《奋斗在开元盛世》 正文卷 第一章 石淙山摩岩石刻 大唐河南府汜水县,谢家老宅。 谢直枯坐书房之中,看着书桌之上的一本书法摹本,一脸苦笑。 即便已经三天了,他依旧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竟然穿越了! 难道因为原主也叫“谢直”,所以他穿越了? 还是因为法律史研究生不好找工作,还没毕业穿越了就当做解决就业了? 行,就算是穿越了,好歹也给个像样的身份啊,你看看现在,汜水谢家谢三郎,勉勉强强算是一个豪强家的子弟,吃喝倒是不愁,可是全是家族提供的,单独提到他自己,那叫一个穷! 谢直穿越之后,用了三天时间在谢家寻找属于自己的东西,整整三天啊,就找到一本石淙山摩崖石刻的摹本,还是早早过世的便宜老爹留下的唯一物件,这便是属于谢直本人的唯一资产了。 “三郎,在呢吗?” 就在此时,书房外突然又声音响起,不等他说话,对方已然推门而入。 原主的二叔母,柳氏,消瘦、颧骨有点高,看起来有些刻薄。 谢直一看,无奈起身,“见过二叔母。” 不起来真不行啊,大唐礼法还挺严,见到长辈必须行礼,要不然绝对收拾你没商量。 再者,谢直早早父母双亡,整个谢家说是谢直的祖父当家作主,其实主要管事的权力全部落在二房的手上,具体一点,在谢家管事的,就是眼前这位二叔母。 “快坐下,快坐下,你这伤刚好,可不能再反复了……”柳氏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可不是我说你啊,你今年也十八了,再过两年就算是成丁了,做事还是要沉稳些,别想起一出是一出。 就算你要去石淙山游玩,也得带着几个老成的家人部曲啊,你倒好,跟谁都不说,带着你舅舅家那两个傻小子就去了,你们几个啊,就没一个靠谱的! 结果怎么样,从石淙山上滚下来了! 这次也就是你运气好,昏迷了三天,终究是醒过来了,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老爷子老太太还活不活了? 再说了,你那是什么表弟啊?一个眼大,一个嘴大,都大得吓人,他们啊,整个就俩傻子,看着你从石淙山上滚下去,愣是跳下去救人,他们就不知道找人下山绕路啊?要是自己伤了怎么办?咱老谢家还得陪他人命不成? 我看啊,你还是少和他们来往吧!堂堂的谢家三少爷,跟着他俩傻子瞎混什么?” 柳氏这嘴太快了,当当当一顿喷,谢直愣是没插上话儿,只得点头苦笑,心中却在暗自腹诽,这话说的,什么叫俩傻子?两个表弟看到自己遇险,不顾安危跳下山涧,这才是真正的奋不顾身,怎么到了她嘴里变成这样了?不过谢直也知道二叔母和自己亲舅舅家向来不太对付,有事没事还得挑刺呢,更别说这么大的事情,算了,不理她也就是了。 柳氏说着,已然走到了谢直的书桌旁边,嘴里说着话,眼睛却瞄向了书桌,那里正是唯一属于谢直的石淙山摩崖石刻。 “呦,这字写得还怪好看的,给你二哥送去吧。” 说着,伸手就要去拿书桌上的摹本。 谢直一愣,随即出手,一把按住了摹本。 柳氏抻了一下,没动,脸上就有点僵。 谢直脸上笑容依旧,手上却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 “二叔母,二哥身在洛阳国子监求学,身边全是书法大家,这区区一本石淙山摩崖石刻的摹本,就不用给二哥送去了吧?再说了,二哥明年就要参见科举考试,就算现在开始练字,恐怕也来不及了吧?” “嗨,这不是你也不看嘛?” 柳氏说着,手还搭着摹本,没松开。 “你们大房的的兄弟两人,不都是习武了吗,你大哥算是习武有成,老爷子直接安排他到陇右从了军,你不也是一样,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的,什么时候看过书写过字,要不是你二叔在家的时候拿着棍子逼着你,恐怕你现在还不识字呢吧? 你二哥就不一样了,从小就体弱,我倒是想让他跟着老爷子习武,可是他身体不成啊,他啊,也就喜欢看看书写写字,这不老爷子就放话了,让他习文,也是盼着咱们谢家在你们这一代文武双全不是? 再说了,什么大房二房的,不都是咱们老谢家?你们兄弟三人,不都是按照年龄一个大排行下来的?你习武,他从文,所以,这些书啊字啊,不都应该给他么? 三郎,二叔母可得跟你说清楚了,你二哥从文乃是老爷子开了金口的,咱们老谢家可得全力支撑才是,别说是一本什么摹本,就是把这个家里所有带字的东西都给他送过去,那也是应该! 这个道理,就算是在老爷子老太太面前,二叔母也是这么说!” 柳氏说着,一边盯着谢直的双眼,一边手上用力,就要把摹本抽走。 谢直笑容不改,手上却依旧没有放松。 柳氏还是没有抻动,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谢直看着她脸色变化,心中不由得冷笑,这位二叔母啊,持家这方面算得上一把好手,就是太护犊子了,只要和她亲生儿子、谢直的二哥有点关系的事,绝对得把便宜占够了才成,二哥从文了是不错,但是也用不着把谢家老宅的书房都给搬空了吧?现在倒好,还把主意打到他手上唯一的一本书法摹本上了,就这,还恬着脸说什么都是老谢家,整个谢家里面,也就是她把大房二房分得最清楚,也就是原主一直看在二叔教自己识字的面上不愿跟她计较,想不到她还变本加厉了。 谢直心中恼火,脸上却不变声色。 这要是别的,也就算了,但是这本摹本,不行! 这本摹本,不但是谢直唯一拥有的私人物品,而且价值很是不凡。 石淙山摩崖石刻的摹本,本是大唐书法名家薛曜的作品,由原主的老爹亲自临摹出来的。 薛曜乃是大唐书法名家褚遂良的高徒,在褚氏书法的基础上,更加强调用笔“瘦、硬”,形成了自家的独特风格,经过后世的不断演变,在宋徽宗赵喆的手中发扬光大,形成了一种新的字体,这便是大名鼎鼎的“瘦金体”! 提起薛曜,一般人还真不见得知道,要不是谢直前世酷爱书法,又最喜欢瘦金体,还真不见得知道这位“瘦金体之祖”, 石淙山摩崖石刻乃是薛曜书法的集大成之作,号称瘦金体的祖本。 这幅摹本,对于一个谢直这个前世的书法爱好者来说,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摹本”能够概括的。 “二叔母,非是侄儿和您计较,乃是这幅摹本是先父遗物,不得轻动! 侄儿和先父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侄儿才七岁,先父就曾拿着这一幅摹本命令侄儿好好用功习字。 先母在世的时候,也曾多次拿着这幅摹本思念先父。 先母还教育侄儿一个道理,东西贵重与否,无所谓,但是,只要是你的,你就得留住了,你愿意给别人,可以,但是别人不能抢!” 柳氏听了谢直提到“先父”、“先母”、“遗物”,脸上不由得讪讪,不经意地就松开了书桌上的摹本。 然后才反应过来…… 这小子说什么呢?你娘想你爹的时候,不说你爹如何,说什么别人不能抢?这都挨得着么!?你还怕有人抢你爹是吗!? 柳氏一瞬间气得满脸通红,却又说不出来什么,毕竟这幅摹本就是谢直的,还是那个死鬼大伯的遗物,真要是到了谢家老爷子面前,恐怕老爷子也不能强迫谢直把它让出来。况且,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什么叔母抢夺侄儿的东西,还是先大伯的遗物,这以后也不用做人了。 谢直却不管她的内心戏,手脚麻利地收起摹本,一脸笑容,那叫一个真诚。 “二叔母,不知您这次来,是……” 柳氏看着谢直,狠狠翻了一个白眼,这才没好气地说道:“没别的事,就是老太太听说你醒了,非要过来看看,你也知道老太太腿脚不好,我给劝住了,她还是不放心,这不,非要让我来看看你好了没有…… 行了,看了就行了,我去回禀老太太,说她家三孙子大好了,不但什么事都没有,还学会不阴不阳地怼人了……” 说着,又狠狠甩下一个白眼,直接走了,却不想,在门口与进门之人撞了个满怀,被撞得一屁股就坐地上了。 谢直一看,来了两个人,一个眼大,一个嘴大,正是舅舅家的两个表弟,牛佐和牛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章唐律疏议 “你们两个死小子是要奔丧去啊!?跑那么快干什么!?”柳氏被撞倒在地,顿时不干了。 哥哥牛佐瞪着一双铜铃一般的大眼,直愣愣地看着柳氏,一言不发。 倒是弟弟牛佑赶紧上前把柳氏馋了起来,扯开那张血盆大口,露出一个吓死人不偿命的“微笑”,轻声说道:“二叔母勿怪!都是我们兄弟听说三哥大好了,这才跑了过来,跑得有些急切,冲撞了二叔母,还请二叔母勿怪啊……” 柳氏向来不喜欢牛氏兄弟,不过她也知道即便利用这件事闹腾一顿也没有什么效果,这俩傻子满心都是谢三郎,她柳氏骂得再狠人家也不往心里去,干脆恶狠狠地瞪了牛氏兄弟一眼,扶着腰一瘸一点地走了。 牛氏兄弟和谢直对视一眼,然后又看了看柳氏的背影,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在笑声中,谢直仔细打量这两位表弟,老大牛佐,眼大如铜铃,老二牛佑,嘴大如血盆,长得实在是太有特点了,也不知道舅舅舅母在生他们的时候怎么设计的,反正谢直直接就直接称呼他们的小名,“大眼”、“大嘴”。 牛佑牛大嘴上前一步,一脸喜悦溢于言表,“三哥,你这是大好了?” 谢直点头,“你俩怎么样?我听说你们跳下山涧去救我,没伤着吧?” “没事。”依旧是弟弟牛佑开口,哥哥牛佐就在旁边咧着嘴傻乐,“三哥你也知道我们哥俩皮糙肉厚,山涧也不高,跳下去看着危险,其实没啥,一点伤都没有。” 谢直感受到兄弟发自内心的喜悦和关怀,心中也是感动,他们两个说是自己的表弟,在原主的记忆中,也是他最好的两个朋友,从小就在一起在汜水县“为非作歹”,那真不是一般的感情,如今看到他们奋不顾身地救援自己还是这么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当真是拿自己当了亲兄弟,不过他在感动之余也不免提点几句。 “那也得小心,万一有个什么伤之类的,得赶紧治。” “都说了没事,三哥你就放心吧。”牛佑满不在乎地说完,却把话题引到了哥哥牛佐身上,“三哥你不知道,我们跳下去救你上来之后,我爹听说了,还着实地夸奖了我们哥俩一番,还奖励了我哥一把横刀……” 一提到横刀,哥哥牛佐的话可就来了,“三哥,三哥我跟你说,绝对是一把好刀,通体精钢打造,还是洛阳城中大匠的手艺,最厉害的是刀重一十六斤,比寻常横刀重了足足三倍……” 牛佐瞪着大眼当当当当一顿喷,喷得谢直都有点懵了,这才最后听他问道:“三哥,你想去看看不?” 谢直赶紧点头,只要你闭嘴,让我干啥都行! “行啊,拿来看看吧。” 牛佐笑了。 “三哥,您想什么呢,我们哥俩今天过来是探病,带着刀子像话吗? 三哥想看,也简单,刀子在演武场呢……” “怎么放那了?” “嗨,昨天我哥新得了这把宝刀,兴奋的根本睡不着,夜里趁着家里人都睡了,就拉着我跑到演武场去练刀,整整练了一宿啊,这不,早晨要来看你,带着刀子不合适,我哥就把宝刀藏在演武场了……” 那还说什么,走吧。 谢直和牛氏兄弟简单收拾一番,离开谢宅,前往“演武场”。 说是演武场,其实就是一个大院,那原本是城东的一处废宅,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多年无人居住,房屋早就腐朽,连院墙都塌了。 谢直三人以前在附近游荡的时候发现了这块风水宝地,立刻大喜过望,还相互约定不得告诉家里人,等于是把这个废宅当做他们仨的“秘密基地”了,然后这处废宅就成了三人的“演武场”、“游乐场”、“藏宝地”、“露天烧烤营地”、“躺地上看星星的地方”、“畅想未来、谈论美女的固定卧谈地点”…… 前往演武场的路上,谢直随口问道:“这两天,县里有什么新鲜事没有?” “还有两件新鲜事儿,”大嘴牛佑说道: “第一个,杨家杨龟寿那小子的贴身婢女跑了。 今天早晨我们哥俩过来的时候,看着杨龟寿带着一群家奴正在东城寻找呢。 嘿,三哥,你是没看见当时杨龟年的那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要不是我们哥俩着急来看你,我非过去好好羞臊他一回……” 谢直点点头,他对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兴趣不大,“另外一个呢?” “另一件事儿没什么意思了,前天,新任的县尉到任了,昨天晚上在驿站给新县尉开得接风宴,除了老爷子之外,县里的官吏富户悉数到场,听我爹说,新来的县尉是个有名的诗人,在接风宴上还做了好多诗呢。” 谢直听了,精神一振。 这个好。 唐诗宋词,千年文华啊。 九年义务教育外加三年高中,学了多少唐诗啊,说起来……全是眼泪!早他娘想见见这帮孙贼了! “知道新来的县尉叫什么吗?” “王昌龄!” 七绝圣手……是他! 谢直不由得心花怒放! 孙贼! 老子一辈子都忘不了你! 那是老子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回家忘了背诗了,结果我爸让老师叫到学校去一顿数落,那是我爸第一次被叫家长,回家以后给我这顿好打! 那首诗,老子是留着眼泪背下来的! 《出塞二首其一》! 是不是你写的吧!? 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一念至此,谢直转身就要奔县衙。 大嘴牛佑都懵了,“不是,三哥,你干嘛去?” “上县衙,找王昌龄!” “找他干嘛?” “揍他!” 牛佑可吓坏了,一把抱住谢直:“哥!冷静!那王昌龄昨天才到任,怎么就得罪你了啊?再说,他现在是县尉,揍他,犯法……” “怎么还犯法……” 谢直不干了,不过话还没有说完,脑海中突然“叮”的一声响,一段文字突兀地出现—— 《唐律疏议斗讼律》——诸殴制使、本属府主、刺史、县令……徒三年……殴佐职者,徒一年…… 这是什么!? 谢直懵了。 《唐律疏议》? 这不是备考研究生时候看过的资料么,就是简单地翻了翻,怎么全部储存在记忆中了? 那么其他资料呢,是不是也都存下来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福利? 谢直不由得大喜,我就说穿越这种事也没那么随便,好歹也得给点实惠的。 不过在最初的惊喜过后,他又仔细看了看文字的内容,就有点不高兴了。 王昌龄这孙贼现在是汜水县的县尉,按照唐朝的官制,属于县令的佐官,真要是揍了他…… 徒一年。 啥意思? 一年有期徒刑! 这就有点过分了啊! 打个架而已,要是放在后世,最高的处罚也就是拘留十五天,这么到了大唐就这么严苛? 谢直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看来这王昌龄还真不能揍了,因为出口气劳动改造一年时间,实在有点不值啊。 不过,难道就这么放过他,谢直实在有点心有不甘,就算不能揍他,当面怼他两句也是好的,这也算是出气了啊。 怎么就没个合适的机会呢? 牛佑一见谢直沉默了,冷汗都快下来了,这位爷,不会是真在考虑殴打县尉的可行性吧?不行,得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 “三哥,咱们不是去看我哥那柄横刀吗?马上就到了,咱们先看刀吧,县尉什么的,以后再说……” 谢直正在纠结怎么才能给王昌龄添点堵,听了大嘴的话,也不走心,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跟着他们兄弟两人来到了“演武场”。 大眼牛佑前去取刀,谢直就和牛佐站在演武场中。 此时谢直左想右想都没什么头绪,索性不想了,抬眼看了看这处演武场,不由得一阵感慨。 三人占据这处废宅得有个七八年了吧,从十来岁的小破孩成长到现在,有多少时间消耗在这里?仔细想想,这处“秘密基地”都快赶上后世学校的多功能厅了,只要三个人凑在一起,基本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就在他感慨无限的时候,突然从正房偏厅中传来一声惊叫! 那正是牛佑藏刀的地方! 怎么了这是!? 另外……听这声音,怎么还是个女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章 另外一种可能 “谁!?” 等谢直和牛佐跑进偏厅在,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正在和牛佑对峙,身体紧绷,面露惊恐,怀里还死死地抱着一个小包袱。 “行啊,大眼,都开始玩金屋藏娇了?”谢直乐呵呵地拍了拍牛佑的肩头,这货的眼睛随了舅舅,大如铜铃一般,谢直只要是一想和他开玩笑,肯定称呼他“大眼”。 大眼一翻大眼,根本就没搭理他。 牛佐笑了,“三哥,你可别逗了,金屋藏娇?就我哥?我爹要是知道了不得乐坏了?现在他天天就差抱着横刀睡觉了。” 谢直又是一笑,牛佐牛佑虽然是亲兄弟俩,却完全不一样,牛佑练武成痴,牛佐却八面玲珑。 和牛家兄弟调笑俩句之后,谢直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对那个少女说道:“这么说,你就是杨家的逃奴了?” 少女听了,脸上的惊恐更甚,抱着包袱的双手上,青筋都暴起来了。 谢直一看,就是她了,这孩子,还是太年轻,轻轻一诈,就表现出来了。 少女的异样也被牛佐看在了眼里。 “这么说,你还真是杨家的逃奴?叫什么名字来着,对了,小竹是吧? 我说我们过来的时候还看到杨氏家仆在东城呼啸来去,他们还是在找你呢。 嘿,也不怪他们废物,谁能想到你会藏到这里了。” 小竹一听,心中再无半点侥幸,情急之下直接跪倒。 “求求三位少爷开恩,放了小竹吧!” 说着竟然哭出声来。 谢直看她哭得凄惨,心中不忍,就想放她离去,却不想,脑海中又是“叮”的一声响。 《唐律疏议捕亡律》——诸知情隐匿罪人……减罪人一等罪。 谢直无语了。 “知情隐匿”,这要放在后世,就是窝藏罪,入刑,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严重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大唐也对窝藏罪做出了刑事处罚的规定,不过谢直不由得暗自吐槽,这个处罚范围也太宽了吧,“减罪人一等罪”,几个意思,谁知道这个小竹是怎么回事?要是杀人了呢?她判斩,我判绞,难道我还陪着她一起死去?不行,得弄清楚怎么回事! 谢直沉默良久,有心不管,却终究是心有恻隐,开口问道:“为何要私逃?” 小竹战战兢兢的说道:“奴婢撞破了主人家的丑事,怕少爷责罚。” 谢直点头,刚要继续询问,却不想废屋之外传来了一片脚步声。 “啊哈!我说这么找你不到,原来你藏在了这里!” 随着声音,一群人涌入了谢直三人的“秘密基地”,都是青衣小帽的奴仆打扮,唯有为首一位少年,身穿一袭白色衣袍。 少年双眼细长,寒芒四射,正恶狠狠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小竹。 小竹一见来人,吓得一声惊叫,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腾身而起,一个劲往谢直身后钻,仿佛少年人的目光是刀子一般,生怕这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谢直一看来人,认识,杨龟寿,城南杨家的大少爷,头几年不知道怎么攀附上了洛阳城中的“贵人”,天天以弘农杨氏自居,据说还和新任的县令关系不错,实在是入不了谢家三少爷的法眼,所以……以前揍过他一顿。 杨龟寿此时也看到了谢直三人,不由得一愣,脸上厉色闪过,却终归消散不见。 “原来是三郎在此,有礼了。” 说完随便一叉手,继而一指小竹。 “此婢乃是我杨家奴仆,今早发现她私逃,还偷了家中财物,杨某率领家仆寻找至今,却不想是三郎帮着抓到了她,如此说来,还是要多谢三郎了,三郎放心,我杨家必有厚报。” 说着一歪头,身边的奴仆就要上前。 小竹大惊失色,却也知道现在求谁最好使,紧紧抓着谢直的衣袖,“公子,小竹没有偷东西!还请公子怜惜,救我一救,日后小竹结草衔环也要报答公子的大恩。” 顿时一阵香风袭来,谢直只觉心神一荡,却也瞬间清醒了过来,他前世虽然是个单身狗,却也在平日里接触女性方面,绝对比大多数古人有见识。 妙龄少女软语相求,一般古人可受不了这个,少不得要激发什么保护欲啥的,但是对于后世人来说,这算个屁啊。 别的不说,都上过学吧,谁还没几个女同学求着要抄你作业的,最不济,还没个女同学求你帮忙大扫除么? 谢直刚想说话,却不料杨龟寿抢险冷哼一声。 “哼!还敢嘴硬!你没偷东西,你怀里的包裹哪里来的?” “这是我随身衣物,还有我这些年给你们杨家做牛做马积攒的财物!” 杨龟寿闻言冷笑:“你是我杨家奴仆,吃我杨家的,穿我杨家的,就连你这个人,也是我杨家的,哪里来的私人财物! 还敢说不是偷的!? 莫要听她废话,给我拿下!” 杨龟寿这回直接下令了。 “且慢!” 谢直终于开口,他倒不是被小竹打动,而是突然灵机一动—— 这不正是他苦寻不着的机会吗? 逃奴这种事,属于治安事件吧? 治安事件归谁管? 县尉! 只要不把小竹交出去,岂不正好以此为由头,去见一见大名鼎鼎的王昌龄?至于怎么才能给他添堵?嗯……随机应变。 一念至此,谢直开口拦下了杨龟寿等人。 “你说她是你杨家奴仆,就是你杨家奴仆啊?有证据么?” 杨龟寿脸色变得更冷。 “自然有身契为证,巧了,今天抓捕逃奴,就是怕有人从中作梗,自然把她身契带了出来。” 杨家的仆人和自家少爷配合极好,伸手抖开了一张纸,远远地示意了谢直一下。 谢直暗自冷冷一笑,你现在就算搬出皇帝圣旨来,我也是不认啊。 “你别给我看,我又不是衙门口的人,谁知道真的假的?” 杨龟寿听了,脸色变得更冷,死死盯着谢直,半晌之后突然冷笑出声。 “原来如此,我算是明白了!” 谢直一愣,你明白什么了你明白了!? 只听得杨龟寿冷笑说道: “我说我带了这么多人找她却找不到,找到她以后,你又横推竖挡不让我将她带走…… 我现在才明白,原来这个小小的婢女,是受了你的庇护? 没想到啊,想你堂堂谢三郎,谁不知道在汜水县是一条龙精虎猛的好汉,怎么还干起拐骗奴婢的勾当了?” 谢直听了都懵了。 拐骗奴婢? 说谁!? 说我!? 你放屁! 叮。 《唐律疏议盗贼律》——诸略奴婢者,以强盗论,和诱者,以窃盗论。各罪止流三千里…… 啥意思? 要是拐骗奴婢这事儿坐实了,就是大唐的盗窃罪,最高刑罚,流刑三千里! 我勒个去,好大一顶帽子! 谢直顿时大怒,正要开口,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这小竹逃亡,远了不躲近了不躲,为什么偏偏躲到了“秘密基地”里面? 他杨龟寿带着十几口子人抓捕逃奴,折腾了半上午了就是找不到,怎么谢直三人一来,他们立马就出现了? 难道是有心设计的陷阱!? 小竹和杨龟寿就是一伙的!? 就是冲他谢直来的!? 谢直一想到这里,顿时后背升腾起一股凉气,卧槽,好阴险的大唐人! 转身。 动手。 一把抓住小竹的胳膊,谢直一双眼睛微眯,死死盯着小竹的双眼。 “小丫头,你敢设计你家三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章 懂法,真爽! 小竹顿时大惊,顾不得手臂的疼痛,举起左手,三指向天。 “苍天为证,厚土为鉴,小竹今日如有半句蒙骗三少爷,让小竹不得好死! 三少爷,杨龟寿他胡说,小竹真没有想和他一起设计陷害三少爷您啊!” 谢直听了,一言不发,微眯的双眼死死盯着小竹,随后目光转向她发誓的左手,只见左手高举,衣衫滑落,露出如白藕一般的胳膊,在手腕一颗红痣的掩映下,更加显得白皙,三支手指向天,如果三支高香一般,正在向过往的神灵坦诚相待。 冷哼一声,谢直放开了小竹。 他知道,古人对誓言看得极重,轻易不会发誓,发誓也不会胡说八道,小竹在第一时间发誓,显然是想取信与他,不过现在满脑子阴谋论的谢直,可不会毫无保留地信任这个小丫头了,唐人实在太阴险,还是小心点好。 另外谢直在最初的震惊之后也反应了过来,其实小竹是否参与了陷害他,并不重要,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拐骗奴婢这种事,做没做,他心里还能不清楚吗? 往我身上泼脏水? 你当谢三郎是泥捏的!? 叮! 《唐律疏议斗讼律》——诸诬告人者,各反坐。 谢直微眯双眼,冷冷盯着杨龟寿。 “杨公子,说我和诱奴婢,行,拿出证据来,要不然的话,你可得知道诬告反坐!咱们衙门口说话去!” 杨龟寿脸上一僵,随即大笑。 “证据?要什么证据? 小竹是不是我家逃奴? 她是不是逃到了你家的地盘上? 你是不是阻拦我带走她? 这还要什么证据?就是你,堂堂谢三郎,诱拐奴婢!要不然的话,她一个小小婢女,如何敢私逃出我杨家,要不是你谢三郎准备收留他,她有这个胆子吗?” 谢直听了,心中大定,这货就是个草包,罗列那些东西,听起来气势不错,实际上一点实锤都没有,那还留着他干什么,等过年啊!? “哼,我也不和你废话,咱们衙门口说话去!” 杨龟寿一听他强烈要求去衙门,终究还是有点心虚,随即强撑着说道:“谢三郎,别以为我就怕了你,你家在衙门有人,我杨家也不是吃素的! 去衙门就去,谁还能怕了!? 不过你谢家也好,我杨家也罢,都是汜水县中的大户人家,齐齐前往衙门评理,丢人! 今天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只要你把小竹还给我,我就不追究你拐骗奴婢之事了! 咱们以后,各凭手段!” 谢直笑呵呵地听着,直到他说完了,突然翻脸,破口大骂。 “你放屁! 老子什么时候诱拐奴婢了!? 上衙门就是说你丫诬告我的事儿! 你以为是你追究老子么!? 做梦呢你!? 是老子现在要追究你! 狗屁的大户人家,再大能打过国法去!?” 骂完之后,看着杨龟寿猪肝一般的脸色,谢直一阵暗爽。 就在此时,脑海中又是“叮”的一声响。 《唐律疏议斗讼律》——诸斗殴人者,笞四十,伤及以他物殴人者,杖六十…… 《唐律疏议斗讼律》——诸部曲殴伤良人者,加凡人一等,奴婢又加一等……其良人殴伤杀他人部曲者,减凡人一等,奴婢,又减一等…… 谢直一看,踏实了! 别看杨龟寿一方人多,屁用都没有!都是奴仆,连个部曲都没有,怕啥啊?真要是打起来,最后闹到衙门口,只要不打死打残,一共就是二十棍子的事儿,最多四十棍子! 谢直不由得感叹,身份这东西,在大唐真的挺重要啊,你别看是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封建糟粕,但是作为既得利益者,还真挺爽的。 想到这里,谢直再不耽误,直接对牛氏兄弟开口。 “大眼,看着这位杨公子,他要是不敢跟咱们去衙门,就敲断他的腿! 今天就是拖,我也得把他拖到汜水县去! 谁要是敢阻拦,放手给我打,出了事,我担着!” 然后一指小竹,对牛佐说道:“别的事儿你不用管,你就看住了她,敢跑,一样打断腿!” 说完之后,昂首向前。 杨龟寿终于色变,“你敢!?” 谢直哈哈一笑,“律疏有云,良人殴奴婢,罪减两等,奴婢殴良人,罪加两等,就算你杨公子,我揍你一顿,也不过是四十棍子,我有什么不敢的?” 叮。 脑海又有声响。 《唐律疏议名例律》——若官品得减者(七品以上官)之祖父母、父母、妻、子孙,犯流罪以下,听赎…… 嘿,忘了家里还有一个堂堂的从五品上的果毅校尉呢,这回更有底了,连棍子都不用挨,直接交罚款了事! 谢直顿时大喜过望,这不是诱惑我犯罪么!? “杨龟寿,你敢诬陷你家三爷?瞎了你的狗眼! 今天这汜水县衙门,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三爷今天必须整治你一番,好给你长长记性!要不然,你还以为你区区杨家和我谢家一样,能在这汜水县当个大户人家呢!” 说完之后,谢直死死盯着面前的杨龟年,双眼微眯,语气低沉,却冰冷异常。 “杨龟寿,你听好了,现在跟我走! 我还能多少给你留点体面!” 杨龟寿听了,如丧考妣,只得按捺下心头的怒火,和谢直一起前往汜水县衙。 谢直走在前头,心中不由得一阵阵暗爽,懂法的感觉,真爽!尤其是这一次,更是如此! 谁让杨龟寿陷害他来着,如果他不是谢直呢,这要是个普通人,会不会就被他陷害了,流刑三千里啊,想想就怕人,这也就是杨龟寿脑子有坑,一脚踢到铁板上了,怎么整治他,都是应该,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不提谢直琢磨着怎么收拾杨龟寿,却说一行人前往县衙,早就轰动了汜水县的上上下下。 谢家和杨家终于对上了,两位少爷亲自出面,要到县衙评理去! 这个消息如同旋风一般,在极短的时间内传到了县城的每一个角落,不少好事之人跟着看热闹,也有很多别有用人之人安排人去打探消息。 不多时,在一行人后面,就跟上了一大帮。 谢直无所谓,今天这事儿他占理,丢人也丢不到他脑袋上,眼看着县衙在望,不由得心中一片火热,马上就要见到王昌龄,就是不知道这位名传千古的大诗人该如何断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章 惩恶,即是扬善 谢直一行人到了县衙,早有人在门口等待。 谢直一看,认识,县衙六房中法房的主事,姓张,单名一个喜字,以前在汜水县衙就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小文吏,三年前刘县令刚刚上任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入了新县令的法眼,直接提拔成了法房的主事,执掌法房三年时间,也算得上兢兢业业,很是得刘县令的欢心。 只是没有想到,今天竟然是他亲自站在县衙门口迎接谢直等人。 张主事笑容满面,心中却叫苦不迭,但凡有个别的招儿,谁愿意伺候这两位爷? 谢直就不用多说了,汜水谢家的嫡系子孙,据说最得谢老校尉的欢心,在汜水一县当真是首屈一指,要不是谢家家风严谨,这位就是整个汜水县无人能制的了,关键窗户也小的可怜,难道大唐也搞节能减排不成?你倒是弄大点啊,好家伙,一进屋我还以为天黑了呢。 谢直一边吐槽一边抬眼观瞧,只见张主事领着众人进屋之后,直接坐在侧面的文案之上,手边文房四宝俱全,看样子是准备做记录。 主位之上,端坐一名官员,四十上下年纪,头戴软脚僕头,身穿青色官服,长得极其周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配上短须,绝对是一个标准的中年帅大叔,就这个造型要是放到后世,真不知道有多少无知小姐姐要哭着喊着给他生猴子。 谢直在打量他,他也正在上下打量谢直一行人。 张主事轻咳一声,“这便是本县新任的县尉王少府了,你等还不快快拜见?” 他就是王昌龄!? 谢直忍不住握了握拳头,还是想揍他! 王昌龄根本不知道大唐律法保护他免去了一番皮肉之苦,依旧端坐在主位之上,颇具威严地轻声喝问:“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谢直没说话,看向杨龟寿,你不是诬告么?该你了。 杨龟寿一到县衙脸色就不好,听了县尉开口,更是汗如雨下,勉强开口说道: “回禀……回禀少府,有杨府婢女小竹于今晨私逃,被谢直,不是被谢家三郎和牛氏兄弟拿获,但是他们难以辨认小竹身契的真假,这才前来县衙,请少府公断……” 谢直听了,冷笑一声,丫怂了,不诬告了?你以为这样我就回放过你么?他直接打断杨龟寿的话,开口道: “回禀少府,事情不仅如此,我等拿获小竹之后,请杨龟寿一共前来县衙勘验身契,却不想杨龟寿不但不愿,还诬陷我等诱拐奴婢。 今日此来,不仅仅是要查验小竹的身契,还要状告杨龟寿诬告我等三人之罪。” “哦?还有此事?”王昌龄一愣,随即瞥了杨龟寿一眼,满是鄙夷。 杨龟寿顿时大急,“少府容禀,逃奴小竹是在他谢家宅子找到的,小人索要逃奴之时谢家三郎又以身契为由阻拦,小人难免心生犹疑,这才口出不逊,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谢直冷哼一声,“那宅院本是东城废宅,我等三人借地习武而已,哪里就是我谢家的产业了? 帮你杨家抓捕逃奴,你非但不谢,反而反咬一口,恩将仇报,说的就是你杨龟寿!” 杨龟寿听了大急。 这年头,名声二字份量极重,谁都想弄个“孝子贤孙、节妇烈女”之类的头衔挂在头上,出门办事都受优待,相应的,恶名的威力也非常大,别的不说,要是有个“忘恩负义杨龟寿”的名声传播出去,就算参加科举都没人胆敢取中他! 谢直这句“忘恩负义”,根本就是在诛心啊! “三郎,误会,一切都是误会! 你放心,必有厚报! 忘恩负义一说,还请千万莫要提起!” 谢直静静地看着他,他怂了,彻底怂了,急得满脸是汗。 要不要放过他呢? 谢直后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就算学得法律,可也仅仅是理论学习,连派出所都没进去过一回,还真没有经历过这种“一言定人生死前程”的事儿,看着杨龟寿眼神中全是祈求,还真有点不适应。 难道真的放过他? 谢直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那是大学时的一堂课,老教授有句话,立时闪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惩恶,即是扬善! 杨龟寿是好人么? 不是! 所以…… 不能放过他! 一念至此,谢直的双眼微眯,转向王昌龄,开口说道: “启禀少府,事实清楚了,杨龟寿诬告在先,还请少府明断!” 王昌龄点点头,就在谢直犹豫的时候,他也在观察着这位谢三郎,谢家乃是汜水县的大户,他为官一任,怎么可能不去关注谢家的上上下下,现在一见谢直做出了决定,心中也有了定计。 不过,就在他刚想说话的时候,张主事却突然咳嗽一声,随后走到王昌龄的身边,轻轻耳语了几句。 这个突发情况的意外出现,让整个法房一片寂静,谢直先是一愣,随即努力倾听,可惜书吏的声音太小,隐隐约约只能听到几个字而已。 刘县令…… 杨家独子…… 小儿辈口角…… 听了这几个字,谢直已然心中了然,暗自冷笑一声,早就听说刘县令和杨家暗通曲款,现在看来,确凿无疑了,就连刘县令亲手提拔的张主事都要向着杨家说话,不过他却也不急,就算杨家走通了刘县令的路子也没什么,他谢家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今日此来,收拾杨龟寿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要看看王昌龄这位大诗人如何断案。 王昌龄听了书吏的耳语之后,别有深意地看了谢直等人一眼,开口说道: “杨龟寿,我来问你,你可曾亲口说过怀疑谢家三郎拐骗奴婢?” 杨龟寿听了,不可置信地看了王昌龄一眼,却突然看到张主事在王昌龄身边向他轻轻点头,不由得心中一松,开口说道:“小人怒不择言,还请少府见谅。” 王昌龄道:“好,我再来问你,你可要正式状告谢直谢三郎诱骗奴婢?” 一语出口,谢直晒笑,杨龟寿却是大喜。 “回禀少府,这一切都是误会,小人当时不过怒极攻心,这才胡说八道而已,现在误会已然解释清楚,小人又怎会状告谢家三郎?” 法房张主事不由得暗松了一口气,这杨龟寿还算不傻,自家总算完成了县令的嘱托。 果然,只见王昌龄点头,转向谢直:“按照我大唐律法,诬告反坐,必须到衙门正式上告才行。 你告杨龟寿诬告,他却没告,说到底,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 这样,罚他向你赔罪,你看如何?” 谢直一脸冷笑,一言不发。 旁边的杨龟寿岂能放过这样的机会,连连作揖,不要钱的好话喷涌而出,连张主事听得都直捂脸。 王昌龄也听不下去了,不管谢直毫无反应,直接开口: “既然误会已然解开,那就如此吧,你二人都是县中的青年才俊,还是相安无事的好。 就这样吧。 杨龟寿带着逃奴回家严加看管。 罚你三日之内到谢府登门致歉。” 杨龟寿自然满口答应。 谢直却开口。 “且慢! 除却杨龟寿诬告我等一事之外。 谢某还有一事要上告……” 此言一出,法房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不知道什么情况,傻傻地看着谢直。 他却不着急图穷匕见,微眯双眼,看了看王昌龄,又看了看杨龟寿,最终目光落在了张主事的身上,你们以为这就完了?还是太年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章 共谋窃盗 “哦?” 王昌龄一愣,脸色在法房略显昏暗的光线中显得阴晴不定,终归还是开口问道:“还有何事?” 谢直说道:“回禀少府,谢某要状告杨家杨龟寿,与其婢女小竹共谋盗窃我三人财物。” 一语出口,满室皆惊。 进门之后直接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小竹,这一次被震撼得目瞪口呆。 杨龟寿更是破口大骂,“谢直,你放屁!你不是说那处废宅不是你谢家产业吗?再说了,那处废宅什么都没有,窃盗,有什么可窃盗的?” 谢直一指牛佑腰间的横刀。 “这柄横刀乃是请洛阳大匠出手亲制,耗费财货三十贯,俱有据可查。 昨天夜里,这柄宝刀,就被我表弟牛佑放置在了废宅之中。 你们要偷的,恐怕就是它吧?” 杨龟寿脸都绿了。 “谁知道你把横刀放到一处废宅之中? 你诬陷我!” 就连跪在地上的小竹也不明所以,到了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哭诉:“三公子,小人冤枉,请三公子明察啊……” 谢直对他们理都不理,双眼紧盯王昌龄。 “少府容禀。 律疏有云,潜形取财为盗! 我等今日前去废宅取回宝刀的时候,杨氏婢女小竹正躲藏在废宅偏厅之中,听到我等声音,更是隐藏了行迹,距离宝刀不过一臂远近。 这样看来,岂不正是潜藏行迹只为取财,此不为盗,何为盗?” 谢直说完,直愣愣地看着王昌龄,心中笃定得很。 旁边的张主事,脸色一下就白了。 《唐律疏议》这本书乃是大唐律法体系中的刑法的总集,其形式除了律文的正条之外,还包括了“疏”和“问答”,简单来说,就是对唐朝律法的司法解释,法律效力也是杠杠的。 在《唐律疏议盗贼律》的“窃盗”一条中,“疏”的第一句就是“诸窃盗人财,谓潜形隐面而取”,说白了,只要有“隐藏行迹”、“遮掩面目”这样的行为,就可以直接认定为偷东西来的。 这就有意思了。 即便谢直明知道小竹藏身废宅是为了躲避杨家的追捕,但是她“隐藏行迹”乃是既定事实,如果真的按照唐律的法律条文去卡,还真就说得通。 小竹给吓坏了,她真不明白好好的谢三郎怎么就突然翻了脸,努力地辩解道:“三少爷,我真没有偷东西……” 谢直别有深意地看着她,“你没偷?你要不是为了盗窃牛家大朗的宝刀,何必跑到那处荒凉的废宅之中?堂堂杨公子又何必带着十多个家人为你造势? 哼,也就是我们兄弟去的赶巧,但凡晚了一步,你宝刀得手,再有杨公子配合,说什么抓捕逃奴,自然就可以将你和宝刀一同带回杨家。 到了那时候,即便我们知道是你偷走了宝刀,又苦于没有证据,岂不真让你们得了手?” 小竹听完真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张主事在旁边看得明白,谢直这番话,看似在训斥小竹,其实根本就是在往杨龟寿身上泼脏水,想到这里的张主事,忍不住又仔细看了谢直一眼,就你还好意思告人家诬告你,你这分明在诬告别人,最关键的,这种诬告还极为高明,小竹潜藏行迹是事实,谁都不能否认,九假一真之下,不是偷,也成了偷。 杨龟寿自然不干。 “谢直,你信口雌黄! 我带着家仆配合小竹偷刀!?笑话! 别说是一柄普通的横刀,就算是三十贯打造出来的宝刀,我杨家还能缺了么? 不过三十贯而已,我杨家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怎么会如此兴师动众去偷?” 张主事听了,恨不得冲上去把杨龟寿的嘴赌起来,他算是明白了,这货就是个草包!现在这事儿多明白啊,谢直就是在诬陷小竹,你说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他诬陷小竹就诬陷小竹呗,就算真的偷了,和你堂堂杨家少爷有个什么关系,她是逃奴,你是少爷,你只要咬死了没有指示小竹去偷不就完了,谢直还能诬陷你亲自动手去偷不成!? 这回张主事算是全明白了,人家谢家三郎,前来县衙之前早就做好了通盘的打算,什么被诬告拐骗奴婢,根本就是一个幌子,人家根本没想用这个来拿捏杨龟寿,诬告小竹和杨龟寿共谋窃盗才是他真正的意图。 想要破局,就是死不承认! 现在可好,杨龟寿这个草包,说什么不好,非说杨家看不上三十贯一柄的宝刀,这有个屁用! 果然,谢直笑了。 “为何偷刀?你问我? 我谢家门风严谨,从来没出过鸡鸣狗盗之辈,我去哪里知道你为何要偷刀? 不过想来,却也不难明白…… 想必是日前你与我兄弟三人多有争斗,早就怀恨在心,这回听说了牛家打造了宝刀一把,你这才动了心思,偷了刀,恐怕不为别的,只为给我等添堵? 嗨,这些事情谁说的准?我兄弟三人还真理解不了你堂堂杨大公子的睚眦必报。” 旁边的张主事听得直牙疼,这还叫理解不了,您把作案动机都给定性了,要是理解再深入点,那还得了? 杨龟寿更是气得暴跳如雷,“横刀明明就是在牛佑的身上,何来被盗一说?谢直,任凭你口灿如莲,却终究也是诬告!” 说完之后,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转向王昌龄大声说道:“少府,小人要状告谢直诬告,还请反坐与他。” 然后……一屋子人都静静地看着他,如同关爱智障一般,张主事一捂脸,完,彻底完蛋! 只听得谢直老神在在地说道:“诸窃盗,不得财,笞五十……” 啥意思? 你只要有偷盗的行为,没偷着也是犯罪,五十棍子,你跑都跑不了! 杨龟寿顿时呆若木鸡。 法房书吏一看,不行,再不说话杨家大公子就真废了。 想到这里,书吏又是咳嗽一声,刚想说话,却不想谢直猛然转头,一双眼睛微眯,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刺来,书吏被他一瞪,竟然没来由地赶到一阵心悸,有心说话,却又有些不敢了,只得有些心虚地看着谢直。 谢直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律疏有云,诸监临主司受财而枉法者,一尺杖一百,……十五匹,绞!无禄者,减一等。 张主事,您是算监临主司还是算无禄者?” 张主事脸都绿了,他只是个流外的小官,说白了根本没在大唐九品三十阶的官职体系之内,当然是个“无禄者”,要是被谢直告一个“受财枉法”,别说“绞”“减一等”是“流三千里”,就是“杖一百”“减一等”,变成“杖九十”也受不了啊。 谢直又看了他一眼,冷冷一笑,这才转向王昌龄。 “启禀少府,律疏有云,造意为首,行窃为从,既然小竹偷盗宝刀不得,笞打五十也就是了。 不过小竹在此事之中乃是从犯,按律理应减刑一等,笞打四十足矣。 至于主犯嘛,自然是杨大公子了……” “你胡说!” 杨龟寿暴喝一声,却将目光求助一样看向张主事,却发现张主事脸色苍白汗如雨下,竟然一声不敢吭了,这回他可就彻底慌了,吓得直接跪倒在地,高声喊冤。 “少府,小人冤枉啊!” 王昌龄看了,不由得一撇嘴,没理他,却对谢直说道:“三郎既然熟读律疏,自然知道诬告反坐的道理,现在我来问你,你确定要状告杨龟寿与小竹共谋窃盗牛家宝刀么?” “不错,谢某确实要告。” 王昌龄点点头。 “好,写下状纸,明日再来!” 啥? 谢直傻了,啥意思啊这是?现在不应该直接宣判么?怎么还弄了个明天再说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7章 三审 “放下状纸,明日再来。” 王昌龄一句话就把谢直弄急了,干啥呢这是!?我费了这么大劲,你告诉我明天再说?闹呢!? 谢直心中怒火升腾而起,好你个王昌龄,还什么名耀千古的大诗人!?你根本不配!一个县级豪强找人出面说两句话,你就敢不坚持原则?就算你才华横溢,也难以掩盖你胆小如鼠的德行! 想到这里,谢直更是怒气勃发,索性上前一步,简单叉手为礼,随即高声说道: “少府处事不公! 恕直不能从命!” 王昌龄都傻了,我怎么了我? 张主事更是下意识地张大的嘴巴,什么情况这是,王少府不是答应了吗?这谢三郎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只听得谢直侃侃而谈: “少府就是处事不公! 杨家诬告谢某,王少府以杨龟寿还没有正式状告为由,劝说两家和解,不问谢某愿不愿意与他和解,便以少府之威压迫成事! 到了最后我谢家被他诬告不说,还不得不与之和解? 此乃对我谢家不公! 随后我状告杨龟寿婢女小竹共谋窃盗,少府问明缘由之后,一来不缉拿人犯归案、二来不当堂明断,反倒是让谢某明日再来上告。 这却是为何!? 难不成还要给杨家一个晚上的时间再次与我谢家和解不成? 难不成少府还要以少府之威再次凌迫谢家不成!? 此乃对杨家有利! 一来对谢家不公,二来对谢家有利,哼!王少府,您就是如此断案的么!? 早就听闻王少府乃是诗坛前辈,一首首边塞诗悲天悯人、天下传唱,谢某早就心生敬仰,如今看来—— 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堂堂王昌龄也不过如此! 王少府,谢某须明言在先,我谢家在汜水县传承百年,却也不是谁都能一而再再而三欺凌的!” 谢直也是憋坏了,这回放开了喷,说不出的那么一种痛快,小嘴儿跟机关枪一样,当当当、当当当……喷得爽极了! 我让你没事就写诗,还让我背!? 我让你断案不公!? 可逮住机会了! 先骂痛快了再说! 想不到十多年前的仇,竟然穿越一千多年给报了! 果然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谢直这儿正痛快了,王昌龄可不干了。 “够了!” 谢直一看老王真急眼了,也就闭口不言,倒是要看看这货能怎么着? 王昌龄让谢直骂得脸都青了,一声断喝拦住谢直,却暂时没有开口,一个劲喘粗气,良久之后才勉强把这口气喘匀实了。 “谢直,谢三郎!你既然熟读律疏,难道不知道什么叫三审!?” 谢直一愣。 叮 《唐律疏议名例律》“自首”条的“疏”里面有句话——若有文牒言告,官司判令三审…… 整个《唐律疏议》之中,唯有这一处出现了“三审”字样。 谢直眨眨眼,嗯……没看懂! 啥意思啊? 难道审定一个案子,还得三审定罪?比后世还多一审,不嫌麻烦吗? 王昌龄一见谢直双眼中全是迷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得大骂: “好你个不学无术的混账! 连‘三审’都不知道就敢在县衙显摆律疏!就你知道不成!?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蠢货! 真想替你授业师父管教你一番!” 谢直不干了,老王咱可得说好了,有话说话,把事儿说清楚了,光骂街算什么能耐。 旁边的张主事一看,生怕谢直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赶紧拦下了他。 要说这位张主事也是倒霉,夹杂谢家和刘县令之间里外不是人,刚才还被谢直威胁了一番,吓得他心惊肉跳,生怕谢直把他记恨上。 结果现在出了这么一个情况,又不涉及到刘县令关注的杨家,那还不上赶着在谢直这卖好,还能等什么? 张主事也不管谢直对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陪着笑脸,把“三审”给好好解释了一番。 谢直听了,无语了。 原来,唐朝的三审制度,源自秦朝的“三环”制度,其根本的目的,就在于“息讼”两字上。 具体到实际实施呢,基本就是这么一种情况。 你来告状。 县尉也好,县令也好,听了之后觉得还真得处理这事儿,就告诉你,诬告反坐啊。 你说是、明白。 然后人家问,确定告吗? 你说,确定。 然后让你明天再来。 第二天,你来,还是这一套——诬告反坐,明白,确定告吗,确定……明儿见。 第三天,再来一遍。 然后才正式进入取证啊、审理之类的司法程序。 这就叫三审! 你说闹心不闹心吧!? 为什么设置这样的程序,就是避免“怒而兴讼”! 说实话,与其叫“三审”,不如叫“三慎”更好理解,这个程序就告诉你了,告状也得慎重,立案也得慎重! 谢直上哪知道这个去啊!?《唐律疏议》里面也没写啊! 再想想王昌龄让他“放下状纸、明日再来”,谢直无奈地发现,好像还真骂错了。 “放下状纸”,就是告诉你,行,立案了。 “明日再来”,就是今天算做“一审”,明天继续“二审”,这是什么?这是正是进入了大唐的司法程序! 我还以为老王不给我立案呢! 这回可尴尬了! 谢直愁得直拍脑门子,后悔不迭,也是怪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十多年前背不下来的诗挨了一顿胖揍,一见着王昌龄就有点压不住火儿啊,嗯,不过,刚才骂得真爽!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现在咋办!? 还能咋办!? 赔罪吧。 谢直很快就认清了现实,一脸尬笑地冲着王昌龄拱了拱手。 “少府,误会!都是误会! 只怪小子学艺不精,这才错怪了少府,小子在这儿给您老人家赔礼了,还请少府看在小子年幼无知的份儿上,放过小子这一回吧?” 王昌龄冷哼一声,不搭理他,向法房张主事问道:“咒骂县尉,该当何罪?” 张主事一听,顿时一脸苦笑。 按照大唐律法,殴打佐职,徒一年,咒骂的,减三等,也就是杖八十,这都是律疏中写得明明白白的东西。 但是他不敢说啊。 好家伙,要是他直愣愣地说应当杖打八十,你说王昌龄打不打?以他刚才被谢直骂得铁青的脸色,肯定得打啊! 谢直挨了八十大棍,你说他恨谁? 谢家三郎恨不恨王昌龄他不知道,不过肯定会恨上他法房张主事! 张主事都快哭了,你们一个个的有完没完啊,全都欺负我,全他娘欺负我! 张主事讷讷不敢言。 谢直却急了。 他一脑子《唐律疏议》,还能不知道辱骂县尉要打八十大棍么?心中暗自着急,看来是刚才骂得太狠了,真把老王给骂急眼了! 可是他真不想挨棍子啊。 这咋办? 怎么才能说服王昌龄呢? 谢直站在原地一言不发,脑海中却在急速地转动,想要说服王昌龄就得投其所好啊,现在的问题是他对王昌龄了解得太少了,出了知道他是名传千古的七绝圣手,别的也不知道啊,怎么说服他才好呢? 等等 诗! 不对,不是诗! 是……名声! 谢直突然眼前一亮,随即朗声开口:“少府容禀,小子请少府饶过小子,非是小子惧怕少府的责罚,乃是真正为了少府着想……” 王昌龄一听,都给气乐了,这还要脸不要啊,刚才都快把我骂成狗了,现在还敢摆出一副“我全是为了你好”的嘴脸。 行,你说说吧,说不明白,看我这么收拾你的! 只听谢直说道:“少府诗名,传遍天下,自然不用多说,不过,据小子所知,除此之外,好像就没有别的名声了…… 今日此事,正是机会! 少府请想,小子连三审都不知道,以至于闹出这么大的笑话,究其根源,乃是小子从来都没有名师指导。 但是小子对律疏却可以倒背如流,只因我家二叔曾经教导过小子一番而已。 如此差别,所谓何来? 小子不敢妄自菲薄,这一切,都是因为小子薄有才情!” 这句话说完,谢直都不由得老脸一红。 旁边众人都听傻了,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有自己说自己“有才情”的吗?就算是毛遂,也就只敢说“这事我能办”,他也不敢说“我有才华,所以我能办”。 谢直却管不了那么许多,强忍着心中的尴尬,若无其事地说道:“今日只要少府饶过了小子,他日少府‘爱才’之名,必然和诗名一同名传天下啊。” 王昌龄听了,也惊呆了,他再一次被谢直的表现刷新了认知,你这信心都哪来的啊!?我怎么听着这么不靠谱呢! 然后死死盯着谢直,只见他满怀信心的站在原地,一副“你爱信不信,给你机会你自己得把握”的劲头。 王昌龄不由得哑然失笑,他本身对细微之事就不太在意,说好听的就是不拘小节,说白了,就是对一般事情不太走心。 今天看了谢直的表现,恼怒之余倒是有点兴趣了。 转念一想,左右不过八十大棍而已,谢直身为谢家的子孙,可用减、赎,折腾个半天,棍子还是打不到他的身上,最后还是赎铜了事。 既然如此,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好! 我倒是要看看你日后如何帮我名传天下!” 谢直听了,不由得长出一口气,这八十棍子,总算是躲过去了。 他却没有想到,王昌龄不但不责罚他了,还有心思和他开起了玩笑。 “不过,现在看来,日后你谢直的名声,恐怕逃不开‘当仁不让’这四个字了。” 谢直听了,脸上又是一红,这叫“当仁不让”啊,这叫不要脸好不好?我自己都知道! 只听王昌龄继续说道: “既然你日后肩负让王某名传天下的重任,王某就不得不提点你一句了,有些话,还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更好。” 谢直点头,废话,我还不知道这个么!?但是现场真没人能帮忙啊。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甩项了张主事。 张主事:“……” 他欲哭无泪,你们他娘的欺负人没够是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8章 《谢公状告杨龟寿贴》 王昌龄既然不再追究谢直出言不逊,那么事情就重新回到了司法程序上。 “可有状纸?” “没有。” “请县衙文吏代写,还是你自己写?” “自己写。” “现场写来。” “是。” 谢直答应一声,上前几步,来到张主事面前的书案旁,抄起毛笔,不由得一阵感叹。 他前世上学的时候,被家里人逼着练习书法,练着练着,自己也觉得书法其中妙趣横生,就一直坚持了下来,真没想到,前世多年练就的书法,到了今天,倒是派上了用场。 提起笔,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人迷醉,谢直刚要下笔,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了谢家书房中的那副石淙山摩崖石刻,心中便有了计较。 刷刷点点,不过片刻,一副状纸已然写就。 张主事在边上眼都看直了。 谢直停笔,看了看这幅状纸,很是满意,就等着吹干墨迹,把它送到王昌龄的手上。 却不想,就在此时,久久没有动静的小竹,突然跑了过来,一把抱住谢直的大腿。 “还请三少爷救命啊! 小竹不想死啊! 小竹不敢回杨家啊,小竹回去,大公子恼羞成怒之下,必定责打小竹,说不定当场就能打死小竹! 还请三少爷开恩,救我一救!” 谢直愣了,这么夸张么? 叮 《唐律疏议斗讼律》——诸主杀部曲……其(部曲、奴婢)有衍犯,决罚致死及过失杀者,各无论。 啥意思? 奴婢有错,主人有权力动用私刑处罚,处罚的程度呢?最好别弄死,要是没注意弄死了,“勿论”——就这么着吧,别提了。 简单来说,奴婢有错,主人打死了他也是活该。 那小竹有错吗?肯定有啊,别忘了她是私逃! 仅仅这一点,就足以让杨家打死她了,更别说谢直还诬陷她和杨龟寿共谋窃盗呢。 你说小竹哪敢跟着杨龟寿回家啊,那不是找死呢吗? 谢直看着小竹哭得梨花带雨,也有点头疼,他一开始的谋划,根本没琢磨着能成功告到共谋窃盗的程度。 按照他的想法,杨龟寿肯定不承认共谋。 然后他就可以问了,那小竹为什么会出现在废宅之中? 杨龟寿说小竹私逃。 然后谢直就可以问小竹为什么私逃。 那小竹为什么私逃啊?谢直当然知道了,小竹第一次见面就说了,“撞破了主人家的丑事”,具体什么丑事,谢直现在还不知道,不过能吓得小竹私逃,想必事情不会小。 谢直明面上是上告小竹和杨龟寿共谋窃盗,实际上,根本目的就是要把杨龟寿的丑事公之于众! 共谋窃盗才是什么惩罚,笞五十,小棍子抽五十下,能怎么着?养俩月伤就好了。 哪如把他的丑事宣扬出去,让整个杨家抬不起头来? 诛心可比小棍子好玩多了。 但是谁能承想杨龟寿那么草包,虽然没有明面上承认共谋窃盗,竟然话里话外也没否认,让王昌龄干脆立案了,这让谢直的谋划就出了偏差。 再加上他根本不知道“三审”这个制度,更是让事情演变到了这种程度。 这么看来,也许不是人家杨龟寿草包,而是他要遮掩他做下的丑事,宁可认下共谋窃盗的罪名,也不能让小竹在县衙之中把事情宣扬出去。 反正不管他是不是草包,谢直肯定是不敢让小竹跟着他回家的。 但是,怎么说才好呢? 谢直一阵犹疑,却也想不出好办法,只得把目光投向了张主事,这些司法程序上的事儿,还得找专业人士。 结果张主事的嘴闭得严实极了,开玩笑呢?他现在哪敢张嘴?刚才解释三审是向谢家卖好,现在这事儿他要是敢接着说话,回来怎么向刘县令、怎么向杨家交代? 谢直一见,也是无奈。 就在他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王昌龄倒是说话了。 “谢直状告杨龟寿一案,这小小婢女乃是重要的证人,考虑到她的身份,不宜再去杨家。 按照三审制度,原告也好,证人也好,只要不能保证周全,可以求助县衙保护。 也罢,就让她暂留县衙之中,等到结案之后再做处置。” 小竹一听,连连道谢。 谢直闻言,也是大喜,这老王,够意思!就冲你这个,咱俩的帐,两清了! 正巧手中的状纸墨迹已干,谢直便恭恭敬敬地将状纸送到王昌龄的手上。 王昌龄手拿状纸,初时并不在意,拿眼一扫。 “咦?” 仔细一看。 “嗯!” 抬眼看看谢直,又低头看看状纸。 闭上双眼摇头晃脑一番,最后睁眼长出一口气。 “难得!” 再看谢直,眼神中毫不掩饰带着欣赏。 “想不到谢三郎不但熟读律疏,这一手书法,也是登堂入室! 王某观你这字体,隐约中颇得我朝前辈大家褚公的神韵,却又自成一派,实在是难得。” 谢直表面谦逊,嘴里说着“不敢不敢”、“抬爱抬爱”,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他前世练习书法,最爱宋徽宗赵喆的瘦金体,这幅状纸,正是谢直灵机一动,用瘦金体写就。 这里必须说明一下,书法瘦金体说是宋徽宗所创,但是也不是凭空创造,追本溯源,祖本就是谢直手上的石淙山摩崖石刻! 现在把瘦金体拿出来,果然直接就把王昌龄给震了! 瘦金体这种书法字体,个人风格极其独特,号称“天骨遒美、逸趣蔼然”,第一次现世,自然让王昌龄爱不释手,口中还在不停叨念: “好字!好字! 别具一格,自成一体! 想不到你谢三郎小小年纪,书法已然有了这样的造诣! 分属难得! 我大唐书法,必有你一席之地! 好! 真好! 由此看来,我王昌龄日后名扬天下,或真因你汜水谢直之故!” 旁边的杨龟寿实在有点听不下去了,你堂堂县尉,拿着一份状纸,这么路子夸赞,真的好吗?不由得轻咳了一声。 王昌龄正沉浸在书法之美中,被轻咳打断,不由得怒从心头起,转眼一看,却是杨龟寿,他突然又不想说话了。 并不是他刻意放纵,而是王昌龄突然想到,这杨龟寿也必然会名扬千古! 为啥? 就是因为手中的这一幅状纸! 想想看,王羲之写了个帖子换大鹅,都被后世书法爱好者背了个滚瓜烂熟,今日瘦金体初次现世,这幅状纸,必然会成为大唐名帖广为流传! 一个书法爱好者和另外一个,将会产生这样的对话—— “瘦金体的字帖临了吗?” “当然临了,《汜水谢直状告汜水杨龟寿与婢女小竹共谋窃盗牛氏宝刀贴》,我都快背下来了……” “你怎么还背全名啊,现在都叫《谢公状告杨龟寿贴》,或者叫《杨龟寿共谋窃盗贴》……” 那画面太美,简直不敢看啊! 蒙在鼓中的杨龟寿一见王昌龄没有冲他发火,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谢直在边上看了,忍不住嘿嘿直笑! 小子,原想把你的丑事公布于大庭广众之下,谁想到出了偏差。 不过咱谢三郎言而有信,说是要毁你名声就是要毁你名声! 你以为遮掩了你的丑事就行了? 做梦去吧!我得把你钉到历史的耻辱柱上! 你的名声,必将跟随这幅“瘦金体第一帖”名传千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9章 谢家 谢直在县衙门口和牛氏兄弟告别,相约明天继续状告杨龟寿,然后溜溜达达回了谢家老宅。 结果老管家谢忠都在门口等了半天了。 “三少爷,您可是回来了,老爷老夫人都等着您呢,快进去吧……” “忠叔好,您老人家怎么还在这等我啊,以后这种事安排给别人不就行了……” 谢直嘴上说着,目光却落到老管家谢忠左臂空空荡荡的衣袖之上——老管家的左臂早就被截肢了。 一段记忆霎时出现在谢直的脑海之中: 老管家谢忠,原来是汜水县中一户农户,在高宗朝和谢家老爷子一同身为府兵、出兵放马,结果在临洮一战中,为了保护当时的队正谢家老爷子,被敌人一刀砍中左臂,直接晕倒在战场上,战后被谢老爷子带人从死人堆里面刨了出来,虽说保住了一条性命,却也永远地失去了左臂,自那以后,谢忠干脆舍了自家的那些田地,投身到了谢府当管家,仔细算下来,也有二十多年了。 想到这里,谢直对老谢忠的敬佩油然而生,为国征战、因伤致残,不管在哪个年代,都是当之无愧的国之英雄,更何况谢忠乃是为了救援谢家老爷子才落了个如此下场,更是有大恩于谢家,于公于私,谢直这位谢家三孙子,都的对老谢忠恭恭敬敬。 “忠叔,那个……以前要是有得罪的地方,您就看在三郎少不更事的份上,千万别忘心里去啊……” 谢忠听了一愣,“三少爷说这个干嘛?”随即发现谢直的目光盯在自家空空荡荡的衣袖上,不由得哑然一笑。 “三少爷不必如此,战场之上兵危将险,那真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挣命,谁伤谁残,都是正常。 真要是说起来,我还得感谢老爷呢,要不是他战后不顾危险、疲惫重回战场,把我从死人堆里刨了出来,恐怕你忠叔早就失血而亡,这么一算,岂不是老爷救了我的一条性命?” 谢直却摇头,“忠叔您千万别这么说,我祖父当时是队正,自然要战后清点人手,更别说您是为了救援祖父大人才受的伤,于情于理也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谢忠却是笑了,“三少爷仁义!不过终究没有上过战场,您是不知道,那一战从夜里杀到第二天傍晚,别说什么受伤之人,就是没有受伤的,也都累瘫了,谁还愿意回到战场上刨死人堆去? 临洮一战,我大唐出动兵马数万,分属一百多个折冲府,只有老爷率领的成皋折冲府在战后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让咱们汜水县这些本乡本土的乡亲们生得救治、死得归乡,这份恩情,可不是你忠叔替老爷当刀子换来的。” 谢直听了,终于沉默,他知道独臂谢忠说的是事实,别的不说,整个谢家之中,如同谢忠一般投靠的部曲,基本都是那一战中被谢家老爷子从死人堆里面抢出来的,要是没有谢老爷子,这些人也许真会死在临洮大谷口。 正如谢忠所说,这份恩情,整个成皋折冲府甚至整个汜水县,只要是家里面有府兵的,都得记着! 而谢家老爷子,也正是因为这一战,荣升成皋折冲府果毅校尉,堂堂的从五品下的朝廷武职。 谢忠一见谢直沉默,赶紧出言催促,“三少爷,别的事再说吧,老爷还在正堂等着呢,咱们赶紧过去吧?” 谢直点头,和老管家一起来到谢家祖宅的正堂。 进门一看,嚯,人真齐啊,谢家老爷子、祖母薛氏、二叔母柳氏、大嫂吴氏,就连年仅六岁的大侄子谢文也在,这家伙,除了洛阳为官的二叔,陇右从军的大哥,远嫁幽州的大姐,国子监求学的二哥,谢家一门,齐齐整整的,都在。 不过大家怎么都不说话啊?一家人在一起不应该欢声笑语的吗?怎么一个个都面沉似水的,尤其是谢直的祖父谢老爷子,那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一样,这三堂会审的架势,是摆给我看的? 谢直心中犹疑,却也当先施礼。 “见过祖父、父母,见过二叔母,见过大嫂。” 老爷子没反应,老太太倒是笑着点头,二叔母柳氏直接甩了个白眼,只有大嫂吴氏笑吟吟地回了半礼,还一扯身边的大侄子谢文。 六岁的孩子在母亲的示意下,恭恭敬敬地叉手为礼,“见过三叔。” 谢直一看他跟个小大人一样,就忍不住想笑,这要是在后世,这个年龄的熊孩子,正是上房揭瓦的时候,最是讨厌不过,没想到到了大唐,变得这么规矩,看来礼法这东西还真有点用啊,一念至此,他就乐呵呵地问道: “小文今天这么老实啊,怎么没出去玩?” 结果大侄子还没说话呢,高居正位的谢老爷子就是一声冷哼,二叔母柳氏更是直接开口: “三郎,你可算了吧,千万别把小文给带坏了。 不是二叔母说你啊,堂堂六尺高的汉子,今年都十八了,眼看就要成丁了,怎么还不如个六岁的孩子?人家小文读了一天的书,要不是为了等你回来,人家还用功呢…… 你再看看你,这刚醒就跑出去玩儿,你就不知道先给老太太报个平安去?可怜老太太腿脚不好,还特意派我去看望你,你说让二叔母说你什么好啊?” 谢直一听,脸一红,这事儿,还真是忽略了,不说大唐的礼法是什么要求,就单独说这老太太薛氏,也应该在苏醒的第一时间前去探望,没别的原因,老太太对原主谢直实在是太好了,正所谓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心尖子,现在谢家长孙不在,身边就谢直这么一个孙子,老太太对他的宠溺,简直是毫无原则那种,按照原主的记忆,他要是一把火把房子点了,老太太都能在旁边拍手叫好。 果然,谢直还没说话呢,老太太就先开口了。 “这有什么呀?不就是先出去玩了一遭么,不算事儿! 老太太我半摊在床,就是废人一个,我还有什么奢求啊?不就是看着这些孩子身体康健、早日成家立业么? 我孙子昏迷了三天,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这就是好!来不来看我这个糟老婆子,我都乐意!” 老太太作为当事人这么一说,柳氏只得闭嘴。 而谢直听了,心中感动非常,憋着通红的眼眶对着老太太展颜一笑,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这个奶奶,真好! 老太太也是含笑望着他,眼神中的宠溺都快溢出来了。 好一副祖慈孙孝的画面。 结果…… “咳咳……” 一声咳嗽突兀响起。 谢直转脸一看。 那是一张黑脸。 谢老爷子。 谢直一看,三堂会审的正戏,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0章 薛氏老太太 谢老爷子咳嗽一声,直视谢直,问道: “听你二叔母说,今天你和杨家子闹起来了,还折腾到县衙去了,怎么回事?” 谢直还没说话呢,柳氏倒是先开口了: “就是啊,有什么误会,还不能在家里说,还非得跑到县衙门去评理?那种平头老百姓才做的事儿,是咱们谢家应该做的吗? 再说了,那杨龟寿好歹也是咱们谢家的亲戚,真要是论起来,三郎还要称呼他一声表兄,这可倒好,表兄表弟闹误会,不在家里找长辈评理,还闹到县衙去了,丢人不丢人啊?” 谢直听了,冷冷一笑。 说什么杨龟寿和谢家有亲,这个倒是真的,更确切地说,杨龟寿是和她柳氏有亲,而且关系还真不远——杨龟寿的生母,乃是柳氏一奶同胞的三妹,真要是说起来,谢直的二哥谢正,和杨龟寿是正经的姨表亲兄弟,放到谢直身上呢,应该跟着他二哥叫表兄才是,这么一说,杨龟寿也算是谢直的姨表兄。 不过谢直向来和柳氏比较疏远,在他的心里,真正的表亲,是牛家兄弟,至于杨家甚至柳家,根本谈不到什么感情。 具体到杨龟寿,没揍他就是好的! 谢直理也不理柳氏,直视谢老爷子。 “祖父大人,难道县衙中发生的一切,您还不知道吗?” 谢老爷子脸色更黑了,倒是旁边的大嫂吴氏见状,赶紧解释道: “三郎,今天祖父大人一整天都在折冲府点验府兵,这不是才刚刚回来。 家里你又不在,刚听到消息,准备去派人打听,谢忠就回报说你已经出了县衙,这不就一家子人都等着你回来再说嘛。 你和杨家子在县衙中到底怎么了?咱们家人可都不知道呢,赶紧说说。” 谢直点头,哦,原来是老爷子没在家,就剩下祖孙三代老娘们留守,怪不得对外界的消息没那么敏感,想到这里,他开口说道: “咱们谢家拿杨家当亲戚,可人家杨龟寿可没拿我这个谢家子孙当做表亲! 祖父大人,你不知道,杨家丢了杨龟寿的贴身婢女,结果说是我诱拐的! 祖母大人,您知道吗,杨龟寿给我安了一个诱拐逃奴的罪名,要给您孙子判个流放三千里啊……” 谢直一边喊屈,一边添油加醋地将两人因何前往县衙的缘由说了个明白,最后说道: “这事儿闹到了衙门,是孙儿愿意的吗?还不是他杨龟寿说孙儿诱拐逃奴,这要是不去说清楚,祖母大人,您要是想再看见您孙子活蹦乱跳的,就得去三千里之外了啊……” 谢直最后这句话,可算是捅到老太太的心窝上了,薛老太太当时就哭了,也不管谢直都是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了,一把搂过来,就“心啊肝啊”地喊,好像现在就有人要给他流放了一样,一边喊还一边骂骂咧咧的: “这都什么亲戚啊!?这么怎么狠的心! 别说我家孙子什么都没干,就是真看上了他家一个小小婢女,你给我老老实实地送过来不就完了? 还敢上衙门去告!? 还敢让我孙子流配三千里!? 我看他们谁敢! 他们要是真敢干出来这样的事情,我老太太豁出这张脸皮不要,也要请我大哥出面、带兵血洗了这汜水县! 要杀头,我老太太和我孙子一起上法场! 要流配,我老太太爬也得爬出去个三千里! 哎……我可怜的孙子啊……” 柳氏听了,气得只翻白眼,还什么亲戚啊?连“血洗汜水县”都嚷出来了!第一个就得拿杨家开刀!还亲戚,有死绝户了的亲戚么!? 谢老爷子也是一阵无语,轻声喝道:“胡说些什么呢!?什么血洗汜水县!?这种话也是能说的!?” 老太太还不干了呢。 “怎么了!?我说怎么了!? 我不请我大哥出面,我还能指望谁!? 指望你老谢家!?连个从小没爹没娘孩子都护不住,我指望着你行么!? 还什么成皋折冲府的果毅校尉,你亲孙子要真流配三千里,我看你这五品官还有没有脸干得下去!?” 谢老爷子一听,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谢直藏在老太太身边,眼看着老太太发飙,不由得一阵窃喜,原主的记忆,果然靠谱! 别看谢老爷子是堂堂的从五品下朝廷命官,也别看他是什么折冲府果毅校尉,什么谢家家主,什么汜水大户,在老太太面前,全都不好使! 老太太姓薛,祖上牛逼极了,最直接的,她爹就是大唐开国名将,薛仁贵! 老太太虽说是个妾氏所生的庶女,身份略显尴尬,不过正是他们这一辈人中最小的一个,从小就颇得薛仁贵的喜爱,长大以后也很是得高宗、武后朝名将薛讷的宠爱。 这位薛讷呢,就是薛仁贵的长子,继承了爵位不说,在后世的各种演义小说之中,还有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薛丁山! 在真实的历史上,有没有樊梨花,咱不知道,不过按照谢直的记忆,薛讷正是临洮一战的主帅。 谢老爷子也正是在那一战中崭露头角,先是跳荡首功,阵斩吐蕃大头人,后是带队收敛了所有成皋折冲府的死伤同乡,正好让战后巡视战场的薛讷看见,谢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是一表人才,终究入了薛大帅的法眼,最后不知道怎么商量的,竟然将薛家庶女下嫁给他。 别看老太太现在慈眉善目的,年轻的时候也燥得很,据说刚刚成婚的时候,给谢老爷子治得一愣一愣的,也就是后来腿脚不好,慢慢心身养性了,这才看起来是个和善的老太太,不过她要是真发飙的话,谢家老爷子还就真没辙。 谢老爷子拿老太太没辙,可不代表那谢直没辙。 谢直一看老爷子的目光甩了过来,顿时就是一激灵,轻轻抱了抱老太太,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在了老爷子面前。 谢老爷子看着面前的三孙子,气得直运气,可是终究不敢再提杨家的事儿了,要不然的话,真把老太太惹急了,倒不一定写信给薛讷调兵,非得命令谢忠带着家将把杨家给砸了不可,至于杨龟寿告谢直诱拐逃奴这件事,老爷子根本就没往心里去,连最后的结果都懒得问,直接开口。 “行了,明天让谢忠拿着我的帖子去一趟县衙,再去一趟杨府,看看他们怎么个说法,你们这些孩子也是无法无天,口角几句的事儿,就敢把流配三千里的罪名随便往别人脑袋上扣?缺揍!” 谢直听了一愣,不是,怎么回事?听老爷子这意思,还以为杨龟寿把自己告下来了? 他刚要开口解释后续的发展,只见老爷子不耐烦地一挥手。 “放心吧,有我在,还能真叫你流配三千里去? 不过你也不能天天在家惹是生非的了,我看你也没什么事了…… 正好,你祖母不是要给你大舅爷写信吗,就让她在信中提上一句,把你送到幽州去从军吧…… 我听说你有个表叔叫做薛嵩,天生勇武、膂力过人,现在正在幽州任校尉,你过去以后就给他当个亲兵,有着一层亲戚的关系,又有着你祖母的面子,早晚给你落下一份前程……” 谢直一听都懵了,从军?当兵?可是我不想啊,我要是真想当兵,当初大学毕业了就可以直接大学生入伍,何必费劲巴拉地考了个研究生出来?怎么穿越到大唐还得当兵呢?难道我注定就是当兵的命?还有,那薛嵩是干什么的,我就得给他当亲兵?表叔也不行啊…… 就在谢直暗自腹诽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不对。 薛讷……这个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卧槽!不会是那位爷吧?! 谢直吓得冷汗都出来了,看看祖母,她是薛仁贵最小的女儿,她大哥是薛讷,就是传说中的薛丁山,刚才还要给他写信呢,说明薛讷还健在人世,然后,薛嵩天生勇武、膂力过人…… 没错了,就是他! 后世小说《薛刚反唐》的原型人物,薛仁贵之孙,薛讷之侄,四洲节度使,薛嵩!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位爷跟着安禄山一起造反来着! 一想到这里,谢直话都说不利落了。 “祖父……祖父大人,现在是……大唐天宝多少年来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1章 当官去 “现在是天宝几年?” 听了谢直的问题,老爷子气得翻了个白眼,倒是老太太一如既往地宠溺说道:“你这孩子,还说自己没事了?昏迷了三天,怎么连年号都弄错了,还天宝,咱大唐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年号了?” 谢直顾不得别的,直接开问:“那现在是……?” “现在是圣天子玄宗在位,年号开元,今年是开元二十二年。” 谢直总算是轻轻送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天宝年间……不过转念一想,卧槽,这有什么可高兴的啊?开元一共才二十九年!眼看着还有七年就到头了!安禄山天宝十四年冬十一月范阳起兵,就算今天是开元二十二年,仔细算下来,还有二十一年呗。 自己今年十八,二十一年以后三十九,等安史叛军打到汜水县,四十…… 然后…… 卒。 墓碑上怎么写? 谢直,2019穿越大唐,吃喝玩乐二十年,死于安史之乱。 真要是这么个结果,岂不是穿越者之耻!? 可是该怎么办? 谢直再一想到汜水县这个地理位置,差点哭出来。 汜水县啊,古称成皋,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名字,虎牢关!没错,就是刘备哥仨群殴吕布的那个地方,那是洛阳城的东大门啊。 先不说汜水县,你知道洛阳城在整个安史之乱里面都经历了什么?天宝十五年,洛阳失陷,至德二年,朝廷反攻,攻占洛阳,随后大败于相州,洛阳再次失陷,宝应元年,朝廷再次反攻,再次光复洛阳,直至安史之乱平息,八年啊,整整八年,两度失陷,两度光复,洛阳城四度易手,城中住户十不存一,据说连洛阳城中的皇城都烧成白地了! 家里被祸祸成这样,你觉得东大门汜水县能好到哪里去? 一想到这里,谢直就不由得衷心地佩服谢家的老祖宗,这眼光,绝了,直接把家安在了战场的正中央!祖宗们,这就是传说中的立flag吧!? 正堂之中的谢家人,一见谢直沉默不语,都惊了,这孩子这是怎么了,一会欲哭无泪,一会咬牙切齿的,不会是昏迷之后变成傻子了吧? 老太太满心担忧,轻声说道:“三郎,三郎,你要是不愿意去投军,咱就不去啊,什么前程不前程的,咱们家还能少了你一口饭吃吗?快别跟自己较劲了,咱不去了啊……” 谢直听了,满心感动之余,深情地望着薛氏老太太。 “回禀祖母大人,我刚才是在想……我想搬家……” 老太太当时就震惊了,这孩子就是个傻子! 谢老爷子不干了。 “放屁!谢氏先祖几辈人筚路蓝缕、披荆斩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拳打脚踢下这么一份家业,你个小小的后辈子孙,说不要就不要喽?!别说你现在还什么都不是,就是你以后成了谢家的族长,也不得抛弃祖宗基业!” 谢直脾气也上来了,斜着眼看着老爷子,老祖宗把家安在战场中间还有理了不成?我还没找他们算账呢,你还敢跟我提他们!?我这是要救你们的命好不好?你还跟我嚷嚷!? 你不走,行,我自己走! 他刚要开口,脑海中突然“叮”的一声响。 《唐律疏议名例律》,十恶……七曰不孝……诸祖父母、父母在,而子孙别籍、异财…… 《唐律疏议户婚律》,诸祖父母、父母在,而子孙别籍、异财者,徒三年! 文字的意思很简单,只要爷爷奶奶、或者爸爸妈妈还健在,谁要想自己搬家到别的地方,或者建立小金库,没别的说的,直接三年有期徒刑! 还要带上一个“不孝”的名头,连皇帝大赦天下都不带你玩! 因为啥? 十恶,不赦! 谢直一看,恨不得仰天嘶吼,还他么让不让人活了!? 老太太一看他眼珠子都憋红了,生怕这孩子憋出个好歹来,再次毫无底线的劝解,不过即便是燥得厉害的老太太也不敢支持谢直搬家的提议。 “乖孙子,好好和你祖父说话啊…… 你说你这孩子也是,怎么好好的想起搬家来了? 你是不是觉得汜水县太小了,没什么好玩的啊?” 谢直还没说话呢,旁边的柳氏直接插了一嘴,“我看啊,就是前两天去石淙山把心给玩野了,这回可好,不光自己玩,还想带着一家子一起玩去……” 老太太狠狠瞪了她一眼,自古以来,只有宠孙子的奶奶,可没听说宠儿媳妇的婆婆,柳氏一见老太太的大白眼珠子,可就不敢说话了。 老太太继续轻声细语地对谢直说道:“乖孙子啊,你要是想玩,那还不容易,带着谢孝、谢义他们,再带上你牛家那两个表弟,想去哪去哪,玩呗,也用不着搬家啊? 要是你觉得玩不够,也好办,学你二叔,当官去,反正朝廷的官山南海北的哪都去,一去还好几年,还不够你玩的?” 谢直一听,顿时心花怒放,对啊,我搬不了家,我当官!我当了官,上哪不行?只要躲开安史之乱,你们人脑袋打出狗脑子来,关我屁事! 一想到这里,谢直乐了,也不管别的,几步到了老太太身边,狠狠一抱。 好家伙,给老太太吓了一跳。 “你这孩子,多大了,还没给正形!你这个三叔怎么给你大侄子做榜样啊?” 话虽是这么说,老太太却由衷的高兴,看看,我孙子,和我这感情! 谢直不管大侄子谢文都看傻了那劲头,对着谢老爷子说道: “行,祖父大人,我当官……不是……我谋前程去! 不过,幽州我可不去!” 废话,幽州乃是安史之乱的大本营,跑那当官,不是一头杵进贼窝子了么? 谢老爷子看着自家的三孙子,想弄死他的心都有了,最后还是在老太太温(yan)柔(li)的目光中冷哼一声。 “不去幽州,也行,去陇右吧,正好跟你大哥作伴去……” “不去!” 谢直直接摇头,平灭安史之乱的主力部队就是陇右大军,上那,干嘛?折腾一圈不还得上战场? 老爷子一听他斩钉截铁的拒绝,脑门子上的青筋连着蹦了一蹦,又看了看自家夫人更加温(yan)柔(li)的目光,强忍着问道:“那你想去哪?” “西蜀。” 西蜀可是好地方,玄宗避难都往那跑,绝对安全。 “西蜀没熟人。”老爷子也懒得废话,青筋,蹦。 “岭南。” 岭南也是好地方,祖国的最南端,累死安史叛军都到不了。 “你会游泳吗?咱家和水军没来往。”老爷子生生给气笑了,青筋,再蹦。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最后一个了啊,江南,或者淮南也行。” 这也是好地方,虽然受到了一些影响,终究没有遭受兵灾。 结果…… 老爷子的青筋,蹦蹦蹦! 直接开骂: “我是折冲府果毅校尉,不是他娘的兵部尚书! 淮南、江南那是什么地方? 繁华之地的肥缺能落在你头上!” 说完之后还不解气,直接冲着老太太说道: “你不是要给你大哥写信吗,写吧,让他给安排,我看看堂堂大唐国公爷能不能给安排喽!?” 老太太也是一脸为难,最后对谢直说道: “乖孙啊,你说的这几个地方,实在是力有不逮啊,就算以你大舅爷在军中的势力,恐怕也安排不下去啊,不行……你再想想?” 谢直也是无语,这可怎么好啊?能去的不安全,安全的不能去,这从军一途,这不是断了吗?既然武道一途不成…… 突然,他灵机一动,脱口而出。 “要不……我读书考进士吧……” 结果…… “不行!” 看热闹看了半天的柳氏,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下子就蹦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2章 今年不得拜师 “不行!” 柳氏一声突如其来的叫嚷,让整个老宅正堂安静了下来。 谢直看向她,目光平静。 谢老爷子看向她,隐含怒火。 薛氏老太太却直接轻声断喝:“为什么不行!?” 柳氏讷讷不得言,是啊,为什么不行,不管谢直提出投军也好、读书也好,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不管多不靠谱吧,哪怕谢家老爷子都快被他气出高血压来了,也强忍着怒火一个可能一个可能地跟他分析,为啥,还不是因为这是给谢家子弟谋求前程?现在你说不行,几个意思?难道谢家子弟就不能有前程么?这是你一个谢家媳妇应该说出来的话吗? 一瞬间,正堂之中的气氛凝重起来,年仅六岁的谢文,甚至感觉呼吸都困难了。 这时候,正堂中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谢家的长房长媳、谢直的大嫂、吴氏,开口说话了:“祖母大人不必动怒,二叔母没有其他的意思,她也是咱们谢家人,怎么还不愿意看到咱们谢家子弟出人头地啊? 我想,二叔母的意思,是三郎向来顽劣,也不曾读书进学,现在突发奇想要读书,还要去考进士,未免有些让人难以接受,怕的是三郎一时兴起,却又不能持之以恒,到了最后,那不成了荒废时光了吗……” 柳氏一听,立刻点头如啄米,“就是,就是,我就是怕三郎荒废了时光,耽误了投军谋求前程的机会……” 薛氏老太太冷哼一声,对柳氏的真正的想法心知肚明,却也没有再说什么,正堂之中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下来。 吴氏一见,转向谢直。 “三郎,我听人提起过,无论习武还是从文,要想有所成就,都需要做好吃苦的准备,而且从文之苦与习武之苦还大有不同,爬五更、起半夜,头悬梁、锥刺股,不但要背诵典籍,还有习字作文,最终结果,却是谁也说不好,不比你习武时一拳一脚来得直接。 在旁人看来,习文甚至比习武还要辛苦,你大哥也曾想过读书上进,结果看了不到三天,就差点把房子点了,他亲口跟我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再碰书籍了,与其读书考功名,还不如上了战场一刀一枪地博前程,如此看来,读书真是辛苦非常。 三郎,大嫂只为你一句,你想好了吗,真的要读书?” 谢直听她这么一说,都想起高考前夕那三个月了,哪是人过的日子吗?尤其听到大嫂说到“爬五更、起半夜,头悬梁、锥刺股”的时候,眼泪差点留下来,我他么研究生都快毕业了,结果还得跑到大唐再参加一次高考,这玩意儿谁能想到? 不过一想到安史之乱的那种寸草不生的战乱,算了,高考就高考吧,再考一回也比死了强。 “多谢大嫂提点,三郎想好了,就是要读书!” 大嫂吴氏看着他眼中的坚定,点点头,不说话了。 柳氏却不干了。 “读书哪有那么容易?你别以为能吃苦就行,那些寒门子弟哪一个不是拼了命的上劲,结果呢,有几个出人头地的? 真要是读书,你得拜老师! 可是咱们汜水县哪里有什么名师啊?县学那里都闹腾成什么样了,还不是一个像样的老师都没有?要不然的话,你二哥也不会去洛阳国子监求学,我也少了一份骨肉分离之痛……” 说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情流露,竟然还抹起眼泪来了。 薛氏老太太原本听了柳氏的话,就要开口,不想柳氏最后却提到了自家的二孙子,老太太也被她勾起了伤心事,神情变得落寞,也说不出来话了。 只有谢直不以为意,还呵呵一笑,“谁说汜水县没有名师?” 柳氏一听,也不抹眼泪了,“有名师?谁啊?” 谢直一笑,“王昌龄!” 七绝圣手!一片冰心在玉壶的王昌龄,如果他不是名师?谁还敢是!? 柳氏犹自不信,把目光转向了谢家老爷子。 谢家老爷子说道:“少府上任之前,汜水县中就曾经流传过他的诗篇,此人可谓才华出众,上任之后,他的履历也传到汜水县来,王昌龄本是京兆王氏出身,开元十五年的进士,在今年,又考中了宏词科,这才外放到了咱们汜水县…… 他既然能够进士及第,又能登临制科,想必在文华一道颇有建树。 三郎说他是名师,倒也不错,如果三郎能够跟随王少府习文,说不定真有前途……” 谢直赶紧趁热打铁,转向了谢家老爷子。 “启禀祖父大人,三郎立志读书,愿拜新任王少府为师进学,还请祖父大人成全!” 谢家老爷子听了之后,却出人意料地沉默了。 柳氏急了,刚要开口,薛氏老太太突然咳嗽了一声,吓得她还真就张不开嘴了。 老爷子仿佛也是被这一声咳嗽所提醒,抬起头,看了看谢直,这才说道: “非是我不愿让你拜师王昌龄,实在是这拜师一事,还有颇多关隘…… 据我听闻,王少府才气颇高,心气却也不低,想拜他为师,也不是谁想拜人家就收的,你如果在汜水县中有个诗名才名的还好,不过以现在的名声……恐怕很难。 这样的话,如果不能以你自己的名声去拜师,就只能通过家中的关系了,一方面要找到和王少府有关系的人,另一方面还要请人家为你关说,而且这个人的面子还需要大到王少府不能轻易拒绝的程度,这样的话,你才有可能拜在他的门下……” 谢直听了,心中就有点不乐意了,老爷子您这是几个意思?什么叫以我现在的名声很难?难道我堂堂谢三郎在汜水县中就没有个好名声吗? 再说了,什么家中的关系,找人,找面子足够大的人,这不是走后门吗!?好家伙,我跑回大唐重新参加高考就够委屈的了,结果参加高考这种事还得走后门!? 谢老爷子自然不知道某三孙子的内心戏,继续说道:“要是往常,倒是也行,只不过,今年,不成!” 谢直傻了。 几个意思?连走后门的机会都不给了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3章 读书还需要资源? 谢家老爷子虽然不待见某三孙子,但是不能帮他拜师王昌龄,还多少有些愧疚,语气也不由自主地缓和了下来,继续说道: “咱们谢家,在开国之初定居汜水县,一直以来都是府兵,忙时屯田,闲时操练,战时出征,算得上以武传家,不过在我这一辈,侥幸从疆场上下来之后,深感兵危将险、生死无常,不愿让后辈子孙再到疆场上搏命,这才倾尽全家之力供你父亲和你二叔读书上进。 他们两人也算不负众望,还就真读出来了,尤其是你父亲,开元六年考中了进士,选官校书郎,算是给咱们谢家彻底打开了文华一道的大门,那些年里,就是他独自支撑咱们谢家的文华一道,就连你二叔考中明经,也是你父亲在其中出力甚伟大,可惜天不假年,他从校书郎调任淮南,区区一年,就因病而亡,而你母亲也是因为思念过度,也跟着撒手人寰。 也正是因为你父亲过早离世,才没有机会教导你们兄弟两人,你大哥倒是还好,多少跟他学了一些,至于你,还没有开蒙就天人永隔,,要不是你二叔当初考中明经在家赋闲的时候教导了你一番,恐怕你现在连字都认不全。” 谢直听了,一阵迷糊,咱不是谈怎么拜师王昌龄呢吗?怎么提起这事来了? 谢老爷子继续说道:“我说这些,并不是要提起你的伤心事,而是要告诉你咱们谢家在文华一道的脉络,相应的,也能把文华一道的资源摆出来给你看。 事实上,咱们家在军中的资源相对多一些,有我这几十年的果毅校尉干下来,河南一府之地,也多有故旧,更不用说你大舅爷乃是堂堂名将,在辽东、陇右更是势力非凡。 至于文华一道的资源,就少了很多。 主要是两部分。 其一,就是你父亲生前留下的香火情,到了二叔洛阳为官之后,联系到不少你父亲生前的朋友、同僚,这些香火情,能用,但又不得轻用,毕竟你父亲已然离世多年,这些香火情,真是用一次少一次。 其二,就是你二叔为官多年所积攒下来的资源人脉。” 谢直听着还是迷糊,这不是好事吗?认识人,又有香火情,只要找对了人,还怕拿不下个王昌龄?他诗名再盛,在官场上也不过是个从八品上的县尉而已,这么个芝麻绿豆一样的小官,能费多大劲? 只听老爷子继续说:“按理说,这些资源,都是咱们谢家的,自然是要为咱们谢家子弟所用,更不用说最初的一切,都是因为你父亲而起,他的嫡系后裔不想习文也就罢了,如果真的想读书,谁都没有阻拦的道理,这也是刚才我跟你说的,要是以往,问题不大……” 谢老爷子说着,仔细盯着谢直,加重语气说道: “但是,今年,不行!” 谢直是真迷了,老爷子咱别卖关子了好不好,你这都绕了多大一个圈子了?还没说到正题呢?今年不行,为啥啊? 这回老爷子倒是痛快了,直接给出了答案。 “天子年初东幸洛阳,如今就驻跸在洛阳城中,前几天你二叔有确切消息传来,开元二十三年的科举考试,要在洛阳举办! 你二哥如今在洛阳攻读,听你二叔说,学业有成,今科下场,希望极大! 你二叔如今正在调动所有资源,为你二哥铺路,务必一举及第! 此事对谢家来说,事关下一辈子孙文脉延绵,不容有失! 我给你二叔去信,要他集中力量办大事!” 说完之后,谢老爷子看着谢直,眼神中略带愧疚,“所以,现在,咱们还真不能拿出资源给你……” 谢直彻底迷了,卧槽,玄宗准备在洛阳开科举,竟然影响到自己拜师王昌龄,这里面的逻辑关系,没一千字还真他么说不清楚! 即便老爷子说了这么多,他也没听太明白,一直怀疑这他么都挨得着么!? 资源,资源,老爷子把这两个字就挂在嘴边这半天,我就是不知道,我拜个师拿个学籍去参加高考,跟他么资源有啥关系?这大唐的高考是考炼石油还是考挖稀土啊!? 就在谢直迷茫的时候,二叔母柳氏却开口了,语气之中带着轻松。 “三郎,别急啊,读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着急也没用啊…… 今年你二哥下场科举,要是及第之后,他不就是进士了? 等他考中了进士,你还怕你二哥不帮你吗? 我看你也别琢磨拜师王昌龄了,就跟着你二哥读书,这不也一样吗?就像你二叔跟着你爹读书,不照样读出来一个明经? 所以啊,别着急,等等你二哥的好消息吧……” 谢直甩了她一眼,刚要说话,却不想身边却传来一声轻笑。 大嫂吴氏。 所有人都看向她,吴氏也有些难为情,赶紧对着老爷子老太太行礼。 “孙媳妇失礼了……” 老爷子没说话,老太太开口,“为何发笑?” 吴氏嘴角带笑地说道:“我是笑,三郎这个要读书的还没着急呢,咱们一家子不读书的倒是比三郎还急切……” 啥意思? 吴氏也不卖关子。 “三郎要读书,这是好事,读了书自然是要去科考,要不是进士要不是就是明经,总归是一份前程。 不过,三郎也没说今天读书明天就要科考啊……” 众人一听,嗯……也是。 老爷子更是直接脸都红了,他说了这么多,就是要说现在家中资源有限,得先记着你二哥使,你等等再说,结果,人家三孙子根本没提科考的事儿。 吴氏一见大家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多在这方面多说什么,直接给谢直开始出主意。 “三郎,你要读书,也不是一蹴而就,就算是要拜师,也不用急于一时。 咱们问问二叔,他有没有资源联系到王少府,如果有,就等明年科举之后,咱们就着手运作这件事。 听祖父大人说,王少府乃是京兆人士,考中进士之后又一直在长安为官,就算是咱们有资源联系到他,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儿,咱们联系人,人家再联系王少府,王少府再考虑,一来二去这时间说短也短不了。 如今已然六月,科举在明年的二月,要是还减去过年的时间,这么一算,也只有半年时间了,你就安心等上半年又能如何?” 谢直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大唐那信息传递的速度,绝对感人至深,具体方式,纯靠写信,现在写信去洛阳二叔那里,二叔写信去长安,人家回信,二叔再写,人家再回,然后给王昌龄写信,王昌龄再琢磨琢磨,中间稍微一耽误,行,半年就过去了! 而那个时候,科举早就考完了! 这还涉及到谁抢谁资源吗? 就连谢老爷子听了这个安排,也是满意得不得了。 “如此说来,就这么办吧。 这半年时间,三郎也收收心,好好去书房里面读读书,别到时候人家答应收你入门,结果一看,目不识丁,咱们老谢家可不能丢这种人。 至于拜师一事,你不必着急,我现在就去给你二叔写信……” 谢老爷子这么一说,谢家老宅正厅之中一片祥和,事情都解决了,大家轻松一下吧。 结果…… 柳氏突然开口。 “我有些体己话对二郎说,想写一封私信,能不能和您的信一起,送到洛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4章 靠天靠地靠父母,不算是好汉 前文说过,大唐的信息交流,主要就是靠写信,一家子人给远在外地的亲友写信,一次性送出去十封八封的情况,在大唐非常常见。 具体到谢家,二代老二谢玉在洛阳为官,虽然距离老家汜水县不远,不过往来家书都是集中到一起来来往往,要不然的话,总不能今天老爷子想儿子了,写一封寄出去,明天老太太想儿子了,又写一封寄出去,后天柳氏想丈夫了,再写一封寄出去,大后天谢直听说洛阳有什么好玩的,问问二叔知道不知道啊,也写封信吧……真要是那样的话,谢家有多少资产都过不上好日子,全得送快递公司去。 事实上,老爷子老太太每次给二儿子谢玉写信,都会问一下二儿媳妇,有什么信,一起寄出去。 不过,今天,情况就不一样了。 柳氏主动提出来,要和老爷子的信一起寄给谢玉,老爷子的信里面,是让谢玉找一找相关的资源,好帮助谢直拜师王昌龄,那么,你猜,柳氏的信里面,会写点什么? 老爷子的脸色顿时就黑下来了。 老太太看着柳氏,眼中怒火满溢,显然是动了真怒。 大嫂吴氏干脆就苦笑开口:“二叔母,何至于此?” 柳氏不敢看老爷子老太太,对着比自己小一辈的侄媳妇可没什么好脸。 “何至于此?你说什么呢,我柳氏可没读过书,我可听不懂。 我就是想写信问问谢玉,我家二郎的学业如何了,明年科考的把握大不大,要是不大的话,谢玉他这个当爹的,又帮着做了什么啊,要是做得还不够,就赶紧想办法,别因为不着急的事情牵扯了精力……” 吴氏无奈说道:“事情不着急不错,可就是写几封信问一问而已,又能牵扯多少精力?” 柳氏不干了。 “话说得轻巧,什么事不是要消耗香火人情的,一份信,两件事,人家一看,一件难办一件好办,办哪一件?自然是办好办的,办了,有了个交代,人情也没了,再提那件难办的事情,人家还给你办吗? 这还是老爷子刚才说的集中力量办大事吗? 再说了,我也没不让你二叔帮忙啊,只不过是等等而已,你刚才也说了不着急,怎么,就半年的时间等不了吗?” 吴氏听了,还想再说话,却被谢直打断了。 谢直一听柳氏出言要寄信,就知道这位二叔母要出幺蛾子,果然怼了大嫂两句,就差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直白点,柳氏的意思很简单,现在我儿子科考是最重要的事,有什么事,等他考完再说!即便是写封信问问消息这样的小事,也得等! 她为什么有这个底气?还不是刚才老爷子说的,二叔谢玉继承了先父的一部分香火情,又因为他自己为官经营出来了一部分,话句话说,现在谢家在读书科考一道的资源,全都掌握在二房的手中! 这件事,就算是老爷子不高兴也没办法,毕竟具体运作如何也绕不开谢玉这位现任官员。 至于其他更激烈的方式,比如老爷子老太太强压谢玉去安排之类的,那就不用想了,就算老太太再宠溺三孙子,也不能因为给三孙子办事耽误了二孙子的科举大事,即便耽误科举的可能性近乎于零。 不过,作为这件事情的当事人,谢直可就不乐意了,你这是干什么呢?让二叔打听个消息,还能影响到二哥科考,卧槽,这里面的逻辑关系,再有一千字我都弄不明白!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我也弄不明白,你们一个劲强调资源啥的,那玩意儿跟我拜师有个啥关系? 想到这,谢直开口了。 “祖父大人,祖母大人不必动气,想不到因为我一个小小的愿望,竟然把家里搅和成这样,实非三郎本愿。 我看这样吧,祖父大人也不必给二叔去信了。 拜师一事,我自己想办法。” 大嫂一听,顿时大急。 “三郎,莫要自误! 那王少府的名声,即便我身在闺中也曾听闻,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拜他为师! 你一个汜水少年,不过年届十八,以前又不曾深研过学问,一旦没有了家族的支撑,如何才能拜师?” 这话谢直就有点不爱听了,王昌龄是牛逼,不错,一片冰心在玉壶是他写出来的,不过也不能说他什么都行啊,明月几时有会背吗?道是无晴却有晴会背吗?一夜鱼龙舞会背吗?不是都不会吗?这还不如我呢不是? 不过谢直也知道好赖人,对着大嫂吴氏施了一礼。 “多谢大嫂多番维护,不过三郎心意已定,拜师王昌龄一事,三郎自己想办法!” 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吴氏也就没话了。 结果还是柳氏看不上谢直这幅胸有成竹的架势,不由得开口讽刺:“三郎真是好志气,不过我一个深宅妇人倒也是听说过七绝圣手的名头,三郎想要拜师,恐怕不那么容易吧?” 谢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确定了,这货脑子有病,犯不上和她计较,随口就反问了一句。 “这么说,二叔母是愿意三郎拜师成功呢,还是三郎拜师不成功呢?” 柳氏张了张嘴,竟然说不出话来了,按照她的本心来说,自然是愿意谢直拜不到王昌龄的门下,但是如果不成功,怎么办?谢直终究是谢家子孙,真要是哭闹一番,难道还真能拦住老爷子给谢玉写信?那岂不又成了动用家族资源为他拜师了吗?得,什么也别说了,看结果吧。 倒是谢老爷子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到了此时却突然开口: “三郎,你想清楚了?” 谢直点头,“想清楚了,拜师王昌龄一事,三郎自己想办法,不用家里跟着劳心受累。” 老爷子点点头,有些怅然说道: “谢家文华一道乃是你父亲开启,能够文脉延绵,也是你父亲在其中出力甚伟,却不想你如今要读书却如此艰难,说到底,还是咱们谢家在文华一道的资源实在有限。 也罢,你自己试试也好。 成了,皆大欢喜。 不成,半年之后,等你二哥科考完成,无论结果,我谢家倾尽所有资源,也要为保你拜师成功。” 谢直听了,心说这老爷子果然还是个明白人,不过他对“资源”二字尤其不认同,听了老爷子再一次强调了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一时气血上头,开口说道: “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靠天靠地靠父母,不算是好汉!” 一语出口,掷地有声! 谢老爷子一听,眼神一亮,连连喊好! “好! 这才是我谢家子孙! 没人帮忙又怕什么!想干什么就自己去做! 筚路蓝缕、奋发向上才是好儿郎! 想到年我在临洮战场上,如果自己握不住刀子,就算有谢忠他们忠心相随,也躲不过吐蕃人的刀子! 你爹当年求学,又何曾有什么资源,哪里又有什么人脉,还不是靠着他自己的一篇诗赋取了个进士及第! 如今谢家三代渐渐长成,无论是你习文还是练武,这份奋发向上的精气神,不能丢! 丢了,就不是我谢家子弟!” 就连一直没有说话的六岁谢文,小眼睛也亮晶晶的,大嫂吴氏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赞叹道:“好好跟你三叔学学,这才是我谢家好儿郎!” 就在此时,老管家谢忠进了正堂。 “启禀老爷,杨家主母,柳三姨,登门拜见老爷和二夫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5章 柳三姨上门 柳三姨? 谢老爷子闻言一愣。 这位柳三姨,就是柳氏的嫡亲三妹,如果谢直的二哥谢正在这里的话,那就是他的嫡亲三姨,对于谢府的部曲、奴仆来说,她又不是谢家当家人的姻亲,即便要表达恭敬和亲近,也不能和谢正一样直接称呼“三姨”,索性就在“三姨”前面加了个“柳”字,就这样,这位谢氏亲眷也算是在谢家获得了一个自己的专有名号。 她是柳氏的嫡亲姐妹,出嫁之后的婆家又在汜水县,所以平日里倒是经常到谢家与柳氏来往。 谢老爷子也曾见过她,偶尔见到的时候还会看在儿媳妇的面子上和她说上几句,只不过今天柳氏的所作所为实在不得老爷子的欢心,也就懒得见她。 想到这里,老爷子就要起身,突然转念一想,不对,老谢忠刚才说的明白,柳三姨这次过府,不单单是找她姐姐往来,还要拜访自己,这是什么情况? 谢老爷子脑子一转,就想到了柳三姨的另外一个身份,杨家主母。 哦,原来如此。 老爷子的目光,自然投向了挺立在正堂的谢直身上,只见谢直听了谢忠的传禀,一副了然的样子,目光之中带着一种玩味。 谢老爷子一看,行,看你个三孙子怎么应付! “柳三姨来了?好,请进来吧。” 这话就有点随意了,按照道理来说,柳三姨过府,作为晚辈的谢直,尤其是身为女眷又是晚辈的吴氏,应该出门迎接才对,最不济也要在正堂门口降阶相迎,可不是单单让个管家请进来就行的。 结果,谢直,没动,吴氏,也没动,老爷子更是提都没提这事儿。 柳氏一见,心中愤然,她也知道这样的表现,是谢家满门上下不满杨龟寿状告谢直的缘故,不过终究压不下娘家人不受重视的怨气,直接开口。 “哦,我那三妹来了,嘿,这不年不节的,怎么这个时候过来走动?哈,我知道了,定是三郎和杨家子在衙门中的事务…… 嘿,您还别说,这杨家还算是会办事,总算知道咱们是亲戚,小儿辈发生口角,还知道亲自上门解释一番,让我这个三妹出面,一来能够平息小一辈的纷争,二来呢,也全了咱们亲戚之间的情义。” 说完之后,正堂之中一片沉默,柳氏愈发感觉自己抓住了事情的节奏,不由得转向谢直。 “三郎,别说二叔母不向着你,虽然是那杨龟寿状告的你,但是你肯定也有不对的地方,那逃奴到了你的手上,你还给他不就是了,怎么还非得到县衙验证逃奴的身契?要我说,这可不是亲戚家往来的方式。 一会你三姨进门之后,你先别说话,二叔母先替你美言几句,总归要让人家把气出了才是,然后你在服个软道个歉,这件事也就过去了,总不能让他杨家子真告你个流配三千里吧?” 谢直听了,差点气笑了,这位什么脑子啊?刚才老太太差点写信让大舅爷血洗了汜水县,你都忘了吧?听着意思,她以为杨家来解释是虚,实则兴师问罪来了!? 谢直转向正座之上的老爷子老太太,见两人面沉似水,不由得轻轻一笑。 “这汜水县还敢有人到谢家门上兴师问罪?嘿嘿,今天还真是要长长见识!” 说完又转向了柳氏。 “二叔母也不必如此,靠天靠地靠父母,不算是好汉么,我谢直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杨家子要是真有能耐告我个流配三千里,大不了我就去西域从军,这还省得我和二哥争抢读书的资源了不是?” 柳氏一听,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了。 倒是这句话把旁边的吴氏吓了一跳,她和柳氏一样,身在谢家老宅之中,对外边的消息不是那么敏感,今天只是听说了谢直和杨龟寿一起去了县衙,至于县衙之中发生了什么根本不清楚,本想着等谢直回家问问,谁想到刚说了一个杨龟寿要诬告谢直诱拐奴婢,老太太就直接发飙了,折腾到了现在,她和柳氏一样,还糊涂着呢,现在听了柳氏这么一说,谢直又是这么一个反应,难道杨家子还真的告成了? 一念至此,吴氏就有点沉不住气了,上前一步,低声对谢直说道: “三郎,流配之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有祖父大人在,你得小心啊……” 谢直一笑。 “多谢大嫂啊,也请大嫂安心,小弟心里有数。” 就在两人低语时,门外一阵环佩叮咚,柳三姨到了。 谢直抬眼一看,果然和柳氏是亲姐妹,长得一个德行,就是比她年轻一点。 柳三姨进门,满脸春风,仿佛根本没有发现谢家对她的轻视,还不等谢家人开口,就和正堂之中的人打招呼,面面俱到、一个不差,“老爷子风采依旧”、“老太太更胜往昔”、“二姐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吴氏愈发娇艳”、“小文越来越聪明了”…… 谢家众人全让她给弄懵了,这种兴师问罪的形式挺新颖啊,过年都听不到这么多好话。 吴氏心里更是“咯噔”一声,要是柳氏进门气势汹汹,那倒是好办说,说明杨家在县衙中吃了亏,这才如谢直所说一般前来“兴师问罪”,可是柳三姨一进门就这么客气,这不是坏了么,说明杨家在县衙中占了便宜,难道他还真把谢直告下来了? 柳氏更是一个劲给自家妹子使眼色,就你还问我是不是不舒服,赶紧说正事! 直到柳三姨开始和谢直说话,谢家人心中的犹疑更是达到了顶峰: “三郎越发英朗,高大雄壮,堪称汜水卧虎……” “不敢不敢……” “三郎越发孝顺,我在家也曾听闻,三郎侍奉祖父祖母堪称尽心竭力……” “抬爱抬爱……” “三郎越发勤奋,听说自小启蒙便是用的律疏,如果长大成人,依旧时常温习,足以倒背如流……” “哪里哪里……” “三郎身体可好,马上就要七月流火,还请三郎一定要保重身体……” …… 谢家老爷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不由得出声咳嗽了两声,你们这是怎么聊天呢?有长辈问晚辈身体的时候怎么恭敬的吗,你那是关怀还是请安呢? 柳氏更是直接上前一把抓住她,你到底是干嘛来了!? 柳三姨听了,不再跟谢直尬聊,对谢老爷子说道: “一向多得谢老大人看顾,我等无以为报,区区薄礼,略表心意。” 说完,自有人呈上礼单。 谢老爷子接过礼单一看,顿时眼神一缩,只见礼单第一行工工整整写着一行小字。 “蝴蝶金簪一支,丙寅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6章 蝴蝶金簪 谢老爷子一看礼单,开头第一行,蝴蝶金簪,老爷子不由得一震。 这东西他可听说过,乃是现如今洛阳城中最为流行的首饰,据说是将作监大匠赋闲之后,仿制宫中嫔妃头上的“凤凰高飞”、通体使用黄金打造而成,两只蝴蝶的翅膀锻造得薄如蝉翼,随着主人的走动而上下扇动,颇有振翅欲飞的感觉。 一经问世,就在洛阳城中引发了轰动,数不清的达官贵人的家眷趋之若鹜。 那大匠却放出话来,蝴蝶金簪打造不易、极其费工,数量也是有限,无论是谁,想要,可以,排队吧,交了订金您就等着,什么时候打造完成,什么时候给您送过去。 为了保证排队的公正性,大匠以天干地支为数字,对每一支蝴蝶金簪做了编号。 也有好事之人询问大匠,天干地支一共才六十个,难道你这蝴蝶金簪也只卖六十支不成,大匠却说他本人也年老体衰、精力不济,能不能在有生之年完成这六十蝴蝶金簪还是未知数。 此言一出,洛阳哗然,原本很多兴趣不大的女眷也加入了订购的行列,这也使的蝴蝶金簪的价格一路走高,据说刚开始的时候只需要三十贯一支,现在,六十贯,还有价无市。 杨家的柳三姨不知道走了什么途径,竟然也获得了一支,正是礼单上面的这一支,丙寅号。 事实上,在她刚刚得到丙寅号蝴蝶金簪的时候,恨不得天天插在脑袋上,就差抱着它睡觉了,自然,也少不了到谢家找她姐姐显摆一下,当时给柳氏馋得啊,简直没法说了,要不是谢家家风严谨、历来奉行节俭持家,谢家老爷子老太太不可能同意用六十贯去换一支无用的首饰,恐怕柳氏当时就得直奔洛阳订货去! 谢老爷子拿着礼单,抬眼看了看三孙子,只见谢直依旧笑容玩味、一言不发,略一沉吟之后开口:“这份礼,重了吧?” 也不怪老爷子这么说,这位柳三姨在谢府那真是大大有名,属于平日里拿俩苹果就敢串亲戚,进门之后立马嚷嚷着你赶紧洗,为啥,她自己还得吃一个呢,要是拿着三个苹果来的,小心吧,不是借钱就是有事相求。 现在,这份礼单,除了价值最高的蝴蝶金簪之外,其余礼物也超过了三十贯! 这礼,重了。 谢老爷子看着这份厚礼,也不免有些心虚,他和吴氏的想法一样,杨家要是来闹,说明杨家吃了亏,要是杨家不闹,就是他们占了便宜,现在可好,将近百贯的重礼往这一放,老爷子也心中打鼓,我孙子在县衙是吃了多大的亏啊,让杨家这么上赶着送礼,还是厚礼? 可是看着谢直胸有成竹的德行,又不像吃了大亏的样子,这下可就把老爷子给弄糊涂了。 可惜刚才谢直还没把事情说完,老妻薛氏就发飙了,后面的事情,他一点也不知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逼着谢直把事情说清楚呢。 柳三姨未语先笑,道“不重,不重,杨家多得谢老爷子看顾,这些年来早就心存感激,这不是借着这个机会,表达一下敬意么?再说,我大姐最喜这支金簪,我一个妇道人家手上也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这不,正好借花献佛了……” 谢老爷子一听,脸上不动声色,“哦,既然是送给你大姐的,就是你们姊妹之间的来往,这份礼单就不能给我这个谢家的糟老头子了,柳氏,过来。” 老爷子说着,就把礼单递给了身边的谢忠,谢忠接过礼单直接送到了柳氏的面前。 柳氏一听“蝴蝶金簪”这四个字,当时就震惊了,她恨不得现在就从杨家的礼物中把金簪挑出来插到头上,迫不及待地结果礼单,一看,果然,蝴蝶金簪就是第一行,心花怒放之余,顺便往下一看,东珠两颗,横刀一柄,茶团若干,笔墨纸砚若干, 这…… 柳氏一见,心花再怒放,嘴里说着“都是实在亲戚,何必如此”,手上动作却不慢,就要把礼单收入袖中,至于谢直是不是吃了亏,她才不管呢,谢直吃了亏,更好,要不然哪里来的蝴蝶金簪做“补偿”? 就在此时,谢直突然开口。 “且慢。” 柳氏不干了,“三郎,你这是何意,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余地?” 谢直却不虚她,昂首挺立,开口问道:“二叔母既然要收礼,侄儿却有一问,这份礼,是二叔母替自己收的,还是替谢家收的?” 柳氏一愣,非常想告诉某三孙子,我替自己收的,蝴蝶金簪,我的,全是我的!但是当着谢家老爷子老太太的面,只能说:“当然是替谢家收的。” “既然是替谢家收的……”谢直冷冷一笑,“那么二叔母问过祖父大人吗,又问过我这谢家儿郎没有?” 柳氏气得只翻白眼,我他么问得着你么!? 吴氏在旁边一看,心中又是一忽悠,坏了,三郎肯定是吃了亏了,要不然的话,人家送礼上门,他还能不要?看着意思,这个亏,还真不小呢!正生气呢! 谢直却直接转向谢老爷子和薛氏老太太。 “启禀祖父、祖母,今日里杨家杨龟寿诬陷三郎诱拐奴婢,三郎不服,要告他诬告反坐,这才闹到了县衙之中,县衙王少府秉公而断,判罚杨家三日内登门赔礼。” 一语出口,三孙子还特意在“礼”字上加了重音,最后还顺手指了指柳氏手中的礼单。 卧槽,还有这事!? 谢家人,全惊了。 大嫂吴氏:判罚杨家上门赔礼,哪岂不是说杨家告输了?这么说,是三郎占了便宜?得,白担心了! 薛老太太多想了一层:杨家上门,重礼开道,却不提事情前后的因果,这要是收了礼,她再提出道歉的话,谢家想不原谅就不好意思开口了,啥意思这是?欺负谢家没见过好东西不成!? 老爷子又多想了一层:合着是我孙子占了便宜,看这意思,便宜还不小啊!好,是我孙子!不过柳氏在这事儿里面是几个意思,是假装不知道要伸手帮一帮自家妹子,还是最简单的见钱眼开,问都不问就要贪便宜,我谢家的当家娘子,怎么是这么一个货色? 柳氏直接懵了,看着柳三姨满脸不可置信:不能是真的吧?你不是上门给补偿来了,合着是上门赔礼道歉来了!? 柳三姨原本计划得挺好,结果被谢直直接掀了桌子,戏法没变成,倒是露了手艺,站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讷讷不敢言。 薛氏老太太一看柳三姨,再看看柳氏紧握礼单那副见钱眼开的德行,顿时气都不打一处来,劈手抢过柳氏手中的礼单,劈头盖脸地扔了过去。 “好啊,你们杨家真可以,还真敢到县衙诬陷我孙子!拿上这些东西,滚出去!” 柳三姨一听,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这要是被轰出去了,面子不说,事情算是办成还是没办成啊!?怎么跟王昌龄交代啊? 结果…… 谢直还不乐意了呢。 上前一步,接住礼单,嘴里面还不停地埋怨。 “老太太,您这是干什么呐?人家是崽卖爷田不心疼,您勒倒好,拿亲孙子的东西不当东西是吧?” 说着,也不管正堂中脸色各异的众人,直接打开了礼单。 “嚯,好东西不少啊…… 东珠两颗,没说的,送给祖母大人,打造一副耳环。 横刀?嘿,你们杨家真会送东西,知道祖父大人供职成皋折冲府,怕我家少了武器是吧? 茶团,嗯,这个没什么意思,各人都分点就算了。 笔墨纸砚,行,正好二哥科考在即,派人给二哥送去,哦,对了,别全送过去,家里留下一半,我和文儿都要用。 然后,蝴蝶金簪……” 谢直拿着礼单,扫视了一圈正堂上的众人,轻轻一笑。 “大嫂,感谢您多番维护,这支金簪,送您了。” 大嫂吴氏都惊了,现在是感谢我的时候吗?蝴蝶金簪……这东西很好,我也想要,但是你就这么三下五除二地给分了,合适吗? 柳氏听了谢直的话,气得鼻子差点歪了,谢直分配了一圈,跟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更不用说自己最喜欢的蝴蝶金簪,直接分到了吴氏的名下,一时之间不由得开口。 “三郎,你可真有意思,这就分了?好,二叔母也有一问,你这收礼,是替谢家收礼,还是替你自己收礼啊?” 谢直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替我自己收礼了。” 说着,还特迷茫地转向柳三姨:“柳三姨,你说,你杨家这份礼,是陪给谢家的,还是陪给我谢直的?” 柳三姨听了,一张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尤其是谢直直接把“送礼”挑明成“赔礼”,更是像一个大嘴巴一样抽在脸上,她之所以在送礼这件事上抖机灵,就是不想落下一个给小辈赔礼的名声,结果,现在,人家薛氏老太太可是明确地让她滚,要是说给谢家的,这份礼还真就送不出去了,无奈之下,只得说道: “自然是送给三郎的。” 谢直听了,哈哈一笑,不理柳氏同样跟猴屁股一样的大红脸,对吴氏说道:“大嫂,烦请您收下礼品,就按照我刚才说的,给各人送过去吧。” 吴氏一看柳三姨都这么说了,也没了顾虑,点头应下,然后对谢直说道:“三郎放心,此事交给大嫂,不过……那蝴蝶金簪实在是太过贵重,大嫂看,还是送给祖母大人吧?” 谢直听了,却直接摇头,看得薛氏老太太一阵不高兴,这孙子,真不懂事,却没想到,谢直下面还有话。 “大嫂不必多虑,蝴蝶金簪虽然贵重,却还没有放在三郎眼中,送给大嫂,就是感谢大嫂的维护之情。 至于老太太…… 我倒是听说,这蝴蝶金簪乃是仿制宫中‘凤凰高飞’制成,只不过因为避讳,才从凤凰改为蝴蝶。 三郎不才,愿意凭一己之力,给老太太挣上一副诰命,然后再让圣天子亲口赏下一支‘凤凰高飞’给祖母大人!” 老太太一听,顿时笑得跟什么似的,这孙子,没有比他再懂事的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7章 您是不是想多了啊 谢直一语出口,扬言要为老太太挣一副诰命,还要让天子亲自赏下一支“凤凰高飞”,谢家人顿时喜笑颜开。 别的不说,就这份心气,太难得了! 谢老爷子更是大手一挥。 “既然是杨家给你赔礼的东西,你自己一样不留还成? 不过你既然要给我老头子横刀,也是你的一份孝心…… 这样吧,我那柄佩刀,赏给你了!” 谢直闻言大喜,老爷子那柄随身的横刀可不简单,乃是他临洮大战之后,被大帅薛讷亲手赏赐的,什么精钢打造的宝刀自不用说,那柄横刀更是谢家崛起的肇始,实在是意义非凡,一句好话换了这么一柄横刀,值! 就在谢家人欢天喜地的时候,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出现。 柳三姨。 “三郎,既然你收下了这份重礼,那么县衙中事……” 谢直乐乐呵呵地一笑。“既然少府判定你家上门赔礼,这礼,我不收也不行啊?放心吧,既然收了你的礼,杨龟寿诬告一事,自然就是了结了。” 柳三姨闻言,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早知道这谢家小子如此见钱眼开,何必在送礼一事上抖这份机灵,直接和他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明白了,比什么不强?说不定这个没有见识的小子,还能省下点什么呢!艾玛,那蝴蝶金簪啊,振翅欲飞啊,全完了! 柳三姨虽然心疼,却知道蝴蝶金簪和自家儿子的前程相比哪一个孰轻孰重,心疼之余也是长出一口气,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明日还要请三郎劳烦一趟,亲自去一趟县衙,与那少府分说明白,不再状告我儿杨龟寿。” 谢直听了,却笑了,老神在在地说道: “柳三姨,您是不是想多了啊? 我刚才说了,少府公断,杨家赔礼,我谢直收下这份礼单,就是了结了杨龟寿诬告我的事。 别的事儿,三郎可没应承您! 明天上县衙,没问题,我也不会再高杨龟寿诬告之事,只不过,别人要是再告他,我可管不着啊……” 柳三姨一听都懵了,好小子,跟我来这套是不是?礼你收了,人你接着告,拿我当傻子耍呢!?翻脸不认人这也太快了,礼单现在还在你手上呢! 柳氏也从中听出来不对了,一见自家妹子真急了,不由得开口。 “怎么回事?还有别的事儿?” 谢直嘿嘿一笑,把县衙中的交锋的后半场内容就给说了,谢家人全傻了,还能有这种操作呢? 只听谢直说道: “杨龟寿与婢女小竹共谋盗窃牛家兄弟宝刀,三郎乃是仗义执言而已,说到底,要告他的,是牛家兄弟,我谢家三郎,可不敢替牛家兄弟应承了别的什么……” 柳三姨鼻子差点气歪了,谁不知道牛家兄弟就是你的狗腿子,你不张罗,就他们俩那脑子,想的起来告状的事儿?不过眼看着谢直就是不认账,她也是没办法,无奈之下继续开口。 “三郎,说到底,我儿杨龟寿和你也是表亲兄弟,你怎可如此?还请三郎看在我杨家一片诚意的份上,和牛家兄弟好好沟通一番,咱们还是化干戈为玉帛的好……” 说着,也顾不得要脸了,抬手指了指谢直手上的礼单。 谢直却笑了,跟我玩这个?哈哈一笑,随意抖了抖礼单,对她说道: “蝴蝶金簪,作价六十贯, 东珠两颗,作价十贯, 一柄横刀,作价十贯, 其余茶团、笔墨纸砚,也就作价十贯吧…… 杨家这份重礼,无论是谁来看,也就是九十贯而已。 杨龟寿诬告我诱拐奴婢,按律流配三千里,就算动用我祖父大人的官品减、赎,也要罚铜百贯铜钱。 柳三姨,怪不得杨家这几年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这份算计就不是一般人能考虑到的! 算了,九十贯就九十贯吧,我就当看在我二哥的面上,给你们杨家打个九折,谁让咱们是亲戚呢?” 旁边的吴氏一听,差点笑出声来,这话说的,不提亲戚还好,要是提起亲戚这件事,那成什么了?杨家把生意做到谢家亲戚头上来了吗? 柳三姨霎时满脸通红,吭哧了半天,这才说道:“三郎这话让杨家无地自容,也许是家中准备礼物的管家疏漏,三郎放心,三姨回家之后,一定亲自挑选礼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我那外甥的脸面落在区区十贯铜钱上。” 谢直闻言,哈哈大笑,突然笑容一收,微眯双眼看着柳三姨,缓缓说道: “你杨家不要脸,我谢家可要脸! 我二哥虽然不在近前,他的脸面也不是你杨家用十贯铜钱就能买到的! 你以为我不看在二哥的脸面上,能收下你这份礼单吗?我堂堂谢家缺你这九十贯吗? 别说什么九十贯一百贯,你们杨家还妄想用铜钱赎罪? 凭什么!? 汜水县区区一富户,你杨家有减赎的资格吗!?” 谢直突然翻脸,直接开始斥责,吓得柳三姨脸色直发白,她这一看,不行,再这样下去,这事儿就真办不成了,无奈之下,只得求助柳氏。 “大姐……” 柳氏看得脑壳直疼,她也没有想到,平日里只知道舞刀弄枪的谢三郎,一旦逮着理,竟然能够如此锋芒毕露,不但反告了杨龟寿诬告反坐,还顺手倒打一耙,告了杨龟寿一个共谋盗窃! 但凡有办法,她也不愿开口,但是自家妹子就在身边软语相求,让她实在狠不起心肠来,不过对于谢直,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什么长辈不长辈的,根本没用,人家谢直以后还认不认她这个二叔母还是个问题呢。 刚想到这里,柳氏突然灵光一闪,这才开口: “三郎……不必如此吧? 杨家此事做的确实欠妥,不过你也说了,千不念万不念,还要念在杨家是你二哥的亲戚的份上。 这样吧,不如你写信一封,和老爷子的信件一同送往洛阳,问问你二哥是什么个意思? 我呢,就不多事了,记得在信中替我问问你二叔的饮食起居。” 谢直听了就是一愣。 他还没说话呢,身边的大嫂吴氏就是大喜,二叔母这是松口了,关于动用家族力量帮助谢直拜师王昌龄一事,一直是柳氏在从中作梗,还扬言要独自给二叔去信,逼得谢直完全放弃了家族的支撑,要独自谋求拜师一事,结果现在,柳氏说了,信,她不写了,虽然柳氏放弃写信一事,要和谢直交换放过杨家一马,但是这也绝对是好事啊,杨家是个屁啊,放不放的有什么关系,只要没人拦着谢直动用家族资源,岂不是拜师王昌龄有望? 一想到这里,吴氏看向谢直,就恨不得他马上答应下来。 却不想,谢直直接摇头。 “这封信,三郎写不了! 二叔母如果关心二叔饮食起居,大可自行去信,请恕三郎不敢越俎代庖。 至于去信询问二哥如何处理,三郎自认大可不必,二哥科考在即,受不得这些纷扰,三郎自问看在二哥的面上已然对杨家仁至义尽,即便二哥别有他求,三郎也问心无愧了。 再者,即便三郎年少轻狂,不懂世事,家中也有祖父大人和祖母大人做主,何必扰了二哥读书上进的清净心境?” 柳氏听了,差点气崩溃了,她原本就不想让谢直动用资源拜师王昌龄,豁出去撕破脸皮也要拦下来,结果自家妹子求到了自己头上,万般无奈之下这才松口,绝对没有想到谢直竟然敢不理她这茬,一张嘴就直接拒绝了。 柳氏死死盯着谢直,冷声问道: “三郎,你可想好了?” 谢直洒然一笑,也不再装傻,“刚才不就说了吗?拜师一事,三郎自为之,二叔母就不必担忧了。” 柳氏差点脑淤血,我担心你个锤子我担心!?行,你三郎厉害,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自为之”!想到这里,柳氏也没办法了,转过脸,对着自家妹子说道: “你也看到了,我这个当家娘子,在谢家三郎面前,可是毫无面子可言,你有什么事儿,自己办吧。”说完之后,竟然赌气一声不发了。 她这样,可把柳三姨急坏了,不是,你要是不管,这事儿我办得下去吗?我要是能办,我干啥上赶着跑谢家来,我有病啊我? 谢直看她急得都快挠墙了,也不由得有些奇怪,这杨家是不是有点用力过猛了?柳三姨这趟来,等于让谢直把她的脸面在地上来回的摩擦,都这老半天了,还不走?等啥呢?诬告那事了结了啊,就剩下一个共谋盗窃了,说白了就是五十棍子而已,至于不至于啊?又打不死人。 难道……这里面还有别的事? 就在谢直迷茫的时候,老管家谢忠来了。 “回禀老爷,县衙中有人报信,王少府要在后天晚上举行集会,遍请县中青年才俊赴宴。 据说,王少府是受了刘县令的委托,要在汜水县物色一二才俊收入门墙,好为了汜水县文化昌盛尽一份力。” 谢直听了,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8章 资源原来是怎么回事 王昌龄要收徒? 听到这个消息,谢直一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怪不得杨家玩了命地也要和谢直达成谅解,原来是机缘巧合了。 那王昌龄的诗名,不仅是谢家人知道,杨家人自然也知道,谢家好歹还有各种资源为家中子弟谋求名师,杨家有个屁嘞?要抡起拜师王昌龄的迫切程度,杨家远远超过了谢家! 所以,就更不能让杨龟寿背上一个“共谋盗窃”的名声了。 为啥? 你想,盗窃是啥,就是贼,说白了,就是小偷,说句不好听的,在各种犯罪类型之中,都处于鄙视链的底层。 谢直今天告杨龟寿共谋盗窃,明天二审,后天三审,三审之后身为县尉的王昌龄自然就要对案件进行审理,那简单了,杨龟寿和小竹共谋盗窃罪名成立,杨龟寿“起意”乃是主犯,小竹“行窃”乃是从犯,判罚:杨龟寿五十棍子,小竹四十棍子,立即执行。 然后…… 后天晚上,汜水县青年才俊齐聚一堂,王昌龄主持自己的收徒海选。 杨龟寿“身残志坚”地去了。 王昌龄一看,当时就得震惊,这不是下午刚刚判罚的那个小偷吗? 你说王昌龄还有可能把杨龟寿收入门墙么? 姓杨的才学再好也没戏啊! 收个小偷做学生?可能吗?人家王昌龄不要面子啊?堂堂七绝圣手收了个做小偷的徒弟,老王以后还在不在大唐诗人圈子里面混啊? 谢直一想到这里,忍不住嘿嘿直笑,这事儿还真是赶巧了,要是平常,估计杨家也就认了,五十棍子而已,又打不死人,但是这次,不行啊,认了就没有拜师的机会了。 柳三姨一见谢直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心中不免一阵气苦,这下可好,消息一出,自己这边弄了个底掉,什么谋划,什么机灵,全然摆在了谢家人的眼前,她索性破罐破摔,直接说道: “三郎想必也听明白了,不错,我杨家请你莫要再次上告,就是要为我儿谋取拜师少府的机会。 既然事情你都知道了,我也不怕告诉你,说动王少府收徒的刘县令,正是受了我杨家的委托,几经波折之后终于成事,本想为我儿谋求一份前程。 谁能想到那该死的小竹竟然在这个当口私逃,又偏偏跑到了你谢三郎的眼前…… 算了,后面的事情也不用多说了,怪只怪我儿时运不济! 不过我这个当娘亲的,免不了还要为他争取一番。 三郎,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只要你不再上告,我杨家欠你一个人情,还有其余重礼相赠。” 谢直听了,眯了眯眼,没说话,什么人情,什么重礼,他根本不在乎,他就是有一件事没想明白: 杨家费了这么大的劲,就为给杨龟寿一个参加选拔的机会,好像有点不值当的吧? 难道杨家就能够确保杨龟寿进入选拔就一定会被王昌龄收入门墙? 杨家就对他这么有信心? 难道这小子就这么才华出众? 谢直仔细回忆了一下以前对杨龟寿的记忆,又仔细想了想今天亲自见到他的感觉。 确定了,那货就是个草包!有个屁的才学! 那么,就一定是别的原因了…… 刚到这里,谢直突然灵光一闪—— 刘县令! 明白了! 一定是他! 正所谓一法通即万法通,很多事就是一层窗户纸,只要破了就是豁然开朗。 以杨家送礼还要少送十贯的尿性,他们计算事情的时候,肯定不会费尽心力就为了一个选拔名额,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让杨龟寿进入到王昌龄的门下学习。 那么,既然已经说服刘县令出力,何不在王昌龄的选拔之中内定一个名额? 这么一想,整个逻辑就通了,杨家相让杨龟寿拜师王昌龄,不知道怎么走通了刘县令的路子,刘县令说通了王昌龄,不但要在汜水县中选拔弟子,还要给杨龟寿留下一个内定的名额。 这里的种种细节不用去一一考证,大体是这么个情况就行了。 谢直想明白这些之后,顿时一阵怒气上涌,怪不得谢家所有人一提起读书这件事,就把“资源”二字挂在嘴边上,感情不仅谢家,大唐这些人,只要是想读书的,就他娘没一个不准备走后门的? 到了现在,他这才算是明白“资源”二字在读书一途上的作用。 不得不说,真脏! 杨龟寿不过一个草包而已,就是因为有家族“资源”,就能拜入王昌龄的门墙么!? 原来资源是这么用的!? 好家伙,就为了拜师王昌龄,拿到一个“学籍”就都这么群魔乱舞,这要是真到了科举考试上,还不得妖风弥漫翻了天?! 我怎么就这么不待见你们玩这套呢!? 谢直沉默良久,脸色却越来越冷,看得旁边的柳三姨一阵肝颤,这小子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发上狠了呢?这是冲谁啊?不行,赶紧把事儿办了吧,别这小子一会怒气上头,那就说什么都不好使了。 “三郎。”柳三姨开口叫道,“到底作何感想,一言可决,何必犹疑?” 谢直听了,双眼一眯,就要开口。 结果他还没张嘴呢,就被身边的大嫂吴氏拦了下来。 “三郎且慢。”吴氏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对谢直说道:“三郎不可发怒,我听柳三姨刚才的言语,好像他杨家与刘县令的往来不浅,你要是咬住杨龟寿不松口,真要是破坏了他拜师王昌龄的好事,杨家肯定怀恨在心,他杨家咱们自然不怕,那刘县令却是堂堂一地百里侯,却不得不防!” “杨龟寿就是一个草包,谢某羞与他为伍,让我和他同时拜在王少府的门下,谢某宁愿不入王昌龄的门墙!”谢直说得斩钉截铁。 吴氏一阵无奈,却不得不继续劝道:“你先不要想那么远,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拜师,就算你真的不愿和杨龟寿同出一门,也要在你拜师之后再说,再者,杨家如此委曲求全,不就是怕他沾染了那个什么小偷的名声吗?但是,你得想一想,除了这个小偷之外,他杨龟寿在咱们汜水县,难道还有什么好名声不成……” 吴氏还要再劝,谢直却突然一震,随即面露喜色,郑重向大嫂行了一礼之后,转向了柳三姨。 “想让谢某不再状告杨龟寿,可以,但是你杨家的赔礼,不够。” 柳三姨一听,顿时心花怒放,只要谢直开口谈价钱,这事儿就有希望。 “杨家愿再赔礼百贯。” “不够。” “城东田庄一座,送于三郎。” “不够。” 柳三姨顿时心疼得直咬牙,却还是问道: “到底还差多少,三郎不妨明言。 我杨家拿的出来,自然二话没有。 我杨家拿不出来,今天之事就此作罢,日后不过各凭手段而已。 不过,我还是要劝三郎一句,适可而止。” 谢直毫无表情,直接开口。 “我要小竹的身契!” 柳氏听了就是一愣,小竹乃是杨龟寿的贴身女婢,她自然十分熟悉,但是她却想不到谢直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按理说,主人家的贴身婢女断然没有送人的道理,再想想小竹出逃的原因,柳三姨不由得就犹豫了。 谢直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说道: “百贯资财,田庄一座,小竹身契,这三样东西明天卯时送到谢府,杨龟寿自然无恙。 如若不然,县衙见! 送客!” 说着,竟然不理柳三姨,直接送客了。 柳三姨一走,谢家上上下下看着谢直的眼神都变了,这还是谢家的三孙子吗?被人诬告县衙,结果反而把杨龟寿给告下来,不但自己屁事没有,还讹出来九十贯财物+百贯财物+一座田庄+一个女仆,这是个抢劫犯吧?这是逮着蛤蟆攥出脑白金来啊,这么狠,真的好吗? 就在谢家人难以置信的时候,一阵狂笑突兀地响起。 柳氏。 “哈哈哈……三郎,我看你是机关算计太聪明! 我早就听我家三妹说了,后天那场饮宴乃是县尊发话、杨家资助、专门为少府选徒,想要进去,必有请柬! 你向杨家索要资财、田庄、女奴,却单单忘了讨要一张请柬! 我看你没有请柬,如何进得去大门!” 谢直一听,傻了,他还真没注意这个。 结果,旁边的谢忠却开口了,面色极其古怪。 “启禀老爷、老夫人,县衙之人前来传讯的时候,也说了,王少府大爱三少爷的书法,请三少爷做好准备,仿《兰亭序》为后日的饮宴写一篇传记…… 另外,还送上了一张王少府亲笔所写的请柬……” 柳氏听了,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一张脸胀得通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9章 到底是什么丑事? 第二天一早,杨家如约送来了百贯资财、田庄地契和小竹的身契,谢直也痛快,把东西交代给大嫂吴氏暂时看管,就带上小竹的身契,会同了牛佐牛佑两兄弟,与杨府管家一同前往县衙。 杨府这位管家乃是杨府上干了几辈子的老人了,对杨家当真是忠心不二,为了早点帮着自家少爷洗脱罪名,卯时刚过就来到了谢府门口等待,见到谢直之后,更是一直黑着一张脸,仿佛谁欠他二百贯似的,呃……仔细算起来,好像还真是谢直拿了他家二百贯,还只多不少。 谢直也懒得搭理他,和牛家兄弟说说笑笑,就来到了县衙。 正巧,一人正要进入县衙,谢直一看,熟人,法房文吏张喜。 “老张,老张!” 张喜一看是这位爷,心中叫苦,却又不得不过来,“三少爷,您怎么过来了?哦,我知道了,是为了杨家之事吧,行,既然您和牛市昆仲都来了,也算是人员齐备了,诬告反坐您也知道,二审的程序咱们就算是走完了,回头您记得明天再来一趟,三审过后咱们就正式立案……” 说完冲着谢直一拱手,“县中有事,张某马上还要忙,咱们那些程序就一切从简了,三少爷见谅、见谅。” 说着就要走。 结果杨家管家就急了,不是,什么情况啊,我们这儿还一句话都没说呢,您就给全安排明白了!?是那么回事吗!? 杨府管家一把抓住张喜,转向谢直,“张主事且慢,三少爷,您倒是给句话啊?” 谢直却不着急,嘿嘿一笑,冲着张喜说道:“老张你误会了,我今天来不是二审,是撤案来了。” 张喜一愣,“不告了?” 谢直:“不告了。” 张喜脸色一苦,就知道见到这位也没好事,“三少爷有所不知,您要是二审的话,在县衙走一套程序就成,区区张某就能做主,不过您要是撤案的话,还得禀告少府一声。” 谢直一愣,他还真不知道这个程序,不过也正中下怀,别的不说,小竹还在县衙做“污点证人保护”呢,要想把她领回家,怎么也得和王昌龄见一面。 “那么,少府何在?” “少府现在就应该在官厅之中,”张喜说完一拱手,仿佛躲传染病一样就跑了。 谢直一边嘀咕着“跑这么快干什么,”一边就进了县衙。 王昌龄果然在官厅之中,一见是谢直,就招了招手,这才说道: “二审来了?” “不是。” “所为何来?” 谢直嘿嘿一笑,开口说道: “一共有三件事要麻烦少府。 其一,昨日杨家已然登门赔礼,我谢家念在他杨家与我谢家还算有姻亲的份上,收下了他家的赔礼,能有这样的结果,正是少府秉公而断,他杨家不敢冒犯少府虎威,今日前来,乃是代表谢家感谢少府。 其二,昨日牛氏兄弟回去以后,为少府虎威所慑,今日竟然不敢二审状告杨龟寿共谋盗窃,毕竟他家的横刀也没有被偷,小子呢,就从中间做了个中人,对他二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他二人息讼不再状告杨龟寿,也算是给少府省去了一桩麻烦不是。” 王昌龄听了冷哼一声,话说得好听,他还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吗?就算猜也能猜到杨家一定放了大血,这才让谢直这小子松口,结果到了他的嘴里,又是中人,又是给自己省事,结果他倒成了好人了。 “还有什么事情,一并说来,王某还有公事要忙,没时间听你小子卖弄口舌。” 谢直听王昌龄没好气,却也不以为意,掏出小竹的身契,说道: “第三件事,便是这个,小竹乃是杨府逃奴,案子了结了,自然要被带回杨府,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小子也心存善念,见不得小竹回到杨府受尽折磨,说不定还要把命送到杨府之中,这不,就将小竹的身契讨要了过来,还望少府周全一二。” 王昌龄看过身契的真假之后,点了点头。 “行,既然那女奴的身契在你的手上,她就是你谢府的奴婢了,你自去找张喜,跟他说就是我说的,领着那女奴回去就是。”说完直接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嘴里还说着:“对了,记得让张喜带你到户房去一趟,登记一下。” 谢直没想到堂堂七绝圣手这么好说话,不由得诚心拜谢,然后就出了官厅直奔法房。 出门时候,王昌龄还在他身后喊了一声,“明晚饮宴,莫要忘却,记得带好笔墨纸砚……” 谢直自然满口应承。 张喜正在法房之中整理文书,一见谢直,嘴角一抽抽,这位爷真是阴魂不散啊。 “三少爷有什么吩咐?” “吩咐谈不到,有点事情麻烦老张你了。”谢直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张喜一听,不由得暗自送了一口气,这些事情虽然麻烦,却也不难办,尤其是谢直撤案,正好遂了刘县令的心意,自己这个抱大腿的小弟也落了一个安生,省得夹杂中间难做人,一想到这,这主观能动性就上来了,陪着谢直跑前跑后,一阵纷扰之后,终于把事情给办齐了。 谢直道谢之后进入了县衙的一处偏房,小竹就被“保护”在这里。 十六岁的小丫头,曾经的杨氏逃奴,如今的谢家女婢,小竹,战战兢兢地站在县衙的一处偏房之中,眼神中全是慌乱,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契被柳三姨送到了谢家,心中全是对往后日子的不确定,眼看着诬告自己共谋盗窃的谢直进门,还特意安排牛家兄弟守卫在偏房门口、不得任何人靠近,更是紧张的不行。 谢直看着她,也有点脑壳疼,虽说小竹现在是谢家的女婢,作为谢家的三孙子,自然拥有对她生杀予夺的权力,不过谢直还真不适应这种封建余毒,不过他也终究不是什么圣母婊,还真得仔细地摸一摸她的底细,要是不行的话,就准备直接把她打发到城外,那里正好有柳三姨陪给谢家的一处田庄,让小竹自生自灭也就是了。 “见过三少爷,小婢真的没有偷取横刀的想法,小婢冤枉啊……” 还没等谢直说话呢,小竹就开口了,一张嘴就是喊冤,谢直连忙打断她,你冤不冤枉我还能不知道么? “小竹,三少爷问你一件事,你必须如实回答。” “三少爷请问,小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三少爷愿意放小竹一条生路,小竹做牛做马……” “行行行,不用你当牲口干活,就问你点事,你我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你说过,是因为撞破了主人家的丑事,这才要逃离杨府,现在,我问你,到底是什么丑事?” 小竹听了一愣,随即小脸都皱成一个包子了,也愣是一句话都没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0章 奸 小竹沉默以对,倒是让谢直有点意外,这小丫头还有那么点忠心的意思啊,不过,小朋友你有点不老实啊,说好的做牛做马呢?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啊,你就算是装牲口,也得“哞”一声吧? 谢直的脸就沉下来了。 “怎么?以为不说话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谢直脸一黑,小竹就吓得跪倒在地。 “小竹不敢!只是……只是小竹本是杨府奴婢,虽说看不得主人家的丑事这才私自逃脱,却也不敢忘却杨府对小竹的恩德,吃穿住用等事说来平常,不过要是没有杨府,小竹一个豆蔻少女也难免在这世上飘零,故此……” 谢直点头,小丫头有份感恩的心,知道感谢有你,也不算是个白眼狼,不过这因为如此,才让谢直对她为何私逃杨府更加感兴趣了,要知道这种知道感恩的人,要不是真给逼急了,断然不会冒着被打死的风险脱离杨府的,想了想,他再次开口: “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今天早晨,杨府将你的身契送到了我的手上,刚才我在县衙之中已然将各种手续办妥,也就是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谢府的奴婢,和杨府再无牵连了……” 小竹听了,不由得泣不成声,多日来担惊受怕,最终有了一个结果,心中积累的各种负面情绪集中爆发,伴着眼泪喷薄而出。 谢直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哭,结果看了一会就看不下去了,无它,小丫头哭得差不多了,就从嚎啕大哭改为抽泣,一声接一声的,还挺有节奏,谢直一想,孤男寡女同处一室,门外还有俩壮汉守门,小姑娘还一声接一声的……卧槽,这不是逼着人误会我吗!? “行了,别哭了。还有,站起来,以后到了谢府,除了老爷子老夫人,不用叩拜任何人。” “是,三少爷,小竹失礼了,嗯……多谢三少爷救命之恩……”小姑娘也是个聪明人,她知道一旦回了杨府,就以她逃奴的身份,肯定非死即残,现在谢直把她要到谢府,这才算是真正地救了她一命。 “现在能说了吧,到底是什么丑事?” “请三少爷恕小竹无理,小竹想问问,三少爷问这丑事,是想……” “好奇,打听打听……” “不告官?” 谢直愣了,小竹这话问的……信息量可就有点大了,杨龟年那小子都干了什么操蛋事,都能闹到惊动官府的程度了?不过谢直也不由得心中暗喜,他向柳三姨讨要小竹,就是受了大嫂的提示,准备好好收拾一下杨龟年这小子,绝了他拜师王昌龄的希望,如果能通过小竹掌握他的把柄,岂不是正中下怀?那小子要是敢不听话,放小竹,衙门见! 结果,他刚美滋滋地想到这,脑海中就是“叮”的一声响。 《唐律疏议斗讼律》:诸部曲、奴婢告主,非谋反、逆、叛者,皆绞…… 谢直一看就吓了一跳,这也太狠了,怪不得小竹迟迟不敢说,原来唐朝这么不拿奴婢当人看啊,除非是谋逆这种大案,只要是奴婢状告主人,直接弄死没商量! 他看着小竹一阵无语,这事儿咋弄啊?为了收拾杨龟寿,让小竹去送死?这种事,他还真干不出来! 想了想,暗中一叹,算了,想别的办法吧,犯不上因为这点事儿搭进一条人命去。 “不让你去告杨龟寿,放心吧!我谢三郎说到做到!现在,能说了吧?” 小竹听了,感激涕零,狠狠一个头磕在地上,这才欲言又止,小脸憋得通红。 谢直也有点烦了,还有完没完啊?到底说不说啊!?怒气一上涌,双眼就眯了起来。 小竹一见,吓得膝盖发软,差点又跪下,她可是清楚地记得,当初三少爷反告杨龟寿的时候,就是双眼微微一眯,这才开口,这几天她的小脑袋里就没想别的,就琢磨那天发生的一切了,对谢直的这个微眯双眼的表情印象极其深刻,如今一见,一番惊恐又重新涌上心头,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开口。 “回禀三少爷,那杨龟寿他……他……他通-奸,还是有夫之妇!” 谢直听了,一阵泄气,这算个屁事啊!?就他么裤裆里面那点事,后世哪天没有啊?这也值得大惊小怪的?再说杨龟寿勾引有妇之夫,连个婚内出轨都算不上,也就是能在道德层面谴责一下,有个屁用? 结果…… 叮。 《唐律疏议杂律》:诸奸者,徒一年半。有夫者,徒两年……强者,各加一等…… 谢直见了就是一震,我去,大唐律法管得挺宽啊,通-奸,一年半有期徒刑,强-奸,加一等,就是两年有期徒刑,要是女方是婚内出轨,也是两年有期!这要是放在后世,娱乐圈得关进去一半! 谢直的兴趣一下子就来了,这要是放在后世,在微博上刷出来,还得点进去看看八卦呢,更何况这事儿还能收拾到杨龟寿,他的兴趣就更浓郁了。 “杨龟寿那小子平常看着人模狗样的,原来是这么个货色……说说,他和谁啊?” 小竹满脸通红地看着他,一双大眼睛仿佛在说:“你平常也看着人模狗样的,但是我也没想到你这样的三少爷,您嘞的眉毛都快飞到脑门子了……” 谢直一见,不由得脸色暗红,他这才想起来,小竹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少女,自己这么眉飞色舞地问她这事儿……好像是有点不老合适的。 等等! 谢直突然意识到不对,人家两人玩人家自己的,就算不被法律和道德接受,也碍不着你个小小婢女的事儿吧?你说你没事跑个什么劲!? “小竹,此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就算他们通-奸被你撞破,你也用不着跑啊? 你刚才也说了,杨家其实与你有恩,撞破了杨龟寿的丑事,守口如瓶不就行了,还不是照样过你自己的日子?难道他杨龟寿还怕你个小小婢女去告发他不成?” 小竹听了之后,一张小脸顿时红得跟一块大红布一样。 谢直一愣,难道这里面还有其他的故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1章 小招数用起来 人家通-奸,你跑个什么? 小竹听了谢直的问题,一张脸刷一下子就红了,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谢直一见,心中不免奇怪,连番追问之下,小竹这才小声说道:“那杨龟寿简直禽兽不如,被小婢撞破了他的丑事,不但不以为耻还反以为荣,不但如此,他……他……他还要小婢侍寝……说什么我左臂有颗痣,那王氏的右臂也有颗痣,大被同眠之下,正得‘相映成趣’之妙……” 谢直当时就震惊了,杨龟寿你小子挺会玩啊,就两颗痣就敢玩出这样的花样来?我他么…… 只听小竹支支吾吾地继续说道:“杨龟寿这么一说,小婢羞的无地自容,那王氏好不要脸,还特意走到小婢近前,让小婢看了看她右臂上的痣……她的那颗痣,就在右臂之上,平日里王氏总是带着一枚臂钏遮挡,寻常人根本不知道,小婢要不是撞破了他们的丑事,又听那杨龟寿如此说,小婢也不知道……” “行了行了。”谢直连忙打断小竹的话,我他么又不是变态,你把这颗痣的情况说这么明白干什么,我又不惦记人家有夫之妇! 谢直没好气地瞪了小竹一眼,不由得一阵泄气,本想通过小竹抓一个杨龟寿的把柄,好好得收拾一下这小子,结果为了保护小竹,答应她不去上告杨龟寿,现在可好,把柄——姑且算作把柄——到手了,可是没办法用啊! 难道就这么放过杨龟寿? 等等! 通-奸,通-奸! 这可是两个人的事儿,既然杨龟寿这边不行,何不从那个什么王氏身上想想办法? 一想到这儿,谢直不由得豁然开朗,对啊,他答应不去上告杨龟寿,却没有答应不去告王氏啊,而且这王氏还是个有妇之夫,那就更容易找她的破绽了,这也算是为建设大唐和谐社会做出的贡献吧…… 一念至此,谢直开口: “嗯……你既然是我谢家的奴婢了,有些话也不必瞒你,我和那杨龟寿有仇怨,自然想要他的把柄,不过刚才亲口答应了你不会告他,也不能食言而肥,这样的话,只能从那有妇之夫的身上想办法……说吧,她是谁?” 小竹听了,也没办法,只得实话实说,“是杨府隔壁的王氏。” “具体说说……” “那王氏身高腿长、肤白貌美……” “你给我闭嘴!”谢直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我问你这个了吗!?你个小屁孩,这小脑袋瓜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说这个有什么用!?我问你王氏家里的情况,她夫家是干什么的,她又是如何与那杨龟寿勾搭到了一起?” 小竹迷迷糊糊地“哦”了一声,这才说道:“那王氏的夫家姓刘,行四,具体叫什么我不知道,只听得杨府之人都叫他刘四,听说他乃是一个行商,常年在江南一带贩卖布匹,生意做得好像不大……至于那王氏和杨龟寿如何勾搭在一起,小婢也说不太清楚,想必是刘四常年不在家,那王氏本就水性杨花,我家公子……不是,杨龟寿本也是个好色之人,再加上两家宅院只有一墙之隔,两人这便是一拍即合……” 谢直无语,这话说的,除了一个人名“刘四”之外,根本啥都没说出来,不过他也知道小竹只是杨府中一个小小婢女,即便号称杨龟寿的贴身婢女,连两人如何勾搭在一起都不知道,想必在杨府里面地位也不高,如此说来,还真不好对她强求什么。 不过谢直终究还是有点不甘心,继续问道: “那杨龟寿和王氏平日里都是如何相见?” 这回小竹可有话说了,“还如何相见?那两个臭不要脸的,恨不得天天滚在一起才好!小婢是三天前撞破了他们的丑事,按照杨龟寿的想法,第二天就要对小婢下手,结果那王氏说了,刘四今天就要回来,两人又有一段时间难以相见,就暂时放过了我,然后天天腻在一起……小婢也是听闻了这个消息,见他们……见他们……这才抓了机会逃出了杨府……” 谢直听了,沉吟片刻,这才问道:“你是说,刘四如今在家?” “如果那王氏没有说谎,刘四应该是今日到家。” “刘四在家的时候,两人并无机会相见?” “大概是吧……” “而刘四不在家的时候,两人天天在一起?” “应该如此,就以小婢这两天的见闻,那不要脸的王氏,都快直接住进杨家了……” 谢直听了,默默点头,杨龟寿啊,没想到啊,你和那王氏感情挺不错啊?还天天在一起,怪不得你的名声在汜水县中也不好,既然你们天天见,那么这件事就好办了。 想到这里,谢直心中已然大概有了个计划,一拍大腿,“走!回家!” 到了谢家,首要任务自然是安排小竹。 他可不敢把小竹扔到谢家就不管不问,要知道谢家如今的当家娘子还是柳氏,她又是杨家主母柳三姨的亲姐姐,如果看到杨家逃奴小竹,能有好事么?说不定狠着点找个由头就能把小竹收拾死。 不过谢直也有办法,求到了老太太薛氏的头上,求薛氏将小竹安排给大嫂,话说得好听,一来能帮着大嫂侍奉老太太,二来小竹本身就识字,帮着大侄子谢文端茶倒水,也能彰显谢家的文华。 这话一说,老太太大为满意,起初谢直讨要小竹身契的时候,老太太还以为三孙子动了什么歪念,结果回来以后直接送给了大嫂吴氏,让老太太着实夸赞了他一通,三孙子也不客气,趁热打铁,向老太太讨要了一点东西,比如杨家第二次赔礼中价值十贯的布匹,以及足足二十贯现钱。 老太太也难得地大方了一回,这些东西说到底是杨家陪给谢直的,三孙子留下一部分也是应当,只不过提醒他不得乱用,也就过去了。 谢直手上有了钱,顿时意气风发,一分钱都没留,直接甩给了牛佑。 “知道北城行商刘四吧?” “当然知道。”牛佑这个“汜水百事通”立马表现出足够的专业素养。 “知道就行,你拿着钱,这么办……” 谢直交代完,牛佑都傻了。 “三哥,这不是白送给他吗?你这是图什么啊?” 谢直嘿嘿一笑,我图个什么,我这是给杨龟寿挖坑呢,只要那小子上钩,我就得让他知道什么叫身败名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2章 坑挖好了,等你来 第二天一早,牛佑就敲响了刘四的家门,刘四开门一见是他,赶紧将牛佑迎了进去,两人谈了半刻时间便拱手作别,刘四送别了牛佑之后,还压抑不住嘴角的笑意。 就在此时,王氏来到他的身边,“四郎如何这等欣喜?” 刘四哈哈一笑,“刚才是县驿长家的小公子上门,说是有一匹布料要出手,我看过了样品,质量上乘,要价却也实惠,如果真有牛公子说的那些数量,市面上购买至少需要十贯,他给我的价格,却只需要八贯而已,这岂不是坐地就挣了两贯银钱,这样的好事上门,我又如何不会欣喜?” “这么这样便宜,不会是有什么关碍吧?” “嗨,管他呢,就算是有关碍,也是驿长家的关碍,和我等行商有何关系?不过娘子一说关碍,倒是给我提了个醒,我说他谈这场买卖的时候为何要加上一个条件,非要让我远去江南散货,想必这批布料……” 王氏一听他要远走江南,不由得暗喜,“何时动身?” 刘四不觉蹊跷,嘿嘿一笑,“那牛公子说了,这批布料还有些首尾没有处理干净,牛家公子还要准备一二,就让我等上一等,应该在一月之后吧……” 王氏一听,不由得失望。 刘四一见,不由得一愣,“怎么了?” 王氏一惊,随即笑容重新上脸,这才说道:“没什么,我是想四郎昨日刚刚到家,一月之后又要远行,这不是……这不是……见了四郎奔波苦劳,难免有些伤怀……” 刘四一见,感动非常,一把搂过王氏,轻声细语地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我家世代行商,吃的就是这碗奔波劳苦的饭,这又有什么办法?只是这些年苦了娘子你了,正好,这一个月的时间我也不用出门置办货物,就在家好好陪陪娘子…… 至于一月之后远行,娘子也不用伤怀,江南线路都是常来常往的,断然不会有什么波折,这一次再下江南,少不得还要给娘子挑选些像样的首饰…… 对了,上一次带回来的臂钏,你可还喜欢?” 王氏点头,“自然喜欢,江南风物,果然大有不同,这支臂钏,就连杨府的柳三姨见了都说好,这不,她就是因为羡慕我手上的臂钏,还特意在洛阳城中花重金打造了一支蝴蝶金簪,看那意思,就是诚心戴给我看的……” 刘四听了,有些无奈地说道:“蝴蝶金簪太贵了,即便娘子喜欢,咱家也承担不起,不过娘子放心,我这一次下江南,一定用心给你寻找一支像样的首饰回来,虽然比不得宫中大匠的手艺,也断然不会让娘子在柳三姨面前失了颜色!” 说完之后,刘四嘿嘿一笑,“况且,这支臂钏,也不仅仅是一件首饰,我当初买下它的时候,就决定一定要让你带在右臂之上……” “这是为何?” 刘四笑了笑,伸手一指,“娘子浑身上下,四郎最喜右臂之上这枚小痣,闺房雅趣,岂可让他人见到……这不,正好送你一支臂钏遮挡,别人就算想看也看不到了,哈哈……” “讨厌……” “娘子……” 与此同时,谢直已然出门,听了牛佑的汇报,心中大定。 牛佑还是有些迷糊,开口问道:“三哥,我算了一下,将这匹布料卖给那刘四,咱们就亏了两贯钱,等到日后从他的手上重新买回来,可能还要亏上两三贯铜钱,里外里,五千钱,就这么便宜他了? 我知道三哥是为了给那杨龟寿挖坑,就算是把这三十贯的财货都花费了,自然也没什么,不过,咱们为什么要便宜那刘四啊?” 谢直嘿嘿一笑,还能为了什么?还不是想让这位刘四去抓奸。 你想,用组织货源的名头拖住刘四一个月的时间,那杨龟寿和王氏正是奸情炽热的时候,哪里受得了这份耽误,等到刘四一走,杨龟寿还不得跟红了眼的泰迪一样扑上去,然后咱们再出手把布匹买回来,刘四手上没了货又有了钱,他还能去哪啊?肯定回家啊!然后……好戏不就来了!? 等到那时候,就算杨龟寿成了王昌龄的弟子,谢直也有把握让王昌龄将他逐出门墙! 至于刘四,区区五贯钱又算得了什么,就当三爷看着他脑袋上的绿帽子,可怜他了,毕竟休妻再娶,不也需要成本不是? 不过这些算计谢直却不想多说,毕竟事情还没有进行到那一步,早早告诉牛家兄弟也没用,便没有正面回答,反倒是随口问起了晚上的饮宴。 “都准备好了吗?” “我爹正忙乎着呢,要不是三哥你来叫,恐怕我们哥俩现在也得去帮忙……” “嘿,还成了我耽误你了?算了,一起过去吧,反正晚上那场我也得去,不如早点,正好给舅舅帮帮忙……” 谢直的舅舅,也就是牛氏兄弟的亲爹牛顺牛老五,正是汜水县驿站的驿长,迄今为止已经当了十年了,呃,要是谢直的记忆没错的话,当初牛老五能够拿到这个职位,还是谢直的亲娘通过谢家帮着运作的。 而今天晚上的饮宴地点,就定在了汜水县驿站。 这不是巧合。 汜水县又不是长安、洛阳那样的大都市,整个县城根本就没有一个像样的酒楼,总不能让堂堂王昌龄跑到路边摊去办自己的收徒海选吧。 事实上,在大唐,城中的驿站不但要负担朝廷官员的迎来送往、消息传递,还会在平常时候承担县中官员的重要宴会,基本相当于后世的政府招待所,在物质没有极大丰富、外卖没有攻占大多数人餐桌的年代里,政府招待所,或者说驿站,绝对是小小汜水县中一等一的去处,自然,这场饮宴被定在了驿站,也就是理所当然了。 一提起驿站,谢直就忍不住流口水,无它,馋了。 谢直的舅舅牛老五,之所以能够稳坐驿长十余年,一方面是谢家的力挺,另一方面是他经营有方,不过在谢直看来,最重要的一件事,却是牛老五厨艺上佳,尤其是那一手羊汤面堪称惊叹地泣鬼神,一想到这个,谢直都快忍不住了。 “走吧,咱们赶紧去给舅舅帮忙,我都迫不及待了呢!” 牛家兄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3章 大唐驿站 一行三人走街串巷前往驿站,一路上大嘴牛佑几次欲言又止,却生生地忍住了,等马上就要到达驿站的时候,他终于还事忍不住了,向谢直说道: “三哥,你真的要参加今天晚上的饮宴?” “昂,怎么了?” “三哥,我有个事儿求你……” “什么事儿?” 牛佑吭哧了半天,最终才说道:“就是……就是……咱能不能……尽量别打架?” 谢直一听就愣了。 牛佑仿佛是终于开口,也不怕什么了,颇有些不吐不快地说道:“三哥你也知道大唐驿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爹说是驿长,其实就是为朝廷代管驿站而已,朝廷每年拨出有限的钱粮之外,就对驿站不管不顾了,偏偏这些年还对驿站传邮的要求越来越多…… 整个一年下来,仔细一算,我家都不知道要给朝廷的驿站搭进去多少钱粮。 这也就是驿丁、脚夫乃是朝廷徭役所派,要不然的话,损失更多。 三哥,今天晚上您千万控制着点,别动手,打坏了桌椅板凳,全得是我家包赔啊……” 谢直顿时一阵无语,大嘴说的关于驿站的情况他倒是知道,大唐的驿站传邮虽然归兵部管理,不过真的只是管理,只管用,不给钱,除了初始建设费用之外,每年只有非常少的钱粮作为维护费用,还都是各县自筹的。 驿长,根本就不在大唐职官体系之内,连个里长、坊正的政治地位都不如——好歹里长、坊正每年还有点“工资”呢,驿长却啥都没有——还得负责驿站的一切维护,必须保证正常使用,要是在使用上出了问题,还要追究他们的责任。 在谢直看来,所谓驿长,就是后世那种承包了政府招待所的承包人,还是完全自负盈亏的那种。 那这里就有一个问题了,既然是纯粹的赔本买卖,谢直他舅舅有病啊,还非得承包下来,还一包就十多年? 谢直的舅舅自然不会有病,就算他有病,谢家也不能眼睁睁地把自家姻亲往火坑里面推——这里面,还是有挣钱的地方。 在哪呢? 就在牛家的主营业务——客舍。 客舍这玩意,是大唐的叫法,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旅馆。 普通的旅馆开门做生意,来了人,收钱,开房,客人睡觉,走的时候结账。 可要是没有客人怎么办? 等。 而且只能等。 这就很被动了。 但是,有了驿站,或者说,牛家有了驿长这个职务就不一样了。 要知道,大唐朝廷对驿站的使用是有规定的,什么级别的人能用,能够带多少人员住到驿站,住到驿站之后享受什么待遇,都有详细的规定,不能违反,违反了,兵部就该找你了。 事实上呢,朝廷这样的规定,肯定满足不了所有官员的需要。 你看,有个官要走马上任,带上一个老成的家人逢山开道遇水搭桥,不过分吧,带上一个护卫保证出行安全,不过分吧,带上一个伶俐的小厮研墨捧剑,不过分吧,再带上一个标致的婢女照料饮食起居,不过分吧,要是有讲究的,出门上任还得带上个小妾,为啥?首相出国访问还得带着第一夫人呢,你说为啥?还不是怕出现大狗东刘哥那样的糟心事?就算不带小妾,家里有年龄正好的子侄,想跟着一起去开拓一下见识,你不能说不让跟着吧。 算算,这都多少人了? 结果一到驿站,牛家舅舅一查这位的品级,驿站只能承担这位的饮食起居,剩下的,管不着! 那剩下的人怎么办?总不能够让人睡大马路去啊?别忘了这里面还有老爷的小妾呢!老爷能干吗? 这个时候,牛家舅舅就会一脸“我来给你帮忙”的德行站出来,我家里也开着一家客舍,干净、实惠,剩下人上那儿住去吧,给您再打个折。 这买卖不就做成了嘛。 总的来说,针对驿站,牛家赔钱,但是要针对客舍的生意,这不就是化被动为主动了嘛,你想,这生意还能差得了吗? 事实上,牛家就仰仗着这个驿长的身份,让自家的客舍,在十年之内赚了个钵满框满,那是真正发了财的,那生意,把县里其他客舍都快挤兑得干不下去了,让汜水县多少人都看着眼红,但是这些人又没有办法,谁让人家牛家身后站着谢家呢,因为这点生意得罪了谢家,汜水县里,还没有这么胆肥的人。 但是,这其中,不包括也经营着另一家客舍的,杨家。 杨家一开始也没敢动这个心思,后来柳氏嫁到谢家、柳三姨又嫁到杨家之后,杨家主事人就开始有点动心了,尤其是他们这几年在洛阳城中找到一家强援之后,这份心思更是愈演愈烈。 你牛家的买卖这么好,还不是因为谢家给了你一个驿站的职位?你和谢家关系好,我和谢家也不远啊,你家妹子是谢家长房长媳,我和谢家二房还是担挑儿呢,更何况我家大姨子柳氏现在就是谢家的当家娘子,凭什么我杨家就只能看着你牛家发财? 然后,就有杨家通过柳三姨不断给柳氏吹风——老娘们儿腰杆子硬不硬,全得靠娘家!柳家又没有什么出色的人物,还不如把杨家拉扯起来呢……然后,柳氏就上套了,一心想通过运作,把县里驿长的职务,从牛家抢过来给杨家。 这也是她为什么死不待见牛家兄弟的根本原因。 而谢直呢,即便他是真正的谢家子弟,却在这件事情上,又成了柳氏的绊脚石。 好吧,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我很爱打架吗?怎么你还特意提醒啊?”谢直有点迷。 牛佑一听他这么说,脸都绿了。 三人之中一直最安静的牛佐都忍不住了,“三哥,你要是不爱打架,咱们县里就没人爱打架了,这事儿谁不知道啊? 你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杨龟寿,二话不说,上去就一脚,理由是他戴帽子了,结果,人家躲了你整整两年。 你九岁那年,又见到他,又是一脚,理由,他没戴帽子。 结果柳三姨带着杨龟寿上你家去闹,你还是一脚,然后第一次和他说话,问,你为什么不戴帽子? 人家哭着问你,他到底是应该戴帽子还是不应该戴帽子? 你当着柳三姨踢了他第二脚,说,戴不戴帽子,你问我,你是不是傻!? 事后我们哥俩问你,为什么老欺负他,你说汜水县太小了,上得了台面的人家就怎么几户,不欺负他难道还欺负我们哥俩吗?欺负老百姓算是什么本事!? 自那以后,你汜水帽子恶霸的名声就算是坐实了,你没发现吗,只要咱们在街上走,多少人都绕着你走,还有抱着帽子就跑的……” 谢直听了,脸也绿了,这不成流氓了吗!?还“汜水帽子恶霸”,这他娘什么名声!?怪不得自己嚷嚷着要读书的时候,老子说就你这名声,没戏!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至于那倒霉的杨龟寿,仔细想想,嗯,以前还真没少揍他…… 三人说着,就到了驿站。 牛家舅舅见面第一句话,“三郎,来了?你等着,舅舅给你下面去,不过你得答应舅舅一件事哈,想打架,出门再打……” 谢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4章 汜水第一才子 牛家舅舅端上来一碗面,谢直吃了,自然也就答应了他,尽量控制,不打架。 舅舅牛老五看着他狼吞虎咽,乐呵呵地问道:“好吃不?” 谢直点头,好吃,真心话,这是他穿越到大唐以后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颇有点后世水盆羊肉的味道,再配上点纯手工的劲道面条,那味道,绝了,说实话,谢直吃完之后,都有撺掇舅舅开面馆的心思了,放在后世可能也就是一个好吃点的外卖水平,但是在大唐,绝对是好东西。 牛老五嘿嘿一笑,转而却叹了一口气。 “三郎,刚才舅舅让你答应今天不要动手打人,其实是为了你好…… 舅舅知道,你这孩子心思重,这些年动手收拾杨龟寿,全是为了给舅舅出气。 要是平常,就是你砸了这朝廷的驿站,你舅舅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不过是些钱财而已,赔他就是!这十多年的驿长干下来,我赔得起!就算不要这个驿长了,也不算什么,我老牛家就算关了客舍去开一家面馆,照样能过上好日子,况且这些都是你谢家的恩惠、我那姐姐的遗泽,这个道理,我明白。 但是,今天,不行。 为啥? 我听说今天的饮宴遍请了县中的才俊,说是饮宴诗会,其实是为了给王少府选徒。 我听说你现在知道上进了、想读书了,这是好事,还有心思拜王少府为师,那就是更好了。 不过,也更不能动手了。 你想,先不说你能不能入了王少府的法眼,如果你在饮宴上动手打了人,人家王少府怎么想?噢,你是谢家三少爷,你敢动手,还不分场合,这不是把我的收徒饮宴给搅和了吗? 等到了那时候,就算人家王少府看你不错,也不能收你为徒了,你想,还没入门呢,就敢当着他的面打人,这要是入了门,以后碰上相同的事儿,你还动不动手?他能保证你不动手吗?人家王少府收徒是要教出来一个读书人的,他又不是要教一个莽夫出来,对不对? 所以,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最好忍着点,啊?” 谢直无奈点头,他知道牛老五完全是为了他好,自然不好对亲舅舅多说什么,不过他的内心的狂躁的——你们一个个的都要干什么!?都怕我动手,难道我是变态吗,还是暴力倾向特严重那种!?再说了,动手打人这种事,格调太低,咱不屑为之!收拾杨龟寿还用费那么大劲儿吗?等我安排牛佑的事情成了,他还能蹦跶几天! 舅舅牛老五看了他这个德行就知道这货没走心,不由得有些暗自焦急,想了想,便开口说道:“三郎,你也不要嫌舅舅啰嗦,今天不让你动手,真是为了你好,这样,咱们具体一点,你得答应舅舅,今天不能动手去揍杨龟寿。” 谢直给气笑了,我都给他挖好坑了,一个月之后就能见分晓,现在揍他干什么,真给他打个腿断胳膊折的,到时候他自己不跳坑怎么办? “舅舅放心,三郎答应你,今天不揍杨龟寿。” 谢直这一答应,倒是给牛老五弄懵了,直愣愣地看着他,脸上全是犹疑,突然仿佛恍然大悟一般,说道: “我明白了!三郎虽在汜水多年,却从来没有进学,对县里面读书人的情况还不了解吧?” 谢直点头,他这些年光跟着谢家老爷子练武了,如果老爷子有事不在,他就基本跟牛家兄弟泡在一起,对汜水县的情况还真不算了解。 “果然如此!”牛老五一拳砸在掌心,跟柯南破了案似的,“我说三郎怎么会轻易答应此事,原来还不知道杨龟年是怎么回事!” 谢直哂笑,那货能是怎么回事?不就是一个勾引有夫之妇的废物而已。 结果,舅舅下一句话,却让他一愣。 “三郎想必不知道吧,那杨龟寿号称我汜水县第一才子……” 谁!? 杨龟寿!? 就那个草包,还第一才子!? 这汜水县的文化建设搞得也太不像样了! 只听牛老五继续说道:“可能是让你把他打出心理阴影来了,杨龟寿从小就见不得刀枪剑戟,别人说话声音大点他都害怕,杨家也不能让这孩子就这么长成一个废物啊,就给他请了一位私塾先生教他读书习字,却没想到,杨龟寿别的看不出来,却在读书一事上极有天赋,七岁识字、九岁读经,十一岁的时候就能作诗了。 杨家一见他如此,自然是大喜过望,花费重金重新为他聘请名师不说,还把他送进了县学,据我所知,他进入县学之后读书还算刻苦,基本年年都是县学第一,就在刚刚结束的县学考试中,他又名列第一……” 谢直听了,很是错愕,还真没想到,这货还能有这两把刷子?怪不得柳三姨宁可花费重金,也要让他参加这一次的选徒饮宴,原以为是杨家通过刘县令走通了王昌龄的关系,给他内定一个名额,现在看了,这种准备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更重要的是,这货还真有点才学,就算真选了他,汜水县的其他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牛老五看着谢直若有所思,继续劝解道: “今时不同于往日啊…… 平常的时候,你见到他,动手打了就打了,反正他从小就挨揍,想必已经习惯了。 不过今天的饮宴上,肯定要作诗啊作赋啊,这可是他杨龟寿最擅长的东西,而你……不说也罢。 我就是怕你看到他在饮宴上大出风头,一时忍耐不住,再次出手揍他……” 谢直点头,终于明白舅舅这一家子人到底为什么担心了,自家的名声不好,还全是因为揍杨龟寿得来的,肯定从心里瞧不起他,结果今天饮宴之上,人家注定要光华夺目,说不定还会直接入了王昌龄的门墙,而自己这个“帽子恶霸”,说不定还得被别人挤兑挤兑,到那时候,还真不一定能不能忍住。 不过谢直却自家知道自家事,他对杨龟寿还真没有那种比较的心思,更何况还给他准备好了一份“厚礼”,正等着看戏呢,怎么可能在好戏开演之前先把主演给揍一顿?不过看今天这架势,不甩出来点干货,舅舅恐怕不会放过自己了。 “舅舅不必担心,三郎之所以答应您今天不出手揍他,乃是因为不能因为一时意气之争坏了三郎拜师王昌龄的大事。 舅舅想必也不知道,王少府极爱三郎的书法,曾有‘或因三郎、名扬天下’之语,牛佐牛佑两人都是见证。 另外也不敢瞒舅舅,三郎此来参加饮宴,手中却不是县衙发送的请柬,而是王少府亲手书写的,而且少府也有明言在先,今日要让三郎记录饮宴盛况以作纪念。 舅舅请想,少府既然独爱三郎书法,又如此看重三郎,只要饮宴结束,三郎做一篇传记出来给他,到时候再多多美言几句,拜师一事岂不大有可为? 所以,区区杨龟寿,今日已然不在三郎眼中,三郎又怎么因小失大?” 牛老五一听,大为惊喜。 “有这等事!?” 在得到肯定回答之后,更是欣喜若狂。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我那姐姐在天有灵,也会欣喜!” 谢直见了,呵呵一笑,“如此,舅舅可能相信三郎了吧?” “信了,信了!你都要拜师王少府了,舅舅还有什么不相信你的。”牛老五说完,却转身看向自家的两个儿子: “你们兄弟二人听真,今日什么都不用你们干,你们就给我看住了你们三哥! 他要动手的时候,一定给我拦住了! 要是拦不住,你们俩动手先把杨龟寿给我揍一顿!无论如何不能让你三哥动手! 听清楚没有!?” 牛家兄弟:“……” 谢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5章 无视他 时间临近傍晚,已经有人陆续赶到驿站。 谢直一看,嚯,还真都是读书人,一个个穿着对襟长衫,看着还挺像回事。 不过看着看着就没意思了,无它,没熟人,这些汜水县的青年才俊,要不就是在县学进学,要不就在家苦读,认识谢直的不少,可谢直还真一个都不认识——人家谢三郎就根本没上过学,上哪找同学去?别人认识他,也基本都拿他当社会小流氓看待了,没事见面躲着点,省得谢三郎抢你帽子。 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没劲,谢直无聊之中,转身就回了驿站,干啥去?奔后厨,找吃的去! 他可是知道,甭说后世那种高档的酒会了,就是后世那种最普通不过的商务宴请,也没多少人能放开了吃饱的,有多少人光鲜亮丽谈笑风生之后,回家泡方便面的?现在这次驿站饮宴,说是要为王昌龄选徒,据说刘县令还要带着一帮子县中官员出席,你就想想吧,一帮穷学生,和县-高官、公安局长,以及县领导班子一起吃饭,能放得开吗? 所以,还是在正式开始之前自己吃饱了最实在。 他走了,却有人来。 杨龟寿。 站在驿站门口,抬头,盯着大门牌匾上的“汜水驿”三个大字,不由得有些澎湃。 在他身后,跟着一位,原本正亦步亦趋地前行,没想到杨龟寿突然停步,差点撞到他的身上,即便及时停下,那也是相当狼狈,不过这位却不以为意,看看杨龟寿,又看看驿站牌匾,略一思索便恍然大悟,立时叉手为礼,对杨龟寿恭恭敬敬地说道: “今日饮宴,以表哥的才华,必将大放异彩,这汜水驿,正是表哥名扬天下的肇始,大郎,为表哥贺!” 这位姓柳,单字名放,在家行大,乃是谢家柳氏的兄弟、杨家柳三姨的哥哥,柳家二郎的独子,仔细算起来,和谢直的二哥谢正一样,和杨龟寿都是表亲。 杨龟寿被柳放一句说道心坎上,不由得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以手虚点。 “大郎,还是你会说话,正中杨某下怀啊!哈哈……怪不得这一辈的亲戚之中,只有你我二人最为投缘。” 柳放嘿嘿一笑,用手一领,还特意弯腰弓背,学那寻常人家的引路小厮一般,“杨少爷,请!” 杨龟寿又是大笑,一把搂住了他的肩头,“大郎,你我表亲,又交心良久,何必如此?苟富贵,勿相忘啊。” 柳放也是一笑,却稍稍站起了一些身形,让杨龟寿搂得更舒服些,故作谄媚状,说道:“日后正要仰仗表哥提携!表哥还请放心,如有差遣,绝无二话。” 杨龟寿笑得很是开怀,重重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脸色却转向阴沉,“如此说的话,今日饮宴之上,恐怕还真有一事……” “表哥但说无妨。” “据我听闻,今日饮宴,那谢三蛮子也要参加……” 柳放听了一愣,“今日饮宴,不都是读书人吗,他谢三……”随即哑然一笑,“就算他来参加也没什么,毕竟谢家在汜水县乃是首屈一指……怎么,表哥还怕他谢三郎抢了你的风头不成?” “就他?”杨龟寿把嘴一撇,极其不屑地说道:“不是我瞧不起他谢三蛮子,他认字认全了吗?我听我家大姨母说过,当初要不是我大姨夫捏着棍子教他认字,他现在恐怕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更何况他启蒙学字竟然用得律疏,哼,说他是读书人,简直丢了我等读书人的脸面……” “那表哥的意思是……?” “平常日子也就算了,不过今天乃是读书人的盛会,他谢三蛮子既然敢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杨龟寿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这么好的机会,如何能放过,一定好好折辱他一番!” “这个……”柳放一时之间楞是没接上话,他自然知道谢直和杨龟寿之间的恩怨情仇,甚至在杨龟寿在九岁时候被谢直揍得哇哇大哭,他就在两人身边,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杨龟寿竟然把小时候的那种无谓争端带到今天的饮宴之上,想了半天,这才说道: “表哥还请三思吧,那谢三自然不算什么,但是他终究是谢家的嫡系子弟,我家大姑母、你家大姨母如今正是谢家的当家娘子,今日你我要是真让他下不了台,可不仅仅是他谢直一个人丢人的事儿,还是让谢家的丢人事儿……咱们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大姑母的份上,要不就……” 却没想到杨龟寿却冷冷一笑,“这你便有所不知了,今日羞臊谢直,正是大姨母的意思!” “哦?还有这事!?”柳放真的愣了。 “不错!谢家在汜水首屈一指是没错,但是你也别忘了,他谢家还分了大房和二房!具体事务不便多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点,那就是,即便你我今天羞臊了谢三蛮子,谢家也绝对不会找你我二人的麻烦!” “要是这样的话……”柳放的眼睛眨了一眨,然后再次摇头,“还是不妥啊……” 杨龟寿怒了,说好的“但有吩咐、不敢不从”呢!?前后还没两句话的功夫,你这就忘了!? 柳放一见他怒气上脸,赶紧说道:“我说不妥,不是因为他谢直,却全是为了表哥着想! 表哥请想,今天你我前来驿站,所为何来? 对啊,乃是为了拜师王少府啊! 为了拜师一事,表哥家中,大郎家中,总共动用了多少资财,有动用了多少关系才走通了刘县令的路子? 即便这样,也就是勉强让少府答应县尊开办如此一个选徒的饮宴…… 在这个时候,你我节外生枝去招惹他谢三蛮子,实在是有点……” 柳放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盯着杨龟寿,见他脸色也有些犹豫,赶紧趁热打铁。 “表哥啊,那谢三不过是一个莽夫,要想收拾他,什么时候不行,为何非要在今天? 今日饮宴全是读书人,是要作诗的。 表哥请想,他谢三郎声名声名不行、才学才学不行,就算仰仗着谢家的威势进入了今日的饮宴,又能有什么作为?难不成还给少府演练一套军中的刀法不成? 这样的人物,就算进了饮宴,也不过是眼巴巴地看着你我与少府诗词唱和而已,根本就没有什么存在感! 表哥要是执意羞臊他,反而却是将他推向了前台,这又何必!? 再说了,今天如果真惹得谢三大怒,他一个莽夫如何行事,表哥难道还不知道吗? 真逼得他大闹饮宴,他在少府和县尊面前自然讨不得好处,可是人家本就是汜水一莽夫,就算被训斥两句,又能如何?他谢直在汜水还想要个好名声不成!? 但是你我呢,但凡有所损伤,岂不是斯文扫地?到时候但凡有一二不是,入了少府的双眼,岂不影响你我拜师的大事?” 杨龟寿听了,若有所思地问道:“那咱们……?” “无视他!”柳放说得斩钉截铁,“让他来了跟没来一样,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也在饮宴上才好!” 杨龟寿闻言重重点头。 “不错,让他当个背景更好,嘿嘿……” 柳放一听,知道已经劝得差不多了,便一边领路,一边说道: “表哥此言差矣……” “怎么讲?” “今日嘛,让他谢三郎成为表哥名扬天下的背景,还是连话都说不出来的那种!” “哈哈……” 说着,两人便走进了驿站,来到正堂一看,他们算是来得比较晚的,接到邀请的人大部分都到了。 两人一进门,自然有县中学子纷纷上前打招呼,一番相互吹捧自然不用多说。 杨龟寿在其中自得其乐。 柳放一边应付这些人,一边暗暗观察了一圈,谢直没在,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他是真怕两人不管不顾地闹起来,谁赢谁输,他没兴趣,只要不影响了他拜师一事就行了——为了拜入王昌龄的门墙,杨家走通了刘县令的关系,柳家也在其中帮了不少忙,那刘县令说通了王昌龄办收徒海选的同时,还答应两家,要帮着他们两人美言两句,争取让他们表兄弟共奉一师。 不过却也有言在先,收徒一事毕竟是王昌龄说了算,刘县令尽力帮衬却也不敢保证结果。 而杨家也在私下里找过柳家,最终两家达成协议,柳家尽力帮忙,先保证杨龟寿进学,然后杨家再反过头来努力帮助他柳放进学。 要不是有这个不平等条约存在,杨龟寿能不能拜师他才不管呢!可是现在没办法,要是杨龟寿拜不成,他也够呛,所以他是真怕谢直给他们捣乱啊。 过不多时,时辰已到,刘县令和王昌龄,以及一众县中佐官,来到了大堂之上,那便自有另外一番热闹。 柳放仔细看了一圈,谢直还是没来,不由得暗中送了口气。 却不想…… 众人落座之后,刘县令笑语吟吟地对王昌龄说道:“少府,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王昌龄听了,先是一笑,随即目光在堂上转了一圈,却脸色一沉,突然问道:“谢直何在?” 柳放听了,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6章 来自县尊的吹捧 谢直何在? 这货正在后厨吃饭呢,想他一个后世研究生,饱受各种外卖和食堂菜系的摧残,健康不健康的先不说,那也是堂堂一代吃货。 穿越大唐之后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上顿水煮娃娃菜,下顿清蒸娃娃菜,连点粉丝都没有,有点蒜末就算是过节了,再说那娃娃菜也不成啊,据说是大白菜的先祖,干干巴巴的、麻麻咧咧的,一点都不想盘它。 提起吃肉更是让人脑壳疼,不是烤就是水煮,没有香料,就算是有,也是很少很少的有点,根本遮掩不住肉食本身的腥气,再说烧烤再好也不能一天三顿地吃啊,没辣椒的烧烤,那是没有灵魂的,谁还能吃多少啊!? 就这饮食水平,在大唐,在汜水,那已经是完,刘县令点头,“果然不错,不愧是我县中第一才子。”说着,转向王昌龄,“少府恐怕还不认识吧,此乃杨家杨龟寿,现在求学县中,多年来一直是我县学第一,堪称才华出众……” 谢直听了直想打哈欠,演技一般,略显浮夸,要是再收着点,说不定就能让更多的人看不出你们之间的配合了。 就在他无聊的时候,刘县令还在不停吹捧杨龟寿,而杨龟寿在县令的吹捧下,也表现得像一个合格的才子,不断谦逊,“哪里哪里”、“过誉过誉”、“抬爱抬爱”…… 谢直看得无聊,那柳放却是心中一片火热,好局势! 按照他们的计划,由刘县令先向王昌龄介绍杨龟寿,吹捧过后便是刘县令半开玩笑地介绍杨龟寿进入王昌龄的门墙,没办法,汜水县第一才子就在这儿,您要是收徒,这个最好!然后王昌龄在县令的提议之下,半推半就地收了杨龟寿,岂不就是水到渠成?等到杨龟寿之后,那不就轮到自己这个“汜水县第二才子”了? 现在看来,形势大好啊! 柳放两眼放光地盯着刘县令和王昌龄,就等着刘县令开口了。 结果…… “噗嗤……” 一声轻笑,在大堂上清晰可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7章 这里面还有我的事儿呢? 这是谁捣乱呢!? 柳放顿时大急! 是不是谢志!? 抬眼一看,还真不是,只见谢家三郎正打哈欠呢,手中拿着一支毛笔,在纸张上点点画画,看那意思,好像画王-八……呢吧? 这不是重点,重点刚才是谁!? 刘县令的脸也黑了。 就连谢直听了这声轻笑都十分好奇,真当县令给你说相声呢?还真有捧场的?谁啊!? 放眼望去,只见末座之上有为黑大汉,嘴角噙着冷笑,颇为玩味地看了杨龟寿一眼,这才施施然起身,叉手一礼: “小子于诚,失礼了,请县尊、少府见谅。” 王昌龄没说话,刘县令黑着脸也没说话,旁边张喜一看,县尊这是自持身份不便开口,得,别说别的了,我问吧。 “因何发笑?” “群贤毕至、老少咸集,这八个字,不妥。 “有何不妥?” “只见杨家子,不见汜水人。” 刘县令听了,脸色更黑了。 谢直在一旁听了,差点笑出声来,这是用县令自己的话当面打脸啊!你想吹捧杨龟寿,没问题,但是好歹也得等大家都做完诗,有了个比较你再吹,现在可好,杨龟寿刚说完,就开足马力一顿猛干,别人能服气吗? 另外这于诚也是损,一句“杨家子”直接点出了杨龟寿的家庭背景,却绝口不提他本身的才学,这是啥意思?就差指着刘县令的鼻子骂街了——你是不是收了杨家的好处!说!——这让刘县令刚才的吹捧全都白说了,人家王昌龄还怎么收徒?真要是收了,是收的杨龟寿还是收的杨家子,难道他王昌龄收个徒弟也要向杨家收好处不成? 张喜也是聪明人,几乎在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这些事,不由得心中叫苦,我有病啊我?这个时候出头?事情办不成,别县令和杨家都恨上了我!不过他也有办法,不等别人反应过来,直接开口。 “你是何人?” “于诚。” “家中做何营生?” “家父早亡,家母为人漂洗衣衫,于诚帮人做工记账,闲暇时节读书进学。” “漂母之子?账房先生?也敢妄称青年才俊?!还不给我退下!” 那于诚一听,顿时急了,即便刚才硬怼县令也不见他如何,现在却涨红了脸。 “漂母又怎么了!?漂母一饭之恩换来三齐王千金报偿! 我是账房先生又如何?胡不闻吃自己的饭、留自己的汗、靠天靠地靠父母、不算是好汉!?” 张喜还想说什么,却不想王昌龄突然眼前一亮。 “好志气!” 张喜一句话憋到嗓子眼差点没憋死,他还没招儿,今天王少府是主角儿,人家说话了,他一个小小的法房文吏只能闭嘴。 他闭嘴了,刘县令却开口了。 “乡野俚语,难登大雅之堂。” 王昌龄点点头,“确实失之雅驯,不过正是这种没读过书时候说出来的话,才正是真心所言。”说完之后看向于诚,“你既然家境贫寒,又不得不替人算账谋生,想必学问尚浅,不过正是如此,倒也显现出你这份赤城,如此说来,你可愿意……” 柳放一听,不由得大急,这“你可愿意”后面,肯定跟着“拜我为师”啊,这还了得!?为了拜师王昌龄,他杨、柳费了多少心思就不多说了,就说今天,汜水县青年才俊齐聚一堂,又是“第一才子”,又是“第二才子”的,这要是让一段顺口溜先拔头筹,这些人以后也别读书了,全都出门撞马车去吧,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不仅他如此,杨龟寿更是直接气青了脸,其他众人羡慕有之,嫉妒有之,不一而足,不过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这位于诚。 却不想,于诚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开口说道:“不敢欺瞒少府,这四句,乃是于某闲暇时节偶然得知的,并非于某所做。于某既然以‘诚’为名,自然不敢掠他人之美,还请少府明鉴。” “原来如此……”王昌龄的言语中带着一丝失望,不过看待于诚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欣赏,这孩子倒是一个实诚人,“既然不是你所做,那你可知是何人所做?” “于某不知……不过有传言……”于诚说完之后,竟然回身看了一眼,随即略带犹豫地说道:“不算是好汉四句,乃是谢家三郎所做……” “不可能!”别人还没说话呢,杨龟寿便是一声惊叫,满是不可置信。 他身边的柳放也被吓了一跳,不过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赶紧抓了他一把,不过却难掩眼神中的震惊。 正堂之上的其他人,即便没有他们这么大的反应,也是震撼不已,就连刘县令也是一震。 王昌龄开口问道:“谢直,你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自己说过的话要负责啊,只能无奈点头。 杨龟寿和柳放一看,鼻子差点气歪了,谢三郎你还要点脸不要了?全县上下就数你谢家家世好、势力大,你还“靠天靠地靠父母,不算是好汉”,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王昌龄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哈哈一笑,“县中寒门子弟要说出这话来,倒还妥当,你这堂堂谢家子弟,也不想靠天靠地靠父母吗?” 倒是那于城上前一步,躬身一礼。 “昨日听闻这四句,于某大受震动,这四句虽然直白浅显,却说出了我寒门学子的心声,却没想到,果然是谢三公子所言,还请三公子受我一拜。” 旁边还有起哄的,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寒门学子,纷纷起身,“请三公子受我等一拜。” “不敢当,不敢当……” 谢直连忙起身回礼。 他其实挺尴尬的,本来想安安静静地做一个美男子,却不想被这于城一下子给架到前台了,要不是他自己知道,他都快以为这位是自己找的托儿了。 杨龟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个世界怎么了这是!?都是世家子弟,他费劲巴拉地请刘县令出马展现一下自己,就被寒门子弟当场捣乱,谢直四句顺口溜说出口,就被寒门子弟集体感谢,还讲不讲道理了啊!? 一念至此,杨龟寿开口: “谢家乃是我汜水县首屈一指的豪门,三郎所言不靠天不靠地不靠父母,未免有矫情之嫌!” 谢直还没说话呢,于城倒是先不干了。 “杨家子此言差矣! 靠天靠地靠父母,终究不如依靠自己,谢家三公子与我等寒门不同,我等是无所依靠,而三公子是早早悟通了这个道理,他知道靠天靠地靠父母,终究还是要依靠自己! 这样一来,岂不更显得难能可贵!? 起码也比某些人依靠家世求着别人吹捧自己来的要好吧!? 哼,也不知道是谁在矫情!?” 说着还瞟了一眼上座的刘县令。 杨龟寿听了,差点气个脑淤血出来,“你……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8章 白骨乱蓬蒿 王昌龄一见马上就要打起来了,不由得哈哈一笑,然后说道:“杨家子已然抛砖引玉,不知县中才俊可还有其他妙文与闻?” 他这么一说,于城闭口不言,而杨龟寿也被柳放拉了下来。 众人一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有人再次献诗,一个,两个,就连柳放都有一首短诗献了出来,王昌龄笑呵呵得听着,一言不发,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这时候就能看出刘县令这个“主持人”的专业素养了,只见他故作爽朗一笑,说道:“少府到任汜水,我县才俊堪称欢欣鼓舞啊,这也难怪,王少府还在长安之时,就已然诗名名动天下,我县才俊想必也都有耳闻吧? 杨龟寿,你可听闻过少府的才名?” 刘县令再次点名杨龟寿,正堂之中为之一静,就连柳放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这位了为吹捧杨龟寿不顾脸面了啊。 杨龟寿却不管这个,立马起立站好,“自然听过,那真是如雷贯耳!杨某不才,最喜欢少府的《塞下曲》……” 说着,还声情并茂地一通诗朗诵。 “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 平沙日未没,黯黯见临洮。 昔日长城战,咸言意气高。 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 其中‘白骨乱蓬蒿’一句,最得我心!少府一副悲天悯人的胸怀跃然纸上! 杨某不才,正是和少府一样,最是反对战争…… 可怜我大唐子民啊,为国征战,竟然暴尸荒野,落了个‘白骨乱蓬蒿’的下场……” 杨龟寿这货显然是早有准备,当当当一顿吹捧,一串彩虹屁,直给! 王昌龄也不知道被彩虹屁所迷,还是给刘县令面子,反正就是听着听着就喜形于色。 柳放在旁边一看,不由得暗自得意,为啥?因为这套词正是他给杨龟寿编的,连《塞下曲》这首诗都是他从王昌龄众多诗作中挑选出来的。 一开始的时候杨龟寿还有点纳闷,咱们为什么要从他早期的作品里面选出来这首诗,为啥不是近期的诗作。 柳放却笑得特别鸡贼,你别看这是王昌龄在考中进士当官之前的作品,却是他年轻时期前往陇右游学时的得意之作,其中反战的思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正是他身为文人反对武夫征战的一种政治正确,他为什么要强调这种立场,还不是他要在文官这方面勇于进取?现在他是什么身份,说是汜水县尉,你可别忘了,这是他考中了制科之后的官职,正是他在文官一道勇于进取的结果。 一个是起因,一个是结果,选这样的一首诗,岂不是比选择他近期的作品更能打动王昌龄? 至于结果么,看看,王少府都乐成什么样了!? 不但柳放看出来了,就连杨龟寿也看出来了,一见王昌龄的笑脸,更是数不清的彩虹屁喷涌而出。 他如此表现,却在正堂上恼了一人。 谁? 谢直! 为啥? 前文已经说过,谢家发家的肇始,正是谢老爷子追随大帅薛讷,在临洮大来谷口浴血奋战得来的结果,要是没有这场战斗,哪里来的谢家在汜水县的这种鼎盛!? 然后这首《塞下曲》呢,正是王昌龄在开元初年游学陇右,看了临洮之战的战场遗迹有感而发,在洮河水边写下的这首诗。 你敢反战? 还白骨乱蓬蒿!? 你就是王昌龄也不行啊! 谢直怒气勃发,不顾杨龟寿彩虹屁还没放完,直接起身,昂立于驿站大堂之中,朗声开口: “开元令,诸征行卫士以上,身死行军,具录随身资财与尸,付本府人将还。无本府人者,付随近州县递送! 杨龟寿,知道什么意思吗? 凡我大唐子民从军出战,身死之后,资财、尸首须交于本府人员带回原籍安葬!就算没有本府乡亲,也要就近交付给附近折冲府,由他们通过驿站系统递送回原籍! 再者,当初临洮之战,家祖时任成皋折冲府队正,战后重临战场,救援受伤府兵,收敛死者遗骨,此事经大帅薛讷举荐,后经朝廷嘉奖,具有证可查! 有此一令,再有家祖这样的队正身体力行,何来大唐子民暴尸荒野之说!? 所谓白骨乱蓬蒿者,不过是吐蕃人战后遗留! 怎么?杨龟寿,你还想可怜他们不成!?” 杨龟寿一听,傻了,还有这事呢?看看柳放,也是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啊。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看向王昌龄,却只见他脸色慢慢变得古怪,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谢直。 杨龟寿一见,突然灵机一动,这首诗是王少府所做,谢直现在怼我,岂不就是在怼王少府?既然这样的话……何不让他怼得更厉害点? 一念至此,杨龟寿故作不屑一笑,说道: “哼,可怜吐蕃人又如何? 吐蕃也好,大唐也好,不都是人命一条,生不得饱食,死不得入葬,难道不可怜吗?” 谢直楞让这个煞笔给气笑了。 “不知道就别腆着大脸胡说! 吐蕃人死后,由亲友将他的尸骨送到旷野之上,任凭雄鹰叼食,是为天葬! 明白了吧,人家死后丧葬习俗根本和大唐就不一样,暴尸荒野对他们来说,那叫死得其所! 再者。 开元二年临洮之战,是吐蕃入侵我大唐在先,祸乱我边疆在后,这才有了圣天子下令薛讷,亲帅我大唐府兵迎战于大来谷口! 征战一事,有正义之战,有不义之战,吐蕃入侵大唐,乃是不义之战,我大唐奋起反击,乃是正义之战! 你仅仅可怜那些该死的吐蕃人,却不想想,当初吐蕃入侵的时候,又有多少我大唐百姓流离失所? 你杨龟寿还妄称什么汜水第一才子,连这种事情都弄不清楚,纵然小有才华又能如何?简直大义有亏! 幸亏你没有上了战场,你要是上了战场,还不得直接投降吐蕃? 哼,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唐奸!” 一句“唐奸”,骂得杨龟寿满脸通红,颤抖的手指向谢直,“你……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9章 不学无术 一句“唐奸”骂得杨龟寿悲愤欲绝。 谢直根本不搭理他,昂首挺立在正堂之中,朗声说道: “恨生不逢时! 恨不能追随家祖左右,一战功成,打得胡儿——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 “好!” 谢直话音刚落,那于城就是一声高喊,嗓子都喊劈了! 正堂之中众人更是纷纷叫好,一个个喊得声嘶力竭、满脸激动,恨不得现在就抄起刀子直奔战场! 柳放一见,不由得暗自叫苦,文人怼武夫,自然是站在文人立场上的政治正确,尤其饮宴请人都是汜水县的读书人,这种事在平常时候,自然是正确无比。 但是,他却忽略了,这些读书人,大部分都是十几二十岁的青年,正是血脉愤张的时候,最是受不得刺激。 看看现在的逻辑吧。 谢直一开口就是一条开元令,然后马上就强调了谢家老爷子对汜水县、对成皋折冲府的恩德——别疑惑,能够帮着你尸骨还乡、埋进祖坟,这在大唐,就是恩德,属于孝子贤孙全家老少都得上门三拜九叩的那种。 然后谢直又区别了正义之战和不义之战,把临洮之战直接给定位成正义之战,那么谢老爷子怎么说?正义战士?反正人家是站在了正义的一方,上战场砍人如同奥特曼打小怪兽一样理所应当! 最终谢直用一句“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燃爆全场,堪称直击读书人的心灵! 为啥? 因为,正义,没有缺席! 最终的结果让胡人不得东向! 这是什么? 这是牛逼! 这是大唐牛逼,临洮之战牛逼,谢老爷子牛逼! 现在又有谢老爷子的嫡系子孙现身说法,这还不把这些小子忽悠地一愣一愣的? 转头再看杨龟寿,只见他面如死灰,竟然被正堂之上的气势所夺,一时之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柳放一看,就一个字,完。 就在他们俩束手无策的时候,堂上刘县令却说话了。 “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 果然好气魄! 正是写尽了我县谢老校尉的一生功绩,仔细读来,倒是和少府那句‘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有异曲同工之妙。 谢家三郎,这两句,可是你所做?” 谢直听了就是一愣,刚才气氛哄到那里了,顺嘴就说出来了,他就记得是唐诗三百首里面的一句,具体作者还真不知道,不过想想,可能也不是赞颂临洮之战的,因为这首诗的名字叫做《哥舒歌》,不过刘县令的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他还真不知道这首《哥舒歌》的具体写作时代,这要是唐早期的诗歌,他要说是他做的,绝对就麻烦了。 突然灵机一动,谢直直接说道: “此两句并不是小子所做。” “何处听闻?” “曾经听家中二哥时常吟诵,故此记了下来,至于是不是我二哥谢正所做,小子不知。”家里不正好有个读书人吗,这个锅,正好他背! 刘县令点头:“谢家二郎吗?嗯,本县倒是有所耳闻,听说现在正在洛阳国子监进学,如果是他写的,倒是也说得过去,尤其还是称赞祖父的,更显得孝道不亏…… 三郎,既然你家二哥有诗称赞令祖,不知道你可有什么诗文,也好让我们品鉴一番?” 谢直一愣。 柳放听了,却不由得大喜过望,刚才县令开口,先是称赞谢家老爷子和谢家二哥,让他的心就往下一沉,他还以为县令要抛弃他和杨龟寿呢,结果峰回路转,县令直接问谢直,别人的先不说,你有什么诗文称赞祖父?这招多狠,堪称一剑西来、直刺心窝!你说没有,那行嘛?你二哥能做诗称赞祖父,你谢三郎为什么不能,要是没有,就是不孝! 一念至此,柳放也顾不得别的,直接开口说道: “是啊,三郎亦是大才,也曾有‘靠天靠地靠父母,不算是好汉’之语,堪称振聋发聩,想必也有不输二郎的雄文,不如就让我等一观?” 在场众人诗文水平参差不齐,不过都是读过书的聪明人,如果刘县令的话还有些晦涩的话,那么柳放的话,就直白得不行了,就差指着谢直的鼻子说,别再拿你二哥的诗文糊弄我们,靠父母不算好汉,你靠二哥就是好汉了吗? 众人不由得将目光都投向了谢直。 其实,早在刘县令说话的时候,谢直的双眼就已经眯了起来,等到柳放说完,他更是怒气勃发,你们以为老子真不会呢!?当初拜王昌龄所赐,一顿暴打之后,我爹逼着我把《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都背全了!也就是穿越大唐,老子觉得数量有限不愿轻用,现在你们逼我,可就别怪我了。 一念至此,谢直朗声道: “金带连环束战袍,马头冲雪度临洮。卷旗夜劫单于帐,乱斫胡兵缺宝刀。 便以此诗,为家祖战功贺!” 柳放傻了,谢蛮子什么时候还会作诗了!? 杨龟寿也傻了,这诗……这诗……这诗水平比我高啊! 于城满是不可置信,谢家三郎原来如此大才,怪不得敢说出“靠天靠地靠父母,不算是好汉”!不是人家矫情,原来是有这个实力! 刘县令无语了,这事闹的,本来想难为难为他,结果人家还真有才学。 无奈之下,只得把目光转向王昌龄,“少府乃是诗林大家,还是请少府点评吧……” 王昌龄一直盯着谢直,脸色很是古怪,听了刘县令的话之后,又沉吟半晌之后,才缓缓吐出四个字。 “不学无术!” 谢直一听,不干了,老王,咱们熟归熟,你可不能等着眼睛说瞎话啊,这首诗好不好?不好能入选《唐诗三百首》吗?就算你老王是七绝圣手,也不是每一首都能入选的! 他刚要说话,旁边还有比他脾气急的。 于城。 “少府此言,恕于城不敢苟同,这首诗……” “谁说这首诗了?”王昌龄直接打断他,“这首诗,写得好,就算是我,也不见得能写出来!” “那少府……?” “我是说谢直你这个小子不学无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0章 走吧,谢府 老王说我不学无术? 谢直先是一愣,后来就梗梗着脖子,看着王昌龄。 “怎么?不服?”王昌龄嘿嘿一笑。 “征行卫士以上,身死行军,具录随身资财与尸,付本府人将还。 此令,乃是开元十五年令! 我来问你,临洮之战是哪一年?” 谢直当时就震惊了,卧槽,这是怎么回事?穿越福利还能出错?仔细一看《唐令拾遗》的内容,还好,上面写着呢,“开元十五年令”,就是他刚才着急没看清楚,不过这也不成啊,临洮之战是开元二年的事情,这不岔劈了吗? 谢直沉默,杨龟寿却仿佛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开元十五年的令,自然管不到开元二年的战事,那么少府那句白骨乱蓬蒿,岂不正是我大唐子民暴尸荒野的明证?” 王昌龄听了,脸顿时就黑了。 “谁说那白骨是我大唐子民?” 杨龟寿都让他给整崩溃了,王大爷,有什么事,您老一次说明白了好不好!? 只听王昌龄说道: “王某不才,正是开元十五年进士及第,选官做了校书郎,也正是因为此事,认识了同为校书郎的一位同僚。 我和他意气相投,不过短短时间就矫情莫逆,其实要真说起来,还是他对王某多有照顾。 有一次饮宴,提起刚才的那一首《塞下曲》,关于白骨乱蓬蒿一句,我那同僚也和谢三郎一般,直言不讳,告诉我错了,详细打听之下,才知道成皋折冲府中有位谢老校尉,战后收敛了府中战友的尸骨,此事被大帅薛讷得知后,同样下令各个折冲府都要按照成皋折冲府的体例行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只不过这件事只是在军中流传,王某也没有耳闻,这才误写下白骨乱蓬蒿一句。 也正是因为此事,有感于谢老校尉与战友不离不弃,我和那位同僚共同上奏,得圣天子御笔亲批,才有了开元十五年这条军令的颁布天下!” 刘县令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原来谢直所用的开元令,还有如此隐秘的一段典故,哈哈……谢三郎,少府说你不学无术,你可服气?” 谢直看了他一眼,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的那种,然后点了点头。 刘县令看着他,心想,这位谢三郎啊,难得这么老实,从饮宴开始就怼天怼地的,差点把饮宴给搅和了,现在终于好了,在王昌龄那里落了个“不学无术”的评价,还有什么希望啊,不管他有才没才,反正是拜王昌龄为师的可能是没有了。 一念至此,刘县令不由得大为满意,总算给杨龟寿扫平了一个对手,心情也慢慢放松了下来,便开口问道: “不知少府那位同僚乃是何人,为何对军中辛密如此了解?” “他家父亲,当时正在薛讷大帅军中,故此了解。” “哦,原来也是为国征战的勇士之后,但不知姓甚名谁?” “姓谢,名玉,字昆山。” “腾”,刘县令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气得!他再拿工作不当回事,难道还能不知道汜水县里面有什么名人吗?况且那谢玉,乃是汜水县二十年间唯一的一位进士及第!他要是连这个都不知道,这县令也别干了! 正堂众人也是一片哗然。 王昌龄却不管这个,直视谢直,问道: “三郎可认得此人?” 谢直终于笑了出来。 “正是先父!” 王昌龄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 “今日饮宴,竟然得遇故人之后,真乃可喜可贺! 走吧,饭不吃了,去你家老宅,王某要拜见谢老校尉!” …… 谢家老宅,一家人正齐聚一堂,薛氏老太太正在说落正义战士谢老爷子。 “我看你就是不拿我孙子当事儿! 驿站饮宴,说好了全县的官员都去,请柬都给你送来了,你还拿乔,事到临头了装病不去,我看你就是脑子有病!” 谢老爷子也无奈,只得见招拆招:“驿站都是读书人,一个个吟诗作对的,我又听不懂,我去干什么?我现在是没病,等到了那,嘿,头疼病准犯,我找那不自在呢……” 薛老太太一撇嘴,“还你去干什么!?你得过去给你孙子站脚助威去!天天的也不知道琢磨什么呢!现在可好,你这一不去,想知道什么消息,还得让谢忠他们打探去……” 谢老爷子就知道老太太担心孙子,种种抱怨全是为了抱怨而抱怨,也就懒得说话了。 他闭嘴了,旁边的柳氏倒是开口了。 “婆婆不必担忧,咱家三郎是多有志气的一个儿郎,一句靠天靠地靠父母、不算是好汉,听的我都热血沸腾,人家说了,拜师王昌龄一事,人家自为之…… 公公不去也好,省得三郎真拜了少府为师,还有人传闲话,说三郎不是靠自己,而是靠了谢家的威势而已……” 薛老太太听了,大白眼珠子恨不得甩她脸上去,要不是你,我孙子疯了还“自为之”!? 就在此时,谢忠来报。 “启禀老爷、夫人,饮宴开始了,王少府亲命三少爷记录饮宴盛况……” 柳氏:“哟,王少府还真看上三郎的字啦?也是好事,只不过光记录可不成啊,记了半天全是别人说什么,没自己的事儿啊,这可不好,我可是没听说过记录饮宴就能名传千古的……” 谢直大嫂吴氏,小声嘀咕了一句,“兰亭序。” 柳氏没听清,“说什么呢?” “媳妇是说,《兰亭序》原名《兰亭集序》,正是书圣王羲之记录兰亭集会的盛况,这才名扬千古,还被后世尊称为天下第一行书……” 柳氏的脸被“啪啪”打得山响,犹自说道:“那是书圣!千年以来就这么一个,三郎行么?” 薛氏老太太白了她一眼,没说话。 谢家老爷子如同坐镇中军大帐一般,“再探再报!” 谢忠再报。 “杨家子杨龟寿首贺少府到任,得县尊首肯。” 柳氏:“看看,这是我那外甥先拔头筹了啊,嘿,我就看着小子从小就有出息,你看看,这不是就来了……” 薛老太太又白了她一眼。 谢老爷子:“再探!” 谢忠三报。 “有寒门子弟于诚……” 柳氏:“哟,哪来的这么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敢捣乱,谢忠,查查他到底是谁家的,找收拾呢这是!” 谢忠没说话。 谢老爷子没搭理她,直接开口:“再探。” 谢忠四报。 “杨家子吹捧少府《塞下曲》,对其中‘白骨乱蓬蒿’一句大为赞赏。” 谢老爷子脸上怒气一闪。 柳氏:“要说这饮宴啊,还得读书人去啊,是吧?你看看,我那外甥毕竟是读过书的,还能和王少府谈论诗文,可惜了,就是不知道三郎干什么呐?” 薛老太太一声怒哼。 谢忠五报。 “三少爷怒而开口,直斥杨家子乃是‘唐奸’,直言‘白骨乱蓬蒿’一句写我大唐子民暴尸荒野乃是无稽之谈!” 谢老爷子和薛老太太同时眼神一亮。 柳氏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一副幸灾乐祸如何也压抑不住的德行,“哎呦,这三郎,可真是,说说他杨家表哥也就算了,不过是亲戚之间的口角而已,怎么还怼上王少府了?这孩子,真是不懂事,要是把少府惹急了,还如何拜师啊?” 吴氏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二婶母有所不知,那《塞下曲》写的正是临洮之战,三郎为人子孙,怎可听外人编排此战? 现在不能仗义执言,即便日后能够拜入王少府的门下,也于孝道有亏。” 柳氏听了,更是笑得找不着北了,该!真他么痛快! “那也不能当面硬怼少府啊! 还有,什么是外人啊,我那外甥,不也是你们的表亲?” 吴氏气得一翻白眼,不搭理她了。 薛家老太太可惯不着自家媳妇。 “这么说,亲戚就能编排谢家了?” 柳氏这才意识到不对,赶紧找补,“不是不是……” 就在此时,谢忠六报。 “得驿站牛家舅爷急报,王少府已然出了驿站,和三少爷一起,直奔谢府而来!” 柳氏一听,高兴得差点蹦起来。 “完了,完了,这是兴师问罪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1章 王昌龄来了 王昌龄来了? 他来干什么!? 谢家人一阵迷糊,就算是对谢直最有信心的大嫂吴氏也迷了,还真没听说过谁拜师能把老师忽悠到自己家的。 只有柳氏唯恐天下不乱,一个劲嚷嚷着“兴师问罪”之类的话,还把谢直从里到外数落了一遍。 “这三郎,真是不像话,要不是他嚷嚷着要拜少府为师,怎么会出这样的问题!?现在可好,不但不能拜师,还把少府给招惹到家里面来了,这成什么样子!? 你说你拜师不拜师的吧,干嘛非要当面硬怼人家,有什么话还不能好好说了? 咱们谢家自然不用怕什么少府,不过王少府刚刚上任就被三郎得罪了,岂不是平白无故树了敌人,这又是何必!? 我看啊,就应该对他行家法,要不然的话,以后还指不定惹出什么乱子来呢! 这三郎简直没法说了,他小时候就惯于惹是生非,多少次和我那外甥……” “够了!” 薛老太太一声断喝,柳氏一缩脖子,闭嘴了。 谢老爷子却怒气勃发,王昌龄你还挺不要脸是吧?不明真相就满嘴胡沁,还写了一首酸诗传扬天下,还白骨乱蓬蒿,是那么回事吗?!这么多年没搭理你,你还长脸了是不是!?怎么着,今天我孙子替我说了两句公道话,你还敢打上门来!? “谢忠!门口等着去,王昌龄一来,就把他给我领过来,我倒是要看看,一个区区正八品下的县尉,如何向我兴师问罪!” 谢忠领命而去,谢家闻风而动,尤其是谢家的部曲,一听这前因后果都急眼了,他们都是谢老爷子在大来谷口从死人堆里面刨出来的伤兵,一听还有人敢冤枉老爷子和薛大帅,这还了得!?侍卫首领名叫谢节,外号叫做谢愣子,为人最楞不过,一听这个,二话不说就开始磨刀,“噌、噌、噌……”整个谢府竟然在磨刀声中变得有些肃杀,就得这王昌龄上门了。 王昌龄一到谢家就吓了一跳,什么情况这是!?要不是谢直就在身边,七绝圣手估计就得转身就跑。 结果,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谢家正堂,“匡”一下子就跪了,那叫一个干脆! “少伯(王昌龄字),拜见世叔!” 谢家人当时就震惊了,说好的兴师问罪呢?还有跪着问的?这个体-位好别致! 谢老爷子也不明所以,但是也不能让堂堂县尉就这么跪着啊。 “少府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王昌龄却没动。 “世叔有所不知……”王昌龄把自己和谢玉的交往过程又重说了一遍。 谢老爷子这才明白,感情这位是自己大儿子的同事兼朋友,听他的意思,大儿子活着的时候还对他多有照顾,那还说什么,这就可以当做自己人处处试试了。 “既然如此,少伯称呼老朽一声世叔,也不算错…… 快快请起吧,既然是自己人,就不必如此多礼了……” 柳氏一直在旁边听着,等她听明白了,顿时傻了,这就成自己人了?还什么兴师问罪肯定没戏了呗? 眼看着老爷子说着“自己人”,请王昌龄起身,柳氏心中更是五味杂陈,本想给谢直上点眼药,却没想到眼药没上成,他倒是和王昌龄攀上了关系,这事闹的,怪只怪那个死鬼大伯,都死了十多年了,怎么还不消停!?现在看着老爷子的态度,这是马上就要认下这份交情了啊…… 结果…… 王昌龄还是没动,依旧跪在地上,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世叔听我一言。 这一次过府拜会,是有三件事。 第一件,自然是拜见世叔。 这第二件么……却是向世叔致歉……” 说着,又把谢直他老子当初怎么怼的自己,事后两人又是如何联合上书推动了开元令的推行说了一遍,最后还有些不好意思。 “世叔请恕小侄疏漏,不明所以之下就大放厥词,要不是谢世兄及时斧正,又有他联合小侄一同上书圣天子,小侄今日都没脸进这谢府…… 无论如何,都是小侄的不对,还请世叔宽宥。” 说着,竟然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谢老爷子一看,嗯,气顺了,尤其王昌龄还提到了自家早就过世的大儿子,也难免勾起了老爷子的一点点伤心,尤其谢玉和王昌龄推动了开元令的实施,颇有点“子承父业”的意思在里面,更是让老爷子感慨非常,连带着看王昌龄也都顺眼了许多。 “不知者不怪。 少伯那首诗虽然欠妥,但是事后与我儿共同推动了那一条开元令的实施,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我这个老头子还有什么说的? 真要是说起来,我老头子还要提日后为国出战的军士谢谢你才是……” “不敢,不敢!”王昌龄连忙谦逊,“实在是将功补过,少伯不敢居功……” 谢老爷子看着旁边跟没事人一样的谢直,脸色转冷,那封建大家长的气势就起来了。 “还看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你王世叔扶起来!” 谢直闻言上前,搀扶起了王昌龄。 随后谢老爷子亲自将谢家人介绍给他,一一见礼之后,王昌龄落座,随即还是不好意思地说道: “当初和昆岗兄(谢玉字)相交之时,昆岗兄就曾经戏言过,说少伯为人过于粗陋,兴致一起便会忽略很多细节…… 今日乃是少伯第一次上门拜访世叔,却两手空空而来,实在是惭愧……” 这事儿,谢老爷子能说什么? “少伯不必在意,你与我谢家乃是世交,亲如一家,何必在意区区俗礼?” 说到这,谢老爷子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刚才听少伯言讲,此次登门,却有三件事请,但不知,这第三件事是……?” 王昌龄说道: “小侄登门,确有三事。 一来拜见世叔、二来祈求世叔原谅少伯以前的荒唐疏漏,这第三么,乃是为了一个承诺而来……” “哦?”谢老爷子一愣,问道:“不知是什么承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2章 王某收徒而来 王昌龄对谢玉有过承诺? 谢家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然后所有人的目光又再一次集中在王昌龄的身上,等他说出具体的内容来。 王昌龄开口说道: “王某与昆岗兄结识于长安城,订交于秘书省,真正说起来,还是王某受了谢山兄的诸多照顾…… 有一次酒宴,我二人谈论诗文,王某十分钦佩昆岗兄的才华,而昆岗兄也对王某的诗文大加赞赏,不过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二人虽然相互钦佩,却也难分高下。 故此,昆岗兄就有一提议,不如各自从对方的嫡系血脉中挑选一人作为弟子悉心教导,等到学成以后再做比较,以各自弟子的才学再论我二人才学的高下! 这样一来,既能一试高低,还能不伤和气,堪称两全其美! 王某也就欣然允诺……” 谢直侍立在谢老爷子身后,想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这招不错啊!“从嫡系血脉中挑选一人作为弟子”,翻译过来就是,我儿子你教,你儿子我教,教明白了,让他们俩比去,最后有个结果就行,到了那时候,输赢又能如何?我弟子输了,但是我儿子赢了啊,折腾半天,这不就是肉全烂在锅里了吗?好事! 只听王昌龄继续说道: “……可惜昆岗兄天不假年,上任扬州不过短短一年就撒手人寰,不想长安一别,便是天人永隔…… 不过也正是昆岗兄英灵不散,偏偏把我安排到汜水县做了这一任县尉,岂不正是上天相助? 也正是因为如此,王某此来的第三件事,就是践诺! 愿在昆岗兄血脉之中挑选一人做弟子悉心教导,还请世叔成全!” 谢老爷子一听,顿时大喜过望,王昌龄成名极早,七绝圣手的名头,即便是他这个为国征战的老兵也多有耳闻,如今王昌龄竟然主动提出要收谢家子弟为徒,岂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老爷子都开乐开花了,却也故作沉吟地说道: “谢家子弟么,这一代有大郎谢方、三郎谢直,再下一代有曾孙谢文……” 老爷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就被一个声音突兀地打断了。 “老爷子,您可别忘了二郎谢正……” 柳氏! 她急了,七绝圣手的名头,不仅老爷子听过,她也听过,杨家的柳三姨不知道在她耳边嘀咕过多少次了,只不过以前她儿子愿在洛阳求学,实在是鞭长莫及,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杨家、柳家动用资源运作,现在,谢家有了这么一个天上掉馅饼的机会,她能放过吗? 开口插话之后,柳氏也算是彻底豁出去了,不过谢老爷子瞬间变得铁青的脸色,直接说道: “老爷子,是您开了金口要集中力量办大事,如今咱们谢家哪里还有比二郎科考更大的事情?也是您说要倾斜一切资源助二郎一考及第的,如今有少府前来谢府践诺,何不让二郎……” 她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吴氏就不干了,贪心没够是吧!?还什么便宜都得让你二房占了!? “二叔母此言差矣!集中力量办大事不错,倾斜资源给二郎也不错,但是老爷子说这些的时候,咱们一同计算谢家的资源,根本就没有少府! 如今世叔前来践诺,乃是我公公谢玉邀约在前,又有三郎前往驿站饮宴才和世叔重新相识在后,说到底,世叔这份资源,是三郎自己重新捡起来的! 如果三郎如同我夫君一般,对文事毫无兴趣也就罢了,可是三郎本身就是要拜世叔为师,二叔母怎可又把二郎推了出来?” 柳氏听了一瞪眼,“吴氏,休要胡搅蛮缠,你说这个,不就是想让谢文拜在少府门下?” 吴氏冷哼一声,“二叔母有所不知,我家谢文年方六岁,正是启蒙阶段,求不求得名师,并不重要,吴氏刚才言语乃是出自一片公心,我只愿每一个我谢家子弟都能如愿以偿,等到小文启蒙之后需要进学的时候,跟着他三叔学习,也是一样……” “够了!都闭嘴!”谢老爷子原本不愿搭理这些妇道人家,结果看她们马上就要打起来了,不由得一声断喝,随后一声苦笑,对着王昌龄说道: “让少伯看笑话了……” 说着便是一声长叹。 王昌龄能说啥,还得劝慰,“世叔不必如此……舐犊情深乃是人之常情,刚才一幕,倒是让王某想起刚刚进学的时候,家父家母也都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留给王某…… 不过,王某倒是有一事不明,还要请教世叔…… 三郎谢直本是我昆岗兄的血脉,为何以前不得进学?” 谢老爷子一听,顿时脸上一红,是啊,堂堂校书郎的儿子,为什么连四书五经都没学过,识字伊始还是靠着一本大唐律疏?这个事自有原因,不过说到底,也是他这个当祖父的,对谢直的教育问题不够重视,现在大儿子的好朋友直接开口询问,说是请教,还隐含了一层埋怨的意思在里面。 老爷子一声苦笑,说道:“少伯有所不知,我儿谢玉宦游长安多年,他家的两子一女都是在我这个老武夫的身边长大,我也是他们的亲祖父,怎么不愿他们读书进学,但是谁能想到,这三个孩子小时候都玩疯了,一到读书的时候就昏昏欲睡,我家的大郎谢方更是厉害,看书不过一刻,必然睡着,我也是没办法,只得悉心教授了他一套大唐刀法,等到年龄大了,安排他去了陇右从军。 至于三郎谢直,也是如此,要不是他二叔捏着棍子教导,恐怕现在连字都认不全。 就是这样,我才让二郎谢正读书进学。 谁承想,三郎去了一趟石淙山,跌落山崖昏迷三天之后,竟然要嚷着读书进学。 我也不是不让他读书,只不过他二哥谢正科考在即,准备等他科考完了再给三郎寻访名师……” 王昌龄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三郎,去石淙山干什么?” 谢老爷子转头,对谢直说,“还不快快告诉你世叔?” 谢直闻言,直接开口:“先父过世之后遗留给三郎的东西,除一份石淙山摩岩石刻的摹本之外,别无他物,三郎多年以来就是靠着临摹此贴练字,前些日子练字小成便动了心思要看看真本,这才前往了石淙山。” 王昌龄点头,“如此说来,你能独创字体,正是从你父亲遗留的摹本演化而来? 这么一说的话……倒是个孝子啊……” 柳氏一听就急了,要知道在大唐,什么“忠臣”、“孝子”、“义友”、“烈妇”之类的称谓,乃是对一个人品德的最高赞誉,说不好都能入选国史,做到真正的千古留名,王昌龄称赞谢直“孝子”,这就是起了爱才之心啊,急切之间连忙开口: “看少府这话说的,谢家子弟哪一个还不是孝子了? 只不过您要是收徒的话,不光要看品德,还得看看才学不是? 我儿谢正,自幼读书,才华横溢……” 不等她说完,王昌龄就问谢直:“谢正,你家二哥?就是‘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的谢正?倒是好才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3章 所托非人 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 谢老爷子一听就是眼神一亮,好诗句!尤其放在临洮一战之后,更是贴切不过,不过,这怎么又和二孙子谢正扯上关系了? 柳氏傻了,什么情况这是? 谢老爷子也纳闷,就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这话把王昌龄问得一愣,随即深深地看了谢直一眼,这才开口把驿站饮宴上的前因后果说了一个通透,最后还说道: “饮宴之上,县尊动问,三郎说这‘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一句,乃是他二哥谢正为祖父贺功所吟。” 柳氏都懵了,不能啊,她儿子谢正在洛阳国子监求学,已经有三年时间没有回家了,三年前谢直还满世界堵杨龟寿抢帽子呢,怎么会跑到书房听他二哥吟诗去?再说了,儿子又什么时候给谢老爷子贺功来着? 就在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太太薛氏,悠悠一叹,随即对她说道:“柳氏,不要再多说了,这首诗如果真的是二郎所作,又是称赞他祖父的,他怎么会不告诉他祖父,反而告诉他兄弟? 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吗?这首诗乃是三郎假托他二哥之名所作……” “不可能!”柳氏根本不信。 薛氏老太太闻言,转向了谢直,眼神中满是慈爱。 “三郎,既然你二叔母不信,你就把这首诗补全吧……” 谢直点头。 “北斗七星高,将军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 老太太点点头,看了失魂落魄的柳氏一眼,不再说话了。 王昌龄看看谢家众人,又看了看谢直,突然一笑,开口问道: “三郎,刚才提起收徒一事,你家众人都有话说,唯有你一言不发,你是有什么想法,说说?” 谢直看着他嘴角的笑意,顿时没好气地说道:“我能有什么想法,但凭祖父、祖母做主就是!” 王昌龄听了不由得点头。 封建大家长真不是说着玩的,谢老爷子要是不讲理,就指定二孙子谢正拜师,这一屋子人还都没辙,别看是王昌龄收徒,但是他只有收与不收的权力,至于收谁,还得是谢家家主谢老爷子说了算。 虽然明白在这件事上谢直基本没有什么发言权,不过王昌龄还是有点不甘心,总是感觉缺了点什么,刚想说话,不料谢直倒是先开口了。 “拜师收徒这种事,你老王要收谢家子弟为徒,自然得考察一番,又是人品又是才学的…… 而三郎作为谢家子弟,不也得看看你老王有没有资格做谢家子弟的老师? 这不是双向选择吗?” “双向选择?”这个提法倒是有意思,王昌龄顿时来了兴趣,“怎么个说法。” 谢直挺立在谢家正堂之中,虽然是众人中辈分最低、年龄最小的,却油然有一种“谢家我说了算”的气概,慨然开口: “我谢家子弟虽然不才,却也不是谁想收徒就能收走的! 具体到今天的事情上,还真要看看,我家先父是否所托非人!” “怎么叫所托非人?” 谢直一笑,“先父和你的赌约,是说的‘谢家子弟’还是‘血脉后裔’?” “血脉后裔。” 谢直又是一笑,“如此一来,三郎就无话可说了。” 这就完了? 如此轻描淡写的……另外这说的都是什么啊? 王昌龄一脸迷糊,想了半天这才算想明白,卧槽,这小子也太直接了!意思很简单,废那么多话干什么,当初怎么说的,现在怎么办!说好的血脉后裔,你就别琢磨其他人,甚至什么考虑人品、才学之类的都是多余,那都不是你当初承诺的东西,你要是不收我,就是先父瞎了眼,所托非人! 不光是他听明白了,谢家其他人也都听明白了,柳氏直接就崩溃了。 “好你个谢小三! 你没良心啊! 当初要不是你二叔教导你,你现在连名字都写不出来! 现在有了机会拜师,你就一脚将你二哥踢开! 你良心让狗给吃了!?” 柳氏这一破口大骂,老爷子老太太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唯有大嫂吴氏再一次站出来维护谢直。 “二叔母这话不对啊! 当初三郎想要读书的时候,是你说要将家族资源全部倾斜给二郎,这才没有为三郎寻找名师! 甚至动用人脉关系打听一下王少府,也被你拦下来! 最后逼得三郎说出不用家族资源,自己想办法拜师的话! 那靠天靠地靠父母,不算是好汉的话,从堂堂谢家子弟嘴里说出来,好听吗!?别人听了是有志气,咱们谢家自己人听了,是糟心! 现在,三郎通过自己的努力,又重新和少府把以前的关系接上了,这份人情,就是人家三郎自己的!别说是二郎,就算是我家夫君、我家小文,都没脸去争抢! 到底谁的良心让狗吃了,二叔母,您心里没点数吗!?” 这话说的极其不客气,把柳氏说得恼羞成怒,“你个小贱人”,喝骂一声就要上前。 却不想。 谢直一步横移,牢牢挡在大嫂的面前,双眼微眯,死死盯着柳氏。 柳氏不知道怎么的,见到谢直神色阴冷、一言不发,不由得停下了身形。 谢直这才开口:“二叔母,几天前你要抢夺我那石淙山摩崖石刻的时候,我跟你怎么说的?还记得吗? 我的东西,送给你,行,但是,你伸手抢,不行! 今天你还敢纠缠不休,我就敢写下一副帖子,把你所作所为全部记录下来! 王少府就在这儿,你问问他,我自己创造出来的字体,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我出手写下的帖子,到底会如何传播?最后搞得天下皆知也说不定! 到了那时候,二叔母一个妇道人家自然不怕什么,不过二叔母不要忘了,我那二哥还在求学,要是爆出家中母亲不贤,他的名声会是什么样子,你自己想清楚喽!” “你敢!?” “我有何不敢!? 父母双亡的孤子,一心向学、苦练书法的同时,却要忍受家中叔母的百般压迫,就连先父留下的唯一一本字帖也差点守不住,最后激愤之下将之公之于众。 你说,天下人是信你还是信我!?” 柳氏听了,如遭雷击,竟然一下子瘫倒在地。 谢老爷子见了,突然长叹一声,“家门不幸啊……” 薛氏老太太刚要说话,却不想王昌龄兴奋得跟什么似的,开口问谢直: “三郎,刚才你说你的东西,别人不能强,但是你可以送,那么,我想问问你,你愿意你二哥谢正,与你一起,同门求学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4章 徒弟不是想收就能收的 愿不愿意和二哥谢正同门? 王昌龄的这个问题,让谢直特后悔,当初刚刚穿越的时候,就应该豁出去揍他一顿再说,管他什么一年有期不有期的,先出了气再说! 没他就坏不了事!? 谢直看着满脸古怪笑意的王昌龄,心里一直琢磨着现在揍他还来得及不?却不得不无奈开口。 “当然愿意了!” 他也是没办法,没看见谢家老爷子的脸都黑成什么了?他要是敢说一句“不愿意”,老爷子就敢行家法打死这个不知孝悌的三孙子! 王昌龄看着一脸郁闷的谢直,差点笑出声来,随后童心大起,就跟逗小孩一样,继续问道: “三郎就不怕我有所偏向?你那二哥进学较早,听说才华也不错,一旦和你一同入门进学,说不定王某就会更加偏向于他,到时候,你如何自处?日后你二哥名扬天下,而你又寂寂无闻的话,你又如何自处?” 谢直哈哈一笑。 “我二哥名扬天下,与我自己名扬天下相比,又能有何区别? 这世间,一笔可写不出来两个‘谢’字! 再者,三郎既然敢说出‘靠天靠地靠父母,不算是好汉’来,就是相信,仅凭我谢直谢三郎,便足以在这大唐立足!” 旁边的谢老爷子听了,那真是老怀大慰,看看我这三孙子,懂事!再看看柳氏,闹心! 王昌龄点头之后却又摇头,继续问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只能在三郎和你二哥谢正之间选择一人教导,那么,三郎觉得,我应当收谁为徒?” 谢直听了之后,双眼就眯了起来了,蹬鼻子上脸是吧老王?没完没了你还?给脸不要脸啊你! 这话怎么说? 选二哥谢正?那他费了这么半天劲图个什么!? 选自己?卧槽,这话还有自己说的?!没看老爷子的脸色又黑了吗? 老王,你真是不准备要脸了是吧!?行!那你就别要了! 一念至此,谢直开口 “三郎不才,这个选择,三郎是做不出来的,还是请祖父大人定夺吧。” 谢老爷子的脸色又见好。 王昌龄却是一脸失望。 却不想谢直继续说道:“不管祖父大人如何抉择,三郎别无二话。 不过,三郎却有些遗憾……” “什么遗憾?” “先父生前所托非人!” “三郎不得胡言!”谢老爷子顿时大急,这孩子,这脾气,我也没说不让你拜师啊,怎么还闹上了呢?就是要闹,你也跟我闹来,何必要硬怼王昌龄?你还想不想拜师了!? 谢直却不为所动,眯着双眼,冷冷地看着王昌龄: “祖父不必如此。 如果先父知道他生前委托的挚友,因为收徒一事将整个谢家闹得家宅不宁,不知道作何感想? 以三郎对先父的印象,说不得别的,一定会和祸乱谢家之人分一个上下高低!” 王昌龄听了,顿时满脸通红,老尴尬了,仔细想想,刚才一连三问,确实有点挑拨谢家兄弟的嫌疑,这要是谢玉谢昆岗还活着,割袍断义都是轻的,说不定以他的脾气,直接拔出横刀嚷嚷着决斗都是可能的。 谢直却根本不准备这么轻易地放过他,故作仰天叹息状,说道: “斯人已逝! 不能看先父如何处置祸乱谢家之人,真乃一大遗憾! 恨不得替先父出刀啊……” 王昌龄顿时一哆嗦,只听谢直继续说道: “可你终究是客,又是先父生前好友,此次前来谢府,又是以‘践诺’的名义而来…… 是真是假说不清楚之下,我又能如何动手? 也罢! 既然出刀不成,三郎无奈,只得亲笔写下一篇文章,好好替少府传扬一下名声了……” “可别!” 王昌龄冷汗都下来了。 柳氏乃是一个无知的妇人,自然不知道一种新型字体在读书人之间传播的速度,他王昌龄还能不知道吗? 谢直这篇文章也不用添油加醋,直接就把刚才那三问写出来,他的名声就得臭了大街——好家伙,你去“践诺”,结果一个徒弟没收,还把人家兄弟弄得差点反目成仇,你王昌龄是去完成诺言的还是去捣乱的?你和谢玉真的是好朋友吗?不是仇人吧?仇人都没你这么狠! 如果这篇文章的最后,谢直作为谢玉的直系后人再感慨一句“先父所托非人”,行了,这就是盖棺定论,弄不好王昌龄遗臭万年都是轻的!老王要是当场不自杀都是没羞没臊! 王昌龄越想越害怕,最后都快哭了,我是真心过来践诺的,只不过看谢直这小子有点不听话,这不准备敲打敲打他么,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用他二哥谢正作伐,提醒这小子一点:你以后跟着我学习就老老实实的,别出幺蛾子,要不然我也不是没有别的选择!这不是一个老师对学生很正常的敲打吗?怎么到了最后弄成这个样子了? 老王也没辙了,实在不敢再伸着了,直接开口,“三郎,王某愿收你为徒,可好?” 谢直斜着眼看着他。 “不好!我谢家子弟走得正行的端,不是谁想收就能收的!” 王昌龄差点没气死,怎么说话呢这是!?谁走得不正行得不端了?不过他也没办法,只能劝解。 “三郎,这可是你父亲的遗命……” “没跟我说,谁知道真的假的?” “刚才王某想世叔回禀的时候,你不是也听见了,老爷子都没怀疑,你又如何?” “那就是先父所托非人……” 王昌龄算是彻底不会了,一时之间谢直楞是把七绝圣手给怼没词了。 这个时候,一直没说话的柳氏,却期期艾艾地开口:“那个……少府,既然三郎不愿,不如你考虑考虑我家二郎……?” “柳氏!”谢老爷子气得一声暴喝,四不四傻!?没看出三郎这是拿架子呢吗?!你捣什么乱!?难道二郎进学就那么重要,为了他可以放弃谢家的一切!? 老爷子也真是失望透顶了,直接下令,“谢忠,请二夫人回后宅,以后见客,不经允许,不得进入正堂!” 薛氏老太太立马一个助攻。“从今以后,柳氏将家中一切交代给吴氏!吴氏,以后你就是谢家的当家娘子!” 柳氏彻底傻了,就连被谢忠带人拖下正堂都没反应过来。 经此一闹,王昌龄也回了神,看着谢直一声轻叹。 “终日打雁,今天却让雁抓了眼,唉…… 也罢,三郎,实话实说吧,我想收你为徒,你却如何才能拜师?” 谢直一看差不多了,这才故作无奈地说道: “让我拜师,也不是不行,不过,三郎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让我二哥和我共同拜入门下。” 王昌龄犹疑半晌,最终点头,“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5章 王师 第二天一早,谢家老宅大门洞开。 谢老爷子带着谢直,前往县衙,正式拜师王昌龄。 谢家部曲,忠、孝、节、义、智、信、仁、勇、严,个个啊,你这身体可是真不成,还没跑到我眼前呢,自己就把脚崴了,你才多大啊?不到四十的人,这运动能力也太差了,正好,我家家传了一套拳法,有强身健体的效果,赶明我教给你啊,你平常也锻炼锻炼……” 王昌龄气得都哆嗦了,一记虎爪狠狠拍在谢直的脑门子上。 “叫王师!以后再敢不敬,小心我把你逐出门墙!” 谢直这才算弄明白怎么回事,原来就是称呼那点事儿啊,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王师”吗,行,看你小心眼的那个劲儿? 王昌龄彻底气崩溃了,闭上眼,不理他。 某三孙子一点自觉都没有,一边揉脚一边还问呢。 “嗳,王师,今天我算是正式拜师了,你什么时候开始教我啊?你说,就以我这个聪明伶俐的劲儿,什么时候能考上进士啊?” 听了这话,王昌龄生生给气笑了。 “想考进士,三年读经,六载习文,就你这聪明伶俐的劲儿,九年以后再说吧。” 谢直一听就不干了,直接把他的脚给摔到地上,九年?闹呢!?敢情我上你这接受义务教育来了!?我这费劲巴拉地要拜师,不就是要拿个学籍参加大唐高考么,你这倒好,直接给我整成学龄前儿童了! 王昌龄一看他这个德行就乐了,终于找到一点师道尊严。 “怎么,不服?你会作诗吗?” 谢直当然不服了,作诗不会,抄诗还不会吗?昨天晚上抄的那两首,你不是也说好来着吗? “你那诗还行,不过在科举中,没用! 为啥? 我大唐科举规定,杂文试诗,须五言十二句,共计六十字。你现在给我做个十二句的诗,我听听?” 谢直傻了,这古诗还有十二句的?不是四句的绝句,八句的律诗吗?最多还有个古乐府诗,那个长,也不是十二句的啊!最关键的,《唐诗三百首》里面也没有十二句的诗啊,这咋弄? 王昌龄看着他一阵阵发楞,心里那叫一个痛快,开口问道: “姑且算你有点诗才,多写几句也能凑成十二句,那么,会写赋吗?” 赋?这啥玩意儿?谢直直接摇头。 老王哈哈一笑: “赋者,用律,八句为体。 知道我大唐科考对赋如何要求的吗? 写赋必须押韵,分别以八字为韵,律赋八句,一字一韵。 总字数三百为宜……” 谢直都听懵了,只觉得脑袋嗡嗡地响。 只听得王昌龄继续说道: “我大唐说是以诗赋取士,其实进士科要考三场。 第一场,贴经,第二场,杂文,第三场,策论。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第二场,杂文,也就是诗赋,在具体的考试中,或单独考诗,或单独考赋,或诗赋同考。 你连赋都不会写,想考中进士,做梦呢? 就算你有点诗才,那又有什么用? 想考中进士,一大经一小经得倒背如流吧,要不然第一场的贴经你都过不去,还说什么别的? 所以说,三年读经,三年练杂文,三年练策论,九年下来要是能教出你一个进士,我就算对得起你爹了……” 谢直连说都不回话了,万万没想到啊,考个进士这么难,我说以前读历史的时候还老纳闷呢,唐朝的才子多了,还真没几个顺顺利利通过科举考试的,敢情有才也不一定能应付得了考试! 这不是麻烦了吗? 真要是按照王昌龄对自己的安排,九年才算是学成了,然后再去考试,可是谁又能保证一次就能考中?万一发挥不好呢,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呢,万一主考官眼瞎就看不上自己的文章,怎么办?难道还能一次接一次地去考? 这些都不说,就算自己屁事没有,谁能保证老爷子老太太也都没事?别忘了这是大唐,在后世亲爹死了也不耽误你高考,但是在大唐,不行!别说亲爹了,就是祖父祖母身故,您就得老老实实守孝去,一守就好几年,你想考试,人家都不让你报名!九年以后老爷子老太太都多大岁数了,这事儿谁说得准啊!? 九年之后是天宝四年,稍微一耽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这要是等到安禄山范阳起兵,结果自己连个进士都没考中,那乐子可就大了! 这咋弄? 谢直怂了,规规矩矩地给老王行了一礼。 “还望王师指点迷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6章 进士科,盘它! 王昌龄一看谢直低头行礼,笑得那叫一个欢畅,你小子不是能耐吗?别怂啊!还敢威胁我?该! 谢直:“……” 王昌龄还想逗他几句,一看谢直开始找刀子了,立马故作深沉地咳嗽了两声。 “我来问你,你读书进学,是为了考进士,还是为了当官?” “当官呗。”谢直回答得特自然,一点难为情都没有。 王昌龄一听,眼睛就是一瞪,太功利点了吧?脸呢? 结果谢直眼睛瞪得比他还大呢,老王,你可留神!我费劲巴拉地拜了师,结果还弄不着一个官当,我可就要自暴自弃了,什么后果,你自己掂量!少给我说那些没用的片儿汤话! 这对非-典型师徒,就在眼神中完成了交流,还是“非-典型”的师父先怂了。 只听王昌龄说道: “行,当官,行!想当官是吧,想当官就得参加科举考试,要不你就从军去。” 谢直倒是为难了。 “不从军! 不过,这进士也太难考了……” 王昌龄:“进士难考,有别的啊,咱大唐效法前朝开科考试,常设科目,除了进士之外,还有明经科、明法科、明算科、明史科、开元礼科、三经科、五经科、童子科,那多了。 无论你考中什么,都是个官身!” 谢直听了,眼神顿时一亮,“明法?还有这科目呢?都考什么?” 王昌龄没好气地说道:“贴经必考,然后就是考律疏、唐令,主要就是给你个案例,让你写判词。” 谢直顿时就来精神了,“这个好这个好,律疏、唐令我都熟!我就考这个吧……” 王昌龄斜着眼睛看着他,道:“考明法?你可想好了!” 谢直一听,这话里面可有话啊,“王师,这明法不是比进士简单吗,为什么不能考?” “就你是个机灵鬼儿,别人都是傻子?要是一样的话,还谁去考进士啊?”王昌龄恨铁不成钢地训了谢直一句,然后才说道:“大唐官制九品三十阶,知道吧?进士出身,自从八品下叙,明法出身,自从九品上叙,也就是说,即便你和别人都考中了甲等,你个明法就是个九品小官,人家进士,八品起跳,这里面的差别,懂吗?” 谢直点头,了解,一步慢步步慢,直接输在了起跑线上了呗。 这还没完呢,只听老王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散官任期也不一样,进士出身,四年一任,明经五年,明法,六年,这里面的差别,懂吗?” 谢直再点头,明白了,进士就是本科毕业,明法呢,专科。 这玩意儿,敢情是学历啊! 散官,在大唐的官职体系里面,就是级别,相当于后世的副科长、正科长、副处长之类的。 后世他就是一个研究生,还真不知道体制内的晋升对学历的要求,不过他听一位学建筑的高中同学说过,要考什么一级建造师之类的职业资格证书,本科要求的时间,四年,而专科,六年,那个同学是个专科毕业,当时说起这事儿的时候这顿骂街,一个劲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好好学习,好歹也闹个本科学历啊,要不然的话,以后多少事都比别人慢两年。 现在听王昌龄这么一说,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人家进士四年就一升迁,明法,六年,这种差别要是放到一辈子的时间跨度里面,这都差哪去了? 再说了,谢直可不想一到升迁的时候就骂街玩。 “这么看的话,还是要考进士啊……” 王昌龄冷哼一声,“没事儿,您谢三郎是多有本事的人,年仅十八就能独创字体,日后大唐书法名家必有您一席之地,您老怕什么啊?别说是明法出身,就是流外胥吏转成流内官的出身,您老人家也能三年一升迁,两年一选调,说不定一笔书法入了圣天子的法眼,直接给你个宰相当当,多好?管他什么明法还是进士,先做了官再说!” 谢直斜着眼看着他,这话才是真够片儿汤的,合着刚才拦了半天都没拦住老王放飞自我,不过现在他也是一脑门子官司,也懒得搭理他。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到底考进士科还是考明法科呢? 明法科自然是好考,但是就他的本心来说,还是想考进士。 谢直不由得仔细盘算了起来,算来算去,发现好像考进士不是没有希望啊? 首先,建立自己的信心。 平心而论,考试,谢直还真不怕。 很多人穿越之后都在问,相对古人,穿越客的最大优势在哪,有人说是长达千年的见识,有人说是专业知识,有人说是对大势的精准把握,都对,但是都不全,因为大家都忽略了,现代人相对古人,在考试能力的专业培养上,根本不是一个层级。 九年义务教育,三年高中,四年大学,两到三年的研究生,这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考过多少试,谁能算得清楚?好多人大学毕业以后一说专业,我是法学,我是经济学,我是医学……其实在谢直看来,还有一个特别通用的学科——大家都是“考试学”的毕业生! 古今中外,还有比现代人更会考试的群体吗? 谢直的答案是,没有! 其次,分析目前的情况。 大唐进士是难考,但是相对于后世的高考,难度也不见得大到哪里去了。 就说招生人数。 大唐进士科每年及第人数不同,多了四五十,少了十多个二十几个,都有人喊出“月桂三十支”的口号,基本上每年按照三十人考虑就行。 三十人多吗?放到全国范围内,自然少得邪乎,谢直也不敢说我高考的时候一定能考到全国前三十名? 但是,你别忘了大唐的人口基数,据说开元年间大唐的人口统计结果是一千多万户,也就是五千万人口。 后世全国有多少人,将近十四亿! 里外里差了28倍! 粗略一算的话,在大唐考中进士,就相当于在后世的高考中……考到前10000名! 要是赶上进士及第的人数大年,说不定考到前15000就行。 这个数字一出来,谢直顿时眼前一亮。 全国前10000~15000,听着挺唬人的,仔细一想,唬人的主要是人数前面的范围“全国”。 这要是改成“全村”……要是碰到人数少点的村,说不定还得把埋在地里的那些刨出来才能凑够这个人数…… 好了,不黑不吹,后世人身边只要有合格的教育资源,从重点小学到重点中学,再到重点高中,一步步稳稳当当走上去,958、211,顺理成章,当然,你得保证年级前列的位置,第一更好。 事实上,在后世,即便四线城市五线城市,哪年没有几个考上清华北大复旦南开的?——为什么提及这四所名校,巧了,这四所大学,在2019年的招生人数,恰巧是15000人。 好,再具体点,年级第一难不难?当然也挺难,但终究是有希望了不是? 最后,谢直对自身又做了个分析。 他上学那会,虽然不是年级第一,但是上高中的时候成绩相当不错,最终虽然没有走进上述四所名校的大门,却也相差无几。 这么一算的话,大唐的高考,进士科,也就那么回事了。 想通了这一切,谢直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分析明白了,事情就好选择了。 进士科,盘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7章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光说不练假把式,既然已经决定考进士科,咱就得好好学习了。 从正式拜师这一天开始,谢直重新又回到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生活之中。 首先是王昌龄为他选择儒家经典,这是针对一场贴经的考试准备。 按照大唐规定,儒家经典分为大经、中经、小经。 其中,大经只有两个,《礼记》、《春秋左氏传》。 中经有三,《诗经》、《周礼》、《仪礼》。 小经有四,《易经》、《尚书》、《春秋公羊传》、《春秋谷梁传》 除此之外,还有《孝经》、《论语》,这两部经典基本都是明经会考,和谢直的关系不大。 按照规定,想考进士科,要治大经一部,在考试的时候贴经就全部从这一部经典中选取,想考甲等,需要全通。 王昌龄给谢直选择的经典,就是《春秋左氏传》。 “治三礼者众多,治春秋三传者也不少,不过相对于三礼,治春秋的学子,在考中进士之后,为官的选择面更宽一点……既然你宁可考进士,不愿意考相对简单的明法,自然对日后为官有所构想,如此一来,自然治《春秋》要比治《礼记》要好……” 谢直闻言默默点头,老王虽然很多事情都不靠谱,不过一到教学上,立马就能变得严肃起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想把自己给教导出来,这样一看,还真不失为一个好老师啊,看来拜师王昌龄这一步棋,还真走对了。 谢直暗中感动不提,只听得王昌龄继续说道: “最关键的原因,我也是治《春秋》……咳……《礼记》我怕教不好……” 谢直:“……”刚才的话算我没说…… 《左传》是儒家经典之一,与《公羊传》、《谷梁传》合称“《春秋》三传“。 历代注释《左传》的著作颇多,西晋大学者杜预撰《春秋经传集解》,把《春秋》与《左传》合为一编。唐孔颖达遵循杜预注而为疏,乃是历史上最有影响的注释之作。 而谢直学习的内容也是以孔颖达的注疏为蓝本。 自从王昌龄给他选定经典之后,谢直的日子可就过得苦了起来。 上午,别的不干,直接背诵,按照老王的要求,最少也要把《左传》可孔氏注疏全背诵下来。 下午,等王昌龄午时散衙之后,谢直就会前往县衙听王昌龄给他讲经,有时候早点完事,有时候晚点完事,反正每天都你能够给他讲一个头昏脑涨。 这日子过得,都让他想起当初考研复习了,白天自己背政治,晚上听各种补习班。 唯一让谢直欣慰的是,大唐贴经比后世考研政治简单多了,没有那些花样翻新的选择、简答,纯粹就是填空,按照老王的说法,把《春秋》和注疏倒背如流之后,再听他仔细讲解一遍,虽然对春秋的掌握比不得博学鸿儒,不过应付进士科的第一场填空题,问题还是不大。 背过春秋之后,就是准备第二场杂文了,也就是诗赋,这可把老王的能耐显出来了,从最基础的音韵开始教,旁征博引、洋洋洒洒,从诗经说到古乐府,又说到大唐名家,一首首诗赋,如同天空中的星辰,被老王拉到了谢直的眼前,以前就仅仅知道它们美,而通过老王的教导,谢直这才真切地体会到,它们为什么这么美! 除此之外,老王还要求谢直每天必须做诗赋各一篇,其中如何点评自然不用多说。 正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谢直在后世的时候就是拜王昌龄所赐,早早把《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烂熟于心,虽然比不得那些大唐才子,也算是夯实了基础,现在又有老王言传身教,诗赋水平堪称突飞猛进。 老王看到他的进步也是欣喜,不过欣喜之余也是惆怅,得佳徒而教之,自然是人生一大快事,但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徒弟就把老师掏空了,这算啥?是徒弟没能耐还是师傅太差? 这对“非-典型”师徒里面,本来师傅就处于弱势地位,这要是再这样发展下去,老王更找不到为师的尊严了。 不行,得放大招。 策论! “进士科的第三场,策论,一共五道,通四者为乙等,通五者为甲等。 相对于前面两场,这一场的考试,从形式上比较简单,策论的格式要求不高,但是从内容上,却是要求最高…… 因为他要求言之有物! 你不过一个十八岁少年,给你一个朝堂诸公都头疼的治国难题,让你出主意想办法,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不过没关系,听为师给你讲述我朝的政策变化,你先弄明白了其中的脉络,自然就对朝堂有了一个大概的理解,然后再根据实际问题具体分析……” 谢直静静的听着。 通过这一段时间的学习,他对大唐的进士科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三场考试,考的形式不同,内容也不同。 第一场贴经,就是填空,考的是学子的基础是否牢固。 第二场诗赋,就是作文,考的是学子的才情。 第三场策论,就是简答,考的是学子的阅历和知识积累。 第一场和第二场就不多说了,有前世政治的底子和《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打底,再有老王不遗余力地教导,谢直想学不会都难。 至于第三场,策论——大唐人还想跟后世人比见识?闹呢!?一千三百多年啊,难道人类没发展么? 况且后世互联网的兴起,让大部分人获取信息的成本和难度又大大降低,别说谢直一个法律史的研究生好歹和历史还沾边,就是随便来一个键盘侠,侃晕大唐人也是玩儿一样。 果然…… 老王拿着谢直新近的一篇策论《论盐》,手都抖了,这小子,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为师留下啊,这什么徒弟啊这是!? 谢直一看他久久不言,还有点奇怪呢,老王怎么了这是?这篇《论盐》是仿照大唐第五琦盐法改革写的,和现在前后也就差了二十年,不应该正合适吗? “王师,怎么,您看不上这篇策论?” 王昌龄老脸一红,言之有物、角度刁钻、可行性极强,这样的策论放到朝廷上讨论讨论,说不定就能直接实行,这样的策论还看不上,还有什么策论能够入眼?不过老王终究不好意思,开口说道: “尚可…… 那个……回去之后将这篇策论原样抄录一遍,字要写工整,卷面要整齐,这几天就给为师送来,为师有用……” 谢直没当回事,点点头,问道: “王师,您看,以这篇策论的水平,三郎是否可以参加今年的进士科考试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8章 科举考试的程序问题 王昌龄手里拿着谢直的论盐,听了他的问题,要不是这小子就在自己眼前,说不定得一捂脸。 我这是收了一个什么妖孽当徒弟啊!?这才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竟然成长到了这个程度?还能不能参加进士科的考试,就以这篇《论盐》的水准,我要是主考官,我直接点了你当状元! 老王一脸尴尬,还勉强维持了当老师的架子,捻须故作沉吟,半晌之后才说道:“或可下场一试……” 谢直闻言大喜,“多谢王师!”行礼之后转身就走。 “干什么去你!?” “回家禀告家祖这个好消息,然后准备今年的科考!” “回来!” 老王一声断喝,你知道科举的程序吗,你就准备,知道准备什么就这么着急忙慌的! 谢直回头,一脸不解。 老王看着他一阵来气,不过他也看出谢直是真的准备去考进士了,现在摆在老王面前的问题就很明白了,让不让他去? 这要是谢直水平不够,老王自然会阻拦,什么不知天高地厚,学习一月有余就敢与大唐才子一较长短,简直不知所谓……这些话都是现成的,尤其还能重塑一下师道尊严。 可是,谢直的水平,偏偏够了! 这就让老王很无语了,难道水平够了还要阻拦?那是为人师表应该干的事儿吗?别人不知道,反正堂堂王昌龄做不出来。 一想通这个,老王也通透了,自家的面子和谢直的前程比起来……自家在他面前还有面子么…… 既然如此,就不得不给他说说科举的程序了。 “在我大唐,能够参加尚书省省试的资格,只有两种人,一曰生徒,二曰乡贡……” 所谓由学馆者曰生徒,由州县者为乡贡。 啥意思? 求学国子监的这些人,先叫监生,然后通过了国子监的选拔考试以后,就获得考试的资格,然后身份就从监生变成了生徒。 至于乡贡,就是没有资格在国子监上学的人,包括州学、县学的学子,以及自学成才的那些学子,他们如果想参加科举看考试的话,先到县里报名,然后考试,是为县试,然后到州刺史衙门再报名,再考试,是为州试,等他们通过了州试,这才叫乡贡,这才算是获得了参加省试的资格。 “按照道理说,你如今没有求学国子监,自然没有资格去做什么生徒,要是想参加科考的话,只能走乡贡的路子。 但是刚才你也听到了,乡贡比举人要多一次考试。 这多出来的一次考试,可是非同一般,按照我大唐律法,对乡贡的人额有限制,上州五人,中州四人,下州三人,即便这些年法令所有废弛,却从来没有乡贡超过十人。 咱们身在汜水,归河南府管辖,也就是说,你如果走乡贡的路子,先要在汜水考个前三,然后到洛阳再考个前五,如此这般,你才能拿到参加科考的资格。 三郎,你也知道,洛阳不仅是我大唐东都,更历来是文华之地,各县的学子之中堪称藏龙卧虎,即便你通过了汜水县的县试,到了府试,便谁也不敢与你打包票了。 以为师所见,如果你今年真的要下场一试,不如动用你谢家的关系,给你谋求一个国子监的监生身份,如此一来,把握更大…… 如今正是八月初六,尚书省的省试仲冬十一月,往年生徒的选拔在九月底十月初,就是不知道还来得及不来得及……” 谢直听了,默默点头,深深对王昌龄就是一礼,老王这是纯粹为自己着想,他这个师傅,到位!不仅教授知识,连这些考试的细节都一一为谢直谋划好了,由不得谢直不衷心感谢。 只不过……通过谢家的关系拿到监生的资格…… 谢直心里真没底。 拜别王昌龄之后,谢直回到谢家老宅。 谢家众人全都懵了,王昌龄同意谢直参加今年的科考?闹呢!?这刚才学多长时间啊?从六月二十三开始正式拜师,到今天八月初六,这就能考进士了!?大唐的进士什么时候怎么好考了!? 二郎谢正在洛阳国子监求学,时至今日都学了五年了,这才勉强敢下场一试,相对于谢直的学习速度,他这些年都干什么了啊? 还是说王昌龄还真有那么大能耐,教了一个多月,就能教出一个准进士来? 要说这些谢家人里面,还得说人家谢老爷子,在最初的震惊之后,脸色就沉了下来。 “三郎,还给我从实招来!” 谢直也迷了,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啊?我也没说谎话啊? 谢老爷子一见他迷迷瞪瞪的劲头,更是坐实了心中的猜测,冷哼一声,开口问道: “说!是不是你过于顽劣,惹得少府生气,这才将你逐出门墙?” “没有啊……” “那他为何要让你前往洛阳国子监求学?” “王师说这样参加科举能少考一回……” “还敢说没有惹少府生气!?就你这幅好高骛远的德行,我看了都生气!还不给我从实招来!” “三郎不敢欺瞒祖父,刚才句句属实。” “还不承认是吧?好,你别让我问住了!我来问你,为何不明年再前往国子监,何必赶在国子监马上就要选拔生徒的档口?” “王师说我今年下场,中与不中都在两可之间,既然圣天子今年在洛阳开考,何不下场一试,也省得明年前往长安奔波……” 谢老爷子一听,还算是有点道理,不过他还是不信。 旁边薛老太太看不下去了,面带疑惑地开口说道:“会不会是三郎顽劣,少府想让他下场与真正的才子比试一番,大败亏输之后,也能让三郎收敛些骄纵之气?” 谢老爷子想了想,要头说道: “不会如此。 少府如果仅仅让三郎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何必舍近求远,直接让他报名汜水县试也就是了,何必前往洛阳?要知道进了国子监之后,也需要选拔合格之后才能参加科考,即便生徒选拔没有名额限制,如今更是流于形式,也不是他一个刚刚进学一月的小子能够通过的……” 老爷子说着说着自己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突然想到: 难道三孙子说的是真的,他如今已然可以下场一试了? 这要是真的……恐怕还就真麻烦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9章 科举也是需要资源的 谢老爷子神色复杂地看着谢直。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个三孙子竟然还有如此天赋,区区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让王昌龄认可,达到可以产假科举考试的程度,早知道这样的话,早就让他读书去了,更不会喊出“集中力量办大事”这种屁话,何必全力支持二孙子去科举? 现在,尴尬了。 资源就这么多,给谁不给谁啊,那可都是亲孙子! 至于让两个孙子一同使用资源,谢老爷子刚产生这个念头就自己打消了,不行,谢家的这些资源要是集中到一个人身上,还有可能进士及第,如果一心奔着“两全”去,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两不全”! 所以,资源还是要集中使用在一个人的身上才行。 谢老爷子犹豫半天之后,最终一咬牙。 “三郎,就按照你说的办,我这就给你二叔去信,让他给你安排入学国子监的相关事宜。 不过有句话得说到前面,你进入国子监之后,家族的所有资源,依旧向你二哥倾斜,也就是说……在今年的科举考试中,除了给你安排入学国子监之外,家族不再向你提供其他任何资源! 非是父祖厚此薄彼,只因全力支持你二哥于今年科考,乃是家中早就定下来的事情,轻易不可妄动。 你追随少府学习,竟然短短时间便有所成就,这乃是你父亲在天有灵,他在保佑着你,这对谢家来说,自然是好事,但是,这样的好事,也不能改变家族在今年的计划,希望你能明白……” 说到这里,谢老爷子还顿了一顿,生怕三孙子心中不满,特意放缓了语气,继续说道: “三郎,这样的安排,其实对你也没有什么坏处,你刚刚进学一月有余,虽然得了少府首肯,却也难说到底能不能一举中第,今天既然已然这样,不如你就单打独斗地闯一闯,考中了自然最好,要是考不中,也没什么,一来明年还可以继续追随少府进学,二来把握也更大……” 谢直最早看老头在那犹豫,就知道老爷子在想什么,刚想说话,没想到他已然做出了决定,对于老爷子的决定,谢直很是无所谓,能不能依靠家中的“资源”从来不是他刻意的追求。 后世高考也好,大唐科举也罢,都是考试,只要是考试,最终比较的都是自身的水平!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考试考得不就是这个吗? 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自然也谈不到什么失望了,而且老爷子已然答应要为他安排入学国子监,这样的结果,对于谢直来说,已然足够了。 只不过,有个疑问在他心中很长时间了,今天,还真是不吐不快。 “祖父大人,您张嘴资源,闭嘴资源,这资源到底是什么啊?资源又对我和二哥科考有什么影响?” “那关系可大了!”谢老爷子认真看着三孙子,说道: “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也就是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小子不知道,这些事情,在士林之中基本都快成共识了。” “先说读书一事……” 随着老爷子的介绍,谢直这才明白所谓“资源”到底是什么。 其一,金钱。 还是那句话,这里是大唐,不是后世,这里可没有九年义务教育的普及政策,大唐朝廷虽然鼓励读书,但是并不是针对所有人的。 在大唐,想读书,无非三种途径,拜师、家传、官学。 无论哪种途径去读书,都是离不开金钱的,拜师入学要六礼,读书要卖书籍,习文要置办笔墨纸砚……用钱的地方多了,一个殷实人家的一年收入都不一定够。 单单说笔墨纸砚,那玩意儿多贵了,就算放到后世,一整套最基本的东西置办下来也得几百,更不用说大唐这种还没有进入工业化生产的时代了,每一样文房四宝,全是纯手工制作。 别说大唐了,就是放到后世,买一套纯手工的湖笔、徽墨、宣纸、泥砚得用多少钱啊,平平常常就能上万,这可不是你三块钱买个笔、五块钱买个本就能上学去的事儿,知道为什么历史上很多小故事,谁谁谁小时候用沙盘练字吗,都是穷的。 其二,老师。 家里有个读书人还好,要是没有,惨了,只能拜师读书或者进入官学。 官学这地方吧,一般人进不去,为啥,人家有门槛、有名额限制,按照大唐规制,县学名额二十到四十人,不能保证家世在“全县”范围内进入前四十,县学你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 至于拜师,谁敢保证身边一定有位名师?不是所有人都有谢直这样的要运气,刚想读书,王昌龄就屁颠屁颠跑到汜水县当官来了。 以上两项都是明面的东西,至于第三项就有点操-蛋了——内容。 你没看错,读书的“资源”,自然是内容。 事实上,在大唐,书籍金贵,比书籍更金贵的,是读书笔记,或者说的直白一点,是对儒家经典的批注。 这玩意儿,官学没有,一般的老师,根本不教。 为啥? 因为这些内容,全被那些世家大族垄断了,就算你认识世家大族的子弟,吃喝玩乐好兄弟怎么着都行的时候,当你提出要借阅一下对方家族中的这些内容,对方立马就翻脸,不借,话说得还特别硬气——此乃我家立身之本,不得外借! 你说闹心不闹心吧? 这个时候,没有“资源”,行吗? 要不然你就用其他经典的批注和对方置换,要不然你就特别强势逼得对方不借不行…… 无论哪种途径,这里面需要动用的力量,仅仅想想就让人头疼。 当谢直听到这里的时候,顿时就感觉心中有句mmp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实在是太操-蛋了,怪不得谢老爷子张嘴闭嘴都要把“资源”二字挂在嘴边上,二叔母柳氏,更是仅仅因为谢直想读书有可能侵占一部分资源,而和他彻底撕破了脸皮,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谢直本来以为所谓“资源”操=蛋到这种程度也就差不多了,他却没有想到,后面还有更操-蛋的呢。 只听老爷子说道: “至于科考,自然也需要资源啊……简单点说,行卷,听说过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0章 听说过行卷吗 行卷,听说过吗? 谢直点头,很无奈,行卷这种事,他还真听说过。 在他看来,这件事堪称大唐科举中的沉渣,恶心得厉害。 先说大唐科举考试的判卷——这是行卷的根源,不得不说。 大唐科举判卷,以主考官为主,好与不好,取与不取,一言可决! 那么问题就来了,他手上的卷子是什么内容啊? 不是诗就是赋! 这种纯粹文创的东西,哪里有一定的标准? 如果非要划定一个标准的话,那么只有一个——主考官的喜好。 另外还要再强调一个重要的因素—— 大唐的科举试卷,不糊名! 也就是说,主考官拿到卷子以后,就能直接知道这是谁的卷子。 具体模拟一次主考官判卷: 主考官拿起卷子,先看诗赋,喜欢,取中,行了,你就是进士了。 不喜欢诗赋,又看了看你的名字,哦,有点印象,这好像是个大才子啊,听史部尚书夸耀过一次,就是今天这份诗赋差了点意思,嗳,算了,给他个面子吧,取中,行嘞,被吏部尚书夸耀过的大才子,中了进士。 那如果不喜欢,再一看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算了,明年再说吧。 恶心不恶心!? 不服? 不服也得服! 这样一来,所有考生都在考虑,如何才能让自己的诗赋入了主考官的法眼,眼看就要考试了,现在提高自己的诗赋水平也来不及了啊,那得了,咱想辙让主考官早点知道咱的名声吧。 至此,行卷一事,应运而生! 事实上,每到科举前夕,大唐才子齐聚长安,几乎每一户高官门前都被才子挤满,他们挥舞着自家得意的诗文集子,都希望被高官显贵看重,继而让自己在科举之中一帆风顺,美其名曰干谒(ye),其形状之粗鄙,再无半点读书人的风采。 这便是行卷。 在谢直看来,完全就是明目张胆地走后门! 诸多大唐才子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实在有些不知所谓! 但是让人无奈的是,整个大唐风气便是如此,你不干谒,别人就干谒,然后你就考不中进士,别人就行,简直恶心到家了。 这种事到了这种程度,如果不和光同尘,断然是没有好结果的。 一想到这个,谢直就腻歪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谢老爷子却没注意到谢直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直接说道: “既然你知道什么是行卷,那么,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行卷也是需要资源的……” 行卷也是需要资源的。 谢老爷子看着谢直一脸迷糊,不由得一声嗤笑。 “这都想不明白? 你以为干谒的时候把诗文集子投到高官门前就算完了? 高官不看的话,你那诗文集子投进他的府邸又有什么作用?” 谢直听到这里恍然大悟,不错,行卷的最终目的是让高官显贵向主考官推荐自己,他连你的诗文集子都没看,还能妄想什么? 别琢磨什么“我投了,他为什么不看?”的屁话,人家是高官显贵,你指着他每天回家之后就躲在书房等着看你的诗文集子,可能吗?噢,人家白天忙着治理国家,完了晚上给自己找了个文学杂志编辑的兼职?你给人家发工资吗? 那怎么才能让高官显贵看看你的诗文集子呢? 这个问题,不仅仅是谢直在考虑,大唐建国以来的才子们都在考虑,最后得出了结论——上门干谒,不如当面交流! 如何才能当面交流?这里面就要用到“资源”了。 有一种路数,人家家里就有人当朝为官,事情就简单了,直接上门,叔叔也好大爷也好,这是我的诗文集子,您看看行不行,要是行的话,帮我吹捧吹捧,或者直接跟主考官打声招呼,自家亲戚嘛,就算身为高官也难以脱离血脉的牵绊,只要不是原则性的弄虚作假,高官显贵也就把事儿给办了。 另外一种路数,自身有个好师承也好,有个好亲戚也好,求着人家给写几封信,到了长安高管显贵的府上,以送信为名,这不就进去了,人家再怎么着,也得见见你,然后脸皮厚着点,把诗文集子拿出来,现场让人家给你点评,这不就当面把事儿给办了嘛。 当然,这两种路数,适用性太低,普通人肯定难以走得通。 适用于普通人那一挂的路数,基本上是这样: 小家族的子弟,或者寒门学子,到了长安之后,该干谒还得干谒,除此之外,还得找人打听最近高官的动向。 好了,打听到了,平康坊有一个花魁新近编了一支新曲,准备在明天拿出来表演,为了提升知名度,请了礼部尚书、兵部侍郎、监察御史等一系列高官。 寒门学子一听,这是个机会啊,就开始满世界找这场音乐会的门票(请柬),听说隔壁王大的叔叔在教坊司,找他要请柬去。 要到了请柬,去了音乐会,也见到了这些高官,嘿,这还等什么,听了花魁的新曲之后,赶紧把自己准备好的诗作拿出来,要不好好将这首曲子称赞一番,要不就是别出心裁对这首曲子大加诋毁,反正不管怎么办吧,争取成功地引起高官的注意,要是能和高官说上两句话就更好了。 但是,这个时候,千万注意,别着急把诗文集子拿出来,还不到时候。 参加完音乐会,圈定一下对自己有好感的高官,就监察御史吧,确定了主攻方向,接着找人打听他们的动向。 巧了,明天是监察御史他老娘六十大寿,这还等什么,赶紧拜寿去! 置办寿礼,寻找请柬,进门拜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贺寿诗,争取一鸣惊人,最不济也要给御史留下深刻的印象。 同样,别着急干谒,还没到时候。 为啥? 你想,人家老娘过寿,需要招待的人有多少,完事以后不得好好休息一下,哪里有时间看你的诗文集子? 所以,还得等。 不过这一次就不用等太多的时间了,三天吧,三天后亲自登门干谒,御史要是对你印象好,说不定还能把你叫进书房聊两句,即便不能,也会对你有个印象,现在再看到你的诗文集子,好歹也会翻上一翻。 这样一来,效果不就出来了? 能够达到这样的效果,勉强算是一次合格的行卷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1章 大唐科举产业链 那么好,算算“合格的行卷”需要什么样的资源吧。 你找人打听消息,费用得给人家吧。 前往平康坊的请柬,你得拐弯抹角地找到人要出来吧,这里面需不需要人脉,需不需要动用人情? 到了平康坊,你把准备好的诗词拿出来,得找人当“托儿”吹捧一下吧,钱财、人情,哪个不用? 置办寿礼,得有花销吧? 要是准备置办点让人眼前一亮的寿礼,说不定还得求人才能拿到像样的东西,又是一份人情。 进了御史府邸的大门,门包有没有?管家需要不需要打点? 御史看没看你的诗文集,需要不需要打听?他看了以后如何评价,需要不需要打听? 就算御史的评价很好,需要不需要再找人当“托儿”宣扬一番? 这么一算,钱财、人脉、人情,哪一个少得了? “这些难道不是资源吗?”谢老爷子看着谢直问道,“这里面的钱财还好说,但是人脉是需要经营的,不仅仅是你个人的人脉,还有咱们家族的人脉,我的人情,你父亲的人情,你叔叔的人情……甚至他们每一个人的亲朋好友,都是,所有的一切都集中到了一起,才是完整的家族资源!” 谢直听了,顿时一阵头大,谁能想到走个后门也这么麻烦? 行卷不仅仅是麻烦,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让谢直由衷地反感。 你说平康坊的花魁,早不出新曲晚不出新曲,非得天下才子齐聚长安的时候才出,为啥?仅仅是为了让才子们早几天听见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新曲发布会你找个监察御史来捧场干啥? 进门还用请柬?请柬不卖钱、卖人情?谢直一万个不信。 这回好了,就提供给才子们一个近距离接触御史的机会—— 请柬卖了钱,老鸨子眉开眼笑。 新曲有人免费吹捧,花魁眉开眼笑。 抬高了花魁的身价,花魁背后的恩主眉开眼笑。 一举多得啊,多精细的一本账。 再说那御史,你一个纪-检系统的高官,给老娘过生日是尽孝,但是办那么大规模是图个什么?就为了热热闹闹的让老人高兴?那一个个客人,他老娘能认识几个,一个贴心的都没有,高兴?那能高兴到哪去? 收个诗文集子还得让才子打点府里的门子、管家,这算是一人当官、全家致富啊。 甚至再恶意地猜测一下,说不定这花魁和御史之间还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就算没有,他们这些作为,也是事实上的产业链! 在整个链条上受益的都有谁? 花魁、老鸨子、花魁背后的恩主、教坊司的底层官员、御史、御史他娘、御史家的门子、管家、甚至打探消息的中介、受雇于才子的托儿…… 几乎每一个人都眉开眼笑! 至于大唐可怜的才子们,对不起,能够从中收益的,永远都是一小部分,而且还是其中非常小的一部分人。 说的直白点,谁能考上进士,谁就算是受益了,至于没考上的,对不起,您嘞投资失败了! 想明白这些,谢直不由得一声长叹,由衷地为大唐才子们不值,本身才学高低暂且不说,就是因为要考个进士,就如同股市里面的韭菜一般,被整个产业链割了一茬又一茬,就连一个区区的打探消息的中介,都能把他们玩-弄在鼓掌之中! 想明白整个产业链对大唐才子的盘剥,谢直顿时腻歪得不行不行的,脸上的神色自然变得阴沉了起来。 谢老爷子一看三孙子脸色不好,顿时心中叫苦,坏了,说多了,三孙子原本迷迷糊糊的,在现在的这个阶段,对他对谢家都是最好的状态,不过自己刚才说顺嘴了,一下子把资源的事儿全给撂了,这下不是麻烦了吗,要是三孙子意识到资源的重要性,哭着喊着和他二哥抢资源,怎么办啊? 老爷子一阵后悔,却也没别的办法,话都说了,也收不回来了,只得开口劝慰道: “三郎,你不必多想,考进士需用的资源,咱家虽然不多,但总归是有一些的,只不过你们兄弟二哥要是同时科考,方才显得有所不逮而已…… 你还是听我的,等上一年再说为好…… 说不定你二哥就能及第,这样的话,又是座师又是同年,说不定还能替咱们家多积累一些资源…… 这样的话,你明年全力一搏,岂不是把握更大……” 谢老爷子生怕谢直想多了,难得有些絮絮叨叨的,这在他从军数十年的经历中,还真是屈指可数。 谢直呢,领情,他自然知道祖父担心什么,不是怕兄弟俩都考不上进士,而是怕兄弟俩反目成仇。 不过,不得不说,老爷子想多了。 谢直叉手为礼,直接开口: “请祖父大人宽心,三郎本也不是那种不知是非进退之人。 原本计划今年将谢家资源倾斜给二哥,自然没有擅自更改的道理。 谢家这一辈人中,除了大姐之外,只有我们兄弟三人,大哥从军自然不必多说,我和二哥自然要走文官出仕的路子,日后在官场之上,还要相扶扶持才能走得远呢,谁早一年晚一年及第,对我们兄弟来说,都是小事!自然不劳祖父大人挂怀。” 谢老爷子听得老怀大慰。 “好,真好! 三郎你要能如此想,就是最好不过了,家和才能万事兴! 没有家族的扶持,谁能依靠单打独斗在这大唐立足? 好,果然是好!” 谢直一笑,随即继续说道: “不过今年三郎还是要参加科考。 王师说了,现在三郎的水平可中可不中,关键在发挥,而发挥一事呢,关键在于心态。 按照王师的建议,今年科考正好在洛阳,何不前往一试,中了自然更好,就算不中也能提前适应考场种种,等到明年,就可以放手一搏了。 祖父但请放心,三郎此去,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妄动家族资源行卷,断然不能坏了我与二哥之间的兄弟情义。” 三孙子都这么说了,老爷子还能说啥? “好,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二叔去信,让我早日安排你进入国子监。” 谢直点头,看着老爷子的背影,心中却在暗想: “不行卷!? 当然不行卷! 我堂堂谢直,怎会甘愿做个韭菜被奴隶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就算到了洛阳,我也一卷不行! 我倒是要看看,我不行卷、不干谒,这大唐科举,又能奈我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2章 乡贡第一关就不好过 往后的日子里,谢直又恢复了平静,上午背书习文,下午听王昌龄的讲解,晚上回到家将一天的内容总结一番。 一天如此,天天如此。 一开始的时候,谢府中人听到三少爷要读书的消息,都挺懵,堂堂“汜水县帽子恶霸”竟然知道上进了?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尤其是卸任了管家娘子的柳氏,更是私下里咒骂,什么一时兴起,什么肯定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什么就他那脑子还读书,就算王昌龄拿着棍子在后面追着,没个三年五年也没个结果之类的闲话,更是在谢府部曲、奴婢之中大行其道。 结果,一个多月的时间,谢直专心向学,连“演武场”都不去了,即便牛家兄弟就守在他的身边,人家也只满口的之乎者也。 这样一来,谢府闲话就少多了,除了柳氏一如既往地黑谢直之外,谢府众人纷纷收起了轻视的心思,投身谢家时间最长的谢忠,更是直言不讳——当初大爷谢玉科考之前,就是这么读书的,三年,进士及第!如今三少爷也是这样,说不定还真能为谢家再多读出一个进士来。 众人听了,都挺激动,谢家部曲也好、奴婢也罢,都是依附于谢家存在,只有谢家好了,他们的日子才能过得安稳,如今三少爷读书进学,眼看着这股劲还真像那么回事,自然激动了,谁还不愿意谢家公侯万代啊?不就三年嘛,等等呗,等着三少爷带着谢家再上一层楼! 结果,众人再一次被谢直震撼了,一个月,就能考进士了?这么简单吗?部曲首领谢节最楞,口快心直地来了一句,要是这样的话,是不是我也能考啊?直接就被老管家谢忠一脚踢翻了,不但挨了揍还挨了骂: “就你那脑子还想考进士?想瞎了心了吧!?三少爷年少的时候虽然荒唐,但是不和牛家兄弟在一起胡闹的时候,哪一天不是躲在书房练字?要不然的话,三少爷怎么会去石淙山,还差点丢了性命?现在追随名师进学,正是厚积薄发,你个莽夫,懂个什么!?” 谢节听了,大眼珠子一个劲乱转,突然压低声音问老管家:“忠哥,你说,是不是三少爷昏迷的时候,被大爷托梦了,然后大爷在梦中对三少爷亲自教导一番?要不然的话,三少爷怎么会突然开窍了呢?” 谢忠听了,看着他满是八卦的双眼一阵无语,然后又是一脚,转身就走了。 谢节一懵,不过忠哥没骂人反而踢了我一脚,这是个啥意思,难道我猜中了,忠哥提醒我不要外传? 随后,汜水城中就开始流传一个传说,说什么谢家大爷谢玉身死之后,阎王爷都替他可惜,命他前往石淙山出任山神一职,赶上谢家三少爷在石淙山跌落悬崖,是谢山神亲自将儿子救了起来,然后对他悉心教导,正所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谢家三少爷昏迷了三天,其实是和谢家大爷在石淙山学习了三年的时间,直到学成之后,才被谢家大爷放了出来…… 当谢直听到这个流言的时候,一阵无语,尤其告诉他流言的人,正是他正式拜入门下的师父,面对这老王双眼中熊熊燃烧的八卦火焰,谢直很想问问他,你四不四傻!?这要是真的,你这个当师父的何以自处?还腆着脸问呢!? 老王从谢直那么没有得到正面回应,有点失落,随后又问: “我让你抄录的那份《论盐》呢?怎么还不给我拿来?” 谢直一拍脑门子,忘了,眼看着王昌龄就要发火,赶紧解释: “王师,非是三郎将王师的吩咐不当回事,而是这两天三郎的心中有些混乱…… 我入学国子监的事儿,我二叔回信了,办不了……” “怎么办不了啊?”老王果然让谢直一句话就给带偏了。 “二叔在回信中说进士科今年办不了,具体原因没说,不过倒是给了一个折中的方案,要是我一定要进入国子监的话,就先进入明法科,然后等到明年再找人转成进士科。” “今年办不了,明年就能办了?还是转科这样的操作?会不会是其中有什么变故,或者你二哥谢正今年就要科考,你二叔……”老王说着说着就老脸一红,他现在的身份是谢直的师父,却在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谢直的家人,实在有点…… 谢直摇摇头。 “就我了解,我二叔不是那样的人,这其中或许真有什么变故,让才二叔如此……” 说着,谢直强行振奋精神。 “王师,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三郎今年就是要参加一次科考,既然不能入学国子监,走不得生徒的捷径,那么,三郎即便走乡贡一途,也要参加科考,左右不过是多一场考试而已!” 老王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国子监今年的名额只有明法,不走乡贡还能如何?难道放着进士不考去考明法不成? 不过要走乡贡的路子去考进士,可不仅仅是多了一场考试那么简单。 “府试暂且不说,单说县试,恐怕就有些关隘……” 老王说着,有点心虚地看了谢直一眼。 “主要是县试主考,就是刘县令,成与不成,全是他一句话…… 至于县尊与你我师徒的关系……你也知道哈?” 谢直点头,可不知道吗,人家费劲巴拉地给你办了个收徒仪式,结果想推荐的人一个没选,最后还把一帮子人全晾在驿站了,据说当天刘县令是黑着脸走的,这关系要是能好了,那才叫见了鬼了。 老王颇有一种“我当初任性,连累你今天挨揍”的尴尬,对谢直继续说道: “县尊主考县试,肯定会对你多有苛刻…… 而且据我听闻,县中杨家、柳家两家人近日频繁出入县衙,要是王某没有料错的话,今年的县试名额,他们就要占去两个…… 你也知道,汜水县每年的乡贡名额,只有三个,既然被他们占据了其中两个的话,你就只能和县中其他学子争夺那唯一的名额了…… 虽然这些天你的学业突飞猛进,不过,我也不敢放言你一定就比其他学子要好。 还记得当初驿站之中的那位于诚吗,自从驿站饮宴之后,我特意找了他过往的诗文来看,至少和你不分伯仲……” 谢直听了,默默点头,一共名额就三个,杨龟寿和柳放占去两个,自己和于诚争夺第三个的话,又有一个死不待见自己的刘县令做主考官,这结果,还用说吗? 老王也是替他着急,犹豫了半天,这才开口: “以为师看……不如你也去拜访一下刘县令吧,以你谢家在汜水的……” 谢直却直接摇头。 “王师不必多言! 以谢家资源走通县尊的关系,谢某断然不会如此! 至于县试,三郎自有妙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无题 第二天一早,刘宅。 王氏在大门口送别刘四,没有多少离别感伤,倒是满脸的笑意都有些压抑不住了。 刘四刚刚盯着人把大车套好,回头一看就是一懵,我这马上就要出远门了,你这个表情是几个意思,难道你很高兴吗? 王氏一见赶紧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对刘四说道:“夫君前往江南,是为了生计,妾身自然不敢多言,但是眼看就要八月中秋了,难道就不能晚上几天再走,你我夫妻也好团聚一番?” 刘四摇了摇头,“这个自然是不行啊,昨天驿长家小公子来的时候你也在场,他强令要求我今日启程,要不然的话这场买卖就要作罢,我虽然也想和娘子共度中秋,怎奈牛家小公子颇为急迫,如之奈何?” 说着,刘四上前一步,站到了王氏身前。 要说王氏也绝对是个戏精,满脸失望地低下头去,再抬头却是满脸笑意,就差脑门子刻上“强颜欢笑”四个字了。 “既然如此,亲身就祝愿夫君一路顺风,出门在外和气生财,早早散了货,早早回转,也能和妾身早早团聚。” 刘四傻-逼呵呵地感动得跟什么似的,既然狠狠一搂王氏,动情说道:“娘子不必挂怀,此去江南,为夫一定谨慎言行,早早散了货,一定早早回来,娘子独自在家,也要谨守门户,静待为夫归来即可……” 王氏和刘四一顿虚情假意的告别之后,转身就回了家。 却说刘四赶着大车,除了汜水东门,直奔东南方向。 不料出城还不足两里,就被人拦停在路边。 牛佑。 刘四就纳闷了,昨天催着我上路,今天却在路边拦我,这是……给我送行呢? “小公子,您这是……?” “刘四郎,对不住了,这批布料,我不卖了。” 刘四一听就急了,“怎可如此?!”你让我等一个月,我等了,你让我江南散货,我去了,你让我今天出发,我走了,好家伙,就为了这批布料,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结果你现在说不卖了,逗我玩呢!? 牛佑也装作很无奈的样子,把刘四拉到了一边,“刘四郎,四哥,莫激动,莫激动,我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啊,实不相瞒,这批布料本不是我的,乃是住在我家客舍的一个旅客的,他也是倒霉,进了旅舍就得了重病,就求到了我家头上,请我家帮着他把布料卖了,好筹措一些钱财治病,这才有了这档子事。 让你拖了这一个月的时间,其实是小子动了心思,想着他重病不治,也就用不着把钱财全部给他了,谁承想,这人命还真大,拖来拖去,竟然不药而愈。 我昨天催你上路,就是想造成一个既定事实,货卖了,已然远去江南,他不想认账也是不行了。 却没想到,今天早晨他家里来人了,说是久久不归放心不下,想必这人当初托我卖货的时候也留了心思,暗中派人回家叫人去了。 好巧不巧,他的家人今天到了,如今正在我家客舍吵闹呢,我家虽然不怕他们这些外地人,但是客舍之中多有朝堂官员的亲属、奴婢,怕他们谁嘴快就把事情给传扬出去,这不,我也是没办法,这才找你。” 刘四一摇头,“别,小公子,您可别找我,这里面可没有我的事儿!你家如何,那客人如何,跟我一个收货的行商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事儿您还是找别人想办法去吧……” 说着,就要上车继续赶路。 牛佑能让他走吗,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装作焦急的样子说道:“刘四哥,本乡本土之人,您就不能帮个忙吗?再说了,你一辈子行商,就贩卖这一批布料不成!?你可别忘了,你卖了货,还是要回汜水县的!” 刘四一听,还真有点犹豫,主要是牛家背后的谢家实在势力太大,他一个普通行商,实在犯不上得罪。 牛佑一见,开口说道:“刘四哥,这样吧,这批布料你是八贯钱收走的,这八贯钱我如数归还,除此之外,耽误你这么长的时间,我也不能没有表示,也罢,既然是乡梓之人,我也不能让你吃亏了,这样,我再补给你两贯钱! 这样一来,你就当我用十贯钱把这些布料买走了! 你想,你坐地就能挣下两贯钱财,还免去江南奔波之苦,何乐而不为?” 刘四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心中就有所松动,不过他终究是行商,又和牛佑争执了半边,最终把这批布料按照十一贯的价格卖给了他,里外里挣了三贯钱。 牛佑多花了一贯,脸色有点黑,却也不多说什么,赶着大车就回城了。 刘四一看,得,江南肯定是去不了了,先回家吧,还得重新组织货源,不过这样也好,总算能在家把中秋节过了。 …… 刘宅门外的茶摊,谢直正和牛佐坐等。 牛佑一见到他们,就快步过来,压低声音对谢直说道:“三哥,按照你的吩咐,都办好了,不过那刘四贪得无厌,十贯钱不卖,最后的价格是十一贯。” 谢直摆摆手不以为意,“多一贯就多一贯,就当咱们兄弟看在他脑袋上的绿帽子可怜他了。” 牛佑听了,嘿嘿一笑,笑得可淫-荡了。 能不乐呵吗? 昨天谢直找到他们哥俩,把计划合盘托出,兄弟俩这才知道,杨龟寿身上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这事儿,香艳啊! 尤其是按照谢直的计划,一会儿刘四回家,兄弟三人就借故上门,然后帮着刘四…… 捉奸! 这种套路,对三个十七八的年轻人来说,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玩的游戏,一个个都有点迫不及待了呢! “人呢,怎么还不回来?”即便是谢直亲手制定的计划,事到临头也不由得有些急切。 牛佑向远处张望了一眼,“也该到了啊……三哥,你说刘四肯定会回来吗?” “那是自然,他一个行商,手里没货,不回家还能干什么去?”说到这,谢直突然脸色一变,“不对,他也可以先去其他货栈订货,组织货源,约定时间,等过几天再出发!” 牛佑一听,还真没准,十一贯都是给的现钱,这刘四既然要订货,还真不如早点把货订了,省得把那七十斤铜钱搬来搬去的。 可,这怎么办?等他定完货回来都什么时辰了,谁能保证杨龟寿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谢直沉吟片刻,眼睛一亮。 “有了,派人去找他,就说他家的后院着火了,让他快点回来。” 牛佑一听,立马点头,“行,我这就找人去。” 牛佐都沉默半天了,突然开口,“不用了,刘四回来了……” 三人放眼一看,远远走来一人,不是刘四却是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无题 第二天一早,刘宅。 王氏在大门口送别刘四,没有多少离别感伤,倒是满脸的笑意都有些压抑不住了。 刘四刚刚盯着人把大车套好,回头一看就是一懵,我这马上就要出远门了,你这个表情是几个意思,难道你很高兴吗? 王氏一见赶紧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对刘四说道:“夫君前往江南,是为了生计,妾身自然不敢多言,但是眼看就要八月中秋了,难道就不能晚上几天再走,你我夫妻也好团聚一番?” 刘四摇了摇头,“这个自然是不行啊,昨天驿长家小公子来的时候你也在场,他强令要求我今日启程,要不然的话这场买卖就要作罢,我虽然也想和娘子共度中秋,怎奈牛家小公子颇为急迫,如之奈何?” 说着,刘四上前一步,站到了王氏身前。 要说王氏也绝对是个戏精,满脸失望地低下头去,再抬头却是满脸笑意,就差脑门子刻上“强颜欢笑”四个字了。 “既然如此,亲身就祝愿夫君一路顺风,出门在外和气生财,早早散了货,早早回转,也能和妾身早早团聚。” 刘四傻-逼呵呵地感动得跟什么似的,既然狠狠一搂王氏,动情说道:“娘子不必挂怀,此去江南,为夫一定谨慎言行,早早散了货,一定早早回来,娘子独自在家,也要谨守门户,静待为夫归来即可……” 王氏和刘四一顿虚情假意的告别之后,转身就回了家。 却说刘四赶着大车,除了汜水东门,直奔东南方向。 不料出城还不足两里,就被人拦停在路边。 牛佑。 刘四就纳闷了,昨天催着我上路,今天却在路边拦我,这是……给我送行呢? “小公子,您这是……?” “刘四郎,对不住了,这批布料,我不卖了。” 刘四一听就急了,“怎可如此?!”你让我等一个月,我等了,你让我江南散货,我去了,你让我今天出发,我走了,好家伙,就为了这批布料,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结果你现在说不卖了,逗我玩呢!? 牛佑也装作很无奈的样子,把刘四拉到了一边,“刘四郎,四哥,莫激动,莫激动,我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啊,实不相瞒,这批布料本不是我的,乃是住在我家客舍的一个旅客的,他也是倒霉,进了旅舍就得了重病,就求到了我家头上,请我家帮着他把布料卖了,好筹措一些钱财治病,这才有了这档子事。 让你拖了这一个月的时间,其实是小子动了心思,想着他重病不治,也就用不着把钱财全部给他了,谁承想,这人命还真大,拖来拖去,竟然不药而愈。 我昨天催你上路,就是想造成一个既定事实,货卖了,已然远去江南,他不想认账也是不行了。 却没想到,今天早晨他家里来人了,说是久久不归放心不下,想必这人当初托我卖货的时候也留了心思,暗中派人回家叫人去了。 好巧不巧,他的家人今天到了,如今正在我家客舍吵闹呢,我家虽然不怕他们这些外地人,但是客舍之中多有朝堂官员的亲属、奴婢,怕他们谁嘴快就把事情给传扬出去,这不,我也是没办法,这才找你。” 刘四一摇头,“别,小公子,您可别找我,这里面可没有我的事儿!你家如何,那客人如何,跟我一个收货的行商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事儿您还是找别人想办法去吧……” 说着,就要上车继续赶路。 牛佑能让他走吗,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装作焦急的样子说道:“刘四哥,本乡本土之人,您就不能帮个忙吗?再说了,你一辈子行商,就贩卖这一批布料不成!?你可别忘了,你卖了货,还是要回汜水县的!” 刘四一听,还真有点犹豫,主要是牛家背后的谢家实在势力太大,他一个普通行商,实在犯不上得罪。 牛佑一见,开口说道:“刘四哥,这样吧,这批布料你是八贯钱收走的,这八贯钱我如数归还,除此之外,耽误你这么长的时间,我也不能没有表示,也罢,既然是乡梓之人,我也不能让你吃亏了,这样,我再补给你两贯钱! 这样一来,你就当我用十贯钱把这些布料买走了! 你想,你坐地就能挣下两贯钱财,还免去江南奔波之苦,何乐而不为?” 刘四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心中就有所松动,不过他终究是行商,又和牛佑争执了半边,最终把这批布料按照十一贯的价格卖给了他,里外里挣了三贯钱。 牛佑多花了一贯,脸色有点黑,却也不多说什么,赶着大车就回城了。 刘四一看,得,江南肯定是去不了了,先回家吧,还得重新组织货源,不过这样也好,总算能在家把中秋节过了。 …… 刘宅门外的茶摊,谢直正和牛佐坐等。 牛佑一见到他们,就快步过来,压低声音对谢直说道:“三哥,按照你的吩咐,都办好了,不过那刘四贪得无厌,十贯钱不卖,最后的价格是十一贯。” 谢直摆摆手不以为意,“多一贯就多一贯,就当咱们兄弟看在他脑袋上的绿帽子可怜他了。” 牛佑听了,嘿嘿一笑,笑得可淫-荡了。 能不乐呵吗? 昨天谢直找到他们哥俩,把计划合盘托出,兄弟俩这才知道,杨龟寿身上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这事儿,香艳啊! 尤其是按照谢直的计划,一会儿刘四回家,兄弟三人就借故上门,然后帮着刘四…… 捉奸! 这种套路,对三个十七八的年轻人来说,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玩的游戏,一个个都有点迫不及待了呢! “人呢,怎么还不回来?”即便是谢直亲手制定的计划,事到临头也不由得有些急切。 牛佑向远处张望了一眼,“也该到了啊……三哥,你说刘四肯定会回来吗?” “那是自然,他一个行商,手里没货,不回家还能干什么去?”说到这,谢直突然脸色一变,“不对,他也可以先去其他货栈订货,组织货源,约定时间,等过几天再出发!” 牛佑一听,还真没准,十一贯都是给的现钱,这刘四既然要订货,还真不如早点把货订了,省得把那七十斤铜钱搬来搬去的。 可,这怎么办?等他定完货回来都什么时辰了,谁能保证杨龟寿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谢直沉吟片刻,眼睛一亮。 “有了,派人去找他,就说他家的后院着火了,让他快点回来。” 牛佑一听,立马点头,“行,我这就找人去。” 牛佐都沉默半天了,突然开口,“不用了,刘四回来了……” 三人放眼一看,远远走来一人,不是刘四却是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5章 无头女尸 谢直跟着张喜进了刘家,远远的就能听到后院的哭声。 众人小心翼翼地前行,尽量不要破坏刘家原有的痕迹,最终来到后院。 只见刘四抱着一具女尸嚎啕大哭。 谢直一见,顿时吓了一激灵。 女尸,无头! 张喜见状,在震惊之余令人上前将刘四拉开。 刘四的情绪完全崩溃了,被人拉开的时候如同受了伤的野兽一般,拼尽全力的挣扎,双目通红、泪流满面,口中还在不断地嘶吼,“娘子……娘子……” 谢直闻言就是一惊。 这是王氏!? 卧槽,什么情况啊!? 她怎么会死!? 难道是……杨龟寿!? 一想到这里,谢直就是一惊,他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和王氏有奸情的杨龟寿,不过心中却是难以置信,杨龟寿,本以为他就是个西门庆,谁能想到他把武二郎的活儿也给干了!?要真是他的话,出于什么动机?知道奸-情败露杀人灭口? 一念至此,谢直顿时感觉脑袋嗡嗡作响,仿佛有一柄大锤不断锤击他的脑海! 死人了! 因为奸-情泄露! 如果没有自己在幕后紧逼,那么,王氏是不是就不会死? 难道是我逼死了王氏!? 不对! 谢直一瞬间清醒了过来,就算王氏真的因为奸-情而死,也是咎由自取,更何况动手的是她的奸-夫杨龟寿,这笔账要算到他的头上——始乱终弃就算渣男了,杀人灭口怎么算?那是渣男之中的渣男! 就在谢直胡思乱想的时候,仵作开始验尸了。 “身长…… 臂长…… 腿长…… 无头…… 四肢,无伤…… 躯干,无伤…… 脚下,无伤…… 致命伤,利刃断首……” 唐代的验尸自然跟后世的验尸没法比,不过在检验的过程中也力求周全,仵作不但将无头女尸的身体情况一一记录,还要将她身上的饰物一一取下记录,说不定这些东西以后就是核查女尸身份的有效证据。 “缠丝手镯,一对…… 臂钏,一支……” 谢直来了这个凶杀现场之后,一直心事重重,他不想看也看不懂仵作验尸的好与不好,不过他听到仵作高喊“臂钏”的时候,这才回过神来,他听小竹说过这支臂钏,可以说是很重要的一件首饰,便抬眼望去。 这东西就是胳膊上的一种环形装饰物,佩戴位置在大臂上,通体白玉制成,两端有能扭动的搭扣,戴好了一扣,牢牢套在胳膊上,最是能体现女性的丰美。 然后,谢直随意瞟了一眼女尸的胳膊,又是陡然一惊! 胳膊很白,如同暖玉,毫无瑕疵。 然后……痣呢!? 他可是听小竹亲口说过杨龟寿的“相映成趣”,最关键的,就是那颗痣! 现在,痣没了? 这说明了什么!? 这不是王氏! 那她是谁? 为什么会死在刘家的院子了面? 还有她的头呢!? 谢直顿时又是一脑子浆糊,这回是彻底不会了! 看着仵作马上就要验完尸,他刚想上前,却又顿住了脚步。 他想起了刘四。 刚才刘四那副悲痛癫狂也不似作伪,难道他还不认识自己的媳妇儿!?是因为臂钏遮挡了痣,让刘四在失魂落魄之下没认出来,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如果是别的原因,这里面可就值得玩味了…… 反正整件事情如同一团迷雾,遮遮掩掩地,让人看不真切。 谢直仔细想了一想,决定不如静观其变。 半晌之后,仵作验尸完成,衙役也勘验完了现场,张喜走了过来,“三少爷,此间事了,还请三少爷跟我回一趟县衙。” 谢直点头,汇同了牛家兄弟,和张喜等人一同回归县衙。 正所谓人命关天,而且还是无头女尸这样严重的刑事案件,谢直等人回到县衙不过片刻,县尊就要二堂升堂问案。 谢直等人在堂下等着,然后他就看到王昌龄身穿官袍步入二堂,别看老王平常在谢直面前没有什么师道尊严,如今倒是颇具威仪。 王昌龄这位县尉入座不久,刘县尊也步入了正堂,在书案之后居中而坐。 王昌龄在刘县令落座之后,才坐在左侧自己的位置上。 除了他们两人之外,二堂之上还有一副座位,属于法房文吏张喜,只不过他乃是吏而不是官,自然不敢在县令下首与王县尉并肩而坐,而是在二堂中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放下了一套小桌小凳,窝窝囊囊地坐在那里,研墨、蘸笔,随时准备记录,别看他的座位憋屈,却也是二堂之上仅有的三个座位之一,一般人想混这个座,还真没机会。 刘县令和王昌龄落座之后,张喜将现场勘验的结果如实禀报,县尊点头不置可否,直接传人带牛佑。 正式升堂。 “是你报官?” “正是在下。” “你是何人?” “牛家二郎,单字名佑。” “因何报官?” “刘四扬言家中死人,在下因而报官。” “可曾亲眼见过尸体?” “没有。” “何人与你为证?” “谢家三郎,我牛家大郎,牛佐。” “因何去见刘四?” 大嘴就把谢直交给他的说辞说了一遍。 谢直在一边心中暗自庆幸,要不是早有准备,今天这事儿还真不一定说得清楚。 刘县令听完之后点头,叫过牛佐又问了一遍,和牛佑说得大同小异,然后又叫过谢直。 “牛佑报官,你在干什么?” “守卫刘家大门,唯恐歹人隐匿在刘家借机逃走。” “可曾进入刘家?” “不曾。” “可有人证?” “刘家大门外众百姓。” 刘县令脸一黑刚要说话,和张喜一同勘验现场的捕头就主动出列。 “启禀县尊,谢家三郎一直持刀护卫在刘家门口,不让人进出,我等抵达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查问了周围的百姓,众口一词,都说谢家三郎不曾进过刘家,我等随后又对前门后门进行了检查,当时除了刘四一人的痕迹,并无他人足迹,以此也可佐证谢家三郎和牛家大郎都不曾自行进入过刘家。” 刘县令听了,深深看了捕头一眼,又对着谢直一声冷笑,“倒是机敏!” 随后令人将谢直带过一旁,和牛家兄弟站在一起。 “带刘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6章 县尊问案 刘四一进二堂,“库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哭得泣不成声、语不成句。 “县尊明察!县尊明察!……我那可怜的妻子啊……县尊明察啊……要为小人做主啊!” 说着还一个劲儿地磕头。 咣,咣,咣! 看着谢直眼角直抽抽,是真使劲啊,三个头下去,血立马就下来了,而刘四仿佛不知道一样,还要继续。 刘县令脸上却闪过一丝厌恶,开口轻喝: “住了!再敢扰乱公堂,笞杖伺候! 刘四,我来问你,你是如何发现无头女尸的!?” 刘四听了,狠狠一抹脸,深吸一口气之后,才开口说道: “小人清晨出城前往江南贩卖布匹,因原来货主又把布匹卖了回去,无奈之下只得回家另行组织货源…… 小人到家之后呼唤妻子,无人应答,便前往后院寻找…… 在后院之中,一眼就看到了我那可怜的妻子……” 刘县令问:“女尸既然无头,你又如何确定那是王氏?” 刘四说道:“我与我妻分别不过半个时辰,如何还不能认得? 她遇难之时还穿着早晨送别时候的衣衫,还戴着我送给她的臂钏…… 我那可怜的妻子啊……” 提到臂钏,自有衙役上前呈上,嘴里还在介绍,“据刘四说这是他江南采货时候买来的,工艺与中原之地大有不同,据说整个汜水县只此一支。” 刘县令瞟了一眼,不置可否,然后转向刘四。 “物证有了,可有人证?” “小人前来县衙的时候,也请族中兄弟前往了岳家报丧,只是岳家远在巩县,一来一回,恐怕需要一些时日,等岳家来人,自然认得我那可怜的妻子,如此,便是人证了。” 谢直在一边听了,一阵无语,那死者明明另有其人,刘四个糊涂蛋,竟然把自家媳妇都给认错了。 却说刘县令点点头,仔细看着跪在下面的刘四,突然问道:“那么,你妻王氏是何人所杀?” 刘四愣了,“小人不知。” “在县中可有仇家?” “小人世代走商,讲究的就是和气生财,即便与人发生争执,也主动息事宁人,不曾有仇家。” “同业之间呢,可曾有利益相争?” “小人贩货都是在江南、荆襄一带,从来不在本县买卖,和县中商家少有来往,即便是有,也是各自谋生,并无利益冲突。” 刘县令点点头,突然将手边的惊堂木一拍。 “刘四,你是为何要杀害自家结发妻子,又是如何行凶,还不从实招来!?” 刘四傻了,额头的鲜血仿佛都凝固在震惊之中。 旁边的谢直也顿时迷了,卧槽,还有这种反转呢?难道我错过了什么吗?刘县令是如何判定杀人者是刘四的!? 只听刘四大声喊冤,“小人冤枉,小人今早出门,有人为证! 再说王氏乃是刘某结发妻子,我如何要杀了她!?” 刘县令却冷冷一笑,“不是你,却是何人!?” 刘县令这句话问出来,谢直就看到刘四的脸在一瞬间涨得通红,这要不是县令在二堂上问话,估计刘四就得骂出声儿来——你问我!?我他么还问你呢!?合着老子这头都白磕了,你明察个屁了!? 不过他终究不敢冲着刘县令咆哮,只得忍了又忍之后,强压怒气说道:“许是有贼人听闻小人今日离家,这才见财起意,入室行窃杀人?” 刘县令哈哈一笑,一副“尽在掌握”的德行,说道:“本县就知道你的这刁滑之徒要如此说,但是本县告诉你,任你刁滑似鬼,在本县面前也难免露出马脚。 我来问你,如果是贼人见财起意,即便被你妻王氏发现,杀人灭口也就是了,何必还要割去头颅? 再者,你家浮财确有遗失,但是千不该万不该,却独独留下了你妻王氏的臂钏,试想,如果是贼人见钱眼开,又为何不取走金质臂钏,反而给留了下来?留下来干什么?好让你刘四认出自家妻子吗? 第三,片刻之前县衙众人前往你家宅院查看,你家前后除了你和你妻王氏的足迹之外,竟然不见其他任何痕迹,难道那贼人也能悬浮空中杀人取财么?” 刘四一听,哑口无言。 谢直听了,暗自松了一口气,幸亏长了个心眼,没有贸然进入刘家,要不然还真就说不清楚了。 另外,刘县令的这个推理听着倒是像那么回事,基本可以排除流贼作案的可能,即便刘家真的丢了浮财,也可能是真凶故意混淆视听,这么一看,不是仇人,不是同业倾轧,也不是流贼,要不是他早早知道死的不是王氏,恐怕还真要信刘四杀人。 只不过说一千道一万,这些也只是推测而已,种种怀疑都没有相关的证据支撑,谢直也不敢贸然开口。 一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满怀好奇的看向刘县令,倒是要看看这位大唐县令有何手段? 结果…… 刘县令又是一拍惊堂木,“还不从实招来!?” 刘四:“小人冤枉!” 刘县令:“左右,给我打!四十!” 谢直:“( ̄ー ̄)”有个屁的手段啊?这不是刑讯逼供吗!?找投诉呢吧,刘县尊? 叮。 《唐律疏议断狱令》:诸拷囚不得过三度,数总不得过二百…… 谢直一看,顿时满头黑线,在后世被深恶痛绝、明令禁止的刑讯逼供,竟然堂而皇之地写进了大唐的律法,得,这还能说什么? 只见侍立在两厢的衙役、得了县令的命令,二话不说,如狼似虎地冲过来,也不管刘四如何喊冤分辨,一脚踹倒,然后两人踩住他的双手,两人抡起了棍子。 谢直看得眼角直抽抽,大唐的法庭,太粗暴了! 叮。 《狱官令》:杖皆削去节目,长三尺五寸。讯囚杖,大头径三分二厘,小头二分二厘。常行杖,大头二分七厘,小头一分七厘。笞杖,大头二分,小头一分五厘。 《狱官令》:决笞者,腿、臀分受。决仗者,背、腿、臀分受。 杖打刘四自然是用的讯囚杖,大号棍子抡起来,“啪,啪……”旁边还有衙役高声计数,“一五、一十、十五……” 不过几杖下去,刘四的腿上就见血了,等到四十棍子打完了,他连喊冤都喊不出来了。 谢直一见,还真有点心有不忍,真要是说起来,刘四这货也是倒霉到家了,媳妇找不着了,家里还多了一具无头女尸,结果到了县衙,不但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反而先拿四十大棍开了开胃,这事要是没有什么转机的话,看刘县令的意思,恐怕还就要真把他认定为凶犯。 一念至此,谢直转头,仔细看了看高坐在二堂之上的刘县令,只见他声色俱厉地逼问刘四,心中就不由得升起一阵厌烦,刚才这位堂堂“百里侯”的道理摆出来,确实不错,但是也就能够确定“不能排除刘四的杀人嫌疑”,除此之外,全是猜测,他怎么就能认定了刘四就是杀人凶手? 就算他不知道死者另有其人,这个逻辑也太粗糙了吧!?难道大唐的县令问案,就都是这样的水平不成? 看着刘四被打得死去活来,谢直直觉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恨不得不管不顾地冲出去,告诉他们——你们都弄错了! 结果…… 刚想到这里,脑海中又是“叮”的一声响。 谢直看了其中的文字,不由得精神一震,随即挺身而出。 “且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7章 另有其人 谢直打心眼里看不上刘县令的问案水平,逻辑粗陋、手法残暴,把一个苦主折腾得都快喘不上气来了,等到脑海中《唐律疏议》再次闪现,不由得挺身而出。 《唐律疏议断狱律》:诸拷囚限满而不首者,反拷告人。其被杀、被盗家人及亲属告者,不反拷…… 啥意思? 在大唐律法中,被告被刑讯到了二百棍子,被告还不认罪,允许拷打原告! 关于这一点,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谢直都懒得吐槽了,直接看这条规定的特殊情况——被杀、被盗的案件中,不得对原告进行拷打! 具体到刘四这件案子上,人家是家里死了人,丢了钱,那是正经八百的苦主,正好符合拷打原告的特殊情况。 谢直站出来之后就在想,倒是要看看这位刘县尊要怎么说: “县尊且慢!刘四只不过是嫌疑而已,现在就对他用刑,是否欠妥?我大唐律疏有云……” 还没等他说完,刘县令就直接开口打断。 “谢家三郎,今日你与牛家兄弟报官在前、守卫刘家宅院在后,确实有功,不日就有封赏颁下,现如今就没有你三人的事了,去吧,回家静待即可。” 谢直一愣,开口说道:“县尊过誉了,我们兄弟三人今日所为,都是出于公义,不敢称功,只是县尊刚才的问案……” 刘县令听了,翻脸比翻书还快,“啪”一拍惊堂木,断喝一声: “住口!好你个黄口孺子,竟敢信口开河! 我堂堂七品正堂,还需要你一个少年人教我如何审案吗? 今日要不是看在你祖父的面上,少不了你一顿杀威棒! 左右何在,将这闲杂人等给我叉出去!” 谢直一听就怒了,我一个证人怎么成了闲杂人等?! 刚想说话,却不料一直沉默不语的王昌龄突然一声暴喝,“滚出去!” “非-典型”师徒也是师徒,师父急了,徒弟能说啥? 谢直狠狠地瞪了刘县令一眼,冷哼一声,带着牛家兄弟出了二堂,毫不停留,直接回家。 到家之后直奔后院,管家谢忠和大嫂吴氏都吓坏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谢直如此难看的脸色。 “三郎……你可是有什么事啊?” “小竹何在?” 大嫂吴氏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没来由有些心悸,“说是去浆洗衣衫了……” “大嘴,去找!马上把她带到书房来!” 当小竹被带到谢家书房的时候,谢直已经枯坐一刻时间了,双眼微闭、不言不语,极力在脑海中复盘今天所见到的一切,不知不觉之中,竟然让整个书房都压抑得不像话,搞得对他不放心的老管家谢忠,愣是不敢踏入书房半步,只得在书房门口拉住牛佐不断询问。 小竹一见这架势,吓得都快哭了,战战兢兢地进了书房,一步一蹭,刚到门口就不敢往里走了。 谢直睁开眼,第一句话。 “从今以后,不得出府!” 小竹一听就急眼了,三少爷您这是怀疑我呐?赶紧跪倒在地。 “三少爷,小婢虽然在杨府为奴的时候曾经私逃过一次,但也是事出有因……小婢到了谢府,有感于三少爷活命之恩,一日不敢懈怠,更不用说起了什么逃窜的心思,还望三少爷……” 谢直一摆手。 “今天刘家死了人,据刘四说,是他妻子王氏……” “啊!?”小竹顿时一声惊呼。 谢直却不管她大惊失色,自顾自地说道:“如果真的是王氏的话,我就怀疑是杨龟寿所为,你想,他连奸-情炙热的的王氏都下得了手,何况你一个小小婢女? 不让你出府,是为了你好,你现在是我谢家的奴婢,断然没有让人轻易杀害的道理,虽然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杨龟寿下的手,你也要小心为上。 另外,尸体是我亲眼所见,不过那是一具无头女尸,具体是不是王氏,我还不能确定……” 小竹后面的话都没听见,仅仅“无头女尸”四个字,就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她的脑海之中,直炸得她大脑一片空白,小姑娘跟傻了一样,呆呆地跌坐在了原地,直到谢直包含怒气的声音再一次响彻在耳边,她这才算是回过神来。 “小竹!我问你话呢!” “啊?三少爷,你问我什么?” 谢直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只得把刚才的问题再问一遍。 “我问你,那王氏右臂有痣,是不是你亲眼所见?” “是小婢亲眼所见,当时……” 谢直又是一摆手,他对小竹如何看见的没有兴趣。 “指给我看。” 小竹闻言,便在手臂上轻轻一点。 谢直见了,脸色更难看了,小竹点的位置,正在右臂的前面,根据今日他亲眼所见,那具无头女尸的这个位置,没有痣!本来他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现在,啥也别说了,实锤了。 那具女尸,不是王氏! 那么,王氏去了哪里? 而那具女尸,又是何人? 谢直苦苦思索,书房之中再次沉默。 小竹就有点受不了这再次压抑的气氛了,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三少爷……可是有什么不妥?” 谢直闻言,也没多想,便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合盘托出。 哪想到,他还没有说完,小竹就放声大哭。 “小梅!小梅啊!我当初让你给我一起逃,你就是不听,如今落得如此下场……” 谢直一愣,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大了。 “什么意思?说清楚了!小梅是谁?” 小竹哭哭啼啼地说道:“小梅和我一样,也是杨龟寿的贴身婢女,那杨龟寿猪狗不如,和王氏勾搭成奸之后,不但要和小婢‘相映成趣’,还把主意打到了小梅的身上,只因那小梅身形与那王氏颇有相似,杨龟寿还曾戏言让她们二人姐妹相称,小梅也不愿从了那不知廉耻的东西,只不过因为害怕逃奴的责罚,没有同我一起逃离杨府,却不想……” 谢直眼睛却亮了! 小梅! 难道那具无头女尸,果然是她么!? 如此说来,这事儿可就有意思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8章 刘四杀妻 汜水县死人了,还是无头女尸这样诡异香艳的情况,消息顿时如同涨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县城,而且飞一般地向十里八乡扩散。 听说了吗?无头女尸!据说是刘四的媳妇儿,死得时候连衣服都没穿,我跟你说啊…… 听说了吗?无头女尸!据说是那王氏不守妇道,不知道从哪招来一个野男人,嘿,这回好了…… 听说了吗?无头女尸!那是因为王氏九世作恶,堪称恶贯满盈,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这不,这一世她又要作恶,老天爷直接派遣了天兵天将将她斩杀,知道王氏的脑袋哪去了吗?我告诉你吧,是天兵天将带回去交差用了,不信你就看着,她的脑袋,找不着了…… 县中流言四起,沸沸扬扬,在大唐这种娱乐极其匮乏的时代,为汜水县百姓增添了许多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仅仅是百姓流言四起,就是衙门中,也有不少小道消息隐隐流传,不过,相对于无头女尸的诡异,让县衙中人感到诡异的,却是这个案件本身,或者明确地说,是刘县令如何叛案。 案发当天,刘县令就认定是刘四杀妻,三顿刑讯打下来,打得刘四奄奄一息,县令直接放话,还敢不招,打死了事! 刘四万般无奈之下,签字画押承认了杀妻一事。 随后整个县衙在刘县令强力干预之下保持了最为高效的运转,不过短短一日一夜,案件告破,卷宗上交。 这就是铁案了! 县衙中的所有人都被刘县令的这一番操作给震惊了,案子还能这么破呢? 种种小道消息也喧嚣而上。 咱们刘县令虽然到任汜水县足足两年的时间,但刘四一案乃是县中第一起恶性刑事案件,刘县令这是急眼了啊。 这个案子,总是觉得味道不对啊?好家伙,媳妇死了,自己还成了死囚,刘四是不是的罪过咱们刘县令啊…… 说这些干什么?只要等到河南府批示之后再上报刑部,天子勾决之后就要秋后问斩,到时候人都死了,不是他杀的也是他杀的!这就叫铁案! 种种议论不一而足,就连王昌龄这个七绝圣手都忍不住吐槽: “哪有这样办案的? 屈打成招不说,人头都没有找到! 说是王氏,也不过是刘四一面之词而已,如何能够轻信? 现在连死得是谁都弄不清楚,竟然结案了!?还判了个刘四杀妻?那人头就不找了? 太过草率啊!” 谢直站在一边,忍不住给老王点赞,还真别说,老王虽然平常看起来不靠谱,不过一到真事上还真不迷糊,起码知道这个案子疑点颇多,不过他心中也早有了定计,也闭口不言沉默以待。 老王发了一顿牢骚之后,问谢直:“还有三天就要县试,我不是让你在家温书不必前来了吗,今天怎么又过来了?” 谢直一笑:“王师,您忘了,您不是让我重新抄录一遍《论盐》么,前几天就抄好了,不过知道您这几天事儿多,我就没过来,这不,听说刘四家的案子也结了,我这不赶紧给您送过来嘛。” 老王一拍脑袋,还真是,都忙晕了,谢直要是不提他都忘了,伸手接过重新抄录的《论盐》,一边看一边点头,字好,内容更好。 谢直见他连连点头,开口问道:“王师,您要这份《论盐》,干什么用啊?” 王昌龄却把脸一板,“不该问的事,少问。” 谢直讨了个没趣也不在意,“行,这个我不问,我问别的,那个……刘四的卷宗,是不是在您的手上啊,准备什么时候上报洛阳啊?” 老王一愣:“你问这个干什么?” 谢直装作不好意思的一笑,“三天之后就是县试,三郎觉得把握不小,要是通过了,这不就得去洛阳准备府试了吗,我是想提前给我二叔打声招呼,别到时候去了,他措手不及,所以,有封信要寄,我就想着您要是上报卷宗的话,能不能把这封信一块寄过去?” 老王听了,狠狠瞪了他一眼。 “县试还没考,你就知道你能中!?我前几天给你说的话,你都忘了?” 谢直:“三郎把握不小,十有八九能中!” 老王:“卷宗文书上报要走官驿,私人信件如何能走?” 谢直:“王师,帮个忙吧,走官驿两天就到,要是走私信,少说也得四天,还要和家里其他人的信件一同寄出,这一耽误,更是不知道多长时间了, 再说我家二叔母和我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我给二叔的信和她的信一同寄到,我还能有好吗?” 老王一听,还真是怎么回事,谢家那位二叔母如何作妖,他可是亲眼所见,还真不愿意看到自家弟子再受什么委屈。 “好吧,既然如此,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把信拿来吧……” 谢直闻言,故作大喜状,伸手入怀,却脸色一变,最后变得非常尴尬。 “那个……王师,出来的急,信给忘到家里了……” 老王:“还不去取!耽误了朝廷的文书,到时候是你去挨板子还是我去挨板子!?” 叮。 《唐律疏议职制律》:……其官文书稽程者,一日笞十,三日加一等,最高处杖八十。 啥意思? 大唐对公文传递的时间有时限要求,如果超出了,就叫“稽程”,超出一天,小杖十下,在此基础上,每多三天,就再加十下,处罚的最高格,杖打八十。 而具体的时限要求呢? “疏”里面有明确地解释:小事五日程,中事十日程,大事二十日程,徒以上狱案辩定须断者三十日程。 谢直却是嘿嘿一笑。 “王师,您别急啊,也不在这一天半天的,按照律疏要求,刘四这个案子,有三十天的日程呢,县尊这么给力,两天就把案子办下来了,您说您着急个什么?” 王昌龄:“滚出去!” 谢直一看老王真急了,一路小跑就出了老王的公廨,到了门口还特意高喊了一句,“王师,等我啊,我现在就回家去写,放心,明天一定给您送来!为人师表你得言而有信,等着我啊!” “彭!” 也不知道老王在屋里把什么给砸了,咱也不知道啊,咱也不敢问啊。 谢直出了县衙之后,却没有直接回家,把牛家兄弟叫到眼前,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安排了一番,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谢直不由得微微眯起了双眼,都准备好了,就看谁来找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9章 县试开考 八月十三,县试日。 还不到卯时,汜水学子就齐聚县衙门口,等待着县衙开门,准备去迎接改变他们命运的第一次机会。 谢直,也身列其中。 手提考篮,面如平湖,双眼却在人群中不断寻找。 嗯,找到了。 杨龟寿。 谢直看到了杨龟寿,他自然也看到了谢直。 两人四目交错,一闪而过。 谢直目光深沉,杨龟寿的目光之中,却带着一丝戏谑。 旁边的柳放一见,轻轻一笑,低声说道:“表哥,今日过后,你我就要脱离汜水之地,从此凤翔九天龙归大海,何必在意这坐井观天之辈,他日富贵还乡荣归故里,你猜,他还有胆量和你对视吗?” 杨龟寿听过了,狠狠一点头,面带冷笑,说道:“不错,正是此理!什么县中第一家的嫡系血脉,什么汜水恶霸,不过一粗鄙武夫而已,就留他在这汜水称王称霸又能如何?日后你我中了进士就是官身,再敢与我对视,就是不敬!到了那时候,我非要他跪在我的面前求饶不可!” 柳放哈哈一笑,他见杨龟寿双眼迷离,竟然开始幻想日后如何羞辱谢直,不由得打趣道:“表哥莫要大意,我可是听说了,人家谢三郎得了石淙山山神的悉心教导,又有王少府的耳提面命,说不定要和咱们兄弟一起考中进士了,到了那时候,说不定还是个同年的关系,嘿嘿……” 杨龟寿一声晒笑,“乡野鄙夫的无稽之谈,你也敢在县试之前挂在嘴边上?还山神?就算他谢家大爷真成了山神,也只能管管石淙山,也管不到汜水县衙里面去!他谢直就算得了王少府的真传又能如何,须知道,今日县试,是县尊做主,少府么,哼哼……” 柳放本就是打趣,听了杨龟寿这么一说,也就哈哈一笑,然后看了眼依旧关闭的县衙大门,想了想再次开口:“表哥,今日之事虽然早就得了县尊的允诺,断然没有什么闪失的道理,不过,那件事……是不是就不必了?小弟倒是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怕节外生枝啊……” 杨龟寿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出息!怕什么?百贯资材都送到县尊侄儿的手上,又答应了他玉成他家一事,让县尊帮这么小忙,能有什么关碍?” 柳放听了一脸苦笑,“关键是没必要啊,让谢直中不得县试不就行了,何必还搞什么排名?” 杨龟寿目光一闪,“不,就是要搞,我就是要让他谢三郎知道,任他如何努力,在县试一事上,就是要差这一口气,要不然,我的这口气,怎么出?” 柳放一见他说的咬牙切齿,也就知道多说无益了,随即苦笑摇头,一言不发了。 谢直早就看见这俩货在那嘀嘀咕咕的,他根本不以为意,坑都挖好了,就等着他们自己跳了,何必在意他们跳坑之前的心里戏?不过瞟了一眼而已便转向了街角,心中默默计算时间。 还不来? 这大嘴怎么办事的?看着他能说会道才让他出城去办事,三天时间本就富裕,怎么还耽误了? 快点啊!眼看着县衙大门就要开了,等会儿我县试,还怎么弄事儿? 早知道就从谢家调个部曲和他一起了…… 这要是不来,怎么办?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街角处突然闪过一道人影。 牛佑! 谢直大喜,只见大嘴就站在街角,摇摇手,双臂高举过顶,缓缓下落到胸口,直臂,挑出两根大拇指。 成了! 这是两人约定好的手势,具体含义:一切顺利! 谢直这个时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 就在此时,县衙大门洞开。 谢直一见,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一切都准备好了,剩下的就是县试了。 却说汜水县学子在县衙文吏的带领下,来到县衙二堂,刘县令和王昌龄早早就等待在这里。 同样的人物,同样的地点,却没有了当初审问刘四的那种肃杀,倒是多了些温情,刘县令更是笑容满面,看着县衙文吏将学子们一一带入座位,一边开口,什么诸位都是我汜水才俊,日后几十年的文华齐聚于此,希望诸位好好考试,不但要顺利通过县试,日后还要登科及第,为我汜水县名扬天下做出应有的贡献云云。 谢直听了一个劲地犯困,刘县令这表现,都让他想起当初初中毕业考高中的时候,班主任在最后一次班会上给全班同学鼓劲的场面来了,一个班五十多学生,全能考上高中?扯淡呢,真听了你的,去蓝翔的那些同学怎么说? 你还真别说,一想到这个场面,谢直突然感觉,大唐的县试,好像跟后世初中考高中一个意思,都是三五十学生一起考试,刘县令和老王就是监考老师,考上了就继续上学(府试),考不上就自谋生路。 一想到这里,谢直瞥了一眼老王,就忍不住想笑,这要是后世考高中的时候,发现是自己的班主任就是监考老师,你说这心里优势得多大? 只不过还有不一样的地方。 考卷没有当面拆封,是县令口述。 考题数量也少。 考卷还是当场判卷,最关键的,是考卷没有装订成册(不糊名)。 真不专业!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刘县令开始说考题了。 贴经五道。 谢直听着就耳熟。 杂文两篇,只有一赋,《梓材赋》。 谢直的眼神一凝。 再听韵脚。 果然,我说怎么这么熟悉,这他么就是开元二十二年省试进士科的考题! 谢直无语地望向刘县令,这货也太懒了吧,让你出个题你就好好出呗,把去年国家考试的题目拿出来,还一个字都不差,这就相当于中考的时候把去年的考卷再拿了出来一样,这要是放到后世,你个出题组组长,少不得一个行政处分,说不定双开都是有可能的。 不过这对学生是好事啊,想想,考试的时候发现题目全做过,而且全是原题,这心态,绝对当场爆炸! 谢直更是如此,开元二十二年进士科的考题,他不但做过,老王还掰开揉碎地给他分析过,对他来说,再没有比这还简单的题目了! 这还说啥? 整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0章 县试还排名? 县试开考。 考题之下,群像纷呈。 有人胸有成竹,仿佛早就知道考题一般。 有人大喜过望,这是县试之间就见识过开元二十二年省试题目的。 有人面如平湖,这是考前准备充分的。 有人追悔莫及,这是考试前听说过省试题目,却没有用心分析和练手的。 有人茫茫然,这根本就是凑数的。 有人抓耳挠腮,这是既不知道考题,也没有做好准备的。 一个考场三十人考试,大唐与后世总有相同之处,起码学渣和学霸共舞于一场,是千年不变的人间百态。 谢直完全放空了自我,一门心思全在考题之上,再也没有阴险诡谲的争斗,再也没有白生生砸在血泊之中的胳膊,再也没有刘四被屈打成招的哀嚎,只有之乎者也,只有八字韵脚,只有当初老王教导的一点一滴。 诗,五字一句,十二句成诗,不过六十字。 赋,一韵一段,八字韵脚,八韵成赋,不过三百余字。 一共四百字而已,还不到高考作文字数的一半,就算加上思考,能用得了多长时间? 刘县令和王昌龄刚喝了两盏茶的功夫,就有人交卷了。 有人带头,自然有人跟随,二堂之上,呼啦啦起来一大片,除了那些实在没有准备好的,基本上所有人都交卷了,当然谢直也在其中。 这么多人交卷,刘县令就准备当场判卷,这也是大唐县试的惯例——挑几份像样的卷子品评一番,确实好,当场选中,如果差点,就当场指出,以免不中之人心生怨怼,当然,这种套路是否实行,或者如何实行,都是根据主考官的喜好来的,基本主考官怎么顺手就怎么来。 具体到今天的主考官,刘县令不但要当场判卷,还要对所有学子的成绩做排名。 “诸位都是我汜水才俊,诗赋方面自然才华横溢,不过考试终归是考试,既然是考试,就应当有上下之分,刘某不才,忝为本次县试主考,一来准备在所有学子试卷中挑选合格的试卷出来,二来对所有合格试卷进行上下区分。 诸生可现场观看,一来确定最后的结果,二来可用自己的诗赋与其他人诗赋进行比较,如此一来,不但早早知道县试结果,二来对自己的才华也能有个准确的认知。 希望排位在上者戒骄戒躁,排位在下者奋发图强。 我大唐科举取士百年,求的,无非公平二字,汜水取士的公平,就从今日开始……” 谢直听了就是一愣,排名?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都是三百多字一篇文章,你写的就比我好,闹呢?凭啥!?平常日子里,就因为这些意气之争都能打起来,更不用说这是县试,其中利益牵扯极多,除了那种明显水平低的,谁能服气谁啊?刘县令还想当场排名,这不是有病吗? 不单谢直如此,参加县试的其他考生也议论纷纷,只有杨龟寿不为所动,还转头看了谢直一眼,眼神中颇多玩味。 刘县令已然开始判卷了。 抽出一份考卷,姓张,乃是县学学子,据说成绩一般,平常时候也没听说他又什么惊人的才华。 果然,当堂念过诗赋之后,谢直就觉得很是一般,刘县令开始点评,这个典故用得不恰当,那个韵脚有误……所以,不合格。 完事之后刘县令问老王,以这个水平,如果参加开元二十二年的省试,结果如何?老王虽然是县尉,不过却是老牌的进士,更是开元二十二年的制科魁首,在文学一道自然有其心中的傲气,面对这份试卷,很是中肯地说道,如果参加省试,肯定没戏。 综上,这份试卷,不合格。 下一份,也是如此程序。 巧了,柳放的卷子。 刘县令两眼都放光了。 “特别好! 你们听这一句……嗯……这个典故,恰到好处…… 再看这篇赋,通体大气磅礴,刘某最喜欢这一句……当真令人胸怀大开啊…… 不错,不错,果然是我汜水才子的手笔!” 刘县令一番吹捧之后,在柳放的连连谦逊之下,问王昌龄: “少伯以为如何? 我觉得这份卷子,堪称绝妙……” 王昌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接过卷子品味一番,虽然不愿意,却不得不板着脸开口: “仔细看来,确实不错,如果参加开元二十二年的考试,中与不中,都在两可之间……” 刘县令听了哈哈一笑,“如此说来,这份就合格了?” 王昌龄黑着脸点了点头。 谢直在一边算是看明白了,有个屁的公平啊,还不是以刘县令的喜好为准,不服?憋着! 随着试卷一份一份的抽出,不合格的卷子越来越多,有人听了刘县令和王昌龄的点评,仔细想想,也就认了,有人自然不服,却在县尊和少府的双重镇压之下败下阵来。 三十几份卷子,一份一份说起来,好像时间不短,实际也用不了多长的功夫,不过半个时辰,全说完了。 合格的卷子,一共五份。 杨龟寿、柳放、谢直、于诚,还有一位刘姓的学子,名字很大众,刘子轩,谢直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刘县令先是对五人夸奖一番,随即说道: “你五人才华有目共睹,少府也有明言在先,以你们得水平,如果参加省试,中与不中,都在两可之间。 可惜,我汜水县一直以来文华不算昌盛,乡贡一途,只能从你五人之中选择三人去参加河南府府试。 那么,下一步,就是对你们五人进行排名。 排名前三者,可参加今天的府试。 排名在后者,还请明年再接再厉。” 说着,拿起五份试卷,装模作样地又看了一遍,却再也没有询问老王,独断专行地给出了排名。 “杨龟寿,排名第一。 刘子轩,排名第二。 第三么……柳放!” 说着,刘县令抬起眼,仔细看了看谢直与于诚,扯了扯嘴角,给出一个很是意味深长地笑容。 “谢直,第四。 于诚,第五。” 随后对着其他三人展颜一笑。 “好了,排名既定,府试的名额也就定下来了,恭喜三位了……” 谢直听了,双眼微眯,看向杨龟寿,只见他嘴角轻笑,眼神之中全是戏谑,心中顿时了然,这货,真他么操蛋!绝对是诚心的!刚才说什么合格不合格的,还以为他和刘县令串通一气,要把自己的卷子直接打掉,结果人家没有,人家的杀手锏在排名上,给自己排了个第四,却只选排名前三的人去府试,这是什么?这就是诚心恶心人玩呢! 就在此时,刘县令要确定府试的最终名额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 “县尊且慢!在下不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1章 在下不服 谁不服? 于诚! 刘县令的脸当时就黑了,上回就是你,你怎么老不服啊?人家谢直还没说话呢,你倒是窜了出来! “有何不服?可是不服排名第五,在谢家三郎之下?” 于诚摇头。 “于某不才,有自知之明,虽然谢家三郎习文不过月余,但他诗才天授,县试的诗赋于某也都听了,于某没有任何不服。” 刘县令听了就是一阵腻歪,却也不得不耐着性子说道: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不服的? 于诚,你家境贫寒却一心向学,我和少府早已听闻,自然对你心生欣赏,只不过你还是少了名师传授,虽然才学不错,却终究还是有所欠缺。 对了,谢家三郎也是一样,虽然有名师教导,不过进学时间还是太短,就基础一项,还是和杨龟寿与柳放二人有所差距。 今年县试,将你二人排在第四和第五上,一方面是肯定你们现在的水平,另外一方面,也是激励你们努力向学。 你二人不要想太多,还是努力进学为好,等到来年大可一试身手。 至于今年嘛,就不要做什么义气之争了。 面对主考放言不服,像是什么样子?” 前面的话说得好听,最后一句却隐含斥责。 这要是一般人,面对父母官的当面斥责,还就真说不定闭嘴了,但是于诚是一般人吗?人家在驿站饮宴上又不是没有怼过父母官。 只见他一拱手,开口说道: “小子有一事,要请教县尊。” “说。” “这位排名第二的刘子轩刘兄,不知是我汜水县哪一家的子弟?” 一语出口,二堂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位刘子轩,渐渐便有议论声响起。 “对啊,这是谁家的公子,你们谁认识?” “还真是,没见过啊,张兄,你在县学求学多年,他是不是县学学子?” “不是,我在县学三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刘兄,我还以为他还县中哪位大户子弟呢,也不对,咱们县里就没有姓刘的大户,嘿,你们说,他会不会是哪个乡的才俊,自学成才的那种?” “自学成才?那得问问这位刘兄的先祖在哪座高山当山神!” …… 谢直在旁边听了就是一愣,倒不是什么山神之类的无聊话,只是原以为就他不认识这位刘子轩呢,结果感情所有人都不认识,这可就有意思了。 再看刘县令,黑着一张脸,不说话。 倒是杨龟寿开口了。 “于诚,就你多事!刘兄大才,刚才那一篇雄文你也听见了,这样的大才在我汜水参加县试,日后中了进士,乃是我汜水的荣耀!你还不给我闭嘴!” 于诚把脖子一梗。 “胡说! 有才之人就可以到我汜水县试?那我们这些汜水学子又成了什么了!? 你也说了,县试是我汜水县的县试,与他人何干?” 说完之后,竟不再理会杨龟寿,直接对那沉默不语的刘子轩说道: “你到底是何人?可是我汜水学子?你家住在哪里?” 刘子轩依旧沉默不语。 于诚顿时面露嘲讽。 “有才又能如何?须知今日参加县试之人,都是祖祖辈辈生活在汜水县之人,难道有才就能不认祖宗了吗?我跟你说……” “够了!” 于诚还想说什么呢,就被刘县令一声断喝打断了。 只见他阴着脸瞪着于诚,双眼之中的怒火如果能喷出来,估计于诚早就火化了。 二堂众人被刘县令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全都不明所以地看着刘县令。 结果…… 刘县令运了半天的气,这才说道: “前段时间,刘某偶感风寒,被家兄知道以后,派了我家侄儿前来膝前尽孝……时至今日,风寒刚好,我这侄儿来不及返回原籍参加县试,便在这里与汜水学子一较高下…… 不错,子轩正是我刘家子!” 此言一出,二堂之上一片哗然。 刘子轩是县令的侄子!? 怪不得才学这么好……不对,怪不得他能排名第二通过县试! 这不是扯淡呢吗!?他一个外地人,凭什么到我汜水来县试!? 要是他不来,合格的名额,会不会就落在了我的头上? 议论纷纷之后,便是群情激奋! 谢直听了也是闷了一肚子火,这种事要是放到后世,岂不就是那种有钱有势的人家给孩子办了一个首都户口,这要是高考,差一百分跟玩儿一样!这对人家首都孩子公平吗?然后再想的深入点,这对全国的孩子公平吗?真没想到大唐竟然也这样! 于诚更是挺身而出。 “县尊!他县学子如何能在我汜水县试? 您身为一县之尊,不但不阻止,还让他通过了县试,获得了仅有的几个府试名额! 如此行事,岂不是要寒了我汜水学子的心?” 刘县令黑着脸,不说话。 又是杨龟寿出面。 “于诚!技不如人便是技不如人,什么他县本县,还不都是大唐学子,难道你前往洛阳省试,尚书省也给你分个什么汜水京兆不成?难道你考中进士之后,也只能回到汜水当官不成!? 你于诚现在不想着积累自家学识,却纠结于他县外县之争,岂不是本末倒置?” 于诚:“你放屁!” 杨龟寿:“你才放屁!” 柳放:“表哥说得对!” 几个人竟然当场在二堂吵了起来,谢直在旁边一看,站在于诚身边的,多是一些寒门子弟,站在杨龟寿身边的,不是县学同学就是县中大户中人,还有几个富商子弟想说话却不开口,就那么傻呵呵地站着。 这个有点意思啊。 谢直又看了看居中而坐的刘县令,只见他望向于诚的目光中满是愤恨,但是望向杨龟寿以群人的目光中,却是带着一丝隐含的期盼和希望,就像……就像看待盟友一般。 盟友!? 谢直心思电转,渐渐地明白了过来! 我说刘县令给杨家站台如此不遗余力,原来如此! 他恐怕早就想让自家侄子在汜水县试,又知道这种事一定会激起大规模的反弹,怎么办?拉拢一批,打压一批呗,就县中士绅和寒门子弟中做选择,拉拢谁、打压谁,这不是明摆着吗?以如今二堂之上的这种局势,恐怕县中的大户,除了谢家,都被刘县令拉拢到他的身边了,估计县中富商也没有逃脱他的魔爪。 县中大户支持,最起码是不反对刘县令的侄子在汜水县试,而刘县令点中杨龟寿和柳放,然后再对其他人家作出补偿。 这个交易,大差不差,就是这么回事! 估计让自己排名第四,只取前三,也是交易的一部分,就是为了恶心自己! 想明白其中的逻辑,谢直顿时浑身通透,三爷能让你们如了意!?姥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2章 谢直不服 谢直想明白了一切,刚想说话,却又突然闭嘴。 他也是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刘县令就算是心中有所求这才露了破绽,但是这个人也绝对不会傻,放到后世也是堂堂一县之长,最起码比一般人聪明很多,他能看不出眼前的这种局势?不可能啊,所以,他知道即便出现臆想中最糟糕的局势,也是有恃无恐,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底气? “够了!都闭嘴!” 刘县令又是一声断喝,结束了二堂之上的争吵。 “就你们这样的,还敢妄称我汜水的青年才俊?简直井底之蛙! 于诚,我来问你,我大唐律、令、格、式之中,哪一条哪一款不允许异地科考?” 于诚讷讷不得言。 谢直也是一愣,仔细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大唐律法,还真没有这一条! “法不禁止即可行! 我看谁还敢咆哮公堂!真当我这个七品百里侯打不得你板子么!?” 众学子听了,纷纷敢怒不敢言。 刘县令见压住了众多学子的激愤,态度也渐渐缓和了下来,故作痛心疾首状,对众人说道: “你们这些学子啊,还是阅历太浅,就知道盯着眼前这一亩三分地,就不能将目光放长远一些?刘子轩的才华你们也都看到了,他通过汜水县试之后,一旦科场折桂,是不是帮着汜水名扬天下?到了那时候,自有数不尽的学子前来求学,自然也能吸引众多名师前来汜水任教,一来一回,你们想想,我汜水文华昌盛岂不是指日可待?” 二堂之上的学子们,全被他这种似是而非的道理绕晕了,听着好像有点道理,却又觉得哪里不对。 刘县令却不给他们好好琢磨的机会,转向了王昌龄。 “少府久在长安,可知同华二州之故事?” 王昌龄点点头,虽然脸色不好看,却也不得不如实说道:“同华二州文华昌盛,多年以来,乡贡榜首都会得中进士,就因如此,我大唐才子蜂拥而至,全都在同华二州参加县试、府试,久而久之,同华二州的文华更是昌盛得不得了,据闻,前些年华州榜首进士科落第,华州刺史衙门竟然直接行文京兆府,质问华州榜首因何落第……” 刘县令转向二堂之上的学子,“都听清楚了?异地科考又能如何,我就是要把汜水打造成河南府的同华二州!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我汜水一县的文华昌盛……” 谢直都懒得听他后面的胡话了,这个理由,简直让人嗤之以鼻,还文化昌盛?你怎么不说同华二州的本地学子多糟心呢?科考资源被外来人口大量侵占,年年榜首都是外地人,丢人不?里子面子丢了个干干净净! 不过他弄明白刘县令到底是怎么想的了,他最大的底气,便是——法不禁止即可行! 法律上,钻空子。 道德上,站在全县的高度上强调文化昌盛。 利益上,和县中大户暗中达成协议。 还真是面面俱到啊。 只不过…… 叮。 谢直脑海之中又是一声脆响。 他一看,顿时通透了,刘县尊,你的如意算盘打不响了! 不过他并没有贸然开口,出手伤人,自然要一击必杀才好,而他现在身边站着数不清的汜水大户,要想破坏刘县令的谋划,首先第一步,自然是先把他们的同盟拆了为好。 就在此时,刘县令一番似是而非的演讲已然说完,说得县中学子懵懵懂懂,却再也没人开口了。 刘县令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开口问道: “可还有人不服?” 谢直挺身而出、昂首而立,“谢直不服!” 刘县令恨不得咬死他,合着我刚才的话都白说了啊? “谢三郎,你却因何不服!?论才学,你的诗赋不及刘子轩,论进学,你不过进学一月有余,你还不服?来,说明白了,为何不服?今天你要是说不清楚,别怪我把你轰出县衙!” 谢直一笑,别着急,还没到不服刘子轩的时候,对着上座的刘县令一叉手。 “县尊误会了,谢直不服,乃是不服杨龟寿!” “哦……?”刘县令一听不是针对自家侄子,火气顿时消了一半,看了谢直一眼,又看了看杨龟寿,按照他和杨家之间的约定,这种时候,他这个县尊应当站出来为杨龟寿美言几句才对,不过他又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的侄子,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他堂堂一县之尊和县中富户达成交易,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刘家后裔的前程,如今刚把县中学子的群情激奋压下去,如果再开口替杨龟寿出面,会不会节外生枝? 一念至此,刘县令,没说话。 杨龟寿却不干了。 “谢直!你敢不服!? 这里是县衙,不是你舅舅的驿站! 今天乃是汜水县试,比的是才学高低,可不是比谁与少府有旧! 你不服!?好,我倒要听听你进学区区一月有余,到底跟着少府学到了多少真才实学!?” 谢直嘿嘿一笑。 “谢某不才,追随王师短短月余,自然难以习得王师才学之万一…… 不过呢,才学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主考官喜欢你就是好,主考官不喜欢你就是不好,既然县尊点中了你为第一,就当你才学比谢某强些又能如何,谁又来和你做这些口舌之争呢?” 听了他这么说,不光杨龟寿,就是刘县令也迷了,你不是不服吗,怎么这就认了?可你要是认了,何必还把不服挂在嘴边上? 杨龟寿黑着一张脸问道:“谢直,你到底要干什么?” 谢直冲着上座的刘县令和王昌龄一叉手。 “三郎不服者,非是杨龟寿之诗赋,而是不服杨龟寿为何能参加我汜水县试!” 一句话出口把所有人都震了一震,啥意思这是?外乡人都能来汜水参加县试,结果土生土长的杨龟寿到时考不了?这是什么道理? 谢直冷冷一笑,朗声说道: “我大唐令有云,各州县按年分别贡举,贡举之人须方正清循、身家清白,参加省试之时还要具保。 具保是何内容?便是德行无亏。 其中,德,自然是品德。 至于行么……起码也不能身有案件未结!” 谢直说完,冷冷地看着杨龟寿。 “敢问县尊,杨龟寿身上还背着官司,如何就能参加我汜水县的县试?” 此言一出,杨龟寿顿时脸色大变。 “你……你……血口喷人!” 谢直冷冷一笑,不再说话。 刘县令也有点懵,刚要开口,却见法房文吏张喜急匆匆地步入二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3章 这才是官司(求收藏~!) “启禀县尊,县衙外来了一对老夫妇,要敲伸冤鼓,被小吏带人拦下,说是他家女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要告官!” 听了张喜的言语,刘县令气得差点蹦起来。 “混账!今日乃是我汜水县试,事关全县文华,他不过是走失一女而已,也敢前来搅闹?!给我轰了出去,让他们自己去找,找不到再来,先过三审再说其他!” 张喜被刘县令喷了满脸的唾沫星子,也不敢多言,却也不走,满脸委屈地小声说道: “小吏也是如此交代给他们的,但是……但是……有牛家的小公子和他们在一起,扬言人命关天,今天县尊要是不管这对老夫妇,他就替老夫妇敲响伸冤鼓…… 还说……还说……他家女儿在杨家为奴,整整三年不得相见,连个消息都没有,他们怀疑女儿已然被杨家杀害,要状告杨家……” 牛家小公子? 状告杨家? 这两个关键词一同出现,刘县令几乎在一瞬间就找到了幕后黑手,抬眼一看,谢家三郎跟没事人一样正西米西咪地乐呵呢。 刘县令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狠狠一挥手,把张喜轰出去,然后直接对幕后黑手开炮。 “谢三郎,这就是你说的‘官司’?一介奴婢又算得了什么!?那老夫妇只不过是多年未见女儿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让杨家打声招呼,让他们相见就是,这又算得了什么大事?” 谢直故作仰天长叹状:“县尊有所不知啊,我谢直不才,最是悲天悯人不过,那老夫妇求到我家的门上,我也不能看着不管不是? 虽说奴婢立契卖-身,与本家再无瓜葛,不过再大的规矩也比不过天心人情啊,就算再狠毒的主家,让他们见上一面又能如何? 三年不见啊……我都替那老夫妇担忧,就这么一个女儿,还真没准就死在了杨家……” 刘县令听着他云山雾罩地一阵胡说八道,立刻没好气地说道:“就算那奴婢死在杨家又能如何?这和杨龟寿又有何关系?” 谢直嘿嘿一笑,“那女孩名叫小梅,乃是杨龟寿杨大少爷的贴身奴婢……” 刘县令一愣,转头一看杨龟寿,只见他脸色苍白汗如雨下,刘县令心里顿时咯噔一声,难道这里面还真有事? 就在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柳放竟然开口了。 “谢直,就算那小梅死在我表哥身边又能如何?一来可能是杨家其他人所为,二来可能是那小梅学着人当逃奴,被杨家捉拿之后打死也说不定,这份官司说一千道一万也赖不到我表哥的身上!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小梅真的死了,又和我表哥相关,在县尊明察秋毫之下,短短三五天就能断个明明白白,又不耽误我家表哥府试,怕者何来!?” 说着,柳放向刘县令一叉手,“还请县尊公断!” 刘县令一听,行了,实锤了,这里面肯定有事! 有心不管,却看见柳放行礼的时候,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他身边的刘子轩。 刘县令心中暗恨,这小子这是威胁我呢! 真要是不管,会不会鱼死网破?说到底,不能耽误了自家侄子的前程啊! 要是管的话……办法柳放都给找好了,三天五天的把案子给了解了不就行了?至于理由,柳放不是说了嘛,小梅学人当逃奴,打死也是活该! 一念至此,刘县令暗暗一咬牙,为了侄子的前程,他准备豁出去了! “不错! 那小梅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婢女,既然卖-身为奴,就是杨家的资产,只要是犯了什么错处,被杨家责罚,即便一时失手打死,也不过罚铜了事,能有多大的事儿? 如今是八月十三,我汜水县试,等到河南府府试,应当在九月底十月初,无论那小小奴婢是否身死,她的死亡与杨龟寿有无关系,只要在府试之前断了这个案子,也就不会影响杨龟寿通过县试去考府试……” 说道这里,刘县令看向谢直,目光之中很是阴沉。 “谢三郎,如此说来,你可满意?” 谢直嘿嘿一笑。 “县尊大人拿奴婢不当人看啊。 不错,奴婢被主家所杀,不管有理没理,对主家的处罚都不会太重……要是平常时节,我谢三郎也犯不上为她一个小小的婢女出头。 不过县尊大人,三郎可得提醒您一句,这小梅身死一事,恐怕不仅仅是主家杀奴那么简单…… 您刚才问我满意不满意,我谢三郎不过汜水县内一白身,有什么资格满意还是不满意,不过呢,我就怕这件事,我家二叔不会满意啊。” 刘县令闻言一愣,谢家二叔,想了想,想起来了,他是河南府法曹参军,专管一府之地的刑狱诉讼,真要是说起来,也算是刘县令的顶头上司,不过,谢直现在提他干什么?难道要用官阶来压迫自己?另外,什么叫“不仅仅是主家杀奴那么简单”,难道这里面还有别的事儿? 刚要开口,却只见张喜慌慌张张地又跑了进来。 “启禀县尊,大事不好! 那刘四岳家来人,在牛家大公子的陪同下前去停尸房认尸,那王家人说……说……” “说什么!你倒是说啊!?” “说那无头女尸并不是他家女儿……” “不是!?连人头都没有,他们怎么认出来不是的?” “王家人说自家女儿右臂上有痣,那女尸没有……” 刘县令顿时懵逼了。 二堂之上也是一片大哗,刘四家的无头女尸一案早就轰动了整个汜水县,都以为那女尸就是王氏,现在一看,不是,那王氏哪去了? 就在此时,又一名县衙的文吏跑了进来。 “启禀县尊,大事不好,那牛家小公子突然到了停尸房,还带着一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老夫妇,说是那具无头女尸,乃是他们家的女儿,说是叫什么小梅,在杨府给杨家大少爷做贴身女婢……” 此言一出,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县衙二堂,所有人都懵逼了。 “噗通”,杨龟寿顿时跌倒在地,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4章 小学数学题在大唐的实际应用 刘县令也被震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无头女尸是小梅!? 这事儿的逻辑怎么这么乱啊!? 先捋捋啊…… 杨龟寿的贴身奴婢死在了刘四的家里…… 刘四的妻子王氏不翼而飞…… 人头呢? 王氏呢? 狗-日的刘四竟然能什么都不知道!? 刘四…… 不对! 刘县令这才反应过来,这件事里面最大的问题,不是小梅,也不是王氏,而是刘四—— 他断案断了个刘四杀妻! 这他么不尴尬了吗!? 一想到这里,刘县令冷汗都下来了,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转向了王昌龄。 “少府!卷宗何在!?” 老王看热闹看了半天了,听了刘县令的问话,先是面容古怪地看了谢直一眼,这才说道: “卷宗已于昨日送往洛阳府……” 老王的话,又是一记闷雷炸响在刘县令的脑海之中。 “昨日?怎么偏偏是昨日……?” 刘县令再也没有了往日一县之尊的威严,失魂落魄地在那喃喃自语。 也不怪他如此失态。 这个案子,断得实在是太丢人了,被害人没弄明白,杀人凶手也没弄明白,还断出来个“亲夫”杀“亲妇”。 这要是案卷还在汜水,勉强还有补救的可能,但是已然送到河南府了,这就不仅仅是丢人的问题了。 现在刘县令满脑子思考的,已经不是如何不丢人,而是如何挽回自家在官场之上“无能”、“昏聩”的印象了。 想挽回,也不是没有办法。 能不能在卷宗进入河南府之前把它劫下来,就是一切的关键。 具体操作,又卡在了时间的问题上。 汜水距离洛阳四百余里,驿站信息走两天,快马加鞭就一天。 这份案卷昨天送走的,如果派人去追,追上卷宗的时间,正好是卷宗送入河南府曹的时间,能不能把卷宗劫下来,两可之间。 这可就难受了! 谢直站在二堂之上,看着刘县令一个劲地为难,就忍不住想笑,你没做过小学数学应用题吧?小明步行速度多少,小刚骑马速度多少,学校距离是多少,小明步行提前出发,小刚骑马在什么时间出发,能和小明同时抵达学校? 他三天前特意找老王,以“给二叔寄信”为名把“刘四杀妻”的卷宗拖了两天,为了啥?不就是为了“同时抵达”这四个字吗? 早了,不行,卷宗到了河南府就正式进入了流转程序了,那就不是他谢直能够干涉的了。 晚了,也不行,刘县令派人就能追回来。 只有“同时抵达”才好,给了刘县令“改过自新”的机会,又没有多少时间让他犹豫。 最妙的,河南府负责接收卷宗的人,还是自家的亲二叔。 完美! 把小学数学应用题应用到大唐……而是算是学以致用了吧? 特别好! 局势大好,下一步,就是把优势转化为盛势。 所以,谢直旧事重提。 “启禀县尊,选中杨龟寿通过县试,三郎,不服!” 刘县令听了,看着谢直想发火都发不出来,卷宗说不定现在就在人家二叔手里面攥着呢,得罪他?得罪了谢直,一个“昏聩无能”的刘县令还能在汜水县干多久? 再看看瘫软在地上的杨龟寿,一腔怒火升腾而起,个废物!连自家的贴身女奴都整治不明白,真要是让他通过了县试,日后到了府试、省试,指不定还有多少幺蛾子呢! 现在的问题的简单了,一边是自己的前程,一边是县内大户子弟的前程,怎么选?还用说吗? “三郎所言不错,无头女尸一案,恐怕还有诸多疑点未曾审明,无论如何也该追回案卷重新审理…… 至于杨龟寿么……如今看来,恐怕在本案之中多有牵连…… 纵然杨家子才学出众,不过事涉命案,也不能放任自流…… 也罢。 夺取杨龟寿县试第一的成绩,立时关押、容后审理。 县试其他人等,名次依次向前提升一位。” 说完之后,转向了王昌龄,“少府以为如何?” 老王能说啥?高兴还来不及呢,谢直排名第四,砍去一个排名第一的,岂不就成了第三,正好通过县试拿到府试的资格,咱们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 “县尊所言极是,如此办理,上合公理,下安人心。” 早就吓傻了的杨龟寿,这个时候突然惊醒一般,在县衙二堂上嚎啕大哭,对着上座的刘县令不断扣头。 “县尊,小人冤枉啊,这都是王氏出的主意,跟小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啊,当初也是她主动勾引小人的……” 刘县令听了满是厌恶地一挥手,“带下去,收监!” 杨龟寿一见他翻脸,顿时大怒,不管不顾地喊道:“姓刘的,你好狠!你收了我家十万……” 话还没说完,还是旁边的张喜机灵,一个健步窜上去,狠狠一巴掌抽在杨龟寿的脸色,抽出来两颗牙,把后面的话也给堵没了。 “还不把人给我带下去,我看他是失了心疯了,胡言乱语个什么!?这里是县试场所,容不得他一个疯子撒野!” 有刚刚如梦初醒的衙役们上前,堵嘴的堵嘴,架人的架人,总算把杨龟寿给带走了。 二堂之上的众人,看看杨龟寿,再看看脸色铁青的刘县令……呃,信息量好大…… 刘县令运了半天气,这才算勉强缓过来,强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想不到我汜水县的县试第一名,竟然是如此疯狂之人,幸亏是谢家三郎早有准备,要不然的话,真让他前往河南府,难免贻笑大方…… 如此说来,我等还要感谢谢家三郎一番才是…… 谢三郎,今日你通过县试,愿你前往河南府在府试中也有斩获,早早为了汜水扬名…… 嗯,既然这样,刘某宣布,开元二十三年汜水县县试,获得前往府试资格的是……” 刘县令的总结发言念得好好的,刚要宣布最重要的名单,却又被谢直打断了。 “县尊且慢,三郎还有一事不服!” 刘县令听了,一口气差点没捯上来,还有!?没完了是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5章 三不服(求收藏,求票!) “三郎还有事不服。” “还有何事?” “刘子轩名列汜水县试第一,谢直不服!” 刘县令气得差点原地爆-炸,这孩子怎么还学会倒后账了呢?刚才不是都说清楚了吗? 才学,没问题。 异地科考,法不禁止即可行。 还得说多少遍才成啊! 刘县令一阵气苦,我侄子考个县试,比我自己考进士还难!?真他么心累! 但是又不能不理谢直啊! “有何不服,直接讲来!可是因为刘子轩异地科考之事?” 谢直却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 “我大唐律法对异地科考之事并无明确要求,正所谓法不禁止即可行,刘子轩如此才学,在原籍能考,自然在我汜水县也能考。” 刘县令一愣,“那你还有何不服?” 谢直嘿嘿一笑,“不过我大唐令有云,主考官与考生之间,如果是大功亲,须回避。” 刘县令一听就傻了。 大功亲,这是礼法中亲属之间的关系远近的一种专有词汇,解释起来太麻烦,简单地说,就是后世常说的“近亲属”。 这样就好理解了,你是主考官,选中选不中的,全都看你的喜好,嘿,要是没有这条规定卡着,那你们家亲戚不得全中了进士?比如今年你主考,状元是侄子,榜眼是外甥,探花是小舅子,第四名是族亲,具体而言就是二大爷他们家的外甥的小舅子的兄弟的姐夫……真要是这样的话,磕碜不磕碜啊?!就算大唐科举谈不到公平二字吧,也不能这么放任吧? 刘县令还真没想到,谢直会用这条唐令来卡自己。 怎么办? 他求助地望向县中大户家的子弟,希望他们某一个能够站出来为自己说句话。 结果…… 杨龟寿是他下令收监的。 柳放怂了。 其他人兔死狐悲,一个个亲眼见证了刘县令的翻脸,谁还敢替他硬怼谢直去?不怕刘县令跟背后捅刀子吗? 看着众人一个个低下了头,刘县令心中一声暗叹,指不上了,谁让他在自家前程和杨龟寿之间选择了自己,这就等于亲手拆散了他和县中大户之间的联盟,指着他们再帮忙,不可能了。 再看这谢直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恨不得上去咬他一口! 这还是县试吗!? 自己一个堂堂县令是来当主考官的,还是过来做选择题的!? 第一题,请选择:a自己。b杨龟寿。 选择a。 第二题,请选择:a自己。b侄子刘子轩。 选择??? 谢直谢三郎,你是来考试的吗!?你是来专门给老子出难题的吧!?你才是主考官吧!? 有心选b侄子刘子轩,可是不成啊,一旦选择了b,自己就得让出县试主考官的位置,自家刚刚把县中大户得罪了一个干净,如果在因为出让主考官一事颜面大损,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一个“尸位素餐”的官场评价怎么也少不了吧? 选择a的话……侄子刘子轩的县试第一名可就没了……这孩子能干吗?这可是耽误一年的科考啊…… 刘县令抬眼望去。 一直以来没有开口的刘子轩倒是挺明白事,也不愿意让叔叔为难,上前一步,叉手为礼。 “叔父不必为难,子轩自问学问浅薄,即便侥幸通过县试,也难以在今年考中进士,所以……子轩愿意来年再考……” 刘县令很是无奈地点了点头,侄子帮自己选了,a。 他连场面话都懒得交代了。 “如此说来,开元二十三年通过汜水县试,获得府试资格的,有……” “县尊且慢,三郎还有一事不服!” 还是谢直。 刘县令都懒得说话了,一个劲在身边踅摸,但凡有个砚台之类的硬东西,肯定拍他脸上去,我打死你个龟孙儿!!! 还没等有人询问谢直又有什么不服呢,柳放就直接说话了。 “我服!我服!谢三郎,我服了还不行吗?” 这货早就给吓傻了。 谢直第一次不服,杨龟寿的第一,没了,连人直接收监。 谢直第二次不服,刘子轩的第一,也没了,直接取消成绩,有什么能耐,明年再说了。 现在,是谢直第三次不服,如今的第一是谁?正是他柳放!我就问你怕不怕!? 别人是不知道,反正柳放是真怕了。 “三郎,三郎,您也不用不服了,我服! 我柳放才疏学浅,如果敢排名在你三郎之上?自愿让贤,自愿让贤啊……” 这家伙说话都带着哭音儿了,生怕谢直再给他使用什么小招数,弄不好还真得去县衙大牢跟表哥作伴去。 谢直听了,深深地看了柳放一眼,又不经意地把眼神往于诚那边一甩。 柳放顿时心领神会。 “我柳放才疏学浅,也不敢排名在于诚于公子之上!” 谢直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柳公子高风亮节,三郎服了。” 刘县令一听,内心在咆哮,我他么也服了! 这县试考的,让你一个“三不服”干了一个稀碎! 不过他一看谢直不说话了,赶紧开口,要不然一会指不定还能出什么幺蛾子呢! “既然如此,开元二十三年汜水县县试,获得府试资格的三人,分别是东城谢直、十里堡于诚、西城柳放。” 说完之后,再也不理众人,起身就走了,脚步匆忙,如同逃难一般。 就这样,开元二十三年的汜水县试,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之中,落下了帷幕。 县衙大门一开,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霎时震动了整个汜水县。 谢直,求学不过月余,勇夺县试第一! 这……这……这可能吗!? 就在所有人都将信将疑的时候,越来越多的详细消息被纰漏了出来。 “三不服”成就谢三郎! 很多人一听,都闭嘴了。 还有那些准备明年后年县试的学子,听了之后难免有些怨言。 这个第一,这么来的,好像,有点不太合适吧? 结果被家里长辈反手一个大嘴巴子。 “读书读傻了!?这样的谢三郎,你是愿意他考上还是愿意他考不上!? 他要是考不上,明年再来这么一回三不服,你个傻小子还考试不考试了!? 你要是敢考第一,人家就敢把你送监狱去! 赶紧回家看书去! 这样的谢三郎,让他赶紧祸祸河南府那帮人去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6章 真相大白 开元二十三年,八月十五,上午辰时三刻。 洛阳城东积润驿。 临近八月中秋,积润驿周边的小镇上人来人往,数不清的乡野村民汇聚于此,都想赶在中秋节的时候给家里置办点吃穿用度,好歹也在开元这个盛世之中过一个祥和的中秋节,尤其积润驿斜对面就是大名鼎鼎的白马寺,更是有数不清的虔诚信徒起来烧香礼佛,一时之间,更是热闹非凡。 谢直等人,却风尘仆仆地来到此地。 牛佑把自家的大嘴一撇,满是抱怨地说道:“县尊也真是可以,眼看着就是中秋佳节,竟然不让咱们在家过了节,就跟催命似的催促咱们前往洛阳,至于不至于啊,有那么着急没有!” 谢直听了,也是一阵无语。 这怎么说呢?也怪他在县试的时候太过放飞自我了,一顿操作猛如虎,不但把杨龟寿送进了监狱,还接连不断地给人家刘县令出选择题玩,虽然通过“三不服”硬生生地抢了一个县试第一来,也算是彻底得罪了刘县令,人家找张喜带话,你谢三郎也算是如愿以偿了,赶紧去洛阳吧,我还等着你把“刘四杀妻”的卷宗给我要回来呢! 谢直能咋说? 按道理说,他通过了汜水县试,应该参加乡饮礼才对,和十里八乡的三老四少喝上一顿,还有什么行礼啊、射礼啊之类的流程要走,最后还要接受所有人的祝福,然后跟着今年汜水县给皇上的贡品一起上路——乡贡嘛,乡里给皇帝进贡,不光进贡特产,还进贡人才,这才是“乡贡”这个名字的由来。 现在可好,刘县令说了,你赶紧去洛阳吧,堂堂谢三郎还能缺了那顿酒?我亲自祝福你及早登科,越早越好! 不听吧,不合适,人家好歹是一县之尊,把他得罪到家能有什么好处? 再说了,人家刘县令为了自家的前程也真是拼了,县试一完事,立马提审杨龟寿,也没什么客气的了,也不是什么青年才俊了,大棍子轮起来,先打了八十,然后就一句,说不说!? 杨龟寿差点被打死,一看刘县令吃人的心都有了,直接就怂了,全撂了。 原来,杨龟寿和王氏这俩货搞瞎扒还搞出感情来了,一心只想长相厮守,自从小竹擅自逃脱之后,两人就一直想怎么办,想来想去,还真让他们想出一个办法来——李代桃僵。 仗着杨龟寿的贴身女婢小梅和王氏体型相似,给小梅来了一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随意寻了小姑娘一个错处,直接弄死,都不用鞭子抽,一刀枭首! 完了之后等刘四出门,两人把小梅的尸首送到刘四和王氏的卧房之中,更换衣物,藏匿首级,然后翻墙回了杨家。 按照两人的想法,刘四远去江南,一来一回少说半年,等到他回来,小梅的尸体不得烂透了,就剩下一支臂钏用来识别身份。 等到了那时候,就算刘四对王氏熟悉,也根本认不出来这是谁,他如果要是敢折腾得话,杨龟寿往县衙再送点钱财,这点面子,想必刘县令得给,最后定下一个什么流贼作案,这事儿不就过去了嘛。 然后王氏岂不是就可以顶替小梅的身份,堂而皇之地与杨龟寿双宿双飞?人家杨龟寿还说了,别着急,你现在的身份不能曝光,不过也没有关系,等到风声过去了的时候,我纳你为妾,咱们白头偕老。 可惜的是,刘四刚出家门就又回来了,虽然当时也没认出小梅不是王氏来,杨龟寿和王氏两人也怕漏了陷,这才着急忙慌地给刘县令送了大量的钱财,请他直接把刘四直接定为杀人凶手,刘县令也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被金钱迷了双眼,硬生生的断了一个“刘四杀妻”。 说实话,这些事情要没有谢直带着人在里面捣乱,还就真可能让杨龟寿成功了。 当谢直第一次听到这前前后后的时候,也是一阵无言以对,由衷地佩服杨龟寿,为了勾引王氏婚内出轨,连三十六计都给用上了,就这智商,要是放在科举上,恐怕早就登科及第了,估计就算用在和谢直争斗上,恐怕谢直还真一时半会也拿不下他。 随后的如何判罚断案,谢直就不知道了,刘县令吃了亏也长记性,反正大唐律法里面要求断案的时限是三十天,现在案子都破了还找什么急,谢直,你先去洛阳,把原来的卷宗要回来,剩下的事儿,你就也别管了,好好考你的府试去。 谢直也没辙,县试完了第二天就和家人以及老王告别,然后出了汜水直奔洛阳。 你都不知道当时谢家人送别他的时候表情有多古怪,谢老爷子堂堂折冲府校尉都懵了,我家三孙子考了个县试第一?我是谁,这是哪,今天早晨吃什么来着? 另外,在这里必须要表扬老王一下子,别看他平时不靠谱,关键时候还是拎得清,在送别的时候拿出来三封信,说是自家在洛阳的人脉关系,让谢直自己把握,如果需要的话,就以送信为名前去寻求帮助—— “既然你我师徒一场,你家的资源你用不上也不愿意用,那么,我这个当师傅的资源就允许你使用,盼着你早早登科及第,我也算对得起你爹了……” 就这样,谢直带着刘县令“送瘟神”一般的催促和老王的殷切嘱托,以及谢家全体如同梦游一般的不可置信,带着牛家兄弟,踏上了前往洛阳府试的道路。 一路之上,三人晓行夜住自然不必多说,这不,八月节白天就来到了积润驿,距离洛阳不过短短三十里的路程,看这意思,估计还能到谢家二叔那混一顿中秋的团圆宴。 三人刚过积润驿站,就看到旁边的客舍中涌出来一群人,仔细一看,却是一帮衙役压着一名人犯,猪腰子脸,八字眉,怎一个“囧”字了得? 谢直看了就是一愣,有点眼熟,不能啊,我在大唐还能有熟人呢? “大嘴,去,打听打听,怎么回事?” “行,三哥,您和我哥先去,谢家二叔家,我认识,今年端午还是我给送的节礼,找不错,我仔细打听打听。” “好,我让二叔给你准备热水,我们先走,咱们洛阳城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7章 洛阳初见 谢家二叔住在洛阳城中的宣范坊,这里也是大唐河南府的公廨所在地,这也是谢直胆敢带着牛家兄弟前来洛阳的底气,找不着怕什么,打听呗,谁还能不知道市政-府的所在地啊。 这是谢直第一次前来洛阳,在原主的记忆中,对洛阳的印象也很浅薄,就知道洛阳城被洛水一分为二,河北是皇城所在地,河南是普通民众的居所,城南城北以多座桥梁连接,其中最有名的,自然是天津桥。 洛水之上的天津桥,北端针对皇城端门,南端正对洛阳城定鼎门,从定鼎门到天津桥这一段,就是大名鼎鼎的定鼎大街。 谢直带着牛佐一进定鼎门就被深深的震撼了,左右宽达百步以上,大唐人管这玩意儿叫“街”,你们是不是对“大街”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啊?这分明就是一个小广场好吗?这叫一个霍亮!洛阳城的老太太们可算是有福了,就算全出来跳广场舞也放得下啊,再也不用跟小伙子们抢篮球场了,还不用招人烦。 结果向左一拐之后,他对洛阳城的观感就直线下降。 为啥? 左右全是坊墙,全都一丈多高。 你想想,前后道路一眼望不到头,左右全是高墙相隔,这要不是偶尔还能在道路上见到几个行人,谢直都以为自己被关进大狱了呢。 繁华?快别闹了,繁华那是东、西二市,不对,这是洛阳,繁华应当是南、北二市,平常坊墙与坊墙之间啥都没有,还能繁华个屁啊! 而且谢直越走越瘆得慌,这要是在坊墙上突然站起几个弓箭手,这没处藏没处躲的,还不任人宰割? 说实话,他一瞬间都想起后世的塔防游戏了呢——后世玩塔防游戏的时候挺爽,但是你们想过攻城小兵内心的绝望么?——谢直感觉他和牛佐顿时化身孤孤单单攻城的小兵,左右高墙就是攻城的道路,高墙之上是游戏中防守的弓箭手啥的,远远望去,每个坊的四角还有高楼,大唐是叫望楼吧?这回好了,连箭楼都给你准备好了。 谢直越走越是腻歪得慌,什么破地方,还大唐东都呢,这哪里是大唐数一数二的城市啊,分明就是一个壁垒分明的军事要塞!这要是在后世,谁敢做这样的城市规划,规划局领导分分钟教他做人! 一念至此,他也没了游览洛阳的的心思,只想快点到二叔家,早点脱离这些让人压抑的街道。 不多时,宣范坊到了,谢直刚要迈步进入,就被一个“看门老头”拦住了。 “老头”确实是老头,眼看着岁数可不小了,至于“看门”,可跟后世的看门大爷不一样,人家是坊正。 按照大唐律法,是选身家清白担任,退伍府兵优先,专管一坊之地的防火防盗,你得把他的身份理解成“宣范坊居委会主任”,虽然级别不高,那也是大唐官僚体系中的一员。 人家盘问你,那叫照章办事,你还别炸刺,老老实实的最好,要不然人家一声令下,宣范坊的坊丁就能冲出来把你扭送河南县衙去! “你谁啊,干嘛的,身份证呢,上宣范坊有什么事?登记!” 谢直赶紧掏出过所——这东西相当于八十年代的介绍信,没有它,你就是个盲流,人家有权把你先抓起来再说——我是汜水谢直,前来投靠我家二叔河南府法曹参军谢璞,巴拉巴拉…… 看门老头带着一双朝阳大妈一样的慧眼,先看过所再看人,仔细盘问一番之后,登了记才放谢直进了宣范坊,还教育了他一番: 晚上有宵禁啊,八百声净街鼓后就关闭坊门,除非死人,断然不开,你小子新来乍到,自己留神小心啊,别到时候关闭了坊门把你关在外面,别以为睡大街就没事了,金吾卫每天夜里都巡逻,真抓住你,你二叔就得到河南府大牢里捞你去! 谢直已经彻底无力吐槽,这老头,都让他想起后世宿舍楼的看门大爷了,熄灯时间一到,立马关门,谁叫都不开。 就这种被管制的感觉,让他尤其地不舒服,可是不舒服又能怎么办?给自己宽心烦呗,我上洛阳干嘛来了,不就是为了重新参加一次大唐的高考吗,正好,考试之前就当再住一次宿舍楼了!就是不知道考上大学之后能不能在学校外面租个房,洛阳城实在是太压抑了! 一路胡思乱想,谢直终于来到二叔家门口,眼泪都快下来了。 看门的是谢家部曲之子,一直追随在谢家二叔的身边,现在给二叔当二管家,他跟了谢家的姓,随了当爹的名,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谢小义。 一见谢直都惊了,“三少爷,您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谢直看见自家人,心里总算是稍微痛快点了。 “小义,我二叔呢?” “二爷还没散衙,不过马上也该回来了……” “二哥呢?” “二少爷还在国子监,捎了话回来,三天之后就是国子监的选拔考试,他在国子监继续温习,今天过节也不回来了,嘿,三少爷您来了就好了,省的中秋节也冷冷清清的……” “那家里谁在呢?” “冯姨娘和二小姐都在,他们要是知道您来了,肯定高兴。” 谢直点头,进门,看着小义和牛佐打完招呼,随口交代了一句,牛佑也来了,不过落在了后面,一会他过来以后,直接带进来。 早有人向里通报,谢直到了二堂不过片刻,姨娘冯氏就带着二妹谢岚迎出来了。 冯氏乃是二叔谢璞的妾氏,据说和二叔从小青梅竹马,也就是家世太过一般,这才给二叔做了妾氏,不过她和二叔的感情很好,早早育有一女,就在躲在她身后的小岚儿了,今年刚刚六岁,正是最为可爱的时候。 谢直一见岚儿就乐了,小家伙躲在母亲身后,伸出小脑袋偷偷地看谢直,大眼睛眨呀眨的,别提多耐人了。 谢直和冯氏打过招呼之后,笑着对岚儿说: “小家伙,怎么不认识三哥了?妄我还特意从老家给你带了礼物,你这不是伤三哥的心吗?” 小家伙一撇嘴,“你就知道舞刀弄枪的,能有什么好礼物?还不是用木头削的小刀小枪,我娘说了,人家是女孩子,不能再骑在你脖子上打仗了……” 谢直顿时笑得非常尴尬,嗯,以前没读书的时候确实有点不靠谱,最关键的是,他自己给小岚儿准备的礼物,还真是一把新削的小枪。 “那你就不想想别人给你的小礼物,祖母大人的,大嫂的,嘿我跟你说,大嫂送给你的礼物,我看了都喜欢,你不要,正好,我要!” 小岚儿不干了。 谢直继续逗她,“叫三哥,不叫三哥不给你……” 小岚儿顿时纠结了,这么不靠谱的家伙,真的是我三哥么? 好在,有人给他解围了。 二叔。 谢璞回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8章 谢家侄子初长成 谢璞一进门,二堂之中的欢声笑语顿时烟消云散。 只见他端端正正地坐在主座之上,现在冯氏的伺候下洗手净面,这才开口问谢直: “家中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 “你祖父身体可好?” “一顿三馒头……” 谢直刚开口,谢璞就一瞪眼,谢直没辙,老老实实地走程序吧,“祖父身体康健。” “你祖母可好?” “祖母也好。” “其他人也好?” “劳二叔父挂怀,都好。” 谢直说到这里,对着谢璞一叉手。 “还有一事要启禀二叔父。 三郎侥幸,得了先父遗泽,拜了新任汜水县尉王师为师。 王师本与先父有约在先,要挑选谢家子弟教诲,三郎近水楼台之余自作主张,已然求得王师应允也收二哥为徒。 只不过二哥当时正在国子监求学,又要今科下场一试,王师有言在先,如若二哥今科得中,他便不再收二哥为徒,以免别人闲话他收取今科进士为徒乃是占谢家便宜,如诺二哥今科失意,王师便允许二哥回到老家汜水拜他为师,以便教导。” 谢璞点点头,“事情前后,你祖父的信中都有详述,这件事,一来是王少府高风亮节信守承诺,二来是你再其中多有出力……说到底,还是你有心了……” 说完,仿佛不习惯夸赞亲侄子,直接转向了小岚儿。 “可曾见过你三哥?” 小岚儿在谢璞的注视下,也不敢躲在母亲的身后了,规规矩矩地站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行礼。 “见过三哥。” 小丫头一本正经的样子,看得谢直直想笑,却没想到,小丫头行礼过后蹦蹦跶跶地跑到他的面前。 “叫也叫了,礼物何在?” 谢直都懵了,你个小丫头,这么直白真的好吗? 旁边的牛佐还傻乎乎地站着呢,除了和谢璞打招呼叫了一声“谢二叔”之外,竟然纹丝不动,谢直没好气地给了他一脚,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身边的包袱打开。 一匹好绸缎,是老太太送给孙女做衣服的,小丫头顿时眉开眼笑,一双大眼如同弯月一般。 一支湖笔,是小谢文送给小姑姑的,小丫头顿时脸色黯淡。 一支小木枪…… 这要是大嘴在这儿,肯定想办法把木枪收起来,也就是大眼这么实诚,包袱皮一开,全给抖落了,小丫头一见,小白眼珠子恨不得翻天上去,嘴里还“咦……”着,那叫一个嫌弃。 谢直也是老脸一红,个小丫头片子,我还治不了你了? 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 “这是大嫂送给你的礼物……看!” 小岚儿顿时一声惊呼! “蝴蝶金簪!?” 不错,正是杨家的赔礼,被谢直转送给大嫂的那一支,丙寅号蝴蝶金簪。 按照大嫂的说法,你大哥又不在家,我天天插一支蝴蝶在头上想什么样子,那不成了招蜂引蝶了,名声还要不要了?再贵重也不能戴啊,送岚儿吧,合适。 一见是蝴蝶金簪,小岚儿愣是没敢拿,转回头看她娘,冯氏也是吃了一惊,就连谢璞都微微变色,他们身处洛阳城,如何不知道蝴蝶金簪早就风靡洛阳,别说卖了,就以谢璞这个正七品下的河南府法曹参军,想要一支,排队都排到明年了,却没想到,洛阳城卖不到,老家倒是送来一支。 冯氏一见,很是为难地看了谢璞一眼。 “蝴蝶金簪是不是有点太过了?你大嫂也是,怎么给一个六岁的孩子这样贵重的礼物?” 谢直嘿嘿一笑,一把拉过小岚儿,不由分说地给她插在脑袋上,嘴里还说着:“我大嫂说了,这支金簪乃是丙寅号,正巧,岚儿正是丙寅年生人,她戴,正合适。 去,让你娘看看正不正。” 小岚儿乐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赶紧跑到冯氏的身边,脸上都快放光了。 谢璞看着女儿欢喜雀跃,也是高兴,不过还是问道: “这蝴蝶金簪我也听说过,丙寅号世上仅有一支,我身在洛阳都拿不到,你大嫂是从何得来的?” “嗨,这不是巧了吗?”谢直就把如何敲诈杨家的过程说了一遍。 谢璞听了,一阵无语,原本他听说谢直拜师的时候还挂念着自家儿子,还觉得这个侄子总算长大了,现在一听,嗯,没长大,还是那个不省心的小子。 “如此说来,你得罪了杨家,终究不美。 你身在汜水自然不会知道,他杨家不知道走通了谁的关系,竟然录入了弘农杨氏的族谱,这弘农杨氏乃是千年大族,前朝皇家就是出自于它,虽然改朝换代之后大不如前,却也不能小觑。 别的不说,单说弘农杨氏在洛阳城中的分支,他家有个杨老三,现任河南府士曹参军,虽然在河南府六曹之中排名在我之下,却也执掌这一府之地的徭役,堪称实权极大。 汜水杨家正是得了他看顾,这才在这几年突飞猛进地发展。 如此看来,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这样吧,改天我与杨老三打声招呼,再让你二叔母在家通过刘家与杨家周全一二,这件事,还是了断了好……” 谢直听了,嘿嘿一笑,“不用二叔挂怀,他汜水杨家就算是背靠大树也发展不起来了,二叔有所不知,他杨家这一代只有一个独子,名叫杨龟寿,嗯,就在前天,被我送入了大牢,最少也是一个徒一年的刑罚,要是弄不好,流配三千里也是有可能的……” 谢璞:“……” “到底怎么回事!?给老子说清楚!” “也没啥,他自己不要脸,和有夫之妇通-奸,还亲手杀人,想玩个李代桃僵……” “那你就告他!?” “也不是啊,我们一起参加县试,他第一,我第四,我不服,就顺手给他点了一炮……” 谢璞真懵了,这里面的信息量太大了,得捋捋。 “你参加县试了?最后结果如何?” “县试第一。” 谢璞:“……”我是谁,我在哪,学了一个月就能考第一,我能有这样的侄子?他算是发现了,自己也别问了,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根本就问不清楚。 “刚才不是说第四吗?怎么又变第一了,从头说!” 谢直也不挤牙膏了,从头到尾把事情说了一遍。 谢璞听完了,顿时脑壳疼,好吧,自家这侄子,不是长大了,而是更不省心了,县试第一不比才华,这玩意儿还带自己动手抢的!? 好吧,咱也别废话了。 “那你这次来洛阳,到底干什么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9章 床位也能抢!? 来洛阳干啥? 那还用说吗? 府试啊! 谢璞一听,顿时脸色一变,要脸不要脸啊还?真当自己是县试第一了,这个第一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一点b数都没有吧?有能耐你也抢出来个府试第一给我看看!? 他这脸色一变啊,谢直却会错了意,叉手一礼,说道: “二叔放心,三郎县试之前曾经与祖父大人有言在先,今年谢家集中力量办大事,所有资源都要向二哥的科考一事上倾斜,三郎没有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三郎此来,不行卷,不干谒,只想凭借自身本事下场一试,断然不会侵占家族的资源!” 谢璞听了,脸色就更难看了,为啥?尴尬呗。侄子会错了意,他还没法明说,说什么侄子你也别多想,你看待你和我亲儿子是一样的,人家谢三郎也得信啊,他要是真信,也不会看到自己脸上变色就马上说这些。 可是,现在怎么说? 想了一想,谢璞开口说道: “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今年如何谋划,我与你祖父早有定计,只是谁也没想到你能碰到王少府收你为徒,更没想到你进学不过短短月余就异军突起,打了我和你祖父一个措手不及,虽然你和谢正都是谢家子弟,但是资源有限,只能保一看二,断然没有两厢并举的道理,别说你今年通过了县试,就算拿下一个府试第一,我和你祖父也是初衷不改……” 谢直听了,一个劲点头,做事就应该怎么做,无论做什么,守住了基本盘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其他的诱惑再好,也没有根基重要,而且他既然做出了“不行卷、不干谒”的决定,对所谓的“家族资源”一点念想都没有,断然不会因为这种事弄得兄弟阋墙。 谢璞见他点头不似作伪,心中不由得感叹,继续说道:“不过呢,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我这个二叔对不起你啊……” 谢直连道不敢。 谢璞摆了摆手,问道: “当初你祖父写信叫我给你谋一个国子监的席位,是不是那个时候,你就准备下场一试?” 谢直点头。 谢璞一声长叹,“可惜了,早知道你愿意进学,年初的时候就应该开始谋划了…… 你想必也知道,圣天子如今驻跸洛阳,早在开元二十二年科举刚刚考完,就有消息开元二十三年的科举要放到东都洛阳举行,那个时候,洛阳本地的官员全都闻风而动,削尖了脑袋也要把自家子弟送到洛阳国子监之中,可惜那个时候你还在汜水舞枪弄棒,我也就没动这个心思。 等到你祖父来信,想送你进去,却已经晚了。 你知道现在洛阳国子监中有多少人啊?那真是人满为患! 今天乃是中秋佳节,你二哥身在洛阳都不能回家过节,你道他真的是在准备三天后的出监考试吗?那有什么可准备的,谁不知道出监考试完全流于形式,只要跟教习说一句我想今天科考,教习才不会拦着你自奔前程呢,再说了,你二哥既然想今年一举中第,又怎么会在乎区区的出监考试!? 实话跟你说吧,他不回来,根本就是怕人抢了他的床位!” 谢直一听都惊了,床位还能抢呢!? 只听谢璞说道:“没想到吧?我一开始也没想到,据你二哥说,现在国子监中那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啊。 月前,就有一个学子回家探望生病的母亲,就一个晚上,不但床位被人占了,人家还堂而皇之地前去听课考试,教习也不管,据说是受了人家的好处,硬生生地把人家考试的名额给占了,这谁能想得到?结果那位学子差点自尽,这才把名额抢了回来! 你二哥在国子监求学五年了,就剩下最后这三天,咱们虽然不怕别人抢夺,但是也犯不上再最后关头给别人抢夺的机会,他这才没有回来……” 谢直听了,点点头,今天算是长见识了,好凶猛的大唐人,为了学籍都敢拼命!幸亏我没去啊。 他这正庆幸呢,谢璞却说到了他。 “至于你…… 你祖父来信之后,我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父命不可违,我便也想尽了办法,最终也没能把你送到进士科中。 不过呢,好在明法科的教谕是我的同年,最近又对我有事相求,这才在明法科给你找到了一个名额。 如此说来,今年的进士科,你就别想了,先去明法吧,等明年这波人都走了,我再给你送进进士科。” 谢直闻言一愣,二叔要是不提,他还真忘了有这么一茬子事儿呢,当初谢老爷子给二叔写信,要求他给谢直弄一个国子监的名额,二叔回信说给弄了一个明法科的国子监名额,当时还迷糊呢,现在一听,敢情是这么回事。 不过去国子监跟着明法科上课,谢直想都不想就摇头了。 “启禀二叔父,三郎此来洛阳,是要考进士科科举的,这明法科么,不考也罢……” 谢璞顿时脸一板。 “糊涂!你当今年的进士科就那么好考么!? 不说省试,就说府试,就难上加难! 你听我给你细说。 刚才说了国子监的情况,你也听了,你就不想想,为什么国子监的名额现在都在抢,还不是名额有限而学子众多? 你可得想明白了,敢去国子监抢名额的,不是我河南府本地的官员,就是跟随圣天子前来洛阳的高官贵胄,他们抢到了名额,自然不用多说,但是,他们要是抢不到名额,又当如何?” 谢直一听,脸色也跟着变了。 国子监之所以吸引人,主要就是通过了出监的考试,就直接获得了省试的资格。 但是,如果没有这样的便利条件,难道那些人就不考了? 不可能! 那么,他们如果想继续参见开元二十三年的科举考试,留给他的路,就只剩下一条了。 乡贡! 也就是说,那些挤不进国子监的学子们,都要在河南府参加府试! 谢直原本以为今年府试还和往年一样,最后与河南一府之地的学子同场竞技,如今看来,这还指不定会增加多少人来争夺那几个有限的省试名额呢! 这是从普通模式直接升级到了地狱模式啊! 这不是他么的麻烦了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0章 精气神 谢璞见谢直沉默不语,就知道侄子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碍,不由得开口说道: “想明白了吧?人人都以为开元二十三年的科举在洛阳举行,对洛阳本地学子有利,殊不知正是因为如此,这才吸引了天下学子齐聚洛阳。 要说影响,对省试的影响到是不大,那本就是针对天下学子的科考。 但是,对洛阳府的府试来说,却是影响巨大! 这其中,尤其对河南府本地的学子最为不利,名额还是往年那么多的名额,争夺名额之人却不知道多了多少。 说实话,我要是早知道你要参加开元二十三年的科举,宁可动用家族资源,也要早早把你安排进国子监去,也不愿你今年参加河南府的府试,因为,获得省试名额的机会,实在是太渺茫了。” 谢直听了,无言以对,从汜水出发之前,他也好,老王也好,谁也没有意识到科举考试的地点变化,竟然对河南府的府试也会产生这样的影响。 这咋弄!? 谢璞一见他明白了,便准备进行总结发言。 “所以啊,你今年要下场,好,没人拦着你。 不过就结果来说,你自己要做好心理准备。 就我而言,感觉你今年通过府试的可能并不大,然后呢,还不是明年继续考? 今年的情况特殊,家里对你的支持有限,但是如果你明年继续的话,家里肯定不能对你不闻不问,不管今年你二哥考中还是没考中,明年也要将资源向你倾斜,最起码,让你不必再走什么乡贡的路子去科考。 基于此,要求你今年就进入国子监,也方便我明年帮你运作一个国子监的名额。” 谢直听了,沉默了,二叔可是说是处处为自己着想,按道理来说,自己应当痛快答应才是,可是一想到进入国子监之后,按照家族的安排,就是动用资源向自己倾斜,尤其是这一次和二叔深谈,他又把“资源”二字挂在嘴边,让谢直尤其地反感。 屁个资源,还不是人情关系?有了这些玩意儿,好去行卷,好去干谒。 谢直,不—乐—意。 谢璞见谢直一直不说话,也有点迷,不过作为一个封建式的大家长,还真没心思去了解侄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自以为是地开口说道: “你先去国子监吧,不管是明法科还是进士科,总归要先进去再说。 当然了,今年你愿意考,也好,正好试试你真实的才学如何…… 嗯,另外府试一事,我也会帮你想想办法,河南府府试主考肯定是洛阳府尹李适之,我这个法曹参军,还是能够和府尹说上话的…… 此来洛阳,准备了行卷用的诗文集子了吧?拿来吧,我找机会给李府尹看一看…… 成不成的,不敢保证。 唉,谁知道你把那杨家得罪得死死的,要是没有这事,说不定还能找杨老三帮帮忙,现在看,悬!” 谢直一听,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就起来了。 二叔这是啥意思? 让他去国子监上学,然后二叔帮他府试行卷,这是个交易,还是个选择!? 卧槽! 我怎么就不信这个邪呢!? 我还就非较这个劲不可了! 曾记得当初,有位长辈对他说过,人活一辈子,活得是什么?就仨字,精气神!要是没了精气神,就是随波逐流的行尸走肉! 精气神从哪里来? 积累,阅历,对自我的坚持! 这些东西才是“精气神”的根本! 那么他谢直的精气神在哪? 堂堂正正地只依靠自己考上了大学,就是他谢直学生生涯的坚持! 怎么? 到了大唐,要把他这点坚持也剥夺了吗? 我自己想办法就不行? 家里人不帮忙走关系,就考不上了!? 最恶心的,不光家里人要帮忙,还要杨家人帮忙走关系! 如果是这样,这个进士,不考也罢! 一念至此,谢直双眼微眯,叉手行礼。 “启禀二叔父,三郎主意已定。 今年科举,一定要下场一试! 不过,国子监的明法科,实在对三郎今年的科举没什么用,三郎就……不去了!” 谢璞一听,脸色顿时一沉,一双眼睛也眯了起来,冷冷地盯着谢直。 冯氏在旁边一看,坏了,叔侄两人这是要干起来! 他们老谢家都是这个习惯,真正生气发狠的时候,不会大喊大叫,反而会神色阴冷,她和谢璞生活多年,从来不怕他暴跳如雷,就怕他双眼微眯,这是要真正爆发的前兆。 再看谢直,不愧是老谢家的种,微眯双眼的德行,跟他二叔一样一样的! 这怎么办? 冯氏急得直冒汗,就在此时,却不想谢小义闯了进来。 “启禀老爷、姨娘,牛家的二表少爷到了……” 冯氏闻言大喜,说实话她真不敢贸然上去和稀泥,生怕被二爷谢璞迁怒,现在好了,牛佑乃是谢家表亲,不过是大房的表亲,在谢璞这里却只算是客人,他这关系不远不近,正好。 “二表少爷又不是外人,快点请进来,快!” 谢小义也看到了谢家叔侄微眯的双眼,顿时吓了一跳,什么话都不敢多说,一溜烟就跑了。 不过片刻,牛佑被请进了二堂。 他这一来,谢璞也没辙了,一来人家是客人,二来人家又是晚辈,他堂堂谢家二爷,断然没有在外人面前爆发自家侄子的道理,和牛佑寒暄了几句,脸色也微微好转,随即疑惑地问道: “你不是说和三郎一同前来洛阳么?怎么三郎到了半天你才到,难道路上有什么意外不成?” 牛佑摇头。 “回禀谢二叔,我们在积润驿的时候见了一桩奇事,三哥好奇,却又怕耽误了行程,这才让小侄打探一番,故而来迟。” 谢璞点头,刚要说话,却被谢直抢了先。 “对了,你不说我都忘了,怎么样了,打听清楚了吗?” “打听清楚了,那家客舍的老板被人所杀,河南县衙役在其中一家房客的屋子里找到了凶器…… 这件事情的奇怪之处就在于,那客人昨晚喝得酩酊大醉,说根本就是一觉到天亮,还有很多客舍中其他客人为他作证……” 谢直对案件本身没什么兴趣,无非也就是栽赃陷害或者行凶者死不承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当初让牛佑留下打探,却是因为看那客人的囧字脸眼熟,这才起了好奇心。 “不是,我不是让你打听那客人是谁嘛,问清楚了吗?” “问清楚了……” “他是谁?” “杜甫。” “……” 谢直听完就傻了,“诗圣”杀人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1章 名留青史的另外一种方式 杜甫杀人?杀的还是一个客舍的老板!? 谢直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第二个反应……这可好玩了。 老杜不愧是老杜,后世用一张肖像画带给了网民无数的欢乐,又是抱着姑娘跳舞,又是叼着雪茄骑着哈雷混社会的,还没事端着把ak满世界乱突突,没想到到了大唐还能给咱带来另外一种欢乐哈。 他的第三个反应,咱能不能从他身上弄点好处啊? 老杜肯定没杀人,谢直对这点务必笃定,要不然后世研究杜甫都研究得他底掉的那些学者,怎么可能放过他这么“欢乐”的一刻? 所以,即便谢直不在里面掺和,估计人家老杜也会平安无事。 不过呢,如果谢直找准机会帮他一把,是不是能得到老杜的感谢啊?咱也没什么非分之想,就是以后让老杜写诗的时候写一首《送谢三郎之广陵》之类的送别诗,岂不是美滋滋? 一想到这里,谢直顿时来精神了。 这也算是名垂青史的另外一种方式吧? 那还等什么!?整吧! 不过一想到具体的操作,谢直就有点麻爪了。 这事儿还真就不好办。 杜甫是被冤枉的,想帮他,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帮他洗清冤屈,可是现在连最基本的情况都不知道,这怎么弄? 谢直自己不过是一个前来洛阳赴考的学子,腆着大脸去河南县衙,我来帮你们破案,你说人家能搭理咱么? 看看牛佑,打听了半天也就是人名有用,别的,还是算了吧。 再看看谢璞…… 嗯,这个靠谱! 二叔谢璞乃是河南府法曹参军,放到后世,相当于河南的公安局长之类的,现在杜甫被市局下属的区局给抓了,咱也不仗势欺人,咱就打听打听案情,这不算干涉司法公正吧? 一念至此,谢直叉手为礼。 “二叔,有个事得麻烦您一下。 那杜甫我听王师说过,乃是我大唐鼎鼎有名的一位才子,为人最是宽厚,断然不会杀人越货。 另外据王师说,他与那杜甫也曾经有旧…… 这件事要是不知道,三郎也不必多事,不过既然知道了,断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所以,还请二叔父辛苦一番,打听打听具体的情况,可好?” 谢璞听了,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谢直这就尴尬了,刚才还和二叔眯眼来着,现在人家肯定没消气呢,这咋办? 旁边的冯氏一见,赶紧开口。 “三郎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姓杜的才子咱们虽然不认识,不过他毕竟和王少府又关系,这个事吧,还真是不管不好,毕竟人家王少府收了三郎做徒弟,还准备再把二郎收入门下,还不就是因为和咱们谢家有旧?如此一来,咱们对王少府有旧之人,还真不应当袖手不管…… 不过这事啊,三郎,不是姨娘说你,你最好就别管了。 那杜甫,让你二叔帮忙照拂一二也就是了,他要是真杀了人,咱们帮不了,但是他如果被人冤枉,有你二叔在,断然不会让他受了委屈便是。 至于你,来洛阳不是科考来的吗?赶紧去国子监进学吧,考试之前就不要分心了。” 谢直一听,明白了,这是冯姨娘替二叔把条件开出来了,想让我帮忙,行,滚去国子监上学去!交易还是那个交易,不过呢,经过冯姨娘这么一说,又是因为对王昌龄感恩的,又是因为咱们谢家重感情的,一层又一层道义的外衣盖上去,听着还真是那么回事。 到了现在,谢直冷静下来也想明白了,二叔谢璞也是为了自己好,虽然行卷啊找人帮忙啊这种方式自己不认同,但是也拦不住啊,最关键的是,他找人走关系,不得拿着自己的诗文集子么,那东西咱根本就没有,咱也不写,他除了干瞪眼又能如何?这叫软对抗,也真是犯不着当面硬不出的那么可爱。 小岚儿跑到谢直面前,扬气小脑袋,奶声奶气地说道: “三哥三哥,你去国子监吧,去了以后帮我问问二哥,他说中秋节给我准备礼物的,你去了问问他,准备好了没有,是不是比这个蝴蝶金簪还要好啊?” 谢直低下头看着小岚儿那双水汪汪地大眼睛,会心一笑,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顶,这才转向了二叔谢璞。 “如此说来,三郎明日就前往国子监,其他事,还请二叔多多费心。” 谢璞冷哼一声,算是答应了下来。 好了,皆大欢喜,开席,赏月。 ***歌笑语之后,第二天一早,谢直在小义的带领下来到了国子监。 明法科的教谕姓刘,乃是谢家二叔的同年,对谢直很是热情,一路忙前忙后,很顺利地帮搞定了入学的手续。 然后带着谢直走向宿舍。 “三郎,我与你叔父乃是同年,咱们之间也不算是外人,有些话呢,我就直说了…… 你想必也知道,如今的国子监人满为患,咱们明法科虽然情况稍好一些,这宿舍却也是非常紧张的,逼得很多学子不得不在国子监外租房居住,你这个宿舍呢,也是刘叔费了好大劲才帮你找到的。 你的情况我也听你二叔说了,这样,你先到宿舍看看,行的话就住下,不行的话,我给你办个走读的手续。 至于名额一项,你不必多想,有刘叔我呢,谁也抢不走你的……” 谢直赶紧道谢,不管人家是为了邀功还是为了别的,这事情的前前后后安排的明明白白,绝对值得一谢。 说这话,两人来到了宿舍,还没进门,一位学子恰巧出门,见了刘教谕躬身一礼,急匆匆就走了。 谢直不明所以,开口询问。 刘教谕倒是一声长叹。 “唉……这孩子名叫李旭,本是咱们明法科中一员,学习很是刻苦,要是没有意外的话,三天后能够顺利通过出监考试,就是今天的明法科科考,也是大有希望啊…… 不过可惜了,他家出了大事,他哥哥被人所害,如今凶手还没有招供! 你也知道,咱们大唐律法有规定,该守制得守制,他胞兄一死,他今年科举算是考不成了,这不,昨天得了消息,今天请假,要回家给胞兄张罗后事…… 不过要不是这样,你也难以在国子监中找到宿舍啊……” 谢直听了,心中一动。 “不知他胞兄所害,又死在了哪里?” 刘教谕想了想这才说道:“他家在积润驿有家客舍,据说他胞兄就是被一个客人所杀,叫什么名字来着……哦,对了,杜甫……” 谢直一听,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 “刘叔,给我办个走读! 宿舍我不要了! 另外,今天我请假!” 刘教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2章 李兄且慢 谢直在国子监门口追上了李旭。 “李兄且慢!李兄且慢!” 李旭一回头,这不是刚才和教谕一起的那位学子么,他要干什么? 只见谢直跑到眼前,叉手为礼,说道: “李兄可好,在下汜水谢直,今日方入学国子监明法科,仔细算来,和李兄乃是同学。” 李旭不明所以,只得点头回礼。 “谢兄好,但不知谢兄叫住在下所为何事?如果是同学之间的饮宴就不必了,一来我家中有急事,不能参与饮宴,二来三天之后就是出监考试,谢兄既然入学了明法科,虽然不见得今年就要出监,却也该一心向学才是。” 谢直无所谓地点点头,然后开口说道:“李兄不说我也从刘教谕处听闻了你家之事。 实不相瞒,谢某昨日途径积润驿的时候,恰好看到河南县的衙役正在带走嫌犯,感觉此案中颇有蹊跷…… 谢某不才,也算熟读律疏,既然和李兄有了同学之义,愿意和李兄一起前往河南县助李兄一臂之力。” 李旭当时就震惊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咱俩是同学,我家有事你就想帮忙?好家伙,转学的第一天就这么热心肠,真的好么?这货不是有病吧? 谢直一看他面露难色想要拒绝,不由得也急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明法科的同学竟然就是客舍老板的弟弟,早知道这样还找二叔打听个屁啊?直接屁颠屁颠地上学来多好?直接跟在原告身边比什么不强? 一想到这里,谢直也顾不得许多了,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对李旭说道:“李兄,不瞒你说,家叔父便是河南府法曹参军,自幼教导在下大唐律疏,对在下不断强调要学以致用,在下这才想跟在你身边见识一番,还请李兄成全啊……” 李旭一听,突然不想拒绝了,为啥?什么学以致用,什么见识一番,他都没记住,他就听见了,这位同学的亲叔叔是河南府法曹参军,有个市局局长的子侄愿意给自己帮忙,还这么热情,为什么要拒绝? “既然如此,那就要多多仰仗谢兄了……” 两人商量好了以后,狼狈为奸地出了国子监。 刚在门口缓了一口气的谢小义,当时就震惊了,什么情况这是?都说整个老谢家最能惹事的,就是这位三少爷,不过这也太快了吧?他可是亲眼盯着刘教谕帮三少爷办完了入学手续才离开的,刚要歇口气回家汇报去,仔细算算,也就一放屁的功夫,三少爷就把事儿惹下了? “三少爷……您这是……?不能是被轰出来吧,这也太快了!?” 谢直脸一板,“胡说什么呢这是?这位乃是李兄,我能够进入国子监就是顶替的人家的名额,现在人家家里有事了,于情于理我不应该帮个忙去吗?” 小义听了只觉天雷滚滚而过,什么跟什么啊我的三少爷,您转学第一天就帮着同学拔份儿?还是帮退了学的同学拔份儿?这是得喝了多老些假酒才能办出来的事儿啊!? 谢直还不乐意了呢,“行了,这里没你事儿,赶紧回家去,不许在外面玩,小心我告诉二叔,我二叔揍你……” “……”小义顿时有种被高年级大哥哥教训了的错觉,明明是你自己跑出去玩好不好!? 谢直再不理小义,和李旭一起,前往河南县衙。 小义一看,也没辙,狠狠一跺脚,回家报信去了。 在路上一通盘道,谢直才算是弄清楚了李旭的情况。 原来,李旭和那横死的李掌柜是同胞兄弟,只不过李旭属于李家老来得子,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没了。 比李旭年长十岁的李掌柜,靠着经营李家祖产客舍,才算勉强把李旭拉扯长大,切切实实尽到了“长兄如父”的责任,甚至为了保障李旭的生活,连媳妇都没娶,这还是等李旭大了,进入国子监求学以后才张罗了一门婚事。 李旭小时候和李掌柜的感情很好,兄弟之间简直无话不说,不过呢,等李掌柜娶妻杨氏之后,他和李掌柜在一起的时间就大为减少,一来是李旭求学国子监,课业负担很重,时间相对原来少了很多,二来是李掌柜新婚燕尔,娶得以为年芳十八的小娇妻,实在是顾不上李旭,三来是这位新进门的大嫂呢,比李掌柜小了十岁,倒是和李旭年龄相当,瓜田李下的好说不好听,李旭也就从祖传的客舍中搬了出来住进了国子监的宿舍,四来呢,还是因为这位大嫂。 这位大嫂姓杨,据说是弘农杨氏的旁支,虽然本身不过是河南县当地一家富户的女儿,却放不下千年世家的架子,再加上她本是杨富户家的独女,难免有些娇蛮。 事实上,杨氏进了李家门以后,虽然大面上还过得去,也没少耍小性子,李掌柜在老夫少妻的情况下,也难免惯得厉害了一点,然后杨氏就变本加厉,到了最后,竟然逼迫李掌柜,要他答应等李旭国子监毕业之后就让他自谋生路,李掌柜能不管自家的亲兄弟吗?那是两人成婚之后爆发的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虽然事情都过去了,但是李掌柜和杨氏之间的关系急转直下。 这一切,都看在了李旭的眼里,他自然不想让长兄为难,虽然没说什么,却在国子监中刻苦学习,还真就准备考上明法科之后自谋生路,也正是因为如此,李旭自然回家回得就更少了。 谁承想,他家大哥竟然横死在祖传的客舍之中。 谢直听了,脸色变得很是古怪,心中暗想,这事儿不能这么巧吧,又是姓杨的?好吧,也别说什么千年世家了,无论是哪一门哪一姓,也难免良莠不齐,这么大的人口基数,真出现几个奇葩也说得过去,不过他实在是有点迷糊,难道他和弘农杨氏八字不合不成? 且不说谢直如何胡思乱想,两人急匆匆一通赶路,终于到了河南县的县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3章 又见蝴蝶金簪 来到县衙的第一步,是认尸。 李旭一见他哥的尸体就哭了,哭得那叫一个死去活来,看来兄弟俩的感情还真是不错。 谢直却没有着急去劝慰,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遭遇了这类伤心的事儿,需要一个宣泄情绪的过程,如果一味地劝慰,不但没有效果,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还不如让他痛痛快快哭上一场才好。 谢直更感兴趣的,却是尸体本身。 河南县的仵作早就验尸完毕,谢直翻看记录之后,又看了看尸体,果然,致命伤乃是脖颈处的一个外伤,伤口不大,看着却很深,鲜血几乎染红了半边身子,可以想见,李掌柜刚刚受伤的时候,鲜血从脖颈出喷涌而出的场面。 至于凶器…… 谢直看了一眼仵作的记录,眼神顿时一凝。 蝴蝶金簪! 庚午号! 按照仵作验尸的说法,李掌柜是和凶手在争执的过程中,被凶手用蝴蝶金簪一簪子捅在了脖颈处,失血过多而死。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蝴蝶金簪,谢直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支金簪早就被鲜血染红,又因为金属表面光滑,大部分血迹早已脱落,却依旧有剩余部分侵染其上,时间稍长之后,变得深沉乌黑,蝴蝶的翅膀还有一支已经损坏,就那么软踏踏地贴在金簪之上,想必再也不能振翅高飞了吧。 谢直看得入神,突然被人拍了肩头一下,吓得他一激灵,回头一看。 李旭。 这位明法科的同学,在大悲之后神色变得有些麻木又有些阴沉,双眼通红,眼神中却透着无穷的恨意和疯狂。 “谢兄,刚才河南县的衙役前来通禀,县尊就要升堂问案,你我同去二堂听审吧,我倒要看看,到底哪个混账杀了我家大兄,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谢直点头,却再次回头看了看那支蝴蝶金簪,脸色有些古怪,实在不知道这支金簪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等他想明白,却在李旭的催促下快步离开,跟上李旭的脚步,一同前往二堂。 河南县的二堂与汜水县的二堂大同小异,也就看着比汜水县的二堂干净一点明亮一点,依旧是县尊高居首位,衙役分列两厢,县尉坐在县令旁边,另一边是小桌小凳,有法房文吏负责记录,至于一众与案件有关之人,都站在堂下等候传唤。 谢直陪着李旭到了二堂之下,人就算是齐了。 谢直初来乍到,放眼打量这群人。 嗯,老杜,猪腰子脸、八字眉,囧字脸上写满了愁苦。 其他人到没什么…… 嗯?其中一人独自站在人群之外,身上沾满了鲜血。 有血? 他是谁!? 还没等谢直询问呢,县令升堂了,第一个,就把这身上有血之人叫上堂去。 谢直不由得凝神静听。 原来,他叫杨七,乃是杨家陪嫁到李家的奴仆,平日里就跟在李旭嫂子杨氏身边听使唤,算得上杨氏身边的体己人。 昨天夜里杨氏和李掌柜因为点鸡零狗碎事情吵了起来,杨氏一怒之下回了娘家,到了娘家之后这才发现自家的妆奁盒子没带,常用的首饰器物全在其中,这才安排杨七回客舍讨要妆奁盒子。 杨七到了客舍之后,从后门进入,来到李掌柜和杨氏的卧房之中,就发现了李掌柜的尸体,吓得他高声呼唤,这才让众人发现了李掌柜早已气绝身亡。 “那你身上的血迹从何而来?”县令问。 杨七说:“启禀县尊,小人一见大老爷倒在血泊之中,在高声呼喊的同时扑倒大老爷的身边,盼望大老爷还能有救,却不想大老爷早已气绝,至于身上的血迹,想必是小人抱住大老爷的时候沾染的……” 县令点头,又叫上了客舍的另外一名伙计,名叫柱子,乃是李家自己的奴仆,他说昨天夜里睡得正香的时候听到有人呼喊,过去一看,杨七正抱着李掌柜的尸身大声呼喊,时间、姿势等细节都和杨七说的一般无二。 谢直在堂下听了,不由得暗自点头,看来这杨七说的是真话了。 县令和谢直的感觉一样,听了之后开始追问那支蝴蝶金簪。 柱子:“启禀县尊,我家老爷对夫人极其宠爱,这蝴蝶金簪乃是如今洛阳城中最为时兴的妇人首饰,我家老爷早早就给徐大匠交过了定金,足足等了两个月才等到了这支蝴蝶金簪…… 这支金簪乃是小人今天亲自从徐大匠的金银铺子里面取回来的,百贯资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回到客舍大概是未时吧,当时我家老爷正和夫人吵架,小人不敢多言,就带着这支金簪去干活了,等到酉时初,小人才把这支金簪交给我家老爷……” “哦?”县令一听,开口问道:“这段时间可有人知道这支金簪在你手里?” 柱子说:“应该是没有吧,小人平日不爱说话,尤其是干活的时候,今天回到客舍的时候客人很多,小人等几人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时间聊天啊,等到客人用过晚餐之后,小人就直接把金簪交给我家老爷了,应该是没人知道…… 不过我今天早晨天刚亮就从积润驿前来洛阳,我家老爷也可能和别人说过,小人就不知道了……” 县令点头,这话虽然说得啰嗦,不过正是一个客舍小伙计的水平,要是柱子说得条理清楚言简意赅,那还就出事了,想了一想之后,县令又问道: “你可知你家掌柜和杨氏因何争吵?” 柱子听了,脸色不太好,在这年头绝对是家丑不可外扬,况且他的身份不过是李家一介奴仆,更没有在外边说主人家闲话的道理,不过这是堂堂县令相询,他又不敢不说,想了一想这才说道: “小人也没听得太清楚,就是听说我家老爷想从家里拿点钱出来,给我家二爷,说是二爷马上就要出监科考,正是用钱的时候……然后我家夫人不许……” 县令听了点点头,家长里短的鸡毛蒜皮,他还真没什么兴趣。 谢直在旁边听了,眼神倒是一凝,全明白了,想必是李掌柜知道科考需要行卷,行卷就需要钱财,这才要从家里拿钱补贴兄弟,结果媳妇不干,还和他大吵了一架,刚才就听李旭说,他家这个嫂子杨氏一力主张李旭从国子监毕业之后分家,现在一看,还真是怎么说的就准备怎么办,怪不得吵个架都能直接回了娘家。 再看李旭,早就哭得不成人样了,他哥身死之前心心念念的还是他这个兄弟,这让李旭如何受得了? 谢直刚要劝慰两句,却听得县令开口。 “带杜甫!” 再看李旭,这哥们一抹脸上的泪水,双眼恶狠狠地看向一步一步走上二堂的老杜,眼神中全是恨意。 谢直一看,也忍不住一阵头疼,这不是坏了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4章 大唐特色的审讯 可不是坏了吗? 他谢直来干嘛来了,还不是要拯救杜甫? 现在呢?苦主李旭把杜甫恨得咬牙切齿的,恨不得现在就把杜甫剁了给他哥偿命,谢直怎么办?告诉李旭,兄弟你冷静,你别看这货长得愁眉苦脸的,他其实是千古诗圣,在后世评价极高,肯定不是杀害你哥的凶手?你说人家李旭能信吗?要碰上个脾气急的,说不定先看了谢直帮他哥收点利息再说。 还不等谢直想明白怎么办呢,县令就开始问案了。 “你是何人?” “京兆杜甫。” “为何在客舍之中?” “投宿。” “蝴蝶金簪因何在你的卧房之中,可是你用此凶器杀害了客舍的东家?” “学生不知,学生没有杀人,学生冤枉!” “还敢巧言狡辩,还不给我如实招来!”说着,县令在上房一拍惊堂木,神色很是严厉。 谢直在下面看着,不由得一捂脸,好吧,大唐断案就是怎么粗糙,好在县令虽然态度不好,总算给了老杜说话的机会。 只听杜甫说道: “启禀县尊,学生日前游学于吴越,听说今年的科举就在洛阳举行,这才急忙回程,在路上巧遇百戏班社魏家班,一路从吴越同行直至洛阳积润驿。 昨日我等到了积润驿时候,已然酉时,生怕关闭城门之前不能进入洛阳,这才投宿在积润驿旁边的李家客舍。 因学生进入洛阳之后就要一心向学,而魏家班众人也要在洛阳城中献艺谋生,我等经此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次相见,学生一路之上多得魏家班众人照料,无以为报之下,便请客舍伙计为我等张罗了一场上等的宴席,当做我等离别之前的饮宴。 学生有感于离别之苦,不免多喝了几杯,便醉倒在饮宴之上,正是魏家班班主魏三将学生送回了客房。 学生一夜宿醉未醒,昏昏沉沉之中就被河南县的衙役抓捕,这才到了河南县衙。 学生一夜之中醉酒昏睡,毫无知觉,又如何能够杀人? 再者学生和那李家客舍的东家素不相识,连面都没有见过一次,为何要杀他? 就算要杀了他,也不会再次醉卧在客舍之中,静待河南县衙役前来抓捕自己,更不用说还把杀人凶器堂而皇之地放到卧房的小桌之上。 学生说的句句属实,还请县尊明察啊。” 杜甫说完,愁眉苦脸得更加厉害,生怕县令不相信他的话,还一个劲想县令拱手为例。 县令信不信的,谢直不知道,反正谢直是信了。 不得不说,杜甫就是一倒霉蛋,和魏家班一路回归洛阳,一路紧赶慢赶,到底是在傍晚时分抵达了积润驿,这要是继续赶路的话,还真说不好三十里路程走下来,能不能在关城门之前进入洛阳城,这还咋走?正好大家感情不错,进入洛阳以后各有各的事,得了,干脆喝顿大酒当做离别欢饮吧,结果倒霉蛋杜甫一喝酒喝多了,一宿没醒倒是无所谓,可偏偏被真凶抓住了机会,将凶器蝴蝶金簪扔到了卧房之中,你说倒霉不倒霉,他要是没喝多的话,备不住还能听到什么响动,谁让这倒霉蛋喝多了呢,被冤枉也是活该。 不过谢直听他这么一说,更是确定了真凶另有其人。 县令的想法不得而知,不过人家坐堂问案,自然不敢这么草率,把魏家班的一众人等都叫上了二堂,仔细追问之下,种种细节都和老杜说的一般无二。 就连衙役也都出面作证,抓捕杜甫的时候,这货还迷糊着呢,那一嘴的酒味,差点把人熏一个跟头,就喝成这样还能杀人?不可能。 真不是他? 县令没有妄下结论,把客舍中的其他人员都叫上了二堂,一个个询问之后,发现人家要不就是几人同睡一屋,要不就是留了人守夜,还有一个赶考的学子生生看了一宿的书,愣是没睡觉,简而言之,其他人都有人作证一晚上都没出房间。 问了一圈,最终众人无奈地发现,要说嫌疑吧,还真是老杜最大,所有人之中,只有他是一人独房而睡,说是醉酒,魏家班的班主魏三却只能证明他们送杜甫回房之前的这段时间,再往后人家就不知道了,最关键的是,杀害李掌柜的凶器,就在杜甫的房中。 这里的逻辑就简单了,杀人凶器就在你屋里,你又没有不在场证明,你说你没杀人,谁信? 县令也没办法了,又把杜甫叫上堂来,老杜也是没辙,翻来覆去就一句话,我醉酒熟睡,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杀人! 案情一下子就僵到那里了。 好吧,大唐特色的审讯来了啊。 “来人,给我打!先打四十,看他招是不招!” 老杜能说啥,喊冤呗。 谢直在堂下急得直跳脚,但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别看刑讯逼供这种事在后世被明令禁止,但是在大唐绝对是程序正义,人家县令把所有人都问了一遍,感觉老杜的嫌疑最大,要打他四十棍子,简直一点毛病都没有,就算谢直想帮老杜都没辙。 结果,棍子到底还没打下去。 为啥? 依旧是大唐特色的审讯,嗯,另外一种表现形式。 一直如同木雕泥塑一般的县尉说话了。 “县尊且慢,如果没有认错的话,此人乃是洛阳裴氏的内侄,如今裴氏的当家娘子杜氏娘子正是此子的亲姑姑,我听说这孩子小的时候就一直跟着裴氏长大,相当于裴氏的半个儿子……” 说着,还压低了声音说道: “据我所知,裴氏当家娘子对这个娘家侄子很是看重,十多年前洛阳闹时疫,此子和裴氏子一同患病,有巫祝对裴氏当家娘子说房屋东南角是吉位,把孩子放到那里,时疫就可以不药而愈,但是,只能救一个…… 结果杜氏竟然把此子放到吉位上悉心照料,而裴氏子却只能在房屋的西南角…… 最终,此子活了下来,裴氏子却夭折…… 县尊请想,那杜氏宁愿不要自己的亲生子嗣也要保住此子一条性命,这是如何看重? 如今这件案子,也不能就确定杜家子是凶手,如果大刑伺候的话,三木之下屈打成招,恐怕那杜家夫人不能善罢甘休啊……” 县尊听了,一阵牙疼,杜家他倒是没啥感觉,但是裴家就不同了,那也是千年华族,更是开国功臣的后裔,在大唐官场上盘根错节,实在是招惹不得啊。 一念至此,县令也不坚持刑讯逼供了,刚想容后再审。 结果…… 李旭不干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5章 大唐宗室 李旭怒了。 “少府这是何意!? 难道他河东裴氏的姻亲就能残杀我家大兄不成!? 县令要刑讯于他,难道河东裴氏这四个字就是他的护身符不成,这么说的话,岂不是河东裴氏的姻亲就不能受讯杖了? 这是哪家的道理!?须知这律法乃是我大唐的律法,却不是他河东裴氏的律法!” 河南县尉冷哼一声,不说话了,为啥?你全说对了,我还跟你说什么,就是因为杜甫是河东裴氏的姻亲,所以不好讯杖,道理就是这么一个道理,不服你咬我!?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客舍老板么? 谢直一看,也明白了,这县尉分明就是有恃无恐,他之所以在堂审之时把话出来,就是因为他看不上二堂之上所有人的身份,当然,杜甫除外。 在他的眼里,河东裴氏绝对比什么客舍老板的生命金贵多了,为了一个客舍老板儿刑讯河东裴氏的姻亲,不值当。 而且毫无掩饰地当堂把话说得这么清楚,根本不怕堂上众人听了去,这里面,其实还有一点小心思:我当堂干扰断案,按照大唐律法,当然不对,说不定还要被责罚一番,但是这件事如果流传出去,河东裴氏必须接他这个人情,还是不接也得接的那种——好么,我为了你家姻亲不挨揍受了责罚,你河东裴氏不当事,以后谁还拿你河东裴氏当回事? 这是阳谋啊! 人家县尉就是明晃晃地在赌,赌河东裴氏日后给他的好处,要远远超过朝廷给他的责罚。 想明白了这一切,谢直不由得感慨,这年头,没个身份还真不好混啊,你看看这二堂之上,除了戏班子就是客舍的伙计,就算李旭这个苦主,也就是一个明法科在读的学生而已,人家县尉还真就不拿这帮人当回事,当面就敢说我不在乎你们的想法,谁还都没辙,这要是换一个官员子弟在这,他敢么? 谢直想明白了,人家县令在大唐官场中浸淫多年,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在河东裴氏和其他人等之间,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故作沉吟了半晌,这才开口说道: “如此说来,此案疑点颇多,也不能直接判定杜家子就是杀人凶手,不如……”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旭彻底气疯了,上前一步,手指高高在上的县令和县尉,暴喝出声: “河东裴氏是金贵!难道还能金贵过我大唐宗室! 不如?不如什么!? 不如放了河东裴氏的姻亲,让我大唐宗室沉冤难雪!? 好! 我倒要去宗正寺问问薛王殿下,这大唐到底还姓不姓李!” 说完之后,转身就要走。 县令都懵了,卧槽,你是宗室!?那你不早说!? “李公子且慢,你是大唐宗室? 我大唐宗室五十九支,但不知你是那一支的后裔?” 李旭真急了,根本不理他,迈开大步就走出了二堂,看那意思,真要去宗正寺告状去。 谢直一见,赶紧一把把他抱住。 “李兄且慢!莫要动怒!有话好好说啊……” 李旭到底还是有点理智,看到是谢直拦他,挣扎了两下,没挣开,一时之间竟然眼泪汪汪的,哽咽说道:“让谢兄见笑了,可是……可是我心中苦啊……想我兄弟乃是堂堂大唐宗室,如今竟然死得不明不白,到了县衙之中,竟然被小人所辱,我愧对先祖,我愧对我大哥啊……”说完之后竟然泣不成声。 谢直在一边“恩唉这是”地应和着,心中也在不断吐槽,你说你是大唐宗室,这玩意儿谁信啊?大唐宗室还能混得这么惨呢?兄弟俩以经营客舍为生,你差点被一个乡野富户家的女儿逼得自寻生路,这玩意儿你要是不说,谁能想到你是大唐宗室? 不过他心中也在慢慢叫苦,这次来本来是“捞”老杜的,结果形式对老杜不利,河南县刚要倾向他,结果又爆出来一个皇室宗亲的身份。 一想到这里,谢直就是一阵头疼,这事儿怎么这么麻烦? 就在谢直纠结的时候,县尉竟然出了二堂,一脸谄媚地看着李旭,开口说道: “李公子,李公子啊,莫要动怒,莫要动怒,刚才是小官一时糊涂,还请李公子海涵啊…… 李公子,无论如何不满,这个案子不是还得办下去吗? 还请李公子莫要因为一时气愤而让凶手逍遥法外…… 来,李公子,二堂请,县尊正等着您呢……” 李旭大白眼珠子往上一翻,没理他。 谢直一见,却开口说道: “李兄,按道理说,谢某不应该劝你,不过有件事谢某一直为你担心,即便要冒着得罪你的风险,也不吐不快啊。 李兄请想,我等前往宗正寺状告河南县,肯定一告而下,且不说什么人命关天的废话,就说堂堂宗室被人残害在卧房之中,无论是谁也要追查个水落石出。 不过呢,河南县在这件案件之中有过错,却也不大,最多判他们一个玩忽职守而已,咱们不说日后如何处理他们,只说现在,即便真定了河南县县令和县尉一个玩忽职守,也不能把他们拿下啊……这样一来,如何破案、断案,还不是要落到这些人的头上? 李兄,我知道你心存芥蒂,要是往日,咱们必须让他们知道一下什么叫做皇室威严,不过如今这个案子,凶手还没有确定,如果不是那杜甫的话,说不定真凶还逍遥法外。 这样一来,时间就是最重要的问题了。 李兄,恕我直言,咱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因为与小人置气而耽误了案件的审理啊! 难道你不想早日将凶手绳之以法,好告慰你家大兄的在天之灵么?” 李旭一听,没词了,为啥?因为谢直说得在理,折腾来折腾去,出气是肯定的了,但是对案件的审理没有任何好处,况且他就身在洛阳,难道还不知道河南县上上下下的底子么,真要是通过宗正寺把他们收拾一番,结果这帮子货色给你来个消极怠工,到时候就是抓不到杀人的真凶,怎么办?难道让哥哥枉死不成? 一想到这里,他也不再坚持前往宗正寺了,在谢直的劝说之下,半推半就地进入了县衙的二堂。 那河南县的县尉,前倨后恭得厉害,一路躬着身子在前引路,脸上的谄媚都快掉到地上了。 谢直也是着实看不上他,冷哼一声转向李旭,好奇地问道: “李兄,你说你是宗室,但不知是哪一房啊?” 李旭闻言,脸上尴尬一闪而过,却也说道: “不敢隐瞒谢兄,我家本是恒山王的后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6章 你我也同行 恒山王? 谢直听了,不由得点头,怪不得混得这么惨,原来你是你这样的皇室宗亲。 恒山王的全称是恒山愍王,在大唐,说的只有一人,太宗李世民的长子李承乾。 在真实的历史上,李承乾可没有云烨那样的好兄弟,虽然早早被立为太子,结果完全彻底地放飞了自我。 这货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身为大唐太子,却独独偏爱突厥文化,日常穿胡服,练骑射就不用多说了,还突发奇想想把长安东宫改成帐篷居住,最牛-逼得是,这货没事还拿刀子划自己的脸——按照突厥的传统,这是有不同戴天之仇的时候,以利刃割面表示自己一定要报仇,用白话来说,就是有这种仇恨,必须得报,要不然我都没脸见人。 他这么一折腾,谁还能待见他,你是太子也不成啊。 文官强调的是儒家思想,看到突厥就是看待蛮夷,他们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唐太子变成一个突厥人? 武官也不待见他,大唐立国初期最重要的对外战争就是击败了突厥,李靖、李绩、侯君集等人,哪一个不是在对突厥的战争中战功卓著,最后才落了个图标凌烟阁,现在可好,您嘞恨不得变成一个个突厥王子,让我们这帮人怎么办?等你真当了皇帝,把大唐的文化全带沟里去,时间长了,对突厥战争获胜的这帮人,到底是功臣还是佞臣啊,我们的画像还能在凌烟阁里面好好地接受香火么? 如果说文武大臣对李承乾不满还仅仅是埋藏在心底,那么有个人对他的不满就差点写在脸上了。 李泰。 没错,就是那个特别聪明的皇子,大排行在第四,不过在太宗李世民的嫡子之中,就排在李承乾的下面。 那么李泰对李承乾的不满就特别好理解了,都是一个爹一个妈生的,就因为你比我大几岁,日后你就是皇上,我就是臣子,凭啥? 具体李泰和李承乾如何争储,咱就不细说了,反正没有云烨这样的人居中调和,差点把人脑袋打出狗脑子来。 最后吧,生生逼得李承乾造了反,兄弟你也别挤兑我了,我反了吧,不单要把你拿下,连咱爹我也准备给他送进皇宫供起来,反正这个皇位就是我的,早几年我坐上去也没啥。 他是这么想,人家李世民可不干啊,我皇位还没坐够呢!你是我儿子也不能抢啊!没别的说的,镇压之!正好看你们兄弟俩天天打架就闹心,这回省事了,清静! 李承乾一个突厥的小迷弟,哪里是他爹的对手,大家可别忘了,东突厥就是被李世民给灭了,还顺手把西突厥轰到了两河流域,你老大都不行,你个弟弟更没戏啊。 最终,李承乾兵败被俘,直接被夺取了太子的身份,被贬为庶人。 至于所谓的恒山王的称号,还是他孙子李适之在玄宗朝给他重新争取过来的,即便被重新录入了皇室宗亲,也在恒山后面加了一个“愍”字,这可不是什么好字,在国遭忧曰愍,在国逢艰曰愍,祸乱方作曰愍,使民悲伤曰愍,可见玄宗李老三即便看在李适之的面子上,把李承乾重新录入了族谱,却也是在有点不待见这位。 怪不得李旭兄弟俩宁可经营着客舍艰难度日,也不愿意以皇室宗亲的身份如何如何,实在是有这样的老祖宗,太丢人了。 不过呢,丢人的老祖宗,也是人家李旭的事,或者说得大点,是大唐皇族李氏的内部事务,跟河南县可没多少关系,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人家既然已经重归李氏族谱,就是响当当的皇室宗亲,该有的尊敬必须有,该给的政治特权,必须给足了。 李旭再次进入二堂,县令起身,带着河南县上上下下一干人等,对李旭叉手为礼。 李旭显然很少经历这样的场面,先是一愣,随即强撑着回了一礼,这才开口: “非是李某故意生事,实在是家兄死得凄惨,李某如今恨不得手刃仇敌! 李某也不敢干涉县尊断案,只求县尊秉公执法,还我兄弟一个公道即可。” 县令点头,重新落座,目光转向县尉,那货如今哪里敢说活,坐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一副宝相庄严的模样,就差在面前摆上个香炉了,县令暗自撇了撇嘴,然后把目光转向杜甫,又是暗自一叹,你自己倒霉,怨不得别人了哈。 一念至此,就抄起了矮桌上的签子,这就要……打。 “且慢!” 就在此时,谢直却开口了。 县令一愣,一看是谢直,虽然不认识,却也知道正是这位少年人刚才的劝说,才让李旭重新回到了二堂而不是前往宗正寺,严格来说,也算是对河南县上上下下有恩,只是不知道他如何要阻拦刑讯杜甫。 谢直能不拦着点吗,他干啥来了?这要是不拦着县令,真把杜甫打了,人家老杜能干么? 就算到了最后真相大白,老杜沉冤得雪,那也是被大棍子削了好几十下,你说,他怨谁? 怨真凶? 怨县令? 怨李旭?都有可能。 但是,你说他会不会对阻拦李旭前往宗正寺的谢直也埋怨上,也有可能啊! 谢直犯得上么,他还指着通过杜甫名垂青史呢,所以,坚决不能让老杜挨了这顿揍啊。 “县尊且慢!” 谢直拦住县令之后,却转头看向了李旭。 “李兄,具体的案情,刚才你我都听见了,就这位杜甫杜子美杀害令兄,不知李兄能有多少把握?” “这个……”李旭也犹豫了,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他的不忿,主要是来源于县尉,具体到案情上,他还真不觉得是杜甫杀害了自家哥哥。 谢直一见他犹豫,赶紧趁热打铁。 “李兄,你我都是明法出身,对大唐律法最是明白,也是对大唐律法最是敬畏,如今就算县令将他屈打成招也是无用啊,咱们说到底是要找出杀害令兄的真凶,把他绳之於法,好告慰令兄的在天之灵……” “那依谢兄的意思,该当如何?”李旭也是没主意了。 谢直说道:“以我之见,这个案件还有很多疑点,河南县虽说早早把客舍人员全部控制住,却在探查上还多少有些疏漏。 我看不如这样,让河南县再次到案发现场探寻一番。 你我也同行。 就当你这个兄弟,切实地为令兄做一点实事,但凡偶有一得,也是亲手为令兄报仇雪恨了!” 李旭一听,眼神顿时一亮,如果是这样,还真比跑到宗正寺哭诉一番要好。 谢直一见他意动,便转向了县令,“还请县尊成全!” 县令听了,顿时大喜,您二位爷快去,省的在这给我找事。 “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7章 戴捕头 谢直李旭离了县衙,同河南县的队伍一起,前往积润驿客舍,准备重新勘验现场。 勘验现场这样的活儿,在县衙之中根本不稀奇,按照惯例,基本都是法房文吏和捕头一起过去看一眼也就行了,甚至比较小的案子,捕头一人足矣,至于什么县令啊县尉啊,或者说有品级的官员根本不会出面,正所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只要是有品级的官员,全都把自己定位在“劳心者”上,根本不会去干这种吃苦受累的活计。 不过呢,这一次有谢直和李旭这样的皇室宗亲同行,河南县也表现出足够的重视,县尉哭着喊着“自动请缨”,一定要亲自出马。 “两位公子有所不知,县衙之中这些胥吏衙役最是刁滑不过,孙某要是不亲自督阵,唯恐他们不肯出力。 不瞒两位,上一次勘验,就是那戴捕头带队勘验的,这才有了诸多疏漏,致使案件还没有被侦破。 这一次,无论如何,孙某都不能再放任这帮混账,一定要一寸一寸地将客舍翻过一遍,不管是什么蛛丝马迹,绝对不能放过一丝一毫,如此一来,才能早日破案,告慰李掌柜的在天之灵。” 不但话说得漂亮,事儿也办得不错,生怕这一次还有什么遗漏,孙县尉竟然将此案的一干人犯、证人全部带上,美其名曰“指认现场”。 他怎么想的,谢直心知肚明,李旭也是被这位姓孙的县尉腻歪得不要不要的,不过破案一事还需要河南县众人出力,也就听之任之了。 孙县尉一见两人默许自己的作为,不由得大为振奋,声色俱厉地喝骂河南县衙役,让他们带着一干人犯、证人快走,转过头来就是脸谄媚,“李公子少年英才”、“李公子前途无量”、“李公子宰相肚子能撑船,一定有容人之量……” 谢直在旁边听得直牙碜,干脆不管李旭如何闹心了,直接快走两步,跟上了前面的捕头。 “尊驾可是河南县的捕头,不知如何称呼?” “姓戴,行大。” 捕头看了谢直一眼,神色很是冷漠。 谢直也不以为意,他刚刚提出要重新勘验现场,这事儿虽然不会是针对某一个人,但是说到底,却是不相信上一次勘验的结果,作为上一次勘验现场的负责人,戴捕头能给他好脸那才叫怪了呢。 “在下汜水谢直,见过戴捕头。” “汜水人?”戴捕头神色一动,冷漠的脸上微微扯出一丝笑意,“却没想到在这洛阳城中,还能见到故乡之人?” 谢直听了很是高兴,刚才他劝慰李旭不要去宗正寺上告,其中一条理由说的是这件事的破案还是要落在河南县的身上,虽然这个说法的背后还有其他的考虑,不过也是谢直真心的考虑,当然,他自然不会把希望放在县令、县尉的身上,他真正看重的,正是在第一时间就封锁了现场的戴捕头,要不然的话他也不能上赶着来和这位捕头搭话。 只不过谢直也没有想到,这位也是汜水老乡,不由得问道: “不知戴捕头家住汜水何处?我家就在东城十字街上,说不定和戴捕头的府上不远呢……” “你说什么?你家住在东城十字街?” 谢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戴捕头打断了,只见他神色激动地问道: “你姓谢,那么你是谢老校尉的家人?” 谢直一懵,傻傻地点头,老爷子现在这么有名么?名声都传到洛阳城了? 戴捕头神色更是激动。 “我想想啊,谢家第二代只有一位二爷了,第三代的话,二郎我见过,大郎听过说去陇右从军了,你是三郎?” 谢直当时就震惊了,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对我家的情况这么了解? 戴捕头一见谢直再次点头,不由得哈哈大笑。 “原来你就是三郎?不是说你在谢老校尉身边习武吗,怎么跑到洛阳来了?” 谢直彻底迷了,不是,什么情况啊? 戴捕头见他神情犹疑,不由得开口说道: “三郎勿要怀疑,戴莫身为汜水县人,自然隶属成皋折冲府,开元二年,也曾和谢老校尉临洮鏖战,我命好,砍了三个吐蕃贼,自己却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还是在谢老校尉的关照下进了这河南县做了一任捕快,如今也有二十年了吧…… 对了,忠叔还好,节子那个莽汉怎么样了?” 谢直一听,确定了,这哥们说的是实话,要知道谢节在谢家乃是部曲首领,只负责训练部曲保卫家主,平日里谈不到什么深居简出,却也声名不显,能够知道他的存在的人,都是和谢家关系不浅之辈。 一念至此,谢直不由得对戴捕头心生亲切。 戴捕头知道他谢家身份的时候,早就心中大喜,如今成功地打消了谢直的顾虑,更是顿时和他亲近了起来。 “对了,三郎还没说呢,你不是和老校尉在家习武么,怎么又来到了洛阳?” 谢直闻言,将自己的经历和盘托出。 戴捕头听了个目瞪口呆,多年没回汜水县了,现在“恶霸”都开始读书了吗?汜水县的教育发展得不错啊。 “三郎,我多说一句啊,你既然是前来洛阳赶考,何不回家用功读书,何必卷入到这个案子之中来?我倒是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读书不易,眼看就要科考,实在不愿你分心啊。” 谢直听了点头,不过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戴大哥有所不知,那李旭乃是三郎在国子监的同学,他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坐视不管,三郎实在于心难安。 再者,我师王少府曾经与我提过这位京兆杜甫,说他是大唐难得的才子,为人最是厚道不过,三郎也实在难以相信他会杀人。” 戴捕头听了,也不由得点头,偷眼看了后面被孙县尉纠缠的无可奈何的李旭一眼,这才轻声说道: “说实话,我也不太相信那书生会杀人。 不过呢,现场就是那么个情况,凶器蝴蝶金簪就是在他卧房中发现的,也由不得咱们…… 咱们也就只能将他带回县衙交差了……” 谢直闻言,就是一愣,双眼不由得微微眯起。 交差……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8章 交差 交差。 谢直也没有想到情况会是这样,费劲巴拉地和戴捕头扯了半天的关系,又是老乡,又是老爷子麾下府兵的,他还是通过谢家的门路,才弄了现在这么一个捕头的职位,谢直本以为戴大捕头不说什么知恩图报,也会尽心竭力的帮助自己,最起码在侦破这个案件的时候,不会给自己设置什么障碍。 却没想到,到了最后,就落了这么两个字。 交差。 给谁交差? 河南县衙呗。 为什么要交差? 要是破不了案子,县令也好,县尉也好,能对他一个连胥吏都不是的捕头有什么好脸色吗? 这一点谢直倒是理解,后世公安干警破案的时候,还有专案组提出“限期破案”的要求呢,更何况是大唐。 事实上,在大唐对“限期破案”有个专有的名词,追比,啥意思?要求你三天破案也好,要求你五天破案也罢,要是没有破案,你以为县衙的大棍子专门留着刑讯逼供的么?你以为那大棍子就打不到捕头一干人等的身上吗? 前文说过,大唐的公务都有时限的要求,断狱限期三十天! 如果三十天之后案子没破,县令什么的都得挨揍,最高量刑杖八十! 你说,县令、县尉的都挨了揍,他们能放过具体办事的这些捕头捕快吗? 有这么一句话,“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这里面的“牙”,有人说是牙行,就是后世的中介,有人说是衙役,咱们不去讨论到底是什么,只说衙役为什么“无罪也该杀”,就是因为他们办案的时候一个个如狼似虎一般,至于深层的原因,刚才说清楚了吗?被逼的! 至于那什么交差? 这就简单了。 具体到李掌柜身死客舍这件案子,刚才戴大捕头已经说了实话,他也不认为杜甫就是杀人凶手,但是他又为什么把杜甫当做杀人凶手带回河南县?这就是交差!我把“犯罪嫌疑人”已经带回来了,你是县令也好,你是县尉也罢,你自己审不下来,别怪我! 这件事要是说透了,其实听操-蛋的,尤其大唐办案这么粗糙,什么物证、什么逻辑都不讲,就有人证就敢定案,真不知道整个大唐冤枉了多少好人,也不知道有多少真凶逍遥法外,不过这种事和戴大捕头没关系,他也不关心,他只关心如何“能够交差”! 事实上,谢直按照最大的恶意去揣测的话,这种事,恐怕戴大捕头肯定没少干,杜甫也是倒霉,被人栽赃陷害之后,还赶上了这么一位。 至于戴大捕头为什么会隐晦地点出“交差”二字,就是给谢直提出了条件:我都交过差了,结果现在还得重去,这个事儿是你挑起来的,你得管到底,你要是到了客舍,真发现了什么疏漏,那是最好,如果要是没有,你得想办法让我“交差”。 充分理解了戴大捕头的言下之意,谢直神色就变冷了。 什么东西!? 这要放在后世,张嘴闭嘴就说“交差”,分分钟教给你什么叫渎职! 怪不得跟随谢老爷子出战临洮的府兵大部分都进入了谢府,而独独这位戴大被谢老爷子扔到了河南县衙之中,而且一扔就是二十年,还不闻不问,想必老爷子也早早看出了戴大的品性,实在不愿这位进入谢府。 谢直微眯着双眼,看向戴捕头,沉吟半晌之后,终究是一叹,没办法,谁让这里大唐呢?不过他对戴捕头就没什么好脸了。 “既然如此,到了客舍之中,还请戴捕头全力配合,能够找到真凶的蛛丝马迹,那是最好,要是找不到的话,我也会回家找我二叔为戴捕头关说,无论如何,不能因为这件事让戴捕头失了风头。” 戴大一听谢直提及他二叔,心中顿时一凛,谢家二爷乃是堂堂的河南府法曹参军,在洛阳城的司法系统中,也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要是平日里,自己的名声被这样的大佬听闻,他自然会高兴,不过现在么…… 谢直刚才的话,可以理解为他一定会保戴捕头平安。 但是,会不会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这一次保了他平安,却会和谢家二爷把戴捕头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如果这样的话,还能说得好是好事还是坏事吗? 戴捕头顿时纠结了。 谢直一声冷哼,微眯双眼说道:“今日一切,都以追查真凶为主,戴捕头莫要自误。” 戴捕头一听,得了,也不用纠结了,人家谢三郎直接把话挑明了,真凶找得到,一切好说,真凶找不到,那就没准了。 这还说啥? 走吧。 一心人各怀心思,前往积润驿。 一路无话。 众人到了积润驿,只见客舍大门上还贴着河南县的封条。 李旭顿时就激动了,迈步就要往里走,却被谢直一把拉住。 “李兄且慢。 既然河南县第一次勘验现场,没有找到凶手的蛛丝马迹,说明即便凶手留有踪迹,也是相当细微。 李兄如若带人进入,恐怕人多脚杂,不经意间就破坏了踪迹,那么你我此行,岂不是一无所得? 以谢某愚见,不如让谢某率领几个河南县机灵的衙役先行进入……” 李旭一听就急了,刚要说话。 谢直却甩了个眼神,直接甩到李旭身边的孙县尉身上。 李旭一看,无语了,人家孙县尉干什么来了?还不是上赶着巴结他这位皇室宗亲,这要是李旭进去,孙县尉能不进去吗?孙县尉进去了,他麾下的河南县衙役能不跟着吗?衙役们都进去了,老杜一干人等谁看着,还不得都跟着进去?这样一大帮人乌泱泱地冲进去,就算凶手留下什么痕迹,也得破坏个干干净净。 想明白这些,李旭恨不得回身给孙县尉一大嘴巴,你说你没事跟着干啥!?无奈之下,只得哭丧着脸对谢直说道: “如此一来,只能麻烦谢兄了,我……我……我真是……” 谢直一看他都快哭出来了,赶紧一挥手。 “李兄不必如此,只盼令兄在天有灵,保佑谢某幸不辱命。” 随后转向戴捕头。 “你挑选两人,同我一同入内,再把杨七和柱子叫上。” 说完之后,当先而行。 在他身后,有李旭长揖不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9章 再次勘验 片刻之后,谢直带着戴捕头、两名河南县的衙役,以及客舍的伙计杨七、柱子一同进入了客舍。 戴捕头有心上去和谢直缓和一二,谢直却根本不理他,对柱子说: “带我去李掌柜死亡的现场。” 柱子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杨七就上前一步,一脸殷勤地在头前带路。 “公子这边走。” 谢直当先而行,戴捕头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带着两名衙役随后而行,这个时候,柱子这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跟上了队伍。 李家客舍并不大,不过三进的院子。 后院李家自住。 中院和前院的两厢,被李家客舍改成了客房,根据具体的条件不同而收费不同。 门房被改做了前厅用于接待。 至于前院正堂,与偏厅打通了,当做食肆,如果住店的客人不愿意掏什么伙计送餐的小费,就可以前去食肆用餐,当然客人愿意在卧房之中啃干粮也没人管,更有甚者,如果客人愿意自己做饭的话,李家客舍也提供灶台和铁锅,客人只需要支付柴火费用即可,这么一算的话,就一项简简单单的吃饭,就被李家客舍经营出来上中下三种消费方式,送餐、堂食、自备,当真是丰俭由己。 谢直一边走一边听着杨七殷切地介绍,不由得感慨,李家还真是经营有道,李掌柜更是大才,仅仅依仗着一家客舍就供出来一个读书人,这也就是命不好,如果他能再坚持几年,等李旭从明法科毕业之后参加科考,以他们皇室宗亲的身份,无论如何也能落下一个出身,那不就是官了?苦尽甘来这四个字用在李掌柜身上,绝对一点问题都没有,只不过…… “可惜了……李掌柜经有道,吃食一项就划分得这么详细,即便守着这一间客舍过活,也是红红火火的好日子啊……” 听了谢直的感慨,前面引路的杨七却状似羞赧地一笑。 “不敢当公子如此赞誉,经营有道还谈不到……” 谢直一愣,我这感慨李掌柜呢,你谦虚个什么劲儿? 只听杨七说道:“不敢隐瞒公子,将吃食一项划分为上中下三项,乃是小人的建议……” “哦?”谢直倒是来了兴趣,这年头普通民众的生存方式就是最简单的土里刨食,还真没听说过谁在经营一项上动过心思,难道眼前这货还是个传说中的运营高手。 不过还没等他说话,队伍最后面的柱子却说话了。 “还他么要脸不要脸啊!?自己趴窗户根,听我家二爷说了个只言片语的,回去不知道抓没了多少头发这才想出来个馊点子,还敢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呸!什么东西!” 杨七一听,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柱子你放屁!这主意是不是我想出来的,东家是不是按照我说的改的!?这要是东家都听我的,把卧房也划分个三六九等,咱家早发财了。” 柱子却根本不虚他,“快别不要脸了,还你的主意,你的主意是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觍着脸说什么把卧房也分个三六九等,怎么分?就按你说的,你说这个是上房就是上房,客人信吗?! 真要是这样,咱李家客舍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说你听墙根你还不服怎么着,你知道二爷的主意是怎么分的?二爷说了,就算要分也要把里面的陈设改上一改,要雅致才行 听明白没有!? 你跟大爷说,大爷不理你,怎么着,现在大爷没了,你倒敢跟这位公子说了?你别忘了,这位公子是二爷的同窗,能听你放屁!?” 杨七被柱子怼了个满脸通红,却强撑着说道:“我这也是为了东家好!” 柱子更是得理不饶人,“东家?谁的东家?你的东家吧?谁不知道你姓杨,你为了你的东家好,跟我们李家有什么关系?” “你放屁!” “你才放屁!” 两人竟然就这么吵了起来。 最后还是戴捕头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一人给了一个大嘴巴,这俩人才消停了下来。 谢直倒是听得津津有味,通过这俩人直接的对抗,他至少听明白了两件事,第一,杨氏和李家的不和,已经从主人这个层面扩散到了奴仆层面,第二,听柱子的话里话外,知道在李家客舍搞差异化经营的,竟然是自己那个挺没有存在感的同窗李旭,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后院。 谢直在杨七的指点下直奔卧房,李掌柜就是死在了这里。 一进屋,谢直差点吐了。 尸体虽然被收走了,但是别忘了人家李掌柜是怎么死的,那是被蝴蝶金簪刺中了颈部大动脉失血而亡,那家伙,鲜血喷得满屋子都是啊,肉联厂的屠宰间是什么画面,这间卧房里面就是什么画面! 最让谢直接受不了的,那满屋子的苍蝇啊,都快把屋子填满了。 即便谢直走入卧房,那些苍蝇“嗡”的一声,真赶上相声里面说的,都快赶上龙卷风了,就算这样,这也仅仅是一小部分而已。 现代人哪见过这个啊?没吐出来只能说明谢直早饭吃的少。 戴捕头在旁边一看,不由得撇了撇嘴,刚才这小子言语犀利,他还以为谢三郎是如何强大的一位呢,结果现在一看,不过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子而已,一群苍蝇有什么可怕的? 挥挥手,两名衙役进了卧房,一阵胡乱折腾,总算把苍蝇轰出去一些,至于剩下的,他们也懒得管了,就这么神色淡然地站在卧房之中。 谢直一见,行,你们是真不知道什么是干净!也不想多说什么,强忍着恶心,捂着口鼻再一次进入了卧房。 这个时候杨七也进来了。 “我就是在这里发现东家的,当时东家这样……我这样……” 谢直尽量地听着,等他说完之后,随意地看了一圈,二话不说就出了卧房,走到院子中间,这才把手拿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他的这番表现,让戴捕头更是不屑,嚷嚷了半天,结果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给谢三郎一个“眼高手低”的评价,绝对不算过。 却没想到,就在戴捕头腹诽不已的时候,谢直却向他招了招手。 谢直把戴捕头叫到身边就直接开口询问: “你们上一次勘验现场的时候,那首饰匣子,动了没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70章 首饰匣子 动没动李掌柜家的首饰匣子? 面对谢直的问题,戴捕头竟然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首饰匣子,他当然记得。 第一次勘验现场的时候,是他率先进入卧房,整个房间之中,除了尸体,自然是这首饰匣子最吸引人,为啥?值钱呗。 事实上,戴捕头安排仵作去验尸的时候,还曾偷偷地打开看了一眼,里面值钱的东西可就多了,金簪子、银簪子,带着东珠的簪子,纯金的臂钏……本着雁过拔毛的官场惯例,戴捕头还偷偷摸摸地从里面顺走了一副纯金的耳坠和两个小小的戒指,两个戒指甩给亲信之人,准备换了铜钱给大家伙分分,至于那对耳坠,他准备带回家送给自家娘子,如今就躺在他的怀中。 可是,谢直为什么要这么问? 是他早知道了县衙中的陋规,特意说出来提醒自己,还是…… 一想到这里,戴大捕头赶紧上前一步,凑近谢直说道:“三郎,那首饰匣子按照规定,乃是现场中重要的证物,按照规定需要登记造册暂时封存,我自然是没动它…… 不过你这一说,倒是给我提了个醒,现在应该将其封存,实在不适宜摆在现场之中不闻不问…… 至于登记造册么……” 说着,戴捕头特意停下了话头,还冲着谢直挑了挑眉毛,我说你干啥上赶着往这个案子里面掺和,原来是这样,哼,不过也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小子罢了,现在就安排人重新给那些首饰登记造册,然后让他挑两支金簪也就罢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我也能在落下一个臂钏啥的…… 他想的挺美,谢直一看他冲自己挑眉毛就知道丫没憋好屁,没好气地说道: “谁问你这个了!? 我是问你,那首饰匣子就那么当不当正不正地摆子矮桌之上?你们勘验现场的时候都没移动过!?” 戴捕头茫然地点点头,没动过啊,那首饰匣子斜斜地摆在方方正正的矮桌之上,虽然看着别扭,但是当初自己偷偷摸摸拿东西的时候,还特意看过那位置,生怕别人看出有人动过它,做得非常小心,真没有移动过啊…… 谢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说道: “财帛动人心是不错,但是你也得先把事情办明白了才能考虑财帛的事情吧!? 你勘验现场的时候就看见珠宝首饰了? 你就没想过那首饰匣子的位置不对!?” 戴捕头依旧很迷,傻呵呵地盯着谢直,没反应过来。 谢直算是对他彻底失望了,冷哼一声,伸手一指,大声喝道: “把他给我抓起来!” 戴捕头顿时吓了一大跳,我就拿了副耳环,也犯不上抓我吧!? 结果仔细一看,谢直手指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杨七! 这回不但戴捕头不明白,其他人也都迷了。 杨七更是吓了一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位公子,小人冤枉啊……” 谢直却不理他,冷冷地看着戴捕头,双眼已经微微眯起。 戴捕头被他盯着,突然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他想起当初谢老爷子出战临洮的时候,也曾经如此的表情,在这之后,便是一柄横刀杀得人头滚滚。 “快!把他给我捆上!” 戴捕头下令,反正是你谢三郎下令拿的人,有什么事,你担着,再说了,不过一个小小的奴仆而已,拿了也就拿了。 另外两名捕快这才如梦方醒,上去一脚把杨七踹到在地,三下五除二就给捆上了。 杨七还在喊冤。 谢直脸上的厌恶一闪而过。 这回戴捕头倒是挺有眼力见,“把这个小子的嘴堵上!” 谢直一见,这才冷哼一声。 过程说得繁琐,时间却不长,电光火石之间,杨七已经被拿下,直到这个时候,在场的众人却还是一个劲地迷糊,就算戴捕头也装作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过心里还是七上八下地没底。 谢直将一切收入眼底,却也不开口解释,站在院中静静地思索。 事到如今,他已经认定了杨七就是杀害李掌柜的真凶,即便证据链还很单薄,不过逻辑推理已经成立了。 如果为了破案,到了这个时候,就应该带着杨七审讯了。 但是,这对谢直却是不够。 他始终没有忘记,他之所以要掺和进这个案子,就是为了把杜甫“捞”出去,如何定罪真凶,他不关心,他真正关心的,是如何为杜甫洗脱冤屈。 所以,还不能走。 现在看来,杜甫一定是被杨七冤枉的,具体如何操作的呢? 谢直就在心中不断模拟这杨七的思路,然后目光不断地在后院之中扫动。 突然,他眼神一凝,开口问道: “这条路,通向哪里?” 他们一行人走过来的路径,自然是前院中院通向后院的正途,三尺见方的青石板,把道路铺得平平整整的。 而谢直手指的方向,却是一条小路,在杂草之中隐约才能看见。 戴捕头一愣,没说话。 柱子后知后觉,上前一步,说道: “这是通向前院偏房,就是厨房的道路,平常时节,都是我们这些下人常来常往的……” “能不能通到中院?”谢直追问。 “当然了,我家大爷按照二爷的指点,把前院西厢房改成厨房,一来可以就近供应前院食肆的饭食,二来可以通过这条小路,将吃食送到中院和后院……” 谢直听了,点点头,转向了戴捕头。 “上一次勘验现场,这条路可曾探查?” 戴捕头茫然地摇摇头。 他现在彻底看不明白谢直了。 这位谢家三郎,难道真的是过来帮着破案的? 他真的不是为了那些金银首饰来的? 还有他为什么要捉拿杨七? 还有这条根本没人走的小路有什么可探查的? …… 数不尽的问题在脑海之中盘旋,搅和得他脑子一片混沌。 再看待谢直,颇有一种不明觉厉的既视感,也收起了心中的轻慢。 谢直却不理他,看了戴捕头摇头,不由得再次冷哼一声,当先走向了那条小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71章 苍蝇的正确使用方法 这条小路是给李家下人走的,自然没有什么维护、清理的必要。 事实上,所谓小路就是一条野草之中的土路,那真是走的人多了,自然也就成了路。 小路上面暴土扬长,时不时还有泥泞在其间,那是不知道多长时间以前下雨之后的存水了。 谢直登上小路之后就如临大敌,一路缓缓而行,双眼不断四处观望。 客舍的伙计柱子,还以为这位公子不习惯这样的土路,刚要越过谢直在头前带路,就被谢直一巴掌给抽到后面去了。 杨七一见众人上了小路,顿时一阵剧烈地挣扎,完全不顾身上的绳索、嘴里的破布。 谢直听了身后的动静,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说道:“再敢折腾,就给我打!” 河南县的衙役可没有他这么客气,还再敢折腾?现在就打了吧! 叮了咣啷一顿乱揍,杨七差点被打吐血,终于不敢乱动了。 而谢直就这么站在原地,硬生生地等了快一刻钟的时间,才再次缓缓向前。 他如此做派,看得其他人都迷迷糊糊地,但是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敢问,就这么等着,直到谢直再次向前,这才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谢直却不管这帮人,依旧我行我素,缓步向前。 突然,他目光一凝。 土路前方有一小片区域,很多苍蝇集中在一起,密度远远比其他地方要大! 快步上前,挥手轰走了苍蝇,仔细观看那一小片区域。 果然,颜色比周围地方要深。 靠近之后,还有淡淡的血腥气萦绕其间! 谢直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身后的戴捕头将一切看在眼里,整个人都不好了,这谢三郎怕不是疯了吧!?刚才在李掌柜的卧房之中看到苍蝇,他还恶心地想吐呢,现在怎么看见苍蝇这么亲切?不会是刚才的刺激太大,给谢三郎刺激变态了吧!? 谢直却不管他心中的胡思乱想,招手把他叫了过去。 “看看,是不是血迹?” “血迹!?” 戴捕头顿时一惊,顾不得其他,赶紧蹲下,一看,果然是! 他突然福灵心至。 “不错,真凶杀害了李掌柜之后,就是从这条小路逃脱的! 这些血迹,都是从蝴蝶金簪上脱落的! 哈,我说怎么在大路上一点血迹都没有找到,原来如此!” 谢直看着他,嘿嘿一笑。 “都看明白怎么着了吗? 不用你特意去找血迹,你们找苍蝇集中的地方急就行! 不过注意动作要小,别惊了苍蝇! 咱们现在啊,就是要靠这些小东西来破案了!” 戴捕头和那两名衙役很是振奋,破案多年,还真没有这么玩过!从一条土路上找血迹,多难,鲜血往土壤里面一渗,也就勉强比其他地方颜色稍深,时间长了,根本就看不出来,稍不注意就错过了,现在嘛,简直太简单了,找血迹不会,难道找苍蝇还不会吗? “这儿有一处……” “哎呀,这边也有……” “卧槽,这儿不是,这他么的谁啊,怎么拉这儿了!?” 一行人咋咋呼呼地前行,还真被他们找出了十多处血迹,如此一来,再也毋庸置疑,凶手一定就是顺着这条小路逃脱的。 谢直老神在在地跟在众人身后,直到在一处月亮门洞之前又找到了一处血迹,他这才开口问柱子:“这个门,通往何处?” 柱子现在看待谢直跟看待神仙一样,听了他的问话,毕恭毕敬地回答: “回禀公子,这是通往中院的道路。” “那杜甫的卧房……” “就在中院之中……” 谢直点头,却没有着急进入,而是安排一名衙役顺着小路继续向前探查。 半晌之后,那么衙役回报,发下狗屎三处,人屎三处,不知名的便便六处……血迹,没有。 谢直点头,带领众人进入了李家客舍的中院。 柱子进门就是一愣,随手一指。 “启禀公子,这间卧房,就是那位杜公子的暂居之所。” 谢直一看,嘿,巧了,一出中院的大门,正对的就是杜甫卧房的侧窗。 戴捕头一见,赶紧上前一步,他心中早就对谢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再也不敢有分毫小视,又想起再次勘验现场之前谢直的话,不由得心虚,正想着如何能让谢三郎对自己改观一下,现在机会来了,还不抓紧表现? “那凶手击杀李掌柜之后,顺着小路逃脱,不过他也知道,那蝴蝶金簪乃是凶器,如果一直拿在手中的话,恐怕早晚会引火烧身,这才要将之丢弃。 至于为什么选择了这间卧房,估计是凶手杀人之后心忙意乱,拐到中院之后,也没细看,就把金簪顺手扔到这间卧房了。 如此说来,也是那位杜公子倒霉而已,他如果不醉酒高卧,恐怕也能听到金簪落地之声,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当场就能拿到凶手也说不定……” 谢直闻言点点头,深深地看了这位戴捕头一眼,他虽然贪财,虽然粗陋,不过终究是做了二十年捕头的人,多多少少还有点职业敏感性,这么一分析,倒是把基本的逻辑给说通了。 谢直又想了想,估计还真是怎么回事,随即长出一口气。 “行了,去把李公子和孙少府都请来吧……” 早有衙役飞奔而去,不多时,李旭和孙县尉就带着一干人等浩浩荡荡地过来了。 谢直看见李旭,便是一叉手。 “李兄,幸不辱命,还真被谢某邀天之幸,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说着,伸手一指人群之中的杜甫。 “这位杜公子,不过是代人受过而已,真凶,不是他。” 李旭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戴捕头就把他们刚才的发现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而且在有心巴结谢直的情况下,还多有溢美之词。 他这么一说,旁边的孙县尉却不干了。 他干啥来了?还不是要好好巴结巴结李旭这个唐氏宗亲?可惜李旭在客舍外等着谢直带人探查,一直心神不属,让孙县尉的一连串彩虹屁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 他正琢磨怎么才能搭上李旭这条线呢,谢直就把案子给弄清楚了,这哪行啊!? 要是这样的话,他不是白来一趟吗? 不行,得给这位谢公子挑挑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72章 洗冤 孙县尉说道:“这位公子,你说凶手不是杜甫,何以见得啊?仅仅因为在下人们常来常往的小路上发现了血迹,就如此判断,是否未免有些草率?” 谢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当初说杜甫是河东裴氏的姻亲,阻拦县令刑讯杜甫的,是你。 如今我要给老土洗脱冤屈,跳出来质疑的,还是你。 你到底是哪头的!? 难道就因为要巴结皇室宗亲,就能把河东裴氏的姻亲弃之如履,还真是一个好现实的县尉啊! 谢直撇了撇嘴,根本懒得搭理他,直接对李旭说道: “我说杜甫不是凶手,自然有证据。 李兄可还记得那支作为凶器的蝴蝶金簪? 你可还记得蝴蝶金簪上的损伤?两只振翅欲飞的翅膀,却仅仅毁坏了一只。” 李旭一听,还真是,那支蝴蝶金簪上蝴蝶的翅膀坏了一只,死死贴在金簪的主体之上,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谢直见他点头,继续说道: “当初我看到这支蝴蝶金簪的时候,就有疑惑,两只翅膀为什么偏偏只损坏了一只? 试问,一支金簪刺破令兄的喉咙,力道自然不小,那么,在凶手行凶的时候,这蝴蝶金簪又是如何受力的呢?” 说着,谢直随手抽出一支木簪,用手一握,用来给大家示意。 “如果凶手握住金簪的中段,那么,位于后端的两支蝴蝶翅膀都不应该损坏…… 如果凶手握住金簪的后端,那么,两支蝴蝶翅膀应该全部损坏…… 可蝴蝶金簪单单毁坏了一边的翅膀,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旭一听,还真是怎么回事,谢直不说,他还真没有意识到这里面有问题,经过谢直这么一说,再看他手握木簪的示意,顿时明白了过来,却又陷入了迷茫,是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只见谢直手握木簪,顺手向后一指,哪里正是杜甫卧房正对中院月亮门的侧窗。 “直到谢某看到这个窗户的位置,一切疑惑才豁然开朗。 想必是凶手逃跑到这里的时候,将蝴蝶金簪扔到了杜甫的卧房之中。 而那蝴蝶金簪上的翅膀最是精巧不过,落地之时,自然有了损伤。 要说凶手和这间卧房的主人之间,应当也没有任何仇怨,凶手如此做,只不过是用蝴蝶金簪来混淆我等追查真凶的视线。 李兄要是不信的话,派人到这卧房之中一看便知,据谢某猜测,在卧房发现金簪的位置,和这扇窗户只见,必然有金簪初次落地的痕迹!” 他都说得这么清楚了,其他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戴捕头立功心切,迈步就要进屋,却被谢直一把拉住。 孙县尉冷哼一声,派了一名刚才没有和谢直等人同行的衙役前去,心说这小子还挺小心。 不多时,衙役回报,在地面之上,果然有轻微的血迹。 众人一见,大喜之余纷纷惊愕,这位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啊?在客舍之中转了一圈,随后通过蝴蝶金簪上的一个小小细节,就能完全模拟凶手的所作所为,宛如亲见一般,他是神仙吗?开天眼了!? 唯独孙县尉暗自皱眉,尤其看着李旭也如果看待神人一般看着谢直,心中更是不高兴,想了想,开口说道: “这位公子,这支金簪会不会是杜甫自己扔进卧房的呢? 就按你说的,这是凶手混淆视野所致,也许是杜甫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如此也说不定啊。” 谢直冷冷看了他一眼,都没说话,伸手提起了袍服的前襟,指了指自己的鞋子。 众人一看,一双乌皮靴上又是泥又是土,脏得不要不要的。 再看和他同行的其他人,戴捕头,两名衙役,杨七,柱子,众人的靴子上也一般无二。 李旭突然福灵心至,“这是行走那条土路所致!?” 一声惊呼之后,连忙看杜甫的双脚,一双靴子之上,却没有泥土!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想明白了。 谢直模拟了凶手杀人之后逃脱的过程,论证了杜甫不是凶手。 具体论证过程如下: 其一,以十多处血迹为证,凶手逃脱的路线,就是那条小路。 其二,行走小路的人,无论是谁,鞋上都会沾染土路之上的灰尘、泥水。 其三,杜甫的靴子上没有,说明他从来没有从那条小路上走过。 所以,杜甫不是凶手! 嗯,三段式,严丝合缝! 众人虽然不知道什么事逻辑论证,不过事实就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们不信。 “另外还有一个佐证……” 这时谢直再次开口。 “据客舍伙计所说,杜甫昨日入住之后,在卧房之后没待一会,就和魏家班众人一同去前院饮酒,喝多了以后,是魏家班的班主将他送回了卧房。 在整个过程中,这间卧房之中,应该没有人进出。 而杜甫也好,魏家班班主也罢,他们初入客舍,自然不会去走那条小路。 所以,大家可以去卧房之中查验一番,看看卧房之中是否有泥水脚印……” 这回戴捕头可学聪明了,根本没动,指挥着其他衙役进门查看,刚才谢直拦着他不然他进去查验血迹的时候,他还心中疑惑来着,还以为谢直不愿让他立功,现在一看,根本不是,人家谢直是怕他的一双脏靴子在卧房中踩出泥脚印,到了最后说不清楚。 片刻之后,衙役回报,卧房中果然没有泥脚印。 杜甫一听,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继而喜笑颜开,笑得脸上的八字眉都笑开了。 李旭却根本不关心杜甫如何想,他只想知道真凶到底是谁? “谢兄大才,片刻之间便能有如此收获,不过真凶依旧没有落网,不知谢兄何以教我?” 说完之后,对着谢直深深一礼。 “还望谢兄不吝赐教,李某日后必将厚报!” 谢直一看,赶紧上前把李旭馋起。 “李兄不必如此,你我本是同窗,自然有互助之义。 至于真凶么…… 就在那了。” 说着,顺手一指。 众人一看。 一人被绑了个结实,嘴里还堵着块破布。 正是杨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73章 两个疑点 杨七一见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他的身上,顿时一阵剧烈地挣扎,嘴里还“呜呜……”地叫着。 众人一见,虽然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不过都能够感觉到他在喊冤。 “让他说话!” 孙县尉发话了。 自有衙役上前,将杨七嘴里的破布掏了出来。 杨七一口气还没有喘匀,就迫不及待地嚷嚷道: “二爷,我冤枉啊! 那姓杜的公子是不是凶手,小人不知道,但是小人没有杀害东家啊!真的!” 然后他特意看了一眼谢直,继续说道:“小人鞋上虽然有泥,但是咱们客舍之中那一个伙计鞋上没有? 以此判定小人就是凶手,小人不服!” 然后这货又转向了李旭。 “二爷,小人虽然是夫人的陪嫁奴才,但是现在也是李家的仆人! 您给小人多少胆子,小人不敢对东家有半点不敬! 二爷,小人真的冤枉啊,小人真的没有杀害东家啊!” 要说这位杨七也真不是一般人,一番哭诉感人至深,看得众人心有戚戚然,竟然有不少人都在脸上流露出同情的神色。 就连李旭都有点没底了,转向了谢直,“谢兄你看……?” 谢直顿时冷笑连连。 “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好,既然这样,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说完之后,对戴捕头说道:“去找一个矮桌,再去找一个四方的盒子,大小跟李掌柜卧房之中的首饰匣子一样就行。 戴捕头一听“首饰匣子”这四个字,顿时来了精神,当时谢直正是因为看到李掌柜卧房之中的首饰匣子,这才下令抓捕了杨七,虽然事后多多少少说了两句,不过他真是一句也没听明白,现在谢直让他去找和首饰匣子大小差不多的盒子,难道是要现场演示!?一想到这里,戴捕头哪敢耽误,立刻领命而去。 见戴捕头前去准备道具,谢直这才对李旭说道: “李兄,小弟有一事需要请教。” “谢兄请讲。” “令兄房中的首饰匣子,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令嫂杨氏的吧?” “不错。” “据谢某所知,令嫂杨氏首饰匣子中的首饰,要不就是杨氏的陪嫁的嫁妆,要不就是令兄赠送,无论如何,都算做令嫂杨氏的私产。” “不错,正是如此。”李旭点头,在大唐就是这规矩,女性的首饰,无论什么来源,都是人家自己的东西,当丈夫的送给妻子一件首饰,就相当于后世老公送给老婆一个包,不管是lv还是burberry,都是人家自己的东西,就算离婚的时候,这些奢侈品,也应该算作女方的个人财产。 李旭正纳闷谢直为什么问这个的时候,只听谢直说道: “据谢某所知,令兄嫂昨夜曾经发生了争执,令嫂直接回了娘家,那么,请问李兄,在令嫂不在的情况下,令兄会擅自翻动令嫂的首饰匣子吗?” 李旭直接摇头,“断然不可能,我兄弟的日子虽然清贫,却向来走得正行得端,我家大兄不止一次教育给小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就连勉力经营这间客舍,也是诚信经营为先,断然不会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更不用说擅自动用我家嫂子的首饰匣子了。” 谢直听了,点点头。 “如此说来,这就是第一个疑点了,为什么李兄在被人杀害的时候,这个首饰匣子会在卧房的矮桌之上,而不是在它应该在的地方。” 众人一听,对啊,谁家首饰匣子也应该放在梳妆台边上,谁会没事摆在卧房的桌子上?而事实就是这么奇怪,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就在此时,戴捕头回来了。 谢直直接吩咐戴捕头。 “以北为内,以南为外,按照卧房之中的位置摆设首饰匣子。” 戴捕头一听,乐了,这个我熟啊,连忙动手。 接着他布置模拟现场的功夫,谢直继续问李旭。 “假设令兄确实有事,要把令嫂的首饰匣子取出来,那么,他如果要将首饰匣子放到矮桌上,会放到什么位置上呢?” 说着,谢直一指布置好的矮桌,“是靠近卧床的位置,还是靠近门口的位置呢?” 孙县尉没听明白,直接问道:“到底什么意思,直说即可,何必故弄玄虚?” 谢直都没搭理他,给若有所思的李旭解释道: “打开匣子做事,自然是要放到顺手的位置上,此乃人之常情。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根据令兄的位置来推定首饰匣子的位置,当然,也可以根据首饰匣子的位置,反推令兄的位置。 如果首饰匣子被放到靠近卧床的位置,那么令兄的位置,就应该是跪坐在那里,背对卧床、面对门口。 如果是靠近门口的位置,那么令兄就应该是背对门口,面朝卧床。 请李兄想想,如果是令兄却是需要动用一下令嫂的首饰匣子,那么,他拿出首饰匣子之后,会把她放置在矮桌之上的什么位置呢?” 李旭听到这里才算是听明白,也学着谢直的样子在脑海中模拟了一次他大哥的行动轨迹,最后得出了结论。 “首饰匣子就是梳妆台旁边,梳妆台就在卧床的旁边…… 如果家兄确实要动用一下这个首饰匣子的话,那么就应该在卧床旁边的梳妆台上找到它,然后把它放到矮桌之上…… 然后家兄应当跪坐在矮桌面前,具体的位置么……应当是面对门口、背对卧床! 这样的话,首饰匣子的位置,肯定是靠近卧床的位置!” 谢直听了,一笑,没说话。 恰巧戴捕头已经找到了代替首饰匣子的木盒,在众人的注视中,走到矮桌面前。 “嘭!” 放下木盒! 所有人都是一惊,孙县尉更是直接开口。 “戴捕头,是这个位置吗?你不会是弄错了吧?” “回禀少府,位置没错,有其他人作证。”戴捕头回答道。 “这便是第二个疑点了……” 就在此时,谢直开口。 “按照一般的推测,即便是李掌柜要动首饰匣子,也应该把他放在矮桌上靠近卧床的位置。 但是,现场的情况,却是靠近了门口的位置。 这种情况,不合常理!” 李旭最是心急,不由得开口问道:“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谢直一笑,转向了杨七。 “除非这个首饰匣子,不是李掌柜动用的…… 而是,另有他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74章 压迫 另有他人!? 会是谁? 肯定是真凶啊! 众人顺着谢直的目光看向了杨七。 确定了,就是他! 至于为什么,嗯,其实大家也不是很确定,只不过今天谢直又是模拟凶手行动的轨迹,又能模拟李掌柜生前行动的轨迹,表现实在太过妖异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觉自己脑子不会转弯了一样,混混沌沌中就剩下了一个想法——听谢直的! 既然谢直早早就命人抓捕了杨七,想必早就确定了他就是凶手,那么,咱们也确定他就是凶手,听谢直的,嗯,没毛病! 杨七都快哭了。 “谢公子,这两个疑点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李掌柜没有动首饰匣子,动了首饰匣子的另有他人,在这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说不定真凶就是来谋财害命的…… 您怎么能说我的就是凶手呢?” 谢直听着他还在狡辩,都有点烦了,没好气地说道: “还记得你说为什么要回客舍么,是你跟着杨氏回了娘家,杨氏到了家以后才想起来首饰匣子没带,这才让你回李家客舍来取回首饰匣子。 按照你当初在县衙二堂的说法,你一进卧房就发现了李掌柜失血而死,然后抱着他的尸首大声呼救。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你根本没有取回首饰匣子,它还应当还在梳妆台上。 但是,现在,这个首饰匣子却在矮桌之上。 整个案发现场之中,只有首饰匣子是疑点。 而在客舍中的所有人中,只有你提到了首饰匣子。 那么即便你不是真凶,也有重大嫌疑,不拿你拿谁?” 杨七一听真急了,“公子你说来说去,还是首饰匣子是疑点,和我有什么关系!?凶手是用蝴蝶金簪杀害的李掌柜,那蝴蝶金簪又不在首饰匣子里面,为什么就是我有重大嫌疑,难道只是因为我说了一句吗?” 众人一听,是这个道理啊,这位谢三公子绕来绕去的,全是车轱辘话,首饰匣子是疑点,不错,但是和人家杨七怎么联系到一起的?难道就是因为他奉命回来取它吗?这个是不是有点太牵强了…… 结果,谢直却在众人的疑惑之中笑出了声。 “哈哈哈……杨七,蝴蝶金簪不在首饰匣子之中,你是从何得知的?” 杨七一听,终于脸色大变。 众人一见他脸色变了,也都纷纷意识到这里面有事了。 谢直心中却暗松了一口气,他当初和戴捕头一同勘验卧房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首饰匣子有问题,可谓卧房中唯一不合理的线索,但是线索具体能够指向何人,他其实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也就是杨七曾经说过他为了这个首饰匣子而来,才让他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杨七的身上。 出手抓捕杨七。 仅仅是一次大胆的尝试而已! 这是一种审问的技巧——后世的影视剧太多了,谢直不看不看的也学到了不少——比如这一次,这个技巧的精髓,就在两个字上——压迫! 看到首饰匣子就下令抓捕杨七,是压迫! 一路模拟凶手逃亡的路线,是压迫! 分析凶手如何栽赃杜甫,是压迫! 压迫多了,图什么!? 就是为了让犯罪嫌疑人有紧迫感,有了紧迫感,犯罪嫌疑人就着急,他一着急,就容易出错。 这便是传说中的忙中有错! 而谢直,要的就是他“忙中有错”! 果然。 杨七漏了马脚。 他怎么知道蝴蝶金簪没有在首饰匣子中? 一种可能,他在首饰匣子之外见到了蝴蝶金簪。 另外一种可能,他打开过首饰匣子,知道匣子里面都有什么首饰。 无论那一种可能,都和他当初说的说法对不上! 要知道,他当初的说法是——进入卧房第一眼就看到李掌柜的死尸,根本没去动首饰匣子。 那么,他为什么要说谎? 而且杨七随后目瞪口呆的表情,也说明了一切。 当然,这个逻辑之中,还有一个漏洞,如果杨七说,我是在县衙二堂听过凶器是蝴蝶金簪的,那么谢直还真没辙。 但是,既然已经把杨七压迫到这种程度了,谢直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显然不能! 谢直大笑过后乘胜追击。 “杨七! 你在李掌柜身死之前已经拿到了首饰匣子,对不对!? 你因故回返,见到李掌柜手上的蝴蝶金簪,你出手抢夺,对不对!? 你出手抢夺,失手刺死了李掌柜,对不对!?” 谢直一连串的喝问,如同疾风骤雨一般,劈了啪啦地拍在杨七的脸上,听得他青筋暴跳满脸通红,最后仿佛不愿再忍耐一般,一声嘶吼,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 “我没有! 不是我抢的! 我没杀人!” 谢直一听,知道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刻,连忙追问: “不是你杀的,哪能是谁,到底怎么回事!?说!” 杨七刚要说话。 却没想到。 李旭在一旁听得早就牙呲欲裂,现在一看杨七说什么“不是我抢的”,岂不就是承认了他是杀害兄长的凶手!? 顿时忍不住暴喝一声: “狗才!果然是你!我杀了你,给我大哥报仇!” 说着就冲了上来对着杨七拳打脚踢。 却有河南县的衙役们上前,把李旭拉开,即便他们顾忌他皇室宗亲的身份,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犯罪嫌疑人打死啊。 谢直顾不得李旭,连忙一个健步上前,劈手抓住杨七的前襟,厉声喝问: “李掌柜到底是怎么死的!?说!” 杨七却已经反应了过来,恶狠狠地盯着谢直的双眼。 “不是我杀的! 他怎么死的,我不知道!” 谢直闻言,一声暗叹,得,功亏一篑,折腾了这么半天,杨七的口供,到底是没拿下来。 一想到这里,谢直转头,狠狠瞪了李旭一眼,要不是他裹乱,说不定刚才就把杨七给拿下来了,现在可好,成了一锅夹生饭,怪不得后世压迫犯罪嫌疑人的时候,都是在审讯室,就是怕突发情况影响了犯罪嫌疑人思维的连续性,这种连续性一被打断,犯罪嫌疑人就咬死了不承认,这就麻烦了。 现在行了,李旭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全他么完蛋! 就杨七刚才那几句,结合前后语境,说是他承认了,也行,可是要单纯从字面意思来看,说杨七没承认,也是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一念至此,谢直不由得有些意兴阑珊,我他么浪的?我多这个事!这一趟过来,不就是为了给杜甫洗白白吗,李旭他大哥到底是不是杨七杀的,跟我有个屁关系,你李旭自己还在里面捣乱呢,我着什么急!? 就是第一次运用“压迫”***,没成功,可惜了。 随后,谢直便松开了杨七,退后几步,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了,可不影响其他人对这个案子的感观,无论是孙县尉还是戴捕头,还包括那么河南县所有衙役,他们早就习惯了办案的粗糙,谁还像谢直一样强调证据链的完整,杨七不招,怕啥?河南县的大棍子早就给他准备好了,打呗,反正他又不是什么皇室宗亲或者河东裴氏。 一见谢直退后,所有人都以为这位谢家公子,把案子办到这个程度已经满意了,现在不说话,这叫功成身退,嗯,高风亮节啊这是。 河南县的孙县尉一见,也见猎心喜,也想学学人家谢公子的现场办案,略略沉吟之后,开口问道: “杨七,你既然拿到了首饰匣子,也算完成了你家主人杨氏的嘱托,为何要再次回到客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75章 或有可能 杨七为什么会再次前来客舍? 刚才谢直没问,现在县尉在问。 杨七却一梗脖子,死活不开口了。 他不说话,旁边的人可忍不住。 柱子。 “少府,这支蝴蝶金簪是我们东家在两个月之前定下来的,客舍中很多人都知道,不过今天取货,除了东家之外,还有夫人杨氏也知道,小人被东家派去洛阳取蝴蝶金簪,临行之前,夫人还特意把小人叫到眼前交代了两句,什么一定要看看蝴蝶翅膀能不能振翅高飞之类的。 您说,会不会是夫人交代杨七回来取首饰匣子的时候,也跟杨七交代了,让他也看看蝴蝶金簪。 结果杨七取走了首饰匣子,打开一看,没有金簪,这才重新回来客舍?” 话是冲着孙县尉说的,目光却看着谢直。 就连孙县尉听了之后,也沉默不语,把目光投向了谢直。 谢直听了,很是敷衍地说了一句。 “或有可能。” 一句随口敷衍,让柱子如获纶音。 周围的人也大为振奋。 谢家公子多牛-逼的人物啊,带着咱们来客舍就转了一圈,前后还不到两个时辰,不但给杜甫洗清了嫌疑,还直接揪出了真凶,要是没有谢家公子,谁能想到当先报案的杨七竟然就是真凶? 柱子这小子可以啊,一番分析都能得谢家公子的首肯了……嘿,我为啥不行!? 一个个都这么想,全都两眼放光,死死盯着杨七,恨不得自己也化身为柱子,也能获得谢家公子的认可。 孙县尉一见这样,顿时感觉到“现场办公”竟然如此简单?那还等什么啊,赶紧把其余的一点都问了吧。 “那么,首饰匣子出现在矮桌之上,而且位置奇怪,也应该好解释了?” “这个我知道!”戴捕头,都学会抢答了。 “一定是杨七回到了客舍,正好见到李掌柜在摆弄蝴蝶金簪,这才随手把杨氏的首饰匣子放到矮桌之上!” 然后…… 所有人都看谢直。 谢直无奈。 “或有可能。” 嗬……这还说啥,戴捕头听了之后,恨不得把胸脯拔到众人眼前去,那叫一个快意,嘿,真没想到,原来破案这种事这么爽,以后得多来几回啊! 孙县尉也大受鼓舞,接着问: “那么,杨七受了杨氏的命令,要带回蝴蝶金簪,而李掌柜不给,但是,李掌柜为什么不给啊?” 他这一问,李旭就哭了。 “都怪我啊! 大兄!兄弟对不起你啊…… 你和杨氏那妇人争吵,就是想从家里拿钱给我行卷,杨氏不愿,你们二人这才争吵了起来。 她回了娘家,柱子却好巧不巧地把蝴蝶金簪送到了你的手上,这可是价值百贯的首饰啊! 大兄,你一见蝴蝶金簪,必然心中不忿——我给你卖给首饰花费百贯,现在想给我兄弟十贯钱去行卷都不行! 大兄,你心中必然在考虑,要是卖了这支金簪,必定凑够给我行卷的资财,所以,你才不愿将蝴蝶金簪交给杨七! 大兄,是兄弟连累了你啊……” 说着,李旭再一次痛哭出声。 其他人……看谢直。 谢直脑门子上的青筋直蹦,没完了是吧!?不过看李旭哭得凄惨,也就强压怒火,随口说了一句。 “或有可能。” 孙县尉继续问:“那么杨七为什么要杀害李掌柜呢?” 柱子抢答:“拿不到蝴蝶金簪,怕回去之后和杨氏没法交代!” 戴捕头摇头:“不对!可能是杨七要抢夺蝴蝶金簪,然后李掌柜不给,两人争执起来,杨七终究是年轻力壮,他抢到蝴蝶金簪之后,李掌柜反抢,他这才恶向胆边生,一下刺死了李掌柜。” 李旭也有不同意见:“杨氏嫁到我李家之后,一直对我家百般挑剔,言语之中颇为不屑,杨七是杨氏的陪嫁奴仆,平日里必然听多了怨怼言语,他抢夺蝴蝶金簪是假,谋害我家大兄是真,要不然的话,他杀人之后,也不会刻意栽赃陷害他人!” 好吧,三种不同意见,都有道理,孙县尉也难以抉择。 然后…… 所有人再次看向场中的权威,一个个小眼神如同上课抢答的小学生一样,极其需要老师的认可。 谢直一翻白眼,没说话。 孙县尉等了一会,见谢直还是不开口,不由得开口问道: “关于此事,不知谢公子有何想法?” 谢直脸都黑了,直接回怼。 “没想法!” 李旭一见,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一脸诧异,刚想开口。 谢直却对着李旭一拱手。 “李兄,你我乃是同窗,但不知你我现在的身份如何?” 李旭听了一愣,面对谢直,却不得不答,“你我都是国子监明法科的学子。” 谢直点头继续说道:“你我都是学子,按理不得干涉朝廷如何办案,只不过李兄在这个案子上是苦主,而谢某又怕李兄和河南县县尊大人有所误会,这才不自量力,陪同河南县县尉孙少府前来再次勘验现场。 也是令兄在天之灵保佑,这才借我之手,在客舍之中寻到了杨七的蛛丝马迹。 不过,我这个学子能帮着寻找线索,难道还能帮着河南县断案不成!? 既然这么多人已经认定了杨七就是杀人凶手,何必在这里耽误时间,具体他有什么杀人动机,河南县二堂审去! 何必为难谢某?” 众人一听,顿时讪讪,谢直要是不说,大家都忘了,人家就是来帮忙的,和这个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能够帮着把杨七揪出来,已经是给大家帮了大忙了,结果还被人围着问这问那,实在有点不像话。 那河南县的孙县尉,更是被谢直的话怼了一个满脸通红,尤其那一句“河南县审去”,更是让他无地自容。 李旭听了也很不好意思,人家谢直帮了这么大忙,结果自己这还不满足,一个劲地没完没了,确实有点不合适。 谢直却懒得管他们怎么想。 帮忙这种事,得有度。 我给你帮忙,是情分,不给你帮忙,是本分。 求人帮忙,行。 但是,没有强逼着别人帮忙的道理。 就今天这件事,如果说谢直刻意和李旭走在一起,想把老杜捞出来,是出于私心,那么,在洗清了杜甫身上的嫌疑之后,又采用“压迫式”的方法突审杨七,就纯粹是给李旭帮忙了。 事实上,在李旭没忍住就开口破坏了谢直的“压迫式”,谢直就准备甩手不管了,你自己还这德行呢,谁还给你帮忙去? 现在他抽身而退,谢直问心无愧,今天给李旭帮忙到了这个程度,已经很足够了,如果他再人心不足的话,只能说明这个人,不可交。 一念至此,谢直也懒得再待着这里了,对李旭一拱手。 “李兄,谢某此行,也算幸不辱命,李兄随后想必还有事情要办,既然如此,谢某也就要告辞了。” 李旭一听,赶紧挽留,最终无果之后,只得一躬到地。 “今日之事,还要多谢谢兄仗义出手!李某日后必有厚报!” 谢直随意地点了下头,没走心,转身就要走,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呼唤: “谢兄且慢。” 谢直转头一看。 嘿,老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76章 回家一顿揍 却说谢直要求,杜甫叫住了他。 谢直顿时美滋滋,咱干嘛来了!?不就是要捞老杜吗?他要是自己不说话,谢直还真不知道怎么和他搭话,这回老杜叫住了他,这不是正中下怀吗? 谢直一转头,满脸笑容。 “请问杜公子有什么事啊?” 杜甫也是一躬到地: “今日多谢谢公子援手! 杜某恐怕还需要再去一趟河南县衙,如今只能言语想谢。 日后杜某得证清白之时,必将报答谢公子今日之恩。” 谢直笑得都快看不见眼了,连连摆手。 “杜公子不必如此客气,如若不嫌,称呼在下三郎便是。 对了,你今日身陷囫囵,又峰回路转,如此波折之下,难道不想做首诗吗?” 杜甫:“……” 旁边的李旭一见,也是一阵无语,他就不明白了,为啥谢直明明是自己的国子监同窗,怎么对这位杜甫如此客气,还作诗?我也会啊,你咋不问我呢? 只听杜甫说道: “今日确实波折,不过这杜某今日情绪忽上忽上,着实没有作诗的心境,如果谢公子……三郎喜欢杜某的诗作,他日必操刀一篇妙文奉上。” 谢直一听连连点头,这老杜,上道! “既然如此,谢某也不便强求。 对了,在下乃是汜水谢直,排行在三,杜兄称呼三郎即可…… 嗯,你可别忘了啊……” 杜甫:“……” 谢直继续说道:“欸,对了,杜兄是来洛阳科考的吗?可曾找到了住处?我家二叔如今就在洛阳城中,如果杜兄不嫌弃,可以到我家借住一二。” 杜甫也有点被谢直的热情吓到了,连连摆手:“今日已经多有仰仗,如何还能再麻烦三郎?杜某姑母也是洛阳人士,杜某到姑母那里便是……” 谢直听了不由得失望,不过还是跟杜甫相互交换了住处的信息,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却说他回到谢家,守在门口的正是小义,心情大好的谢直还有心思和他打趣呢。 “小义,怎么回事,脸色这么古怪?行啦,放心吧,下次我出去玩呢,一定带着你哈……” 小义听了嘴角直抽抽。 “三少爷……您……您自求多福吧,二老爷在正堂都等您半天了……” 谢直一愣,“二叔等我呢?什么事啊?” 小义没说话。 谢直也没当回事,直接就进来谢家大门。 结果。 二叔拎着棍子就出来了。 “我打死你个混账!” 谢直顿时吓得一激灵,怎么了这是!?我也没惹他啊? 想不明白没关系,跑就对了。 就这样,谢直在前面跑,谢璞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还挥舞着手里的棍子。 一时之间,谢家大院一阵鸡飞狗跳。 谢直跑着跑着发现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啊……卧槽,想起来了,当初二叔在老家教导他识字的时候,也曾经常捏着棍子要揍自己!一想到这里,谢直顿时有了其他的联想——每一回都被二叔逮住,每一回都挨揍,真疼! 一想起这个,谢直就跑得更快了。 谢璞到底是追不上已经成年的侄子了,心中怒火更盛,一声断喝:“小义,给我拦住他!” 小义纯属听命令听习惯了,刚要行动。 谢直也是一声断喝:“你敢!小义,你要敢动,今天事了,我非撕吧了你!” 小义欲哭无泪,你们叔侄俩这是合伙欺负我啊…… 好在救命的人终于出现了。 冯氏。 带着小岚儿急急忙忙赶到前院。 “老爷,这是做什么?快把棍子放下啊……”这是冯氏。 “爹,揍他,揍他!”这是岚儿,还拍巴掌笑呢,结果被她娘狠狠抽了一巴掌。 半晌过后,谢璞累得气喘吁吁,终于还是没追上谢直,被冯氏瞅准了机会一把抱住。 “老爷,您有什么话就说啊,拎着棍子满院子追,这要是把三郎打出个好歹来,您怎么跟老爷子交代,您又怎么跟大伯交代啊?” “我交代个屁!老爷子要是心疼他三孙子,赶紧送回老家去,这混账我是管不了了!” 冯氏一看谢璞是真生气了,连提及他死去的大哥都不能消气,说明这事真是严重了,不过她也迷糊,谢直这刚来一天时间不到,就算是惹事还能惹到哪去,不由得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问他去!”谢璞没个好气,泄愤一般把棍子狠狠地仍在地上。 冯氏看谢直,谢直一脸无辜,他也正迷糊呢,我也没惹事啊?难道河南县的孙县尉给我告状来了,说我破案的时候不尊重他,不能啊,那是他自己没能耐,怪我喽? 冯氏一看谢直那德行,就知道什么都问不出来,她可不敢像谢璞一样逼着谢直问话,正犹豫的时候,突然见到谢小义一点一点地往门外蹭,眼神还四处乱瞄,一看就是心虚得不行,就你了! “小义,到底怎么回事!?” 小义心中一苦,你们这家人简直了!都欺负我! 可是他也不敢不回话啊。 “启禀姨娘,就是……就是小子送三少爷去国子监,办完了入学手续,三少爷就有事走了…… 小子跟明法科的刘教谕打听了一下,说三少爷……三少爷没住宿舍,还……还不知道教室在哪里……” 冯氏当时就震惊了,闹呢!?还有怎么上学的!? “三郎你干什么去了啊!?” 谢直还没说话,谢璞就怒了。 “干什么去了!?干什么去了都不行!你知道我给你办个明法科的名额多费劲?你倒好,报了名转身就走!你当国子监是什么地方,我可告诉你,你二叔我是河南府的法曹参军,不是他娘的礼部尚书,你要是不想上学,痛快给我滚回汜水老家当你的恶霸去!” 谢直一听,嗨,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不就逃学了一天吗,有啥大不了的,当初上大学的时候,谁还不逃几节课啊? 他也没当事,误会产生的原因知道了,解决不就行了。 “启禀二叔,明法科教的东西,三郎都会啊…… 您忘了,当初我启蒙的时候,是您用唐律疏议给三郎启蒙,人家认字初始,都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我认字初始,是十恶、是六脏、是五刑。 这些年您虽然你不在三郎身边,但是三郎对律疏不敢有须臾或忘,虽不敢说倒背如流,却也足矣应付明法科的考试了……” 谢璞一听,生生地给气笑了,我这着急上火的,你倒好,还跟我显摆上了,我这生气是因为你律疏背得不熟吗? 就连旁边的冯氏也忍俊不禁,忍不住开口: “三郎,你会错意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77章 你给我考试去 会错意了? 啥意思? 谢直顿时就迷了。 只听冯氏给他解释道: “你二叔给你办这个明法科的名额,是找的国子监的刘教谕,他们二人本是同年,只不过你二叔的品级比他要高,正好赶上刘教谕需要找你二叔办事,你二叔也就顺手把你办进了国子监。 这叫人情往来,按照你祖父的说法,这就叫利用资源。 当然,这些事情,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无所谓,只要你好好上学也就是了,家族积累了这些资源,不就是给你们这些谢家子孙用的? 不过,你要是不好好上学,不但耽误你自己的前程,还会影响到这些资源。 三郎你想,刘教谕给你办进了明法科,结果你不好好上课,连听课都不听,最终能不能通过考试咱们先不说,你就想想刘教谕会怎么想,如果有人问起谢家三郎,甚至问起谢家如何,他又会怎么说——嗨,头几年我帮着办了一个谢家的三郎,在国子监里面就挂了个名,不上课,不听讲,不考试,也不知道人家孩子天天忙乎什么呢,你说谢家也不管,嘿……连带着我还被祭酒大人训斥过几次…… 然后呢,你日后再找他办事,他还会给你办吗?就算是逼不得已给你去办,他还能尽心竭力吗? 其他人呢,有事找咱们谢家也好,还是咱们找人家也好,一打听谢家子弟就这德行,然后谢家长辈不管是管不住还是不想管,连带着对咱们谢家的观感也要下降不少啊……” 冯氏虽然说得繁琐,谢直却听明白了。 所谓的“资源”,不过是利益交换而已,谢璞向刘教谕输送利益,刘教谕向谢直输送利益,结果谢直得到利益之后,拿这东西不当回事,人家刘教谕可一直把国子监明法科的名额当好东西来着,你谢直这么玩,人家心里能痛快吗,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儿,肯定心里犯嘀咕啊,再给谢家一名额,然后谢家人继续放飞自我,完了我接着被祭酒diss,我浪的吧我? 要是刘教谕这么想,也不是说事情不能再办了,不过相对的,就需要谢家向他输送更多了利益了…… 而更关键的是,人家刘教谕可没有给谢直保密的义务,你谢家子自己不上进,还不允许我说说了是吗? 他这一说,指不定就有多少人知道。 如果谢家人再找人办事,人家就可能想起刘教谕的遭遇,也不说不给你办,同样可以要求更多的利益输送。 想明白这里面的逻辑关系,谢直无奈地一捂脸,先不说这个逻辑是不是肯定能够成立,不过谢家长辈考虑“资源”问题的时候,都是这么考虑的,这就麻烦了啊,在谢家长辈的心目中,谢直现在的表现,不但是浪费谢家的资源,而且还可能是破坏谢家的资源体系。 这不是尴尬了吗? 他谢直离开老家汜水县得时候,口口声声说坚决不会动用家族的资源,现在可好,一进洛阳城,不但消耗资源了,还破坏资源呢,虽然这本不是他的本意,但是架不住谢家人这么想啊。 这咋弄? 给刘教谕道歉,然后老老实实上课去? 道歉倒是没啥,毕竟是人家刘教谕给帮忙了,自己报完名转身就跑,确实有点对不起人家,说声对不起,不费事,不丢人。 不过再去上学…… 这可不行。 一来,上学学的是明法,自己要考进士,这俩事儿根本就不挨着,去上课纯属耽误时间。 二来,明法科里面教导的东西,他都会啊,不说脑子里全是唐律疏议的内容,就说原主启蒙时候就学的大唐律疏,都学过一遍了还有什么可学的,这又不是什么哲学、艺术之类的东西,哪有什么常读常新的必要啊。 一念至此,谢直抬起了头,对着谢璞和冯氏说道: “二叔、姨娘,这件事,确实是三郎孟浪了,错,在我,明天我就去找刘教谕负荆请罪去。 不过,这明法科的课,您看我是不是就不用上了,我真的都会啊……” 谢璞一听,顿时大怒,前面说得还叫人话,后面那是什么?你个倒霉孩子,显摆起来还没完了是吧?不行,还得揍他!一边想着一边就开始踅摸棍子,我刚才扔哪来着。 谢直一看,嘶……好熟悉的画面……赶紧跑! 冯氏也被谢直搞得哭笑不得,这倒霉孩子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啊?!国子监出监考试在即,就算你上课去,也就最多上两天而已,你就不会先答应下来老实两天?何必和你二叔硬顶? 等等。 出监考试? 冯氏顿时眼睛一亮,快步上前,抢在谢璞之前把棍子握在手里,随手撒给身后的小岚儿,这才对谢璞说道: “老爷千万不要动气!这三郎您还不知道吗,从小就最是倔强,他要是不服,你就算把他打个半死他也是不服……” “那你说怎么办!?”谢璞没好气地问道。 “老爷,以妾身愚见,两天后不就是国子监的出监考试吗,三郎不是说他不用学习明法了吗,我看不如这样,让他参加三天后的出监考试! 考过了,咱们谢家跟刘教谕也有个交代,我谢家子弟就是大才,占用明法科名额,只为考试。 要是考不过,两罪并罚!” 谢璞一听,沉吟半晌,这倒是一个办法,你谢直不是牛-逼吗,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等你考不过明法科的出监考试,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听见你姨娘说的没有!?” 谢直一看,好像不答应也不行啊,好在左右不过两天时间,考就考一回吧。 “侄儿遵命。” 好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总算有了一个解决方案,一天的云彩总算是散了。 小岚儿对气氛最是敏感,一见缓和了下来,就蹦蹦跳跳地来到了谢直身边,学着她爹的样子,挥了挥手中的棍子,“恶狠狠”地问道: “三哥,你不上学干什么去了啊,快说!” 谢直被小家伙给逗笑了,装作可怜地说道: “也没干啥,就是帮着破了个案子……” 小岚儿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破案好啊,我爹也经常破案……三哥,你破了什么案子,说说呗。” 谢直顺嘴说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积润驿的那件命案……” 结果话音还没有落地,谢璞就是一声暴喝! “谢三郎!你个混账!还有你惹不出来的事吗!?棍子给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78章 杨老三 谢璞一声怒吼。 谢直吓了一跳,一看他直奔自己而来,还要让小岚儿把棍子给他,顿时感觉不妙,这么了这是?我不是答应去考明法科的出监考试了吗,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不会是二叔就认准了要削自己一顿吧?谢老二,你这就可不地道了啊! 冯氏也迷了,这又怎么了,刚才不是说好了吗?顾不得想别的,赶紧上前,一路嚷嚷着“你可别吓着我闺女,要不然我跟你没完”,总算是顺道又把谢直给救下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谢直迷糊,冯氏也抱着岚儿发问。 谢璞运了半天的气,这才算是说明白了。 别看谢二爷对谢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平常连个笑模样都没有,不过在心里确实挺拿谢直当事的,昨天谢直提到了积润驿的案子,还以王昌龄的名义提到了杜甫,谢二爷表面上没说什么,暗地里可就走心了,今天到了河南县公廨,第一件事,就是打听这个案子。 这个案子虽然是河南县的治下,不过河南府作为它的上级部门,在不干涉办案的前提下,提前了解一下情况也是正常。 谢璞这一打听,还真让他把案子给摸清了,不但如此,除了案件本身,还把案件的相关情况了解了个底掉。 谢二爷一看具体情况,心里就有点没底了,还想着见到谢直提醒他一句——这个案子,你给我有多远躲多远。 结果一到家,就听了小义的汇报,谢直没上学,顿时气疯了,等谢直回家之后,这一路折腾,一直到了现在,他还真没机会提醒谢直。 结果现在一听,好家伙,谢直不但掺和进去了,还帮着河南县把案子给破了!你说他能不着急吗? 谢直对他这份着急特别不理解,你是河南府法曹参军,按道理说这种命案也是你治下之事,我帮着你破案还落埋怨了是吗? 谢璞一看他梗梗着脖子,七不服八不忿的那德行,顿时没好气地说道: “你这个小子,简直不知所谓!你光记着杜甫了,你就没想想其他的!?再说了那杜甫乃是河东裴氏的姻亲,这个身份还用你出手去救,别说他没杀人,就算是杀了人,河东裴氏保他一条性命也是轻而易举! 现在好了,你给杜甫帮忙,人家乐乐呵呵地回家了,你自己倒惹了一身麻烦! 你还敢跟我瞪眼!? 你怎么不去问问你帮了忙得杜甫,他能不能借用河东裴氏的力量帮助你啊!?” 谢直听了脸就黑了,这还用问!?肯定不行啊!人家是姻亲,帮忙是本分,可是姻亲的朋友,这是什么狗屁身份,河东裴氏得脑子进多少水才能想起帮这个忙来?但是道理是这个道理,咱也不能认,谢直梗梗着脖子,问道:“我惹了什么麻烦?” “什么麻烦!?什么麻烦都不知道你就敢出手,你傻啊!这里是大唐东都洛阳城,不是汜水老家,你知道这里聚集了多少我大唐的达官显贵,又赶上圣天子驻跸在此,没听说过牵一发而动全身吗!?你怎么就是不知道小心一些!?” “到底是怎么了,二叔你直说行不行!?绕来绕去的,我头晕!” “行,还不服是不是!?好,我来问你,这个案件里面都牵扯到了什么人,你知道吗?” 谢直听了二叔的问话,一脸迷糊,没说话,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是戏班子就是客舍的伙计,除了杜甫还有点背景,其他人不就那么回事吗? 谢璞一见,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总算按耐住脾气,问道: “你知道死的是什么人吗?” “李掌柜啊……”谢直突然恍然大悟,“噢,您是说他啊,他不单单是客舍掌柜,还是皇室宗亲,不过他这个皇室乃是远支,混得可够惨的,就经营着祖产客舍过活,也没见有什么大能为啊……” “放屁!”谢璞怒了,“谁说他那皇室宗亲的身份了!?我是问你,你知不知道李掌柜的岳家到底是何人?” 岳家?老丈人啊,好像听柱子说过一嘴,不就是一个乡下土财主吗?有什么新鲜的? 谢璞看着谢直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气更是不打一处来,直接揭开了谜底。 “他确实是个乡下土财主,可是你就不想想,如果他仅仅是一个乡下土财主,这样的身份,如何能把女儿送到皇室宗亲的家里做了正妻?恒山王再不济,他也姓李,那是皇姓!他的后裔随随便便找个女人当正妻,就算他自己同意,宗正寺也不同意! 告诉你吧,杨家之所以能够给杨氏弄一个正妻的身份,就是因为那杨氏有个亲三叔,如今正是河南府的士曹参军! 你以为你帮着破案没什么吗?你把他杨家的一个家仆定成了凶手,说不定还要牵扯到杨氏,到时候杨家老二去找他兄弟哭诉一番,你当他杨士曹就能轻而易举地放过三郎吗?”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谢直总算是听过明白了,不过他却不乐意了。 “二叔您这话,我可不敢认!什么叫我给定成杀人凶手,难道人不是他杀的?” 就连一直在旁听的冯氏都有点迷糊了,她也没弄明白这里面的逻辑关系,不由得开口劝解。 “老爷千万别生气了,这件事谁也没想到会牵扯到杨士曹,三郎也是无心之失。 不过呢,妾身也有点不明白,他堂堂一个河南府的士曹参军,就因为二哥家的一个奴仆杀人之后被三郎抓住了马脚,就要上赶着报复三郎?不会吧?” 谢璞顿时没好气地说道: “你懂个什么!? 那杨老三最是睚眦必报不过,平日里我与他虚以为蛇,只不过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这回三郎出手定了杨家奴仆的罪责,他一定会以为是我这个法房参军要对他不利! 一旦他这么想,不知道平白会生出多少事端来。 要是平常时节,我和他同为河南府参军,自然也不怕他! 但是现在是什么时候!? 科考在即! 他杨老三拿我没办法,难道还不会出手给二郎、三郎捣乱吗?” 说完之后,转向谢直。 “你当我生这么大的气,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和你二哥的科考! 早就跟你说了,如今洛阳城中暗流涌动,人家都老老实实地夹着尾巴做人,你倒好,为了个不知所谓的杜甫,就随意出手得罪人玩! 咱们谢家在科考方面的资源本来就不强,这要是再有人存心给你捣乱,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金榜题名!” 谢直听了,没话了,他倒不是真怕杨老三给他捣乱,就是怕人家对自己出手的时候连累到二哥谢正,真要是因为这点子狗屁倒灶的事儿,影响到谢正的科考,他可没法和谢老爷子交代啊。 不过呢,在他内心的最深处,还是有点不以为然,就因为一个陪嫁的奴仆,杨家就回出手针对自己?堂堂河南府的士曹参军,应该没这么小心眼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79章 谢直不高兴了 后面的两天,谢直老后悔了,倒不是别的,主要是后悔当初为什么跟刘教谕说他不住校! 不住校,就得每天回家。 现在二叔家那还是家吗?简直是一个大火坑啊! 谢直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到了家但凡想干点别的,一家子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张嘴就是你破坏家族资源,闭嘴就是平白无故给家族树敌,虽然这些东西他根本不信,觉得根本没有那么严重,但是架不住二叔一家子人上纲上线啊,就连小岚儿看待他的眼神,都是“鄙视你鄙视你”的那种,就差直接对他说——三郎你不想考试,没人管你,但是你别影响到你二哥谢正的科考! 他算是看明白了,科考,在谢家是大事,而今年二哥的科考,更是重中之重。 至于他,谢家完全是按照搂草打兔子的路数考虑的,考上了,最好,考不上,也没事,不过有个前提必须要说清楚,坚决不能影响到谢正! 谢直现在严重怀疑,这要是二哥科场发挥失常,大屎盆子就得扣在他的脑袋上——你个谢家的罪人! 得,这还说啥?老老实实上学去吧! 不过经过这么一件事,谢直的心中,却多少有点不高兴了。 是,二哥今年要科考,把握不小,整个谢家倾尽全力帮他,这也是开年定下的“谢家五年发展规划”中一项重要的内容。 谢直也认可,谁让他不是年初的时候就穿越了呢,谁让原主本来就没有读书进学的心思呢,谁让他谢直穿越之后才想起来考进士呢? 谢家按照原计划行事,没有资源向谢直倾斜。 谢直也认。 那东西他本身就看不上,就算谢家真给他倾斜,他也不见得会要。 在这一点上,谢家不欠他谢直的。 起码在谢直通过了县学考试之后,谢家也没有人阻挠他前往洛阳科考啊,光这一点,谢直就应该谢谢老爷子——起码这位封建式的大家长,在谢家子孙和谢家整体规划发生冲突的时候,没有为谢直设置障碍,而不像其他操-蛋家主一样,哟,你老师是王昌龄啊,问问他有没有科考的资源吧,拿来,给你二哥送去,你明年再考吧——这要是还是二叔母柳氏当家作主的时候,她肯定得这么干。 但是,谢老爷子没有。 老爷子不但没有利用封建大家长的威势强迫谢直,还让谢璞帮忙办理入学国子监的一应事务。 这对谢直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对于一个人来说,面对什么样的困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人在背后扯后腿、捅刀子。 谢老爷子,没有,谢家也没有。 关于这一点,谢直很知足。 这也是他抵达洛阳之后,听了谢璞众多似是而非的道理之后,即便心中不认可、不苟同,也愿意按照谢璞的道理行事。 为啥? 无他,谢直真的把谢家人当做了自己的亲人,愿意有限度地控制一下自己的行为。 但是呢,自控这种事,本身就有点让人憋气,好比今天我就想吃红烧排骨,你告诉我脂肪含量太高啊,你得加肥啊,然后给我端上一盘子水煮西蓝花来,我还不能说什么——只要是个人,就痛快不了! 相应的,谢直内心的最深处,也对还没有谋面的二哥谢正有了点意见。 你瞅瞅你,就为了让你考上进士,把这一家子人搞得这叫一个鸡飞狗跳! 连累着我还得陪着你吃水煮西蓝花,不是,还得陪着你一块去上学! 你要是不争气,屎盆子还得扣在我脑袋上! 我到底欠你什么啊!? 好在,这样的日子终归有个结束。 两天后,国子监出监考试。 明法科的出监考试,完全仿照了科举考试的套路,其实也挺简单。 贴经十条,全通为甲等,八条以上为乙等,以下为不通。 律七条,令三条。 律是律疏,就是后世常说的《唐律疏议》。 令是诏令,后世常见《唐大诏令集》。 律、令的考核,就像后世的司法考试的大题一样,给你个案子,让你根据案件的实际情况,以律、令为准绳,对案件进行判定。 这些东西,谢直早就烂熟于心,尤其还有这两天相对沉闷的时间,让他把《春秋》等经书好好复习了一下。 应付考试,手到擒来。 最终结果出来的时候,不但刘教谕傻了,就连谢璞当时都震惊了。 贴经全通。 律全通。 令全通。 名列明法科出监考试第一名。 当刘教谕拿着谢直的成绩,亲自登门的时候,对谢璞说道: “走眼了啊……真是走眼了,初见三郎的时候,还以为他不过是你谢家一个纨绔子弟而已,却万万没有想到,三郎大才! 你看看这卷子,全对! 真不愧是你这个法曹参军的侄子,对大唐律疏的熟悉程度,让我这个教授明法的教谕都自愧不如,这也算是家传的能耐吧? 最关键的,是三郎这一笔字,自称一体啊,一派宗师风范!近日听说我洛阳城内开始流传一种名家瘦金体的书法,说是就是从你们汜水老家那里流传开来的,难不成你家三郎就是这瘦金体的门下高足? 哈哈……行了,别的也不多说了,老谢,我给你交个实底,以三郎如今的水平,今科如果去考明法科的话,必中! 你谢家一门,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谢璞听了,却想笑都笑不出来,就差哭了。 为啥? 还不不他也没想到谢直能够怎么轻易地通过明法科的出监考试? 他把谢直送进明法科,图啥?还不是想等出监考试结束之后,赶紧把谢直运作进进士科里面去? 现在可好,谢直参加了出监考试,还考了个第一名,你说闹心不闹心? 这就相当于后世的大学生,上了大学之后想调整一下专业,虽然很难,但是也不是没有可能,现在呢,直接毕业了!你这还咋调专业啊?你再进学校,保安都得问问你是干嘛的,要是没有正当理由都不能让你进去! 这咋整? 谢璞在刘教谕一连串的恭维声中一个劲愁眉苦脸,谢直还跟边上补刀呢: “我说我不去,你非让我去!现在这样,你说咋办!?” 谢璞无言以对。 谢直心里都乐开花了,该!让你们一家子都挤兑我!哼! 就在此时,小义回报。 “启禀老爷,二少爷,回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80章 谢正 二哥回来了? 谢直听了,不由得精神一振。 只见随着小义兴奋的话音落地,门外走进来一个……呃……胖子。 身高六尺,膀大腰圆,一张大脸,两嘟噜肥肉,再加上小肚子往外这么一腆,嘿,就别提多敦实了。 谢直一见,正是谢家这一代的二郎,谢正。 谢正进屋之后,先对谢璞行礼,随后对刘教谕行礼。 人家刘教谕也有眉眼高低,知道谢正一直求学国子监,那是很长时间没回家了,现在回来肯定要和家里人团聚,他再在谢家待着就不合适了,所以简单地问了问谢正的情况,就准备告辞离开,不过当他听闻谢正也很顺利地通过了国子监进士科的出监考试,不免给谢璞道喜,对谢正勉励,最后还对谢正和谢直这兄弟俩大加期许: “贤昆仲果然大才,二郎取得了进士科省试资格,三郎取得了明法科省试资格,刘某在这里祝愿你兄弟二人今科高中,金榜题名!” 两人连忙道谢。 刘教谕飘然远去。 他这一走,还没等谢直这个弟弟上前见礼,就被谢正上前一把搂住。 “老三,你终于来了,我早就跟你说了,汜水那地方太小了,在老家待着多没意思啊! 还是洛阳好,比长安也就差了那么一点,你来了就好了,明天二哥带你好好出去转转…… 就是可惜了,今年的科考就在洛阳举行,有点没劲啊,要是往年一样,还是在长安,二哥说什么也得带你去长安好好玩上一趟…… 欸,对了,你这次来洛阳是干什么来了,我怎么听刚才的刘教谕说你还考了明法?你什么时候到了国子监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谢直还没来得及说话,二哥就“突突突”地一大通,谢直眼看着他脸上那两嘟噜肥肉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说实话,他穿越了这么长的时间,还真没和其他人这么亲密的接触过,大唐人虽然豪迈,却在肢体接触上很是内敛,他们并不习惯以这样的方式来表达情绪和亲切。 不过谢直一点都没有厌烦,他切实地感受到二哥谢正心中的喜悦,尤其被搂着肩头这种,仿佛是回到了少年时代,两个最好的朋友凑在一起谈论班上的女同学,让他不知不觉之中,竟然有了一种亲近的感觉。 既然如此,谢直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直接就把自己最近这段日子的经历说了一遍。 谢正惊讶得两嘟噜肥肉都耷拉下来了,整张脸看着跟一裤衩似的。 “县试第一? 明法第一? 老三你什么时候开始读书了,还拜了王昌龄做老师? 呃,什么?拜师的事儿,我也有份? 不是,咱们先不说这个,老三我得问问你,你拜师王昌龄不会是他强迫你的吧? 真不是?不能啊,我记得当初我跟大伯在长安的时候,写信会老家让把你送过去跟着大伯读书,大伯母回信说,你一听读书这俩字,就离家出走了,最后还是忠叔在野地里把你找到的,你会读书,还是自愿的? 等会,我再捋捋啊,不对啊,你不是要考进士吗,怎么还跑国子监考了个明法出来?你可别忘了,通过了出监考试,国子监就回自动把你的名字上报尚书省,你要是不去考试,可就是弃考了……” 总之吧,谢正听过了谢直的传奇经历,那真是一惊一乍的,到了最后,一直沉默的谢璞都看不下去了。 “住口!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好好和你三弟说话!” 谢正还真有点怕他爹,听了谢二爷的训斥之后,直接就是一哆嗦,然后偷偷地看了他爹一眼,发现谢二爷除了开口训斥,没有其他的动作,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也没敢回嘴,也不敢嗷嗷的喊了,说话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变小了。 不过经过这么一打岔,他也听明白了谢直的情况,一脸笑容地对谢直说道: “三郎,既然你还是还是想考进士,那么明法那边的事情咱就放放。 正好,明天开始我就要在洛阳城行卷,三郎跟我一起去,只要你的诗文没问题,别说是府试,就是尚书省的省试,咱们兄弟也是一马平川。” 谢直听了,脸上的笑容却是一僵。 “二哥,这个……恕三郎不能从命,今年科考,谢直不行卷,不干谒。” 谢正一听就急了。 “三郎,你想什么呢?不行卷谁知道你的名字,就算你再有才华,主考官也点不中你啊。” 谢直微微摇头,动作缓慢,却很坚定。 “二哥不必多说,三郎主意已定,万万没有更改的道理。” 谢正道:“不是,你这是为什么啊?你想考进士,考进士就得行卷,大唐立国百年,哪一个进士科考之前没有行卷的?你不行卷,你再有才华也没用啊……” 谢直点头,道:“二哥,我知道你是为了三郎好,但是三郎这个主意,不会改的。” “为什么啊!?”谢正真急了,顾不得他爹刚刚警告他不要大呼小叫,直接就嚷了出来。 谢直却沉默了,他能说啥?说看不上行卷这种事?说看透了大唐科举背后的产业链,不甘心去给那么一帮人当韭菜? 矫情不矫情的另说,单说这话绝对不能当着二哥的面说啊。 为啥? 人家心心念念地要去行卷,还完全出于好心叫上自己,结果自己说这个,人家谢正怎么想?噢,我好心好意给你帮忙,你还给我一顿数落,就你清高? 结果。 谢直这一沉默,谢正却误会了。 “三郎,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谢直还是不说话。 谢正一见自己问不出来,就把目光投向了他爹,却见谢二爷的脸色很难看,小胖子谢正顿时福灵心至,一瞬间不知道脑补了多少东西,脸色顿时也难看了,他不再询问谢直,却转向了他爹谢璞。 直身,挺胸,正视。 双手扶冠,弹去身上不存在的尘土,抚平衣衫上的褶皱。 双手高举,指尖相对,齐额。 低头,躬身。 拜倒在地。 “二郎愿与三弟一同行卷,一同科考,愿父亲成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81章 二哥 请父亲成全! 成全你什么!?一句话就把谢璞都问蒙了,啥意思这是!?合着我拦着三郎行卷了?这不是扯呢吗!? 他也是万万没有想到,怕他如同老鼠怕猫一般的儿子,竟然会直接把矛头对向了自己,事儿,他不想多说,但是这种态度,和其中隐含的误会,却让谢璞怒火中烧。 双眼微眯,沉吟不语,谢璞动了真怒。 谢正还不知道他爹真生气的时候是什么样吗,一看谢二爷的眼睛迷了起来,小胖子的汗立马就下来了,站在他身边的谢直看得清楚,明明是刚过了中秋的秋高气爽,谢正却满头大汗,不过片刻时间,汗水就汇聚在一起,顺着幞头的下沿流淌。 即便是这样,谢正却依旧直挺挺地跪在谢璞面前,他见谢璞一言不发,终究一咬牙,朗声开口。 “父亲,三郎因何不愿行卷?可是家中资源不足所致?” 谢璞眯着眼没说话,他倒是要看看自家这个儿子要说什么。 谢正一见他沉默,以为谢二爷默认了,顿时就激动了。 “父亲,怎可如此!? 即便家中资源不足,也不能不让三郎行卷啊,要不然的话,这一次科考,三郎哪里来的机会? 父亲,三郎与我都是谢家子弟,怎可厚此薄彼!? 孩儿愿意与三郎一同行卷,还望父亲成全!” 又一次“成全”,如果说第一次是祈求,那么,第二个“成全”出口,就有点逼迫的意味了。 旁边的冯氏都有点听不下去了。 “二郎,姨娘得说你一句,你跟你爹得好好说话…… 谢家的资源就是给你们这些后辈子孙用的,哪有什么厚此薄彼之说?只不过咱们现在资源有限,只能集中力量办大事,所以只能保证一个……” 冯氏的话还没说完,谢正就突然一抬头。 “孩儿愿今年弃考,请父亲将所有资源都倾注在三郎身上!” 谢直闻言,周身大震,这二哥…… 谢璞那边直接就急了。 “放肆! 你还想弃考!?你有什么资格弃考!?你先是谢家子孙,然后才是谢正,现在家族需要你去科考,需要你去考上进士,你敢弃考,就是自绝于谢家满门! 与其让你祖父伤心,我今天就清理了门户! 小义,取家法来!” 小义直接就吓了一跳,取家法,这事可就大了,别看谢二爷没事就拎着棍子追着谢直跑,可是谁都没当回事,知道就算追上,谢二爷削几棍子下去也就过去了,但是取了家法就不一样了,那真是要往死了打的意思啊,不过他看着谢二爷铁青的脸,却也不敢说什么,就要转身奔后院。 冯氏在一边急得直跺脚,平常日子里她是这间宅子的女主人,谢璞爱护、下人恭敬,就连谢正这个谢家的嫡系血脉,虽然不是她的孩子,也对她很是恭敬,但是谢璞真正生气了之后,她就真不敢说话了,尤其还涉及到家法这种带着“礼”的意味的时刻,她在“礼”的体系里面,就是一个妾,想说话,没资格! 好在,谢家还有一个有资格说话的人。 谢直。 他一见谢璞真的急了,也有点发虚,不过在这件事情上,他不能不说话了,先是叫住了小义,然后才转向了谢璞。 “二叔且慢。 二哥他身在国子监求学,多日来未曾归家,对家中事事都不了解,这才冲撞了二叔。 二叔不必动气,待三郎与二哥说清楚了便是。” 谢璞听了,怒哼一声,不说话了。 谢直这才转向谢正,只见他一张大胖脸绷得紧紧的,直挺挺地跪在那里,一副“你今天打死我,我也是这个说法”的样子。 当然,要是脸上那两嘟噜肥,没有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就更好了。 谢直心中不断暗叹,看二哥长得跟个发面团子一样,还以为他是那种比较温和的人呢,却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刚! 不过这事儿怎么给他解释好啊,谢直也很纠结,不由自主地就带到脸上了。 “二哥,其实,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样……” 让谢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谢正这个小胖子还挺敏感,一看他一脸为难,竟然不愿再听他解释,咱也不知道人家到底脑补了点啥,反正直接就把谢直的话给打断了。 “三弟! 你为难,二哥看出来了! 你不必多说了!二哥都懂!” 谢直都懵了,你懂啥啊你懂!? 只见谢正再次转向谢璞。 “父亲,正是因为二郎乃是谢家二郎,这才要帮助三郎科考成功,即便二郎今科弃考,二郎也在所不惜!” 谢璞给儿子直接气笑了。 “哦?你弃考科举是因为你是谢家子孙,嘿嘿,这倒是新鲜,来,你说说吧…… 冯氏,记录,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给记下来,然后快马送往汜水,让他祖父大人看看,年初谢家确定的集中力量办大事,倒是是挑选出来一个什么货色!” 谢正不理谢二爷的揶揄,朗声开口。 “父亲可还记得给孩儿启蒙之人是谁?” 谢璞听了,脸色大变,半晌之后才一声长叹。 “是你大伯父……” “不错,正是孩儿的大伯父!”说到这,谢正顿时激动了。 “谢家这一辈,除了大姐和二妹之外,只有我们兄弟三人,大哥和三郎全是大伯嫡子,孩儿乃是父亲的骨血。 那一年,孩儿六岁,正在启蒙的年纪,父亲考场失利准备来年再战,一心准备科考,根本没有时间为孩儿启蒙。 大伯恰巧得中进士、长安为官,祖父大人就写信过去,问他有没有时间为谢家下一代启蒙。 大伯父怎么说的?大伯写信回来,点名要让家里将我送去! 父亲还请不要忘了,当时大哥也年仅八岁,虽然启蒙稍晚,不过要是能够跟着大伯父身边学习,又如何会投身疆场去搏杀前程? 但是,大伯就偏偏选了我。 那时候我还小,懵懵懂懂到了长安,跟在大伯身边学习,直到大伯调任扬州,我这才从长安回到了父亲的身边。” 说到这里的时候,谢正已然双眼泛起了泪花,声音略带哽咽。 “孩儿小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等到长大一点之后便意识到了不对,也曾找准机会询问大伯父,为何单单给孩儿启蒙,而不是给大哥启蒙? 父亲,你待大伯父是如何回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82章 无赖 “为何大伯父单单给孩儿启蒙,而不给大哥启蒙?” 谢正甩出这个问题之后,双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大伯父告诉孩儿,我更需要读书! 大伯父说,谢家下一代男丁一共三人,三郎还小,暂且不提,只有孩儿和大哥年龄继长,日后就要兄弟齐心、共同支撑起谢家的门庭。 而大伯父在考中进士之后曾经回汜水老家和祖父大人深谈了一次,那次深谈的结果,便是天下承平日久,等军中宿将逐渐凋谢之后,军中将领的地位必然逐渐下降,朝中文官的地位会上升,此乃大势,非人力可对抗,而我谢家就应当培养子弟从文,继而进入朝堂为官。 而我谢家本是军中出身,种种人脉资源都集中在军中,老爷子在的时候还好,一旦老爷子不在了,父亲和大伯二人又在朝为官,也怕这些人脉资源星散,所以还要有子弟进入军中去拼搏。 所以,我谢家这一代子弟,必须文武双全,在暂且不论三郎的情况下,必须一人从文一人投军。 当时孩儿就问大伯,为什么不是大哥从文而让孩儿去投军。 大伯说了,投军一途太苦,虽然有军中人脉资源可以照应一二,却也必须身先士卒,一旦遭遇战乱,必须挺身而出,正所谓刀枪无眼,一旦上了战场,死伤不过等闲事! 大伯不忍我去冒险! 故而特意给孩儿启蒙,而刻意让大哥在汜水老家随着祖父大人习武,这是大伯要亲手将大哥送到战场之上啊!” 谢正说完,竟然附在地上嚎啕大哭。 谢璞听了,长叹一声,扬起了头,他的眼角也有两滴晶莹缓缓滑落。 旁边的谢直,被深深地震撼了。 他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家族”这两个字在大唐的份量。 为了家族,可以把自己的亲儿子送上战场! 为了家族,可以把自己全身所学毫无保留地教导给侄子! 为了家族,可以提前十多年就布局谋划,即便自己根本享受不到任何这种谋划带来的好处,却也甘之如饴! 这就是家族! 就是这样一个个的家族组合到了一起,才支撑起了大唐的煌煌盛世! 就在谢直震动不已的时候,谢正慢慢地止住了哭声,缓了缓,这才说道: “谢正是谢家子弟,深受谢家大恩! 祖父大人在临洮一战忘死拼杀,为我等换来锦衣玉食。 大伯为我启蒙,倾心传授一身所学。 父亲官居七品,直送孩儿入学国子监。 孩儿身为谢家子弟,也愿为谢家做事! 如果三弟不成才,孩儿愿意进最大努力科考,争取一举等第,和远在陇右的大哥支撑起谢家一文一武的门庭。 但是现在三弟已然知道上进了,县试夺魁,明法登顶,这样的大才,仅仅因为孩儿要参加科举考试就让他不行卷、不干谒,孩儿即便考中了进士,也一辈子过不了自己心中这一道关! 尤其想起当初和伯父在长安求学的那一幕幕,孩儿就觉得对不起当初大伯父对孩儿的教导!” 谢璞一听,又是一声长叹,儿子谢正提及死去的大哥,弄得他意兴阑珊,也懒得跟儿子解释到底是什么误会了,颇有些百无聊赖地说道: “谢家的资源就是给谢家子弟使用的,虽然今年年初你祖父定下要集中给你,却也没想到三郎竟然崛起得这么快…… 罢了,这些资源反正都是你们的,你和三郎自己商量吧…… 如果有什么变动,我自会去信与你祖父大人解释……” 谢正闻言,顿时大喜,“多谢父亲成全!” 旁边谢直却不干了,不是你等会儿,什么跟什么啊,就要给我分资源?我要那玩意儿干嘛使啊?行卷?我才不去呢! 一想到这里,谢直直接开口: “二哥,这件事有误会,你先听我说……” 谢正却满脸兴奋地说道:“三弟,不用多说了,父亲依然答应了,你我二哥就可以一同行卷去……” 谢直也是急了,这二哥什么都好,又有责任感又知恩图报,不过怎么就有点自以为是呢?怎么就不能让人把话说完了呢?他一见谢正一脸兴奋地还要说什么,干脆一声大喝。 “是我自己不想去!” 谢正正好开口,“你自己不想去怕个什么,只要咱们兄弟俩在一起……什么!?你自己不想!?你自己不想行卷!?那你还考个屁的进士!?” 谢直不管他一脸震惊,他算是看出来了,想跟二哥把话说清楚,你就别管他说什么,自己说就对了。 “二哥,非是祖父大人和二叔阻拦三郎行卷,而是三郎不想行卷!” 还怕谢正不信,直接说道: “不瞒二哥,家师王昌龄在三郎临行之时,也塞给三郎三封书信,都在朝为官,其中还有朝堂朱紫高官。 三郎如果真的想要行卷的话,何不前往拜访?有王师的书信在手,他们断然没有不见三郎的可能,就算二叔阻拦三郎动用家族资源,也断然没有不许三郎使用王师资源的道理啊。 但是,三郎,没有。 只因三郎真的不想行卷。” 谢正当时就震惊了,我这个三弟怕不是个傻子吧?王昌龄写给朝堂高官的书信,这是多少赴考学子求之不得的东西,他倒好,今天要不是话赶话说到这,人家连提都不提一句。 “不是,三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不想行卷?我大唐立国百年,人人都行卷,为何你坚决不从?” 谢直也没办法了,直说吧。 “就是因为人人行卷,三郎这才不愿,只因三郎看不上这个风气!” 谢正一句“卧槽”差点骂出来,这是你清高的时候吗?想了想,也别费劲了,谢直从头到尾就是这么想的,想要扭转他的观念,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行的,干脆…… “三郎,你也别跟我说这个了,你就当陪着二哥去行卷,行不行?” 谢直:“不行!” 谢正怒了,“谢老三,我告诉你,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要是你不去,我就不考了!” 谢直也惊了,这二哥刚才还一副伟正光的样子,怎么现在就开始耍无赖了!? 有心说你爱考不考,不过话到嘴边,却突然看到谢正那张大脸上一脸郑重,估计他要真说不去,这位也真敢不考! 一想到这里,谢直心头不由得一软,二哥对自己简直没话说啊,为了给自己增加考中的几率,竟然拿着自己的前程来赌,虽然这个方式谢直不喜欢,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谢正这个二哥,真的是一心为了自己好。 一念至此,谢直无奈地说道:“我也是服了你了,行,我和你一起去,不过话说到前面,我是陪你行卷,不是我自己行卷!” 谢正嘿嘿一笑,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 谢直也是嘿嘿一笑,到时候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83章 行卷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蒙蒙亮,谢璞穿戴整齐刚刚离开家,谢正就从卧房里面窜出来了。 干啥? 找谢直,行卷去。 他找到谢直的时候,谢三郎正在后院练武。 这是谢直从原主身上继承的为数不多的习惯之一,原主身为真正的谢家子孙,从小习武,在老校尉谢老爷子的督促下,一直保持了下来,一手军中刀法练得颇为可观。 谢直刚刚穿越的时候还有点不适应,后来也想明白了,锻炼身体嘛,在哪个时代都是重要的事儿,这要是不练,在大唐可没底找健身房去。 再说了锻炼身体也有极其重要的实际意义啊,这可不是为了把胸肌练出来撩妹去,这是为了——活着! 要知道在大唐这个年代,生病是一件非常非常麻烦的事儿: 得病了能不能找到好大夫,不知道。 大夫能不能给你用对药,不知道。 用对了药能不能把病治好,也他么不知道。 谢直经过缜密的分析,得出一个结论——生病以后能不能好,基本靠生抗! 抗住了,你就活。 抗不住,就去死! 谢直,1999年生人,2019年穿越大唐,因季节变换,感冒,演变为肺炎,医治无果,卒,享年二十一。 这他么叫夭折好不好!?还享年!?享受什么了?感冒吗!? 一想到这样的画面,谢直就直哆嗦。 就问你怕不怕!? 你还敢不锻炼身体吗? 不锻炼,用什么去抗!? 好在原主给他留下了相当好的底子,谢直总不能让身体素质堕落成前世那样吧?成天读书学习,弯腰驼背不说,还带着个小眼睛,稍不注意就发烧感冒,这年头又没有感康之类的药物,找死呢? 另外,原主身体的方式,也让他大为满意,习武。 只要是老爷们,谁还不想学个三招两式的? 原主这套刀法传自谢老爷子,据说是从军中刀法演变而来,最是洗练不过,简单直接,一刀出去,当真有立见生死的杀气。 这还说啥?整! 结果这一练上,就让谢直颇为惆怅,无他,身体和意识不协调。 原主的底子好,肌肉记忆绝对到位,出刀的时候干净利落。 问题出在谢直自己的身上——反应跟不上! 尤其是对练的时候,对方一刀劈砍过来,想用一招白鹤亮翅,刚想完,手中刀还没动呢,就被劈中了…… 按照牛氏兄弟的说法: 牛佐:三哥你当时就跟一个傻子一样,一动不动的,好像就等着我砍你一样,我砍木头桩子都没这么顺手过…… 牛佑:谁说没动,我看清楚了,三哥的眼睛动了。 谢直:…… 这咋办? 简单,一个字,练! 从穿越一来,谢直每天晨练的目的,不再是在原主的基础上精益求精,而是早日恢复原主的水平,让身体和意识协调起来。 可惜的是,多日锻炼下来,效果却不明显,在牛佐的攻击下,他依旧左支右绌,完全没有当初“汜水恶霸”的分毫风采,不过好歹也进步了不是,至少不是个木头桩子了。 谢正找到谢直的时候,谢直恰巧满头大汗地结束了今天的锻炼。 “三郎,练完了吗?” “二哥来了,有事啊?” “你这小子,昨天不是答应要陪着我去行卷吗,干嘛,要耍赖?” 谢直抬眼看了看天色,刚亮,太阳还没出来呢。 “不是,二哥,早点吧现在?咱们行卷不得找朝廷官员吗?人家这个点,不是上朝就是排衙的,谁有时间接待咱们啊?” 谢正嘿嘿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 原来,如果按照正常的情况,谢直说得绝对没错,行卷是为了登科,行卷的目标自然是能够影响到主考官判断的人物,你说谁啊?最主要的群体,自然是朝堂高官啊,所以谢直说得对啊,人家现在都有公事,不是上朝就是排衙,谁有空接待行卷的学子啊。 不过呢,万事万物都有特殊情况。 李昂。 这位是开元二年的状元郎,在开元九年又考上了拔萃科,进入朝堂之后多任迁转,如今赋闲在家,有传闻他将出仕吏部。 “吏部是干什么的的你知道吧? 咱们要参加的科举考试,在国家级别上叫做省试,哪个省,尚书省的省。 虽说是尚书省的省试,但是主要负责科考一应事务的,就是吏部,主考官就是吏部的司功员外郎。 现在想明白了吗,李昂要是进入吏部为官,吏部那些同僚少不得要给他接风洗尘,咱们现在和李昂搭上关系之后,到了接风饮宴之上,李昂顺嘴给司功员外郎一说,咱们这次行卷,岂不就是功德圆满?” 谢直一听,还真是这个道理,行吧,既然是说好陪着你去,咱也得言而有信啊,走着。 谢直简单梳洗一番,两人吃过早饭,一同出了大门。 一路之上,谢正还跟谢直介绍情况呢。 “李昂李大人本是陇西李氏出身,只不过是个旁支,背负着陇西李氏偌大的名头,却也没有得到多少陇西李氏落到实处的帮助,好在李大人自幼聪慧,在诗赋方面天赋极佳,这才有了他状元及第的辉煌。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大人为人很是孤傲,生性冷淡,言辞犀利,很不好打交道啊。 咱们谢家也是运气好。 倾尽一切资源,这才勉强和李大人搭上了话…… 二哥我也是邀天之幸,不知道怎么的就入了李大人的法眼。 正赶上这次李大人随同圣天子一起前来洛阳,家父也曾出面宴请过李大人——嘿,以李大人孤傲的性子,要不是如今赋闲,咱们谢家还真不见得情得动他——不过不管怎么说,李大人还真赏脸来了。 然后在饮宴之上,二哥我拿出一首小诗请李大人品评…… 你猜怎么着?被李大人大加赞赏!” 话说到这里,谢正脸上的自得一闪而过。 “这一次咱们登门拜访,三郎你一定要把自己最得意的诗赋拿出来,真要是得了李大人只言片语的夸赞,咱们这次行卷就算是大获成功了…… 只要有这‘只言片语’护身,三弟你的府试还不是手到擒来?” 谢直一路沉吟不语,这话听在耳朵里,那叫一个别扭,我有没有才学,还得靠一个半退休的官员来认可?他什么水平啊?我认可了吗!? 只不过他终究是陪着谢正前来行卷,看着二哥脸上的期待,实在不好扰了他的兴致。 不提两人如何各有心思,半晌之后,两人终于站到了李昂家的大门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84章 门包 谢正看着李昂家的大门,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快速地又吸了回来,仿佛这一出一进之间给自己注入了莫大的力量。 随后才转头看谢直。 “三郎,拿来吧。” 谢直一愣,“什么?” 谢正也愣了,“诗文集子啊……” 谢直恍然:“没写。” 谢正当时就震惊了,“不是,你来行卷,连诗文集子都没准备,那你拿什么说话啊?另外,没写是个什么鬼!?” 谢直看着他,“二哥您别这么说啊,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行卷,我陪你,注意,是我‘陪’你,不是你陪我,你就把我当小义就行,我就是来给你打下手的,我还准备什么诗文集子啊,又不是我行卷……” 谢正当时就不会了,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就在谢家哥俩纠结的时候,李昂家出来人了。 看门的小厮。 人家肯定得出来看看啊,大清早刚吃完饭,家里还没开门呢,门口就来了两个学子,你说是来李家有事的吧,人家到了门口就不动了,你说不是没事的吧,人家就那么直愣愣地往门口一站,都快把大门堵上了,人家小厮的职业素养不允许他不管不顾啊,这两位干啥的?哟,怎么听着还吵起来了,你们要吵去别的地方吵啊,堵在我李家大门前吵架算是怎么一回子事儿啊? “两位,两位,请问可有事? 此乃李家,我家老爷刚刚从朝廷卸任,两位要是没事,还请高升一步,去别的地方?” 谢正听了,脸一红,没说话。 谢直却一皱眉,这小厮的话说得漂亮,意思可就不是那个意思了,这分明是嫌他们兄弟俩碍事,挡了李家的大门,这他么也太霸道了,大门之外乃是坊间街道,也是你家的?我站在大街和我二哥说话,有你淡事儿? 刚要开口,却被二哥谢正一把拉住,隐晦地冲着他摇了摇头,这才对李家的小厮一笑。 “这位小哥说笑了,我兄弟二人正是来拜会李大人的,只不过行至此处,看到六品门楣富丽堂皇,这才一时失语,失礼了,还请小哥莫怪。” 小厮顿时露出了然的表情,微笑,说道:“不知两位仙乡何处、姓字名谁、可有拜帖,小人也好为两位通禀我家老爷。” 这就是盘道了,你谁啊,你家哪的,说明白了,人家好去通知主人。 这些东西谢直都懂,不过他就有一点没看明白。 这小厮微笑……也太有感染力了吧,如果说普通的微笑,是礼貌,那就可以说是李家的教养不错,不过这种完全发自内心的笑容是几个意思?我们来拜访李昂,你知道我俩是干什么的,就这么高兴?你是为了你家老爷李昂高兴还是为了我们俩高兴啊? 难道李家的家教都牛-逼到了这种程度了,来个人就这么美? 也不对啊,刚才这小子可是把客人往外轰来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谢正却不知道他的心里戏,闻言一笑,递出拜帖,“请小哥回复令家主,汜水谢正,携三弟谢直,前来拜见。” “哦,原来是汜水谢家昆仲,失敬了。” 李家小厮笑呵呵地接过拜帖。 没动。 谢正一见,笑吟吟地递过一个红纸包,里面还哗啦啦直响。 小厮笑吟吟地接过去,还微微颤动了两下手腕,仿佛在掂量一般,听着铜钱特有的撞击之声,随即脸上的笑容更盛。 “两位请稍等,小人这就去回禀我家老爷。” 这才转身进了大门。 谢直当时就震惊了。 送钱的,理所当然。 收钱的,也理所当然。 我说那孙子怎么那么高兴呢!要是有人上门来给我送钱,我他么也高兴!? 最让他震惊的,还是两人之间的那一副“理所当然”,这他么都成潜移默化的规矩了,这算是潜规则吗!? 谢正见小厮走了,这才回头看向谢直,根本没有意识到刚才他的所作所为给三弟带来了多大的震撼,反而开口埋怨了起来。 “三郎,不是二哥说你,你怎么能不准备诗文集子呢? 这要是刚才和拜帖一起,将你我兄弟二人的诗文一起送进去,多好? 你道那李昂李大人赋闲在家就一定有时间吗,如果他昨天喝多了呢,如果他一会有事要出门呢,他还有时间见咱们兄弟吗? 要是被二哥不幸言中,咱们兄弟这一趟不是白来了吗?” 谢直听了,心中怒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二哥你刚才干什么了你自己不知道是吗?光天化日乾坤朗朗,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行此龌龊事,你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有心开口,谢直却硬生生地忍住了。 他于心不忍。 二哥不是坏人。 他为了增加自己登科的几率,死命地逼着自己跟他一起行卷,甚至说出来“你要是不去,我就弃考”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报答谢玉当初启蒙他的恩情? 一个知恩图报的人,算是坏人吗?肯定不算。 但是他刚才的所作所为,又让谢直着实接受不了。 怎么办? 开口喷二哥谢正一顿?喷他什么?不应该给小厮门包吗? 整个大唐的风气就是如此,你想行卷,就先别考虑自己的才华,进门,和权贵交谈,然后才是行卷,现在在大门口,你要是敢不给李家小厮红包,他就敢进门胡说八道去,什么门口来了俩神经病,什么大清早堵门一点礼数都没有,你还想进门吗? 谢正想进门,所以他对李家小厮笑脸相迎,还“按照规矩”给了门包。 把一个算不得坏人的大唐才子逼成这样,是李昂吗?是他家的小厮吗?是谢直喷二哥一顿酒能解决的吗? 所以,谢直即便心中怒火升腾,却也选择了闭嘴。 谢正见他脸色不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也来不及问,那小厮就回来了。 “两位,不好意思,我家老爷说了,不见!” 谢正当时就傻了,一把拉住小厮的衣袖。 “小哥,您把话说清楚,为什么不见啊?” 小厮脸上顿时浮现一股厌恶。 “我家老爷说了不见,我一个小厮如何知道缘由? 松开!” 说着,把手中的拜帖扔了回来,顺带着狠狠一甩衣袖,把谢正的手弹开。 可能是动作太大,太过用力的缘故。 他一甩衣袖之后…… 哗啦啦…… 一把铜钱洒落在地。 正是谢正刚刚递给他的门包,在初升的太阳照射之下,闪现出一阵金属特有的光泽,旁边还有一张破碎的红纸,以及谢家兄弟的拜帖。 谢直在旁边看得分明,拜帖之上,有他们兄弟两人的名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85章 拜帖 小厮一见铜钱掉到了地上,心疼坏了,连忙蹲下捡钱,嘴里还在抱怨:“你说你这个人也是,我家老爷都说不见了,为何还夹杂不清……” 一枚。 两枚。 凑上三枚就是一碗水盆羊肉。 结果,小厮刚把手伸向第三枚铜钱,却眼睁睁地看见一只脚狠狠地踩了上去。 抬头。 谢直。 “你什么意思啊?我的钱!” 小厮顿时不干了,十七八岁正是火气最重的年纪,“噌”地一下站起身形,向着谢直怒目而视。 谢直眼神中的鄙视根本不用掩饰,就这么直愣愣地甩在了小厮的脸上,不过他也不和这货纠结那十几枚铜钱的小事,伸手一至地上的拜帖。 “我兄弟的拜帖,你就敢给我扔在地上?” 小厮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呢,谢正就过来了,一拉谢直的袍袖,“三郎,算了吧,算了吧……” 也许是谢正这副和事佬的姿态给了小厮勇气,只见他把嘴一撇。 “怎么的!? 就给你扔地上了! 实话不怕告诉你,往日有学子前来拜会我家老爷,即便我家老爷有事,也会留下拜帖,等日后有闲暇的时候约见拜访的学子。 只有你们,我们老爷说了,不见,连你们得拜帖都没留! 你们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小厮的话还没说完,谢直二话不说,飞起一脚,直接踹到这货的胸口之上,直接把个小崽子踹飞了! 这回意识和身体结合地相当完美! 小厮万万没有想到谢直会动手,倒在地上之后,一连串杀猪一般的嚎叫。 谢直还不依不饶的,一言不发,迈步上前,可给谢正吓坏了,连忙抓住谢直,“三郎,莫要动怒,莫要动怒啊……” 门外如此混乱,早就惊动了李昂的家中人。 一个中年男子快步而出,身边还跟着另外两个小厮。 李府官家。 “这是怎么回事?” 谢正一见,在大胖脸上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李管家,别来无恙啊,日前家父宴请李大人的时候,二郎曾经和李管家有一面之缘……” “哦,原来是谢家公子,一向少见了,但不知我李家有什么失礼之处,让谢家公子带人到我李家大门外殴打我家小厮?” 谢正脸一红,这事不管是什么起因,终归是自家三弟在李府门外把李家人打了,这种事可大可小,说小,就是一场误会,说大,那就是诚心到李家砸场子来了,他毕竟是个老实人,刚要开口。 早就不耐烦地谢直,开口直接打断了。 “二哥,跟他废什么话?” 李管家一愣,他跟在李昂身边多年,还真没见过这么直接的学子。 “不知这位是……?” “汜水谢直。” 李管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尊驾就是汜水谢三郎,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果然跋扈!” 谢直听了一愣,随即双眼微眯,“你怎么知道我跋扈?” 李管家一听,自知失言,却也不想再和谢直说话了,直接转向了谢正,刚要开口。 却听得谢直侧隐隐的声音响起。 “你李家果然好家风! 我兄弟二人前来拜会,拜帖投门,没有任何失礼之处。 你李家倒好。 主人避而不见。 看门小厮胆敢将我兄弟二人的拜帖扔在尘土之中。 到了你这个官家,看着老成,却也一样,听了名字之后就直接出言不逊,胆敢辱骂于我! 哼,汜水谢直跋扈不跋扈的倒是不知道,不过你李家的跋扈,我倒是亲眼得见! 好,好家风,如此家风才是一个区区六品官,还是卸了任的,当真是屈才了啊! 行,说不得别的,我汜水谢家一定在这洛阳城中帮你李家好好宣扬一番! 正巧,圣天子驻跸洛阳,说不定哪天就能听到你家这份好家风,到时候赏你家老爷一见紫袍也说不定啊……” 李管家听了,冷汗都下来了,真要是让谢直照着这番话给李家宣扬一番,李家的名声就全完了!你还不能说人家无中生有,谢家兄弟的拜帖如今就在地上躺着呢,还有“跋扈”二字也是出自自己之口,这事怎么说,说人家无事生非,说得过去吗? 最关键的是,他也好,看门的小厮也罢,都是李家的奴仆,而人家谢家兄弟呢,那是谢家的血脉。 当奴仆的,把人家当主子的羞辱一番,别人听了,谁都不会站在他们一边,就算是李昂,也得先把他们处置了以后再说其他。 一想到这里,李管家也不敢装傻了,连忙换上一副笑脸,对着谢直一拱手。 “谢三公子万万不要动怒,这都是一场误会。 我家主人近日偶感风寒,确实不方便见客。 这小厮也是,年纪轻轻就不会说话,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尊驾,还请尊驾看在他年少无知的份上,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说完之后,马上变了一副嘴脸,对着小厮声色俱厉地说道:“还不把拜帖送还给谢家昆仲!?双手奉上!” 小厮这时候也不敢叫唤了,他刚才喊得凄惨,一半是疼的,一半是装的,就是在等李家人出来给他做主,结果官家出来,三言两语就被谢直骂得赔罪,他也不敢折腾了,爬起身,将拜帖拿在手里,弹去尘土,双手奉还。 在这个过程中,谢直一直微眯着双眼看着李管家,看得他直发毛,尤其谢直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更是让他隐隐中有点后悔。 谢正一见小厮送还了拜帖,而谢直一直盯着李管家,心中不由得暗叹一声,迈步上前,就要接回拜帖。 却不料,谢直突然开口。 “二哥且慢。” 谢正一愣,看向谢直。 只见谢直微眯着双眼,从李管家看到看门小厮,又远远地望了李昂家的大门一眼,仿佛要把这些人这些事死死记入脑海之中,随即一声冷哼,劈手从小厮手中夺过拜帖,伸手入怀,掏出火折子,顺手一抖,竟然把两人的拜帖烧了! 谢正大惊,“三郎,你这是干什么?!” 谢直抖了抖手中的拜帖,直到它充分燃烧起来,这才松手,任由它飘落在李府的大门之前。 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紧盯着李管家的双眼,冷声说道: “拜帖上染了尘土,清水擦拭,也就行了。 但是,拜帖脏了,用什么洗? 这张拜帖,被你我兄弟送到李家门前,又被这小厮的脏手碰过,已经……脏透了! 既然如此,不要也罢!” 李管家闻言大怒:“你……!” 谢直冷哼一声,脚尖蹉地,把那一枚铜钱踢了起来,正好落在小厮的身前。 “赏你了。 三爷就当是喂狗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86章 他怎么知道我跋扈的 当谢家兄弟在李家人愤恨而又目瞪口呆的目光中扬长而去之后,谢正不由得暗自感慨,早就听家里人说,如今这个三弟已经长大了,整个老谢家最能惹事的就是他,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不过谢正也没有多说什么,一来是兄弟之间的感情缘故,二来,他也不高兴好吧!堂堂一个谢家二少爷给李家一个门房赔笑脸,你当他谢正就那么痛快么?这回好了,经谢直这么一闹,俩字,通透! 一念至此,谢正更不能多说什么了。 略略沉吟之后,谢正这才开口。 “咱们去下一家吧…… 三郎,我可跟你说,咱们要去行卷的这位,乃是皇亲国戚,虽然如今的职位不显,却也能够跟宁王殿下说上话,咱们行卷……” 小胖子有点傻得可爱,刻意不提刚才在李家门前的龌龊,一个劲给谢直介绍下一家准备行卷的人家,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谢直见了,心下感动,却坚决地摇了摇头。 “二哥,咱们不去了,咱们回家!” 谢正一听就急了,这时候也顾不得装傻了,一脸急切地说道: “三郎,别较真啊! 行卷本就是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碰上这种不知所谓的人家!咱们犯不着跟他们上脾气!说到底,行卷不是为了咱们自己的前程吗?你还能给自己的前程较劲? 三郎,听我一句劝,这家不行,换下一家,总有咱们兄弟出头的机会……” 谢直听了,却是一笑。 “二哥,你误会了,我没说以后不陪着你行卷……” 谢正一愣,“那你是什么意思?” 谢直回望了李家宅门一眼,回头看向二哥,渐渐敛去了笑容,说道: “二哥,你就不觉得这里面有事儿吗? 我自问没有见过那位李管家,也没有见过他家的任何人,他怎么会知道我跋扈? 三郎前来洛阳,算到今天才是第五天,期间还有三天时间被二叔关在家里,这么短的时间里面,三郎就能够在洛阳城闯出一个‘跋扈’的名头来?三郎虽然不敢妄自菲薄,却也不敢小觑了大唐东都啊……” 谢正一听,欸,对啊,这“跋扈”二字从何而来啊?不过人家这评价也不算有错啊,你谢三郎在老家汜水县是个什么名声,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刚才还在人家门口揍人家来着…… 等等! 谢正突然神情一变。 “三郎,你是说,李家中,有我汜水县的人?” 谢直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有没有汜水老家的人,我不知道…… 但是我可以肯定,在这背后,肯定有人给咱们兄弟捣乱! 要不然的话,那李管家听到我的名字之后,也不会第一反应就是‘果然跋扈’这四个字了。” 谢正听了点头,随即大急。 “不行,我还得回去! 我倒要去李家问问,到底是谁如此阴毒! 背后坏人名声,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这回,确实谢直把他拦住了。 “二哥,不必了。 你回到李家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想,现在刚刚卯时末辰时初,就算有人在李昂耳边说咱们兄弟的坏话,也不能是这个时间啊,我估计,肯定是前几天他早早见过李昂,然后对咱们兄弟大加诋毁,这才改变了李昂对咱们兄弟的印象,咱们兄弟也是倒霉,一头就撞了上去,他这才见也不见。 你现在过去,一来抓不住背后之人的把柄,二来又是惹恼了那李昂,何必呢?” 谢正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 “那三郎你说,该如何是好? 咱们接着行卷去?碰到谁家再不让咱们进门,咱们再问?” 谢直听了,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什么脑子这是!? “二哥,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行卷,而是要把这个幕后黑手给抓出来! 怎么抓? 咱回家! 请二叔出面打探! 事关我谢家名声,二叔这个堂堂河南府的法曹参军,也就该动上一动了!” “好,回家!” 兄弟两人说定,一同回转谢家。 可惜,时间尚早,谢璞还没有散衙回来。 不过呢,兄弟俩刚刚到了谢家大门外,小义就迎上来了,有人来访。 李旭。 “小人说三少爷陪着二少爷,一大早就出去行卷了,也没交代什么时候回来,在别人家吃过晚饭再回来也说不定,小人就请这位李公子留下话,等三少爷回来以后小人代传,或者另约时间也可以。 可那位李公子却不听,只说两位少爷此去时间不会太长,硬生生地进了家门,就在偏厅喝茶等待。 要不是小人当初在国子监门口见过这位李公子,知道他是三少爷您的明法科同学,早给他轰出去了…… 可巧,两位少爷这就回来了……” 谢直听了心中一动。 倒是谢正一点感觉都没有,还催呢。 “那李公子一大早就上门,没找到你宁愿偏厅等待,说不定还真有事…… 三郎,其他事情先放放,赶紧去见见他吧……” 谢直点头,和谢正一同进了谢府。 来到偏厅之上,李旭正端坐客座独自饮茶,一见谢家兄弟进门,连忙起身。 还没等他说话呢,谢正倒是先开口了,那叫一个客气,显现出良好的教养。 “可是李公子当面?在下汜水谢正。公子来访,未曾远迎,还累公子枯坐多时,还望赎罪。” 结果李旭比他还客气。 “不敢,不敢,谢二公子千万别这么说,是李某恶客登门,不曾提前知会,便做了不速之客,失礼之处,还请谢二公子海涵。” 说完之后,先对谢正一礼,随即又对着谢直一礼。 “见过三公子。” 谢直点头,也乐乐呵呵的,没办法,气氛都给拱到这儿了,他不想客气就不行啊。 “李兄称呼谢某三郎即可……” 然后给两人做了介绍。 这是我二哥……这是我明法科的同窗李旭,乃是皇室宗亲…… 然后就是两位公子之间的互吹,什么久仰大名,什么早想拜会,反正听得谢直直犯困,他穿越大唐以来,何人接触的时候,最是受不了人们见面的这番假客气,有事直接说不就行了,何必你捧我一句我捧你一句,就好像不客气客气马上就被天打五雷轰一样。 终于,两个人圆满地完成了商业互吹,开始说正事了。 “不知李兄这次来,有何见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87章 李旭上门 “李某此来,乃是拜谢三郎大恩!” 说着,李旭站起,对着谢直恭恭敬敬一施礼。 “多谢三郎前日里仗义出手,要不是三郎,恐怕我家大哥还沉冤难雪! 三郎在上,受李某一拜。” 谢直闻言,上前一步将他馋起。 “李兄不必如此,你我份数同窗,相互帮助乃是人之常情,幸而令兄在天有灵,借三郎之手抓出了真凶,勉强算作不辱使命而已,当不得李兄如此大礼。” 李旭被馋起来之后,闻言就是摇头。 “三郎说的哪里话来,要不是三郎亲自带着河南捕快重新勘验现场,又如何能够顺利地捉拿杨七归案? 三郎也不必自谦了。 你于我李家的大恩,李某铭记五内,只待将家兄的后事料理清楚,李某不才,愿为三郎鞍前马后,已报三郎大恩!” 谢直赶紧客气,这回不客气是真不行了,这货奔着跟老大来的,咱也不想收小弟啊。 “李兄此言简直愧杀三郎,万勿如此……” 谢正在一边看得热闹,忍不住就多问了一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三郎你给二哥说说……” 谢直这才想起来,当初给李旭帮忙破案的时候,二哥还在国子监攻读呢。 当时的那个过程倒是好说,可是自己在里面呢堪称光华四射,这个话,要是自己说的话……哎呀,好羞涩。 好在李旭还算有点眉眼高低,一听谢正的问话,直接开口,当当当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个通透,言语之中极尽溢美之词,听得谢正一愣一愣的。 说到最后,李旭又是冲谢直一拱手。 “三郎对李家大恩,李某没齿难忘! 本应该第二日就过来拜谢的,结果听说三郎竟然要参加今年的明法科出监考试,李某生怕耽误了三郎温习律法,这才拖到了今天,还请三郎不要怪罪啊。” 谢正一听,嘿,你还真别说,这姓李的还真挺懂事,知道了三郎要考试复习,竟然生生等了三天,结果昨天刚刚考完,今天就来了,没堵着人没关系,死等,生生坐在谢家偏厅里面等着谢直回来,就为了亲自道谢,真要是说起来,真是诚意满满啊。 一想到这里,谢正就不经意地瞥了谢直一眼,却发现谢直脸上还有点不耐烦,不由得暗自埋怨自家这个三弟,你说你什么脑子啊,这李旭本是皇室宗亲,又是你明法科的同窗,结果咱们现在有恩于他,还不给他个好脸?这是多好的结交机会?你三郎在洛阳城中又没有个朋友,现在就这么一个个摆在你的面前,你还不乐意了是吗? 谢正一想,不行,咱不能看着三郎犯傻,咱得帮着他把这关系砸实了,至于怎么砸?简单,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一念至此,谢正开口。 “李兄,不知案件审理得如何了,可有我们兄弟二人还能帮忙的事情吗?” 说完,谢正还颇为自得地瞥了谢直一眼,要说三弟你还是年轻,看看,好好学着点…… 结果。 他还没得意完,就只见谢直脸色大变,他还分明看到老三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仿佛要伸过来捂住他的嘴一样,只不过他话已出口,这才颓然放弃。 这么了这是!? 谢直翻了一个大白眼珠子,都懒得搭理这个一脸迷糊的二哥。 人家李旭可不管谢家兄弟这一套互动,紧接着谢正的话,连忙应声。 “有! 真有! 还真有事情请三郎鼎力相助!” 谢正一听,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不由得脸都绿了。 谢直能怎么说? 说你爹、我二叔,跟我说来着,让我有多远躲多远? 说他李旭家刚刚死了人,虽然找到了真凶,却终究还没有宣判,他不但要跑官司还要跑他大哥的丧事,他现在都应该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他哪里有空谢我? 说他要是没有所求,他上咱家来? 但是,现在能说什么啊?你当二哥都迷迷糊糊地把话说出来了,我现在还说什么好使? 谢直暗自一声长叹,事已至此,没辙了,先听听李旭要说什么吧。 结果。 “我大哥的案子,虽然得三郎鼎力相助,早早就锁定了真凶,现在却办不下去了。 那一日,三郎你飘然远去,我和孙县尉一起,将杨七押解回了河南县,县令一听三郎的那一番解释,也认同了杨七就是杀人凶手。 将杨七带到二堂之后,那杨七却不知道受了谁人的嘱托,竟然抵死不认。 县令无法,开始刑讯于他,要说这杨七也真是有一股狠劲,三次,二百棍子下去,竟然依旧咬定了没有杀害我家大兄。 县令当堂大怒,就要继续行刑,却不想杨家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竟然在他家一个堂少爷的带领下闯入公堂,口口声声说什么刑讯不得过二百,如果县令还敢接着刑讯,他就要到河南府去上告县令! 县令逼得没办法,只得下令不打。 那杨七本就是咬紧了牙关死活不认,这回不能再次对他刑讯,更是抵死不认了。 结果……最后竟然判了个疑罪从赎!” 说到这里,李旭忍不住嚎啕大哭。 “三郎你说,我家堂堂皇室宗亲,却他家那点铜钱吗? 可怜我大哥为人忠厚老实,被一恶仆击杀在自家卧房之中,还判了个疑罪从赎,明知道真凶就是那杨七,却判不得他的罪证,这……这……让我死后,有何面目去见我家的列祖列宗!? 三郎,请你助我!请你一定要助我法办这个恶贼啊!” 说着,竟然跪倒在地,一个个响头跟不要钱一般就这么往地上磕。 谢正见他哭得实在凄惨,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上前把他扶起来,但是,也仅此而已了,他刚才才被三郎赏了一个大白眼珠子,现在实在不敢自作主张,不过他终究还是心软,没话找话地问道: “李兄既然是皇室宗亲,受了如此大的委屈,何不前往宗正寺,请大宗正为你讨一个公平?” 李旭擦了擦眼泪,这才说道: “二郎有所不知,我家乃是恒山王后裔,和本支已经血脉疏远,李某实在不敢确定大宗正能不能帮我家讨来这个公正…… 再者,如今最为紧要的,却是将杨七绳之於法! 就算大宗正能够为我家出头,还是河南县来审案,杨七如果还是死不招供的话,我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难道折腾了这么一趟之后,还要判他哥疑罪从赎不成?” 谢正听了,不由得点点,随后问道:“那李兄又何必来找我家三弟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88章 不对吧? “那你为什么来找三郎?” 面对这个问题,李旭回答得特别坚决。 “如果说洛阳城中还有谁能够将杨七绳之於法,那么只有汜水谢直谢三郎!” 谢正听了都懵了,卧槽,你确定吗?我家三弟这么牛-逼,我这个当二哥的怎么不知道?另外你这满脸狂热是几个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见城隍爷显灵了呢! 再看谢直……沉默。 谢直当然没空搭理他们了,他正在脑子里面翻资料呢。 李旭一见他沉默不语,心中顿时有点发虚,想了一想,这才说道: “三郎,我知道你怪我当初冒失,坏了你现场拿到口供的好事,不过当时他杨七被你问得哑口无言,虽然没有亲口承认,但是当时在场之人谁不知道他就是杀害我大哥的凶手?小弟也是一时义愤填膺,这才出手殴打于他! 只是……只是小弟也没有想到一个人竟然还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都到了这种时候,种种证据都指向他,那杨七竟然还敢死不认账! 三郎,我错了!是小弟一个心急,这才没有让你当场逼得杨七开口,实不相瞒,小弟这些天一直悔恨非常,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要不是我当初心急为大哥报仇,又哪里来的这些反复!? 三郎,小弟错了,还请三郎千万看在我大兄惨死的份上,再出手帮助小弟一把!” 谢直听了,不置可否,面似平湖,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李旭,目光又如利剑一般,直刺他的心灵。 在谢直如果利剑一般的目光注视下,那李旭越来越心虚,最后竟然下意识地错开了目光。 谢直一见,冷冷一笑,轻声开口。 “这事儿……不对吧? 那杨七虽然胆大妄为,也曾失手杀人,不过说到底,也就是杨家的一介奴仆,甚至他随令嫂陪嫁到你家之后,就是你家的奴仆了。 就这么一个奴仆,你拿他没办法? 我不信! 你要是真想收拾他,还用来求我吗? 带上客舍的那几个伙计,就堵在县衙门口,杨七只要敢出来,放手去打! 至于理由,简直是现成的啊,护卫家主不力,该不该死!? 就以杨七在河南县中硬挺了二百讯杖的身体,都不用别人,你李旭亲自出手,三拳两脚就能打死他为你哥报仇! 李旭,同窗,你可别跟我说你不敢啊!” 李旭听了,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憋了半天这才憋出来一句话。 “那个……杀人……总是不好吧……?” 谢直闻言,仰头一声大笑,却只就笑了一声,“哈!”笑得那叫一个鄙视。 “杀人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 在大唐,谁把奴仆的性命放在心上,别说他是你李家的奴仆,就是别家的奴仆,你真要是一心要他性命,谁又能拦得住? 县衙不管。 州衙不管。 谁来管? 杨家吗? 杨家敢管你李家如何处置自家的家仆?他疯了!?真以为皇亲国戚这四个字是摆设啊?” 李旭听了,沉默不语。 谢直也懒得跟他兜圈子了。 “说吧,你来求我继续帮你探查这个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旭听了,脸色大变。 谢正在一边都听傻了,还他么有这种操作呢!?这李旭一进门来,又是哭又是求的,大响头不要钱一样地上磕,感情不是因为兄弟情深要给他哥报仇?是另有所图!? 这事儿简直颠覆了谢二胖子多年一来的三观。 他有心说谢直心怀恶意,却也不得不承认三弟这番分析绝对有道理。 这事儿要是出在谢家,什么州衙府县的,你要是能直接判个斩立决,咱们就听听这大唐律法,你要是敢把凶手放出来,别说投军的大哥和恶霸多年的三郎了,就是他这个谢二胖子,也敢抄起横刀,带着谢家部曲直接杀过去!要是有人敢阻拦,草,造反都不是没有可能! 结果……李旭就这么怂了……? 你要说他一心给他大哥报仇,谁信? 却说李旭在谢家兄弟的审视下,脸色几经变换,这才说道: “三郎……既然三郎这么说……也罢,我就与三郎说了实话了吧!” 原来,人家李旭还真是一心给他哥报仇,也真让谢直猜着了,一听河南县给杨七判了个疑罪从赎,顿时大怒,还真伙同了客舍中所有的伙计前往河南县门口,真要亲自出手打死杨七给他哥报仇雪恨。 却没想到,他到了河南县衙,他的大嫂杨氏竟然出现了。 要说这位大嫂杨氏也是牛-逼,李掌柜都死了这么多天了,她就一直不闻不问,结果杨七出狱,她到上赶着跑到县衙门口来接人了。 两伙人在县衙门口相遇,李旭本来不想搭理这位大嫂,却不想杨氏主动找上了他。 说什么杨七乃是李掌柜家里的奴仆,如今李掌柜死了,如何处置他,只能听她杨氏这个主母的意思。 至于李旭,早就跟李掌柜分家另过,根本就没资格管。 不但如此,杨氏还严令客舍的伙计们回去,要不然的话,就要以主母的名义进行处罚,轰出李家乃是平常,打死打伤,也未可知! 李旭当然不干,那些伙计本是李家的老仆,自然也不想听杨氏的。 结果。 就在此时,那杨家的堂少爷竟然出现了,还带着一群如狼似虎地杨家恶仆,以娘家人不能看着姐姐吃亏受委屈为由,硬生生地把李家众人给架住了。 杨氏有了娘家人撑腰,更是肆无忌惮,最后一次警告客舍伙计,再敢跟着李旭胡闹,真就要动手了。 那些客舍的伙计也难啊,主人家有矛盾,你让他们这些人怎么站队?竟然生生地在杨氏和杨家堂少爷的双重威胁中退走了。 就剩下一个李旭,孤零零地站在一群杨家人中间,看着杨七被杨家奴仆轻手轻脚地抬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三郎!他杨家欺人太甚啊!” 李旭强忍着说完,最后还是哭了,这回是真的。 “杨家公然包庇杀人凶手杨七,还把我赶出了客舍,那杨氏得了她娘家撑腰,竟然说我和大哥早就分家另过,如今大哥身死,李家客舍自然归她这个正妻所有…… 她这是要夺我家的祖产啊! 三郎,我确实是走投无路,这才求你出手相助啊!” 谢直听了,沉吟不语。 谢正听了,却又忍不住了,他有话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89章 套路太深了 谢正问李旭。 “我来问你,你还要给你大哥报仇吗?” 李旭当时就怒了: “当然要报! 要是没有杨氏阻拦,我当场就要打死杨七那狗奴才! 只不过现在杨氏以李家主母的身份出面,把客舍伙计、我李家的家仆全都管了起来,我一介文弱书生,孤掌难鸣,这才求到三郎的面前!” 谢正一听,“既然你要给你大哥报仇,求我三弟干什么?我三弟也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难道还想让他跟你一起手刃仇敌不成!?” 李旭直接一摇头,“二郎有所不知,三郎乃是大才,世事洞明,明察秋毫,只要是三郎愿意相助,自然能够找出杨七杀害我大哥的铁证,而且三郎对我大唐律法极为精通,只要他出手,自然能够将我家祖产的客舍夺回来! 到了那时候,杨氏不能再号令我家奴仆,我李旭不才,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杨七吗?” 谢直听了,眼神微微一动,故作热血状,对李旭说道: “李兄不必如此麻烦! 不就一个小小的杨七吗!? 他敢杀人又能如何,谢某不才,在汜水老家之时也曾勤练武艺,自问三五人不得近身! 以我愚见,咱们也不用想办法夺回客舍了,直接打上门去! 那杨氏既然是以李家主母的身份主持事情,必然就在客舍,而杨七身为李家奴仆,也必然在客舍之中! 你我二人上门,李兄为三郎摇旗呐喊,逼得客舍之中李家奴仆不要阻拦即可。 剩下杨家的三瓜俩枣,请看三郎一力担之! 李兄放心,一定要让你给你大哥报仇雪恨!” 李旭也被说得热血沸腾,刚想说话,却顿了一顿,这才说道: “如此一来,不但要手刃真凶为我大哥报仇,也要逼得那杨氏归还我家客舍!” 谢直比他还热血呢。 “李兄何必还顾忌那什么杨氏!?不过一间客舍而已,给她又如何! 你我兄弟二人,上门击杀真凶,才是正经! 这才是为了你大哥报仇雪恨!” 李旭一听,顺嘴就说了一句:“这不好吧……那客舍本就是我李家的祖产,怎么能落到杨氏的手中……?” 话刚说完,已经脸色大变。 谢直却嘿嘿一笑,脸上再也没有了十七八小青年那种“义字当头”的热血,反而堆满了揶揄。 上下打量李旭一番,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随后嗤笑一声,转头对谢正说道: “二哥,听明白了吧,人家来求咱们兄弟,哪里是要给他大哥报仇啊?就是为了夺回祖产而已……” 谢正听明白了吗?他都听傻了,我他么这一辈走过最长的路,就是你们俩的套路! 李旭的套路就够深的了,进门就哭,就求,就卖惨,一个劲扯着给他大哥报仇的大旗,可劲地忽悠,谢正听了杨家在河南县衙门口的所作所为,都有心劝说三弟给他帮忙了呢,结果呢,人家根本不是为了他大哥报仇,人家放着胞亲大哥的仇不管,心心念念的却是一间小小的客舍,谢正愣是没看出来,直接被人家给套路住了。 结果呢。 谢直听出来不对了,装成一个热血青年模样,要亲手帮李旭去报仇,李旭自然不干啊,杀人什么的人家根本不关心,他只关心他家客舍的最终归属,要不是谢直最后一句的试探,恐怕他还漏不了马脚呢。 这他么就是套路对套路啊! 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谢正感慨过后,怎么看李旭怎么不顺眼,放着大哥的血仇不报,一双眼睛就盯着客舍之上,什么人性啊!? 谢二胖子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抬手一指李旭的鼻子。 “快滚! 我谢家那是清白人家,见不得你这心思龌龊之人! 快滚出去,莫要脏了我家的门庭!” 李旭刚才顺嘴把真心话说出来之后,自己就意识到了不好,现在被谢正指着鼻子骂,虽然脸色通红,却也愣是没动,不但如此,还在低声哀求。 “二郎,三郎,李某实在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啊。 我李家虽说是皇室宗亲,却在皇室之中不受重视,我兄弟二人又早早丧了爹娘,更是衣食无着,要不是有这一见祖传的客舍,我兄弟二人恐怕早就流落街头了。 二郎,还请您听我一言。 你也是进士出身,自然知道什么事行卷,行卷要资源的! 我如果不管不顾地给我大哥报了仇,三年之后去考明法,没有资源我如何能够得中? 难道我就眼睁睁地看着这间祖传的客舍落入他人之手,然后我硬生生去参加科考,可能吗!?我考得中吗!? 三郎,李某真不是诚心蒙骗你们兄弟,但是这番话我如何能够直接宣之于口!? 我要给我大哥报仇,我也好保住我家的客舍,只有这样,我才能利用客舍安身,才能利用客舍赚取的钱财行卷! 只有这样,我才有可能考中明法啊!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改变我李家子孙世世代代依靠客舍过活的命运啊,我才能在九泉之下有面目去见我家大哥啊!” 说着说着,李旭竟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谢直听了,不由得一叹,又是一个被行卷逼疯了的大唐人啊! 他刚想说话,却不料谢正却开口了。 “放屁! 行卷跟你家客舍有个屁关系!? 行卷是为了考科举,考了科举是为了当官,你为了行卷就敢置自家兄长的血仇不顾,等你当了官,你还想把什么置之度外!?” 李旭听了,也豁出去了,直接起身和谢正对喷。 “那也得考了科举再说!我没有客舍,如何杀得了杨七!?” “没有客舍,怎么就杀不了一个狗奴?!” “我李家仆人都在客舍之中,没有他们帮助,我孤掌难鸣!我不夺回客舍,如何动手!?” “那你就过来蒙骗我们兄弟!?有你这样求人办事的吗?话都不说清楚就请人出手,拿我们兄弟当傻子啊!?” “我这也是无奈之举……” 谢直终于停不下去了。 “行了!都闭嘴!” 谢直一句话,比谢正一百句都有用,李旭顿时闭口不言,满含期待地看着他。 而谢直,却在他希望的目光中,缓缓摇了摇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90章 这就对上了 李旭一见谢直摇头,双眼中的期望顿时化为乌有,就如同燃烧殆尽的木炭一样,火苗迅速地缩小,直到微不可见。 只听谢直说道: “大唐行卷,这个风气不好。 不过你我都在这风气之中,你选择夺回客舍,继而行卷科举,那是你的选择,即便与我,与我二哥的选择不同,我却也不想多说什么。 但是,正如我二哥刚才所说,你上门求助,也刻意隐瞒,实在让我兄弟二人难以再相信你……” 李旭听了,顿时大急,刚要开口,却只见谢直将手一树,挡在了他的面前。 “实不相瞒,那日我帮你确定了真凶就是杨七之后,我家二叔也曾埋怨我多事…… 算了,直说吧。 一来,我兄弟二人科考在即,没必要为了你而树敌,二来,我家二叔对我干涉河南县如何破案、审案颇为不满,所以李兄也不必通过我兄弟二哥打我家二叔的主意了……” 谢正听了就是一惊,卧槽,这套路怎么还没完呢!?我说着李旭谁都不找,偏偏来找我家三弟,敢情这货还把主意打到谢璞这个河南府法曹参军头上了,我真……简直了! 而李旭听了谢直的话,眼中的希望彻底消散了,原本高昂的脑袋,也仿佛承受不得现实的重压而慢慢低了下去…… 突然,他猛然抬头,双眼中又重新泛起了希望。 “树敌!? 和谁树敌!? 杨家吗? 三郎,还请直言,谢法曹担心你们贤昆仲出手帮我,可是担心与杨家的杨士曹为敌?” 谢直一愣,无奈地点了点头。 李旭却大为兴奋。 “三郎有所不知,你谢家不愿和杨家为敌,人家杨家可已经把你们兄弟列为了敌人! 三郎昆仲如今行卷是不是不太顺利? 我告诉你吧,那杨家的堂少爷,正是杨士曹的长子,名叫杨铦,在杨氏一门中排名在五,他近日里抢夺了我家的客舍不说,还依仗着他弘农杨氏的名头,大肆往来于洛阳权贵的家门,在那些权贵家中,你以为他给你们兄弟说了什么好话吗?什么二郎愚笨,三郎跋扈,都是他在诋毁……” 谢正斜着眼看着他,有人诋毁我们兄弟,你这么兴奋干什么?忍不住开口说道: “不劳李兄费心,我们兄弟自有主张! 另外,你现在说话,我是一定也不信了,还请李兄不要枉做小人……” 李旭大急。 “二郎,我说的都是真的!” 谢正还要说话,却不料谢直当先开口。 “你是说杨铦如今满洛阳地诋毁我们兄弟? 这就是你今天前来拜访,见我们兄弟不在,却也愿意等待的原因?你已经知道了杨家对我们的诋毁,断定我们兄弟行卷会不顺利?” 李旭连忙点头,“你们兄弟前几天就在准备国子监的出监考试,自然对洛阳城中的流言不太上心,现在洛阳城中权贵都知道汜水来了个谢三郎,最是跋扈不过…… 我就是听到这个消息,才判定你们行卷会不顺利的……” 谢直听了,脸色一变。 这就对上了! 他和二哥前往李昂府邸,李昂见都没见他们,当时谢直就觉得不对。 随后李府官家一句“果然跋扈”,谢直就确定了,肯定有人给他们兄弟捣乱。 刚到家,李旭在等,而且是知道兄弟俩出门行卷了,还等,还说什么等不了多少时间,当时谢直就觉得他应该知道点什么。 果然。 是杨家的杨铦在满世界诋毁他们兄弟! 至于杨铦为什么会诋毁他们,这还用说吗,毕竟自己拯救杜甫的时候顺手把他家的仆人送进了大牢,只是谢直也没有想到,他杨家真的如此睚眦必报,不过一个小小的仆人,竟然这么大反应。 事情说到这里,整个逻辑就通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佐证,当初谢璞训斥谢直的时候,正是这种担心! 这么一看,还这是杨铦! 不过谢直实在有点信不过李旭,总归要再求证一番。 “小义!出门!去打听,现在洛阳城中,到底有谁在不断诋毁我和你家二少爷!” 小义领命而去。 谢家部曲闻风而动。 就连一直跟随在谢直身边的牛氏兄弟也打探了。 谢家虽然声名不显,不过多年来的河南府发曹参军还真不是白给的,没有头绪的时候显不出什么来,等到有了明确的目的之后,整个谢家如同现代化的机器一般,瞬间爆发出难以想象的高效来。 不多时,小义回报。 李旭所言不差,正是杨士曹家的长子杨铦在洛阳权贵中诋毁谢家兄弟。 李旭听了之后,忍不住大喜,期望的光芒再一次在双眼中燃起。 谢直闻言,点了点头,印证了心中所想之后,就要开口。 旁边的谢正却急了,“三郎,这事儿……” 谢直却是对着二哥一笑。 “二哥,不必担心。” 随即看向李旭,又是一笑,伸手一指他。 “你不老实!” 李旭刚想说什么,谢直根本没给他机会,继续说道: “你早就听说了杨铦正在诋毁我们兄弟,你这才找上门来请我出手。 刚才那神色变幻,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甚至之前你种种失望、嘶吼,也不过是障眼法。 你真正的杀手锏,却是杨铦主动惹上了我们兄弟,你觉得我们兄弟在如今的态势下,必然和你的利益诉求一致,这才是你被我二哥连番往外轰也不走的原因。” 李旭听了,脸色真的变了。 而谢正却长长松了一口气,自家这个三弟果然人情练达,我还怕他被套路了,结果人家自己看出来了,不过谢直下面一句话,却是让谢正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 “李旭,你这点小心思,我看不上。 不过,并不影响我出手对付杨家!” 谢正大急,“三郎你……”你都看出来了,怎么还往套里面钻呢? 谢直却笑了,“二哥,咱们兄弟不惹事,却也不怕事,一开始不准备对杨家穷追猛打,是因为怕激起他们过激的反应。 现在呢? 他们已经过激了。 咱们何必还要留手? 难道就这么看着那杨铦来诋毁咱们兄弟吗? 小弟倒是不怕,反正我也不准备行卷,什么好名声坏名声,对我,无用。 但是,二哥你则不然。 三郎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杨铦坏了你的前程!” 说完,谢直转向李旭。 “行了,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把事情仔细说说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91章 疑罪从赎 说说吧…… 谢直就这么直接问道。 面对谢直的问题,李旭却沉默了。他今天前来谢府,本来做了多方的准备,准备打动谢直,最终的目的自然是求谢直出手相助,除此之外,他还希望通过这件事,和谢直保持良好的关系——他也是看出来了,谢直此人乃是大才,现在虽然还没有获得官身,就可以影响到案件的侦破,这要是一旦解决了身份的问题,必然一飞冲天啊,提前和谢直处好关系,对他日后的发展一定会有好处。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天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通过刚才一番言语上的交锋,李旭感觉自己被谢直看了个通透,哪怕心底最深处的小秘密,也被谢直如刀锋一般的言语,直接挑在了空气之中,根本无所遁形。 但是面对谢直的问题,他又不敢不回答,毕竟夺回祖产的客舍,是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 而能够帮助他完成这个心愿的,也只有谢直。 “启禀三郎,河南县给杨七判了一个疑罪从赎……” 谢直点头。 叮。 《唐律疏议断狱律》:诸疑罪,各依所犯以赎论。 啥意思? 就是说你犯了罪,而大唐的法律机关对你所犯的罪行确定不了,也不能直接给你判了,也不能直接给你放了,怎么办? 罚款。 具体罚多少? 在《唐律疏议》中有明确的规定。 像杨七这种奴杀主的情况,如果能够给他定罪,最少也是一个斩刑。 但是现在确定不了,罚款吧,多少啊? 铜120斤。 120斤铜钱是多少钱? 一贯铜钱重6斤4两。 120斤铜钱,合下来,不到19贯。 也就是说,杨七,虽然不能直接确定他的罪行,想走,也可以。 交罚款,19贯。 具体什么样的情况?才能符合疑罪从赎情况啊。《唐律疏议》里面的“疏”——也就是大唐的司法解释——给出了三种不同的情况: 有罪之证和无罪之证数量一样。 根据案情有足够的怀疑基础,但是没证据。 有证据。但是案情有没有足够的怀疑基础。 这三种情况无论哪一种?都可以按疑罪从赎处理。 不过呢,大唐的律法其实也很粗糙,好多官员在断案的时候,完全是自由心证——说你有罪你就有罪,说你没罪你就没罪。 在这种情况下,疑罪从赎,能够运用的实际案例其实特别少。 在实际运用的情况下,都是判案的官员之间,相互之间的意见不同,有人说有罪,有人说无罪。谁也说服不了谁,咋办?疑罪从赎吧。 那么问题就来了,杨七判了个疑罪从赎?凭啥? 要是说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杀人,倒也是说得过去,但是,在审判的过程中,要是没有人给他说话,他也逃不了项上一刀! 谢直问:“李兄,刚才你不是说县令也觉得杨七就是杀人真凶吗?为何会判出一个疑罪从赎来?” 李旭没好气的道:“还不是因为孙县尉!” “孙县尉……?”谢直就不明白了。 “为什么呀?当初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极尽谄媚之所能,为何到了实际判罚的时候,却和你唱反调?难道他就不怕你这个皇室宗亲给他小鞋穿?” “还能是为什么?”李旭一提起孙县尉就一脸的厌恶,“还不是我这个皇室宗亲的大腿,没有河南府士曹参军的大腿粗?我一个恒山王的后裔,不过是占个皇室宗亲的名头而已,如何能够奈何他一个在职的县尉,况且又有杨士曹家的大公子亲自出面给他撑腰,他有什么不敢的!” 原来,孙县尉当初还真想好好抱一抱皇室宗亲的大腿,结果跟李旭转悠了几天以后,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啊,李旭这个皇室宗亲也就落了个名头,实际上什么权利都没有!连洛阳城里的权贵都不认识几个,这还抱个啥?抱上了有啥用啊? 李旭本身也瞧不上孙县尉,为啥?当初就是他以杜甫是河东裴氏的姻亲为由,阻拦县令对杜甫讯杖来着,李旭就因为这事儿,死不待见这位孙县尉,面对他热情洋溢的谄媚,不过是虚应故事而已。 这还说啥?落花无情,流水也无意,除了一拍两散,没有别的结果。 可巧,杨家来人了。 孙县尉一听,河南府士曹参军?那肯定比空有名头的皇室宗亲合适啊!抱!这还等啥呢? 结果就是现在的结果了,孙现为在再一次提审杨七的过程中,极力反对判处杨七死刑,坚持杨七杀人没有实证,和县令啊。做事儿不好办呐! 咱们先不说什么原因吧,河南县已经对杨七做出了判罚,现在除非找到杨七杀害李掌柜的实证,否则这个案子,没法儿翻案啊。” 谢志听了点点头,道理肯定是这个道理,我这不是想办法呢吗? 谢正一见,带着犹豫说道:“要不?咱们再去客所走一趟,看看有没有遗漏其它的痕迹?” 李旭却摇头了。 “现在恐怕不行,那杨氏从县衙接走杨七之后,直接回了我家客舍,咱们如果想要进入客舍查询踪迹的话,她必定出面阻拦,咱们现在的身份不过是待考的学子,强闯肯定是不行……” 谢正听了,随口就问了一句:“你这个李家的嫡系子弟也不成吗?” 李旭直接翻了一个白眼儿,合着我刚才都白说了呗,我不是说的挺明白的了吗?我已经被他们轰出来了。我还能回去?我要能回的去,我找你们干嘛? 好在谢直摇了摇头。 “杨氏众人已经回去多日,就算有什么痕迹,肯定也被他们掩盖了,现在去,不说能不能进门,就算进去了,恐怕也一无所获……” 谢正听了一阵泄气。 “那你说怎么办?” 谢直一遍摇头一遍缓缓说道:“想直接找到他杀害李掌柜的实证,恐怕很难了……看样子,得从其他的地方想办法啊……” 就在此时,谢直双眼突然一亮。 “等等! 刚才有个事儿忘了问你了…… 疑罪从赎,19贯,这个钱,是谁出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92章 杨七到底有什么值钱的? 19贯,谁出的? 李旭一愣,“杨家出的啊……” 谢直一听就摇了摇头。 “那就不对啦! 现在洛阳城里买一个十二三岁的奴仆,也不过十二三万,他杨家怎么想的?拿19贯,给杨七疑罪从赎? 这可不单单是19贯呢!杨七挨了200棍子啊,难道治伤不花钱吗?杨家总不能把杨七带回家,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病死吧? 这里外里一算多少钱了? 那么这个事儿可就有点儿意思了。 杨七到底有什么能耐?值两个女仆的价钱?” 李旭一听,欸,对,是这么回事。 谢正也迷糊啦,是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结果还是谢直一锤定音:“杨七必然有不一样的地方。” 但是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 谢直和谢正兄弟俩一起看下李旭,废话,只有他接触过杨七,不看他看谁? 李旭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啦!” 谢直就问,你知道什么了? 李旭说道:“家兄生前曾经对小弟说过,那杨七虽然是杨家的一介奴仆,却颇有经营天赋。 在家兄遇害之前,小弟从向家兄建议,要把客舍中的食宿分出高中低档。 达官显贵家的管家、奴仆,如果要入住我家客舍,自然要给他们住最舒服的房子,要是普通行商前往洛阳,在我家客舍落脚,那么吃住自然以经济实惠为主。 小弟向家兄建议之后,家兄按照小弟的说法进行了调整,调整之后家兄也曾经对小弟说过,客舍中的杨七,也想到了这一点。 只不过他的想法和小弟的想法不一样。 以客房为例,小弟的意思,是采买一些物料,将卧房简单的收拾一遍,该更换的地方更换,该修缮的地方修缮,无论是谁进了客房,自然也能和其他卧房做出比较。 而杨七的意思呢,就是挑选基础阳光好点、位置好点的卧房,直接挂上‘上房’的牌子…… 按照杨七的说法,很多人住客房住的是一个身份,根本不在乎你家那张卧榻是檀木还是松木,咱们只要给他们一个名份,他们自然甘心情愿的把钱掏出啦了。 只不过家兄和小弟的想法一样,这才没有采纳他的意见。” 说到这里,李旭又看了谢直一眼,继续说道:“刚才三郎问小弟那杨七有什么独到之处,让杨家不惜花费20余贯,小弟猜想,是不是杨家要让杨七来经营我家这些客舍?” 谢直听了不由得点点头。 他想起当初去李家客舍勘验现场时候,客舍的伙计柱子,也曾经提起过这些事儿,看来杨七和李旭在经营客舍上还真是有点殊途同归,只不过杨七是靠忽悠,李旭是靠真材实料。 如果非要比较一下的话,杨七就相当于后世的运营高手,而李旭更注重产品本身的质量。 好吧!不管是经营高手还是质量高手,在大唐来说,那都是商业方面的奇才。 要是这么说的话,杨家把杨七弄回去,还真有可能提拔他做客舍的掌柜。 不过谢直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也不对。 杨家要侵吞李家客舍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这方面自然不用多说。 但是,是不是让杨七来做这间客舍的掌柜,却存疑。 为啥? 因为杨七是一个杀主之奴! 就算疑罪从赎了,他也是! 疑罪从赎只不过说明他运气好,没有被秋后问斩而已,但是,他的名声已经坏了,要知道,在大唐,“杀主”这样的名声,可是足矣匹配天打五雷轰的! 但凡客人知道了他的名声,还敢入住客舍吗?好家伙,你连你家主人都敢杀,我多什么啊?别睡一宿觉,起床之后把人头睡没了! 要是这样的话,杨七再是运营方面的高手也没用! 这在后世,叫信用破产,你就是一个老赖,谁还听你说话,你说得再好,咱也不信啊! 这么一想,杨家把杨七弄回去,就不会让他去做客舍的掌柜! 那他还有什么用呢? 偏偏杨家还大张旗鼓地把他接了回去。 所以说这个事儿透着一种古怪。 想到这里,谢直对李旭说道:“你现在去联系一下你家原来的伙计,让他们盯住了杨七和你那大嫂杨氏,看看他们之间有什么猫腻?一定要第一时间回报。” 李旭听了,精神顿时一振,“难道你怀疑他们……?” 谢直一摇头,“我什么都没怀疑! 你现在提供信息太少,咱们什么都确定不了。 我让你盯着他们,就是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别的破绽没有,你别胡琢磨!” 说到这里,谢直还是不放心,忍不住多叮嘱了一句: “李旭,我可跟你说明白了,这一次,不管你发现了什么,都不许自作主张! 想想吧,把杨七送进河南县,结果还是定不了他的罪,你要是想再来一回,就当我没说。” 李旭点头,狠狠一咬牙,“也罢!那我就听三郎的,有什么消息,我立刻回报!我马上就联系柱子,我到底要看一看这对狗男女到底在干什么?” 谢直点头,“有消息再说吧。”说着就要端茶送客。 李旭却不干了,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走。 一直沉默的谢正都有点儿看不下去了。 “李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直说无妨。” 李旭吭哧了半天,这才说道:“三郎。我现在将一切的希望都放在了你的身上,你……你不会骗我吧?你真要是不管小弟了,那小弟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啦。” 谢直都给气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听李旭说道: “今天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上门求助三郎之时,多了一些不知所谓的小心思,想必三郎在心中也对李某大为不满。 但李某确实是走投无路,不得不出此下策,还请三郎见谅。” 谢直点头。 “无妨。” 李旭闻言大喜,随即又不好意思的说道:“既然如此,三郎能不能借我个人用用,现在小弟被轰出了客舍,又回不去国子监的宿舍。独自一人,打探消息,实在是力不从心。” 谢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这货!简直了!都到这时候了还给我玩套路! 不过转念一想,在李旭身边放一个人也好,起码能够看着他,省得他再出什么幺蛾子。 一念至此,招来了牛佑,让大嘴儿跟他一同去打探消息。 一直没说话的谢正,看着李旭千恩万谢地离开谢家,转头看向谢直,欲言又止。 谢直却笑了。 “二哥,你我兄弟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吗?二哥但说无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93章 干就完了 “二哥有话要说?” 谢正当然有话要说,他都忍了半天了。 “三郎,咱们现在科考在即,最重要的乃是行卷! 何必节外生枝,帮助这个李旭? 他虽然是你同窗,不过二哥说一句不当说的话,这个人的人品,实在是堪忧啊,就算帮了他的忙,也不见得能落下什么好处。 这种费劲又不落好的事儿。何必呢?” 谢直却摇了摇头。 “正是因为你我科考在即。这才要帮他。 二哥请想,有杨铦在洛阳权贵之中对你我兄弟大肆诋毁,我们还如何才能行卷?” 解正听了一愣,开口说道: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总有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的一天。 他杨铦不过也就是河南副士曹参军的公子,便以为他能够在洛阳城一手遮天了吗? 巧了。 你二哥我正是河南府法曹参军的公子,从身份上比他一点都不差! 他能够在洛阳权贵中诋毁你我兄弟二人,不过就是因为你我一心参加国子监的出监考试,根本没有留意洛阳城中的风言风语,这才让他杨铦窜了空子而已! 现在咱们都知道了,他还敢吗? 你刚才有句话说的对,以前不搭理他,是咱们谢家不愿意惹事,不过既然他敢诋毁咱们兄弟,哼,咱们老谢家就没有怕事的人! 真当咱们老谢家都是泥捏的不成!?” 谢二胖子这话说得硬气,谢直顿时来了兴趣。 “二哥,那你说,怎么办才好?” 谢正听了,颇为自傲地微微抬头。 “他杨铦可以游走在洛阳权贵的家中,我自然也可以! 只要你我兄弟上门,我谢正是不是愚笨,你三郎是不是跋扈,岂不一眼可知? 再者,你二哥我求学国子监整整五年,有数不清的同窗好友,如今你我行卷,他们也在行卷,等他们听到杨铦诋毁你我之词,哪有不愤然反击的道理? 这便是清者自清!” 谢正说完,还颇为自得看了谢直一眼,那意思,赶快来崇拜我,我是你亲哥,崇拜我,不丢人。 谢直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都给谢二胖子笑懵了,怎么个意思?不崇拜我还笑?难道是三郎听出我厉害来,由衷地高兴?不过,看他这意思,好像……不像啊…… “三郎,你笑什么!?” 谢直看着谢正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更是爆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给谢二胖子笑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谢直一看二哥真的要急,这才面前收敛了笑声。 “都说二哥是老实人,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那杨铦都欺负到咱们眼前了,你就想出来个清者自清? 真按二哥所说,就算流言止于智者。 那他杨铦有什么损失吗? 难道咱们兄弟就看着他诋毁完二哥你,然后全须全尾地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也太便宜他了!” 谢正一听,脸一红,要照谢直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那杨铦高兴了就一顿诋毁,完事了啥事都没有,这……好像是有点说不过去哈? “那三郎你说怎么办?” 谢直一笑,却是一丝笑意都没有,两只眼睛也微微地眯了起来。 “怎么办? 教训他! 让他以后只要想到咱们兄弟二人,就吓得他不敢说话,我看他以后还如何诋毁二哥! 可巧,有了李家这件事。 给不给李家帮忙,再说,不过呢,咱们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教训一下杨家!” 谢正一听,噢,原来如此,我说三弟怎么愿意出手给李家帮忙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只不过…… “三郎,你准备如何教训他?” 谢直冷冷一笑,“四个字,干就完了!” 说完,高声召唤,“小义!人死哪去了?给我出来!” 小义连忙进门,“三少爷,您找我?” 谢直直接吩咐,“去,带着人出去,给我把那杨铦盯住了,他要不要出门,去哪?都给我打听清楚了,尤其看看他最近有没有计划去参加什么饮宴,要是有的话,最好使那种天下才子齐聚、洛阳权贵出席的,打听清楚了,马上回报!” “是!”小义领命而去。 谢正一听,脸都绿了,尤其想起刚才谢直那句恶狠狠地“干就完了”,急得他连忙一把抓住了谢直的衣袖。 “三郎,这可是洛阳城,你可别胡来! 我知道你在汜水的时候飞扬跋扈,但是那是老家,还有祖父大人为咱们遮掩,就算事情出点格也不怕什么。 但是,洛阳城中权贵众多,你也不知道谁的背后站着什么人,有可能街上一位不起眼的老者,就是朝中的堂堂三品大员! 你要对付杨铦,无所谓,但是你可得留神啊,千万别不经意间惹了别人。” 谢直嘿嘿一笑。 “二哥,你想多了,我又不是傻子,干什么去招惹别人啊? 不过呢,那杨铦诋毁咱们兄弟的时候,也有一句话没有说错……” “什么话?” “他说你二哥愚笨,自然是扯-淡,但是,他说汜水谢三郎跋扈,倒是恰如其分!” 谢正一听,脑海里面就剩下了一个字,完!我说怎么让小义去打听杨铦的行止呢,原来三郎这是本着直接打上门去啊,还是那种“天下才子齐聚、洛阳权贵出席”的场面,直接就莽进去!这要不是跋扈,那还什么事跋扈? 就在他还要开口劝说的时候,谢直突然对着他一笑。 “对了二哥,小弟前来洛阳多日,一直没有机会见过二哥的诗文,正好儿趁这段儿时间没事,把二哥的诗文集的拿来给小弟见识见识?” 谢正听得不明所以,咱不是正说“打上门去”的事儿呢吗?怎么又歪到诗文集子上了?难道你还想吟唱着我的诗歌去打架吗?我那是诗,又不是战歌! “诗文集子一会再说,三郎,你得先答应二哥,千万别直接破门而入啊……” 谢直听了哈哈一笑: “有了二哥的诗文集子,何必破门而入?他们八抬大轿来请咱们兄弟也说不定啊,这就是咱们的敲门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94章 孙逖宅中宴 洛阳城。孙逖宅。 杨铦正在高谈阔论。 作为宅院的主人。孙逖听得很无聊啊。 也不怪他如此,孙逖本人在开元二年的进士及第,又在同年分别考中了哲人奇士科和手笔峻拔科,当时就轰动长安,继而扬名天下,大唐立国百年,从来没有一人能够在同年连续参加三个科目的考试,而且还全考过了。 这要是放到后世——说一个并不恰当的比喻——就像参加高考,直接拿到清华大学的入学通知书,然后自己觉得没劲,听说硕士研究生的入学开始快开始了,报个名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结果又考上了清华大学的硕士研究生,然后还没劲,欸,博士研究生的入学考试是不是快开始了?接着来吧,然后又顺利地考上了博士。 而且这三场考试还是在同一年,你说牛-逼不?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孙逖都是当之无愧的考试高手,才学方面也是杠杠的。 眼看着二十年又过去了,孙逖在才学方面自然更显老辣,自然看不上在饮宴上夸夸其谈的杨铦了。 事实上,就以孙逖在大唐的声明,每一年都有数不清的赴考学子,前来找他品评文章,所谓行卷,所谓干谒,那是当之无愧的吃过见过。 现在,杨铦所谓的高谈阔论,在孙棣眼中,就如同一群小鸡仔,在叽叽喳喳的吵着要食儿吃,生怕自己的声音小,母鸡就听不见了,但是这种表现,放在母鸡的眼里,甚至放在养鸡人的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上一句无聊,已经够对得起这帮人了。 说句良心话,孙逖这些年已经被这些自以为是的学子,搞得不胜其烦。 但他依旧耐着性子听着场中的言语。 奇怪不? 你知道为啥吗? 这是他去年积累的成功经验。 开元二十二年,孙逖,官至尚书省吏部司勋员外郎。 这个官是干嘛的? 嘿嘿,这就是传说中的科举考试的主考官! 孙逖也是在这一年的科举考试中,发掘出了杜鸿渐、颜真卿等多位优秀的学子。 别人不说,单说颜真卿,仅此一人,被孙逖点中进士,就足以让他自傲——不白白主持一场科举考试,值! 颜真卿乃是名门之后,祖上可以直接追溯到孔圣人身边的七十二贤人之一的颜回身上,在隋唐之交的时候,也有颜之推、颜师古之类的一连串名人——《颜氏家训》听说过没有?就是他们家的事儿——可惜后来家道中落,尤其颜真卿的父亲早亡,让他小时候的日子过得相当不怎么样,具体而言,九岁的时候,就不得不跟随这母亲委身外祖父的家中。 不过,真应了那句话,是金子在哪都发光,人家颜真琴小时候虽然日子过得不好,却一心向学,勤奋刻苦,颇有先祖颜回好学之风。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这首《劝学》既是他激励后辈的,同时也是他的自勉。孙逖就觉着,就冲这一首诗,就值一个进士。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颜真卿的书法,简直太好了,楷书端庄雄伟、气势开张,行书遒劲舒和、神采飞扬,虽然如今他年岁尚小,笔锋还略显稚嫩,但是只要持之以恒地写下去,必成一代大家! 这样的一笔好字,被生性喜爱书法的孙逖看在眼中,简直是顿时惊为天人! 这样的人,不是人才,什么人才是人才? 点他! 除了颜真卿之外,孙逖还发掘了杜鸿渐等人,只不过发掘他们的方式,就不能单单靠在科考中品评学子的文章了。 那还怎么选? 行卷呗! 事实上,孙逖习惯于在每一年的科考之前,都将向他行卷的学子们邀请到自家饮宴,通过饮宴上的观察,在其中慢慢甄别出真正有才华的人。 去年,他正是用这种方式选出了颜真卿、杜鸿渐等一票人。 今年也是如此。 可惜,今天他恐怕要失望了。 这都一群什么货色呀? 难道是因为府试未考,天下英才还有大半未到? 那也不至于啊,难道洛阳城这个文华之地,就没有个惊才绝艳的学子来考试吗? 就在孙倜暗自感慨的时候,场中忽然起了争论。 怎么回事儿? 孙逖抬眼一看,争论的学子他倒是认识。 杨铦。 河南省士曹参军的公子,弘农杨氏出身,才华一般,名声倒是不小。 另一方也认识。 杜甫。 武周朝“名人”杜审言的孙子,为人很是低调,习惯沉默寡言,就如同他的诗风一般,沉稳干练、不喜张扬。 他们俩怎么还能吵起来? 如果说杨铦和别人吵起来,那也是正常的,其人秉承了杨氏睚眦必报的家风,为人处世颇有点小肚鸡肠,和人吵架最是正常不过。 不过杜甫是怎么回事?这可是个老实人呐!他怎么还和杨和吵起来了呢? 仔细一听。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原来,杨铦在饮宴上大肆褒贬谢家兄弟,说什么谢二郎愚笨,谢三郎跋扈,引得沉默寡言的杜甫大怒。 “谢三郎抵达洛阳,不过五六天时间,一心准备科考,有四五天的时间足不出户,如何当得起跋扈二字的评价?” 杨阔冷冷一笑 “别的事儿不说,就说她抵达洛阳的第一天,就敢在县令审案之时出言打断,还得寸进尺地要求重新对案发现场勘测! 他以为他是谁?我朝的监察御史吗?他连个官身都没有,什么资格去勘验现场? 还不是仰仗着他家二叔是河南府法曹参军,才敢如此嚣张跋扈?” 杜甫听了大怒。 “谢三郎之所以去河南县衙,乃是出于同窗之义,陪同死者家属李旭共同前往! 前去勘验现场,是和河南县的孙少府一起! 即便到了那李家客舍之中,也是和河南县的戴捕头一同勘验! 听明白了吗? 人家谢直是去给同窗好友帮忙的!? 给朋友帮忙,何谈资格一说? 再说,要是没有谢家三郎勘验现场?如何能早早找到杀人真凶?就连杜某人。说不定也要蒙受不白之冤! 全朋友之义在前,助县衙破案在后,何谈跋扈!?” 杨过听了,假么假事地一笑。 “人家河南县的孙少甫可不是这么说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95章 杨铦说跋扈 杨铦站起身形,清了清喉咙,对饮宴上越来越多关注他和杜甫争论的人一叉手,这才说道: “关于汜水谢直谢三郎,是如何帮助河南县破获案件的,河南县的孙少府,却和子美兄(杜甫字)的说法不大一样。 杨某有幸,听孙少府亲口说过。 那谢家三郎到了河南县之后,为他同窗李旭撑腰,仰仗着他家二叔乃是河南府的法曹谢参军,不但不尊重河南县罗县令,还硬逼着河南县对现场进行重新勘验。河南县罗县令被逼无奈之下,只得同意他去李家客舍勘验,即便如此,也特意派了孙少府与之同行,生怕谢家三郎破坏原有的现场。 孙少府和谢直同行过程中,不知道受了谢家三郎多少闲气?什么天热走路难受啦,什么孙县尉不尊重大唐皇室宗亲啦,什么河南县上上下下全是废物,连个勘验现场都不会,还得劳动他堂堂谢三郎亲自出马,这一路之上,可曾有半点对我大唐从八品上的官员的尊重? 不但如此,在勘验之时,那河南县的戴捕头,以十数年勘验现场的经历,竟然硬生生地被谢三郎的胡作非为逼得哑口无言! 如此种种作为,其实跋扈二字可能涵盖!?” 杜甫听了之后,脸都气白了。 作为整件事情的亲历者,他还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吗? 在县衙提出重新勘验现场,是为了安抚暴怒的皇室宗亲。 前往积润驿客舍的路上,谢直倒是想跟人家孙县尉说话呢,人家倒是搭理他啊?那孙县尉一路之上围着李旭献媚,种种丑态,杜甫现在想起来还连连作呕。 至于什么戴捕头哑口无言,那是被谢直惊才绝艳的表现给震住了好吗?他倒是想说话,但是除了喊666,戴捕头能说出什么来? 这些事,怎么到了杨铦嘴里,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等等! 他是听孙县尉亲口说的? 杜甫顿时恍然大悟。 一想起当初李旭就对孙县尉不假颜色,又听到杨铦口口声声地说听孙县尉亲口说话,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必然是孙县尉抱不上李旭的大腿,转头投向了杨家的怀抱! 一想到这里,杜甫就是一阵恶心,这人还能无耻到这种程度呢?!你就算要配合杨家诋毁谢直,好歹也考虑一下事实真相啊!纯靠胡编,能长久吗? 就在杜甫义愤填膺,刚要开口的时候,杨铦却胸有成竹地一笑。 “子美兄,你说,事情到底是这么回事,人家是相信他能唐八品在职官员,还是相信一个赴考的学子呢?” 杜甫听了,脸色大变,卧槽,明白了!他们这就是纯粹要以身份压人了,一个超听过的在职官员,天然就带着朝廷的背书,真要是和一名赴考学子争辩起来,人们都会或多或少地考虑他们的身份,进而更容易接受杨铦和孙县尉对谢直的诋毁。 “杨公子,你以为这样就能在洛阳城中只手遮天吗?”杜甫可给气坏了,问这句话的时候,八字眉都气得哆嗦了。 杨铦哈哈一笑,“子美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杨某人无官无职,不过洛阳国子监一名学子,何德何能能够只手遮天?在下不过是义愤于谢家三郎的嚣张跋扈,这才问明了孙县尉,说了几句公道话而已,难道我大唐东都,还不让人说话了不成? 不过……”杨铦抬眼,上下打量杜甫一番,嘴角带笑地说道:“不过子美兄一力为那汜水谢直开脱,这倒是让小弟没有想到了…… 哈……我知道了,子美兄夜宿李家客舍,却被冤枉成了杀人凶手,正是因为谢直的出现,这才洗脱了冤屈。 子美兄,你是谦谦公子,自然要知恩图报,这才为那汜水谢直说了几句好话,也罢,话也说了,恩也报了,他到底是不是嚣张跋扈,子美兄你也不必和孙少府唱反调了,哈哈……子美兄,不如且饮酒行乐吧……” 此言一出,饮宴众人纷纷恍然大悟,怪不得杜甫要帮谢直说话,原来是为了报恩,嗯,要是这样的话,杜甫岂不就是谢直的利益相关方?那他说的这些话……存疑啊…… 实打实地说,杜甫这位千古诗圣,沉稳有余而机变不足,听了杨铦的话,再看到身边众人一个个恍然大悟又带着怀疑的眼神,他还就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毕竟他也不能否认自己正是因为谢直才洗脱了冤屈啊,难道就这么看着杨铦颠倒是非混淆黑白? 就在他还没想明白如何是好的时候,杨铦已然乘胜追击了。 “诸位以为谢家三郎的跋扈仅此而已吗?别看他刚到洛阳,就敢干涉河南县办案,但是这份儿跋扈,尚不及他在汜水县拔扈之万一! 我来为诸位介绍一位新朋友……” 说着一直身边一直沉默寡言的学子。 “各位兄台,这位朋友名叫柳放,汜水县人,于开元二十三年汜水县试中排名第三,与那谢家三郎共同获得了府试的资格,前几天才到了洛阳准备应试。 柳家乃是汜水县高门大户,对同在汜水的谢家颇有关联,而柳兄身为这一代柳家的独子,早早就认识了谢家三郎,可谓对之知之甚深。 来。 请诸位听听谢家三郎在汜水县是如何跋扈的?” 柳放闻言,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他通过了县试,在汜水县参加乡饮礼之后,这才才前来洛阳。 他通过杨家的关系,认识了杨铦,本以为能够借助杨家的势力,顺利通过府试。却没想到,杨铦直接给他开出了条件——想让我杨家在府试出力?可以,但是,你得帮着我给谢直上眼药! 柳芳当时就快哭了,谢直是好惹的吗?你看看惹过他的人,现在都什么下场?给他上眼药?疯啦!? 但是他又不敢当面回绝杨铦,只得虚应故事,本以为拖来拖去就能拖过去了。谁能想到?竟在饮宴之上被杨铦直接推了出来。 这还说啥?整吧!不听杨铦的,府试还考不考了? 无奈之下,柳放只得站起来身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96章 来路不正,犯了众怒 柳放对孙逖宅中饮宴众人说道: “诸位请了。 在下柳放,汜水县人,乃是今年汜水县试的第三名。 诸位有所不知,现如今汜水县县试排名第一的,正式谢直。 只不过,他这个第一,来路不正!” 柳放一站起来,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尤其听说他本身是汜水县人的时候,更加引论纷纷。 要知道这年头的乡情非常重,一人出门在外,要是碰到一个老乡,那真会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即便两人原来在老家的时候根本不认识,也有可能仅仅因为“乡音”二字,就掏心窝子一般对对方好。 况且,大唐这年代的信息传递模式非常落后,除了军、政消息有在国家层面上有驿站来保证,更多的民间消息的传递,完全依靠口口相传,那叫一个感人至深! 刚才杨铦和杜甫的争论,已经让众人对谢直这个人的兴趣大增,现在正好有他的一位老乡,还和他一起考过县试,看来对谢直的了解也不浅,众人也乐得听听,这嚣张跋扈的谢三郎,是他汜水老乡的嘴里,到底是个什么人。 尤其最后一句“县试第一、来路不正”,更是吊足了众人的胃口,听听呗,看样子挺有意思的。 只听柳放继续说道: “实不相瞒,谢直谢三郎在我汜水县本就是一恶霸,仰仗着他家祖父谢老校尉的权势,在汜水一地为非作歹多年。 今年以来,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也妄想进学,不知道走通了谁的关系,拜了我汜水少府王昌龄为师,跟随王少府学习经意作诗。 众位绝对想不到,不过学习短短一月有余,他就敢参加我汜水县县试! 诸位都是我大唐才子,爬五更、起半夜,寒窗苦读足足十年才有幸齐聚洛阳城,不妨都想想,这短短一月,到底能学什么? 我来告诉大家。 人家谢直谢三郎,通过短短一月时间的学习,竟然夺得了汜水县第一。”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一月时间”、“县试第一”,这两个短语放到一起,听着怎么那么魔幻呢?是汜水县的水平太低?还是谢三郎天纵奇才?可是就算是老天爷的私生子,也没有这么放纵的吧?这里面要是没事,谁信? 杨铦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由得暗自得意,看来把柳放找出来现身说法,这一招果然精妙啊,得意之余,不免开口捧哏。 “柳兄这话乃是何意?说不定那谢直就是天纵奇才呢?难不成是人家考了第一,你仅仅排名第三,这才心生妒忌,说他这个第一来路不正吗?” 柳放闻言哈哈大笑,“妒忌倒是有,只不过不是在下妒忌他谢直,而是谢直妒忌在下……” “哦,怎么说?”杨铦配合这捧哏,嘴角的笑意却如何也隐藏不住了。 柳放继续说道:“好,既然杨兄感兴趣,我就给大家说说谢直谢三郎这个县试第一是怎么来的…… 事实上,在县试当场,我县刘县令,亲点了谢直为县试第四。 而排名在谢直前面的,分别是第一杨龟寿,第二刘姓公子,第三正是在下。 按照道理说,谢直进学不过月余,能够拿到个第四的排名,也足矣,他正是该仔细考虑自身有什么不足,然后好好去跟着王少府继续进学,以期来年有更好地表现。 但是,他没有。 诸位都想想不到他有多么跋扈。 不思在家才华不足,反而不服。 竟然诬告县试第一杨龟寿,并在县试当场,直言他家二叔乃是河南府法曹参军,如果县令不将,杨龟寿收监的话,他就要写信给他二叔,直言县令所举非人! 我县刘县令无奈,只得取消了杨龟寿县市第一的成绩,进而对谢知诬告之事进行调查。 既然取消了杨龟寿的成绩,其余中人排名依次向前,谢直这个第四最终落了个排名第三。 但是谢直依旧不满足,再次直言不服,以不是本县学生为由,强迫刘县令取消了刘公子的排名! 在这种情况下,排名再次向前。 谢直之嚣张简直天怒人怨,他排名第二,依旧不服。 竟然开始针对在下。 实不相瞒,我刘家与他谢家还多少沾亲带故,因为一个排名前后的问题搞得亲戚反目?在下实在看不下去,也不用谢直啰嗦,让了个第一给他吧。 这才是谢直获得汜水县试第一的因果。 整个过程还有好事之人,给起了个名字,名曰三不服。 此事汜水县人,几乎家家户户都知晓,诸位不信可自行查问。” 柳放说完,宴会之所一片哗然。 嚣张,果然嚣张! 跋扈,没见过这样儿的跋扈! 怪不得杨铦公子说汜水谢三郎跋扈,果不其然呀。 在众人议论纷纷之余,可就开始有人对谢直不满了。 以前还好,杨铦说谢直嚣张跋扈,他们也就是当听了个笑话而已,你嚣张你的呗,只要我惹我,你爱干啥干啥?谁管? 但是现在呢,他们听明白了,谢直的这份嚣张跋扈,都到了能够影响一地县试结果的程度了。 这可就顶到众人的肺管子上了! 他们都是从县试搏杀出来的大唐才子,对县试的结果,天然有种潜意识的骄傲,自然也会在不知不觉之中去维护,我县试第一,你不是,欸,我就是比你牛-逼。 结果人家谢直也是个县试第一,但是是通过这么一种方式得来的,这怎么说,县试还有公平性吗?县试第一还有合理性吗?他们还怎么比没有通过县试的学子牛-逼去? 人就是这样,不管是不是大唐学子,只要你的嚣张跋扈不影响到我,我不管你,但是你要是影响到我了,草,那哪行啊!? 一个人这么想,两个人这么想,要是人人都这么想……有个专有的名词来定位——这叫犯了众怒了! 果然,场中的议论,越来越不利于谢直。 而唯一愿意为谢直说话的杜甫,也不由得暗自一叹。 这咋办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97章 诗文集子是一块敲门砖 杜甫扪心自问,咋办? 想了半天的结果是——这能咋办!? 人家柳放是汜水人,说的事情又是他和谢直一同参加的县试,说白了,人家是亲历者,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上了公堂,人家也是最重要的证人之一,想推翻他的话,除非找出另外一个亲历者来,要不然人家柳放就说什么事什么,别人都反驳不了,因为啥?没资格。 杜甫即便有心为谢直说话,也是有心无力,只能看着饮宴之上的众人一点点地逐渐演变到谢直的对立面上去。 他抬眼看了看洋洋自得的柳放,心中暗暗一叹,这就是他的目的,利用柳放这个汜水人的身份,牢牢把控这话语权,然后还刻意挑出“县试”这么一件事,引动在场众人同仇敌忾之心,只要今天没人能把舆论的风向给改过来,那么谢直之嚣张跋扈,必将在整个洛阳城传扬出去,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一个舆论的宣传点。 这事儿吧,手段很下作,不过却形成了煌煌大势,就是要正面碾压谢直的名声。 等谢直反应过来以后,想反击,人家大势已成,也没办法了。 想到这里,杜甫不由得多看了杨铦一样,想起谢直终归对自己有恩,实在不忍心看着谢直的名声就怎么完了,他刚要说话,却突然想起了那天回家之后姑母跟他说过的话,最终一声长叹,彻底不说话了。 杜甫这一沉默,杨铦大喜过望,没有了这位裴氏姻亲螳臂当车,下面的事情,不就简单了吗? 就在此时,孙逖家的老管家前来报告。 门外有汜水县谢正求见。 谁? 谢正? 不就是那嚣张跋扈的谢三郎的哥哥吗? 他来了,谢直呢? 难道今天还能见到正主不成? 却不说众人如何想法,作为饮宴的主人,孙逖闻言一愣,随即问道: “宴会开始之前我曾有明言,没有请柬不得入内。 怎么?你还要让我为这汜水谢正破例不成? 你的老狗。收了人家多少好处?” 老管家嘿嘿一笑,一点担忧地情绪都没有,一看就是和孙逖之间的关系极其亲密,被骂做“老狗”也只当是玩笑。 “不敢欺瞒阿郎,好处倒是真的收了一些…… 不过,我却不是为了老奴自己收的。 那汜水谢正求见之时,老奴也曾告诉他,家主人曾有吩咐,没有请柬不许入内,那谢正还没说话,他旁边一高大青年,却递给了老奴一本诗文集。 老奴看了之后,突然想到前些日子啊郎说过的一件小事儿。 这才自作主张,前来给阿郎报信。” 孙逖听了,倒是来了兴趣。 “诗文集? 我还没听说过谁家的诗文集能当请柬用呢? 拿来看看。” 老板家胸有成竹,又是嘿嘿一笑,递上诗文集。 孙逖一看,嗯?这……这是……刷刷刷地翻,一时之间竟然惊叹连连。 下面人都看愣了,怎么回事儿啊?谢正写的诗文这么好呢吗? 倒是杨铦反应挺快。 “汜水谢正?他身边还有个高大青年?嘿,想必就是那嚣张谢三郎了吧? 我刚才说谢直谢三郎如何嚣张跋扈,诸位可能还不信,现在看看,明明没有请柬,竟然还妄想登门!? 这种嚣张跋扈,果然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哼!还真以为洛阳城是他汜水老家呢!?孙逖大人的府地,也是他能够撒野的地方吗?” 周围人听了,纷纷点头,你还真别说,经杨铦这么一分析,还真是这么回事,没有请柬,啥意思?说明人家主人根本不想见你,你倒好,直接上门不说,还拿一本诗文集来贿赂孙府官家?这是啥意思?就你的诗文写的好,能当敲门砖用?那我们这些有了请柬才能进门的人,该如何自处?这么一想,嚣张跋扈都不行了,这是上门打脸来了啊!? 参加饮宴这帮人,都是走过县试的大唐学子,虽然说不得一个个心高气傲吧,却也都是聪明人,不过片刻之间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不由得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了,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汜水谢直你敢这么玩,也太拿我们不当事了吧? 一想到这里,就有人开始附和杨铦,一个个对谢直的印象更为恶劣。 只有柳放,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雪白,一言不发地坐了回去,还不停地擦冷汗了。 不过他不过就是杨铦用来诋毁谢直的一个工具而已,饮宴上的众人都对他不在在意,就连杨铦都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而孙逖,根本不管下面的议论纷纷,仔细翻阅了诗文集之后,竟然闭目抬头长长一叹,仿佛是喝到了世间最为醇厚的老酒,一脸地享受。 杨铦一见他这表现,心里也有点没底了,强笑了一声。 “员外郎,何等诗文能让员外郎如饮醇酒啊?要不……也让我等见识一番?” 孙逖听了,面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让老管家取来工具,当着众人的面,把这诗文集子就拆开了。 “诸位都是我大唐贤达,好与不好。咱们共同品鉴吧。” 说着,竟然令家仆将诗文一张一张地传扬了出去。 杨阔让孙逖的所作所为弄得也是有点儿楞啊,怎么回事儿呀这是? 接过一张诗文一看,没看出好来啊,整体水平也就那么回事儿呗。 用典尚可,意境尚可,强词造句,虽然不错,多多少少还能看出一丝匠气。 这种诗文好在哪里呀? 在座众人虽然不敢说所有人都比谢正的诗文水平高,但也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充其量跟自己的水平差不多,就算强也是有限。 然而孙逖员外郎却连连惊叹,他到底惊叹什么呢? 就在众人不明所以的时候…… 坐在后面的杜甫,突然一声高喝。 “好字!” 众人一听,吓了一跳,不过再看手中的诗文,就看出门道来了——诗文好不好,暂且不说,但是这字,真好! 华美非常,自成一派! 有反应快的,突然不可置信地一声惊呼。 “这……这……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瘦金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98章 字帖=公信力 瘦金体!? 三个字被人一喊出来,顿时引得场中一片哗然。 “欸!兄来你这一说,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传言中瘦金体最为华美不过,观看这谢正诗文的字体,果真如此……” “对啊,对啊,瘦硬为用,笔锋华美,岂不就是这样吗?” “如果这真是瘦金体,那么……嘿嘿……那么今天可是大饱眼福了,我曾听闻瘦金体近日风靡洛阳,最初却是出自一张诉状,那刑部的书吏本就极爱书法,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冒着被责罚的风险,请得城东刘记书画铺子的老师傅亲自出手,以不传之秘,硬生生地从诉状之上揭下来两层,这才有了洛阳城中流传的瘦金体书帖……” “张兄所言极是,在下也曾听说过这个传闻,传闻中说,那能够揭帖的老师傅姓本姓萧,如今依然颐养天年,轻易根本不出手,是那书吏本对他有恩,又许以重金这才请得他出手,结果萧师傅一见那诉状,也是见猎心喜,揭出来两幅字帖之后,竟然放弃了书吏的重金,只求带走一份字帖。 你们知道当初书吏许给萧师傅多少钱财,整整三十贯! 那萧师傅宁愿不要三十贯,也要求一份字帖!当时萧师傅抱着字帖回家,他家里人还以为萧师傅失了心疯,结果怎么样?瘦金体风靡长安之后,有人出价百贯求购!萧师傅愣是没买,说什么要当做传家宝留给子孙后代。” “李兄果然广博,我还说这世面上流传的字帖怎么就这么一份,原来是这样,不过萧师傅那传家宝如何在下不得而知,倒是听说过那书吏手上的字帖如何。 那书吏手中取得一份字帖,也是如获至宝,却因事情不密,被洛阳城中的书法大家得知,一个又一个的上门求贴,只不过那书吏早就放出话来,想看,可以,但是绝不外借,你们都不知道啊,最近那书吏家的门槛都换了三根了,没有官身、如同你我之辈,都不得门而入啊……” 众人议论纷纷之中,也就把瘦金体字帖在洛阳如何风靡的情况说了个底掉,其他不太了解的人一听,这还了得?本来就以为这字写得却是让人耳目一新,现在一听,我的妈,感情有这么大来头呢?这还说啥,赶紧看,多看一眼就是多占了一分便宜! 还有喜好书法之人,干脆不管不顾,饭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直接伸手在空中点点画画,完全沉浸在书法的世界之中。 杨铦一见,气得满脸铁青,什么瘦金体,好哪了!?瞅你们一个个的,你多看一眼能省一顿大米饭是吗?再说这事谢家兄弟的东西!?谢家兄弟!?就算这瘦金体是他们找人写的又能怎么样?还没听明白,人品不行就什么也不行,懂不!?合着我刚才都白说了是吧!? 他一转头,看柳放,该你上了。 柳放欲哭无泪,我上个屁啊,现在还有人听我说话吗? 就在两人眉来眼去的时候,突然有人开口问话。 杜甫。 “张兄,你刚才说瘦金体在洛阳流行起来,肇始于一份刑部文吏见到的诉状,张兄可还知道这份诉状的名字?” 柳放一听,脸色大变。 杨铦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只见得那“张兄”想了一想这才说道: “这诉状么,倒是听人说过一嘴,是什么来着?好像是谁、告、杨什么、贴” 倒是旁边的那位“刘兄”说道: “你这一提,我倒是也有点印象,我想想啊,我家叔父有幸在那书吏家中见过揭帖,回来以后对我好是一番吹嘘……我想想,告……杨什么……杨龟寿!谢公告杨龟寿贴!?” 那张兄也反应了过来。 “不错,正是《谢公告杨龟寿贴》!欸,这个人名挺熟啊……杨龟寿……!?” 他突然反应了过来了,一甩头,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刺向杨铦和柳放。 杜甫却装作恍然大悟状,也转了过去,嘴角带着冷笑,和声细语地问道: “这位汜水柳兄,你刚才说谢直谢三郎,是抢了谁家的县试第一啊?” 柳放听了,早已汗如雨下,讷讷不能言。 那位“张兄”已然全都明白了,一时之间冷笑连连,满脸的鄙夷,冷冷地看着杨铦和柳放二人。 不但他如此,场中众人也纷纷恍然大悟,脸上的鄙夷毫不掩饰。 杨铦一见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低声问柳放。 “怎么了这是?这帖子怎么回事?” 柳放现在哪有心思给他解释这个?正琢磨着怎么明哲保身呢。 倒是那位“刘兄”忍耐不住,直接出言讽刺。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 都是汜水县人,还都跟汜水谢三郎牵连到了一起,一个是被谢三郎夺了县试第一,一个是被谢直一纸诉状告到了公堂,最巧的是,还都叫杨龟寿,嘿,这世间还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这位柳兄倒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张嘴就是诬告,闭嘴就是多了县试第一,哼! 我记得《谢公告杨龟寿贴》里面说的清楚,伙同奴婢同谋盗窃,什么人品!? 这样的人品,你们汜水县还能把他选出来当县试第一? 嘿,别说谢直不干,我都看不下去! 才夺了个县试第一你就敢说谢公跋扈!? 要是我,我连县令一起告了!” 杨铦一听,总算知道怎么回事了,他也万万没有想到,一份字帖竟然还产生公信力了!?这是什么情况,自己费了这么大劲满世界抹黑谢家兄弟,都抵不上人家一份字帖吗? 想到这里,他也不得不硬挺着说道: “刘兄这是何意? 《谢公状告杨龟寿贴》!?那是什么,根本就没听说过! 就算真有这么一张状纸又能如何? 那是状纸,不是判词! 谢直诬告,不写状纸,行么? 谁知道汜水县是如何判的!? 说不定直接就判了一个谢直诬告呢?” 刘兄一撇嘴,都懒得说话了。 杜甫倒是哈哈一笑。 “杨铦,想明白这事儿是怎么回事没有? 那汜水县如果判了谢直诬告,他的状纸又如何能到了刑部?” 说完之后,也不再理会杨铦,直接对看戏多时的孙逖一叉手。 “员外郎,判定此事真假,最是简单不过。 那谢直的二哥谢正就在门外,员外郎把他叫进来一问便知。” 孙逖闻言,哈哈一笑。 “有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99章 没带 “汜水谢正(直)见过员外郎。” 孙逖呵呵一笑,掂了掂手中的重新收集回来诗文稿子,对谢家兄弟问道: “这是谁的?” 谢家有规矩,和外人在一起的时候,长辈在,长辈说话,长辈不在,年长的说话,除非人家就愿意找那个年幼的晚辈说话。 谢正上前一步。 “回禀员外郎,诗文是在下写的,是三弟谢直抄录的。” 孙逖点头。 “这么说,这个字儿,是谢三郎所写?” 谢正转头,示意谢直自己回答。 谢直也上前一步,“正是在下。” 孙逖道:“这便是传说中的瘦金体吧,果然华美非常,又根骨硬朗,好。” 谢直赶紧说,“不敢当员外郎如此赞誉。” 孙逖哈哈一笑。 “汜水谢直也懂得谦逊吗?哈哈,就你的一手瘦金体,洛阳之大,哪有你进不去的大门? 如今瘦金体在洛阳大受追捧,多少人孜孜以求而不得一贴? 今天他们要是听说你送了我二十余张,说不定我家的门槛都要让他们踏破。” 孙逖笑吟吟地说着,只见谢家兄弟虽然拱手倾听,却也难免喜色上脸,尤其谢二胖子,大白牙都笑出来了,他心中一动,脸上的笑容陡然一收。 “不过,哼,你这小子,实在可气!” 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刷一下的就没了,谢正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呲着牙不明所以。 谢直到了镇定,微微一愣,抬眼看了孙逖一眼,又将目光垂了下去,仿佛不知道身边的气氛变化一般。 只听孙逖说道: “孙某不才,平生最是喜好书法,当日洛阳城中流传瘦金体的时候,我也曾想求贴一观,一见之下,果然非凡,只可惜世面上的字帖仅有一份,孙某又做不出夺人所爱的勾当,不免有些唏嘘。 还是我身边的官家见我惆怅,这才给我出主意,既然这瘦金体是出自汜水县,想必独创瘦金体之人也是汜水人,何不请汜水官吏帮忙寻觅,也不求别的,找到人,重金求他一幅字也就是了。 我一听,猛然想起王昌龄选官到了汜水,这才写信过去让他帮忙。 谁承想,字帖没求来,倒是回了一封信,说什么独创瘦金体之人,就是你这个小子,要说关系,也是不远,正是他新收的弟子。 但是,求字,不成! 只因你这小子着实气人,每天习文练字之后,一定要把所有字帖全部收走,就连他这个蒙师的手上也仅仅有一贴而已。 最可气的是,你收走字帖之后,还不断强调什么物以稀为贵,瘦金体以后要有大用,坚决不能随便给王昌龄做人情玩…… 哼!我道是什么大用,感情是用来当做敲门砖了!” 众人听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怎么回事。 谢正听了,这才算是把心放到肚子里,刚才孙逖变颜变色的,吓了他一大跳,他还以为惹恼了这位吏部员外郎了呢?结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孙逖这份生气,仿佛是看到了自家的后辈子弟,不高兴了教训一番,这是生气吗?这分明是亲近好不好! 欸,不对,谢三郎什么时候你成了孙逖的后辈子弟了? 有反应快的,孙逖是开元二十二年的科举主考官,王昌龄考中了开元二十二年的宏词科,那岂不就是,人家孙逖是王昌龄的座师? 想明白了的,顿时震惊地看着谢家兄弟,尤其是谢直,刚才孙逖说的明白,谢直的蒙师正是王昌龄,这么算来的话,谢直岂不就正是孙逖的后辈子弟? 意识到了这一点,现场中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嫉妒恨了,自家跑关系走亲戚,费劲吧啦地弄到一张孙府饮宴的请帖,这才勉强坐在了吏部员外郎家的饮宴上,还得作诗、交际,想方设法引起孙逖的注意,最闹心的是,还根本不知道结果。 再看看人家谢三郎,自家人! 别说其他人了,就连谢正都一脸惊喜地看着谢直,他是真没有想到自家三弟还有这种路子。 孙逖对场中的蠢蠢欲动根本不在意,瞥了谢直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既然是自家人上门,还投什么拜帖!? 幸亏你用了瘦金体,要不然的话,你进得来吗? 哼! 拿来吧。” 一伸手,还冲着谢直掂了掂。 谢直一愣,“什么?” 孙逖比他楞得还厉害呢。 “你说什么!?王昌龄的书信啊! 他让你来我这里走动,总得有个凭证吧? 再说了,我是他的座师,他写信问候我一声,也是应该的吧?” 谢直这才恍然大悟,随即一叉手,恭恭敬敬一行礼。 “三郎替王师想员外郎问好。” 孙逖看着他,有点懵,没说话。 只见谢直行礼之后,直起身子,不好意思的一笑。 “书信倒是有一封,不过……三郎,没带。” 没带……没……带…… 周围的人看了,差点疯了,大哥,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不带身上?你不带给我啊! 孙逖也懵,不是,你不带着,你上这干什么来了? “三郎此来,乃是陪我家二哥谢正而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孙逖问:“这是何意?” 谢直答:“三郎本无意行卷,自然不愿接着王师名头接近员外郎。 当然,科举考后,王师书信,自然双手奉上。” 众人一听,简直心痛得无法呼吸啊!你有这么好的资源不用,还不行卷?你不行卷,你把书信借我使使啊,这不是糟践东西吗? 众人这才想起来,老官家报告的时候说的清楚,“汜水谢正求见”,连谢直的名字都没报,一直是以“谢正身边的高大青年”代称,人家连名字都没报,说人家行卷,不合适啊。 不过“心痛”之余,众人看待谢三郎的眼神可就不一样了,听了半天“三郎跋扈”了,结果一见真人,还真没看出来,进门之后谦逊有礼,即便孙逖明言瘦金体如何如何,人家也是神色淡然,最牛-逼的是,他手握王昌龄的书信,明明只要拿出来就可以在孙逖宅子畅通无阻,可是人家就不用,宁愿手抄谢正的诗文集子,也不拿,这叫跋扈吗?这世间还有这么跋扈的?分明是谦虚过头了好不好? 一念至此,众人就把目光从谢家兄弟的身上收了回来,转而投向了杨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00章 我谢谢你 谢直竟然没带着王昌龄的书信。 孙逖面对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把他轰出去?不合适。把他留下?闹心。最后只得无奈地挥了挥手,你自己看着办吧。 谢直一看,嗯,现在不是要脸的的时候,一拉二哥谢正,找地吃饭要紧。 “三郎这边来。” 谢直一看。 杜甫。 “嘿,老杜,你也在?”谢直大喜,拉着二哥在杜甫身边找地方坐下,都没来得及给他们相互介绍,直接开口问道:“既然你在,正好有个事儿问你……” “三郎请讲。” 谢直笑吟吟地看着杜甫,一脸平静地问道:“杨铦在哪呢?” 杜甫闻言一愣,仔细看了谢直一眼,只见他随面目平静,双眼之中却闪动了意味难明的光芒,杜甫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早就脸色铁青的杨铦,这才问道: “三郎找杨家公子,所为何事啊?” 不但是他,就连饮宴上的众人也都一个个支楞起耳朵,杨铦不遗余力地诋毁谢直,大家都看在眼中,如今谢家兄弟一入席,屁股还没坐热呢就着急寻找杨铦,这里面实在太有想象力了。 谢直仿佛不知道周围人都在留意他,嘿嘿一笑,朗声说道: “我找他干嘛?我谢谢他!” 杜甫终究是老实人啊,愣是没听出来正反话,“三郎莫要玩笑,你谢他什么?” 谢直闻言,仰头一声哈哈,再低头,两只眼睛可就眯起来了。 “杨家公子在洛阳城中帮着我们兄弟扬名,多日以来孜孜不倦,我难道还不该谢谢他吗?” 说完之后,已然望向了杨铦——早在杜甫刚才看杨铦的时候,谢直就知道了他的大概位置,现在一看,嘿,柳放,他身边的是谁?脸色铁青,跟受了多大委屈一样,除此柳放脸色惨白之外,其他人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表情,只有他的脸色最不正常,不是他还能是谁? “这位想必就是杨家公子吧?” 杨铦冷哼一愣,“不错,正是杨某,谢直,别人怕了你这个汜水恶霸,我却不怕,你待如何?” 谢直嘿嘿一笑,你要是不说这句,我还真看不出你色厉内荏来。 “老杜,我说是要谢谢杨公子,你看他怎么这样?好像我要欺负他一样,这哪行啊? 这里面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吧? 这样,老杜,你给我说说,杨公子是怎样帮着我谢家兄弟扬名的,别一会谢某谢错了人。” 杜甫闻言,脸上的愁苦更浓,你说我不是浪的吗,我叫他干什么?这会好了,夹在杨家和谢家中间,想不得罪人都不可能了,不过谢直开口想问,他又不可能不说,毕竟人家可是对他有恩啊,最后杜甫一咬牙,耷拉着两条扫帚眉,说道: “杨公子倒是在饮宴上褒贬你谢家兄弟,什么二郎愚笨、三郎跋扈,其中主要是针对三郎你,具体的事由呢,就是你干涉了河南县办理李家客舍的那件杀人案,有孙县尉作证……” 谢直眼神微微一动,却又轻轻点头,他早从李旭那里就得到了消息,说孙县尉投靠了杨家,如今听到他一证人身份诋毁自己,也就不值得大惊小怪了。 只听杜甫继续说道: “今日的饮宴之上,杨铦倒是还好,说了那件杀人案之后就不怎么开口了,倒是他给我们介绍了一位新朋友,据说也是你们汜水人,就是那位柳公子了,柳公子主要说的,是三郎你参加县试的三不服……” 杜甫既然开口,自然没有替柳放隐瞒的道理,原原本本将他的话说了一遍。 谢直双眼微眯,静静地看着对面的柳放和杨铦。 众人一见,初时还多多少少假装着谈谈风月说说诗词,到了最后,也都懒得装了,就静静等着,他们要看看谢直到底如何应对。 偌大的一个孙宅后院,竟然渐渐变得落针可闻,只有杜甫的声音在回荡。 杜甫说着说着也感觉到不对,不过他在谢直的身边,竟然不敢擅自停下,却又被环境所迫,音量渐渐小了下去。 说来也奇怪,杜甫的声音越小,饮宴就越安静,整个气氛也越来越压抑,不知道多少人都感觉到了不舒服,却在这压抑的气氛中不便擅自开口,就连孙逖都在不自觉中停下了手中的酒杯,静静地感受着场中的变化若有所思。 整个饮宴之上,唯一没有受影响的,只有谢直! 双眼微眯,闭口不言,在杜甫越来越小的声音中,静静地盯着对面的柳放。 柳放哪里受过这个啊? 自从谢直一进门,他身上的冷汗就没干过! 他在汜水县的时候就怕谢直,要不是杨龟寿在身前的!我再也不敢了,表哥救命啊!” 众人一听,怎么着,他们还真是表兄弟,怪不得柳放还说他和谢直是亲戚呢,不过,是亲戚更不能胡说八道了啊。 就在众人准备看好戏的时候,谢直突然长身而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01章 留着过年 谢直长身而起,朗声开口。 “杨龟寿,汜水县人,在开元二十二年汜水县试考试之前,与邻居刘四家妻子王氏通-奸,随后又因刘四要出门远行,便合谋杀害了杨家侍女小梅,以一手李代桃僵之法,将小梅的尸身送入刘宅,而把王氏偷入了杨家,此事在汜水县试时真相大白,所以,谢某不服杨龟寿拿到县试第一……” 众人一听都傻了,这事儿这么香艳吗?唉我去,信息量好大,这王氏得长得多好看……不是,这杨龟寿果然不是东西,别说谢直了,我也不服。 只听谢直继续说道: “刘公子,乃是现任汜水县县令的嫡亲侄子,参与我汜水县科考,我谢直也不服,我当场就对刘县令说,要不让刘县令避嫌,要不让刘公子回原籍重考,刘县令一番考量之下,免去了刘公子的县试成绩……” 众人一听,哦,原来是这么回事,草,这县令得吃相也太难看了,就主持个小小的县试,还把自家侄子叫到汜水县参加考试!哼,我们这些人都是从县试搏杀出来的,最是看不起这种走裙带关系路线的,这还说啥,必须不服,嗯,谢三郎,好样的! 然后就看着谢直瞥了柳放一眼,吓得他一哆嗦,谢直撇了撇嘴,颇为不屑地转过头去,看向杨铦。 “杨公子,你我神交已久,如今却是第一次见面,关于汜水县试三不服,谢某这么解释,不知道杨公子可还满意?” 众人一听,精神为之一振,正戏来了! 只见杨铦冷冷一笑。 “这有什么满意不满意之说? 你汜水县的县试,自然是你汜水县人自为之,杨某不过洛阳城中一学子,管不了那么宽,也不懂你们汜水县人内部到底是怎么回事,谢三郎你却与我说不着…… 不过,汜水县之事杨某虽然不管,洛阳城中的事情,杨某倒是愿意说上一说。 谢三郎,我只问你一句话,河南县积润驿客舍杀人一案,你是不是参与了?” 要收这位杨铦也真不是个草包,一见谢直亲自出面,又知道了他和孙逖之间的关系,就知道在孙逖家的饮宴上落不了好,尤其是柳放这个猪队友,生生被谢直吓得“投敌”了,他就干脆来了个避重就轻,汜水三不服,你不服就不服去吧,反正我一个洛阳人,我也是道听途说,就算说错了,也全是柳放说错了,有什么事儿,你们似水人自己掰扯去,我就问你洛阳城中的事儿,反正有河南县县尉给我站台,你说出一朵花来,到最后也是个争论不休的局面,怕啥?只要有一半人信我、信孙县尉,就算是坏了你们谢家兄弟的名声,在这个科考在即的日子了,坏了名声是什么后果,自己想去!反正我没损失! 而且他问话也特别有技巧,只问是否“参与”了,而根本不提什么“闯公堂”、“气县令”之类的话,跋扈不跋扈的,刚才已经说明白了,只要谢直承认“参与”了这个案件,其他的事儿,咱不提,他不就实实在在落下一个“跋扈”的名声? 在场的都是明白人,一个个能考过县试的,起码不是笨蛋,杨铦的话一说完,在场大部分就听明白了这货到底是什么心思,不屑者有之,担忧者有之,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谢直,都要看着这位只闻其名不知其实的汜水谢三郎如何应对。 谢直一笑,点点头,道:“那件案子啊……谢某还真参与了,要不然怎么认识老杜的?” 说完,还转头冲着杜甫一笑,笑得那就叫一个轻松。 杜甫呢,都快急死了,大哥,你怎么逮什么都认啊?你听明白人家前后话了没有啊!这是说咱俩交情的时候吗?你破案时候那机灵劲呢!? 大急之余刚要说话,却被杨铦抢了先。 “既然如此,那么杨某无话可说,汜水谢三郎果然名不虚传!” 什么名,自然是跋扈之名了! 杨铦简直心花怒放啊,就没见过这样的,以前还听说谢直这个吧那个吧,简直都要把他吹嘘上天了,今天一看,这不是一个二愣子吗?还得我担心这么久,你承认了就好。 谢直仿佛不知道其他人心中的想法一样,又像是回忆,又像是自省,一脸憨厚地喃喃出声。 “嘿,你要是说那个案子吧,当堂出言,却是对罗县令不太尊重,勘验现场的时候,谢某也倒是数落了戴捕头两句,至于孙县尉……呵呵,我的懒得跟他说话……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还却是有点跋扈了……” 一番话出口,众人都有点不明所以,这事儿还有自己承认的?另外刚才看他和孙逖之间的对话,也没看出这位谢三郎有什么跋扈之举啊,尤其他有王昌龄的书信在身都不来孙府投卷,这要是说他跋扈,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 杨铦却不管那个,高兴就行了,管那么多干什么?不过大喜之余,他还真有点不适应,这货……怕不是个傻子吧? 杜甫实在是忍不住了,“三郎,话不要乱说,跋扈二字你要是认下了,这名声……这名声……” 谢直却不以为意。 “老杜,不必担心,你我虽然关系不错,不过终究还是不熟悉,你却不知道谢某的跋扈,也是分人的……” “这话怎么讲?” “对一群只会背后说人坏话的小人,跋扈一些,又有何妨,难道还留着他过年吗!?” 谢直一语出口,脸上假装的憨厚早就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却是微眯双眼之下的阴狠。 杨铦在他的目光中,竟然一震,两道目光如同刀剑一般直刺而来,他断然没有想到,刚才还跟二愣子一样的谢直,竟然在瞬间图穷匕见。 倒是谢二胖子的脑回路跟别人不太一样,愣是没有感觉到谢直的爆发,还迷迷糊糊地问呢。 “三郎,‘留着过年’是个啥意思啊?” 谢直冷冷一笑。 “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啊?辛苦了一年,就吃素馅,过不过去吧?不得想办法把留了一年的诸杀了?” 谢正恍然大悟。 孙逖忍俊不禁。 众人哄堂大笑,留着过年感情是这个意思?这是把人当畜生了啊!? 杨铦脸色铁青。 “谢直,你说谁呢!?” 谢直冷冷一笑。 “说的就是你,小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02章 我便跋扈又能如何 杨铦闻言大怒,我堂堂一个士曹参军家的公子被你骂做小人?今天就是把官司打到河南府去,也得跟你掰扯个清楚。 一念至此,杨铦也站起身形,连续两步走到饮宴正中,和谢直相距不过一步,正面站定。 “汜水谢直,饭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随便说,你敢肆意辱骂杨某,可要想好了承受应有的后果!” 谢直哈哈一笑。 “骂了个背后乱嚼舌头的小人,还有后果? 哈哈……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真要见识见识?” 杨铦大怒。 “谁是小人!? 你是不是参与到了河南县命案之中,你是不是逼得孙县尉、戴捕头在命案之中毫无建树?你是不是刚才都承认了!? 你既然敢承认的话,你还不敢让人说吗!? 杨某说你跋扈,可有半点不妥之处?” 谢直冷冷一笑。 “算了吧,杨公子,用不着摆出这份为了河南县才义愤填膺的样子。 我谢直得罪了你,无所谓,你来找我啊,当面锣、对面鼓,敲打清楚也就是了。 你怎么做的? 装作一份义愤填膺的样子,举着孙县尉那个小人的大旗,在洛阳城中败坏我们兄弟的名声,这就是你们杨家的处世之道吗?” 众人一听,唉我去,这里面还有事呗?从一开始好多人就不明白,杨铦撑着了?人家谢家兄弟跋扈就跋扈去吧,有你啥事啊?你天天这么抹黑人家,还这么不遗余力地,图啥?现在一听,明白了,敢情是谢直得罪过他,那么杨铦的所作所为,岂不就是报私仇? 杨铦听了,顿时脸色一僵。 “你休要血口喷人! 杨某生在洛阳长在洛阳,年长之后就在国子监进学,连汜水县都没有去过,又如何与你谢直结仇?” 谢直冷冷一笑。 “你是没去过汜水县,不过,你杨家可有人在汜水县啊……?” 杨铦终于脸色大变,刚要说话。 谢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现在要说话,你最好老老实实听着……” 杨铦一梗脖子,“我要就不听着,你待怎样?” 结果。 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之中,飞起一脚,狠狠踹在了杨铦的小腹上! 众人一片哗然,卧槽,这就直接动手了!?果然跋扈! 杨铦也没想到谢直敢动手,被一脚踹了个结实,蹬蹬蹬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就起不来了,不过片刻,汗如雨下,疼得他脸都白了。 谢直居高临下的看着杨铦,冷哼一声。 “你不是在洛阳城大肆宣扬谢某跋扈吗? 好! 谢某今天就跋扈给你看!” 说完,也不管众人惊疑不定的眼神,直接开口。 “众位有所不知,杨龟寿所在的汜水杨家,本就是汜水县一个富户,在几年之前突然兴旺发达,有传言是抱上了洛阳城中权贵家的大腿,还常常以弘农杨氏自居…… 在下和杨龟寿的争斗,诸位也知道了。 他杨家不说自家子弟丢人现眼,却说是我谢直拦了他家子弟上进的前程。 哼! 如果说这样也算是拦他前程的话,这样的人,有一个我拦一个! 再说这位杨铦杨公子,在洛阳城中大肆诋毁我们兄弟,我还曾问过我家二哥,是不是和他之间有什么龌龊,我二哥说没有,我当时还纳闷呢,这杨家公子没仇没缘的,何必诋毁我们兄弟? 直到今天我看到柳放和他搅和在一起,谢某这才想明白,杨铦杨公子在背后诋毁我们兄弟,这是给杨龟寿出气呢啊……为啥,诸位不知道,柳放和杨龟寿也是表亲,平日里关系最好不过……” 众人一听,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哈。 别的不说,柳放和谢正是正经的表亲,结果到了洛阳之后,连谢家的门都不登,却转投到杨家门下,还跟着杨铦满世界给谢氏兄弟散闲话,这么一看的话,要说他和杨氏的关系,那绝对浅不了,那他要是愿意跟在杨铦的身后,这杨龟寿和杨铦的关系,也就不言自喻了。 这么一看,杨铦诋毁谢家兄弟,是为了杨龟寿出气,这绝对说得通! 好啊,杨铦,你这是拿我们都当傻子了!怪不得谢三郎见了你就是一脚,该! 杨铦倒在地上,看着身边众人看待自己的眼神都变了,不由得大急,有心说话,却实在是疼痛难忍,终究没说出来。 谢直的话还没说完呢。 “除此之外,诸位知道刚刚提到的那件命案,其实也和杨家杨铦公子有关?” 众人一听,这还有内幕呢!?一个个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杨铦一见,神魂俱震,强撑着开口。 “谢直,你可想明白了……” 谢直闻言,哈哈大笑。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是你杨家和我谢家不死不休而已! 你现在还敢威胁谢某?你以为你杨家愿意和解,我谢直就会放过你杨家不成!? 早在你准备开口诋毁我兄弟二人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如今的局面!” 杨铦闻言,不由得面如土色,他也是万分后悔,早知道这样,绝对不会去招惹谢直了。 谢直却不管他如何,开口说道: “积润驿李家命案,死者乃是李家客舍的掌柜,也是谢某同窗李旭的哥哥。 杨家和这件案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诸位有所不知,那李掌柜的妻子,正是姓杨! 杀他的人,却是杨氏的陪嫁奴才! 而这位杨氏,正是杨铦杨公子的堂姐!” 众人一听,惊骇莫名! 这里面的信息量太大了! 杀人的是杨家的奴才,他为什么杀人?杨氏又在这里面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看着案发之后杨铦这一番上蹿下跳的劲儿……我的妈,这里面有多少事儿啊?! 谢三郎也是倒霉,不知不觉之中就掺和了进去,他把杜甫解救了出来,还直接指出了真凶……往深一点想,岂不正是坏了杨家的好事? 怪不得杨铦没完没了地诋毁谢家兄弟呢?敢情还真是报私仇啊?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在场所有人看杨铦的眼神可就不对了。 你俩有仇你俩打去!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那也是你们之间的事儿,但是你没完没了地对着我们说谢家兄弟如何如何,这是几个意思? 拿我们当傻子,信了你的话,然后帮你一块诋毁人家兄弟!? 卧槽,这什么人性啊!? 幸亏人家谢三郎当面把你给揭穿了,这要是我们没留神信了你的话,但凡说过人家谢氏兄弟一句不好,日后如何相见!? 就连孙逖听明白了前因后果之后,都是冷冷一哼,看待杨铦的眼神,毫不掩饰的厌恶! 就在此时,老官家又来回报。 “门外有谢家家仆前来寻他家三少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03章 枯枝败叶 谢家家人来找谢直?还直接找到了孙逖家的大门口? 孙逖一听,心里就“咯噔”一声,不会是谢家出什么事儿了吧? 要知道这种事儿可不常见。 你想,谢家兄弟俩干嘛来的?就算谢直是来找杨铦算账的,那谢正呢?还不是过来行卷的? 你这正行卷呢,家里来人找你,小事儿能来人吗?问问晚上吃啥?那不是有病吗? 真要是小事就敢登门,少不得一个“不懂事”的评价甩给你。 家人都不懂事,你能懂事到哪去? 要是给所有人留下这么个印象,行卷还有效果吗?这不是白费劲了吗? 所以,肯定是大事儿! 一想到这里,孙逖也不敢怠慢,赶紧让老官家把人叫进来。 一看,牛佑。 谢直也愣了,要是谢家有事,应该是小义过来找谢正才对,怎么来人是牛佑呢?什么事儿啊,还找这儿来了? 牛佑走到谢直身边,“三哥,别怪我自作主张,这个事儿出得急,我想着,可能对你有用就来了……”说着附在谢直身边,把事情前前后后一说,谢直听了,脸上那叫一个精彩。 这个时候,杨铦终于缓上一口气来,慢慢悠悠地从地上起身,一脸怨毒地看着谢直。 他想走。 刚刚转身,却看到饮宴中众人的目光,这些鄙视、埋怨、甚至不屑的目光,深深刺痛了他。 他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他爹是河南府的士曹参军,虽然在洛阳算不上越过分,他越听越来气,走了几步牵动了腹内的伤势,“噗”,一口鲜血就喷出来了! 谢直能放过他吗? 一见杨铦掩面逃走,谢直还在他身后喊呢。 “对,快着点啊…… 你说这李旭也真是,抓-奸就抓-奸呗,你往河南县衙送个什么劲? 还不让穿衣服,大被伙一卷,抬着就走! 这家伙,从积润驿到洛阳城,三十里啊,这得多少人看见啊…… 哎呀,吐血啦? 孙老官家,扶着点扶着点,现在人家杨家就指着杨公子呢,咱可不能让他出事喽,他还得上河南县衙去看人去呢…… 欸,对了,杨公子,你去的时候,记得带几件衣服啊……” 眼见着杨铦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孙府,谢直这才意犹未尽地闭嘴。 周围众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这位爷……这张嘴……我的妈,以后得罪谁也能得罪他啊!他特么损了! 谢直却还觉得不过瘾,吧唧吧唧嘴,突然对二哥谢正说道: “对了,二哥,此情此景,我突然想起你前些日子给我说起的那句残句来……” 谢正都懵了,我什么时候说过啥残句啊? 只听谢直说道:“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要说谢二胖子的脑回路就是不一样,不想别的,还跟那品这句子呢,琢磨了半天,一摇头。 “好句子,他不配!” 谢直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那叫一个畅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04章 正直兄弟,老吓人了 杨铦走后,一时之间诗词相和,饮宴之上其乐融融。 自然没有哪个傻子又蹦出来为难谢家兄弟,且不说人家和饮宴主任孙逖之间的关系,就说得罪了谢直,你抗得住吗?刚才那位吐血的没看见么? 不但没人难为他们兄弟,还有无数人为了他们兄弟转啊,就算谢直直接明言一首诗都不做,大家也不以为意,一个个还都称赞个没完,那好听话说的,就跟不要钱似的,别说谢家兄弟了,就是杜甫都快听不下去了。 不过他也是特别理解这群人,都怕啊! 怕谁? 谢直呗! 你想想,杨铦被谢三郎一顿毒舌,直接气得吐血,这还不算,关键是谢三郎还甩出来一个残句。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好不好? 绝对好啊! 七绝圣手的成名作,谢直用起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偷师父的诗词,算偷吗?绝对不算! 但是别人不知道啊。 一听这十四个字,厉害了我的谢三郎!牛-逼说的是谁,就是你! 最关键的,得看这个残句用的地方。 今天杨家丢了大人,不光杨铦,还有他那个与仆人通-奸的二姐。丢人就丢人吧,高门大户里面这种事还算事吗?只不过别人家丢人,还真没他们家这种影响力! 这要是在往常,丢人就丢人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也都慢慢忘却了。 但是,“一片冰心在玉壶”一出,得,谁也忘不了了! 可别小瞧顶级诗词在大唐的传播能力,后世一首顶级流行歌曲,用多长时间风靡全球,大唐一首好诗就用多长时间风靡大唐! 饮宴上的所有人,几乎在听到“一片冰心在玉壶”之后,就可以肯定—— 一天之内,风靡洛阳,一月之内,天下传唱! 你想想,偏远山区的文人们一听,卧槽,这句子牛-逼啊,谁写的?谢直。在什么场合写的?孙府饮宴。因为什么写的?……卧槽,还有这事儿呢?快说说,哦,杨家是吧,嗯,杨二姐哈,还谁?杨铦,明白了,我全记住了! 这么好的诗句,再裹上香艳的花边新闻,在大唐,这就是核-弹!绝对是震动天下的那种级别! 最关键的,这还是一个残句! 文人都多多少少有点小矫情,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嘛,既然是残句,又这么好,我是不是能帮着补齐喽?这么一想,行嘞,你就琢磨去吧,还不得把杨家这点子事儿翻来覆去地折腾个底掉?真应了那句话——杨铦:我也想低调啊,但是实力不允许啊! 如果说谢直仅仅是因为杨二姐的事儿,把杨铦怼得吐血,这也算不得什么,饮宴之上这些人都见识过,但是,谢直在杨铦掩面逃走之后,还甩出来这么个残句,这特么就太狠了! 这是往死里下刀子啊! 谁愿意得罪这样的狠人啊!?疯了!?你也想让你的糗事伴随着一句残句天下传唱吗? 再往深了想一想,人家谢直还有一手瘦金体的绝活呢! 瘦金体也就是流传出来的字帖太少,才勉强风靡了洛阳,等他倒出功夫来,放开手脚一写,风靡天下也是指日可待啊。 然后……要是谢直再把今天的事,用瘦金体做个记录……所有人都想替杨家默哀三分钟——这特么死得也太惨了! 这就是把核-弹顶在你脑门上引-爆啊! 这谁受得了!?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 你要想遗臭万年,行嘞,赶紧找谢直吧,准没错! 你说饮宴上的这些学子,谁敢以身试法?赶紧奉承着吧,还得考虑好姿势,可别一句话说的不对,惹了人家不高兴,那可就麻烦了,唉……心累。 然后大家诡异地发现,谢三郎还真跟别人不一样。 一般人听见好话,都乐呵呵的。 他不。 面无表情,看着就吓人。 但是呢,只要一夸他二哥谢正,嘿,立马给你个笑脸。 这还等什么?整吧! 张兄:今日得见谢家贤昆仲,真是三生有幸啊,尤其看了刚才诗文集的残篇,谢二郎的诗,谢三郎的字,真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诗好,字也好,堪称一时绝唱…… 刘兄:对对对,说的没错,在下看了谢家二郎的诗,顿觉胸怀舒畅,必定是有大心胸大情怀之人才能写出这样的诗篇来…… 张兄:此言恰如其分啊,别的不说,就说刚才二郎那句“他不配”,简直是振聋发聩,绝对是正直之人的快言快语…… 刘兄:张兄此言正合我意,嘿,巧了,二郎以“正”为名,三郎以“直”为名,想必是谢家大才对你们兄弟满怀期许,贤昆仲也果然不负众望啊…… 张兄:嘿,刘兄,你这不说,我还真没有注意到,果然如此,这么说……谢氏昆仲,岂不就是洛阳城中的“正直兄弟”! 刘兄:不错,不错,正是“正直兄弟”! 唉妈,谢直自己听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两位,我们今天是来给我二哥行卷的,不是来出道的,你们怎么还把“组合名字”都给我起好了呢? 孙逖也实在受够了。 “天色不早,到此结束吧…… 诸位都是我大唐才子,愿你们在日后的科考中如愿以偿。 诸君,饮胜!” 众人一听,共同举杯,喝了之后,一个个如蒙大赦,跑的一个比一个快,赶紧走吧,太累了。 其中就属刘兄和张兄俩人跑得最快,快撤!我都快没词了!以后行卷真得打听清楚了,谢家兄弟出席,老子坚决不去!就这么短短半个时辰,老子把所有能说的好话全说遍了,下回见面只能夸他们老谢家的八辈祖宗了,要不是真没词了! “正直兄弟”也要撤,却被孙逖叫住,等众人都散去以后,孙逖这才一脸苦笑地对谢直说道:“你这又是何苦?王昌龄就没教过你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吗?” 谢直却摇头: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我兄弟注定是要在科举一途上昂首前行的,自然没有精力陪这些宵小过家家玩! 正好,杨铦蹦了出来,我就用他打个样儿! 我就是要全天下都知道,敢给我们兄弟科举捣乱的,我就能让他身败名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05章 保你一个进士出身 孙逖盯着谢直,久久不语,仔细品味着“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这句话,到了最后一声长叹。 “也罢。 这个道理合适不合适的,我也是不知道了,既然事已至此,也多说无益了。 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之后,孙逖又谢直: “你是考县试过来的?要走乡贡的路子来科举,府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谢直一听,一声苦笑,这不也正闹心呢嘛,到了洛阳短短几天,你看看这都多少事儿了?破案、考明法、跟着二哥硬怼杨铦,他倒想看书呢,也没工夫啊。 孙逖一听,顿时脸就是一沉。 “胡闹! 既然府试还没有把握,你就往死里面得罪士曹参军家的公子? 你不知道府试就是人家河南府的事儿? 你家有个法曹参军不错,不过也就是和杨家的士曹参军势均力敌而已,可是你得想明白了,要想成事,势均力敌还不够,可人家要想给你坏事,一个士曹参军就能把你挡在府试之外!” 谢直听了,讷讷不言,这不是也没办法嘛,总不能不搭理他,就看着杨铦诋毁我们兄弟啊? 孙逖让他弄得没辙没辙的,最后还是说道: “这样吧,河南府尹李适之、河南府少尹严安之,我倒是跟他们两人还有些来往,我给你写两封信,你拿上,再把你自己的诗文准备一下,去行个卷…… 我可告诉你啊,你给我老实着点,也学学你二哥的沉稳,像个赴考的学子一样,老老实实地去,就凭着你一片冰心在玉壶的才情,再加上瘦金体,肯定没问题。 只要入了他们两个的法眼,再让你家二叔给你使使劲,府试倒也不难……” 谢直一听可就纠结了,人家孙逖纯粹是为了他好,河南府尹、少尹,那是大唐河南府的一把手、二把手,河南府的府试,就是他们俩说了算,要是得了他们的赏识,府试一事,自然手到擒来,不过呢,听孙逖的意思,还是要行卷,这个…… “启禀员外郎,三郎前来洛阳钱发下誓言,今年科举,不行卷,不干谒!” 孙逖一听都疯了,你不行卷……你不行卷你考个屁啊。 连忙再劝,谢直只是摇头。 到了最后,孙逖也没招了,没好气地说道: “行行行…… 你这小子,真是倔强! 前些日子,你师父王昌龄来信,说什么不行卷、不干谒,我还以为是开玩笑,今天我才知道,你这小子这是要玩真的啊! 行吧,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过你记得写信去汜水,告诉王昌龄,别说我这个座师不帮他的得意弟子,我本在长安为官,要不是追随圣天子,也不会前来洛阳,我本就和河南府的这个官员没有多深的交清,你要是行卷,我倒是能给你当一块敲门砖,可是你要是不行卷,我可没能耐让你直接通过府试…… 既然你不愿行卷,就自己想办法吧……” 谢直听了,赶紧行礼答谢,起身之后,却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 “员外郎,您看,我二哥……?” 孙逖差点被他气死,你自己还没个着落呢,还记着你二哥谢正!? “你二哥不用你管! 他本是国子监出身,自己就有尚书省试的资格,你想他,你还不如好好想想你自己呢!” 谢直闻言,嘿嘿一笑,陪着笑脸说道: “这不是一事不烦二主吗,咱们什么关系啊,这不是想让您给我二哥帮个忙呗?您说,我也不能白来不是?” 孙逖愣是被他这份不要脸给气笑了,还不能白来?啥意思?你跟我这玩贼不走空呢?不过他看着谢直的笑脸,终究没有忍心骂出口。 “行了,你也不必如此。 给你说实话吧,我大唐立国百年,科举也举行了百年,历数主考官,也有几十个了,这些人之中,固然有仅仅为朝廷选材一年之人,不过多数都是连任…… 我是开元二十二年的主考官,现在还在吏部司勋员外郎的职位上,要是没有特殊情况,开元二十三年的科举,应该还是我主持…… 如果我还是主考的话,免不了保你二哥一个进士出身!” 正直兄弟一听,顿时大喜,赶紧施礼拜谢。 孙逖摆了摆手。 “你们兄弟不必如此,也是二郎的才学到了,我才敢给你说这话…… 行了,你也放心了,好好想想你自己吧。 我也愿意保你们兄弟二哥同中进士,这也算是士林之中的一段佳话…… 不过,能不能成,就得看看你这个不行卷的赴考学子,到底是如何通过府试的了……” 谢直听了,这还说啥,赶紧再谢谢吧,人家身为科举主考官,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能有什么奢求? 两人道谢之后,便要告辞。 孙逖点头,最后嘱咐了一句。 “二郎近日无事,可多往我府走动…… 倒是三郎,你要府试,我也帮不上忙了,你好自为之吧……” 两人离开孙府,谢正一把就拉住了谢直。 “老三,你看这事……” 谢直一笑。 “二哥,你我兄弟之间还说这些干什么? 集中力量办大事嘛,能给你帮上忙,小弟心中也是欢喜。 另外二哥也不必多想,刚才员外郎的话你也听见了,他是有心让你我二人共同考中进士,可不是你抢我三郎我的进士…… 也就是三郎心中有所坚持,这才没有借助员外郎的力量…… 不过二哥也不用担心,等通过了府试,我也不用行卷了,我就在家等着员外郎选中了我…… 哈哈……二哥,你说要是咱们兄弟一同中了进士,祖父得多高兴?” 谢正听了,知道根本劝不下来他,也就不多说了,不过还是不免担忧地问道: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说了,不过,二郎对府试可有把握?” 谢直有个屁把握!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的情况起码比原来要好吧? 有了孙逖的承诺,只要通过了府试,岂不就是进士到手? 总比过了府试再琢磨省试要好不是? 现在的问题,只不过是如何通过府试而已…… 一念至此,故作爽朗一笑。 “山人自有妙计,二哥就拭目以待吧!” 谢正也听不出来是真是假,无奈之中,只能叹息。 就这样,两人说说笑笑回到了谢府。 一进门。 谢璞拎着棍子正在正堂等着他们俩呢! 卧槽,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快跑! 刚转身,谢璞就是一声怒吼: “小义,关门!今天我非打死这两个畜生不可!” 唉,到底是没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06章 好一个热闹了得 谢直一见二叔捏着棍子来了,转身就跑,不跑干啥?等着挨削啊? 结果小义直接就把大门给关上了。 “小义,你要作死啊!?” 谢直急了,一看谢璞怒气冲冲那劲儿,就知道今天这关绝对不好过啊。 小义在门外面还喊呢,“三少爷,别怪我,小义也是没办法啊,您自求多福吧……” 说时迟,那时快,谢璞已然到了身后。 哎呦我去,快跑。 也顾不得和小义掰扯,找准了一个方向,一头就钻了过去。 他跑了…… 还有个谢二胖子呢。 谢正从小也没习武,又长年在洛阳国子监求学,再加上吃的不错,体型就微微有些发福,要不怎么叫他二胖子呢? 谢正一看他爹来了,吓得都没想起快跑这点事儿来,还想解释呢,刚一张嘴。 “爹……” “我让你爹!” 谢璞恶狠狠地一棍子就下去了,正削在他的大屁股上,削得小胖子“嗷”的一声,直接就蹦起来了。 就这,谢璞还不解气,也不追谢直了,抄起棍子就冲着谢二胖子下了家伙,一边削他一边还在骂。 “你特娘还知道我是你爹!? 你们出去惹事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啊!? 还敢跟杨家不死不休! 我让你不死! 我让你不死!” 谢二爷虽然气急了,下手还算有分寸,就追着谢二胖子的屁股打,谢二胖子被揍得“嗷嗷”直叫,半捂着屁股,一个劲地躲,他转着这么一躲,谢二爷就转着圈追着打,爷俩儿可就在院子里转上圈了。 爷俩儿这么一折腾,就惊动了后宅的冯氏。 冯氏正带着小岚儿玩呢,一听谢二爷又急眼了,赶紧过来,小岚儿也蹦蹦跳跳地跟着,到了前院一看,哟,你们爷俩儿挺会玩啊,这是爱的魔力转圈圈吗? 冯氏刚要说话,小岚儿却不干了,她一见二哥被她爹打得嗷嗷直叫,心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直接奶声奶气地大喊。 “爹,别打我哥…… 三哥在那藏着呢!” 说着还用短短的小手指头一指。 谢直顿时就怒了,你个死丫头,为了你亲哥,就把三哥卖了是吧?你给我等着! 谢璞一听,对啊,还有三郎呢!嗯,这是亲儿子,哪如侄子打得顺手? 一念至此,谢二爷放开谢正,拎着棍子就奔谢直来了。 谢直哪能吃这亏?跑!谁也别拦着我! 就这样,谢直前面跑,谢璞后面追…… 然后,还有,谢正……要说谢二胖子对谢直真是没得说,自己都被削成那样了,一看他爹要接着揍谢直,顿时急了,一瘸一点地在后面追他爹。 然后,还有,小岚儿……五六岁的小孩最是真实,就是心疼她哥,一看谢璞还跑呢,哇的一声就哭了,不管不顾地往谢正怀里扑。 然后,冯氏一看就急了,她心疼闺女啊,你才五岁,你瞎掺和什么!?这大棍子要是给你一下,你受得了吗?赶紧追! 就这样,谢家的前院那叫一个热闹,过年都没这么热闹过! 不过热闹归热闹,终究长久不了——谁家过年也过不了一辈子,过了初六都得琢磨上班不是——谢璞有点过,老谢家就没有怕的事儿! 你也跟祖父大人学过武,怎么读书之后倒是怂了!?” 谢璞听了,气得眼睛都眯不上了! “你放屁! 谁说我怕了!? 他杨家怎么了!?敢诋毁我谢家子弟,我早就想弄他了!” 谢直问:“那你打我们干什么!?” 谢正也哭,特委屈,“是啊,为啥啊!?” 谢璞气更大了,合着你俩这半天还不知道为什么呢!? “我是问你们有什么资格代表谢家!? 你们祖父还健在! 洛阳城是我这个谢家第二代掌管! 就算我死了,也还有你们大哥在陇右! 你们是谢家子弟,还不是谢家家主!有什么资格代表谢家跟杨家宣战! 干什么!?要造反!?” 一顿喷之后,谢二爷还不消气,直接大棍子抬起了,直指谢直。 “就算杨家背后诋毁你们二人,你要当面给他难堪,可以! 就算你看不上杨家,要和他们不死不休,也可以! 但是你们起码要回家跟我商量一下! 怎么个不死不休? 就用嘴说?有个屁用! 轻易不能出手,出手就要赶紧杀绝!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 你俩倒好,行个卷还能给家里结仇,结了仇也不怕,当面宣战,还不死不休,把一个杨家子弟气吐血了就叫不死不休!?都有没有脑子!” 现在好了,杨家早早知道了你们得想法,这叫打草惊蛇,懂不懂!?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谢直一听,呃……好有道理啊,仔细一想,他就明白了,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他还不适应大唐的思维模式,大唐跟后世考虑问题的出发点可不一样,在后世,十八岁以后什么事都是你自己的,就算杀了人,也判你一个人,在大唐可不行,别说十八岁,就是八十八,不管什么事,都是一家子人的事儿?你看杨铦不顺眼,可以,但是你要嚷嚷不死不休,那就是两家人的事儿了。 这事儿,大意了…… 不过关于如何不死不休这种技术性的问题,谢直倒是有不同的看法。 他刚要说话,却听得小义在门外回禀。 “老爷,完事儿了吗?卢中丞,来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07章 卢奕求字 有人来访。 谢直一看,得,也先别说了。 谢璞命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呃……主要是让谢直把谢正扶起来,让冯氏先带着不停抹眼泪的小岚儿回后宅,然后他自己大棍子收起来,下回还得使呢…… 这才让小义开了大门。 卢中丞一进门就笑了。 “嗬,挺热闹啊……” 谢璞满脸苦笑。 谢正倒是知道给他爹打岔,龇牙咧嘴地上前一步,“见过十五叔。” 谢直不认识这位,不过跟着二哥叫,肯定没错,也是上前一步,“见过十五叔。” 卢中丞上下打量了谢直几眼,哈哈一笑,“你就是谢三郎?不错,不错……叫我一声十五叔,不算亏,真算起来,你二哥还是随着你叫呢……” 谢直一愣,我在哪又冒出这么一位十五叔来? 旁边的谢二爷见他一脸迷糊,不由得冷哼一声,没好气地给他介绍。 “这是你大姐夫的族叔,排行在第十五,你大姐在卢中丞面前,也是要称呼一声十五叔的,怎么?跟着你胞亲姐姐叫人,难道还错了吗?” 谢直这才恍然大悟。 前文说过,谢家的第三代,一共是男丁三人,大郎谢方在陇右从军,二郎谢正求学国子监,三郎就是谢直了,除了这三位男丁,其实谢家第三代还有两个女孩,二妹就是冯氏所出的小岚儿了——岚儿这个二妹的排行,可不是二房跟着谢正排下来的老二,而是整个谢家第三代所有女孩的单独排行,她排在第二,在她的上面,自然就是大姐了。 谢家的大姐单名一个字,瑾,乃是大郎谢方、三郎谢直的同胞姐姐,在十八岁的时候,由二叔谢璞出面,嫁到了幽州,成为了范阳卢氏的媳妇。 提起这位大姐,谢直的印象已经不多了,毕竟她出嫁的时候,他刚刚九岁,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呢,除了记着姐姐对他们兄弟特别好,有点长姐如母的意思之外,其他的记忆早就模糊了。 如今谢璞一提起大姐来,你还真别说,谢直还真有点想念她了。 至于这位卢中丞,自然是范阳卢氏出身,单名一个奕字,早年间进士出身,几经迁转,到了洛阳为官,官居御史中丞,负责留守东都,掌管东都御史台的一应事务。 也正是因为他和谢璞都在洛阳为官,两人通过工作认识,随后逐步熟悉,到了最后演变成无话不说的好友,要不然的话,以谢家这种小门小户,如何能把嫡亲闺女嫁入范阳卢氏这种“五姓七家”。 “还不快快见过你十五叔?” 谢璞将卢中丞让到了正堂之中,分宾主落座之后,让谢直重新见礼。 知道了前因后果,谢直自然不敢怠慢,规规矩矩地行礼。 卢奕点头称好,双眼中满是笑意,这位卢中丞还真没拿自己当外人,乐呵呵地说了几句之后,又转向了谢璞,旧事重提。 “成甫(谢璞字),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让你如此动怒,把贤侄打成这样?” 还能是因为什么?谢二爷倒也是不见外,直接就把刚才的事儿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卢奕听了以后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一脸揶揄地问道:“那不对呀,这不是三郎惹的事儿嘛,怎么我就看着二郎挨揍了?好像还被你打的不轻呢……” 谢二胖子一听,哎妈,对呀!不死不休是老三说的,那为什么是我挨顿揍呢?他虽然被老爹着实教训了一顿,但是那管毛用啊,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 胖子那幽怨的小眼神儿,直接又把卢奕给逗笑了,谢璞更是老脸一红,这么想的话,还真是那么回事,不由得狠狠瞪了谢直一眼。 谢直能说啥?我跑得快?二哥挨揍是因为该减肥了?那不是找事儿呢吗?闭嘴,装傻吧。 谢璞一见他装傻,又是冷哼一声。 卢奕见了,不由得好笑地劝慰道: “成甫也不必如此,洛阳为官之人,谁不知道你谢璞谢二爷的名声? 如果说杨士曹的杨家乃是睚眦必报的话,那么你谢家呢? 硬朗! 硬朗得让人无话可说! 前些日子听说杨铦在诋毁三郎兄弟二人,我当时还在奇怪呢,你谢家还能受这份委屈?今天一看,果然,反击来了,哈哈,实不相瞒,我等原来在洛阳为官的众人,都在等着你谢家的反击呢,谢家果然还是那个谢家!” 谢璞闻言苦笑。 “反击自然要反击的,谢某正在谋划,不过谁能想到这两个小子胆敢擅自做主?” 卢奕哈哈一笑。 “也正常啊,不管他们年纪大小,不都是你谢家子弟吗? 你们谢家从老校尉那一辈人就硬气。 到了你谢璞,还硬气。 今天看了二郎三郎的所作为所,哈哈……你谢家后继有人啊! 端的是好硬的家风!” 谢璞无奈苦笑,家风还能有好硬的?这话听着怎么跟骂人一样啊?不过他能说啥,谢老校尉从军多年,一身的军人做派,他执掌洛阳司法事多年,在洛阳城中号称铁面无私,也是强硬得不要不要的,再看谢直今天的作为,欸,听说了有人诋毁,不找人,不平事,打听清楚了杨铦在哪,直接就莽了上去,这还不硬气吗? 算了,硬就硬吧,老谢家也就是这样了。 他也不想多说这么,开口转换了话题。 “卢兄此来……?” 卢奕一笑,“我是来找三郎的。” 谢直听了就是一愣,他是到了今天才知道有这么一位十五叔在洛阳城,那真是一点交集都没有,卢奕找他干什么?突然心中一动,顿时脸色大变。 “十五叔,可是我大姐她……?” 卢奕赶紧摇头。 “三郎不要多想,你大姐在范阳好着呢,夫妻琴瑟和鸣,膝下又有小儿女环绕,小日子过得很是不错,你不必担忧。” 谢直点头,这就好,不过既然大姐没事,你找我干啥啊? 卢奕笑了。 “瘦金体风靡洛阳,平日里难得一见,以前不知道,今日才明白原来是三郎的手笔。卢某此来,是和三郎求字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08章 写不了 卢奕求字!? 向谁求? 谢直!? 谢璞听了就是一愣,确定吗!?我家三郎什么时候还有这能耐了?还能让人上门求字来了? “卢兄莫要抬举了这不知所谓的小儿! 年纪轻轻的小子,一手书法也难登大雅之堂,何来‘求’字?” 卢奕却摇头。 “成甫你却有所不知,瘦金体却有独到之处,多少书法名家见了,都说其字自成一派,如今峥嵘初现,已有一派宗师气度。 你也知道我偏爱书法一途,见了如此字体,如何不见猎心喜?这也就是和三郎有亲戚关系,这才厚着脸皮上门求字…… 成甫,你万万不可小视三郎啊,今日过后,你谢家的大门,说不定就会被人踏破门槛啊……” 谢璞听了,将信将疑,后来转念一想,这也是好事啊,管他真的假的,便对谢直说道: “既然如此,还不快快给你十五叔去写!” 谢直听了,嘿嘿一笑。 “写不了……” 谢璞和卢奕都是一愣。 “这是为何?” 谢直抬起右手。 “我二叔刚才把我的手打坏了,现在,写不了!” 谢璞:“……” 卢奕:“……” 谢二胖子:“……”老三你还要不要脸啊?刚才我爹碰都没碰到你一下,你现在还敢觍着脸说什么把你手打坏了? 谢璞已经反应了过来,顿时大怒,刚要说话,却被小义打断了。 小义进门禀告,门外有三少爷的同窗李旭,前来求见三少爷。 谢直听到李旭这个名字,脸上就是怒气一闪,在卢奕和谢璞的注视下,直接开口。 “不见! 另外你再告诉李旭,就说三爷如今身体不适,科举之前不见外客。 日后他要是还来,你就直接挡驾,不必回禀了。” 小义一愣,却也不敢说什么,直接出门按照三少爷的吩咐办事去了。 谢二胖子倒是有点犯迷糊,“三郎,这是为何?那李旭你是你的同窗吗,昨天还进门来了呢……我虽然看不上他的人品,不过你拒绝得如此决绝,要是传扬出去,说什么你苛待同窗,终究是不美啊……” 谢直还没说话呢,旁边的谢璞倒是一声冷哼。 “怕啥?堂堂谢三爷多厉害啊,还需要什么同窗帮衬?笑话! 府试之前不见外客不是吗?正好,府试之前你也别出去了,就在家待着吧,一来温书,二来,也好好养伤!” 谢二爷的话说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尤其提到“养伤”二字,更是直接从牙缝里面喷出来的,看那意思,等卢奕这个外人一走,立马就得让他伤上加伤! 谢直听了就是一激灵。 谢正心里差点乐开了花,该!让你胡说八道,我倒是要看看一会你怎么办! 谢家爷仨这么一互动,卢奕就怒了,你们仨干嘛呢!?爷仨一块演我是吗!?我管你府试之前出门不出门,我要的字呢!? 不过卢奕终究是来求字的,就算他是谢直的什么“十五叔”,也没有强逼着谢直给他写字的道理吧,强自按压下怒火,卢奕问谢直。 “三郎,我确实喜欢你的瘦金体,此言绝非虚妄。 实不相瞒,我也曾前往刑部文吏家中观字,果然非凡,那文吏有心逢迎,要把《谢公告杨龟寿贴》相赠,我没要,不是不喜欢你的瘦金体,而是怕收了他的字帖,难免要为他谋求前程,你也知道我现在身为御史中丞,又怎可因私废公?这才忍痛拒绝了他。 不过那瘦金体的字帖我仅仅见过一次便再难向往,一心想要仔细揣摩一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实在让我怅然。 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听说了孙府中事,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 这样,我也不强求你现在写一副字帖给我,只求你将以前的习作拿出一二贴来,让我好好瞻仰一番便是。 三郎,你看如何?” 谢直听了,非常感动,然后决绝了他。 卢奕一看,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你这孩子,是不是有点不懂事了?我到了你谢家,先说亲戚关系,再在你二叔面前替你说好话,然后再向你求字,注意,是求! 行,你和你二叔有矛盾,不愿意写,我又大肆渲染我是如何喜爱瘦金体,这姿态够低的了吧? 别说咱们之间我是你的十五叔,就是我堂堂一位御史中丞、东都御史台留守,这么好声好气地问你要一幅字,你都不给?这是不是有点给脸不要脸了啊? 卢奕官居御史中丞,留守大唐东都,执掌东都御史台的一应事务,那在大唐的整个官员体系之中,也是一位响当当的高官,他这一不高兴,脸一沉,眉一皱,嘴一抿,多年来养成的官威就弥漫开来,就连身为河南府法曹参军的谢璞,都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谢二爷到底还是向着自家侄子,暗自向谢直打眼色,赶紧答应他呗,不就是一幅字吗,随便划拉两笔也就是了,你还能多费劲?真惹得卢奕不高兴了,事情就不好办了啊。 谁承想,谢直在御史中丞的凛凛官威之中,竟然毫无察觉,冲着卢奕嘿嘿一笑,神色轻松至极。 “十五叔不必如此,三郎不写,却是别有谋划。” “哦?” 卢奕一愣,心中洒然,还真没想到你谢家三郎还学会巧言令色了,行,我倒要看看你能编出什么故事来。 “别有谋划?好,就请三郎明言。” 谢直根本不怵他,转头给了二叔谢璞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问道: “敢问十五叔,如果今日求字不成,十五叔还想不想看看瘦金体?” “当然。” “那么又该如何去看呢?” “你谢三郎敝帚自珍,不把十五叔放在眼里,我能有什么办法?谁让我就喜欢你这瘦金体呢?今日要是求字不成,自然只能厚着脸皮前往孙宅,少不得从他手里抢上几副字帖了。 嘿,听说你谢三郎倒是大方,不过是进个门而已,就送了他二十三张字帖,那孙逖虽说也是爱字之人,不过想必也不会如同你谢三郎一般,不将我这个御史中丞放在眼里,多多少少也得给我几副吧?” 谢直仿佛听不懂卢奕言语之中的揶揄,嘿嘿一笑。 “再次敢问十五叔,您可知我送给孙员外郎的字帖,是什么内容?” “这个……”卢奕还真不知道,他就听说了谢氏兄弟前往孙逖宅行卷,又没有请帖,这才用瘦金体的字帖做了敲门砖,具体到瘦金体字帖上都有什么内容,他有心思留意那个?刚知道消息的时候,就想着赶紧来谢宅求字了。 谢直嘿嘿一笑,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 “那些字帖,都是三郎抄录的我二哥的诗文…… 具体到谋划么……就落在这诗文上面了……” 卢奕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此话怎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09章 上赶着不是买卖 谢正的诗文上能有什么谋划? 谢直一句话出口,不但卢奕好奇,就连谢璞、谢正爷俩也不明所以,还真想听听谢直有什么高论。 只听谢直说道: “三郎不敢妄自菲薄,瘦金体如今能够风靡洛阳,不是依靠名家吹捧,也不是高官正名,全然是书法爱好者的追捧所致,简单的说,字就是那个字,不用别人说,喜欢的人自然会喜欢。 但是现在这一贴难求的局面,却是三郎刻意为之。 不敢隐瞒十五叔,三郎在老家汜水追随王师求学的时候,王师早就认定了瘦金体必将名扬天下,当时就要讲三郎的习作整理出来,然后寄送给洛阳的这些亲友,以此来为三郎求一个名声,当时三郎却断然拒绝,不但如此,还说服了我家王师,严控了瘦金体流出的源头,就连三郎平日里的习作,都被三郎仔细收藏了起来……” 在场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卢奕看看谢直,又看看谢璞,你侄子怕不是个傻子吧?名扬天下的机会都不要?不会是真被你打的吧? 谢璞看着卢奕,大哥你别闹行不,这孩子刚到洛阳五六天,我都不知道他现在写字这么牛-逼好不好,我要是知道了我还敢打他?我早把他当菩萨给供起来了!再说这些事都是他在汜水老家干的,我就算是想揍他,也鞭长莫及啊。 只有谢二胖子傻呵呵地直接问道: “三郎,这是为什么啊?” 谢直一笑,“二哥,这你还不明白吗?” 谢正摇头。 谢直也不卖关子了,直接说道: “上赶着不是买卖! 瘦金体,好吗?好! 我得让他们求着我来求字,不能咱们上赶着给他们送过去!” 谢二胖子已经彻底让谢直说蒙圈了,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家这个三弟要说谋划点什么事儿,自己还真不一定看得明白,干脆咱也别费那脑子了,直接问吧。 “那……这个道理,又和我那诗文有什么关系?” 谢璞和卢奕若有所思地对视一眼,只听得谢直给谢二胖子解释道: “瘦金体字帖一共二十三张,都在孙逖员外郎的手上,像十五叔这样的御史中丞都要上门求字,其他人呢?是不是也得上门去求? 孙逖员外郎乃是堂堂五品官,他家的门槛高不高?十五叔自然能进,我二叔这样的河南府法曹参军是不是就有点心里发虚了,要是河南县孙县尉那样的八品官呢?他敢去吗?他去了就能进门吗?他进了门就能带走字帖吗? 那么好了,只要能够进了孙逖员外郎家里大门,又能带走字帖的人,至少也得是二叔这样的法曹参军了,这是什么意思?岂不是通过孙逖员外郎,直接就把洛阳城中的权贵给过滤了一遍?不够格,对不起,字帖您都见不着! 二哥你再想想这样的权贵们,如果拿到了字帖,是不是要揣摩、是不是要临摹,然后是临帖,最后是默贴,他只要是想学我的瘦金体书法,就躲不开这个流程! 二哥你可别忘了,默贴就是默写书帖,不但要牢记每个字的间架结构、笔锋流转,还要把字帖的内容牢牢印在脑子里! 字帖上是什么内容?哈哈……二哥,那便是你的诗文了! 二哥,你想,科考之前终日行卷,所为何来?还不是为了让朝中显贵记住你的名字? 那么现在呢,洛阳权贵上赶着求得你的诗文,不但要看,还要背下来,还要记在脑海之中! 这效果,可跟你上赶着去他们家行卷的效果不可同日而语啊……” 话都说这么明白了,这还有谁能不懂啊? 谢直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要通过瘦金体这个载体,把谢正的诗文推向洛阳城中的权贵。 你想说诗文写得不好?对不起,不好你也得给我背下来,要不让您嘞就别想学着怎么写瘦金体书法! 想学啊,好说,背贴子去,背明白了以后,诗文不好也是好了,最重要的,别再科举上给诗文的作者捣乱! 只要能达到这个效果,就行了,行卷也不是这个追求吗?而且效果还不如这个好呢…… 小胖子谢正听了谢直这么一说,简直感动得不要的! 卢奕也听明白了,谢三郎这瘦金体,敢情是给谢二郎的科举准备的,这还说啥?他就算再喜欢瘦金体,也不能说你让你二哥别考科举了,先满足我对书法的爱好吧……那不是扯呢吗? 欸,不对。 卢奕突然想到一个小细节,也顾不得维持他御史中丞的官威了,直接说道: “三郎,我也行啊! 你给我多谢点字帖,然后我也帮你把谢正贤侄的诗文推荐出去啊。 孙逖员外郎能干的事儿,我也能干啊……” 谢直看了他一眼,摇头。 “十五叔,恕侄儿不能从命。” 卢奕急了,“为什么啊?” 谢直道:“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啊,什么好东西,一多了,他就不值钱了。 就像秋日里的羔羊最为肥美,但是让你一天三顿连吃三个月,您还吃得下去吗? 这瘦金体的帖子也是一样啊,在抄录诗文之前,三郎曾经计算过,能够影响到我二哥科考的洛阳权贵,总数也就在二十上下…… 字帖一共二十三张,正好。 有人多,有人少,既达到了咱们的目的,又让他们还心心念念地想看更多的帖子,效果才能达到最佳。” 卢奕听了一脸无语,现在谢家的风格改成这样了吗?用瘦金体送出诗文,这里面多少计算咱就不说了,怎么连数量这点事儿就计算在前头了? 不过他还是有点不甘心,想了一想,继续说道: “三郎,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就写几贴给我,我呢,就在家里看,坚决不外露,绝对坏不了你的谋划,你看可好?” 谢直笑着摇摇头。 “十五叔,我算是看出来了,您是真喜欢书法,想必也在洛阳城中大名鼎鼎吧? 试想,在瘦金体风靡全城的情况下,您一不来我谢家求字,二不去孙员外郎家讨要,谁还不知道你家中肯定藏有字帖啊?” 卢奕怒了,“我家藏有字帖又能如何!?我就不给他们看,我看看谁敢到我御史中丞家撒泼去!” 谢直笑得可鸡贼了。 “十五叔,别人自然不敢到您家搅闹…… 我家呢? 要是有权贵求不到字帖,到了我家找我二叔,您说,他扛得住吗? 我二叔要是扛不住的话,岂不是坏了三郎的谋划?” 卢奕一听,狠狠地瞪了谢璞一眼,你瞅瞅你,挺大个岁数了,才是个河南府法曹参军,耽误事! 谢璞:“……”我特么…… 卢奕没词了,谢直却还有话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10章 白条 只听谢直继续说道: “除此之外,科举之前不能为十五叔写字帖,还有一个原因,却是和孙逖员外郎有关……” 卢奕一听,精神一振,科举之前不能写,岂不就是科举以后能写?他顿时燃起了希望,却终究还懂得“城府”二字是什么意思,勉强压住心中的激动,开口问道: “却不知是何缘由?” 谢直一笑。 “实不相瞒,今日我和二哥前往孙逖员外郎府中,员外郎亲口允诺,如果他还是今年的主考官,就会保我二哥一个进士出身。” 一语出口,石破天惊。 “此言当真!?”谢璞顿时就激动了。 谢直含笑点头, 谢璞一见,不由得哈哈大笑,竟然不顾卢奕就在身边,直接起身,走到谢正面前,狠狠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 “好! 我谢家终于又有一个进士出身了! 好! 你祖父大人知道的话,一定会高兴! 真好。 欸,对了,既然是如此喜事,你回来的时候怎么不说啊?” 小胖子的眼神立马幽怨了,我倒是想说来着,可我得有工夫啊?一进门大棍子就招呼起来,这半天我有张嘴的机会吗? 谢二爷老脸一红,假装没看见儿子幽怨的眼神,转向了谢直。 “三郎你呢?你二哥能得了孙逖员外郎的承诺,全是拜你所赐,你呢?员外郎怎么说的?” 谢直微微一笑。 “孙逖员外郎说了,只要我通过府试,和我二哥一眼,也有一个进士出身。” “好!太好了!” 谢璞这回是真高兴了,要不是儿子、侄子就在眼前,他恨不得蹦起来! 卢奕在边上看着,一方面为谢家高兴,另一方面,可就动了心思,突然对谢直说道: “三郎,省试一事自然有孙逖作为主考官为你谋划,十五叔就不多事了,府试一事,你可有想法? 河南府尹李适之倒是和十五叔关系不错,怎么样,要不要把你的诗文集拿出来,我给你打声招呼?” 这诗文集拿来,不就是一本字帖吗,卢奕很是期待啊。 结果。 谢直向卢奕叉手一礼。 “回禀十五叔,三郎今年科考,不行卷,不干谒!” 一句话给卢奕怼得直翻白眼,你不行卷你考个屁的科举?结果转眼一看,谢璞也好,谢正也好,都是一脸惋惜,却不开口劝说,卧槽,这难道是真的? 卢奕又看向谢璞,谢二爷沉重地点头。 他都懵了,大唐立国百年,还真没听说过不行卷就考上进士的,行,确定了,你侄子就是个傻子! 谢璞一捂脸,我也没辙啊,这小子天天这份折腾,你当我轻省是吗?我可是太难了! 卢奕一见希望彻底破灭,顿时没好气地问道: “行行行,三郎,好志气!人各有志,你亲二叔都管不了你,我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十五叔自然也不便多说什么。 不过,你地给我说明白了,为什么瘦金体的字帖只能给孙逖,而不能给我?” 谢直听了,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眼神之中全是揶揄。 这个表现……卢奕一愣,随即福灵心至,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自己问的这不是废话吗? 孙逖作为主考官,答应了保谢氏兄弟进士出身,人家谢氏兄弟当然得投桃报李了。 怎么报答? 那二十三张瘦金体的字帖就是报答! 孙逖真喜欢,自己留着,这是稀缺资源。 要是有高官显贵一定要字帖怎么办?换呗,你是用东西换,还是用人情换,反正孙逖这字帖是白来的,能换到什么都是他赚的,况且不管换什么,只要孙逖点头,这就是一份人情! 都是洛阳城中的朝廷官员,还有什么比权贵的这份人情更值钱? 说句实话,这些人情,在卢奕看来,其价值远远超过了两个进士出身! 这都不算投桃报李,还有啥算?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卢奕彻底熄灭了从谢直手里求字帖的心思,人家是拿瘦金体的字帖当人情呢,换了两个进士出身,自己呢,要字帖……纯要啊,脸咋那么大呢? 正所谓有钱难买心头好,一沾“爱好”这两个字,很多人就回瞬间开始弱智光环,卢奕也不例外,不过呢,一旦确定了他不能从谢直这讨要到字帖,至少现在不能的情况下,卢奕又恢复成了那个在东都洛阳赫赫有名的御史中丞。 仔细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又想了一遍,卢奕不由得再次多想了一层。 瘦金体字帖在洛阳城是紧缺资源,说不准到底有多少人在打主意,他们进不得孙逖家的大门,难免到谢璞家折腾。 可是呢,自己今天一来,又拿不到字帖,其他人就得好好琢磨琢磨来了,为什么呢? 不管是谢璞黑着脸拒绝了卢奕,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这些别有用心的人都至少能明白一件事——在谢家拿字帖的难度,一点不比从孙逖手里拿字帖的难度小! 一念至此,卢奕一阵无语,得,字帖没求着,还落了一声骚,人家谢直这是把自己当广告了啊! 无语过后,他又忍不住哑然失笑,好一个谢三郎,这前前后后的计算,当真是一环扣一环啊,一不留神就掉坑里了。 不过这样也好,谢家家风硬朗,就是不会和光同尘,要不然的话,以谢璞的能力,也不至于年近四十还是一个小小的法曹参军,难得谢家出了这么一个妖孽,倒是要看看这谢三郎最终能把谢家带到什么高度上。 不过呢,理解归理解,卢奕还是有点不乐意,我堂堂一个东都留守的御史中丞,还是你谢三郎的长辈,上门求字,什么都没求到,倒是受了一顿教训,这事儿说不过去吧?不行,你谢三郎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谢直早有准备。 “二哥,笔墨伺候!” 一听这话,卢奕顿时激动了,难不成这小子给我玩欲擒故纵呢?这是要给我写字帖?结果谢直后面的一句话,就彻底破灭了他的幻想。 “二哥,我说你写。 兹有汜水谢直,欠——空白——瘦金体字帖一副,开元二十三年二月还讫,汜水谢正为证。 年月日。” “这是个什么?”卢奕拿过来都懵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白条? 谢直一笑。 “此乃三郎对十五叔的承诺,开元二十三正月科考,科考之后,三郎自然会书写字帖,双手奉上。” 卢奕根本不信。 “你对我的承诺?对我的承诺连个人名都不写?这要是落到他人手中,那不成了你对他人的承诺了?” 谢直笑得很是深沉。 “每月书写,三幅为限,到了开元二十三年,认条子,不认人!” 卢奕懵了,看看手上的白条,又看看谢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说他没给交代吧,欠条都给你打了,你说他给了交代吧,这事儿又透着古怪。 到了最后,卢奕索性也不想了,爱谁谁吧,到了开元二十三年,到底看看你有什么幺蛾子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11章 洛阳城“黄牛”的诞生 几天之后,数不尽的消息在洛阳城中流传。 汜水谢直大闹孙宅饮宴,直接把杨士曹家的公子给气吐血了…… 那哪是人家谢三郎的事儿啊,分明是杨铦听说了杨家二姐的丑事,一时激愤这才吐了血…… 嘿,你还真别说,那杨二姐,腿真白啊…… 要说起来,积润驿的李家也是够狠的,发现了杨二姐和杨七通-奸,也不管什么家丑不可外扬了,大被窝一卷,直接送了河南县,听说县令升堂第一件事,就是扔给他们几件衣服,要不然的话,连审案都没法审啊…… 这也是活该!杨二姐那是什么东西,你通-奸就通-奸吧,还和自己的陪嫁奴才乱来,说不定那杨七就是因为这个才从杨家到了李家的呢……嘿,说不定李掌柜身死,根本就是杨七想和杨二姐长相厮守,这才瞎了毒手呢,你还说李旭狠毒,这事要是让你摊上,没当场打杀了这对狗男女,就是人家宽宏大量了…… 行了行了,说这些干嘛,没来由脏了耳朵,你们听说了吗?孙逖员外郎家里的饮宴,又出了一句名句,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哦?这倒是好句子,谁写的? 说是汜水谢直…… 不对,我听说了,这句就是一个残句,是汜水谢正写的,然后是汜水谢直吟唱出来的…… 正,真,都姓谢,他们是兄弟吧? 可不是,都是汜水谢家子弟,就是法曹参军的那个谢家,谢正是二郎,谢直是三郎,经过孙逖员外郎家的饮宴,现在已经扬名洛阳,他们兄弟俩合称“正直兄弟”…… 哈哈,正直兄弟?这名号倒是别致啊,不过能够写下“一片冰心”的诗句来,也该着人家洛阳扬名,不过那位谢三郎的运气可是真好啊,借着他二哥的光,也能在洛阳扬名了…… 你快拉倒吧,人家谢三郎还用借别人光?谁借谁的光还真不知道呢! 哦,怎么说?他不就是牙尖嘴利把杨铦给气吐血了吗,还念了意他家二哥的残句,就这个也能成为正直兄弟,我看他一点都不正直。 要不说你这个人糊涂呢,瘦金体,听说过吗? 那谁还能没听说过啊?多少人孜孜以求不得一见啊?小弟也是心向往之!《谢公状告杨龟寿贴》啊,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幸一见?欸,你看着我不说话是什么意思?等等,这鄙视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等会,《谢公状告……》,是从汜水县流传出来的……这位谢公……不会就是……? 不错,正是谢直谢三郎! 哎呦我去,不能吧,谢公就是谢三郎!? 你说……人家有资格名扬洛阳了吗? 有,太有了!这也就是瘦金体的字帖太少了,这要是多一点,名扬天下也指日可待啊!嘿,你说这位谢三郎是怎么想的?这么一笔好字,他就不能多写点字帖放出来吗?现在瘦金体都被人吹上天了,他多谢几幅,怎么就不行呢? 这就是人家谢三郎的坚持了,据说现在人家一心科举,根本不想靠瘦金体扬名,我听说,我听说啊,前几天咱们洛阳城中的卢中丞亲在到谢家求字,人家谢三郎都没给!你知道吗,据说卢中丞和谢家还有亲戚呢,真要是论起来,人家谢三郎还得跟卢中丞叫一声十五叔…… 这都没给?怎么想的啊这是? 嗨,你俩都不知道,不是谢三郎不想给,是不能给…… 为啥? 我也是听说啊,说是谢三郎在孙逖员外郎家的饮宴上,不但把杨铦公子气得吐血,还扬言要和杨家不死不休,结果这事让谢法曹给知道了,顿时大怒,抄起棍子就是一顿教训,结果没注意,不知道怎么的就把谢三郎的手给打伤了,卢中丞前去求字,正好是赶上了这么一个当口,你说手伤了,人家还怎么写字啊? 要是这么说的话,谢家也不是不明事理,小儿辈口角放狠话,家里大人出面教训,倒是也说得过去…… 嗨,说这个干嘛,杨士曹那个杨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真要是有谢法曹出手的话,也是大快人心……对了,那卢中丞前去求字,就真这么空手而回吗? 卢中丞也不算是空手而回,那三郎的手伤了,二郎却没事啊,谢二郎虽然写不得瘦金体,却能写下一张欠条,什么谢直欠下一幅瘦金体的字帖,双方约定开元二十三年二月,也就是科举考试之后,谢三郎把瘦金体的字帖写出来……不过这里面,有一个古怪,这张欠条上,没有写债主的名讳,也就是说,人家谢三郎写了字帖之后,认条不认人! 嗯?这是什么意思?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如果拿着这张欠条去找谢三郎,他也会给我字帖喽? 不错,这是就是认条不认人! 哎呦,这可是好事,咱们没能耐从卢中丞手中拿欠条,可是别人呢?别人有没有啊?咱们花点钱把字条买下来,岂不就是买到了瘦金体的字帖? 哼,就你是个明白人了还?你想到的,这洛阳城这么大,别人就想不到吗?实话告诉你吧,现在不知道多少人就堵在谢家的门口,只要一见有人出来,上去就问有没有欠条,有欠条,多少钱都收,据说现在一张欠条已经炒到了五十贯! 多少?五十贯!?哎呀,这样一说的话,谢三郎岂不是发了大财? 放屁!你想什么呢!?人家谢三郎是要考进士的主儿,你以为人家是天津桥上买字为生的穷书生呢?我告诉你吧,人家放出话来了,第一,科举考试之前,一字不写,第二,科举考试之后,只还欠账,多一个字,也不写,第三,人家一个月就写三幅,多一字不写! 这么说……这欠条岂不是越来越值钱啊?不行,我得回家,几位,咱们回见吧! 不是,聊天呢,你怎么跑了啊? 我也去买欠条去! 你买欠条去谢家啊,你回家干什么去!? 干什么去?赶牛车去,我直接把一车铜钱拉不过,我就不信了,我就一张欠条都买不到! 事后,这位真赶着牛车前往谢家购买欠条,只因老牛为黄,他本身又姓牛,洛阳人笑言,此为“黄牛”,一时之间,引为笑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12章 这是个买卖 开元二十二年,十月初三,洛阳城,谢府。 谢氏兄弟正在书房之中和牛佐牛佑两兄弟说话,谢璞谢二爷散了衙,黑着脸就进来了。 两套兄弟,四个人赶紧起身行礼。 谢二爷却是冷哼一声,他现在看见谢直就来气,好好的谢府,堂堂法曹参军的私邸,这都让他给折腾成什么了,大门口恨不得比洛阳南市还热闹,以前还好,现在竟然有赶着牛车拉着铜钱来做买卖的,好家伙,就连他一个堂堂的河南府法曹参军一出门,都有二愣子凑过来问有没有欠条的,我欠你大爷,我特么就是欠侄子的! 但是他又发作不得。 瘦金体风靡洛阳,一张写给卢中丞的欠条,彻底引爆了洛阳人对瘦金体的追捧。 身份不够的,只能堵在谢府门口等人贩卖欠条。 身份要是好点的呢,找谢正呗。 你都不知道如今谢二胖子在洛阳城多受欢迎,五年国子监的同学,甚至一句话都没说过的,都敢上门拜访,要是不知道原本的关系,只听对方的言语,还以为都是把兄弟呢!所求者,不过是一张欠条而已,甚至还有形容猥亵之人直言不讳,反正你家三弟就认你写下的欠条,你就多写两张呗,我出高价! 谢二胖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吓得他连行卷都不敢去了。 至于身份再高一点的,直接找谢璞,那是你侄子,你个当二叔的还拿不下他?你要说真拿不下,我就真不信,你就是不给我面子!折腾到最后,连河南府的少尹严安之都给惊动了,直接以公事为由把谢二爷请进官廨,云山雾罩地说了半天,最后才提出要求,欠条是不是来一张啊? 谢二爷能说啥? 河南府少尹乃是河南府尹的副手,专管着他们这帮参军,那是当之无愧的谢正说话了。 “既然少尹对三郎的瘦金体推崇,三郎何不写下一篇送过去,也好让严少尹在府试时照应一二?” 谢璞听了差点感动哭了,还得是亲儿子!贴心! 哪想到谢直把脑袋一卜楞,“三郎不行卷!” 一句话把谢正给厥得差点背过气去,转眼看了他爹一眼,我是给您帮不上忙了,您自己想辙吧。 谢璞也看不明白了,他也不知道侄子到底是跟自己这装傻还是真傻,干脆实话实说吧。 “也不是让你去行卷。 你和你二哥这些天不是正打白条呢吗? 写一张出来,给严少尹,等到你科举考完了,你再写。” 谢直顿时面露难色,小声嘟囔道:“挺贵的,这欠条……” 谢璞大怒,“多少钱?我给!” 旁边牛大眼楞啊,这些天他都不知道第几回报价了,听了这话,纯属条件反射,张嘴就来:“五十贯!” 谢璞顿时须发皆张,全都无风自动,这价格……你们这是要坑死谁啊!? 谢直一看二叔真急了,赶紧催促谢正。 “二哥,愣着干啥?赶紧写欠条啊!你还真想让二叔掏钱不成!?咱可不能这样啊,咱就是挣点零花钱,哪里能跟家里的至亲张嘴?” 谢璞闻言,转头怒视,两道目光如同利剑一般,这二字,特么白养了! 谢正赶紧打欠条,一边写,一边默默流泪,你们特么的就会欺负我! 片刻之后,谢二爷拿着欠条怒气冲冲地走了,谢直看着欲哭无泪的二哥一笑,对着牛佑说道: “来,大嘴,接着说,咱们现在已经赚了多少钱了?让二哥也高兴高兴……” 牛佑点头。 “时至今日,按照三哥的计划,咱们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的出货任务,按照三郎所说,一月三幅,一共是三个月共九张欠条,除了第一天三哥送给卢中丞的欠条和刚刚被谢二叔拿走的欠条,剩下的七张欠条,二哥卖出去三张,小义卖出去四张……” 谢正在旁边一听就急了,“什么叫卖,润笔!润笔,懂不懂!?” 牛佑听了改进改口。 “是是是,润笔!那是二哥五年来的同窗好友亲自上门,从入学第一天说道上个月的出监考试,足足说了两个时辰的情谊,最后才提出要求三哥一副瘦金体,二哥百般无奈之下,才写给了他们三人一人一张欠条,他们三人也有感于二哥对他们的情谊厚重,一人放下了二十贯润笔费用,不要都不行……” 谢正听了,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三张白纸条,换来六十贯,这买卖……真黑啊。 不过他却突然一愣,刚才牛佐不是张嘴“五十贯”来着吗,什么意思?我这……还卖亏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13章 收礼只收瘦金体 卖亏了? 当然没有。 谢直怕二哥误会,赶紧搂住了谢正的肩膀。 “二哥你可别多想啊,没有买亏,你那三个同窗来的时候,咱们这欠条的定价也就是二十贯,这个价格不是还是我跟你说的吗?你这是想哪去了?” “那怎么现在变成五十贯了?”谢正迷迷糊糊地问道。 谢直一笑,“你得允许这东西涨价啊!你问问洛阳城里面猪肉都多少钱一斤了?咱们这欠条,好歹不得比猪肉值钱不是? 再说了,二哥,你得这么想啊,那是你五年的同窗,学习生活都在一起,他们说动了你,从你的手上接走了一张欠条,二十贯,现在的市价呢,五十贯,中间的差价是多少?三十贯! 这三十贯是什么啊?是情谊啊! 二哥你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谢正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嗯,三郎这事儿办得,地道!嗯?不对,我再想想,五年三十贯,合着一年情谊六贯钱,这……三年半的情谊才能换一张欠条,这还是当初的价格,要是现在……卧槽,八年半!?我得在国子监连续蹲班三年半,然后正常毕业,才能换一张欠条……卧槽,怎么越想越堵心啊? 谢直却不再管陷入了迷茫的谢二胖子,听牛佑继续汇报: “小义的出货价是完全按照计划进行的,二十贯一张,三十贯一张,四十贯一张,最近的这一张欠条,五十贯,这么一算,一百四十贯,再加上二哥同窗的六十贯……哎呀我去,整整二百贯……” 牛佑把这个数字爆出来,书房内所有人都震惊了,七张白条,二百贯,这买**抢-劫来钱都快。 谢直却是一脸淡然,心中也是波澜起伏,我去,穿越大唐好几个月了,特么终于有钱了,以后吃汤饼,我吃一碗倒一碗,就图个痛快!不行,冷静,这才哪到哪?稀缺资源的垄断经营,才赚区区二百贯而已,像话吗? “行,干得不错,大家都辛苦了。 这样,拿出三十贯来,大家分分,不用算我。 这就是点零花钱,别当大事……” 刚刚快缓过劲来的几个人又疯了,三十贯大家分,一人七八贯,那可是钱啊!一文钱两个烧饼,一贯前就是两千个烧饼,七贯五就是一万五千个烧饼,这得吃到什么时候去? 谢直简直就看不上这帮家伙的小家子气,不过也不用多说,日后赚了大钱,他们的眼界自然就开阔了。 “大嘴,你拿上剩下的钱,去找那些手上有欠条的,买一张回来,最低的底线是七十贯,越贵越好……小心着点,别让别人把你认出来……” 牛佑听了都懵了,还有这么做买卖的? 牛佐倒是福灵心至,突然开口:“三哥,你这回准备坑谁?” 谢直:“……” 牛佐:“上回你让我兄弟出去买布,十贯钱,坑了杨龟寿刺配三千里,这回七十贯……不会是准备直接把人坑死吧?” 谢正在旁边吓了一跳,“三郎,上天有好生之德啊,你别动不动就往死了坑人家,杨铦那小子虽然不地道,但是也罪不至死啊……” 谢直生生给气笑了。 “二哥,我说我这是为了赚钱,你信吗?” 谢正直接摇头。 “咱现在还不叫挣钱啊?七张条子二百贯,大唐收税都没这么痛快! 再说了,挣钱哪有你这么挣的?花钱把自己的东西买回来,还高价,你是生怕自家的东西卖不出去吗?” 谢直听了,愣是说不出话来,这要是在后世,肯定上知乎求教——如何给一个大唐人普及期货知识?现在?咱也没那条件啊。 好在牛氏兄弟最是听从谢直的命令,只要谢直开口,他们根本不去考虑因为什么,而是跳过这个环节,直接考虑如何去做。 谢直见牛氏兄弟二说不说就要转头出去,也懒得再跟谢直解释了,甩下一句“二哥你拭目以待”之后,就准备开始看书。 就在此时,小义进门。 “启禀三少爷,门外李旭再次来访。” “让他滚。”谢直横了小义一眼,“不是跟你说了吗,这个李旭再来,不用回禀,我不见,他要是多话,你就告诉他,你家三少爷近日一心准备府试,谁都不见。” 小义点头,转身离去,不过半晌,却又回来了。 谢直顿时怒了。 “你个臭小子听不懂我说话是吧? 说,你收了李旭多少好处,让你这么不厌其烦地打扰你家三少爷?” 小义顿时陪着笑脸说道: “三少爷,我哪敢啊? 您是不知道,这段日子是小子这么多年一来最风光的时候,只要一出门,管他什么九品官还是赴考学子,哪一个不是对小子笑脸相迎,都指望这从小子手中再淘换出一张欠条来呢…… 小子不过是谢家的一个家生子,能够有今日的风光,还不是全仗了三少爷的势?小子哪敢不听您的话啊? 再说了,小子刚出去的时候,碰到了牛家的两位表少爷,说是您三少爷开恩,要给小子赏钱,七贯五,小子当差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多铜钱,我傻啊,我收李旭的好处,惹恼了三少爷,他李旭养我一辈子?” 一连串的彩虹屁,听得谢直面有得色,刚要说话,谢正却抢先问道: “你个臭小子,三少爷对你好,合着二少爷还亏待你了呗? 你小子等着,什么时候回老家,我一定把这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义叔,我看你还敢胡说八道不?” 小义脸上顿时一苦,谢义乃是谢家部曲,正是他亲爹,他老子和他从来不说话,交流纯靠轮拳头,这话要是让他爹知道,不死也得脱层皮! “二少爷,您别啊,小子这不是刚拿到赏钱胡数八道呢吗?您怎么还走心了?” 谢正冷哼一声,却突然心中一动,“刚才你说什么九品官什么赴考举子也要奉承你,啥意思?九品官喜好瘦金体,我明白,这赴考的学子是怎么回事?” 小义一愣,“二少爷您还不知道啊?现在洛阳城中最紧俏的礼物就是您手写的欠条了,有多少人真心喜好瘦金体,小子不知道,不过有人拿着欠条送礼小子倒是听说了。 这不是块考科举了吗,那些赴考学子们不都得行卷吗?可是行卷也进不去门啊,这不,有人受了三少爷的启发,拿着瘦金体的欠条当做敲门砖,你猜怎么着?还真让他成功了! 要不是这样的话,咱们宅门口,哪里来的那么多收欠条的? 我还听说,现在洛阳城里流行一句话——今年行卷不收礼,收礼只收瘦金体。” 谢正听了,哈哈大笑。 “这是谁说的,还怪有意思的?” 小义偷眼看了谢正一眼,确定他真的好奇,这才说道:“还不是二少爷您的那三位同窗好友?第一个拿着欠条送礼的,就是他们……” 谢正的笑声戛然而止,说好的情谊呢!? 谢直在旁边憋得特别辛苦,一看谢二胖子黯然神伤,赶紧转换话题。 “行了,好好的门子不干,市井流言倒是听了不少! 说,干什么来了?” 小义这才回禀:“三少爷,门外又有人求见。” “谁?” “京兆杜甫!” 谢直一听,喜上眉梢,老杜来了?哈哈,等你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快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14章 小义,换纸 杜甫一进谢府,就看到谢氏兄弟在正厅之外相迎,三郎谢直更是下了正厅门口的台阶,迎面而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杜甫的目光顿时一缩,谢直下了台阶迎面走来,这在大唐有个专用的名目,叫做“降阶相迎”,这可是对客人极大的礼遇,仅次于恭迎在大门之外了。 只见谢直几步走到杜甫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小臂,爽朗大笑。 “老杜!哈哈……你怎么来了?快请进,快快请进。” 说着,不由分说就把杜甫拉近了谢府正堂。 杜甫一见,着实欢喜,心中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跟谢家兄弟把臂言欢,乐乐呵呵地就进了大门。 双方分宾主落座之后,杜甫当先开口。 “三郎,你家府前实在是热闹啊,实不相瞒,在下进门之前,被不知道多少人骚扰,一个个恨不得直接塞钱给我,还说什么只要我能从你府中带出欠条,他们愿意高价收购……” 谢正心中一动,这……也是来买欠条的?嘿,看三郎一听他到访就亲自相迎,看来是极其看重这位杜甫杜子美了,说不得别的,不就一张欠条吗,自己再写一张就是,只是不知道三郎会收他多少钱财啊。 却不想,就是谢正暗自思索,杜甫滔滔不绝的时候,谢直却突然开口打断。 “老杜,上回在孙逖员外郎的府上,我就想问你来着,你不是说要写首诗表达你对我的感谢之情吗?诗呢?正好我二哥在此,正要请他品鉴一番……” 杜甫:“……” 谢正:“……” 诗呢? 这玩意还有自己开口问的!? 就好比你在大街上捡了一个钱包,你拾金不昧,把钱包归还给失主,人家失主特别高兴,张嘴就感谢你,你不干啊,你要求人家非得写一份感谢信,还得寄到你们单位或者学校去,不寄都不行,而且感谢信写的不好还不行。 就像杜甫这种情况,就是人家寄感谢信这个过程好像有点长了,你还不干了,直接开口就问,感谢信呢!? 杜甫被问得都懵了,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当初谢直帮助自己洗脱冤屈……到底是为了帮助自己呢,还是就为了一封感谢信啊!? 可怜一位千古诗圣,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看谢直一脸郑重不似作伪,又仔细回忆了一番,好像还真答应过谢三郎,要给他写首诗来着…… “三郎勿怪,在下最近忙于准备科考,这诗么……如今还没有写出来……” 谢直微微一笑。 “这有何难,现在写就是…… 小义,笔墨伺候!” 小义最近已经成功进化为三少爷的头号狗腿子,一听谢直吩咐,二话不说直接上手,不多时就把笔墨纸砚全都准备好了,滴水、研墨、镇纸、蘸笔……瞬间,墨都给蘸好了,一手捏笔,一手护腕,微微欠身,一脸笑容地把笔递到了杜甫面前。 谢正一捂脸,这事儿……人家还没来得及写感谢信,您就逼着人家当场写……还有这么收感谢的?这么干……实在有点丢人啊,然后很隐晦地拉了拉谢直的衣袖。 谢直不为所动,抬起手,毫无痕迹地躲开二哥的拉扯,还对着杜甫一让,虽然一言未发,意思却表达得清楚—— 请! 杜甫也是彻底震惊了,他长了这么大,还第一次看见这么招待客人的,进门还没超过三句话呢,连杯水都没给喝,就逼着自己写感谢信?我特么是做客来了还是卖字来了!? 要是以往,搁杜甫平常的脾气,肯定翻脸走人,但是在谢家,面对谢直,他还真不敢,一来是汜水谢直如今凶名赫赫,二来是当初确实是人家出手为自己洗脱了冤屈,即便索要感谢信这种事儿有点超乎想象,却也不能成为他和恩人翻脸的理由啊。 怎么办? 写呗! 碰上这么一位爷,谁还能有别的办法? 杜甫接过毛笔,略略思索之后,便笔走龙蛇,片刻之后,一首七言绝句就落在了纸上。 谢正拔着脖子一看,哟,好才华啊,别看这家伙长得愁眉苦脸的,还真有两把刷子,怪不得三弟如此看重他,刚要开口称赞,谢直却开口了。 “老杜,这不行啊,太隐晦了,谁能看出来你是感谢我啊……小义,换纸……” 杜甫:“……”这还说啥,接着写吧…… “老杜,这首比刚才那首强点,不过呢,还是有点隐晦了,你再想想,我早就听我家王师说过你才华横溢,断然不会错的,你再想想,我相信你哟……小义,换纸……” 杜甫:“……” “哎呀,老杜,这话让我怎么说才好呢,这么说吧,我当初追随王师习文的时候,王师曾经教导过,文似高山不喜平,你得开门见山啊……什么,你连开门见山都不明白?行,我再说得直白一点,你这首诗不是为了感谢我吗,我是谁啊,名字,对,名字,你得给我写进去啊……小义,换纸……” 杜甫:“……” “老杜,好,这首好!嗯,这汜水谢直几个字用得尤其得好,不过呢,你光写名字也不成啊,你得简单地称赞一番吧?别问我,别问我,让我自己说,怪不好意思的……小义,换纸……” 谢正都捂着脸待了半天了,我的个天啊,您嘞还知道不好意思呢? 杜甫比他还难受,整整半个时辰啊,一首七言绝句,一共才二十八个字,被谢直巴拉来巴拉去,就没有满意的时候,到了最后逼得千古诗圣都把写出“义薄云天谢三郎”这样的句子来了,人家谢直还是不松口,老杜都快哭了,照这么下去,都不用后世有人研究自己的诗作,自己就可以断言——这一组写给谢直的感谢诗,绝对是这一辈子里面水平最低的一组诗,堪称人生之耻!一旦流传出去,恐怕自己都没脸自称诗人。 一念至此,千古诗圣为了捍卫自家的名声,终于怒了,勇敢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谢直,正准备恶语相向。 却不料,他在谢三郎的眼中,看出了一种戏谑。 老杜顿时一愣,你丫就是诚心折腾我玩呢是吧!?不由得一声怒吼! “三郎,这是何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15章 不高兴 杜甫厉声嘶吼。 谢直却是风轻云淡,先是轻手轻脚地将杜甫的最后一封“感谢信”收好,终于没有喊出那句让千古诗圣抓狂的“小义、换纸”来,轻轻说道: “老杜,怎么还急了? 何意?我能有何意? 谢某只不过听我家王师提过一句你是我大唐才子,就在入学国子监的第一天告假,亲自陪同李旭前往河南县,又不辞辛苦前往积润驿客舍为你洗脱了冤屈…… 怎么,难道还当不起你的感谢吗?” 说着,抬起右手在杜甫的“感谢信”上轻轻拍了拍。 杜甫闻言,本来还有点脸红,人家的所作所为当然当得起感谢,倒是自己这样恶形恶相地对着恩人嘶吼,有点说不过去,不过他的目光随着谢直的动作落在了桌面的“感谢信”上,脸顿时更红了,气得,足足十多份文稿啊,都是被谢三郎逼出来的感谢信,就算你对我有恩,也不能这么路子耍我玩啊!? 结果,他还没说话呢,谢直倒是又开口了,却是冲着谢正说道: “二哥,人家都说咱们谢家小门小户,不过是汜水县一豪强而已,在这煌煌洛阳城中,根本不算是什么,不过据小弟看,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啊…… 您看,小弟八月十六为老杜洗刷了冤屈,今天都十月初三了,人家才上门……小弟也是没想到啊,咱们家的门槛竟然这么高,让裴氏姻亲都不敢登门了……” 杜甫听了,顿时满脸通红。 谢正也算是听明白了,敢情三弟这是不高兴了啊。 谢直当然不高兴了,如果说最初促使他出手帮助杜甫的,是对千古诗圣的好奇,是对“感谢信”“名留青史”的小心思,那么,帮忙完了呢?你一个多月不搭理我,连句“谢谢”都没有,连“感谢信”都是我逼着你写的,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好,你是诗圣,你是唐诗三杰,我给你帮了忙,你看不上我,行,以后各走各路呗。 结果呢,时隔一个多月上门拜访,见面第一句就是什么“欠条”、“高价”,啥意思?也要觍着脸上我这儿买瘦金体来? 谢直由此彻底暴怒! 你那脸咋就那么大呢!? 我凭啥就得给你!? 我欠你的!? 谁告诉你我见着一个历史名人就得跪舔了!? 姥姥! 不管是谁,惹急了老子,照样不给你好脸! 谢正一看谢直说完话之后,脸色就渐渐阴沉了下来,心中不由得暗自一叹,他想起当初听三弟说过的一句话—— 我的,我给你,行。 我不给你,你抢,不行! 不过他终究比谢直老成一些,也不想让杜甫上门之后就这么被赶出去,抢在谢直再次开口之前,劝慰道: “三弟何必如此? 你忘了,当初在孙逖员外郎宅子饮宴的时候,咱们兄弟还没到,那杨铦不断诋毁你我兄弟,正是子美兄仗义执言啊……” 谢直听了,淡淡一笑。 “非是如此,他今天如何进得了我谢家的大门。” 说完之后,竟然不理杜甫,径自落座,抄起小义刚刚准备好的茶水,低头喝水,一言不发了。 杜甫一见,脸色如同开始颜料铺一眼,一阵红一阵白,最终一咬牙,对谢直深施一礼。 “三郎怪罪的是,此事,确实是杜某的错处。在此,杜某给三郎赔罪了!” 谢直不置可否,依旧静静饮茶。 杜甫一见谢直根本不想理他,不由得苦笑连连,想了一想,最终不得不坦诚相待。 “三郎,实不相瞒,那日积润驿一行,你助杜某人洗脱冤屈之后飘然而去,杜某因还需要回河南县处置首尾,自然不能随你同行。 等在下处理完毕之后,天色已晚,家中人终于知道了杜某身陷囫囵,早就安排了家人在河南县等候,杜某就算有心前来谢宅拜会,也是不能成行,一来天色过晚,贸然登门太过失礼,二来家中姑母相候,杜某不忍家人担忧,这才随同家人归家,准备第二天一早再来拜会。 却不想,到了姑母家中,姑母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严令杜某不得前往谢宅。 杜某询问缘由,姑母言道,此事涉及到了你谢家和杨家,你我都久不在洛阳城,自然不知道河南府的官场之事,据我家姑母说,你谢家和他杨家同为河南府参军,却明争暗斗多年,早已势同水火,这件事情不论起因如何,在断案过程之中,必然牵动谢、杨两家,说不定这又是法曹和士曹的一番龙争虎斗之地,而杜某人求学多年,又游学三栽,正是要借助圣天子驻跸洛阳城的机会一举及第,实在不应当卷入这些是是非非之中。 杜某闻言,自然不服,一意孤行想要上门拜访,我家姑母一见,竟然将我禁足,除却行卷之外,其余时间身边必定有裴府家人相随左右,嘿,就算我想来你谢府拜谢,也没有机会啊。 多日之后,杜某实在于心不安,多次祈求姑母,闹到最后,我家姑母以泪洗面,就是不许,还说什么等到科举之后,即便我与你八拜结交她也不再多管,只是在科举考试之前,断然不许我与你交往。 三郎,你也知道,我大唐科举是一定要行卷的,行卷之时不但要努力寻求权贵赏识,更重要的是与人为善,倒不是要营造自家谦谦君子的形象,而是怕有奸佞小子在背后给你捣乱,那杨家如何?杨士曹的睚眦必报在洛阳城中谁人不知,我家姑母就是怕杜某卷入了你们两家的争斗,在行卷之时被杨家恶语中伤,继而影响到杜某的科考…… 你恐怕不知道,我家姑母对杜某不仅有养育之请,还有活命之恩,杜某实在不忍姑母为我伤心落泪,这才屈从……” 谢直听了不置可否。 好吧,又是一个被“行卷”害了的可怜人! 至于他的理由,嗯,杜甫他二姑确实对他不错,那真是宁可自家孩子死了,也要让杜甫活命的那种好,阻拦杜甫前往谢宅,就是怕他卷入谢、杨两家的争斗,继而影响到他的科考,嗯,这个理由好强大,至少在大唐很强大,总不能为了交朋友不要前程了不是。 杜甫在这种形势下,不能登门感谢,确实有他的为难之处。 但是。 这和谢直有毛的关系!? 交朋友这种事,是你情我愿的啊,你真要是和我谢三郎做朋友为难,咱们就各走各路呗,谁还求着你了!? 结果,旁边的谢正倒是一声长叹。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三郎,你自己不行卷,不能拦着别人行卷啊。 行卷弊端,你我心知肚明,杜公子前有姑母严令,后有行卷大势相迫…… 唉,你就不要对杜公子苛责了吧?谁让我大唐科考,都是以行卷为先呢?” 谢直听了,冷哼一声。 “既然如此,杜公子何必今日登门?快快行卷去,才是正理啊……怎么,如今令姑母不再管你了不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16章 杜某为三郎府试而来 杜甫闻言苦笑,我二姑母倒是想管我,可是现在这形式,还怎么管,不由得开口说道: “不瞒三郎,杜某虽然奉了姑母严令,不得亲自登门拜会,也不能和你谢氏兄弟多有往来,但是杜某心中却一直铭记这三郎对我的恩情,自然看不得有人在背后诋毁三郎,这才在孙逖员外郎家的饮宴上,与那杨铦起了口角…… 那日我回到家中,我家姑母一声长叹,却也无可奈何,她本来早已遣人打听明白,那次饮宴上只有杨铦,没有你谢家兄弟,这才放我出去,却没有料到,你汜水谢三郎果然非同凡人,即便没有饮宴的请帖,也能昂然而入,非但如此,还能三言两语气得杨铦吐血。 我家姑母说了,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其实也没有我什么事儿,坏就坏在杜某却在三郎进入饮宴之前,曾与那杨铦针锋相对。 这回好了,就怕卷进你们两家的争斗之中,结果躲来躲去却终究没有躲过去,白白妄做了小人。 自那之后,我家姑母就解除了杜某的禁足,还叮咛在下,要早日前来你谢府解除误会……” 谢正听了就是一愣。 “杜公子,这……既然如此,为何不早早前来? 实不相瞒,那日在员外郎家与公子初次见面,就被公子的才华所吸引,一心想多来多往呢,还是三郎拦住了在下,这才没有上门拜会…… 今日听了杜公子说明了前因后果,自然解开了误会,可……可杜公子的令姑母既然不再阻拦,杜公子因何迁延至今才登门拜访啊?” 杜甫先是看了看谢直,只见他依旧沉默,略略失望之余,对谢正说道: “不敢欺瞒二郎,杜某虽然获得了姑母的解禁,却也深知此事对不起三郎,洗脱冤屈的恩情未报,却又迁延多日不曾拜谢,即便三郎不在意,杜某也过不去自己心头的关卡。 所以,杜某就想如何能为三郎做点什么,哪怕仅仅打探出一点消息,也算是杜某略表歉意。 这段时间以来,杜某就是在谋划此事,邀天之幸,还真被杜某偶有一得……” 谢直听了就是一撇嘴,“哦,这么说来,我还错怪你了呗?” 杜甫连连摇头。 “不敢! 三郎刚才戏耍杜某,自然是心中对杜某有所怨怼,人之常情,只怪杜某自己,不敢怪三郎。 不过杜某此来,带来的一个消息,还真对三郎有用……” 谢直不置可否。 谢正却有些急迫。 “但不知是什么消息对三郎有用?” 杜甫却反问道: “我听人说,三郎立下宏愿,今天科举,不行卷。” 谢正替谢直点头。 杜甫道:“我又听说,三郎想考进士,却因为国子监中进士科没有名额,不得已之下只能走乡贡科考的路子。” 谢正又点头。 杜甫继续道:“现在三郎已然取得了汜水县县试第一的名头,自然获得了府试的资格。 另外,以那日孙逖员外郎对三郎的看重,想必如果今年还是孙逖员外郎主持考试的糊啊,那么三郎的省试自然不必担心。 乡贡科举之路,县试、府试、省试,一环扣一环,既然县试已过,省试无忧,那么阻拦三郎进士及第的,只有府试这一环了。” 说到这里,杜甫正色对谢氏兄弟说道: “杜某此来,就是为了三郎的省试而来!” 谢直一听,差点没笑出声来,他还真不知道,堂堂的大唐诗圣,竟然还有战国纵横家的风采。 谢直对此,颇不以为然。 说好听的,叫纵横家,说不好听的,就是一个江湖术士,虽然因为层次不一样而称呼不同,其实套路都是一个套路,都是上来就用“大话”把你压住,按照江湖属于,这叫“话的方式也是如此,先是一句话顶在你心中最脆弱的地方,等你走心了,就要开始提出具体的解决方案了——你就看吧,这个解决方案在哪里,就是他的目的在哪里。 谢直好歹也是个研究生,不知道知网还不知道知乎吗?他能信这个? 他不信,可是谢二胖子信啊。 “哦?子美兄,你有办法帮三郎解决府试?太好了,不怕跟你说啊,最近我都愁怀了,眼看着府试在即,人家三郎就是不行卷,这不是较劲吗?不光是我,就是家父也是无可奈何啊…… 对了,子美兄,你快说说,到底如何才能帮三郎通过府试?” 谢直听了谢二胖子把对杜甫的称呼,从“杜公子”改为“子美兄”,不由得哭笑不得,在深切有感于二哥的好意之外,心中也在慢慢变冷,他到底要看看杜甫这货出什么幺蛾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17章 诗圣也犯糊涂 杜甫见谢正动问,轻轻一摆手,说道: “非是杜某人可以帮助三郎通过府试……” 谢正顿时追问道:“子美兄到底何意,不妨直言。” 杜甫点头:“能够帮助三郎通过府试之人,乃是三郎的同窗好友,李旭。” 谢正闻言,颇有些不解地看着杜甫,不可置信地问道:“李旭?这位李公子倒是见过,最近几日也是总听到他的消息,只不过三郎如今一心准备科考,倒是没有和他多有往来…… 他又如何能够帮助三郎通过府试呢?” 结果。 杜甫还没有说话,谢直就一阵哈哈大笑。 “二哥,要不说你是老实人呢,既然你知道那李旭每天都在咱们谢府门外求见我而不得,怎么还不明白这里面的事儿吗?” 说完之后,转向杜甫,嘴角泛起淡淡的冷笑。 “老杜,你这人不地道啊,怎么,开始学纵横家给人家当说客了?” 杜甫听了顿时大急,连忙说道:“三郎误会我了,杜某真的是为了让你通过府试……” 谢直笑着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解释,直接问道: “老杜,你要是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我就这么问你吧,那李旭近日可曾去找过你?你今日此来,是不是受了他的委托?我也不问你受了他多少好处,只问你一句实话即可?” 杜甫听了真的急了,赌咒发愿一般说道: “三郎!今日那李旭确实和我同来你谢府,但是杜某人完全是为了让三郎你顺利通过府试,这才与他同行,断然没有受过他的好处。 杜某愿意立誓,但凡受了李旭一丝一毫的好处,就让我不得好死!” 谢直听了就是一愣,这就发誓了?哎呀,大唐人对誓言可是极为看重啊,这杜甫要是敢发誓,看来还真没有接受李旭的好处,难不能我真的误会他了? 就在谢直迷惑的时候,谢正倒是说话了。 “子美兄倒是不着急发誓,李旭此人吧……不仅三郎不喜,就是在下,也对他的看法……嗯,算了,先不提他,子美兄不妨说说李旭如何能够帮助三郎通过府试?”我管你死不死,如何通过府试才是根本。 杜甫见状,也知道不把话说明白是不行了,干脆直接开口问道: “好,误会之事暂且不提,我只问二郎、三郎一句话,三郎是汜水人,自然要参加河南府的府试,你们可知河南府府试的主考官是何人?” 谢正不由得一晒,这谁不知道啊。 “自然是河南府尹李适之李大人。” 杜甫道:“好,既然如此,不知道贤昆仲对李适之李府尹了解多少?” 作为一个在洛阳生活了多年的资深洛阳人,谢正回答这个问题,自然当仁不让。 “李府尹是开元二十一年,从陕州刺史任上任上升任河南府尹的,他为人疏阔、雅量好饮、待人至诚,却在公克勤,堪称不可多得的宗室人才。” 杜甫点头,“既然二郎知道李府尹是宗室,我大唐宗室五十九支,二郎可知道他是哪一支哪一房的宗室?” “这个……”谢正还真不知道,不由得看向三弟,作为一个刚到洛阳一个多月的不资深洛阳人,谢直就更不知道了。 杜甫一见谢家兄弟面面相觑,也不买关子,直接给出了答案。 “李府尹乃是恒山王之后,他正是恒山王的嫡长孙!” 谢直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谢正却是一震。 “恒山王支的!? 等等,我好像听三郎说过,那位李旭也是恒山王支的宗室……那岂不就是,岂不就是李旭与李府尹乃是同支近亲?” 杜甫点头,“不过,真要是论起来,李旭还要想李府尹叫上一声堂叔……” 谢正闻言,顿时大喜。 “如此说来,实在是太好了,正愁三郎如何通过府试呢…… 小义,小义,你个死孩子,哪去了!? 快,出门去看看,看看你家三少爷的那位同窗,李旭,去看看李公子还在不在,在的话,把他请进来,快!” 小义一听事关三少爷的府试,一点不敢怠慢,撒腿就跑出去了。 谢直是紧拦慢拦没拦住啊,不由得埋怨起谢正来。 “二哥,何必如此啊?” 谢正一脸“我全是为你好”的表情,“你说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的府试着想!?” 谢直一脸苦笑,实在没法沟通,话还没问清楚你就着急,准是那么回事吗? 不过看着谢二胖子一脸兴奋,他也不愿打击二哥的兴致了,转向了杜甫: “老杜,就算李旭是李府尹的族侄又能怎样?他就敢保证我能通过府试?我怎么就不信呢?” 杜甫还要再说,谢直却摇了摇头。 “你先等会,我来问你,李旭说动你前来我府登门拜访,除了给你显露他和李府尹之间的关系之外,可曾说过其他的话没有?” 杜甫闻言苦笑,“三郎,你也是人情练达的人物,又怎么能够不明白这里面的细微之处,他李旭就算真的能够保你通过府试,也是法不传六耳啊,怎么可能给我说明白? 实不相瞒,在这件事上,杜某就是个传话的中间人,具体细节一概不知。 要不是我心中觉得对你亏欠,又实在想尽可能地帮你通过府试,又怎么愿意当这个中间传话之人呢?” 杜甫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听得谢直默默点头,仔细一想,基本明白了,这事儿的背后,全是李旭在推动。 多日来李旭求见谢直无果,不知道他又怎么想起杜甫来了,就跑到杜甫家里去忽悠这位千古诗圣,正赶上杜甫确实要帮着谢直做点什么,一听河南府尹李适之是李旭的族叔,估计和谢正一个反应,自行脑补了不知道多少东西,直接把自己给补兴奋了,这才兴冲冲地来到谢府拜见谢直。 仔细一想吧,嗯,老杜也算是好心,起码在考虑谢直府试这件事情上,和谢正是一样的,可是他就不想想,这事儿要是这么容易,李旭何必非求到他谢直的门上,直接找他族叔去啊,比什么不强? 一念至此,谢直看着杜甫一阵无语,行吧,这千古诗圣啊,他毕竟不是千古完人,咱们也得允许他偶尔犯个糊涂不是…… 就在此时,小义已经把李旭请了进来。 李旭一进门,意气风发地想谢直一叉手。 “三郎,别来无言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18章 不管 谢直一看李旭气儿就不大一处来:“别来无恙?呵呵,大毛病倒是没有,就是看见你就头痛。” 李旭哈哈一笑:“三郎还是如此诙谐。” 谢直也懒得跟他扯淡,直接问道:“不知今日李公子前来,有何贵干?” 李旭还在那儿装呢,“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看看你……怎么,子美兄没有给你说吗?” 谢直直接翻了一个白眼儿:“李兄,何必如此啊?这一月左右的时间,你天天都到我谢府来拜会,更是我是请动了老杜出面为你做说客…… 怎么?费了这么大劲,就是过来看望我一眼么?嘿嘿,那我倒是要多谢李兄的关心了…… 好了,既然已经看到了,李兄也知道谢某没事了,谢某也知道李兄没事了,那么谢某就不留李兄了…… 小义,来,送客……” 李旭一听就急了,我这刚进门,你就往外轰我?大哥,别啊!他连忙开口:“三郎且慢!嘿嘿,既然三郎如此,那我就实说了吧,三郎,想不想顺利通过复试?” 谢直笑了,让这货给逗得,这是干啥呢啊?有话直说呗,绕来绕去的,有什么必要吗? “府试什么的暂且不说…… 李兄,你先说说你这一个多月天天来我家到底是想干什么吧?” 李旭一愣,“三郎,难道现在你不是应该最关心府试吗?”这好像和计划的不太一样啊…… 谢直冷冷一笑。 “府试,三郎自然关心。 可是我倒是听过一句话,叫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三郎深以为然。 我自然也想顺利通过府试,可是我得知道一下到底我需要付出什么吧?” 李旭听了,沉吟半晌,最后一咬牙。 “行,既然三郎如此小心,我就直说了! 我多日以来不断登门,就是要求三郎相助判罚了杨氏和杨七那对奸-夫-***! 只要三郎出手相助,李某不才,必定保……” 谢直都没听他后面的话,直接打断。 “不管!” 李旭顿时急了。 “三郎,这是何意?你想清楚,我家族叔乃是河南府尹李适之,你要想通过府试,不过他一句话而已,只要你出手相助于我,就是对我们这一支的皇亲有恩,难道……” 谢直再次打断他的话。 “李旭,上一次你求我出手相助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 李旭脸色一变。 谢直却根本不在意,劈头盖脸地一顿训斥。 “想起来了吗? 我怀疑杨家花费重金将杨七疑罪从赎,这里面肯定有其他的原因,这才让你买通客舍的那些伙计,仔细盯着杨七,然后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一旦发现什么,必须马上回报,听了我的安排之后,才能行动。 你是怎么干的?嗯? 直闯客舍,当场抓-奸!大被窝一卷,就把那对狗男女送到了河南县衙! 哈哈,你李旭李公子果然是好大的威风! 既然你如此威风,又何必再找我出手? 两人通-奸,事实俱在,直接逼得河南县罗县令把他二人判罚也就是了,何必天天堵在我谢家的门口?” 李旭让谢直训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半晌无言。 小胖子谢正却还一直挂念这李旭族叔李适之,不愿谢直把李旭得罪透了,不由得劝解道:“三郎,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有什么事,好好说话。” 随即又转向李旭。 “李公子也不必和我三弟一般见识,他这人脾气就是暴躁……” 然后谢正想了想,面带疑惑地问道:“不过刚才我三弟的话也有些道理啊,李公子既然已经将他二人扭送到了河南县,直接审判也就是了,何必再找我家三弟呢?” 李旭脸一红,刚要说话,又被谢直哈哈一笑打断。 “为何!? 还能为何!? 必定是杨七二人拒不承认杀人,至于通-奸一事,有河南县的孙少府为他们遮掩,说不定还要倒打一耙呢。” 李旭听了,心中“忽悠”一下子,你还真别说,真让谢直说着了。 那天他将两人堵在了卧房之中,顿时大喜过望,直接把两人扭送到了河南县,本以为这事已经板上钉钉,结果一到审理的时候,还是出了纰漏。 杨七狡辩,说什么自己有伤在身,杨二姐看不得自家陪嫁奴仆如此受罪,就把他安排到卧房之中休息,又一时爱心泛滥,要亲自为杨七上药,结果杨七刚刚把衣服脱了,李旭就带人冲了进来,说他们两人通-奸,纯属误会。 至于杨二姐也衣衫不整,人家说了,还不是让李旭大被窝给卷的! 这两人连通-奸的事儿都抵赖,更不用说杀人了。 河南县的罗县令也是个明白人,没听说过谁家上药还不穿裤子的,就算伤者不穿,特娘的治伤的也不穿么!?你见过哪家医院的大夫是光着屁股给人治病的!?这不就是胡说八道吗? 人家罗县令也看不上这对狗-男女,就要动刑,结果孙县尉就跳出来了,说不行啊,杨七刚被打了二百棍子,再打,打死了咋办,死活拦着不让动刑。 就这样,这件连杀人带通-奸的案子,竟然就这么给卡在这了! 你说李旭闹心不闹心! 挺好的局势,让他给做成了一锅夹生饭,他这才想起来谢直当初的叮嘱,反过头去看的话,是不是谢家三郎早有预料啊?既然他早有预料,是不是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啊? 李旭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解铃还须系铃人,还得找谢直! 这才有他天天求见谢直的过程,但是谢直埋怨他不听话,就是不见,最后逼得他没办法,这才想办法走通了杜甫了路子,不管怎么说吧,终于见到了谢三郎。 不过李旭也是真没想到谢直这么不给面子,张嘴就是“不管”,闭嘴就是“你不听话”,一顿训斥,终于给李旭训得恼羞成怒。 “三郎! 是,前些日子确实是我报仇心切,这才把大好局势毁于一旦,你埋怨我,我认! 要不然的话,我也不会连续一月天天求见…… 好,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说什么同窗之义,也不提我大哥死得凄惨,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帮我判了那对狗男女,我就帮你过府试,你看如何!?” 谢直冷冷看着他。 “还是……不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19章 请借府衙大堂一用! 不管! 李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管?你凭什么不管!?你怎么敢不管!? “三郎,你听明白没有,你帮我,我就能帮你!我族叔是河南府尹,你的府试,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谢直冷冷一笑。 “河南府尹一句话就能让我过府试,我信。 但是。 李适之会不会因为你对我说这句话,我可就不知道了。” 谢正最是关心谢直的府试,一听这话,连忙发问: “三郎,这是何意?” 谢直看着李旭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冷冷地说道: “一句话,那么好说吗? 二哥,老杜,你们都想一想,李适之乃是堂堂的河南府尹,积润驿在他的治下,河南县也在他的治下,他更是杨士曹的顶头上司,他如果真如李旭所说,能够为了死去的李掌柜拿出一个府试的名额,为什么不直接干预此案的审判,都是一句话的事,何必把人情送给我一个汜水的小小赴考学子?” 谢正一听,卧槽,对啊!现在案子审不下去,不就是因为孙县尉捣乱吗?他为啥捣乱,还不是受了杨家的指使?可杨家明面上地位最高的人物是谁,杨铦他爹,河南府士曹参军!人家李适之要是真拿族侄当回事,随便说上一句,河南县的孙县尉就得屁颠屁颠地把事情给办好,杨士曹也得乖乖闭嘴,这事儿不就办了吗?何苦让李旭求到三郎的头上? 杜甫在旁边也想明白这事儿了,不由得勃然大怒,我这想给谢三郎帮忙,这才替你说了话,你倒好,敢骗我!?一把抓住李旭的前襟,厉声喝问:“李旭,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是不是你借着李府尹的名头招摇撞骗!?” 李旭也急了,“三郎,你误会了!子美兄,有话好好说,容我解释一二,你先放手!” 杜甫含恨松手。 李旭这才解释道: “三郎,你误会了,在下族叔李适之没有直接介入这个案件的审理,另有缘由,绝不是小弟依仗着族叔的名头在你面前胡说……” “什么缘由,说!”老杜是真急了,直接一声暴喝。 李旭让他生生地给吓了一哆嗦,却也不敢说什么,继续解释道: “三郎想必知道,我们这一支皇亲,乃是太宗朝太子李承乾一脉,只因先祖在太宗朝谋反,被太宗贬为庶人,所谓恒山王的称号,乃是尊称,并不是朝廷真正的封号。 族叔李适之身为先祖李承乾的嫡长孙,一心要为先祖正名,这才兢兢业业、一心为公,他随生性疏阔,却最是爱惜羽毛不过,具体到我家的这个案子,如果是其他皇族,族叔早就仗义执言了,可偏偏是血亲,族叔生怕御史弹劾他因私废公,这才没有直接相助。 实不相瞒,小弟也是求告无门,又因为一时性急得罪了三郎,让三郎足足一月缘悭一面,不得已之下,也曾求告到族叔的门上,我家族叔确有苦衷,实在不能出手相助,在小弟哭告哀求之下,这才勉强答应,他愿意相助,却不能直接出面。 小弟通过这些日子与三郎的接触,早就对三郎佩服的五体投地,如果说以现在的局势,除了我家族叔直接出面之外,能够解决此事的,恐怕只有三郎了,所以小弟便自作主张,说服了我家族叔,以府试名额换三郎出手相助……” 谢直听着,同时仔细观察着李旭,一番考量之后,发现他应该说的是真话,不过小心起见,还是多问了一句。 “我如何才能相信你?” 李旭一听,大为激动,听这话头,有戏!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跪倒在谢家正堂,冲着积润驿李家客舍的方向发誓。 “苍天在上,厚土为鉴,我李旭在此立誓,如果今日有半句谎言,让我不得好死!” 说完之后,听着身后没有动静,又狠狠一咬牙,继续说道: “除此之外,如有半句谎言,让我大哥魂不得归故里,永不入轮回!” 重誓啊这是! 连谢直都惊了,如果李旭仅仅用自己发誓的话,他还真说不好有多信,但是李旭用他死去的大哥发誓,知道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也由不得谢直不信啊。 “既然如此,你起来吧。” 李旭闻言起身,一脸希翼地看向谢直。 “三郎,这回能信我了吧? 但不知,这个案件……?” 谢直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直接给李旭弄迷糊了,只听谢直说道: “你先等会,我想想……” 此言一出,谢家正堂之中一片寂静,谢二胖子和老杜一言不发,李旭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半晌之后,谢直突然开口。 “你说李府尹愿意出手帮忙,只不过不能直接出面?” 李旭连忙点头。 “把这个案子审问明白,就能换一个府试的名额?” 李旭把胸脯拍得山响,“三郎尽管放心,我家族叔亲自允诺,断然不会有错!” 谢直终于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要想审案,还真需要李府尹相助……” “但不知需要我家族叔做什么?” 谢直看了李旭一眼,又看了看杜甫。 “请借府衙大堂一用!” …… 河南县,县衙大狱。 杨七躺在牢房之中,侧了侧身子,牵动了后背的伤势,顿时一阵龇牙咧嘴。 疼过之后,一声暗叹,他本在一月之前受了二百棍子,要是好生调养的话,这么长的时间也应该好得差不多了,怎奈那杨二姐一见李掌柜死了,心花怒放之余情-欲高涨,刚刚把他接出大狱,还没三天呢,就非要好好玩耍一次。 也是他杨七没出息,一见到那雪白的身子就什么都全忘了,不顾伤势提枪上马! 最闹心的,却是正在巅峰的时候被李旭撞了个正着! 真是倒霉催的,刚出大狱不到三天,又回来了,还顺带这把杨二姐给送进了女囚房。 不过,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今天有牢子暗中报信,孙县尉受了杨家的大好处,准备明天过堂的时候和罗县令再硬顶一回,争取给他再来个疑罪从赎。 行了,这就好了,以后不但能和杨二姐长相厮守,还能在李家客舍做掌柜的,嗯,人生的巅峰也不过如此,也不枉我遭了这两趟牢狱之灾! 就在杨七畅想未来的时候,牢房之外来了人。 戴捕头。 杨七本不在意,却突然看到戴捕头手上托这一个托盘,上面酒肉俱全,隐隐还有香味传来。 杨七吞了口口水,却一点不馋。 为啥? 他可是听人说过,监狱里面的酒肉可不是好东西,那叫断头饭!都是给临死之人预备的,就算天天干饼子,也别想着喝酒吃肉。 不过,真香啊……就是不知道谁这么倒霉?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戴捕头却停步在他的牢房门口,冲着他呲牙这么一笑。 杨七的脸顿时就绿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20章 上路吧,杨七! “咣当!” 戴捕头开门之后,把托盘放到了地上,动过虽然不重,却也发出了一声响,在安静至极的大牢中传出去好远。 杨七当时就吓了一激灵,一见戴捕头乐呵呵地瞧着自己,两条腿下意识地一阵踢腾,****一点一点地往后蹭。 “彭。” 撞墙上了。 顾不得后背、大腿还没好利落的伤势,在粗粝的地面上摩擦出殷红的血迹,杨七直愣愣地盯着戴捕头,满脸都是惊恐。 戴捕头乐了。 “哟,这还是个懂规矩的? 行,那就别让大爷费事了,赶紧吃吧。 吃饱了好上路。 到了阎王,记得跟阎王爷说明白了,你上路的时候可不是饿死鬼啊…… 另外,你也念我们点好,别记恨我们这些当差的……” 杨七说话都哆嗦了,“我……我……我不吃,我不敢!” 戴捕头一看他这个德行,神色更为轻松。 “这有什么不敢的?谁还少的了最后这一顿饭啊? 放心吃吧,这个是好,秋天的小羔羊啊,老陈家的手艺,足足花了大爷十个大钱呢。 你打听打听去,这大牢里死的人多了,谁家的断头饭能像你的这么周全?” 杨七哭都不知道怎么哭好了,我特么上哪儿打听去?不是,我打听这个干什么!? 戴捕头嘿嘿一乐。 “赶紧吃! 也不怕告诉你,是好啊,就是这酒是送你上路的酒。 你先吃,吃好了再喝,不大一会,就完事了,省心省事,保准你一点儿都不难受……” 杨七真哭了,眼泪就在眼圈儿里咕噜噜乱转。 “戴捕头!戴头!戴大爷! 小人也没得罪过您呐!?进了大牢以后该有的孝敬一钱都不少啊。 这……这……怎么就劳烦您亲自给我送吃喝来了,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您有什么事儿,直说!我杨七保证做到! 但是……但是您……您……您真别吓唬我啊。” 戴捕头把脸一板。 “我吓唬你个什么!? 你说你们也是,仗着杨家有点势力,就敢杀人? 杨家再牛-bi)不也就是个士曹参军吗,洛阳城里面比他官大的人那不是多了去了?杨家那点势力算个什么?不是我跟你说,什么千年华族,什么前朝遗脉,都是扯淡!吹嘘了半天,也就是个七品官而已。 再说了,你就算杀人,你也得找一个怂的啊,好家伙,李家的人你也敢杀?你不知道吗?人家是皇室宗亲,整个大唐朝都是人家老李家的!杨家的势力再大,你还敢跟整个大唐朝对着干吗?更何况你不过也就是个小小的奴才。 嘿,行了,现在好了。 人家老李家的人急眼了,大唐朝律法不给人家做主,人家干脆就自己想办法呗,左右不就是给他大哥报仇吗?怎么报仇不是报? 看看,一壶酒就能送你上路! 小子,大爷今天教你个乖,下辈子再投胎,长点眼吧……” 杨七一听就急了。 “戴头,人不是我杀的!” 戴捕头一撇嘴。 “杨七,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说这个,有意思吗? 人是不是你杀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还想蒙我? 也就是孙县尉给你撑腰,让你有机会在大堂上胡说八道,人家罗县令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吗? 行了,你也不用给我废话,人是不是你杀的,你跟我也说不着,你跟人家李旭说去,那才是东家! 赶紧吃吧,到了阎王记得告诉阎王爷,这壶酒就是人家李旭给你准备的啊。” 杨七真吓坏了,“戴头,求求您饶命吧,李旭给您多少钱,我出双倍!只求您饶命啊。” 戴捕头顿时变色。 “你放!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那是钱多钱少的事儿吗!?不管收了多少钱,既然收了,就要忠人之事!” 说完,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黑着脸一声低喝! “别特么的给脸不要脸!赶紧吃!李公子还等着我回信呢!” 杨七哪敢吃啊?吃了就没命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苦苦哀求。 戴捕头哪有兴趣听他那个。 “行!没完没了是吧!?” 几步上前一把薅住他的脖子,抄起酒壶。 灌! 一边灌着一边还骂骂咧咧的:“好心好意让你吃口东西再上路,你是真不要脸啊!行,我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杨七虽然正值壮年,但是早早地被酒色掏空了体,再加上他有伤在,哪里是五大三粗的戴捕头的对手?被戴捕头死死中的牛头马面!? 难道我这是真死了!? 哎呀,曾经听白马寺中的高僧说过,人死后要先去阎王报道,带领魂魄前往阎王的二位使者,就是牛头马面。 难道就是这二位?不过长得不像啊……难道是因为一个眼大如牛,一个嘴大如马,以讹传讹之下变成了牛头马面? 他正胡乱脑补呢,“马面”却开口说话了。 “既然来了,咱们就走吧,判官老爷还等着你呢……” 杨七一听,得,连判官都出来了,看来我是真死了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21章 下油锅 跟随这“牛头马面”,杨七一路跌跌撞撞地走来,走着走着,绪竟然还平稳了……死就死了呗,谁还能不死啊,自己这一辈子,别的不说,以奴仆份睡了自家的小姐,就这一个,就值!虽说没能当上客舍的掌柜真正地主导自己的人生,不过也就是差一点而已,谁这一辈子还能一点遗憾都不留啊? 想到这里,杨七真正地放松了下来,死了就再投胎呗,不过重头再来,只盼着这回能运气好点,托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之中,咱也争取下辈子过过富家少爷的生活…… 一念至此,杨七竟然对一会的阎王审判很是期待。 直到…… “滋啦……” “啊!我再也不敢了,停!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别把我的脑袋杵油锅里!” 刚到阎王的门口,杨七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只见阎王门口一左一右摆着两口油锅,油锅之下烈火熊熊,数不清的柴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油锅之上青烟袅袅,离着老远杨七就闻到了一股豆油的味道,而且还是早就烧的那种。 左边油锅旁边,两个人形生物——小鬼?——正在押着一个人犯,不顾他惨叫连连,不断地把他的手按进油锅里面。 一按,一刺啦,一声惨叫…… 一按,一刺啦,又是一声参加…… 杨七见状,没来由地咽了口唾沫,阎罗就是狠啊,这是要生炸活人啊!?这特么可比打板子疼多了! 一边想着,杨七下意识地转头不敢再看,恰好看到“牛头”,伸手在右边的油锅上试了试温度,回头冲着杨七一笑,一双铜铃般的大眼中,满是意味深长。 杨七差点吓尿了,哥!您可别吓我,几个意思这是!? 不待他多想,“牛头马面”把他带入了“阎罗”的大堂。 过堂这种事杨七有经验啊,这一个多月没事净在河南县的二堂泡着来着,只不过这“阎罗”上,再也没有孙县尉给他撑腰了。 他抬眼一看,此间大堂却比河南县的二堂宽大许多,在惨绿色的灯光照耀下,显得更加森黑暗,正当中一把交椅,无人就坐,倒是旁边小一号的椅子上,正做着一位红袍,远远看去,影影绰绰地看不真切,嗯?这形、这相貌,倒是和积润驿客舍中曾经的客人杜甫像……? 还没等他多想,后的“牛头马面”抬脚踹在了他的腿窝,一下子把他踹到在地。 “见了判官老爷还敢不跪!? 低头,不得东张西望!” 杨七赶紧低头,耳边却是“刺啦……啊……”的声响,吓得他更不敢抬头了。 “下跪何人?” “杨七。” 判官老爷高坐“阎王”的正堂之上,微微一沉吟之后,开口问道: “因何陷害我家阳世血裔?” 杨七顿时吓了一跳,我这初来乍到的,怎么就得罪了判官老爷?不能吧?这位判官老爷不会公报私仇吧? “这……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大胆!”判官老爷顿时声色俱厉的一声断喝,“还敢巧言狡辩!?” 然后…… “刺啦……啊……” 杨七真快哭了,这bg太特么吓人了! “小人不敢,但不知判官老爷的阳世血裔是……?” 旁边“马面”接话,“瞎了你的狗眼!判官老爷姓杜,乃是大唐名臣杜审言,过世不过短短十年,就从一名鬼卒升任为阎罗判官……判官老爷的长子长孙,如今在阳世为人,洛阳城,姓杜,名叫杜甫……” 杨七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子,不能这么巧吧!?也没看出杜甫有什么过人之处啊,就那愁眉苦脸的德行,还能有个做阎罗判官的爷爷!?敢杜甫是有“过鬼之处”啊,这算什么,“鬼二代”? 他这一犹疑,顿时惹怒了“阎罗”上的判官。 “哼!新来之鬼,真是不懂规矩! 牛头马面,下油锅! 让他领略一番我阎罗的威严!” “牛头马面”慨然应诺,薅着杨七就出了门,直奔门口右边的油锅,看那意思准备直接把他扔里! “刺啦……啊……” 杨七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下场,一个劲挣扎,嗷嗷的,死活都不下去。 “牛头”见了大怒,顺手抄起锅边的大勺子,锅里一涮,一勺油就在手中,这位也是楞,问都不问一句,抬手一扬。 “刺啦……啊……” “刺啦……啊……” 第一声,bg。 第二声,杨七,****,真是滚油啊,疼疼疼疼……!这要是没衣服挡着,肯定顿时皮开绽啊! “牛头”转又去弄油,杨七可不干了,鼻涕眼泪流了一大把。 “判官老爷饶命啊!我说,我什么都说!” 一边的“马面”冷冷一笑。 “饶命,你还有命在吗!? 到了阎罗,都是新小鬼,敢不听话?今天就得好好治治你! 牛哥,别费事了,直接给他扔里面去!” “诶!”“牛头”答应一声,扔了勺子,直奔杨七。 杨七真怂了了,高声大喊:“判官老爷,我说!您不想知道你孙子过得怎么样吗?炸了我可就没人说了……” “牛头马面”却不管他这个,一个劲薅住了就要往油锅里面扔。 给杨七吓得啊,差点就尿了。 就在此时,阎罗上传来判官老爷的声音。 “带回来。” 杨七如闻纶音,终于不用下油锅了,精神放松之下忍不住嚎啕大哭,这算是彻底崩溃了。 “牛头马面”很是不耐烦,“走不走!?判官老爷叫进呢!再不走,真的下油锅!” “刺啦……啊……”bg再度响起…… “走!这就走!” 杨七早就被吓得魂不守舍,连滚带爬地跑进了“阎罗”,“扑腾”一下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一般。 “判官老爷在上,小人说,小人都说,只求老爷饶过小人,千万别把小人扔进油锅啊……” 判官老爷高坐在“阎罗”正堂之上,半晌无言,一张八字眉的猪腰子脸,在惨绿色的灯火之中暗不定,良久之后这才开口,声音平缓,却透着无尽的森。 “照实说!但凡有一句谎话,上刀山、下油锅,十八层地狱我让你走个遍……” “刺啦……啊……”bg配合得恰到好处。 杨七吓得一激灵,这才要开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22章 一出好戏 “这里面……是个误会……” 杨七一开口,判官就是一声冷哼。 杨七已经被“下油锅”彻底吓怂了,赶紧解释。 “老爷明鉴,小人不敢有半句欺瞒! 那天小人误杀了客舍的李掌柜,害怕官府找到小人,就走下人们常走的小路去了中院,把那蝴蝶金簪随手扔进了一间客房…… 小人真不知道那是杜甫,不是,不知道是杜公子的客房啊……误会,这真是误会!” 一语出口,大堂为之一静,只有bg不断地想起。 杨七有点不明所以,判官老爷怎么不说话了?他倒是想抬头看看,不过耳边的bg实在是太吓人,不是,太吓“鬼”了,让他不敢啊,尤其bg都响了半天了,那个“新鬼”哥们嗓子都喊哑了,还不停地“刺啦……啊……”呢,让他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战战兢兢地低头跪在地上,等着判官老爷的吩咐。 他却不知道,“判官老爷”早就激动坏了,只能紧攥着双拳才得以勉强压抑住内心的狂喜。 不单单他如此,正堂后面的偏厅之中,一群人也是纷纷大喜过望。 谢正、河南县罗县令、魏家班魏三班主、河南县戴捕头,以及河南府府尹李适之……的管家,纷纷向始作俑者挑起了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 谢直嘿嘿一笑,基cāo)勿6,可惜手上没有个羽毛扇啥的,要不然更显得他云淡风轻。 早在李旭求告在谢府的时候,谢直就知道要想把这件案子审下来,断然不能用常规的模式了,突然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出京剧,《夜审潘洪》,里面的节也是以间阎罗为审问场所,让犯罪嫌疑人在心激dàng)之下坦白了一切,既然潘仁美能审,为啥杨七不能审?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就牢牢占据了谢直的脑海。 这还说啥?整呗! 通过李旭向李适之借了河南府的大堂审案——怕杨七对河南县县衙太熟悉而出现纰漏。 通过杜甫联系魏家班友出演“新鬼”、“鬼卒”——尤其要着重鸣谢一下魏家班为整个场景细节上的查漏补缺,什么冒绿火的灯光,什么不烫人的滚油,什么喝了瞬间昏迷的美酒,据说都是魏家班跑江湖的手艺,这回无偿地贡献出来,以此来答谢谢直当初在积润驿为他们洗脱冤屈的恩。 让杜甫扮演他爷爷杜审言,当了这个“判官老爷”。 让牛氏兄弟扮演“牛头马面”——这个最省事,纯粹地本色出演。 最后李旭负责道具和后勤保障工作,两口油锅,一堆柴火。 一锅油,真的,要不然杨七也不信啊…… 至于不烫人的油,嗯,这是技术工种的事儿,由魏家班独立负责,费用七贯三,找李旭报账。 整备完成后,把计划说出来,顿时被河南府李适之、河南县罗县令惊为天人,还特么有这么审案的!?闹呢!?小孩子过家家也就这个水平吧? 然后两人心里都没底,李适之派了管家过来全程监督,河南县罗县令更是带着戴捕头亲临现场——这是人家河南县的案子,无论如何也甩不开人家啊,再说了,戴捕头还得本色出演一回送断头饭呢。 谢直无所谓,就当自己排演一出好戏,彩排的时候来了仨观众了。 结果。 他也没想到事能够怎么顺利,就泼了杨七一勺油,这货就全撂了,第一句,“误杀李掌柜”,就凭这一句就能给他定罪,就是不知道罗县令听了会不会后悔,要是早知道的话,恐怕他早就泼了。 不过谢直现在可没空去探究罗县令到底后悔还是没后悔,该他上场了。 在这出大戏里面,谢直的角色也很重要啊,他饰演“阎罗王”,特意向魏家班借了一黑色的官袍,还把脸涂黑了——没办法,杨七和他打过照面,不化妆真怕这小子把谢直认出来。 谢直上场。 按照剧本,“判官”起,“牛头马面”行礼。 “见过阎罗王。” 谢直一言不发地坐到正坐之上,这才故作不悦地问道: “何事如此吵闹?” 杜甫赶紧上前,“审问杨七。”随后把审问的结果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谢直点头。 “原来是杀了人……可有苦主?” 杜甫点头。 “有死者李掌柜在堂下。” 然后还生怕“阎王爷”误会一样,多解释了一句。 “非是杜某顾念阳世血裔徇私枉法,只因李掌柜死之后,阳间审案被阻,沉冤一月有余,那李掌柜搅闹不休,下官这才拘押了杨七的魂魄在此审理……” “阎王爷”谢直不置可否。 “带苦主。” 李旭上场。 他饰演他死去的大哥。 这事儿杨七不知道啊,他在堂下听了半天了,这家伙,出来一位“判官”还不行,连“阎王爷”都亲自出面了,我这点事儿,至于吗? 结果一听“李掌柜”也要出席,顿时吓了一跳,转眼一看,一道人影飘飘忽忽地就从堂下转了出来,披头散发地看不清面容,不过隐隐约约地倒是和李掌柜有七分相像,最显眼的是脖子上还有一个血渍呼啦的伤口,正是自己当初刺死李掌柜的位置。 “李掌柜”上场之后,一见杨七,顿时激动了,张口却仅仅是“嗬嗬……”之声,显然是伤口贯穿了咽喉,让他口不能言,只能发出这种如同野兽一般的声音。 这是谢直生怕这货见到杨七之后控住不住,特意交代过他,上场之后不许说话! 果然。 李旭一见杨七,哪还忍得住,支楞着两只手大步向前,看那意思一心想掐死杨七,嘴里的“嗬嗬……”之声更是急促。 “刺啦……啊……”音效大哥实在是辛苦,嗓子已经彻底喊哑了…… 杨七彻底崩溃了! 披头散发的李掌柜、鲜血淋漓的伤口、嘶哑的哭喊声、油锅炸的刺啦声、森的大堂、惨绿的灯光、公报私仇的判官、冷眼旁观的阎罗王……一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铜铃大眼! 一时之间,滚尿流! 谢直一看差不多了,示意了一下,“马面”上前,一把架开李旭。 谢直这才说话。 “下站何人?” “嗬嗬……” “因何状告杨七?” “嗬嗬嗬……” “哦?那他又是如何害你命?” “嗬!嗬!嗬嗬嗬!嗬嗬……呜呜……嗬!” “哦,原来如此。 杨七,李掌柜所说,可是实?” 杨七都哭了,我特么听见什么了,你就问我?这玩意儿你都听得懂!?怪不得你是阎罗王,果然法力无边! 谢直顿时一拍惊堂木。 “杨七!你是如何害死李掌柜,还不从实招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23章 真相大白 开元二十三年,八月十五,上午辰时三刻。 洛阳城东积润驿。 临近八月中秋,积润驿周边的小镇上人来人往,数不清的乡野村民汇聚于此,都想赶在中秋节的时候给家里置办点吃穿用度,好歹也在开元这个盛世之中过一个祥和的中秋节,尤其积润驿斜对面就是大名鼎鼎的白马寺,更是有数不清的虔诚信徒起来烧香礼佛,一时之间,更是闹非凡。 “大嘴,去,打听打听,怎么回事?” 谢直看了就是一愣,有点眼熟,不能啊,我在大唐还能有熟人呢? 三人刚过积润驿站,就看到旁边的客舍中涌出来一群人,仔细一看,却是一帮衙役压着一名人犯,猪腰子脸,八字眉,怎一个“囧”字了得? 一路之上,三人晓行夜住自然不必多说,这不,八月节白天就来到了积润驿,距离洛阳不过短短三十里的路程,看这意思,估计还能到谢家二叔那混一顿中秋的团圆宴。 就这样,谢直带着刘县令“送瘟神”一般的催促和老王的殷切嘱托,以及谢家全体如同梦游一般的不可置信,带着牛家兄弟,踏上了前往洛阳府试的道路。 “既然你我师徒一场,你家的资源你用不上也不愿意用,那么,我这个当师傅的资源就许你使用,盼着你早早登科及第。。我也算对得起你爹了……” 另外,在这里必须要表扬老王一下子,别看他平时不靠谱,关键时候还是拎得清,在送别的时候拿出来三封信,说是自家在洛阳的人脉关系,让谢直自己把握,如果需要的话,就以送信为名前去寻求帮助—— 你都不知道当时谢家人送别他的时候表有多古怪,谢老爷子堂堂折冲府校尉都懵了,我家三孙子考了个县试第一?我是谁,这是哪,今天早晨吃什么来着? 谢直也没辙,县试完了第二天就和家人以及老王告别,然后出了汜水直奔洛阳。 随后的如何判罚断案,谢直就不知道了,刘县令吃了亏也长记,反正大唐律法里面要求断案的时限是三十天,现在案子都破了还找什么急,谢直,你先去洛阳,把原来的卷宗要回来,剩下的事儿你就也别管了,好好考你的府试去。 当谢直第一次听到这前前后后的时候,也是一阵无言以对,由衷地佩服杨龟寿,为了勾引王氏婚内出轨,连三十六计都给用上了,就这智商,要是放在科举上,恐怕早就登科及第了,估计就算用在和谢直争斗上,恐怕谢直还真一时半会也拿不下他。 说实话这些事要没有谢直带着人在里面捣乱,还就真可能让杨龟寿成功了。 可惜的是,刘四刚出家门就又回来了,虽然当时也没认出小梅不是王氏来,杨龟寿和王氏两人也怕漏了陷,这才着急忙慌地给刘县令送了大量的钱财,请他直接把刘四直接定为杀人凶手,刘县令也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被金钱迷了双眼,硬生生的断了一个“刘四杀妻”。 然后王氏岂不是就可以了,人家刘县令为了自家的前程也真是拼了,县试一完事,立马提审杨龟寿。。也没什么客气的了,也不是什么青年才俊了,大棍子轮起来,先打了八十,然后就一句,说不说!? 不听吧,不合适,人家好歹是一县之尊,把他得罪到家能有什么好处? 现在可好,刘县令说了,你赶紧去洛阳吧,堂堂谢三郎还能缺了那顿酒?我亲自祝福你及早登科,越早越好! 按道理说他通过了汜水县试,应该参加乡饮礼才对,和十里八乡的三老四少喝上一顿,还有什么行礼啊、礼啊之类的流程要走,最后还要接受所有人的祝福,然后跟着今年汜水县给皇上的贡品一起上路——乡贡嘛,乡里给皇帝进贡,不光进贡特产,还进贡人才,这才是“乡贡”这个名字的由来。 谢直能咋说? 这怎么说呢?也怪他在县试的时候太过放飞自我了,一顿作猛如虎,不但把杨龟寿送进了监狱,还接连不断地给人家刘县令出选择题玩,虽然通过“三不服”硬生生地抢了一个县试第一来,也算是彻底得罪了刘县令,人家找张喜带话,你谢三郎也算是如愿以偿了,赶紧去洛阳吧,我还等着你把“刘四杀妻”的卷宗给我要回来呢! 谢直听了,也是一阵无语。 牛佑把自家的大嘴一撇,满是抱怨地说道:“县尊也真是可以,眼看着就是中秋佳节,竟然不让咱们在家过了节,就跟催命似的催促咱们前往洛阳,至于不至于啊有那么着急没有!” 谢直等人,却风尘仆仆地来到此地。 “行,三哥,您和我哥先去,谢家二叔家,我认识,今年端午还是我给送的节礼,找不错,我仔细打听打听。” “好,我让二叔给你准备水,我们先走,咱们洛阳城见。”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24章 杨七的理想是如何升华的 “哦?还有通-奸事?” 谢直高坐在大堂之上,仿佛很是鄙视地瞥了堂下的杨七一眼,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问道: “主奴通-奸,主人为主,责罚最重,奴仆为轻。 男女通-奸,男人为主,责罚最重,女人为轻。 可偏偏这男人是个奴仆,这倒是不好判罚了。 下跪杨七,你还不如实招来?” 杨七一听,卧槽,怎么你情我愿的事儿还算是“恶事”了,我们这是冲破封建礼法的束缚好不好,咱这也算是解放天性吧?但是这歪理他也不敢跟“阎罗王”说啊,另外听“阎罗王”的意思,两个人的责罚还不一样?具体的是……? “滋啦……啊……”音效大哥都快喊不出来声了…… 杨七顿时一激灵,下油锅疼不疼的就不说了,嗓子也受不了啊,不行,得好好说说。 “启禀阎罗,是那杨氏勾引小人的……” 杨七这一开口,可就全撂了,在阳间的时候他还得考虑什么主人仆人之类的,保护杨二姐就是保护杨家,保护了杨家就是保护了自己,他相信杨家为了不让家门蒙羞,好歹也得保着点杨二姐,顺带着也能把自己给保住。 现在呢,这是哪? 阎罗殿! 这是阴曹地府,具体什么事人家“生死簿”上都记得清清楚楚,再撒谎还有啥意义?难道杨家一个河南府的士曹参军,还能管到“阎罗王”的头上!? 从实招供吧咱们,还能多多少少规避一点自己的责任不是? 原来,杨七身为杨家的家生奴仆,跟随杨二姐陪嫁到了李家,算得上杨二姐在李家最为贴心之人。 李掌柜和杨二姐是老夫少妻,李掌柜自然对杨二姐宠爱非常,这也就助长了杨二姐骄横的气焰。 刚开始,没啥,一个是李掌柜的宠爱,另外一个也是杨二姐暂时还没有冲破李掌柜的底线。 结果,杨二姐越来越作,越来越作,不断地刺探人家李掌柜的底线,终于把李掌柜惹恼了。 导火索,就是李旭。 杨二姐要分家,其实就是把这个还在读书的小叔子赶出家门去。 李掌柜自然不干啊,人家二十多年的血肉至亲了,你才嫁过去几天,有句话叫做“间不疏亲”,用在杨二姐身上,那是相当的合适。 杨二姐也是虎,不说李家什么家大业大,就是小门小户的多一双筷子,能吃用你多少钱财?既然人家李掌柜明确说了不分家,你就别折腾了呗?她不介,就这么直愣愣地硬话呢,李旭就不干了。 “嗬嗬……嗬嗬……” 卧槽,你给我哥戴绿帽子,你特么还有理了! 要不是大眼拦着,李旭非上去掐死杨七不可。 杨七一见“李掌柜”急了,有点害怕,不过看到“牛头”把他拦住,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两人做下了见不得人的勾当之后,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大唐好奴仆,杨七的人生理想得到了升华—— 客舍掌柜,要做! 杨二姐,要睡! 至于李掌柜,您嘞是东家,就在家等着收钱就好——注意,比以前的想法少了一个“抱着媳妇”。 为啥?杨七还想抱着呢! 反正吧,杨七算是给李掌柜的安排了个明明白白。 “嗬嗬……” 李旭真是纯心想弄死他,大眼一个人都快控制不住了。 高坐在大堂之上的谢直,听明白了前因后果,都不知道怎么吐槽了,杨七你是真不要脸!人家杨二姐拿你当朋友谈心,你给人家谈到床上去了,还弄了一个人家勾引你?真特么简直了!谢直都不惜得多说一句话。 “让他画押!” 这回杨七特别自觉,都没用音效大哥配合,直接就签了,老痛快了。 谢直见杜甫把两份口供收好,这才说道: “既然是通-奸,事涉男女双方。 自然不能听你一面之词…… 带杨二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25章 虎!杨二姐! 杨二姐上堂。 这娘们可比杨七强多了,虽然听到“刺啦……啊……”的声音,也是战战兢兢哆哆嗦嗦,但好歹人家是自己走进来的呀,杨七呢,要不是“牛头马面”拖着他,那哥们儿自己根本就进不来。 谢直一拍惊堂木。 “杨二姐!你是如何与杨七勾搭成奸的?还不从实招来!” 杨二姐你还搁那儿装傻呢,“我们没有啊,我们是主仆啊……我堂堂小姐,怎么会和一个奴仆通--奸呢?” 谢直冷冷一哼,“还敢狡辩,杨七已如实招供,口供就在判官手上。怎么,要不让还判官老爷给你念一遍吗?” 杜甫饰演他爷爷杜审言,在“阎罗殿上”彻底放飞了自我,一听“阎罗”有令,也不管谢直是不是调侃,抄起杨七的口供就开始念,要说这千古诗圣吧,平时看着稳重,其实也是个闷骚,直接跳过了杨七开头自述的部分,专挑杨二姐如何挑逗他的地方念,尤其关于不可描述的部分,念得那叫一个声情并茂。 杨二姐先是满脸通红,随即勃然大怒,转头狠狠啐了一口跪在堂上的杨七,破口大骂。 “好你个杨七,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生在杨家,长在我杨家,我杨家待你何曾有半点亏欠?洛阳城里你打听打听去,有几个家生的奴仆能混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嘿!你倒好,不然杀了老李,让我守寡,还把咱们的床笫之事宣扬得天下皆知!你还知道不知道羞耻了? 行,你既然这么不要脸,你这么不说你强行和我睡到了一起?还弄出个我勾引的你!你混账!” 谢直等人一听,嚯,这里面还有别的故事啊?看着意思,俩人就要掐起来,挺好,我们就爱看撕逼。赶紧的,西瓜都准备好了。 杨七一脸苦涩地对杨二姐说道:“二小姐,都到了这种时候了,您还是实话实说吧,小人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强迫于您啊…… 再说了,我就算真的强迫你,我也得能成啊……” 杨二姐大怒:“你什么意思啊?难不成还真是我勾搭你?” 杨七顺势点头:“你承认就好……” “好,你个杨七!老娘跟你拼啦,你敢败坏我的名声!?” 说着杨二姐竟然也顾不得害怕了,也想不起来这里是阎罗殿了,拿出在自己家里那份刁蛮,直接上前一顿九阴白骨爪,挠得杨七惨叫连连,不断后退,一边后退还一边呼救:“ 二小姐,别,这是阎王殿,您可千万别…… 阎王爷,您救命啊……” 谢直管他那个!?看戏多好玩啊,一对狗男女内讧狗咬狗,一点都不值当可怜,再说也忙乎一晚上了,正好歇会儿不是? 他这么想,可有人不这么想啊! 李旭! 这哥们儿饰演他哥李掌柜,第一次嘛,没经验,多多少少有点用力过猛了,具体的表现呢,就是完全沉浸其中,有点儿感情同化了——他一看杨二姐和杨七在阎罗大殿上直接打了起来,顿时不乐意了。卧槽,你俩干嘛呢!?害死我不说,还在我生前给我戴绿帽子,现在真相大白了,你们难道不应该过来给我道歉吗?现在这是干啥?打球骂俏啊啊!?你们也太拿我不当事了吧! “嗬嗬……嗬嗬!……” 李旭支棱起双手,一步一步向前,就要去好好好教训教训这对狗男女。 杨二姐打正挠得正顺手呢,左一爪,右一爪,爪爪不离杨七那张脸,这娘们而也是彻底放开了性子,从小到大娇蛮惯了,作为家中独女,连他爹都得让着她,更不用说那些堂兄弟姐妹了,到了李家之后,依仗着李掌柜的宠爱,娇蛮依旧,久而久之,时间、地点,都不用分别对待,只要我不高兴了,就是不行!你个死杨七,各取所需的事儿让他说成我勾搭他!不就仗着一张脸还看得过去吗,还反了天了你,今天老娘就给你挠花了它,我看你还敢说我勾搭你!? 杨二姐这正发狠劲呢,眼角的余光突然看见一个人影接近,想都没想,反手就是一大嘴巴,谁啊你!?敢给老娘捣乱!?你还想劝架是吗!? 李旭哪里想到她突然回首掏?被一巴掌抽了个正着,“嗷”了一声,身子都被抽歪了。 杨二姐根本不理会,连回头都没回,接着挠。 她不当事儿,杨七可不行啊。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李掌柜”的“冤魂”,披头散发血刺呼啦地过来,还支楞着两只手,嘴里“嗬嗬”之声颇为急促,一看就是急了,这是要弄死他和杨二姐啊,当时杨七吓坏了,都顾不上防御杨二姐的九阴白骨爪了,正琢磨怎么办呢…… 结果。 “啪!” 一个大嘴巴,脆响! “李掌柜”愣是被抽得一歪歪! 这特么鬼魂还能挨嘴巴呢!?还特么能打出响儿来!?还这么脆!? 不由得喃喃自语。 “这怎么回事……” “你说怎么回事!?” 虎-逼娘们儿杨二姐,彻底放开性子之后,根本不管不顾,一见杨七开口,想都没想就把话头给接了过去。 “我特么就是命不好! 嫁了个老王-八蛋,年老色衰,上床没两分钟就完事儿,还把自己那点儿钱看得那么重,一只蝴蝶金簪要他一百贯怎么了!?那是我闹了多长时间才答应给我买的? 就这样还想给他兄弟钱,一分钱都没有!想要,行,求我来! 还有你! 你就是个小王-八蛋! 你特么一点都不知道护着我!到了阎罗殿,你倒是把自己摘得挺干净,还我勾引你! 你他么当老娘是白睡的!?啊!? 看着别人欺负我,你就跟那怂着啊,我要你干嘛使!?” 杨二姐一边挠一边骂,挠着骂着,就慢慢觉得不对了,阎罗殿上一片寂静,连音效大哥那边都听了,所有人都被她刚才那一大嘴巴吓懵了,还有杨七,就那么木然地站着,仿佛根本感觉不到杨二姐再挠他一样,双眼无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身后。 怎么了这是? 杨二姐一回头,一道人披头散发血刺呼啦就那么傻乎乎地站着,看了半天愣是没认出来,嗯,我刚才好像还抽了他一嘴巴呢…… 回头问杨七,“这是谁?” 杨七木然开口,声音毫无起伏,仿佛魂游物外一般。 “这是谁?这是李掌柜的……他还能是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26章 意外频频(加更!第四更!求订阅!) 谁!?李掌柜!? 岂不是索命来了!? 杨二姐听了杨七的话,吓得“嗷”的一声儿,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里是阎罗殿,大殿之上没有活人! 一想到这个,杨二姐更加害怕,瞬间躲在杨七的身后,看都不敢看“李掌柜”一眼,一边瑟瑟发抖一边还说呢。 “老李!我可跟你说,背着你和杨七通-奸,是我不对,但是我可没有害你的心! 杀你的是杨七,跟我没关系! 冤有头债有主,你当个鬼魂你也不能犯糊涂啊…… 要索命,你找他! 阎王爷可看着呢,生死簿上写得明明白白。 嗯……你……你……你要是冲我来,你冲我来……阎王爷也不能干!” 谢直一听杨二姐这话,气的鼻子差点歪了,这特么什么玩意儿啊?你现在想起我是阎王爷来了?刚才在阎罗殿上一顿折腾的时候,你怎么想不起来呢? 用上人家的时候,拿过来就使。 不用人的时候,就躲一边骂街。 这什么人性啊!? 我要是阎王爷,我管你这事儿!?李掌柜要是真能索命,他不弄死你,我也肯定给你扔到拔舌地狱去! “李掌柜”一见杨二姐如此表现,顿时缓过神来了,好啊,你在我生前通-奸不说,这都到了阎罗殿了,你还敢打我!? 顾不得刚才被打脸的疼痛,又迈步向前,支棱着双手,一步一步向前。 这下可把杨二姐吓坏了,哭喊连连,到了最后,竟然都不敢在杨七背后躲着了,后退,腿都吓软了,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李旭就一步一步地往前追。 杨二姐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两人一前一后一进一退…… 谁都没注意,李旭就慢慢接近了杨七。 就在“李掌柜”走到杨七身前的时候,杨七暴起发难! 一改刚才的木然,满脸的狰狞,跟杨二姐的刚才姿势一样,蹦起来就是一个大嘴巴,直接抽在“李掌柜”的脸上! 李旭是真没防备,又是被打的“嗷”的一声,这回比上回还严重,直接就给他抽倒在地。 所有人又是一懵,什么情况这是!? 杨二姐一看如此变故,当真大喜过望,腿也不软了,底气也上来了,站在杨七身后,一个劲“加油”。 “对! 揍他! 使劲! 他活着的时候你都能杀了他,现在怕个屁! 他就算是成了鬼,也是个怂鬼! 对,揍他! 再杀他一回,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杨七却不理杨二姐,低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脸色古怪,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到了最后,竟然化作满脸的戾气,一声怒吼,声嘶力竭! “你们都特么的骗我!” “刺啦……啊……” 杨七猛然回头。 两位“小鬼”还按着音效大哥的手往油锅里下呢…… 杨七猛然又是一声大吼,“没你坏不了事儿!” 说完之后,却不再理会音效大哥,转身冲向了杜甫。 目标,正是“判官老爷”桌上的口供! 说时迟那时快。 只听得“彭……吱……哗啦……” 众人定睛一看。 杨七被人一脚踹翻,竟然在地面上滑行出去老远,直至撞到大堂的立柱才停了下来。 一个人站在杜甫桌前,牢牢守护着“判官老爷”桌上的口供。 谢直! 早在杨二姐一巴掌呼到李旭脸上的时候,他就知道要坏。 这也是没辙的事儿,谁能想到杨二姐是这样虎-逼的杨二姐啊,你看着一个披头散发学出来的白袍男子,支楞着双手一步一步蹭过来,是个人都害怕吧?她不,脑子里面根本不转个儿,上去就是一巴掌,这是鬼好吗!?你对人家这职业放尊重点行不行!? 她这一巴掌下去,她自己还不当事儿呢,杨七就反应过来了,主要是那巴掌太脆了,搁谁都得想想怎么回事,这才有了杨七后面出手试探,再次抽倒了李旭,最终恍然大悟。 谢直呢,根本不用去考虑那么多,今天的一出好戏已经大获成功,现在最重要的,不就是保护胜利成果么? 而今天的成果是什么? 口供! 两份杨七已然画押的口供! 只要这东西在,谁都翻不了天! 所以,谢直也无意去补救什么,也不用考虑这场戏还演的下去还是演不下去,他就紧盯着杨七。 果然。 杨七这小子还挺精,冲着音效大哥喊了一声,转头却冲向了杜甫。 卧槽,你跟我玩声东击西呢!? 谢直能给他那机会吗?! 起身,向前,出脚。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多年来勤修苦练的成果集中爆发,一脚就把杨七踹飞了,躺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 大局已定。 至于其他人,嗯,也就剩下了个杨二姐了…… 谢直转头一看,顿时满脸黑线。 这娘们儿,果然够虎! 她一见杨七嗷嗷地冲向了“判官老爷”,以为杨七终于觉醒,准备大闹阎罗殿呢。 她得配合啊! 怎么配合?制造混乱啊,具体的方式,打群架!俗称,干仗! 注意啊,打群架的时候不能冲着所有人下家伙,那不叫打群架,那叫招骚儿!招惹着所有人都冲你来,那还能好好地打群架吗,那不成了一群人揍你了吗?所以,你得认准了一个人动手。 冲谁? 李掌柜呗! 为啥?她欺负李掌柜欺负惯了,别人……她不敢。 这虎-逼娘们都没想明白杨七为什么冲出去,就直奔“李掌柜”。 九阴白骨爪,再现江湖! 李旭也是倒霉啊,杨二姐给了他一嘴巴,杨七又抽了他一个狠得,结果,这还不站起啦呢,杨二姐又冲上来了。 一爪,两爪…… 杨二姐一边施展绝技一边还骂骂咧咧呢。 “我让你……我让你吓唬人,我让你吓唬人! 你他么就是个废物,你生前是个废物,你死后还是个废物! 你让杨七捅死了,你找杨欣算账啊,你吓唬算我什么意思!? 我告诉你,就算你活着,我早晚也得把你弄死。” 不知道怎么的,杨二姐一把就抓住了李旭的头发。 “噌……” “啊……嘶……” 李旭面门的一缕头发,生生地让杨二姐给扯掉了! 李旭疼得直抽冷气。 杨二姐却傻了,刚才他披头散发的时候,杨二姐也看不清,现在头发都给扯掉了,她还认不出来吗?她又不瞎。 “李旭?你……你也死了……?” 杨二姐突然反应过来了,顿时不干了。 “好啊!你们老李家都不是好东西,你哥是个废物,你倒是学会装神弄鬼了!我告诉你……” “啪!” 李旭听她一再辱及他哥李掌柜,终于爆发了,也不装鬼魂了,狠狠一巴掌抽在杨二姐的脸上。 “贱妇!败坏门风在前,辱及先兄在后,再敢胡言乱语,必让你尝尝李家的厉害!” 杨二姐那信啊,你个书呆子一般的东西,有个什么厉害? “你敢!?” “啪!” “……敢!?” “你说我敢不敢!” “李旭,我是你嫂子!你敢打我,你这是忤逆,我要到河南县去告你!” “我李旭没有你这么恶毒的嫂子,你敢说让我大哥永世不得超生,你就是我的仇人,” “啪啪啪……” 一连气十多个大嘴巴,反反复复地抽在杨二姐的脸上,她娇蛮归娇蛮,不过是仗着身份胡作非为罢了,又如何是暴怒的李旭的对手,十多个嘴巴挨完,还向往上冲呢,却被李旭又是狠狠一个嘴巴抽在脸上,这回狠,直接抽倒在地。 行了,终于消停了。 杨七被谢直一脚踹飞,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杨二姐自食恶果,张嘴闭嘴地看不上李掌柜,还什么“永世不得超生”,这回好了,被李旭抽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时之间,整个大唐竟然安静了下来。 “刺啦……啊……”音效大哥这一宿啊…… 谢直听了,竟然一时之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挥手。 “行了,收了吧……辛苦了……” 就在此时,大堂后面转出来一群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27章 事了拂衣去 河南县罗县令、戴捕头,李适之家的老官家,魏家班班主魏三、谢正。 河南县罗县令当先开口,未语先笑。 “三郎大才,如此审案,匪夷所思,却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谢直示意牛氏兄弟控制住杨七和杨二姐,连忙叉手行礼,一脸的诚惶诚恐,这时候已经没必要装-逼玩了,事情都是他安排他做的,谁也不能抹杀他的功绩,这个时候装-逼容易得罪人,他还想着这帮“观众”为他摇旗呐喊呢,面对着整个场面中唯一的一位朝廷官员,谢直表现得谦逊有礼。 “让县尊见笑了,小儿辈胡闹而已,难以入县尊的法眼,还请县尊莫要与我等一般见识。 另外,过程之中出了一点偏差,杨二姐的口供没有拿到,恐怕还得麻烦县尊大人亲自出手,才能将此案了结。” 罗县令笑着点点头,谢法曹这个侄子,真懂事。 “三郎也不必自谦,案件审理到了这种程度,已然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虽然略有偏差,也无伤大雅…… 嗯,三郎放心,罗某明天就要升堂重审,断然不会让三郎的努力付诸流水。 对了,明日也请三郎前往河南县,旁观一二,你看如何?” 谢直听了,嗯,这位罗县令果然是个明白人,好,投桃报李,正当如此。 “既然如此,三郎明天一早一定到场,正要见识县尊如何将这些蝇营狗苟之辈绳之以法。” 罗县令听了,更加满意,看待谢直,颇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不过话是不能再多说了,点到即止,方为最佳。 “好,明日恭候三郎。 嗯,时间也不早了,戴捕头,带上人犯,回河南县,明早还要审案呢。” 戴捕头领命,先是对罗县令叉手一礼,随后又对谢直一礼,动作幅度,神情神态,一般无二,看在众人的眼里,都感觉到这位在衙门里混了十多年的捕头,已经拿谢直当做县尊那样恭敬了,甚至比对待罗县令还要小心谨慎。 谢直微笑点头,戴捕头领命而去,罗县令也不以为意,哈哈一笑,向所有人打了声招呼,带着戴捕头,押解杨七杨二姐走了。 此时,李适之家的老官家也面带笑容地过来了。 “三郎大才,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谢直依旧很是谦逊。 “老丈抬爱了,今日之事,全是仰仗李府尊虎威,要是不在这河南府的大堂之上,杨七那贱奴也不会如此轻易地招供,说到底,还是李府尊虎威赫赫,吓得宵小难以自持,这才有了我们这些小儿辈狐假虎威的机会啊。” 老管家听了,笑得牙都亮出来了,谁不爱听自家人的好话。 “三郎不必自谦,如此种种,日后必将名扬天下,说不定我家阿郎也会跟着沾光呢…… 三郎放心,老奴回去之后,一定将今日之事全部报于我家阿郎知晓…… 嘿,有句话本不是我这个老奴应当说的,老奴却也不吐不快,以三郎大才,能够在府试中脱颖而出,也是开元二十二年府试的荣幸啊……” 谢直听了,连连摇头。 “老丈过誉,三郎愧不敢当。” 这时候李旭也过来了,这货如今这造型很是凄惨啊,一边脸蛋子肿得老高,脑门子上还少了一缕头发,虽然止了血,却还有鲜血洇染出来,不过这位李家公子的精神很是昂扬,能够劈了啪啦地抽杨二姐十多个大嘴巴,也算是为他大哥讨回了不少利息,让他十分痛快。 李旭走到近前,叉手一礼。 “多谢三郎!今日大恩,旭没齿难忘,日后但有差遣,必效犬马之劳! 另外还请三郎放心,现在我就前往李府求见我家族叔,府试一事,李某拼尽全力也要帮三郎促成。” 谢直点头,微笑不语。 李旭就和老管家一同告辞,他今天就要前往李适之的府上,把今天之事全部汇报给他。 谢直自然是拱手相送。 罗县令带着戴捕头走了,李旭跟着李府管家走了,阎罗殿上顿时清静了很多,谢直一看,就剩下自己这波人和魏家班了。 点手叫过魏家班的班主魏三,让牛佑取来三贯铜钱,亲手递在魏三的面前。 “老魏,辛苦了。 要不是你魏家班,今天这件事肯定不能这么顺畅,绿火、油锅、惨叫,嘿,我自己都快相信这是阎罗殿了,哈哈…… 来,这有点钱财,不多,给大家都分分,你们也好好犒劳一下自己吧,说不定日后要有机会,还要麻烦你们呢……” 魏三一见,根本不接,叉手一礼。 “三少爷这是干什么,您让杜公子联系我等,就是看得起我等这些江湖人,能够为名满洛阳城的三公子做事,乃是我们魏家班的福气,万万不敢受您的钱财。” 谢直一笑,这话说的,真客气,今天晚上这阎罗殿上,每个人都有所求,只有你们魏家班是来纯帮忙的,不要钱?不要钱你图个什么?大晚上不睡觉穷折腾,好热闹是吗? 谢直强行把铜钱塞到魏三怀中。 “老魏,这些客气话就不用多说了,皇帝还不饿差兵呢,何况你们都是靠卖艺过活,不收钱,吃什么? 行了,别客气了,拿着吧。 对了,记得给那位多分点,今天实在是辛苦……” 谢直顺手一指,音效大哥感激涕零,连连作揖、抱拳、行礼,就是不说话,为啥?喊了一宿,嗓子是真哑了。 魏三一见,依旧把铜钱推了回去,态度很是坚决。 谢直一愣,还真碰上看热闹不吃饭的了? 结果。 魏三退回铜钱之后,一咬牙,竟然跪在谢直的面前。 “三公子,小人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三公子应允!” 谢直道:“老魏你这是干什么?站起来说话。” 魏三不为所动,谢直无奈,只得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魏三说道:“三少爷,您也知道,我们魏家班是一个百戏班子,说是每个人都身怀绝技,不过也就是鸡鸣狗盗的江湖套路而已,还真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以前的时候也没什么,不过今天见了三公子,魏三就突然有一个想法…… 三公子,小人照实说,您千万别生气…… 小人想将今天晚上之事,编写成一出百戏……” 谢直闻言,哈哈大笑,这有什么不成的?夜审杨七本来就是从京剧里面得来的灵感,如今反过头来再编演一出戏剧,又有何不可?这也算是咱哥们穿越大唐之后,为中国京剧的普及发展做出的微薄贡献吧? 魏三一听谢直同意,顿时大喜过望,还说排演成功之后,一定要请谢直品鉴。 谢直呵呵一笑,我品鉴,我看得懂吗?前世连剧院都没进去过两回的主儿,有什么资格去品鉴啊?行了,这不是重点,最后谢直还是坚持把三贯钱塞给了魏三,理由都是现成的,你们要排演新戏,这段时间难以演出,不演出,吃啥?拿着吧。再说了,拍新戏,不得置办点新的行头,挺好的故事,可别粗制滥造啊。 魏三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也就千恩万谢地把钱收了,然后一力保证能够做好“阎罗殿”项目的收尾工作,请谢直放心、早点回去休息。 谢直一听,行啊,你本来就是道具组组长,这事儿完了,你收拾,应该,我又啥不放心的。 就这样,折腾了一晚上,终于尘埃落定,谢直等人也一同离开了河南府衙。 在府衙门口和杜甫挥手告别之后,谢正却突然开口。 “三郎,我有点事儿还没想明白,你给我说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28章 杨二姐……关我屁事! 谢氏兄弟带着牛氏兄弟行走在深夜的洛阳城中。 要不是有了河南府尹李适之亲自书写的条子,这四位,一个也别想回家。 金吾卫、河南府不良人、还有其他有关部门,指不定就从哪个犄角旮旯窜出来。 吓一跳不是?你还别嚷嚷,胆敢出言不逊,人家就敢射箭! 第一箭,警告。 第二箭,伤人。 第三箭,射杀勿论,死者以贼论。 横吗?就这制度,不服不行,哪里像后世,一个个的不知道天高地厚,明明自己违反交通规则,还敢推搡警察,给你个抱摔你就偷着乐去吧,这要是在大唐,头两箭就省了,直接射杀,弄死你还不算,还得给你扣上一个“贼”名声,你还别不服,谁让你妨碍公务来着。 所以,老老实实地配合检查,出示公文、说明情况、验明正身、回家睡觉。 谢直等人也是如此,从河南府衙出来之后,一路上不知道经历了几次安检。 好在他们也算是有正当理由,一路行来,虽然繁琐,却没有其他意外。 谢正旧事重提。 “三郎,咱们今天没有拿到杨二姐的口供,是不是有什么首尾?” 谢直嘿嘿一笑,二哥真是老实人,这问题问得,一看就没走心。 “二哥,没有拿到杨二姐的口供,是好事啊……” “哦?这怎么说?” “我来问你,这个案子,是谁的案子?” “李旭……欸,不对,是河南县的案子……” “对啊,正是河南县的案子。”谢直重重一点头,“可是罗县令在河南县却没有把这个案子办下来啊,如今咱们拿下了杨七的口供,等于帮着他把案子办了一多半了,要是再拿到杨二姐的口供,嘿,那么这个案子是河南县罗县令的案子啊,还是我汜水谢直的案子? 二哥,我可告诉你啊,你三弟就是一个赴考的学子,我这稚嫩的肩膀可担负不起这样的重担。” 谢正顿时恍然大悟,明白了,这个案子虽然能够继续下去,但是也不能审了,要不然的话,置河南县罗县令于何地? 噢,你个县令都审不下来的案子,被一个赴考学子审下来了,一个“无能”的帽子直接就给你扣上,这不是得罪人吗? 帮忙破案结果还把正管的县令得罪了,这傻-逼事儿,谢直可不干!即便在案件的审理中,是谢直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也不能继续了,得给人家罗县令留下发挥的空间啊,就算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怎么回事,也要在河南县的县衙大堂上规规矩矩地再走一遍,这就叫认认真真走程序,官场精髓啊这是! 不过新的问题又来了,谢正说道:“欸,那不对啊,既然如此,罗县令何必让你明天去河南县旁听?他自己把程序走了不就行了?” 谢直笑而不语,却转头又说起了杨二姐。 “杨二姐的口供,没拿到,这对罗县令是好事,刚才只是其一,还有其二。 二哥你想,杨二姐乃是杨家人,审理到现在这种程度,如何给杨二姐定罪,就是罗县令的一句话了,重则谋杀亲夫,轻则通-奸而已,其中尺度,全在罗县令的掌握之中。 他要这个尺度,干什么用啊? 向杨家卖好呗。 你想,要是仅仅定个通-奸,杨士曹是不是得谢谢人家? 这事虽然是我审下来的,不过怎么说也是挤占了人家罗县令的权力,咱就当多多少少给他点补偿吧……” 谢二胖子一听就不干了。 “三郎,你不是说咱们和杨家不死不休吗,何必留机会给罗县令,让他能够轻判杨二姐?” 谢直一声苦笑。 “我也想将杨家连根拔起,不过这事儿就是个通-奸,还是杨家的堂亲,就算放手去攀咬,效果也有限啊。 再说了,那杨士曹乃是河南府的士曹参军,也是朝廷七品官,真要是一星半点的小事,官当、减、赎都用出来,最后还不是罚钱了事? 二哥,咱们跟杨家,来日方长,没必要因为一个泼妇就没完没了。” 谢正一听,无奈点头,没办法,大唐律法就是对官员这么友好,只要你是官身,不但你自己,你父母、子女、祖父母、兄弟姐妹、甚至如同杨二姐这样的堂侄女,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照顾,这在大唐是普世价值观,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不过就这么放过杨家?谢二胖子还是有点不甘心,突然灵机一动,问道: “那李旭呢?他能干吗?听听今天杨二姐的话,多恶毒,要是能说动了李旭,再说动李适之……” 谢正的话还没说完呢,谢直就摇头了。 “李旭对李适之,恐怕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要不然他也不会在第一时间找上咱们而不是找他族叔去了…… 再者,二哥,你怎么就知道李旭还想往下折腾呢?” 谢正闻言愣了,“这话怎么说?” 谢直看看左右都是自己贴心的人,这才开口说道: “如果说李旭死死咬住杨七,是真心为了他大哥报仇,那么,他把杨二姐也捎带上,却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他李家的客舍。 杨二姐不倒,她就是李旭的长嫂,就是李家的主母,只要她不改嫁,李家的客舍就是她的。 李旭真正要抓杨二姐的点,不在通-奸,而是要证明她在李掌柜谁死之前就和杨七通-奸,这就叫妇德有亏,她杨二姐就没有资格继承李家的客舍。 现在呢,虽然还没有杨二姐的口供,但是杨七招认了,他是和杨二姐在李掌柜身死之前就不清不楚了。 这对李旭就够了。 只要李家客舍回到他的手上,他巴不得杨二姐赶紧回杨家去呢,日后再也不见才是最好。 二哥,你说,李旭还想和杨二姐没完没了么?他要是这样的话,说不定还会引来杨家的报复性干预,到时候怎么办?再找咱们来?他还拿的出府试的名额请我出手吗?” 谢正听了,虽然不愿意,却也不得不承认,谢直说得有道理。 甚至旁边的牛佑都开口了。 “三哥,照你怎么说,李旭肯定不愿意折腾了,杨家也不会强迫他交出客舍,这样的话,就是各退一步的局面吧?” 谢直点头,“大体就是这样了,最后杨二姐的结果,就要看杨家和罗县令之间的事儿了,这里面,别指望李旭了,他不会主动抓住杨二姐不放的……” “仅仅是这样了吗?”谢二胖子非常不喜欢这样的结果。 “要整治杨二姐,其实还有别的办法……”谢直若有所思地说道。 “只不过,关我屁事! 咱们废那个事儿干啥?有这空,咱们哪如好好准备一下考试啊……” 牛佑听了,也在一边劝解。 “谢二哥,这样的结果就算不错了,李旭得到了他想要的,既能给李掌柜报仇,又能夺回客舍,我三哥呢,更是直接拿到了府试的名额,不错了。” 谢正闻言,也是点头,无论如何,谢直拿到府试的名额,这才是重中之重,她杨二姐如何,左右不过是一个恶毒的虎-逼娘们儿而已,最后什么结果,就像谢直说的——关我屁事! 这么一想,心胸顿时为之一宽。 走,回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29章 好味道 第二天一早,谢氏兄弟前往河南县衙,准备去旁听罗县令提审杨七和杨二姐。 阴历十月初的洛阳,已经进入了初冬,虽然还没到滴水成冰、天寒地冻的时节,却也有寒风悄然吹起,让人很容易或者很不容易地感受到从秋风萧瑟到寒风凛冽的变化过程——好吧,以上是散文表达,咱们接点地气,说白了——天凉了,还有风,得添衣服了,秋裤何在!? 谢直一出谢府大门,顿时被清风中的寒意冻了一哆嗦,不过这样也好,昨天晚上折腾了一宿,根本没睡好,让冷风一吹,嗯,精神! 谢正也是如此,和谢直相对一笑,走吧。 两兄弟心情不错、神态轻松,说说笑笑就到了河南县的县衙门口。 迎面路上却来了一辆马车。 可巧,马车在兄弟俩的上风口,离得老远,谢直就闻到了强烈的酒气和脂粉气。 在这里必须要说明一下啊,这两种气味都不是什么好味道,其中大有讲究。 先说酒气。 大唐的酒水酿造,基本都是酒曲发酵,跟后世那种蒸馏酒、勾兑酒完全不是一回事,有生活经验的老铁们可能有这种记忆,这种酒曲酿造出来的酒,天然带着一股酒曲的酸味,喝的时候,是风味,可是要是喝完了还没来得及醒酒,或者喝酒的时候没注意落在了身上,无论是从嘴里出来还是从衣服上散发,那个酸味啊,隐隐约约就隐含了一种臭味,那是相当地酸爽。 再说脂粉气。 大唐立国百年,以开放包容的大国姿态喜迎四方客人,其中也包括了很多来自西域的胡人,他们受更西方的影响,习惯使用香料、香水之类的东西遮掩体味,尤其赶着骆驼一走就是几千里上万里,还净是大戈壁、大沙漠,这得出多少汗?还没地方洗澡,这身上什么味儿,你就想去吧,估计他们自己也受不了,咋办,洗澡?不可能的,先不说这一条路上水源有限,就算是有水,出门在外,他们上哪去找足够的柴火烧热水洗澡啊?得了,赶路要紧,咱也别费那个事儿了,不是有香水吗,多喷点。 所以在大唐见到的胡人,使用香水都是特别猛的那种。 文华交流嘛,得互通有无,打开国门的大唐人看到胡人,哎呀,你们还有香水呢,这东西好啊,我看看,噢,得喷这么多啊,行,我也试试。 这一试,就是一百年,自然而然的,让大唐人自然而然地习惯了所谓的“香气萦绕”,连带着,使用本土出产的胭脂水粉也越来越猛。 大家闺秀如何,咱不知道,咱也没地方问去,但是,有一类特殊的人群,确实使用的很猛,谁?青楼女子呗。 大唐人对浓重的脂粉气是不是喜爱,谢直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喜欢。 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在后世的时候,要是有个喷满了香水的美女上电梯,不管这姑娘长得多女神,谢直都宁可等下一趟,也不愿意和她近距离接触——实在受不了她身上的香味。 到了大唐,也是如此,谢直从来不去青楼之类的场所,倒不是什么洁身自好之类的,咱也不用把道德高度提升到那种程度,就说一条最现实的原因,大唐青楼女子,实在不符合谢直的审美,嗯,味道的审美——往身边一凑,那香气就铺面而来,他都被熏得恶心了,还有什么然后吗?要是没然后,上青楼干啥去?喝酒在哪不行? 行,扯回来。 酒气和脂粉气混合在一起,被微风这么一送,谢直顿时就是一激灵,提神!比寒风的效果还好呢! 别着急,还有呢……别忘了,那是一辆马车。 都见过大骡子大马之类的大牲口吧,别的不说啊,只说一点,这东西上厕所的时候可从来不跟人商量,什么时候想来什么时候来,那可是老自由了,而且味道极其浓郁——具体的描述不写了,我自己都有点恶心了,你要是想象不出来,就回忆回忆动物园,什么大象馆啊骆驼馆啊之类的,熏你一跟头,玩一样! 你就想想吧,这三种味道混合在一起,是个什么劲儿? 谢直没当场吐大马路上,已经算是给洛阳城的城市文明建设做贡献了。 谢直脸色大变,捂着鼻子,拉着谢正一路紧行,终于跑到了县衙大门口,总算躲过了“生化武器”的袭击路径,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巧了。 马车也停到了县衙门口。 从车上下来俩人。 杨铦,孙县尉。 谢直顿时大怒,孙贼!你俩一块喝花酒去了吧!?还喝特么一宿!?你俩就不知道回家洗洗换身衣服再来,哎呦可熏死我了! 他看见了这两位,杨铦和孙县尉自然也看到了谢家兄弟。 杨铦一见“正直兄弟”俱在,不由得眼神一动,故作轻松地大声说道: “少府,昨晚如何,可还尽兴?” 孙县尉听了就是一愣,这话有在县衙门口问的吗?杨家这位公子这么不懂事?不能啊?顺着杨铦的目光往县衙门口一看,也看到了谢家兄弟,顿时了然于心,再轻转目光看了杨铦一眼,暗自一咬牙,开口说话,声音也不小。 “哈哈……尽兴,自然尽兴,杨公子果然不负风流公子的名头,昨夜款待,实在破费,实在让孙某大开眼界啊……” “哈哈……好说好说,昨天夜里,要是少府的文采风流,怎能惹得大玉小姐娇嗔婉转?说到底,还是少府打铁方须自身硬啊……” “杨公子见笑了,不过昨夜大玉小玉姐妹俩那一首实在是难得一见,即便如今,也是余音绕梁啊,孙某不才,昨夜虽然饮酒过量,却清晰地记得其中的每一处起承转合,大有不凡,大有不凡啊……” “哦?少府也大爱吗?如此甚好,恰巧与在下乃是同道中人,不如今晚同去?再见识一番大玉小玉姑娘的其他才艺?” “哈哈……同去,同去……” 谢直在边上听着一撇嘴,俩山炮,真没见识,不就是喝了顿花酒吗?至于不至于啊这是?咱哥们儿虽然没去过,不过想也想明白,论音乐、论舞蹈、论酒水、轮服务,不管从哪个角度说,大唐的花酒跟后世相比,不可能是一个维度,根本就没有可比性,要是把这俩货放到后世,他们还不得以为到了王母娘娘的蟠桃会了? 不过谢直也是纳闷,这俩货没出息归没出息,难道真不知道什么事避讳?在县衙门口聊昨天喝花酒的盛况,这不就相当于俩小偷在公安局门口聊偷东西吗?这特么不有病吗?还是……他们另有所图? 果然。 杨铦和孙县尉一顿尬笑之后,开口说道: “孙兄,今日之事,还请你多多照应啊……” 孙县尉听了,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谢氏兄弟一眼,高声回答道:“好说,好说……杨公子,放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30章 杨家为什么要拉拢孙县尉 “今日之事”是什么事? 堂审杨二姐。 什么“好说”? 孙县尉还让杨铦放心,这是要在堂审之中使力,保下杨二姐? 谢直听着他们说话,当时就震惊了,这俩货不知道杨七昨天晚上招供了吗? 随即反应了过来,嗯,他们还真不知道! 这俩货昨天去喝花酒了,喝了整整一宿,纸醉金迷之下,谁还琢磨着衙门的事儿啊?而且看他们这意思,估计是喝完酒,直接从青楼就来了河南县衙,没回家,也没机会接触外界的信息……要是这么说的话,他们应该还真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儿。 一念至此,谢直忍不住嘿嘿直笑,要不说喝酒耽误事儿呢,你看看这事儿闹的,杨七都招供了,这俩货竟然还妄想保下杨二姐,怎么保?光拍脑袋恐怕是不行吧?既然如此,何不…… 谢直不由得沉吟起来……他暗自思索的模样,落在杨铦二人的眼中,恐怕就变成了一种无言的沉默。 杨铦想起了当初孙府饮宴,自己被谢直逼得吐血的场景,不由得心中怒气勃然而发,冲着谢家兄弟翻了个白眼,随即一撇嘴,高声对孙县尉说道: “如此说来,家姐之事还要多多仰仗少府了。 哼,家姐明明是为家仆疗伤,却被误认为做下苟且之事,如果说着仅仅是一个误会,也就罢了。 最可气的是一群宵小,罔顾事实,大肆诋毁,说什么世风日下之类的闲言碎语,糊弄得洛阳城中不明真相的黎民百姓也以讹传讹,生生毁去了我杨家女儿家的清白声誉! 这些宵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在洛阳城中大肆宣扬还不算,竟然跑到朝廷高官家中饮宴之上胡说八道!谁能想到在如此严肃的场合之中竟然有小人做崇,就连在下也险些被蒙蔽。 简直是无知所谓! 少府,您可一定要把清白还给我杨家女儿啊!” 孙县尉一听,顿时苦笑,少爷,您这话让我怎么接啊?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吗?针对性也太强了,人家谢直谢三郎可就在边上站着呢!您嘞张嘴“宵小”,闭嘴“小人”的,你家有参军不怕,可是我一个小小的县尉,谁给我撑腰?真要是把“正直兄弟”惹急了,谁扛得住? 但是杨铦一派高谈阔论的架势,又让他不得不说话。 没办法,别的不敢说,只得把案子拎了起来。 “杨公子所言极是,杨家女儿自然冰清玉洁,断然不会做下那苟且之事。 这个案子,在孙某看来,就是个误会。 杨公子放心,今日开审,孙某一定说服罗县尊,还杨二姐一个清白。” 杨铦点头,这些话在昨天晚上都说了好几遍了,孙县尉也美说出什么新意,他也不是想听这些,只不过需要孙县尉给他垫句话而已,不由得开口说道: “少府,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要请教。” “什么事?” “今日我杨家女儿得以正名,那些诬陷她的小人,难道就让他们这么逍遥法外吗?杨某不才,愿意亲自出首,告他们一个诬陷之罪!” 孙县尉闻言,脸色的苦涩更浓,少爷,咱别折腾了行不?你家那二姐什么货色,你心里真的一点数都没有吗?还亲自出首,行,你要是想告,河南县衙门肯定接着,不过,您嘞告谁啊?不管是李旭还是谢直都说的实话,您告他们告得下来吗? 孙县尉腹诽不已,却也难以开口。 就在这时,谢正却急了,刚才就想抽你!没搭理你就是给士曹参军面子了,你还没完没了了?小人,你说谁呢!?找事是吧!? 谢正一急,就要上前开口,却被谢直一把拉住,你让他折腾去呗,现在折腾得越欢,一会儿越丢人,咱就看乐呵就行,跟他一般见识,没来由脏了耳朵。 不过谢直也有点纳闷。 这孙县尉到底是拿了杨家多少好处,这么坚决地给杨铦站台?杨铦现在明显是要惹事,他也不说劝劝,就这么听着,还帮着捧哏,啥意思啊这是?这是彻底投靠了杨家,还是他和杨家正是结盟了?不至于啊,杨家再厉害,也就是个士曹参军,以县尉这个官职的责权范围,孙县尉投靠杨家还不如投靠谢家呢,起码谢二爷这个法曹参军正管着他不是? 反过来想,杨家到底给了孙县尉多少好处啊?就一顿花酒,不能吧,那是花酒还是迷魂酒啊,效果这么明显的吗? 肯定还有别的好处,要不然孙县尉也不会对杨铦这么死心塌地! 谢直的双眼微微眯起,看着杨铦和孙县尉两个人继续在县衙门口表演,什么小人啊、什么上告啊,反正是没什么好话,他也没心思细听,大脑快速地转动,一个劲儿地在想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杨家要拿出好处拉拢孙县尉? 能够让孙县尉死心塌地跟着杨家的好处,虽然不会让杨家伤筋动骨,不过也绝对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拿出来的。 杨家和孙县尉处好关系,谢直理解,毕竟他是河南县的县尉,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杨家就生活在河南县的地界上,和当地官员保持良好的关系,惠而不费。 但是,拿出大价钱来牢笼孙县尉,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谢直一直信奉“反常即为妖”,他就不信这个世界上还会有“无缘无故的爱”呢。 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孙县尉身上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让杨家看重? 不能啊,就孙县尉这幅恨不得对每一个人都阿谀奉承的架势,一看就是没有什么背景又一心钻营的人物,要不然的话,当初前往积润驿李家客舍重新勘验现场的时候,他也不会对李旭曲意逢迎了,你想,连一个什么实权都没有的皇室宗亲,孙县尉都能放下架子去谄媚,他本身又能有多大的底气? 这也就是后来杨家主动联系了他,才让他转投的杨家,要不然的话,就杨七杀人的案子,李旭都不用找谢直帮忙,肯定顺顺利利地就能办下来。 既然不是因为孙县尉本身,那么杨家拉拢他,就应该是为了这个案子了。 杨七? 杨二姐? 他俩又有什么过人之处,让杨家宁愿拿出足够的好处,也不愿放弃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31章 杨家这一辈 杨家花费大力气拉拢孙县尉,准备不计成本地干涉这价案子的审理,这让谢直百思不得其解。 杨家这是有病吧? 为了杨七? 不可能! 杨七是谁?不过杨家二爷家的一个小小奴仆,在陪嫁之前,恐怕在杨家都没有什么存在感,就算他本身小有才华,那又有什么用?谁还敢用他不成,你可别忘了,杨七现在还背着一个“杀主”之名呢,谁敢用他啊?不怕生命财产遭受威胁吗? 估计全大唐敢用杨七当奴仆的,也就是杨二姐一个人了,毕竟日久了生情不是。 那么,就应该是杨二姐了。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谢直又迷糊了。 就这么一个虎-逼老娘们,杨家为她出手,值吗? 杨家需要付出什么代价给孙县尉就不说了,起码杨铦这位洛阳翩翩公子,豁出去爆肝陪孙县尉喝了一宿的花酒,这可是既成事实。 杨铦怎么这么大瘾呢? 为了他堂姐? 谢直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不过光说不信也不行啊,事实俱在,这咋说? 谢直又仔细回忆了一下两人刚才的表现,突然心中一动,孙县尉开口对杨铦的承诺,一直都是保证杨二姐没事,而杨铦呢,不但强调杨家女儿的声誉,难道…… 谢直突然脸色大变,一把拉住谢正,急声问道: “二哥,杨家这一辈有所少兄弟姐妹?” 谢正让他问得一愣,不过看到谢直一脸严肃,硬是没敢说别的,他还是第一次从自家三弟的脸上看出一种凝重的意味,来不及询问,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 “我一直在洛阳国子监求学,对这些事情还真没什么关注…… 不过我听说过,杨士曹家里的人口比较简单,除了老两口之外,只有两个儿子,老大就是杨铦,今年二十三,以前也在国子监上过学,老二叫什么……我忘了,不过他今年也就十六,还是个小孩呢…… 至于杨家这一辈的兄弟姐妹……肯定有杨二姐,是杨家二爷所出,至于杨家二爷还有没有兄弟姐妹,我就不知道了……” 谢直听了,连声催促,“其他的!其他的兄弟姐妹呢?” 谢正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他看着谢直是真着急了,忍不住也给他出主意,“这事儿我还真没关注过,你要是想知道,咱们派人去打听打听,应该不难……对了,你可以问问李旭,他也算和杨家有亲,他哥没死的时候,说不定还到杨家拜访过……” 谢直听了,顿时大喜,随即又是一皱眉。 “李旭呢,怎么还没来?” 谢正也是无言,他们兄弟俩站在县衙门口不进去,其实就是在等李旭,原因很简单,他们虽然是受了罗县令的邀请前来旁听审讯,却也得有个说得过去的身份啊,要不然的话,凭什么让闲杂人等旁观?至于这个身份吗,自然就落到李旭的身上了——苦主李旭的同窗好友,陪伴李旭前来听审,一点毛病都没有。 结果两人等到现在,正主还没来,谢直气得低声咒骂,“这李旭,太特么不靠谱了,你家里有事,又是死人又是通-奸的,帮忙的早早来了,你倒不来,心真大!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家的事儿!” 谢正顿时就不会了,三郎今天这是怎么了?自从这一次兄弟俩洛阳重逢以来,他就觉得老三和以前不一样了,再也不是脾气暴躁的莽夫做派,反倒是变得一切尽在掌握的胸有成竹,不管碰上多难的事儿,老三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化解,就连“科考不行卷”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他都能推动到通过府试的程度了,还能有什么事能让他如此焦躁不安呢? 就在谢正一个劲犯迷糊的时候,李旭终于姗姗来迟。 谢直急得都快点房子了,一把薅过李旭,吓了李旭一大跳,“三郎,怎么了这是?我昨天睡得实在太晚了,这才……” 谢直哪有心思听他那个,直接打断,低声催问。 “杨家这一辈有几个兄弟姐妹?” 到底是亲戚,虽然李旭和杨二姐的关系不好,不过对人家家里的情况也多少有所了解,虽然不明白谢直为什么这么问,但是他一看谢直沉重的脸色,连忙说道: “杨家这一辈是男女一同大排行。 杨二姐,是老二,乃是杨家二爷所出。 杨铦排在第四,他兄弟派在第七,乃是杨家三爷,也就是杨士曹所出。 其他的,我好想听我大哥说过,杨家大爷膝下无子,生了一窝姑娘,杨家的大姐、杨家三姐,都是杨家大爷所出……” 谢直根本不关心这个,直接问出了自己最关系的问题。 “杨家还有没有没有出嫁的女儿?” “这……”李旭也拿不住了,“如果是有的话,应该在排名第七以后,我听说杨铦他兄弟今年刚十六,要是有没出嫁的女儿,肯定还小……” 李旭说完,自己都有点脸红,这不是废话吗?人家谢直问有没有,你给人家推测年龄,这搭调吗?没看谢直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李旭现在有点怕这位汜水谢三郎,以前在他面前还老抖个机灵啥的,现在,只要看着谢直一眯眼,他就腿肚子打哆嗦,而如今谢直的脸色早已经阴沉的可怕,眼看就要爆发了! 要不说压力产生动力呢,看着谢直脸色越来越难看,李旭突然福临心至。 “我想起来了! 当初我大哥跟杨二姐结亲之前,有邻里的老人曾经说过,杨家的门风算不得好,劝我哥三思,然后从中说合的媒婆提过一件事,说的就是杨家老三杨士曹。 说什么杨家所谓的门风不好,其实是杨士曹对家里人特别维护,不管谁得罪了杨家人,他都会出手教训,久而久之落下来一个睚眦必报的名头,其实呢,正是他对家里人这份维护,才更值得我哥与杨家结亲…… 当时媒婆还提出了一个佐证,说什么杨家大爷在蜀中为官,病死在了任上,杨士曹不远千里前去奔丧,还把杨家大爷的一门孤寡都接回了洛阳,把杨家大爷的几个女儿都养在了身边,视如己出,不但吃喝供给不断,还曾在洛阳城中寻找名师传授他们音乐、舞蹈,等到这些姑娘们都慢慢长大,还拿出了丰厚的嫁妆送她们出门家人,杨家大姐、三姐,都是如此…… 我想想啊,当时我就在场来着,那媒婆说了,杨家大爷生了几个女儿来着,嗯……三个?不对!四个!杨家大爷身后留下了四个女儿! 这么一算的话,杨家这一辈里,还应该有个八姐,有个九姐!” 谢直听了,长出一口气,脸上的神情很是古怪,仿佛怅然若失,又仿佛尘埃落定,最后竟然重归平静,只有双眼微眯,寒光闪烁。 李旭一见谢直不再追问,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发现,短短时间之内,自己竟然汗透重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32章 杨九姐真正的身份 谢直终于问明白杨家的这一辈人员构成,随即就不说话了。 李旭和谢正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三郎这是发什么疯,李旭一边擦汗一边在心中年年有词,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倒是谢正没有这方面的顾忌,他还琢磨呢,老三这是干啥,一个劲打听人家没出嫁的女儿,难道……? “三郎,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你已经确定通过了府试,终于开始考虑成家的问题了吗? 嘿!老三,我可跟你说明白了,别人家都行,这杨家,你给我离得远远的啊! 你看看杨二姐,你就知道杨家女儿都是什么货色了,咱们谢家小门小户,可扛不住他们这么折腾……” 谢直闻言,哑然失笑。 “二哥,你想哪去了?” 我特么疯了我!?我找老杨家的姑娘当媳妇!?二哥你是不知道啊,在大唐,谁要是去了他老杨家的姑娘,那才叫倒了八辈子血霉呢! 你看看老杨家这一辈人,这一个个的。 杨二姐虎-逼娇蛮,杨铦阴险小人,那杨七什么杀主、通-奸之类的,在老杨家都不算事儿。 这些都是你知道的,还有你不知道的呐。 就刚才说的那几个杨家姐妹,那是一个个飞扬跋扈得能青史留名的主!纵观青史五千年,像这么能作的,就这么一家子。 你说他们为啥能如此嚣张跋扈? 嘿,人家这一辈人里面最小的那个姑娘牛-逼啊,先是嫁给皇上最宠爱的皇子,直接当了王妃,就这还不满足,也不知道是谁勾搭得谁,反正最后一脚把皇子给踹开了,直接嫁给皇上了! 没错。 杨家的最小的姑娘,杨九姐,就是大名鼎鼎的杨玉环! 杨玉环,开元七年六月初一生人,生父杨玄琰,曾任蜀州司户参军,开元十七年,生父去世,和其他姐妹一同寄养在洛阳的三叔河南府士曹参军杨玄璬家中,精音律,擅歌舞,善弹琵琶,“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说的就是她。 这不就对上了吗? 杨家九姐,大爷之女,寄样在三爷家中,蜀中,蜀中司户参军,洛阳城,士曹参军…… 谢直作为一个穿越客,应该早就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中华四大美人”的,只不过他三叔那个名字太少见了,杨玄璬,到了现在谢直都不认识那个“璬”字,一时半会还真没想到此杨家就是彼杨家。 如果说杨家这一辈人里面,这帮老娘们就够糟心的了,那么,不得不告诉你,还有更糟心的呢。 杨国忠! 大唐奸相啊,据说最猛的时候,身兼三十七职,那家伙,恨不得整个大唐朝堂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那真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到了最后,把玄宗朝末期弄了个乌烟瘴气,说他逼反了安禄山,可能有失公允,但是这货在安史之乱之前也绝对没起到什么好作用,没有他话,即便安禄山造反,大唐也不会在安史之乱前期处理得那么进退失据。 那么,杨国忠一个市井无赖是如此成为大唐宰相的呢? 简单,裙带关系。 他和杨玉环是兄妹,妹妹在宫中最得宠,他这个哥哥自然扶摇直上,到了最后,干脆登话,就这么傻呵呵地等着。 结果一看谢直看向他,顿时又是吓了一跳,这是什么眼神,这是要弄死我吗?“刷”,汗又下来了,接着哆嗦,这回不是冷,吓得。 只听谢直阴沉开口。 “李旭,我问你一事,你要如实作答。” “三……三郎,你……你说……”哆嗦得说话都不利落了。 “昨天你说唯我马首是瞻,可是真心?” “是……是!” 谢直也注意到李旭的异常,想到这件还得需要他出面,不好煎迫太过,努力地控制了一下语气,温言说道: “你不必如此惶恐。 昨天言语,你如果是真心,日后你就是我谢三郎的兄弟。 如果不是真心,也没关系,只需要你今天帮我办一件事,日后各走各路,两不相欠。” 李旭听了差点哭出声来,大哥,有这么让人做选择的吗? 真心,兄弟,是兄弟帮你办事就是应该了。 不是真心,不是兄弟,事情还得给你办! 合着我不管怎么选,都得帮你办事呗? 留给我的选择,其实只有一个,就是日后是不是做兄弟! 搁你你怎么选? 李旭一咬牙,“三郎,你帮我大哥沉冤昭雪,小弟无以为报,昨日说唯你马首是瞻,自然是真心实意……三郎,你说吧,要我干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33章 合谋 杨铦和孙县尉在县衙门口都嚷嚷半天了,俩人嗓子都喊哑了。 可是人家谢直,就是不搭理他们。 虽然他时而面目狰狞,时而面目平静,可就是不过来说话,李旭没来的时候,跟谢正嘀嘀咕咕,李旭来了以后,又跟李旭嘀嘀咕咕,干啥呢这是?这还是那个霸气绝伦汜水谢三郎吗?要知道现在洛阳城里面谢直的名声可大了去了,不单单是他的瘦金体,还有他的性格,那可是听说有人诋毁自己,就敢跑到员外郎家破门而入,当面锣对面鼓了与人一较长短的主,今天怎么了这是?当面儿说他“小人”、“宵小”都毫无反应,转性了? 两人面面相觑,实在是想不明白,算了,不想了,捞杨二姐为重。 俩人刚闭嘴,却发现李旭得了谢直的指点,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两张纸,谢直刷刷点点,片刻之后就写好了两张状纸。 李旭二话不说,抄起一张直奔县衙门口的伸冤鼓! 咚咚咚。 三声鼓响! 有人要伸冤! 大唐有令,伸冤鼓响,必须上报! 有河南县的文吏,连忙刨了出来询问。 杨铦和孙县尉俩人还纳闷儿呢,这是干啥呀,不阴不阳地说你俩句,你还告我呀,就算告也应该是谢直告啊,他怎么变成李旭告了呢? 李旭回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嘴角扯出一丝报复的笑容,这才转头,对河南县文吏大声说道:“ 洛阳李旭,状告杨家杨二姐,与仆人杨七通奸,合谋杀害积润驿李家客舍东家李掌柜!” 杨铦在边上听得明明白白,他一听就急了,他今天干嘛来了?还不是要捞杨二姐。 好捞吗?说好捞也好捞,说不好捞也不好捞。 不好捞,事实俱在,要是过堂的时候没人替她说话,自然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好捞,那就简单了,收买了孙县尉,按照杨二姐狡辩的路子说呗,最后还是定不了罪,大不了再来个疑罪从赎也就是了。 但是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 杨二姐绝对不能掺和进李掌柜身死的案子之中! 在李旭上告之前,杨铦怼这一点还是有信心的,毕竟李掌柜是死于意外,况且他身死的时候,杨二姐正在娘家,根本就没在案发现场,无论如何与李掌柜的死也扯不上关系。 不过,现在呢? 李旭告的是“合谋”! 啥意思,一个出主意,一个出力,杀人的时候,出主意的在不在都无所谓,你不在,也是谋杀! 杨铦一看,说不好还得给杨二姐按上一个“谋杀亲夫”的罪名,这特么谁受得了!? 一念至此,杨铦上前,离着老远就冲着李旭嚷嚷。 “李旭!你个阴险小人,如何敢诬告我杨家人!你看我不好好收拾……” 他一边说着,一边撸胳膊挽袖子,看那意思还想动手呢。 结果。 被一人挡住了去路! 谁? 谢直。 谢直的袖子早就挽好了,就等着杨铦穷折腾呢,他要敢再嚷嚷,谢直就敢真揍他! “哟,我当是谁呐,原来是杨铦杨公子啊,上次与杨公子见面还是在孙逖员外郎家的饮宴上呢,这都多少天了,一向少见了,别来无恙啊? 对了,提到那次饮宴,三郎倒是想起一件事来,那天有人说我汜水谢直嚣张跋扈,具体的事由,好像就是以白身干预河南县办案…… 欸,杨公子,那天你也在来着,你帮我想想,这话是谁说的?” 谢直这话说得损,明明就是杨铦说的,还问杨铦,这明显是用他自己的话堵他自己的嘴呢。 杨铦哪有心思跟谢直扯-淡,但是又冲不开谢直的封锁,就是这么一耽误的时间,眼看着河南县的文吏已经进了县衙去报信,顿时气急败坏地说道: “谢直,你少来这套!你们这是血口喷人!李掌柜的死跟我二姐又什么关系!?你们这是诬告!” 谢直闻言,哈哈大笑。 “哈哈哈……杨公子,你上次说我白身干预河南县办案,是嚣张跋扈,怎么?见猎心喜啊?也想试试?” 一句话说完,突然变了脸色,一声厉喝出口。 “杨铦! 你弄明白你的身份没有!?你就是洛阳城中一个官宦子弟,你也是个白身! 你说诬告就是诬告? 你是县尊吗?还是你要替县尊审案!?” 一语出口,谢直又上前一步,就顶在了杨铦的身前,鼻尖对着鼻尖,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杨铦。 “说我嚣张跋扈? 今天你也要白身干预审案,你也跋扈喽!? 好,正好看看到底是你杨铦跋扈还是我汜水谢直跋扈!?” 杨铦哪受过这个啊,被谢直气势所逼,不由得连连倒退,脸色雪白,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了,不得不转头看向了孙县尉,眼神中满是祈求。 孙县尉一看,尼玛,早知道就不跟着他喝花酒去了,一顿花酒喝出来多少麻烦? 心中不愿,却也迈步上前,他也不敢硬顶谢直,脚下一错,却到了李旭的面前。 “状纸何在?拿来我看。” 李旭没理他,看谢直。 谢直已经走到了李旭的身边,一点头,李旭得了谢直的示意,将状纸递给了孙县尉。 孙县尉假模假式地看了看,问道: “人证何在?物证何在?” 李旭一愣。 “杨二姐和杨七通-奸是真,我大哥死在杨七手上是真,何用人证物证?” 孙县尉却一摇头。 “按照大唐律法,状告他人,须有人证物证,两者皆无,如何能告?” 说着,把状纸递了回来,“拿回去吧,找齐了人证物证,再来……” 杨铦在他身后看着,一时间欣喜如狂,昨天那顿花酒,值! 李旭却急了,刚想说话,却被谢直拦住。 谢直嘿嘿一笑,很自然地伸手,把状纸又拿回来了。 这一下,不但李旭愣了,就连杨铦和孙县尉都愣了,刚才看着谢三郎那架势,还以为他今天一定要争论出个什么子丑卯酉呢,怎么孙县尉两句话,就跟他对付过去了?不能吧,谢三郎什么时候这么怂过? 众人发愣之时,却听得谢直说道: “刚才孙县尉提到大唐律法,好,咱们就说大唐律法,嘿嘿,按照规定,这状纸,也不是你一个县尉能接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34章 哭 “这份状纸本来也不是给你的。” 谢直一句话,孙县尉就怒了,啥意思呀这是,瞧不起我? 谢直嘿嘿一笑,抖了抖手上的状纸,斜着眼睛看了孙县尉一眼,最后却转向了杨铦。 “谋杀亲夫啊…… 这叫不义!十恶不赦之七的不义! 我朝有令,十恶不赦之罪,不经三审,正堂问案! 至于罪名是否成立,恐怕是河南县的罗县令说了算。 欸,少府,请恕孤陋寡闻,还真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升任县令了?” 谢直最后又把目光转到了孙县尉身上,最后一句话差点把他厥一跟头!这也太不给面子了!有当着二把手直接说“你说了不算,我找你们老大”的吗?这是办事呢,还是诚心寒碜人玩? 孙县尉刚要说话,进门回报的文吏出来了,一见县衙门口这局势,不由得暗暗叫苦,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过来传令。 “县尊有令,洛阳李旭,叫进。汜水谢直,可以陪同。” 说完,一脸焦急地来到孙县尉的身边,开口说道:“另外县尊吩咐,如果少府也到了的话,就请一起入内,马上就要问案了……” 说完之后,这位文吏又主动地往孙县尉的身边凑了凑,一低头,准备低声说话。 孙县尉正让谢直道: “行了,别哭了。 既然如此,就请汜水谢三郎帮一把李旭吧,也算全了你们的同窗之义。” 谢直叉手致谢。 哭声戛然而止,李旭眨眨眼,一滴眼泪都没有。 这演技……绝了…… 孙县尉差点气炸了肺,你们这是拿我当傻子玩呢? 谢直却冷冷一笑,怎么地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35章 混淆黑白 罗县令懒得管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既然李旭这个苦主都同意先提审杨二姐,自然赶紧推动流程。 “带杨二姐。” 片刻之后,戴捕头将杨二姐带上公堂。 在公堂上一直沉默的杨铦,一看就急了。 “二姐,你这是怎么了!?” 原来,杨二姐两边的脸肿起来老高,眼睛也挤没了,嘴也挤没了,怎么看怎么凄惨。 她一见自家兄弟杨铦,这可算是看见亲人了,眼泪“刷”地一下就出来了,要不是戴捕头拦着,恐怕要就扑过去放声大哭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杨铦傻了,说什么呢这是? 李旭就在旁边冷眼看着,杨二姐脸上的伤怎么回事?昨天晚上他抽的!反正十几个大嘴巴,又是含怒出手,自然效果极其明显,现在看着杨二姐被抽得话都说不出来,心中更是痛快。 孙县尉也急了,这话都不会说,这还怎么审,这还准备捞人呢,捞出去个哑巴不成?一怒之下对着戴捕头厉喝。 “戴老四,你敢私设公堂?如何敢把人犯殴打成这般模样!?” 戴捕头翻了一个白眼,连话都没说,人又不是我打的,有能耐找县令问怎么回事去! 孙县尉这怒火一浪高过一浪啊,汜水谢直仰仗着县令和他二叔撑腰,不把我这个二把手放在眼里也就算了,你连个品级都没有的捕头,也敢如此对我!? 刚要说话,却听大堂之上传来一声断喝。 “你是何人,与此案有何关系,怎敢在大堂之上开口说话?” 这不是他刚才说落谢直的言语吗,被人送回了?孙县尉的心中那个火啊,顶得他高血压都要犯了,我堂堂一县县尉,在自家县衙问案,还不许说话了是吗!? 转头一看,正是谢直。 不过。 他却不是冲着孙县尉,而是冲着杨铦。 杨铦看着杨二姐的凄惨,本来心中就有火,听了谢直的呵斥,顿时大怒。 “某乃弘农杨氏杨铦,杨二姐正是在下堂姐! 我大唐律法还讲究个亲亲相隐,如今我二姐怎办凄惨,难道我这个做弟弟的,还不能说句话吗?” 孙县尉听了,连忙说道:“正是此理,眼下杨二姐口不能言,正应该让她家兄弟为她自辩!” 谢直冷冷一笑,要的就是你的这句话!杨铦要是掺和不进来,我还真不好把杨二姐的事儿引到整个杨家身上。 公堂之上的罗县令,看着他们一群人你来我往,心中不由得幽幽一叹,心累!满大唐你找去,把一个县太爷当成这么窝囊的,恐怕就他一份了,我特么是县太爷啊,还是主持人啊,事儿你们自己就办了,要我干啥使?推流程么? 就在罗县令自怨自艾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卧槽,还真等着我推流程呢!?行了,啥也别说了,推吧。 “杨二姐,洛阳李旭状告你与家仆杨七通奸,你可有话说?” “呜呜……” “一派胡言!” 杨二姐刚“呜呜”了两声,杨铦就把她的话打断了。 “我家二姐分明是为了杨七治伤,这才同居一室,被别有用心的李旭看到,这才诬陷我二姐与家仆通奸……” 杨铦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往外这么一扔,别人到还好,杨二姐却急了,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她也是闯过阎罗殿的主,虽然最后她没有口供留下,不过杨七已经全然招供了,这个时候还狡辩,还有啥用?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杨铦一见,还温言安慰她呢,“二姐放心,有兄弟在此,断然不会让你蒙受不白之冤,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我倒是要看看,在这朗朗乾坤之下,谁敢混淆了黑白!” 杨二姐哭了,眼泪哗哗的。 杨铦见了,二姐,你不用如此感动,咱们姐弟之间,不用如此客气。 杨二姐,我特么是感动吗?老娘是急得! 杨铦“安抚”了杨二姐之后,再次转向公堂上高坐的罗县令,拿出自家最好的姿态,挺胸,抬头,提臀,努力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声音洪亮又略带沙哑,尽量增强言语之中的感染力,那真是好一份慷慨激昂佳公子的做派。 “县尊容禀,杨七疑罪从赎之前,曾经在这河南县衙受了讯杖二百,背、臀、腿都被打得血肉模糊,他虽然得了县尊的恩典,得以还家,可这伤势也很是沉重。 我家二姐向来心善,平日里连杀鸡都不敢看,自然见不得有人如此难过。 这才在洛阳城中为杨七求得了上好的金疮药,要为他医治一二。 只因李掌柜身死,杨七又难以洗脱嫌疑,李家客舍之人都不愿为他疗伤,我家二姐这才没办法,只得亲自动手。 恰巧,就在我家二姐为杨七疗伤的时候,李旭闯进了我家二姐的卧房,不由分说,硬是诬赖他二人通奸,又以客舍二东家的身份勒令客舍伙计帮忙,将他们押解至河南县衙,这才有了李旭诬告我二姐通-奸一事。 此间种种,句句属实,还请县尊公断。” 李旭一听,怎么着?我诬告通-奸?你们这也是太不要脸了啊!真是把黑的说成了白的,到底是在混淆黑白!?一念至此,想起谢直的嘱咐,不由得再一次放声干嚎。 “哥啊,当初我就劝你别和杨家结亲,你不听,你快看看吧,他们不但害了你的性命,连通-奸的丑事都想遮掩下去啊,哥啊,你说咱们堂堂的皇亲国戚,怎么让他们弘农杨氏给欺负到这份上啊……” 谢直听了,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要哭就真哭,一滴眼泪都没有,你这是玩呢?这也太假了,你看看人家杨铦,这架势,这说辞,这表现,这要是没有昨天晚上的夜审,还真备不住让他糊弄过去,你再瞅瞅你! 虽然心中吐槽不已,谢直还是上前一步,幸亏今天是堂审,这要是艺术学院招生,还真就别玩了。 不过呢,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所以,杨铦,我来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36章 围绕着“奸”如何展开 “杨公子,你说杨二姐当时是在为杨七疗伤,未曾及乱?可有证据?” 谢直问话。 杨铦斜着眼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孙县尉可逮住理了。 “谢直!县尊怜惜李旭这位皇室宗亲家风大难,这才允许你替他辩解一二,谁又允许你质疑杨公子了?还不给我退下!” 谢直斜着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罗县令那叫一个颓啊,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让他们双方控辩吧,理不辩不清,他们自己询问质疑,也正好让真相浮出水面,省的我还的发问……” 孙县尉都惊了,还有这么不管事的县令呢!?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位罗县令吗? 不过罗县令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向杨铦打了个眼色。 杨铦也无奈啊,只得回到道: “自然有金创药为证。” “金创药何在?” “在此!” 说着,杨铦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上面虽然有塞子,却也有药香萦绕。 谢直一看,当时就震惊了。 注意重点啊,从自己怀里……自己怀里……自己…… 特么物证这玩意儿还有这么提供的!?不在案发现场找到,结果还得等其他人从身上掏出来!?这是现场用的金疮药啊,还是你后来跑到洛阳老药铺卖的啊?就这么提供物证,也太拿河南县不当回事了,真以为认识一个县尉就能一手遮天了不成? 谢直震惊过后,却嘿嘿一笑,行,既然你不要脸,那就彻底别要了。 “戴捕头,劳烦你将证物收归县衙,另外还得找人检验一番……” 戴捕头一叉手,“不敢称劳”,上前把金疮药收走。 杨铦把药递给戴捕头的时候,还看了谢直一眼,很是不屑地说道: “这有什么看检验的,这是洛阳城东王家药铺的金疮药,药效最佳……” 谢直嘿嘿一笑,不等他说完,直接打断。 “杨公子误会了,我请戴捕头检验,不是检验这药的药效如何,而是请他检验检验,这到底是金疮药还是虎狼药……” “嗯……?” “没听懂啊,嗨,我直说了吧,看看是不是春-药……” 一语出口,哄堂大笑,连可无聊可无聊的罗县令都眼神一亮。 杨铦瞬间气得满脸通红,“你……!?” 这还不算完呢,谢直冲着他挑了挑眉毛,在满场的笑声中说道: “在抓-奸现场找到一瓶药,不是春-药能是什么?你说是金疮药?谁信啊?伤哪了?” 呃……这个“伤哪了”问得很是意味深长啊…… 杨铦真气疯了,哆嗦了半天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够了!” 孙县尉急了,一声断喝,声震全场。 公堂之上除了谢直等人,都是河南县的衙役、文吏,一见少府急了,个个都收敛了起来,即便实在忍不住也都憋着,再也不敢笑得肆无忌惮了。 场面总算控制住了。 孙县尉冷冷地看着谢直,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谢直!县尊让你援手李旭,你就关心这瓶药么?你若是纯心祸乱公堂……” 谢直笑着一摆手。 “行,刚才是开玩笑,现在我有正事要问……” 说完,也不管孙县尉会不会憋出内伤,对杨铦问道: “杨公子,你把这事儿说得如此清晰,宛如你亲眼所见,我就奇怪了,你当时在场吗?” “我……”杨铦让谢直气得真有点上头,想都没想就想说“在”,好在他多少还有点理智,硬生生地顿住了。 谢直一见,一撇嘴。 “我就知道你不在。 我记得李旭抓-奸的时候,你我都在孙逖员外郎的府邸中饮宴,令姐被扭送河南县的消息,还是我亲口告诉你的…… 再说了,弄这事儿的时候,也没有让堂弟在旁边看着的道理啊……” “噗嗤……” “噗嗤……” 好几个河南县的衙役没忍住,笑出声来了。 “弄”这个字,在洛阳本地,读“嫩”,意思那是相当的挺丰富,用在这里,正合适。 他们在河南县当了一辈子的差,还真没有见过今天这样过堂的,两个正主都不说话,倒是一个同窗、一个堂弟针锋相对,呃,也不能说针锋相对,杨铦完全被谢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尤其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谢直选择的角度,牢牢抓着一个“奸”字,时不时地摆弄一下,足以把杨铦气得暴跳如雷,最关键的是,他还没辙。 谢直却不管这些,在一种衙役的轻笑之中,问杨铦: “杨公子,既然你没在现场,那么现场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二姐告诉我的,我二姐生性诚实……” 谢直一摆手,根本不听他给杨二姐如何立人设,直接打断。 “这么说,你也是道听途说喽?嗨,我还以为杨公子是人证呢,闹了半天,就是个家属,这不是瞎耽误工夫吗?” 说完之后,也不再理会杨铦,却转向了罗县令。 “县尊在上,杨铦杨公子说杨七和杨二姐在卧房之中乃是上药。 如今物证存疑,人证没有,这实在是难以取信于人啊……” 杨铦一听就急了,怎么就不能取信于人了?再说刚才那物证就是金疮药,根本就不是什么“春-药”,不能你自个怀疑就不是了吧?检查还没检查呢,这就下结论了!?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县尊在上,确实是上药,非是通-奸,还请县尊不要相信谢直的一面之词!” 谢直一看他还不死心,都不用罗县令说话,开口问道: “杨公子,非要让我把话问得那么清楚吗?何必呢!?你杨家在洛阳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何必为了一个不知检点的妇人,败坏了全家的名誉?” 杨铦不理他,你也知道事关我杨家全家的声誉啊?你说我能不着急吗!? 谢直一笑。 “既然如此,谢某还有一个问题要问杨公子……” “说。” “就算是按照杨公子所说,两人在卧房中上药,又何必脱裤子呢?” 杨铦一愣,这是什么问题,这不是傻话吗? “你这是何意?我刚才不是说了,杨七的伤在背、臀、腿,不脱裤子,如何上药?” 谢直却一摇头。 “杨公子误会了,我是问,既然杨二姐给杨七上药,杨二姐脱裤子干什么?” 杨铦傻了。 谢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我说杨二姐与杨七通-奸,自然是基于事实…… 想你也不信…… 无妨,请证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37章 还有这么上药的? 证人上场。 柱子。 李家客舍的小伙计,曾经帮着谢直重新勘验杀人现场的那一位。 “下跪何人,与此案有何关联,当时什么情况?” 好吧,询问证人三连问。 柱子说: “小人是李家家仆,一直在客舍当伙计,那天我正在干活,突然听到后院卧房之中一片混乱,有女人尖叫还有男人哀嚎之声,然后就是二东家,也就是二少爷的怒吼,当时小人听得清楚,是‘来人’,小人怕出事,连忙赶了过去。 一进屋,二少爷正在追着杨七打,杨七赤条条的一丝不挂,身上有伤,也跑不快,就被二少爷追上踹一脚,打几拳…… 然后夫人……不是,杨二姐正在床上套衣服呢,我去的时候,她刚把上衣套上,裤子还没穿……” 听了柱子的话,在场众人一个个两眼放光,还有那促狭之人,眼神一个劲地往身上飘,嘴角那笑意,都老不正经了。 杨二姐听了柱子的话,羞愤欲死,一张脸涨得通红,更肿了。 杨铦彻底没词了,这特么还怎么圆?你给人家上药,自个脱什么裤子啊?还特么有这么上药的?就如同后世,你去医院看病,还没检查呢,大夫先自己把裤子脱了,你说吓人不?你敢找这路神经病给你看病啊,你也疯了!? 只听柱子继续说道: “我到了不久,栓子、杠子也都来了,二少爷吩咐我们,把杨二姐和杨七一同扭送河南县,栓子多问了一句,‘用不用等他们把衣服穿上’,就被二少爷抽了一个大嘴巴,二少爷也是气急了,就吩咐我们用床上的被子把他们两个卷到了一起,一路抬到县衙的……” 众人一听,纷纷恍然大悟,怪不得洛阳城有传言,杨二姐大腿真白,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说他们怎么知道的,原来是亲眼得见,这家伙,这么说李旭也是个狠人啊,积润驿到洛阳城足足三十里,就这么大被窝一卷就给抬来了,这是抓-奸还是游街啊?猛,真猛! 杨铦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他不过是杨家一个纨绔子,说好听的,也就是洛阳城中一个风流公子而已,大白腿可能见过不少,但是自家亲戚的,估计还是见得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所措,不得已之下,就将目光投向了孙县尉。 要不说喝酒是最能拉近男人之间关系的方式,尤其喝花酒,效果更明显。 局势都到了这种不利的程度,孙县尉还想辙帮着杨铦找补呢。 “你叫柱子?刚才所说,全是亲眼所见?” “小人句句属实。” “我来问你,你进门之时,李旭追打杨七,是在床上,还是在床下?” 柱子愣了,这是什么问题?二少爷上床去追打?那是捉-奸还是分“奸”不均啊? “自然是床下。” “好,杨二姐当时在哪里?” “床上。” “她的衣物又是如何脱去的?” 柱子彻底不会了,我上哪知道去!?我要是知道,二少爷就该抓我来了,他还能去抓杨七? 柱子不说话,孙县尉却翻脸了。 “大胆柱子,你既然不知道杨二姐的衣物是如何脱去的,又怎么敢出来作证!? 你怎知她的衣物是杨七脱去的,还是……李旭为了陷害,这才给她强行脱去的!?” 柱子傻了,还有这个说法呢。 不光是他,大堂上所有人都彻底震惊了,这是多不要脸才能想到这个可能啊!?一男一女赤条条地被堵在屋里都不算是通-奸,还有什么情况算是!?按照孙县尉的逻辑,必须从头到尾看着两人脱衣服上床才算,那要是不脱呢,人家就想玩制服诱惑呢……不是……谁通-奸的时候还得在身边安排俩人看着啊,要是不安排,谁知道他们是治伤还是通-奸? 谢直一看,明白了,这孙县尉这是彻底不要脸了啊!他的思路特别简单,也不管真的假的合理不合理,就提出来一个又一个的猜想,你只要证明不了,他就存疑!在杨七和杨二姐两个人都死不认账的情况下,再加上其他方面的博弈,还就真有可能让他给做一个疑罪从赎出来,估计当初杨七杀人的案子,也是怎么操作下来的。 要说这位孙县尉,为了老杨家,还真算是卖力气。 不过,可惜了…… 谢直一拱手,说道: “少府,我等今天状告杨二姐与杨七合谋杀害李掌柜,确实是基于杨二姐与杨七两人通-奸,不过,我们也没说他们就是在那一次通-奸的啊……” 通-奸这种事,肯定不是一回两回的事儿,逮住一回就行,用不着回回都逮住。 孙县尉却不这么想,这一回我都不认,别的,那就更不认了,我就不信你能把“连体人”给我送县衙来! 谢直见他这个德行,也不愿多说了,冲着罗县令一叉手,没说话,意思却明显,该你了。 罗县令都等了半天了,一见谢直如此,直接吩咐戴捕头。 “把昨天的口供拿来……” 口供?孙县尉和杨铦对视了一眼,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呜呜呜……”杨二姐也顾不得羞耻,想早点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杨铦,可惜,一句清楚的话都说不出来。 片刻之后,戴捕头手持口供前来,看了罗县令一眼,点了点头,罗县令也点了点头,戴捕头这才把口供送到孙县尉的桌上。 孙县尉也顾不得他们故作玄虚,抄起来一看,顿时面如土灰,卧槽!杨七都招供了!?那我还费这事干嘛!?上药!?上个屁药啊!?就算是真的上药,也什么都改变不了!人家杨七自己说了,在李掌柜死前,他就和杨二姐搅和到了一起,还特么是杨二姐勾搭得他! 随即怒视杨铦,你们老杨家人都是怎么办事的!?这都招供了,你还拉着我给你编那套说辞有个屁用!诚心坑我是吗!? 杨铦不明所以。 孙县尉冷哼一声,一把把口供甩给了他。 杨铦连忙上前几步,捡起来之后,就在孙县尉的桌案前面停下,抬眼一看,同样面如土色。 谢直在一边看得分明,只见杨铦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跟开了杂货铺一样,精彩! 却没想到杨铦手拿口供,竟然疯狂大笑。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们骗我!” 说着,高举双手,就要撕毁口供! 谢直一见,顿时大惊,想都没想就窜了出去,箭步向前,拳从肋下而出,如箭崩射。 “彭!” 正中杨铦胸口。 杨铦猝不及防之下,踉跄后退,手中口供也放了手,好巧不巧,再次落回了孙县尉的桌案之上。 谢直恼怒杨铦狗急跳墙,脚下连步向前,双拳连环而出,打得杨铦惨叫连连,要不是戴捕头怕他被打出来个好歹、不得不上前阻拦,谢直真有心就这么把他锤死也就算了。 却说杨铦被谢直最后一拳打倒在地,索性也不起身了,开口厉声嘶吼。 “老孙,撕了它! 你不就是想连任河南县县尉吗? 我杨铦在此立誓,只要你撕掉你手中的口供,我杨家拼尽一切资源,也要助你成事! 撕了它!” 所有人都看向孙县尉,只见他双手紧捏这口供,指节泛白、面目狰狞,还真在犹豫要不要撕毁了这份口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38章 口供!口供! 却说杨铦厉声嘶吼,要孙县尉撕了口供。 而孙县尉真的在犹豫…… 谢直一见,顿时大急,厉声说道: “孙县尉,你想明白了没有!? 当堂毁坏重要人犯口供,按律徒一年! 如果再查实你与杨家有钱财往来,按照贪藏枉法论处,最高斩刑! 你若撕了这件口供,别说连任县尉,就是现在能不能保住你的官位都是两说! 难道你就要把自己绑到杨家身上吗!?” 孙县尉闻言一愣,随即暗暗咬牙,谢直说得不错,只要撕了这份口供,就会和杨家牢牢绑定在一起,即便有什么责罚,以杨家的势力再加上自己的官当、减、赎,最多不过丢官而已,哪又怕什么,三五年之后,还可以重来! 一念至此,孙县尉也顾不得去想其他的细节,双手用力。 “刺啦”。 直接撕毁了口供! 杨铦一见,忍不住仰天大笑,他也不想想,他本就是坐在地上,这一仰头,一个没留神,直接就躺倒在河南县的大堂之上,众人都能清晰地听到“当”的一声,即便如此,他也止不住笑声,极尽癫狂之姿态。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两人,孙县尉、杨铦,这俩货疯了吧?足矣给犯人定罪的口供,竟然说撕就撕了!?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是要疯啊!? 众人尽皆失语,只有杨铦的笑声回荡在河南县的大堂之上。 半晌之后,笑声渐歇,杨铦一骨碌身爬了起来,隔着老远就冲着谢直怒吼: “怎么样!?谢直!你不是能耐吗,现在又如何!? 我二姐就是在给杨七上药,他们没有通-奸! 没有!没有!就是没有! 你们想败坏我杨家女儿的声誉,没门! 肯定是你们私下刑讯逼供来着,我二姐都被你们打得口不能言,杨七更不用说了,他肯定是被屈打成招! 这份口供,我不认! 哈哈,现在连这份假口供都没有了,我看你谢直又当如何!?” 杨铦像疯子一样向着谢直咆哮。 谢直却满是怜悯的看着他,这货为了杨家女儿的声誉,都拼成这样了啊,可惜,要是一般人家,看在你都拼命的份上,也就放过你了,谁让你妹妹叫杨玉环呢? “谁说口供没了?” 谢直一语出口,杨铦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谢直啊谢直,我还以为洛阳城来了一个顶天立地的伟丈夫,却没想到,你也是敢做不敢当之辈,口供都撕了,哪里还有?” 谢直嘿嘿一笑,却不理他了,转身,叉手,对着罗县令躬身一礼。 “县尊高明,三郎佩服。” 罗县令都愣了,想了半天,又和戴捕头对视一眼,最后实在想不明白了,这才开口问道: “三郎……是如何看出来这份口供是假?” 一语出口,满堂轰然,河南县的衙役、文吏也顾不得正在审案,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杨铦和孙县尉全傻了,只得傻乎乎地听谢直说道: “刚才口供在孙县尉手中的时候,县尊却一言不发,任凭他自己选择是否撕毁,三郎就知道了,县尊应当是早有准备。” 罗县令点点头,看待谢直的眼神中满是惊艳。 原来,昨天他在河南府大堂旁听夜审杨七的时候,就已经动了心思,准备好好坑一把孙县尉,不收拾真是不行了,谁也不喜欢一个总是跟他唱反调的二把手啊,这才有了请谢直今天前来河南县县衙旁听审问杨二姐的邀请。 按照罗县令的谋划,这次过堂,作为苦主的李旭肯定要在场,谢直不来就算了,他要是来了,肯定地站在李旭的一边,这不天然就跟孙县尉对立起来了吗?后面自然就简单了,无论两人如何交锋,手握杨七口供的罗县令也是稳坐钓鱼台。 不过他也多加了一个心眼,他知道这场戏里面,最大的底牌就是杨七的口供,自然要多加保护,让戴捕头随身携带还不算,还特意抄写了一分以假乱真,就是要防备有人要狗急跳墙。 结果,还真被他猜中了。 眼看着孙县尉撕毁口供,罗县令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孙县尉竟然如此大胆,敢当着他的面撕毁口供,喜的是一旦孙县尉撕毁了口供,那作为河南县的正堂,那他对孙县尉的优势就太大了,那真是怎么收拾怎么有了。 也正是因为这份患得患失,让他没来得及说话。 就这么一个算不得错处的纰漏,竟然被谢直给抓住了,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准备。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谢直竟然在瞬间就想好了如何配合。 你就听听他刚才的话吧。 什么徒一年,什么斩刑,听着好像是一种威胁,但是也得分对象啊,对普通人自然如此,但是对孙县尉,还是吗? 人家是县尉,就靠着律法吃饭呢,他还能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另外人家还能不知道如何脱罪吗?再说你谢直的身份,再牛-逼也是个赴考的学子,你就这么劈头盖脸地对县尉一顿训斥,这是无知还是拱火呢?就相当于一个中学生想大学教授显摆乘法口诀一样,态度还巨差,人家大学教授能干嘛? 最为惊艳的是最后一句,什么“不要绑在杨家身上”,堪称画龙点睛,听着是劝慰、告诫,实际呢,潜台词就是——爷们,撕吧,撕了以后你和杨家就是一家人了。 一番话的整个逻辑——先拱火,然后给出一个诱导来。 孙县尉果然上当。 想到了最后,罗县令不由得摇头叹息。 “都说汜水谢三郎惊才绝艳,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谢直却说到: “不敢当县尊如此赞誉,虽然知道县尊早有准备,但是三郎还要斗胆多问一句,真正的口供,在哪?” 戴捕头闻言,在罗县令的示意下,从怀中掏出叠得整整齐齐的口供,展开,向所有人远远地展示一圈,随即再次收好。 谢直一见,这才着实地松了一口气,可特么吓死大爷了,他其实也没有罗县令想得那么神奇,根本不可能在瞬间就看破了罗县令的谋划,真正让他留意的,却是戴捕头第一次拿出口供时候,曾经和罗县令俩人眉来眼去了一番,从那个时候,谢直就猜着这份口供可能是假的,等到口供到了孙县尉手里,罗县令却一言不发,他这才最后确认。 当然,这些话,自然不必公之于众了。 好了,既然口供没事,那么,下一步,就是收拾孙县尉和杨铦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39章 杀夫 孙县尉一听口供这玩意儿还分真假两份,顿时就懵了,最关键的,他撕的那份还是假的,这特么是得多闹心!? “县尊……县尊……我……” 孙县尉紧张地都说不出来话了,双手还一个劲颤抖,连被他撕成两半的假口供都忘了放下了,随着他双手的颤抖也在抖动,“哗啦……哗啦……” 罗县令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孙县尉,不必多说了,今日之事,本官一定会上报河南府,具体如何处理,自有大唐律法为你做主…… 另外,你和杨家牵连过深,为了防止有些人徇私枉法,从现在开始,只要涉及到杨家人的案件,还请孙县尉自觉回避。” 孙县尉听了,整个人都颓了,腰也塌了,背也弯了,脑袋也耷拉下来了,双眼无神,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桌案,全是麻木。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想明白了,撕了口供,确实和杨家死死捆绑在了一起,但是你得有用人家才会救你啊,双方真正的交易,是他为杨家保住杨二姐的声誉,杨家才会不计代价地支援他,现在呢,态度算是有了,事儿却没做成,这咋说?杨家还会真的出手相助吗? 不确定喽! 也正是因为想明白了这一切,孙县尉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垮了,就这么傻呵呵地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罗县令一点都不想再搭理他,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活该!他就把目光转向了杨铦,怎么处理他?罗县令却犹疑了,杨铦当堂抢夺口供,还要撕毁,当然罪大恶极,但是他终究没有成功不是?再加上他亲爹是河南府的士曹参军,又让罗县令多少有点投鼠忌器,所以…… 罗县令想要放过杨铦,谢直可不愿意,他干啥来的?如果说罗县令导演这出过堂,是为了坑害自家的二把手,那么谢直呢?他来河南县,目的多明确?就是冲着杨家来的!刚刚把杨家在河南县衙里面的帮手打掉就收工,可能吗? “县尊在上,既然杨七已然招供,那么杨二姐与仆人通-奸一事,便已然确定……” 杨铦听了之后,周身突然一颤,仿佛一瞬间回了魂一般,却暂时还不算清醒的样子,下意识地开口: “你诋毁我杨家女儿的声誉……” 谢直猛然回头,厉声大喝: “你杨家的声誉还用得着诋毁吗!? 家族嫡女通-奸,家族嫡子为其遮掩无所不用其极,竟然闹到当堂撕毁犯人口供的地步! 杨铦,你还好意思说你是什么千年华族! 弘农杨氏难道全是你们这样的!? 难道我泱泱中华用了一千年的时间,就养出你这样男盗女娼的狗东西吗!?” 杨铦已经被谢直彻底骂清醒了,满脸通红却又无言以对,他能说啥?杨二姐通-奸是事实,他当堂撕毁口供也是事实,他还能说什么,就算他不承认,河南县罗县令也可以直接宣判了。 罗县令终究不愿意对杨铦逼迫太甚,见谢直骂得他哑口无言之后,便咳嗽一声,开口说道: “既然如此,杨二姐与杨七通-奸一案,李旭状告为实,判杨二姐……” “县尊且慢。” 罗县令的宣判还没完,就被谢直打断了,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只听得谢直说道: “县尊,李旭近日此来,是来状告杨二姐和杨七共谋杀夫!” 罗县令的预感果然得到了证实,就没有谢三郎整不出来的幺蛾子,你说这事闹的!? 杨铦不干了。 杀夫和通-奸可完全是两回事。 判定通-奸,对杨家的影响确实很大,不过主要是道德层面的,说得具体点,就是名声坏了,但是具体到对杨二姐的责罚,不过是徒二年而已,有河南府士曹参军这个七品官的身份在,运作运作不过是罚铜了事。 但是杀夫可不行。 妻杀夫,是为恶逆,名列十恶不赦之四,判刑,斩! 就算是人没死在杨二姐的手里,也不行啊,只要是有了“预谋”,这就算把“恶逆”的名头给顶上了。 具体到杨二姐这个案子。 首先,李掌柜是杨二姐的丈夫,这是身份。 其次,他死了,这是结果。 再次,死在了杨二姐的奸-夫之手,这里就涉及到一个合谋的问题,这就是具体案情了。 最后,判罚情况分为四种: 第一种,杨二姐和杨七合谋杀害李掌柜,杨二姐亲自动手杀人,恶逆,斩 第二种,杨二姐和杨七合谋杀害李掌柜,杨七动手,杨二姐帮忙,“从而加功者”,就是在杀人的过程中,帮忙并起到了切实的推动作用,判罚,绞。 第三种,杨二姐和杨七合谋杀害李掌柜,杨二姐没有参与,但是主意是杨二姐出的,“谋杀人、造意者,虽不行,仍为首”,也就是出主意的是首犯,不管他动手没动手,这么一算,还是恶逆,斩。 第四种,也就是最好最好的情况,杨二姐和杨七合谋杀害李掌柜,杨二姐既没有出主意,也没有亲自动手杀人,还没有出手帮忙,这才勉强算是这个案子的从犯,而且是属于那种“不加功者”,也就是属于在整个杀人案子里面没有任何推进作用的,判罚,流三千里。 杨铦仔细一盘算,卧槽,最好的情况是流配三千里,还是遇赦不赦的那种!这还是好的,要是稍微一不注意,得,准备坟地吧! 你说杨铦能干吗?这是把杨二姐往死路上逼啊! “谢直,你莫要血口喷人! 我家二姐或许与杨七通-奸是实,但是她断然没有与杨七一同杀害李掌柜,她连知道都不知道,何谈“合谋”?” 好吧,相对于名声,还是保命要紧,通-奸能认,合谋杀夫,坚决不能认! 杨二姐在旁边也急了,“呜呜呜……”干着急说不出来话,不过她也是叩头连连,满脸全是祈求。 谢直看了看杨铦,又看了看杨二姐,一阵冷笑,双眼就微微眯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40章 物证 谢直微眯双眼看着杨铦和杨二姐,一阵冷笑,就你们这样的表现,还用我出手吗? 轻轻一踢跪在地上的李旭,干嘛呢你!?看热闹呢啊!?谁家事儿你不知道是吗!?该你了! 李旭被他踢得一激灵。 他也被公堂之上的奇峰突起弄得有点懵,虽然是按照谢直的指示上告“合谋杀夫”,但是他断然没有想到还真有告下来的可能!现在看到杨二姐连连叩头苦苦哀求,他还忍不住懂了点恻隐之心。 结果。 谢直一脚就给他踢明白了。 昨天晚上人家杨二姐在阎罗殿怎么说的?“就算你是鬼,我也要再杀你一次!”、“我要让你永世不得超生!”,自己呢?替大哥李掌柜听到了来自杨二姐的恶毒,难道还要放过她吗?这一次,大哥身死,有可能是意外,但是有这么恶毒的杨二姐睡在大哥的身边,说不定哪天她一不高兴,就真的把杨七照过来合谋杀害了大哥! 放过她?难道老实人就应该等死不成!? 一念至此,李旭再看杨二姐的可怜样,忍不住就是一阵恶心,你也有今天! 可是下一步怎么办呢?李旭顿时想起进入县衙之前谢直的教导。 哭! 不就是卖惨吗?你还有我惨!?你不过是死到临头,我大哥呢?都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李旭放声大哭。 “哥啊,你死得好惨啊! 人都说一日父亲百日恩,可是再大的恩情也永不在蛇蝎女人的身上啊! 她竟然和奸-夫合谋害你,简直是丧尽天良啊! 哥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这个蛇蝎女人杀了人还不承认呐!你怎么不降下一道天雷把他劈了啊!” 谢直一看,也是一阵无语,这李旭一哭,怎么跟农村老太太一样,还天雷呢,你哥是被害了,又不是被封神榜招走了,他上哪给你找天雷去?不过这次哭得好歹有了点感情,比上回那干嚎好多了。 “够了!” 就在此时,罗县令一声断喝。 “李旭,闭嘴! 戴捕头,控制住杨二姐! 再有胆敢咆哮公堂之人,给我叉出去!” 得,县太爷怒了,都消停着吧。 罗县令一振官威镇住了公堂,却也是脑壳疼,尤其看着昂首而立的谢直,更是头疼欲裂,你说我是不是有病,我没事召唤他来干什么?这回好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借他的手把孙县尉坑了,人家自己还得告呢,十恶不赦啊,这是要让杨家杀人偿命啊! 不管他如何不乐意,却也不得不问。 “谢直,李旭,你们上告杨二姐与杨七合谋杀害李掌柜,可有证据?” 谢直一笑,就等你这句话呢。 “证据……自然是有的……不过三郎还要请问县尊几个问题……” “说。” “杨七杀害李掌柜,是既定事实?” “不错。” “杨七与杨二姐在李掌柜生前既有通-奸事实?” “也不错。”这不是废话吗,杨七的那两份口供就是你昨天晚上审出来的,什么情况你能不知道? “既然如此,三郎只需证明杨二姐与杨七有合谋事实,那么就可证明两人合谋杀夫?” 罗县令想了想,点头,逻辑通,只要证明他们合谋,就是这么回事了。 谢直一笑,继续说道: “三郎可以提供物证。” “什么物证?” “蝴蝶金簪!” “这……” 别说罗县令的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蝴蝶金簪,那不是杨七杀害李掌柜的凶器吗,怎么又成了杨二姐和他合谋的物证了? 只听谢直继续说道: “那支蝴蝶金簪怎么来的? 正是杨二姐不断央求李掌柜,李掌柜在被蒙蔽之后,这才花费重金从洛阳打造出来。 在拿到蝴蝶金簪的当天,杨二姐不顾自己央求了多日的金簪马上就要到手,却因为家长里短之事与李掌柜大肆争吵,最后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回了娘家也就算了,还派人去取蝴蝶金簪,好巧不好,正是杨七,杨二姐还特意交代杨七一定要拿到蝴蝶金簪。 杨七前往客舍,从李掌柜手中取走收拾匣子,却故意不提蝴蝶金簪之事,这才有了他的去而复返。 杨七回到客舍,按理说应该拿了金簪就走,他不,他以一个陪嫁奴仆的身份,在杨二姐和李掌柜刚刚争吵完的当口,大肆对李掌柜谈及如何经营李家祖产的客舍,这是什么?这是故意激怒李掌柜。 随后,又在李掌柜教训他的时候,以争斗为名,用金簪刺死了李掌柜。 纵观整个过程,蝴蝶金簪贯穿始终。 这间事情,疑点有三: 第一个,杨二姐主动要求购买蝴蝶金簪。 第二个,她不顾金簪就要到手却转身回了娘家。 第三个,杨七不过一个陪嫁的奴仆,有什么资格与李掌柜谈及客舍经营? 第四个,李掌柜是主,杨七是仆,在李掌柜教训他的时候,杨七这个仆人竟然敢还手!? 如果说整个事情中仅仅有一个两个疑点,那可能是巧合。 但是,这么多的疑点都同时出现,硬要说杨二姐和杨七之间没有关于蝴蝶金簪的谋划,谁信?” 谢直说完,整个公堂上的人都惊了,他们哪见过如此分析案情的?丝丝入扣,句句在理,要是按着谢直的思路一想,欸,你还真别说,我也觉得这蝴蝶金簪背后有故事…… 罗县令也是如此,直勾勾地盯着谢直,却一言不发,为啥?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杨铦有点慌了,不是,怎么我听着都觉得有道理啊?不对,不对!我好好捋捋…… “县尊在上,谢直所言,全是疑点,却不能作为定罪的证据啊…… 还请县尊不要被他的巧言令色所迷惑! 他这根本不是提供物证,完全是妄自猜测啊,即便再有道理,不能证实,也是无用啊县尊!” 罗县令还没缓过劲儿来呢。 杨铦一看,这不行啊,急中生智,突然说道: “谢直,你说蝴蝶金簪乃是合谋的物证,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哼,谅你也拿不出像样的物证来,只能靠着一支蝴蝶金簪胡乱猜测而已…… 你要是不服,也好,自古以来定罪,都需要人证物证俱全,物证一项暂且不提…… 你说我二姐和杨七合谋,可有人证!?” 谢直听了,嘿嘿一笑,这小子,到底是机灵,这是要避开不利的局势另开一门啊,不过,傻小子,还是太毛躁了,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41章 人证 谢直装作特别鄙视的样子,看着杨铦,一撇嘴。 “杨公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合谋杀人的案子,能有人证吗? 知道了有人要合谋杀人,不告官,那就是知情不报,那是什么?那叫同案犯! 你还想让他站在公堂上作证?怎么,自己在家住得不舒服,准备看看三千里之外的风景吗?” 众人一听,对啊,案发之前不告官,案发之后出来作证,你在公堂上侃侃而谈的时候,你是证人,但是县太爷判案的时候呢,您就是从犯了,正好符合“从不加功”的标准——对杀人一事没有没实际性的推动作用,这不是从犯是什么?真要是有这样的人,案发了还不赶紧跑,还跑到公堂之上来作证?咋想的?免费大唐三千里徒步旅游?疯了吧!? 杨铦也傻了,这个他还真没想到,但是就这么把人证放弃了?那也不行啊,不提人证就只有物证了,就刚才谢直从蝴蝶金簪发掘出来的四个疑点,罗县令还就真备不住给杨二姐定个“合谋杀夫”出来!怎么办?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却没想到,谢直却主动吐口了。 “要是一定需要人证,也不是没有……” “嗯?谁啊?” “杨七!” 众人一听,是这个道理,合谋合谋,两人商量着来呗,不管他们曾经商量过什么,杨七肯定知道,只不过,杨七会开口吗? 罗县令却不给众人继续思索的机会,特干脆的一声喊。 “带杨七!” 片刻之后,杨七被带入了公堂,他一见谢直,顿时吓了一跳,脚下不自觉的就绕着走,两只手赶紧捂住肚子,为啥?昨天挨了谢直一脚,现在还疼呢! 结果这么一绕,一眼就看见杨铦了,顿时大喜,一下子就跪倒在杨铦的面前。 “四少爷,救命啊!” 杨铦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救你!?你想得美!要不是你的那两份口供,现在的局势能怎么惨吗!?我特么弄死你的心都有!要不是看你马上就要开刀问斩,我现在就想上去给你一顿锤! 欸,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杨铦突然脸色大变,顾不得再对着杨七发狠,赶紧冲着罗县令一叉手,急声说道: “县尊在上,杨某以为现在不宜继续审案?” 罗县令一愣,“这是为何?” 谢直在旁边看着,也不得不为杨铦点赞,这小子,反应是真快。 他之所以吐口不用物证直接钉死杨二姐,反而顺着杨铦的话认可提审杨七,就憋着要给杨家挖坑。 你想,杨七杀了李掌柜,不管他是误杀还是谋杀,就他一个家仆的身份,左右都躲不过项上一刀。 而现在的局势呢,谢直、李旭要状告杨二姐杨七合谋杀人。 告不赢,杨二姐交赎金,走人,杨七,挨刀。 告赢了,杨二姐陪着杨七一起挨刀。 赢与不赢的关键,就在杨七的证词上,你说,杨七怎么选? 谢直早就准备好了,只要用言语引导他一二,杨七自己就回做出选择来。 估计杨铦也是想明白了这点,杨七只要一开口,这事就有了最后的结果,可是杨七到底会如何说?杨铦心里没底,他也不敢赌,所以,这才出言阻拦罗县令提审杨七。 不过你阻拦审案得有理由啊,人家罗县令正问呢。 杨铦刚刚满脑子都是杨七开口之后的严重后果,哪有工夫去想什么不能审问的理由啊,他总不能告诉县令,他准备派人弄死杨七,然后再告诉杨二姐死不承认吧? 好吧,其实杨铦的底线已经一退再退了,原本要保住杨家的声誉,现在呢?能够保住杨二姐的性命就不错了,最好的结果也是个疑罪从赎。 一想到杨二姐,杨铦突然有了主意。 “启禀县尊,我二姐如今有口难言,实在不宜继续审问了,即便县尊审问出了什么,也得等我二姐能够说话自辩之后才能最终结案,与其这样,不如容后再审。” 罗县令一听也对,通-奸这种事有一方招供了自然就行,但是合谋杀人可不行,一个个的都得问清楚了,即便有人不承认被足够的证据覆盖而断定同谋,也得让人家说话,如果一句话都不让说,就给断个共谋杀人,说不过去,况且看李旭状告的意思,还认为杨二姐是主谋,那就更得拿到她的口供了。 要是以往,罗县令想到这里,就可以宣布再审了,人家是河南县正堂,无论什么时候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不过,今天,不行。 为啥? 今天还有位爷虎视眈眈地站在公堂之上呢!你要是敢不征求他的意见自作主张,你知道人家能再给你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罗县令,以及公堂上的所有人,把目光都投向了他。 谢直。 无所谓地耸耸肩,在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三郎答应了!? 唉妈,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什么时候汜水谢三郎这么好说话了? 谢直也很无奈啊,他倒想接着审杨七,直接把杨二姐钉死呢,但是人家杨铦已经看透了他的意图了,强行审问,也不见得会得到理想的结果啊,可都别忘了,杨七是杨家的家生奴仆,你知道杨家现在有没有他的爹娘老子兄弟姐妹?只要杨铦以他们为威胁,杨七还会破罐破摔抱着杨二姐一起死吗? 谢直不知道,他也不愿意去赌这个。 左右不过是个杨二姐而已,活着糟践粮食、死了臭块地,就以她表现出来的种种,她就算活下来一心犯坏,水平也有限,留着就留着呗。 说到底,谢直今天的目的,是针对杨家,而不仅仅是针对杨二姐。 即便杨家能给她办一个疑罪从赎,哪有如何? 谢直今天折腾这半天的目的,也不在给她定罪,而是要把疑罪从赎的罪名,给他变上一变! 从“通-奸”的疑罪从赎,到确定通-奸,“合谋杀夫”的疑罪从赎,那可是大有不同! 假设啊,有一个哥们,到了结婚的年龄,相上了杨家的女孩,有人劝他,你可别,她们家门风不正,她家有人和奴仆通奸,这哥们一打听,哦,疑罪从赎了,嗨,那不就是可能嘛,也不确定,也备不住这哥们有神经病,一想,我长得帅,我家有钱,我对她好点,我看得紧点,那她不也没机会了吗?那杨姑娘确实挺好的,得了,娶了吧。 这就是“通-奸”的疑罪从赎。 但是,要是把疑罪从赎的罪名换成“合谋杀夫”,然后再加上一个“确定通-奸”的前提呢? 这哥们还敢娶不? 什么“我长得帅,我家有钱,我对她好点,我看得紧点”之类的迷之自信,还好使不? 要是没有两条命,只要是个正常人,谁都不会去挑战“娶杨氏女”这个成就了吧? 要是有两条命……那你还娶什么媳妇,您直接修仙去好不好?仙侠世界、大有可为!何必在架空历史类里面裹乱!? 再说了,杨二姐要是活着,备不住还能成为杨家“嫡女通-奸,合谋杀夫”的一块活招牌呢。 所以,谢直对是否继续审问杨七,很无所谓了。 杨铦一见谢直点头,由衷地暗暗松了一口气。 谢直一见他放松了下来,不由得轻笑,你以为这就完了?别着急啊,杨公子,还有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42章 杨公子,不忙走 杨铦走出河南县衙,忍不住一阵恍惚,真累! 他本是洛阳城中一个纨绔子弟,习惯了文人饮宴之上的诗词歌赋,沉浸在青楼花酒之中的纸醉金迷,何时真正地参与过公堂问案这种事啊?要不是谢直点头、罗县令及时地结束了堂审,他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坚持到审案结束。 即便如此,当他走出河南县衙的时候,也感觉如同在青楼奋战了多日一般疲惫,欸,不对,不是一个劲儿,身子不累,心累。 就在他感慨的时候,谢直和李旭也从河南县里面走了出来。 杨铦一见谢直,神色极为复杂。 能不复杂吗? 就是因为谢直,杨铦不得不在公堂上承认了杨二姐与杨七通-奸之事,把杨家的声誉败坏了个干干净净,不仅如此,自己费劲心力拉拢的孙县尉,竟然什么作用还都没起呢,就直接被他和罗县令练手掀翻了。 可是,也正是因为他意外的松口,这才没有在今天正式提审杨七,好歹给杨二姐留下了一条活路。 这是恩?还是仇? 杨铦自己也分不清楚了。 最让他印象深刻的,却是刚才在公堂上的几次交手,他全都在谢直的手上一败涂地,要不是最后谢直放了他一马,杨铦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河南县的二堂。 谢直却不知道他会有这么多的感慨,一见他还驻足在县衙门口,当时就乐了。 “杨公子还在啊,正好,不忙走,省的一会儿还得派人去找你……” 说着,一转头,对李旭说道: “去敲鼓,咱们接着告……” 李旭现在可是被谢直整治得服服帖帖,那真是叫往东不走西、叫打狗不撵鸡,听了之后,想都没想,几步走到伸冤鼓前面,抄起鼓槌就是一顿砸。 “咚咚咚!” 伸冤鼓再次响起。 有文吏赶紧出门探查情况。 巧了,还是刚才那文吏,他一看,又巧了,还是刚才告状那个人。 文吏顿时满脸苦笑。 “李公子,您这是干什么啊?有什么事儿您直接在里面说了不就行了,何必出来之后再次敲伸冤鼓啊?” 李旭也纳闷呢,对啊,这是为什么呢? 文吏问道:“行,既然伸冤鼓响,没说的,咱们走流程,您这次,要告什么?” 李旭更纳闷了,对啊,这回告什么啊?不由得偏头看向谢直。 谢三郎正写着呢,经一直等待在县衙门口的谢正提醒,这才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回告杨家依仗权势谋夺你李家祖产!” 李旭一听,对啊,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文吏一听,长叹一声,都没用李旭再重复一遍,直接转身进了县衙汇报去了。 杨铦在一边把前前后后看了个正着,一听告杨家,转身就走,他算是看明白了,人家谢直根本不是大发善心,什么放过杨二姐,那是根本不愿意和女流之辈一般见识,可是人家可没打算刚过杨家,还接着告呢!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谢直见了,还在那嚷嚷呢。 “杨公子,别走啊,你是没听清楚吗,李旭要告你们杨家啊? 现在杨二姐身陷囫囵、杨三爷又在河南府当差,整个杨家能说得上话的,就你一个了,你别走啊…… 你走了,我们告谁去!?” 杨铦理都不理,脚下快步如飞,我不走,等着你告我啊!?谁愿意和你对簿公堂谁就去,反正我是不去了,太累!我玩不过你行了吧?有事你找我爹去,他是杨家家主! 谢直一看杨铦真的要跑,也有点无奈,怎么还给吓成这样了?谋夺家产又不是杀人,判了也判不了太重,怕个什么啊? “戴头,戴头,人在哪呢,案犯要跑,你管不管!?” 他倒是不想管呢,行吗? 按理说,伸冤鼓响,会有文吏出来了解案情,了解之后把案情上报给县尉或者县令进行三审。 但是现在孙县尉是个啥状态? 傻呵呵地楞在二堂之上,要是还有呼吸,都以为孙县尉驾鹤西游了呢。 再说罗县令不是说了吗,事关杨家的案子,不许他插手了,刚说完的话,自然要践行啊,罗县令也没辙,只能把戴捕头派出来看看怎么回事。 结果戴捕头刚一出来,就被谢直一句话给糊脸上了。 他是捕头,专职捉拿人犯,要是让犯人在他的眼前跑了,就是渎职,视情况严重与否进行处罚。 这事儿,要是别人的,戴捕头嘻嘻哈哈一笑就能糊弄过去,但是面对谢直,他敢糊弄吗?人家把大唐律疏背得比县尉都熟,糊弄他?找事儿呢?! 戴捕头也是真没办法,给谢直等人留下了一个比哭还难堪的笑脸,追杨铦去了。 杨铦一见戴捕头追了过来,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爱说啥说啥,我就是不会去。 戴捕头又是求又是骗的,最后实在没辙了,竟然开始学着谢直给杨铦进行分析了: “杨公子你想,您要是不会去,谢直能干吗?肯定逼着小人前往杨府拿人啊! 小人一个小小的捕头自然是不敢,但是,以他汜水谢三郎的脾气,说不定得跟着小人一起去…… 小人倒不是说别的,您就想想,他谢直要是跑到府上搅闹,还不知道得折腾出多大的动静来呢,到时候咱们杨府一个应对失措,就成了洛阳城的笑话了…… 杨公子,您也不想吧? 依小人愚见,不如就回县衙看看吧,左右不过是谋夺家产,别说没有,就真的有,也没成,还能把您一个官宦子弟怎么着喽?” 杨铦一听,对啊,我怎么办这事忘了,那谢直就是属幺蛾子的,到哪都是一顿扑棱棱乱飞,我要是真回家了,他真敢到我家去折腾!算了吧,咱还是把幺蛾子祸害的范围控制在县衙吧。 就这样,戴捕头连哄带劝,总算把杨铦不情不愿地给请回来了。 谢直一见,顿时乐了。 “杨公子,你看看你,我刚才不就告诉你不忙走不忙走的,你就是不听话,这不,白折腾一趟不是? 行,回来就好。 走吧,咱一块进去,欸,对了,你准备好挨告了吗?” 杨铦直接翻了个白眼,一言不发。 谢直却笑得很是鸡贼,想跑,没门!今天我非告怂了你,你不配合都不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43章 二告 谢直带着李旭,和杨铦再次回到了河南县的县衙。 罗县令一看又是他们仨,顿时脑壳疼,你们仨不是刚走吗?怎么又回来了?有什么事儿不能一次说清楚喽,非得来个二进宫!?还有谢直,说你呢,对,就是你,别看别人,刚才我还以为你小子转性了,不会死揪着杨二姐没完没了,现在我才知道,屁的转性,你还是揪着不放,只不过从杨二姐变成了整个杨家。 说吧,这回又什么事儿? “启禀县尊,有洛阳李旭,状告弘农杨氏谋夺家中祖产客舍。” 谢直刚说完,李旭就张开大嘴一路干嚎。 “哥啊……你死得好惨啊……” “闭嘴!” 他刚一开口,罗县令就没好气地给打断了,你哥死了,你哭,行,你家产被夺,你也哭你哥,你哥是家产啊!? “到底是何情况,据实说来。” 谢直一叉手,开口道: “李掌柜生前,与兄弟李旭没有分家,在李掌柜死后,杨氏却直接向李旭提出分家,具体的方式,野蛮至极,直接宣扬李家客舍乃是李掌柜的产业,不应分给李旭,而仅将洛阳城中的李氏老宅作为共同财产,与李旭平分。 那李家客舍乃是李家祖产,被李家上下经营三代,有诸多邻里都可为证。 我大唐开元七年有令,兄弟分家,应当平分,杨二姐此举,便是谋夺李家的家产。” 罗县令点头,随后斜着眼看着谢直,这臭小子,这是玩什么呢啊,我怎么有点看不明白了。 谢直说得对吗? 对,大唐令就是这么规定的。 但是,他没有说全。 在同一条大唐开元七年令里面,除了“兄弟平分”这个基本的大原则之外,还提到了很多其他的特殊的情况,比如兄弟众人之中,有人死了,怎么分?再比如,死掉的兄弟有儿子怎么分,没有儿子怎么分?再比如分家的兄弟中,有姐妹未曾出嫁,到底有没有资格参与分家,有兄弟未曾成家,这家产又该怎么分?——条文就不写了,省得你们老说我水。 具体到李家客舍的这个具体问题上呢。 杨二姐死了丈夫,还没有孩子,属于令之中“寡妻无男”的情况,那么怎么分啊?简单,直接写明了,“从夫”,啥意思,就是可以代替她的丈夫参与对家产的分配。 那就简单了,李家的人口少,就俩人,现在死了一个,却把继承权转移到了杨二姐身上,要想分家的话,杨二姐和李旭平分李家的家产也就是了。 谢直前来上告,告得对!没有杨二姐他们这么办事儿的,能分给你一半的家产,已经算大唐律法照顾弱势人群了,你还不知足,你还想霸占人家李家的客舍,怨不得人家李旭在谢直的怂恿下过来告状。 这事儿,单纯从案子本身来说,就是这么简单。 但是罗县令能就这么简单地判了吗? 不能! 为啥? 因为大唐开元七年令里面还说了,你杨二姐要想从李家分出一半的财产来,你就不能改嫁! 这个跟后世的继承法可不一样,后世你继承了就是你的了,怎么用,只要不违法,没人管你,但是在大唐,可不行,如果杨二姐改嫁,那她从李家继承的那些东西,都得进行重新分配——那还咋分配,老李家就李旭一个的人了,不全都是他的? ——顺便说一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是也大唐的普世价值观,女儿出嫁了,除了陪嫁的那些东西,所有的财产都是人家夫家的,就算女儿死了,这些东西也是人家夫家内部自行分配。 那么问题就来了,杨二姐会不会改嫁呢? 这个还真不好说。 倒不是罗县令会傻呵呵地相信杨二姐会为李掌柜矢志守节,而是他知道,杨二姐一定不会守节,很有可能也不会改嫁,为啥?这还不是明摆着吗?李掌柜在的时候,她就和杨七好上了,现在李掌柜没了,不正是遂了他们的心意——杨二姐就不改嫁,这些财产就是她的,然后关起门来,跟小两口过日子有啥区别? 不过让罗县令真正纳闷的是,这些东西,他能想明白,谢直自然也能想明白啊,以他逮住蛤蟆攥出油来的劲头,他能放任杨二姐过上如此幸福美满的生活吗?肯定不能啊! 但是,他为什么不提这些事呢?以杨二姐和杨七通-奸为由头,将李家的家产帮李旭全部争取过来不好吗? 罗县令越想越迷糊,突然,福临心至,明白了,他这是看出来杨二姐恐怕早晚都得栽到通-奸这件事上,弄不好还要身首异处,那些李家的家产,不用争,自然而然地就会回到李旭的手里,所以,他懒得费劲了……? 自以为看透谢直的罗县令,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没办法,谢直带给他的压力太大了,一不小心就得让这小子坑得不要不要的,还是留点神的好。 其实,他还是真误会谢直了。 谢直想到了吗? 想到了。 为什么不争杨二姐名下的那一半家产? 他嫌费事! 他的目的就是给杨家戴上一个“谋夺夫家家产”的大帽子,别的,他根本不在乎!别说杨二姐名下还应该有一半家产,就是全给她又能如何?等这件事尘埃落定之后,再帮着李旭运作回来也就是了,现在,不费那事儿。 这也是为什么谢直只告“谋夺家产”,而没有顺势对杨二姐的继承权提出质疑的原因。 但是罗县令不知道啊,还问杨铦呢。 “杨铦,你有什么想说的?” 杨铦也想明白了这些事情,诧异之余又有些不屑,多大点事儿?不就一家客舍吗,还至于到公堂上来说,一共才多少钱?估计二姐也就是要找个方便地方和杨七长相厮守,要不然的话,以杨家的身家,还真看不上那一间小小的客舍!行了,赶紧完事儿吧,真累了。 他听了县令的问话,想都没想直接说道: “启禀县尊,此事乃是我家二姐独自所为,在下不知。 不过在下可以向县尊保证,此间事了,我杨家断然不会侵占李家的一分一毫,这间客舍,一定原封不动地还给李家。” 罗县令一听,大为满意,好,这事杨家办得大气,连那一半家产都不要了,也省得费事了,他又转头看向谢直。 “三郎还有什么话说?” 谢直却直接摇头。 “那不行!” 罗县令:“……” 杨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44章 三告 那不行! 那当然不行了,谢直折腾半天,又不是为了李家的客舍,你现在说你不要了,那成什么了?杨二姐自愿放弃继承权?要是那样的话,还怎么把你杨家扯进去!宁愿拼着李家客舍的一半不要,也要争一个是非曲直! “那件客舍本来就不是你杨家的,你杨公子在这充什么大方!? 我们把这件小事闹到公堂,就是要掏一个公道! 该是你的,我们一分不要。 该是我们的,谁也抢不走! 这天大地大,还有比道理更大的?我还就不信了!” 罗县令:“……”你小子有病吧!? 杨铦真是烦了,一心只想早早离开河南县,离着谢直越远越好。 “那你说怎么办?” “家产平分,那间客舍本就是李家祖产,无论如何也有李旭一半。 至于杨氏谋夺李家财产一案,如何判罚,由县尊做主!” 杨铦一听,这不还是那点事儿?说了半天,还是客舍,一间客舍,值个屁啊!? 赶在罗县令开口之前,直接说道: “也别费那个事儿了,不就一间客舍吗,给你! 一半是李旭应得,一半就算是我杨家的赔偿。 全是你的,这回行了吧!?” 谢直赶紧点头。 “你认罪就行。” 罗县令一看谢直点头,赶紧宣判: “有洛阳李旭状告杨氏谋夺李家家产一案,杨氏代表杨铦当堂代替杨二姐认罪,自愿以从李家继承的家产,作为赔偿交给李旭……定案,不得再次上告。” 杨铦出了河南县衙,对着乐呵呵地谢直说道: “谢三郎,你这是何意?左右不过一家客舍而已,值当个什么?还把我从半路请了回来,简直不知所谓!” 随即转头看向乐得满嘴大白牙的李旭,人家刚刚夺回了自家的祖产,正高兴呢。 “你也就这点出息了,堂堂皇室宗亲,一双眼睛就死死盯着一间客舍,能有什么成就!? 我奉劝一句,以后好好守着这间客舍过活,少跟着谢三郎,人家是要做大事的,天天活得刀枪剑戟的,你这样的废物跟着他,早晚伤者你自己……” 李旭正高兴呢,听了杨铦的话,顿时脸上一黑,不由得上前一步,站在杨铦面前。 “你说谁废物呢!?” 他也是最近得了谢直的济,自我膨胀得厉害了,竟然直接站在杨铦的面前,鼻子对着鼻子喷了杨铦一脸口水。 杨铦顿时就怒了,我打不过谢直还打不过你吗?你不就是个国子监的学子,还是学明法的,有什么了不起的! 然后…… 顺手就推了李旭一把。 李旭懵了。 谢直却哈哈大笑,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一把拉住李旭。 “愣着干啥!?敲鼓去!” “啊……干什么敲鼓?” “咱们……接着告!” “咚咚咚……” 三声鼓响。 文吏出来一看,都快哭了,怎么又是你!?没完了是吧!? 李旭,我也不想啊…… 这回文吏都不问李旭了,直接走向谢直。 谢直正写着呢,刷刷点点,一挥而就。 “那个……三爷,请问您,这回要告什么啊?” 谢直一听就乐了,怎么着,这都改叫“爷”了? 文吏一翻白眼,现在河南县里面,连县太爷都得看你眼色行事,您不是爷,谁是爷? “劳烦这位,上报县尊,就说李旭状告杨铦殴打皇亲!” 得嘞,文吏转身就走。 杨铦傻了,我就推了一把…… 谢直一笑,那也是殴打皇亲。 罗县令再次升堂,一看还是他们仨,什么气都没了,为啥?麻木了……一天连审三案,每一个案子都是相同的原告、相同的被告、相同的律师,搁谁都得麻木喽,也就是三个案子告的罪名不一样,他这才硬挺着精神坐堂,要不然的话,估计早睡着了。 “说。”一个字都懒得多说。 “杨铦殴打皇亲!” 罗县令顿时一激灵,事涉皇权威严,由不得他不上心。 “哪位皇亲?” “李旭!” 哦,对,你不提我都忘了,李旭还是皇亲呢哈…… 罗县令一听,就知道这事儿跑不了了。 按理说李旭乃是恒山王的后裔,和当今天子的亲戚关系已经疏远到了极致,说是皇亲也可以,说不是皇亲,也就不是了,但是偏偏大唐开元二十一年有一个诏令颁布—— 有朝堂大臣向天子进言,说你们老李家那些远支亲戚过得可是太惨了啊,你当皇上就不管管? 天子一听,哎呀我都不知道,这哪行去?得管管!这么着吧,让各州府赶紧清查一下户口,要是我家亲戚,不管远近,一律录入宗正寺谱牒,然后每年给他们发点钱粮,别让他们饿死了,还有,在这些远房亲戚里面看看,谁要是想进学,允许他们进入国子监求学。 据说正是这条诏令的颁布,李旭这个客舍的二东家,才得以进入国子监明法科求学。 这条诏令,怎么说呢,其实对治理天下没有什么用处,基本就是当今天子的一个面子工程。 为啥这么说呢? 你想,皇室远亲日子过得不咋地,天天吃不饱饭不说,还得卖苦力,真要是赶对了景饿死一个两个的,皇上的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你看现在多好,所有皇亲,不论远近,全部录入宗正寺谱牒,每年都有钱粮下发,虽然不多吧,总不至于再饿死人了,这事儿让天下人一看,嘿,这皇帝真不错,自己发达了还知道看顾族人,这在儒家,就叫“孝悌”!这不就长脸了吗? 也正是因为这条诏令的颁布,让李旭的身份就不一样了,以前说皇亲,也就是他们兄弟俩自己说说,现在可就不是了,录入宗正寺谱牒,那叫得到了官方的认可,即便关系再远,也是皇亲,在大唐,有个专有的名词,“袒免”,翻译成现代汉语,五服以外的远亲。 远亲也是亲! 你就不能打! 大唐律疏有规定,殴打皇家袒免亲,徒一年! 行嘞,杨铦你打李旭,这不是找事儿呢吗? “何时殴打?” “就在刚才。” “何地殴打?” “县衙门口?” “何人作证?” “县衙文吏、衙役,俱可作证。” “可有外伤?” “暂时没有……”能有吗?就推了一把。 罗县令一看,这还说啥?就是你了! “杨铦,你可有话要说?” “我就推了一把……算不得殴打……” 这话你说了算么? 罗县令一看,事实清楚,案犯供认不讳,直接来了个当堂宣判。 “有洛阳李旭状告弘农杨氏杨铦殴打皇亲,事实俱在,不容抵赖,理应判罚杨铦徒一年。 却因杨铦生父乃是河南府法曹参军,官当、减、赎之后,罚铜二十斤! 限你三日之内,将二十斤铜钱送至河南县衙,否则严惩不贷! 定案,不得上告!” 案子结了,罗县令却不走,直勾勾地看着谢直,小子,一会儿你不会又回来吧? 谢直,那不能!只要没人惹我,我断然不会再麻烦县尊。 罗县令这才退堂。 谢直此时嘴角才泛起一丝笑意,终于成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45章 二气杨铦 却说三人再次出了河南县的二堂,直奔县衙大门。 杨铦一路上走得怒气冲冲,能不生气吗?顺手推了李旭一把,瞬间就被谢直抓住了把柄,一纸诉状告到县衙,都没用三审,人家罗县令直接就给宣判了。 事儿倒是不大,二十斤铜钱而已,不过三贯多钱,根本不放在堂堂杨公子的眼里,不过这事儿憋气啊,平白无故落了个“殴打皇亲”的恶名,回家之后还指不定被老爹如何数落呢! 杨铦越想越窝火,这一趟来县衙,不但什么正事都没办成,还差点把自己给陷在里面,闹心! 他心头一口恶气,如何也出不来,慢慢的,感觉到胸口的疼痛……杨铦这才想起来,这是他要撕毁口供的时候,被谢直一拳给打的,现在竟然越来越疼了,唉……更闹心了。 谢直笑呵呵地看着看着杨铦,他还纳闷呢,这货这回长出息了哈,都知道不说话了?嘿,那有什么用,反正我这边的事情都弄完了,你就算一言不发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一念至此。 放眼望。 县衙门口,八字墙边。 一声鼎沸,喧闹异常。 “我的天啊,这就是传说中的瘦金体吗!?快看看,快看看,早就听闻难得一见,今天竟然连见三幅,真是有福了啊!” “可不是吗,我听过说这瘦金体乃是汜水谢三郎独创,以瘦、硬为骨,最是华美不过!听说那汜水谢三郎本是出身军门,一身铁骨最是硬气不过,今日一见,果然字如其人!” “不仅如此啊,我还听说如今谢三郎正在准备科举,一心读书,一字不写,被洛阳亲友求到门上,也是断然拒绝,还是他家亲二叔出面,这才逼得他允诺,科举考完之后,再给洛阳亲友书写字帖,此承诺以字据为凭,嘿,你们知道据这一张白条,现在在洛阳世面上是什么价格?五十贯!还是有价无市! 也不知道是谁说出来一句‘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瘦金体’!现在洛阳城里面赴考的学子们都疯了,谁手上要有一副瘦金体的字帖,还用行什么卷,直接一拍,进士到手!” “果真如此吗!?哎呀,那岂不是这三张字帖老值钱了,咱能不能……?” “能不能个屁啊!?你看清楚没有,这是瘦金体不错,但这是状纸!你敢往下揭吗!?就算你真揭下来,送谁!?送高官,人家不嫌晦气吗!?就你这脑子还考进士呢!?” “行了,都闭嘴,安静点,让我好好体会一下这笔锋之妙!” “等等,我描红拓片一下,不能揭走,我描下来,好回家揣摩一番……” “别挡着,别挡着,看不见了……” “这有什么可看的,不就是谢公子三告杨家的状纸吗?” 杨铦正好走到县衙门口,一听“瘦金体”他就留了心,听着听着,脸就白了,这是谢直三告杨家的状纸!?卧槽,怎么贴在八字墙上了!? 他不信,赶紧快步上前,人群聚集,又如何使他能够轻易挤进去的? 而谢直,就这么站在县衙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满脸都是冷笑。 谢二胖子也来到了他的身边,一脑门子的汗,从人群里挤出来,累得。 “三郎,已经按照你的嘱托,将三份状纸都贴上了……” 原来,谢直一心要把杨家拉下马,一告、二告、三告杨家的时候,在书写状纸的时候特意留了个心眼,每份状纸都写了两份,一份递到河南县,一份留给谢正,交代他,三告完毕,就把三幅状纸贴在河南县的八字墙上。 瘦金体风靡洛阳,还一贴难求,这三份状纸明晃晃地往八字墙上一贴,顿时就轰动了,数不清的洛阳民众闻风而动,就算不是书法爱好者,谁还不想见识一下大名鼎鼎的瘦金体啊。 至于场面,就在眼前了。 谢正还有点迷糊,还问呢,“三郎,你让我张贴状纸,这是何意啊?” 谢直双眼微眯,嘿嘿冷笑,何意?能是何意?让杨家女儿嫁不出去呗! 看看这些罪名。 第一个,嫡女通-奸,谋害亲夫 第二个,谋夺家产 第三个,殴打皇亲 这要是一般人家,谁愿意和这样的杨家结亲,不要命了!?娶你家一个姑娘,行嘞,日防夜防,防着她不守妇道,然后还得防着她谋财害命,这日子还过不过了!?你也别说我家如何牛-逼,他杨家不敢,你再牛-逼能牛-逼过大唐皇室去,人家连皇亲都敢打,你又算是哪根葱!? 不是一般人家?好,皇亲行了吧,咱也别说李掌柜之类的假皇亲,那是太远了,不算,咱就说近支的,不是王爷就是侯爷,身份够高了吧,你敢娶吗? 通-奸,不怕,身边全是太监。 谋杀亲夫,她不敢,要不然就是灭九族。 图谋家产,那没戏,全天下都是我们家的,你能图谋多少? 殴打皇亲……卧槽,这个得想想,我也是皇亲啊……他杨家人敢殴打皇亲,那就是对皇权毫无敬畏啊……要是这么说的话,合着我这个皇室近亲的身份,在人家弘农杨氏的眼里,根本不算啥!卧槽,还是算了吧…… 想到这里,是不是可以再反着往回想想呢? 杨家对皇权不敬畏,图谋家产,岂不就是图谋整个天下!? 行了,想到这,就足够了,就算你敢娶,其他皇族也得拦着你,别你娶个媳妇,祸祸得我们也没好日子过! 要真是碰上一个二百五,还非娶不可呢? 现在是开元二十二年,往前倒三十年,武则天了解一下! 她也是老李家的媳妇,她是怎么干的? 亲夫可能没杀,亲儿子一连弄死了好几个,皇室近支,更是被她屠戮了一大半! 至于图谋家产,人家把国号都给你改了,你还想送人家点什么? 这杨氏女如果嫁入皇家,岂不就是下一个武则天?这特么谁受得了!? 如果说谢直第一次上告,是为了李掌柜报仇,第二次上告,是为了李家的家产,那么第三次呢?推一把,赔点钱,就按了一个“殴打皇亲”的名头给杨铦,弄得跟闹着玩似的,他图什么? 其实,那才是真正的图穷匕见! 要是没有第三次上告,谁知道杨家对皇权没有敬畏之心? 正是有了第三次上告,才彻底绝了杨玉环嫁入皇家的可能! 只要杨玉环是下一个武则天的猜测,还留在人们的脑海之中,她想嫁入皇家?这辈子都没戏! 谢直都对自己的临时起意挺满足的,草蛇灰线,伏线千里,最后一击必杀,完美! 他站在原地,仔细想了想,却哈哈一笑,迈步上前。 “二哥,走,再去添一笔……” 却说杨铦,费了半天的劲,终于挤进了人群,一眼扫过三张状纸,顿时面如土灰,胸口一阵阵地发闷。 就在此时,谢直带着谢正、李旭走了过来,有眼尖的顿时高呼“谢三郎”,人群自然如同海水一般分开。 谢直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抄起毛笔,在最后一份状纸之下,写下了一份后记。 书法爱好者看得两眼放光,能够亲眼看到谢三郎现场运笔,当真是邀天之幸。 好事之人看得啧啧称奇,不自觉地随着谢直的笔锋把内容念了出来。 “第一告,通奸属实,谋害待定…… 第二告,谋夺家产是真,杨家已然将杨二姐应得的一半家产赔付给李旭…… 第三搞,殴打皇亲,不容抵赖,罚铜二十斤……” 这是三场状告的最后结果啊。 然后,众人见谢直继续写道: “洛阳杨家,上一代兄弟三人,分别是…… 这一代,兄弟姐妹九人,分别是…… 杨二姐……杨铦……杨玉环!” 这是洛阳杨家的家谱?谢三郎写这个干什么? 别人不明白,杨铦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明白吗? 这是要彻底断绝杨氏女出嫁的可能啊! 好狠的谢直! 你还怕我们改名换姓是怎么着!?还把人名都给挂墙上了!? “噗……” 怒极攻心,杨铦一口鲜血又喷了出来! 为什么用“又”?……这是他被谢直第二次气得吐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46章 像水一样的男子 开元二十二年十月二十三,洛阳城,谢家老宅。 谢氏“正直兄弟”正在招待客人。 谁? 于诚。 这位和谢直一同通过县试的汜水老乡,府试不利,准备拜别了谢家兄弟之后,明天就要回老家了。 “于兄,真的不再洛阳多待几天了吗?” 谢直对于诚的印象特别好,这哥们家里虽穷,但是志气不坠,为了奉养孤母,宁愿放下架子去汜水商户帮忙算账,在这个过程之中还在一心求学,虽然府试没过去吧,但是人家也是凭借这自身的本事考过了县试,无论如何也称得上一位刻苦向上的好少年了。 尤其是让谢直印象深刻的,就是那直愣愣的脾气,看得上眼的,君子之交淡如水,看不上眼的,管你是什么县令父母官还是县中大户之子,那真是张嘴就开始喷,最关键的,人家喷得还有道理。 这样的人,做朋友,可能感觉不到多舒服,但是并不妨碍谢直对他的敬佩——持身以正,表里如一,无论在哪一个年代,都是值得认可的精神品质。 事实上,谢直一心想借着两人一同前来洛阳参加府试的机会和他亲近亲近,可惜,两人没走到一起,等谢直到了洛阳再想找他,愣是没找到,一来二去竟然拖到了府试当场才见到,想亲近,却也没有机会了——你在考场上拉关系?那是想作弊还是想交朋友啊?就以于诚那么正的性子,他能搭理你?想啥呢。 好在,这位于公子可能也对谢直也挺看得上眼,还知道离开洛阳之前到谢家来道个别,这让谢直大喜过望,不过一听到他明天就要回老家,也不免有些失望,下意识的出口挽留。 于诚倒是淡然。 “三郎不必如此啊,你我都是汜水县人,即便日后飞黄腾达,难道还能终身不回老家不成?既然如此,你我日后必再有相见之日啊……” 谢直听了,没说话,真要是当上官,我才不回汜水县呢,回去干嘛,试试安史叛军杀不杀的死我? 谢正也挺欣赏于诚的,就是接触太短,也觉得可惜,一见谢直沉默,满脸“戚戚然”,不由得开口说道: “不错,虽然我好男儿志在四方,却也难忘故乡风光,今日一别,日后还有相见之日…… 不过,于兄你我三人今日订交,日后你与我兄弟可不能客气啊,日后再来洛阳,一定到我谢府来…… 嘿,于兄,不是我埋怨你啊,你今年和三郎一同过了县试,前来洛阳的时候,何必在外借住,你就应当和三郎一同住进我谢家才是,我谢家在洛阳虽说算不得大户人家,却也有空余客房招待同乡好友的…… 这次就不说了,于兄明年府试,无论如何也要来我谢家啊……” 于诚听了,满脸感动,却摇了摇头。 “多谢二郎,只不过……明年于某还是来不了……” 谢正不乐意了。 “于兄这是何意?莫非瞧不上我谢家?” 于诚摇头,一脸真诚。 “二郎说得哪里话来?你谢家虽说人丁不旺,却仅仅出动了两位三代子弟,就把洛阳城搅动得风起云涌,洛阳城如今对我汜水人都高看一眼,还不是拜了你兄弟二人所赐?汜水出身之人,就算原来不曾受过谢家恩惠,如今也应饮水思源啊,又有谁敢瞧不起汜水谢家?” “那你这是何意?” “于某已然决定,日后不再参加科考了!” “啊……!?” “怎么会?” 谢氏兄弟大惊失色,不考了?岂不是放弃了自家的前途? 于诚说了之后,依旧淡然,不过在淡然之中,仿佛又多了一丝释然。 “于某自幼丧父,是家母含辛茹苦将于某拉扯长大,以前于某一心向学,一来是自家愿意读书明理,二来给于某启蒙之人,正是先父,读书,科考,也算是先父的遗愿,三来,于某未尝没有科考当官的妄想。 所以,才在今年参与县试,要搏上一搏。 只是,如今大唐的科考……嘿嘿,真不是我等平民百姓能够参与的了……” 说到这里,于诚却看了谢直一眼,随即自嘲一笑。 “这么说,也不对。 唉……说到底还是自家的学问不精啊…… 我若能像三郎一般才华横溢,也能一卷不行便通过府试,可惜啊,于某生性鲁钝,自比不得三郎,家中又没有余财让于某去行卷……嘿,如今不把那些高官显贵投喂饱了,又哪里来的我贫民子弟登科的机会? 罢了,科举如何,乃是朝堂上衮衮诸公所需要考虑的事儿,与我这一失意人却是关系不大了…… 学又学不好…… 家里又没钱…… 也不认识什么高官显贵…… 考? 如何去考!? 实不相瞒,于某府试之后一夜未睡,终于想清楚了,其实科举已然对于某关上了大门,即便苦心坚持,也不过是蹉跎岁月罢了…… 既然如此,何不早早回家谋生,也好奉养我家母亲吃饱穿暖了……” 于诚神色虽淡然,言语也平淡,不过却如同小刀子一般,决然之中带着一股凛冽之风,让谢家兄弟听了之后久久不能言。 到了最后,还是于诚洒然一笑。 “让二郎、三郎见笑了…… 于某本以为已经足够淡然,却没想到心中还是有些怨气…… 唉……失礼了,失礼了……” 谢正赶紧摆手。 “于兄千万别这么说,一时失意,心中愤然,也是正常…… 另外还请于兄再谋划谋划,要是明年还想一试的话,我谢家……” 于诚一听,直接摆手。 “多谢二郎美意,不考了!于某已经前前后后都想清楚了,真的不考了,就像三郎曾经自勉的那几句话一样,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挺好。 我就不信我于诚顶天立地一男子,还养活不了孤母吗?只要能让孤母衣食无忧,也算是一名好汉吧?” 谢正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好多劝了。 倒是谢直在一边一直没说话,一见于诚如此决绝,也知道他心意已决,心中颇为可惜之外,也想尽可能地帮他一把,这才开口问道: “既然如此,我兄弟便不再多说了,日后但有难处,于兄只管开口便是…… 另外,恕三郎交浅言深,必须多问一句,不知于兄回了老家,有何打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47章 河阴县 回了老家,你想干啥去? 面对谢直的问题,于诚很是坦然,想都没想就如实相告。 他准备回去之后,依旧到商户去当账房先生。 就是他以前供职的那家粮商,据说在他准备府试的时候,那家粮商还特别派了店中伙计到洛阳找过他,一来是送上一些钱财略表心意,二来是告诉他,如果考试不顺的话,就赶紧回去,如今粮商的买卖大好,正是需要他这样的账房先生施展所学呢。 听了这话,谢直估摸着,这也是于诚给自己留下的一条后路,要是没有这条后路的话,他也不会如此毅然决然的放弃来年科考。 只听得于诚继续说道: “三郎是否听闻,裴相在河口新置河阴县,就是要将顺河道而上的漕粮集中大河北边的输场之中,以此来供给整个中原的粮食,新置河阴县就是为了管理当地输场。 于某曾经供职的那家粮商,就在汜水县,如今也算近水楼台先得月,自然多得是粮食贸易,这才派了伙计过来请我,想来我回去做账房,俸禄上也会有所提升吧……” 这个,谢直当然知道。 于诚说的裴相,是大唐名臣裴耀卿,开元二十一年以京兆尹升任黄门侍郎,也就是传说中的门下省侍中,跟随玄宗从长安前来洛阳,奉了皇命充当江淮、河南转运使,在古汴河口建造输场。 这个“输场”是干嘛用的?就是江淮的赋税,粮食啊布匹啊,按照大唐当时的规定,需要上缴至朝廷,当然这是行政上的说法,自然不会把数以千吨的物资堆到皇宫去,具体的实物呢,就需要有个地方存放了,这就是“输场”,“输”是赋税输送的意思,“场”就好理解了吧?仓库,以及清点赋税的场所。 就这个输场,后来有了一个更为直接的名字,河阴仓。 裴相这个工作完成的挺好,折腾了一年多,总算完事了。 然后人家裴耀卿一看,这不行啊,倒不是别的,是这么大的输场,里面堆满了粮食、布匹,这没人管哪行啊?就指着司农司那几个小吏,那哪行去?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大唐名臣呢,不但完美地完成了领导交代到他手上的任务,还主动对这个任务的后续工作进行发散,发现了问题的同时,也提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法——咱在输场边上新置的县吧,县令管民壮,县尉管捕盗,再从成皋折冲府调一队府兵轮换保护安全,这不就把输场给关起来了嘛,当然,业务上的事儿,还是司农司说了算。 玄宗一看,嗯,好主意,行,就这么着! 就这样,河阴县应运而生。 而河阴县在哪里呢,黄河北边,输场东边,古汴河的河口处,在汜水、武涉、荥泽三县的交汇处,生生划出来一块地,成为了河阴县。 也就是说,新置的河阴县,不仅占有一部分原汜水县的地面,还和汜水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于诚供职的那家粮行,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发财的机会,估计早早就派人前往河阴仓了。 想到这里,谢直突然心中一动,开口问道: “于兄,三郎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您给参详参详?” “什么?” “既然河阴县乃是新置,县中官吏是不是也都要重新调任?于兄难道不愿去河阴县供职吗?即便为县衙一文吏,也好过为粮行行事吧?” “这个……”能不想吗,一边是公务员,一边是私企会计,搁你你怎么选?不过选择好选,关键是能不能成?但是呢,既然谢直这个时候开了口,自然就不会逗于诚玩。 “于兄,你也知道我家在汜水一县的影响,况且河阴县建立之后,维护河阴仓,还要借重成皋折冲府,我想,如果我家祖父大人开口的话,裴相也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当然,县中的官职,于兄就别想了,裴相在这个时候建立河阴县,一方面固然是为了保障河阴仓的顺利运转,另一方面,也未尝没有帮他手下出力之人酬功的想法,想必河阴县的第一任官吏,早就被裴相安排的明明白白,非是你我外人能够插手的…… 不过,县衙胥吏这一块,倒是大有可为。 于兄常年供职于粮行,对粮食买卖自然熟稔至极,更兼得记账出纳是一名好手,最关键的,于兄读书进学,声明极佳,正是新置县衙之中不可或缺之人。 于兄,你看……?” 于诚都让谢直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一个连府试都没过的学子,竟然得你如此看重?什么熟悉粮食买卖、懂得出纳记账……嘿,你要是不说,我都不知道我怎么适合去河阴县县衙! 他还有点抹不开面子,自己是在辞行的,怎么好像成了找谢直介绍工作了?有心在推辞一番,却被谢直一眼看透了,大手一挥,很强势地说道: “于兄,君子之交淡如水是不错,但是君子也有通财之义,我谢直拿你当朋友,这才主动提及要为你谋求一个文吏的名额,你要是推脱,就是不想去?还是拿我谢直不当朋友?” 二胖子谢正也在一边劝。 “于兄,莫要迂腐啊,你也说了,回了老家,不为别的,只为奉养令堂吃饱穿暖,跟着粮行做事,哪有做文吏舒服啊? 别的不说,做了文吏,就是县衙中人,长期在县衙常驻,也不用你跟随这粮行的车队东奔西走,于兄,你想令堂吃饱穿暖固然不错,但是吃饱穿暖之后呢,她难道不想让自家儿子膝前尽孝吗? 等你当了文吏,把令堂接到河阴县,白天忙乎县衙公事,晚上侍奉令堂,这才是当人子应当之事啊!” 谢二胖子这个切入的角度特别牛-逼,你自己有什么想法,难道还比人伦大道更厉害吗?如果不答应,你还是那个持身极正、事母至孝的于诚吗? 果然。 于诚一听把他亲娘都抬出来了,推脱的话也真是说不出口了,他有感于谢家兄弟这份劝劝之心,不由得一躬到地。 “既然如此,就麻烦二郎、三郎了……” 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谢正谢直联名写了一份信,走家里的渠道送回汜水,谢直又单独给于诚写了一份信,等他回到汜水之后,拿着这份信上门,谢老爷子自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至于谢老爷子答不答应,举手之劳而已,他老人家也没必要伤了谢家两个马上就要科考的孙子的面子。 至此,宾主尽欢,于诚婉拒了谢氏兄弟留饭的邀请,执意离开,按照他的说话,你们兄弟给我帮了这么大忙,我不说清你们吃饭感谢就够可以的了,还再你们家蹭饭?我还要不要脸了!? 谢直没办法,只得约定双方的联系方式,等于诚在河阴县安顿下来之后再说吧。 结果。 于诚刚走,又有客人上门。 姓孙,乃是孙逖家的二管家。 他来干嘛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48章 画眉深浅入时无 “二少爷,三少爷,我家老爷请二位过府饮宴。”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俩少爷,一个老爷,还让我们过府饮宴,那是喝酒去还是给你们老爷当儿子去!? 谢直一听就不想去。 去干嘛去!? 他本身就不喜欢喝酒,又没有去孙逖家行卷的需求,去了之后一群人歌词唱和的,他又不想从里面抄诗玩,你说他这一趟去了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再说了,于诚刚走,人家为什么迫不得已去县衙当个小小的文吏?还不是让大唐这行卷的风气给闹的?纯粹以才学论,人家也是得过王昌龄首肯的汜水才子,真要是上了考场,还指不定是怎么个高低上下呢,现在呢,有才之人被逼着去了河阴县,饮宴之上的那些人,就一定是大唐才子吗? 看着闹心,不去! 谢直这一说不去,孙府二管家仿佛早就料到了,不以为意,神色淡然地替他们家老爷传话。 “我家老爷说了……” 臭小子,赶紧给老夫滚过来! 真没想到,你小子竟然如此阴险,你为了给你二哥扬名,一连写下二十余副瘦金体,你倒是分分呐?一气全送到我家来是怎么回事!?最可气的是你小子回家以后就开始装“隐士”,还什么科考之前一字不写,你这不是坑我吗!? 这洛阳文人们也是贱,一个个跑你们家卖了白条不说,还又一个个地跑到老夫这里,说什么要借阅瘦金体字帖,还不拿走,就在我家看! 你知道不知道,这短短一月有余,我家都换了三条门槛了! 前些日子是府试,老夫不给你捣乱,现在府试也考完了,你也考上了,还在家装什么隐士!? 赶紧过来,老夫必须好好给你说道说道! 谢直一听,得,这回不去还不行了!这老头说话虽然玩笑意味很浓,但是那也是人家堂堂员外郎为了表达亲近,你别当真,你要是当真了,你看他还跟你亲近不?人家的意思说得也听明白了,府试完了,你和你二哥该过来看看我这个主考官了,要不然的话,你自己想去。 没辙,走吧,就算他不想行卷,身边还一个谢二胖子呢,总不能耽误了二哥的科考吧?至于饮宴上的其他人,当看不见呗…… 谢氏兄弟略作准备,和孙府二管家一同前往孙宅。 到了孙宅,一进后院,也不知道是谁眼尖,一眼就认出了谢直,笑着说了一句。 “哟,‘新妇’来了?” 片刻之后,饮宴之上哄堂大笑,笑声之中,却多是善意。 谢直却也嘿嘿一笑,不以为意。 这是在调侃他在府试时候的表现。 不错,谢直已然通过了河南府府试,很顺利。 人家李适之,乃是堂堂的河南府尹,自然会言而有信。 但是在考试当天,谢直心里没底啊,双方的交易很是隐晦,中间传话的,又是李旭那个不着调的,最关键的,交易中谢直负责的部分已经全部完成了,他也没有反制的手段,谁知道李适之会不会按照约定给他一个省试的名额?事关自身前途,谢直着实有点心虚。 可是也没法问啊,当场问李适之,那不是找事呢吗?可是平常时候他也见不得河南府尹啊…… 再找李旭去?来得及吗?等找到他以后,估计河南府的府试都张榜公布了…… 怎么办? 谢直也是灵机一动,起身,交卷,在李适之阅卷的时候,吟唱了一首诗。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这首诗呢,原作者是唐中期元和年间的朱庆余,写给当时的水部员外郎张籍的一首行卷诗。 诗的本意不用多说吧?描写了一个新妇,刚刚洞房花烛夜完事,第二天一大早要去拜见公公婆婆,她是个要脸的人,早早起来梳妆打扮,弄好了之后问老公,你看我这眉毛画得,行不,这是现在最流行的样式,你说公公婆婆他们会喜欢吗?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主要把新妇这种初见公婆的忐忑描绘得活灵活现。 这首诗的巧妙,却不在诗作的本身,而是在这首诗用的地方。 行卷。 学子把诗作拿给权贵,心中的忐忑,和新妇见公婆如出一辙,可这些学子也想问问人家权贵是什么评价啊,怎么办,直接问,落了下乘,就写首诗吧,“画眉深浅入时无”,问得隐晦又富有意趣,还隐隐带有一种“以低问高”的位置感,姿态很是对味。 谢直把这首诗抄过来,用在府试之中,问李适之,嘿,爷们儿,行不?也是异曲同工之妙,正合适! 李适之哪听过这个啊,顿时哈哈大笑,直接当场就选中了谢直。 就这样,谢直顺利通过了府试,嗯,不过也有点后遗症,就是不知道哪个嘴碎的,老是用“新妇”来调侃。 谢直对这个还真没所谓,反正是抄的,娘们唧唧的,又不是我,你们说去呗。 显然,“新妇”谢直的名号,已经在洛阳城传扬开来,都传到孙府的饮宴上了。 孙府的老官家生怕这位汜水翻脸,赶紧过来,一看他当没回事,这才长松一口气,对着谢直一叉手。 “见过三郎。 实在对不起,我家老爷突然有事,被政事堂请走了,临行时候交代,请诸位大才自便,他去去就来,尤其提到谢家二郎、三郎,请两位一定要等他回来。 老奴这里替我家主人向两位公子致歉了。” 谢直一听,嘿,你看这事儿办得,你们急赤白脸地把我们请来,自己却有事跑了,这叫什么事儿啊!?不过他也知道没法多说什么,政事堂啊,那是大唐朝堂的权力中心,别说召唤孙逖了,就是召唤吏部尚书,吏部尚书也得屁颠屁颠地赶紧过去……算了,这也不是孙逖的本意,就这么着吧…… 至于孙老管家刚才的客气话,听听就好,什么“自便”,你要是一听孙逖不在转身就走,那才叫得罪人呢,咱能干那事儿吗? 没别的说的,坐下,喝酒吧…… 谢氏兄弟一入席,先是看了看今天参与饮宴之人,有几张熟悉的面孔,也有几个不认识,嗯,还好,杨铦自从那回在河南县门口吐了血之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洛阳城的公共场合了……嘿,老杜也在。 谢直望过去,杜甫迎着他的目光一笑。 “来,三郎,给你介绍一位新朋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49章 萧夫子 新朋友?谁啊?还能劳动千古诗圣在中间赚差价,不是,介绍? 萧颖士! 呃……谢直还真没听说过。 只听的杜甫介绍道: “萧兄字茂挺,颍川汝阴人,出身自大名鼎鼎的兰陵萧氏,为人最是持正不过。 三郎你熟稔我大唐律法,行事处处以律法为先,也是守正之人…… 仔细算起来,你二人堪称正道同志,日后必然多亲多近……” 谢直斜着眼看着他,老杜,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啊? 倒是人家萧颖士听闻面前这位就是汜水谢直,大为振奋,正冠,掸尘,举手到额前,双手交叉,以手带身,一躬到地。 “见过谢三郎。” 他这一下子,弄得谢直手慢脚乱,不惊都不行啊,这套动作太标准了,如同用尺子量过一样,天子祭天估计也就是这个水平了,再加上萧颖士神情肃穆,一股特庄重的气息顿时弥漫而出,吓了谢直一跳,忍了半天才忍住没躲开,你这是见礼呢还是祭祖呢? 人家这么正式,咱也得规规矩矩得不是? 正冠……一套动作做下来,嘿,你还真别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人家萧颖士动作潇洒、节奏分明,无论从那个角度来开,都是赏心悦目,谢直呢?不是这高了就是那低了,要不然就是动作太快略显毛躁,一看就知道平常根本没练过。 谢直也不当回事,谁不知道汜水谢三郎是跟着成皋折冲府的老校尉长大的,说是军旅世家有点过,但是一身的军人风气如何也掩饰不了,自然对这些儒家的礼法没有那么熟悉,谢直行礼之后一把拉住老杜。 “老杜,怎么回事这位?我看着年纪不大啊,怎么跟老夫子似的?我可跟你说,我过年在我家祠堂都没这么规矩过……” 杜甫也是满脸苦笑。 “人家才是真正的千年华族,就是靠礼法活命呢,就是这姿态,这架势一摆,你敢小瞧人家吗?” 谢直摇头,这架势,跟天天过清明节似的,一见着就跟进了祖坟一样,谁敢小视?那姿势、那神情,逼得你都得把戏谑和轻松收起来,要不然你都不要意思跟他说话。 其实谢直在后世的时候也碰见过这样的大佬,你这儿正开玩笑呢,他走心了,还不急,脸一沉,腰一挺,拿出一套新闻联播的播报架势跟你探讨问题,你还想轻松点?做梦呢?你要是继续保持轻松,只会让自己尴尬,谢直也是万万没想到能在大唐碰上这么一位,无论说话做事,就是一板一眼,不快、不慢、不乱,所谓道学先生,也不过如此了吧? 就是…… “他天天都这样吗?不累啊?” “你管人家呢?”杜甫自从跟着谢直夜审杨七之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是被他爷爷杜审言附身了吧,说话办事底气足了不少,发展到现在都敢拿话噎谢直玩了。 两人跟边上嘀嘀咕咕的,人家萧颖士目不斜视,就好像时间定格了一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非礼勿视? 等到两人说完了,人家这才又是一叉手。 “早就听闻汜水谢兄大才,可惜缘悭一面,今日相见,足可告慰平生。” 谢直听了牙都要酸倒了,还告慰平生,你是真打算把我送祖坟里去啊? 一念至此,谢直连忙叉手。 “不敢当‘萧-夫-子’赞誉……” “不敢,不敢!”萧颖士一听这个称呼,连连摇头,“萧某年龄尚幼,学问未深,还不曾立德立言立功,实在不敢当‘夫子’二字。” 谢直:“……” 看见没,你还敢跟人家开玩笑吗?一声“夫子”,就是个外号,在调侃他古板方正,结果呢?人家当真事听的,连三不朽都整来了,最关键的是,人家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句话差点把谢直话了。 “和孙某维护好关系就能中进士,孙某还有这么大能耐呢,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众人一看,只见一人刚刚走过大门,进入了饮宴的花园之中。 孙逖! 正主回来了! 在场有好多学子的脸,顿时就绿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50章 三十七,真好 孙逖显然刚从政事堂回来,身上的官袍还没来得及换,说了一句话之后,大步流星走进花园,刚刚在主座上落座,就有侍者上前,为他倒满美酒,孙逖也不说话,抄起杯子就开始喝酒。 一杯…… 两杯…… 三杯…… 谢直看得一懵,政事堂不管水是吗?怎么还能渴成这样? “咣!” 三杯美酒下肚,孙逖一下子把酒杯墩在桌子上。 在场有几个学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其他也是大气都不敢出,谁都看得出来孙逖的心情极差,都不愿意触了他的霉头。 却没料到,孙逖竟然展颜一笑,招呼老官家过来,问到底有多少学子到场。 “三十七位大唐学子啊……真好……” 谢直仔细观察着这位尚书吏部的司勋员外郎,真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毛病了,三十七,一个简单的数字而已,哪好? 难道大唐每年选中三十多名进士,今年就定了三十七了?不能啊,每年选中三十进士,不过是约定俗成而已,大唐的律令格式里面,根本就没有相关的要求,事实上,按照大唐官方的说法,只要才学够了,不管多少人,都可以进士及第。 那孙逖说这个三十七好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把今天参与饮宴的人都点中进士?唉我去,这可不行啊,孙老爷子你可琢磨清楚啊,这事儿没有这么干的,谁参加你的饮宴,谁就能点中进士?就算王莽篡位之前都不敢这么干啊!就算你是今年的科举主考官,也不能怎么任性啊! 且不提谢直在如何胡思乱想,只听孙逖说道: “和诸位学子通告一个消息…… 孙逖刚在政事堂,得张相礼遇,不日便要升任吏部本司……” 后面的话,已经没人听了。 升任不是兼任,兼任司勋员外郎,你还可以继续主持科考,通俗地讲,你还是开元二十三的科举主考官,但是,现在是升任,只要一升官,您嘞司勋员外郎就得卸任,也就是说,孙逖已经不是开元二十三年的科举主考官了!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人群之中,炸得众人议论纷纷。 他们是谁?赴考学子。 他们干嘛来了?行卷。 为什么要向孙逖行卷?就是因为孙逖是开元二十三年科举的主考官,向主考官行卷,才能更有效、更有把握的考上进士。 但是,现在,他不是了…… 谢直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孙逖要感慨“三十七……真好”,根本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原因,而是单纯在感慨,今日饮宴,能有三十七位大唐学子前来参加,如果明天孙府再开饮宴呢,还能有多少?十七个,还是七个? 老爷子这是优点落寞,有点伤情了啊。 谢直突然心中有些不舒服,这老爷子人不错啊,不应该受到如此冷遇,想了一想,朗声开口: “员外郎步步高升,谢某为孙大人贺!” 在众人议论纷纷的嘈杂之中,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清朗,一浑厚。 呃,还有人? 萧颖士! 谢直转头一看,突然觉得这位古板方正的“萧夫子”顺眼了很多。 其他众人听了他们这一嗓子,这才反应过来,哎呀,人家是升官,这是好事啊,得祝贺!光顾着思索有关自身利益的科举了,忽略了。 这才有略显尴尬的声音响起,参差不齐,满是敷衍。 孙逖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脸上淡淡的阴霾一扫而空,随口也敷衍了一句:“多谢诸位了。”随即,冲着第一次相见的萧颖士点了点头,然后又转向谢直,伸手点了点他,想说什么,却摇头哑然一笑。 “你个谢三郎啊……倒是不只会坑人……” 然后又喝下一杯酒,喷薄着满嘴的酒气,说道: “不能继续为我大唐选材,乃是孙某遗憾。 怎奈张相亲自劝慰,也由不得孙某恋栈不去…… 只是……”说着,孙逖又看了谢直一眼,“只是不能点中汜水谢三郎的进士,未免有些可惜了……” 众人一愣,好家伙,您是真敢说,这科举好没考呢,您就准备让谢直中进士了? 孙逖估计也是喝得有点上头,又因为突然间的变化有点情绪,一下子就把心里话给甩出来了。 “开元二十二年,孙某主持科考,有琅邪颜真卿,一手书法中正平和、风骨极佳…… 开元二十三年,又有汜水谢直异军突起,瘦金体书法华美中难掩风流…… 此二人日后必将因为书法一道名垂青史! 颜真卿,正是孙某点中的进士,如果今年还是孙某主持科举,如果还能点中了汜水谢三郎……那至少在我开元朝的书法名家都是出自孙某之手,日后说起来,也是士林之中的一段佳话了…… 只是,可惜了……” 说完之后,孙逖竟然不理旁人,只顾饮酒不语。 众人一看,得,撤吧,一来孙逖也不是主考官了,接着陪他喝酒意义不大,有这工夫还不如去想想别的办法呢,二来人家心心念念的是汜水谢直,咱还在这,不是讨人嫌了吗? 就这样,在场的三十余名学子,三三两两地告辞离开,到了最后,萧颖士和杜甫一见孙逖也喝得快不省人事了,便各自摇了摇头,也一同走了。 谢直一看,嘿,人情冷暖就是今天呐,别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们哥俩还在自斟自饮了。 不对,还有人家主人呢…… 孙逖端起酒杯,竟然发现滴酒未剩,摇了摇头,刚想招呼侍者倒酒,人家早被老官家轰得远远的了,孙逖招呼了半天没人理他,竟然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形,踉踉跄跄地走到谢家兄弟身边,一屁股坐下,抄起酒桌上的酒壶就倒酒,喝了一口之后,突然一愣。 “都走了……欸,你怎么不走啊?” 谢直一看,行,彻底喝多了,便美好气地回答道: “员外郎好没道理,不是你派人请我兄弟过府饮宴的吗?酒还没喝完,我为什么要走?” 孙逖听了,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汜水谢直,果然不是一般人!今天孙某才算是见识了! 行,既然你不走,那咱们就说说科举之事吧……” 谢直听了就是一愣,抬头一看,只见孙逖两眼明亮,哪里有半点喝多了的意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51章 拿诗文集子来 谢直顿时满脸黑线,这老小子,这是跟我玩套路呢!?苦笑开言道: “孙大人,何必装醉呢? 须知人心是最经不起试探的啊,刚才大唐学子三十余人,难道都是追高踩低之辈?不尽然吧,起码刚才那位汝阴萧颖士,就断然不是这种人! 您这装醉轰人,日后要是让萧夫子知道,就他那个古板的性子,恐怕也不见得是好事啊?” 孙逖面带笑意地听了,一边听着还一边小口抿着酒,等谢直说完了,这才说道: “行,还真是不一样了……我这主考官一卸任,你个小小的学子都敢教训我了……” 谢直听了大怒,这老头!这都听不懂好赖话了!?这是卸任主考官,帮你打破了心中的枷锁,让你彻底放飞了自我不成!? 只听孙逖继续说道:“汝阴萧颖士如何,自然不用你来操心…… 再说了,谁说我试探人心,是试探那些人呢?” 说完之后,还冲着谢直眨了眨眼。 谢直都没词了,确定了,你丫就是要飘!这是试探我呢啊!?还敢眨眼,你信我把你眼珠子给你扣下来不!? 孙逖见了他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才正色说起了正事。 “大唐学子千千万,能够在我孙逖宅中饮宴的,不过数十而已,而对这些赴考的学子,我只请他们喝酒,只品鉴他们的诗词,却从来未对他们承诺过什么。 但是,你不同! 如今是开元二十二年,我只对你承诺过,要在开元二十三年点中你的进士,只要你顺利通过府试。 哦,对了,还有你家二哥。 如今…… 算了,咱们直说了吧,我卸任司勋员外郎,不再主持科举,开元二十三年的科考,我不再担任主考官。 而你呢,却顺利通过了府试,但是,我却没有办法再点中你的进士了。 非不愿,实不能…… 但是,食言而肥,又不是我孙逖的行事风格,所以,我就帮你想了一个办法。” 孙逖给谢直想了一个办法,让他能够顺利通过省试,具体什么办法呢?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开元二十三年的主考官,应该是李昂。 李昂呢,乃是孙某同年,我们虽然接触不多,但终归还有同年之义,另外,孙某卸任司勋员外郎,李昂就任司勋员外郎,我们二人乃是前后任的关系,如果我这个前任在卸任之前,与他关说一番,他多多少少要给我一点面子…… 当然,这个名额肯定不会多,但如果只是你们兄弟二人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说到这里,孙逖看了谢氏兄弟一眼,满脸骄傲,一副“怎么样,我够意思吧”的样子,看得谢正脸都绿了。 谢直还纳闷呢,二哥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幅表情,只听孙逖继续说道: “我今天把你们留下,就是向你们一人要一个诗文集子。 如今我手上只有二郎的诗文集,还是用瘦金体抄写的,这个自然不能拿去关说,我还要留着欣赏呢……另外三郎你的诗文集子还真没有。 你们二人今天带了没有,要是带了,就给我留下,要是没带,就尽快给我送来……” 谢直一听就明白了。 孙逖要他们二人的诗文集子干啥?拿着去跟李昂关说呗。 注意,必须是“拿着”,要是不拿的话,容易节外生枝。 比如孙逖和李昂两人交接工作的时候,孙逖说行了公事大概就是这些,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再找我,然后司勋员外郎要负责国朝的伦才大典,为朝廷选材,任重而道远,你要留心啊,巧了,我今年发现了两个不错的人才,很有才华,这是他们的诗文集,你看看…… 这个时候孙逖把谢氏兄弟的诗文集拿出来给李昂。 人家李昂也混迹官场多年,这点事儿还不明白吗? 收下诗文集,不管真的假的吧,略略一翻,哎呀,还真是两个人才,好,真好,还是孙逖员外郎为国选材尽心尽力啊,行了,您放心吧,交给我了。 俩人前后这么一说,孙逖在卸任的时候“留个话”,李昂在上任时候“接个话”,就等于人家孙逖用自己的面子,给谢家兄弟保了两个进士名额出来,李昂只要是正常官员,一般都会给前任这个面子。 这件事里面,诗文集子是个道具,但是必须有,有了诗文集,孙逖这叫“为国荐材”,闹到金銮殿,也是有责任心的一种表现。 李昂呢,在这种情况下,就没有不接诗文集的道理,你是为国选材,我是为国荐材,收下诗文集,现在是你的责任了,你不收也得收啊。 可是他只要一接了这诗文集,就必须标明态度了,好还是不好,这得当场就说清楚,要不然就是拖着,行,我回家看看?那叫不给面子! 可是你想想,李昂刚刚从孙逖手中接过了主持科考的权力,好意思说不好吗? 这诗文集,不好,也成好的了。 可如果是“好”,自然也就必须给人家留下进士的名额了,要不然你喊什么好?难道为国选材不应该选好人才吗!? 但是,如果没有诗文集呢? 孙逖交代完公事,说,对了,今年有两个人才不错,汜水县的,兄弟俩,二郎谢正三郎谢直,两人名头不错、才华也不错,兄弟你看看……多费心吧…… 然后李昂可能顺势说一句,行嘞,我留意留意他们。 但是呢,人家心里怎么想?孙逖你特么有病吧,都卸任了,还想占进士的名额,啥意思啊你,把为国选材这种事当成自家的自留地了?这是为国选材还是为你自己选材呢?! 没有了诗文集这个道具,孙逖只能干巴巴地说,李昂却不用当场表态了,等过了交接的当场,后任给不给前任面子,这可就不好说了…… 甚至于孙逖为国荐材,却拿不出诗文集子,那还是不是“为国荐材”也得两说,要是碰上较真的,一纸弹劾直接送上朝堂——孙逖弄权!明明卸任了,还干扰了现任官员为朝廷选材,不是弄权是什么!? 一个是“为国荐材”,一个是“孙逖弄权”,有没有诗文集这个道具,就是这样的差别,其中韵味,大有不同。 谢直想明白了一切,不由得沉默了。 他通过了府试,原本又有孙逖的保证,可以说进士名额唾手可得,但是现在情况有变,孙逖卸任主考官,眼看着进士又远去了,好在孙逖提出要帮着他去关说一番,一瞬间又是峰回路转,仿佛进士又被拉倒了他的眼前…… 需要他做的,只不过提供一个诗文集子而已,如果拿出来,他就很有可能进士及第。 但是,他也曾说过科考不行卷啊,给了诗文集子,不就是让孙逖替他去行卷了吗?哦,自己不去,让孙逖替他去,这就不是行卷了?糊弄谁呢!? 一边是近在眼前的进士及第,一边是所谓“不行卷”的坚持,在谢正满是焦急的目光中,谢直做出了选择—— “多谢员外郎好意…… 得之吾幸,不得吾命! 三郎……还是自己想想办法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52章 多谢员外郎美意 谢直拒绝了近在眼前的进士及第? 孙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时就震惊了。 “想办法?你能想什么办法? 三郎,我可得跟你说清楚,那李昂与我大不相同,他看待书法一道,曾经直言——那就是个工具,承载文字而已——书法的好和坏,对人家来讲,真没有什么吸引力,你可别想着再用瘦金体去敲门,即便瘦金体如今风靡整个洛阳,他李昂也断然不会因为你的书法而对你另眼看待。” 说道这里,孙逖也略略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地对谢直说道: “三郎,你是不是有些不好意思啊?想着我卸任,不愿为我添麻烦? 大可不必如此,不说孙某真心喜欢你的瘦金体,又对你这个人颇为看重,就是提起王昌龄来,你我也是一家人啊…… 王昌龄是你的启蒙老师,也是去年在我的手上考中了制科,有这一层关系在,我也算得上你的师长了吧? 你和自家师长又何必拿这种架子呢,进士及第,事关前程,这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谢直一听,不说话是不行了,孙老爷子这脑洞还挺厉害,竟然还能联想到不好意思上去,我是那样的人吗? “员外郎误会了…… 三郎对王师也曾有过明言,今年科举,断然不会行卷! 虽说如今事情有变,三郎也不愿意出尔反尔……” 孙逖一愣,“这是为何?” 谢直就把心中的想法简单说了一遍,说白了就一句话,我就是瞧不上“行卷”这种事! 最后还拿于诚举了个例子。 “那于诚才华出众、为人方正,颇得我家王师看重,结果就是因为拿不出钱财去行卷,这才不得已之下委身于河阴县,做了一个小小的文吏…… 反观今日饮宴中人,我不敢说每一个都是薄凉之辈,不过他们心中还是利益为重吧?一个个都把眼睛直勾勾地盯在你的司勋员外郎的职位上,终究难得君子二字的评价……可如果今年还是您主考科举,那么,他们之中,又有多少人能够得中进士? 这公平吗? 德才兼备之人沉沦下僚,薄德无才之人高居其上,还不都是行卷一事闹的? 所以,三郎科考,断然不会行卷!” 孙逖一听,得,没法劝了,人家汜水谢三郎这是矫情也好有怨气也罢,反正就是看不上“行卷”,连带着对大唐科举制度都大为不满,最后举例子的时候,连他孙逖都被捎带上了,这还咋劝? 想明白这些,孙逖就转头看向谢正。 “二郎怎么说?留一本诗文集给我吧?” 谢正赶紧摇头。 “多谢员外郎美意。 我家三郎得员外郎青眼有加,这才许了我一个进士的名额,二郎心知肚明,这是借了三郎的东风……嗯……现在呢……既然三郎想自己想办法,在下也就不敢以当初的笑言麻烦员外郎了…… 所以,二郎愿意与我家三郎共同进退。” 谢直一听顿时大急,不是,二哥你有病啊!?我不行卷是我自己的事儿,我能想办法,你跟我一样吗?你这么正统的国子监学子,你不行卷那不是等死吗?这么好的机会,还是人家孙逖主动提出来的,你推脱个什么劲儿啊!?连忙就给谢二胖子打眼色。 也不知道为什么,谢二胖子这回好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一般,对谢直的暗示视而不见。 孙逖一看,差点气乐了,说你们是“正直兄弟”,你们俩还真“正直”啊?好啊,一个看不上行卷,一个要全兄弟之义,那我这还上赶着给你们想办法,我特么有病啊!? 事情说到这里就算是完事了,孙逖不再说话独自喝酒,谢氏兄弟连连致歉之余,又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孙宅。 不道歉,不行,毕竟是拒绝了人家的好意。 不道谢,也不行,人家对你的这份好,你接不住,无论因为什么原因,也得有着一颗感恩的心。 你想想,人家孙逖堂堂员外郎,卸任了还想着你的科举事,这是图什么?是爱情吗?是和平吗?都不是,人家就是纯粹地为了你好。 不错,人家是说过,要给谢家兄弟一人一个进士的名额,但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人家依旧能够在司勋员外郎的位置上继续主持开元二十三年的科举考试。 但是,现在情况变了,前面的前提都没了,后面的承诺,自然也烟消云散。 这一点上,人家孙逖对谢氏兄弟一点责任都没有。 别说是口头的许诺了,就是后世签订了书面合同,又有多少出尔反尔的,你有招吗?上法院起诉也好,组织人马闹事也罢,折腾到最后,除了一地鸡毛,还能得到什么,起码不是你最初的构想不是? 这要是搁在一般人的身上,提前告诉你一声就算仁至义尽了,别的事人家管不着,理由都是现成的,不可抗力! 但是孙逖呢?人家在得到卸任消息的第一时间,不但直言不讳,还给谢家兄弟想好了解决办法。 你谢家兄弟不用这个办法,是你谢家兄弟自己的事儿。 人家孙逖能够动脑子替你想,还准备身体力行,这就是对你的好,这就叫天高地厚的恩情,你不感谢,行吗? 谢直出了孙宅的时候还一直在想呢,这孙老头确实是个好人啊,日后有机会,真得报答一番。 至于如何报答,他现在可没时间琢磨……一把拉住了谢正的衣袖。 “二哥,你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把诗文集子留给员外郎?” 谢正一愣,“我什么要把诗文集留给员外郎?” 谢直怒了,“多好的机会啊!?你留下诗文集,让他帮你打声招呼,进士及第,唾手可得!” 谢正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三郎……你不知道吗?” 谢直没好气,“我应该知道什么!?” 谢正的脸色变得极其精彩,先是错愕,随即恍然,最后摇头轻叹,竟然还带着浓重的庆幸。 “三郎啊,没想到啊,二哥我是真没想到啊…… 以前你说你不行卷,二哥还对你多少有点埋怨…… 如今一看,你这是有大气运啊,怪不得不屑行卷呢……” 谢二胖子这一番话,给谢直说愣了。 “二哥,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了好不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53章 大气运 “刚才孙逖员外郎提起过,他和李昂乃是同年,这倒是不错,他们二人都是开元二年的进士,你知道哪一年的状元是谁吗?” 听了谢正的问话,谢志一愣,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不过看现在的意思,孙逖的仕途明显要比李昂要好啊,不管两人以前都做过什么官,起码现在是孙逖卸任了司勋员外郎之后,李昂才能去接任,这么一看,想必孙逖在官场上的也应该比李昂高……吧? “开元二年的状元是……孙逖?” 谢直试探着一问,谢正哈哈一笑,直接摇头。 “错了,是李昂。” 谢直就愣了,一股古怪的感觉油然而出,怎么会呢? 只听谢正给他解释。 “这里面,就牵扯出当初的一段掌故……” 原来,李昂乃是赵郡李氏出身,那也是“五姓七家”之一,在大唐也是响当当的名门望族了,而李昂生在李家、长在李家、学在李家,自幼聪颖好学,年纪轻轻就得了个“少年神童”的称号,幸亏他叫李昂,不叫方仲永,也没有一个为了钱就带着他满世界乱转的老爹,故而顺顺利利地张大,前往长安,参加科举。 介绍到这,就都能看出来了吧?人家李昂青少年时期过得很是顺遂,又是名门,又是神童的,自然心气也挺高,还没考试之前,人家就给自己立下了志向,剑指状元郎。 结果,情况很好啊,人家果然状元及第,李昂也就走上了人生前二十几年的巅峰。 不过,他却不知道,此巅峰,便是他人生的巅峰了。 因为还有一位爷,也同年参加了科考。 孙逖。 要说起来,孙逖的情况和李昂还真差不多,虽然家门不如赵郡李氏显赫,却也是潞州名门,也是自小就有神童的美誉,结果一考试,艹,让你李昂拿了状元!? 孙逖当时就不干了,我接着考去!转身就本了制科考试,一考,考中了,还一连两个! 这么一算,进士及第,当年连中两个制科,一个哲人奇士,一个手笔峻拔,当时就名动长安,随即闻名天下,把开元二年进士科状元的风光,遮盖了一个严严实实。 随后孙逖的仕途也顺遂得不像话,山阴县尉、秘书省正字、左拾遗、起居舍人……全是大唐赫赫有名的清贵官职啊,最后才是司勋员外郎,为大唐主持国朝伦才大典。 反观开元二年的状元……呃……那状元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李昂,具体的官职就不说了,反正他在官场沉浮二十年,到头来,最能拿的出手的官职,还是这个司勋员外郎,还是从孙逖手里接过来的。 我就问你,这事儿要是搁你身上,你闹心不闹心? 谢正把孙逖和李昂的情况说了个明明白白,谢直听了就是一捂脸,这要是我,我特么弄死孙逖的心都有!你还觍着脸给我推荐“人才”,我要是选中了他们当进士,我就是那个! 后来转念一想,不对。 “二哥,既然两者之间的关系如此复杂,那孙逖员外郎为何还要向李昂推荐你我二人,难道员外郎他……?” 这事儿要是真的可就操-蛋了,自己还拿孙逖当好人呢,结果呢?这糟老头子坏得很,这是要给我玩借刀杀人啊!? 谢正闻言苦笑。 “三郎,你想多了,孙逖员外郎还真没有坑害咱们兄弟之心…… 你想,这么多年,一直是孙逖压着李昂,就算怨怼,也是李昂怨怼孙逖啊,孙逖有必要怨怼李昂吗? 事实上,孙逖员外郎一直拿李昂当做普通同年相处呢,根本不知道人家李昂的心里都快憋炸了……” 谢直一听,行了,明白了,孙逖这就是一个糊涂蛋啊,至于向李昂推荐谢家兄弟,纯属好心办坏事,这特么比坏人诚心坑你还可怕! 一念至此,谢直也是心有余悸,这要不是他面对诱惑坚持了自我,真要把诗文集给孙逖,孙逖再往李昂那一推荐,嘿,你猜这天降神雷能有多大个儿!? 谢正也是一脸戚戚然。 “好运气啊……三郎你明明不知道这些,还能躲过这个天雷,嗯,这不是大气运,什么事大气运?” 谢·大气运·直,转念一想,虽然阴差阳错地躲开了这个大坑,固然值得庆幸,但是也不过是没有让局势变得更坏而已,这根本不解决实际问题啊,现在的问题是孙逖不当主考官了,他们两个的进士及第可就没了着落,这怎么办? “二哥,你是不是还想行卷啊?要不我陪着你再去李昂家试试?虽然瘦金体不能用了,不过我这还有几首好诗……” 他还没说完,就发现谢正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还满脸古怪。 “二哥,你啥意思?”他都快让谢正这种古怪的表情逼疯了,难道这里面还有事儿!? 只听谢正问道: “三郎……你真不记得了……” 谢·大气运存疑·直,一脸迷糊地摇了摇头。 “其实……你倒是陪我去过李昂家……”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你还记得当初你陪着我第一次行卷去的那家吗?” “记得啊,他家小厮贪得无厌,给他个门包吧,还不给咱们兄弟通禀,他还敢当着二哥的面冷言冷语的,小弟一时气愤就给了他一脚! 然后他家出来个官家,还想给那小厮拔份儿,咱兄弟能给他那脸吗!? 给了他几句不好听的,这叫‘莫道言之不预’,丫要是还敢跟咱们兄弟这个那个的,二哥,都不用你动手,小弟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全办了! 嘿,最后怎么样!?他还不是乖乖地给咱们兄弟道了歉? ……呃……” 说一半,自己就说不下去了…… 谢二胖子一脸悲愤地说道: “那就是李昂家!” 谢·大气运肯定没有·直,顿时傻眼了。 兄弟俩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竟然两两无言。 谢正还反过头来劝慰谢直呢,“行了,就这么着吧,三弟你也不用多想……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看来我也行卷不成了,正好,咱们兄弟同进同退,一同前往科场,生考吧!” 说的谢直竟然无言以对。 就这样,俩兄弟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地回了家。 却没想到,早有人在家中等待。 “见过三郎,我家主人有请!” “你家主人是哪位?” “严挺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54章 敲打 谢直坐在严府的书房之中,静静的看着严挺之,他年岁虽然不算大,却也不小了,看面相,应该是……五十多岁?这个年纪,在后世,就是个中年人,虽然多了人生最精彩的那一段时光,却正是最为成熟的时候,但是,在大唐,自称一声“老夫”,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最起码,也是个半大老头了。 所以,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派人把谢直请到严府,都不用通报,直接带入书房——在大唐,这是极其亲近的表现了。 可是两人近亲吗? 第一次见面不说,谢直进了书房之后,人家严挺之就自顾自地在那里写写画画,根本不搭理谢直,俗称,给他晾这儿了。 对此,谢直嗤之以鼻。 这种套路,他在后世见多了! 无论是家长还是老师,或者是单位的领导,有事没事就给你个难堪,要不然就是对一件小事借题发挥,折腾完了以后,还甩出一堆似是而非的道理,美其名曰“敲打”,还得给你说呢,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你看,上回什么什么事,你办得就不好吧,就是什么什么道理没弄明白,这回我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让你知道什么什么道理,但是光跟你说,你记不住啊,现在呢,经过这一番“敲打”,是不是记住了? 可是,你记住了吗? 谢直不知道别人,反正他是什么道理都没记住,就记住“家长、老师、领导”这些“长辈”给他挖坑了! 我是“晚辈”,我就不要面子的吗? 有什么事儿不能明说?或者指着别人的错误让我引以为戒也好啊,何必做这些所谓的“敲打”?你是为了让我明白道理,还是就为了给我难堪? 如果说,必须以“伤了面子”为代价,才能明白所谓的道理,那我宁愿去撞个头破血流! 我不怕疼,我怕脏! 谢直十八岁的时候就是如此,二十八岁的时候依然如故,没想到穿越打了大唐,又看到了这所谓的“敲打”,他能痛快的了吗? 但是,他还真不敢给严挺之甩脸子,为啥,因为咱自身的修养,决定了和“长辈”接触,多多少少还真得注意着点,起码的礼貌还是要有的,即便他正在“敲打”你。 说白了,长辈“敲打”你,你不高兴,也没辙啊…… 至于严挺之算不算长辈?呃……仔细想想,还真算…… 严挺之,华州华阴县人,进士出身,历任左拾遗、给事中等等官职,还当过一任吏部司勋员外郎…… 你看重点来了不是? 严挺之典选科举的时候,是开元十五年,在那一年,他点中了一个进士,名叫王昌龄…… 在唐代,在尚书省试这个级别的进士科考试中,赴考学子对选中了自己的考官,有个专有的称呼,“座主”,具体的意思呢,可以参考明清王朝的“座师”。 这么一说就明白了吧? 王昌龄管严挺之叫“座师”。 谢直管王昌龄叫“王师”。 所以,谢直应该管严挺之叫……师爷? 这都差了两辈了,你说谢直还敢给严挺之甩脸子吗?尊师重道在大唐可不是一种美德,而是道德要求,还属于带着强制性的那种,你要是不尊师重道,不配为人,天下共诛之!更遑论“师爷”了? 就在谢直胡思乱想的时候,严挺之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文稿,抬头,一见谢直,故作大惊失色状。 “哎呦,这是谁啊!?这不是名满洛阳的汜水谢三郎吗?您什么时候到的?寒舍蓬荜生辉啊……” 谢直一听,顿时满脸黑线,瞧,“敲打”来了,又不敢说什么,只得陪着笑脸,心中暗自腹诽,严老头你够了啊,多大岁数了,还玩这个,有意思吗你!?嘴上却说道: “还请严师万勿见怪,三郎年岁小,不懂事,怕扰了严师的清静,这才没有登门……” 只听严挺之冷冷一笑。 “哦?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看不上我严家的门庭呢?少伯给你的书信何在?” 谢直一脸苦笑,得,还真让这老头给待着理了,他离开汜水的时候,王昌龄曾经塞给他三封书信,让他到了洛阳之后,如果需要的话,就可以上门求助,这也是王昌龄为谢直这个弟子铺的路,等于是把自己的人脉资源留给了留给了谢直,三封信中,就有给“座主”严挺之的一封,只不过他一心不想行卷,也就没有动用这些资源。 结果,严挺之倒不高兴了,想想也对,就算谢直不想行卷,知道长辈在洛阳,起码也得上门问候一番吧?说到底,这也是谢直不大不小的一个疏漏。 谢直无奈,只得老老实实地把书信呈上。 “哼!”严挺之结果书信的时候还瞪了他一眼,很是不满,拆信,看信,片刻之后,放下信,再次开口。 “既然书信在手,为何不早早登门?不想考进士了,还是看不上我严挺之,觉得向我行卷没用?” 谢直一摇头。 “看您这话说的,我瞧不起谁也不敢巧不上您啊,就算考上了进士,不也得在您手上过一遭,要不然怎么当官啊?” 关于这一点,谢直还真没有胡说,严挺之在张九龄为相之后,被张九龄调入中枢,如今官居尚书省左丞。 尚书左丞,这个官职可就牛-逼了! 从三品,有个别称,“左仆射”,如果在官职全称后面再加上“中书门下同平章事”,就是响当当的大唐宰相,即便没有这个后缀,也是当之无愧的朝堂高官,排名在他前面的官员,屈指可数。 具体的执掌呢?与尚书右丞共同管理尚书省六部。 再具体一点,通判省事之余,主要管理吏部、户部、礼部,也就是说,人事权、财权、科举考试选拔权,都在人家手里攥着,那是天天都得去政事堂上班的主儿! 有地位,有实权,说的就是严挺之。 谢直疯了,看不起严挺之!?大唐官场之上,除了宰相就是他了,谢直要是看不起他,还能看得起谁啊? 严挺之又是冷哼一声,他也知道谢直所言不虚,便停止了“敲打”,拿起了桌案上的文稿。 “行了,说正事……” 谢直一看,文稿抬头就是两个大字,论盐,还是用瘦金体写的,越看越是眼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55章 严·老狐狸·挺之VS谢·小狐狸·直 能不眼熟吗?这就是谢直写的! 那是当初王昌龄在汜水县教导谢直的时候,让谢直写下的一篇策论,当时就把王昌龄给震了。 当时谢直特鸡贼,不管写什么,王昌龄看过之后,他都要收走,还说什么瘦金体以后有大用,不能随随便便就流通出去,弄得老王没辙没辙的,也就任由谢直把所有文字全都收走了。 唯独这一篇,王昌龄不让收,问他为什么也不说,就一句话,有用,再问,差点翻脸,谢直一看,反正也就是一篇,无所谓的事儿,也就给了老王这么个一个面子。 他却没有想到,这篇却到了严挺之的手上。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肯定是老王看着这篇策论写得好,私下里寄给了自己的座主,一来期望能够解决实际问题,二来也有为了谢直铺路的意思,至于为什么不明说?嗨,大唐很多文人都是这臭毛病,我帮了你,我自己不说,等着你自己悟,这叫什么?这叫不求回报,这不显得高风亮节不是? 严挺之看着谢直若有所思,也是一阵无奈啊。 他在八月份就收到了这份,一时之间惊为天人。 前文说了,严挺之身为尚书左丞,不但管理着吏部、礼部,还管着户部。 户部是干啥的? 大唐财政部!专门管钱,花钱,挣钱,都是户部的事儿。 听着挺牛-逼,实际工作却不好做啊! 如今是开元二十二年,很多情况都在悄然变化,尤其是天子开元十三年封禅泰山之后,这种变化就越来越明显,具体到财政上,就是赋税越来越难收,而宫中、朝堂的用度却越来越多,一股奢靡之风渐渐兴起,大有横扫大唐之势,天子怎么花钱,严挺之管不了,他负责的户部只能去管如何才能多收一点赋税上来。 但是赋税是那么好收的吗? 大唐乃是传统的封建王朝,农业为主、商业补充,这种以农业为主的王朝财政,有个特点,就两字,稳定。 稳定好不好?当然也挺好的,每年的赋税少也少不到哪去,固然值得欣喜,但是反过来来说,稳定的另外一层意思,就是每年的赋税多也多不到哪去。 那么,问题就来了,挣的有限,花的越来越多,这咋整?就算花呗也得下个月还款啊,更何况严挺之也没地去找支付宝去啊。 就在此时,横空出世,里面一句话让他大为心动,食盐专卖! 早就被“财政赤字”愁白了头发的严挺之,能不激动吗,他恨不得马上见到写下这篇的人,好好探讨一下事情的可行性。 可是他不能啊。 为啥? 一个堂堂的尚书左丞,跑到汜水县去见一个还没通过县试的学子,像话吗?那是毛头小子才会有的毛躁,他行么? 怎么办? 好在王昌龄的第二封信又到了,写这篇东西的人,叫谢直,不日就要前往洛阳参加府试,我还给了他一封信,让他送到您的府上,到时候,请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他照顾照顾。 严挺之一看,踏实了,大唐财政再急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等等呗。 可是他哪知道谢直是一个不愿“行卷”的奇葩,放着尚书左丞的路子,就是不走,倒是自己在洛阳城里面折腾出好大的动静,严挺之就跟傻老婆等汉一样,在家里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这特么河南府府试都考完了,还是没见到谢直。 严老爷子这就怒了,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了,直接派人去叫!我到底要看看这小子怎么想的!?然后见面了,也没给谢直好脸。 不过现在呢,手里拿着人家的,一会还得开口询问诸多细节,要是再冷言冷语的,好像不太合适了吧?严挺之也纠结了,随即没好气地瞪了谢直一眼,你这小子,忒不懂事,早点来上门求见,哪里会让我这么为难? 谢直一看,哟嚯,你拿着我的看,经过我同意了吗?你还敢瞪我?知识产权你了解一下呗…… 就这样,堂堂尚书左丞和一名赴考学子,在严府书房内大眼瞪小眼,谁都不愿意先说话。 半晌之后…… 两人还是不说话,严挺之突然灵机一动,故意把脸一沉,“啪”的一声把拍在桌子上,怒声开口,“就你这样的还想考进士?你看看你这篇策论写的,简直狗屁不通!” 谢直顿时就怒了,哪不通了!?你给我说清楚!? 严挺之,食盐民制倒是还说得过去,但是为什么要官府出面统一收购? 谢直,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不把资源垄断了,你卖的上价去吗!?这叫“定价权”懂不懂!?大唐不是有榷酒吗,那不就是酒类专卖,你怎么连这个都弄不明白?! 严挺之,行,算你这点说通了,但是为什么要让商人去卖给百姓? 谢直,你是不是傻,我…… 突然,谢直不说话了,欸,不对啊,不说严挺之是个挺精明的人吗,怎么连这种事都想不明白……卧槽,这老小子给我下套呢! 他这才算是反应过来,他以前上学的时候听过一个故事,说是二战的时候,苏军抓了德军一个高官,想撬开他的嘴、获取德军的战略情报,可人家是条硬汉,严刑拷打没用,苏军就想了一个损招,安排俩人,天天在德军军官耳根台子下面聊德军的战略部署,那叫一个漏洞百出,德军那军官实在听不下去了,就开嘲讽,但是你开嘲讽得言之有物啊,就不断批判两人的战略部署,久而久之,就一点一点地透露出了不少的情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没事别老对别人开嘲讽,没好事儿。 谢直一想,卧槽,你老小子这是拿我当德军军官了啊! 严挺之还跟那抖眉毛呢,一副“你说你说,我不信你能说出来”的样子。 你这个遭老头子坏得很啊! 谢直也是灵机一动,说,不能够,我写的是让官府统一收购,然后统一销售,怎么还有商家的事儿!? 严挺之怒了,要脸不还!?白纸黑字都不认账!? 谢直不信,哪呢,我看看!? 严挺之,你看,不就这儿写着呢吗!? 谢直装作不信的样子,假意上前,趁严挺之没注意,伸手一把就把给抢过来了,叠吧叠吧往怀里一塞! 严挺之都傻了,这都多少年了,谁敢从他手里抢东西!? 谢直管他那个!?双手一拱,就算行礼了,然后转身就走,告辞! 我让你“敲打”我,回见吧您! 严·老狐狸·挺之vs谢·小狐狸·直,第一局,谢直,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56章 论盐 却说谢直刚要走出书房,只听得身后严挺之的声音悠悠响起。 “汜水谢璞,开元九年明经及第,为人方正受礼,在河南府法曹参军的任上,也算得勤勉,老夫本想让他连任……如今看了……” 谢直二话不说,转身就回来了,一脸谄笑,把从怀中掏出来,展平了,端端正正地帮严挺之放在桌子上。 “严师,今日小子写了一篇策论,名为,虽然笔锋稚嫩,却也算偶有一得,不如请严师为小子雅正一番?小子感激不尽啊……” 严挺之看着他那无耻的样子,不由得气笑了,最后摇了摇头。 “你家的谢老校尉,严某倒是有幸见过一次,军中做派,极为硬朗,你家二叔谢璞,也是时常见到,为人方正守礼……以谢家如此家风,怎么就教导出你怎么一个混账?” 谢直顿时脸就黑了,老头,别没完没了啊,我回来就是看在我二叔的面子上了,你差不多就得了!同时还用手指在上点了点,说不说正事?不说的话我就真走了? 严挺之也顾不得其他了,开口询问,这回倒是没端着他那尚书左丞的架子,总算可以勉强平等交流了。 “为何把买卖食盐这个环节交给商人?” “不交给商人,交给谁?官吏吗?且不说有没有那么多的官吏去做这件事,就是有的话,这么多人,贪腐一事如何监督?难道严师还嫌朝廷的事情不够多不成?交给商人,省心省事……” “若商人囤货居奇,大肆提高食盐售价,岂不是与民争利?” “可仿照常平仓故事,在各地建立食盐仓库,以此来平缓物价,另外,还可以在卖给商人的时候,控制好最终的售价,这叫市场指导价,如若超出,严惩不贷。” 就这样,两个人关于这篇你来我往地谈论了起来。 谢直这篇东西,乃是仿照着大唐代宗朝名臣刘晏的盐法改革写的,采用的是“民众制盐,官府统购,商户销售”的模式。 且不说这个政策的自身,就说它被刘晏拿出来,而且在大唐实行了多年,起码是已经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的情况,绝对是一套成熟的东西。 谢直虽然对大唐盐政了解不深,但是东西就在这,他自己说不清楚的东西,人家严挺之都能自行脑补出来。 为啥? 因为食盐专卖又不是啥新鲜事,在历史上屡见不鲜。 最早那还是春秋战国时期,齐相晏子最早提出食盐专卖,实行之后大获成功,一举将齐国推动到最为富庶的地位上。 随后就是汉武帝时期,也实行了盐铁专卖,在实行之初,还有名臣桑弘羊的一篇作为理论基础。 这也是为什么严挺之一见食盐专卖就两眼放光的原因,要不然,人家也不会放下架子和谢直仔细讨论这篇的可行性。 两人说到最后,谢直总结: “专卖一事,并不新鲜,我朝就对酒类进行专卖,谓之‘榷酒’,虽然实行之初,是担心无良酒商大肆酿酒,从而消耗大量粮食,最终影响到我大唐的稳定,但是实行之后,榷酒一事为我大唐财政带来了多少利益,想必我不说,严师也心知肚明。 食盐也是如此,只要能够推行专卖制度,一年能够为朝堂带来多少利润,简直难以想象。 其实严师大可将食盐理解为粮食。 百姓耕种田亩,收获粮食,然后自留、交税、贩卖给粮商,粮商对粮食再进行贩卖,以此渔利。 食盐也是如此。 百姓在盐田中劳作,收获食盐,自留、交税、贩卖,只不过和粮食贩卖不一样的地方,在于百姓将粮食卖给了粮商,而食盐,只能卖给朝廷。 盐户的食盐卖给朝廷之后,我们自然也要把他卖出去,但是我们不卖给百姓,而是卖给盐商,然后再由盐商将食盐卖给百姓。 两者比较,只不过是在购买一项上多了一个专卖的控制,我们就是要从这里面去赚取利润。 刚才严师说与民争利,我却不这么看,我觉得如果确切地说,是与盐商争利! 如今我朝的盐政,根本就没有,完全是一种放任自流的姿态,如果我们不榷盐,食盐买卖的利润,全在盐商,而如果我们对食盐进行专卖的话,食盐的利润,就是朝廷和盐商共同分润。 在这个过程中,只要制度制定好,实行好,百姓的利益不会受到伤害,朝廷也有钱了,至于盐商,少挣点钱而已,都挺好。 当然,在食盐专卖之后,食盐的价格肯定会上涨,不过上涨的数量却应该不多。 我这篇里面写了,如今的食盐是一斗十文,如果专卖之后,我们给盐商的销售指导价,就定在一斗二十文上,多了十文钱,不过二十个烧饼的花费,足矣让一个四口之家吃上一年,我想对普通百姓的影响应该不算大…… 而朝廷在这里面又收入了多少?一斗最少收入十文! 如果对盐商控制的好的话,这个数量可能还会增加……” 谢直侃侃而谈,严挺之连连点头。 这些事,他都琢磨好长时间了,却没想到还不如谢直一个似是而非的比喻说得通透。 他突然意识到,这孩子还有点才华啊,虽然性格有些跳脱,但是“磨一磨”之后,未尝不是一个有用之人。 一念至此,严挺之就起了爱才之心。 谢直也说得差不多了。 老严就点了点头。 “好,严某基本都明白了,正好你这段时间也会滞留洛阳,我如果还有什么问题,自然会派人去叫你,你回去以后,也可以再想想这里面还有什么疏漏没有,以备咨询……” 谢直点头,心中还有些飘飘然,我这算是进了大唐的国家人才智库了吗?还以备咨询,听着就那么高大上! 只听得严挺之说道: “除此以外,这一次叫你过来,还要问问你科举之事……” 谢直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57章 你是这样的李昂 “府试如何?”严挺之问。 谢直回答:“得李府尹看重,已然顺利通过府试。” 严挺之点点头,“我说怎么不来找我行卷,原来是心中有底,既然通过了府试,下一步就是省试了……对了,司勋员外郎的职位有所变动,听说了吗?” 谢直点头,“今日到孙逖员外郎的府上饮宴,已然听员外郎亲口告知,他不日就将卸任,新任司勋员外郎是李昂员外郎,将由他主持开元二十三年的科举考试。” 严挺之意外地看了谢直一眼,“消息倒是灵通……与李昂可有接触?” 谢直老脸一红,都没好意思提他打过小厮、骂过管家,直接摇头,“无缘得见。” 严挺之点头,想了一想,说道: “李昂与孙逖不同,孙逖最喜书法,自然对能够写一手好字的学子也大有好感,李昂却与他正好相反,倒不是说反感书法,而是他认定书法就是一个工具,能写好书法之人,不见得就能齐家治国,相对而言,他更加看重一个人的才华…… 既然如此,你的诗文集子呢,拿出来我看看,要是还能过眼,严某就舍了这张面皮,也去为你行卷一回……” 谢直一听,怎么都这样啊,难道不行卷还就真考不上一个进士了吗? 他刚要说话,严挺之的脸色突然一变。 “欸,不对!我想起来了,李昂此人,最恨哗众取宠之人……” 狠狠地瞪了谢直一眼。 “哼,诗文集你也别拿了,就算我舍了这张脸,李昂也不会给我这个面子……” 说完之后,恨铁不成钢地对谢直说道: “我刚才想起来你干了什么事!? 你说你也是,到洛阳是考试来了,还是扬名来了!?穷折腾个什么劲儿!? 瘦金体诗文敲开孙逖家的大门也就算了,你为何要把状告杨家的状纸贴满了河南县的八字墙!?最可气的是,你竟然还卖瘦金体的白条! 你那瘦金体写的确实不错,但是也不能仗着一笔好字就胡作非为吧!?你是把瘦金体当做杀人的刀子了,还是把它当成赚钱的工具了!?还卖白条!?与街头卖字之人有何区别,简直有辱斯文! 你这不叫哗众取宠,什么叫哗众取宠!? 你这么一路折腾下来,你就不想想你在洛阳城里面是什么名声吗!?” 谢直一听就傻了,我这叫哗众取宠吗?仔细想想,不是把老杨家的丑事宣扬的哪哪都是,就是三十贯五十贯的往外卖,好像正经书法家,还真没怎么干的…… 严挺之还真有点恼羞成怒,刚说完要给谢直帮忙,结果转脸就发现这个忙他还真帮不了,虽然是谢直自己的原因吧,却也够打脸的,这让堂堂尚书左丞情何以堪!? 有气怎么办?朝谢直发呗。 “李昂性格强硬,又有刚愎自用之嫌,他要是知道了你在洛阳城中的名声,他还能对你有什么好印象吗?” 谢直一听,嘿,还用那么费劲吗?人家家的小厮挨了打,管家挨了骂,不找主家告状去啊?还用出门打听我的名声才没有好印象?在自己家就把这事儿给办了。 严挺之见谢直一直不说话,也慢慢消了点气,转念一想,不太合适,刚刚从谢直那问明白盐法如何,转脸就一顿数落,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啊,最后他的口气也慢慢缓和了下来,说道: “算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这件事……其实你也不必多想。 据我耳闻,李昂接任司勋员外郎之后,就开始紧闭门户,还派人放出风来,说开元二十三年为国选材,一切以公允为先,坚决不接受请托! 我想替你行卷,本就是无奈之举,向他请托,也不过也仰仗着一张脸面而已,既然不行,也就是让你和其他事学子一同科举而已,无论如何,也算……” 严挺之的话还没说完,谢直的眼睛就亮了,不接受请托!?岂不就是不接受行卷!?哎呀,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位李昂员外郎还真是正直的官员? 这是好事啊! 他谢直费劲吧啦地坚持“不行卷”,求的不就是一个所谓的公平环境吗? 结果,现在好了,不用求,自己就来了! 欸,不对,李昂真要是一个正直的官员,怎么会养出那样的小厮和管家来? 仔细一想,明白了,他今年才接任司勋员外郎,新官上任三把火嘛,肯定得折腾折腾,好显现出他李昂和原来的孙逖不一样的地方! 再想想李昂和孙逖之间那错中复杂的关系,嘿,谢直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你孙逖又是接受请托又是接受行卷的,为朝廷选材能有多少真正有才华的人,我李昂呢,我什么都不接受,我就以公平为准,谁的才华好,我就选中谁,欸,这么一来,是不是显得我李昂比你孙逖强!?嘿,我终于能够压你一头了! 谢直可不管李昂是怎么想的,不管真的假的,只要是一个公平的环境让大家去考试,他就满足了。 这可是从穿越以来得到的最好的消息! 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带出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微笑。 严挺之在旁边一看,这小子怕不是个傻子吧?我说帮不了你行卷了,你跟那美什么呢?赶紧让他走吧,别再把神经病传染给我。 “既然如此,三郎你就回家好好准备科举吧……” 谢直点头,行礼,走人,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真诚地向严挺之道谢,弄得老严想了半天也摸不着头绪。 却说谢直高高兴兴地回家,刚到家门口,就从大门的暗影处窜出来一道人影,顿时吓了他一大跳。 仔细一看。 魏三。 这时候小义也出来了,“三少爷,这位魏班主来拜访您,我说您不在,请他到门房等,可是他死活不去,就蹲在大门口等您,我是真劝不住啊……” 魏三还有点不好意思,“三少爷,这位小哥说的是真的,他真请我去门房了,可是……您这高门大户的,我也不敢进啊……你可千万别埋怨这位小哥……” 心情大好的谢直不以为意,问道:“行了,以后再来不用这么客气,对了,找我什么事儿?” 魏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请您看戏!” “不去!” 谢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魏三一张嘴,他就知道,肯定是魏家班把“夜审杨七”编导完毕,准备正式公演了,从魏家班的角度出发,自然要请谢直这个“当事人”出席一下子。 谢直能够理解魏三,但是却不能答应魏三。 为啥? 看着以自己为原型编演的戏剧,不尴尬吗?想想就觉得羞耻好不好? 另外,省试报名就在眼前,他哪有工夫去看戏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58章 省试报名(加更) 开元二十二年,十一月十五日。 皇城外,天色刚蒙蒙亮,就有数不清的人汇聚于此,一边叨念着“今天真冷”,一边紧盯着皇城的大门。 今天,是省试报名的日子。 谢氏兄弟自然也早早来到了皇城门口,与上千大唐才子一起,等待着皇城开门。 按照大唐律令,省试之前,需要学子亲自到尚书省报名,书写名字、留下地址、缴纳费用,基本跟后世报名差不多的程序,只不过后世报名基本是在网上,而大唐需要你亲自前往。 除此之外,还需要“具保”。 什么是具保? 找身份足够的人给你做担保。 为什么要具保? 大唐可没有照亮你的美的摄像手机,也没有一张一寸免冠的证件照贴在你的准考证上,不找人给你做担保,谁知道你是谁啊? 所以,首先要具保“真实性”,你把“行状”——大唐介绍信——拿出来,起码得证明一下“你就是你”吧,要不然替考怎么办? 其次,要具保品德端正,这个就有点流于形式了,只要你不是那种跟亲妈对骂、向亲爹出手的混账东西,这一项基本都没什么问题。 第三呢,就是要具保没有作奸犯科,说得直白一点,就是你现在身上没有案子,起码不能是大唐朝廷的通缉犯吧,要不然选进士选进士,一年就三十个左右的名额,结果选了半天,选出来一个通缉犯,朝廷的脸还要不要了? 以上就是基本的报名程序,报了名之后,就安心准备考试吧,如今是十一月十五号,来年二月份考试,具体事件,等通知。 谢氏兄弟的具保自然没问题,有谢璞这个河南府的法曹参军在,什么样的保人找不到? 两兄弟就这么在人群中站着,一边等待开门,一边在人群中寻找熟人。 嘿,老杜,你也来了。 欸,萧夫子,你今天可是晚了啊…… 张兄,刘兄,多日不见啊…… 不多时,杜甫、萧颖士,以及曾经在孙宅饮宴上见过的学子,都一一现身。 谢氏兄弟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一时之间,南腔北调,好不热闹。 一群人正在说笑,杜甫却轻轻一拉谢直的衣袖。 干嘛? 老杜冲着那边甩了一个眼神。 谢直顺着看过去。 哟,熟人啊。 杨铦。 他也来了。 自从在河南县把他气吐血之后,谢直就一直没有见过这位杨家的少爷,仔细算算,得有两个来月了吧?没想到再次相见,竟然是在省试报名了,他也考进士吗…… 就在谢直混乱琢磨的时候,杨铦也看到了谢直正在看着他,周身一振之后,神色变得阴狠,双眼之中的怨毒,即便隔着人群,谢直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哟,这是涨脾气了啊? 谢直冷冷一笑,你这么大脾气怎么不来找我,这都俩月了,也没见着你又什么作为啊,现在发狠,有个屁用! 转过头,准备不去理会这个手下败将,却突然心中一动。 欸,好像有点不对啊。 杨家心心念念要把女儿嫁入皇家,为此不惜花费重大代价收买河南县的孙县尉,也要保住杨家女儿的清誉,结果被谢直三张状纸贴到河南县的八字墙上,把杨家声誉给弄了个细碎不说,还彻底破坏了他们的计划,难道他们就这么忍了? 以己推人,这要是有人敢如此对待谢家,到了小岚儿应该谈婚论嫁的年纪,谁敢给谢家来这么一下子,别人不说,谢直就敢自己抄着刀子杀了他们家满门! 杨家呢,不问不动地两月有余,说他们家脾气好,谢直第一个不信。 再说他们家行事的风格,杨家那位士曹参军,谢直是没见过,不过听二叔说过,最是睚眦必报不过,他断然没有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不但是他,就是杨铦,刚才还满脸怨毒地跟自己发狠呢,怎么可能把这件事情就这么忍过去了 所以,他们家肯定有所行动! 谢直得出这样的结论,自信虽不中、亦不远,至少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但是,他们的具体行动目标是什么呢? 报复谢璞? 不应该,二叔乃是堂堂的河南府法曹参军,至少在明面上和杨家家主的身份是平等的,他们想报复二叔,也得找机会做谋划,绝对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报复谢正? 也不应该,谢二胖子是个老实人,不是在家待着,就是和谢直一同出门,说到底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国子监学子,想报复他,还真不如等科举之后他回到国子监再想办法。 冯姨娘、小岚儿? 那就更不可能了,这娘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想报复她们,除非杨家带兵攻打谢宅才行,那还得问问谢家那些家将部曲让不让。 好了,四个选项,排除了三个,这道题就简单了,在洛阳城中,整个谢家叫得出名字的,只剩下谢直一个人了,杨家接下来的报复,就应该是以谢直为目标了。 一念至此,谢直到时长长松了一口气,这是好事啊,以他为目标,总比以谢二胖子这个老实人为目标好吧,至少在很多事情上,谢直都有相当的自我保护能力,再说,谢三郎也不怕他们啊。 首先,咱哥们不行卷,你想在什么饮宴啊、才子聚会上用才华踩我,那是妄想!咱哥们根本就不去那种场合,你就算把李白整来,你也见不到我,想踩我,根本就没机会。 其次,咱哥们练过武,你以为从小跟着谢老爷子习武是开玩笑啊,那真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按照老爷子的话,一手军中刀法,虽然谈不到出神入化吧,却也尽得精髓,只要放到边军之中历练一二,那就是一个响当当的好手,杨家真要组织点地痞无赖之类的,谢直还求之不得呢,咱哥们多少天都没杀人了!? 最后,咱哥们走的正、行的端,黄赌毒一概不沾,什么鱼龙混杂的场合都不去,你杨家想挖个坑下个套陷害我,根本不可能,别忘了,我家还有个河南府法曹参军呢,无论哪个河南府作奸犯科的,谁敢觍着大脸陷害谢二爷的亲侄子,还知道“死”字怎么写不? 想到这里,谢直更是轻松,黑的不行,白的不行,你杨家还能有什么大出息?难道故技重施,还满世界去诋毁汜水谢三郎的声誉?那不是开玩笑吗? 如今的谢直,已经不是那个刚刚进入洛阳的城的汜水少年郎了,瘦金体、三连告、夜审杨七,他在洛阳城虽然露面不多,却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了,也不是谁想诋毁就能诋毁的了的。 杨家呢?以前是千年华族,如今呢,就是洛阳城里面一个笑话! 你再去什么场合诋毁谢直,都不用人家谢直亲自找上门来和你理论,三言两语就能把你打发了——就你杨家现在这名声还敢诋毁别人,谁信啊? 想到这里,谢直突然心中一动,发现了一个以前一直忽略的事情…… 他刚想仔细思量一番,皇城却开门了。 得了,先报名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59章 杨家和李昂的关系如何? 报名很是顺利。 谢直的资料都是齐全的,什么祖宗三代的证明啊,什么行状啊,什么汜水刘县令签押用印的县试证明,什么河南府尹签押用印的府试证明啊,什么具保的书面证明啊,林林总总一大堆,幸亏有二叔这个河南府的法曹参军在,要不然的话,谢直自己恐怕还整理不了这么全面。 上交资料,等待户部调出户籍档案进行核实,有了结果之后张榜公示,这就算是完整地完成了报名的程序了,剩下的,就是好好准备考试了。 至于现在,撤。 谢氏兄弟报名完毕,正准备招呼老杜、萧夫子等一众关系好的学子一起去热闹热闹,却被尚书省的文吏拦住了。 “诸位学子且慢,今科主考司勋员外郎李昂李大人,在偏院相候,要向诸位学子训话,还请诸位报名完毕暂且不要着急离去,请一同移步偏院……” 李昂要训话? 众人面面相觑,真是一招令在手,便把令来行,还训话?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位新任的司勋员外郎到底要说些什么? 去吗? 当然得去了!那是主考官,他派人来招呼,你不去一个试试?再说了,人家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不去?你不去指不定这把火就要烧到你的头上!谁会去触那个霉头啊?有病!? 众人无奈,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开始三三两两地往偏院走。 谢直几人也快步跟上,不去不行啊。 到了偏院,李昂还没出现,大家就站在偏院之中等待,谢直放眼一看,嚯,还真不小,也对,要是院子太小的话,还真不一定能把这些学子都装下,也正是因为偏院过于广阔,显得很是空旷,除了向阳墙角处种了几支青竹之外,竟然再空无一物。 众人本以为报名完事了就能回家,谁知道还被主考官叫了过来,最关键的是还不知道李昂要说什么,不免议论纷纷,就连谢正也受了感染,凑到谢直身边,开口问道: “三郎,你说这位李大人怎么会突然想起训话来了?历年科考可是不曾有过这样的事情啊……你说他要说什么啊?” 谢直摇摇头,沉默半晌之后,突然一声长叹,“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谢正一愣,“这话怎么说?” 谢直还是摇头,没有正面回答二哥的问题,却突然问道: “二哥,咱们可能忽略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你知道这位李昂李大人……和杨家什么关系吗?” “杨家?”谢正一愣,“这个倒是没有听说过……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谢直远远地望向偏院的大门,一会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李昂会从那里走出来,口中却对谢正说道: “当初杨铦诋毁你我兄弟二人的时候,正是你我兄弟前往李昂宅院行卷之时,那天咱们全然关注了小厮和李府的官家,却没有仔细去想这位李昂李大人当时的想法…… 如今仔细一想,他家小厮的胆量再大,也不敢不去通报就告诉咱们不见啊……我刚才又想了想,应该是李昂听说了咱们兄弟的名字,就告诉了小厮不见,这才有了那小厮的回话,也可能正是因为李昂本身的态度,才让他家小厮在你我面前嚣张跋扈的……” 谢正听了就是一愣,仔细想想,还挺有道理,随即心中就是一沉,“你是说……” 谢直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我是说,在你我前去行卷之前,李昂就听到了杨铦对你我兄弟的诋毁……也就是说,李昂是第一批接受杨铦诋毁你我兄弟的…… 第一批啊,这说明了什么? 如果排除了机缘巧合的可能的话,说明杨铦李昂的关系匪浅……” 谢正一愣,“不会吧?三郎,你是不是想多了……?” “料敌以宽嘛,无论如何,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谢直脸色前所未有地凝重,“现在想想,如果我是杨铦的话,既然纯心要诋毁你我兄弟,自然是找影响力最大的饮宴去开口,知道的人越多,相信的人越多,你我的兄弟的名声就越差…… 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到杨铦是什么时候吧?是在孙提员外郎家的饮宴之上,杨铦还叫了柳放和他一起坏你我的名声……现在想想,在那个时候,影响力比孙逖员外郎家饮宴更大的场合,好像没有了吧? 我要是杨铦,自然首选是那里……不过,你也知道孙逖和李昂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自然不会通气,也就是说,李昂如果对你我兄弟有不好的印象,这个消息来源,自然不是孙逖员外郎…… 那会是谁? 杨铦! 只能是他! 可是这里面的问题又出来了,杨铦不去影响力最大的饮宴上败坏你我兄弟的名誉,反而单独去找了李昂,这说明了什么?” “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谢正听了谢直的分析,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谢直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恐怕事实就是如此了。 刚才他还在一直琢磨,杨家要是报复他的话,应该从何处着手,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了,但是,联想到了李昂,再分析一番李昂对他们兄弟的态度,基本可以确定杨家和李昂的关系非同一般,如果这些分析都成立的话,那么困扰谢直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杨家会如何报复谢直? 科举! 你不是来洛阳参加科举吗?我走通了李昂的关系,我不让你考中进士! 而且还不是今年一年,司勋员外郎一般是四年一任,只要维持好和李昂的关系,我就让你这四年死活考不中进士! 还有比这个报复更猛烈的吗!? 你坏了我杨家的计划,让我杨家女儿声誉尽毁,再也没有机会嫁入皇家。 好! 我就让你一直考不中进士! 谢直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如果这是真的的话,杨家这一下子,还真打到谢直最疼的地方了! “三郎,不要自己吓唬自己……”谢正沉默了半天,终于开口了,故作轻松地对谢直说道:“也许是杨铦认识什么人,正好和李昂员外郎提及他的话呢?也许是李昂员外郎见到别的学子行卷,道听途说了两句呢?都有可能,也不见得杨家就和李昂员外郎交情莫逆吧?” 谢直无奈点头,“希望如此吧……嘿,现在想这些都没用,一会见到李昂,一切自然水落石出,他要是不针对你我,自然是三郎多心了,如果他针对你我的话……” 谢直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偏院大门处人影晃动。 一行人昂首阔步走了进来,为首一人身穿绿色官服。 正是新任司勋员外郎,李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60章 “公平”的李昂 “本官李昂,得天子制授尚书省吏部司勋员外郎,主持开元二十三年国朝伦才大典……” 李昂四十来岁年纪,身形高大,声音洪亮,刚刚就任司勋员外郎,面对几百上千的大唐学子,正是人生巅峰,自然有一股昂扬的姿态。 “我大唐立国百年,也科举了百年,原意选拔青年才俊,日后出将入相…… 百年科举虽然得人繁多,却也有滥竽充数之辈,张相亲言,此乃行卷之祸! 每每科举之前,权贵门外车水马龙,赴考学子不思读书进学,呼朋携卷,前仆后继,惺惺之态,令人作呕! 更有甚者,请动家中请朋好友,请托关说,以裙带胜才学,以关系胜天赋,实乃我大唐科举百年之滥觞! 大唐科举,苦“行卷”久矣! 如今圣天子在朝,张相、裴相、李相众志成城,一心要革除弊政,还大唐科举一片朗朗晴天! 李某不才,临危受命,自然不顾己身之得失,也要与“行卷”、“请托”之陋习斗争到底! 自今以后,科考之前,任何人不得向李某行卷,更不得请动师长向李某关说! 违者,今科落第,断无幸理!” 李昂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听得在场众多学子纷纷大喜过望。 谁不希望有一个公平的考试环境!? 能够请托到主考官的学子,毕竟是少数,更多的,都是独自一人奋力拼杀到现在的寒门学子,不让行卷,他们求之不得! 那些权贵子弟,也没有几个纨绔一心要在科场显雄,能够站在尚书省门外之人,无论是从国子监出身的举人,还是从县试、府试一路拼杀出来的乡贡,哪一个不是才华横溢、心高气傲之辈,考个诗赋还得用家里的关系,丢人,如果非是这样的话,他们宁愿去科场之中放手一搏,无非成王败寇而已,不让行卷,正中下怀。 就这样,李昂的一番话,让所有人都齐声高呼,一个个恨不得现在就下场一搏! 李昂见上千学子都真心拥戴,不由得兴奋的满面红光,吐气开声,大声说道: “公平! 只要开元二十三年科考还是李某主持,唯有公平二字可言! 无论是谁请托、行卷,李某断然不会应允! 请诸位学子放心,也请诸位学子大胆科场走一遭!” “好!” 又是一次齐声欢呼! 这可给李昂激动坏了,他官场浮沉二十载,何时何地受过如此爱戴?一张老脸激动得都放光了。 李昂一看学子们欢呼声不停,激动之余,灵机一动,准备再给他们下一副猛药! “汜水谢直何在!?” 谢直一听李昂竟然在这个场合叫他,顿时知道不好,与谢正对视一眼,无奈地一脸苦笑,叉手为礼,高声回答。 “汜水谢直在此!” “刷”,数不清的目光转过来,就盯在了谢直的脸上,颇有千夫所指的架势。 谢直一见,脸上的苦笑渐渐隐去,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连拱在面前的双手都慢慢放下了,双眼微眯,看向李昂。 李昂冷哼一声,脸上再也没有了那副为民请命的激昂,转为冷笑连连。 “你就是汜水谢直? 好! 这上千学子之中,只有你一人请托到了我的门上! 要是别人,李某自然会付之一笑,说不定还会乱棍打出,但是给你请托之人,却让李某甚是为难。 那是李某在和前任司勋员外郎孙逖孙逖孙大人交接公务之时,孙逖大人与我关说,说你是难得一见的人才,还请我照顾一二…… 哼! 刚才我的话你也听到了,开元二十三年科考,不许行卷,不许关说…… 谢直,你作何感想!?” 谢正一听就急了,低声对谢直说道: “孙逖大人怎可如此!?你我不是当面拒绝了他的好意了吗?怎会还帮着你请托?” 谢直听了,眯起双眼死死盯着李昂,略略沉默之后却是一摇头。 “不对! 孙逖员外郎虽然看重你我兄弟,却也不必如此,更不用说当日你我拒绝得毫不犹豫,想他一个堂堂六品官员,何必在意你我一个区区赴考学子? 即便今年不成,还有明年,明年不成,还有后年!难道他以为以你我的才华,终其一生也考不中个进士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又何必看重你我!?” 谢正被谢直说愣了,“那你的意思是……?” 谢直冷冷一笑,双眼眯得更加厉害。 “这是李昂栽赃陷害!” 谢正却已经彻底迷了,而谢直却一瞬间想明白了。 看看李昂刚才的表演,一副为民请命的嘴脸,张嘴“不惜己身”,闭嘴“公平二字”,还大肆渲染行卷一事对大唐科举的危害,最后甚至用上了“临危受命”这样的字眼。 现场的学子,因为科举政策的变化关系到切身利益,一时半会还真没听出来。 可是他的这番话,如果落到有心人的耳朵里,是怎么样一个解读?卧槽,大唐科举的局面已经这么难看了吗?都得出动政事堂三位宰相了?李昂这是要挽狂澜于既倒啊!欸,对了,这局面怎么崩坏成这个样子的?还不是以前的历任主考官惹的祸!上一任司勋员外郎是谁?奥,孙逖啊…… 至于为了把谢直单独拎出来? 那还用说吗? 谁不知道汜水谢直和孙逖员外郎关系匪浅——名扬洛阳的瘦金体字帖,公开的只有二十多份,全是谢直亲自送到孙逖手上的,而孙逖在卸任司勋员外郎的时候,当着三十多学子亲口说了句可惜,其原因,就是不能亲自点谢直一个进士。 他俩的关系,还用多说吗? 如果说孙逖会替谢直请托——一般人都认为水到渠成啊。 只要李昂当着上千学子的面,把谢直打倒了,那么孙逖替谢直请托这件事,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就算孙逖真的没有,可是谁信啊? 人家是信你极其看中谢直的孙逖员外郎,还是去信刚刚塑造了一个“为民请命”金身的李昂? 答案不言自喻! 谢直一念至此,就知道了,孙逖是否帮他请托,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他和孙逖已经牢牢绑在了一起,不管李昂真正的想法,是借着谢直打孙逖,还是通过孙逖请托这件事难为谢直,两个人都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今天要是不能把李昂顶回去,不但会影响到自己的科考,还会影响到孙逖的仕途——老孙头一直对咱不错,咱不能连累了人家! 所以,今天,寸土必争! 李昂见谢直不但不搭理自己,还和身边之人窃窃私语,不由得勃然大怒,他刚刚受到上千学子的拥戴,那拿不下你一个小小的汜水谢直吗!? “怎么不说话!? 承认了? 好! 既然如此,我看你开元二十三年的科举也不必考了! 来人,去户部追回汜水谢直的行状、具保,等他什么时候能用才华来考试,再说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61章 这就是你的公平? “且慢!” 谢直在上千学子的注视下,昂首而出,缓步向前,最终站到众多学子身前,与李昂正面相对。 “敢问员外郎,谢某可是德行有亏?” “无。” “敢问员外郎,谢某可是具保有误?” “无。” “敢问员外郎,谢某可是才华不足以通过汜水县试、河南府试?” “也无。” 李昂也是光棍,谢直三问,他就三答,一副“我是主考官,我就要欺负你,任凭你如何说都没用”的样子,一点掩饰都没有。 谢直的气势也不弱,在李昂的注视下,朗声问道: “敢问员外郎,大唐律令格式哪一条哪一款规定了,德行无亏,具保无误,才华足矣通过县试、府试的乡贡,不得参加尚书省试?” 李昂闻言一滞,这样的规定肯定没有啊,要是这样的人都不能参加科举,那谁还能参加?德行有亏、具保有误的人吗?那不是扯呢吗?不过李昂也确实不准备要脸了,一心想拿权势来压迫谢直。 “李某乃是开元二十三年科举的主考官,我说不让你考,你就不能考!” 谢直闻言,嘴角带着冷笑,继续问道: “哦?既然如此,还请员外郎明示,我大唐的律令格式中,到底是哪一条哪一款规定了,主考官一言可决学子生死的?” 李昂又是一滞,这样的规定肯定也没有啊。 这回谢直可不给他胡说八道的机会了,抢这话头继续说道: “今天乃是我和员外郎第一次见面,员外郎除了看过谢某的行状、具保之外,对谢某一无所知,一不知谢某才华如何,二不知谢某德行如何,就能妄下决断,不准谢某参加科考?这便是你说的公平吗? 今年之前的科考,行卷大行其道,权贵也好,高官也罢,都是道听途说了某人才华横溢,这才点中了他的进士。 今年的科考,主考官李昂大人道听途说了小人搬弄是非、诋毁诬陷,就认定谢某不能科考,得不了进士。 都是道听途说,何必分个高下!?” 说到这里,谢直也不管李昂气得通红的脸色,转身面向上千学子,高声疾呼: “诸位!这便是李昂员外郎的公平! 在此,谢某不得不提醒诸位,你们可要小心了! 为什么? 因为你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了一个搬弄是非的小人,他只要编排你几句坏话,不管真假,只要让李昂员外郎知道了,他就会信以为真,认定你不能科考,得不了进士! 如果说以前行卷,是比的谁家的资源好,谁的行卷好,那么,开元二十三年的科考,就是李昂员外郎主持的科考,比的就是谁没有得罪过小人! 哈哈,请诸位赎谢某愚钝,这小人如何才能不得罪啊?他只要看你的人品好、才学好,就要给你搬弄是非了,这谁扛得住啊? 再往深里想一想,会不会在赴考学子之中也有小人,几句话就能打掉一个学子,惠而不费,何乐而不为? 等到放榜之日,你落榜以后一看皇榜,哎呀,上榜之人,竟然是给我搬弄是非的小人! 到了那时候,诸位可别忘了李昂员外郎的“公平”!” 谢直这么一说,上千学子顿时心就凉了,这特么还是比才学点进士吗,这不成了比烂了吗? 谢直还嫌不过瘾呢,哈哈一笑,继续说道: “要是这么说起来,谢某人要比在场的大多数人幸运啊。 起码谢某知道给我搬弄是非的小人是谁,也早早见识了李昂员外郎的偏听偏信,就算今年不能进士及第,也算是早有准备吧……” 李昂听着,已经出离愤怒了。 “闭嘴!谁是小人?哪个又给你搬弄了是非?我又何曾偏听偏信!?” 谢直转头,冷冷一笑: “没有吗? 嘿嘿,曾记得谢某初至洛阳,正赶上我家二哥前往员外郎的宅院行卷,谢某多日不见二哥,就前去寻找,恰巧在你家宅院外面看到小厮凌辱我家二哥! 这才打了你家的小厮,骂了你家的管家! 如果没有小人做崇,员外郎如此针对我谢某人,那就是私怨了!? 哈哈,堂堂司勋员外郎,以私怨凌公事,为了给自家的小厮、管家出头,就要断送一名学子的科考之路,果然公平! 怪不得把孙逖员外郎为国荐才也能说成请托,果真是颠倒是非混淆黑把的公平!” “轰!” 上千人一片大哗,议论之声喧嚣而上。 李昂员外郎如此针对谢直,原来是私怨!?唉我去,就为了个小厮、管家,就如此作为,这……这人的品行……他刚才说的保证科举的公平,不行卷,不清托……这话,能信吗? 李昂暴跳如雷,谢直耍了个心眼,把当初发生在李府之外的事情略作了变动,但是李昂又没在现场,他哪知道谢家兄弟是一起去的?一时之间竟然也难以反驳,最后无奈之下,只得大声说道: “孙逖找我,就是请托,根本不是为国荐才!” 谢直冷笑: “何人为证!?行卷何在!?” 李昂沉默,说不出来了。 谢直就知道他说不出来,诗文集子根本就没给孙逖,另外自己穿越之后,就特别注意,根本就不做诗,孙逖就算想自己给谢直弄个诗文集子他都找不着,李昂上哪找去!? 谢直一见李昂沉默,继续高声说道: “诗文集子都拿不出来,你就根本没见过谢某的诗作!你还敢说不是道听途说!?” 众多学子的议论声音更大了,这事儿却是不合常理啊,谁家请托不拿诗文集子?光刷脸啊?有用吗!?难道李昂员外郎真是是因为私怨才要取消谢直的考试资格!? 李昂一看,这么下去可不行了,今天要是不弄出个结果啦,这可不是难不能拿下谢直的问题了,有可能自己刚刚树立的“公正”形象都会轰然倒塌。 一念至此,灵机一动。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子! 这样,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你现在就赋诗一首,确有才华,我就准许你考试,如果滥竽充数,便快快给我滚出去!” 说着,伸手一指偏院中唯一的植物,竹子。 “就以咏竹为题,也让李某见识见识你汜水谢直的才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62章 你不配 “你想见识谢某的才华!?” 谢直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 旁边的谢正一看就急了,大兄弟,咱可别折腾了。 刚才李昂把谢直单独叫出来,谢二胖子手心就捏着一把汗,等他听说李昂要直接取消谢直的考试资格,更是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结果峰回路转,谢直当当当一顿喷,紧紧咬着李昂提出来的“公平”二字做文章,竟然在不可思议中扭转了局势,逼得李昂不得不在事实上退了一步,给了谢直一个机会让他作诗。 这在谢二胖子看来,已经的好得不能再好了。 抓着这个台阶,咱赶紧下吧! 科举资格,保住了,孙逖员外郎,保住了!这还有啥要求啊!? 你作诗一首,李昂那不管真的假的一点头,这事不就过去了吗?至于考试的时候他又如何,咱们现在想这个有什么用啊,走一步看一步不好吗?现在这一步要是迈步过去,哪里还有思考别的的余地啊!? 至于李昂说不好,不可能!他都让你怼成那样了,他还敢吗!?他就不怕咱接着怼他!? 快!快!赶紧作诗吧! 让作就作呗,一首诗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结果,谢直不但不作诗,还哈哈大笑了起来,最让谢二胖子担心的是,谢直的双眼还一直眯着呢! 这个表情他身为谢家人还能不熟悉吗?老谢家只要一动真怒,都是这个德行! 谢直现在分明是怒极反笑啊! 谢正真是担心,也顾不得其他了,高声呼唤谢直。 “三弟,你就咏竹一首,左右不过是展现才华,今日不展现,日后上了科场也要作诗啊?” 谢直的笑声戛然而止,嘴里回答二哥谢正的话,双眼却紧紧盯着李昂。 “二哥不必多说,三郎自有决断! 日后科场上作诗,乃是汜水谢直,向朝廷的司勋员外郎展现才华! 今日作诗,为了谁? 李昂?他配吗!?” 一语出口,谢正眼前就是一黑,卧槽,你还知道不知道人家是科举的主考官啊,你就这么指着鼻子骂!?咱还考不考了!? 周围学子也都纷纷失色,科举百年,骂主考官的,有,但是在科举之前,当着所有考生的面,当面指着鼻子骂主考官的,就这么一位! 这特么是有多大的胆子!? 好多人别说骂了,就是现场看着,都有点心惊肉跳。 不过也有生性豪迈之人,听了谢直的话,一个“好”字就憋在嗓子眼,差点喊出声来!李昂你是科举的主考官不错,但是如果没有了司勋员外郎这个职位,你也就是开元二年的状元,勉强算作一个科场前辈而已,大家尊重你,但是,如果谢直说的是真的,你因私怨而凌公事,那么,就你这个人品,还想见识大唐才子的才华?谢直这句话问得好,你配吗!? 李昂已经被气得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谢直却还有话没说完。 “我大唐立国百年,之所以远超前朝,就是因为有了百年的科举! 虽然也有行卷,也有请托这些残渣泛滥,不过百年的科举也为我大唐甄选出说不尽的人才! 科举不仅仅是我朝一项考试制度,也是我大唐立国之根基! 既然如此重要,何人敢轻动科举二字!? 李昂,你却是怎么做的!? 身为科举主考官,以一己之私,罔顾事实,以一己之欲,凌驾于科举之上! 就任司勋员外郎不过短短十余天的时间,就敢诋毁百年科举的历任主考官?难道大唐科举行卷,就没有你李昂的一份力吗?!你开元二年的状元,难道不是行卷来的!? 到了现在说什么“临危受命”,哪里来的“危”,你又是受了谁的“命”!? 今日种种,何来公平二字可言!? 你当个主考官,如此作为,不过卖直求名而已! 至于作诗!? 我大唐科举百年,哪一条制度说了,主考官可以在考试之前见识赴考学子之才华!? 你是为国选材还是为了自己选材!? 就你还想见识我的才华,还想让我作诗!? 你不配! 为国选材还敢枉顾制度,张嘴说什么给我一个机会!? 李昂,如今我汜水谢直给你一个机会! 科举之前,你再敢用似是而非的理由阻拦谢某科考,登闻鼓就在皇城外! 我汜水谢直拼着一生的前程不要,也要上金銮殿向圣天子请益,也要问问政事堂的三位相公,到底是谁把你这么个不知进退、不知敬畏的东西甄选出来的! 李昂,你敢拦我吗!? 你敢吗!?” 谢直说得须发皆张,一句一步,一步一句,一句一句说完,竟然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李昂的面前,最后一句“你敢吗”就是贴着李昂的脸吼出来的! 振聋发聩! 震得李昂脸色连连变换,由红转黑,由黑变红,最后惨白得面无人色! 在场足足上千学子,都被汜水谢三郎突然的爆发震住了,一时之间竟然鸦雀无声,他们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有人的气势能够如此增长,一句一叠,一句一叠,重重叠叠,一番话说完,他的气势竟然如同山岳一般高涨,随着最后一声怒吼,仿佛山崩地裂一般,毫不讲理地拍在李昂的脸上,拍得堂堂司勋员外郎面无人色。 半晌之后,突然有人上前一步。 萧夫子,萧颖士! “我等愿与汜水谢直一起同场竞技,输赢胜败,各安天命,还请员外郎成全!” 一句话,仿佛天外陨石砸在平静的湖水之中,很多学子这才如梦方醒。 如此谢三郎,要是不能科场一决雌雄,岂不是人生一大憾事!? “我等愿与汜水谢直一起同场竞技,输赢胜败,各安天命,还请员外郎成全!” “我等愿与汜水谢直一起同场竞技,输赢胜败,各安天命,还请员外郎成全!” 最后上千学子竟然异口同声。 “我等愿与汜水谢直一起同场竞技,输赢胜败,各安天命,还请员外郎成全!” 声音之大,震动皇城! 李昂仿佛也被这巨大的声音叫回了魂,故作高傲地冷哼一声,一句场面话都来不及交代,跌跌撞撞地跑了。 谢直目送他跑出偏院,这才慢慢隐去了眼神之中的鄙视,转身,叉手为礼,深深一躬。 “咏竹!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南西北风! 与诸君共勉!” “好!” 上千人齐声嘶吼,洛阳大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无题 第二天一早,刘宅。 王氏在大门口送别刘四,没有多少离别感伤,倒是满脸的笑意都有些压抑不住了。 刘四刚刚盯着人把大车套好,回头一看就是一懵,我这马上就要出远门了,你这个表情是几个意思,难道你很高兴吗? 王氏一见赶紧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对刘四说道:“夫君前往江南,是为了生计,妾身自然不敢多言,但是眼看就要八月中秋了,难道就不能晚上几天再走,你我夫妻也好团聚一番?” 刘四摇了摇头,“这个自然是不行啊,昨天驿长家小公子来的时候你也在场,他强令要求我今日启程,要不然的话这场买卖就要作罢,我虽然也想和娘子共度中秋,怎奈牛家小公子颇为急迫,如之奈何?” 说着,刘四上前一步,站到了王氏身前。 要说王氏也绝对是个戏精,满脸失望地低下头去,再抬头却是满脸笑意,就差脑门子刻上“强颜欢笑”四个字了。 “既然如此,亲身就祝愿夫君一路顺风,出门在外和气生财,早早散了货,早早回转,也能和妾身早早团聚。” 刘四傻-逼呵呵地感动得跟什么似的,既然狠狠一搂王氏,动情说道:“娘子不必挂怀,此去江南,为夫一定谨慎言行,早早散了货,一定早早回来,娘子独自在家,也要谨守门户,静待为夫归来即可……” 王氏和刘四一顿虚情假意的告别之后,转身就回了家。 却说刘四赶着大车,除了汜水东门,直奔东南方向。 不料出城还不足两里,就被人拦停在路边。 牛佑。 刘四就纳闷了,昨天催着我上路,今天却在路边拦我,这是……给我送行呢? “小公子,您这是……?” “刘四郎,对不住了,这批布料,我不卖了。” 刘四一听就急了,“怎可如此?!”你让我等一个月,我等了,你让我江南散货,我去了,你让我今天出发,我走了,好家伙,就为了这批布料,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结果你现在说不卖了,逗我玩呢!? 牛佑也装作很无奈的样子,把刘四拉到了一边,“刘四郎,四哥,莫激动,莫激动,我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啊,实不相瞒,这批布料本不是我的,乃是住在我家客舍的一个旅客的,他也是倒霉,进了旅舍就得了重病,就求到了我家头上,请我家帮着他把布料卖了,好筹措一些钱财治病,这才有了这档子事。 让你拖了这一个月的时间,其实是小子动了心思,想着他重病不治,也就用不着把钱财全部给他了,谁承想,这人命还真大,拖来拖去,竟然不药而愈。 我昨天催你上路,就是想造成一个既定事实,货卖了,已然远去江南,他不想认账也是不行了。 却没想到,今天早晨他家里来人了,说是久久不归放心不下,想必这人当初托我卖货的时候也留了心思,暗中派人回家叫人去了。 好巧不巧,他的家人今天到了,如今正在我家客舍吵闹呢,我家虽然不怕他们这些外地人,但是客舍之中多有朝堂官员的亲属、奴婢,怕他们谁嘴快就把事情给传扬出去,这不,我也是没办法,这才找你。” 刘四一摇头,“别,小公子,您可别找我,这里面可没有我的事儿!你家如何,那客人如何,跟我一个收货的行商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事儿您还是找别人想办法去吧……” 说着,就要上车继续赶路。 牛佑能让他走吗,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装作焦急的样子说道:“刘四哥,本乡本土之人,您就不能帮个忙吗?再说了,你一辈子行商,就贩卖这一批布料不成!?你可别忘了,你卖了货,还是要回汜水县的!” 刘四一听,还真有点犹豫,主要是牛家背后的谢家实在势力太大,他一个普通行商,实在犯不上得罪。 牛佑一见,开口说道:“刘四哥,这样吧,这批布料你是八贯钱收走的,这八贯钱我如数归还,除此之外,耽误你这么长的时间,我也不能没有表示,也罢,既然是乡梓之人,我也不能让你吃亏了,这样,我再补给你两贯钱! 这样一来,你就当我用十贯钱把这些布料买走了! 你想,你坐地就能挣下两贯钱财,还免去江南奔波之苦,何乐而不为?” 刘四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心中就有所松动,不过他终究是行商,又和牛佑争执了半边,最终把这批布料按照十一贯的价格卖给了他,里外里挣了三贯钱。 牛佑多花了一贯,脸色有点黑,却也不多说什么,赶着大车就回城了。 刘四一看,得,江南肯定是去不了了,先回家吧,还得重新组织货源,不过这样也好,总算能在家把中秋节过了。 …… 刘宅门外的茶摊,谢直正和牛佐坐等。 牛佑一见到他们,就快步过来,压低声音对谢直说道:“三哥,按照你的吩咐,都办好了,不过那刘四贪得无厌,十贯钱不卖,最后的价格是十一贯。” 谢直摆摆手不以为意,“多一贯就多一贯,就当咱们兄弟看在他脑袋上的绿帽子可怜他了。” 牛佑听了,嘿嘿一笑,笑得可淫-荡了。 能不乐呵吗? 昨天谢直找到他们哥俩,把计划合盘托出,兄弟俩这才知道,杨龟寿身上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这事儿,香艳啊! 尤其是按照谢直的计划,一会儿刘四回家,兄弟三人就借故上门,然后帮着刘四…… 捉奸! 这种套路,对三个十七八的年轻人来说,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玩的游戏,一个个都有点迫不及待了呢! “人呢,怎么还不回来?”即便是谢直亲手制定的计划,事到临头也不由得有些急切。 牛佑向远处张望了一眼,“也该到了啊……三哥,你说刘四肯定会回来吗?” “那是自然,他一个行商,手里没货,不回家还能干什么去?”说到这,谢直突然脸色一变,“不对,他也可以先去其他货栈订货,组织货源,约定时间,等过几天再出发!” 牛佑一听,还真没准,十一贯都是给的现钱,这刘四既然要订货,还真不如早点把货订了,省得把那七十斤铜钱搬来搬去的。 可,这怎么办?等他定完货回来都什么时辰了,谁能保证杨龟寿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谢直沉吟片刻,眼睛一亮。 “有了,派人去找他,就说他家的后院着火了,让他快点回来。” 牛佑一听,立马点头,“行,我这就找人去。” 牛佐都沉默半天了,突然开口,“不用了,刘四回来了……” 三人放眼一看,远远走来一人,不是刘四却是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64章 一转头一回首 张九龄,曲江人,七岁知文,中宗景龙初年中进士,释褐校书郎,玄宗继位,简拔右拾遗,随后得当时宰相张说信重,开始了再开元朝的官场浮沉。 开元二十一年,夺情起复,授中书侍郎通中枢名下平章事兼修国史,正式进入大唐权力核心圈。 开元二十二年五月,迁中书令集贤院学士知院事兼修国史。 划重点,中书令。 说两句大唐的群相制度哈。 都知道大唐的行政结构是鼎鼎大名的三省六部制,三省是哪三省?中书、门下、尚书三省,执掌各有不同,中书省管政令chutai,门下省管审议封驳,尚书省管具体实行——所以常说的六部,是挂在尚书省下面的。 三省乃是大唐权力机构的最,三省的各自的最高长官,就是当之无愧的大唐宰相。 三高官官是谁呢? 中书省,中书令。 门下省,门下侍中。 尚书省,尚书令。 在这里,有个特殊的情况,尚书令。 这个职位在唐朝不常设,为啥?因为当初大唐立国的时候,第一人尚书令太有名了,李世民,然后人家成了大唐的第二任皇帝,中国人讲究避讳嘛,尚书令这个职位是人家李世民潜龙在渊时候的职位,谁还敢去当尚书令啊?你当了尚书令,也是想体会一下“潜龙”的人生吗?所以,只要没有zaofan的心,都躲得远远的,就算想zaofan,更是躲得远远的…… 就这样,尚书令这个职位一直空悬,但是尚书省的工作也得有人做啊,没有长官怎么办?好办,给两个副手加加担子呗,这两个副手是谁啊?尚书左丞、尚书右丞,也就是平常说的左右仆射,嗯,就是严挺之现在的职位。 这回好了,工作有人做了,他们在实际上就是尚书省的最高长官了,但是,在法理上,在组织结构上,他们并不是尚书省名义上的最高长官,也就失去了天然成为大唐宰相的合理性。 那人家有追求,就想在更高的位置上为大唐提供更多的服务,说白了,人家也想当宰相,咋办? 有辙,加衔。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中书门下同三品”,只要加了这两个虚衔,你就是大唐宰相了——事实上,不仅仅是尚书省左右丞,其他的六部首脑,比如吏部尚书、兵部尚书,只要有这两个虚衔在,也是大唐宰相。 好,说完尚书省,再说中书省和门下省。 这两个部门的长官,中书令、门下侍中,他俩可没有尚书省那些糟心的事儿,我是老大就是老大,只要是这个职位,就是大唐的宰相。 中书令,俗称右相。 门下侍中,俗称左相。 行嘞,说到这,大唐的宰相班子基本就梳理出来了。 右相中书令,在左相门下侍中的配合下,率领这一群“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中书门下同三品”,共同组成了整套班子,这就是大唐的群相。 仔细一算,我去,大唐光宰相就十来个!这就是群相之中“群”的概念。 不过,在实际的工作中,就没那么干的,真要是设置了十来个宰相,那要推行个政策得多难?人家皇帝也不傻,也不能天天什么正事不干,就看着一群宰相吵架玩啊,咋办? 简单,减人啊! 编制是有怎么多,但是何必给他弄全乎了?留下两三人能推动日常工作不就行了。 事实上,群相办公的场所,政事堂,一般就是右相、左相和另外一个宰相办公。 终唐一朝,没有特殊情况,大唐宰相一般也就是两三个人而已。 说回张九龄,还记得人家的官职吗?是不是看了几百字历史科普之后脑子里面在转圈圈?再说一遍哈,中书令,大唐右相,群相之首!当之无愧的大唐之首,皇帝坐下第一人! 谢直是抱着一种朝圣的心态,跟着严挺之来到张府的。 宅院不小,皇帝赏赐的。 奴仆众多,朝廷供养的。 事实上,像张九龄这样的高官,吃喝、出行、住宅、供养奴仆,全是由朝廷买单,就连他媳妇、他的小三、小四,都有国家给发一份工资。 这是制度。 你个人不要,是你个人高风亮节,但是不管你要不要,朝廷得给你,按照大唐的说话,这叫对宰相的尊荣,翻译成现代汉语,生活上的事儿,组织上你安排,您嘞就好好工作吧。 谢直一想到官方竟然帮着养小三,就瞬间有种错乱感——人生巅峰啊这是…… 然后怀着复杂的心情,和严挺之一起走进了张府。 一看严挺之就是在张府常来常往,进门的时候根本没停,三转两转就要走到前院的花厅了,那家伙,堪称脚底生风啊,人家张府报信的仆人,一路小跑跟让狗撵的似的,这才抢在他前面早一步进了花厅报信。 一进门,就有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来。 “能把我家仆人逼得气喘吁吁报信,全大唐也就你挺之一人而已……” 严挺之不以为意,哈哈一笑,直接进门。 “不光我来了,今天还给你们带来了一位小朋友……” 谢直听了,赶紧亦步亦趋地跟上。 进了花厅,抬眼一看,正座坐着一位老人,风度极佳,正一脸温和地看着自己,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意,丝毫也没有被不速之客打扰的不耐。 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张九龄吧? “汜水谢直,见过张相。” 张九龄微笑点头。 “汜水谢三郎啊,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少年英才……” 说着,对谢直点了点头,转向严挺之。 人家老严是真没拿自己当外人,一屁股已经坐下了。 “挺之倒是机巧,前几天我还说要见见三郎,今天倒是给带来了……” 随即又转头向谢直微笑。 “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三郎不要怪罪啊,实在是老夫欲求大唐贤才一见,这才请挺之从中周全…… 三郎到此不必拘谨,随意些。” 谢直连道不敢,然后道谢,心中感慨,要不人家是大唐首相,这风度,绝了!一番话分成三段说,就这么一转头一回首的两个小小动作,把严挺之和谢直全都照顾到了,一番话给俩人安排得明明白白,既表达了亲近又暗含了推崇,让人如沐春风一般,对谢直的不请自来根本没提,光听他这几句话,还以为是张九龄强迫严挺之把谢直带来的一样,这气度,简直了。 谢直刚刚落座,严挺之就开口了。 “来,给你介绍介绍……” 谢直这才发现,他完全被张九龄的风度折服,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注意到,花厅之中还有他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65章 王维也在 袁仁敬,大理寺卿。 梁升卿,侍御史。 王维,右拾遗。 谢直赶紧起来一一见礼,到了王维这,不免要多说两句。 为啥? 不是因为这货是诗佛,而是因为他和王昌龄是好基友。 “昔日求学汜水县,曾经听王师提及摩诘先生的大名,王师曾言,日后相见,一定要多多请益,必定受益匪浅。” “原来是少伯高徒,怪不得如此俊朗……我倒是听过三郎的两首诗作,一首美色深浅入时无,堪称绝唱,必定名传千古,就是那一首顺口溜,靠天靠地靠父母,不算是好汉,也是大有可观啊……” 王维这儿正夸着呢,严挺之就是一声嗤笑。 “今天还有另外一首,必然也将名扬天下……” 王维一愣,“哦?今日三郎又有诗作问世?我一直遗憾三郎以书法扬名,明明诗才上佳却不愿作诗传世,今日又有新作?太好了,倒是要品味一番啊……” 严挺之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不说事儿,先背诗。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南西北风。 怎么样,王摩诘,你是诗词大家,谢三郎这首如何?” 王维仔细一品味。 “少年意气,正当如此! 好诗! 不过,我细细品味之下,从这首诗里面,仿佛听到一种压迫之后的……怨气?怎么,三郎今日可有不平事?” 谢直闹了一个大红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严挺之哈哈一笑,手指谢直一脸揶揄。 “说话啊,你汜水谢三郎不是挺能说的吗,来,说说,也让你家王师的好友给你评评理……” 谢直瞪了他一眼,差不多得了啊,知道你是用嬉笑怒骂的方式,帮我在张相面前说好话,但是也不能没完没了地怼我啊…… 严挺之嘿嘿一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王维听了就无语了,他是王昌龄的好朋友不假,但是也是朝廷的右拾遗,谢直这种情况,指着主考官的鼻子骂了一个溜够,算不平事吗?到底是他不平还是李昂不平?抬眼看看严挺之,又看看谢直,得,明白了,这爷俩这是拿我当架子说事儿呢,不由得狠狠瞪了严挺之一眼,你严挺之苦心孤诣地为谢直求情,没问题,但是别拿我作伐子啊,需要配合您倒是说一声啊,直接往水里拽,这叫什么事!? 他这一沉默,所有人都的目光就转到了张九龄身上。 张九龄先是端起面前的杯子轻轻喝了一口茶,这才微微一笑。 “朝廷做事,自有章法。 既然三郎德行无亏、具保无误,自然没有不许科考的道理,李昂员外郎这件事,确实欠妥。 不过我也要提醒三郎一句,中正平和方是读书人的气度,你和李昂之间的私怨如何,不必多说,但是在国朝的伦才大典上,还是要尊重司勋员外郎。” 谢直点头,连连称是。 就在此时,一直无言的梁升卿开口了。 “汜水谢直谢三郎,我说怎么一直听着耳熟……近日风靡洛阳、名传天下的瘦金体,是不是你的手笔?” 谢直点头。 严挺之还在边上给介绍呢,“梁端公爱字成魔,尤其擅长八分书,堪称我朝隶书第一名家……” 谢直一听就明白了,书法爱好者交流会呗,就和梁升卿你来我往地说了几句,虽然他本身的书法水平一般,但是架不住他知道的书法理论多啊,一千多年积累出来的精华,三言两语就把梁升卿听得抓耳挠腮的,到了最后干脆一句话脱口而出。 “三郎大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梁某早就听闻瘦金体华美非常,怎奈无缘,今日恰好三郎在此,不知能否……?” 严挺之在边上看着直乐呵,他知道看过之后,就一直拿谢直当做晚辈,要不然也不会自作主张把他带到张九龄的眼前,现在一看,带他来还挺合适,进门到现在这才多长时间啊,就已经成为了众人的焦点了,不管是人家客气还是人家看在王昌龄的面子上说话吧,反正能在张九龄面前侃侃而谈,对谢直这样的年轻人来说,绝对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了,他也愿意让谢直与他们这一系的人马多结善缘,现在一听梁升卿存了一份求字的心,那还等什么呢? “这有何难?人就在这,笔墨伺候不就是一副瘦金体吗?” 说着,就要招呼张府的下人去安排。 却没想到…… “严师且慢!” 谢直竟然给拦下了。 “严师容禀,小子在日前曾经说过,科举之前,一字不写……” 严挺之愣了,这小子,这么不给面子吗? 梁升卿也无语了,以堂堂侍御史的身份向一个赴考学子求字,这就挺丢人的了,更丢人的是,还没求着,尴尬不? 谢直连忙说道: “人无信而不立,谢某自然不愿食言而肥,不过既然一手拙字得端公看重,小子自然欣喜非常,只待科考一完,小子必定第一时间将瘦金体双手奉上,失礼之处,还请端公海涵。” 梁升卿一听,得,你都这么说了,我能说什么?就得现在写,那不是强人所难了吗? 严挺之一见他的脸色缓和下来了,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即没好气地对谢直说道: “你个臭小子,我还以为你要给梁端公写张欠条呢……” 梁升卿一笑,指着严挺之说道:“你个老小子,不会是提醒我润笔费用呢吧?放心,几十贯钱财,我还拿得出来……” 严挺之一撇嘴,却冲着张九龄说道:“张相,查查他的经济往来吧,一副字帖几十贯他都敢卖,我现在怀疑他贪赃啊……” 梁升卿一声怒吼,“有钱难买心头好!你懂个屁!” 众人都知道两人在开玩笑,纷纷笑语吟吟地看着他们。 谢直连道不敢收费,肯定白送,倒是王维在边上悠悠地说了一句。 “这么一看,三郎倒是比浩然的胆子大些……” 众人一听,纷纷哈哈大笑。 谢直知道,这是王维提到了一间孟浩然的轶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66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王维提到的孟浩然的轶事,其实挺有意思的。 孟浩然都知道吧,山水田园诗人,和王维也是好基友,可惜就是仕途不太顺利。 那是开元十六年,孟浩然到长安去赶考,没意外,再次落第,孟浩然就很郁闷了,他都四十了,连个进士都考不中,随后做了一首诗。 北阙休上书,南山归敝庐。 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 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 永怀愁不寐,松月满窗虚。 这首诗让王维给听见了,他这一听,哎呀,愤懑之情溢于言表啊,尤其“多病故人疏”一句啥意思,这是埋怨我们这帮当朋友的不够意思啊,得了,赶紧约约他,喝顿酒帮着他排解排解。 可是不巧,当时王维正在御史台上班,那天正好是他当值。 要说王维果然是佛系,那真是随性地很,你约朋友,你往家里约,往饭店约,甚至往平康坊约,不都行吗?他不,想起一出是一出,直接就把孟浩然给约到御史台了。 孟浩然估计也是和王维学得佛系了,你敢约,我就敢去。 俩人就在御史台的公廨就喝上了。 巧了,那天唐玄宗李老三也不知道想起什么来了,大晚上不睡觉,就想遛遛,估计是晚饭吃得不少,满世界消消食,反正全天下都是人家的,上哪不行啊,再说又是在长安的皇城,走呗。 结果这一走啊,就溜达到了御史台,问高力士,今天谁在啊? 高力士一看值班表,王维在呢。 李老三一听王维就来精神了,他本身音乐素养特别好,能和他聊到一块的人,有限,王维恰恰是其中一个,那还说什么,咱找他聊会天去呗。 嘿,王维正跟孟浩然在屋里喝呢,一听皇上来了,顿时吓了一跳,孟浩然更惨,脸都白了,按照大唐的规矩,无故进入皇城有罪。 这咋办!? 你还真别说,要不说这俩人都是千古闻名的大诗人,脑子就是快,四下这么一寻摸,嘿,御史台值班室里面还有一张床呢,孟浩然想都没想就钻床底下去了。 李老三一进门,一看桌上这酒菜就是一懵啊,不是,你值个夜班怎么还喝上了?工作纪律还要不要了?还两副碗筷,哪一个呢?我看看,到底是谁不好好值班跑着跟你喝酒来了。 王维也是一懵,怎么就忘了收拾了?大意了啊,不过他转念一想,欸,你说孟浩然不是老说自己怀才不遇吗,现在这是个机会啊!这要是把皇帝一顿聊,给他聊高兴了,直接就给你个官职,你还考什么进士啊!? 估计王维也是酒壮怂人胆,光往好处想了,他也根本没想孟浩然要是把握不住这个机会,会有啥下场? 万岁,跟我喝酒的这个人呐,不是别人,孟浩然,他也是咱大唐的才子,您不想见见吗? 玄宗一听,孟浩然,嗯,倒是听过这个名字,见见也好…… 然后……田园诗人孟浩然就从床底下长出来了……长出来了……出来了…… 给李老三吓了一大跳,不过人家对戴这些才子还真是不错,也不生气,还温言询问,孟浩然,大才子,最近有什么诗作啊? 这家伙,孟浩然顿时就激动了,他跟王维想一块去了,这是个机会啊!整! 结果,孟大诗人光顾着激动了,脑子一片空白,愣是想不起来自己最近作了什么诗,看着皇帝的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孟大诗人更着急了,突然灵光一闪,就把上面那首诗给念出来了。 北阙休上书,南山归敝庐。 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 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 永怀愁不寐,松月满窗虚。 王维听了之后,恨不得给他一大嘴巴,什么脑子啊你!?这首诗是你没考上进士的抒怀,里面全是自怨自艾的怨气,朋友们听听也就得了,你现在念出来给皇上听!?你不怕人家说你心存怨望吗!? 果然,李老三一听,转身就走了,接着消食去,气饱了! 至于结果,还用多说吗?孟浩然干了一辈子山水田园诗人,你当他愿意啊?不在田园里耕读,吃啥?不去山水间排遣,再憋出抑郁症来? 这个典故,在大唐流传极广,有人为孟浩然惋惜,也有人为孟浩然不值,当然,也有一些老人拿着这事儿教育家里的小辈,少喝酒!喝酒有什么好!?你看看人家孟浩然,那么大一个诗人,喝了酒照样也犯迷糊,你瞅瞅这事闹的,多糟心…… 在场的几人,都是大唐过这个小故事,同时也各有各自的理解,不过在现在这个场合,听王维这么一说,不由得纷纷心中一动。 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看看孟浩然,再看看谢直,人家面对大唐首相,和一票大唐有名的高官显贵,不但没有畏畏缩缩地钻床底,倒是侃侃而谈、有礼有节,最关键的是,人家面对侍御史的求字,竟然想都没想就敢直接拒绝,别的不说,就这份胆气、这份坚持,可就比一般人强多了…… 就连梁升卿想到这点之后,心中微微的不快也瞬间烟消云散,还对着谢直一拱手。 “是梁某见猎心喜,这才提了非分要求,还请小友万勿见怪啊……” 嗬,这就送“三郎”改成“小友”了。 众人一番笑闹之后,一直乐呵呵看着一群人的袁仁敬终于开口了,对着张九龄说道: “张相,今日邀我等过府,不知是何事?还请赐教。” 谢直一听,卧槽,敢情你们聚一块是真准备商量事啊?好家伙,既然有正事还跟我这没完没了地逗咳嗽玩?这大唐显贵的心可是真够大的……尤其张九龄,明明他是召集人,竟然就这么乐呵呵地看着这帮人胡闹,你不是大唐首相吗,怎么也不管管? 一念至此,谢直赶紧做好,静气凝神,努力消除自家的存在感,眼睛却偷偷瞄向了坐在首位的张九龄。 只见张九龄依旧不慌不忙,点了点头,环视一周,等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之后,这才说道: “今天请大家来,一来是要认识一下这位汜水谢三郎,二来,朝堂之上,李相私下里向天子有一个提议,天子听了之后不置可否,却问起我来,我也是一时拿不定主意,请大家帮我想上一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67章 公主涨工资 到底是什么事儿?让张九龄这么挠头,堂堂大唐右相也拿不定主意,还得把一帮人叫到一起帮他想一想办法? “天子有意,为公主增加实封至千户。” 谢直一听就傻了,皇上要给公主涨工资?这什么事儿啊,还用劳动张九龄找这帮人出主意吗? 结果还是人家王维,看着谢直有点迷糊,简单地为他介绍了一番。 什么叫实封? 封,是封户,实,是实际,连在一起,就是实际的封户。 这是大唐奖励勋贵啊、皇亲啊、爵位啊、等等最重要的经济奖励手段。 注意啊,这种“封”和春秋战国时候那种“封”可不一样。 春秋时期的那种“封”,就是把这些封户全够扔给你,吃喝拉撒全过你管,收税自己收,律法自己管,甚至可以把封户中的轻壮组织起来形成军队,那是名副其实的国中之国。 而大唐的“封”呢,没有收税权、律法权、建军权等等管理特权,只有经济权利,具体一点,就是把封户的“租庸调”全都给你,粮食,你的,布料,你的——但是这两样东西,必须跟着朝廷的收税一起收取,收齐了在按照你的数量拨付给你——至于“庸”,就是劳役,倒是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让封户们到你家干活,而且只给你家干活,别的活,人家不给干了。 这就是大唐的“实封”。 具体到公主的实封数量呢? 最初,大唐开国之初,公主的实封只有三百户。 然后在中宗朝,太平公主权倾天下,恨不得在大唐说话比宰相都好使,她的实封是多少,五千!而且一户是按照“七丁”来计算的!这个数量,堪称大唐一朝所有公主的巅峰。 到了玄宗朝,李老三刚刚登基的时候,厉行节俭,公主实封数量应声而落,大概是五百户左右,而且一户三丁。 这可就苦了这些公主了,钱挣的少,老公还不给力,日子这还咋过呢? 不知道多少人都想涨涨工资,可是李老三就不为所动。 但是,今天怎么想起来给公主们涨工资了?还一涨就翻倍? “一定是李林甫那个小人做崇!”严挺之严大炮直接断言。 张九龄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微微皱眉看着严挺之。 “挺之,李相也是我大唐执宰,该有的尊荣还是要给的,直呼其名已然失礼,再冠以小人之论,未免有失君子之风。” 严挺之一声嗤笑,“执宰?他也配!好好的朝堂高官,就为了进入政事堂,就敢私下沟通后宫!走了后宫的路子才当上的宰相,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当初要给他封相的时候,我就说这样的小人,如何能走进政事堂? 现在怎么样? 为了溜须拍马,竟然想到给公主加实封的路数,也真是难为他了!” 谢直依旧一脸迷糊,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搁谁谁能听懂? 佛系王维继续帮着翻译。 “李相”就是李林甫。 这个谢直知道,大唐奸相嘛,权力欲极强,借着玄宗懒政的机会,把好好的一个开元盛世祸祸得不像个样子,身为宰相,放任安禄山一家独大,坐视他蚕食了大唐一半以上的边军,最终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再有杨国忠这位混子出身的大唐宰相一顿神操作,终于逼反了安禄山,引发了大名鼎鼎的安史之乱。 如果要是能把这帮人一起带到法庭上做审判,李林甫在安史之乱上,最少要背负30的责任,俗称,没他就坏不了事。 “沟通后宫”,沟通的是谁? 武惠妃。 一提到这个人,谢直就明白了。 唐玄宗李老三这一辈子,一共有三个女人最为重要,第一个是王皇后,原配,两口子感情极好,可惜天不假年,早早就谢世了,最后一个呢,自然就是贵妃杨玉环了,陪了李老三大半个后半生,最后死在了马嵬坡,夹在王皇后和杨贵妃之间的,自然就是这位武惠妃了,极得玄宗宠爱,具体的事件不用提了,就说一个事儿: 杨玉环本来武惠妃的亲儿子寿王李瑁的,结果被玄宗生生把他们拆散,然后把杨玉环扔到太真观三年,等物议稍稍平息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将杨玉环纳入了后宫——这事说着都牙碜,个老扒灰干的这点破几把烂蛋事儿,不过好在谢直前些日子刚刚玩了命地怼了杨家一次,想必这回杨玉环连嫁给李瑁都成了奢望,想必也没有机会再进后宫了。 扯远了。 之所以提到杨贵妃如今后宫的始末,就是要引出一个问题——玄宗好歹也是大唐帝国的皇帝,天下美女千千万,他又何必非要向自家的儿媳妇下手? 答案是——杨玉环与武惠妃长得有几分相像! 好了,这么一说,玄宗对武惠妃的宠爱到了什么程度,都有数了吧? 有这么宠爱的一个女人,天天在耳朵边上吹枕头风,李老三哪扛得住啊?所以,李林甫正是由于走通了武惠妃的路子,这才得以成功地进入政事堂。 当然,他这种套路可不是什么正经套路,自然入不得传统士大夫的法眼,这才有严挺之看不上李林甫的态度。 王维接着翻译。 为什么给公主们涨工资,就是李林甫溜须拍马呢? 因为,武惠妃亲生女儿咸宜公主,就要在开元二十三年出嫁! 王维一提这件事,谢直算是彻底明白了。 刚才说了,公主们原本的封户也就是五百左右,日子过得极其艰难。 咸宜公主出嫁,当娘的武惠妃能不想着让她过得好点吗? 可是武惠妃身在深宫,就算得玄宗宠爱,手上的浮财也是有限啊,就算全给了咸宜公主,那也是一次性投入,坐吃山空之下,早晚是个没。 这咋办? 这时候就显现出李林甫这货的聪明来了,他出主意,咱跟玄宗皇帝说说,咱给公主涨工资吧! 武惠妃一听,嘿,这主意好,五百封户一年多少钱暂且不提,这是个细水长流的事儿啊,起码没有坐吃山空的危险了。 再说,给公主们涨工资又不是给咸宜公主一个人涨,别的公主也得涨,虽然命令是玄宗下的,但是契机就在咸宜公主身上,等她们以后的日子过好了,谁还不念自家女儿的好啊? 这样一来,里子面子都有了,好!就这么办! 这件事都不用看现场,谢直脑补着就能破案,肯定是李林甫走通武惠妃的路子当了宰相,投桃报李之下想出来这么个招数,然后武惠妃心疼女儿就开始给李老三吹枕头风,李老三呢,一想这么多公主都喊苦,涨点就涨点吧,这才和大唐右相张九龄来商量。 谢直破案之后,总算弄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由得把视线投向了张九龄,不知道这位大唐右相是个什么想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68章 顶不住,只能拖 给公主涨工资,大唐右相张九龄什么态度? 其实显而易见,老张不乐意呗,要不然的话,当场答应了李老三多好,何必现在把一群人召集到一起商量? 商量什么?商量以什么态度面对玄宗吗? 不是。 虽然老张没有明说,但是在场之人谁不是个得直白一点,一个是国库,另外一个是皇家的内库。 也就是说,来源虽然相同,但是各自独立核算,谁也跟谁瞎掺合。 就像后世,你和你的同事在一个公司上班,你的工资是从财务领出来的,他的工资也是让财务给发出来的,来源虽然一样,但是能伙一块去吗?你跟你同事说,哥,你看咱俩的钱都是财务发的,要不咱俩把钱放一块一起花吧?你信你同事抽你不? 玄宗给公主涨工资这事,就有点那个意思了,公主出嫁的钱,是国库出,你李老三心疼姑娘,你把皇家内库全搬空了,张九龄也没意见,但是你要求给公主涨工资这是几个意思?你可得想明白了,公主的工资可是国库出钱,你这不是拿着别人的钱做人情玩吗?就像你同事家的女儿出嫁,告诉你了,好事,喝顿酒,随个份子,高高兴兴的,结果你同事找你来了,说让你每个月给她拿生活费,有这个道理吗? 这事儿就没这么干的! 这也就是李老三还是皇上,这要是换一个一般人,你信张九龄得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回旋踢不?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张九龄说了,都想想吧,怎么办? 这有什么怎么办的? 钱,肯定是不能给啊。 在场的众人都是进士出身,一个个都以读书人自居,他们又用不着想李林甫一样溜须拍马,这事儿真要是不定就是士林之中的一段佳话呢——不畏强权、智慧出击,自古以来的读书人,就没有不爱听这样的故事的。 关键的问题,是怎么顶? 硬来肯定是不行,那是皇上,一言可决人生死的主儿,你跟他直莫瞪眼地吵架去,找死呢? 那就只能是软的了。 “要不……拖一拖……” 沉默半晌,大理寺卿袁仁敬当先开口。 “去年关中受灾、江淮受灾,天下粮仓,三去其二,要不然的话,咱们也不必都跟着天子前来洛阳,还不是为了把中原地区稳住,起码也要保下这硕果仅存的粮仓啊…… 这些事情天子都知道,甫到洛阳,命裴相建河阴仓、梳理漕运,命张相你兼任河南、江淮营田使,就连天子,也在今天正月的时候亲自耕田,为的,不就是希望今年风调雨顺、天下大足吗? 如今却提出给公主们加实封…… 唉,张相,您说是不是天子一时被小人蒙蔽,要不……?” 袁仁敬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张九龄摇了摇头。 “恐怕是不行啊…… 去年你我君臣一同前来洛阳的时候,堪称同心协力、就要共渡难关,当时天子自然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不过今年……河南、江淮营田大有成效,裴相那里已然建好了河阴仓,连负责支持的河阴县都正式开始运作了,想必今年过去,裴相手上的事务也应该有个不错的结果…… 想必天子正是看到这份蒸蒸日上,还以为又回到了开元十三年的那种盛世呢,才同意了给公主加实封……” 严挺之在旁边一听就急了,户部可是归他管,真正出钱之后肉疼的,一个是户部尚书,一个就是他,他能忍到现在不说话,已经难能可贵了,现在终于忍无可忍。 “哪有这样的道理!?一年受灾,一年的富足就能弥补回来了吗? 今年江淮、河南虽然不错,但是关中又是连日的暴雨,就算是有些钱粮盈余,也得先留在手里看看关中的情况啊,万一关中再次受灾,难道就不管了? 现在哪有闲钱给公主们加实封!?” 袁仁敬也知道严挺之这幅大炮筒子脾气,也不以为意,等他嚷嚷完,这才说道: “我说拖一拖,就是要把现在的情况全跟天子细细说上一说,哪怕拖到明年,天下再无灾害,再给公主加实封不就行了? 可是你们想一想,咸宜公主明年五月出嫁,可是这个时间总是看不出年景如何吧?一拖二拖就过了五月…… 等到咸宜公主嫁出去了,想必天子想给公主加实封的心思也就淡了,到时候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众人听了,只得无奈点头,顶不住怎么办?只能拖。 张九龄虽然知道这是一个饮鸩止渴的法子,却也丝毫办法都没有,而且他还有一种更深层次地担忧,如今的大唐和开元初年可不一样了,天灾不断倒还好说,关键是天子随着年龄地增长,再也不是那个厉行节俭的唐玄宗了,反而在吃喝用度之中,隐隐带起一股奢靡的风潮来。 如果他还是那个励精图治的李老三,就今天给公主加实封这种事,他根本就不会提出来,从他那就把武惠妃顶回去了,可是现在呢?那么以后呢?他会变本加厉,还是会维持现状?堂堂大唐右相,一时之间也猜不到了。 张九龄这一沉默,其他人也都没话说了,张府花厅之中,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沉默之中。 “咳咳……” 有人故意咳嗽了两声。 谢直。 严挺之一看就不乐意了。 “有话就说,装模作样地干什么?” 谢直闻言,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来,这才开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69章 工资普调 谢直开口。 “依张相所言,天子要给公主增加实封,仿佛是天子误以为如今还是升平盛世?” 一句话问得张九龄哑口无言,事情是这么个事情,但是直接说天子误会了,真的好吗? 严大炮对谢直可没那多多顾忌,一听就急了。 “混账小子,胡说什么!这些事情也是你可以臧否的!?如今在场的都是朝堂高官,难道还需要你个无知小子教导不成!?还不给我闭嘴!” 张九龄却从刚才的尴尬中缓了过来,轻轻一挥手。 “挺之不必如此,难得三郎有一份为国效力之心,莫要寒了这片赤城…… 再说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咱们今日乃是私下聚会,谈论朝政也是各抒己见,不必拘泥于身份。 三郎,你有什么话,直说即可,咱们就当做是私下聊天,不必拘束。” 谢直听了,回头看了严挺之一眼,您看看人家,要不你连政事堂都进不去,就你这个脾气,我要是皇上,也不能给你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虚衔。 严挺之被他一眼气得差点跳起来,臭小子,你这是要疯啊!? 谢直却不理他,转头继续看着张九龄,在他微笑的鼓励中,说道: “给公主加实封,费用想必不少吧?不过我想,公主的数量毕竟有限,这些加实封的费用,让户部挤一挤,还是有可能挤出来的,要不然的话,李相也不可能提出这个根本没有实现可能的提议…… 既然如此,张相何不建议天子,为天下吏员增加些俸禄?” 严挺之一听就急了,臭小子刚才还敢瞪我,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主意呢,结果就是这么个狗屁玩意?给公主加实封的钱我都不想出,还给吏员涨薪?你只掉全天下有多少吏员吗?成千上万!这给他们涨多少合适!?总体支出又是多少!?真要是给吏员涨俸禄的话,还不如直接答应天子给公主们加实封呢,左右不过不到一百人,加了实封这才多少钱!? 他怒气勃发,刚要说话,却突然停住了。 至于张九龄,一听谢直的建议,先是脸上怒气一闪,随即若有所思,最后恍然大悟,然后看谢直的眼神就变了,这小子,这建议,着实……有点损啊……不过,有效! 谢直一见张九龄的表现,就知道大唐右相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 他的这条建议,并不是存心给吏员涨工资,而是把吏员涨工资这件事和给公主涨工资这件事捆绑在一起。 现在的局势很明显,李老三犯糊涂,以为现在国库有钱,有没有呢?大钱没有,小钱倒是还行,给公主涨工资,钱不多,正好卡在国库能够挤出来的临界值上,张九龄他们不愿出这个钱,一来是这事儿本来就不是国库应该出的钱,二来真要是把这部分钱拿出去,国库就会捉襟见肘,等于把国库里面预备着赈灾的钱粮给弄没了,这就相当于两军对决,你得有点预备队吧,哪有还没打仗就把所有人都派出去的道理?日子不过了? 谢直洞悉了这个局面,既然这个费用卡得咱们这么难受,好办,给他涨涨价,涨到国库肯定拿不出来的程度,李老三一看,卧槽,不行,这要是把钱给出去,闺女日子好过了,我特么日子过不下去了,算了吧——他自己就不想给公主涨工资了。 至于怎么把这两件事捆绑在一起,那更简单了,公主们不说日子不好过吗,快别闹了,你日子不好过,还能有吏员们不好过?都是人生父母养,凭什么你顿顿肥美的羔羊,我就只能买点猪肉对付着?不是日子不好过吗,不是要想涨工资吗?普调!谁也别落下! 而且这个建议里面,最让张九龄心动的,只要把建议正式提出来,自己一方就天然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那好处,简直太多了。 第一个,玄宗如果还犯着糊涂,以为现在还是太平盛世,他一听这个提议,肯定得答应,为哈?什么叫太平盛世?老百姓把日子过好了,底层官吏把日子过好了,就叫太平盛世!光公主把日子过好了,不算!他只要是有答应这个建议的心,就能满足他对太平盛世的幻想和虚荣心。 第二个,玄宗答应之后,上国库一看,卧槽,没钱,这件事就只能搁置下来了,可是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只要让那些底层官吏一知道,他们会怎么说?张相为大家谋福利,准备给大家涨工资,结果李相那个小人,为了溜须拍马,还提出要一起给公主们也涨工资,给公主涨了,不给皇子们涨,像话吗?结果大家一算,钱不够,算了!你说这事闹的,岂不就是李林甫耽误了大家的美好生活? 当然,这里面的顺序,和事实有偏差,不过这就是个小问题,随便找人简单地一引导,水到渠成! 第三个,李林甫不是要借着咸宜公主出嫁这件事给武惠妃拍马屁吗,现在还拍得下去吗?武惠妃还指着让咸宜公主落好?全天下成千上万的吏员都跟那骂街,你能落下好!?咸宜公主被千夫所指,那才是指日可待! 要是这样的话,武惠妃还能看重李林甫吗?简简单单一个引导,就能拆了李林甫和武惠妃的同盟,这才是真正厉害的地方! 想到这里,张九龄深深地看了谢直一眼,刚开始的时候,就以为他是一个书法上佳的赴考学子,后来因为拒绝了梁升卿,发现汜水谢直是一个又担当又勇气的青年才俊,等他这个建议一说出来,哎呀,这就是一个小狐狸啊,不混朝堂都可惜了,如果真按照这个建议去实行的话,只要控制好节奏,把刚刚封相的李林甫死死得压制下去,那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啊。 这么一算,真正得了好处的人,却是他张九龄,在天下所有吏员面前刷了声望,然后还能压制初入政事堂的李林甫,这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啊。 谢直是真不知道张九龄竟然在一瞬间能脑补出这么多东西来,他又没在朝堂上混过,哪里知道什么涮声望什么拆同盟的,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敢问啊。 他提这个建议,却是有自己的想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70章 我有办法 张九龄想明白了谢直的建议,并且脑补了很多,其他人也一样,他们都是环海沉浮多年的老油条了,对大唐朝堂的熟悉程度,甚至超过了对自己老婆的熟悉程度,张九龄想到的,他们自然也能想到,就连脾气最为火爆的严大炮都能及时停下骂谢直的话,更遑论其他人了。 谢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谁都不说话,一个个看着他两眼放光,好吧,这还是他第一次和这么多大唐高官接触,还真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脾气,谢直就当他们都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了。 袁仁敬身为大理寺卿,对朝堂上的丑恶认识得更深一点,他脑补的内容,甚至把怎么引导吏员的怨气、怎么拆散李林甫和武惠妃之间联盟的时间节点都想好了,而且越想越兴奋,越想就觉得把握太大,到了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干脆开口。 “张相……此事,可为!” 张九龄点点头,又摇摇头,满脸纠结,一时无言。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到了最后,还是和张九龄私人关系最好的王维开口询问。 “张相,三郎的建议,我觉得还不错啊……您……?” 张九龄听了,突然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是做了某个决定之后一身轻松。 “三郎的建议,很好,不但能解决眼前的问题,还对我等好处多多,但是……我们,不做!” “什么!?” 所有人都惊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张九龄竟然在认同谢直建议的前提下,还拒绝了。 “为什么啊!?” 梁升卿急了,一句不顾尊卑的问话之后,还要开口说什么,却被张九龄挥了挥手挡住了。 “升卿,不必如此,张某刚才也说了,三郎的建议很好…… 咱们不做,是另有考虑。 这么说吧,不管是给公主加实封,还是给吏员涨俸禄,抛开天子的倾向,抛开其中种种设计谋划,是不是一件好事? 无论是对公主,还是对吏员,都是! 公主一方,咱们暂且不提,就说着全天下成千上万的吏员,他们兢兢业业,克己奉公,日子却过得不甚便利,他们自然也是想增长俸禄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咱们真的向天子提出为他们增加俸禄,他们知道之后,会不会高兴? 我想会的。 但是,咱们呢? 咱们以此来阻挡了天子的倾向,以此来拆散了武惠妃和李相之间的同盟,咱们掌握的朝堂的大势,但是,那又能怎样? 咱们能真真切切得把他们的俸禄变出来吗? 不能! 等一切尘埃落定,天下吏员的俸禄没有涨,他们会不会失望? 好,他们是吏员,没有资格站在你我的面前指责些什么,他们能做的,恐怕只有等,等着涨俸禄,一年,两年,三年,他们还会等下去吗?如果他们等不下去了,有可能有人挂冠而去,有可能有人开始盘剥百姓,又有多少人继续兢兢业业克己奉公? 升卿,挺之,仁敬,你们想过没有,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失去了什么? 我们失去了成千上万天下吏员对朝廷的信心! 他们是直面百姓的吏员啊,一旦他们没有了信心,谁还会对朝廷有信心啊?百姓吗,还是朝堂上有限的几个高官? 等到那个时候,你的大唐,我的大唐,我们的大唐,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众人一听,纷纷失语,谁都不敢想象那样的情况。 只有袁仁敬还有点不死心,半晌之后,挣扎着说道: “张相,这个机会,实在是难得啊……” 张九龄却一摇头,抬起右手,狠狠向下一挥。 “仁敬不必多言,我意已决! 在没有切实找到新的财源之前,这个建议,我绝对不会向天子提及!” 袁仁敬听了,只得无奈一声长叹,满脸的落寞。 谢直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心中倒是感慨万千。 他的那个建议,能够听懂的,能够想明白的,甚至能够沿着这条建议的脉络向下猜测个七七八八的人,大有人在,那是天赋,那是经验,那是在朝堂上沉浮多年的积累,除了在场的这些人,估计朝堂之上还有数不清的人也可以。 但是,他们都不是大唐右相! 大唐右相,只有一个,那就是张九龄! 没有被眼前的诱惑所蒙蔽,只要不找到新的财源,就不建议增加吏员的俸禄,这个选择,只有张九龄才会如此! 能够做出这样选择的人,才能在天赋、经验、积累之后,在上百朝堂官员中脱颖而出,成为真正的大唐右相! 大唐名相,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 “咳咳……” 严挺之听了谢直假模假式地咳嗽,气得差点踹他一脚,什么毛病这是,有话就说! “张相,其实……小子能找到新的财源……” 所有人闻言大惊,就连张九龄都愣了,他本以为对谢直的评价就够高的了,从赴考学子到青年才俊,从青年才俊再到小狐狸,甚至感觉日后朝堂之上必有他一席之地,却没想到,这样的评价,竟然还不足以囊括谢直的所作所为! 能够在天子动问的时候发现问题,然后提出建议影响到整个朝堂的局势,这已经是朝堂争斗的高手了。 最关键的是,人家还能解决问题! 如果发现问题、提出建议、解决问题,这一步步都走实了,那就是一代名臣的架势了啊! 谢直却没有想那么多,他之所以要把给公主涨工资和给吏员涨工资捆绑在一起,就是要让在场的所有人体会到钱财对朝廷的重要作用,然后,好抛出盐法啊! 谢直很早以前就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你自己有什么好东西,想跟别人分享,不管是谁,哪怕最好的朋友,你也别主动,为啥?如果是你主动了,对方反而不会珍惜你的好东西,最好的方式,是想办法让他主动来找你,这样的话,他才会真正体会到这个东西的好。 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么无奈,你主动,人家不当回事,他主动,却倍感珍惜。 针对今天这个事儿,也是一样。 谢直想把盐法给张九龄,他不见得看得上。 怎么办? 尽力营造一种他急需的局面啊! 怎么营造? 给天下吏员涨俸禄! 你国库现在不是捉襟见肘吗,连几十个公主增加实封的钱财都拿不出来,我就给你出主意,让你从捉襟见肘变成财政缺口巨大,从勉力维持变成负债累累,这里面的区别,不用多说吧? 这回你就该明白钱财的重要性了吧? 这回你该好好去想如何才能给朝堂开辟新的财源了吧? 那么,又有什么方法,能比改革盐法更适合现在的大唐呢? 这个时候我再拿出来,你能不能看懂其中的好!? 张九龄见谢直久久不语,不由得急声问道: “是何办法?” 谢直微微一笑,你看,这是他主动了吧,还急了呢……随即把目光投向了严挺之,就在他怀里塞着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71章《论盐》 严挺之看着谢直,特无语,刚才看你一顿这个那个的,还以为你是真心实意给张相出主意呢,感情最后的落脚点,还是你自己的东西啊? 不过他在张九龄的连声催促之中,也顾不得数落谢直,就将拿了出来。 “今天过来,本来就是想和张相讨论这篇…… 乃是谢三郎追随王少伯求学的时候写的一篇策论,其中尽言我大唐盐政,通过提出了如何对盐政进行改革,进而为朝廷增加收入的方法,少伯一见,觉得切实可行,这才私下里递到了我这里…… 也正是基于此,严某这才带着三郎前来一起拜访张相,以便张相垂询其中未尽之细节……” “哦?还有这等事?”张九龄是多聪明的人啊,一听严挺之说完,就明白了刚才谢直所谓的“办法”就是这篇了,不由得再一次深深看了他一眼。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这个年不满二十的谢三郎,已经给了他足够的震撼,即便他身为大唐右相、阅人无数,也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提高对谢三郎的认知,前面说了,如果没有这个办法,那么谢直提出给天下吏员加薪,就是弄权,虽然能够改写朝堂之上的局势,却终究不是正途,但是,如果他真的能解决朝廷的收入问题,那就不是弄权了,那就是名臣! 说一千,道一万,汜水谢三郎到底是弄权的小人,还是一位名称的坯子,就要看看这篇了。 “拿来我看。” 严挺之把交给张九龄,回头狠狠瞪了谢直一眼,你推销就推销吧,何必玩这些小花招? 谢直笑得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这个时候会装傻才是好孩子。 张九龄不理俩人在哪甩眼神,拿起仔细品读。 不过区区千字的策论,大唐右相翻过来调过去地看了溜够,一边看还一边啧啧称奇,老半天之后,终于看完了,闭目沉思,一言不发。 他的这番做派,看得其他人面面相觑,大唐右相风度翩然,那是举朝共知的事情,什么时候见过张九龄如此?难道这篇还真是难得一见的雄文不成? 袁仁敬最为心急,见张九龄迟迟不语,便试探地问了一嘴,“张相,可否让我等一观?” 张九龄还是不说话,随手就把递过来了,眼神飘忽,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把东西递过去,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袁仁敬就更好奇了,接过来,也不再开口,仔细品读。 他这一看,表现和张九龄如出一辙,也是看完之后沉默良久。 难道这篇有什么魔力不成!? 梁升卿和王维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双眼中读出来一种好奇,要不……咱也看看? 梁升卿伸手示意,你先看。 王维就是一愣,屋里这些人里,张九龄和袁仁敬都看了,东西是谢直写的,严挺之拿出来的,他们自然都知道内容,这么一算,只有他和梁升卿还没看呢……按照道理说,应该是人家梁升卿先看才对,论品级,人家是侍御史,自己不过是个右拾遗,差了不知道多少级呢,可是梁升卿竟然让自己先看,嘿,真会谦让! 王维也不客气了,左右不过是片刻而已,这有啥好谦让的? 拿过仔细一看,他这才明白为什么众人都是这样的表现。谢直的这篇,先是回顾了历史上各个王朝的盐铁政策,然后笔锋一转,提及大唐根本没有所谓的盐政,完全是一种放任自流的姿态,然后就进入到的主体部分,也是这篇策论中最为精华的部分,在大唐如何推行盐政,又推行何等的盐政。 条理清楚,论证严谨,就策论本身而言,实属不可多得,而盐政本身的那些措施,又令人耳目一新,张九龄堂堂一国宰相,看完之后都陷入了深思,一看就是在思考这些措施的可行性,从这个侧面,就已经证实了这篇策论的价值! 王维本身很佛系啊,对这些所谓的“经世之道”没有太多的兴趣,除了对心中对谢直的赞叹之外,也没有太多的情绪,看过之后也就放下了,不放不行啊,旁边还有一位侍御史眼巴巴地等着呢。 梁升卿接过之后,还没看内容,一句称赞就脱口而出,“好字!”,随后才看了起来。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一声称赞,张九龄这才缓过神来,低头一看,手上空无一物,竟然已经传递到梁升卿的手中了,不由得哑然失笑,他自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今天却被谢直一篇策论搞得精神恍惚,当真是难以想象。 一念至此,看向谢直的目光之中,欣赏之意毫不掩饰。 好办法! 好策论! 好人才! 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见识,已然不凡,更关键的是,还能直接帮助朝廷解决问题,这样如果不叫人才,又有谁才能叫人才?! 一念至此,张九龄对谢直更是满意。 其实,堂堂大唐右相,在欣赏谢直的时候,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潜意识里都要按照谢直的推荐的盐政改革而改革了。 就在此时,梁升卿也看完了谢直的这篇。 张九龄一见,直接开口: “诸位都已经看过了吧? 也好,省得再耽误时间了,咱们就一起说说吧…… 挺之,这篇是你先拿到的,这么长时间以来,想必你对盐政如何改革已然早有定计了,怎么样,你先说吧?” 随即,伸手,向梁升卿,啥意思?把拿过来吧,你不是看完了吗?你看看哪个领导开会手上没有资料的?我主持会议,得一边听你们的意见,一边翻阅资料啊…… 梁升卿,直接把叠吧叠吧就塞怀里了,嗯,不给! 张九龄都愣了,你给我这闹啥呢!? 梁升卿还有理着呢,“这篇那是三郎亲笔,瘦金体果然不同凡响!内容你们不是都看了吗,开会就说吧……至于这篇,归我了……” 张九龄都给气笑了,再喜欢瘦金体也不能这样啊!?没个资料,这会咋开!?你先拿出来,说完了盐政,再给你。 梁升卿,不给! 张九龄:“……” 好在严挺之早有准备,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条陈,这是他这些日子整理出来的盐政改革的具体措施。 张九龄无奈地看了梁升卿一眼,这才正式开始讨论盐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72章 盐价 一正式开始讨论盐政,其实就没谢直什么事儿了。 且不说他在中拿出来的盐政改革措施,都是大唐在安史之乱以后实行了上百年的成熟东西,就说人家严挺之前前后后都琢磨了好几个月了,对这套方案,在细节上,甚至比谢直这个始作俑者了解得更多、思考得更细,再加上上一次和谢直细聊,对很多把握不好的细节又做了补充,如今堪称盐法改革第一人,有他在,还真不用谢直如何费劲了。 谢直也乐得轻松,再说他一个小小的赴考学子的身份,给大唐右相出个主意还行,不过只言片语而已,说得对不对的,人家张九龄也可以包容,但是他要是掌握不好自己的身份,一心想着这盐法改革是我首倡,具体细节都得听我的,然后巴拉巴拉地给大唐右相上课,这就叫不知进退了,张九龄再喜欢培养新人,也得打心眼里面腻歪他。 如今正好,是我写的,你们讨论的盐法改革,是以我的为蓝本,不管最后成型的东西如何,谁都绕不开我谢直! 至于其他,严挺之阐发啊,张九龄认可啊,日后再有谁去推行啊,都无所谓,大唐盐政改革是一个系统性的东西,他谢直再牛-逼,还能一个人把这些事儿都给办了?咱也得给别人留点汤汤水水不是? 与其不知进退地大放厥词,还不如藏拙呢,有现在这功夫,好好想想咱们的科考不好吗?咱今天可是硬怼了主考官,说一点都不担心,可能吗? 咱今天跟着严挺之来见张九龄,来干嘛来了?只求换一个张九龄不追究的承诺吗? 当然不是。 谢直真正想要的,是张九龄直接许诺给他一个进士的名额。 这个事儿,难度挺大,但是也不是说绝对实现不了,所以谢直在给张九龄等人出主意的时候,还不忘推一推自己搞出来的盐法。 盐法的价值越高,得到张九龄许诺的可能性也越大…… 现在来看,情况还不错,严挺之已经介绍完了自己整理出来的盐法改革条款,听得张九龄等人一个个都两眼反光,还在不断追问严挺之有关盐法改革的细节。 谢直看在眼里,美在心里,嗯,不错,等他们讨论得差不多了,就该“论功行赏”了,毕竟喝水不忘挖井人不是?到时候把“进士名额”的事儿一提,成功的几率很大啊…… 其他人自然不知道谢直心中的小算盘,不过他的沉默都被看在眼里,虽然没有明说什么,心中对谢直的评价又都高了一层,知进退,没有大唐传统才子恃才傲物的臭毛病,嗯,好孩子。 只不过他们一门心思都在盐法之上,暂时还没来得及夸赞谢直而已。 只听张九龄问,如今盐价如何? 严挺之,十文一斗。 张九龄接着问,一斗盐能吃多长时间? 严挺之看了谢直一眼,三郎算过,足够四口之家食用一年时间。 谢直听了,心中更美了,要不说办事还得自己人,老严从来不忘给咱“表功”,讲究! 这个帐,还真是谢直算的。 斗,是容积计量单位,十升是一斗,那么一斗盐是多少呢?大概是十五斤吧。 而一个人一天需要吃多少盐呢? 谢直当时先计算后世一个人的用量,然后再根据大唐的实际情况进行调整,思路很简单,先把逻辑跑通了,再根据实际情况调整参数,最终数据可能有出入,但是差不到哪去。 根据后世国际卫生组织的推荐,一个成年人一天食盐摄入量,5克为宜。 一年365天,一个人一年,需要食盐,1825克,也就是1825公斤。 看见那个单位了吗?公斤,还得换算成市斤,那就是,365斤。 刚才说了,一斗食盐15斤,够4个人吃用一整年的。 大唐计算一户人家,一般是按照五口计算,但是你可看好了,这五口人可包括了两位老人,两位青壮,还有一个孩子,老人和孩子吃盐能和成年男子相比吗?肯定要少得多啊,要不然不都得高血压喽? 考虑到大唐普通民众吃盐比较厉害,一斗盐肯定不够一年吃用,但是大半年的时间还是能保证的。 如果这户人家少了一个老人呢,四口,一斗盐,就是一年的用量,没毛病。 张九龄听了之后,默默点头,如此说来,一户人家一年下来,花在买盐上面的钱财,只有区区十文钱? 严挺之点头,要不说谢三郎这个主意好呢,一年十文钱,谁家拿不出来?真要是改革了以后,让他们多花费一些,也影响不大。 张九龄再次点头,冲着谢直一笑,谢直回以地主家傻儿子的笑容,张九龄脸上一僵,这孩子怎么笑成这样了,挺机灵的孩子啊,怎么要往傻子那方向发展呢?算了,先不理他,转头看向严挺之,如今大唐财政的缺口有多少? 严挺之早有准备,那可多了,江淮受灾,关中受灾,朝廷令裴耀卿裴相建立河阴仓,而且疏浚运河、通济渠……哦对了,还得加上给公主们涨工资的钱,嗯,还有刚才提到的,给吏员们涨工资的钱……然后咱们今年的赋税是…… 谢直听了直犯困,大唐税赋全是实物,这可不像后世那种省心省事的货币税,开会的时候,一句gd多少就算交代了,要想把赋税说明白,就得仔细计算粮食多少,布匹多少,这个那个的,杂七杂八一大堆,反正谢直听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开元二十二年的gd是多少。 但是,张九龄下面的一句话,他可是听明白了。 “这么说的话,要想用盐法填补朝廷亏空,就要一斗食盐加价百文了?” 多少!? 一百文!? 谢直一听就惊了,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开口。 “张相,一斗食盐加价百文,此事不妥!” 张九龄一听,脸就黑了,这小孩刚才不是挺懂事的吗?怎么现在学会插嘴了还!? 严挺之一见张九龄的脸色变化,顿时大急,一个劲儿给谢直甩眼神,疯了吧你!?现在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老老实实听着!要不然的话,真惹了张相不高兴,你那进士名额还怎么办!?闭嘴! 谢直看见了张九龄的黑脸,同时也读懂了严挺之眼神之中的阻止和焦急,他也在第一时间想到了有关“进士名额”的问题,但是,他沉吟片刻,最后还是一咬牙。 “张相,一斗食盐加价百文,此事,就是不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73章 盐法虽好,却不是灵丹妙药 一斗盐,原本十文钱,改革盐法之后变成一百一十文…… 咋想的这是!? 张九龄脑子有坑啊!? 后世猪肉十块钱一斤,后来变成二十多,人们就开始嚷嚷着“哎呀吃不起了”,然后还是该怎么买就怎么买,看起来影响不大,你把价格涨到110块试试!? 那才是真正的吃不起了! 怎么办? 买点牛羊肉呗! 谁还跟那点子猪肉较劲去?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猪肉有替代品啊,牛肉也好,羊肉也罢,吃什么不行,再不济了,十块钱八块钱一块的鸡胸,管够,还能顺便减肥了呢。∷八∷八∷读∷书,≮※o 但是,盐,行吗? 这玩意儿哪有替代品啊!? 咸鸭蛋?酱豆腐?哪个不是用盐制作出来的?就算辣椒酱,你不放盐试试?味儿都不对。 再说了,不吃猪肉死不了人,不吃盐呢? 一天不吃就电解质紊乱,三天不吃你抬胳膊都费劲!长期不吃,阎罗殿终生旅游了解一下! 就算到了阎罗殿,你都丢人。 阎王爷问你,阳寿未尽呢,怎么就跑我这报道来了,你还是个急脾气哈? 你说啥,没钱吃不起盐? 丢人不!? 谢直提出盐法的时候,就曾经和严挺之说过,一家人一年也就是吃一斗盐,原本十文,加个十文二十文的,对老百姓的生活影响不大,但是他真没有想过能直接加价百文! 他简直不敢想象食盐一百一十文一斗的场景,老百姓还吃得起盐吗? 最恐怖的是,要是大唐百姓知道了盐法是他贡献出来的,你说会什么样的场景?大唐如今五六千万的人口,到了那时候,有几个不骂街的? 所以谢直一听就急了,也顾不得什么触怒大唐右相的后果,他宁愿张九龄不给他什么“进士名额”,也不愿背负着千人所指的骂名。→八→八读书,↓o≥ “张相,此事大大不妥! 自古以来生民多艰,我大唐百姓更是勤勤恳恳之后所剩无几,食盐一斗十文,骤然之间加价百文,恐我大唐百姓难以承担。 如今朝廷财政或有困难,改革盐法势在必行,但是也不必如此急功近利…… 无论何种改革都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还请张相万勿以一年之盐价填补朝廷多年之缺口…… 不如加价十文,或者加价二十文? 如此一来,百姓能够承担,也可以为朝廷增加一部分收入,虽然数量暂时还没有达到张相的预期,但是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最多五年,也相当于加价了百文,如此也好填补了朝廷所有的缺口啊……” 说到这里,谢直正衣冠、肃神情、一躬到地。 “还请张相以生民为念,改革盐法,‘用缓’为尚!” 谢直这套说辞,言语很是客气,神情很是肃穆,内容却太过犀利了,就差指着张九龄的鼻子骂街了,你张九龄是不是有病!?朝廷亏空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你们这帮废物就跟这儿这么看着,一看就看了这么多年,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现在好了,我把盐法拿出来,你们就疯了!?想着一年收税,就能把多年的亏空全平了?怎么想的这是!?有这么着急的吗!?你真着急,早干什么去了!? 张九龄多聪明的人呐,这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他风度再好,也受不了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街啊,顿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冷哼一声,开口说道: “关中、江淮的受灾百姓,可等不了你‘用缓’!” 谢直听了差点气笑了,堂堂大唐贤相也开始不讲理了是吗?你今天看见盐法,明天就能改革是怎么着?那条国家政策的chutai,不得一来二去地折腾个小半年?半年以后什么月份了?六月!夏粮都下来了!你现在拿救灾当借口,合适吗? “刚才严右丞所言救灾事,重点在于减免今明两年税收,此事在于收入减少,而不需要朝廷大量地增加支出,所以,改革盐法之后,盐价增加的费用冲抵了今明两年减少的税收即可…… 具体是多少? 算! 算过之后才是考虑加价多少的问题,加价十文,行不行?十五文呢?二十文呢? 张相,今日是谢某提出了盐法改革,如果没有谢某的话,难道张相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关中、江淮两地的百姓饿死不成!?难道我煌煌大唐连两地受灾都难以应对不成?! 盐政虽好,却也不是灵丹妙药,救不了病入膏肓的大唐朝!” “放肆!” 严挺之实在看不下去了,如果说刚才仅仅是言语犀利的话,那么现在就有点斥责的意思在里面了,可是你是谁,你斥责的又是谁?找死不成!? “你一个小小赴考学子,得张相大度,才允许你在国家大政之上建言,你莫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这些话也是你能说的!?” 谢直一句话出口,也有些后悔了,“盐政虽好,却也不是灵丹妙药,救不了病入膏肓的大唐朝!”,这句话,不该说,不能说,至少不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更不用说当着大唐右相的面了,大唐可能现在有了问题,但是它依旧是鼎鼎大名的“开元盛世”,绝对到不了“病入膏肓”的地步,这句话,就有点无端指责的意思了。 想到这里,对张九龄躬身一礼,说错话就得认,这叫担当。 “小子一时失言,还请张相原宥。” 张九龄黑着脸在那运气,呼哧呼哧的,跟拉风箱一样,能把风度翩然的大唐右相给气成这样,谢直也是头一份儿了。 老半天之后,张九龄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看着谢直说道: “罢了,看在你一心为民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 你走吧! 盐法改革势在必行,但是如何定价自有朝堂衮衮诸公相商,你就不必多言了。” 听了张九龄这么说,旁边的严挺之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刚才张九龄黑着脸不说话的时候,老严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得亏张九龄大度,这才放过了谢直,一想到这里,老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谢直你特么有病吧!?本来带你过来就是想让你混了脸熟,你老老实实听着不就行了,穷折腾个什么!?现在可好,弄成了这个德性! 不由得开口训斥。 “还不谢过张相!” 谁承想,人家谢直还上脾气了呢。 站在原地不言不动,一双眼睛盯着脚下三尺,竟然魂游物外,根本就没搭理严挺之。 严挺之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但凡手边上有个得手的家伙事,肯定砸谢直脸上。 只见谢直沉吟半晌,突然抬头,直视张九龄的双眼。 “张相,小子有一事相求,请张相无论如何也要答应在下!”11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74章 首倡之人 谢三郎有事相求? 袁仁敬、梁升卿和王维对视一眼,都是不明所以,不过呢,他们的心中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为啥? 只因为刚才谢直的气势太足了,一副要和张九龄吵起来的样子,看得三人一个个揪心不已。 实打实地说,三人对谢直谢三郎的感观很好,从他进门开始,一言一行不仅仅让张九龄一次又一次地提高了对他的认识,三人同样也是如此,都是大唐朝的官员,谁还不愿意自家派系里面多出一个青年才俊啊,更何况这位年轻人不但机变,还能切实地解决问题,培养培养,说不定就是日后的一位名臣,这样的年轻人,谁不喜欢。 可是呢,就因为给食盐定价的问题,他差点和张九龄吵起来,这就麻烦了,就算张九龄大度,他们也不能毫不掩饰地表现对谢直的看重了,要不然的话,人家张九龄一个派系首脑的面子往哪放? 怪不得洛阳城里曾经有流言说谢三郎桀骜,如今看来,也不算空穴来风啊…… 好在,最糟糕的情况并没有出现,至少谢直在严挺之的训斥之后,直接就像张九龄低头认错了。 现在就更好了,谢三郎有事相求,虽然转折相当地生硬,不过也是放低了姿态。 这是好事啊! 他们这些大佬,谁还不明白点道理:求人办事,很多时候并不是为了那一点点小事,而是在表达一种亲近的姿态。 谢直此举,起码说明这孩子心中没有怨恨,还有什么情况比现在更理想吗? 他们还不真怕谢直找他们办事,怕的,却是谢直一时激愤之下,与他们渐行渐远,那才是真正的损失呢…… 严挺之自然也明白了这些道理,不由得冷哼一声,倒不是别的,主要是这转折实在是太生硬了,你刚才指着人家鼻子骂街,转过头来就求人办事,还“请张相无论如何都要答应在下”,这要是不知道前因后果,都得以为你小子是个神经病呢。 张九龄也没想到谢直沉默半晌竟然说出这么一句,一时之间也有点懵,看待谢直的眼神很是复杂,他是真喜欢谢直这个小子,即便他当面了,朝廷科举,自有章法。 李昂不能阻拦你参加科举,是朝廷的章法。 你也需要进场考试,出类拔萃,才能被点中进士,这要是朝廷的章法。 张某身为中书令,所作所为,全是为了维护朝廷威严,自然做不出有损朝廷章法的事情来…… 开元二十三年的科考……你就去考吧…… 考中了,自然最好。 考不中的话,也没什么,不过是你学问不精、时运不济而已,再历练历练,来年再考也就是了。 你如果一心想要为官的话,也不算什么难事,有这一篇在,不管朝廷让谁来主持盐法改革,难道还能绕开你这个首倡之人么? 不管是谁出使开府,恐怕第一件事就是征辟你谢直谢三郎,以三郎之才,只要沉下心去个一二年时间,难道还不能用事功换一个官身吗?” 谢直听了,嘴角直抽抽,这特么瞧不起谁呢!?我是为了“进士名额”求你吗!?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任由冬日清冷的空气进入胸膛,这才缓缓地吐了出来,这一进一出之间,带来了一丝丝凉意,也带走了胸中的一丝烦闷和狂躁。 谢直双眼微眯,轻轻开口。 “张相误会三郎了。 进士名额,三郎自然想要,官身,三郎也是想要,不过这些东西,三郎还是愿意亲自去科场拼杀一番,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就算真的考不中,却也没有什么,不敢隐瞒张相和诸位大人,三郎自幼跟随祖父大人习武,不敢妄自菲薄,也算略有小成,即便考不中进士,三郎投身军旅,一刀一qiang去拼,也未尝拼不出一个封妻荫子来……” 张九龄听了,顿时闹了一个大红脸。 人家谢直这话说得多明白啊,人家不是没有前程,一文一武两条途径,文,可自取进士,武,可上阵搏杀,这样的青年,用得着你开府建牙的时候召唤人家当幕僚吗?人家看得上吗!? “那三郎到底所求何事?” 谢直朗声开口。 “三郎求张相,如若盐法改革最终定价超过一斗三十文,请张相不要提及谢直就是推动盐法改革的首倡之人!” 一语出口,石破天惊! 所有人都傻了,谁都没有想到,谢直的要求,竟然会是这个! 盐法改革的办法我拿出来了,定价这块你们要是不听我的,行!别说我是首倡之人,我不跟着你们背骂名去! 这……这是要跟张九龄一系的官员划清界限啊! 严挺之听了,千言万语堵在嘴边,最终化作一声叹息,竟然闭口不言了。 王维在边上看着直着急,他们这群人里面,只有严挺之和谢直的关系最为深厚,起码是谢直蒙师王昌龄的座师,现在他不说话了,谁又能强迫谢直如何不成?不过王摩诘终究不愿让谢直就如此和自己这一系人马渐行渐远,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劝慰。 “三郎何必如此? 不管盐价最终定价如何,一文钱也不曾落到张相的口袋之中! 张相说要与朝堂衮衮诸公商量具体的定价,也是朝廷之中应有之义,总得根据朝堂的实际情况来调整吧,如何能一口咬死了三十文一斗? 再说了,你是首倡之人,这是功绩! 这个功绩,任何人都不能抹杀,只要有这个功绩在,别说张相,就是天子听闻,也要对你大加封赏,何必因为一时意气之争断绝了自家的前程!?” 谢直听了,微微一笑,却也不再说话,他虽然也不想要这样的一个结果,却也说服不了张九龄等人,那还说什么?今天他说得还不够吗? 一言不发,向着张九龄、严挺之等人躬身一礼,转身,走了。 花厅之中的一群朝堂大佬,看着谢直的背影,竟然一时无言。 谢直走到花厅门口,突然想起他和严挺之到达张九龄府外的情形—— 那里不知道有多少官员、学子在排队等着张九龄的召见,官员为何而来,他不知道,但是那些学子,岂不都是过来行卷的? 当时谢直虽然没有明说什么,心中也不免自矜,我汜水谢三郎说不行卷,就是不行卷,我用盐法送我上青云! 可现在呢,青云,还上得去吗? 转念一想,诗文集子也好,盐法也好,瘦金体也好,不过都是为了引起这些朝堂高官的注意而已,仔细想想,自家又和张府门外排队的学子,能有什么高下之分? 一念至此,谢直哑然失笑,县试、府试、省试,一路走来,坚持不行卷,到底意义在哪啊? 罢了,既然如此,咱也什么捷径都别走了,不就是大唐科举吗,咱就硬碰硬地考上一回! 想到这里,谢直突然感觉豁然开朗,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一句诗,便朗声念道: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75章 举荐 开元二十二年十一月之后,谢直的身影就从洛阳城消失了。∞八5∞八5∞读5∞书,←o≈ 有人说他触怒了司勋员外郎李昂,知道自己在开元二十三年的科举中肯定毫无斩获,所以早早回了汜水县。 有人说他把杨家得罪得太狠了,杨士曹直接找上了谢直的二叔,谢璞法曹参军,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冲突又进行了什么样的妥协,反正谢璞将谢直禁足了,在科举之前坚决不让他迈出房门半步。 也有人传出来一个小道消息,说谢直在得罪了李昂员外郎的当天,曾经前往张相府邸求助,具体情况不得而知,反正人家谢直是吟唱着“仰头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走的,想必和张相之间也不欢而散,且不说谢直和张相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这样一来,谢直岂不是又得罪了堂堂大唐右相,这才在洛阳城销声匿迹。 当然,其他的小道消息就更多了,什么谢直就是沽名钓誉之辈,一手瘦金体根本就是他自己炒作出来的东西,卖了白条,跑了,什么谢直家中老人出事了,谢直回家探病去了……反正不一而足,谁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让人奇怪的是,谢直的亲朋好友,竟然不约而同地保持了缄默。 京兆杜甫、洛阳李旭,绝口不提。 谢家二少爷谢正,偶尔行卷,在饮宴之上也闭口不言。 谢家二叔谢璞,更是全程黑着脸,好像处在怒火爆发的边缘一般,让人望而生畏,谁都不敢凑上去打听打听谢直谢三郎到底在干什么。 起初的时候,众人还有好奇,都还抱着一颗探究之心,不过久而久之,这八卦之火也慢慢熄灭了,洛阳城乃是大唐东都,在这个人口几十上百万的都市之中,每一天都不知道要发生多少夺人眼球的事情,谁还有空没事老留意这一个谢三郎啊,即便他曾经声名鹊起,抵达洛阳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混到妇孺皆知的地步,但是你现在不出现、不回应,热度也就渐渐没了——不过是如同流星一般的少年,这样的人,洛阳人,见的多了,就算他销声匿迹,也不足为奇。】9八】9八】9读】9书,2≧3o↗ 开元二十三年元旦,谢三郎不见踪影。 开元二十三年上元节,谢三郎了无音讯。 过自家的日子吧,谁还有空老琢磨他去!? 刚刚过了年,就有大新闻。 李相在朝会之上进言,要为公主加实封…… 张相在朝会之上进言,要加也行,还请为天下吏员一同涨俸禄…… 公主涨不涨工资的,一般人谁也用不着去关心,但是给天下吏员涨工资,这可是好事啊! 洛阳城中顿时一片热议。 有人说这是张相对李相的反制…… 有人说李相本来想给天子拍马屁,结果被张相给来了这么一手,反而架在半空中下不来了。 涨,怎么涨?钱从哪来? 光给公主涨不给吏员涨?闹呢!?公主的日子还比不过吏员是怎么着!? 不涨,卧槽,话是你说的,现在又不涨了,还要脸不要脸啊?刚当上丞相就原形毕露了是吗?真要是不涨的话,别说天下吏员不乐意了,就是大唐所有公主都得对李林甫有意见! 也有人说,管他政事堂怎么狗咬头,谁能真正的找来钱给天下吏员涨工资,谁就是真正的大唐贤相! 洛阳人在议论纷纷之中,却没有等来到底是涨不涨工资的准话,倒是等到了另外一条诏令—— 开元二十三年春正月,乙亥日,天子大赦天下,在京文武急朝集采访使,三品以下加一爵,四品以下加一阶,外官赐勋一转……令五品以上清官及刺史各举荐一人,其才有霸王之略、学究天人之际、及堪将帅牧宰者…… 看到这条大赦天下的诏令,倒是有人想起了汜水谢直谢三郎,如果他要是在的话,会不会有朝廷高官举荐他啊? 不过这个念头也不过是一闪即逝——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关我屁事! 不错,这事儿跟一般人的关系还真不大,但是和谢直有关系的人呢? 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谢璞。 谢二爷一听这个诏令,也顾不得还不到申时,直接离开了河南府公廨,急匆匆地回了家,穿花厅,走回廊,直奔后院,在后院书房之中,找到了谢直。 你没看错,谢直根本就躲在谢家后院读书呢。 那天离了张九龄的府上,谢直回到谢家,也不管二叔的脸色有多难看,直接宣布了一项决定。 闭关,读书! 还是那句话,他要和大唐科举硬碰硬地碰上一回! 俗称,生考! 还没等谢璞说话呢,人家谢直就转身奔了后院,走进书房,“彭”,门一关,谁来都不理。 这差点把谢二爷当场气得脑出血,你个小王-八蛋这是要疯啊!?省试报名当场把主考官骂得掩面而跑,不说赶紧回家和我这个二叔商量一下怎么办,直接跑得没影了,结果天色大黑了才回家,回来之后就一句话,我要闭关,然后谁都不理了?你拿你二叔还当人吗? 到了最后,还是冯姨娘带着谢正、谢岚苦苦哀求,谢二爷这才没一把火把后院书房给点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人家谢二爷也是气愤难平,你不是要闭关吗,好,我成全你,当场下令,谢府之中,谁也不得再谈论谢直,除了一日三餐给他送到书房门外,谁都不得擅自走近书房十步之内,否则家法伺候! 就这样,谢直闭关,谢二爷在暴怒之中下令命令,众人也不知道谢二爷这是给三少爷下了禁足令了,还是气糊涂了直接成全了谢直。 反正吧,那天之后,谢家后院的书房就成了谢家的禁地,谁都不得靠近半步,就连小岚儿确实想念三哥,有一回偷偷去了一次,正巧被谢璞逮了个正着,这顿打啊,据说小岚儿的嗓子都哭哑了,自那以后,众人都知道谢二爷这是动了真格的了,谁也不敢以身试法了。 结果,今天,规矩的制定人,要破坏规矩了。 “当!” 一脚踹开书房的大门,谢二爷一进门就看见谢直了。 谢直正坐在书桌旁边看书呢,谢二爷踹门那么大声音,他愣是没听见,书房内光影变幻,谢直可能才意识到了有人,抬起头,看向大门处,眼神迷茫,足足五六秒钟,这才缓过来,随即一愣。 “二叔,您怎么来了?” 谢璞一见,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声长叹,这孩子这不是学傻了吗? “三郎,咱……要不不考了……?”以前多机灵的一个孩子啊,如今…… 谢直却笑了。 “二叔说得哪里话来?三郎进学虽晚,却也得了王师谆谆教诲,如今闭关日久,自觉学问渐深,正是科场之上大显身手的好时候,怎么还能弃考啊?” 谢璞也就是那么一说,家族子弟有心上进,那是好事,心疼归心疼,却没有因为心疼拦着不让考试的道理。 稳了稳心神,谢璞长话短说,介绍了一下开元二十三年的这条大诏令,然后说道: “三郎,你不是和严挺之严右丞关系匪浅么?我这些日子也听说严右丞对你也极为推崇,以前咱们没办法,正巧,有了这条诏令,何不请严右丞出面举荐?”11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76章 纸堆 请严挺之举荐谢直? 谢直一听二叔的提议,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抬起手,掌心向外,阻拦住二叔还要继续的劝说,他自己也不说话,站起身形,绕过书桌,走到书房的书架面前。∞八5∞八5∞读5∞书,←o≈ 谢璞让他的动作都弄蒙了,这孩子不会真傻了吧?结果谢直走到书架旁边,谢二爷这才注意到,在书架边上,地面上,放着几摞纸张,堆得很高,都快到人的大腿高度了,离得远、看不清,隐约还能看见最上面的纸张上,有谢直独有的瘦金体文字,这是……? 谢直还是不说话,弯腰,抱起一摞纸张,放在另外一摞纸张上,再弯腰……第四回……第五回…… 谢璞眼看着纸张越摞越高,当谢直最后一次将纸张放上去的时候,纸张的高度,竟然超过了谢直的头他刚来的时候,心中的想法像火焰山一般熊熊燃烧,那么,现在,这个想法一经变成了一盏油灯上面的小火苗,还是刚刚剪了灯芯的那种,呼吸用点力都能给吹灭喽……有心转身就走……欸,等会,我干嘛来了?让三郎两句话就怼出去?谢璞还是不甘心,就换了一个角度去劝解…… “三郎,没人不让你去科考,大唐科举与严右丞举荐,并行不悖,你就上门找一趟严右丞又能如何?科举你该考就去考,等考完了,无论结果如何,有了严右丞的举荐,你再去考一次呗,什么也不耽误,左右不过是出门一趟啊……?” 谢直不言不动,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谢二爷。 谢二爷心中暗叹,得,这回确定了,肯定是读书读傻了! 你说也怪,以前吧,总是觉着三郎太能闹腾,三天两头给你惹一个天雷滚滚出来,就算平常的时候,也没个正形,张嘴说话还是为人办事,时不时的就甩出一个金句来,让你哭笑不得之余,仔细一琢磨,还有点歪理。 谢璞老不待见这样的谢三郎了,一直嫌弃他没个正形,要不然的话,也不会有事没事就用棍子说话。 现在可好,老实了,读书进学三个月不出书房一步,说话的时候也没有了当初那种张牙舞爪的劲头了。 可是,怎么就这么不适应呢!?这还是我汜水谢家的三郎吗? 尤其现在,谢直不言不动地这么看着自己,谢璞心中真有点发毛啊。 “三郎…… 也罢,我就跟你说实话了吧! 二叔之所以让你去严右丞那里寻求一个举荐,也是存心为你留一条后路而已。 你三月不出书房一步,并不知道如今洛阳世面上的各种消息…… 那李昂被你在报名当天骂得掩面而逃,心中对你怨恨非常,曾经直入政事堂,请张相取消你科考的资格,好在张相以‘朝廷科考、自有法度’为由拒绝了他。 那李昂怀恨在心,不止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声称,无论如何也不会点中你的进士。 三郎,你用功刻苦,二叔都看在了眼里,但是事已至此,你须明白一个道理,我大唐的科举,并不是有才就能一定考中进士的…… 有李昂如同大山一般挡在你的面前,就算你再用功,又怎么才能考中啊? 故此,二叔这才听说了诏令之后,希望你能和严右丞那里沟通一番,也算是给自家留下一条后路啊……” 谢直听了,还是摇了摇头。 “二叔之心,三郎已经全然明白。 不过,大唐科举也不是他李昂一个人的,我就不信我真有了进士之才,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就不点中我? 既然三郎能够考中进士,又何必去找严右丞? 须知人情用了总是要还的,三郎实在不想和他们有过多的牵连……” 谢璞一看,得,不光是傻了,这是魔障了啊!什么叫“不愿意和严右丞他们有过多的牵连”?别人想牵连还牵连不上呢好吗!?谁家有这关系,不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你可倒好,你还不乐意了!? 还要再劝,谢直只是摇头不语,到了最后,谢璞也是无奈,只得一声长叹。 “罢了,看来今年科考,你是必须要下场一试了,算了二叔也不劝你了…… 只盼着明天不再是李昂主持科举了吧……” 说到这里,谢璞也是哑然失笑。 “真要是说起来,其实也是我这个当二叔的心神大乱了…… 当初你祖父来信,说你开始进学,我以为你也就是想要一个出身而已,还把你安排进了国子监的明法科…… 却没有想到你到了洛阳之后,一番辗转腾挪,竟然在洛阳城中闯下了诺大的名头! 这还不算,都说乡贡科举一路坎坷,你却连过县试、府试两关,如今也准备好了省试…… 也是二叔我贪心不足蛇吞象,私下里竟然觉得你比你二哥考中进士的把握更大,这才有点患得患失了…… 也罢,少年人多些坎坷也不是坏事……你要是想考,就去考吧……” 说完,摇着头就走了。 谢直直愣愣地看着二叔的背影渐行渐远,依旧一言不发,半晌之后,重新坐回书桌,继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77章 交卷 开元二十三年,二月初二,龙抬头。 省试日。 谢直早早地来到了尚书省门口,精神饱满。 在三天前,他就出关了,洗澡,吃饭,睡觉,着实地休息了两天——这都是前世高考带来的经验,大考之前要放松,但是不能过劲,其中尺度,谢直作为一个从后世穿越过来的“考试学”毕业生,早就深谙其中精髓。 如今看来,效果不错,尤其对比身边的二哥谢正,更是明显。 谢二胖子一宿没睡好,一双黑眼圈,脸上黯淡之极,就连那两嘟噜肥肉都无精打采地耷拉了下来。 “二哥,别紧张啊,拿出你最好的状态,你没问题的……” 谢正看了看谢直,也不由得不感叹,你这心是真大啊……我之所以这样,还不是你闹的!? 三天前,谢直出关,谢正自然前去迎接,一见谢直当时的状态,直接吓了一大跳,你这仨月是怎么过的啊?! 进了后院的书房,那一摞比人都高的习作,让他当时就震惊了,卧槽,我知道你这仨月是怎么过得了! 然后谢正就紧张了,想想三郎用功的程度,再想想自己…… 结果,谢直用三天的时间放松了自己,调整了状态,把自己的精气神恢复到巅峰。 谢正呢,这个时候才知道玩命,也不睡觉了,也不吃饭了,一个劲地看书习作,还说什么临阵磨qiang、不快也光……他的qiang磨出来没磨出来,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但是谢二胖子这精气神可是彻底磨没了…… 但是谢直能说啥?都到这时候了,说什么还有用啊,先考了再说吧! 兄弟俩跟随者renliu进入考试场地,先祭拜先师孔圣人,再聆听天子开科取士的诏令,随即进入考场。 大唐的考场一点都不专业,明清时期考试还有专门的贡院,虽然一直被考生诟病,但是好歹还有个棚子啊,大唐的考场倒好,就是一个露天的大院,摆好了桌凳,自己按照考号找位置。 也幸亏大唐科考取士不过贴经、诗赋、策论三场,一共写不了几百字,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这要是跟明清时期一样一考好几天,还真得琢磨防雨这些事,要不然一场春雨,全完。 到了考场谢直还担心呢,这院子倒是不小,但是也装不下多少人啊,当初尚书省报名的时候,那乌央乌央的上千人,这里哪能坐下啊? 结果,他是白担心了,大唐考试分科繁复,进士、明经、明法、明算、明书……报名是在一天,考试却是分开的。 今天是科考第一天,考进士科,其他科目的考生根本就没来。 这么一分流,考场的压力就没有了,总共不过几百人而已,一个院子,全办。 行了,收拾心情,考试吧。 贴经。 作诗。 策论。 三个月地狱一般的训练显现出了效果,不敢说有如神助一般,但是考得相当顺利。 尤其这次科考还没有考“赋”,只需要考生做五言十二句的诗一首,更是给大家节省了时间。 谢直一门心思都在科考之上,刷刷点点,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写完了。 停笔。 审视。 很是满意。 考试写过作文的都知道,设计好结构之后,你就写,写的时候留点神,最后写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了,改?那是给自己找病玩。 大唐的这次科举,跟写作文是一个道理,写完就完了,好也好,不好也好,就是它了。 尤其谢直对今天的写作还很满意,那还等什么?交卷! 谢直抬头,考官们都高坐在厅堂之中静静等待,正中坐的,自然是大唐尚书省吏部司勋员外郎,李昂。 再大的仇也得交卷啊。 谢直起身,上前,一步一步走向了李昂。 刚刚走进厅堂,发现也有一人和他同时进来了。 杨铦。 这货自从在河南县八字墙那边被谢直气吐血之后,好像就省试报名见过一次,剩下的时间也是销声匿迹了,却没想到今天也来考试,还能跟谢直一同交卷。 谢直一看杨铦,心中就是一沉,也不知道是机缘巧合还是有心设计。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先交卷吧。 两人交卷,刚要回身离开,李昂却开口了。 “两位学子且慢,容我一观。” 谢直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种情况也时有出现,无论是县试、府试,还是省试,主考官的心情要是好,看待那个学子顺眼,就会出言慰留,然后当场点评试卷,在大唐,这对学子来说,都是极其荣耀之事,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但是谢直不愿意啊。 主考官是李昂! 是那个在科考之前想取消自己考试资格的李昂! 是那个被他骂得掩面而逃的李昂! 是那个扬言不会点中自己进士的李昂! 他能看自己顺眼?谢直一百个不信! 不过人家正在行使主考官正常的权力,谢直也真不能说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谢直也想明白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倒是要看看他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李昂先拿起了杨铦的诗文。 片刻之后…… 大加赞赏,什么此句意境绝美,什么这个典故用得出人意料又恰如其分,这句对仗精彩,堪称千古绝对……反正杨铦这首诗就没有不好的地方,格式好、结构好、遣词造句好,意境好……反正谢直前世读研究生的时候,看了自家导师的论文,都不敢这么夸,人家李昂也不知道是主考官还是杨家奴才,那真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直接把杨铦的这篇诗文夸了个花团锦簇。 谢直就满脸冷笑地看着他的表演。 杨铦的诗文好不好? 当然必须“好”了!他的诗文要是不好,李昂怎么通过对比来踩谢直啊? 果然。 李昂把杨铦夸了一个溜够,随即大大方方地抄起朱笔,在杨铦的卷子上画了一个圈——这就叫点中! 杨铦欣喜若狂! 李昂却不理他,拿起了谢直的卷子。 意料之中,李昂先夸了一句,“好字!” 为什么说是“意料之中”呢?谢直的一手瘦金体早就名动天下,就连梁升卿那样的书房大家都极为推崇,他李昂何德何能,还敢说瘦金体不好?不想夸奖也得夸奖! 另外,这里面涉及到一个吃相的问题,他李昂就算再不待见谢直,也不能上来就骂,要不然,太难看。 所以,先夸上一句,然后才是重点。 “好字!” 李昂抬眼,似笑非笑地看了谢直一眼,如何也压抑不住嘴角的欣喜。 “不过……这内容嘛……嘿嘿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78章 你给我捡起来 李昂拿着谢直的卷子,一顿数落。 立意不好。 用典不对。 毫无意境。 遣词造句欠佳。 …… 总之吧,刚才怎么夸奖杨铦的,把话反过来再说一遍,就是李昂对谢直诗文的评价了。 到了最后,李昂看着谢直,似笑非笑地说道: “如此水平还敢来参加开元二十三年的科考,汜水谢直,真不知道是谁给了你这样的勇气? 是孙逖郎中吧?可惜了,他不再主持今年的科考,要不然的话,还真可能让你凭借这一手好字蒙混过关…… 哼,真不知道你是如何通过县试、府试两关的……简直不知所谓!” 谢直听了,两只眼睛已经微微眯了起来,预想之中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出现了,这李昂,拼着自己不要脸也要阻拦自家的科考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看来只能迎战了! 谢直冷哼一声,开口说道: “员外郎说谢某诗文不好,不但谢某听到了,在场的众多考生也听到了…… 谨受教! 不过员外郎能够指出谢某诗文之中的不足之处,想必自身必然是诗词大家! 正所谓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 这样,谢某倒是也道听途说了员外郎的一首诗,在此,想向员外郎讨教一二,敢否?” 李昂一听就怒了,你是真心请教吗?什么叫“敢否”!? “有何不可,尽管说来!” 谢直脸上的冷笑更甚。 “耳临清渭洗,心向白云闲,可是员外郎的手笔?” “不错!” 谢直冷哼一声。 “昔日唐尧老了,要把天下禅让给许由,许由不乐意,这才跑到渭水边上洗耳朵,说是听了唐尧的话,脏了耳朵! 员外郎您写这两句诗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难道天子也要把天下禅让给员外郎不成? 你也嫌脏!? 是嫌弃话脏,还是嫌弃天子脏!? 哼,还心向白云闲!员外郎倒是要志气、好逍遥! 嫌弃管理天下累得慌吗!?” 李昂一听,冷汗当时就下来了。 谢直一见,心中不由得冷哼一声,不就是扣帽子吗?谁还能不会这个!?你说我诗文不好,行,难道你的诗文就全好?老子一句话就能吓死你! 当时可是开元盛世,当家的可是大名鼎鼎的李老三,人家那皇位怎么来的?先囚禁武则天,再镇压韦皇后,最后平灭了太平公主作乱! 最后他爹要把皇位传给他大哥李老大,吓得李老大当时就哭了,抱着他爹的大腿死活不松手,就一句话,我不行,我真不行,你把皇位传给老三吧! 这才有了李老三登基为帝! 李老三虽然不是大唐的开国皇帝,还谈不到什么“马上天子”,但是人家那皇位也是一刀一qiang拼杀出来的,说他登基的时候,一步一个血洼子都不为过! 最恐怖的,你看看他弄死这些人和他的关系,一个奶奶,一个名义上的母亲,一个亲姑姑! 这特么得多狠!? 吓得他爹和他亲大哥都瑟瑟发抖,难道还吓不着你个小小的司勋员外郎吗? 只要今天谢直这话传出去,李老三要是一走心,你还敢想着让我把皇位禅让给你!?嘿,明年今天就是李昂员外郎的忌日! 正是想到李老三那“xieranfengcai”,李昂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李昂不敢说话了,倒是旁边的杨铦开口了。 “汜水谢三郎果然是好一张灵牙利口,员外郎的这两句诗,只不过是以先贤为楷模用以言志,何时有自比先贤的意思在里面了?” 谢直瞪了他一眼。 “有没有让天子禅让的志向,岂是你一个区区杨家子能够明白的? 周公惶恐流言日,王莽谦恭待下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 杨铦顿时让谢直怼得说不出来话了。 周公旦辅佐天子兢兢业业,却有流言他要篡位,吓得周公惶恐无措,要是当时就吓死了,谁会知道周公的忠心耿耿? 王莽篡汉之前,那是天下名臣、声誉极佳,堪称天下表率,他当时要是挂了,谁能知道他的狼子野心,竟然篡位终结了西汉一朝? 谢直这首诗,直接就上了诛心的手段,你李昂说你没想着禅让,这玩意儿谁知道去?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反正那两句诗“耳临清渭洗,心向白云闲”是你写的! 不过呢,经过杨铦这么一打岔,李昂也反应了过来,这事,不能认!甚至不能说,要不越描越黑!然后他看待谢直的目光中,就透出数不清的怨恨来了,好啊,你个汜水谢三郎,你这是要用言语杀人啊!? 一念至此,顿时脸上一黑。 “此事不必多说,李某是忠是奸,自有天子和政事堂诸位相公评判,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赴考学子巧言令色! 今日乃是我大唐开元二十三年省试,乃是国朝的伦才大典,谈论的是诗文,说的是进士!容不得你汜水谢直胡闹!” 说着,举起谢直的考卷,在上面狠狠地划了一个叉! “刚才已经说了,你这诗文,立意、用典、意境、遣词造句,毫无可取之处!如此诗文,简直脏了我开元二十三年省试的考场! 还不拿着你的诗文,快快与我滚了出去!” 说着,一把就把谢直的考卷扔在了地上! 谢直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死死盯着李昂。 “你给我捡起来!” 李昂也被谢直通红的双眼吓了一跳,随即就是一声冷笑,我是主考官,在科场之中我就是最大!你不服,你咬我啊!? “不捡! 左右! 给我把他叉出去!” 谢直死死盯着李昂,直到左右文吏磨磨蹭蹭地走到他的身边,谢直这才点了点头。 “好! 不过鱼死网破而已! 李昂,你等着我的!” 说完,也不用左右文吏动手,抓起自己的试卷,扬长而去。 谢直怒气冲冲地出了皇城,却在皇城门口停住了脚步,抬眼一看,也有进士科的考生在此,他们早早交了卷,滞留在皇城门口,一来等待自家亲朋好友,二来也和刚刚考完的考生交流一二。 谢直一看,人还不够多。 怎么办? 等! 为什么? 因为要想把事情闹大,就得人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79章 朝廷取士不公 日头西斜,时间过了申时。 数不清的大唐官员下值,走出了皇城。 到了门口一看,哟,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仔细一想,哦,对了,今天是开元二十三年进士科开考,这些人想必是刚刚应考之后的学子吧? 转念一想,欸,不对啊,今天又不放榜,这些学子都聚集在这里干什么,眼看着天色已经晚了,等到一百零八声净街鼓响起,被金吾卫逮住,可就是犯了宵禁,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啊…… 有人事不关己,摇摇头,感叹一句,这些学子还是年轻啊……然后就转身走了,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回家陪着老婆孩子吃饭,不比关心这些不知所谓的学子要好? 有人好奇,反正回家也没事,家里的黄脸婆满嘴的埋怨,孩子又是哭闹不休,回去也闹心,不如就跟这儿看会儿热闹。 当然,这些下值的大唐官员中,自然也有有心人,看着皇城门口越聚越多的学子,突然感觉这是要出事啊。 什么事,不知道。 会不会牵扯到自家身后的靠山,不知道。 自家身后的靠山,能不能在这件事情里面捞到好处,也不知道。 一连三个不知道,怎么办? 问呗! 这么多学子呢,还没个嘴松的? 给靠山当小弟,就得有当小弟的自觉,想要一心向上,不听家里黄脸婆的叨叨,甚至把家里黄脸婆换喽,就得把握住每一个可能向上的机会。 所以,走着! 兄弟,问问哈,怎么了这是? 越来越多的下值官员挤进了赴考学子的人群之中,越来越多的下值官员知道了怎么回事,也有越来越多的下值官员,和赴考学子一起,看向皇城大门正中的那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谢直。 瘦金体名动天下的谢直! 为全同窗之义,亲自前往凶杀现场勘验,揪出真凶,审问真凶,定罪真凶的谢直! 一纸诉状将弘农杨氏踩到尘埃之中的谢直! 汜水谢直虽然在洛阳城销声匿迹三月有余,但是谁又能忽视他曾经焕发出来的夺目光彩。 如今,他孤零零地站在了皇城大门处。 因为什么? 因为开元二十三年主持科举的司勋员外郎,李昂,因私怨而取消了他进士科的成绩,连试卷都给扔到了地上,任由谢直自行弯腰捡起、继而带了出来。 诗文被人扔到地上,简直是读书人的奇耻大辱,碰到性格刚烈的,当场就能动了刀子! 谢直刚烈吗? 当然! 但是他能和李昂动刀子吗? 不能! 汜水谢三郎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早就把道理说透了,那是省试报名的时候,李昂难为谢直,非要他当场作诗一首,人家谢直当时就说了—— 日后在科场上展现才华,是向朝廷的司勋员外郎展现,你李昂,不配! 现在呢,李昂虽然极尽羞辱之能事,将谢直的诗文扔到地上,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是,或者说不仅仅是李昂了,他如今是大唐的司勋员外郎,负责主持科举相关事宜。 如果说李昂扔了谢直的诗文,谢直一刀捅死李昂,众人都要说他刚烈。 可是,如果是司勋员外郎,把学子的试卷扔到了地上,又当如何?捅他?那叫杀官!只有想zaofan的才能这么办事! 那谢直该怎么办呢? 在场滞留不走的学子,有人好奇,就等着看看谢三郎的决断。 大部分人却感同身受,一个个义愤填膺! 他们就这么看着谢直,希望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期望着什么…… 而在所有人之中,唯有一人最为特殊。 杨铦。 他交了卷之后,也没有离开,就躲在人群之中偷偷打量这谢直。 痛快! 舒畅! 得意! 你谢直也有今天! 早知道这样的话,就把家中的姐妹都叫来了,看看害得她们每天以泪洗面的汜水谢三郎,像条狗一般落寞地站在皇城大门的中间,失落、孤独……哎呀,我怎么越看越是痛快啊!? 杨铦那一脸幸灾乐祸如何也压抑不住,就差大笑出声了。 就在此时,谢直突然抬起了头。 所有人精神一振。 只见谢直满眼通红、泪流满面,一只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考试试卷,仰天一声嘶吼: “朝廷取士不公!” 一语出口,全场哗然。 即便再义愤填膺的学子,也仅仅以为谢直从李昂那里受了委屈,自然要从李昂的身上找回场子,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谢直一张嘴,竟然把矛头直接指向了李昂背后的朝廷! 只听谢直站在皇城门口大声疾呼: “朝廷取士不公! 朝廷科举,只论家世,不问才学! 既然如此,何必不效仿魏晋,纯以门第定高下!? 何必让我大唐四百军州、千五县城的才子齐聚洛阳!? 难道我寒门学子一心向学,不远千里奔波而来,就是来给那些千年华族做陪衬的吗!?” 谢直说道这里,特意停顿。 人群中早就得了他吩咐的杜甫、谢正、李旭等人,齐齐大喊: “不能!” 人群之中顿时一阵骚动,不知道是谁当先开口,附和却又是发自内心的嘶吼,“不能!” 一个人,两个人,数不清的人,成千上万的人! “不能!” 如同一道雷霆,炸响在皇城之外! 再看谢直,两眼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跳,伸手一指人群之中笑容渐渐僵硬的杨铦。 “他! 他叫杨铦! 被李昂员外郎当着谢某的面点中了进士! 但是他是什么人!? 无才无德之辈!不过是仰仗着弘农杨氏千年华族的家世,这才侥幸中了进士! 无才,无诗词传世! 无德,顾念思亲冒犯皇亲! 你们愿意这样无才无德之辈抢了你们的进士名额吗!?” “不愿!” 这回都不用谢正杜甫他们带节奏了,成千上万的人齐声嘶吼! 谢直一见,仰天大吼! “好! 果然是我大唐这一辈的精华所在! 谢某也不愿屈居无才无德之辈的身下! 既然如此,汜水谢直,愿为开元二十三年所有赴考学子登高一呼!”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下面就是一阵大乱。 “谢三郎,你要如何,莫要忘了我萧颖士!” “汜水谢直,某家也是赴考学子,也愿与朝堂诸公把道理辨上一辩!” “谢三郎果然豪迈,我等愿附翼尾!” 谢直仰天大笑。 “好,好,好! 国朝养士百年,仗义死节,就在今日! 诸君且与我同行,看我汜水谢直,敲登闻鼓、告御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80章 登闻鼓 谢直要去敲登闻鼓!?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八6八6读6书,□≠o 刚刚热血沸腾的赴考学子们,就像一盆冰水泼在头上,周身一激灵,第一反应就是,卧槽,这不是真的吧?汜水谢三郎竟敢如此!?这……这……我还跟着吗!? 当然,成千上万的学子之中,也有真英雄。 有一人听闻谢直要去告御状,反而哈哈大笑。 “国朝养士百年,仗义死节,就在今日! 好气魄! 三郎莫要忘了我萧颖士,萧某愿与三郎同行!” 谢直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萧夫子面带微笑,颇有赴死也从容的淡然,不由得遥遥点头,两人相视一笑,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谢直却也不玩虚的,冲着萧夫子点头过后,抬脚就直奔皇城门口的登闻鼓! 卧槽,这是玩真的!? 萧夫子哈哈一笑,大步跟上。 众人一见萧夫子跟上,刚刚略略冷却的热血又沸腾了起来,跟上!别掉队! 其他新有犹疑的学子一见,上,怕什么!法不责众……吧? 不管这些学子是如何想,反正气氛拱到这儿了,竟然整整齐齐地上前一步,全部跟上了谢直的步伐。 人群之中下值的那些官员,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学子,你们都特么疯了吧!? 早有机灵的撒腿就跑。 干嘛去?报信! 不管这件事情最后演变到什么地步,如今的态势,已经是大事了! 大唐立国百年,科举也有百年了,何曾有全体学子齐敲登闻鼓的先例!? 处理好了,青史留名…… 处理不好,遗臭万年…… 不管好与不好,煌煌史书上必然有这一笔! 谢直根本不管有没有人跟上,大长腿甩开喽,几步就到了登闻鼓之前。∷八∷八∷读∷书,≮※o “来者止步!” 早有负责看护登闻鼓的金吾卫校尉上前,拦住谢直之后,按照流程询问。 “来着何人?” “汜水谢直!” “前来何事!?” “状告科举不平事!” “可经州县?” “尚书省试科举不公,此事哪个州哪个县敢管,自然要请天子圣裁!” 至此,谢直和金吾卫校尉走完了流程。 别奇怪,登闻鼓直达天听,自然要设置门槛,绝对不可能是谁想用就能用到的。 金吾卫校尉三问。 你从哪来? 干什么来的? 要是告状的话,走没走正常程序? 这都是必须要问的,第一问确定身份,第二问确定事由,第三问,确定你走过正常的程序了,县衙不管,州刺史不管,确实求告无门,这才来告御状的。 谢直的三个回答,也是正面的回答,第一我是谁,第二我是告状来的,第三,我要告尚书省省试不平事,这事,别人都管不着,只有找天子,也是“求告无门”的一种。 金吾卫校尉按照流程完成问答,从法理上,就没有阻拦谢直敲响登闻鼓的资格了,而且按照大唐律法,只要谢直敲响了登闻鼓,金吾卫必须要保障谢直的人身安全,直到把他送到金銮殿为止。 可是,就是这么一耽误,却有人赶过来了。 李昂! 自从大唐立国百年以来,就没有他这么窝囊的司勋员外郎,考试报名的时候就被谢直骂了个狗血淋头,本想着在省试之中借着权势公报私仇吧,当时倒是挺痛快,把谢直直接轰出了考场,结果呢,人家站在皇城门口开始煽动所有应考的学子,还闹到了要敲响登闻鼓的地步! 李昂一听,肠子都悔青了,我特么要是早知道谢直是这样的一个疯子,我招惹他干啥!?我也疯了!? 他也顾不得判卷了,直接冲了出来,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跑到了皇城门口。 呼哧呼哧! 气还没喘匀呢,抬眼一看,谢直已经抄起了鼓槌,这就要敲…… “且慢!” 一声断喝,声震全场。 众人吓了一跳,循声望去,李昂,卧槽,这不是主考官吗?有几个学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赶紧叉手为礼,如果考中了进士,李昂就是他们的“座主”,在讲究天地君亲师的年代,不尊敬真不行,但是,更多的学子,却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看着这位“取士不公”的司勋员外郎。 李昂也顾不得这些了,一声大吼之后,见谢直也转头看来,随即在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谢直说道: “三郎,何至于此?咱们有什么话好商量嘛……” 谢直刚才也被那一声嘶吼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他,顿时一声冷笑,刚想不搭理他,却没想到这货竟然来了这么一句,不由得晒笑。 “哦?商量?不知道员外郎想和谢某商量什么啊?” 李昂一听,有门!不怕谢直要价高,就怕他不要价! “三郎,冷静些!国朝伦才大典自有法度,一切以诗才为准,你不过是一时失手而已,何必惊动天子?” 谢直故意装作不高兴,脸色一黑。 “员外郎这话谢某就听不明白了,怎么,谢某的诗才不好吗?” 李昂听了,心中暗骂,却也不敢激化矛盾,耐着性子说道: “三郎,不必如此吧…… 行,我刚才想了想,刚才确实有些武断了……你刚才的那首应试诗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这样,你把考卷给我,我再仔细看看……” 李昂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谢直一连串的仰天长笑打断了。 “哈哈哈哈……” 随即,笑声一收,谢直手持鼓槌以做剑,直指李昂的鼻尖。 “诸位请看,这就是朝廷的尚书省吏部司勋员外郎,这就是开元二十三年的科举主考官! 还敢要谢某的试卷再看看!? 你什么意思,难道谢某不敲登闻鼓,你就能给我一个进士吗!? 李昂,你的所作所为,我都替你恶心! 参加了开元二十三年的科举考试,谢某深以为耻!” 说完,抄起鼓槌,就要敲鼓! 李昂顿时大惊,“三郎……” “闭嘴!” 谢直顿时声色俱厉地开口大骂: “谢某行三,人所共知! 但是能够称呼谢某‘三郎’的,不是我谢家长辈,就是当世大贤,最不济也是谢某身边亲近之人! 你李昂是什么东西,也敢如此称呼我!? 再敢多说一句,谢某自幼习武,一定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匹夫之怒!” 说完之后,也不理李昂,狠狠将鼓槌砸到登闻鼓上! 咚咚咚! 登闻鼓响,东都大震!11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81章 李老三 登闻鼓响,直达天听! 什么叫天听? 就是让天子听到你的诉求。↙八↙八↙读↙书,※o◇ 那么,天子干什么呢? 答案是天子正在后花园听戏呢。 别着急骂街啊,在这必须给李老三洗一个地。 怎么说呢?大唐官员下值,时间不定,夏令时,申时三刻,冬令时,申时,基本就相当于后世的下午三四点钟。 天子一天的工作时间呢?基本都是早晨上朝,夏令时,六点多,冬令时,七点,上朝的时候有事说事、没事散伙,就是传说中的“有事早奏无事退朝”,然后天子组织政事堂的几个宰相、御史大夫等人进行小朝会,那才是真正讨论国家大事的时间,基本上折腾到中午,然后天子赐宴,就是大家一起吃一顿工作餐,然后,撤。 当然政事堂的那些宰相也得尊重官员们的正常作息时间,吃了工作餐之后去政事堂,公司早会领导交代的任务,咱不得安排明白了再下班嘛,一来二去,也到了申时了,行了,下班。 至于天子呢,工作餐和宰相们一起吃以示恩宠,然后还真没他什么事了。 那还干啥? 中午歇会,然后就玩呗,人家是皇帝,你让人家996,人家也得干啊? 这不,今天李老三就准备到后花园去看戏了。 今天这出戏可好啊,据说早已经风靡洛阳,生旦净丑齐齐亮相,唱念做打样样精通,尤其是丑角一上场,三五步前后,六七情上脸,一双大眼睛左右来回这么一踅摸,把一个书面用语“战战兢兢”表现的淋漓尽致。∷八∷八∷读∷书,2∞3o≠ 李老三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 他身边的武惠妃也掩嘴轻笑,声音虽轻,却连绵不绝,双肩的抖动,压根就没有停下来。 周围那些宫女太监早就笑成一团了,一个个的,也顾不得君前失仪,打扇的宫女,差点把扇子糊到李老三的脑袋上。 李老三却不以为意,伸手指了指差点就惹下杀身大祸的宫女,却和身边的紫袍太监说话。 划重点,紫袍,三品以上,太监,能穿上紫袍的太监,玄宗朝只有一个,高力士。 李老三指着高力士,笑骂道: “你这老狗,果然机灵,从哪找到这么一出百戏,看着还怪有意思的……” 高力士跟了李老三都多少年了,还能听不出什么叫好赖话吗?一听李老三说话,顿时叫屈。 “我的官家啊,您可是冤枉死老奴了,这出戏是惠妃娘娘找来的,说是看您今日让朝堂上的事儿弄的心烦意乱,这才想办法让你哈哈一笑啊……” “哦?”李老三转向武惠妃。 武惠妃四十多快五十的人了,小嘴一厥,还装小姑娘呢。 “你这老狗,有的没的说这些干什么?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可不就是天天想着让官家高兴点吗?” 说完,这才转向李老三。 “官家,这出戏有意思吧?听说还是根据实事改出来的呢……您看见那黑脸的了吗,说是叫什么谢直,现在洛阳城都叫人家‘谢公’呢……” “哦?”李老三又把脑袋转向了高力士,“谢直官居何职??” 高力士摇头,“回禀官家,谢家子如今还不是官身,他祖父谢长寿在临洮一战身先士卒,如今是成皋折冲府的果毅校尉,他爹谢玉开元六年进士,曾任左补阙,可惜天不假年,死在了扬州任上,他二叔谢璞,如今是河南府法曹参军,至于谢直本身,进学半年,师从王昌龄,如今正在准备开元二十三年的进士科省试。” 李老三点点头,正好看到舞台上饰演谢直的演员一脚踹翻了杨七,顿时一笑,随即说道:“这么说,他也算是个官宦世家了,怎么养成这么个古灵精怪的性子……唔……倒是还有一丝军中做派……” 就在此时,突然又宦官上前禀报。 “启禀陛下,张相求见,如今正在偏殿等待,同行的还有李相和严右丞……” 李老三顿时就是一愣,他还没说话呢,武惠妃倒是先开口了。 “这张相,忒不懂事,这都申时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 哼,要不是他,公主加封之事早就尘埃落定了,就是他,非要手什么要给天下吏员增加俸禄……我……” 李老三顿时把脸一沉。 “慎言!张相精忠为国,早有定论,莫要多言!” 说完之后,仿佛也感觉自家的语气太硬,这才缓和下来对武惠妃说道: “朕知道你是为咸宜孩儿不平,不过张相进言的时候说的也对,公主家的日子再不好过,还能比吏员的日子难吗?行了,即便不能给公主加封,等到咸宜孩儿出嫁的时候,从内库中多调用些财货也就是了……” 武惠妃冷哼一声。 “李相为公主请封,本来是为了皇家体面考虑…… 张相倒好,听了李相的请言,直接说什么要为天下吏员加薪,天下吏员什么身份,也敢和皇家女儿相比? 就是张相多事!非要把公主加封和天下吏员加薪捆绑在一起,他堂堂大唐右相也不想想,咱们现在哪里拿的出这些财货来…… 这回好了,公主的体面没有了,连带着皇家的体面也没了……” 李老三无奈地一声轻叹,实在不想因为几句怨怼的言语和武惠妃恶语相向,便不和她多言,问报信的宦官。 “张相这个时间求见,说什么事了吗?” 报信宦官直接回答:“张相说新得一法,可为朝廷增加财货,公主加封,小事,吏员涨薪,亦是小事……” 李老三一听,眼睛顿时一亮,谁还不喜欢钱啊? 就连身边的武惠妃和高力士都是眼睛一亮,他们更喜欢! 李老三说道:“既然如此,还真要见见张相了……” 说着,也不管舞台上还在唱念做打,直接起身,这就准备前往偏殿。 就在此时,咚咚咚,远远有鼓声传来…… 李老三当时就是一愣,这是……登闻鼓……? 卧槽,这都多少年没有响过了!? 得了,也别先问张九龄怎么挣钱了,先问案吧…… “将敲响登闻鼓之人带到偏殿,朕要和张相一同问案! 对了,知道是谁敲响了登闻鼓吗?” 又有宦官报信。 “汜水谢直!”11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82章 谢某要告! 谢直进了偏殿,顿时吓了一跳,我就敲了几下登闻鼓,至于这么大阵势吗? 张九龄、严挺之、梁升卿,都在。 除了他们,还有一位官员,身着紫袍,站在张九龄的下手、严挺之的上手……看这个站位,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李林甫? 让谢直意外的是,偏殿之上,竟然还有一位熟人。 卢奕。 御史中丞,整个御史台体系中的二把手,专门负责东都洛阳御史台的留守,嗯,他还是谢直大姐夫的族叔,真要论起来,还得叫人家一声十五叔呢,以前在谢家见过一次,却没想到再次见面,却是在这洛阳宫城的偏殿之中。 卢奕正骂街呢。 按照规定,有人敲响登闻鼓以后,正式的流程是三步。 第一步,金吾卫校尉先简单地询问,以确定来人身份,防止有人借着这个机会混到天子身边,基本作用相当于后世的安检。 第二步,御史台的当值御史出面,详细询问,询问的主要内容是案情,这就相当于从律法专业的角度来判定鸣冤之人是否真的“求告无门”,这相当于一次预审。 第三步,才是把鸣冤之人带到天子面前。 结果,今天谢直击鼓鸣冤,当值的御史正巧有事,也就离开了前后一刻钟左右的时间。 按道理,金吾卫校尉安检之后,要把人转移给御史。 要是御史不在,怎么办?等等呗!你有什么样的冤屈,就差这十五分钟的功夫? 结果,御史听到了登闻鼓响,紧赶慢赶地赶回来,一看,人没了,问金吾卫校尉,金吾卫校尉说了,宫城里面传来的消息,让把人直接带进去,当值的御史一听,意识到这里面有事,赶紧汇报给了坐镇御史台的中丞卢奕。 卢奕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啥意思啊,正常流程都不走了?这是谁这么讨厌啊!? 然后仔细询问情况,一听击鼓之人是谢直,顿时心里就一忽悠,这不是谢家的那个三郎吗,什么事闹到要击鼓的份上!?不行,我得赶紧拦他一下,不管他受了什么委屈,咱们都能想办法,击鼓鸣冤看着是痛快,可是当真是影响前途啊,那孩子本身不错,有才华、有能力,别因为这点事给耽误了! 要说人家卢奕当真是不错,一听是谢直的事儿,主动出手帮忙,以不合程序为由,直接就追到了偏殿之上。 结果和谢直走了个前后脚,这可就拦不住了啊。 他既然来了,就不能转身就走啊,上殿吧,结果一进偏殿,看着这么多人都在,顿时就怒了,我说怎么谢直不经御史询问就被带了过来,原来是你们啊,嘿,行,真行!你们当宰相就能无视朝廷的规矩吗,说吧,到底是张相还是李相,今天你们要是不给我御史台一个说法,咱没完啊! 卢奕这么一发飙,给偏殿之上的众人弄了个满头雾水。 张九龄一系人马都迷糊了,我们过来是给天子献盐法的,谢直敲登闻鼓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最无辜的还是李林甫,下了值刚想回家,就被张九龄拖住,说什么找天子有重要的事儿,不去不行,结果一进偏殿什么还没弄明白呢,就被卢奕中丞骂了个狗血淋头,我招谁惹谁了啊我! 一群人受不得卢奕的埋怨,纷纷开口,竟然就在偏殿之上吵了起来。 此时,天子驾到。 “卢中丞误会了两位丞相了,令人带击鼓之人前来偏殿,乃是朕的口谕…… 嗯,也是朕曾经听闻过汜水谢直的名声,起了好奇之心,一时性急,这才忘了还有御史询问这一个环节…… 以后断然不会了……” 卢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皇帝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他到了偏殿就破口大骂,未尝没有先声夺人的意思,不管是张九龄也好,还是李林甫也罢,只要他们承认了这个命令是他们下的,卢奕就可以以“不合程序”为由,将谢直强行带走,然后再以“不合上告”为由,直接把谢直轰走,这样做虽然可能会得罪人,但是只要程序没走完,谢直就不是没事就敲登闻鼓的“刁民”,就不会影响到他以后的前程! 谁承想,这个命令竟然是天子亲口下达的,这样一来,人,肯定是带不走了……卢奕看了看进入偏殿之后就沉默不言的谢直,不由得暗自一叹,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谢直看到卢奕惋惜的眼神,心中一动,随即想了想前前后后的这些事,顿时明白了卢奕的良苦用心,不由得心中感动,这年头,还得靠亲戚!你看看人家卢奕,和自己拐着弯的这么个亲戚关系,竟然能如此帮手,真是…… 他这儿还感慨完呢,天子李老三已经落座了。 “你是何人?” “汜水谢直。” “为何击鼓?” “为大唐科举儿击鼓。” “哦?”李老三听了就是一愣,听金吾卫回报,说谢直击鼓乃是为了“朝廷取士不公”,怎么现在还改词了? “这倒是有意思了,别人敲响登闻鼓,都是因为受了不白之冤、求告无门…… 你倒好,是为了我大唐科举而来…… 朕还以为你在科场受了什么不白之冤要状告司勋员外郎呢,看来是朕会错意了……” 听了李老三的话,谢直却一梗梗脖子。 “三郎确实是为了我大唐科举而来,但是,谁说我不要上告了?” “哦?那好,你说说,你要告谁啊?司勋员外郎吗?” 李老三的语气很是轻松,仿佛一时无聊和家中晚辈拉家常一般,周围的朝堂大佬也都抱着一副看热闹的心态,到底要看看谢直敲响登闻鼓,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却要如何收场。 哪里想到,谢直神情肃穆地开口了,一张嘴,就是石破天惊。 “谢某要告…… 告张相尸位素餐! 告裴相毫无作为! 告李相蒙蔽圣聪! 告尚书省右丞放任自流! 告尚书省吏部尚书年老昏聩! 告尚书省吏部侍郎有负圣恩! 告尚书省吏部司勋郎中公私不分! 告尚书省吏部司勋员外郎取士不公!” 在场所有人都傻了。 张相、裴相、李相,政事堂,一网打尽! 尚书省右丞,尚书省吏部尚书,尚书省吏部侍郎,尚书省司勋郎中,尚书省司勋员外郎,只要是跟科举有关系的朝堂官员,一个没跑! 所有人都直愣愣地看着谢直,这孩子疯了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83章 臣……失察……请陛下责罚 敲响登闻鼓,自然要上告。《八《八《读《书,2■3o⊥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谢直的胃口能有这么大! 一口气告了八个! 政事堂三位宰相,尚书省吏部官员五个……这么说吧,反正是跟科举有关系的,他一个都没放过! 李老三坐在上面,暗自腹诽,要是照这么看的话,谢直要告的,不仅仅八个,而是九个!多出来的一个是谁?当然是他这个皇帝喽——科举一连串的官员都有问题,根子在谁?当然是在皇帝了,最起码也是个识人不明吧?……呃……这么看,人家谢直还给我留着面子呢? 在场的严挺之和卢奕却坐不住了,一个是师承,一个是亲眷,谁能就看着好好的孩子就这么疯了? “三郎不得胡言!” “放肆!还不快快于天子请罪!?” 谢直一梗梗脖子,没说话,一脸的不服。 李老三倒是来了兴趣,行,说说吧。 谢直闻言,就要开口,他早特么憋坏了! 仔细算算,他穿越大唐也有半年时间了,这么长时间一点正事没干,就特么跟“大唐行卷”做斗争了!结果斗争来斗争去,竟然在国家级考试里被轰出了考场,连特么的试卷都让他带出来了! 这特么谁受得了!? 你以为他独自一人站在皇城门口干啥呢?! 窝火! 表面越是平静,内心就越是激荡,他一口气上告八人,固然有把事情闹大的成分,但是他内心的最深处,未尝没有真想告他们的心思! “我大唐立国之后,以科举为为国选材之正途,本以才华为准,也给了寒门子弟出人头地的机会。【≤八【≤八【≤读【≤书,▽o√ 而如今呢! 行卷之风大炽! 不行卷,不足以中进士! 不以才华论英雄,只以家世论高低! 每到科举之前,各地学子齐聚都城,扎堆于权贵们前,张扬于显贵酒宴,家世好的、关系近的,可以在饮宴之上哗众取宠,家世低的,关系远的,只能在角落中唯唯诺诺,至于寒门子弟,只得在大门之外感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便是我大唐科举之现状! 这还是我大唐立国之后推行科举的本意吗!?如此行止,与魏晋举荐何异!? 朝廷选中司勋员外郎主持科举,不看诗文只看人名,此人有耳闻,取中,没听说过,不取! 既然如此,何必让我等赴考学子书写诗文?直接将姓名、家世写成名录,请司勋员外郎直接点选即可! 最可气的,是如此选中的进士,在考试之后,还称呼司勋员外郎为‘座主’! 何为主?生杀予夺! 全天下之主,只有一人而已,司勋员外郎一个小小六品官,何德何能以‘主’为名!? 既然他是座主,又将陛下置于何地!? 故而,谢某要状告裴相、张相、李相,要状告吏部上上下下的一种官员,尸位素餐、毫无作为、公私不分,致使行卷之风在我大唐愈演愈烈! 今日陛下若不能痛下决心、革除时弊,我大唐科举早晚名存实亡!岂不是要寒了天下学子的一颗向学之心!?” 谢直也是真憋坏了,一张嘴就跟机关qiang一样,当当当这一顿喷,喷得偏殿之中所有人脸上都讪讪的。 道理肯定是这个道理,现象也是这么个现象,大家都心知肚明,却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一个个都在那装糊涂,反正大唐行卷这种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是在我任上才有的不是?拖一拖吧,看看后任能不能有什么好办法啥的……至于我,嗯,先当不知道吧…… 结果,谢直一顿机关qiang扫射,把这种得过且过的遮羞布打了个粉碎,这些朝堂之上的大佬,这回想装糊涂都装不了了! 张九龄当先出列,向李老三行礼请罪,“臣……失察,请陛下责罚……” 大唐右相这么一带头,别人也待不住了,一个个都出列请罪。 李老三也是无奈啊,这些人都是朝中大佬,一个个都是当之无愧的朝廷栋梁,还真能处罚不成?不但不能罚,还得哄着点…… “行卷之风,确实不正…… 张相不必如此,这也是积重难返啊…… 咱们不也是临到科考才更换了司勋员外郎,不就是为了杀一杀这种歪风邪气吗?” 李老三的话还没说完,谢直就是一声愤恨的冷笑。 李老三这就有点不乐意了,你小子懂点事儿啊,别以为你一次上告逼得朝堂大佬请罪就厉害了,我说话的时候你也敢插嘴,真拿皇帝不当豆包是吧……不是,拿豆包不当干粮是吧!? “怎么?谢直谢三郎是吧,你还有话要说?” 谢直今天彻底疯了,管你是皇帝还是宰相,今天我先痛快了再说! “谢某还要告!” “哦?告谁!?” “谁举荐的李昂主持科举,我就告谁!” 李老三都傻了,还有这么告状的? “哦?这么说,你不知道是谁举荐李昂升任司勋员外郎的?你又要告他什么?” 谢直道:“谢某要告他识人不明!” 李老三问:“怎么个识人不明?” 谢直把自己的试卷掏出来了,往地上一放,“此乃谢某在今天进士科考试中的试卷,被李昂员外郎扔到地上,连通谢某一起,赶出了科举考场!” 卢奕离得近,一看地上的试卷,瘦金体历历在目,上面还有朱笔画下的一个大大的叉。 所有人都无语了,按照规定,考试过后,片纸不得带出考场,这不仅仅是对考生的要求,也是对主考官等监考人员的要求。 为啥? 你得存档啊! 谁谁谁考中了状元,有人不服,闹到朝堂之上,你主考官得把人家的试卷拿出来让大家去评判,甚至要把这试卷张贴到皇城之外,让天下人评判,如此,才能证明你的公正无私。 同理,谁考不中进士,他的试卷也得存档,也得防着人家闹腾啊,事实上,得了状元的,有几个闹腾的,还不都是落第的学子在折腾。 现在可好,谢直被轰出考场敲响了登闻鼓,这就是闹腾的标准模式了,结果,试卷就在人家自己手里面,这让朝廷多被动? 而能够举荐一个让朝廷被动的人去主持科考,不是识人不明,是什么? 结果,就有人出面领罪了。 “臣……失察,请陛下责罚……” 谢直一看,正是偏殿之中唯一不认识的那位紫袍官员,不过后来听了其他人的言语,也明白了他的身份。11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84章 大唐奸相 李林甫! 大唐奸相啊,宗室,为人阴柔狡诈,不学无术却精通音律,颇得玄宗李老三的喜爱,继任张九龄为相十九年,也专权了十九年,闭塞言路、排斥贤才,和杨国忠一通神配合,导致大唐纲纪紊乱,最终促成了安史之乱。▲-八▲-八▲-读▲-书,◇o≧ 谢直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位大唐奸相的资料,心中了然,怪不得李昂那个德行,原来是你推荐的啊,果然,沾上你,准没好事! 这个时候就看出李林甫和张九龄不一样的地方了,人家张九龄被谢直拿机关qiang扫了一顿,不高兴归不高兴,却听出来其中的道理,仔细一想,身为首相,还真得为“大唐行卷之风愈炽”负责,想天子承认错误的时候,满腔的真诚。 李林甫呢?虽然也认错了,却还有些不甘心,认错之后,还没等天子说话,就再次开口: “启禀天子,谢直能够把试卷拿出考场,确实是李昂监管不力,不过呢……咱是不是也请御史台出面探查一番?看看到底是李昂亲口让谢直带出来卷子,还是……” 后面没说,但是谁都听得明白,这是李林甫怀疑谢直私自将试卷带出考场,然后诬陷李昂…… 谢直顿时冷笑,大唐奸相果然名不虚传呐,要是一般人,还真备不住让你糊弄过去,可惜,谁让你有个猪队友呢? “李相这是怀疑在下喽?也罢,谢某人自然不怕御史台探查,是是非非自然难逃众位御史的法眼,不过呢,在御史探查的同时,谢某倒是要请教李相一二?” 李林甫一看,哟嚯,你这个小子胆子是大啊,怪不得敢敲登闻鼓,我就提出一个疑问,你就把矛头对准我了?行,你问吧,我倒是要看看你能问出什么来? “请问李相,科考之时,或有学子有幸亲耳听到主考官当面品评诗词,这个品评的过程,自然是在学子交卷之后,那么,在这个品评的过程中,这试卷,是在学子手上还是在主考官的手上?” “当然在主考官手上。】9八】9八】9读】9书,2≧3o↗”要不然呢,在学子手上,那还如何品评,等着学子亲自念出来吗?别忘了那可是考场,主考官听见了,其他的学子也听见了,abbac……哦,我知道这道题怎么做了…… 谢直又问:“品评过后,主考官或点中画圈,或不点中画叉,都是主考官一言可决,请问李相,在这个过程中,试卷会不会从主考官的手上回到学子的手上?” “……”那根本就不可能,按照规定,不管什么结果,都得存档了,再给学子是几个意思,人家一看这题错了,欸,当时我就在a和c之间犹豫来着,现在a错了,那就是c了?改了它!然后在拿给主考官……这特么可能吗? 李林甫不说话了,谢直却没有放过他,继续问道:“也就是说,自从交卷那一刻起,谢某的试卷已经到了主考官的手上,再也不能重新回到谢某手里的可能,请问李相,谢某又是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试卷带出考场的呢?” 李林甫:“……”行,你说的都对行了吧?我没话说行了吧? 他这一沉默,早就看他不顺眼的严挺之可逮着机会了,故作发怒状,训斥谢直。 “糊涂!科场之事怎么询问李相!?你不知道李相没有进过科场吗!?” 前文说了,李林甫不学无术是有名的,能当官,是因为他本身是宗室,走得是门荫一类的路数,能当大官,是因为他善于钻营,他这个出身呢,自然不得传统士大夫的看重,没有经历过科场,也一直被人诟病,甚至成了人家李林甫一声难以承受之痛,结果被严挺之当面戳破,顿时脸红得跟一块红布一样。 严挺之一见,心里别提多痛快了,向天子叉手为礼。 “启奏陛下,李昂不顾朝廷典章、肆意妄为,已成事实,臣请罢免其司勋员外郎之职,另选贤良主持科考!” 李林甫一听就急了,当初李昂能当上这个司勋员外郎、主持开元二十三年的科考,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促成的,虽然李昂这个猪队友实在气得人头疼,但是也不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免去啊,他必须试着抢救一下。 “启奏陛下,科举一事,事关朝堂威严,如何能够临时更换?如若如此,朝廷信誉将荡然无存……” 结果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得谢直就幽幽地插口道: “谢某科场交卷,却被李昂赶了出来…… 听说谢某要敲响登闻鼓鸣冤,李昂不顾判卷,亲自跑到皇城门外阻拦,还说什么万事好商量,要谢某将试卷还给他,说谢某诗文或有可取之处…… 其前倨后恭之丑态,被皇城门外成千上万的学子看在眼里……” 李林甫一听,眼前顿时一黑,李昂!猪队友!纯种的!你错就错了,抗住了啊你倒是!你抗住了咱们也能想办法,你跑谢直那去要卷子是几个意思!?还前倨后恭,还让上千学子都看见,我特么…… 张九龄一听这个,顿时就怒了,这还有个屁的朝廷威严!这要是让李昂继续当主考官,那才是让朝廷威严荡然无存呢! “臣请罢免李昂司勋员外郎,另选贤能主持开元二十三年科举!” 李老三听了谢直介绍情况,一张脸也黑下来了,从牙缝里面蹦出来一个字! “准!” 随后愤愤不平地补充,“着御史台查问!” 卢奕身为御史台的二把手,自然当仁不让,上前一步。 “是!” 随后略略沉吟之后,开口问道: “李昂卸任司勋员外郎,但不知何人接替他主持开元二十三年的科考?” 李老三一听,目光转向张九龄,人家到底是成熟的政治家,提出问题的同时,也准备好了解决问题。 “可命原司勋员外郎、现吏部本司郎中孙逖,兼管开元二十三年科举。” 李老三一听,有理,人家孙逖主持开元二十二年科考本来就挺好的,这是朝廷考虑杀一杀行卷的风气,才把今年的主考官换成了李昂,可惜,所托非人,既然现在李昂不成了,就把孙逖再调回来呗,正好他还有经验。 “准!” 说着,还瞪了一眼李林甫,你瞧瞧你推荐的这个人,耽误事! 一边的卢奕听到这里,不由得长长出了一口气,他一直担心谢直,这回好了,李昂被告倒了,他既然倒了,就说明谢直告得没问题,至少状告李昂是没有问题的,如果现在能够收场的话,就可以全身而退。 哪想到,谢直人家根本没准备见好就收,反而要乘胜追击! “启奏陛下,谢某还有话要说!”11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85章 糊名 还有话说? 卢奕听了心里就是一忽悠,别说了啊!咱见好就收多好!?你不就是被李昂轰出了科举考场吗?现在一顿登闻鼓,直接把他的司勋员外郎都告没了,这就是大仇得报了,相当可以了啊!还折腾个啥!? 却说李林甫被李老三瞪了一眼,心中也是不停地打鼓,他本来就不是正途出身,一身荣辱全凭天子喜好,怎么敢承受李老三心中的埋怨?现在一听谢直还有话说,顿时怒从心中起,都是你!李昂等罪了你,你就告李昂去呗!干嘛还非得拉上我这个举荐之人,有病吧你! 一念至此,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对谢直说道: “汜水谢三郎是吧,且不忙说其他事,先说说你刚才上告了多人,如今却只查实了司勋员外郎一人,其他人呢?难道你不告了?” 谢直一听就明白了,这货!这是没憋好屁啊!自己前来上告,虽说告了一串吧,但是最终的落脚点,肯定是李昂啊——别人他想告也没接触啊,人家裴耀卿裴相现在还在河阴县建设河阴仓呢,人家都大半年没回洛阳了,谢直告他,疯了吧?——所以自己告倒了李昂,这便是他的成功了,你李林甫这是心怀怨怼,才把其他人也带了出来,你就是诚心要整治我一个诬告之罪! 但是,我能让你如愿吗? “李相何必着急,谢某此来,就是要告所有与大唐科举的相关人等,区区一个李昂,有资格让谢某人敲响登闻鼓吗?” 李林甫都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顿时一愣,嚯,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好,来吧,我听听你到底要告个什么。∷八∷八∷读∷书,2∞3o≠ 只见谢直再次向天子行礼,开口说道: “谢某状告与科举相关的一干人等,就是因为他们尸位素餐,一个个虽然知道行卷之风对我大唐的影响,却听之任之,不思如何去改变,却指望这能够选出一个两个方正之人去主持科考…… 这是懒政! 这是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的拖延! 他们就是想暂时维持住如今的态势不再恶化,等到他们卸任之后再也事不关己的不作为! 这样的人主管这我大唐科举,难道还不能让谢某人告上一告吗!?” 李老三听了都愣了,这位汜水谢三郎是真敢说啊,懒政、拖延、不作为,可不就是尸位素餐吗?真要把这些罪名落实了,自己这个皇帝想不处罚都不行了。▲≥八▲≥八▲≥读▲≥书,√≧o 旁边的卢奕却真急了,这孩子,嘴上怎么一点把门的都没有啊!? 李林甫听了却是大喜,这小子就是疯了!大唐立国百年,行卷成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多少朝堂重臣想要改变却力所未逮,还不是一拖二拖地拖到了现在?你现在把这个盖子给掀开,除了让大家脸上难看,还能有什么作用啊!? “怎么说,三郎有办法为大唐解决这行卷之风?” 李林甫一句话问出来,嘴角的轻笑都快压抑不住了。 谢直很是深沉地看了他一眼,双眼微眯,然后才转向李老三,说道。 “糊名。” 糊名?啥意思啊?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之间谢直从自己的试卷上撕下来窄窄的一条,往自家名字上面一罩。 “行卷之风大炽,就是因为主考官能够在阅卷的过程中看到考生的名字,考生的名头大,主考就回详细品味,考生的名头小,主考官就会范范一看…… 糊名。 把所有考生的名字都遮挡住,主考官看不到考生的名字了,自然就会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查阅诗文本身上去……”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这个办法……好啊!而且实行起来也是不难,当真是一个好主意! 只有李林甫还不甘心,突然问道: “若有考生自行交卷呢?” “不许!必须等考场吏员全部糊名之后统一收取试卷……” “如果主考官认识考生的字体呢?” “就算认识,他又能认识几个?实在不行,在统一收取试卷之中,请文吏将所有试卷抄录一遍,一份试卷不过四五百字而已,抄录一番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如果……” 李林甫还在再问,张九龄却说话了,感慨的意味颇重。 “这个方法,确实不错啊…… 让我等痛疼不已的行卷之风,虽然不见得能够因此杜绝,却也能够得到足够的控制,效果堪称立竿见影…… 可笑我朝诸多重臣,竟然连这个小小的办法都想不到……这么看来,谢三郎状告我等尸位素餐,确实不怨啊……” 说到这里,张九龄再次向天子请罪。 “臣等愚钝……” 其他人也不得不请罪。 李老三怎么会惩罚他们,现在高兴还来不及呢,他是皇帝,是大唐的第一责任人,还能不盼着大唐好啊?糊名这种招数,只要切实有用,他管你是谁提出来的。 “既然如此……这糊名,可用?” 张九龄点头,“自然可用……臣请于开元二十三年其他科目的考试中试行,如若真实有效,还请推行天下……” 李老三点头,那今年的进士科考试已经考完了,咱怎么弄啊? 君臣们一番商议,最后得出个结论,反正主考官也换了,无论如何也得重新判卷,既然如此,索性就在进士科的考试中开始糊个名,让孙逖那边加加班,问题也应该不大。 众人讨论完了之后,都长长出了一口气,大唐行卷的这种风气,实在是让人头疼,在场的朝堂大佬里面,除了李林甫这样的二混子,谁不希望能够从根本上扭转?现在谢直提出来的这个办法,初步看着应该有效,众人一个个都心怀期望,都盼着糊名、抄录等技术手段能够达到预期的效果。 当然,这种事,必须得经过时间考验的,再着急,也没用。 不过呢,眼前就有一件紧迫的事情要处理了。 谢直,怎么办? 李老三沉默,张九龄沉默,众人都沉默了,这谢直,还真不好处理,奖励吧,没理由,糊名这事必须等到切实有效之后才能谈如何奖励,但是要是不奖励,好像也有点说不过去啊,人家冒着前程尽毁的危险敲响了登闻鼓,又是检举李昂,又是为朝廷提供新办法的,就这么放他回去?不像话啊…… 就在此时,李林甫却双目闪动,突然出列,向天子建言。 “臣,请重责汜水谢直!”11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86章 十年之内不得作诗 重责谢直!? 所有人都是一懵,我这还琢磨这么奖励呢,你却要求重责?难道是我错过了什么吗? 严挺之和卢奕顿时不干了。 严挺之:“谢直检举司勋员外郎李昂,避免他主持科举恣意妄为,使我大唐贤才不会沉沦下僚,有功无过,如何还能重责?” 卢奕:“谢直所献“糊名”之法,有可能从根本上扭转我大唐行卷之风,只待试行结束,就该大肆封赏,如何还能重责?” 两个人说的义正辞严,气势如虹。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天子李老三却沉默了,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拿出态度来。 李林甫一见,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一半。 谢直一见,顿时了然,李老三这是闹脾气了!你就想吧,人家是皇上不假,下了班正在后宫休闲呢,结果被自己一顿登闻鼓给敲出来加班,他能高兴得了吗?然后自己这一连串的上告,虽说给他留了面子,但是他还能不明白他是第一责任人吗? 先是“被加班”,然后又被人指着鼻子一顿怼,搁谁也闹心啊,更别说人家是皇上,多少年来都不一定有人能够不顺着他的心意?行了,正事到底有用没有的,先不说,单说情绪,李老三肯定不高兴啊。 想到这里,谢直不由得看了李林甫一眼,要真说起对李老三的了解,严挺之、卢奕他们和李林甫相比,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的选手,你俩还没看出李老三不高兴来,还急赤白脸地争论呢,这事儿不是越争竞越麻烦? 果然,李老三这一沉默,李林甫立马乘胜追击。 “谢直有功,自然应赏。 但是功过必须分明! 他身为开元二十三年的赴考学子,在科场上受了委屈,就敢敲响登闻鼓上告与科举有关的所有官员,此例一开,日后科举日,也就是登闻鼓被敲响之日,朝堂威严置于何地?” 严挺之怒了,“谢直献‘糊名’有功……” 李林甫比他脾气还大呢。 “既然有法,为何不早献!? 我听闻谢直师从王昌龄,乃是严右丞开元十五年点中的进士,谢直入洛阳之后,也曾私下里拜会过严右丞,既然有‘糊名’这样的科举良法,为何不提前告知严右丞,非得等到科场大乱之后才拿出来? 难道汜水谢直早就计算到了今天,他早就准备以‘糊名’之法晋身,而不是以科举晋身,既然如此,何必再去考进士科!?” 严挺之一时之间竟然被怼得无话可说,倒不是李林甫这套诛心言论有多犀利,这个说法就是个口水官司,你说谢直早有谋划也可以,你说他临时起意也行,关键不在人们怎么说,在于听话的人愿意相信那种说法而已,真正让他无言以对的,是李林甫很阴险地指出了严挺之和谢直之间的师承关系,这还让严挺之怎么说话啊?你一个劲地帮着谢直讨赏,是不是因为你们之间的私人关系,难道不知道避讳两个字的意思吗? 不光是他,就是卢奕张了张嘴,也不好开口了,他和谢直是亲眷,和严挺之的处境相同,实在不方便再帮着谢直说话。 两人一同闭嘴,将目光转向张九龄,小弟办不了的事,自然找老大出马。 张九龄刚要说话,李老三却突然开口。 “既然如此,就罚谢直十年之内不得作诗吧……” 谢直听了一愣,随即心中晒然,这李老三,还真是小心眼! 十年之内不得作诗?我是要考进士的,不让我作诗,我还怎么考进士,进场之后就盼着不考诗文只考辞赋吗?还有那么考试的!?要是考诗文呢?交白卷? 十年之内不得作诗,这就是让我十年之内不得为官啊! 至于为什么是十年,估计是今天锋芒太盛,李老三这个皇帝想用又有点不敢用,这才定了个十年的期限,估计又是朝堂大佬那种敲打啊磨砺啊的那一套…… 想到这里,谢直抬眼看了看李老三,只见他眼神中带着玩味,好像是一个刚刚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就等着收获恶作剧带个他的快乐了,谢直一见,顿时一声冷笑,你当老子想当官是为了你大唐服务啊?老子是为了跑路!你不让我当我就不当,别看你是个皇帝,这事儿,你说了还真不算! 谢直这边不当事,可急坏了张九龄。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李老三顿时不乐意了,我一个皇上说话都不好使了吗?又没罚他别的,就是不让作诗了,不疼不痒的,怎么还万万不可呢!? 只听张九龄说道: “启奏陛下,今日我与严右丞等人觐见,非是为了登闻鼓一事,而是想到了一个能够大大增加朝廷收入的办法……” 李老三一听,也顾不得和谢直这玩脾气了,连声催问到底是什么办法,张九龄就言简意赅地把盐法给介绍了一遍,听得李老三两眼放光,这盐法要是成了,岂不就是发财了? 只听张九龄最后说道: “陛下可知,这盐法的首倡之人……” 张九龄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突兀地打断了。 “张相且慢!” 张九龄一看。 谢直。 只听谢直直接问道:“不知盐法改革之后,盐价定价几何?” 张九龄脸色一黑,却在谢直直视之中,不得不说道:“定价四十六文!” 谢直哈哈一笑。 “预祝张相盐法改革之事一切顺利! 也请张相别忘了,此事与谢某一文钱关系都没有!” 说完,向李老三行了一礼,说了一句“草民告退”,竟然就这么扬长而去! 所有人都傻呵呵地看着谢直的背影消失在偏殿之外,看门的金吾卫都没反应过来,自从上班一来,就没见过这样牛-逼的“草民”,挥挥手,就向前走,生生把天子和宰相给晾在偏殿了! “狂妄!” 李林甫不干了,刚想给谢直上眼药,就被张九龄粗暴地打断了。 “闭嘴!” 李林甫吓了一跳,一看张九龄,只见他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 就连李老三都吓了一跳,张九龄那是多有风度一个人啊,什么时候脸色这么难看过?而且听谢直临走之前的那句话,这里面……好像还有故事……? 半晌之后,张九龄这才一声长叹,先向天子告罪,然后才把谢直的话说了出来。 “盐法首倡之人,就是汜水谢直。 不过此子以苍生为念,力主盐法改革之后,定价不得超过三十文,甚至在献法之时就曾明言,如果超过三十文,他宁可不当这个首倡之人! 想不到此子年纪轻轻,倒是言出必践!” 李林甫傻了,刚才还说谢直有糊名之法不献呢,转身就被打了脸,人家是不献法吗?人家是看不上科举这点办法,直接献上了盐法!这要是再指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难道所有的好办法都得等着人家谢直献上,你们这些朝堂大佬都是干什么吃的!? 老半天之后,李林甫这才挣扎往回找补: “不过一个首倡之人而已……” 张九龄恶狠狠地说道: “你知道个屁! 盐法错综复杂,其中细节繁复异常,谢直仿佛早就对其研究透彻,三言两语就能确定一个细节,这是首倡之人四个字就能打发的吗? 张某敢断言,相同的定价,在他手里推行,比在别人手里推行,至少要多获利三成以上!至少! 如今天子被你蛊惑,金口玉言谢直十年之内不得作诗,张某还如何请他出手推动盐法!?” 李老三听了,也有点迷,这个谢直这么大能耐呢?刚才没看出来啊,就看见他锋芒毕露了,本想磨砺他一番,结果……这特么不是耽误我挣钱吗!? 随即狠狠瞪了李林甫一眼,你瞅瞅你干的这点事儿! 李林甫顿时欲哭无泪,这小子是特么我克星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87章 放榜 谢直当然不知道偏殿里面的后续,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正所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翻译成现代汉语——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 他除了皇城,天色已然晚了,定鼎大街之上依旧人声鼎沸,数不清的赴考学子聚集到一起,还有人点燃了火把,一副即便犯了宵禁、也到等谢直出来的架势。 他一出门,有眼尖的便齐声呼喊,乱糟糟的,他也听不清,即便如此,他也知道这些人在嚷嚷什么。 找了一个高台跳上去,用生平最大的声音嘶吼。 “幸不辱命!” “天子有令,将在科举中采用糊名、抄录,自今年开始,主考官再也难以看到所有考生名讳,大家以才学论高低,不再以家世分高下!” 一语出口,众人齐声欢呼,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谢直等欢呼声稍歇,再次嘶吼。 “天子有令,司勋员外郎李昂恣意妄为,着御史台查办!” 欢呼声再起! 也有机灵的学子,齐齐望向登闻鼓方向,自从谢直被金吾卫带走,李昂阻拦不成之后就一直等待在那里,仿佛静静等待,就能把这个“噩梦”等醒一样,结果,谢直带回来真正的结果,他的噩梦才真正开始,吓得他两脚一软,直接瘫软在地。 谢直再也没有看他一眼的兴趣,继续嘶吼。 “天子有令,开元二十三年科举如常举行,请吏部本司郎中孙逖继续主持!” 欢呼声……顿时小了很多,不小不行啊,孙逖重新主持科考,很多人都傻眼了,当初一听孙逖升职不再负责科举,那些学子是怎么做的?足足三十七人当场走了个干干净净,就剩下谢家兄弟还陪着孙逖喝酒来着,如今这个结果,他们哪还有工夫欢呼啊,就剩心中打鼓了…… 谢直却不管他们这个,嘶吼完毕,直接跳下高台。 谢正、杜甫、萧颖士赶紧过来把他围住。 谢正最是着急。 “三郎,你呢?没有别的关碍吧?” 谢直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 “为了防止有人效仿三郎敲响登闻鼓,李相提议,天子首肯,令三郎十年之内不得作诗……” 十年之内不得作诗?这算什么惩罚?大唐律疏里面还有这一条呢? 在场都是聪明人,一个恍惚之后,纷纷脸色大变,十年之内不得作诗,就是十年之内难考进士! 这…… 谢正的眼圈当时就红了! 杜甫一声长叹,以gaoguan,敲登闻鼓,能够全身而退,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了,不过十年之内不得作诗……他也不知道这个结果是好是坏了…… 倒是萧颖士最为直接,整衣冠,肃神情,一躬到地。 “三郎为我等奔走,却落得如此结果……我等,谢过三郎!” 不远处有人在打听,更远处有人也在打听……越来越多的人都知道了“十年之内不得作诗”,众人纷纷肃然,一个个整衣冠,肃神情,一躬到地。 “三郎为我等奔走,却落得如此结果……我等,谢过三郎!” 谢直哈哈一笑,刚要作诗一首,突然转念一想,别了,我还是老实点吧……现在不是找事的时候! ………… 十天后,开元二十三年科举放榜。 皇城之外人山人海,进士科、明经科等所有科目的赴考学子,齐聚皇城之外,看着榜单一张张被张贴出来,有人欢喜有人愁,嬉笑怒骂,人生百态,不一而足。 杨铦,也混迹在人群之中,等着进士科的放榜。 十天之前,他是亲眼见着李昂将谢直轰出了科举考场,又是亲眼看着谢直敲响了登闻鼓,得到一个时辰之后,又是亲眼见到谢直全须全尾地走出了皇城,亲耳听闻谢直大喊了三遍“天子有令”。 当时,杨铦的心就沉了下去,如同坠入深渊,一直沉,一直沉…… 对杨铦来说,开元二十三年的这次科考,是他考中进士的最好机会,一来科举就在洛阳举行,他有主场,简直是天命所归,就算李昂摆出一副不接受行卷、不接受请托的架势,也摆不到他杨铦的头上。 不但如此,他还能够隐晦地向李昂嘀咕谢直的坏话,让李昂和谢直势同水火。 在他看来,你谢直再牛-逼,你的身份也不过是一个应考学子,和主考官争斗,你能有什么好? 结果,大大出乎了他的想象,就算在最荒谬的梦境中,他也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现在的问题是,他怎么办? 可别忘了,他杨铦是李昂唯一在阅卷之前点中的进士,现在,李昂连主考官都混没了,他点选的进士,还作数吗? 带着这个问题,杨铦这十天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一会想司勋员外郎点中进士,事关朝廷威严,虽然李昂犯事了,朝廷会不会就这么放过自己,承认了这个进士? 一会想李昂都折进去了,自己能多个什么?要是点选了多人倒是好了,大家商量一番,大不了一起再去敲登闻鼓,把事情往大了闹,总会有个结果的…… 一会想如今杨家让谢直踩到了尘埃之中,眼见着家中女儿都没有好归宿了,说到底就得靠这一辈的男丁出人头地了,自己这里要是连个进士都不是,如何才能保着家门盛名不坠啊? 患得患失,就四个字,可是一仔细琢磨起来,占去了杨铦足足十天的时间,到了最后,千丝万虑会同到了一起,变成一股彻骨的仇恨! 谢直! 都是你! 杨铦最后只能依靠这愤恨激励自己,只要我中了进士,你看我让你家破人亡的!你谢直不是十年之内不得作诗吗?好!这就是十年之内难以为官,我拼着耗尽杨家全部资源人脉,也要拦了你的上进之路,然后看我如何调理你的! 就这样,仅仅十天时间,好好的浊世佳公子,生生熬得脱了相,要不是心中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他真不见得还能自己爬起来到皇城看榜。 进士榜出来了! 杨铦一看,眼前就是一黑。 状元,谢正! 怎么是他!? 杨铦恨不得大喊一声,“有黑幕!”,肯定是孙逖因为谢直得以再次主持科举,出于投桃报李的心态,这才要照顾谢家兄弟,可是谢直又把试卷带出了考场,无论如何也失去了今年考中进士的资格,这才让孙逖出于补偿的心理把状元给了谢正! 一定是这样! 杨铦想大喊,却根本喊不出来,因为他注意到,身边其他看榜的学子,根本无动于衷,人家谢直为了个大家争一个公平的考试环境,硬生生地被天子下令十年之内不得作诗,现在谢家人得了个状元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能考上进士的,都算是承了人家谢直的人情,怎么说话?身体力行地表演一下什么叫忘恩负义吗? 没考上进士的……你连进士都没考上,还管谁是状元!?争着卖白菜的钱,就别操卖白面的心! 杨铦见状,硬生生地把一口恶气憋了回去,好,咱们来日方长,我先看看我自己的…… 可惜,他把进士榜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依旧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 这么说……真的没中么…… 杨铦顿时失魂落魄,一时之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也懒得去管到底谁是状元了…… 就在此时,又有榜单张贴,杨铦下意识一看,哦,明法榜啊……再一看榜首…… “噗……” 一口鲜血就喷出来了! 明法,榜首,汜水谢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88章 怎么还不安排我做官? 科举放榜之后,纷纷扰扰的开元二十三年科举考试也算是尘埃落定。↙八↙八↙读↙书,※o◇ 自然几家欢喜几家愁。 没考上的,一腔悲愤一壶酒,酒醒之后再去考虑何去何从,是继续考试啊还是另谋生路,是在洛阳求学,还是回家攻读? 至于考上的,那就得意了,洛阳城的二月正是地气渐开的时节,虽然还不到草长莺飞的时候,却也有春风撩动,那真是一日看尽长安花……不是洛阳么?老子高兴,也把洛阳当长安! 在这一场场饮宴欢歌之中,有一个名字被反复提及。 汜水谢直。 没有他,就没有三道“天子有令”! 没有他,就没有科场的公平! 没有他,就没有我等寒门子弟与世家公子一较长短的机会! 当然,也有人说谢直这个那个,顿时就会招来群起而攻之——要没有人家那么一路折腾,我考得上进士吗,你说谢直不好,那这个进士呢,还不得被弘农杨氏的杨铦挤下去?你安的这是什么心? 好吧,反正谢直的名头在洛阳城中一时无两,就连主持科举的孙逖恐怕都比不过他。 至于他本人嘛,倒是再一次销声匿迹了。 他人呢? 跟家躲着呢呗。 按照谢璞谢二爷的原话—— “太招摇了! 你看看你就考个试,弄出多少事情来? 先是把主考官骂得掩面而逃,后来又被轰出了考场,最后一通登闻鼓,敲掉了李昂的司勋员外郎不说,还把人家敲到御史台去了…… 最过分的,连累得政事堂三位相公、尚书省一连串的官员罚俸半年! 全天下就没你这么能折腾的! 你给我在家好好消停两天吧,你二叔就是个河南府的法曹参军,真扛不住你这么路子折腾!” 这个道理,谢璞不说,谢直也明白,而且谢二爷也没把话啊说透,真正“招摇”的,不是这通折腾,而是“明法科的榜首”。⊙√八⊙√八⊙√读⊙√书,2●3o≥ 事情办得倒是很顺利。 谢直本来就是国子监明法科出监考试的头名,天然就获得了参加尚书省明法科考试的资格。 在他考进士无望的情况下,怎么办? 考明法呗! 报名,户部归严挺之这个尚书右丞管,想不认谢直这个报名也不行啊。 考试,谢直满脑子都是唐律疏议 判卷,孙逖能够重新主持科考,正是拜了谢直所赐,咱也不用刻意照顾,起码不会给他设置障碍吧。 结果,硬生生就给考出来一个明法科榜首! 这个结果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 好家伙,天子刚刚说了,“十年之内不得作诗”,你嘞转身就考了个明法榜首出来! 是,明法科倒是不用作诗,但是是那么回事吗!?人家李老三是那个意思吗? 您这特么是跟谁对着干呢? 合着您当初考进士是虚晃一qiang啊?谁家考科举还玩兵法啊!? 严挺之一个劲埋怨孙逖,你脑子有水吧,你就算是真喜欢这小子也没这么办事的啊!你点中他不就行了,干嘛给个他个榜首?嫌事儿小是怎么着!?你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准备坑他!? 孙逖还满肚子委屈呢,我倒是想给他个低名次,可是我也没办法啊,明法科就是考律令,这东西跟作诗又不一样,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人家谢直一来没有用错律令,二来判罚也没有问题,你让我扣分,我扣什么分?总不能是卷面分吧?我能瞪着眼说瘦金体不是好字吗? 好吧,不管怎么说,谢直虚晃一qiang,得了明法科的榜首。 是好事吗? 当然是好事了,谁考了第一还不高兴几天啊? 但是谢直也得避讳着点儿,谁让咱们虚晃这一qiang,是晃了李老三一脸呢? 所以,就在家待着吧。 这一待,可就无聊了。 以前吧,没考试之前,好歹还能看看书呢,现在考完了,还看个屁啊? 二叔谢璞,上班。 二哥谢正,天天喝酒庆功。 姨娘冯氏,家里一大堆事情需要她来操持。 谢直总不能天天陪着小岚儿玩吧,一天两天还行,时间长了,咱不成幼儿园老师了? 另外谢直说是在家待着,其实也是在等待一个消息。 啥消息? 等着吏部的人过来通知他去选官啊! 咱费劲吧啦地进行科考,图的是什么,不就是想当官吗?要不谁费劲干那个!? 可是,这人怎么还不来呢!? 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谢直一想,得,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呗!本来就是自己的事儿,自己上点心,不丢人! 一想到这里,谢直也不在家躲着了,出门,直奔尚书省吏部本司……郎中的家里。 这是给自己跑官去,哪有奔单位的,当然得去领导家里拜访啊。 至于这位领导,巧了,尚书省吏部本司郎中,正是孙逖。 如今孙郎中府前可谓车水马龙,如果说谢直如今在洛阳城中声明显赫,那么孙逖郎中就是炙手可热了,你想,主持科考的是他,支持选官的还是他,体制外向体制内转化的两道大门,全由他一人把持,也就是人家孙逖郎中职位略低,这要是再高点,“权势滔天”用在他的身上都没问题。 谢直到了孙府,自然不用像其他人一样排队等候,和门房打了一声招呼,孙府老官家就亲自迎出来了,谢直甚至找到一种当初严挺之硬闯张九龄府邸的kuaigan,想不到我谢直也有今天,朝廷大佬的府邸想进就进,嘿,真痛快! 结果,这种kuaigan,仅仅维持到见到孙逖的那一刻。 谢直刚隐晦地说出来意。 孙逖笑得差点从胡床上翻下去,就连引路的老官家也笑得直咳嗽,鼻涕眼泪在胡子上糊了一把,这都没耽误他笑不可支,谢直狠狠瞪了他一眼,这老头,真脏。 孙逖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意,这才问道: “如何选官,王昌龄都没有教过你吗?” 谢直难得地老脸一红,当初离开汜水前来洛阳考试,人家王昌龄就根本没琢磨着谢直能考上,所以考试之后如何选官,根本没兴趣告诉他,不过这些话我会说!? 孙逖见谢直沉默,又是一阵大笑,随后才说道: “谁告诉你考上科举之后,马上就能当官的?” 谢直一听这个,顿时傻了。11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89章 大唐为官之道 进士及第,直接授官,一甲进士入翰林院、二甲、三甲进士六部观政,本年后二甲留京,三甲出外。八八读书,o 那是明朝 大唐就不是这规矩。 在大唐,你科考及第,不管是进士还是明经,这叫有了出身。 有个专用名词“释褐”。 啥意思 先说“褐”,这就是一种颜色,一种衣服的颜色。 大唐对衣着服色,根据社会等级,做了划分。 三品官,紫。 五品官,红。 七品官,绿。 九品官,青。 老百姓,褐。 商贾、屠户,黑。 皇帝,当然是明黄了。 乱不 按照“士农工商”来说可能更清楚一点。 “士”,在大唐对应的就是官员阶层,其内部自有其他划分。 “农”,在大唐对应的就是普通老百姓,穿褐。 “工”,是工匠,代表为“屠户”。 “商”,自然是商户了。 “工”和“商”穿黑色。 那有了出身,为什么叫“释褐”不叫“释黑” 因为在大唐,匠户、商户,不得参加科考知道李白才华光耀千古,却一生没有进入科场不就是因为他家本是陇西商户,妄称自家是宗室,那是他家到了蜀地安家之后的粉饰,不敢进场科考,就是怕被户部查出来跟脚封建主义害死人啊 扯回来,顾名思义,释褐,就是让你把褐色的衣服脱下来,换成别的颜色,说明你已经不是老百姓了,但是,没说你能穿青色还是绿色,为啥,你还不是官身。八八读书,23o 直白一点,预备役官员。 划重点,预备役。 就是说,你还不是 那么预备役多长时间呢 按照大唐的规定,进士预备役三年,明经预备役六年。 谢直一听就怒了,怪不得都让我考进士,不让我考明经呢,这里外里就差了三年呢 孙逖却摇了摇头,少年,你想的倒是美,你以为就差这三年时间吗 按照大唐规定,官员四年一任。 比如你在那个偏远县城当了一任县尉,四年过去了,政绩不错,口碑不错,考核不错,你以为你要升官 no 继续转入预备役 这叫“待选” 待选多长时间呢刚才不是说了吗,进士出身三年,明经出身六年 到了时间再来吏部,吏部把你上一任为官的档案调出来一看,哟,这是个有能力的官员啊,行,根据考核,给他升官,再派你个偏远县城,当县令去吧您嘞。 然后又是四年,又是待选,周而复始 所以,进士出身,和明经出身,真不仅仅相差三年,而是相差三年的整数倍,具体多少个倍数,就要看你这一辈子究竟做过多少任官了。 谢直怒不可遏,这么说,我费了这么大劲考了个明法,要六年以后才能选官 孙逖摇头,你不用,明法和进士的待遇一样,也就是三年 谢直还怒,三年也不行啊,当了官,四年,回来就我就“被放假”了,而且是一放假就三年,这谁受得了我这一辈才有多少个三年我可是想全心全意地为大唐服务啊,难道就不能让我终身为官吗 孙逖,你想终身为官,也行啊,早点成为五品官,你就可以终身为官了,因为成了五品官,不到四年任期呢,基本都因功调动了,就算你干满了四年,皇帝也会考虑给你换一任官职,基本上可以稳稳当当地当一辈子官了。 谢直一听,这还不如后世呢,后世考上个公务员,基本就是一辈子铁饭碗了,在大唐考了科考有了官身,干几年歇几年,卧槽,这官当得怎么跟闹着玩一样 至于五品官什么的,那就更扯淡了,大唐官品是九品三十阶,从最下面往上数,从九品下、从九品上、正九品下、正九品上足足十六阶才能到从五品下 谢直一算,一阶就得年,两阶就是年,就算一切顺利,十六阶全部走完,112年好得很,现在自己十九岁,想做到五品官,得活到131岁那我还要个屁的终生为官啊,我特么早进棺材了 谢直说了,我就不信了,大唐的五品官全是这么熬上去的那皇帝论政的地方也别叫金銮殿了,干脆叫长寿殿得了,一群百岁高龄老人聚集到一起,还论个什么今天你尿裤子没 孙逖哈哈大笑,知道为什么五品以上官员为官一任,基本不到四年就升迁了吗,因为人家已经进入了皇帝的法眼,有政事堂相公为他们请功,同时拟定升官的请示,皇帝一看,确实不错,行,要不专门用“册”,要不专门下“制”,单独针对一个人,给他升官。 而六品以下官员呢,从任免程序上就不一样。 先是吏部本司组织这帮低层官员选官,然后上报政事堂,门下省看了没问题,再上报给皇上,皇上一看,我去,这就是吏部递送上来的人员名单,上面分门别类地写了好几十个人名和他们对应的官职,弄不好皇帝一个都不认识,但是也没关系,反正是低层官员,就这么着吧,然后御笔亲批一个“准”,就算给这帮人授了官了,这叫“旨授”。 就从这个任免程序上来看,你就能看出皇帝对你们多不走心 那低层官员里面,他有走心的没有啊 有。 九品的校书郎、正字。 八品的左右拾遗、左右补阙。 七品的监察御史 六品的尚书省各部员外郎。 都是皇帝单独任命的。 事实上,大唐朝堂上的五品以上官员,要不是确实有突出功绩的,不升官都对不起观众的那种,要不,就是释褐就是上述官员其中一员的,然后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转悠,过两年一升官,过两年一升官,慢慢地不就成了五品以上官员了。 谢直一听,哦,原来还有这种套路啊,你早说啊,我还以为,这一辈子就这么胡混过去了呢,欸,孙郎中,您看看我,是不是骨骼清奇,是不是可以直接选官个正字、校书郎啥的 孙逖微微一笑,一句话就击碎了谢直的所有梦想。 “想要释褐正字、校书郎,甚至左右拾遗、补阙,也不是没有办法,最基本的要求进士出身” 谢直顿时没词了,刚才孙逖说明法和进士的待遇一样,也是三年一选,他还暗自窃喜来着,早知道这样,早就考明法了,谁费劲去考进士啊 结果万万没有想到啊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孙逖也是把谢直逗了个溜够,这才提出他早就为谢直准备好的办法。 “有办法考制科”11 天津https:.tetb.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90章 制科,我不考 大唐科举分为常科和制科。八八读书,o 什么进士、明法、明经,这些都是常科,什么意思,常设科目,尚书省每一年都组织考试。 制科呢 “制”,皇帝单独下令的一种文书。 制科,皇帝觉得最近这两年朝廷选拔出来的人才,好像没有几个才华横溢的,算了,亲自下制,在全国范围内招聘,有没有言辞华丽的啊,来吧,考试,今年在常科之外增设一个科目,就叫“宏词科”吧,因为这种招聘的命令都是通过“制”这种文书来传达的,所以叫“制科”。 制科在大唐多不多 那真是多了去了 光各种名目,终唐一朝,六百多个你知道皇帝的脑洞开在哪啊像开元二十三年年初时候,皇帝下令,让五品以上清贵官和各州刺史一人推荐一个,“可堪牧宰”,这就是“牧宰科”了。这就有点扯淡了,光看这个科目,这是选拔宰相啊,你要是考中了,就直接能进入政事堂办公闹呢 当然,制科最多的,还是“宏词科”和“拔萃科”。 那制科相对于常科,有什么明显的优势没有 答案是,优势大了。 咱们从几个维度来介绍。 第一个,关注者的层次。 制科的发起就是皇上,当然也是人家最关系的,跟那种把常科甩给尚书省吏部一个六品官员,完全就不是一个感念,考上以后就算进了天子的法眼,以后的升迁,不在话下。 第二个,人数。 每年制科,能考过的凤毛麟角,最多二三个,平常的时候,就一个,那是真正的宁缺毋滥。 第三个,授官。 三个字就能说明白,不守选 考上制科,直接授官 第四个,品级。八八读书,o 考上制科,天然比进士高一级,刚才人家孙逖说了,进士出身最理想的释褐官职,是正字、校书郎,这都是九品官职,但是要考上制科呢,八品的左右拾遗、补阙正在向你招手。 如果说考中进士仅仅是有了个出身,那么考中制科,才算是拿到了官员终身的饭票。 正是由于制科如此牛逼,孙逖才会劝说谢直去考。 “三郎,你如果想直接为官的话,没别的说的,考制科去 正好,今年天子有令,要重开牧宰科,以你的那一篇盐法,朝廷不给你个头名都说不过去。 据我所知,张相和严右丞手里的推荐名额还没有给出去呢,你只要上门一说,他们必定会给你。 你想,这是多好的事儿啊 上门要了名额,考试的时候,直接把你的那篇论盐原封不动地往上一抄,头名到手 然后我这边再推荐一下,不管是拾遗,还是补阙,终归有你一席之地啊。” 谢直听了,却没说话,眯着双眼一个劲地看孙逖,看了半天,都快给人家孙逖看急眼了,这才开口问道: “孙郎中,恐怕,这条路,不是您给我选的吧” 孙逖听了,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变红,最后竟然长叹一口气。 “都说三郎聪慧异常,以前孙某还不信,今日见了,果然如此。 嘿,也怨我以前全被瘦金体遮蔽了双眼,竟然没有看出你汜水谢三郎的这一幅玲珑心肝来。 怎么,我是哪里漏了破绽” 谢直就这么看着他,不说话。 孙逖又是自失地一笑。 “罢了,管你哪里看出了端倪,反正也没瞒过你 我便与你实话实说了吧 不错,正是严右丞交代我如此说的,实不相瞒,他亲口对我说了,他手中的那个推荐名额,就是给你留下的,你要是不要,他宁可作废,在他看来,如今谁都没有比你更有资格可堪牧宰” “因为盐法”谢直嘴角含笑,轻轻问道。 “因为盐法”孙逖郑重点头,“孙某也是在近日才从严右丞那里听闻了盐法的前因后果,也不得不为三郎感叹,果然是国之良策 也正是如此,孙某这才从严右丞那里接下了这个任务,要说服你去考牧宰科” 谢直一看孙逖又要劝说,赶紧把他打断。 “孙郎中,你既然知道了前因后果,想必也知道谢某当初的那句话吧 只要盐价定价超过三十文,盐法与谢某一文钱关系都没有 如今张相定盐价为四十六文,何必还要谢某出面呢” 孙逖听了,不由得摇头苦笑。 “你这又是何苦盐价定价四十六文,也没有一文钱落在张相的口袋中,他也是一心为公,你和张相不过是理念不合而已,何必摆出这幅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子 你就不想想,如果是别人来推动盐法,四十六会不会变成五十六到了那时候,还不是百姓受苦 如果要是你来主持推动盐法,难道就不能讲四十六变回三十吗” 谢直点头,然后摇头 “孙老大人啊,您说的这个,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是事情并不是那样啊。 谢某是谁,不过是盐法的一个首倡之人,除此之外,明法榜首又算得了什么,现在连个官身都没有,让谢某主持推动盐法,可能吗 就算张相确实看中谢某,如何推动盐法,恐怕也会找一个老成稳重之官员出面,然后让谢某从旁襄理。 然后呢 须知盐法一旦推动,其间有多少利益,恐怕天子都要动心 你说,我一个个小小的谢三郎,挡得住那些豺狼虎豹吗 朝廷的豺狼虎豹一拥而上,我谢三郎说我怎么当官的事吧 孙逖没好气地说道: “让你等,你不等。 让你考制科,你不考。 你还想现在就当官 那还有什么说的只有一条路了,考吏部选”11 天津https:.tetb.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91章 吏部选,就它了! 啥叫吏部选 前文说了,六品以下的官员任免,除了特殊的那几个,都要到吏部选官。 可是有几个人能有信心自己一定能活到131岁的但是人家不是进士出身就是明经出身的,都想为大唐服务终身,人家不想放假,就像当官,怎么办 吏部也不能寒了这帮上进官员的心啊有招吏部选 不管你到了没到选官的年份,只要你想当官,就来吏部考试吧。 考试过了,直接当官。 考不过,滚回家守选去 谢直一听,顿时眼睛一亮,这个好,怎么不早说啊,都考什么 考试分两部分。 基础部分身言书判。 进阶部分,两个类型,宏词华丽,书判拔萃,考中那个都行。 宏词华丽,简单点,作诗。 书判拔萃,简单点,判案。 谢直听了,哈哈大笑,这不是为了量身定制的吗 身身高六尺有余,不缺胳膊不缺腿的,还从小习武,至少也是个高大雄壮的评价。 言口齿清楚,条理分明。 书瘦金体了解一下。 判唐律疏议就在脑袋里面装着呢。 进阶考试,判案,那不是老本行吗 孙逖一阵无语,就这么看着谢直,看着他笑得跟地主家傻儿子似的,刚还挺机灵的各一个小子,怎么转眼间就傻了 谢直不明所以。 孙逖没好气地问道: “你自己想明白了吗 十天前,你在洛阳宫偏殿大放厥词,告了政事堂三位相公不说,还告了尚书省一连串的官员,你是不是都忘了 来,我帮你回忆一下哈。 尚书右丞,尚书吏部尚书,尚书吏部侍郎 就因为你,以上人等,每一人罚俸三个月 钱不钱的,咱不说,关键是丢人好吧 现在都有风声传出来,尚书吏部一干人等尸位素餐,天子有意将开元二十四年的科考权力,从吏部改到礼部 谢三郎,来,用你聪明伶俐的大脑袋帮我算一算,这里面牵扯到多少利益吏部上上下下一干人等,又因为你要舍弃多少权力” 谢直一听这话,倒吸一口凉气,好大一口黑锅这分明是朝廷高层的斗争,怎么还能扣在我的头上,虽说我我我是个导火索吧,但是你们也不能打击报复吧 孙逖犹自不解气,还絮絮叨叨的: “想明白了没有 现在尚书吏部简直同仇敌忾啊,你还上赶着去考吏部选,你自己不想想,能有个好吗你” 谢直讪讪,“这不是还有您吗” 孙逖一卜楞脑袋。 “你可快算了吧,我是郎中,不是尚书,我敢跟整个吏部对着干吗别说给你选官了,就是点了你一个明法榜首,你知道我现在在吏部有多受排挤 再说了,主持吏部选的,不是我这个本司郎中,是本司员外郎,他姓王,到了吏部一年多,和吏部上上下下关系处得极为熟稔,就算他本身不想难为你,说不定也有吏部其他人看你不顺眼,想要难为难为你呢 你说,他是听我这个刚刚到任的郎中的,还是听侍郎、尚书的” 谢直听到这里,也有点犯嘀咕。 这事儿,还真不好办了。 现在要去考吏部选吧,人家摆明了车马就要难为你,你要不就一头扎进去,试试头硬不硬,要不就找人曲线救国。 可是,找人吧,还真挺难。 到了这个时候,谢直才发现了一个尴尬的事儿,那就是 他的人脉关系,都是朝堂高层,低档的,一个没有 因为这事儿,去找严挺之、张九龄有点不值当的吧况且他本来就是因为不想找他们这才去考吏部选的,现在要是因为吏部选去找他们,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至于孙逖,嗯,实在是不能对人家要求太多了。 人家孙逖刚刚到吏部本司上任,直白点,立足未稳,影响力还不足。 要是人家职权范围之内的,比如选官啊什么的,找他,问题不大。 但是人家职权范围之外的,纯粹要考影响力去处理的事情,确实有所不逮啊 想来想去,给谢直想烦了 我考进士的时候,那么难的情况下,都不行卷、不干谒,结果考中了明法之后,想要选官,还得找人 这特么不是越混越回去了吗 不费那个劲儿了 我就不找,我就不信吏部选比考进士还难 咱就直接考 我到底就要看看,是我的脑袋硬,还是吏部选难 一念至此,谢直对孙逖叉手为礼。 “多谢孙郎中解惑 三郎决定了,吏部选,直接考 大不了我回家待三年再卷土重来” 孙逖还要再劝,谢直已经不听了,直接告辞走人 却说谢直回到谢府,在大门口和二哥谢正撞了个满怀,差点给谢直厥出去一个跟头。 我去这是喝了多老些啊 人都站不住了,满嘴的酒气,还记得大唐的白酒是如何酿造的不那是谢直最烦的气味,谢直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高声呼喊。 “小义,小义死哪去了没看见你家二少爷喝多了,怎么不掺进去,还让二少爷在门口坐着啊人呢” 小义赶紧从门房里面跑出来,一把掺住摇摇欲坠的谢二胖子,一边一脸苦涩地对谢直说道: “这呢,这呢三少爷,这真不怪我啊,我刚才就想掺二少爷进去的,二少爷他不进去啊,非得在这儿等您” 谢直一愣。 还没等他说话呢,谢正就傻笑了起来。 “嗬嗬嗬嗬老三别怪他,我自己在外面凉快会儿要不然进去让我爹看见,又是一顿数落” 谢直一阵无语,你在门口醒酒,要让二叔看见,这可就不是数落的问题了,行家法的大棍子倒是挺想你的,你想它不 “二哥,有事咱们回家说” “嗯,对,有事三郎,我得问问你,咱们以前发出去的欠条,还作数不” 谢直听了这话,顿时一拍脑门子,光想着怎么做官了,把这档子事儿给忘了 天津https:.tetb.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92章 该还账了(加更) 什么欠条 自然是瘦金体的欠条了。 那是谢直当初为了保证瘦金体的稀缺性,灵机一动捣鼓出来的东西。 弄出来之后,他就不管了,写欠条交给了谢正,炒作这块交给了牛氏兄弟。 他呢,一心科考,考完了之后琢磨着这么当官,把这事忘了个干干净净。 他忘了,人家手上有欠条的可没忘。 这不,今天谢正在外面喝酒的时候,就碰上要账的了。 话说谢二胖子机缘巧合之下成了开元二十三年进士科的状元,又在谢直隐匿踪迹的情况下,堪称开元二十三年最受欢迎之人。 那真是夜夜笙歌啊。 无论是谁办酒宴庆功,都少不得要请谢状元去装点门面,一来他就是状元,二来他本身才华出众,三来他又是谢直的二哥,到了哪不是人家笑脸相迎 这可给谢二胖子美坏了,谁还不愿意多听两句好话啊 喝呗 一连多日,家里根本就看不到踪影,要不是和他爹谢璞一起住在谢府,估计夜不归宿都得成为日常。 巧了,今天谢正又去喝酒,碰上了以前的一位同窗,姓王,和谢正在国子监的时候就交情莫逆,这位王公子呢,就是当初和另外一个上门求字的那一位,结果谢直让谢正给人家俩人开了两张欠条就打发了,另外一位呢,求字这件事本身就是凑了个热闹,得了欠条之后也没多长时间,就当做脑白金送人了,而这位王公子倒是个爱字之人,一直妥善保存着瘦金体的欠条,今天见了谢正,自然问起了兑现之事。 谢正当时就尴尬了,经他手一共开出去半年的欠条,一个月三张,共计十八张,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他自己也给忘了,今天经人家一提醒才想起来。 最关键的是,王公子手里的欠条属于时间最早的那一批,据他自己说,兑现的日期,就是二月份。 谢二胖子一算时间,今天是二月二十三卧槽,还有五天 这不,他也急了,喝成这样了也不回去睡觉,就等着谢直回家呢,他得好好问问,咱是失信于人啊,还是给人家兑现,要是兑现的话,可得抓紧了。 谢直一听,行,没事,二哥,你先回去睡觉,我现在就去写,明天把牛家兄弟叫来,咱们再商量 谢正一听有了准话,再也扛不住了,直接醉倒在了大门口,谢直和小义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弄回去。 第二天一早,牛家兄弟接了小义的通知,赶到了谢府。 在这里必须说明一下,牛家兄弟是谢直的姻亲,按照道理来说,居住在洛阳的时候,就应该住在谢府,事实上,两人和谢直刚刚过来的时候,确实在谢府也住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后来却搬走了。 至于原因,倒不是谢二爷容不下大房的姻亲,而是牛氏兄弟两人奉了谢直的命令去炒作瘦金体的欠条 这要是还天天进出谢府,实在有点假 正巧,谢直一心准备科举,闭关了三个月,兄弟俩一商量,索性在洛阳城租了一套小院子,一来自己住着也痛快,二来正好帮谢直继续炒作。 却说谢正听说牛氏兄弟来了,强忍着宿醉的头疼爬起床,晃晃悠悠地也来到了偏厅,谢直正和牛氏兄弟商量事呢。 谢正一看,谢直手边好几份字帖,上面瘦金体跃然纸上,嚯,三郎真乃信人,说昨天写去,今天就拿出来这么多哈。 抻过来一看,一眼,真的,就一眼,昨天晚上的酒立马就醒了。 只见第一张字帖上的内容。 “公子向北走,小女子向南瞧,扰公子良久,公子勿怪愿你三冬暖,愿你春不寒,愿你天黑有灯,下雨有伞” 卧槽,这什么玩意儿 第二张: “风吹彤云浪,大漠浩瀚金戈唱” 第三张: “驸马爷,近前看端详,上写着,秦香莲三十二岁,状告当朝驸马郎” 谢二胖子的冷汗都下来了。 “三郎,这这” 谢直,“二哥起来了嗯,我昨天写的,一共十八张,没错吧” “这就是你的瘦金体字帖” “是啊” “不是,就算天子明令你十年之内不得作诗,你也不用写这些东西吧这都是什么啊文不文白不白的” “他们要的是瘦金体,又不是内容” 话说得硬气,其实是昨天谢直在写的时候比较为难,天子明令十年之内不许作诗,总不能抄春秋去吧那写什么想了半天,谢直干脆一咬牙,抄歌词穿越之前谁还不刷刷抖音啊,魔音灌耳一般的xinao神曲,都不用动脑子,顺着笔尖就流淌出来了。 嗯,这里还有谢直的一点小心思,你李老三不是不让我作诗吗,那我就不作,听说你也挺喜欢瘦金体,等你收集了字帖的时候,欣赏到“一腔诗意喂了狗”的时候 再想想,大唐后期的书法家在临摹瘦金体的时候,一笔下去就是“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行了,二哥,瘦金体的帖子我都写出来了,就这个,爱要不要 你也歇会吧,大嘴正跟我报账呢” 牛佐扯开大嘴,冲着谢正一笑,这才转回头,继续向谢直报账。 “现在瘦金体欠条的市场价是八十贯,比当初刚刚放出欠条的时候还涨了点,不过这个价格也有一个多月没有波动了,不是咱们兄弟不再炒作,而是大家都不知道你是不是会兑换,都不愿意掏大价钱了 然后一共十八张欠条,咱们手上最多的时候有八张,现在只有六张,分别是三月的两张,四月的三张,五月的一张,至于五月以后的欠条,按照你的吩咐,咱们自己没收,即便在咱们手上过一圈,也尽量找机会兑出去了” 谢直听了点头,二月份的三张都有主了。 第一张,卢奕的,这是咱家的亲戚,也正是因为他才开始了瘦金体的欠条之旅,现在要兑换了,于公于私,人家肯定是第一个。 第二张,严安之,这是河南府少尹,通过二叔谢璞来讨了一张欠条,无论如何,也得帮二叔把面子圆上。 第三张,就是谢正那位同窗王公子了。 仔细一想,这三张,还真不好运作 谢直沉吟片刻,做了决定。 “二哥,通知你的那位同窗王公子,请他二月二十八过府,咱们给他兑换欠条” “大嘴,你到时候也来,带好了三月份的那两张欠条,就在府门外埋伏 能不能再多赚点,就看你的了” 天津https:.tetb.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93章 真接地气 开元二十三年二月二十八,谢府门外人生鼎沸。 头几天就有消息传出来,汜水谢三郎,将在二月份的最后一天,兑现二月份的瘦金体欠条,请手持欠条的三人,于当日前往谢直兑换。 消息一出,不提手中有二月份欠条的几个人,手中握有其他时间欠条的人,也都纷纷走了心,当初迷迷糊糊地拿了欠条,这么长时间过去,一个个都冷静了下来,多多少少地都得想想,这汜水谢三郎不会是蒙事吧,我手上的欠条可是好几十贯收来的,别到时候他不认账,这可就亏大了二月二十八兑现欠条行,正好明天没事,去看看,虽说自己手上的欠条不是二月份的,但是眼看着谢三郎把二月份的给兑换了,不也踏实点吗 就这样,手上有欠条的人,纷纷前往谢府,也不进去,就跟门口等着看结果。 他们这些人都是非富即贵,三三两两往那一站,就有点显眼了。 洛阳城中无事的闲汉一看,一个个上来打听,怎么着,有热闹是吗要不然这么多权贵聚在一起干什么什么事啊哦,跟谢三郎有关就是那个敲响登闻鼓的汜水人不,逼得政事堂三位相公都罚款了的那个行,跟他有关系,必定是热闹事,不走了,看看。 不多时,谢府门前,人声鼎沸。 卯时,谢府大门洞开。 小义一出门,顿时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多人不过做为三少爷如今最大的狗腿子,小义表现出了足够的专业素养,人多,不怕,只要谨记三少爷的叮嘱。 小义上前一步,身后还有四个谢家仆人排成一排,站在小义的身后,一个个挺胸抬头,气势非凡。 “多谢诸位捧场” 小义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按照三少爷提前的交代高声说道: “今天是汜水谢三郎兑付瘦金体字帖欠条的日子 承蒙诸位厚爱,等我家三少爷的瘦金体字体足足三月有余 行了,废话也不多说 直接上字帖” 此时,有谢府仆人甲上前,展开一张字帖,还特意向在场众人展示了一番。 小义高声介绍,“此字帖是我家三少爷允诺写给御史中丞卢奕卢大人的,由我家二少爷亲手写下欠条,允诺开元二十三年二月份兑现 就在今日 此字帖乃是我家三少爷亲笔手书瘦金体 其内容” 说到这里,小义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通过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能压抑住那股深深的羞耻感一般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然后小义身后的那几个仆人,还跟着和声呢 众人:“” 小义带着谢家其他仆人把歌唱完,仆人甲把字帖一收。 小义再一次高声喝喊。 “卢中丞乃是我家三少爷的长辈,自然没有长辈亲自前来谢府收取字帖的道理,所以,谢府自然会派人双手奉上” 说着,小义对着仆人甲一点头。 仆人甲郑重回应,随即,高举瘦金体字帖,一路烟尘滚滚地前往卢奕府邸,一边跑还一边自带bg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所有人都被谢家的神操作给弄懵了,直到最炫民族风的歌声渐渐消散在坊间街道上,这才慢慢地缓过神来,这特么都哪跟哪啊谢家就这么兑现欠条的瘦金体字帖是不错,但是,这内容 有人说了,为什么不是诗文 另外人就说了,人家谢三郎被天子明令十年之内不得作诗,你让人家怎么弄抄别人的诗人家堂堂一个大才子,丢人不 那人又说了,那也不能这么瞎弄啊 另外人就说了,你没发现,这内容其实还挺朗朗上口的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嗯,直接学着就唱起来了 谢小义却不管场中的混乱,直接推动流程。 “第二幅河南府少尹,严安之其内容 风卷彤云浪,大漠浩瀚金戈唱,军行万里谎,铮铮铁马踏残阳” 嗯,这首比上一首好听啊 仆人乙,高举瘦金体字帖,一路离人殇,走了 众人一看,得,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人家汜水谢三郎就是这么兑现瘦金体字帖的,你想说啥内容不喜欢吗说得着吗人家当初写欠条的时候就说“欠你瘦金体字帖一副”,可没说得按照你的喜好去书写内容,如今就这样,爱要不要 这玩意儿好多手上有欠条的人就纠结了 他们纠结,别人可没这种苦恼。 那些闲汉,一个个都是洛阳城的底层,今天可算是开了眼,原来敲登闻鼓的谢直,竟然是这样的谢三郎 真接地气 尤其这些俚语写就的歌词,还挺好听 不多时,就有闲汉开始学着唱,嗯,越唱越是xinao,越唱就越想再多听听 “嘿,那位小哥,不是说有三幅吗这才两幅啊,另外一幅呢,拿出来让我们看看眼啊” 小义微微一笑,按照谢直早就交代好的说辞说道: “本月兑现三幅是不错,不过卢中丞和严少尹都是我家三少爷的长辈,自然不好劳动他们上门 至于第三幅需要在二月份兑现的瘦金体字体,是我家二少爷在国子监的同窗好友,王公子,实不相瞒,王公子早就到了我谢府做客,如今正在书房欣赏瘦金体 诸位要是想看的话,可以稍待一二,等王公子出来,小子征求了王公子的同意,便展示给大家看看当然,要是王公子不愿意的话,大家也别难为小子,我不过是谢府一介家仆,做不得王公子的主” 小义的话音刚落,却有人不乐意了。 “那小子,你家三少爷说了没有,我那欠条什么时候兑现” 小义一愣,脸上的笑容却不改,仔细一看,却是一位老者,穿着虽然是青衣小帽,却是绸缎所做,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下人,而且还是职位不低的那种,便微笑着问道: “这位老丈,不知道你的欠条是什么时间的” 老者上前一步,“我的欠条,没写时间” 天津https:.tetb.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94章 梁管家,会办事 欠条没写时间 怎么可能 莫不是捣乱的 小义微微一愣,“老丈莫要玩笑,我谢家一共放出瘦金体欠条一十八张,都是我家二少爷亲手所书,上面都写下了明确地兑换时间 老丈莫不是忘带了,还是没有看仔细” 那老者听了,上前一步,昂然站在谢府门口。八八读书,o “我家的欠条乃是你家三少爷的亲笔,上面根本没有时间” 众人一听,更觉得奇怪了,咱们上赶着收欠条,还不是看上了汜水谢三郎的瘦金体字迹,能让谢三郎亲笔写下欠条,那还兑换什么虽说字数少了点吧,可那也是瘦金体啊,直接把这欠条当做字帖不就成了 小义听了之后,突然一震。 “我想起来了,我家三少爷倒是有交代,说他年前到张相府上拜会的时候,还真亲手写下了一张欠条敢问老丈尊家姓氏” 老者傲然回答: “我家主人官居侍御史,姓梁老朽忝为我家主人府上管事,听闻谢三郎要兑换字帖,今天特意赶来” 侍御史,姓梁 谢府门前众人纷纷一震。 姓梁的侍御史可只有一个,梁升卿那是当朝的书法名家,一手八分书堪称出神入化,大名鼎鼎的御史台精舍碑就是人家的手笔 他也喜爱谢三郎的瘦金体吗 手上又欠条的,纷纷大喜 以前瘦金体名动洛阳城,也不过是在书法爱好者之间口口相传而已,还真没有什么书法名家公开认同,如果说有的话,也就是孙逖郎中勉强算是,即便是这样,一张瘦金体的欠条,也被争抢到了八十贯一张,不过,也仅仅如此了,没有名家认可,一副瘦金体的字帖,大概也就是这样的价格了。5八5八5读5书,o 但是,有了梁端公认可,这可就不一样了,起码价钱不得涨点 小义也知道梁升卿在书法一道的地位,颇有些为难地说道: “原来是梁老丈当面,小子失礼,万望海涵。 老丈的那张欠条上要是没有时间的话,恐怕事情就不太好办了 我家三少爷说了,兑换欠条的瘦金体,自然跟平日习练书写不一样,那是需要养精蓄锐多日、将精气神都保养到巅峰时候才能动笔的,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我家三少爷一个月的时间里面,最多才能拿出三幅字帖来。 如今谢府欠条一十八张,准备分六个月兑换完毕,现在不过兑换了三张,还有十五张欠条在外,而且明确地写上了兑换的时间,如若先为梁端公书写的话恐怕其他人的欠条就要晚一点兑现了,这于理不合啊” 话说得客气,内容却直白,一个月的产出就这么多,给了你,别人能干吗反正你那欠条上也没有时间,想要啊等等吧你呐 梁管家脸上怒色一闪,刚要说话。 谢府之中却走出来一人。 众人一看,不认识。 只有小义回身,上前一步。 “王公子,您这就回了” 王公子 这不就是二月份第三张欠条的所有人 众人纷纷看去,只见他手上,果然拿着一副字帖。 这就开始有人起哄了。 “嘿,王公子,是不是拿到了瘦金体的字帖让我们都开开眼吧” 王公子满脸喜色、精神振奋,一看就是还没从兴奋中缓过劲来,听了众人的请求,也不扭捏,略略一沉吟,就把手中的字帖递给了小义。 小义接过字帖,剩下的程序,都熟高举,展示,大声吟唱。 “狼烟风沙口,还请将军少饮酒。 前方的路不好走,我在家中来等候。 可愿留下走,满头杨花共白首” 小义吟唱,谢家仆人和声,虽说仆人甲、仆人乙已经一路欢歌地送字帖去了,但是剩下的两位依旧和得一本正经 众人听了,嗯,果然还是那个调调,文不文白不白,依旧朗朗上口,看来谢三郎兑换瘦金体字条,这是要把“俚语野歌”一路进行到底了。 小义联唱三遍,然后叠好字帖,恭恭敬敬地把字帖还给王公子。 王公子一下,正要告辞,身边却突兀地想起来一个声音。 “王公子且慢,老朽姓梁,乃是我家主人梁端公的家中管事,有一事相询 你手里的字帖,卖不卖” 王公子脸上笑容一僵,顿时没好气地说道,“自然不卖” 那梁管家竟然不以为意,继续劝说: “是老朽失言了,不是要买王公子手上的字帖,是换 我梁家手上也有一张谢家瘦金体的欠条,没有时间,乃是谢三郎亲笔手书,王公子可以向谢家的这个小子求证,老朽说的句句属实。 老朽奉了家主人的命令,前来兑换瘦金体字帖,自然不愿空手而回 故此,老朽愿意用手中欠条,再加价十贯,换取你手中的字帖” 众人一听,嚯,有意思啊,这老官家,等于用了十贯钱卖了半年的时间啊,会办事相信这要是被他换成了,回到家里,人家梁端公说不定会怎么奖励他呢。 王公子还没说话呢,小义就一脸苦笑。 “梁老丈何必如此,您手上有我家三少爷亲笔写下的欠条,难道还怕我谢家食言而肥吗左右不过半年时间,等等又何妨您又何必为难我谢家客人” 梁管家闻言,把脸一沉。 “话不是这么说,我相信谢三郎就算是敢拖欠其他人的欠条,却也不敢不兑换我梁家的。 不过,我听闻谢三郎已经明法及第,还有传言要去考制科,真要是被他考上了,说不定三月份就回选官外放,就算他到任之后不忘瘦金体欠条一事,把字帖写出来,再托人送到洛阳,里外里多长时间了 我家主人心心念念就是你家三少爷的瘦金体,所以老朽一听到消息就马上赶过来了,这要是空手而回,我家主人难免失望,难道我还能让我家主人再等半年不成 为人奴仆,自然要忠心事主,能让我家主人高兴,些许钱财又能算什么 再说了,既然你家字帖已经交付给了王公子,如何处置,全在人家王公子,和你谢家还有什么关系闭嘴” 一顿数落把小义怼得哑口无言,旁边却又人不干了。 “梁老丈何必咄咄逼人,你家端公喜好瘦金体,难道我们这些人就不能喜好书法了吗” 众人一看,却是人群之中一名胖子,一双小眼,满是精明。 胖子开口之后,不再和梁管家说话,却也转向了那位王公子。 “王公子,在下手上虽然没有瘦金体的欠条,但是却有铜钱百贯,情愿来和你换取那副字帖,不知你意下如何”11 天津https:.tetb.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95章 精明的胖子,胖子的精明 作价百贯,只求一贴。八八读书,o 此言一出,众人大哗,昨天不是还八十贯呢吗这就涨了二十嘿,这可有好戏看了。 梁管家深深地看了那精明的胖子一眼,冷冷一笑。 “一百一十贯” 提价了 那胖子闻言,想都没想,再次提价。 “一百二十贯” 梁管家也不怵这个,再次提价 “一百三十贯,或者瘦金体欠条一张,另加三十贯” 那胖子听了微微一滞,这梁老头是不是会不算账啊,瘦金体的欠条不都是八十贯一张吗,加上三十贯,也不过是一百一十贯,比自己的出价要低十贯还有这么喊价的怎么越加越低了转念一想,不对,瘦金体的字帖已经被自己喊价到了一百二十贯,再用所谓的“八十贯”去衡量,就有点不合适了,人家梁老头那是不会算数啊,这分明是也认同了瘦金体字体的升值 他这么一耽误,梁管家的脸色就好了很多,以为一下子将对方的气焰打了下去,却没想到,异峰突起,围观众人又有人开始喊价。 “一百三十贯” 众人一看,是一个不知名的汉子,看衣着也是非富即贵,怪不得能拿出这么多钱财来。 胖子一急,刚要喊价,却突然被身边的人拉了一把。 “这位大哥,小心有诈啊,谁知道这是不是人家汜水谢三郎做局,让你们往套子里面钻啊” 胖子一看,不认识,不过人家说的这话也是为了自家好,犯不上跟人家恶语相向,胖子双眼之中的精明不断闪动,开口说话,仿佛在给这位解释,又仿佛在说服自己。 “我看着不像 汜水谢直已然得了明法出身,些许钱财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 他找人做局炒作字帖价格为了百十惯钱财有必要吗全大唐会写瘦金体的,就他一个,他要是想要钱财,多写几副也就是了,何必还非给自己定下一个一月三幅的规矩”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过一百二三十惯卖一副字帖还是有点贵了吧” 胖子听了汉子的疑问,眼中精明再次一闪。八八读书,23o “不对 刚才那梁管家不是说了吗,人家谢三郎要去考制科,考上了,直接授官,真要是这样的话,最晚四月份人家就得赴任去,到了那时候,人家还能写瘦金体的字帖出来卖吗 说不定这十八张瘦金体,就是近年唯一的一批 这样看的话,这价值” 那汉子犹自摇头,却也不说不信,显然自家看不上这瘦金体如今的价格,也不愿交浅言深,和胖子多说什么了。 胖子却自顾自地说话。 “一百三十贯,哦,不,现在是一百四十贯了,贵不贵 贵也不贵。 贵,当然贵了,一副字帖而已,饥不能食渴不能饮,无用之物而已 不贵,正所谓有钱难买心头好啊,碰上真喜欢的,别说一百几十贯了,就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问题是,瘦金体的字帖,对我来说,贵不贵 如果买来收藏,自然是贵的 但是,如果欣赏一番,临摹一番,然后把它转让出去 对 转让出去 谢府门前聚了这么多人,固然有看热闹的,难道就没有真心喜爱瘦金体的一十八张字帖说少不少说多不多,也绝对保证不了人手一份 等我临摹完了,转让的时候,难道还怕找不到买家吗 到时候这字帖涨价不涨价的,暂且不说,就算是以八十贯卖出去,我又能不对,应该是一百贯,毕竟人家梁升卿家的管家都认可是一百贯了 没错,就怎么办 就算亏本,也亏不了多少,就当做我用几十贯钱财卖个半年的使用权了” 初时,胖子声音沉稳,眼神却有些迷茫,不过随着他的言语出口,速度越来越快,眼神越来越亮,到了最后,竟然是精明的光芒连连闪动,仿佛在迷雾之中终于找到了光明一般。 此时,梁管家和那汉子还在不停抬价,已经到了一百四十贯的高价上。 “一百六十贯” 一语出口,声震全场。 正是这位精明的胖子。 旁边的那位汉子实在是受不了了,忍不住开口。 “你不怕别人也是这么想的,然后把瘦金体字帖的价格炒出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你真不怕上当受骗” 精明的胖子回话更快了。 “不怕 就算他们要骗人,根本也是在钱财二字上 只要看这一轮争抢之后,这幅瘦金体的字帖花落谁家就知道是不是骗人了。 现在出价是三人那汉子我不认识,不过梁老头是梁升卿家的管家,这幅字帖落到谁家的手上,我都无话可说,但是要是落到我的手上,恐怕就有说道了在下虽然不敢妄自菲薄,却也知道如何都不能跟梁府管家想比,字帖要是落在我的手上,恐怕人家还真是谋求我的钱财了” 话音还未落地 那争抢出价的汉子狠狠瞪了胖子一眼,一言不发,竟然扬长而去。 梁府管家竟然也苦笑摇头,看了胖子一样,长长一叹,“本以为能为我家主人带回一副字帖,却没想到竟然如此也罢,那我就等个半年再说吧恭喜这位了” 胖子闻言,一阵愕然,卧槽,难道还真是个局 旁边的汉子一见,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如何也压抑不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嘿,说的就是这个吧刚才还智珠在握呢,现在,傻了吧 “兄台,这该如何是好” 胖子精明地一卜楞脑袋,怎么办跑呗反正他们又没收我的保证金,我就跑了,谁能认识我 就在他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间一声断喝响彻全场。 “够了” 众人一看,王公子。 只见他脸色铁青,一字一顿地说道: “谁,说,我,要,卖,字帖” 众人一听,顿时反应了过来,是啊,人家什么时候说要卖来着仔细想想,是梁府管家起了头,然后其他两人忙不迭地跟进从头到尾,好像还真没征求人家的意见这就尴尬了,感情这帮人跟这自娱自乐来着 只听王公子继续说道: “我明确地告诉诸位,王某极其喜爱字帖中满头杨花共白首一句,一心想要把三郎这幅字帖做传家宝 此字帖,千金不卖” 说完之后,竟然不理在场众人讪讪的表情,自顾自地扬长而去。 那位精明的胖子也傻了,折腾半天,人家根本不卖,他也不知道是应该笑还是应该哭,没被谢家做局坑走了钱财,自然是好事,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好像他错过了这副瘦金体的字帖 旁边的大汉见状,也是幽幽一叹。 “想不到这位王公子竟然如此刚烈一百六十贯啊,我都有点动心了 嗯,不错,想不到当初托人找谢二胖子要了张欠条,竟然能有此收获” 胖子一听,眼中的精明再次一闪,仔细打量这位大汉,大个,小眼,一张大嘴如同血盆一般。 “兄台,这么说你手上有欠条” 大汉正是大嘴牛佑,闻言之后,心中窃喜,脸上却勃然变色,也不说话,扭头就走 胖子带着一脸的精明,死死追在他的身后。 “兄台,好商量啊” “兄台,且留步啊” “兄台,我也是喜爱书法之人啊” 终于,在一条阴暗的小胡同里面,大嘴牛佑刻意让他追上了,然后买了一张三月份的欠条给他,作价,一百七十贯11 天津https:.tetb.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96章 体检的级别有调整 就在大嘴牛佑带着一群人在谢府门外坑蒙拐骗的时候,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谢直,正在吏部参加考试。八八读书,23o 相对于谢府门外的赚钱大计,谢直反而更加担心自己在吏部的表现。 赚钱那点事儿有什么可担心的,他早就把培训工作做到了前面 小义学唱歌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仆人甲一路最炫民族风,仆人乙一路离人殇地唱过去,扩大影响力。 梁管家打辅助。 王公子死活咬死了不卖字帖。 人群中安排大眼牛佐当托哄抬物价。 大嘴牛佐亲自物色目标,下套,欲擒故纵,最后勾搭着人家买走瘦金体字帖的欠条。 这一套都安排的明明白白,谢直就不信以牛佑的机灵劲还能出什么纰漏。 吏部考试却并非如此。 如果说谢府门外的坑蒙拐骗是套路使然,那么吏部考试,就是一个全新的领域。 那是在头几天,谢直刚刚报名了吏部选,吏部就有人突然上门,通知他,为了避免影响到三月份的正常选官,所有参加吏部选的考生,必须在开元二十三年二月二十八号前往吏部接受考核,逾时不候,过期作废。 直到现在,谢直还记得那吏部小吏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特性,就连二哥谢正为了表达善意塞过去的钱财,都被小吏一手打翻了。 谢直当时眼睛就眯了起来,他还是平头老百姓的时候,就曾经堵在李昂的家门口把他家的看门人揍了一顿,如今已经有了出身,难道还能让吏部小吏侮辱喽 也幸亏是谢正当时见事快,赶紧把吏部小吏给送出了谢府,要不然的话,这货还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都是个问题。八八读书,o 谢正回家之后一直劝慰谢直,说什么你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何必和这种小人一般见识,另外人家这种表现虽然过分,但是背后隐藏的东西,那才是真正的麻烦吏部的一个小小文吏,都敢不给谢家兄弟面子,是什么给了他这样的勇气,让他可以无视开元二十三年的进士科状元和明法科榜首 还用说吗,肯定是吏部的高官啊 具体是谁,暂且不得而知。 但是,现在就可以确定,谢直的吏部选考试,恐怕不会顺利。 谢直听了,冷冷一笑,就算这样又能如何,考试终归是考试,一切以卷面说话,就算监考老师看不上你,又能如何,只要谢直认真考试、遵守考试纪律,除非他能擅自改动谢直的卷子,要不然的话,无非也就是言语挑衅而已,他们还能有啥大出息 谢直虽然不当回事,但是谢正却一直担心,好说歹说,总算把这位谢二胖子给劝住,但是呢,也正是因为谢二胖子的这种担心,让谢直的吏部考试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丝阴霾。 结果,到了二月二十八,谢直一进吏部的大门,这一次阴霾就迅速化作一团阴云,牢牢地笼罩在他的头不是,准确地说,应该是所有参与选官的人,都需要对身言书判进行考核,而不仅仅是报名吏部选的那些人。 谢直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是一愣,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 不考核还真不行 大唐的官员,尤其是低层的官员,都是干几年歇几年,被休息够了,才允许你选官,那么问题就来了,谁知道你休息的这几年都遭遇了什么,万一和人家争风吃醋,被人家打断了腿呢别说打断腿了,就是打断了手指,你还怎么写字啊肢体残缺不得为官,这是明确写进唐律疏议里面的东西,在你再次为官之前,不得大家见个面,对你的身言书判好好考核一下么 当然了,无论是断腿还是断指,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都很小,对再次为官之人身言书判考核,也都是流于形式。 谢直坐在吏部等待考试的时候,就亲眼见到七八个人一去被叫进去,片刻之后就出来了,一个个都拿到了考核通过的凭证。 这就让谢直更加轻松了,这么简单么跟后世驾校体检一个水平,进门看看是不是肢体健全,测个视力、分辨个红绿色盲,行了,走你这还有什么紧张的 结果,一到他,情况就变了。 “汜水谢直何在请随在下前去考核” 谢直听到有人叫他名字,连忙起身,吏部小吏一见,点点头,上前确认了身份之后,转身就带着谢直进了吏部本司。 欸 等等。 “就我一个人吗”刚才他可是看见好几拨一同考核的,怎么到了自己,就一个人了 吏部小吏嘿嘿一笑,特意白了他一眼。 “谢公子,您和他们不一样 人家都是以前为官多任的,身言书判就是走过过场,只要这些年没有年老体衰、肢体残破,人家就没问题了 您这不是初次选官吗,走过场可是不行。” 说着,小吏转过头,正视谢直的双眼。 “基于谢公子的特殊经历,我们吏部上上下下对谢公子极为重视,生怕出一点纰漏,引得谢公子再去敲响登闻鼓 所以,我司员外郎张大人赶了过来,要亲自支持对谢公子身言书判的考核” 谢直一听,嘴角一抽抽,嗯,你说的有道理,毕竟尚书啊侍郎啊都刚刚被罚了半年的薪俸,要是再惹急了我,再敲一回,再罚他们一回,你们这些吏部小吏也没好日子过 不过,这针对性是不是太明显了 驾校体检直接升级为参军体检吗 想到这里,谢直冷哼一声,直接进了吏部本司衙门。11 天津https:.tetb.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97章 身言书判 吏部本司员外郎姓张,据孙逖介绍,这位张员外是一年前调任吏部本司的,由于他出手阔绰、为人热情,在整个吏部都很受欢迎,尤其在吏部基层吏员中,更是声望卓著,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孙逖调任吏部本司,成为张员外的着说着竟然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谢直也不得不陪着笑了两声,心里面直嘀咕,难道我真的误会他了身言书判一共就四项考试内容,都没用自己说话,就聊了两句天,就过了三项这要是按照百分制,75到手,及格了这可倒好,本来以为是参军体检,结果现在连驾校体检都不是,每年的例行体检都比这个水平高 只听得张员外继续说道: “三郎,身言书判,一共是四项,其他的都还好说,不过这判之一项,张某就帮不上你的忙了,还请三郎万勿见怪。” 谢直点头。 张员外有冲着他点了点头,释放了足够的善意之后,才拿过来一张纸,上面就是“判”的考题。 判,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墨义,另一部分判案。 墨义就不用说了,就是填空,和进士科的贴经大同小异,都是在儒家经典中摘出句子来,隐去其中三字或两字,考生补全即可。 谢直一看,一共十道题,全是出自春秋。 他本身在春秋上下过苦功,闭关备考的那三个月,堪称把春秋倒背如流,如今再看这些考题,简直简单得不像话。 我是来考公务员的,你拿初中考试水平的题目出来,是几个意思照顾人还能照顾得这么明显吗 谢直也不多言,提笔在手,刷刷点点就把十道题全做了,一边做一边想,看来是真误会这位张员外了,这么简单的题他都能拿出来,一看就是为了咱好,得,也别说别的了,人家给咱的好,咱得接住了,等考完试,送他一副瘦金体字帖,然后找机会去趟孙逖家,跟他好好唠唠,这老张人不坏啊,而且释放了足够的善意,你们有事沟通沟通,以前是误会,解开了不就行了以后还得在一起共事呢 谢直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做题,十道墨义答完,看判案题。 云州有一位姑娘,名叫美娘,居母丧期间,被贪图聘礼的叔父,强行嫁给了农夫阿力。 阿力本身相貌丑陋、年岁又大,美娘并不愿意,是被叔父伙同了家族子弟硬生生地绑上花轿的。 要不说唐朝妇女豪迈呢,美娘在洞房之中自己挣断了绳索,抢了剪刀在手,等阿力婚礼醉酒之后进入洞房,一连捅了阿力十多剪刀,然后带着带血的剪刀跑到县衙自首去了。 阿力也是命大,虽然多喝了两杯酒,但是身体的基本反映还在,再加上美娘使用的剪刀也不是什么杀人的利器,竟然在连番躲闪之下保住了一条性命,来了个伤而未死。 这道考题,问,对待阿云,应当如何判罚 谢直一看这道考题,顿时眼神一凝,抬眼看了看张员外,只见他做在上首,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谢直,一见谢直抬眼看他,竟然还笑了笑,伸手往前一让,意思是尽管答题、祝你顺利通过。 谢直见了,双眼就是一眯,这货,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张笑脸实在太有迷惑性了想自己刚才还想送他瘦金体的字帖,还想为他和孙逖从中说合,真他娘是瞎了眼 谢直为什么如此笃定,就是因为这道判案题暗藏了陷阱,案情虽然简单,但是在判罚上却别有洞天,张员外把这样的案子拿出来让他来判,这就是没安好心 却说这道判题,本来就是玄宗朝的一件公案,如果按照律疏来判的话,倒是不难,但是这件案子因为各种原因,直接被递到了李老三的龙书案上,间接促成了开元二十三年的一条法令的chutai,前文说过,大唐律法体系,是律、令、格、式相互纠缠制约的格局,要是不知道这条法令的话,直接按照律疏宣判,却是掉进了张员外准备好的陷阱之中 天津https:.tetb.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98章 美娘案 案子一出,美娘所在地的县令就直接给出了判罚。 妇人谋杀丈夫,恶逆,属“十恶”,按律斩。 伤而未死,减一等,绞。 因为涉及到了“斩”、“绞”之类的重刑,必须上报刑部。 刑部一审查,直接就给打回去了。 美娘谋杀未遂,按照凡人谋杀来判,按律当绞,由于伤而未死,而且还有自首情节,减两等,流放二千五百里。 县令不干啊,继续坚持“绞”。 刑部也不虚,一口咬定是“流两千五百里”。 公文流转的具体过程就不说了,反正越折腾越大,最终折腾到了李老三的龙书案上了。 李老三也头疼,得了,把六部九卿都叫来,在政事堂相公的率领下,大家商量一下子吧。 这个案子主要的矛盾点,有两个。 第一个,美娘伤人之后自投县衙,算不算自首。 第二个,美娘和阿力的婚姻关系,是否得到承认。 先说第一个,自首。 按照唐律疏议名例规定,犯罪未发而自首者,原其罪。 啥意思 我想偷邻居家的钱,赶上邻居家没人,我翻墙进去,找到了邻居藏钱的地方了,只要把钱拿走,行了,我就是“窃盗罪”。 但是,我突然良心发现,一想邻居家和我家关系不错啊,以前还相互照顾呢,我偷他家钱,我还是人吗算了,不偷了,然后把现场恢复原状,自己回家,邻居这日子过得也迷糊,愣是没发现。 不过呢,我回到家之后越想越害怕,万一他们发现了怎么办,就算他今天没发现,以后发现了怎么办 算了,我自首去吧 到了县衙一说,衙役把邻居带来,邻居说了,我不知道啊,另外我家的钱也没少啊。 行了,原谅你“窃盗”之罪。 为啥虽然有相应的行为,但是没有实际的损失,这就是“犯罪未发”。 有行为,就是“犯罪”。 没人发现,就是“未发”。 在这种情况下,你主动去县衙坦白一切,就是“自首”。 最后的结果,“原其罪。” 具体到美娘的这个案子上,刑部说了,美娘是把阿力给捅了好多剪子,但是当时并没有人发现,所有亲朋都在前院喝酒呢,美娘是从后院跑的,然后她跑出来之后,哪也没去,直接就到了县衙自首,应当“原其罪”。 但是呢,美娘一身嫁衣,还拎着一把染血的剪刀,在走向县衙的路上,正好被当地的里正看见,人家里正本身就有劝农劝学、查处作奸犯科的职责,一看这个,快马加鞭就到县衙报信去了。 按照规定,由不能完全认定为“自首”,但是美娘本身的意愿又在这,所以给了她一个“减一等”,再加上伤而未死,又“减一等”,所以是“减两等”。 县令却不干了,你死扣条文哪行真要是让你这么判了,我这儿治安还怎么管这回美娘是让里正给看见了,要是没人看见呢,难道真原谅了她杀人的罪过那行了,以后县里也别干别的了,天天接待这些“自首”的人吧,我看你不顺眼,上去一刀给你砍了,砍完了也不怕,我自首去,反正有“原其罪”的美娘先例在前,我怕个什么 两边如何争论不提,反正是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朝廷之上的大佬商量了一番,还是李老三最后一锤定音,改律法 怎么改往律疏里面加司法解释。 致人损伤,虽原其罪,但仍然照着故意杀伤处置。 啥意思 不管你怎么想的,只要是伤了人,即便你“自首”,也要按照律疏中故意杀人的条款去处罚。 那“虽原其罪”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条是加在律法上的,得考虑通用性,不能仅仅考虑美娘这个案子的适用性。 美娘本身就是要捅死阿力,自然用不到“虽原其罪”这四个字了,依旧按照故意伤人论处。 但是别的情况能用上啊。 还是刚才那个偷盗的例子。 我进了邻居家,找到了藏钱的地方,还没等我幡然悔悟呢,邻居回来了,人家一看能干了,好啊,我对你那么好,你上我家偷东西来了我和邻居就打了起来,一不小心,推了他一把,正好撞在桌子上,晕了。 我害怕了,卧槽,自首去吧。 这不就用上“虽原其罪”了吗 县令有了这条司法解释,就好办了,“原其罪”,原谅你“窃盗”之罪,这是对你“自首”的肯定,但是伤人这块可不行,就按照故意伤人论处,死了人,偿命,没死人,根据邻居受伤情况进行处罚。 有了这个说法,美娘案关于“自首”这一点就算尘埃落定了。 第二个争论的焦点,是不是承认美娘和阿力之间的婚姻关系,承认,恶逆,不承认,以凡人故意伤人罪论处。 刑部说了,美娘是被捆上花轿的,她自己不愿意。 县令说了,那对不起,在我大唐,婚姻关系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六礼走完,美娘就算一头撞死在花轿之上,她也是阿力的媳妇。 刑部说了,那不对,人家美娘当时正在居母丧,如何能够嫁人,就算她嫁了人,不但要强制离异,还得判罚“徒三年”。 县令说了,正是因为如此,才应该罪加一等。 刑部说了,这事主要怨她叔叔,那是他叔叔主婚,就算是要判罚,也是判罚他叔叔为首犯,美娘最多是个从犯,再加上她本身就不愿意,还要减轻责罚,具体而言,就是该怎么处罚他叔叔就怎么处罚他叔叔,至于美娘,因为婚姻不合法,强制离异就成了。 这么一算,她的婚姻本就不合法,自然不能认定美娘和阿力之间的婚姻关系。 县令说了,如何处罚,自有朝廷法度,是否离异,需要朝廷判罚,她一个平头百姓,可以告,不可以自作主张。 双方的观点基本就是这样,县令和刑部吵完了,朝廷上接着吵。 按说这个案子挺明白的啊,非法婚姻存续过程中的案件,你判罚的时候硬要按照事实婚姻的法律条文去判定,实在有点不讲理。 但是,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为什么 这里面涉及到了所谓的“礼”“法”之争,坚持“绞”的,是礼派,坚持“流放两千五百里”的,是法派,具体的博弈就不说了,反正历史源流极其久远,影响也源远流长,再来二千字也说不明白。 最后还是人家李老三,这么墨迹哪行动用皇帝anbg,一锤定音,就按凡人故意伤人论处 至此,美娘一案才算是尘埃落定。 谢直拿着这个考题,顿时就是一阵冷汗。 这个案子里面的陷阱多了。 自首,是李老三新加的司法解释。 婚姻关系,是李老三动用皇权强行推动。 就这个案子本身,就有两个引而未发的陷阱。 你以为这就完了 错 太年轻 最后一个隐晦的陷阱,是时间。 天津https:.tetb.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199章 一起一落 美娘案在朝堂上争论的时候,正是开元二十二年年末、开元二十三年年初的时候,虽然影响深远,却扩散的范围不广,一来是大家都等着过年呢,二来普通的官员百姓,对远在云州一个村妇的命运也不关心,所以除了朝堂之上有限的几个人能够领会这个案子的全貌,其他人都是听了三言两语的小道消息。 这段时间,谢直干什么呢 闭关备考 那是他根本没有接受外界消息的三个月 也就是说,这个案子,谢直理应不知道 张员外把这个案子拿出来让谢直判罚,真正的用意,却是阴毒。 只要谢直判错了,张员外可就有话说了,你一个朝廷预备役官员,对朝廷刚刚发生的事情都不关心,还能指望你干啥就你这样还想考吏部选当官,回家待两年再说吧 真到了那时候,谢直绝对有口难言 说什么说我备考呢,没听说吏部这帮人认吗 幸亏谢直有个二叔叫谢璞。 别人对这样的案子不关心,身为河南府法曹参军的谢璞能不关心吗这是人家的专业好不好 尤其谢直虚晃一qiang考上明法之后,不是在家里躲了好几天吗,谢璞见他无聊,也就在下值之后拿朝堂之中比较新奇的事情说一说,这才让谢直把他闭关的三个月时间遗落的消息补上,其中,恰巧就有这个案子。 想到这里,谢直也不再耽误,刷刷点点就写好了判词。 交卷。 张员外依旧乐呵呵地看着谢直的判词,越看脸上的笑容越淡,到了最后,索性不再维持那虚假的笑容。 谢直冷冷看着他,不说话。 张员外一见,也知道谢直已经知道了他的谋划,不由得冷哼一声,刚要说话,却突然闭嘴了。 只见谢直伸出双手的食指,就这么明明白白地摆在两人的面前,然后一起一落,一起一落,模拟了一套敲鼓的动作,孙贼,你还敢给我下套,咱们就金銮殿上说理去登闻鼓你没敲过,我还没敲过吗 张员外一见,还真不敢跟谢直拼上一拼。 “好,汜水谢直果然名不虚传,通过。 另外,莫要远走,稍后是吏部选的正式考试。” 说完之后,扬长而去。 谢直冷哼一声,也出了吏部本司。 出来以后就是一阵后怕啊,都说官场如战场,今天算是见识了,我这还没进官场呢,就看见了一回这种杀人不见血的刀子,可笑当时还以为张员外是个好人,没想到笑里藏刀如此阴险,要不是恰巧听说过这个案子,还真就麻烦了。 一想到这里,谢直心里也有点发虚了,仅仅是身言书判里面的“判”,就被张员外玩出了这么多花样,等到真正开始吏部选的时候,还不知道他要出多少幺蛾子呢,难道只能等三年之后再过来选官吗 谢直也不复刚才胸有成竹的那个状态,反而变得眉头紧锁了起来。 时间慢慢地推移,一波有一波的待选官员去“走过场” 直到天过午时,才有小吏过来通知,参加吏部选的守选官员,可以进场考试了。 谢直怀着忐忑的心情,和其他二十余名参加吏部选的守选官员一起,再次进入吏部本司。 依旧是张员外主持。 不同于身言书判考核的随意,吏部本司还特意准备了一个考场,考桌、考凳、监考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跟进士科考试一样,只不过比进士科考试人少了很多。 众人纷纷落座,有试卷下发。 谢直拿起试卷一看,顿时周身一震。 这这这也太简单了吧 提问:什么样的题目最简单 回答:知道标准答案的题目最简单 这不是三命判的题目吗 欸,不对,颜真卿颜老爷子是开元二十四年考中的书判拔萃,当时考题正是这个三命判,这个题目怎么会出现在开元二十三年的吏部选之中呢 算了,不管它 谢直如何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他本身就是一个书法爱好者,前世二十余年的生命中,最少也练习了二十年的书法。 练过书法的都知道,书法这玩意儿,起手的时候肯定不能是瘦金体这样华丽的字体,都需要从最基本最朴素的开始练起。 如何起手颜筋柳骨 谢直记得他第一次临帖,就是颜真卿的多宝塔碑 为了练好,他甚至精读过颜鲁公文集。 其中,就有这篇开启了颜真卿官宦人生的三命判 这回可是行了,咱也别什么因为所以了,直接来吧,标准答案就在脑子里面装着,这还说啥整 刷刷点点,一蹴而就 张员外坐在上面都看傻了,见过考吏部选、答题快的,就没见过这么快的瞄了一眼题目,沉吟半刻,直接就往上写这什么水平啊现在明法科的选拔水平都这么高了吗随便过来个榜首,就能如此应对吏部选 震惊之余,这位张员外转念一想,不对,明法出身的官员他见得过了,哪一个选官的时候不是战战兢兢,别说如此答题了,就是敢于报名吏部选的,一年也挑不出来几个,与其说谢直确实水平高,他宁愿相信谢直这是破罐破摔了 一念至此,张员外不由得心头冷笑,没有金刚钻就揽瓷器活你谢直既然破罐破摔,如何轻视我吏部选,那么一会少不得给你个好看反正自己让他判美娘案,已经被他看出了用意,相当于撕破了脸,这还有啥可说的你要是真敢胡写,一会当面羞臊你一顿不说,还要把这件事情传扬上去,吏部上下,有的是想看谢直出丑的人 就这样,张员外静静等待,一心还琢磨着一会如何当面羞辱谢直。 不长时间之后。 果然。 第一个交卷的,正是谢直。 张员外迫不及待地将试卷拿在手中,一看,傻眼了,这水平真高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吏部选了,就是去参加天子的制科,一个甲等也是手到擒来 他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遍,竟然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难道还真给他一个甲等 张员外下意识地抬头,眼神中全是迷茫。 而谢直,乐呵呵地站在他面前,伸出两根食指,一起一落,一起一落正敲鼓呢孙贼,你要是睁着眼说瞎话,说这篇三命判不好,为了颜老爷子,咱们也得登闻鼓下面说话去 天津https:.tetb.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00章 咱得谢谢他去 谢直走出吏部,一眼就看见了牛佐,大眼他上这干嘛来了 牛佐一见谢直,“蹬蹬蹬”地跑了过来,一脸狂喜,把铜铃般的一双大眼睛都笑没了。 怎么了这是 “三哥,都卖出去了” 谢直一听,赶紧一拉他,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才放手。 “小点声,你想让全洛阳的人都知道啊” 牛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卖了多少” “三张”牛佑尽量压低了声音,却如何也压抑不住言语之中的欣喜,“一张一百七十贯,一张一百九,第三张碰上个抠索的,费了半天劲,才卖给他,价不高,一百六十贯 本来我兄弟想过来亲自给三哥报信的,因为他在谢家门口露了脸,小心起见,就没来,现在正和二哥在守着那堆钱财傻乐呢” 谢直一听,顿时也吃了一惊。 170190160520 开元通宝大写,五百二十贯,五十二万钱 这可是一文钱能买两烧饼的大唐开元年间,五十二万钱的购买力,放到后世,又该是多少 一百万二百万 反正谢直是算不明白 就三幅瘦金体的字帖,还全是白条 谢直差点当场哭出来,特么的,终于有钱了穿越大唐以后这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天天开水煮菜,睡觉就是硬板床,出门连个共享单车都没有,yia靠步量 谁把铁掌炼成钢 我 特么的,我 这下老子有钱了,吃豆浆我喝一碗倒一碗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大眼凑了过来。 “三哥,来的时候我兄弟让我问你一句,咱们手上还有四月份的两张,五月份的一张,什么时候出货用不用赶在现在这个时候” 谢直被特这么一问,终于从恍惚中缓过神来,钱是不少,不过要是想挣的话,稳住 “先不用,过段时间吧,等我三月底的时候把剩下的三幅瘦金体兑现出去,让大嘴再把四月份的两张欠条卖掉到了那个时候,价钱应该还能再提点 至于五月份的”谢直想了想,“告诉你兄弟,五月份的那张欠条,咱不卖了” “为啥”大嘴懵了,一张欠条一百大几十贯呢,如果时间拖到五月,卖到二百贯也说不定,为啥不卖有钱都不赚了吗 谢直嘿嘿一笑,就一句话。 “物以稀为贵” 大嘴还没琢磨明白呢,谢直就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 “去哪” “梁升卿梁端公府邸,今天能有这样收获,还得多谢梁府管家打着梁端公的旗号给咱们摇旗呐喊,咱不得去谢谢人家去” 牛佐顿时想起梁管家在谢府门前声嘶力竭喊价的场景,嗯,还真得谢谢人家,该去。 到了梁府,老官家倒是还好,就是梁升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钱财乃身外之物。 你谢家也算是三代官宦了,怎么还把钱财看得这么重 贩卖瘦金体字帖,亏你想得出来 还用这种手段,简直是有辱斯文” 一边说落谢直,梁升卿还一边愤愤不平。 “听说你去考吏部选了,怎么样哦,考上了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等你当了官 吃的,朝廷管。 穿的,官府、朝服、朝廷管。 住,就住在官衙之中。 出入还有朝廷陪给你的马匹车具就算身边没人,朝廷还给你派人 衣食住行,朝廷全管了,你说你要钱干什么用” 谢直嘿嘿一笑。 “哎呀,老梁,你得理解我啊,你说我从老家出来都半年了,上任之前,不得回去看看 我还能空着手回去还是让我家二叔给我置办礼物 咱爷们能丢那人吗” 梁升卿白了他一眼,又冷哼一声,这才说道: “要不是看在你还有点孝心的份上,你以为我能让老梁走这一趟” 谢直一看,哟,老梁这是逮住理了啊,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咱得让他闭嘴,有招 “老梁,我不是说过吗,等科举这档子事儿全完了,我第一时间给你送一幅字帖来 可是我今天一看,你好像不欢迎我啊 算了,一幅字帖也好歹不少钱呢,既然你老梁一看不上字帖二看不上钱财的,咱们就回见吧” 说着,就要往外走。 梁升卿顿时双眼放光,本来以为从张九龄手上硬抢了一份论盐,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没想到谢直又送来一幅这么好的东西,谁嫌多啊不过呢,他乃是堂堂侍御史,刚才劈头盖脸地骂了谢直一顿,转脸就让他伸手跟人家要东西,他可拉不下这个脸来。 他拉不下来,旁边有拉的下来的。 老管家。 梁管家上前一步,一把抱住谢直,生怕谢直跑喽,太着急了,脚底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谢直吓了一跳,赶紧扶了他一把,老丈,您可留神这也就是在大唐,这要是在后世,我还以为你要讹我呢 “三郎,不忙走,不忙走哈 你说你也是,来了还怎么客气,连口水都没喝就走,咱吏部选不是考上了吗,回去也没急事,缓缓、缓缓” 谢直见状,哈哈一笑。 “老丈,今天是您给三郎帮的忙,不给谁面子,也得给您面子啊” 说着,冲着大眼牛佐一挥手。 大眼把早就准备好的字帖奉上。 梁升卿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了,急忙上前一步,接在手里,然后再缓缓地打开。 “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唤醒我的向往,温柔了寒窗 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守着我的善良,催这我成长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支撑我的身体,厚重了肩膀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宽恕我的平凡,驱散了迷惘” 梁升卿也没想到谢直的瘦金体字帖,竟然是这样的乡野俚语,仔细品味,又觉得回味悠长,一时之间竟然楞在了那里。 谢直一看,微微一笑,招呼大眼,让梁老爷子跟这儿消愁吧,咱,撤 却说谢直带着大眼,在梁老管家一路相送下离开了梁府,刚刚拐过街角,就听得前方一阵金铁交击之声 有人干仗 天津https:.tetb.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01章 三套兄弟俩 前面有人干仗 谢直一听,就是一愣,卧槽,洛阳城的治安这么差了吗有人敢当街动用铁器争斗 再看牛佐。八八读书,23o 大眼开始喘粗气了,一双铜铃一般的大眼睛,也瞪了起来。 呃我怎么看你比人家打仗的还激动呢 刚想说话,却发现打斗声越来越近。 转头一看,一群人追打着跑了过来。 前面的两人很是狼狈,浑身上下灰扑扑的,不知道在地上打了多少滚,跑在后面的一个衣袖都跑没了,一条胳膊就这么暴露在洛阳城二月份的春寒之中。 后面一群人,那叫一个气势汹汹,十多个人手拿刀qiang棍棒,一边追还一边喝骂,“别跑”、“站住”、“今天我特么弄弄死你” 这是大唐黑涩会 后面这群人为首是一条大汉,大鼻子大眼大个子,足足比普通人高出大半头了,肩宽背厚、膀大腰圆,一双大长腿甩开了,眼看就要追上前面两人。 谢直看了两眼,转头又看牛佐,只见他浑身肌肉紧绷,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腰间刀柄之上,两只大眼睛,死死盯着打斗的这群人。 谢直微微一笑,牛佐乃是天生的武痴,一心练武、不作他想,那真是爬五更起半夜,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门心思全然扑在了习武之上。 谢直曾经问过他,你以后想干啥牛佐想都没想,直接回答疆场拼杀、建功立业 自然,习武是基础,运用是关键,所以牛佐就会尽可能地给自己找一些“运用武学”的机会,比如打架。6八6八6读6书,o 事实上,在汜水县的时候,就没有他不敢打的人,而且一待着机会,恨不得把自己这段时间训练的结果全拿出来俗称,往死了打 可惜,跟随在谢直身边,这都来了洛阳小半年了,一场架,也没捞着。 “憋坏了吧” 牛佐一心关注着眼前的追杀,闻言一激灵,手上用力,横刀差点抽出来,然后这才反应过来,是谢直在说话,“仓”,横刀归鞘,不好意思看了谢直一眼,笑了笑,然后又转向追杀的两拨人。 “这要是在汜水我肯定大喝一声,何方贼人,竟然在你家牛爷爷眼前撒野” 谢直一笑,你是真没说瞎话,这句话都快成你的战斗宣言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上” 牛佐闻言,也不看眼前的争斗了,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向谢直,说道: “自从三哥你从石淙山上滚下来,我就跟自己说过,这一辈子,别的不管,也一定要护卫你周全,再也不能让你收一丝一毫的危险 今天,我是想舒缓一下筋骨 不过,要是我上去的话对方有十多个人,咱们就两个,就算再加上那两个被追杀的,也不过死人,胜负难料 我又怎么能逞一时之快,让三哥你落入危险” 谢直听了,顿时一阵恍惚,这话大眼确实说过,那是他穿越过来的时候,牛氏兄弟来探病,他第一次见到这两个表弟,牛佐当时就有此一说,谢直不过哈哈一笑而已,却没想到,自己不当回事,人家却走了心 “你不是想去疆场搏杀,好建功立业吗” “有机会吧。”牛佐一脸落寞,却突然展颜一笑,“但是先得保证三哥的安全啊” 大眼的笑容,在洛阳城略显黯淡的阳光之中,是如此明亮,刺得谢直两眼发酸。 就在此时,那大步而来的大汉,终于要追上前面的两人。 “一只袖”转头一看,狠狠一咬牙,高声大喊。 “二郎,你先走” 喊完之后,竟然回身大步冲击,几步就到了那大汉的面前,扬起手,紧紧攥着手中的利斧,搂头盖脸地劈了过去。 那大汉不惊反喜,大喝一声“来得好”,一摆手中的横刀,荡开了利斧,抬起来就是一脚,狠狠蹬在“一只袖”的肚子上,将他远远蹬飞。 “大哥” “两只袖”见状,竟然不再跑路,转身一声大喝。 “曹水生,老子跟你拼了” 说完之后,也是一提手中的利斧,几步就冲到了那叫做“曹水生”的大汉面前,“呼呼呼”一顿王八斧就抡了上去。 正所谓穷的怕横的,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他这拼命,出手全是两败俱伤的手段,不求自保,只求伤敌,哪怕你一刀剁了我,我也要劈你一斧子 曹水生即便力大无穷又有武艺在身,也不愿意和他拼命,连连招架,步步后退。 看起来“两只袖”状若疯虎、所向披靡,不过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他现在也就是仰仗着那一口激愤之气,只要这一口气泄了,早晚都是那曹水生的囊中之物。 此时,那“一只袖”也爬起来了,虽然龇牙咧嘴的,却依旧紧握手中的利斧,一见二弟拼了命了,也顾不得其他,大喝一声,就要加入战团。 也不知道是两人早有默契还是怎么的,反正“两只袖”一路拼杀的时候,竟然还关注着他,一见他起身,顿时大急。 “大哥,快走我拖住他你快走” 说完之后,完全不管不顾了,一个劲地抡动手中的利斧。 “一支袖”却根本不听,这回连就场面话都不说了,直接加入了战团。 这个时候,大汉身后其他追击的人也跟了过来,为首是一个瘦弱小子,三角眼、薄嘴片,手里捏了条木棍,跑得气喘吁吁,到了战团之外,立柱身形,一把将木棍杵在地上当拐杖,一边喘气一边骂骂咧咧。 “嘿,张家两个小子,你们倒是兄弟情深啊呼呼 还想跑今天你们谁都跑不了 呼呼 水生,把他们给我拦住了,等你五哥我喘口气,一会咱们兄弟俩双战他们兄弟俩” 就在此时,远远突然一声暴喝传来 “何方贼人竟然在你家牛爷爷眼前撒野” 瘦弱小子顿时一惊,是谁 牛佐顿时也是一惊,三哥你干啥呢为啥抢我台词 谢直哈哈一笑,推了牛佐一把。 “还不快去莫要坠了汜水牛佐的威名”11 天津https:.tetb.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02章 你来啊 牛佐一听,也不答话,抽出横刀,直奔向前。→八→八读书,↓o≥ 正所谓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大眼的战斗风格就一个字,刚! 谁是最强的,我就找你,打倒了你,我再问,还有谁! “呼……” 一声风声响起,横刀直劈而下。 牛佐手中这把横刀乃是洛阳大匠亲手所置,作价超过五十余贯,整重一十六斤,比普通的横刀重了将近三倍,在大眼天生神力的催动之下,真如泰山压顶一样,势不可挡。 “当!” 大汉曹水生顿时一惊,手中横刀一摆,勉强架住,却也被牛佐一刀劈得失去了重心,蹬蹬蹬连退三步。 “两只袖”这才得了机会,连忙后退和“一支袖”站在一起,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即便是这样,两人手中的双斧也提在身前,一脸警惕地看着追杀他们的这一群人。 大汉曹水生被牛佐劈退,顿时大怒。 “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牛佐一乐,老子是正面把你劈退的,偷袭可能有,“背后”从哪说的?也不答话,站在“三只袖”身前,一脸不屑地看着曹水生,伸出左手,手心向上,手指连续弯曲三次,你来啊! 曹水生哪里受得了这份挑衅,大吼一声,提刀就上。 “当!” “当!” “当!” 一个是天生神力,一个是身大力不亏,一个是习武多年,一个是街头无敌,两个人战斗风格又极其相似,一番争斗之后,干脆也不讲究什么招式了,牛佐就是劈,曹水生就是架,一下,两下……看谁力气大。》八》八》读》书,∞o◎ 他们俩这边打上了,曹水生身后的那帮人也缓得差不多了,在瘦小汉子的率领下,缓缓上前,就要包围“三只袖”。 结果,被人挡住了。 谢直。 谢直也是从小就习武,虽然比不得大眼的天生神力,一手军中刀法也是出神入化。 就是可惜……刀没带…… 他今天是前往吏部参加吏部选的,没事带刀干什么?就算带了,人家也不能让他带进考场去啊,你要是脾气上来了,一刀把主考官给砍了怎么办? 好在,大路之上不知道谁家遗落的一捆毛竹,顺手抽上一根,就当长qiang了。 那群人一看谢直手持毛竹在手,顿时一个个两眼放光,嘿,这才是我们习惯的模式,咱们就棍子、竹子较量较量吧。 结果…… 窜上来三个,被谢直一顿竹子抽得嗷嗷直叫。 长qiang在军中的用途,比横刀可要广泛得多,跟着谢老爷子练武,哪有不练长qiang只练刀的道理,谢直的qiang法虽然不如刀法纯属,但是对付三几个街头好狠斗勇之辈,也是绰绰有余。 而且,通过这一番交手,谢直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帮人,包括那“三只袖”,除了那个叫做曹水生的大汉之外,也就是街头小混混的水平,步履轻浮、拳架全无,别看他们刀qiang棍棒折腾的欢实,也就是靠着狠劲欺负人而已,真碰上过习练过武术的行家,全歇! 这个时候,“三只袖”也缓过来了,齐齐上前,一左一右站在谢直的两翼,不管真的假的吧,反正成了一个军中常用的战斗阵型,看着还挺唬人的。 这下子,就轮到追杀那一方人难受了,谁知道从哪杀出来这么两位爷?一个顶住了他们这边的最强战斗力,一个手持毛竹竟然还杀出一种军zhongte有的凌厉来?这他么不是什么军中高手吧? 一想到这里,瘦小汉子就有点心虚了,这事要是掺和到军中了,就麻烦了…… 然后他就下意识地往曹水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03章 好兄弟 却说牛佐扔了横刀,又和曹水生打在了一起,这俩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来二去就较上了劲,你抓着我的双臂,我抓着你的胳膊,使劲,再使劲,就一门心思地想把对方摔倒。】八】八】读】书,2√3¢o 他们这种打法,看着谢直眼角直抽抽,心中却不停地埋怨牛佐,你有病啊?就算没有了横刀,你那军中拳法都白练了?那大汉虽然身大力不亏,却也就是有一股子蛮力而已,你上去施展拳法,三拳两脚就能把他打趴下,非得较劲?不嫌累得慌吗? 不过谢直也知道,牛佐这是真憋坏了,好不容易有个上手的机会,实在是不忍心几下就把他给打败了,按照白话说——他想多玩会…… 谢直也是无奈,行吧,玩吧,也算是机会难得了…… 他这边心态轻松,漕帮那边可不行啊,以陈五为首的这帮人,想走又不能走,想上又不敢上,尤其看着谢直扔了毛竹、换了横刀之后,更没有人想上去争斗了,刚才人家一根毛竹就打倒了三个,现在横刀在手,能打倒多少?这横刀跟毛竹可不一样,毛竹抽一下子就是疼,横刀呢,真砍上了,会死人的。 陈五也知道手下这帮人欺负欺负普通人还行,要是让他们上去拼命,肯定没戏,说不定这边自己下了命令,那边他们就敢把自己这个下命令的人给拼了——反正是拼命,拼谁的命不是拼?拼了他陈五的命,自己好歹能活着不是? 但是呢,他又不想走,张氏兄弟是在他的手上出了纰漏,这要是让大龙头知道,还不知道有多少惩罚等着他呢。 可现在谢直就横刀在前,他又不敢上,怎么办? “这位好汉,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好不好?你把张氏兄弟交给我们,今天的事情我们就当没发生过…… 如诺不然的话,我漕帮上千兄弟,可不仅仅会行船搬货!” 谢直听了,直接给气乐了,你还敢威胁我?能耐真是大了,你们一千多人除了行船搬货,还想干什么?真以为自己是黑涩会?伟人说过,中国就不许有那玩意儿! 一念至此,谢直也不客气了,二话不说,抄刀子就上! 陈五顿时吓了一跳,这小子脑子有水吧?谁不知道漕帮在洛阳城的赫赫威名,以往的时候只要一报漕帮的名字,谁不是躲得远远的?这小子倒好,冲上来了! 嗯,还敢抡刀子? 卧槽,砍我呢!? 陈五慌乱之间连忙架起手中的长棍…… 谢直习练的军中刀法讲究个大开大合,最是得理不饶人不过,只要你露出破绽,我就连续几刀砍过去,砍死才算完!要不然怎么在战场上保护自己的生命? 一连三刀! 第一刀,砍断木棍。【←八【←八【←读【←书,2↘3o 第二个,削掉头巾。 第三刀,直刺入怀,吓得陈五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两仗多远。 这还是谢直手下留情了,要不然的话,第二刀就能砍掉他的项上人头! 陈五一看,不成,撤吧!回去有什么惩罚再说,先保命要紧啊! “好小子,你敢跟五爷动手,敢留下个名字吗?老子明天找你!” 话说得硬气,脚下可没停,一溜烟就跑了。 他身边的那群人,谁都没想到鼎鼎大名的五爷能这么“表里如一”,都傻了。 谢直一见,顿时一声断喝: “滚!” 一群人,得令,转身就跑,那叫一个快啊…… 他们这是跑了,还有跑不了的呢……曹水生还跟牛佐那较劲呢,“欸,五哥,你们……?我怎么办?” “好兄弟~顶住喽~五哥明天就给你报仇来~”声音远远地传来,那叫一个缥缈~ 牛佐却不乐意了,你跟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04章 陈五的连环套 却说张大郎、张二郎兄弟两人,跟着漕船运送粮食到了洛阳含嘉仓,卸完粮食刚想走,漕帮的陈五出现了,话说得好听,水上是一家啊,正巧两个兄弟都身强力壮,也别急着走,我这儿还有点粮食要搬运,你俩帮个忙吧,钱当天结。5v八5v八5v读5v书,●●o 兄弟俩一想,八拜都拜了,不差这一哆嗦,整。 等完了事,陈五就变脸了,要钱,行,只有一半,剩下的一半啊,按照咱们漕帮的规矩,月底结。 张二郎还是年轻气盛,就多说了一句,那不行,咱们当初怎么说的? 陈ubu乐意了,小子,听好了,我这是抬举你呢,你们哥俩跑单帮能挣多少,入我们漕帮吧,一千多兄弟相互照应,多好?再说了,现在给你一半,不是要贪你那仨瓜俩枣的,是原来何老龙头订下来的规矩,就是怕你们拿了钱胡花,有多少花多少,那日子还怎么过?留下一半月底给你们结账,是为了给你们攒下点钱财来…… 兄弟俩一听,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们要去长安投亲的,谁跟你们混漕帮啊? 还是张大郎老成持重,行,一半就一半,结账吧。 兄弟俩都不想节外生枝,都准备吃了这个哑巴亏,痛快拿钱走人。 这回陈五倒是没说什么,一半的钱,很痛快就给了。 然后又出问题了。 张氏兄弟行走江湖的经验还是少,收了八个铜钱之后,想都没想,直接扔进了随身的钱袋之中,“叮叮叮”的声响不绝于耳,一下子就让陈五听见了。∷八∷八∷读∷书,≮※o 兄弟俩要走,陈五又不让了,说什么守了我漕帮的规矩,就是我漕帮的兄弟,既然入了帮,你们还想去哪啊?走吧,驻点吃饭去。 张氏兄弟才不上那鬼子当呢,我们就是打了个短工,我们可不进你们漕帮! 陈ubu乐意了,兄弟,入帮有入帮的规矩,退帮有退帮的规矩,你们要是想退帮,得请大龙头开香堂!要不然就是叛帮,漕帮一千兄弟,人人得而诛之!这样吧,谁让我这个人心善呢,你们哥俩拿点钱出来,我找大龙头给你们说说,就别开香堂了…… 兄弟俩一听,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货这是讹人呢!好家伙,我们干了三天活,拿钱就拿一半,然后还得给你钱“退帮”,你当我俩是傻子? 兄弟俩不干了,抄起斧子就要吓唬陈五。 陈五早有经验,一声呼喊,曹水生就出来了。 也幸亏是兄弟俩年轻力壮,趁着陈五和曹水生俩人没注意,跑出了码头,这才有了陈五带人追赶的事儿。 谢直听了,不置可否,张大郎说的时候,刻意简略了两人的来历,详细了与漕帮的恩怨,这个套路,他懂,和漕帮之间的事,应该是真的,至于来历,可能是真也可能是假,不过谢直无所谓啊,初次见面,人家就算没说实话,也备不住是有苦衷,才促使他们做了这样的选择,咱也没必要强人所难…… 说实话,谢直倒是对陈五的套路挺有兴趣的。 干一天活,给一半钱,这个可能真的是漕帮的规矩,订立之初,也可能是漕帮真正为了帮众着想的善政,不过让陈五这个歪嘴和尚把经念歪了。 忽悠人干活,给钱的时候却拿这条规矩说话,你要是认倒霉,剩下的钱就落在陈五的手上了,这是第一笔钱。 能不能再挣到第二笔钱,取决于你有没有钱,有钱,陈五就用退帮的规矩说话,本来就是他硬忽悠来的,谁知道你是不是漕帮帮众,自然,退不退也是陈五说了算,这钱,白挣。 你要是敢翻脸,关门,放曹水生!武力威胁之下,有多少要多少,要多少是多少,这就是陈五的第三笔钱了。 谢直仔细一想,好家伙,连环套啊,坑你一回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05章 分钱都分不痛快 谢直一回谢府,就感觉不对,现在时间尚早,还不到敲净街鼓的时候,按照他往常的经验,二哥谢正现在正应该在外面喝酒呢,今天怎么这么老实、在家待着了? 把小义拎过来一问,这才弄明白怎么回事。》八》八》读》书,∞o◎ 原来,谢二胖子自从科举放榜之后,就彻底放飞了自我,人家说什么三天一笑醉、五天一大醉,就已经是最没溜的表现了,他倒好,天天喝得烂醉如泥。 二叔谢璞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可是一想他终究是开元二十三年进士科的状元,绝对是给谢家光耀门楣的好事,且容他放纵几天。 谢璞这一不管,谢二胖子更是变本加厉。 这不,今天中午没人请他,他还给自己找补了一顿。 其实吧,这顿酒还真应该喝……人家同窗王公子,得了他的交代,面对一百六十贯的高价诱惑,都没把瘦金体的字帖卖出去,间接促成了谢直的赚钱大计,作为中间人的谢正,不得好好谢谢王公子? 一顿酒喝下去,宾主尽欢。 谢二胖子回家就睡觉了。 结果谢璞下值一到家,一看谢正睡觉呢,顿时大怒,天天晚上喝还不行,大中午的你还练上了!?好人家的孩子,有大白天睡大觉的吗? 一盆凉水给谢二胖子泼醒之后,谢璞就是一顿爆发,你说你天天还干点正事不干了!? 谢二胖子还委屈呢,我说跟三弟一起考吏部选,不是您老人家不让吗? 谢璞怒了,吏部上上下下眼睛都瞎了,选你这么一个醉鬼出去当官?你这个德行去当官,指不定给家里惹多少麻烦呢! 谢正也委屈了,为什么三郎行,我就不行? 谢璞一看,今天还真得把话说清楚了,要不然谢二胖子心里一点b数都没有,日后也是麻烦,你和你三弟不一样,你说吧,你除了作诗还会什么!?你三弟呢,律疏倒背如流,见事机警,出手果断,有传言说现在震动朝野的盐法改革,就是他首倡的,你看看朝廷里面大佬就因为他的提议争得面红耳赤,你觉得你行吗?你连律疏都没看过一遍,真要是给你个一官半职的,你碰上事儿都不知道怎么处理,你说我敢让你现在就出去当官吗? 谢正一听,也不说话了。c∮八c∮八c∮读c∮书,⌒o≈ 谢璞到底还是心疼儿子,骂明白了就不多说了,直接安排,明天收拾收拾,后天回老家! 谢正一愣,回去干什么? 谢璞一瞪眼,你考上状元了,不得回家祭祖?你多长时间没看见你娘了,喝酒都喝忘了吧!? 谢正再次沉默,不过心里还挺美,好歹也是个状元,回家光耀门楣去。 结果还没等他高兴完呢,谢璞又说了,祭祖完了以后,跟着你祖父大人去折冲府,就当大头兵,好好练练你这一身赘肉!半年之后再回来,我要是看见你还这个德行,家里行家法的大木棍子还没揍过状元郎呢,正好给它开开荤! 谢正顿时傻眼了。 谢璞还没安排完呢,还有回去把律疏给我背下来,半年后我检查,然后我亲自教导你二年半,什么时候学明白了,什么时候去选官,要是一辈子学不明白,你就在家当一辈子状元郎吧! 谢二胖子听了,那叫一个生无可恋。 谢直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听了小义添油加醋的讲解,谢直嘿嘿一乐,兄弟感情再好,也不耽误他幸灾乐祸。 结果刚进偏厅,谢璞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吏部选如何? 谢直赶紧回答,甲等。 谢正顿时高兴了,岂不是下个月就可以选官?说完转向谢璞,要不我等等三郎吧,等他选好官,我们兄弟一去回去祭祖? 谢璞还不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吗?你想啥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06章 瑾姑娘 第二天一早,谢直是黑着脸出的门。】八】八】读】书,2√3¢o 为啥? 还不是那一屋子丝绸给闹的! 说是钱吧,也是钱,但是,怎么花啊?把一匹丝绸剪开了,然后翻腾出来,买东西的时候递给人家一条子,这是一尺,值二百钱,能换你一头小猪不?……我特么成卖布头的了!?还是以物易物这种方式出手!?后世捡破烂的都不带捡这玩意儿的好吧!?敢情我穿越大唐要饭来了!? 众人对他的郁闷特别不理解。 尤其谢正。 谢二胖子昨天晚上可是风光了,后天就要回老家,正愁给家里人带点什么礼物呢,这回简单了,数人头,一人一卷子丝绸,全办!保证一个个都高高兴兴的! 谁家子孙回老家,能一人送一匹紫色熟绵绫? 我! 谢正! 我能! 三郎说了,一人分三十贯,最好的紫色熟绵绫,我能分十二匹!家里一共才五六口人,一人一匹还不到一半,这还说什么?整!就当二孙子尽孝心了! 他这么大的手笔,把二叔谢璞都惊动了。 河南府法曹参军赶到中院,一眼看见“布料仓库”,顿时也是一阵恍惚,听了谢直的分配方案,面色古怪地看着谢直。 按理说吧,谢老爷子和薛老太太还都在世,谢直手上的钱财,是大家族所有,但是呢,这些钱,全是人家三郎自己挣得,他爹娘又都没了,祖父母又都在老家,这么多钱,谢璞也不愿意保管……干嘛啊,人家孩子自己挣得,我管着?万一多了少了的,多麻烦……算了,就让他自己做主吧…… 谢直还在边上没精打采的说呢,二哥你回去的时候,顺便把我的这份也给带回去……等我回去的时候再拿别的…… 谢璞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谢直,你就这么分了?你不心疼吗? 谢直听了直翻白眼,二叔,我这儿正糟心呢,您就别添乱了成不? 谢璞一看,得,反正这孩子主意正,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谢直说,二叔不忙走,我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家里拿过什么东西,正好,这些是给姨娘的,这是给岚儿的,这是给您的……让姨娘辛苦一番,给咱家里人做几身新衣服吧,对了,生绢、麻布、棉布,这里都有,缺什么您让姨娘自己来取……小义,别数钱了,就你小子运气好,分的全是铜钱,来,把这几卷子丝绸扛上,送后院去…… 谢璞是一脸古怪走的。▲≥八▲≥八▲≥读▲≥书,√≧o 谢直是一脸古怪睡的,临睡之前还骂了一句,这特么都什么事儿啊!? 第二天一早,你说他能有个好脸吗? 出门。 谢正问干嘛去,谢直黑着脸说,箱子里不是还有金子、银子吗,去南市,找金银铺,赶紧打成首饰吧……看着闹心…… 兄弟俩刚出门,就看见大眼牛佐了。 谢直就问他,你干啥来了?那张氏兄弟呢? 牛佐说,兄弟俩养病呢,他们身上有钱,饿不着, 至于我…… “来找三哥啊……跟着三哥,有架打……” 谢直:“……” 到了南市,谢直的脸色才算是好了点。 一匹好马,十贯,四匹熟绵绫…… 一匹犍牛,四贯,两匹细绵绸…… 最好的横刀,两贯,一匹细绵绸…… 想想家里的一库房的布料,还挺值钱…… 欸,不对。 “大眼,你的横刀用了五十贯?不是被人坑了吧?” 牛佐一卜楞脑袋,“那倒没有,铁料不值钱,主要是请大匠亲自出手的人工费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07章 不能赔 却说张管家把瑾姑娘挤兑得哑口无言,顿时一阵得意地大笑。 旁边看热闹的,就有不乐意的了,一位老者长叹一声,轻轻说道:“张家这就有点欺负人了,谁不知道他家老爷做过一人河南县的县尊,衙门里的那些捕快、文吏,都是他曾经的下属,上衙门,上了衙门,有这帮人偏帮偏信,不是真的也变成真的了……” 旁边就有人问了,“老丈,这是何理?难道就不会是田记真的贪了张家三钱金子?” 老头白了他一眼,“你不是河南县的人吧?这田记金银铺子,已经在南市干了三十多年了,传到今天瑾姑娘的身上,已经三辈人了,从来没有过缺斤少两的情况…… 不但如此,人家给百姓兑换金银的时候,也是十足十的一千文一两银子,这个价格,你去洛阳县的北市问问去,刘记金银铺一两足色的银子才九百五十文,剩下的五十文,人家刘记说是折色了,都是足色的银子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折色的…… 好多洛阳县的人,宁可走上一天,也要来南市田记换钱,就是不想让刘记折色…… 这样的田记,能贪张家三钱金子,反正我是不信!” 老头这话说得有点乱,不过周围看热闹的人却都听明白了,田记的信誉极好,断然不会干这种事,议论纷纷之余,又有人说了,“自古民不与官斗,既然是张县尊……唉,索性就陪了他三千文,就当破财免灾了……” 又是那老头一摇头。 “陪不了!你们是不知道,田记的买卖本来挺好,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说不行就不行了,气得田老掌柜直接就病倒了,他店里有点活钱,全都拿来给老田治病了,哪里还有三千文陪给张家?” 众人听了,纷纷摇头,都替田记难受。 谢直,在旁边听了个明明白白,却也暗自摇头,这老头说的别的还行,但是有一点说的不对,这三千文,有钱也不能陪! 金银铺这种买卖,主营业务有两种,一种是兑换铜钱,一种是为了人家打造首饰,兑换铜钱有朝廷管着,基本没啥利润,主要的利润点,就在订做首饰上,或者双方约定加工费多少铜钱,或者双方约定折色多少金银。 比如你要打造一个金簪,拿来一两金子,双方约定好了,折色五厘,结果打造完成,用了金子八钱,金银铺子还会给你一钱五厘的金子,剩下的,是人家的利润,金子到手,人家金银铺如何经营就比价灵活了,利用自家便利兑换铜钱也行,或者干脆打造一个戒指、耳环之类的小件首饰拿出来贩卖,都行,那就无所谓了。 现在这情况,是三钱金子,或者三千铜钱的问题吗? 那是信誉问题啊! 噢,我打个簪子才八钱金子,你们家三钱三钱地往下砍,我还能上你家去吗?我傻还是做慈善呢? 田记只要把这三钱金子陪了,行嘞,以后还有人上门打造首饰吗?你手艺再好也不成啊! 所以那位瑾姑娘才义无反顾地一步不退。 不过呢,谢直也有点纳闷,张家那位老爷要是干过县令,怎么会放纵家人来田记这么折腾呢?就为了三千铜钱?不至于吧,不就两卷子丝绸吗?在谢直眼里不叫事儿,在堂堂县尊眼里就叫事儿了?难道张家另有目的? 此时,张管家又开口了。 “怎么样,瑾姑娘?三千文钱拿出来吧? 不服,咱们就衙门里说理去! 你要是一不拿钱,二不去衙门,可就别怪我们张家不客气了!” 瑾姑娘听了,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就这么恶狠狠地盯着张管家。 十七八的姑娘,大眼睛一瞪,一点凶狠都没有,到有点娇嗔的味道。 张家来了一群人,除了张管家和诬陷田记的家仆之外,还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08章 又是漕帮? 田大壮一语出口,谢直这才注意到,在张府众人的身边,还有十多个精壮的汉子,穿着寻常百姓的衣裳,要是留心的话,还真不容易注意到,他们隐隐以张府管家为首站在了一起,敢情这回张府前来田记闹事,不仅仅是张府管家和张三,还带着这么一群人呢。▲-八▲-八▲-读▲-书,◇o≧ 为首之人被田大壮认了出来,也就不再隐藏踪迹,嘿嘿一笑,上前一步,从袍子里面抽出来短棍,在手上随意耍了个棍花,这才说道: “张府老爷对咱们兄弟有大恩啊,他被无良商贩坑了金子,咱们兄弟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啊…… 这不,几个兄弟一商量,过来看看,要是田记认了罪赔了钱,那自然是最好……要是不认?嘿嘿……” 侯七说着,回头示意了一下,其余汉子也不藏了,纷纷从袍服中抽出短棍,乐呵呵地看着大壮一行人。 大壮的脸色就变了,一看侯七这是早有准备了。 “侯七,你们漕帮胆子大了啊? 漕帮和我们脚帮早有约定,漕帮不出码头,脚帮不进码头,咱们就是以码头为界,各凭本事安身立命,这叫井水不犯河水! 怎么,南市里面的事儿,你们也敢掺和了?你们漕帮这是要开战吗?” 侯七哈哈一笑。 “田大壮,你少张嘴漕帮闭嘴脚帮的,我刚才说的不清楚吗?这是我们自己兄弟为了报答张府老爷大恩才来的,跟漕帮没关系! 哼! 当时张管家一说来田记,我就知道肯定得碰上你,这我们兄弟要是不来,田记还不得仗着你们脚帮撑腰,把这三钱金子赖过去? 咱也别废话了,我就替张管家再问你们最后一回,这三钱金子,田记是赔还是不赔?” “田记不做缺斤少两的买卖!”这是瑾姑娘,在田大壮还没开口的时候,就硬邦邦地甩出来这句话! 田大壮一听,狠狠一咬牙! “那还赔个屁! 你们也特么说这个那个,不就是找了个由头欺负人吗!?问过我手上的棍子了吗!? 今天是你漕帮不守规矩在先,打过之后,我脚帮大龙头,自然会上门问个明白!” 侯七一听,仰天打了个哈哈,随即收声,面目阴沉地盯着眼前的田大壮。→八→八读书,↓o≥ “什么他么的脚帮漕帮!? 我们漕帮也是洛阳人! 见不得无良商家仗着脚帮撑腰欺负洛阳人!” 说完之后一回头,对着身后那些精壮汉子点了点头,又转向张府管家。 “张管家,您往后站,别伤着! 今天少不得让他们见识一下咱们兄弟的手段!” 说完之后,也不理张管家了,带着手下十多个大汉,嗷嗷地就扑了上去。 田大壮一见,也不示弱,抄起长棍、扁担,迎面就冲了上去。 霎时间,二十多个壮汉就在田记门口打了起来,怎一个混乱了得。 围观众人一见,还真打起来了,顿时后退,在保持了安全距离了之后,一个个两眼放光地盯着场中的争斗,还有好事之人一个劲喊好呢。 谢直却没动。 他从小跟随谢老爷子习武,那真是从军营里面练出来的,怎么会看得上这些街头争斗的小场面? 别的不说,二十多人一人一把棍子,连把刀子都见不着,别看打得热闹,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什么漕帮、脚帮,听着挺唬人,其实也就是一帮穷哈哈聚在一起讨口饭吃的勾当。 别的不说,给他们一人发一把刀子,敢用么!? 唐律规定,打架这种事,用拳脚,一人四十笞杖,用木棍这些没有锋刃的器械,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09章 这就拔刀了 “别听他胡说八道,可愿柳下走,满头杨花共白首的瘦金体,在一位王公子手中,跟姓张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谢直把张三扔出去以后,直面惊魂未定的瑾姑娘,轻声温和说道,还冲着她轻轻地笑了笑。∷八∷八∷读∷书,≮※o 瑾姑娘也不知道从哪来了这么一位年轻人,不过总算知道人家是过来帮忙的,见谢直一笑,她勉强一笑,脸上的神情很僵,一只右手还抚上左臂,那里是被张三死命拽住的地方,想必……很疼? 被甩出去一个跟头的张三却不干了,一骨碌身爬起来,几步就冲了回来,一边冲嘴里还一边不干不净地骂着: “哪里来的小王-八-蛋,敢管我张家的事情!? 我告诉你…… 啊~~” 话还没说完,就是一声惨叫。 却是谢直拔刀在手,一劈而下! 正中张三前胸! 谢直却是连身子都没转过去,直到身后的惨叫声响起,这才施施然转身,留给瑾姑娘一个雄壮的后背。 “杀人了!” 周围之人纷纷大惊,谁都没有想到,谢直说拔刀就拔刀,说砍人就砍人,一句废话都没有就是一刀下去,劈得张三胸口鲜血淋漓,仰面朝天的摔在田记门口,刚才说了,持刀伤人,没死,徒两年,死了就得偿命!这小子疯了不成!? 就连瑾姑娘也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双手捂嘴,一双大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着眼前的年轻人。 侯七和田大壮也都不敢打了,纷纷带着手下退后,惊魂未定地看着谢直。→八→八读书,↓o≥ 张管家上前一步,看着张三胸口的伤口,顿时嘴角就是一抽抽,随即指向谢直。 “你是何人?胆敢当街杀人!?不怕王法吗?” 谢直嘿嘿一笑,都没搭理他。 倒是他身后的瑾姑娘急了,上前一步,走到谢直身边。 “你胆子也太大了,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谢直一歪头,看了看瑾姑娘,一笑。 “无妨……” 说着,抬起手中的横刀,仔细欣赏刀头染血之处,这是他经历了昨晚张氏兄弟被追杀之事,特意带在身上的,要说起这把横刀,还是谢老爷子当年大战临洮的佩刀,传到他的手上一直都没有开过荤,没想到第一次见血,竟然是刀劈了一个恶奴,也不知道谢老爷子如果知道的话,会不会感慨这柄横刀遇人不淑。 谢直这副毫不在意的做派,落在周围人眼中,可就不一样了,哪里来了这么一位爷,当街伤人不说,还好暇似整,真拿人命不当回事吗? 那张府管家更是气得直哆嗦,手指谢直,口中连连叫好。 “好,好!好大的胆子!有本事你就别跑,等一会县衙来人,我倒要看看你还敢不敢动刀子! 侯七,把他给我围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杀人凶手跑了!” 侯七闻言,一脸苦涩,本以为就是给张家少爷帮个忙,大家打一架、挣点零花钱而已,这又算得了什么,他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闹出了人命官司!但是现在已经陷到里面了,想跑都不成!一时之间也没办法,一招手,安排手下隐隐将谢直围在了中间。 就在此时,人群外突然有人高喊。 “官差来了,官差来了!” 原来是河南县的衙役到了。 他们其实早就到了,一看是漕帮和脚帮的人在当街争斗,一个个都踏实了,这些年漕帮和脚帮在洛阳城中的摩擦越来越大,隔三差五就要打上一场,这些衙役都司空见惯了,按照以前的套路,等,等他们分出输赢胜败再上去,随便抓几个倒霉蛋回去,往县衙一交,自然有漕帮和脚帮的大龙头去找罗县令解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10章 人的名树的影 他是谁? 就算张管家再迟钝,也知道事情不对了。】八】八】读】书,@∞o “他是谁?” “汜水谢三郎!” 戴捕头的声音很低,仅仅两人能够听见,但是听到张管家的耳朵里,就如同一声惊雷一般炸响! “他是……?确定吗!?” 戴捕头一脸沉重地点点头,想了想,说道: “我能帮你的就怎么多,也算还了张县尊当初的一番照顾之情……你自己想清楚,要不要接着折腾?我听说张县尊高升了,你要愿意试一试,我也不拦着你……” 张管家赶紧摇头,他疯了,跟汜水谢直对着干!? 如今汜水谢直在洛阳城声名鹊起,不是因为他的瘦金体,也不是因为他是明法科榜首,而是他告状的本事! 初出茅庐,汜水县一纸诉状,杨龟寿通-奸事发,身败名裂! 初至洛阳,一连三张状纸,告得弘农杨氏门风扫地,家中女儿一个个都在家里以泪洗面,据说还有退婚的,就连杨家下一代的到现在还下不了床呢。 第三回,更牛-逼,直接敲响了登闻鼓,一纸诉状告到了金銮殿上,政事堂三位相公、吏部七八个官员,全被他一举拿下,最倒霉的,还是李昂、好好的科举主考官做不成了,现在还在御史台的大牢里交代问题呢! 这样的谢三郎谁敢惹!? 纵观他这三次上告,县中豪强、千年世家、当朝大佬,哪还有人家不敢告的!? 别看这次是他伤人在先,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张管家哪敢保证张家行事一点纰漏都没有?真要是被汜水谢三郎逮住理,嘿,别说他就一刀砍倒了张三,就是一刀砍向张管家,为了不给自家老爷惹事,张管家也得立正站好去挨这一刀去! 却说戴捕头和张管家这一嘀咕,谢直还不乐意了呢。》八》八》读》书,∞o◎ “戴头,怎么着?要以权谋私不是?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 戴捕头一听这话,冷汗就下来了。 “三郎千万别误会,我这不是询问一下怎么回事吗?” 谢直一笑,“噢?那我倒是错怪你了……怎么样,问出来了吗?什么时候抓我回县衙啊?” 戴捕头一脸干笑,不应声了。 张管家一见,硬着头皮挤出一个笑脸来。 “那个,三郎,是在下有眼无珠,这才冒犯了三郎的虎威,这个……误会……都是误会……” 此言一出,周围便是一片大哗。 还有这么误会的!?血都流一地了啊! 所有人看待谢直的眼神都变了,都到了这时候了,谁还看不出这位出手砍人的年轻人不一般?刚才张家多牛-逼来着,又是原来县太爷又是不怕告状的,结果呢?河南县的衙役倒是来了,人家都没用这个年轻人说话,直接就把张管家拉到一边嘀咕了几句,然后张管家就怂了,连自己人都躺在地上生死不知都顾不得了,误会?那就根本不是误会!根本就是害怕才对! 谢直也没想到张管家这么痛快就缴qiang投降,嘿嘿一笑,脸色突然变得阴冷。 “误会? 好!既然是误会,就要把误会解开喽! 你说说吧,怎么个误会!?” 张管家闻言,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却也不得不说话。 “想必是……张三心怀狡诈,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这才诬陷田记……” “诬陷?”谢直一挑眉毛。 “诬陷!”张管家咬着牙回答,回去的事情回去再说,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就算少爷怪罪,也总好过给张府招灾惹难! “这么说,田记没有贪你家的金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11章 持械抢劫 听了谢直的招呼,戴捕头顿时一脸苦笑,得,人家这是逼着你站队呢,谁让你刚才觍着脸跟张管家嘀咕来着,人家必须让你表明一个鲜明的态度。c∮八c∮八c∮读c∮书,⌒o≈ 至于站哪边? 那还用说吗!? 谢三郎告状的本事,人家是道听途书,他可是亲眼所见,一个前任县令家的管家都怕得要死,他呢,一个捕头?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三郎请讲,戴捕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围又是一片议论声,看戴捕头现在的样子,比在衙门里还恭敬哈,今天真算是开了眼了。 谢直点头。 “我身后是何所在?” “田记。” “经营什么买卖?” “兑换金银,打造首饰。” “店中货物价值几何?” “这个……俱是金银,其价值难以估量……” 谢直再次点头,瞥了张管家一眼,不管他脸色巨变,继续说道: “有张府恶奴张三,伙同恶霸侯七等人,构陷田记金银铺,诬陷田记贪渎张府黄金三钱,前来田记金银铺闹事。 在侯七等恶霸与田记金银铺人等周旋之时,张三得张府管家授意,要趁乱抢劫金银铺,幸而田记瑾姑娘紧守门户,这才没有让张府恶奴张三得手。 恶奴张三恼羞成怒之下,这才要伤害瑾姑娘,以便继续抢夺金银铺中的财物,幸而在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才砍倒了张府恶奴,让瑾姑娘未曾收到伤害,让金银铺中的财物未曾被抢夺……” “你血口喷人!”张管家大急,也不等谢直说完,顿时出声打断。▲≥八▲≥八▲≥读▲≥书,√≧o 此言一出,周围却是一片哄笑。 为啥? 因为当初张府诬陷田记的时候,瑾姑娘也曾如此义愤填膺地呵斥张三,没想到现在风水轮流转,竟然变成了张府是弱势群体,只能靠公义和道理来博得同情,可惜,张管家乃是四十多岁的油腻汉子,自然没有瑾姑娘那样的青春靓丽,再者,民众的同情,也没有那么廉价! 谢直也笑了,却没有搭理张管家,直接问戴捕头。 “持械抢劫,按照我大唐律法,该当何罪?” 戴捕头一咬牙,现在不是左右逢源的时候,站队你就得站稳了。 “持械抢劫,伤人者绞,杀人者死!” 谢直瞟了他一眼,嘿嘿一笑,却又转向张管家。 “未得财,流三千里!” “轰!” 周围就是一片大哗,这判罚这么重呢吗?持械抢劫,只要有这个罪行,不管你抢着还是没抢着,直接刺配三千里! 侯七一听,眼前就是一黑,耳边突然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那是有漕帮的帮众,被吓得直接扔了手中的短棍,还有人直接哭出声来,“我就是帮忙打了个架,没抢劫!”侯七却面如死灰地看着田记门口的谢直,现在说这个,晚了! 张管家也是瞠目结舌,他断然没有想到,谢直在自己主动认怂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弄出来个“持械抢劫”的罪名扣在所有人的脑袋上,这个罪名可不能认呐,要是认了,最少也是三千里。 “你胡说!” 张管家一指地上的张三。 “死无对证的事情,你想我往张家脑袋上扣,你做梦!” 谢直笑了。 “谁说死无对证了?”从小练刀,手上这点准还能没有吗? 戴捕头听了,仿佛刚刚想起地上还躺着一口子呢,赶紧上前查验伤势,结果一看,还真没事,谢直一刀劈在他的前胸,不过是划开了一道大口子,不深,看着吓人,却没有性命之忧,至于张三躺在地上不言不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12章 咳咳,您的好友老田上线 瑾姑娘一听咳嗽声,顿时脸色大变,一转身就进了店铺,不多时,扶出来一位……半大老头?看面相也就四十多,头发却已经花白,手里杵着根拐杖,在瑾姑娘的搀扶下走得慢慢悠悠,一边走还一边咳嗽。5∞八5∞八5∞读5∞书,←o≈ “爹,你这病还没好,怎么出来了?” “我听说有人闹事,还打起来了,咳咳……看看……” 谢直当时就震惊了,您是坐着时光机来的吧?还打架呢,一下在给我倒回去好几章去……不过,他也通过瑾姑娘的称呼确定了半大老头的身份,老田,田记金银铺的掌柜兼东家。 别人还好,张管家一见老田,顿时喜形于色。 “老田,老田!还认识我吗!?我是张府的管家啊,当初你从将作监出来之后,正是我家老爷在任上亲笔批注,这才让你得了开设金银铺的许可,真说起来,咱们还喝过酒呢,你忘了!?” 谢直听到这里,顿时恍然大悟。 他还纳闷呢,金银铺子在洛阳一共就三家,南市、北市、西市、一个市场才一家,不但负责销售、定制金银首饰,更是肩负了兑换金银、铜钱的重任,哪一家没有官面上的靠山能把买卖干好的?刚才张家那么闹腾,替田记出头的,就是脚帮的一个小头目,还是他们家的亲戚……这就让谢直看不明白了,原来症结是在这里啊。 只听张管家还继续说道: “老田,做人不能恩将仇报啊,你手艺是好,但是当初要是没有我家老爷的看重,你这金银铺子开得起来吗? 今天,我张家也是受了恶奴的蒙蔽……” 张管家一边扯脖子嚷嚷,瑾姑娘一边低声给她爹交代事情的前因后果。▲≥八▲≥八▲≥读▲≥书,√≧o 田掌柜听过了,一时无言。 看看张管家,咳嗽两声…… 看看戴捕头,咳嗽两声…… 看看谢直,咳嗽两声…… 看看再次倒在地上的张三,尤其看到他身周的那一大片血迹,咳咳咳咳咳咳咳…… 张管家嚷嚷了半天,人家老田净没说话,一个劲咳嗽都快给他咳成肺痨了,顿时急眼了。 “老田,明人不说暗话。 今天,三公子为你田记出头,我张家认栽! 你要是愿意说动三公子放我等一马,我张家保证日后井水不犯河水! 如诺不然的话,今天就算是我老张和这些漕帮的好汉全被三公子送到河南县去,我家老爷和漕帮大龙头可没有刺配三千里的罪过! 我可告诉你,我家老爷,最是恨恩将仇报之人……” 谢直一听,嚯,这货行啊,还敢威胁? 他刚要说话,就听得田掌柜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 随后,这位田掌柜在瑾姑娘的搀扶下,走到了谢直面前。 “见过三公子……咳咳……所谓冤家宜解……” 谢直眼神一凝,这老田是个糊涂人啊,人家当初是你的靠山,如今却带着一帮地痞到你家闹事,你以为真的是因为那三钱金子吗?还冤家宜解不宜结?今天也就是被我碰上了……过了今天,你愿意与人为善,人家愿意吗? 张家管家说什么“井水不犯河水”你也真信?他这是被逼到这里了,不得不这么说,他不过是张府一个管家,做的了张府老爷、少爷的主儿吗?就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也得是张府老爷亲口应承才行啊,他一个管家的话,算个屁!? “老丈,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您是老人家,不用三郎多说吧……?”谢直终究还是提醒了一句,不过这句话说完,两只眼睛就迷了起来。 田掌柜哪里知道老谢家人的习惯,顺着谢直的话头就说下去了。 “多谢三公子提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13章 无妄之灾 却说张管家等人刚走,田掌柜的就晕了,晕之前还连连咒骂谢直,给他都弄懵了。¥♀八¥♀八¥♀读¥♀书,2≠3o◆ 怎么回事啊这是?咱给他帮忙怎么还挨骂了? 田大壮连忙跑了过来,和瑾姑娘一起,先是古怪地看了谢直一眼,然后赶紧抢救田掌柜,一时之间,田记门口,“大伯……您醒醒……”、“爹,您可别吓我……”之声大响,跟真死了人一样,弄得谢直老尴尬了。 他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这么傻呵呵地站在原地,谢正也有点迷,仔细打量一番,见田老掌柜的昏迷不似作伪,便轻声问道: “老三,这是怎么回事啊,这老头怎么说晕就晕了? 他身体不好,我理解…… 但是这老头晕之前好像还骂你来着?怎么着,你是把这老头子气晕的?你干什么了?” 谢直没好气地一翻白眼,我干什么你不都看见了吗?咱给他帮忙来着,谁知道怎么回事? 谢正又问,难道你以前欺负过这老头? 谢直摇头,不能!我要是真欺负过他,他见我第一眼就能认出来,当时就得晕,还用等现在?欸,不对,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汜水谢三郎是欺负人的人吗?再说我到了洛阳之后,就天天跟你在一起,就算我想欺负人,我也得有时间啊…… 谢正连连点头,不是,不是,自然不是,你到了洛阳之后,就欺负姓杨的了,没空搭理姓田的…… 谢直一阵无语,突然一眼看见了旁边的戴捕头,顿时心中一动,老戴是河南县的总捕头,世面上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了他,绝对有包打听的潜质,而且还是顶级那种。3≠八3≠八3≠读3≠书,↗o● “戴头,来,有话说……” 谢直一招呼戴捕头,戴捕头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我特么闲着了!?看什么热闹啊,人家谢三郎的笑话也是好看的!?这回好了,说不定自己就成笑话了。 他磨磨蹭蹭地过来,一个劲儿琢磨一会如何把事情说清楚,最主要的前提,不能得罪了谢直! 他这一慢,牛佐却不干了。 他本来以为跟着谢直有架打呢,结果热闹到是挺热闹,谢直也动手了,一刀,就一刀!自己这儿什么都没捞着,对方就全跑了,这让牛佐老失望了,现在看着戴捕头磨磨蹭蹭的,他还能有个好气吗? 大眼睛一瞪。“戴捕头,我三哥请你呢!怎么着,您是不想过去啊……” 说着,大拇指一顶,推动横刀离鞘半寸。 “仓……” 离鞘半寸也是横刀出鞘! 戴捕头一听这动静,当时就是一激灵,连忙快步过来。 牛佐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么?贱的吗这不是?心中更是看不上这位河南县的总捕头,不由得开口说道:“戴捕头,这事儿你看都看见了,可别让人冤枉了我三哥……” 说完,手指一松,横刀归鞘,又是“仓……”的一声。 戴捕头都快哭了,谢三郎身边这都什么人啊!? “不过……要说冤枉……也算不上……” 牛佐一听就急了,什么意思你!?我三哥给人帮忙,然后还挨骂,这都不算冤枉吗!? 谢直倒是一愣,这有点意思啊…… “来,戴头,别搭理那混人,来,跟我说说,田掌柜骂我,为什么不算冤枉我?” 戴捕头听了,顿时一脸苦笑,最后在谢直微眯的双眼注视下,不得不期期艾艾地说道: “三郎可知田掌柜是如何病的?” “不知道。” “呃……田掌柜是被人气病的……嗯,这么说,也不准确,应该说是因为意外导致了田记买卖大幅跌落,这才一气之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14章 瑾姑娘是个好姑娘 谢直顿时不乐意了。 起初的时候,谢直一听,这里面还确实有他点儿事儿,多少还有点儿尴尬,毕竟是因为自己要对杨家动手,这才影响到了田记生意,纯属误伤。 谢直确实也是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想办法对田记的生意弥补一二。 但是,现在呢? 刚知道就被田掌柜一顿骂,什么愧疚的心思也都被骂没了。 让我滚出去,你能耐可真大了! 谢直上前一步,直视田掌柜的双眼。 “我头顶这片青天,也在你的头顶之上,来,让我见识见识,你要怎么跟我不共戴天?” 田掌柜顿时一滞,下意识的看了看身边的侄子田大壮,平常有人威胁他,都是身在脚帮的侄子出头。 田大壮一激灵,赶紧摇头,大爷你看我干什么!?这可是真敢动刀子的主儿!刚才那一刀下去,直接在人胸前劈出来一尺多长的口子,血流了一地,您没看见是吗!?现在看我?人家要给我一刀咋办呀?您是想让咱们老田家绝后吗? 瑾姑娘一见谢直脸色不善,赶紧上前说道:“三公子不必动怒,家父病体沉疴、神志不清,这才出言不逊,非是针对三公子,还请三公子宽容……” 谢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老田家就这么一个明白人,可惜是女儿身……不过这件事不是你一个姑娘说两句好话就能过去的。 瑾姑娘一见谢直理都不理她,知道这位三公子动了真怒,赶紧回身到了田掌柜身边。 “爹,你昏迷刚醒,一时迷糊,这才对咱们的救命恩人出言不逊……现在您也清醒了,赶紧向三公子道歉呐……三公子宽宏大量,不会给咱们一般见识的……” 田掌柜一听,却直接摇头了。 “就是因为这位三公子,咱们家的生意这才一落千丈…… 我向他道歉? 不知道谁向我道歉?” 瑾姑娘听了大急。 “爹!您千万不要错怪好人啊! 买了蝴蝶金簪的,是杨二姐! 用蝴蝶金簪杀人的,是杨七! 这里面有人家三公子什么事儿!? 再说了,他们两人通-奸,和咱们田记的蝴蝶金簪又有什么关系,那是洛阳人犯迷糊,才说的什么招蜂引蝶的怪话,说不定还有眼红咱家生意的人,在这背后兴风作浪、推波助澜呢! 您错怪三公子!?一旦惹了三公子气愤,真要拿我田记撒气,岂不是遂了那些阴私小人的心愿!?” 谢直听了,不由得深深地看了瑾姑娘一眼,还是那样,大眼睛、白、身材苗条,不过这一次,最关键的,不是瘦了,而是脑子好使,谢直一直就因为田记上下就瑾姑娘这么一个明白人,现在一看,果然如此!即便是他,初闻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没有想到这背后是不是有人推波助澜,却没想到人家瑾姑娘心思周密,竟然有此一问……嗯,果然是个好姑娘…… 只听瑾姑娘继续劝解道: “爹! 你这错怪了好人之事,咱们暂且不提,就说人家三公子刚刚帮咱们喝退了张府恶奴,咱们就得感谢人家,就算以前有什么误会,经此一事,最不济也该扯平了吧? 你这出言不逊,就不怕洛阳人说咱们恩将仇报吗!? 爹难道还不该给三公子道歉吗!?” 田掌柜听了,不由得讪讪,自家闺女说的都对,他又不是蛮不讲理的混人,自然听得明白其中的道理,不过呢,让他当场道歉,还真有点拉不下脸来,一个劲在那嘀咕:“要不是他,我也病不了……我要是不闹病,张家也不敢欺负上门……” 瑾姑娘旁边一听,气得满脸通红,“爹,说什么胡话呢!” 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15章 我是好人吗!? 谢直被田掌柜一句“好人”逗得哈哈大笑,笑过之后,转向戴捕头。 “戴头,我是好人吗?” 戴头一脸苦笑,我特么能说实话不!? “二哥,三郎是好人吗?” 谢正一脸无奈,因为你一个人,都快把咱们老谢家的家风带歪了,你说你是不是好人? 谢直也不指望着他们回答,转向了瑾姑娘。 “瑾姑娘,你说,我是好人吗?” 瑾姑娘也不知所措,咬了咬嘴唇,点点头,“三公子自然是好人……” 谢直却摇头了。 “为了一时激愤,逼得千年华族声誉扫地,家中女儿以泪洗面,听说杨铦如今还躺在床上吐血呢……洛阳城里面有这样的好人吗?” 说完之后,谢直直视田掌柜,冷冷一笑。 “田掌柜,你说,我是好人吗?” 田掌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说你是好人不是夸你吗,你怎么还不想认账啊,但是他现在哪里能改口,在谢直的注视下说道:“你……是好人……” 谢直紧跟着一句,“所以这就是你对我肆意谩骂之后拒不道歉的理由?就因为我是好人!?” 田掌柜顿时无言以对,谢直却冷冷一笑,提高了音量,大声说道: “要不说好人不长命呢……好人挨欺负啊,一来二去,心中郁结,长寿之人也变成了短命之鬼,想长命都难啊…… 看看人家张府,带了十多口子人,趁你病要你命,上门讹你,抢你闺女,你呢?出门之后化干戈为玉帛,轻轻松松就放过了他们,为什么?因为他们是坏人,你怕报复! 我呢?我帮你赶走了张家的恶奴,你不说感谢吧,反而对我恶语相向,在瑾姑娘的劝慰下,还拒不道歉,因为什么?因为我是好人!?因为我不会报复你!? 田掌柜,你是不是想多了!? 我告诉你,这样的好人,谁愿意做谁就去做,我汜水谢直,这一辈子都不会做好人!” 谢直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很大,田记门口围观众人听了,心头纷纷泛起一番古怪来……这话,有理啊……好人,不对,老好人,挨欺负啊……这样的好人,谁爱做谁做,汜水谢三郎是不做了……要是我,我特么也不做! 一想到这里,周围人看待田掌柜的眼神就变了,那个一直隐藏在人群之中的老者,顿时一声长叹,“老田,糊涂啊……” 田掌柜糊涂吗?糊涂,要不然他也不会放过张管家、转身又得罪了谢直,但是这都是装的,现在一看谢直真急眼了,再也不敢装了,连忙道歉: “三公子,三公子,都是小人一时糊涂……” 谢直能听他那个?根本不理他,转向了戴捕头。 “戴头,洛阳城里面的坏人,都怎么做事?” 一句话问得戴捕头冷汗都下来了,三爷您这是要干啥!?再说了,这话您问我,合适吗? 谢直一见他不说话,轻轻一笑,“我听说人家坏人做事,欺行霸市、强抢民女才是标配,行,今天也就是今天了,我汜水谢直也体会一下……大眼,包袱!” 大眼闻言,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小包袱,这是谢氏兄弟前来南市准备好的金银,本来是准备给汜水老家一干人等打造首饰礼物用的。 “给他!” “彭!” 小包袱直接被甩到田掌柜的眼前,哗啦啦散开,金银滚了一地。 “黄金十三两,白银二十一两,要你田记给我打造金簪六枝,银簪十支。 五天后,我来取货 不许损耗,不够,你给我补!” 这就是欺行霸市了,不但不给人家钱,还得让人家搭钱。 田掌柜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16章 我不愿意! 当天夜里谢府一片兵荒马乱。 二叔谢璞气得满脸通红。 谢正正襟危坐,一副想笑又不敢的样子。 冯姨娘和小岚儿一个劲儿地窃窃私语,时不时还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 谢府下人个个眉飞色舞,要不是家主的脸色实在不好看,估计早就凑一块嘀咕去了。 谢小义打马直奔汜水县。 干嘛去? 报信——三少爷自由恋爱啦! 这可是大唐朝啊,自由恋爱这种事儿浪漫是真浪漫,但是你也忒不拿大唐礼法当回事了!就说谢直父母早丧吧,汜水老家可是还有祖父祖母呢!没有父母之命媒说之言,您就敢自己下定!?一张金簪图略,几句后情话,就能糊弄一媳妇儿回来?就算人家女孩认头,谢家老爷子也不能认!谢家的门风还要不要了!?你还不如直接抢回来呢! 二叔谢璞刚知道消息的时候如遭雷击,这要是亲儿子能干出这事儿来,家里的横刀都不用磨,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必须的! 现在? 小义,上马,回家! 让老爷子自己看着办!他这个三孙子我是管不了了!行不行的,老爷子拿主意! 谢直呢? 跟没事儿人第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谁要是过来说点什么不爱听的,顿时把脸一板,有事回头再说,我现在得养精蓄锐,明天还有事呢! 什么事? 选官! 大唐选官都是开春三月,谢直考中了开元二十三年的明法科,又马上考中了开元二十三年的吏部选,一心要参加开元二十三年的吏部选官,实打实地说,时间上安排得听过紧张,这不,刚考完吏部选还没两天,吏部就来人通知他明天去选官了。 事关谢家子弟的前程,选官又直接决定了谢直仕途的,即便谢璞对谢直意见再大,也真不能在这个当口多说什么,无奈之下,一声怒吼,回后宅生闷气去了。 谢直管他哪个? 睡觉! 明天当官去! 第二天一早,谢直早早来到了吏部,吏部大院儿中人声鼎沸,一个个穿着青色的官袍,全是待选的官员。 大唐的选官过程挺有意思,有个专用的名目——三注三唱! 具体的过程呢,大体是这样: 在吏部本司完成注官唱名,然后就是审批的过程了,经历尚书省吏部、尚书省右丞、门下省,最后上报给天子。 具体而言,就跟后世面试一个套路,你想去某公司上班,发个简历吧,人家了解了你的具体情况之后,在规定的时间和规定的地点和你面谈,谈不好,大家再见,谈好了,人家就开始走内部的审批手续,什么部门经理啊,什么副总啊,什么总经理啊,最后到有人拍板,行,就他了!你这才算是可以上班。 当然,后世公司面试能够拍板的人,根据职位不同而责权不同,不管是总经理还是董事长,总归有人说那句话去。 但是在大唐,这种官员的任免,最后拍板的,只能是天子。 在整个套路里面,你个求职的萌新,能够参与进去的,只有面试的过程。 而在大唐,也同样如此,你个待选的官员,能够参与其中的,只有吏部选官整个过程。 具体怎么参与呢? 跟后世一样——注意,马上就要牛-逼了——双向选择! 在选官之前,吏部本司就会统计两方面的数据,第一,当年的官缺,第二,当年待选的官员名录。 然后吏部本司就会根据官员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17章 河南县尉行不? 谢直能乐意吗!? 幽州! 当官就是为了躲避战乱,结果呢,一下子躲贼窝子里面去了!这不是闹呢吗!? 行了,现在什么也别说了,关键的问题,现在怎么办!? 谢直想都没想就直接给出了答案! 找孙逖去! 一注不行就二注,二注不行就三注,反正咱是赖上他了,谁让他是吏部本司的郎中呢?不找他找谁!? 想到这里,谢直也不管其他人了,转身就走,直接家门口堵他去! 申时下值,申时三刻,孙逖到家。6八6八6读6书,□≠o 一见谢直,老孙还挺不乐意的,你小子是不是有病?王昌龄给我写信,说你家祖母娘家姓薛,和幽州薛家是正经八百的亲眷,我这才给你挑了一个幽州的职位,想着你第一次当官没经验,正好借助姻亲薛家的势力,结果你小子还给我弄了个“不愿意”!今天注官三百余人,就每一个像你这么理直气壮的,你是不是有病啊!? 谢直顿时一阵头疼,这老孙!难道你的人设就是“好心办坏事”?上回科举就是,这回还是!可这话也没法跟他说啊,算了,耍赖,大脑袋一卜楞,我就不去!薛家和我有亲不假,但是我要是想去幽州当官,我直接投军好不好?费劲巴拉地考什么科举!? 孙逖也是拿他没辙,你到底想干嘛吧? 谢直嬉皮笑脸的,这不是马上二注了吗,您给安排个好点职位呗? 孙逖一点好气都没有,安排不了!你自己什么情况你心里没点数吗?明法出身,只能从事跟司法有关的工作,在东都洛阳西京长安,只有司法三司,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在地方上,只有各州的司法参军和各县的县尉,别的官职,你想都别想!最闹心的,你还考了个吏部选甲等,直接把散官提升到了从八品上,这个等级上,上边够不着、下面糟蹋材料,你说我给你怎么安排? 谢直一愣,什么叫散官? 孙逖当时就怒了,你这马上就要上任了,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这天天都想什么呢!? 谢直讪讪一笑,不懂这不才来请教您吗? 孙逖给他一说,谢直这才算是明白。→八→八读书,↓o≥ 大唐官员体系里面,有四种官职,职事官、勋官、爵位、散官,其中散官分为文武。 勋官好理解,基本相当于后世的一等功、二等功。 爵位后世虽然没有对等的标的物,但是公侯伯子男这种爵位一说,是中国人都知道。 散官呢,就是等级,相当于副科长、科长、副处长。 职事官,就是职务,什么主任啊,什么会长啊,什么局长啊,都是。 简单来说,勋、爵、散官,这是一套,组合到了一起,决定你的待遇,职事官单走一路,确定你当时的官职和主要负责的工作,事实上吏部选,选的,就是职事官。 具体到大唐的某一位官员身上,勋、爵不常有,散官肯定有,职事官,不见得有,得选官。 至于谢直,因为他的明法科、因为他的吏部选甲等,所以文散官定在了从八品上,给他安排职事官呢,最好还是这个等级,不过呢,这个品级就有点尴尬了,上下够不着,给悬这儿了! 谢直也挠头,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孙逖也无奈,最后想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大理评事行吗?从八品下,虽然比你现在的等级低了一等,但是是京官,正好符合组织原则——出外升级,留京降级,合适! 谢直一听,摇摇头,大理寺的官职,京官啊,我留在长安有啥用?不行。 孙逖都给气笑了,人家都削尖了脑袋往京官上靠,你倒好,一心想出外?各州的司法参军,你的级别不够,再说也不没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18章 此张府乃彼张府 这一回,谢直等孙逖的时候,心态倒是放松了很多,因为他突然想起来句话,上回孙逖亲口说过: “河南县尉是美职,准备留到三注的时候才拿出来呢……” 要是这么说的话……老孙这是跟我玩虚晃一qiang呢? 仔细想想,还真备不住…… 三注三唱,来来回回得折腾三回,不光是待选官员,就连吏部本司也得折腾三回,那孙逖他们在搞工作的时候,会不会留个心眼啥的,比如,挑几个美职留到最后? 道理挺简单啊,要是把所有好职位在一注的时候都放出来,那不都让人认领走了?他们是美了,那些一注没选上官的人,怎么办?等二注,还不如一注呢,再等三注,一看,完,连二注都不如了……咋办,回家,明年再说吧…… 一个这样可以,两个这样也行,要是好多人都这样,咋办? 想当官的得不到官职,有的官职安排不下去——考核吏部本司的标准,不是你给多少人安排了官职,而是消减了多少空余官职! 这么一想的话,好像就顺理成章了——有好的,咱们暂时留一下,这种美职不怕没人干,起码能多安排几个不是? 谢直一想到这里,心态立马就平稳了,这老孙,也不说提前给我打声招呼,弄得我七上八下的,还弄了个刑部主事的官职逗我玩,真顽皮! 结果,等孙逖一回家,谢直就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了,这脸黑得比上回还厉害,这咋回事? 孙逖一见谢直,顿时冷哼一声,我问你,你这些日子都干啥了? 谢直一头雾水,没干啥啊,就等着选官来着…… 孙逖狠狠瞪了他一眼,行,没干啥是吧?我给你提个醒哈,南市,田记! 谢直懵了,田记怎么了? 孙逖也不绕圈子了,直接问,你是不是在南市田记门口,砍了一个张家的恶奴,还骂了张府的管家? 谢直点头,是啊,怎么了? 孙逖当时就怒了,你说怎么了!?你知道张家是哪个张家!?张家老爷,就是现在尚书省吏部本司员外郎! 谢直懵了,是他!?不是说张府老爷刚刚卸任了河南县县令吗?怎么又成了吏部本司员外郎了? 孙逖恨铁不成钢地大骂,就许你考吏部选,人家就不能考!?人家家里家财钜万,就算才学稍差,还不会用铜钱开道吗?你砍了他家的仆人,骂了他家的管家,把他家的脸面扔在地上不停地摩擦,你自己说,你要是老张,还能给你安排河南县尉这样的职位吗!?明话告诉你,这两天我就没干别的,就因为你这个河南县尉的职位,净跟老张吵架了,刚开始我还纳闷呢,结果今天才打听清楚喽,原来是你小子自己坏的事! 谢直一脸无语,这都什么事啊!?想了半天,也没有办法,便期期艾艾地问孙逖,您说,还有什么别的办法不? 孙逖也是一肚子气,你问我我问谁去!? 就在此时,孙府的老官家突然过来了,“启禀老爷,门外来了谢家的家仆小义,说有要紧事找三郎……” 谢直一愣,小义?他来干什么? 小义一进门,一脸大汗都顾不得擦。5∞八5∞八5∞读5∞书,←o≈八八读书,◇o≮ “三少爷,快过去看看吧!田记出事了!” “田记怎么了?”谢直大惊,站起身就要告辞跟小义赶过去…… “站住!”孙逖一声断喝,“都是要当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躁!?每逢大事有静气!问清楚了再去!” 谢直一听,强自按耐住,对小义也是一声断喝,“说!” 小义把前因后果一说,谢直听了,沉吟良久,突然转头对孙逖说道: “孙郎中……我的河南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19章 一切有我 谢直赶往南市田记的路上倒不着急了。 那边儿都打起来了,他不着急呀,为啥? 答案是——援兵来了 说来也巧,援兵就落在了小义身上。 前文说过,谢府三少爷自由恋爱了,惹得二叔谢璞勃然大怒,派小义快马加鞭、连夜出城,直奔汜水老家找谢老爷子告状去了。 小义到了汜水谢家,老爷子一听也努力,卧槽,三孙子好大的胆子!我这还没死呢,这就用不着我了!?这他么哪行呢?他就要点齐人马、直奔洛阳找三孙子算账去。 结果却被薛老太太给劝了下来,你着什么急呀,我孙子也没有直接就成亲,这不是回家禀明了他二叔,又让他二叔给咱们报了信吗?谁说人家是自己娶亲了?谢直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有是官身,他还不能有点自己的想法啊? 别着急,派人去看看去! 姑娘好,咱就认账,该怎么走就怎么走,万一是一门好亲事呢? 不好?不好再说不好的!咱们把这亲事退了不就行了?六礼一样没动,就三孙子随口说了一句,你还真就当真了? 谢老爷子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得,派人吧。 派谁? 老官家谢忠! 谢忠让小义领路,带着谢家部曲智仁信勇严五人,快马赶赴洛阳,嗯,为啥带着这么多人?谢家早就轰动了,三少爷给自己订了一门亲事!咱得看看去,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能把三少爷给迷成这样,反正在老家带着也没事不是?洛阳城,看热闹去! 要不说谢老爷子让谢忠出马,绝对是选对了人。 老官家到了洛阳,,和二爷谢璞一商量,咱先侧面打听打听,别急着上门,结果这一打听,这门亲事还真不行……姑娘是好姑娘,孝顺、漂亮、聪明,就是这个身份吧,是个匠户。 在大唐,有法律规定,良人不得与匠户同婚,这就是传说中的门当户对。 这咋办? 谢璞当时就怒了,说那还咋办,凉拌,让他们都给我滚蛋! 老谢忠倒是沉稳,二爷,这样不好,毕竟是三少爷自己看上的姑娘,就这么硬生生地拆散了,三少爷肯定不乐意,你看这样行不?匠户虽做不得正妻,但是可以为妾啊,咱跟田家商量一下,让三少爷纳了这个姑娘就是了。 谢璞无奈,只得点头。 巧了,老谢忠带着一帮看热闹的谢家部曲,前往田家谈事的时候,正好碰上张公子要抢人! 谢家人能干吗? 这姑娘是我家三少爷看上的,在没有结果之前,你们动一个试试! 智仁信勇严五位谢家部曲,都是跟着谢老爷子大战过临洮的主儿,说是谢家部曲,在成皋折冲府里面都是队正一级的官员,一个个都悍勇得跟牛犊子一样,横刀都不用出鞘,带着刀鞘就这么当棍子用,一顿抡,跟敲地鼠一样,就把张公子一行人全给打趴下了! 那都打完了,小义怎么还怎么着急来报信呢? 这没办法,洛阳南市乃是洛阳城最为繁华的地方之一,一群人械斗,想不惊动官面都不行,这不,刚把张公子一行人削趴下,河南县的衙役就出动了。 老谢忠一看,和他们打交道,还得谢直,这才让小义前来报信。 “可有人受伤?”谢直问道。 小义还不乐意了呢,“三少爷您寒碜谁呢!?那都是从咱们谢家老宅出来的叔伯,一个个都是跟着老爷子出兵放马多少回的悍将,能让洛阳城里这些地痞给伤喽?真要是伤了,您也不用找人治了,他们自己就得抹脖子! 就是我们赶到之前,那位张公子仗着人多势众,一棍子削到张大郎的胳膊上了……” 谢直听了点头,这回就更不用着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20章 减、赎 谢直一出门,外面人群就为之一静,都知道这是正主,倒要看看他如何处理。 谢直先是扫视了人群一眼,目光最后落在戴捕头身后的张公子身上。 微眯双眼,冷冷地看着他。 戴捕头一见谢直阴冷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让开了身形,让张公子和谢直正面相对。 谢直冷冷问道:“听说你是来抢人的?” 张公子在谢直的注视下也有点抖,却突然看到他身后田记的大门再次开启,瑾姑娘闪出身形,招呼老谢忠进去有事,趁着谢忠转身进门的工夫,双眼往场中一瞥,随即又集中到谢直身上,大眼睛,有神,即便张公子离得老远,也能清晰感受到那双明亮大眼睛之中的担忧。 他突然不抖了。 咬着牙迎上谢直的目光,一梗梗脖子,“是又怎么样!?” 谢直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双眼之中的冰冷,仿佛把空气之中的温度都降下来了,南市中看热闹的人足足好几百,竟然没有一个说话的,现场的气氛,如同从初春重回了隆冬。 张公子有点受不了了,谢直不说话,他却开口了。 “别人怕你谢三郎,我却不怕! 实话告诉你,我爹就是吏部本司的员外郎,你不是要选官吗?就是我爹管着! 谢直,你敢把我怎么样?你要是还敢动粗,我就让我爹把你安排到岭南当官去!四年之后,你能活着走出那烟瘴之地,算我张家对得起你!” 谢直根本不理他的威胁。 “唐律有云,略人为妻妾,徒三年!” 张公子一听这个,仿佛松了一口气,脸上竟然带着笑容说道: “谢直,别以为就你懂律疏! 我来之前早就找人打听好了,徒三年是不假,但是那是瑾姑娘不情愿的前提下,只要我把她带回张府,我就不信她不愿意嫁给我这个员外郎之子! 再说了,就算他不愿意,哪有怕什么! 我爹是官! 六品官! 流刑以下,可用减章、赎章! 徒三年才多少铜钱,我张家有的是!” 谢直听了,心中也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张公子说的没错,大唐律法,就是一部特权律法,对老百姓的规定,一到面对特权阶层的时候,就变得稀碎稀碎的,议、请、减、赎、除、免、官当……这全是给特权阶层脱罪的规定,老百姓劫掠人口,三年有期徒刑妥妥的,官员呢,赎铜六十斤,不到十贯钱,四匹布!而且不仅仅是官员,官员的直系亲属,也是这种待遇,这上哪说理去!? 仅仅靠“略人”这个罪名,还真钉不死张公子。 就在谢直为难的时候,身后田记却突然发出一声闷哼,声音不大,要不是谢直就站在门口,还真不一定能听见,刚要问问什么情况,老官家谢忠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张二郎砸了张大郎一棍子,我看了一下,断了……” 谢直双眼一眯,死死盯着谢忠的双眼,“你逼的!?” 谢忠摇头,“张大郎起意,张二郎动手,动手之前,特意把我叫进去,说受了你的救命大恩,无以为报,一条胳膊,就当做还你人情了……我替三少爷答应了……” 谢直周身一震,心中顿时掀起滔天大浪,唐人豪迈,大有古风!为了报恩,竟然采用自-残这么极端的方式!这……这……这份情感,如何才能承担啊! 不说谢直这里心神激荡,只说对面的张公子,他也不知道谢直他们在嘀咕什么,只知道自从自己说了减章、赎章之后,谢直就脸色不好、久久不言,以为谢直拿自己无可奈何,忍不住心花怒放,到了最后,干脆哈哈大笑。 “哈哈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21章 狠人善用保辜期 谢直眼看着张公子哭嚎着被逮捕头带走,转身就进了这个田记。 进门之后直奔张大郎。 张大郎手臂新断,正疼呢,脸色苍白,满头大汗。 旁边亲自动手的张二郎,看着他哥一脸痛苦,满脸担忧。 谢直走到张大郎面前俯问道:“张兄何必如?” 张大郎勉强一笑。“我兄弟二人受让三公子大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正好今日,有了这个机……些许小事,三公子不必介怀……” “张兄不必再以‘公子’相称,如果不嫌弃,叫我一声三郎即可。 另外,那日我于大眼儿救得你兄弟二人,也是恰逢其会,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当不起什么救命大恩…… 再者,就算你兄弟二人有心报答也不必如此啊。”人家为了报恩都自残了,咱不得客气点?再说这种“大有古风”之举,也着实令人钦佩。 张大郎摇头一笑也不多言,却把话题转向。 “事已至此,不必多言,三公子……不,三郎,现在还是赶紧上告吧,一定要把那个张公子钉死。” 谢直点头,纸笔伺候,刷刷点点写出了一纸诉状,墨迹未干就递给了身旁的张二郎。 “这是诉状,还要劳烦二郎上告! 另外,从今以后你兄弟二人就是我谢直的兄弟,日后你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张二郎却轻轻笑了一下。 “三公子……不是,三郎有心了。不过三郎也不必如此。 先父在世的时候就曾经教育我们兄弟,有仇必报,有恩必偿! 那天如果不是三公子和牛家大眼儿哥哥,我兄弟二人必然惨不堪言……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又况且救命之恩? 另外,刚才我跟我哥跟我已经商量好了……嗯……还是要借贵宝地养伤,伤好之后,此间事了,我兄弟还是要前往长安寻亲…… 这一走山高路远,不知何日才能相见。 你若是不让我二人报恩,我兄弟就算要走,心里也不踏实。” 谢直点点头,一阵无语,我特么实在是没法儿跟你哥俩沟通了!我要认兄弟,你们俩倒是不认,这还怎么往下聊? 而且他还从张氏兄弟言语之中听出了一种淡淡的疏离感,人家就差明说了——报恩就是报恩,但是呢,咱们之间的个人关系,就别往深了处了…… 谢直不知道这哥俩怎么想的,但是呢,人家就是这么个选择,咱也没必要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去,说不定人家就好这个“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劲头,咱也犯不上不能破坏人家自己的道德满足感……容后再说吧…… 转头看下谢忠。 “忠叔,可曾给张兄延请名医? 等大夫来了之后,一定请他好好照料张兄,也请他陪着张氏兄弟一同前往县衙,上告之后,马上对张兄进行医治! 钱财之事,不必多想。 张兄是为了我谢家受的伤,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让张兄白白失了一条臂膀……” 谢直安排了半天,谢忠却直接摇头:“大郎不让找大夫。” 谢直一愣,“这是何意?大郎,你的伤势要紧,如果不及早诊治,这条胳膊,说不定真有废了。” 张大郎故作轻松地一笑。 “我这条胳膊要是不废,如何才能给张公子定一个不得减赎的徒三年? 起码在保辜期之内,我是不会医治的! 至于保辜期之后,还能不能把这条胳膊治回来,就看命吧。” 谢直眼神一凝,你还真不是个苦力呀?连保辜期都知道? 保辜期啥意思? 这是一个大唐律法相对后世律法特有的概念,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22章 不负 谢直拒绝了张大郎的提议,不让他以一条胳膊换张公子徒三年。▲-八▲-八▲-读▲-书,◇o≧ 张大郎一听就急了,敢要说话,却被谢直摆手拦住。 “张兄万万不必如此! 你想报恩,不但自-残肢体,还为三郎谋划了这么一条道路,其中拳拳之心,三郎铭感五内。 此事不管结果如何,你张氏兄弟欠我的恩情,清了! 现在,三郎恳请张兄,马上医治,一定要尽最大的可能将这条胳膊养好,你看如何?” 张大郎听了,沉吟半晌,发现谢直真是关心他的胳膊,到了最后也就无奈点头了,不点头又能如何?人家谢直的话说的多明白,你想报恩不是吗?到此为止,我的恩情你已经报完了!这样一来,张大郎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何必还非要把自己弄残废了不可? 至于那位张公子…… 谢忠上前一步,“三公子,我这就安排人去延请医师,务必保住这位张公子的胳膊,不过张公子有句话说的不错,千日捉贼可以,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那位张公子……?” 谢直双眼微眯,冷冷一笑,这还用说吗!肯定得想办法弄死他! 他在谢直明确表示要迎娶瑾姑娘之后,还敢上门抢人,谢直没有当场砍死他,已经是给大唐律法面子了,这要是就这么放过了他,别说别人,谢直还不如自我了断了痛快! 只不过,要对付他,再想办法就是,何必搭上人家张大郎的一条胳膊?人家兄弟确实是奔着报恩来的,但是这份沉甸甸的恩情,咱不能心安理得地接着,真要是那样,岂不是辜负了人家的“大有古风”? “小义!你找你家二少爷去,问问他,他的那位同窗王公子现在何处,咱们要找机会拜访一下……” 其实谢直第一次帮田记对付张府的时候,就听张府的人说过,张公子手上有一副瘦金体的字帖,“可愿柳下走,满头杨花共白首”。5v八5v八5v读5v书,●●o 当时谢直就纳闷了。 这幅字帖,是被谢正的同窗王公子拿走的,在拿走当天,还配合这谢家兄弟演了一场戏,他之所以愿意配合谢家兄弟,一来是同窗之情,二来,是他真心喜欢这幅字帖,明确表示要带回老家去当传家宝,“给多少钱,我也不买!”,这是人家王公子的原话! 现在,这幅字帖出现在了张公子手上,这背后发生了什么?谢直可就要问问了,只不过没有结果之前,不必多说罢了。 处理完张氏兄弟的事情,谢直把目光转向了田掌柜和瑾姑娘,还没说话呢,老谢忠就凑了上来。 “三公子,田掌柜已经答应瑾姑娘与你为妾……” 谢直顿时就是一懵,什么情况?不是搞对象吗?怎么还成妾了? 谢忠一见他迷糊,就把瑾姑娘匠户的身份说了。 谢直一听,连连拍脑门子,哎呀,大意了!他当时还真忘了这是大唐,“门当户对”不是讲究,是一种规矩,甚至被写进了大唐律法,“贱户不得与良人为婚”。 他本来想和瑾姑娘搞搞对象啥的,一纸“公子向北走”,不过是一个号角,一个信号——我要追你了。 结果,现在,还真成强抢民女了……? 就在谢直尴尬的时候,瑾姑娘却红着脸上前一步。 “小女子能得三郎垂青,乃是小女子邀天之幸,只因身为匠户之女,不得嫁入谢家门庭,小女子不敢强求…… 只求日后常伴三郎左右,为妾亦可,小女子心甘情愿! 还请三郎日后多多怜惜。” 谢直听了,这还能说啥?大唐就这点好,小三都受法律保护…… “好!既然姑娘如此说,三郎也不矫情了,只要你日后不负我,三郎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23章 还是出事了 第二天一早,谢直请二哥谢正出面,前往牛氏兄弟的小院看望张大郎的伤势,而他自己却在谢府门中静坐。 他咋不去? 等消息! 等谁的消息? 孙逖。 昨日种种都尘埃落定之后,谢直没回家就转向了孙逖的府邸,跟孙逖说了说发生在田记的事情。 他虽然拒绝了张大郎的提议,不愿意用张大郎好好的一条胳膊换张公子徒3年,但是这个选择……别人不知道啊! 既然别人不知道,咱们就可以借助此事称造个势出来,谋求一些东西…… 比如,河南县尉。 “想要儿子,拿河南县尉来换!” 这是谢直让孙逖带给张员外的一句话,强势的一匹。 张员外郎不是不愿意给谢直注官河南县尉吗?现在你儿子在我手上,你还怎么办?你要是再敢横扒拉竖挡的,我就敢让我兄弟张大郎五十天不治伤!保辜期过了,就有三年有期徒刑在等着他!听说你就这么一个儿子,来,看看唯一的儿子重要,还是河南县尉重要! 最妙的是,张公子如今已经被押入了河南县大牢之中,从侧面又提升了谢直对张家的压迫。 谢直有把握,只要是正常人,肯定要选择自己的儿子,也就是说,这个威胁,至少有八成把握! 至于以后? 还有什么以后啊?后天就是开元二十三年的三注三唱。 只要河南县尉到手,他儿子还得在大牢里面蹲着,蹲够了五十天再说! 正要趁着这个时间,摸一摸张公子在洛阳城为非作歹的底子,但凡有一件,谢直就不信收拾不了一个纨绔! 是,咱们之间的交易,确实是你不阻拦我选官河南县尉,我也不用张大郎断臂一事判张公子三年有期徒刑,但是,我没说他犯了别的王法,我不收拾他啊!别忘了,那个时候,我就是河南县尉了,河南县一地不法事,正管! 张公子蹲五十天大牢出来,还有其他好菜等着他呢! 当然,后面的这些谋划,就没必要跟孙逖说了,你个中间人知道那么多干啥?把话传到了就行。 现在,谢直就在家里等孙逖的消息,按照他的构想,孙逖跟张员外一说,张员外肯定吓得屁滚尿流,还不得当时就答应了这个条件啊? 结果,消息来了,却不是孙逖传来的,而是一个吏部小吏通传,尚书省吏部侍郎,有请。 谢直当时就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就是威胁一下张员外郎,怎么还惊动了吏部侍郎? 要知道吏部侍郎席豫席侍郎,可是正管这八品、九品官员的注官、选官事宜,能惊动他的,能是小事吗? 难道是张员外受了威胁,一怒之下告到了侍郎的门上? 不能啊,没听说这位张员外如此刚烈啊?谢直又不是没有见过他,当初身言书判不就是他给谢直挖的坑吗?通过那一次的接触,谢直就知道这位张员外就是个笑面虎,就算心里再如何恨你,至少表面上的功夫还是有的,这也是为什么谢直胆敢威胁、压迫他的原因。 再说了,传话的中间人是孙逖,断然不会让事态发展到这种鱼死网破的态势上。 那是因为什么?孙逖已经说通了张员外,给谢直注官了河南县尉,然后上报给席侍郎,席侍郎想见见自己? 也不能啊,吏部选官一次得安排多少职位啊,席豫要是每一个都见见,那他这个侍郎也不用干别的了,天天就任前谈话去吧。 总之,弄得谢直一头雾水。 但是呢,弄不明白你也得去啊,他就跟着吏部小吏一同出了谢府、前往吏部。 在路上,谢直突然心中一动,从怀里摸出一物。 lt;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24章 河南县尉成了角力点 孙县尉? 原河南县尉,刚刚卸任的那个? 再给他注官河南县尉? 连任!? 闹呢!?组织原则还要不要了!? 再说了,这个孙县尉的能力…… “这位孙县尉,我倒是也有过耳闻,阿谀之名大盛,精干之名不显,且不说他刚刚卸任,只说今年的考评,不过是个中下而已,再给他注官河南县尉,恐怕不合适吧?” “郎中此言差矣,为官一任,四年时间,怎能只看其中一年考核,实不相瞒,张某在推荐孙县尉之前,也曾翻看过他以前的记录,四年考评,除了最后一年不说,前面三年,两个上中,一个上上,可见孙县尉还是有能力的…… 另外,按照注官规定,孙县尉再次选官,按照这个考评,应当升官两级,如果不愿升官的话,可以直接选任,如此一来,岂不是正好又能注官河南县尉?” 孙逖听了,顿时大怒。 我说你怎么就不愿意让谢直当河南县尉呢,原来是把这个职位给他保留的啊!?这货到底送了你多少财货,才能让你连亲儿子都不要了,一定要给他争取这个河南县尉? 还敢觍着脸说什么以前三年的考核,那不就是你在河南县当县令时候吗?你给他好考评,连“上上”都敢弄出来了,要说你没有私心,谁信!? 大唐对官员的考评,九等,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实际操作的时候,出于避讳的考虑,最高等“上上”一般不用,上中已经是能够见到的最好的考评结果了。 张员外时任河南县令的时候,三年时间,给了孙县尉两个“上中”,甚至还给了一个“上上”,谁能相信他们两个之间没事!? 孙逖也算是看出来了,张员外这是要一心推自己人出任河南县尉,这架势,连脸都不要了! 一想到这里,孙逖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恐怕不仅仅是“河南县尉”这一个官职的问题了,如果真的让张员外如愿以偿,别人怎么看自己这个吏部本司的一把手?连个八品官都定不下来,被二把手以这么难看的方式抢走了“河南县尉”,要他孙逖还有什么用?!以后还有人来找他办事吗?找你也没用,还不如直接去找二把手张员外郎呢! 这是架空! 事关自己是否能在吏部本司立足,不容有失! 孙逖意识到了这一点,还能答应让孙县尉出任河南县尉吗? 张员外一个劲说服,孙逖只是摇头,到了最后,干脆又把谢直提出来了。 “在孙某看来,谢直比孙县尉更加合适!” 就这么一句话,双方算是摆明了车马,以河南县尉为角力点,以谢直和孙县尉为双方推出来的代表人选,吏部本司郎中,和吏部本司员外郎,要就对吏部本司的控制力,进行一番龙争虎斗! 具体方式,吵架! 两人越吵越厉害,最后,惊动了吏部侍郎席豫。 席侍郎乃是大唐名臣,正好还管着八品、九品官员的选录工作,他出面,正合适。 都说说吧,怎么回事啊这是!? 孙逖说,我推荐谢直出任河南府河南县县尉一职。 张员外说,我推荐孙县尉。 孙逖说,我之所以推荐谢直,就是因为他合适!他不畏权贵,又精通律法,还没有出身的时候,就能利用律法保护自己,同时也通过律法与洛阳城中的不法分子作斗争,这样的人,放到河南县尉的位置上,拿起来就能用。 张员外说,他资历太浅,怎么可能一释褐就给一个河南县尉的美职? 孙逖说了,人家谢直明法出身,又考过了吏部选,怎么就不行,按照朝廷的组织原则,正好是应该给他个八品官!至于资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25章 竞职演讲 一见孙县尉,谢直也不由得感叹世事无常,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自己还是个什么都不是的赴考学子,人家连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一心想要巴结李旭那个皇室宗亲,要不是随后的破案过程,估计两人之间都不见得会说话,谁能想到如今见面,两人竟然成了竞争对手,要整一整河南县尉的这个职务了。 孙县尉估计也挺感慨,看待谢直的眼神也透着一种沧桑。 吏部却没空管这两位的感慨,一见人到了,就给带入到了席豫的公廨之中。 席豫当中而坐,孙逖、张员外,两边落座。 席豫一见两人进屋,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如果让你出任河南县县尉,你将如何做?!” 谢直一听,卧槽,竞聘演讲啊?! “孙县尉年长,你先说!” 孙县尉听了,略略沉吟,这才开口。 “如若让孙某继续出任河南县县尉,孙某必将克己奉公、鞠躬尽瘁! 不敢相瞒侍郎、郎中、员外郎,孙某出任河南县尉已然一任四年的时间,对河南县一地情况不敢说了如指掌,却也相差无几。 孙某上任之后,必将大张声威,警告所有城狐社鼠、坊间恶少,再敢为非作歹,莫道言之不预,必定严惩不贷! 一定要还河南县一片清平世界!” 孙逖听了之后,直接一撇嘴,嘛玩意啊!?哦,你在河南县当过一任官,知道谁是地痞无赖,然后上任之后挨个通知,我这刚上任啊,都别给我惹事啊,都老老实实的哈……这特娘糊弄谁呢!?你是当河南县尉去,又不是给这些“不安定分子”当保护伞,哪有这么办事的!? 席豫听了,不置可否,转向谢直。 “汜水谢直,你待如何?” 谢直早有想法,闻言之后直接开口。 “如果谢某出任河南县县尉,将开展打黑除恶专项行动! 黑,为非作歹! 恶,为祸乡里! 这些人不思勤劳致富,仗着身强力壮、人多势众,扰乱我河南一县治安,谢某上任,必将与他们势不两立。 专项行动,有黑打黑,无黑除恶,黑恶必除,除恶务尽!” 谢直说到这里,孙逖顿时眼前一亮,这个好!这是亮点啊,比孙县尉那种纵容姑息,不知道要高明到哪里去了! 你是不安定人员,好,给你个机会,老老实实做人,规规矩矩做事,要是不愿意,那你就是“黑”、“恶”,就别怪我动手收拾你了! 怎么解决问题? 解决带来问题的人,最直接! 只听谢直继续说道: “除此之外,谢某不但要除恶务尽,还要深挖黑恶势力背后的保护伞,不管他们背后站着哪一家的权贵子弟,谢某也必将把他们抓出来绳之以法!” 说到这里,谢直冷冷一笑。 “谢某也不敢欺瞒侍郎、郎中、员外郎,谢某在洛阳城中薄有微名,洛阳城中权贵,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卸任官员,我就不信谁家子弟,胆敢在谢某上任之后顶风作案!” 这话说得……太硬气了! 连席豫这样的四品侍郎,都不由得眼角抽了一抽。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谢直人家还真没吹牛-逼!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人家谢直从汜水县来到洛阳城,这大半年时间,干了多少大事?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说每一件事都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吧,那也足够震撼人心了。 事实上,现在洛阳城中,几乎所有人都跟自家子弟交代了,以后见着汜水谢直,你给我躲远远的!别说你去欺负他了,就是他欺负你,你特么也给我忍了! 为啥!? 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26章 诺 开元二十三年三月十一,尚书省吏部选官三注三唱。 经历过了两次选官,待选官员自然大大减少,不过即便是这样,依旧也有上百人集中在吏部。 这些人中呢,自然有相熟之人,这不,有三位低品的绿袍官员就凑在一起闲聊。 “张兄请了,别来无恙?” “李兄好,王兄倒是一向少见,怎么,王兄难道也没有选到心仪的官职吗?” 王兄一笑,暗含无奈,“瞧你说的,要是有了心仪的官职,今日我又何必再来吏部?” 张兄也是一笑,不以为意,却转向了李兄,“李兄呢?早就听闻李兄在这洛阳城中消息最为灵通,怎么也和我等沦落至此?” 李兄一笑,“一注唱名就不说了,二注唱名,给我选了一个蜀中的县尉,我没去……” 张兄顿时一愣,“蜀中?那可是天府之国啊,县尉虽然不大,却也实权在手,李兄这样的美职都不要吗?” 李兄没好气地一翻白眼,“要是平常时节,蜀中县尉倒是美职,如今么……实话与你说吧,我听闻最近南诏国不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兵戎相见,你想想,县尉一职不但负责弹压地面,还要负责邮传驿路,说不定上任地要是没有折冲府,还有组织民壮之责……这真要是打起来,县尉的责任该有多重?你我都是科举出身,难道还想去疆场上建功立业吗?” 张兄听了,顿时一躬到地,“哎呀,多谢李兄指点迷津,李兄要是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呢,这要是三注的时候给了我一个蜀中官职,我高高兴兴地去了,结果一到任就变成战乱之地,哎呀,简直不敢想象啊……多谢李兄,多谢李兄……” 李兄受了他一礼,顺口问道,“张兄,你今年选官如何?两场唱名,难道就没有合适的官职吗?” 张兄起身之后一摇头,“两场唱名,都是陇右官职,二注唱名的时候,竟然是群牧监的佐官,我这才拖延到了今日……” 王兄插话了,“群牧监?这个不错啊,虽然有损张兄清贵,但是其中的实惠……张兄果然高风亮节,这是不为银钱所动喽?” 张兄却一脸苦笑,“王兄莫要玩笑,谁还不知道银钱的好处,只是……实不相瞒,在下那是江南道人士,二十余年生于斯、长于斯,就算是为官一任,也是在淮南道上,未免娇贵了些,实在受不得西北大地的风沙啊……别说西北了,就是今年在洛阳城过年,在下都觉得寒气迫人,这要是去了陇右道,嘿嘿,我还真不知道能不能生还啊……” 王兄听了,连连摇头,“可惜,实在是可惜了……群牧监啊,单就实惠而言,就算是八骏也比不得啊……” “八骏?”张兄一愣,“何为八骏?” 李兄结果话头,“八骏,便是我大唐最好的升官图! 一骏,进士及第。 二骏,登临制科。 三骏,九品正字。 四骏,八品校书郎。 五骏,京畿县尉。 六骏,监察御史。 七骏,六品员外郎。 八骏,中书舍人。 实在是我等为官最佳之升官路线啊……” 张兄听了,微微失神,不由得按照八骏升官路线畅想了一番,差点把口水流出来,“真不知道什么人能如此好命?这要是按照这套升迁图来看,嘿嘿,三品大员指日可待啊……” 王兄也是一声感叹,“谁说不是呢?都不用占全了八骏,随便给咱们其中一个,都能笑掉了大牙,都是美职啊……” 李兄听了,目光连连闪动,“据我所知,这次选官,倒是也不是没有八骏之一……” “哦?快说说……” 李兄点头,“你们也知道,这次选官,都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27章 有人衣锦还乡 三天之后,谢直一拿到官凭,就带人打马飞奔汜水县。】八】八】读】书,2√3¢o 他不是选官了河南县尉了吗,回汜水干什么? 这没办法,必须回去。 具体原因,就一个字。 孝。 按照大唐的风气,你在外面打拼,没混好,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要是但凡有一点好,必须第一时间通知家里长辈,比如谢正、谢直兄弟俩,成功地通过了开元二十三年的科举考试,第一时间必须汇报给二叔谢璞,然后谢璞第一时间上报给谢老爷子。 这个仪式感,决定了大唐士林对你“孝道”的认可程度,汇报了,就是孝,没汇报,就是不孝,没道理可讲。 如今谢直拿到了官凭,在随时可以走马上任的情况下,必须先回家报喜,然后才能上任,您要是直接上任去……当地民众都得说,哎呀,这是个不孝之人,想当官想瞎了心了,都没回家报喜就着急忙慌地上任,肯定是奔着搂钱来的,大家都小心哈…… 奇葩不? 奇葩也得这么办! 据说有个哥们比较凄惨,老家是江南西道的,在长安选官,去幽州上任……这他妈也太远了! 怎么办? 远也得回家报喜去! 朝廷还给你批假,半年够不够?走着! 至于这半年幽州那边的工作怎么办?谁管那个!工作重要,还是孝道重要!?别废话,赶紧走! 当然了,实际操作的时候呢,朝廷这边也会考虑这样的问题,你不是江南西道的老家吗,尽量给你选一个江南东道的官职,这样的话,你上任途中,不就顺便能回家报喜了吗……呃,不对,是你回家报喜的途中,不就能顺便上任了吗…… 具体到谢直这样的情况,洛阳得官,老家汜水,洛阳上任,来回不过八百里,你要是敢不回家报喜,嘿,脊梁骨给你戳断喽! 谢直自然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时间再紧,任务再重,也得先回汜水一趟。→八→八读书,↓o≥ 快马加鞭,走着! 驾! 谢直、谢正、牛佐,老官家谢忠,以及谢家其他部曲,一人一头高头大马,一行人刚开城门的时候,就窜出了洛阳城,一路烟尘滚滚,直奔正东。 呃……等等,少了一个,牛佑呢?谢直对他另有安排,已经让他早早出手了手上的瘦金体字帖欠条,早一步回了汜水县。 闲话不说,一行人以急行军的姿态打马向东,天色将晚,就跨越了四百里的路程,来到了汜水城西门。 守门的军卒都傻了,十余名骑士,肆无忌惮地冲击城门,这是……要zaofan?刚要示警,就被谢家部曲一马鞭抽在了身上。 “在折冲府的时候我怎么教你的?看清楚人了没有! 这是谢府二少爷、三少爷回家探亲! 你还想点狼烟是怎么的!?等下回集训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军卒一看,哦,折冲府的队正,专管训练,行了,踏实了,谢家人,肯定不能zaofan玩……再往后一看,顿时一惊,想都没想,就是一声嘶吼。 “谢三郎回来啦!” 轰! 整个汜水县就炸了。 谢直顿时满脸黑线,我特么回家探亲,你叫得这么凄惨是几个意思?还拿我当恶霸么?老子现在是官! 谢家部曲也是一阵哄笑。 只有谢二胖子不明所以,“忠叔,怎么个意思这是?” 老谢忠看着谢直黑着一张脸,也不由得嘿嘿一笑,“二少爷,你知道三少爷在咱们老家的名声……嗯,这么说吧,当初三少爷通过县试、前往洛阳,你知道汜水县有多少人放炮来着?刘县尊还特意组织了汜水乡绅筹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28章 谢新竹也是有保镖的人了 却说谢直刚进汜水县城的时候,大家还多少有些紧张,等到行商老刘把话题说破,数不清的汜水人都齐齐喝彩! 谢直还真没经历过这个,原来,我在洛阳干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了哈?哎呀不敢当不敢当,哎呀您过誉您过誉,哎呀是侥幸是侥幸…… 嘴里面应和着,心里面美开了花! 围观众人,一看谢直笑得后槽牙都能看见了,胆子也越来越大,有人还拿谢直当初在汜水县横行无忌来打趣,谢直也是哈哈一笑,不以为意,众人更加兴奋了,你一言我一语的,越说越热闹。 “三郎,好汉子,没给咱们汜水爷们丢人!” “三郎,干得漂亮,管他弘农杨氏是不是千年世家,敢欺负咱们汜水人,弄他!” “三郎,听说你敲了登闻鼓,你见到天子他老人家了吗?” …… 然后,画风就有点变。 “三郎,不是说谁敲登闻鼓都得打棍子了吗,你挨揍了吗?” “没有?唉,那多可惜啊……” “三郎,听说你自己给自己定了门亲事,这次回来,谢老校尉会揍你吗?” 谢直听着,脸上的笑容就有点僵…… “三郎,你什么时候走啊?” 一语出口,周围一片寂静,这是谁啊,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谢直脸上的笑容也没了,顺着周围汜水人的目光看过去,是一位不认识的汉子。 汉子一语出口也后悔了,看了周围人都在看他,尤其谢直也把目光甩了过来,直接冷汗淋漓,在众人眼神的逼迫之中,期期艾艾地说道: “不是……我不是……我是问,三郎不是当官了吗? 什么时候去祸祸洛阳百姓……不是,是什么时候出门继续给咱们汜水扬名…… 对,给汜水扬名!” 谢直冷冷地看着他,心中也是无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就在此时,有人打马迎面而来。 谢节,谢家的侍卫头领。 “二少爷,三少爷,老爷派我迎接二位回府!” 谢直抱拳打招呼。 “节叔辛苦。二哥他们先回,三郎要前往县衙,随后就回。” 说完之后,谢直也不再理会其他,直接打马前往县衙,一路之上,再有人喝彩叫好,谢直也是无动于衷。 县衙在望。 远远的就能看见一道欣长的人影,挺立在县衙门口。 王昌龄。 谢直赶紧下马,快步上前,离着老远就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拜见王师! 弟子侥幸,考中了开元二十三年的明法科榜首,又考过了吏部书判拔萃选科,如今选官河南县尉…… 终于不负王师辛勤教诲一场! 今日此来,特意来次叩谢王师!” 老王也老激动了,不由得想起第一次和谢直见面的场景,初出茅庐、年少轻狂,连“三审”都不知道的乡野小子,竟然放大话,“你日后名扬天下,说不定就是因为我”,当时不过是一时玩笑轻轻放过了他,谁能想到,这才大半年过去,谢直已经誉满中华,连带着自己这个启蒙老师,也天下扬名。 “好!好!好! 好孩子,快起来! 明法榜首、书判拔萃,无论是律法还是书法,都是你谢家自己的家传,王某不敢贪天功为己有,只盼着你上任在即,为官一任要造福一方……” 谢直起身,却摇了摇头。 “王师说的哪里话来? 要是没有王师辛勤教导,三郎哪里来的机会参加汜水县试? 更不用说王师将三郎那份文稿送到洛阳,要不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29章 缘起儒家连锁酒店 汜水县驿站……旁边的牛家客舍,经过一个来月的紧张施工,如今依然装点一新,就连大门口上方的牌匾也被红绸子遮挡了起来,就等着吉时一到、开张大吉的时候,新东家亲手扯动红绸,亮出客舍新的名号。c八c八c读c书,■o↑ 汜水驿长家的小儿子,牛佑,如今眯着小眼、咧着大嘴,身穿一套合体的绫罗绸缎,站在门口笑迎八方客。 据说,牛家驿长已经把客舍买卖传给了他,也就是说,他便是这间牛家客舍的新东家了。 牛家在汜水县虽然不起眼,却也是县中殷实人家,尤其身后还背靠汜水谢家,更是在汜水一县混得风生水起,如今人家客舍重新开张,汜水县人,只要是收到请柬的,都愿意过来给捧个场。 另外,就算手上没有请柬的,也都想办法凑了过来——这些都是消息灵通之辈,谁还不知道牛家兄弟两人从小就跟着谢府三少爷的屁股后面,如今谢三郎,不对,按照读书人的规矩,谢直谢新竹,起了势,他还能不照顾这点这两位交情莫逆的表兄弟吗?如果这么想的话,牛家客舍重新开张的背后,是不是有谢三郎的影子?得,想到这里就足够了,捧场去! 就这样,在牛家客舍重新开张的这一天,场面极其热烈,反正汜水县有日子没有这么热闹了。 吉时一到,牛佑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把扯掉了牌匾上的红绸子。 众人定睛一看,六个大字,儒家连锁酒店。 呃…… 场面一度极为尴尬……所有人都傻了。 说好的“牛家”在哪里?怎么改成儒家了? “连锁”是几个意思? 还有后面的“一号店”是个啥? 然后…… 有机灵的,哈哈一阵尬笑,鼓掌、喝彩、大声叫好…… 旁边还有不明白的呢,被他狠狠瞪了一眼,没看见这六个大字银钩铁划?这是瘦金体!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对方恍然大悟,也跟着鼓掌,随后低声问:“你是说,这客舍里面,有谢三郎……” 机灵人顿时又是一瞪眼,看破不说破! 要说这世上聪明人还真是不少,人家只从瘦金体的牌匾上,就能看出这间客舍与谢直关系匪浅…… 不错,这间客舍是谢直和牛家合股,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李旭。↙八↙八↙读↙书,※o◇ 这哥仨怎么想起干连锁酒店来了? 还不是那一库房布料给闹的!? 谢直一帮人贩卖瘦金体字帖卖了五六百贯,现钱没见着多少,就剩一库房各种布料了。 谢直顿时意兴阑珊,压根就不想管了。 可是,不管是真不行。 分钱的第二天,牛佑就找上门来,三哥,这些东西,你当它是钱的时候,它就是钱,你要是不花的时候,它可就是布,你得留神好好保存呐……这玩意之所以能值两贯铜钱,是因为品相好,一旦破了品相,价值大打折扣,稍微旧一点,一半的价都买不上去了…… 谢直一听,顿时大惊,这特么通货膨胀也太厉害了! 牛佐还给谢直普及保存布料的知识呢,干了,不行,容易着火……湿了,不行,容易发霉腐烂……你还得防虫防鼠防盗,一匹布尺寸是固定的,全尺寸,值两贯,尺寸不全,那就是布,不是钱了…… 谢直顿时让他说的脑壳子生疼。 牛佑还尽心尽力地提醒呢,对了,存放时间也不能太长,天然染料、人工染色,时间长了,掉色…… 谢直都无语了,那怎么办? 牛佑也没有别的好办法,想了半天,最好是花出去,要不然,仓储这块又费钱又费心思…… 可是急切之间,怎么把五六百贯花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30章 儒家会员 “诸位,请静一静,听我一言!” 儒家连锁酒店总经理,牛佑先生要说话了。八八读书,◇o≮ “承蒙诸位厚爱,今日儒家开业! 为什么叫连锁酒店,因为我儒家有会员制度! 只要在我儒家办理入会,成为我儒家会员,在儒家的一切消费,九折,不仅仅是我汜水一号店,积润驿二号店、河阴县三号店,消费都是九折! 不但如此,我儒家连锁酒店,与大篷车货运签署了联合经营协议,儒家会员,使用大篷车货运运输物资,运费同样也是九折…… 如今我儒家刚刚开业,只有三家客舍进入连锁体系,日后我儒家还要向大唐其他州县,沿着驿路不断开展业务,无论我儒家连锁酒店开设到哪里,只要是我儒家会员,所有消费,全是九折……” 随着牛佐不断的介绍,底下一片议论之声。 大家都被“会员制度”这个新奇的举措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 其中,行商老刘,就不断在心中默默盘算,儒家开业就是三家店,洛阳、汜水、河阴,三地成了一条直线,只要从洛阳向东,基本都躲不开这条线路,尤其三地之间的距离也分布比较合理,快走一天,慢走两天,要是从洛阳出发,快着点,第一站就是汜水,第二站就是河阴,也就是连续三天,都可以在儒家连锁酒店住宿,如果他们能够保持一定的水准,这是相当不错的选择,又省心又省事,还有折扣…… 最让老刘心动的,不但能够住宿,还能够货运! 要是不走水路的话,把货交给大篷车,然后一路前往河阴,睡一觉,货到了,运费九折……哎呀,太方便了,要是儒家开展业务到了江南等地该有多好?一路游山玩水过去,到了地头,货也到了,买卖之后,再重新购买货物回程,又是这么个程序。⊙√八⊙√八⊙√读⊙√书,2●3o≥ 一想到这里,老刘顿时大喜,如果真的能够这样,可是大好事啊,他行商多年,还真没想过能这么轻松地做买卖! 就是不知道,这会员又该如何加入? “开业酬宾,会员免费! 你只要登记你的基本信息,我儒家自会向你发放会员凭证,你便是我儒家的会员了!” 老刘简直喜出望外。 仔细一盘算,以他行商一次的成本,如果加入了儒家的会员,一来一回,少不得要节省一贯钱左右,如果一年多跑几次,岂不是要节省更多的费用? 一想到这里,老刘就想加入会员,转念一想,欸,等会,这么好的事情,不是天上掉馅饼吗?我老刘这一辈行商,还能有这样的运气呢?别是什么骗局吧?住宿不住宿的,等闲事,住得好也是行商,住得不好也是做买卖,关键还是要看货运……大篷车?这个还真没听说过啊…… “下面,有请大篷车货运负责人,为大家讲解大篷车运输的相关情况……” 牛佑介绍完了儒家的会员制度,一点废话都没有,直接请上了大篷车货运的负责人。 田大壮。 为什么是他? 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吧?田大壮如今是谢直的大舅子,有好事,能不想着点吗?再说了,人家田大壮这些年一直在洛阳脚帮,小头目不小头目的暂且不说,就吃苦受累多年,本本分分地扛活运货,对待押车运货这种事自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这么多便利条件,不用他,用谁? 事实上,谢直一开始构建取名叫做“大篷车”的大车帮,人家田大壮也在里面出了死力,不但从脚帮招呼了不少安分守己的伙伴,还借重洛阳本地人的身份,对前来报名的青壮一一甄别,要是没有他,谢直等人在背后支持的大车帮,还真没有这么快就成型。 田大壮上场,一脑门子热汗,他虽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31章 漕帮致歉 却说行商老刘被人叫住了,转头一看,只见一位尖嘴猴腮的小个汉子,正在人群中冲着他微笑。 老刘行商多年,见过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自问眼力不差,可是愣是没看明白这小个汉子是什么来历。 说他穷吧,一身绫罗绸缎,身边还带着一个身高足足六尺以上汉子。 说他富吧,看着他传衣服怎么看怎么别扭,就算老刘这种没什么文华之人,也在一瞬间想到了一个成语,沐猴而冠。 老刘一直奉行着“和气生财”的待人之道,被人拦了话头也不着急,尤其还看不破这位的跟脚的前提下,说话越发客气。 “这位请了,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为何不让刘某成为儒家的会员?” 小个汉子一笑,见着嗓子说话。 “不敢阻拦刘老头成为儒家会员,实不相瞒,在下也想成为儒家会员…… 之所以拦住刘老头,就是想向老哥讨个方便…… 能不能让在下成为儒家的第一号会员?” 老刘一愣,这有什么可争竞的?左右不过是一个编号而已,刚想开口答应,却不料高台之上的牛佑却开口了。 “刘老哥,儒家第一号会员,就是你了,咱们儒家做事,最是规矩不过,先来后到是基本……” 说着,转向那个小个汉子。 “至于这位,还没请教?” 小个子还没说话呢。 倒是田大壮在旁边搭话了。 “陈五,漕帮的……” 牛佑一愣,漕帮的陈五?不是谢直当初救张氏兄弟打跑的那个吗?他来干什么? 陈五被田大壮叫破了身份,也不紧张,他一到儒家,见到田大壮,就知道自己的身份隐藏不了了,毕竟田大壮当初还在脚帮的时候,平日里除了搬货运输之外,整天里就是和漕帮争抢地盘,具体方式,打架,事实上,陈五、侯七这帮人,平日里和田大壮也没干仗,这还有什么不认识的? 不过,好在他这次来,也不想刻意隐瞒身份。 哈哈一笑,上前一步。 “陈五此来,是代表洛阳漕帮向三公……三位东家道喜恭贺! 本来准备了程仪,只不过三位东家高义,不收,这才想争个第一,当一当这儒家的会员…… 除此以外,别无他意。” 说着,还向老刘拱了拱手。 牛佑一听,这是唱哪出呢? 就在这个时候,里面传话出来了,叫进,牛佑一看,嘿,太好了,有什么事儿,你跟三哥说去吧。 陈五一听,嘿嘿一笑,冲着牛佑一拱手,带上身边的大汉,进了客舍中院,在客舍伙计的带领下,直奔中院的偏厅。 偏厅之中,谢直主位落座,部曲谢勇恪守本分,扶刀挺立在谢直的身后,至于李旭,知道谢直这是有事了,早就找了个由头躲了出去。 陈五带着大汉进门,二话不说,“库通”一下子就跪倒在地。 “小人陈五,见过少府!” 谢直都让他这干净利落的一跪吓了一跳,唐人的腿可没那么软,除非是叩拜父母师长,要不然的话,只有在身份上差异极大才会行跪礼,谢直穿越这大半年了,还真没什么人跪在自己的面前,今天陈五抽冷子来了这么一下子,还真让他挺意外的…… 至于“少府”?对县尉的尊称……哦,他么叫我呢……哈,没错,老子现在是河南县尉了,也是官呐,陈五身为洛阳河南县治下,跪拜……有理。 谢直一瞬间也有点上头,主要是第一次真切得感受到身份的变化,其中的妙处,颇有些熏熏然,咳嗽一声,架子端起来!瞥了陈五一眼,没理他,却把目光投向他身边傻呵呵站立的大汉身上。 “你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32章 谢公案 第二天,河阴县,儒家连锁酒店三号店,开张大吉。】八】八】读】书,2√3¢o 前文说了,儒家连锁,第一批开设了三个客舍,洛阳积润驿、汜水县,还有就是河阴县驿站旁边的这个了。 为什么把第三个店开设到这里? 优势大啊。 第一个,地域优势,这里乃是河阴仓的所在地,乃是洛水和淮河的交汇处,南来北往的商贾云集,在这样的地方开设店铺,才是真正的经营之道。 第二个,经济优势,河阴县乃是新置县,地价便宜,人工便宜,材料便宜,紧挨着河阴县驿站建立一家客舍,前前后后才花费了不到一百贯,还有比这更合适的买卖吗? 第三个,人脉优势。 还记得于诚吗?和谢直一同通过汜水县试,却折戟在河南府试的汜水学子,他在离开洛阳之前,曾经到谢府去辞行,结果谢直有感于这哥们为人正直,就顺手帮了他一把,具体的方式呢,就是请谢老爷子通过成皋折冲府,在河阴县给他谋求了一个文吏的工作,如今于诚已经是河阴一县的户房主事,也算是河阴县有头有脸的一位了。 所以,谢直三人一商量,就把三号店的地址,选择在了河阴县。 具体方式,加盟。 老规矩,店铺所得,七成归谢直三位创始人,剩下三成,归于诚,至于他是自家经营,还是找其他人合股,那就是他自己的事儿了,谢直不管,谢直等人只负责提供相关的标准化支持,标准化的服务培训啊,标准化的用具采购啊等等。 至于七成这个比例高不高?当然高了,后世谁敢这么盘剥加盟商,分分钟把你的品牌给你晾那! 但是,在大唐,就这一份,你爱加盟不加盟!要不怎么说垄断这行好挣钱呢! 事实上,这也是谢直三人准备在大唐开设连锁酒店的主要方式——加盟为主,自营为辅! 所以呢,今天不但是儒家三号店开业的日子,也是儒家连锁第一家加盟店开业的日子,谢直作为大股东,肯定要和其他两个创始人一同到河阴县为于诚站台啊。 开业的热闹自然不用多说了,出乎谢直的预料,河阴儒家还特意从洛阳城请了戏班子唱戏,也不知道是诚心还是无意,魏家班,曲目! 谢直顿时一阵无语,坐在台下看这出戏,看着“自己”在台上嬉笑怒骂,嗯,有点羞耻,又有点虚荣…… 就在此时,于诚来了。这出戏,一定是这位老何安排的呗。 老何见到谢直三人的时候,表现的非常客气,甚至有些谦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按照河阴县儒家来说,大家是合作伙伴,从于诚那里论的话,大家是朋友,但是,单单以身份来说的话,谢直是官,他不过是一介商贾而已,能跟谢直站着说话,就算是不错了,大唐就是这种风气,多说无益。 谢直虽然改变不了这种风气,不过可以对老何客气一点,说什么都是好好好是是是,就连老何壮着胆子提出来,日后可能前往洛阳行商,请谢直多加照应,谢直也是含笑点头,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不作奸犯科,我这个县尉是保护你的,不是压迫你的。 老何自然大喜过望,深深感觉入股河阴县儒家,值,钱能挣多少,无所谓,能够和新任河南县尉搭上关系,这就行。 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33章 一共仨 开元二十三年,三月十六,谢直正是走马上任。3≠八3≠八3≠读3≠书,↗o● 到了河南县衙,受到了热情的接待,罗县令,以堂堂一县之尊,竟然亲自在二门内相迎。 老熟人么,这点排面还是有的,就以谢直在洛阳这大半年折腾的这些事,除了金銮殿上敲登闻鼓,哪一件不是人家罗县令配合的,夜审杨七,三告杨家,就连刚到洛阳崭露头角的积润驿查案,要是没有人家罗县令默许,谁知道他汜水谢直是何许人也? 现在人家又这么给面子,咱也得把面子给足了不是。 连道“不敢”、“惶恐”,说着就要大礼,罗县令一把掺住,愣是没让谢直拜下去。 “三郎,你我乃是故人,何必如此虚礼? 前几日听闻是你谢三郎选官了河南县尉,罗某当真是欣喜异常啊…… 好了,闲话不必多说,咱们进门再叙,也让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县衙的情况……” 谢直顺势就和罗县令进了县衙二堂。 又是一番客气之后,两人这才落座,罗县令给谢直来介绍河南县。 河南县自然是京县了。 按照大唐的规定,县,也是分等级的,一共五级,京县、畿县、上县、中县、下县。 县的整体等级高了,相关人员的官品自然也高。 就像河南县,不但每一个职位的品级比普通县职要高,而且编制数量更多。 县令一人,正五品上。 县丞二人,从七品上。 主薄二人,从八品上。 县尉六人,从八品下。 欸,等会! 谢直一听就惊了,县尉有六个!?卧槽,哪来这么老些?人呢!? 罗县令闻言就是一声苦笑,实话跟你说吧,我这上任也有一年了,就没见过他们! 谢直顿时目瞪口呆,什么情况这是!? 原来,大唐朝的县衙设置,也仿照了朝堂上的设置,朝堂尚书省不是有六部吗,县衙就有六房,和六部一一对应,而京县作为大唐首都才能设置的县,在编制上有很大的倾斜,具体而言,光县尉就来了六个,分别管理县中六房的具体事务。c∮八c∮八c∮读c∮书,⌒o≈ 谢直就有点又不明白了,据他所知,县尉这种职位,不应该是公安局长吗,主管一地司法刑狱就得了,怎么还管着其他事情呢。 罗县令却摇头,县尉这个职位,按照大唐的官方解释,其职位的主要职责,“亲理庶务,分判诸曹”,可没说仅仅管理司法刑狱,也就是一般的县衙编制有限,只有一个县尉,这才让他管理刑狱司法这种比较重要的事情,久而久之,才造成了县尉只管刑狱司法的错觉,事实上,县尉之所以被尊称为“少府”,就是因为他是直面县中各项具体事务的,实权仅次于县令罢了。 谢直听了,不由得点头,行,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但不知其他同僚何在?谢某初来乍到,正要拜访诸位前辈一二。” 罗县令一摇头,没告诉你吗,我都没见过! 为啥!? 这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了,大唐在京县设置的编制不少,其初衷是希望这些县尉能够精诚合作,把首善之地管理好,但是,在实际操作中,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人一多,事就多,相互之间还带着点争斗,时间一长,这帮子县尉净打架玩了,谁也不实实在在地干工作了。 这咋办? 朝堂之上也不知道哪位才子给出了个主意,要不,咱就安排点不管事的去吧,他既然不愿意管事,自然也没有啥利益诉求,没有了利益诉求,自然也不会龙争虎斗,省得把好好的县衙弄的乌烟瘴气的……至于工作,不是有县令吗…… 结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34章 我去!(加更求推荐票) 裴相公? 裴耀卿! 当然记得了,谢直在金銮殿上对着大唐科举开炮,从政事堂到尚书省吏部,告了一连串的官员,裴耀卿就排名在张九龄之后,据说因为谢直的上告,还罚了人家三个月的俸禄。【∞八【∞八【∞读【∞书,︾o@ 最尴尬的是,人家根本就没在洛阳,据说离开洛阳都大半年了,一直坐镇河阴县呢,结果还被罚了款,谢直就算想不知道都不行啊。 “裴相?裴相不是去年领了皇命,去河阴县建造河阴仓了吗?怎么又和梁主薄扯上了关系?” 罗县令却一摇头。 “三郎刚刚出仕,对朝堂之上的事情,在细节上把握还是有所偏差。 裴相前往河阴构建河阴仓,乃是民间的以讹传讹…… 去年六月,天子给裴相的手令,却是让裴相梳理漕运,其目的,不单单要建造河阴仓,还要梳理整个运河的漕运,最终的目标,要让江淮、江南税粮,通过漕运,顺利到达洛阳,继而运送往长安……构建河阴仓,只不过是裴相因地制宜的一项举措而已…… 如今河阴仓构建完毕,裴相顺着运河一路梳理,已然到了咱们洛阳。 刚刚过了年,裴相就有手令颁布,要疏浚洛阳通济渠,好让漕船畅通无阻地进入含嘉仓……” 谢直听了,这才恍然大悟。 含嘉仓,洛阳城中最大的粮仓,不但要肩负这给洛阳官吏发放俸禄的重责,还关系着洛阳城粮价的稳定,实在是再重要都不过了。 含嘉仓的漕船运输,主要依靠水运,主要水道,就是刚刚提到通济渠。∷八∷八∷读∷书,≮※o 不过呢,由于年久失修,通济渠已然壅塞得不成样子,前些年就有漕船在通济渠搁浅的传闻,这些年以来,都是靠小船转运才勉强支撑了通济渠的运转,如今裴相肩负梳理漕运的重任,颁下手令,要求疏通通济渠,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只听得罗县令继续说道: “裴相亲令,哪个敢不当回事?工部、河南府,都派了专人督导…… 可是他们毕竟是上级衙门,督导有责是不错,可是实际干活的,还不是河南、洛阳两县的民壮? 自从二月份县衙收到裴相命令,梁主薄就带着功房、仓房、户房、工房的四房吏员前往疏浚清淤现场亲自坐镇,迄今为止,已然一月有余未曾归家了……掐指算算,恐怕还要在现场再苦熬一月有余。 三郎,明白了吧,非是梁主薄有意怠慢你这位同僚,实在是时间紧、任务重,他不得不如此。” 谢直听了赶紧客气,“三郎不敢!梁主薄一心为公,数月不曾归家,三郎何德何能,敢对梁主薄说三道四? 只待一月之后,梁主薄胜利归来,说不得别的,三郎一定要安排酒宴一场,一来为梁主薄庆功,二来也表达一下三郎对梁主薄一心为公的敬佩。” 罗县令听了,却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这个……倒是你有心了……不过呢,你恐怕会错意了……” 谢直一愣,几个意思这是? 只听得罗县令继续说道:“我刚才说还要一个月,不是一个月就能完成疏浚清淤,而是……而是还有一个月就是五月了,按照往年洛阳的天气,恐怕会有夏雨降临…… 到了那个时候,不管疏浚清淤干到什么程度,也就不得不停工了……” 谢直听了,也是无奈地点了点头,他还真听人家说过…… 疏浚清淤这种工程怎么干? 截住河道两端,排干相应河道之中的河水,露出河床之后派人下去,就一个字,挖! 挖淤泥,挖杂物……挖够了尺寸,再放开两端的截流。 这就是疏浚清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35章 三把火 却说罗县令准备亲自下河清淤,直接给谢直弄震惊了! 不过……他看着罗县令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突然心中一动。↙八↙八↙读↙书,※o◇ 明白了! 这哥们哪是责任心重啊? 他要是真有这份责任心,早就去了,何必等现在!? 至于现在去……分明是去推卸责任的! 你想,他堂堂一个五品县令,亲自带着河南一县的吏员下河清淤,就算到了最后,真没干完,工部也好,河南府也罢,谁还能说他什么?就算是裴耀卿裴相,说不定还得捏着鼻子给他请功呢!——体恤民力,说是五十天就是五十天,一天也没多用民壮干活,还身体力行亲自清淤,这样的好官不去表彰,说得过去吗? 至于通济渠到底通了没通? 天时如此,如之奈何! 翻译成现代汉语——不可抗力! 想明白前因后果,谢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大唐官场,果然水深!刚刚上任第一天,罗县令就用实际行动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牛-逼! 罗县令也不管谢直是如何想的,对谢直直接说道: “正好三郎到任及时,罗某此去,将会一心都扑在通济渠的疏浚之上,县中诸事,就拜托三郎了!” 谢直听了,顿时大惊,什么意思?全甩给我了!? 罗县令自顾自说道: “三郎不必惊讶! 四房文吏全在通济渠,如今县衙除了留守之人以外,全是你手下的吏员,而且整个河南县,只有你一人是官,我不托付给你,又能托付给谁? 三郎师从王昌龄,一纸盐法惊动朝堂,又是明法科出身,书判拔萃又是甲等,想必河南一县的种种庶务也都难不倒三郎,还请三郎就不必推脱了……” 说完之后,竟然不理谢直,直接开始招呼人。 六房文吏,戴捕头等十八名白直,牢头带着狱卒……河南县衙之中所有人齐聚二堂。】9八】9八】9读】9书,2≧3o↗ 罗县令直接开口。 “罗某现在要前往通济渠亲自坐镇,县衙诸事,由谢县尉代为掌管!” 说完之后,竟然一路烟尘滚滚,直奔通济渠去了! 谢直愣是半天没回过神来,这他么跑得也太快了! 随后就是一脸古怪,本以为是一个公安局长,现在,成了代理县-长了……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既然气氛给哄到这儿了,这个代理县-长不干也是不行了,那咱还客气啥? 整吧! 第一件事,开会! 自然不是给县衙这帮人开会,这帮人有什么可开的?恪守本分、格尽职守就行了,谢直初来乍到,也不想在上任的第一天就破坏了河南县“安定祥和”的气氛,事实上,虽然他成了代理县-长,开展工作的第一步,也是要从本职工作开始——治理河南县治安。 那给谁开会啊? 洛阳帮派! 漕帮,脚帮,以及刚刚成立的大车帮! “戴捕头,你辛苦一趟,去通知这三个堂口,下午辰时,我要见到他们这三个帮派的大龙头,要是敢不来,你让他们自己掂量着办!” 这还怎么掂量?谢直的名声,加上河南县尉的官职,这也是区区一个帮派首脑敢掂量的? 下午辰时,三位大龙头,全都到了。 大车帮,田大壮。 脚帮,大龙头也姓梁,四十左右年纪,身着短衫,满是尘土,据说上午还搬货来着,听了县尉传唤,不敢不来,愁眉苦脸地往地上一蹲,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漕帮,大龙头姓何,三十多岁,一身绫罗绸缎,小脸红扑扑的,一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36章 靠水难生(一) “爹,我回来了。”曹水生一声招呼就进了家门。 说是家,其实就是个破败的院子,东厢房都塌了,西厢房别一根木头勉强支住了房梁,这样是没人管,眼看着今年的雨季,也得塌。 水生低头进了正屋,房梁低矮、光线阴暗,以他的大个子,在屋里治理活动还得时不时地低头,指不定什么时候不注意,一脑袋就磕房梁上。 “水生,回来了?” 答话的是老曹,年岁虽然不大,却馒头银发,形容枯槁、脸色晦暗,半倚半靠地坐在床上,双腿上还搭着一条破得不像样的毯子。 “不是说昨天就回来吗?怎么今天才到家?” 水生一咧嘴,“昨天傍黑就回来了,码头上正卸货呢,我一想也没啥事儿,就干了会活……” 老曹心疼了,“汜水虽然不远,连来带去也有八百里啊,你跑了这一趟,不累?就不知道回来歇歇?” 水生满不在乎地说道:“来回都是坐船,能有啥累的?我就背着百十斤的铜钱,跟着五哥跑了一趟,还能累着我?我在码头搬了一宿的货,这不也好好的?” 说完,水生还特意转移话题,问老曹: “爹,你的腿咋样了?还疼不? 我昨天干了一宿,挣了三十六文钱,等我一会再去一趟,就能凑上六十文,到时候我去周记药铺给你卖膏药去……” 老曹摇了摇头,“有钱攒着吧,别瞎花……我这老寒腿啊,也没辙,秋冬就不行,一开春就好……这都过了惊蛰了,地气上涌了,我再躺几天就能下地了,还买啥膏药?忍忍就过去了……” 说到这,老曹突然一愣。 “欸,不对啊,你跟陈五去了一趟汜水,八百里、五六天,他没给你钱呐?” 水生眼神一黯,随即一笑,“都是兄弟,什么钱不钱的?再说了,这次跟着五哥出门,不也是给咱漕帮办事去了吗?大龙头都没给五哥钱,我咋还能开口要钱呢?” 老曹听了,顿时大怒,“这个何小三,真不是个东西!派帮众出远门,白使唤人呐!?我看他这个大龙头也当不长! 想当初我们跟着老何的时候,那才是正好,穷苦人报团取暖,就是个穷帮穷! 他何老大身为漕帮帮主怎么了?给他家上房梁,也得按规矩给大家喜钱! 现在可好,一句漕帮兄弟是一家,让你白出力?什么东西这是!” 曹水生有点不爱听,也不能多说啥。 老曹本就是漕帮的第一批帮众,和老龙头何老大一帮子穷苦兄弟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这才让漕帮在洛阳城站稳了脚跟,只不过他年轻的时候干活太不注意了,不管是数九寒天还是秋风乍起的时节,一着急就泡到河水里面去干活,久而久之就落下了一个老寒腿的毛病。 起初的时候还好,那时候何老大还在世,心中念着这帮跟他一起打天下的兄弟们,时不时地拿着米面前来看望,等到何老大身故,何小三子承父业成了新的大龙头,就没有帮众来看望老曹了。 老曹的毛病也越来越严重,到了最后,干脆直接躺在了床上,尤其是秋冬时节,根本下不得床。 岁数一大,又得了这么个熬人的毛病,老曹也是无聊啊,现在他最喜欢的事儿,就是回忆当初漕帮初建时候的辉煌,顺带着张嘴闭嘴怼怼现在的漕帮。 曹水生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自然不愿意多听,直接打断老曹的碎碎念,问道: “爹,家里还有粮食没有,我饿了……吃了饭我还得去码头呢……” 老曹还是心疼他。 “你这孩子,知道下午还有货,在码头那边吃了不就行了,回家干啥?” 水生闷声说道: “一文钱俩烧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37章 靠水难生(二) 水生一个没防备,就被一群人摁倒在地,顿时大急。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老子是漕帮的!我一千多兄弟呢!你们要是敢胡来,问问我漕帮兄弟答应不答应!” “漕帮兄弟?嘿!” 一人开口,声音之中鄙视之情溢于言表。 正是戴捕头。 戴捕头跨步进了水生的家,看了看这个破败的院子,撇了撇嘴,然后又看看水生,问坊正。 “他就是曹水生?” 坊正点头,戴捕头这才居高临下地说道: “曹水生是吧?行了,别嚷嚷了,你自己知道你是漕帮的就好…… 还漕帮兄弟?要不是你漕帮的兄弟,我们还不来找你呢! 有什么事,县衙跟少府说去吧!” 说着就要把人带走。 老曹能干嘛?顾不得双腿疼痛,一骨碌就翻下了床,仅仅凭借这双臂,硬生生地爬到正屋门口。 “官爷,官爷!我家水生是老实孩子啊,他可不敢为非作歹,您是不是弄错了啊?” 戴捕头一见老曹,脸上也闪过一丝不忍,转头看向坊正。 坊正一见,赶紧到正屋门口掺住了老曹。 “曹大哥,我前些日子不是跟你说了嘛,咱们河南县新上任了一位谢少府,人家上任之后就把你们漕帮的大龙头给叫到县衙,说什么登记、具保什么的…… 反正啊,你们漕帮帮众,五人结甲,一人犯事,五人连坐…… 水生是好孩子,可也架不住跟他具保的人犯了事啊……” 老曹顿时大急。“谁犯事了?怎么了?怎么还连累到我家水生了?” 坊正直言,“听说是陈五……” 曹水生正被摁在地上呢,一听这个可急了。 “五哥?五哥怎么了!?” 戴捕头一见,不由得冷哼一声。 “你小子还真义气哈?怪不得敢主动和陈五结甲? 实话告诉你,昨天晚上,陈五在家设局开赌,被人举报了,现在人就在县衙呢…… 他犯事,你连坐,嘿,正好成全了你的这份义气! 带走!” 且不提老曹撕心裂肺的叫喊,曹水生被戴捕头一行人押送到了河南县衙。 升堂问案。 其实也没啥可审的,事实俱在,不容狡辩。 陈五开局设赌,被人举报,河南县闻风而动,谢少府亲自带人查抄,设局的、参赌的,一个都没跑了,还查获了赌资若干。 陈五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只能低头认罪。 行了。 案情搞清楚了,剩下的就是宣判了。 陈五开局设赌,判杖一百,根据河南县的新规定,强制罚铜十斤,折合铜钱一千六百文。 曹水生和陈五乃是结甲,从罪减一等,判杖九十,不打,强制罚铜九斤,折合铜钱一千四百文。 让水生奇怪的是,结甲一共五人,除了陈五之外,还有他、陈九、马六、赵七四人。 现在被连坐的,只有他和陈九两个人,马六和赵七他们俩呢? 还没等他弄明白呢,堂上的谢少府就又说话了,马六举报有功,按照河南县的新规定,从非法所得中分出三成奖励给他,共计三千二百一十三文! 三贯钱! 水生一听,勃然大怒,好你个马六,你就为了三贯钱,就把陈五哥给举报了!?就算你去了大车帮,也不能拿以前的兄弟们换钱啊! 他刚想开口骂街,谢少府就退堂了,戴捕头上前,直接问: “是交罚款还是劳役还账?” 水生哪有钱啊?只能选择劳役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38章 靠水难生(三)(三更补作业) 却说曹水生得了罗县令的亲口保证,干活可就是玩了命了,一筐淤泥五六十斤,背到肩膀上,二话不说就往河岸上爬,一步,两步,步步不停,到了河岸,甩下淤泥,二话不说就下了河, 他累不?当然累了,但曹水生一想到老曹在家只有三天的口粮,恨不得现在就把整个通济渠给清出来! 他这么路子拼命,罗县令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说曹水生一个人当两个人使都不为过,罗县令恨不得把他一直留在通济渠,直到彻底清空淤泥为止,可是一想谢直让戴捕头带来的话,最后愣是一咬牙,免了曹水生一天半的劳役作为奖励。〖∈〖∈,.2∞3.↓o 我十八天半的劳役,拼了命还干了十天呢! “你放! 水生就不干了。 走吧……县衙说话去!” 他犯罪。。你连坐! 还是陈五! “这次也不是他! 戴捕头再次出现。 “这是怎么了又?我家水生刚到家!他不能犯事啊!” 老曹都傻了。 水生一开门一帮人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坊正。 “水生在家吗?” 老曹这话还没说完呢又有人敲门。 行了,事你都知道了,以后少跟陈五往来,那就不是个好东西,小时候我就看他不顺眼……” “马六说了,他举报陈五就是气不过,也没想到连累到你,这才给咱们送了粮食,还说县衙奖励的钱,他要留着赡养赵七的老娘…… 他说他离开漕帮,就是看不上陈五这样的货色,本来想着相安无事呢,谁想到又能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举报陈五的时候,是不知道赵七上吊了,他要是知道,当时就得跟陈五拼命去!”说到这里,老曹又看了水生一眼。 这些事,都是马六后来说的。 老曹也是一声长叹,“你说赵七这小子也是,老实就老实吧,干嘛这么窝囊,让人打了就打了,找大龙头评理去啊,他陈五再怎么着,也是代管兄弟们的银钱,他还能一手遮天不成? 水生听完都傻了。 赵七,嘿,他老实啊,老实的不是地方!挨了打到了家,又有上门催债的,赵七抄起菜刀就要和他们拼命,结果,双拳难敌四手,又被打了一顿!赵七越想越生气,没活路了这是!最后,上吊了!” 马六实在气不过,这才到县衙举报了陈五! 赵七不干啊,叫上了马六上门说理。。结果那天陈五正在设局开赌,俩句话都没说完,就派人把赵七和马六给打了! 赵七借钱不到三天,就有人上门催债,利滚利一折腾,嘿,到了月底,不但赵七的钱全归了陈五,仔细一算,还欠陈五二百钱! 他借给赵七的钱哪是钱,那是印子钱! 结果陈五说没钱,必须等到月底才能发出来,赵七不干,陈五就给他出主意,说是他现在有钱,可以借给赵七,赵七着急给他娘治病,也没多想,就想借了就借了,等到月底自己的钱发下来再还给陈五,他想的倒是好,陈五是什么人啊!? 赵七要给他娘治病,按照规矩找陈五,都没敢让帮里给他出钱,就要他自己那一份只不过前后差个十几天而已,这要是在老帮主还在世的时候,根本不算事。 按照咱们漕帮的规矩干活完,拿一半的钱,剩下的钱留在帮里,等月底一起发到各人的手上。当初何老大订了这个规矩,就是怕咱们漕帮这帮子穷苦人眼皮子浅,手上有钱以后胡花,这才帮着他家积攒一个月,省得大家到头来一文钱都剩不下。但是在这个规矩之外,何老大也说了,谁家要是有难事,不但可以把自己的钱都拿出来,帮里这些人还都帮忙,一人出个三文五文的,就帮着把难事给过去了。 前些天,他娘病了,赵七实在没办法了,就去找陈五。 “赵七你知道,漕帮兄弟,平里老实本分,一心孝敬他娘,从来不和人争斗。 “怎么不可能!?你小子还分得清好赖人吗!?”老曹气不过,上去就是一巴掌,随后才恨恨地说道: “不可能!五哥不是那样的人!”水生不信。 “谁?嘿嘿,你问谁?好,我告诉你,就是陈五!” 老曹脸上的冷色更重。 水生顿时大惊,“死了!?谁这么大胆子,敢死我漕帮的兄弟!?” “赵七?”水生闻言一愣,“上次在县衙就没见着他,在通济渠也没见着,您这么一说的话……好像我去汜水之前就没见过赵七……赵七怎么了?”“赵七怎么了?”老曹一声冷笑,“死了!被人死了!” “话!你知道怎么回事你就骂人!?我问你,你多长时间没见着赵七了?” 老曹顿时气得满脸通红。 水生脸一红,却也梗梗着脖子,“那也不吃他家的米!他出卖五哥!不是好人!” “脏个!刚才不是你喊真香来着!?我也没看出你嫌脏了!?吃饱了你就骂厨子,你特么跟谁学的!?” 老曹也急了。【∞【∞,.︾.o@ “马六!?他个王-八-蛋现在学会做好人了!?爹你不知道,五哥就是因为他举报才被抓了!我说他是叛徒,一点错都没有!他的米,咱不吃,脏!” 水生一听就急了! 老曹一笑,拍拍水生的脑袋,“你个傻小子。。人还能不吃饭?那不饿死了?这些米啊,都是马六送过来的……” 半晌之后,水生吃了干饭,又看老曹真的没事,这才算是彻底缓过来了,然后就问老曹:“爹,这到底是咋回事啊?我记得我走的时候家里就三天口粮了,我那三十六文钱也没来得及给你……你这段时间没吃饭?” 水生打眼一看,米还不少,足够再吃四五天的……行,这回彻底踏实了! 说着也顾不得其他,颤颤巍巍地,拖着两条类风湿的腿,一把掀开了米缸的盖子,不要命地往锅里加米。 “水生,水生!你怎么了!?天杀的县衙不说管饭吗!?谁家出劳役能累成这样!?是不是饿了,是不是饿了!?你等着,我给你做饭,干饭!” 这可把老曹吓坏了。 一想到这里,将近七尺的大个子,如同烂泥一般瘫软在自家的院子里。 算了,没事就好…… 卧槽,这是怎么回事!? 老曹正做饭呢…… 结果,到了家…… 不过水生也顾不得感慨,甚至连叩谢罗县令就忘了,转就往家里跑,老曹,你可得坚持住啊! 水生听了这个消息,差点喜极而泣,十八天半的劳役被他生生用十天时间赶出来了,其中的酸楚、疲惫,简直一言难尽。 五哥比我的劳役还多呢,他现在还在通济渠挖淤泥呢,他怎么犯事去!?” 戴捕头看着水生,眼神中充满了怜悯,怪不得少府说这小子脑子不够使,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我问你,你在通济渠干了十天,你见着陈五了吗?”11。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39章 靠水难生之二进宫 你在通济渠见到陈五了吗? 面对这样的问题,水生有点无言以对,他还真没见着!这十天他在通济渠净顾着干活了,连向陈九打听一声陈五哥下落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这又能说明什么? 水生还不服气呢,“我是没见着五哥,谁知道你们这些天杀的把五哥怎么样了?” 戴捕头一阵失语,摇摇头,一声长叹。 “就你这样的傻小子,还敢混漕帮?日后让人卖了,你还得帮着数钱呢…… 实话告诉你吧,陈五开局设赌,杖一百,折合罚铜一千六百文,你和陈九连坐,杖九十,罚铜一千四百文。 你和陈九没钱,傻呵呵地去通济渠挖淤泥了…… 人家陈五? 嘿,交了赎铜,当天就回家睡觉去了!” 曹水生:“……”我特么! 老曹一听就急了,拖着两条类风湿的老寒腿,蹦着高地骂街! “卧槽你陈五的祖宗!你特么还是不是个人啊!?有能耐就别连累我家水生!连累了我家水生,你他么倒有钱交罚款,让我家水生干了十天的苦役?这特么是人干的事吗!?我刀呢?!我非刀劈了这个王-八蛋!” 戴捕头也不着急,听了老曹破口大骂,欣赏着水生傻眼了的表情,等老曹骂得差不多了,这才说道: “至于这次又来抓你,就是因为陈五又犯事了…… 具体的也不怕告诉你,陈五被马六举报,一直怀恨在心,打听到了马六的行踪,带着一帮你们漕帮的兄弟,出了洛阳城去堵截马六。 就这货,比你精明点,也有限。 他就不想想,马六出城干嘛去了? 马六现在身在大车帮,出城是跟着大车帮一起押运货物。 知道大车帮什么规矩吗?三辆大车起运,每辆大车一人赶车、二人押运,再加上一个队正管理,前前后后十条大汉。 就陈五的那帮狗屁漕帮兄弟,碰上人家这些大汉还能有好? 一顿大棍子抡下来,不但没把马六怎么着,反而被大车帮的人揍了个鼻青脸肿! 就这样,人家大车帮还不干呢,人家押运的是货物,这是把陈五给打了,要是没有打过了陈五,就你们漕帮的这帮无赖,能不抢夺货物? 这回好了,大车帮队正上报帮主田大壮,田大壮直接找上了人家大车帮的法律顾问,直接一纸诉状就告到了河南县! 知道什么罪名吗? 拦路抢劫! 明白了吧?你跟陈五是连坐,老规矩,他犯事,你也得受罚!” 老曹一听“拦路抢劫”顿时紧张了,这可是徒刑重罪!老百姓总是说“男盗女娼”“男盗女娼”的,为什么?就是因为男性“盗”罪——无论是窃盗,还是强盗,都是盗——和女性“通奸”都是徒刑以上的罪责,这在老百姓眼里,可就是重罪了——都给你判有期徒刑了,还不是重罪吗? 现在陈五犯了“盗”罪,要是给水生连坐了……水生岂不也是“盗”?徒刑!? “官爷,官爷,您行行好吧! 我家水生在通济渠干了十天的苦役,真的没跟陈五那帮挨千刀的搅合在一起啊! 您行行好,放过我家水生吧……” 戴捕头也有点哭笑不得,要说曹水生,确实是倒霉,受陈五连坐,干了十天苦役,玩了命地干活,刚出来,又被陈五给连坐了,要说起来,确实是冤,但是谁让你和陈五是连坐呢?谁让人家陈五拿你这个连坐不当回事呢,宁可自己缴纳赎铜也不管水生……您嘞就自己认倒霉吧! 想到这,戴捕头把脸一板。 “老曹,不是我姓戴的诚心难为你家水生,但是规矩就是规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40章 靠水难生之三十六文钱 却说水生到了河南县县衙,案情早就审问得差不多了。 还是那句话,事实清楚,不容抵赖。 陈五对马六怀恨在心,组织人马拦路报复,被正在跟车押货的马六,伙同大车帮十人反杀,没有财产损失,没有人员伤亡。 至于陈五等人的鼻青脸肿,活该。 正巧,水生一到,人就齐了。 宣判。 按照大臣帮上告的罪名,拦路抢劫,陈五这帮人,连带着连坐的水生,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徒刑。 谢直却没有那么判。 为啥? 判了徒刑,这帮人就都得押解在县衙大牢之中,把相关案卷送到河南府复核,等河南府复核完了再进行实际处罚,这么一个流程走下来,谢直还怎么用他们干活?罗县令还在通济渠嗷嗷地等着人呢。 所以,谢直就个判了个故意伤人。 这个罪名咱们以前说过,笞四十,可是巧了,陈五好死不死地弄了把小刀子吓唬人玩,这就踏实了,没砍着,也是治安处理的顶格,杖一百。 下面就简单了,陈五首犯,杖一百,强制赎铜一千六。 其余跟着他堵截马六的人,各有处罚。 至于水生,连坐,从犯减一等,杖九十,强制罚铜一千四,又是十八天半的劳役。 前往通济渠的路上,水生偷眼一看,行,这回一个小偷无赖都没有,全是“漕帮兄弟”,鼻青脸肿的,是跟着陈五出城堵马六的,一脸愤懑的,是被这帮“漕帮兄弟”连坐的,凑吧凑吧,嘿,又是五十人。 水生一路走来,颇有点意兴阑珊,身处这些“漕帮兄弟”之中,再也没有了往日里热情如火、温暖如家的感觉。 为啥? 因为陈五又不在! 都经历过一回了,水生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陈五又是当堂缴纳的赎铜,回家睡觉去了! 这就让水生难受了。 当他第一次听到陈五自己交赎铜,却不管他的时候,根本不信,或者说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还下意识地帮着陈五找理由呢,会不会是五哥手上只有一千六,会不会是五哥离开之后想办法帮着大家解决后顾之忧…… 现在呢? 十天之内,第二次缴纳赎铜……说他没钱,谁信!? 就眼前的这个局势,就算水生再憨厚再傻,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人家陈五,就没拿他当兄弟! 就算是身上有钱,也不愿意去搭救被他连累的水生! 这还算是什么狗屁兄弟!? 放印子钱逼死了赵七,身上有钱也不愿意搭救水生,这就是他一直当做“漕帮兄弟”的漕帮头目?卧槽! 不提水生如何难受,罗县令倒是挺高兴,一来又来了五十多壮劳力,二来水生又回来了,这样拼命干活的榜样,不管他为什么回来的吧,反正对拉动清淤工程的士气大有帮助,找现在这个局势下去,还真有可能在雨季来临之前完成通济渠的清淤。 大为振奋的罗县令大手一挥,规矩还是老规矩,一个工日抵绢三尺,你们凑够了赎铜就可以回家,谁有什么不明白的,问曹水生! 水生故地重游,一阵无语。 这还说啥?赶紧干活吧!家里的粮食只有四五天的了,这要是在通济渠干满了十八天半,等他回家,老曹非饿死不可! 背箩筐,下河床,挖淤泥! 再干十天,赶紧回家! 水生想的挺好,可惜事与愿违,十天时间,他干不完十八天半的劳役了……为啥?因为他已经拼命干过了十天,体力渐渐不支,就算是拼命,干活效果也是越来越差,到了最后,水生干脆累晕在了河床之上! 等他醒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41章 靠水难生之漕帮早死了 老曹一见水生进门,不由得大喜过望,顾不得客人,甩开老寒腿,三步两步就到了水生面前。→八八**书^^≥ “哎呀,我的儿啊,你……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水生咧嘴一笑,挖了二十天淤泥了,你干你也瘦,不过他看着老曹面色红润,由衷地高兴,也懒得解释自己在通济渠受的苦,抬眼看了看屋里。 “这是谁啊,来干嘛的?” 老曹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人呢,连忙拉着水生进屋。 “这是你们大车帮的大龙头,田大壮。 这位是你们大车帮的法律顾问,李旭李公子……” 曹水生一卜楞脑袋,“我是漕帮的,我家大龙头姓何……” 老曹一听就急了,狠狠一巴掌抽在水生脑袋上。 水生感觉了一下,还真疼,看来这些日子是没饿着老曹。 只听得老曹在那大骂: “漕帮!?漕帮有什么好的!?你还漕帮的!你还没让漕帮连累够是吗!? 二十多天的苦役,累不累,你自己心里没个数吗!? 就剩下我一个糟老头子在家里,天天担惊受怕的,漕帮上上下下一千多人,有一个说过来看一眼的没有!? 你还漕帮!?你接着在漕帮干下去,我老汉哪天饿死在家里你都不知道!” 水生被老曹给骂急了,红双眼一声嘶吼,“漕帮对我有恩!没有漕帮,我早就死了!” “你放屁!”老曹又是一巴掌糊上去。 “听明白了,是我这个糟老头子把你从河水里面救了上来,是我供你吃供你喝,是我!不是漕帮! 除了我之外,就是那帮漕帮的老兄弟,这个省一口给你吃,那个拿件旧衣服给你穿,马六他娘,赵七他娘,一个个把你接家里去照顾,让你和她们儿子一起吃奶水,你他么的才能长这么大个子! 你他么个大傻子! 对你有恩的,是我,是我的那帮老兄弟,是马六他娘,是赵七他娘! 不是漕帮! 对你有恩的那个漕帮,早他么死了!” 水生被老曹骂得双眼通红,恨恨的蹲在地上,扭着头,不说话了。c∮八c∮八c∮读c∮书,⌒o≈ 田大壮一见,赶紧上前劝。 “曹大爷,别着急,有什么话好好说,别打,别打……” 老曹仰头向天一声怒吼,“我他么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田大壮赶紧劝,一边劝一边扫听,半晌之后,这才勉强弄明白怎么回事。 原来,水生不是老曹的亲儿子,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刚刚几个月大,就不知道因为什么被人扔到了水里,要是没人管,恐怕早完了。 正巧,老曹压船经过,听到哭声,一猛子扎到水里,把水生给救了上来,找他家人吧,没有,浑身上下连个标记都没有,也不知道这孩子从何而来。 那个时候的漕帮还没在洛阳城彻底站稳脚跟,都是一群啥都没有的穷汉子,有人就劝老曹,这孩子既然自己家人都不要了,你留着他干嘛,你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哪能养这么个大儿子? 老曹却不愿意,说我他么穷了一辈子了,眼看着也难以娶妻生子,正好,这个孩子跟我有缘,我就当儿子养了,以后还指望他给我养老送终呢。 孩子没名没姓,正好,跟我姓,姓曹,名字……他既然是顺着河水飘过来的,就要水生吧,正好咱们是漕帮,希望他以后——向水而生。 就这样,老曹收养了水生,把水生当成自己的孩子来抚养,但是他一个光棍抚养孩子,实在是太费力了,总不能就在家看孩子不去干活吧,吃什么?这个时候,漕帮的这帮老兄弟就来了,赵七家的,马六家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42章 靠水难生之告他 曹水生别别扭扭地给田大壮行了一礼,算是认可了他新的身份。 随即,还没等田大壮说话呢,就直愣愣地问了一句。 “你上我家干嘛来了?” 老曹气得差点吐血,有这么说话的吗?敢要动手,却被田大壮拦住了。 “曹大爷不必如此,水生兄弟快人快语也没啥……其实我早就听说过水生兄弟,好名气啊,孝顺、义气,当初我还在脚帮的时候,脚帮中人即便被水生兄弟给揍了,也没有说他坏话的。 只是可惜,交友不慎,要不是陈五这种货色,水生兄弟恐怕早就过上好日子了…… 不过现在好了,进了咱们大车帮,只要不作奸犯科,你只要老老实实做事、本本分分做人,早晚能把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 安抚了老曹,田大壮这才转向了曹水生。 “这不是快寒食节了吗? 我和李公子一商量,就到咱们帮众的家里看看,一来是给大家分点节礼,二来也看看各家各户的日子都怎么样,咱们大车帮天天出门在外,家里要是不消停,心里也不踏实不是? 咱们虽然请了帮众家的妇人给各家送粮食用度,又有五户保甲,但是不亲自看一看,我这个当帮主的,不放心。 另外我听谢少府说过,无论是什么时候,监察制度必须有,没有的话,怕干事的人生出不该生出来的心思,真要是造成影响了,那就麻烦了……” 水生听了个似懂非懂,他也不上心,你说啥就是啥,我听着就完了,当听到寒食节的节礼里面有肉的时候,水生这才一愣。 “爹,你锅里的米、肉,都是大车帮送来的?” “是啊,怎么了?” “没啥,我回来的时候还想呢,一共三十六文钱,这么吃才能吃几天,多少年都没看见你这么大方过了……” “什么钱,三十六文?我没见着啊……” “咋还能没见着呢?就是我当初要给你卖膏药的那三十六文,一直在我身上,也没来得及给你,我怕家里断粮,特意请陈九郎离开通济渠的时候,把钱给你带过来的……” “陈九郎?没见着。” 水生一听,脸色就不对了,老曹现在活蹦乱跳的,那是大车帮五家保甲接济了口粮,又有大车帮送来节礼,要是都没有的,老曹五天之前就断顿了!水生拜托陈九郎送过来的那三十六文钱,才是真正的救命钱!现在,钱没送来,人也没见着,水生脸色能好看了吗?净剩害怕了,这要是没有大车帮,他这趟回来,就等着给老曹收尸吧。 老曹一见他脸色大变,不由得开口询问。 水生一说,老曹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么的陈家怎么净出这样的东西!?老陈多好一个人,当初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干活最是卖力不过,这回好,又是陈五,又是陈九的! 这陈九,他小的时候闹病,还是我跟马六他爹一起凑钱给送到郎中那里,要不然他早死了!现在可好,拿我这条老命都不当命了,救命钱他也敢动!?” 老曹这正骂着呢,田大壮突然神色一动。 “你们说的这个陈九,是不是陈五的远房兄弟?” “是,就是他,怎么,田帮主,您认识他?” “认识倒是不认识……”田大壮摇了摇头,“不过,我倒是真知道点他的消息……” 原来,四天前,陈九郎从通济渠清淤现场回来,听说河南县正在抓他,就躲了起来。 这小子平日里有点好赌,躲避河南县的衙役,也没有什么正经的地方,就随便找了个赌场。 结果,也是时来运转,以区区三十六文做本,一口气赢了两千多钱! 这小子一下子就膨胀了,招呼狐朋狗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43章 靠水难生之连坐吧您呐 洛阳城一处大宅之中,陈五正在挨打。 漕帮帮众何家大龙头,运足了力气,狠狠一脚踹在陈五的肚子上。 “你他么个废物,怎么办事的!?” 陈五被何帮主一脚踹飞,倒在地上冷汗都流下来了,愣是不敢说别的,咬着牙规规矩矩地跪好之后,才苦着脸对何帮主说道: “帮主,这件事真不能怨我啊……当初……不是……这印子钱的利息就是您给定的……” 何帮主大急,上去又是一脚。 “不怨你怨谁!? 放给漕帮帮众,最多三分息,我是不是这么交代的!?你他么按多少放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只要是人借贷,你就敢扒层皮!是不是你!?” 陈五大急,咧着嗓子在那喊: “帮主,冤枉啊,冤枉!我就算是敢给别人加息,也不敢给帮众们加息啊! 就赵七那事,我真是按照三分息给他算的! 可是他不还钱我能有啥办法?派人去他家吓唬了一趟,谁知道他就自己上吊了! 帮主,真不是我诚心逼死赵七,您得明察啊! 这些年小子管着帮里的印子钱,兢兢业业!我要是早想逼死帮众,早就死了人,还用等到赵七?帮主,您可得信我啊!” 何帮主冷哼一声,这回倒是没打他。 “还敢跟我提功劳是吧? 哼哼,你这些年管着印子钱,一共才挣了多少?前些天让河南县一抄,全没了! 你的功劳在哪里!?” 一提这事,陈五心里要多苦有多苦。 “帮主啊,这能怨我吗? 我在家耍钱就是寻了乐子,那才玩多大的?河南县过来抄赌,你把赌资抄了不就行了,非说那二百贯也是赌资,二话不说就给抄走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当初谢三郎不要钱,哪是什么两袖清风啊,他就是不想给咱们办事!这不,找了个由头就把钱弄回去了!又得了钱,又不用办事,这全是谢三郎这个汜水小子的算计啊! 帮主,咱们是无心被有心算计……咱们全被谢三郎坑了啊……” 提起谢直,何帮主更来气。 “你知道那个汜水小子阴险,你还往他手上撞!? 别的不说,带人堵马六之前,你就没打听打听大车帮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是谢直自己搂钱的路子!你敢劫他的道!?想瞎了心了吧!? 这回可好,你他么交了罚款出来了,跟你去的,被你连坐的,我漕帮帮众,里里外外二百多人,全他么在通济渠挖淤泥呢!” 陈五听了,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也不全是因为我啊……” 何帮主听了更气。 “是,不全是因为你,自己不开眼的,上通济渠找饭吃去,我不管,但是因为你就折进去七十多人,你他么还有功了是吗!? 别人不说了,因为你,连累了曹水生到通济渠前前后后干了二十多天了,你自己不知道吗!? 一回不行,还来二回,刚他么放出来就又给抓回去了,直接给曹大叔逼急眼了,退帮了,退帮了你知道吗!?” 陈五一愣,他还真不知道,一来不太关注水生,二来也根本不在意老曹,还真不知道老曹带着水生退帮了,不过听了帮主的话,颇有些不以为意,“不就是个老瘫子嘛,退了就退了呗……” 何帮主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抽得陈五打了一溜滚儿。 “你他么知道个屁! 创建漕帮二十六人,有人家曹大叔一号! 你爹,我爹,谁不是和曹大叔称兄论弟! 现在第一代漕帮人死的死、走的走,就剩下他这一位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44章 靠水难生之善恶终有报 河南县衙二堂,谢直升堂。∵八∵八∵读∵书,↗▲o 往下一看,哟,都是熟人哈,陈五、陈九、曹水生,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来来回回见三次了。 让谢直比较意外的是,李旭也在。 这货自打成为了大车帮的法律顾问,算是彻底放飞了自我,儒家连锁的事也不管了,李家客舍的事甩手给掌柜的,天天就泡在大车帮,今天帮着大车帮打个官司,明天帮着大车帮反击一下漕帮啥的,都快活成一个讼棍了,人家还有说的呢,说什么大唐律法制定出来,就是为了保护老百姓,只不过百姓法律意识淡薄,不会用法律作为武器保护自己,自己身为大唐皇族,又在国子监明法科受教育多年,有责任也有义务为百姓鸣不平,责无旁贷! 谢直也懒得搭理他,你上堂说得对,我就支持,说的不对,就把你轰出去,咱是河南县的少府,得公私分明不是?嗯,责无旁贷! “下跪何人?所告何事?可有人证物证?” 响当当的问案三连。 李旭上前一步,替曹水生把案情一说。 谢直点头,这个案子简单,还是那句话,事实清楚,不容抵赖,剩下的,就是宣判了。 按照大唐律法,“诈取公私财物”的处罚,按照“窃盗”的处罚来处理,也就是按照偷盗的处罚来处理,具体而言: 有偷盗情节的,如果没有偷到东西,直接笞五十。 如果偷到了,钱财折合一尺绢,也就是二十五文钱,就是杖六十。 偷到的东西比一尺多,继续折算,多出来一匹绢,也就是一贯钱,就加一等,直到五十匹绢,判罚加役流刑。》八》八》读》书,∞o◎ 具体到这个水生的这个案子,陈九骗了水生三十六文钱,够了杖六十的处罚,却不够一贯钱杖七十的处罚。 那就简单了。 陈九,杖六十,强制罚铜六斤,折合劳役十三天。 陈五连坐,笞五十,强制罚铜五斤,折合劳役十天半。 宣判过后,陈九倒是比较平静,干活就干活呗,又不是没干过,还管饭呢。 陈五可就不乐意了,自从河南县颁布了新的治安管理条例,只有他连坐别人的份儿,还没有自己被别人连坐的份儿呢,只不过看着谢直黑着脸坐在二堂之上,陈五也不敢多说什么,心中暗自琢磨,刚才大龙头让我去河阴县,我还埋怨他给我发配了,现在一看,这是保护我啊!要不然就在洛阳城待着,早晚得让这个汜水小子把家底掏空喽。 “启禀少府,小人愿意缴纳赎铜。” 谢直冷冷一笑,“从今以后,你的赎铜,我河南县不收了,以后你漕帮陈五爷再敢作奸犯科,就老老实实地干活去!” 陈五急了,干活多累啊?他在漕帮这么多年,一直就是在何帮主的手下帮着打理印子钱,就算去了码头,也都是盯着普通帮众干活,哪有自己上手的道理?现在让他去通济渠,又脏又累的,这谁受得了? “少府,为什么不收陈某赎铜?” 谢直瞥了他一眼,问道: “我问你,你在河南县缴纳过几回赎铜了?” 陈五说,“两回啊,一回开设赌局,杖一百,交了一千六,一回故意伤人,杖一百,又交了一千六……” 陈五说到这里,谢直已然勃然大怒,抄起书案之上的惊堂木,狠狠地甩过去。 “你他么也知道交了两回了!? 事不过三不知道吗!? 有钱你他么就了不起啊!?你拿我河南县当什么!? 天天带着一帮人作奸犯科,还连累着其他人去干苦役,你他么想交点钱就过去了,做梦!” 陈五被谢直吓了一跳,小声嘀咕着,“以前少府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45章 全国治安模范县 却说谢直退堂之后,刚刚回到自己的公廨,戴捕头就找过来了。 谢直对这位自家祖父麾下曾经的府兵也比较客气,“有劳戴头,今天就把陈五等人送到通济渠。” 戴捕头比他还客气呢,叉手为礼,“少府面前,不敢称劳。” 谢直点点头,一见他站着没动,不由得问道:“戴头是有事?不妨直说。” 戴捕头点头,这才把来意说明。 原来,昨天他往通济渠送人的时候,罗县令让他给谢直带句话,请他想办法再送点人过来。 “县尊说了,如今清淤民壮两千,再加上这段日子咱们送过去的七八百人,清淤工程进展迅速,照现在的局势发展下去,在雨季来临之前,有望完成通济渠的清淤工程…… 只是,眼看二千余民壮的劳役时间就要到了,而且咱们送过去强制劳役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到时间了,如此一来,清淤人员大量减少,说不定会影响到整个工程的进展。 县尊说了,以前肯定干不完,自然不必多说什么,但是如今胜利在望,却因为人员问题功败垂成,实在有些可惜…… 所以,县尊让我给少府带话,问问少府有什么好办法没有,最好能再多送点人过去……” 谢直听了,直接摇头,我上哪给你找人去!? 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谢直判了七八百人前往通济渠服役,那也是事出有因,一来是谢直刚刚上任就扔出了新的治安管理条例,打了洛阳城里面地痞无赖一个措手不及,二来是保甲制度蛮不讲理,这才逼得漕帮、脚帮、大车帮三大帮派不得不低头干活。 可是要谢直继续往通济渠送人……他怎么送? 也不看看洛阳城现在是什么局面! 这么说吧,自打洛阳城建立以来,治安就没怎么好过! 地痞无赖、三大帮派、权贵恶奴,一个个老实得都跟幼儿园小朋友似的! 先说地痞无赖。 别说地痞无赖欺负人了,就是他们被欺负了,连声都不敢吱一声。 为啥? 你当谢直所谓的“奖惩制度”是闹着玩呢? 马六举报陈五开局设赌,那真是实打实的三十贯铜钱背回家了! 这个消息一出,洛阳城老百姓就跟疯了一样,就差替河南县的衙役上街巡逻了,一个个瞪着一双大眼就盯着街面,谁要是打架让他们看见了,嘿,这可算是过年了,赶紧上衙门,告去!罚没非法所得的三成!就算没有,人家县衙谢少府也说了,奖励“与黑恶势力作斗争的英雄民众”,最少十文钱! 十文钱多吗?不多,但是也够一家人吃喝一天的了! 洛阳人就没挣过比这还容易的铜钱! 你是地痞无赖能怎么着,我骂你你敢动手吗?你动我一手指头,我就往地上一躺,都不用我亲自上告,四邻八舍的闲人,跟一窝蜂一样就跑河南县去了。 洛阳城里的地痞无赖可倒了血霉了,你还想欺负人?现在都改老百姓欺负你了,一个个都快成碰瓷的专家了! 再说三大帮派。 一招保甲连坐,给三大帮派治得服服帖帖的。 就说漕帮吧,一共才不到一千人,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折进去二百多,这还不长记性? 大龙头何帮主还没想出办法来呢,漕帮帮众自行结组,咱们不是保甲吗,一起行动,一块干活,一块吃饭,谁也不许跑! 为啥? 你要是单独行动出了差子,哥几个都得跟着你吃瓜落,你愿意挖淤泥,那是你的事,我不愿意!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吧! 吃饭、干活! 就差一起睡觉了! 最后是洛阳权贵。 那还用多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46章 罚没的妙用 有办法?什么办法? 谢直却开口问道:“咱们这段时间,不单单抓人送往通济渠了,不是还强制赎铜了吗?一共罚没了多少?” 戴捕头一听,张嘴就来,“昨天刚刚统计完…… 赎铜没有收到多少,林林总总也就不到二百贯,之所以这么少,一来是大部分都被强制了劳役,根本没有钱缴纳赎铜,二来是能够强制赎铜的案件,处罚力度都很小,最高是杖一百,强制赎铜不过一千六百文…… 不过罚没就比较多了,将近八百贯! 这些钱主要是来自抓赌,仅仅陈五开局设赌,咱们就从他家里抄出来一百多贯赌资,其他河南县辖境内的大小赌场都被咱们抄过一遍,有大有小,无一漏网……” 戴捕头在那汇报,谢直在慢慢点头,一千贯,换算成铜钱,一百万,着实不少了!按照朝廷给民壮劳役的这算,绢三尺,不过七十五文钱…… “戴头,今天你去通济渠送人的时候,给县尊也报上一报这个账目,然后再帮谢某给县尊带句话…… 县内治安日渐好转,再想大规模抓人强制劳役,请县尊恕谢某无能为力。 不过这些罚没的钱财还都在县内保存,未曾上交给河南府…… 如果通济渠清淤实在缺人的话,不妨花钱雇人…… 当然,这仅仅是谢某的一个建议,是否雇人,如何雇人,又如何与河南府接洽此事,还请县尊自行定夺。” 谢直的意思特别明白,我建议,用这些罚没的钱雇人干活!但是,我只提建议,具体的细节,我不管! 这里面就涉及到一个细节了,罚没的钱财如何处理? 按照大唐的规矩,这些罚没的钱财,要解送到州府一级的衙门之中,当然也不能全送走,要不县衙这个级别的官吏哪还有办事的热情?所以肯定是要留存一些的,具体留存多少,就是县衙和州府衙门双方博弈的结果了。 具体到谢直的这个主意,用罚没的钱财雇人清理通济渠,肯定要涉及到这些钱财的所属权限问题,不过呢,这个就不归谢直管了,他这个代理县令只是代行职责,说到底,他是县尉,不是县令,如何与河南府打擂台,那是县衙正堂罗县令的差事! 谢直的心态特轻松,我就等着你们打擂台的结果,罗县令你要想把通济渠疏通好,你就去河南府闹腾去吧,你打擂台赢了,这些钱就在县衙等着你用,你输了,我就按规矩解送河南府。 戴捕头身在公门多年,哪里还能不明白谢直的潜台词?能给罗县令提个醒出个主意,谢直这就是仁至义尽了,咱可别忘了,这一千贯铜钱,都是人家谢直带着十八名衙役,抄了全城的赌场才凑出来的,要是没有人家谢直,你罗县令想去河南府打擂台还没机会呢不是? 再说了,疏通通济渠,虽然是从裴相那里传达下来的任务,但是真正完成了,收益、立功最大的,还是他罗县令,谢直?刚刚上任,能得一个“稳定后方”的评价已经不错了,还指着从这事上分功劳吗?你连通济渠都没去过,怎么分?不可能的!你干成了,人家没功劳,你没干成,人家也不受处罚,人家能给你提个醒,就是人家谢直看在同僚的份上同舟共济了,还能强求啥? 想到这戴捕头也不多言,躬身一礼,出门了,带着衙役,押解陈五等人直奔通济渠。 谢直看了看时间,下班,回家。 到了家,没想到谢二胖子谢正也回来了,不但他回来了,还从河阴县带了个客人来,谁,原来汜水县的粮商,如今河阴县儒家连锁三号店的合伙人,老何。 谢直一见两人大喜过望,他也是很长时间没见到这位二哥了。 谢二胖子自从回了一趟老家之后,彻底自由了。 跟他爹谢璞说,我正在汜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47章 张公子,怎么办? 张员外郎家的张公子? 这货胆敢到田记明抢瑾姑娘,还一棍子砸断了张大郎的胳膊,谢直能放过他!?老老实实在大牢里面待着吧! 不过二叔谢璞亲自开口,谢直也不好多说什么,直接咧嘴装傻:“这不是还没到保辜期呢吗?他是故意伤人,折断他人肢体,案发时验伤一次,保辜期验伤一次,两次验伤之后才能宣判啊……” 谢璞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八→八**读书,↓o≥ “你啊……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他爹毕竟是吏部本司的员外郎,执掌选官事宜,你现在是痛快了,等到你选官的时候,你就能确定张员外郎已经调任? 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谢直一听,装傻就装不下去了。 “这么说,有人找您递话了? 那不对啊,我算算啊,保辜期五十天,再有十来天就到日子了,早晚都是判,着什么急啊? 这张公子都在河南县大牢里面住了一个多月了,也没见着张家人着急,这么到了现在到急上了?” 二爷谢璞狠狠瞪了他一眼,这还用说吗? 以前,你谢直是一个赴考的学子,就算名声再大,也影响不到河南县的大牢,人家张公子又是张员外郎的独子,以前还是河南县县令的衙内,跟河南县大牢多少都有点香火情吧,虽然关在大牢里面不得自有,却也过得不算太苦。 现在呢?您谢三郎是河南县的县尉,河南县大牢,正管!无论是牢头还是狱卒,都是你直属人马,人家一打听教训,这个教训足够他一个纨绔痛彻心扉了,你有何必抓着他不放? 我听说那个什么张大郎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既然如此,何必早日宣判?” 谢直听了,双眼就眯起来了。 是,张大郎的胳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谢直在第一时间就拒绝了他关于“一条胳膊换徒三年”的提议,请了最好的大夫,用了最好的药,总算是把张大郎的胳膊抢救了回来,虽然现在还不能与常人无异,但是将养一段时间也就没事了。 但是,这不能构成谢直放过张公子的理由! 他刚上门抢瑾姑娘,还是谢直明确地表示要娶瑾姑娘的情况下,这就是再打谢直的脸! 二叔谢璞觉得关他一个月就行了。 谢直可不! 不当场砍死他,就是给了大唐律法面子了,怎么能如此轻易地放过他? 就在谢直黑着脸要把谢二爷硬顶回去的时候,一直沉默的谢正突然开口。 “三郎,提起这位张公子,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你还记得咱们出货的那张瘦金体字帖吗,可愿柳下走,满头杨花共白首。 我听说这幅瘦金体字帖在这位张公子的手里,就联系了我的那位同窗王公子,想问问他和这位张公子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48章 御史被杀 什么!?监察御史,七品官,八骏之一,死了!?还是被人当街砍死的!? 谢直一听就急了,他上任这段时间,一心想把河南县治理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现在治安情况刚刚好转,就有官员被杀这么恶劣的刑事案件出现,这他么是给我对着干呢吧!? 也顾不得再跟二叔谢璞说别的,带着谢勇直奔案发现场,他要亲自查案! 按照以往的规矩,大部分案件发生了之后,都是戴捕头带着河南县衙役去现场调查,基本用不着谢直这个河南县县尉亲自出马,但是这一回不行,一来是事件严重,二来是谢直还真有点信不过戴捕头的现场勘查水平——可都别忘了,当初积润驿杜甫被冤枉,就是戴捕头带人进行的第一次勘查,那勘查出来个屁了?到了最后还不是谢直亲自出手,才为杜甫洗脱了冤屈? 这回也是一样,谢直不放心戴捕头,要亲自去勘查一番! 结果,到了现场,谢直发现……呃,还真用不着他,别说戴捕头了,随便来个衙役都能把这事给办了…… 为啥? 因为凶手极其嚣张,杀人之后,竟然还留下一份信! 谢直到了现场之后,河南县的衙役早就封锁了现场,并且在戴捕头的安排下寻找目击证人。 据街边商铺的伙计说,杨万年是在他们家吃完饭,出门上马之前被人砍死了。 凶手是两人,早早就等在食谱门口,一见杨万年出门,二话不说,一拥而上。 凶器是斧子,一人一把斧子,搂头盖脸地砍,一下不解气,两下,两下不解气,三下…… 据看到这一幕的伙计说,就是奔着把人砍死来的,两柄利斧上下翻飞,砍得杨万年惨叫连连,随后惨叫声消失了,这两个凶手还没有住手,依旧玩了命地砍,生怕杨万年不死一样,伙计的原话——“骨头渣子乱飞啊……老惨了……” 谢直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寻仇! 要不然下手也不会这么狠! 而刚才所说的那封信,就是凶手杀人之后,特意绑在斧柄之上的。 谢直拿过来一看。 “臣子瑝与琇,告监察御史杨万年,冤杀家父嶲州都督张审素!” 这还是一份诉状? 谢直往下一看,倒吸一口凉气,顿时就不想管了。 为啥? 事涉朝廷一桩公案,实在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从八品下的河南县尉管得了的。 原来,杨万年本名叫做杨汪,在监察御史这个职位上也有几年时间了,他在监察御史任上,最著名的一件事,就是清查了嶲州都督张审素的案件。 那是在开元十九年,初为监察御史的杨汪意气奋发,受天子亲令,前往剑南道查处嶲州都督张审素的贪污案。 这个案件本身并不复杂,就是张审素身居高位,多多少少想享受一番,下面的人投其所好,卖了点军中的陈粮,然后做平了账目,和张审素一同分肥而已。 说实话,不算大事。 可是呢,数量不大,分肥的人又不少,其中有一位分钱太少,心生不满,二愣子脾气一犯,直接给举报了! 正因为如此,张审素贪污一案,这才被爆出来。 杨汪到了嶲州之后,张审素倒是挺配合的,你查账目我就给你账目,你查库房我就让人带你去库房,一副躺下挨锤随便来的架势。 杨汪一看,顿时知道张审素的想法了,大唐律法分公罪和私罪,公罪在判罚上相对要轻一些,贪污这种案件当然属于公罪,而且看张审素的架势,想必贪污的数量也不多,人家就是一个态度,你查吧,查出来多少我认多少,反正贪污的数量本来也不多,最后就算全落实了,也就是个夺官赎铜而已,等这事儿完了,我就老老实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49章 孝子复仇 说张瑝、张琇是孩子,其实也不小了,张审素被杀的时候,两个人一个十五、一个十三,都是半大小子了,只不过大唐律法中,针对谋反的处置,是要把所有成年的儿子跟谋反之人一同问斩,这才让他们俩逃出升天。】9八】9八】9读】9书,2≧3o↗ 两人虽然保住了一条性命,却也没有好日子过了,被发配岭南,不但终生不得还乡,还得跟着干苦役,这哪受得了?原来是堂堂都督府的衙内公子,锦衣玉食自不用多说,就是出门也是前呼后拥的,现在呢,干苦役,不给钱,吃不上饭,不但要接受胥吏的鞭打督促,还得天天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 十多岁的孩子,哪受得了这个? 哥俩一商量,跑,奔长安!一来去杀杀父仇人,二来为先父鸣冤! 就这样,在开元二十三年,哥俩一个十九,一个十七,踏上了复仇的道路,一路辗转北上。 再说杨汪,给张审素定了谋反之后,却没有迎来更多的鲜花和掌声,倒是大白眼珠子收获了不少。 为啥? 别人也不傻,还能不知道他哪点弯弯绕吗? 人家张审素如果真的想谋反,还能让你离开嶲州?直接把砍了不就完了,那多痛快? 嶲州又地处边陲,说开疆裂土费点劲,但是往大山里面一钻,随便找个山头自立为王还是不难吧? 还能带兵救了你之后,给你礼送出嶲州?谋反还有这么玩的?纯用嘴? 是,张审素贪污可能是真的,他和董元礼一起演戏威胁监察御史也可能是真的,但是,谋反,谁信? 你杨汪就因为受了惊吓,一力主张给张审素定了谋反,连累得人家一家上下死绝户了,过了! 杨汪一听,也是没辙啊,自己也知道这事办的有点不厚道,但是事情都办了,那还能怎么着?就这么着了呗! 只不过呢,老背着这么一个逼死人全家的名声也不行啊,算了,改个名吧,原来叫杨汪,我改名叫杨万年!这回不熟悉的人,就不知道我以前干过啥了吧? 你还真别说,改了名之后,虽然很多人都看不上他的品行,却也懒得多说什么,死的是张审素,又不是我家人,我说两句也就罢了,别的,不管了。∈八∈八∈读∈书,≦o≧ 就这样,杨汪,不是,杨万年,稳稳当当地坐在监察御史的职位上,一坐就是四年,这一次呢,是跟着玄宗前来洛阳。 一开始的时候,杨万年还真不怎么出门,现在,这不是河南县的治安大好嘛,杨万年受邀喝酒,连身边的仆从都没带多少,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出门了。 结果,倒霉就倒霉在河南县治安好上面了,杨万年一出门,正好碰上张瑝张琇兄弟俩。 兄弟俩一看,卧槽,找你好长时间了!本来还想去长安呢,谁能想到你就在洛阳?这回省事了! 老二张琇当时就想砍他。 老大张瑝一拦,兄弟,别着急,你忘了,咱们不但要手刃仇人,还要为先父鸣冤呢!你等会,我先写一幅罪状给他! 兄弟来写罪状的时候,杨万年正在喝酒吃肉。 等他吃完了,罪状也已经写完了,兄弟俩蹲在门口,都等他半天了。 然后就简单了,杨万年出门,兄弟俩动手,砍完人,直接把罪状捆到斧柄之上。 再然后,跑。 谢直看到罪状,同时又听了目击证人的证词,基本已经还原了案件的真相,行吧,调查这块应该是没啥需要做的了,下一步,就是抓捕张氏兄弟归案。 戴捕头早就带着目击证人去做画影图形了。 片刻之后,拿了两张画纸给了谢直。 谢直一看,双眼就是一缩。 戴捕头仿佛早就预料到谢直的反应,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50章 监察御史杜九郎 一连气来了三位官员,还是领了天子令来的,怎么办? 那还有什么怎么办? 请进来吧,总不能轰走吧。 三人进入衙役封锁圈,纷纷与谢直见礼。 刑部来了个主事,姓辛,从九品上。 大理寺派出来一位评事,姓韦,从八品上。 河南府派出一位法曹主事,姓刘,给他们两位领路,呃,没品级。 谢直一一见礼之后,三人道明了来意,天子震怒,着刑部、大理寺督导河南府办案,河南府以案件发生在河南县管辖地界为由,派出这位姓刘的主事,带着两人前来现场,准备从第一线进行督导。 谢直点头,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河南府就是河南县的直接领导机关,他都被督导办案了,把人派到这里来,咱们也说不出来什么,虽然他特别不乐意有人在身边逼逼赖赖的,但是又有什么办法? 好在来的这两位“上级领导”,以及河南府的刘主事,也算是明白事理的,到了现场跟谢直相互认识之后,就闭口不言待在一边,这就好,督导督导,查漏补缺、强化责任,办案的主体,还是河南县。 谢直刚要说话,衙役封锁线那边有事一阵混乱。 转眼一看,又是一名青袍官员。 谢直顿时一愣,目光转向辛主事和韦评事,什么意思?派了你们二位还不放心,又派来一个?这位是刑部的还是大理寺的? 结果两人纷纷摇头,不认识。 倒是河南府的刘主事平日里耳目聪慧,一眼就认出来来人,凑到谢直耳边,轻声说道: “御史台的人,监察御史,姓杜,排行在九,人称杜九郎。” 谢直再次点头,御史台的人?嗯,明白了,这是看着杨万年这位监察御史被当街砍死,人家御史台也得有所表示啊,这不就派了个人过来看看,不过呢,谢直就有点不愿意搭理他,你又没有天子明令,我这儿正办案的,该案情通报的时候,自然会知会你们御史台,不该案情通报的时候,案情这种事不应该保密吗?你们御史台往上凑什么凑? 谢直不想搭理他,人家可不干啊! 杜九郎一见河南县衙役挡着不让进,顿时大怒,对着河南县的衙役破口大骂,什么我是监察御史,有风闻奏事的权力,你不过一个小小胥吏,也敢拦我,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如何如何……给河南县的衙役骂得脸都绿了,谢直眼看着这位兄弟的手已然按到腰间横刀之上,要是再不管的话,说不定今天还得当街砍死一个监察御史。 “让他过来!” 谢直一声断喝,河南县衙役满脸怒气地让开了道路。 杜九郎如同斗胜了的大公鸡一般,趾高气昂地阔步而来,就差跳起来了,到了谢直等人面前,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在场众人一眼。 辛主事和韦评事对视一眼,得,咱也别惹麻烦,叉手一礼。 “刑部主事辛某,见过杜御史。” “大理寺评事韦某,见过杜御史。” “河南府法曹主事刘某,见过杜御史。” 不行礼不行啊,人家监察御史是八骏之一,又是正八品上的官职,乃是在场之中品级最高的官员。 谢直,没动。 杜御史一愣,“这位可是新任的河南县谢县尉?见了本官,因何不拜?” 谢直冷冷一笑,“杜御史此来,为公,为私?” 杜九郎彻底迷糊了,自从他成为监察御史之后,还真没见过这么有性格的底层官员呢,“为公怎么讲?为私又如何论?” 谢直正色说道: “杜御史为私而来,恕谢某公务在身,不论私谊! 杜御史为公而来,还请出示天子令旨,或者御史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51章 重点,西边 “凶手极其嚣张,在砍死杨御史之后,还留字与斧柄,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二人杀死杨御史的动机,是替父报仇……” “凶手应该是原嶲州都督张审素的两名幼子,张瑝、张琇。→八→八**读书,↓o≥” “凶器就是两柄手斧。” “据目击证人称,二人袭击杨御史的的时间,距离现在,应该是一个时辰左右。” 这是基本的案情,下面就是河南县所做的工作了。 “我河南县接到报案之后,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 “根据目击证人的描述,勾画张瑝、张琇兄弟两人的画影图形……” “根据画影图形,确定了两人的化名,有可能是张大郎、张二郎,并且确定了二者曾经的落脚点,刚才已经派人去捉拿了……” “现在我河南县正在寻找案发现场的其他踪迹,务必保证没有线索遗漏,同时请丹青圣手加紧抄录凶手的画影图形,准备张贴在洛阳城之中……” 辛主事和韦评事听得连连点头。 有了斧柄上的那副诉状,基本可以确定杀人凶手的身份,让整个案件的侦破直接进入了抓捕阶段。 河南县的工作也做的扎实,封锁现场,勘验痕迹,一桩桩一件件都做的相当周全,最牛逼的是案发还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确定了张瑝、张琇兄弟在洛阳城中的化名,而且还确定了他们的落脚点,这边勘验现场还没完事呢,就已经派人去抓捕了。 整套流程下来,别说他们俩,就是刑侦方面的老手,也挑不出一点毛病,不但挑不出毛病,甚至要为河南县的高效拍案叫绝。 怪不得都说谢直此人在事功一项上能力出众,如今一看,人家不但对律法熟悉,就是办起案子来也是干净利落,果然名不虚传! 刘主事在旁边听着,也与荣有焉,河南县终究是河南府的治下,河南县现在办案神速,河南府也跟着露脸,再加上谢直乃是顶头上司谢璞谢参军的亲侄子,就让他对谢直更加温和,听了谢直介绍完,主动说道:“谢少府,下一步出了张贴凶手的画影图形之外,还有什么安排,可有河南府需要配合的地方?但请直言,我必定上报崔府尹,请他全力相助。” 谢直点点头,望了望牛佐离开的方向,这才转回眼神,开口说道: “河南县虽然派人前去凶手的落脚点捉拿,但是希望可能不大……凶手穷凶极恶,敢于当街杀人,想必会在第一时间逃窜…… 等这边画影图形完成之后,还请刘主事调动河南府以及洛阳县的相关力量,不但要张贴画影图形还要盯防各个出城的位置……” 说到这里,谢直想了一想,最终暗自一咬牙,说道: “重点,在洛阳西边通往长安的路途……” 刘主事一愣,“哦,这是为何?” 谢直坦言相告。5∞八5∞八5∞读5∞书,←o≈ “实不相瞒,谢某和这个张大郎、张二郎倒是还有些渊源……那是在他们二人初至洛阳的时候,他们被漕帮追杀,谢某和家表弟路见不平救了他们二人…… 他们对谢某曾言,要前往长安投亲…… 事后谢直也曾尉留二人,张大郎、张二郎兄弟婉拒了谢某的好意,一心要前往长安…… 如今他们当街杀人,谢某虽然和他们二人有些渊源,也不敢以私情坏国法,这才坦言相告…… 至于为何要封锁前往长安的道路,就是怕他们真的前往长安投亲,这才要守株待兔…… 无论如何,有方向总比没有方向要好……” 谢直刚说到这里,那位杜九郎就是一声嗤笑。 “封锁洛阳西边? 难道他们这些穷凶极恶的凶徒,真的会和你这个河南县尉说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52章 化干戈为玉帛 六天后,河南县果然没有抓到张氏兄弟。 谢直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黄金72小时知道吗? 后世刑事案件侦破,最重要的时间窗口就是案发后的72小时,大部分案件都是在这个时间窗口里侦破并抓捕犯罪嫌疑人的,超过了这个时限,一般的这个案子就不好破了。 具体到张氏兄弟这事儿呢,也是一样,别说三天了,竟然连续六天都没有找着他们,想必这俩人已经跑出了洛阳城。 谢直也就踏实了,跑了就好,也不枉他特意误导了封锁的方向。 张氏兄弟虽然跟他说过前往往长安投亲,但是谢直在案发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他们前往长安是真,只不过呢,投亲是假,报仇是真。既然现在已经把这个杨万年砍死了,那还跑长安干啥去?所以他判断,张氏兄弟杀人潜逃之后,向各个方向逃窜都是有可能的,唯有长安方向,不可能! 要想给他们潜逃争取时间,误导这个方向,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封锁了前往长安的方向,由于其他人力有限,其他方向的封锁,自然就会薄弱很多,能不能跑,就得看人家张氏兄弟自己的,反正谢直也就只能帮助他们到这了。 当然,这事儿做得也隐晦,也唯有甚至谢直和张氏兄弟关系的戴捕头多多少少看出来点端倪,但是谢直满含杀气地瞪了他一眼之后,相信以戴捕头的聪明劲,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至于其他人? 怕啥? 张氏兄弟透露过长安投亲的意思,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在没有明确抓捕方向的情况下,还是那句话,有方向就比没方向强! 至于能不能抓到,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 事实上,谢直上报了这个案件相关的侦破进展之后,无论是刑部的辛主事、还是大理寺的韦评事、甚至河南府刘主事,都对这样处理毫无异议,大理寺也好,刑部也好,河南府也好,听了上述几人的汇报,纷纷点头称是,而且对谢直的评价很高。 为什么呢? 他们也不傻,案发一个时辰就确定了这个张氏兄弟在洛阳的化名、落脚点,画影图形张贴的满洛阳全是。还提出了抓捕的主要方向,这从办案的角度来讲,非常周全。这一套流程下来,无论是谁,都做不了比谢直更好,这还有啥可说的? 至于能不能抓到,看命! 就在谢直感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突然有人上门拜访。 谁? 漕帮大龙头何帮主。 他来干什么? 叫进来吧。 何帮主进门以后,一番寒暄之后道明来意——我漕帮愿与谢少府,化干戈为玉帛。 谢直都懵了,啥?漕帮,跟我堂堂河南县尉,从八品下的官员化干戈为玉帛?你配吗?你个黑恶势力团伙,和我公安局长整这个?你咋想的? 人家何大帮主还说呢,以前让陈五到河阴县恭贺谢直高声,带了铜钱二十贯,被谢直直接拒绝,想必是嫌少!一来是嫌少,二来是直来直去的方式,恐怕也不太合适,何帮主还给谢直提出一种新的付款方式,特贴心。 “在下听闻,南市田记的瑾姑娘与少府有婚约,虽然现在未能成婚,但也是早晚的事儿…… 既然这样,不如就让我漕帮出面到田记定制首饰! 蜻蜓金簪,如今在洛阳成都30贯一支。 少府您就说个数! 不管是定制十支、二十支,只要有个数,我漕帮一定照办!” 谢直当时就震惊了,好家伙!这大唐腐蚀官员都这么专业了吗?这都学会了关联交易了!? 谢直顿时都迷了,你要想腐蚀我的这个想法吧,我还能多少知道点,但是你是怎么确定我愿意让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53章 还有个诚意,不知道够不够? 取消保甲? 做梦呢!? 谢直心里话,我他么上任以来,一力推行“河南县打黑除恶”,其中最重要的举措就是登记、保甲、奖惩制度,保甲你说取消就取消,我这“河南县打黑除恶”还搞不搞了? 谢直这还没说话呢,何帮主倒是先开口了。∷八∷八∷读∷书,≮※o “少府明鉴。 自从保甲制度实行以来,这一个多月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我漕帮上上下下被抓了四五百人,难道这些帮众都是作奸犯科之辈?我看不尽然吧? 是,何某心中明白,是河南县要承担疏浚通济渠的劳役,少府不得已之下才出此下策…… 好,以前的事,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就当我漕帮上下为河南县疏浚工程做贡献了! 不过,现在通济渠已然疏浚在即,少府还一力推行这个保甲制度,好像就有点不合适了吧? 少府莫要忘了,那四五百漕帮帮众背后,还有上千家人要养活呢,他们去通济渠挖淤泥,朝廷管饭,可是他们的家人吃什么?我漕帮本就是穷苦人居多,家无余粮才是常态,一旦漕帮帮众被带到通济渠上,一家老小就生计无着啊…… 故此,还请少府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可怜可怜这些漕帮帮众的家人,取消了保甲制度吧?” 谢直一听,差点气笑了,这位何帮主,还真能胡说八道,你身为漕帮帮主,手下家人吃不上饭了,你自己不想办法,反而埋怨别人,要特么你这样的帮主干啥使?再说了,保甲是那么用的吗? “何帮主,你这个大帽子,谢某可是不敢接啊…… 保甲制度设立之初,根本就不是为了通济渠疏浚工程拼凑劳役,而是为了让你们帮众互相监督互帮互助。《八《八《读《书,2■3o⊥ 你看看人家大车帮,五人保甲,相互帮助,押车运货,二甲齐出,他们走了,难道他们的家人就不用吃饭的了吗?人家是怎么做的?五户人家相互帮助、互通有无,实在难以为继,大车帮就会出面维持,这样一来,帮众在外,心里也踏实。 再看看你们漕帮,违反乱纪者众,作奸犯科者众,四五百人被抓到通济渠,你自己也好意思说!?最少也有一百人作奸犯科吧?你漕帮一共才多少人?养着这一百多作奸犯科的帮众,你这个帮主也难辞其咎! 再说保甲,如果你何帮主充分发挥了保甲的作用呢,一人犯事,四人监督,我就不信,你那漕帮帮众就一门心思要连累到其他人,这样的人,能有几个? 说到底,还是你何帮主没有把保甲制度真正地落实到实处,如今却来谢某面前搅闹,简直不知所谓!” 说到这里,谢直也不想和他废话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何帮主既然不愿相信谢某,谢某也不愿多说了,还请自便吧!” 这就要给他轰出去。 何帮主冷着个脸,直勾勾地盯着谢直。 谢直相对,也看着他,你还能咬我啊? 结果,何帮主突然展颜一笑。 “这么说,保甲制度不能取消了?” 谢直冷冷一笑。 “河南政令,如何能朝令夕改!?” 何帮主点点头。 “刚才听了少府所言,倒是我漕帮的不对了。 也罢,想必是我漕帮拿出来的诚意不够,才让少府不愿和我漕帮化干戈为玉帛! 好,既然如此,我漕帮还有一份诚意要送给少府。” 谢直都懵了,这货听不懂好赖话不成?诚意个屁啊! 有心破口大骂,却见何帮主一脸的笃定,反而让谢直奇怪了。 啥意思? 只听得何帮主说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54章 所谓的合则两利 图什么? 这其实是一个核心问题。 无论是谁,说话也好,做事也好,尤其是费尽力气去谋划一些什么,总有其自己的目的,或求名,或求利,或求心宽……不管是什么吧,必有所求, 这是人之常情,漕帮这位何帮主也不能例外。 那他的“所求”到底是什么? 从明面上来说,是让谢直“取消保甲制度”。 取消保甲是为了什么? 何帮主真为了让普通漕帮帮众不再受连累? 谢直怎么那么不信呢?他会这么好心? 他何帮主要真是把普通漕帮帮众的利益看得如此重要,他就不可能对漕帮帮众的家人不管不顾,别人不说,老曹,在水生被抓到通济渠,整整二十天啊,不是靠邻居接济就是靠大车帮的福利,要不然早就饿死了,当时,漕帮在哪里?他堂堂何大帮主又在哪里!? 所以,何帮主的所求,必然不是为了普通的帮众。 那就是为了他自己了。 可是取消保甲能对他有啥好处?让更多的漕帮帮众维持现有的生活,继续接受他的盘剥?好像没必要吧? 谢直想了半天,也真是没想明白这位漕帮何帮主的内在逻辑在哪里? 可越是这样,谢直就越是不能轻易表态。 一想到这里,谢直心中的怒气也消散了。 “何帮主的这份诚意……容谢某想想吧……” 何帮主一见,忍不住哈哈大笑,谢直沉默良久,最后憋出来这么一句,在他看来,这是真走心了笑过之后忍不住一阵得意,特么的,谢三郎你也有今天!当初你刚刚上任的时候,就在这县衙二堂,当着脚帮大龙头、大车帮田大壮训斥我的时候是何等意气风发,这两个月以来每每判罚劳役是何等不近人情?如今听到张氏兄弟在我手中,你也怕了?哈哈…… “好,既然少府如此说,何某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一切,还请少府三思吧…… 不过何某临行之前,还有最后一句话要送给少府……” 谢直问:“什么话?” 何帮主站起身形,直视谢直的双眼。 “少府虽然是县尊佐贰,却也能够在河南县一言九鼎。 我漕帮不才,也是洛阳城数一数二的帮派…… 你我二人争斗,又有什么必要呢? 正所谓合则两利,还请少府三思……” 说完之后,直接转身走人,他却不知道,在他转身之后,谢直的双眼明亮异常! 谢直想明白了! 要不是何帮主在得意忘形之下的这一句,还点不醒迷迷糊糊的谢直。 什么化干戈为玉帛,什么取消保甲制度,根本就是扯淡! 何帮主之所以又是利诱又是威逼的,根本就是冲着谢直来的! 或者说的更加明确一点,他是冲着河南县尉来的! 听听他这番话,什么洛阳第一大帮,和河南县尉合则两利,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如何合则两利? 还不是让谢直给他漕帮充当保护伞!? 为什么他需要保护伞?那还用说吗?肯定是要让谢直来帮忙遮掩他们的犯罪事实! 至于是什么犯罪事实,现在谢直还不知道,不过看他这么上赶着也要寻找个保护伞的劲儿,显然事情简单不了。 想明白了这一切的谢直,不由得暗自撇嘴,真他么丧心病狂!以前你故弄玄虚的时候,咱哥们还真不知道你要干什么,现在?草,你就是个犯罪嫌疑人,还敢跟我一个公安局长较劲!? 有心招呼衙役把他留住,谢直却又停住了,抓-奸抓双,捉贼捉赃,咱们现在虽然可以确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55章 谁是保护伞? 当谢直和孙逖独处的时候,谢直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话。《八《八《读《书,2■3o⊥ “当初选官的时候,如果不是我来做这个河南县尉,是不是就是原来的孙县尉连任了?” 孙逖一愣,然后点头。 “没错啊。 这件事不是跟你说过吗? 当初我和张员外关于河南县尉这个职务的分歧很大,他提议孙县尉,我提议是你…… 说实话,要不是有你正好适合这个河南县尉的职位,我还真不一定有其他的人选来和他竞争,也就是说,当时如果没有你,应该就是这位孙县尉连任了……” 谢直点头。 “然后我记得正巧他儿子张公子到南市田记闹事,我想借助这件事威胁他,请您给他带话,只要不阻拦我来当这个河南县尉,就不告他儿子…… 但是,张员外好像宁肯不要儿子,也得要推孙县尉连任……是这么回事吧?” 孙逖再次点头。 “不错,当时张员外表现得特别坚决,宁肯让你去告他儿子,也要阻拦你上位河南县尉…… 当时我就觉得不对,特意把事情闹大,最后惊动了席侍郎……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说道这里,孙逖突然一笑,带着一种酒后的憨态问道: “你说这位张员外是怎么想的?儿子都不要了,也不愿你来当这个河南县尉,这是图什么啊? 难道他真是那种公私分明之人?” “公私分明个屁!” 谢直忍不住喷了一口。 “前几天他还找人通过我二叔给我带话呢,请我放了他儿子,他要真是公私分明,等着呗,反正没有个十天八天就到日子了,我判什么他就接着不就行了,何必在这个当口还来求人情?” 谢直喷完之后,脸色却很难看。▲-八▲-八▲-读▲-书,◇o≧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漕帮的保护伞,可能就是张员外郎和孙县尉两人! 这两人的嫌疑最大! 只不过现在还不能确定,到底是谁,在任期间充当了漕帮的保护伞,甚至,这两人蛇鼠一窝,都是! 一个是原任河南县令,一个是原任河南县尉……嘿,原来的河南县,难道是漕帮开的? 谢直这正闹心呢,孙逖却又开口了。 “对了,提到张员外家的那位张公子,我可得提醒你一句,早点判了吧……” 谢直眼神一凝,“怎么张员外还找您的关系了?是他请您给我带话?” 孙逖顿时把脸一板。 “扯淡! 我和他哪来那么好的关系?他找我?他有脸皮来找我吗? 我之所以这么说,还不是为了你小子好!?” 谢直愣了,“您这话怎么讲?” 孙逖瞪了谢直一眼,提点谢直道:“你仔细想想,张公子的案子,现在又了什么变化?” 谢直想都没想脱口就是一句,“能有什么变化,不过是故意伤人……”突然,他反应过来了……还真有了变化。 啥变化? 苦主没了。 这件案子虽然是谢直在背后一力推动,但是落到河南县衙的官面上,是张二郎状告张公子,故意伤害张大郎,以至于左小臂折断。 现在呢,苦主,张大郎,跑了,原告,张二郎,也跑了,就剩下了一个被告关在河南县的大牢之中……还不判,说不过去了…… 谢直想明白了之后,愁得直拍脑门子,怎么这些事都赶到一块了? 孙逖见状,在旁边劝说。 “我知道你恼怒张公子上门明抢瑾姑娘,不过事已至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56章 阴险谢三郎 与此同时,漕帮大龙头何帮主,正在和手下谈论谢直。 赖三,专门负责漕帮发放印子钱以及催讨等相关事务,长得尖嘴猴腮却孔武有力,有脑子,敢拼杀,乃是何帮主的左膀右臂,所以他跟何帮主说话,就略显随意一些。 “帮主,您昨天不是去河南县衙找谢三郎了吗?他怎么说的?这都一整天了,怎么还没个动静啊?” 何帮主也不以为意,轻轻一笑。 “别着急啊…… 人家是河南县的堂堂少府,要答应咱们的条件,你不得给人家个时间,让人家好好想想?” 赖三冷冷一哼。 “这有什么可想的?答应,就取消保甲,咱们就把张氏兄弟放了,不答应,一拍两散,想什么想?还指望这张氏兄弟自己跑了不成?” 何帮主笑着指了指他,说道: “你啊,还是不习惯跟这些官员打交道…… 人家是官,咱们是民,咱们要和他做交易,不管公平不公平,人家心里面这个弯儿能转过来吗?本来是对咱们生杀予夺的官老爷,被咱们逼得坐下来谈判,你说人家心里面能痛快吗?” 赖三还是一摇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道: “不痛快能怎么着?他要是想痛快,就看着张氏兄弟掉脑袋吧,一刀下去,一颗人头,两刀下去,两颗人头,那个痛快!” 何帮主闻言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又摇了摇头。 “你呀……少说这些没用的话吧…… 人家既然不痛快,咱们就让人家痛快了不就行了,干什么天天打打杀杀的? 这样,过了今天,要是还没有消息,你就去南市田记找那位瑾姑娘,先定十支蜻蜓金簪去……” 赖三一听就不干了。 “十支?三百贯? 帮主,这也太多了…… 再说,咱们有必要去定金簪吗?” 何帮主摆摆手,“三百贯虽多,要是能把事情办成了,也值……谁让人家是咱们的父母官呢,咱们得主动把台阶给人家送过去……” 赖三一脸愤愤不平,但是却不敢再多说什么了,何帮主虽然对他和善,但是做了决定就不能轻易更改,这是漕帮大龙头的规矩,他心里这点数还是有的。 他闭嘴了,旁边却有人开口了。 何二,漕帮老龙头,何帮主亲爹的养子,从小习武,成年之后一直贴身保护何帮主的安全,在漕帮之中声名不显,不过知道他的人都称呼他为“二爷”,都知道这个何帮主真正的贴心人。 “大哥,我有点事没想明白…… 那个汜水谢三郎对咱们漕帮,好像还算友善吧,虽然这段时间抓了咱们不少人,但是也没有刻意难为他们啊,只不过是去通济渠挖淤泥而已,咱们漕帮人本来都是穷苦人,在哪干活不是干活?我听从通济渠回来的帮众们说,吃饭管饱,好像吃得还不错…… 还有前些天陈五的那件事,带人堵了人家大车帮,说是找马六报仇,真要是等他们把马六打了,谁还不知道陈五,他能放过大车帮的货物?就这个,我说判个拦路抢劫,一点毛病都没有,但是人家谢少府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就按故意伤人判的……他要是真针对咱们漕帮,怎么会这样啊? 既然如此,大哥你又何必抓了张氏兄弟,非逼着谢少府低头呢? 他左右不过朝廷委派的一个官吏而已,四年一任,到时候就走了,咱们漕帮在洛阳土生土长的,何必和他硬顶着干,左右不过四年时间,忍忍不也就过去了?” 何帮主听了,深深地看了何二一眼,“老二,你是这么想的?” 何二点头,特别坦然。 何帮主顿时一声苦笑,“你当我不想忍?可是这件事,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57章 抬手,向下,切! 抬手,向下,切! 赖三这个动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要斩草除根啊! 何帮主却摇了摇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此下策,谢三郎,毕竟是官,杀官即啊……咱们和他对着干,是为了过好日子,不是为了亡命天涯……” 说完,却是自矜地一笑。+∧八+∧八+∧读+∧书,※→o “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只要他答应救出张氏兄弟,咱们这事也就成了……” 赖三听了,满脸失望,不由得小声嘀咕。 “没那么简单吧?保甲制度是谢三郎上任之后一力推行的,这才两个月,他自己出面废除?那不成了自己打自己的脸了吗?帮主你也说了,他是官,当官的不是最讲究面子吗?谢三郎能为了张氏兄弟干这事?” 何帮主嘿嘿一笑。 “不废除保甲制度,也行……我等着他还价呢。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嘛,只要他谢三郎把张氏兄弟救出去,就行了!” 赖三顿时就不明白了,“这是为什么啊?” 何帮主哈哈一笑。 “张氏兄弟是什么人?杀人凶犯! 谢直是什么人?河南县尉! 他和张氏兄弟关系好,就敢私下里营救张氏兄弟?嘿嘿,这就叫以私情坏国法! 他谢直要是真敢这么干,行了,这就等于把小尾巴主动送到咱们的手上了! 到时候,这张氏兄弟咱们就捏在手里,接着让他办别的事儿! 赖三,你现在放出去的帐不是老追不回来吗?找个机会,弄个大的,把欠债人的房子给点了! 然后咱们就去找谢直,让他给咱们平事! 他既然已经有一回以私情坏国法了,就不怕有第二回! 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等他越干越多的时候,他还敢跟咱们漕帮对着干吗? 老老实实地听话,我保他四年平安,我还给他送钱! 要是不听话?嘿嘿……” 赖三一听,顿时两眼发亮。→八八**书^^≥ “这个好! 现在这帮借债的穷鬼,一个个仗着有河南县给他们撑腰,都他么敢不还钱了,我早就想找机会收拾他们一回了! 到时候我把那穷鬼的房子点了,我看以后谁还敢不还钱!” 何二在一边听了,也若有所思地说道: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谢三郎轻放了咱们漕帮的人,那群苦哈哈……可就求告无门了…… 嘿,这个主意好! 到时候,咱们再派人给谢三郎宣扬一番,那群穷苦人就都知道了,官是官,民是民,指望这当官的给他们做主,那叫做梦! 等他们再挨了欺负、受了委屈,还得找咱们漕帮来!” 说完,何二和赖三一脸钦佩地看着何帮主。 “大哥,还是您高明! 一石三鸟! 第一个,拉谢三郎下水。 第二个,震慑那些欠债不还的混账。 第三个,断了那群苦哈哈的念想,让他们知道,什么律法威严,什么河南县尉,那都是给富商权贵准备的,他们那点事儿,还得是咱们漕帮说了算!” 何帮主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就在此时,陈五却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 “帮主,帮主!出事了!” 何帮主正兴奋呢,一听这个,脸子立马就拉下来了,特么的会不会说话,你才出事了呢,你们全家都出事了! “怎么了?” 陈五满脑门子大汗,也顾不得擦,咽了一口,想润润嗓子,却一点口水都没有,反而差点把自己噎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58章 赏钱十文 当天,陈五果然把张瑝、张琇兄弟俩送到了河南县。 别看陈五在何帮主面前就是一个出气筒、受气包,到了河南县,可就不一样了。 我让你们罚我一千六百文! 我让你们连罚款都不收就强制我劳役! 嘿,我今天又来了,你动我一个试试!? 我今天是送杀人凶手来的,你们不但不能动我,还得给我钱呢! 陈五越想越是怎么回事,顿时嚣张了起来,小胸脯一拔,小脖子一挺,看人全是眼角的余光,谢三郎呢,谢少府呢,我是来给他送礼的,怎么,不出来见见吗? 河南县不少人都知道他是干啥来的,看他的目光如同看待一个死人一样,折腾吧,自己作死谁还能拦得住你? 戴捕头出面,冷冷地看了陈五一眼,带着他和张氏兄弟进入了河南县的二堂。 谢直早就升堂而坐,十八名衙役站列两厢。 陈五上前一步,也不跪下,就这么一拱手。 “谢少府,别来无恙哈? 听过咱们河南县前些天出事了?有监察御史被当街砍死,杀人凶手还逃了,这怎么行啊? 咱们河南县乃是大唐东都,怎可容得这些杀人凶手逍遥法外? 我漕帮上下都是洛阳城土生土长的人,自然有责任也有义务维护咱们河南县的安定团结! 这不,知道少府手中人力有限,我漕帮上下就主动出击,一定要把祸乱我河南县的杀人凶手捉拿归案! 也算是幸不辱命。 终于把他们抓住了! 这不,在下奉了漕帮大龙头何帮主的命令,赶紧给少府送过来了……” 谢直高坐二堂之上,就这么看着他在那胡说八道,一言不发。 旁边的牛佐早急眼了。 也不管是不是在公堂之上,从谢直身后转出来,大长腿甩开喽,几步就到了陈五身前,劈手抓住陈五的前襟,一把就把陈五拎了起来。 “小子,你是找死!?” 陈五刚刚膨胀的信心,如果被刺破的气球一般,瞬间就萎了。 “不是,你干什么!? 我是来送杀人凶手的,我有功! 我是洛阳城良善百姓,我告诉你啊,你可别乱来……” 牛佐哪里管他那个,抬起钵盂大小的拳头,就要好好教训教训“洛阳城的良善百姓”。 陈五大急,一脸惊恐,嗓子都快喊破音了,“救命啊!官府杀人啦……” “大眼儿!” 堂上一声断喝。 谢直。 “放开他。” 牛佐回身,看看谢直,终究狠狠一跺脚,直接扔下了陈五。 陈五在地上摔了个龇牙咧嘴,却也不敢再嚣张了,自顾自地爬起来,还冲着二堂之上的谢直一脸谄笑。 “嘿嘿……还是少府明事理……” 谢直依旧一言不发,高坐二堂之上,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微眯着双眼,两道目光如同利剑一般。 一息,陈五脸上还残留着谄笑。 二息,牛佐依旧气愤难平地瞪着他,两只大眼珠子如同铜铃一般,满布血丝。 三息,河南县二堂之上鸦雀无声,陷入死一般的宁静之中。 …… 不知道多了多少息,陈五感觉自己都快喘不上气来了,就感觉这河南县二堂跟阎罗殿似的,阴冷得厉害,谢直哪是县尉啊,他就如同一块亘古未化的万年寒冰一般,镇压在所有人的心头,散发了丝丝阴冷的气息…… 就在陈五以为自己都要冻住了的时候,谢直这才开口。 “留下人犯。 给他十文钱……轰出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59章 杀人偿命 其实张瑝、张琇这个案子,还真没有什么可审的。→八→八→读→书,↓o≥ 哥俩当街杀人,留下诉状,随后潜逃……没跑了…… 谢直刚起了个头,人家哥俩自己就认了,人家是为父报仇,在道德层面有天然优势,要是不承认,谁知道他们兄弟是为了张审素才杀了杨万年? 事实清楚,供认不讳。 谢直无奈,只得下令收监。 退堂。 谢直刚进自己的公廨,牛佐就追过来了,来了也不说话,吭吭哧哧地就在原地转磨磨。 谢直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吗?从小一起长大,甚至比他爹都了解他。 牛佐这是想求谢直救了张氏兄弟! 但是咱也没辙啊。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都不用去翻唐律疏议,几千年的历史里面,这就是金科玉律。 按照大唐律法,就算有能够饶张氏兄弟活命的办法,他们兄弟俩也用不上啊。 八议。 议亲,皇亲国戚。 议故,皇帝的故友、旧部。 议贤,得有大德行,你不是天下文宗之类的,你都不好意思提这事儿。 议能,大才能,整治军队、监管政事、辅佐君王,足以成为学习楷模的那种。 议功,功劳特别大的,至少也要记载在朝廷属籍上。 议贵,三品以上官员。 议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辈子兢兢业业,没有大功也没有打错,但是,有个前提,只针对大将高官。5∞八5∞八5∞读5∞书,←o≈ 议宾,专指前朝遗脉,北周、大隋剩余血脉的那两家国公爷,只有他们俩家能够享受这个待遇。 你就说吧,张家兄弟跟哪条能扯上联系? 而且八议也不是你有这个资格就一定给你减罪。 什么叫“议”啊,就是你有这个资格,在你犯了死罪,相关部门把这家事情上报朝堂,然后朝堂高官和天子一起商量商量…… 也就是说,结果还不一定呢,这要是大家商量的结果,该砍,你是“八议”也得上断头台。 “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牛佐也知道这件事情的难处,但是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问道。 谢直沉吟良久,勉强开口,“我倒是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只能试试看……” …… 洛阳南市,高记酒铺,小伙计把酒幌子挑出去,开门营业。 高记酒铺的酒好,筛得干净、兑水少,在洛阳城有口皆碑,尤其还以蜀中名酒剑南烧春为噱头,自然能够吸引足够的酒客前来。 高记不但买酒,还有堂食,零七八碎的下酒菜不少,您买了酒回家高饮,当然可以,要是图个热闹,也可是要上半斤、再来点下酒菜,坐在高记高谈阔论,高记酒铺也高兴。 高记的东家也是经营有道,不但大量添置下酒菜,还在高记最里面搭了个一尺高的小台子,延请洛阳城里面有名的艺人前来表演,魔术、杂技、百戏、说书……没准是什么,都免费,自然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要是赶上精彩的时候,甚至还有人从洛水以北专门赶来高记酒铺呢。 今天,说书。 说书先生名叫“四寸舌”。 为啥叫这么个奇怪的名字?你想,春秋战国的时候,人家苏秦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出来一个六国相印,那得是多大的能耐?咱们这位先生,舌头比苏秦还长一寸,你就想去吧,是不是得比苏秦的能耐更大? 事实上,四寸舌的能耐是不小,不但时常说一点历史上的忠臣孝子的传奇,偶尔还会对洛阳城中年发生的种种怪事品评一番。 “今天,就说说近日中轰动全城的一场大案。lt;b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60章 杨万年该死 “杨万年该死!” 这句话,不单单从南市高记酒铺被喊出来,在洛阳城中很多的地方也被喊了出来,并且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洛阳城里传播,只不过短短两天时间,就蒸腾而起的雾气一般,笼罩了整个洛阳城。 “听说了吗,就是前些日子御史被当街砍死那件事,我跟你说啊,那个御史叫做杨万年,原来叫杨汪,他该死! 为啥? 因为杀他的两个人,名叫张瑝张琇,人家是替父报仇…… 这叫孝子索命!” 数不尽的议论声响起,“口口相传”在这一刻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威力。 老百姓听了这么曲折的故事,难免会和自家的亲戚朋友叨咕两句,亲戚朋友难免和自己的亲戚朋友的亲戚朋友捣鼓两句……你就想吧,你亲戚的朋友,朋友的亲戚,加一块,多少人?别看你自己觉得你不认识谁,可是这些人要加到一起,半个县城就下来了! 关键也不是你一个老百姓在说这件事啊,那天在高记,多少人喝着酒听四寸舌说书来着?还有刘记、王记、赵记…… 反正吧,这个消息从民间开始流传,覆盖面越来越大,影响力愈演愈烈,渐渐渗透到了官员阶层,一层一层地渗透…… 最后,就到了政事堂。 李林甫面带笑容,眼中却是寒光一闪,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 “哟,乡野传闻,就这么传到政事堂了?这里面要是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嘿嘿……” 他这话说完,对面的张九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完全无视。 政事堂正座上还坐着以为老者,抬了抬眼皮。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裴相,裴耀卿。 去年的时候得了天子令,主持整条运河的疏浚工程,以便江南、淮南的赋税源源不断地运往洛阳、长安,如今河阴仓也建好了,河阴县也立县了,整条运河也疏浚得差不多了,就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收尾工作,也算是大功告成了。 裴耀卿身为大唐宰相,自然不便长期在外,自然要重回政事堂坐镇了。 裴相翻了李林甫一眼,也没说话。 为啥? 裴相着实有点看不起李林甫,不学无术的东西,好好的科举不去考,就仗着一个疏远到不能再疏远的宗室身份,得了个出身,大肆结交后宫宠妃、宦官,靠巴结武惠妃才进入了政事堂混了个座位,这样的人,裴相觉得自己跟他多说一句话都恶心。 李林甫也知道政事堂的两位都有点不待见自己,但是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出口,硬生生地摔在地上了,根本没人接,即便以他的城府,也有点脸红,继而就是羞怒。 你们不是不搭理我吗,好,这件事我来安排。 “既然是有人推波助澜……还是要好好探查一番才是……不如令河南、洛阳两县严查一下……” 张九龄还是没搭理他。 裴耀卿却一摇头。 “不妥。” 为啥? 河南县现在正在全力疏浚通济渠呢,虽说快完事了吧,但是毕竟没完呢,人家河南县的罗县令都亲自上了通济渠,一力要办裴相交代的任务完成,你现在让他查流言去?耽误了事怎么办?洛阳雨季眼看就到,现在还安排他们别的任务,这不是捣乱吗? 李林甫心头怒气更盛,刚要说话,有小宦官前来通禀,天子有请。 李老三找他们干啥? 也是为了张氏兄弟这件事。 张氏兄弟被捉拿归案之后,河南县第一时间就出具了判罚,谋杀致死,张氏兄弟两人,判斩。 这个判罚中正平和,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在谢直上报之后,河南府就第一时间审核通过,直接上报刑部、大理寺,刑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61章 咱不能让朋友白帮忙 第二步是啥? 魏三也不知道,他也不敢问,行走江湖这些年,他还能不知道不该问的别问嘛,不过呢,难免有些心中好奇。 也不怪人家好奇。 事实上,人家就是谢直这第一步计划的主要执行人。 两天前,谢直私下找到了魏三,请他寻找洛阳城中的江湖人,无论是说书的,还是变戏法的,哪怕是练喷火的,都行。 找他们干什么? 谢直给出了一番说辞,请这些江湖人按照这番说辞自己再加工一下,然后在以后的表演中说出来。 很明显,这就是“孝子索命”、“杨万年该杀”的那一套了。 魏三应下来了这个活儿。 不应不行啊,魏家班现在就指着过日子呢,不应?谢直以后再有什么案子都不告诉他了,魏家班还能指着过一辈子啊?再者,稍微往深了想一想,魏三要是不应,人家谢直这事就不办了吗?你魏家班不答应,刘家班、高家班,全等着呢! 不应是不应的,但是要是应下来了,魏三就的把事情给办好。 幸亏这件事情不难办。 魏家班行走江湖多年,现在又因为在洛阳城中名声大嘈,不知道多少江湖人都看着魏家班眼红,谁不想和魏家班处好关系?虽然他们人员有限、工种有限,演不了人家魏家班的,但是处好了关系也有好处啊。 比如魏家班长期在儒家登台巡演,可是你魏家班只有一个啊,你去了河阴县演出,汜水县怎么办,积润驿怎么办?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好处了,只要魏三这个魏家班的班主和儒家管事的说一句,我认识个人不错,说书的,口才极好,这几天我们魏家班不在,要不然让他过来试试? 这不就来买卖了吗? 儒家那是什么地方,演出场所也专业,待遇还好,谁要是能到儒家去演上几天,挣钱不挣钱的先不说,身价立马倍增! 事实上,儒家早就成了洛阳江湖卖艺人心中的圣地。 所以,魏三一提找人帮忙这件事,堪称一呼百诺! 说不尽的洛阳卖艺人蜂拥而至! 机会难得啊,今天我给魏家班帮了这个小忙,日后对了景,魏家班能忘了咱吗? 甚至魏三还没来得及找人呢,就有人主动寻找那份说辞,自己弄明白了就开始主动在洛阳城中宣扬,都没用魏三费事。 要不是这样,“杨万年该死”,何以在短短时间内响彻洛阳城,甚至惊动了深宫里面的李老三? 这些事,谢直都知道,招呼牛佐,拿钱。 魏三赶紧推脱。 “三少爷,这钱小人可没脸拿,事情虽然办了,但是终究没有救了张氏兄弟的性命,小人要是拿了钱,自己都过不去……” 谢直却一摇头,“不是你的问题,这事儿,说到底咱们是尽人事听天命,既然圣天子判了斩刑,咱们也没有办法…… 这钱呢,不是赏钱,是辛苦钱,你就拿着吧……” 魏三还是不要。 “三少爷面前,小人哪敢称劳? 现在魏家班在洛阳城中薄有微名,全是拜三少爷所赐,我们魏家班上下人等,早就想找机会报答三少爷一番了,如今就帮着三少爷传了个话,事情还没个结果,我们哪里有脸面要钱啊? 实在是不敢,不敢。” 谢直闻言,想了想,说道: “你魏家班不要,难道那些江湖朋友也都不要吗?人家可不欠咱什么,纯属帮忙,怎么能让人家白忙乎?” 魏三一笑。 “三少爷不必多虑。 那些人都是魏家班的朋友,有的人在拿走那番说辞的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62章 杀个人,容易吗? 什么时候开刀问斩? 这个问题你问我? 谢直当时就惊了,杜九郎这个监察御史怕不是个傻子吧? 杜九郎自我感觉还良好呢,颇有玩味地看着谢直,是啊,就是问你!我听说你和张氏兄弟交情莫逆,但是你也不能以私情坏国法啊?说说,作为他们两兄弟的朋友,你准备什么时候把他们砍了? 谢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张氏兄弟和你是什么仇什么怨啊,这么着急把他们哥俩弄死? 杜九郎也开始给谢直甩眼神,这个你别管,我就知道到他们两个当街砍死了我们御史台的监察御史,让御史台颜面扫地,我就是要早早把他们送到阎罗殿去。 谢直点点头,沉吟半晌之后,突然开口。 “杜御史,恐怕是刚刚升任御史不久吧?” 杜九郎一脸骄傲,“不错,杜某得圣天子看重,上个月亲自下旨拣选为监察御史。” 谢直听了就是一撇嘴,监察御史这样的职位,就连御史台的老大,御史大夫,都只有建议权没有任免权,谁不是天子亲自下旨,你说你有啥可美的? “敢问杜御史在升任之前,是……?” “秘书省校书郎。” “怪不得……”谢直点头,要不这货这么二,正好,自己谋划的第二步,要是没有这么一个傻子配合,还真不好弄了。 一念至此,谢直突然翻脸。 “天子拣选你为监察御史,乃是对你的信任,杜御史当兢兢业业以报答天子圣恩才是,怎可如此不学无术!? 哼!还敢到河南县来询问谢某这个县尉,何时将人犯开刀问斩?简直是不知所谓! 我谢某官小,招待不了你这个从八品上的监察御史! 请便吧!” 说着,竟然直接起身就要走。 杜九郎都懵了,这是他从御史台领到的第一个任务,本想以监察御史的威势压着汜水谢三郎,让他在无奈之中斩杀至交好友,以此来扬名立万,谁能想到谢直竟然能直接翻脸?说好的“御史一出、地动山摇”呢? “谢县尉且慢,你这是何意?难道你还想强行袒护杀人凶手不成?” 谢直如同看傻子一眼看着他。 “秋冬决狱都不知道吗!? 立春至秋分决死囚,徒一年! 这条律法想必你也不知道了吧?监察御史,嘿嘿……你这样的真少见……” 杜九郎听了,一张脸红得跟大红布似的,想了半天,突然眼前一亮。 “天子亲笔,斩,决不待时!也就是说,张氏兄弟的斩刑,不受秋冬决狱的限制!” 谢直冷冷一笑。 “拿了刑部的复奏再说吧……” 说完,竟然径直走了。 这可给杜九郎气坏了,伸手指着谢直的背影,“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哦出一句整句来。 好你个汜水谢三郎,你等着我的! 杜九郎怒气冲冲离了河南县衙,回到御史台,二话不说,扯过来一张纸就奋笔疾书,这就要弹劾谢直。 旁边一位年老的御史见了,当时就惊了,什么事把这孩子给气成这样了? 杜九郎也不隐瞒,当当当一说。 老御史看他也跟看傻子一样,最后还是不忍他给御史台丢人,这才告诉他,人家谢直话说得虽然不好听,但是做事一点毛病都没有,就算是天子御笔亲批要杀人,也得让刑部复奏,天子再次认可了,才能真正地进入斩刑的程序。 杜九郎一听就傻了,感情谢直没错,我错了?要是这样的话……欸,不对,就算我不知道这个,你他么告诉我不就完了,你喷我干啥!?行,汜水谢三郎,你给我等着,我非让你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63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 四月十六。→八八**书^^≥ 杜九郎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没精打采地来到刑部,找辛主事。 辛主事一见他,都没用他说话,直接告诉他,今天还不行! 杜九郎都快哭了,为啥啊?大哥,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你赶紧复奏去吧……? 辛主事特无奈,朝廷有规定,二十四节气也不能复请决狱……今天,小满…… 要说辛主事也有一份疼儿女的心,看着杜九郎实在太惨了,一个劲地宽慰他,兄弟,别急,明天,啊,明天,明天我一定去复奏…… 四月十七。 辛主事言而有信,都没等杜九郎到刑部上班,一大早就复奏去了。 等杜九郎下午到了刑部,辛主事都跑了两趟了。 两次复奏,完成! 杜九郎一听,当时眼泪就下来了,太特么不容易了,这点子事儿,折腾十来天了,总算是见着曙光了,我倒要看看汜水谢三郎还能说啥! 他刚要走,辛主事一把就把他拉住了,兄弟,你干嘛去? 杜九郎说,我还能干啥去,我上河南县处决人犯啊? 辛主事一拍脑门子,你们御史台把你们放出来的时候,不做业务培训吗!?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处决人犯,必须复奏,州县三复奏,在京、都……复奏……五次! 杜九郎当时就震惊了,五次,这特么不是浪的吗?不是,老哥,既然是五次,您也别伸着了,赶紧复奏去吧。 辛主事彻底无语了,你这样的棒槌,是怎么当上监察御史的?五次复奏,不得在同一天,剩下的三次,必须在另外的时间。 杜九郎一听,彻底没脾气了,行吧,就这样,我明天再来…… 辛主事一看他真是什么都不知道,无奈一声长叹,提醒他,明天也不用来了,明天是十八,禁杀日…… 杜九郎都懵了,禁杀日?什么意思? 辛主事说了,道教每个月都是十天禁杀,按照道教的说法,天上的星官、天神会在这十天下界巡视,大家最好都积德行善……你也知道咱们李唐的先祖,是道教祖师爷老子李耳,所以,咱们在律法里也规定了,禁杀日不得复请决狱…… 杜九郎差点一脑袋杵地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四月十八。∷八∷八∷读∷书,2∞3o≠ 得了辛主事的指点,杜九郎也没出什么幺蛾子。 四月十九。 辛主事也是让杜九郎给催促得有点烦,一心想早点把这棒槌轰走,也不用他催促,一天连跑了三回,复奏五次,全部完成。 杜九郎大喜过望,拿着复奏的批复,直奔河南县。 谢直算算时间,他也该到了,正在偏厅等他呢,见了杜九郎,也不废话,直接接过批复一看,行没问题,等着吧。 杜九郎顿时不干了,我他么从四月初九跑到四月十九,整整十天,腿都跑细了,现在终于有了批复,你让我等?我等你个锤子! 谢直瞥了这个傻子一眼,律疏有规定,天子批复之后,等满三天,才能处决人犯,要是不满三天,徒一年! 杜九郎顿时觉得五雷轰顶,审批程序折腾完了还不行,执行环节还得等? 等吗? 等呗,不等能咋办?一年有期徒刑好玩是怎么的? 十九、二十、二十一,杜九郎是掰着手指头过了三天,到了四月二十一,又来了,这回倒不用跑刑部了,直接来了河南县。 谢直一看是他,顿时一愣,你个傻子听不懂人话是吗?不是让你等三天吗?真想徒一年是怎么着? 杜九郎大怒,伸出手就给谢直掰手指头,十九、二十、二十一,三天。 谢直都笑了,上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64章 监斩 开元二十三年,四月二十六,洛阳南市。 刚刚开市,坊门之外的行商还没来得及进入南市呢,就有一群金吾卫如狼似虎地冲了过来,抢在行商之前进了南市。 众人纷纷大惊,这是要出什么事吗? 有胆大的进入南市探查一番,带了消息出来,没啥,金吾卫得了领旨,要在南市中心搭设高台,听说要在今日午时将人犯开刀问斩。 众人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不是大事就好,不过转念一想,杀人啊,也不算小事了,欸,对了,杀谁啊?几个?犯了什么事? 众人一边打听一边进了南市,不多时,消息就在南市传遍了。 今天要杀的人,是日前在当街砍死监察御史、替父报仇的两名孝子,张瑝、张琇。 众人一听,纷纷叹息,这两位孝子,终究是没有躲过伸头这一刀啊…… 有不明白的,赶紧打听,什么“孝子索命”,什么“杨万年该死”之类的议论,再一次喧嚣而上。 说不清的行商、百姓就愤愤不平,好人怎么就没好报呢?杨万年本身就该死,张瑝、张琇兄弟俩替父报仇有什么错?难道就看着血海深仇的仇人在朝堂中高官得坐吗?圣天子真是不开眼,这都用的什么人啊,听说就人家张九龄张相替张瑝、张琇兄弟俩说了句话,剩下的朝堂衮衮诸公,竟然没有一个愿意挺身而出的……尤其李林甫那个小人,要不是他,圣天子也不会对张氏兄弟处以极刑…… 种种议论,不一而足,却丝毫影响不了金吾卫渐渐搭设起来的高台。 午时。 监斩官落座。 河南县县尉,谢直。 监察御史,杜九郎。 金吾卫校尉,刘校尉。 午时一刻。 金吾卫驱赶人群,流出足够的空间。 刽子手就位,赤-裸着上半身,露出雄壮的肩膀,手捧一口鬼头大刀,刀尖背厚刃飞薄,在午时强烈阳光的照耀下,是不是闪烁着片片寒光。 午时二刻。 张瑝、张琇兄弟俩,在二十五名金吾卫的押解之下来到断头台。 周围早就人山人海、围了个水泄不通,一见张氏兄弟,齐声喊好,到了最后,“好汉子”、“孝子”之类的言语竟然响彻南市。 兄弟俩一看,顿时大喜,虽然带着枷、杻,却也挺直了腰板,向四周连连拱手示意。 谢直远远一看,行,这哥俩精神状态还不错,尤其是这一个多月没见……都胖了一圈……就关在大牢里面,也不让动,还天天好吃好喝地投喂,搁你你也胖…… 谢直在这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杜九郎却冷冷一笑。 “少府一阵恍惚,难道是想起了当初?也是,听说少府和张家兄弟交情莫逆,今天就要看着他们命丧南市,自然难免激动,不过,还请谢县尉以公事为重,请验明正身吧……” 谢直听了,瞥了他一眼,只见这货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极其嚣张地看了谢直一眼,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嘿,汜水谢三郎,你不是折腾我吗?那有个什么用,你拖得了三天五天,你还能拖一辈子不成?现在怎么样?人到断头台!就需要你这个至交好友去验明正身!还需要你这个至交好友来做监斩官!我看一会将张氏兄弟斩首,你还笑得出来不? 谢直一撇嘴,行,这小半个月折腾下来,这位依然如故,还是个傻子。 “牛佐,验明正身!” 牛佐领命,上了断头台。 “启禀少府,正是人犯张瑝、张琇!” 大声汇报结果之后,牛佐却没下去,就这么站在断头台上。 给旁边的刽子手都看愣了,您不下去吗?一会别溅一身血…… 牛佐大眼珠子一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65章 大赦天下 谢直乐乐呵呵地把张瑝、张秀兄弟重新送回河南县大牢,临别之际殷切嘱托,你俩少吃点……注意体重…… 以现的情况来看,他们两个至少在一个月之内是安全的,这要是放开了吃……嗯,六月初二谢直估计能砍下两颗胖子的人头…… 为啥不是六月初一……大朝会,不得行刑,你是不是也忘了? 牛佐跟着谢直往家走,一路上连连傻乐,他早就看那个什么监察御史不顺眼了,能亲眼看见他晕倒在监斩台上,痛快! 傻乐了半天,牛佐也就消停了下来,一想,欸,不对啊,就算能再拖一个月,张氏兄弟还是躲不开脖子上的那一刀啊,这咋弄? “三哥……?” 谢直瞥了他一眼,都没用他说话,就直接开口了。〖∈八〖∈八〖∈读〖∈书,2∞3↓o “不仅仅你想救张氏兄弟,我也想。 但是他们毕竟是当街杀人,我身为河南县尉,不能视而不见,更不能以私情坏国法,怎么办? 在我大唐律法体系中,营救他们,很难…… 便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第一步,在洛阳城内为他们兄弟二人造势,天子如果能看在他二人是孝子的份上放过他们,那是最好。 不过,被李相给破坏了。 第二步,利用朝廷典章制度为他们尽量多得争取时间。 情况你也看见了,我也没想到杜九领这个监察御史这么水,竟然对朝廷典章如此生疏,不过这样也好,虽然我准备了很多后手都没有用上,倒是也给张氏兄弟又争取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兄弟能多活一天,就多一天的希望吧……” 牛佐听谢直这么说,顿时激动了,三哥显然是早有谋划,如今前面两步进行得还算顺利,那么第三步,或者后面的步骤,岂不就能救张瑝张琇兄弟二人逃出生天? “三哥,下面呢?咱们下面怎么就他们兄弟?” 谢直看了他一眼。【∞八【∞八【∞读【∞书,︾o@ “哪里有那么容易?” 一声长叹之后,谢直这才说道: “以前不是就跟你说过嘛,能不能救了他兄弟二人性命,我的把握不大…… 具体而言,第一步民间造势、第二步拖延时间,这些事情都没有问题,我真正把握不大的,就是第三步了。” 牛佐瞪着一双大眼,直勾勾地盯着谢直。 “三哥您快说吧,可急死我了,这第三步,到底是什么啊!?” 谢直直视他的双眼,沉吟半晌之后才说道: “争取在拖出来的这段时间内,为他们谋求大赦!” 大赦! 大赦天下的大赦! 只有天子才能推动的大赦! 牛佐一听就傻了,他虽然对这些东西了解不多,但是也知道,这玩意儿可不是想有就能有的! 谢直为了张氏兄弟,竟然想去谋求大赦? 牛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只听得谢直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既然在大唐律法之内救不下他们兄弟,只能从天子身上想办法了…… 幸亏他二人只是杀人,不曾有别的,真要是把杨万年的人头割下来,那就算是‘残尸’了,可入‘不义’,他们兄弟要真是进了‘十恶不赦’,我就算能够推动天子大赦天下,也救不了他们二人了…… 即便如此,当初我给他们定罪‘谋杀致死’,上报公文的时候,真是怕河南府等给我打回来,让我重新宣判…… 好在咱们直接跟他们定罪斩刑,估计河南府、大理寺、刑部他们,都不愿意节外生枝,这才直接给他们兄弟二人定了个‘谋杀致死’。 也正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66章 二少爷出事了 谢直和牛佐两人溜溜达达地往家走,刚刚转过街角,顿时齐齐一愣。 只见谢家大门紧闭,门前加了双岗,一直嘻嘻哈哈负责看门的小义,竟然你是来报信的? 我二哥怎么样了?” 小孝一叉手。 “多谢三少爷关心。 小人没事。 二少爷遇袭,性命无碍,就是多多少少受了点惊吓。” 谢直听了,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谢二胖子没事就好,不过转念就是疑窦丛生。 “二哥遇袭?怎么回事?在哪?对方是谁? 还有,怎么是你来报信?” 小孝闻言,直接开口,把他知道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谢直这才听了个明白。 原来,今天清晨的时候,小孝跟着谢严,带着成皋折冲府的府兵,巡视洛水。 这是谢老校尉考虑到河阴县新置,才新增的一条巡逻线路,按照小孝的说法,这是他们第二次巡查这条线路。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就是在这条新增的小路上,出事了。 小义跟着谢严巡查到河边的时候,只听河岸上一片喊杀之声,有三十多黑衣人正在围攻一群人,在他们身后的河面之上,还有三艘大船渐渐被熊熊的烈火吞噬,即便离了很远,也能听到大火焚烧船体的吱吱嘎嘎的声音,远远望去,三条通黑的浓烟直通天际,事实上,要不是看到了这三道烟柱,谢严等人还真没有机会及时赶到。 却说谢严一看有人争斗,一方惨叫连连,一方藏头露尾,这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一看就是黑衣人在截杀洛水上过望的行商,当时也顾不得其他,带着府兵就掩杀了过去。 黑衣人一看成皋折冲府的府兵一个个如狼似虎一般,不敢恋战,一声呼和之后,纷纷投入洛水。 谢严等人追到了岸边才发现,原来还有人架着小船在水面上接应,投水的黑衣人三下两下游到了小船周边,上船之后,也不废话,直接顺流而下,跑了。 谢严无奈,只得派人沿着河岸追踪水匪的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67章 三管齐下 谢正为什么和老何又一起回了河阴县? 面对二叔谢璞的问题,谢直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这还用说吗? 还不是你天天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谢二胖子怎么不顺眼,人家自己一琢磨,还是躲你远点安全,正赶上老何在洛阳城谈好了买卖,要回河阴县进行行商,谢二胖子就想都没想就跟着走了,要不然哪里还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但是这话不能说啊……这年头,当爹的对儿子那真是生杀予夺,别说看你不顺眼了,就是真拎条棍子削你,你都不能跑,还得跪好喽! 得,转化话题吧。 “二叔,如今当务之急,是确定这些黑衣人的身份,不管他们是冲着谁去的,胆敢伤咱们谢家人,必须以绝后患!” 谢璞点头,对,这是正事! “三郎言之有理,不过现在事情前后还没有弄清楚,又该如何确认黑衣人的身份?要不……咱们等更明确的消息过来……?” 谢直却一摇头。 “明确的消息,明天不到,后天肯定到,这个不用担心,相信祖父大人那里也该着手调查了…… 不过,咱们洛阳这边,也不能就这么等着……” 谢璞听了,看了他一眼,一咬牙。 “好,你说吧,咱们怎么办?二叔都听你的,只要能找出这些黑衣人的踪迹,能给你二哥报仇雪恨就行。” 谢直也点头。 “三郎虽然不敢打包票找出黑衣人的身份,不过倒是又几个思路来探寻…… 第一个,请二叔以河南府法曹的名义,行文申饬河阴县,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有人干沿河截杀过往行商,就算河阴县乃是新置县,这样恶劣的事件,也不能放任自流,必须限期侦破,将歹人绳之以法,以此来震慑宵小! 第二个,三郎会在河南县发动所有力量,对何掌柜和二哥谢正,这段时间在洛阳城的行踪进行探查,看看他们与谁起了冲突,又或者和谁结怨,在三郎看来,不管这些黑衣人是冲着货去的,还是冲着人去的,总是有所目的,不为求财,就是寻仇!三郎在河南县探寻一番,说不定就能找到黑衣人背后的黑手! 第三个,请二叔以河南府法曹的身份,对这些年发生在河南府的各类案件做个排查,看看有没有类似的案件出现,说不定二哥这件事能够和其他案件并案处理,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也能从其他案件中寻找到破案的蛛丝马迹! 如此一来,三管齐下,再加上成皋折冲府派人沿河追寻,我就不信那些黑衣人都能上天入地,还真一点线索都不留下! 只要找到了线索,哼,敢出手伤害我谢家人,我谢家上下与他不同戴天!” 谢璞一听,大声喊好! “不错,正该如此! 我谢家虽然只是汜水县中一豪强,但是自从你祖父大人临洮搏杀之后,也养出了一番勇烈的家风! 平日里与人为善,那是面对乡里乡亲的,不便施展。 但是,谢家上下,就没有挨打不还手的家教! 今天竟然有人敢对我谢家嫡系子弟出手,显然是忘了谢家上下如何在临洮阵斩吐蕃首领的豪迈! 如今,三郎你选官洛阳,二郎得中状元,正是我谢家走出汜水一地的好机会!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们看看咱们谢家是如何的一门勇烈! 找到人,跟他,不死不休!” 旁边的小孝被这番话弄的热血沸腾,也顾不得就在谢府偏厅之中,仿佛又回到了成皋折冲府的校场之上,拼尽全力,一声嘶吼! “不死不休!” 谢直也被这一句“不死不休”激荡起满腔的豪气。 自从他投身谢家之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68章 谢二胖子的信 谢正的信里,说了三件事。∵八∵八∵读∵书,↗▲o 第一件事,报平安,说他没事,一没受伤,二没吓傻,请家里人不要担心。 第二件事,替谢仁报平安,受伤确实是受伤了,不过就是胳膊被划了一刀,还不是势大力沉的那种劈砍,而是救援谢正的时候,顺手拉了他一把,被对方的刀子在胳膊上拉出来一道口子,挺长,看着血渍呼啦的,却不深,就是普通的皮外伤,属于战阵之中最多见的那种,谢仁自己都不当事,用了金疮药,包扎好,说有个十天半个月的就不会再影响行动了。 第三件事,却跟这次遇袭没关系。 谢二胖子在信里面问谢直,还记得他的那个买走瘦金体字帖的同窗,王公子吗?这几天王公子的老家回信了,这哥们根本就没回老家,也没有书信送回去,家里人还以为他在洛阳刻苦攻读呢。 谢正从这件事情商察觉到了不对,洛阳城没有,老家也没有,说他在路上,谢二胖子又不信。 事实上,谢二胖子在洛阳城的时候,也曾找过他们相熟的同窗询问过,大家都不知道王公子干啥去了,都以为他回老家了。 直到谢正跟着老何一同回河阴县之前,也没有找到这位王公子的消息。 不过呢,峰回路转。 谢正和何掌柜走水路回河阴县,路过汜水县的时候,到汜水儒家休息,巧遇了一位当年的同窗。 这位同窗姓刘,开元二十二年和谢正等人一起参加出监考试,成功从国子监毕业,再一同参见开元二十三年的科举考试,可惜折戟沉沙。 当初在国子监的时候,这位刘公子和失踪的王公子关系最为密切,事实上,谢正在探寻王公子踪迹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可是这位也跟王公子一样,没影了。 巧了,这回谢正夜宿汜水县儒家,正巧碰到了这位刘公子。 原来,他科举落榜之后,一时郁结,就跑回老家去了,一来祭祖,二来散心,结果散心的效果极差,一家人听说他科举没考上,纷纷对他表现出失望,甚至还有同辈兄弟人前背后地说点子风言风语,一下子就把刘公子气坏了,你们不是瞧不上我吗?行,家里我也不待着了,回洛阳!继续准备考试去,我就不信开元二十四年的科举我还能落榜! 结果,他在赶赴洛阳的时候,正巧碰到了谢二胖子。 谢二胖子一见是他,自然大喜过望,就问王公子的行止。 刘公子被他问得一懵,我这是回老家了,我哪知道老王干啥去了? 不过呢,要不说两人关系亲密呢,刘公子虽然不知道这位王公子到底在哪,却也给谢正提供了一条线索。 原来,王公子孤身一人求学洛阳,难免孤单寂寞冷,和同样孤单寂寞冷的刘公子一拍即合,时不常地就想找那些“有技术的职业女性”聊聊天、喝喝酒、派遣派遣寂寞。 这俩货也知道这种事有点丢人,你要是就喝酒听曲,无所谓,那是文人风流,但是您不是为了喝酒听曲,直接奔着上床去,就有点下道了,即使在天性豪迈的大唐,这也属于不要脸的范畴。 去,丢人。 不去,冷啊…… 怎么办呢? 答案是,远,嫖,近,赌! 国子监周围青楼林立,咱不去,咱往远着点的地方找!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两人找着了,哪啊?洛阳西市。 划重点,这是洛阳西市,不是长安西市! 长安城里的西市,那是真正的市中心,洛阳这个可不是,洛阳西市在洛阳城西南角,紧挨着通济坊,往南再走一步,都出城了…… 王公子和刘公子这俩货,为了这点子事,从洛阳城东北角,一气干到洛阳城的西南角去了……lt;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69章 前因后果 谢正等人在河阴县的地界上被截杀,这是河阴县立县之后的第一大案,一接到成皋折冲府的通报,河阴县上下顿时闻风而动,都不用河南府法曹行文申饬,河阴县县令到场就罚了飚,对河阴县尉明确的表示,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破案,将藏头露尾的黑衣人绳之以法,还河阴县一片朗朗晴天! 河阴县尉也恼火,刚上任还没几天,就碰上这么大一个案子,这是有人觉得我好欺负不成!? 命令捕头率领所有衙役前往现场,一来勘察,二来把遇袭的谢正等人带回河阴县,他要第一时间进行审问。 于诚,身为河阴县户房主事,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综合了县尉审讯的结果,以及私下里找谢正等人沟通的结果,得出了一个结论——黑衣人真正的目标,应该是何掌柜,或者说的再明确点,是何掌柜这一次从洛阳城带回来的三船粮食,至于谢正,纯属无妄之灾。 于诚在信中仔细介绍了何掌柜在洛阳城的所作所为,希望能够通过这些行踪为谢直提供侦破的方向。 何掌柜此行洛阳,一来是拜望身为河南县尉的谢直,一心通过这次拜访,彻底稳固和谢直之间的关系,二来呢,是卖粮。 时值四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河阴县又是新置,赋税有限,却召集了大量人员落户河阴县,虽然有县衙出面协调田亩、给予种子、耕牛,口粮,但是口粮一项,多少还有点缺口,何掌柜就看重了其中的商机,准备从外地倒腾点粮食贩卖。 当然,这也是他第一次前往洛阳卖粮,自然不敢大批量的购买,只想买粮三船,挣多挣少就是它了。 何掌柜到了洛阳之后,找上的卖粮之人,姓林,不但是洛阳城中最大的粮商,还是洛阳城粮食行会的会长。 何掌柜找到这位林会长,一提卖粮,人家满口答应,不过也告诉他,新粮还没有下来,想要买,还有去年和前年的陈粮,何掌柜的一想,无所谓啊,反正没有发霉、能吃不就行了,你管他是哪年的粮食,前年的粮食还便宜呢不是? 就这样,两人谈好了买卖,不过人家林会长也说了,他在洛阳卖粮有个规矩,只管卖,不管运,你加钱人家也没有闲余人力给你跑这一趟,你交钱,我出粮,粮食只要是出库了,就算是财货两清。 何掌柜的一听是人家的规矩,自然也就满口答应了。 结果这边刚刚谈完了买卖,那边就有人上门承揽运输业务了。 谁? 漕帮大龙头,何帮主。 何帮主见了老何很是热情,两人虽然不同宗不同族,终究都姓何啊,五百年前是一家子,你当时说着玩呢?何帮主就直接跟老何说,他们漕帮承揽运输业务,出口搬运,漕帮的,压船运输,漕帮的,就连到了地头卸货,也是漕帮的,只不过漕帮内部也有规矩,运输不出河南府地界,要是需要出界,对不起,只能给你把货卸到边界上,剩下的,你自己想辙。 何掌柜一听,这条规矩不近人情是肯定的,但是对他没影响啊,他就准备吧粮食运输到河阴县,正好还在河南府的地界之内,没关系。 一想到这里,老何就准备用漕帮进行运输了,结果一问价格,傻了。 何帮主看在“五百年前是一家”的份上,开价三万钱! 这他么也太贵了! 老何在心里算了把细账,从洛阳到河阴县,顺流而下,最多三天,连搬货、再卸货的时间都算上,加上两天已经足够,一艘粮船二十船工,三艘六十人,每人每天十文钱已经是不错的价格了…… 这么一算,六百乘五,三千! 用船,五天用钱一千钱,三艘,就是三千。 也就是说,漕帮这趟买卖,总成本,六千。 何帮主一开口就是三万,比大车帮走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70章 林会长何许人也 谢直的第一反应,就是漕帮在搞鬼。 且不提他现在和漕帮势如水火,就说何掌柜本身,也是在洛阳的时候亲身感受到了漕帮的威胁,就谢直看来,漕帮大龙头何帮主,既然已经威胁何掌柜的了,断然不会事情做得虎头蛇尾,威胁完了就不管了?没有那样的道理。 要说就是漕帮派人袭击了老何的三艘粮船,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不过他转念一想,也不能如此就确定,漕帮的嫌疑固然大,那位基本垄断了洛阳城粮食交易的林会长,嫌疑也不小。 漕帮为什么能第一时间找上老何,是谁泄露的消息? 肯定是林会长! 林会长身为洛阳粮商行会的会长,基本垄断了洛阳城里面的粮食交易,这么高的身份,犯得上和漕帮蛇鼠一窝吗? 但是,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林会长为什么会把消息泄露给漕帮? 谢直想不明白,但是他也通过这个消息的传递,闻出来一个不同寻常的意味……反正现在不管怎么说吧,现在也不能排除这位林会长的嫌疑。 想到这里,谢直突然灵机一动,这位林会长在洛阳多年了,二叔谢璞那边有没有跟他相关的消息? 抬眼望天,天色不早,再晚就要敲响净街鼓了,今天也就这样了,先回家吧。 到了家,还没等谢直说话呢,二叔谢璞就甩过来一张纸,“这是近五年内河道上截杀的案子……” 谢直当时就惊了,这么快吗?我这刚刚看两封信的功夫,您都把案子汇总出来了?这家伙,亲儿子让人砍了就是不一样,你看看这效率! 谢璞一看谢直的眼神,就知道这小子没憋好屁,忍不住开口喝骂: “胡思乱想个什么呢!? 河南府法曹执掌一府之地司法,案卷整理乃是重中之重! 洛阳又是大唐东都,和西京长安一样,乃是首善之地,你以为河面上截杀行商的案子能有多少? 死人的,烧船的,藏头露尾的……一共就那么十几个,我就抄写一遍名录,又能用多少功夫?” 谢直听了,满脸堆笑。 “是是是,您说的都对。 对了,这是二哥的信,给您报平安呢……” 说着,就把谢二胖子那封不靠谱的信递过去了。 然后,谢直也不管二叔谢璞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抄起他抄录回来的名录仔细观看。 这一看,嚯,能并案的还真不少。 黑衣人水面截杀,先是小船纵火,后来上岸围杀,都是黑衣打扮、组织严密,得手之后一齐投水,水面之上有小船接应。 五年来,河南府一府之地,竟然发生了十三次,每一次都有人员伤亡,最重要的,所有货船,全部被沉入水中。 谢直仔细一看,怪不得以前没有类似的印象,原来这些案件都集中在三年前到五年前的这个时间段,去年和今年发生的,仅有河阴县谢正遇袭的一起。 除此之外,谢直还发现了一个细节。 “都是粮船?” 谢璞这时候刚看完信,正呼哧呼哧地喘粗气呢,显然也被谢二胖子气得不轻,听了谢直的问话,着实深呼吸了几次,这才勉强压制住了心头的怒气。 “你也注意到了?我正要跟你说呢,全是粮船出事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谢直点头,将牛佑带来的消息和于诚信中的判断都说了出来,同时也说了自己的判断。 “在三郎看来,嫌疑最大的有两个方面。 第一个,漕帮。 第二个,就是这位林会长了。 不过,我对这位林会长不算了解,不知道二叔知道不知道他?” 谢璞还真知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71章 没有漕帮!(三连更,求订阅) 当天,谢直就见到了这位林大会长。▲≥八▲≥八▲≥读▲≥书,√≧o 林会长四十多岁年纪,正值年富力强,身形……很是肥硕,说实话,大唐虽然以高大雄壮为美,但是谢直自从穿越以来,还真没见过几个胖子,即便二哥谢正在谢直的嘴里常常“二胖子”、“二胖子”地叫,也不过是微胖而已,这位林会长则不然,是真胖,不到六尺的身高,目测最少二百斤,进了河南县衙大门,走到谢直的公廨,一共也就百十步的路程,林会长就走了个气喘吁吁。 谢直看着,都替他累得慌。 “小人见过少府。” 说完之后,林会长就要跪下行礼。 谢直赶紧拦着,“别跪了别跪了,免礼……”好家伙,你跪下去再起不来,我还得扶你,二百多斤,我也得扶得起来啊? 谢直也不和他废话,直接核实何掌柜是不是在他这卖粮。 林会长先擦汗,四月底五月初的天气,就这么几步,就这么几个动作,他就大汗淋漓的…… “启禀少府,何掌柜所言不错,确实从小人这里买走了三船粮食,具体的时间……嗯,应该是四月二十定约,四月二十三财货两清……” 谢直点头,他把这位林会长请来,也没指望着在这上面出岔头,一听得林会长直接点头称是,目光闪了闪,抛出早就准备好的问题。 “我听说,林会长卖粮有个规矩,只管卖,不管运,这又是为何?” 林会长闻言,擦擦汗,说道: “少府有所不知,一来,卖给外地粮商的粮食,不仅仅是我林记一家,也有洛阳粮商行会其他东主的存粮,如果卖粮的同时还管运输,其中成本核算太过繁琐,也容易因为这些三瓜两枣的小钱,伤了东主之间的和气。 二来,来洛阳购买粮食的外地粮商哪里人都有,江南、湖广、幽州、山东……我粮商行会不过是洛阳城中一个粮商自发结合的组织,哪里有力量将货物做到汇通天下的程度?所以,我粮商行会就订立了一个内部的规矩,只管卖,不管送,久而久之,那些能够送到地头的地方,我们也不送了…… 其中道理比较简单,我一说,以少府之智,自然清楚,比如行会中有一祖籍江南的王姓商人,本有能力将粮食运往江南,但是他这边一起运,那些湖广、山东的客商就不满了,还有说湖广比江南路途还近呢,为何只运江南之粮,而不运湖广之粮? 正所谓不患寡患不均,有了这么一件事情以后,我粮商行会的粮食,都只管卖不管运了……” 谢直点头,这是人家的经营之道,有原因所以有结果,他也兴趣不大,刚想继续发问,没想到林会长说完之后,喘了口气,竟然继续说道: “除此之外,还有第三个原因…… 林某不敢向少府隐瞒,我粮商行会之所以不管运输,实在是有些怕了……” “怕了?”谢直闻言一愣,“运送粮食有什么可怕的?” 林会长再次擦汗,随后才说道: “少府刚刚履任,可能还不太了解,在我河南府地界上,流窜这一股水匪,专门杀人截粮! 五年前,有一位山东的客商前来洛阳买粮,一力要求我等送货上门,当时规矩还没有这么严格,那位客商又给出了高价,我等终究没有忍受住诱惑,答应了他从水路运送粮食,结果,还没出河南府的地界,就遭遇了水匪,十船粮食,化为乌有,当时还死了两个人,就连那位客商,也是深受重伤。】9八】9八】9读】9书,2≧3o↗ 当时我等报官,河南府也曾派人缉拿,却根本找不到那些水匪的下落。 等那位客商伤好之后上门要粮,说什么运输是我行会负责,出了事,粮食没到地头,就不算财货两清,如果我们要是不能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72章 就是漕帮 没有漕帮? 那就是漕帮了! 听着乱,但是逻辑很清晰。 假设真有一股水匪在河南县水面上截粮杀人,那么,所有在水面上运送粮食的船只、人员,都是他们抢夺的对象。 现在的情况是,五年内发生了十三起截粮杀人的案件,负责运输的,全是张王李赵,却独独没有漕帮,这就不正常了,要知道人家张王李赵几年的时间都不见得运输一回粮食,怎么运输一回就被抢一回呢?唯独你漕帮,就是在水面上讨生活,一年到头,不知道要来回运送多少会粮食,结果你一回事儿都不出,这像话吗? 能出现这种不合理现象的原因,无非就是两种。 第一种,漕帮跟这股水匪交情莫逆,人家一看是漕帮的人押运粮食,不抢了,放行。 第二种,这股水匪……就是漕帮! 一想到这里,谢直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确定了,这股水匪,就是漕帮! 为啥他能怎么肯定? 因为第一种情况,按照现实条件解释不通,原因有二: 其一,如果说水匪另有其人,他们和漕帮也是关系极为亲密的盟友,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利益纠葛而结合在一起,总有一个问题,如论如何都回避不了,那就是水匪也要吃饭的,看看这五年来十三起案子,前面三年,集中作案,后面两年,销声匿迹,谢直就想问一句了,这两年,水匪吃的什么用的什么? 其二,再看看他们的作案手法,人家就根本不是奔着抢劫来的!好不容易今年再次作案,沉船,杀人,他们图个什么?粮食,沉到水底,钱财,根本就没抢着,谢直要是这帮子水匪,早特么饿死了!既然能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活,谁甘心把日子过成这样?就这还不抢劫漕帮?现在水匪都这么道义了吗?宁可饿死也不背信,可能吗? 基于此,谢直判断,这帮子水匪,就是漕帮假冒的!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回过头来再看,堪称一法通万法通! 漕帮为什么要假冒水匪? 那还不简单吗?为了垄断河南府的粮食运输啊! 上货,我的。 押运,我的。 卸货,我的。 河南府一府之地,只要是跟粮食有关的运输,只有我一家,你想找别人,找不着! 你找我,我给你开高价,一口价,没商量! 你要是不用我漕帮运输,要不看着粮食烂在洛阳城,那随便,我不管。 你但凡找别人运输,那就是不给我面子,那就对不起了,我就凿你船,烧你的粮,杀你的人!我就要让你血本无归! 这就是漕帮的逻辑! 这是什么? 这是欺行霸市! 至于为什么十三起案件都集中在三年之前,那也简单,必然是漕帮刚刚欺行霸市,正是要拿那些张王李赵立威呢!要没有这些张王李赵血本无归、甚至身首异处,又如何能让漕帮如此轻易地垄断了河南府一地的粮食运输? 至于老何的遭遇,纯属是倒霉催的。 老何本来在汜水县内经营粮食,量小本少,涉及不到大宗粮食的买卖和运输,自然也难以接触到漕帮在暗中打造出来的商业帝国,这回去了河阴县,又搭上了谢家的这条线,说老何膨胀了也好,说他准备更上一层楼也好,这才跑到洛阳城来购买粮食。 这是第一次。 老何虽然是第一次,漕帮却没想放过他,照样上门准备垄断这一次粮食的运输。 老何嫌价高,不干。 漕帮大龙头何帮主放下狠话就走了。 这要是是平日里,老何联系其他商户,无论是脚帮也好大车帮也好,甚至其他的洛阳粮商,说不定谁就会看他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73章 除恶务尽 就在谢家叔侄商量如何对付漕帮的时候,小义突然来报,有人登门。↙八↙八↙读↙书,※o◇ 谁? 河南府法曹主事,刘主事。 “启禀法曹,圣天子近日传令,定咸宜公主的婚期,在开元二十三年五月初八,崔府尹闻知,派人到法曹通传,让谢法曹晓谕洛阳、河南等县,在五月初八之前,弹压地面,廓清辖境,无论如何,不得有人在公主大婚之期闹事……法曹有事外出,下官怕耽误了崔府尹的命令,这才上门通告……” 走了一个,又来一个,戴捕头。 “启禀少府,天子传令,确定咸宜公主的婚期,五月初八,河南府有人传令到我河南县,令我县中仔细戒备,不得让**乱了公主大婚的好事…… 另外,听河南府传令之人言讲,公主大婚当天,由我河南县与金吾卫一起,共同护卫迎亲送亲队伍。 小人已经通传了我县罗县尊,县尊直言,如今通济渠疏通在即,正在紧要关头,他还要继续坐镇,请少府辛苦一番,负责主持一应相关事宜。 少府不在河南县衙,小人怕少府还没有消息,这才冒昧登门……” 戴捕头走了,还有人来,孙逖家的老管家。 “见过三郎。 我家老爷有话让老仆带给您…… 今日天子确定了咸宜公主的婚期,五月初八,确定之后,尚书吏部侍郎席豫席大人,就把我家老爷单独叫到公廨。 席侍郎说了,当初为您选官河南县尉,就是看中您谢三郎少年朝气、锐利无双,希望您上任之后,在两个月之内廓清河南县的地面,还东都洛阳一片朗朗乾坤。读5v书,●●o 如今看了,效果非凡! 权贵子弟,销声匿迹,洛阳帮派,伏低做小,河南百姓,安居乐业…… 不过,当初之所以定下两个月的期限,就是因为咸宜公主大婚之期,应当在两个月之内,也就是说,席侍郎希望三郎在廓清河南县地界的同时,务必要在安全方面保证咸宜公主大婚的顺利进行。 如今时间到了,席侍郎请我家老爷给您带话,一定要维持住现在的局面,保证咸宜公主大婚! 老仆前来谢府之前,我家老爷还有其他交代。 他说,眼前之事,就如同科举一般。 三郎这两个月来兢兢业业治理河南县地面上的治安,成绩非凡,确实不错,但是也就仅仅相当于科举之前准备好了墨义、诗赋、策论。 咸宜公主大婚之期定在五月初八,就等于三郎的科举之日,就在开元二十三年的五月初八。 三郎的这个河南县尉到底当得好不好,工作做的行不行,以前的,都不算,一切都要五月初八上一次科场才知道。 我家老爷让我带话给三郎,莫要觉得准备好就小觑了科举当天的发挥,科场之上,准备充分的大唐才子折戟沉沙也大有人在,还请三郎一定要整顿精神,全力以赴,无论如何,在公主大婚之前,都要保证河南县地面上的平静,切,切!” 来了三个人,刘主事传谕令,戴捕头说情况,孙老管家从谢直个人前途方面再一次进行了强调,其实,就是一件事:五月初八、公主大婚,在这之前,不能出事! 接连送走这三位之后,谢二爷的脸色就有点不太好看,刚刚才和谢直商量了如何对付漕帮,结果就来了这么一件事,公主大婚虽然是皇家私事,但是在大唐,这可是名副其实的政-治任务,维稳还嫌不够呢,又怎么能主动出手对付漕帮? “三郎,要不……等等吧…… 今天是四月二十八,公主五月初八大婚,左右不过等待十天而已…… 就算咱们知道了漕帮欺行霸市,不过短短十天时间,谅他漕帮在这十天之中也做不出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74章 时机已到 在谢氏叔侄商量如何对付漕帮的时候,漕帮也在商量如何对付谢直。 “时机已到!” 漕帮大龙头何帮主一声长叹,召集自家的左膀右臂,何二、赖三。 赖三早就等着这一天了,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帮主,你说时机到了,什么时机?” “五月初八、公主大婚!” 赖三听了就是一愣,公主大婚跟对付谢直有个啥关系?自行脑补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试探着问道: “您是说,公主大婚那天,谢直身为河南县尉,肯定带着河南县衙役上街维持,咱们就在那个时候派人动手……?” 说着还做了个动作,右手上提,向下,斩。 何帮主听了,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还是何二明白,直接摇头。 “三哥,事情哪能那么办?咱们是要对付谢直,又不是要对付公主,在人家大婚的时候杀人,还是杀维持治安的官员,这不是诚心给公主添堵吗?谁家大婚的时候愿意见到人命官司啊?” 何帮主听了这话,这口气才算是勉强缓上来,却没想到何二紧跟了一句。 “要想杀他,也得等公主大婚完了啊,到时候他忙活好几天了,肯定要放松放松,咱们要动手,就得趁着这样的机会……” “够了!” 何帮主一声怒吼,再不说话估计得被这俩货气死了! “你俩那脑子是怎么长的!? 谁告诉你们咱们要杀他了!? 他是河南县尉! 听明白了吗!? 他是官! 杀官即! 咱们漕帮还要在河南府水面上讨生活呢,谁告诉你们咱们要了!?” 赖三和何二面面相觑。 还是赖三楞,看着何帮主发了一顿脾气之后,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帮主,难道咱们不杀谢直……?” “谁说要杀他!?” 何帮主猛然转头,状若疯虎一般看着赖三,这是真生气了,赖三吓了一跳,胆战心惊之余,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何帮主这才冷哼一声,瞪了赖三一眼,又看了看何二,这才幽幽地说道: “想杀他,那还不简单?但是不是现在…… 还是那句话,杀官即,咱们还要讨生活呢,为了一个汜水谢三郎,就把整个漕帮搭进去,不值…… 但是呢,等他不是官员的时候,杀他,不过是派两个帮中好手而已,这有什么难的? 陈五前两天不就带着帮里人劫了一直粮船嘛,听说谢直的二哥也在粮船之上,要不是成皋折冲府的人去的早,杀了就杀了,能有什么? 既然帮中好手的手艺没扔下,等他卸任返回汜水县的时候,赖三你要是愿意去,你就带队过去,左右不过是一个谢三郎而已,他还能三头六臂不成?” 赖三听了,这才缓过来,配合着何帮主的话嘿嘿一阵傻笑,随即问道,“帮主既然要他的人头,赖三就走一趟,不叫事!可是,帮主为什么不让现在动手啊?” 何帮主彻底没辙了,合着我这半天都白说了呗。 “他现在是河南县尉,还不能杀!等他卸任之后,不就随便了?” 赖三还没弄明白呢,倒是边上的何二若有所思地问道: “大哥,您刚才说时机一到,不是说杀他的时机,而是说让谢直做不了官的时机?” “不错!” 何帮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跟赖三说话,真累,还是何二明白。 “以前就跟你们说过,咱们漕帮跟他谢直,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拿下他这个河南县尉,才能让咱们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75章 找马六 从四月二十八开始,漕帮赖三就放出话来,要找马六。【∞八【∞八【∞读【∞书,︾o@ 不仅仅是放话,赖三身体力行,每天都带着一帮手下满洛阳城地寻找马六。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马六竟然消失不见了,整整三天,一点消息都没有,家里没有,大车帮没有,就连洛阳到河阴县的道路上,也没有,难道他早早听到了消息,跑了? 赖三却很笃定,没有,因为马六是个孝子,他家还有个老娘呢,他要是真跑了的话,肯定地背着他老娘,现在他老娘天天在家,马六肯定会回来。 手下人有的烦了,给赖三出主意,不行咱们就直接奔马六的家吧,他不是孝子吗?咱上他家吓唬吓唬他老娘,他不就露面了吗? 赖三好不容易明白了这么一回,直接就拒绝了。 为啥? 他记得清楚,当初何帮主交代他的时候,是让他以马六为借口挑衅大车帮。 马六就是个理由,真正的目的是大车帮! 上马六家吓唬人家老娘去?这有个屁用!? 真把马六逼急了,出面了,你说打还是不打,不打吧,说不过去,打吧,有个屁用,大车帮的人又不在,总不能打了马六之后,就在他家等着人家搬救兵去吧?那不成大傻子了吗?咱漕帮混得是江湖,不能干这种傻事! 不过一连三天找不到马六,赖三也有点着急,不过好在时间还有,他决定再等等…… 巧了。 找到了! “三哥,三哥!有兄弟看见马六了!” “在哪?” “南市,大车帮总部,大篷车货运!” 赖三一听,顿时大喜过望,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还有比现在更好的结果吗?马六找到了,而且人就在大车帮的老巢,这还等什么,闹事去! 安排了心腹手下去组织人马,赖三仅仅带了三个人就前往南市。【←八【←八【←读【←书,2↘3o 大车帮总部,大篷车货运,自从垄断了儒家的业务,大篷车货运就度过了刚刚成立的幼苗期,经过这些天田大壮等人不遗余力的经营,已经发展成南市之中赫赫有名的一家陆地货运机构,说帮派也好,说公司也罢,反正发展得着实不错。 如今的大篷车门口,虽然谈不上车水马龙,却也有来来往往的,有人来提货,有人来委托,更多的,是大车帮自身的帮众,刚刚跑车押货回来,上报任务结算,同时进入新任务分配的排队,怎一个热闹了得。 赖三到了大篷车的门口,表现的极其嚣张,管你是客商还是大车帮帮众,伸手就是一扒拉,敢瞪眼上去就是一脚,就这么着,引起了一片混乱之后,赖三带人站在了大车帮的门口。 “马六呢?让他出来,漕帮赖三爷找他!” 有狗腿子上前报号。 大车帮的人一看,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就是来捣乱的,一个个对赖三几个人怒目而视,还有脑子机灵的,赶紧进门报信去了。 赖三在大车帮众人愤恨的眼神中泰然自若,这样的眼神,他见得多了,自从接手漕帮印子钱的相关业务之后,哪一回上门讨债不都是这样? 欠债的套路都一样,先耍赖,再哀求,最后不得不给钱。 到了他们不得不给钱的时候,都是这样的眼神,愤恨,杀人的心思都有,但是不敢,不仅仅欠债的,他的家人、亲戚、朋友,有软弱点的,哭,一直哭,有强硬点的,敢和欠债的站在一起,同样愤恨的眼神,同样想杀人,同样不敢…… 有他么个屁用! 穷闹腾个什么劲儿?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谁让你欠我漕帮的钱了?有能耐当初别借啊!钱是你借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76章 血汗钱 “你怎么出来了?” 田大壮一见马六出门,顿时大急,他自家总部门口装怂装了这么半天,图什么?还不是要拖延时间——早在赖三前来闹事的时候,他就派人去通知谢直了,本想着和赖三再扯会,最好扯到谢直到来呢…… 现在可好,装怂装了一半,马六一出来,白装了…… 马六还挺有理呢,一个劲拿白眼翻他,我出来干嘛?都要上我家逼迫我老娘了,我还不出来?我要是不出来,我还是什么孝子? 田大壮气得直翻白眼,要不你就只会押车运货,就这脑子,这辈子也干不了别的了! 马六不再理会田大壮,站在大车帮门口,昂然直面赖三。 “赖三,你不是找你家马六爷吗?六爷现在出来了,你想怎么着?” 赖三一见马六,忍不住嘿嘿一阵冷笑。 “怎么着?嘿嘿…… 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找你好几天了,也不知道你躲哪儿去了…… 行,一叫你,你还能出来,说明你还是个带把儿的爷们儿。 找你也没别的事儿,我就问你一个事儿,四月初一的时候,陈五让河南县抓了一回赌,是不是你举报的?” 马六点头,“不错,是我!”这事不但是马六举报的,还因为举报有功,得了河南县奖励的赏钱,三成非法所得,当时就在洛阳城引发了轰动,洛阳人人皆知,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可是得了三十贯赏钱?” “不错,谢少府言出必践,三十贯,一文不少!” 赖三一声冷笑,“好,你承认就好,把钱拿来吧!” 马六一愣,“什么钱?三十贯?凭什么给你!?” 赖三早就知道马六如此反应,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 “马六,你给三爷听好了! 陈五设赌,被河南县抄了,那是他自己的事儿,我漕帮不管。 但是,在河南县抄走的赌资中,有一百贯,是我漕帮寄存在陈五那里的,那不是赌资,是我漕帮四月份几百弟兄的血汗钱! 马六,你也是我漕帮出身,自然知道我漕帮的规矩,干活当天,钱给一半,剩下的钱,集中到一起,月底再给,以防曹邦弟兄家中又急事,凑不出钱财来! 这一百贯,就是我漕帮弟兄寄存在陈五那里的血汗钱! 现在你举报陈五设赌,还从河南县领了赏钱……你愿意用以前的兄弟换钱花,那是你的事! 但是,漕帮兄弟的血汗钱,你得拿出来!” “你放屁!” 马六一听都惊了,他还真不知道人能无耻到这种程度! “赖三,你少往六爷脑袋上扣屎盆子! 这一百贯怎么来的,我不知道,我也不管,我就知道,陈五就是拿着一百贯钱设赌来着! 在河南县眼里,在我的眼里,这就是赌资! 你想要钱,找陈五去!是他拿漕帮兄弟的钱开局设赌,出了事,钱没了,你让他赔你的一百贯钱去!” 赖三却一摇头。 “马六,你少来这套,一百贯是多少钱,是你不知道还是我不知道?让陈五凭空拿出来一百贯,他拿得出来吗? 再说了,要不是你举报他开局设赌,这一百贯也不能一文不剩!” 马六大怒。 “赖三,你好不要脸! 还什么‘一百贯不能一文不剩’?你们明知道这些钱是漕帮兄弟的血汗钱,你们这帮子漕帮头目是怎么做的!? 你拿着钱放印子钱,陈五拿着开局设赌! 你们拿着漕帮大的血汗钱挥霍,还有脸来找我这个举报之人? 好,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举报陈五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77章 我给 谢直头戴幞头,身穿官袍,腰悬横刀,坐在战马之上一言不发。【∞八【∞八【∞读【∞书,︾o@ 谢勇、牛佐二人,也端坐在战马之上,手按腰间横刀,都眯着双眼,冷冷地看着眼前的漕帮众人。 再往后,就是戴捕头,微微有些气喘,和手下二十多人,分列在谢直三人的左右。 漕帮众人一见,顿时大惊,好多普通漕帮帮众的腿肚子都开始哆嗦了。 “谢少府来了……” “是谢少府!” “哎呀,上回就是谢少府亲口判了我去通济渠,这回他怎么又来了……” 就连赖三都震了一震,他也没有想到,谢直能够亲自出面,河南县尉可是名副其实的官员,这年头的官员,讲究个劳心不劳力,有事出主意就行,没有谁愿意亲临第一线的,就算那些出将入相的大人物,在战场之上也都是坐镇中军,也没见谁一出事就冲到第一线上去。 可是谢直这个河南县尉却不,他还就亲自来了。 这就麻烦了。 现在汜水谢三郎在洛阳城是什么名声?权贵子弟纷纷外逃,平民百姓de,洛阳帮派,对他又恨又怕,尤其是漕帮,上千人的帮派,竟然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让谢直送了一半人去通济渠挖淤泥,说恨,肯定的,要说怕,那是真怕……要是再给你送通济渠去,怎么办?日子不过了!? 就从身后众多漕帮帮众的表现就可见一斑,一看到谢直亲自出马,不知道有多少漕帮帮众都开始心里打鼓,刚才还敢对着马六、对着大车帮一个劲嚷嚷呢,现在,全闭嘴了。 赖三一看,这不行啊,本来是闹事来的,结果人家谢直一出面,全消停了,这是为了拿掉人家河南县尉,还是为了让人家把河南县尉做得更稳啊? 一想到何帮主的交代,赖三突然一咬牙,拿了谢直这个河南县尉的职位,不就是为了弄死他吗?现在,正好,他敢亲自来现场,一会真打起来,人多手杂的,给他一棍子、一刀子,谁说的明白是谁?现场漕帮二百人,大车帮也一百多人,朝廷总不能把三四百人都抓了吧,这就叫法不责众! 对,就这么办,趁乱弄死他,没毛病! 他一想到这里,忍不住高喊: “漕帮的兄弟们!咱们今天是来讨要血汗钱的! 一百贯,都是咱们的血汗钱! 谢少府又能怎么样!?他是河南县尉,也不能不让咱们漕帮兄弟过日子! 老王,你家婆娘病了,等着钱治病呢! 大李,你家五六个小崽子,都饿了三天了,今年要是还没有钱拿,你吃什么!? 小刘,你家老娘等着你拿钱买米呢!你没钱,你娘就得饿死!你见着谢少府,怎么着,怕了?等你回家,你娘问你,米呢,你怎么说?你说见到谢少府了,人家不让要钱,你话都没敢说,就回家了?你娘死得时候,你跟亲戚朋友怎么说?说就是你自己怂,才把你娘饿死的!?你舅舅敢把你腿打断了你信吗!?” 赖三对漕帮帮众很是熟悉,点了两三个人一拱火,顿时再次把漕帮众人煽动得群情激奋,都是靠卖力气讨生活的穷汉子,谁家里没点子为难事?在人穷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为难事,都能归拢成一个字,钱! “咱们漕帮都是水面上的穷汉子,一天下来,肩膀头子磨破了,两条腿泡肿了,他河南县谢少府在哪里!? 现在,咱们这群穷汉子,为了一口吃食,为了老娘、娃子的性命,讨要自家的血汗钱,他谢少府到出来了!? 啥意思?逼着咱们这些穷苦人啊!? 漕帮的兄弟们,听我一句,今天咱们就是讨要自己的血汗钱,这是活命钱,谁敢拦着咱们,就是拦着咱们活命!咱们就跟他们拼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78章 不过三十贯而已 还是那句话,谢直在洛阳城中是什么名声? 权贵子弟说他是酷吏,普通百姓说他是青天,三大帮派,尤其是漕帮,说他是阎罗王,但是,不管是谁,都得承认一点,人家谢直,言出必践! 战国时候,商鞅在秦国变法之初,为了取信百姓,在咸阳南门竖起一根木头,告诉咸阳百姓,谁能把这根木头搬到北门,赏十金,所有人都不信,商鞅就自己跟自己拍卖玩,二十金,三十金,四十金,四十金有没有?四十金第一次,四十金第二次……五十金!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个哥们心动了,我来,把这根木头扛了起来,搬到了咸阳北门,商鞅果然赏赐了他五十金,顿时轰动咸阳城,自那以后,无论商鞅再颁么样的法典,所有人都会在第一时间相信,这就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南门立木”。 而谢直的“南门木”呢? 就在他身后,在大车帮的门口站着呢! 马六,举报聚赌有功,赏钱“非法所得”的三成,三十贯! 一百多斤啊,用一个大木箱子装着,马六一个人愣是没抗动,还是河南县出面,给他雇了一辆车拉到家里去的。 在这三十贯铜钱被运往马六家的过程中,不知道多少洛阳城的百姓跑出来看热闹,跟当初在咸阳城看那一根“南门木”如出一辙,只不过当初咸阳人是看人搬木头,这一回,洛阳人看到的是一大箱子开元通宝! 自那以后,洛阳人恨不得把眼睛擦亮了,满世界就盯着哪有人作奸犯科。 为什么? 赶紧上河南县报信去!有挣钱的机会不把握住了,还真想穷一辈子不成!? 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谢直,汜水谢三郎,言出必践,根本不会骗他们! 现在,谢直说漕帮的血汗钱,他给! 谁不信!? 谢阎罗从来不骗人! “南门木”就在他身后站着呢,为什么不信? 这一下子,漕帮的人立马又消停了,他们都是穷苦人,之所以被赖三煽动起来,确实是漕帮这个月没给钱,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这才来的南市,要不然的话,有这功夫干点活不好吗,谁不想挣钱去? 谢阎罗说他给,行,谁给都行,只要有钱! 赖三顿时傻眼了,他真没想到谢直竟然把这事给揽过去!谢直是谁?那是堂堂河南县县尉,那是官!这年头光往朝廷叫赋税了,谁听说过朝廷给百姓发钱的? “你……这……我……不是,我这二百人的血汗钱,你都给?一百贯?” 都到了现在,赖三还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说话都不利索了,直接开问。 谢直闻言,哈哈大笑。 “你漕帮一个帮众,忙乎一天也就挣个十文钱,拿回家一半,剩下一半,一个月下来,不过一百五十文钱而已…… 十个人一千五百文,一百个人一万五千文……十五贯! 二百人,不过三十贯而已! 算得了什么!?” 说到这里,谢直头也没回,直接高喊。 “田大壮!” “到!” “大车帮有钱没有,借三十贯给我,现在就要!” “是!” 田大壮连个磕绊都没打,直接安排人去总部里面拿钱,这有什么可说的,一来三十贯对普通百姓来说是大钱,对大车帮又算得上什么,二来,大车帮的背后,谢直人家就是大股东!现在大股东要用钱,三十贯,连大股东一个月的红利都不到,田大壮这个总经理有什么可说的? 谢直听了田大壮的回答,微微点头,随即再次开口。 “马六!” “到!” “你不是漕帮出身吗?大车帮里面还有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79章 狠辣 七十贯哪来的? 还不是他放印子钱的出息! 但是这话不能说啊,噢,你漕帮定个规矩,帮众挣了钱,只能拿一半,剩下的留在漕帮,普通帮众家里有急事用钱你都不给,你倒是把这些钱拿出去放印子钱了,一个月下来,二百多漕帮帮众的血汗钱才三十贯,你印子钱的出息倒有七十贯?这要是让普通帮众算明白了,当场活撕了他赖三都有可能! 他不敢说,谢直敢啊! 一见赖三脸色苍白,谢直不由得一声冷笑。∷八∷八∷读∷书,2∞3o≠ “怎么?不敢说了? 好,我来告诉你! 那七十贯,正是你放印子钱的出息! 你为了放印子钱,连漕帮的帮众都不放过,要不然,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赖三听了,刚要开口。 谢直却提高声音,高声说道: “赖三,你也不用给我狡辩! 你到底放没放印子钱,放了多少,收了多少,你跟我河南县衙说去! 实话告诉你,你这三天不是一直在找马六吗?你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他到河南县告你去了! 三天,正好一天一告,正是三审! 马六这三天就住在河南县衙里面,就是要在每天的第一时间上告你这个王八蛋! 赖三,现在又河南百姓马六,状告你放印子钱,逼死河南县百姓赵七! 是非曲直,衙门里说话去吧!” 话音落地,漕帮帮众顿时一片大哗! 以前没人给他们算过这种帐,一个个都盯着自己的那点子钱,一个月一百五十个钱也好,二百个钱也好,够花了,睡个踏实觉,不够花……明天早点干活去…… 现在,漕帮的普通帮众这才发现,原来,自家辛辛苦苦干了一个月的血汗钱,竟然被赖三拿去放印子钱了,最可气的,自家这里为了一百文钱准备拼命呢,人家轻轻松松就是七十贯! 漕帮这些汉子顿时不干了。【←八【←八【←读【←书,2↘3o 有脾气爆的,上前几步,就要抄起地上的棍子,跟赖三讲讲道理! 谢直一见,眼神一闪。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赖三犯事,自有河南县审理! 你们还敢动私刑不成!? 谁敢手拿棍棒,与赖三同罪论处!” 漕帮帮众一听,顿时有点懵,谢少府到底是哪头的?我们帮着你一起收拾赖三不好吗? 谢直很明确地告诉他们,不好! “朝廷律法,自有威严! 惩恶扬善,不容无关人等插手!” 漕帮帮众无奈,只得再次将棍棒丢在地上,也有满心愤恨的,紧紧捏着手中的棍棒,恶狠狠地盯着赖三。 就在此时,大车帮的人终于把铜钱凑齐了,搬出来两口大箱子,掀开盖子,满满登登全是铜钱,在洛阳城初夏的阳光中,闪烁出一片迷人的光泽。 谢直一见,再次高声喊道: “想要钱,放下棍棒! 想死,你就拿着!” “稀里哗啦”……全放下了。 赖三一见,知道今天彻底麻烦了,要是不能冲过去,别说什么让谢直这个河南县尉干不下去了,就是自己,恐怕也得去河南县大牢里面吃牢饭去。 想到这里,赖三狠狠一咬牙,高声呼喊。 “漕帮的兄弟们! 眼前的三十贯,分明就是马六存在大车帮的钱财,那都是咱们的血汗钱,根本就是咱们的,用不着他谢三郎做好人! 现在,跟我一起,把这些钱都拿回来! 除此之外,剩余的七十贯,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80章 谢阎罗 却说谢直一刀劈了赖三,顿时镇住了在场的左右人。 随着一道道命令发布,戴捕头等衙役这才回过神来,一个个战战兢兢地踏过赖三等人的尸首,抽出锁链、绳索等物,将赖三的亲近手下全都绑了起来。 他们就那么老实,说绑就绑啊? 没错,就是那么老实,一动不敢动,生怕近在眼前的谢直再次发难,横刀砍在脖子上,以后吃饭可就不香了。 他们都是洛阳城里的小混混而已,平日里跟在赖三身后为非作歹,也就是靠着欺压良善才能彰显自家的威风,现在碰见这么不讲道理的河南县尉,还敢催马冲锋,谁敢动?催马拖刀,那是军中骑兵冲锋的套路,他们这些小混混,在洛阳城里面混混就得了,还敢跟军队对着干不成?动?敢动的都在地上躺着呢! 谢直一见他们束手就擒,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正所谓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 赖三死了,剩下的这帮手下束手就擒,这场灾祸也就消弭了,起码没人带动的情况下,那二百多漕帮帮众,断然不敢集中闹事了。 当然,必要的安抚,还是要有的。 谢直高坐马上,目光扫向这帮漕帮帮众。 一个个的,顿时一激灵,卧槽,谢阎王看我干什么!?我后退三步了啊,我也放下棍棒了啊,你可别看我,我害怕! 不光赖三的心腹手下害怕啊,这帮漕帮帮众更怕啊! 都说谢直是谢阎王、谢阎王的,那是满含怨气地埋怨他不给活路,现在,人家敢拎刀子砍人,更是坐实了“阎王”的名头,我就问你,阎王爷眯着双眼瞅着你,你怕不怕!? 说不清的漕帮帮众,竟然身形矮了一大截——跪下了。 谢直的目光,就想镰刀一般,从西向东这么一甩,漕帮帮众如同麦子一般,齐刷刷地,全跪了。 谢直见状,微微点头,这波操作,稳了,随即高声呼喊: “曹四丈何在?” 老曹也跟后面跪着呢,他是第一代漕帮帮众又如何,他是漕帮元老又能怎样,就算在他们当初最风光的时候,也没见过骑兵冲锋啊?现在不跪着点,找事呢!? 不过,听见谢直叫他,他也不敢不应,只得强忍着恐惧开口。 “老汉在此。” 谢直换上了一张和煦的脸,温和地说道:“老丈请起,水生,扶你爹起来……还请老丈与大车帮的账房一起,将铜钱发下去……” 老曹愣了,水生愣了,所有漕帮的普通帮众都愣了。 老曹颤抖着抬起手,指向大车帮门口的那几箱子铜钱,问道: “少……少府,是说,那些钱,还是给我们?” 谢直笑了。 “漕帮的帮众,不是要讨要血汗钱的吗? 我说了我给,难道还能骗你们这些穷苦人不成? 不拿钱,难不成你们还真是跟着赖三来谋反的?” 老曹大喜,他自然听明白了谢直言语之中的揶揄,“噗通”一声,又跪下去了。 “多谢少府活命之恩!” 漕帮帮众一听,有钱拿,顿时大喜,本以为谢直斩杀赖三之后,不会再提起给钱的事儿,没想到谢阎王果然言出必践!说给钱,就给钱,不含糊! 也有机灵的,一瞬间差点哭出来,赖三被谢直斩杀,谢阎王杀人之前怎么说的?谋反!如果说赖三是谋反的话,他们这些漕帮的人怎么算?手拿棍棒,围堵朝廷官员,碰上个心狠的,就说这二百人都是来谋反的,谁又能说清楚? 这时候可别提什么法不责众,那是对小偷小摸的处置,真要是谋反,株连几万人的都有,跟不用说他们仅仅二百人的小场面了 现在,谢直给了他们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81章 所谓生存空间 戴捕头以及张氏兄弟领命而去,老曹这边也开始了发放铜钱。 漕帮帮众要多老实有多老实,五人保甲,相互印证,张三这个月干了多少,应该是多少钱,我作证,我这个月干了多少,应该多少钱,张三、李四等人作证。 老曹坐镇其间,见到老实人、合规矩的,直接发放,一百五十文,一百四十文……有多有少,没有克扣。见到不老实的,还数落着骂上几句,最后无论是谁领走了铜钱,都要被高声提醒一声,明天就找人去核对,但凡有敢弄虚作假的,自己跟谢少府去解释去! 最后这一句,威力极其巨大! 为啥? 因为人家谢直现在还端坐在战马之上,手中染血的横刀还没收起来呢! 跟他解释,咋解释?谢阎王,我知道是你拿钱出来了,但是我坑蒙拐骗成习惯了,要是不多占你几文钱便宜,总觉得亏得慌…… 你信谢直砍你不? 没人敢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留着吃饭,不香啊? 一个个老老实实地领钱,领完之后,转身走到谢直面前,离着八丈远就是一个头磕在地上。 “多谢少府活命之恩!” 近了……不敢…… 谢直端坐马上,看着漕帮帮众陆续离开,心中很是平静,满脑子都是戴捕头等人捉拿何帮主的结果。 不多时,戴捕头回来了。 谢直一看。 张氏兄弟一脸愤恨,戴捕头神情有些尴尬。 看来……不太顺利啊…… 戴捕头上前一步。 “启禀少府,我等……我等……” 谢直心中暗叹一声,开口问道:“咱们兄弟可有损伤?” “张家二郎左臂受伤,其余人等,没有伤亡。” 谢直点头,只听得戴捕头恨恨说道: “我等到了何帮主的私邸,他显然已经收到了消息,准备收拾细软跑路。 我等奉了少府严令,自然要动手捉拿。 何帮主果然是谋反作乱的真凶,一见我等上前抓捕,竟然负隅顽抗,幸亏张瑝、张琇兄弟两人拼死搏杀,这才一刀砍中了何帮主的肩头…… 不过还是让他跑了!” 说着,戴捕头令手下押过来一个人。 “此乃何二。 就是他看到何帮主受伤之后,拼死搏命,这才略略逼退了张瑝、张琇兄弟两人,让何帮主能够趁乱逃跑。 不过他也力尽被擒!” 谢直看了看何二,又看了看戴捕头,心中暗叹一声,正主跑了,你弄个这玩意交差?算了吧,能抓住一个是一个。 “你们到的时候,何帮主正在收拾金银细软?” “不错。” “东西呢?” “就在后面的几口箱子里面,具体数量还没有清点,不过数量不小……” 谢直听了点头,略略盘算之后,再次开口。 “今日出门公干的兄弟,一人赏钱十贯! 看家的兄弟,一人五贯。 再拿五十贯出来,交给田大壮,三十贯还钱,二十贯赏钱。 余者,收入河南县!” 戴捕头一听不但没有处罚,还有赏钱拿,顿时大喜,谢过谢直,就准备下去分赃。 却没想到,双臂被捆的何二竟然不走,一双眼睛满含怒火地看着谢直,嘴里高声喝骂:“狗官!” 戴捕头一见大怒,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正要把他拉走,却被谢直叫住。 谢直饶有兴趣地看着何二,他也曾对漕帮进行过摸底,知道这位何二的身世跟水生类似,也是幼小时节就流落在外,要是没人搭救肯定要早早夭折,何二被漕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82章 公主大婚 五月初八,咸宜公主大婚。 老百姓家娶媳妇、嫁闺女还是天大的一件事呢,更何况皇家公主出嫁,简直麻烦得不要不要的。 按照礼法来说,分成三个大的阶段,婚前礼,正婚礼,婚后礼。 婚前礼,就是众所周知的“六礼”。 纳采,男方请媒人到女方去说媒。 问名,说是问名字,其实问的主要是生辰八字,要找人去占卜吉凶祸福。 纳吉,问了吉凶祸福,你得告诉人家女方一声啊,这就是纳吉了。 纳徵,最让人深恶痛疾的送彩礼环节,注意,您还得一路敲锣打鼓地给人家送过去。 请期,男方再次安排媒人上门,钱都给了,什么时候交货,把日子定下来吧。 亲迎,这个就是迎亲了,但是为什么是婚前礼呢,是因为在迎亲的当天,在女方家还有各种仪式要举行,后世婚礼一切从简,但是大唐朝可不行,都有谁,谁站在什么方向、那个位置,谁先说话,说什么,都用明确的规定,但凡违反一丁点,一顶“不知礼、不守礼”的大帽子就给你扣上了。 这还是老百姓的婚前礼,具体到皇家公主出嫁,还有另外两道程序:皇帝册封,公主受册。 皇帝册封,皇帝在公主出嫁的当天,得给人家一个正式的名份啊,不仅仅是xx公主的封号,还有相关的政治待遇,说的直白一点,册封公主的本质,是允许公主开府建衙,不单单给公主待遇,连带着公主府的属官,一块给你授官,其中,公主府最重要的属官,就是公主的丈夫,驸马都尉,从三品,相当于公主府的二把手。 划重点,驸马是公主府的属官,从官职来讲,是公主的下属,可不是一家之主。 公主受册,该磕头就磕头,该接册就接册,整个程序相当复杂,但是呢,只要完成了这个程序,公主就有了开府建衙的资格,嗯,可以出嫁了。 为什么是两道程序,因为这是皇家典礼,不是老百姓家的悄咪咪塞给你个传家宝。 说白了,第一道程序,皇帝当着群臣把册书给册封使,第二道程序,册封使当着朝廷命妇把册书给公主。 皇帝和公主,这爷俩儿,不见面。 说完了婚前礼,再说婚后礼。 老百姓家的婚后礼虽然不多,但是也挺重要,妇见礼,馈舅姑。 妇见礼,堂前拜舅姑,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咱得认识认识啊,拜见父亲母亲大人。 馈舅姑,既然是一家人了,给家里人做顿饭吧,正所谓男主外女主内,以后还指着你管家呢,不会做饭可不行,来吧,亮亮手艺,让公公婆婆品鉴一番。 但是呢,这是普通老百姓的家里,具体到公主就不是这样了。 前面刚说了,驸马是公主的属官,那么,驸马的父母,说不好听的,就是下属的父母,那么他们有没有资格接受公主的素手调羹呢?这是个千古难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反正在后世,也没听说过那个公司领导,上赶着给员工父母做饭的,就算是有,也是领导和员工的关系不一般,但是谁都没有立场强逼着领导去做这顿饭。 具体到大唐的规矩呢,就四个字,“免行俗礼”。 最后,重点来了,正婚礼,事儿多极了。 催妆、障车、设帐、撤帐、却扇、洗浴、同牢、合欢酒、观花烛。 催妆,好理解,男方到女方迎亲,后世讲究个“撞门”、“塞红包”、“找鞋”之类的,唐朝没那么恶俗,催你上路也透着这么一股子雅,怎么雅?作诗!做得好,女方亲朋好友让你把人接走,做得不好,您再琢磨琢磨。 设帐,这是给接到男方的家门口了,用整匹布料围出来一个空间,新娘子下车。 撤帐,你是不是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83章 逾此线者,死! 谢直端坐马上,全程黑着脸,看得旁边众人心里一个劲犯嘀咕,上一回谢三郎这个表情的时候,可是当街阵斩赖三的时候,现在同样是这样的表情,这是要干啥?砍公主?不能吧?可是他为什么这么不高兴呢?难道他高兴公主出嫁?也不能啊……咸宜公主跟他能有啥关系? 谢直倒不是不高兴咸宜公主出嫁,他是不高兴咸宜公主大婚,天子没有大赦天下! 按照谢直最开始的设计,帮助张氏兄弟把行刑的日子拖到五月份,然后等公主大婚,以天子对咸宜公主的宠爱,谢直希望天子能够大赦天下,这样的话,他就能有了帮着张氏兄弟活动的空间,好歹能保住一条性命。 谁知道李老三怎么想的!? 不是说好的最宠爱咸宜公主吗?怎么咸宜大婚,就不大赦天下一回呢? 谢直带人在宫城门口,左等赦书也不来,右等赦书也不来,驸马杨洄都念完了催妆诗,眼看着就要接咸宜公主回公主府了,赦书还没到! 看来是没有了…… 谢直能有好心情吗? 暗自长叹一声,谢直也知道大赦天下这种事,基本都全凭天子喜好,他要是不下赦书,谁也没辙,强求不得…… 算了,幸亏前几天带着张氏兄弟出狱转了一圈,要不然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不过,一想到前几天那件事,谢直的脸色就更黑了。 为啥? 闹心! 五月初一,谢直阵斩赖三等谋反人等五人,抓获谋反从者一十六人,在当天突击审查之后,直接上报了河南府。 首先,谋反,平了。 其次,描述过程。 第三,申报功劳。 尤其在申报功劳一项中,谢直在公文中对张瑝、张琇兄弟大加赞赏,不但协助捉拿谋反主谋何帮主,还亲手抓捕了谋反干将何二,一篇de的文章,被谢直做了个花团锦簇。 为啥? 还不是要把这个功劳给张大郎、张二郎兄弟坐实了,好以此为借口救他二人性命。 结果,公文一路上报,直入政事堂,结果,在政事堂和李老三的讨论中,生生被卡住了,张九龄一力认可,李林甫极力反对,裴耀卿中立无言,搞到最后,天子李老三也是犹豫良久,根本就定不下来。 谢直这就有点着急了,今天都初八了,再有二十多天就是六月,天子和政事堂能拖下去,张氏兄弟可拖不下去啊,真到了六月,必须得行斩刑了,到了那时候,就算他们两人的功劳批下来,人都死了,那还有个屁用! 他这闹心都好几天了,嘿,河南府把弹压地面的事务又甩到他的头上了,让河南县负责咸宜公主大婚的安保工作。 更让谢直闹心的,据说天子册封完公主之后,带着一帮子朝堂大佬吃吃喝喝、好不热闹。 你吃着,我看着? 你玩着,我忙着? 我还得负责安保!? 特么的人命重要还是庆祝公主出嫁重要!? 行,你不是让我负责安保吗!?我保证一点事也不出! 在谢直心中怨恨的时候,公主依仗已然出了皇城,在驸马都尉杨洄的陪伴下,缓缓走来。 谢直一见,冷很一声,拨马向南。 “牛佐!” “在!” “谢勇!” “在!” “横刀拖地!在洛阳街道上划出刀痕!” “戴捕头!” “在!” “带领衙役高喊,逾此线者,死!” 戴捕头一听都傻了,谢三爷,咱能这么办吗!?这可是公主大婚!您这是“以死开道”啊!这……这……人家这是婚礼,又不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84章 障车 障车者,杨铦。 这哥们可是老没见了,自从被谢直夺命连环怼了三回,吐血之后直接在床上躺了半年多,没想到再一次公开露面,竟然又和谢直对上了。 杨铦也不想啊。 咸宜公主大婚,谢直作为河南县尉,不得不来进行安保工作。 他杨铦也不得不来。 为啥? 因为尚公主的驸马,也姓杨,杨洄。 这位杨洄呢,乃是弘农杨氏大观王房出身,和杨铦他们家同宗不宗族,但是都是弘农杨氏出身,他在洛阳城朋友不少,但是在洛阳城的亲戚,就杨铦他们家一支,现在人家结婚,你这样的亲戚,不来,能合适吗? 所以杨铦也不得不来。 他不光来了,还的肩负着男方亲戚这边应该承担的义务,比如,障车。 拦住迎亲队伍,不管真的假的,恶作剧似的让杨洄做两首诗、喝两杯酒,大家哈哈一笑,这婚礼的氛围不就出来了? 结果,杨铦都准备好了,好不容易等到迎亲的队伍,一眼就看到了谢直,以及他身边拖在地上的两柄横刀…… 怎么回事这是? 有好事的赶紧去打听,趁着谢直还没走到眼前的功夫,赶紧把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杨铦。 杨铦一听就怒了,这特么是诚心捣乱来的吧!? 就在此时,谢直已然纵马走到了杨铦等人的眼前,谢直一见是他,顿时一声冷哼。 “滚开!” 杨铦大怒,却也知道如今的谢直今非昔比,别的不说,人家乃是堂堂的朝廷命官,河南县尉正好管着他这样的千年华族出身的平头百姓,不得已之下,只得强自按捺了心中的怒火,一叉手。 “启禀少府,我等乃是男方好友,前来障车,为新人添福……” 谢直一看杨铦,瞬间就想到了杨玉环,欸,对了,杨玉环和寿王李清认识,好像就是在咸宜公主的大婚之上,不行,得把他轰走!最好今天再落杨家一个面子,让他们全家上下都没脸参加咸宜公主的婚礼才好。 一念至此,谢直怎么可能让杨铦在这儿障车?冷冷一笑,对杨铦说道: “杨公子,谢某职责在身,要保证咸宜公主这一路的安全。 障车之事,与拦路抢劫何异? 你既然是驸马好友,最好带着这些人让开。” 杨铦第一次听到谢直跟他说话这么客气,当时都震惊了,难道谢直也知道杨洄驸马与我家关系匪浅,这才要缓和与我家的关系?一想到这里,杨铦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不过正是这个错觉,让他觉得好好商量几句应该没什么问题…… “谢少府,障车乃是我大唐习俗,要是一路迎亲,没人障车,恐怕也不好……我等都是驸马好友,断然不会不利公主,不如……” 话还没说完呢,就被谢直直接打断了。 “放屁! 叫你声杨公子,你他么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是吧!? 你说你是驸马好友就是驸马好友!?你敢保证你身后的这些人都不会对公主、驸马不利!? 就算你敢,此例一开,又有多少人要障车,你能不能保证所有人都不会对公主、驸马不利!?” 杨铦没想到谢直说翻脸就翻脸,骂着街给他喷了一个狗血喷头,他还啥都不敢说,为啥?他要是一时气愤,谢直就敢把锅甩给他,然后带着所有河南县的人回家睡觉,到了那时候,难道他杨铦还真能负责保卫公主一行人吗? 杨铦被骂了个面红耳赤却又讷讷不敢言,落在谢直眼里,顿时冷冷一笑。 “不敢保证,就给我滚蛋!” 杨铦被这一句“滚蛋”骂毛了,纨绔子弟的脾气顿时上来了。 lt;b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85章 为谢直请功 与此同时,皇宫偏殿之中,李老三正在大宴群臣。↙八↙八↙读↙书,※o◇ 普通老百姓家闺女出阁还得请亲戚朋友吃顿好的呢,更不用说堂堂的大唐皇家了。 教坊司供乐、供舞,太常寺供酒、供饭,李老三带着一群皇亲国戚、朝堂大佬,听听曲,看看舞,喝喝酒、作作诗,总之怎么热闹怎么来,今儿高兴不是嘛。 结果,饮宴进行到一半,御史台那边突然有点小骚动,李老三听见动静一见,有个新晋的监察御史好像叫杜九郎的,正满脸激愤,却被御史台老大,御使大夫,李尚隐出言呵斥。 李老三一看,这是干嘛呢,大喜的日子,闹腾个啥? 刚想问问怎么回事,却有耳目聪慧的小黄门打听清楚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李老三听着,脸色就慢慢沉了下来。 张九龄身为大唐右相,离着李老三不远,小黄门又没有刻意压低音量,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句。 “河南县尉谢直……保障安全……开路……逾此线者,死……” 张九龄现在一听谢直的名字就头疼,这货就不能老老实实地消停几天吗!?埋怨归埋怨,可是他看着李老三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一般,眼看就要骂出来了,连忙低声轻喝。 “陛下,还请慎言!” 李老三听了,精神一振,随即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没话了。 他能说啥? 谢直接的命令就是护卫公主一路周全,安全问题是重中之重,人家怀疑障车人等不怀好意,从而阻拦,这叫公事公办!一点毛病都没有! 至于什么大喜的日子不能喊“死”,这个还真不能说他什么,因为,有先例。 那是在开元二十三年的上元节,也就是今天的正月十五。〖∈八〖∈八〖∈读〖∈书,2∞3↓o 李老三亲自登上皇城五凤楼,准备与民同乐。 结果洛阳人蜂拥而至,都想一睹天颜,人是越聚越多,当时给李老三都吓坏了,生怕发生caishi故。 然后高力士就在边上出主意,说河南府少尹严安之素来严厉,不如把安保工作交给他,或可避免事故的发生。 人家严安之是怎么做的,带着河南府的衙役,在五凤楼前面一字排开,命令在眼前的地上画了一条直线。 传令。 “逾此线者,死!” 结果,洛阳人就硬生生地不敢踏过这条生死线,挤在前面的人还怕后面的人不知道,一个劲高喊“少尹有令,逾此线者,死。” 整整一宿与民同乐,硬是一点事故都没有。 因为这事儿,李老三还在事后嘉奖了严安之。 现在,谢直分明是在模仿严安之,你怎么说?噢,严安之能做,人家谢直就不能做?天底下就没这样的道理! 至于什么喜事,屁!公主出嫁而已,还能比天子与民同乐更喜庆!?李老三都没说话,你个小小的公主,即便再得李老三的宠爱,也不能盖过你爹去! 所以,李老三就算是不高兴,也不能说啥,就想大唐右相劝说的那一句一样,“请慎言!” 不过呢,李老三这番表现,却落到旁边一位有心人的眼中。 谁? 李林甫。 李林甫刚刚打听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一听,卧槽,谢直,又是你!当初我给天子出主意给公主涨工资,结果你给张九龄出主意给所有人都涨工资,一来二去把我就给挂那儿了,这个帐还没跟你算呢?你现在又出幺蛾子?还敢在咸宜公主大婚的送亲队伍面前以“死”开道,你是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不行,得收拾他! 给咸宜公主涨工资那事没办成,武惠妃和咸宜公主就对我满是埋怨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86章 酬功 唐朝官场也有潜规则啊,按照大唐自己的说法,“强干弱枝”,说白了,就是京官比地方官要好,这个道理就不用细说了吧,想不明白的请想想你们公司老板的秘书,级别可能还没你高呢,但是人家的影响力是什么级别? 李林甫提到的韶州,隶属岭南道广州都督府下辖,在州的这个级别划分中,按照“上中下”来表示,是下州,也就是说是州这个级别中对低等的所在。 別驾,唐朝州刺史的佐官,说好听了是一个州的二把手,其实呢,就是个“摇头老爷”,无论是谁来找他回报事情,得到的答案,一般都是,“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这事不归我管”、“哎呀,你就别找我了,我也做不了主,说了话也没用”……看明白了吧,別驾,就是个样子货,事实上,在大唐,这个官职,一般都是给一些流贬官、养老官预备的。 但是呢,別驾毕竟是名义上的刺史佐官,是一个州的二把手,级别可是不低,下州的別驾,也是堂堂七品官。 李林甫的这个建议毒啊! 河南县尉,从八品下。 下州別驾,从七品下。 要是真把谢直从河南县尉调任韶州別驾,一次性跨越二品四阶,谁能说不是升官? 但是执掌还能一样吗?谢直现在是河南县尉,在罗县令一心扑在通济渠的情况下,基本就代行了县令的职责,那是河南县当之无愧的第一任,要是调任韶州別驾,干啥去?摇头去!? 更不用说前往岭南,直接远离了大唐中枢,再也没有机会影响朝政一丝一毫了! 这就是标准的明升暗降! 李老三为什么两眼放光?正因为谢直堵心呢,要是真听从了李林甫的建议,一来不算苛待忠臣良将,二来赏功,三来,也是最重要的,出气! 一时之间,李老三不由得大为心动。 刚要说话,朝堂上就有人不干了。 严挺之! 严挺之与谢直关系匪浅,虽然因为盐法一事,谢直有意疏远张九龄、严挺之等人,但是在严挺之心里,一直拿谢直当做自家一个不听话的晚辈,他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林甫把谢直坑了? “启禀陛下,汜水谢直选任河南县尉,迄今为止不过两个月的时间,现在就将其调任,恐怕大政施展,不如提升其散官、勋官,以此来奖励有功,职事官这一项,就别动了……” 李林甫不干了,“严右丞此言何意?赏功罚过乃是朝廷公正之根本,有功不赏,难以服众,汜水谢直在河南县尉任上上任不过短短两个月就能替朝廷平灭叛乱,将叛乱扼杀之襁褓之中,正是谢直忠君爱国之体现,如此忠良之辈,怎可有功不赏?严右丞就不怕寒了有功将士之心吗?” 严挺之一撇嘴,“不过是洛阳一群坊间少年纠结在一起闹事而已,算得上什么叛乱,真要是叛乱,也不能他谢直阵斩五人就能消弭得了的……李相,汜水谢直虽然忠君爱国,不过到了今天也不过是一名二十岁的青年而已,李相还是莫要拔苗助长了……” 现场的情况相当诡异,李林甫恨谢直不死,却对他满口的好话,而严挺之一心要保护谢直,却极力贬低他…… 李林甫听了严挺之的话,摇摇头,“少年英豪才更加可贵啊……再说了,杀官即,洛阳漕帮纠集了二百余人,如果说仅仅冲击大篷车货运,还勉强算作是持械抢劫,但是在谢三郎出面之后,漕帮赖三等人还敢冲击朝廷命官,这不是谋反又是什么?” 说到这里,李林甫转头问旁边的兵部尚书。 “阵斩匪首,消弭叛乱,如何记功?” 人家兵部尚书根本不想掺和他俩这套破事,但是被问到头上也不得开口。 “战阵未发,阵斩匪首,是为‘跳荡’,乃是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87章 臣推荐谢直…… “臣李尚隐,弹劾李林甫、严挺之君前失仪!” “臣李尚隐,弹劾严挺之处事不公!功是功,过是过,不可混淆分毫,赏功罚过,乃是朝廷公义,不得因为汜水谢直年幼儿抹杀!” “臣李尚隐,弹劾李林甫操纵官员浮沉!朝廷选官用官自有法度,文官任选归吏部本司,武官任选归兵部本司,何用政事堂相公越俎代庖!?还直接指出韶州別驾,其心可诛!” 李尚隐先声夺人,当当当,三个弹劾,就像三发炮弹一般,轰得朝堂之上都震了三震! 众人一看,御史台老大开片了,咱躲着点吧,人家御史台本来就有监察朝堂的责任,这一套无差别攻击打出来,谁也不能说啥。→八→八→读→书,↓o≥ 就连李老三也不得不出言安抚。 “李大夫不必如此,今日欢宴,不是朝会,些许酒话,不必当真。” 就算是这样,李林甫和严挺之两人,还都得亲身施礼道歉。 “臣,失礼。” 没办法,御史台,就是这么横! 人家李尚隐逼得李老三出言安抚、逼得大唐宰相、尚书右丞单面认错,这还不算完呢,直接把矛头指向了李老三。 “陛下此言何意?既然欢宴,为何谈及朝廷大事?” 李老三也没辙啊,嘿嘿一笑,“也不算是朝堂大事吧?不过就是几个……” 李尚隐顿时怒了。 “大唐立国百年,还没有拿谋反案不当大事的天子! 说到这里,臣还要问问陛下,问问政事堂的三位相公,事关江山社稷,还能有什么事比谋反更为重要!?难道是咸宜公主大婚吗!?” 这话就有点狠了,但凡谁说个“是”字,人家李尚隐就能带着御史台的一群徒子徒孙把咸宜公主喷成筛子! 李老三一时都不敢接话了。八八读书,◇o≮ 李林甫多会帮领导解围啊,一见李老三不说话了,赶紧跳出来。 “李大夫,什么事能比谋反重要!?这不是平灭了吗?” 李尚隐冷哼一声,“谋反一事,事关社稷,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反复。既然已然平灭,有功将士当如何封赏?政事堂怎么说?” 李林甫顿时给噎住了,怎么封赏?这不是没定下来吗?为什么没定下来,还不是他在政事堂上蹿下跳地,死活拦着给谢直封赏!可是这话怎么说?说我不认可谢直平叛的功绩?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还想给人家升官到韶州別驾去呢! 李尚隐一见李林甫哑口无言,顿时不乐意了。 “有功将士不得封赏?政事堂就是这么做事的!?” 张九龄一听,不能不说话了,刚才他一直看戏呢,李林甫你也有今天,该!看得正爽呢,听着李尚隐把矛头又转移到了政事堂,不说话就不行了,这要是不说话,以李尚隐今天跟疯狗一般的德行,少不得要质问一声,你们政事堂都干嘛吃的!?咱不能落下这么个名声啊! “李大夫不必动怒,政事堂这些日子为有功将士酬功一事也曾争论过几次,之所以争论,就是怕赏罚不公,寒了有功将士之心…… 正好,既然今日李相也不反对对有功将士的封赏了,恰好裴相也在,不如就借这个机会把事情定下来?” 李林甫被这话噎得一愣一愣的,还没法开口,一张脸都黑了。 李尚隐也隐约听出来张九龄的意思,狠狠瞪了李林甫一眼,随即问道: “不知张相如何封赏有功将士?” 张九龄嘿嘿一笑。 “平灭赖三谋反,汜水谢三郎乃是首功! 不如今天就论谢直该如何封赏,其余人等,以报功公文为准?” 裴耀卿本来就不想掺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88章 杨洄 此时,咸宜公主的大婚,却进行不下去了。6八6八6读6书,□≠o 原来,在谢直“以死开道”之下,根本没有人再胆敢障车。 无论是洛阳城中的权贵还是地痞无赖,谁都不傻,跟驸马爷同族的杨铦都差点让谢直砍了,谁还敢上赶着往上凑?就当时那架势,三匹战马并排而行,三柄横刀同时出鞘,那真是神鬼辟易,杨铦要是不躲开,恐怕谢少府真敢拎刀子劈下去,都是人生父母养,谁不想多活几年? 障车?谁爱去谁去,反正我是不去了! 到了最后,公主车队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来到了公主府门前,说实话,要是把红袍换成白衫,那简直跟送殡一模一样。 谢直一见到了公主府,不由得长出一口气,终于完事了,只要公主下车跟驸马一起往下走流程,就没有他的事儿了,他这个河南县尉,主要的工作就是负责从皇宫到公主府这段路程的安保,公主一下车,这就算齐活。 结果,谢直这儿刚松口气,还是出事了。 公主不下车! 为啥? 搁你你下啊!?人家是公主,亲爹是天子,亲娘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从一落地开始,就是所有人关注的中心,只有她让别人受委屈的份儿,哪有人敢让她受委屈? 人家咸宜公主也是有脾气的人好吧! 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一个小女孩对爱情、对婚姻最为憧憬的时候,婚礼就是婚姻的起始点,事关一辈子的事儿,谁还不想图个开头彩?虽然人家咸宜公主没有明说,但是你知道人家小女孩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对这场婚礼多期待呢? 结果,现在可好,婚礼差点变葬礼! 咸宜公主没有命令侍卫当场斩杀谢直,就是有涵养的表现了,还下车?下车也行,不收拾了谢直、出了这口恶气,她宁愿婚礼不举行了,也不下车! 事实上,当谢直差点砍死杨铦的时候,咸宜公主已经派人告状去了! 谢直听了公主不下车,不由得一晒,小女孩闹脾气了,管他屁事!?婚礼是你的,吉时也是你的,愿意耍脾气就耍去,反正耽误了也是你自己的事儿! 谢直虽然不以为然,不过呢,却也不好马上离开了,毕竟公主不下车,他的这个安保任务还不算完…… 所以,耗着呗。 这下子,杨铦可逮住理了,他刚才让谢直吓到一边,正觉得丢人呢,现在一看这情况,这还有啥可客气的?使劲挤到谢直面前。 “谢三郎,你完了! 就是因为你的这份跋扈,惹得公主发怒,这要是耽误了吉时,一定要唯你是问! 你现在还敢这么待着!?还不赶紧过去向公主道歉!?” 谢直都没接话,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的脚下、 杨铦顺着谢直的目光一低头,发现自己的右脚恰好踩在牛佐画下地上的刀痕之上,顿时就是一激灵,跟被烫了一下一样,“噌”的一声都蹦起来了,赶紧倒腾两步远远退开,这才长出一口气。 谢直一撇嘴,冲着牛佐吩咐道: “拔刀出鞘! 按线巡逻! 逾此线者,死! 再有敢踩踏界线者,左脚踩,剁跺脚,右脚踩,剁右脚!” 牛佐多听话了,直接拔刀出鞘,瞪着一双铜陵大小的眼睛,看着杨铦直运气。⊙√八⊙√八⊙√读⊙√书,2●3o≥ 给杨铦气得,跳着脚在那骂! “你他么盯着我干嘛!?你盯着我干嘛!? 不是让你巡逻吗!? 你他么怎么就盯着我!? 我告诉你,你别猖狂! 公主已经发怒了,谢直肯定落不了好,你以为你就有好是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89章 圣旨到 “你就是谢直?” 为首的宦官身着红袍,坐在马上上下打量谢直,阴沉着开口。→八→八→读→书,↓o≥ 谢直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宦官”这种特殊的群体,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嗯,果然面白无须,这位宦官身形消瘦,满脸阴沉,就算特意压低了声音,但是在故作威严的嗓音之中,也带着一丝不正常的锐利。 就这么一打楞儿的功夫,杨洄就不干了。 “谢直!你好大的胆子! 刘公公乃是惠妃娘娘身边的管事太监,就算公主见了也要以礼相待! 刘公公问话,因何不答?” 谢直瞥了他一眼,这位驸马爷,也确实没法说了,就算普通老百姓家的赘婿,倒插门到了老丈人家,也不可能对女方的家仆如此逢迎,他倒好,连一个太监的臭脚都捧……行,你愿意捧这个臭脚是你的自由,你还想拉上老子,做梦呢!? 想到这里,谢直脸上神色更冷,刚要说话,却感觉有人拉动战马的缰绳。 一看,戴捕头。 戴捕头在河南县干捕头都十多年了,自认为对洛阳城官场的种种都深有体会,一见谢直不但几句话对跑了新任驸马都尉,还对惠妃娘娘身边的管事太监也没有多少尊重,实在是有点急了,这才小跑这过来来住了谢直战马的缰绳。 “三公子……” 这个时候也不叫“少府”了,直接以“三公子”相称,他最早的时候曾经跟谢老校尉大战过临洮,仔细算起来和谢家的关系也不浅,只不过后来到了河南县当捕头,这才跟谢家的关系渐渐疏远,当初谢直和他一起去积润驿勘察现场的时候,也曾经叫过一声“叔叔”,如今换了称呼,这是戴捕头在提醒谢直,我不是站在河南县总捕头的立场上说话,而是以谢家故旧的身份规劝你。 “三公子,慎重啊……这可是惠妃娘娘的身边人……” 戴捕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然不能掰开揉碎了说,但是他一脸焦急和担忧,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三公子,咱们差不多就行了,你不愿意给杨洄面子,咱就不给,谁让他年纪轻轻又姓杨,他们老杨家跟咱们本来就没有那么大面子,不给就不给了,但是,惠妃娘娘这块,你可得慎重,那是天子最宠爱的妃子,得罪了她,咱们真没好儿,你就算是又脾气,也多少控制着点…… 谢直一见,知道戴捕头是纯心为了自己好,不由得展颜一笑,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转向宦官老刘和杨洄。 “宫内宦官?与我这外官何干?” 戴捕头一听,顿时眼前一黑,得,白费劲了…… 一句话噎得杨洄差点背过气去,他一看戴捕头上前,又是拉缰绳又是小声说话的,尤其看到谢直最后一个眼神,以为谢直终于知道怕了,还等着看谢直前倨后恭的笑话呢,谁承想,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与我何干?”,这话真硬气,顶得杨洄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刘宦官脸上更是阴郁。 “果然胆子不小,怪不得赶在公主大婚之时找事儿…… 好,老刘我就是宫内伺候主子的宦官,得了主子的恩典,这才官居五品,谢三郎看不上,也好,我们这种刑余之人,本来就没什么脸面可言…… 不过呢,老刘我今天出宫,是受了惠妃娘娘的指派……” 说着,翻身下马,向着皇宫方向高高拱手,对着谢直说道: “有惠妃娘娘的口谕! 河南县尉,接口谕吧?” 杨洄在旁边一见,也赶紧下马,叉手、俯身,恭恭敬敬地等着接口谕。 等了会。 没动静。 抬头,只见刘宦官满脸怒色,眼看就要了,目光阴森,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90章 交接工作 第二天一早,谢直按照正常时间前往河南县。→八→八**读书,↓o≥ 怎么还去河南县?咱不是升任监察御史了吗? 升官了是不错,即日上任也是不错,但是临走之间,不得把工作交接一下?总不能直接撂挑子,那河南县罗县令不得疯了? 到了河南县,罗县令还没有来,倒是除他之外的其他人全到场了,戴捕头,十八名衙役,十四名狱卒,六房文吏,无一缺席。 众人一见谢直到场,纷纷上前贺喜,戴捕头还代表所有人上前,送上了大家凑起来的程仪,一来恭贺谢直高升,二来表达一番心意。 钱不多,一千钱。 谢直也知道这个是约定俗成的东西,没有拒绝的道理,笑呵呵地收下,又让牛佐拿出来两贯钱,和这一千钱一起凑成三贯,交还给戴捕头,告诉他谢直刚刚成为监察御史,不知道御史台对他的工作是如何安排的,所以好多事情不敢定下来,就劳烦戴捕头出面,以这些钱财到洛阳南市订下几桌像样的席面,请在场的所有人前去喝酒,谢直要是有空,必然亲自到场,要是时间不允许,也请戴捕头替他向大家表达谢意。 戴捕头替大家推辞一番,便半推半就地收下了这些钱财。 人情走过,该说正事了。 罗县令到场。 “三郎,你说这事儿让我怎么说才好啊?本以为你选任河南县尉,你我兄弟之家,总会有几年的时间相处,谁承想老弟你一路官运亨通,不过短短两月有余,就被天子亲自点选为监察御史,哎呀,老哥这心里自然是为你高兴,不过日后不能朝夕相处,实在是罗某生平之憾事啊……” 罗县令,这位谢直的顶头上司,自从谢直上任的第一天见过一次以后,一直在通济渠忙活,仔细算过来,整整两个月,两个人竟然没有见过一面,也正是因为如此,谢直才能以河南县尉的职位代行河南县令的职责,大刀阔斧地在河南县推行“打黑除恶”,从这个角度来说,谢直还真得谢谢人家。 不过话又说回来,罗县令这两个月之所以能够一门心思扑在通济渠疏浚工程上,也是因为谢直治理有方,免去了他的后顾之忧,不但不会因为河南县的普通庶务到通济渠去打搅他,还通过推行“连坐制度”源源不断地给罗县令送去劳力,让罗县令在泰山压顶一般的时间压力下,硬生生地马上就要完成通济渠的疏浚工作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罗县令一脸惋惜还真不是作伪,谁不想要谢直这样的下属,全力支持领导去完成功绩,不但不捣乱,还提供了强力的后勤保障,最关键的,人家还不抢功,不管他对通济渠疏浚工程提供了多少助力,人家连通济渠都一趟不去,正等着疏浚的那一天,这份功劳就能实实在在、完完整整地落在罗县令的头上,还有比这更好的下属吗!? 事实上,罗县令的惋惜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第一,正如他自己说的,眼看着谢直就要飞黄腾达了,而他和谢直竟然没有真正地相处一段时间,空有上下级的名头,却没有建立实际的私人关系,未免有些遗憾,第二,通济渠疏通在即,现在谢直一走,罗县令就难受了,回河南县坐镇吧,就不能在通济渠疏通一事上有始有终,功劳未免会打个折扣,要是不回来坐镇吧,县衙没人管了,总不能看着河南县大撒把啊。】9八】9八】9读】9书,2≧3o↗与其这样,罗县令宁愿分润谢直一点功劳,也希望他能够留到通济渠疏浚为止。 关于这个,谢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别的不说,就说罗县令,你看看这俩月造的,头发也长了,脸上也黑了,身上瘦的都快脱相了,也不知道他去通济渠是主持疏浚工程去了,还是亲自下河挖淤泥去了! 这是功劳还是苦劳啊? 这东西,谢直可不要! “县尊不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91章 人走政不息 戴捕头对谢直说道: “启禀少府,昨日里小人去了一趟通济渠边上的西市……” 谢直一愣,“你上哪干嘛去了?” 戴捕头顿时一脸幽怨地看着他,“少府还记得谢家二公子的那封信吗?” 谢二胖子的信? 谢直想了半天,这才恍然大悟。∟★八∟★八∟★读∟★书,2▲3o︾ 他想起来了,谢正在河阴县遇袭之后,曾经写了一份信给家里报平安,在信中,除了描述遇袭的相关事宜,还提到了一件事——王公子。 王公子从谢家得了瘦金体字帖“可愿柳下走”之后就失踪了,洛阳也没有,老家也没有,而那副字帖却突兀地出现在张员外郎家张公子的手上,谢直兄弟都觉得奇怪,谢正为了全同窗之义,主动请缨去寻找王公子的踪迹,结果人没找到,倒是找到了一条线索,这位王公子在洛阳西市有一位半掩门的“红颜知己”。 谢二胖子在信中就是请谢直前去调查一二。 谢直这两天都忙成什么了?他哪有这路闲工夫啊,就随口给戴捕头说了一句,谢直也没当事儿。 但是,谢直不当事儿,戴捕头不能事儿啊,领导无意之间透露出来的消息,你知道是真无意还是真“有意”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办了为妙!不过戴捕头这些日子折腾咸宜公主大婚的相关事宜,也是忙,一直没有腾出工夫来,不过他可没有把领导交办的事情给忘了,这不,昨天咸宜公主大婚,差事算是完事了,当天晚上就去了西市,一心想在谢直离任之前对事情有个交代。 结果……谢直给忘了…… 谢直特别不好意思。 “哦,对对对,事涉王公子的安危,哎呀,这些日子忙坏了,幸亏有你老戴记着,要不然日后见了我家二哥,还真不知道如何跟他交代…… 对了,老戴,怎么样探查出什么线索来了吗?” 戴捕头听着,心里这才顺当点,不过一提起那个半掩门,不由得嘿嘿一笑。 原来,他昨天晚上过去的,正是人家开门“做买卖”的时间,戴捕头一去,对方老热情了,弄得老戴这种长期离家的中年老光棍不上不下的。 然后等戴捕头一表明来意,对方立刻冷了脸,还破口大骂,说什么我哪知道那个死鬼哪去了,说好了回老家就带我一起走,结果提上裤子就跑了,三四年啊,天天就用这言语糊弄老娘,老娘也是信了他的邪!等着盼着,等他念完了国子监跟他一起回老家,结果,个死鬼考完之后再我这显摆了一通字帖,就再也没有来过,你找他?老娘还找他呢?! 戴捕头一听,得,费了半天劲,她也不知道,刚要走,对方却不干,非要戴捕头留下点钱,不留不行,还说什么为了招待他都没来得及去张罗买卖,今天戴捕头要是不留钱,她明天就没饭吃了……戴捕头也没办法,到底是留了钱才走了的…… 谢直听了以后,顿时满脸黑线,你他么没线索跟我说个啥?啥意思,这是看着我要走了,以后不能带着你们赚钱了,想让我把昨天晚上的“费用”给你报销一下?我特么脑袋这么那么大呢!?谁知道你昨天晚上是给人家赏钱了还是“接受服务”了? 戴捕头一见谢直黑了脸,顿时知道他误会了,赶紧解释。 “启禀少府,不是您想的那么回事,昨天一夜,虽然没有找到关于王公子的线索,不过在下也从其中发现了一个疑点……” “疑点?什么疑点?” 原来,戴捕头昨天离开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半掩门这种买卖,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又不用交税啥的,当真是无本万利啊,按道理说,这位半掩门跟王公子来来去去地保持了三四年的关系,无论如何也能积蓄下不少的钱财,就算王公子突然不在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92章 彼之毒药、吾之蜜糖 谢直到了皇城门口的时候,左右监门卫都惊了,洛阳老百姓这是要吗?这么多人一起来冲击皇城!?手里还都不空着,笸箩、筐、小篮子……这算是啥武器? 仔细一打听,这才算明白,原来……是送谢直来上任的…… 左右监门卫顿时全无语了,他们的职责就是守卫皇城,每天不知道要看到多少官员进出,但是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成千上万的百姓护送新官上任,这是怕他挨了欺负还是奔着欺负人来的? 不过呢,再如何腹诽,也得按照程序办事,勘验身份、登记姓名之后,才放了谢直入内。〖∈八〖∈八〖∈读〖∈书,2∞3↓o 谢直回身长长一揖,洛阳百姓欢声雷动,这才各自散去。 谢直前往吏部领取官凭,然后才前往御史台。 就这么个工夫,谢直上任、万人相送的传闻已然在整个皇城散开,御史台这边也接到了消息,所有人都有点懵,你看看人家,这架势,这群众基础,当监察御史都屈才了啊! 果然,御史台老大李尚隐亲自接待了谢直。 “大唐立国百年,万人相送上任,你是独一份啊……” 谢直赶紧谦虚。 “小子浅薄,让大夫见笑了。” 李尚隐摇摇头。 “何谈浅薄二字,如果大唐每一个官员,都能让百姓自发用户,这样的浅薄,我宁愿多来几次……” 谢直咋说,他也不知道这件事触动了李尚隐的哪一根神经,竟然让他发出这样的感叹,接话也不合适,不接话也不合适,只能跟个傻子一样在那傻笑。 李尚隐瞥了谢直一眼。 “短短两月的河南县尉,就能得到洛阳百姓如此爱戴,足以证明你的能力出众,要是早知道这样的话,老夫无论如何也要保举你再做一任亲民管…… 可惜了,老夫已然在天子面前保举了你的监察御史,天子也应允了下来…… 真不知道老夫的这份保举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说到这里,李尚隐话头一顿,侧身,正面对着谢直,一股厚重的威严油然而生,仿佛一座大山一般矗立在谢直的眼前,李尚隐正色说道: “既然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益了,只希望你谢三郎在我御史台,在监察御史的职位上,依旧以百姓为念,尽忠职守,让大唐百姓都早日过上与洛阳百姓一样的好日子!” 谢直赶紧点头称是。 李尚隐点点头,微微后靠,那股威严随着他身形的放松而慢慢消散,让谢直感觉恍如南柯一梦一般。 “对了,三郎对御史台可有了解?” 谢直点头,当然得了解了,眼看着就要到御史台上班,就算以前不了解,也得抓紧时间了解一下,要不然的话,到了新单位两眼一抹黑,不合适,况且咱不是还有便利条件嘛,御史中丞、东都御史台留守,卢奕,是咱们老谢家的姻亲,侍御史,梁升卿,是咱的笔友,找上谁问问还不行了? 事实上,昨天谢直一听说自家调任御史台,当天晚上就去了卢奕家里拜访,对御史台的情况摸了个清清楚楚。▲-八▲-八▲-读▲-书,◇o≧ 大唐御史台,主要职责是监察百官、风闻奏事、察奸断狱、纠正得失,乃是大唐朝堂组织架构之中的监察机构,官职设置为御史大夫、御史中丞、侍御史、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五个级别,其余从事、白直另算。 具体到监察御史身上,那管的事情可多了,为了防止职权不清、相互推诿的情况出现,各有分工不同。 一人知杂事,相当于办公室主任,长期驻扎在御史台,和知杂事的侍御史一起,全面负责御史台上下的相关庶务。 六人监察尚书省六部,一人对应一部,以兵部为例,监察御史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93章 引蛇出洞 开元二十三年,五月初八,咸宜公主大婚,谢直在当天接天子赦书,调任监察御史。 五月初九,御史台报道,万人相送走马上任。 五月初十,谢直派谢家家仆在洛阳城大肆采买。 五月十一,谢直受御史台御史大夫李尚隐亲令调查河阴县漕船被劫一案,大张旗鼓,东出洛阳。 五月十二,夜宿积润驿,遍请送别之人饮宴,请声名煊赫的魏家班唱响连台大戏,喧嚣竞夜。 五月十四,谢直夜宿汜水县谢家老宅,家宴欢畅。 五月十五,谢家开祠堂,谢老校尉主祭,谢直双手捧天子赦书入祠堂祭祖,是日,汜水县中群贤毕至,时任汜水县尉王昌龄亲书牌匾,光耀门楣! 五月十六,遍请县中亲朋故旧,席间,假借二哥谢正之名作诗一首,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洛阳花,得蒙师王昌龄点评,对仗略逊,“洛阳”二字不如“长安”二字传神,不过瑕不掩瑜,些许瑕疵不损谢直少年得意。 五月十七,辞别谢老校尉,继续登程。 五月十八,抵达河阴县,河阴县县令、主薄、县尉,河阴仓仓令,以及河阴县户房主事于诚,设宴为谢直接风洗尘,是日,谢直大醉,被人搀扶到卧房休息。 河阴县令等人告辞之后,谢直一骨碌身就爬了起来,伙同牛佐、谢勇翻出河阴县县驿,直接就到了儒家客舍的后院,七转八拐之下来到儒家后院的偏厅之中,谢正、牛佑、何掌柜以及去而复返的于诚,早已等候他多时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人,魏家班班主,魏三。 谢二胖子早就不高兴了,一见谢直,顿时埋怨道: “不是老三,你这是躲谁呢?怎么当了监察御史,还学会藏头露尾了?” 谢直瞥了他一眼,这货说什么受了惊吓,自从河阴县截粮案之后,就泡到河阴县儒家不动地方了,除了写了一份信报平安,再也没有一点消息,就连前两天谢家祭祖给他来信,这货都没回汜水老家,现在一看,嗯,日子过得着实不错啊,又胖了…… “二哥,我看你这身体也大好了,前几天我离开洛阳的时候,二叔还跟我说呢,这次调查完这个案件,回洛阳的时候,一定要把你带回去……” 谢正一听就傻眼了,眼珠一转,立马双手捂头,“哎呀,头疼!老三,你一提洛阳这两个字,我就头疼难耐……不行,我得歇会去……” 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 谢直也不拦他,老神在在地开口。 “头两天路过老家的时候,祖父大人也曾问起了二哥,说二哥要是不想回洛阳也行,那就回老家汜水去吧,正好如今夏收在即,府兵都回家种地去了,成皋折冲府里面清静得厉害,正好让二哥回去操练一番……” 谢正转身就重新落座,动作行云流水,一点都没受他那身肥肉的影响,怎一个流畅了得。 “老三你说怪不怪?好了!我这头疼啊,也就是一阵一阵的……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洛阳,咱们兄弟一起哈?” 谢直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这个备懒货。 目光转向谢仁,叉手施礼,谢直开口。 “仁叔身体大好了?还没写过仁叔对二哥的回护之恩……” 谢仁连忙摆手。 “三少爷说的哪里话来?身为谢家部曲,又被老爷子安排在二少爷身边,保护二少爷不受伤害,谢仁责无旁贷,怎么当得起三少爷一谢? 另外,什么伤势不伤势的,不过是一点皮外伤,也就是那些人太多了,我双拳难敌四手,这才让他们砍了一刀在胳膊上,不过没有大碍,就当是蚊子咬了一口罢了……” 说着,还冲着谢直可劲凉了亮胳膊上的疙瘩肉,示意自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94章 河阴事了,直奔洛阳 什么大问题? 粮食! 谢直虽然拿不到对户部、司农寺等粮食主管部门的核心数据,但是他也有佐证粮食有问题。6八6八6读6书,□≠o 这个佐证,就是天子驻跸东都洛阳之后的种种政令。 开元二十二年。 正月,令时任太府卿的严挺之、户部侍郎裴宽与河南府存问赈济。 正月,怀州、卫州等五州缺粮,令中书舍人裴敦复巡问、量给种子。 夏,天子亲自于东都皇苑种麦,率领皇太子以下亲自收获。 七月,遣右相中书令张九龄充任河南开稻田使。 八月,遣左相侍中裴耀卿充任江淮、河南转运使,于河阴置河阴仓。 八月,遣右相张九龄于许州、豫州置水屯。 开元二十三年。 正月,亲耕,九推。公卿以下终其田亩。 看出什么来了吗? 天子驻跸洛阳,就没干别的事儿,就一直跟粮食较劲来着! 左相,负责运输,右相,负责屯田,天子率领这满朝公卿亲自作秀! 这是干啥!? 这还有啥不明白的,粮食不够吃呗! 要不然的话,假设天下丰衣足食,李老三至于把左右手都派出来弄粮食吗?更不用说他自己还在皇家内苑种点粮食玩,跟皇宫里看看歌舞、喝点小酒,不比下地种田来的轻省? 现在老何说洛阳城里有存粮,闹呢!?你当李老三是傻子!? 人家成就了开元盛世,在整个历史上也是有名有姓的皇帝,他能是傻子吗? 既然他不是傻子,就说明有人拿李老三当傻子糊弄! 谢直突然意识到,这里面的问题,大了去了! 他猛然又想到,李尚隐为啥非要让他来查这一次的漕船被劫案件? 咱哥们又不认识他李尚隐,人家堂堂御史台的老大,冒着得罪了李林甫的风险,亲自举荐自己当了这个监察御史,要说他没有所图,谢直第一个不信! 结果上任之后告诉咱哥们这个也不让你管、那个也不用你处理,你现在就是御史台的一个闲人,这和他直眉瞪眼地把咱弄到御史台的架势又不相符,到了最后,好像特别不经意地告诉咱,说有个小案子,不大,正好给你练练手,你去查河阴县漕船被劫的案子吧…… 谢直当时还想呢,正好公私两便,一来完成任务,二来给二哥报仇,现在看来,又多了一个疑问,难道人家专门负责风闻奏事的御史台老大,会不知道自家的二哥正好是这个案子的受害人?那么他让自己来查这个案子,到底是看重了咱们破案的能力,还是看重了咱们势必不能与对方善罢甘休的立场!? 想到这里,谢直突然感觉掉到坑里了,而且还是御史台老大亲自给挖的坑……要不然人家是御史台老大呢,挖坑于无形,这是个高手啊! 谢直这么前前后后的一想,不免有点七情上脸,众人就看着他的脸色不断变换,凝重、恍然、苦涩……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这是咋了!?怎么听到“陈粮”两个字就这么大反应? 谢二胖子的身份最合适,不由得开口问道: “三郎,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别着急,一步一步的来……” 谢直犹如被闪电劈中一样,顿时豁然开朗,对啊,想特么那么多干啥!?有多少隐藏在背后的龌龊,咱先不琢磨。】八】八】读】书,2√3¢o 第一步,破案! 然后顺着线索往下捋,有一个,抓一个! 管他是谁!你只要犯法了,咱们就将你绳之以法! 想到这里,谢直哈哈一笑。 “没事,刚想想的有点多…… 不提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95章 设身处地替他想 商船刚刚启动,谢直一翻身就起来了,双眼明亮,哪里有半点喝醉了的迹象? 谢二胖子看了,长长一声叹息,问谢直: “三郎,是不是大唐的官场之中,都是你这种阴险狡诈之人? 唉……再有两年我就该选官了,到时候可怎么弄啊?” 谢直听了顿时满脸黑线,这话……我就当做是夸奖了…… 谢二胖子一点也没有“夸奖”人的自觉,瞥了谢直一眼,开口问道: “三郎,我有件事一直没弄明白,正好现在就咱们哥俩,我问问…… 那个,你怎么就能确定漕帮会截杀你啊?” 谢直听了嘿嘿一笑。∟★八∟★八∟★读∟★书,2▲3o︾ “二哥,咱跟漕帮多大仇啊,你不知道吗?” 谢正一想,也对。 帮主,被谢直逼的隐姓埋名,要不是跑到快,说不定现在还吃着牢饭呢,即便是跑了,家里也被抄了,这么多年为非作歹积攒下的财物,全成了河南县的“营业外收入”。 帮主的左膀右臂,赖三被杀,何二被抓。 普通帮众,大部分被甄别之后,被田大壮收纳到了大车帮之中,剩下一小部分,现在还在通济渠挖淤泥呢。 仔细一算,上千人的洛阳第一大帮,让谢直祸祸了个七零八落,这得多大仇? “况且,何二是在何帮主眼前被抓的,要不是他拼死拖延,何帮主也不能逃出生天……” 谢直看着谢正,继续说道: “二哥,咱们设身处地为何帮主想一想,他就是一个洛阳帮派的首领,靠得就是‘义气’两个字混生活,现在,他跑了,他兄弟被抓了,他还‘义气’得起来吗? 他要是什么都不做就远走高飞的话,他的名声就砸了,以后别说他想组织什么新的帮派,就是和江湖人见面,人家都不愿意搭理他这样背信弃义之人! 所以,他就算要真的远走高飞,也得做点什么之后再跑!” 谢二胖子细细品味了一番,突然想起谢直刚才那句“咱们设身处地地为何帮主想一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太他么恨了,这是要诛心啊! “所以,你就能确定,漕帮的何帮主将会把目标定在你的身上?” 谢直听了谢正的问话,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对啊! 二哥,咱们再设身处地地为何帮主想一想……” 寒颤1。 “何帮主要是想挽回自家的名声,无非也就是两种办法。 第一个,营救何二。 但是何二现在就关在河南县的大牢之中,又是谋反一案的要犯,防备特别森严,别说何帮主现在不过是一个丧家之犬,就算他还是洛阳漕帮的大龙头,他也不敢去劫狱! 所以,营救何二的这条路,他走不通! 第二个,就是给何二报仇了! 虽然何二还没死,现在就说给他报仇有点别扭,但是决死之日也指日可待,这么说吧,现在何二在大牢之中,基本就是个死人了,所以何帮主替何二报仇,也勉强说得过去。【≤八【≤八【≤读【≤书,▽o√ 那么,他要是报仇,找谁?找河南县的罗县令吗?还是找河南县的戴捕头?” 谢正一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可快拉到吧,有人家什么事儿啊!?罗县令根本就没参与这件事,人家戴捕头也是奉命行事,真要是报仇,肯定找你汜水谢三郎啊! 谢直自得一笑。 “所以,何帮主想要报仇,肯定得找我! 也正是如此,我才大张旗鼓地引蛇出洞,还在河阴县散步了这么长时间的消息,就是要给何帮主准备的时间,即便他不在河阴县,有了这十多天的工夫,他也该来河阴县找我报仇了……” 谢正听了,点了点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不过…… “就何帮主一个人,能济什么事?” 谢直一笑,“二哥,难道你忘了当初截杀你的那群黑衣人了吗?三五十口子啊…… 当初我阵斩赖三、覆灭漕帮的时候,我就有点奇怪,这漕帮也太不能打了,当时才砍了几个人啊?一个冲锋下来,二百多漕帮帮众就怂得全跪了…… 这跟漕帮在洛阳城中的名声不符啊。 二哥你可别忘了,当初漕帮建立的时候,可不是靠着干活能卖力气,而是靠着敢下狠手才在洛阳城打出来的一片天地! 虽说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但是我就不信了,漕帮发现到现在的洛阳第一大帮,竟然会维持不住自家的武力威慑?那不可能,真要是这样的话,漕帮早就被脚帮给灭了,怎么可能牢牢把持住码头,还一步一步地逼迫了脚帮? 后来我就想明白了。 漕帮能打的,都在河阴县! 为啥? 当时他们刚刚截杀完粮船,无论如何也是犯了王法,怎么着不也得在外面躲避一些时日?而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河阴县又是新置,连户籍账目都是一片混乱,躲避在河阴县,看似危险,实则再安全不过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当初赖三闹事的时候,身边能打的基本没有……嘿,现在回想起来,能抓住他们这个空档一举覆灭了漕帮,也是我的运气…… 话说回来,何帮主想要报仇,单凭他一个人那是痴心妄想,他肯定要整合一股力量出来,还有比躲避在河阴县的这些人更合适的吗? 所以,一旦何帮主要找我报仇,必定是要带着曾经截杀过你的那群黑衣人出现! 二哥,你设身处地地帮何帮主想一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谢二胖子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咱别提‘设身处地’了行不行?我听不了那个词!” 谢直听了嘿嘿一笑,也是喝了点酒,也是谋划了许多时日,颇有一种不吐不快的感觉,既然说开了,一时半会他自己也有点收不住了。 “至于为什么选定在河阴县,我是这么考虑的、 何帮主手下的众人,都是河南府人士,要说熟悉,肯定是对洛阳左近的水面情况更为熟悉,河流什么走向,什么季节什么水位,在哪里流速平缓,在哪里又流速湍急……这些事,咱们虽然也生活在洛阳左近,但是终究不如每天都在水面上讨生活的漕帮熟悉,他们既然准备找我报仇,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地利。 那么在整条洛水之上,到底何处才是最好的埋伏地点?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他们不会选择洛阳地界,因为那里紧邻东都,车马船只来往密集,他们要是在洛阳附近动手,事前不好隐匿行踪,事后不好脱身,另外他们也不会选择汜水县左近,为啥?这还用说吗,那里就是成皋折冲府的驻地,况且咱们家的老爷子就在成皋折冲府坐镇,听到你我兄弟遇袭,肯定会第一时间救援,上一次他就被成皋折冲府坏了好事,这回还不长个记性吗? 所以,顺着水路这么一看,还是河阴县这里最适合动手!” 谢正听了,缓缓点头,谢直说得没错,前前后后这么一分析,何帮主的动机,动手的时机,埋伏的地点,谢直都替何帮主安排好了,还特别贴心的给了何帮主十多天的时间做准备,换了谁是何帮主,估计也忍不住要跳出来给谢直一下子。 一念至此,谢正不由得暗自感叹,谁被这么“设身处地”的一分析,谁都跑不了啊…… 不过转念就想起来,要是这么说的,谢直这次离开河阴、前往洛阳的路上,岂不一定会遭遇伏击? 想到这,谢二胖子猛然打了个寒颤,想起当日被截杀的种种,脸色就多少有点苍白。 谢直一见,明白他这是有点害怕了,便开口说道: “二哥,此行凶险,要不……你就别跟着我一起走了?” 谢二胖子听了,脸色稍稍好转,却摇摇头说道: “还是一块吧…… 你是我兄弟!我能看着你亲身涉险无动于衷吗?我还是不是谢家子弟了? 人家都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虽然我……好吧,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真遇到了凶险,就我这一身肥肉,也不能帮你多挡两刀不是?” 谢直听了之后,顿时感觉心里暖呼呼的,刚要说话,却只见谢正很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一副“是兄弟、别废话”的架势。 谢直一见,点点头,不说话了,他虽然“设身处地”为何帮主以及那些漕帮亡命徒想了很多,但是事情难免有个意外,万一何帮主就这么怂了呢,万一那些亡命徒眼看着漕帮覆灭、不敢再在河南府为非作歹呢?万一他们就是没有得到消息,不会对谢直一行人动手呢?都有可能。 但是,这一次他们不动手,谁又能保证他们下一次也不动手? 谢正要是这次不跟着谢直一起,下一次再碰上截杀,怎么办?难道还指望成皋折冲府能够及时赶到吗?那样的好运气,有一回就行了,谁还能奢望第二次? 所以,这一次,谢正愿意跟着自己一起冒险,也好! 至少谢直早有准备! 闲话不多说。 商船逆流而上,缓缓地行驶在洛水之上。 谢直等人是中午喝过酒之后出发的,逆流三个时辰左右,天色就慢慢晚了下来。 行船无聊,谢直叫了谢正,一起到船头观看落日,只见晚霞铺满了西边的天空,头顶处却是洛阳五月份湛蓝的天空,火红、湛蓝交相辉映,笼罩着洛水之上一艘翩翩小舟,倒是有些诗情画意在里面。 “二哥,何不作诗一首?” 谢正听了,倒是有些跃跃欲试,不过抬头望天、低头思索,俯仰之间,却无才思涌现,不由得苦笑摇头。 “心中纷扰,无心作诗啊……” 谢直一愣,“这是为何?” 人家谢二胖子的进士科状元可是实打实的,即便不说有多么惊才绝艳,吟诗作对自然不在话下,怎么还今天还作不了诗了呢? 结果谢正抬手一指洛水左岸。 “一月之前,我等就是在这片石滩遇袭……” “哦,就是这片石滩吗?”谢直闻言一愣,顺着谢正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片石滩突兀的出现在一个河湾拐角处,其上碎石密布,延绵向远处的山峦,苍凉得不像样子,尤其在夕阳的照射下,山峦的阴影越来越靠近石滩,犹如一头巨兽,在黑暗中探出了身子,正在一点一点的吞噬那片乱石滩,看到这里,以谢直沉稳阴冷的性子,都感觉到一丝丝地古怪,头顶是美不胜收的盛景,地面却是如此怪诞阴暗的一幕,强烈的对比下,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有什么正在发生。 “那日……是如何的场景?”谢直双眼微眯,仔细盯着那一片乱石滩,嘴里却开始询问谢正。 谢正原本红润的脸色,再次一次变得苍白了起来,目光迷离,冷汗直冒,仿佛在瞬间又回到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那一天,好像也是这样的傍晚,我和何掌柜正在船舱之中饮酒高歌,隐约之中听到‘咚、咚、咚’的响声,还以为是漕船的船工无聊,正在击节而歌,那天我也喝多了,还与何掌柜笑言,我两人就接着这个节奏高歌一曲,看看谁唱得更好…… 结果,我刚刚开始高歌,就听到有船工大喊大叫……仁叔开了门想去查看,何掌柜粮行的伙计倒是先跑了进来,说有人凿船! 我和和掌故连忙出了船舱、上了甲板,漕船的船主很明确地告诉我们,有人劫船! 当时仁叔就在我的身边,一听有人劫船,当场就抽出了刀子,逼得人家船主马上靠岸,说什么船也好、粮也好,都是身外之物,必须保证我这个谢家子弟的安全! 船主当时和老何商量了一下,无奈之下值得靠岸……就准备在那片乱石滩上弃船登岸…… 当时,我有点慌了,全然没有了主意,都是靠仁叔在张罗…… 我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漕船之上一片混乱……不过在这混乱之中,我依旧能够听到水匪凿船的声音——咚、咚、咚……” 说完之后,谢正一脸古怪地看着谢直,眼看都快哭出来的那种,说道: “就想现在这个样子……” 谢直一愣,侧耳倾听。 果然,在山河的宁静之中,传来了一声接一声的闷响。 “咚、咚、咚……”11百度一下“奋斗在开元盛世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96章 战阵之威 咚!咚!咚! 有人凿船! 谢二胖子的一下子变得面无人色,一张大胖脸瞬间惨白得不像个样子、 “三郎?怎么办?!” 谢直也听到了船底隐约间传来的声音,随着一声接一声的响动,座下的商船竟然还有一丝丝隐隐地震动,和“咚咚咚”的声音配合到一起,让人更加胆颤心惊。八】八】读】书,2√3¢o “二哥安心! 六十人,足够用了! 上一回他们这些黑衣人截杀粮船,不过面对百十来普通船工、伙计组成的队伍,竟然也一时半会冲不破军阵,可见那群黑衣人出了藏头露尾之外,也不见得有多高的能为! 这一次,咱们六十余人都是好手,断然没有应付不了的局面!” 说到这里,谢直抬眼望向远处的山脚处,微眯着双眼,冷冷说道: “再说了,真要是人多了,我还怕吓得他们不敢来了呢……” 说曹操,曹操到! 谢直的话音刚刚落地,远处山脚下就是一片喊杀之声,数不尽的黑衣人,挥舞着刀qiang冲击二来,远远望过去,黑色衣衫与傍晚的黑暗混合在一起,影影绰绰地人影晃动,还真确定不了到底有多少人来犯。 谢二胖子一见,忍不住又把心提了起来、 谢直却没空再宽慰他了,大步突前,一边走还一边大声传令。 “牛佐左阵! 牛佑右阵! 我自为前锋! 仁叔护卫二哥,坐镇中军。 田大壮保护后路!” 说着,谢直已经大踏步地走到了阵列的最前方,微微俯身,抄起袍服下摆,随意地塞到腰间。 旁边的谢勇一见,递过来一杆长qiang,足有丈余。 谢直持qiang在手,前后错步,微微俯低,与谢勇等人组成了第一条阵线,长qiang尖端寒光闪闪,直直瞄准了黑衣人冲锋而来的方向。 谢勇一见,高声嘶吼。 “持qiang,稳住! 听从命令! 无令不得前刺!” 谢直听了,也领命行事,他虽然从小就跟着谢家老爷子学习军中战法,不过终究没有亲自上过战场,更没有亲自指挥过战斗,在这方面,自然要让位给谢勇这样从成皋折冲府摸爬滚打多年的军中老人,至于他自己,持qiang戒备,甘心做一名小小的兵卒,只要能够和谢勇等人一起上阵杀敌就成。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谢直等人的第一道锋线刚刚摆好,黑衣人已经到了眼前。 “都听我命令,上前一步,刺!” qiang如游龙,排山倒海! 最少二十杆长qiang,一同出击! “噗噗噗……” 利刃入体之声,不绝于耳! 谢直在谢勇的命令下,双手用力,持qiang就刺,眼前黑衣人避无可避,被一qiang刺中的胸口。 一击得手,谢直抽qiang在手,准备再给他补一下,彻底送他去阎罗殿。 却不想谢勇再次高声命令。 “第一排,退!” “第二排,上前一步,刺!” 谢直听得命令,双手持qiang不动,脚下却大踏步后退了一步。 身边一股恶风闪过,竟然是长qiang对的第二排与他错身而过,同样的qiang出游龙,同样的排山倒海。 谢直眼睁睁看着自己刚刚刺伤的那个黑衣人,被身边长g刺中了咽喉。 除此之外,几乎在刚才受伤的黑衣人,都丧命在第二排的长qiang手手中。 谢直一见,缓缓吐出一口气。 果然大军征战还是要是战阵为主,个人勇武,在这种时候,必须靠边站。 就像刚才,他如果不听号令再出一qiang,自然可以结果了对面的黑衣人,但是,时间前后有差,他这里贪功不退的话,第二排的长qiang手上前,就没有了施展的空间,一个不好,就容易让左右两边的黑衣人有喘息之机,说不定他们就能够逃出生天,这要是碰上个不要命的,往前一冲,说不定还会冲乱了前后两排长qiang手的阵型,真到了那时候,别说现如今这种堪称辉煌的战果,还能不能维持住阵型的完整都是个事儿。 真要是那样,就算他是这群人中身份最高的那一位,也是一匹害群之马! 不过,这个时候,可没人来关注谢直的感慨,大家全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十多名黑衣人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个别一两个还在苟延残喘,大部分黑衣人全死得透透的! 这便是战阵之威吗? 别说谢直,就是亲自击杀黑衣人的大车帮帮众也都目瞪口呆,杀人这么简单吗?上前一步,刺,一条人命就没了!不是说这些黑衣人多么多么厉害吗?上一回一百多人都被他们截杀了,连谢家部曲都受了伤,要不是成皋折冲府及时赶到,连谢家二少爷都有性命之忧,现在一看,不过土鸡瓦狗而已…… 那些黑衣人更是不堪。 死的十多口子,都是他们的同伴,刚才还相互吹牛来着,就这么会工夫,人就没了,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再也听不到他们说话了,这…… 再看谢直等人,卧槽,连个受伤的人都没有,要不是前两排长g尖之上沾染了鲜血,还他么以为他们一直没动弹过呢!? 这……今天这茬子也太硬了,下一步怎么办? 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竟然一步也不敢向前了,然后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为首的一名雄壮大汉。 那大汉也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略略一沉吟之后,竟然猛然间动手,一把扯下了自己脸上的黑布! 他旁边的一名瘦弱汉子一见,顿时一声惨叫。 “帮主,别啊……!?” 谢直等人一看。 何帮主! 果然是他! 只见何帮主主动露脸之后,死死盯着对面战阵之中的谢直,满脸的狰狞,喘了几声粗气之后,猛然高喊: “都给我听清楚了! 你们都是咱们漕帮中人,又和普通帮众不一样!他们吃苦受累,一天天地累得要死。 你们呢?安享富贵! 这五六年来,你们一共才出手干了几回活计!?就能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想过没有,为什么!? 就是因为你们给咱们漕帮干这些脏活,保住了漕帮在洛阳城里的地位,普通帮众因此受惠,他们拿出一点钱财来供养你们,也是应该! 但是,现在漕帮呢!? 没有了! 上千人的帮派,说没就没了,以后没有人供你们吃供你们喝了! 知道因为谁吗!? 就是他! 汜水谢三郎,谢直谢新竹! 就是他来当河南县的县尉,不但挤占了咱们的生存空间,还给咱们漕帮扣上了一个谋反的罪名! 赖三,死了! 何二,被他抓了! 漕帮完了! 普通帮众就没过过好日子,大不了接着吃苦受累,谁他么管他们的死活? 但是你们呢,再也没有人供你们花销了!” 说道这里,何帮主抬眼看了看四周,众多黑衣人在他的眼中,一个个双眼通红、连续不断地喘着粗气,看待谢直等人的眼神,犹如看待杀父仇人一样。 何帮主大为满意,继续高喊: “今天这趟活计,咱们不截粮,只杀人! 杀谁!? 就是他,谢直! 杀了他,给赖三报仇,给何二报仇,给漕帮报仇,也是给你们自己报仇!” 何帮主说完,见黑衣人被他煽动得差不多了,再加了一副猛药! “看清楚,他们不过五六十人,跟咱们现在的人手一样,怕什么!? 另外我再告诉你们,这个谢直不但是河南县的县尉,还是新任的监察御史,这一趟来河阴县查案,不知道受了多少孝敬! 我何大龙露了脸,我就不准备在洛阳待着了,杀了他之后,有愿意跟我走的,我带着你们继续去逍遥,不愿意跟我走的,反正你也没露脸,拿了钱继续做你的富家翁去!我把话放到这里,今天我何大龙只求报仇,所有财货分文不取,全是你们的! 跟我上,杀了他! 分钱!” 众多黑衣人一听,顿时一阵高声的叫嚷。 “对,杀了他,分钱!” “帮主,我入帮五六年了,好日子也过了,苦日子也过了,今天啥也别说了,杀了他,给咱们漕帮兄弟报仇!” “就是,怕个屁!以前咱们截杀粮船的时候,哪一回不死人!?今天就死了这个几个,就怕了?我看你们是好日子过得太久了,都怂了!你们怕,我不怕!帮主,你说吧,咱们这趟活怎么弄!?” 何帮主一见,也大为振奋。 “好! 果然是漕帮兄弟是一家! 别的不说了,我是帮主,我带头! 我带人牵制住他们的长qiang对,老二,你带人冲他左阵,老三,你带人冲他有阵,那里没有长qiang,都是横刀,咱们兄弟刀头舔血这么多年了,还能让几个小崽子吓唬住!? 老二、老三,把你们的功夫都给我亮出来,往里给我冲! 冲进去以后回头砍长qiang队! 里应外合,我就不信他们全不怕死!” 何帮主一说完,旁边有两名黑衣人便齐声应和,挑选手下就要冲击谢直等人的战阵。 而何帮主果然言出必践,拎着横刀迈步向前,在谢直对面站稳,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谢直。 谢直一见,不由得嘿嘿冷笑。 “何帮主,多日不见,还是那么阴险啊……让人家冲阵,你倒是在边上看着,真难为你刚才慷慨激昂地嚷嚷了那么半天,要不怎么说当坏人还得你这样,那是真不要脸啊……” 何帮主一听,脸上顿时一黑。 “谢直,死到临头,你还敢嘴硬!?一会看你还能不能这么牙尖嘴利!” 谢直冷冷一笑。 “要说牙尖嘴利,还得是你何大帮主啊,忽悠着其他人去送死,你自己倒是躲在一边! 当真是好算计! 他们冲阵成功,你就上,他们冲阵不成功,你就跑,左右是你合适……” 何帮主大怒。 “你放屁! 谢直,你小小年纪,就这么阴险,你拿话激我,不就是想让我冲击你的长qiang阵吗?我偏不让你如意!” 谢直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 “如果说刚才还是猜测,现在就我就确定了,你何大帮主就是想跑!要不然的话,你就代替老二、老三冲阵了!哪里有工夫跟我打嘴官司!? 哈哈哈…… 这就是漕帮的帮主!果然是个自私之辈! 按照道理来说,我应该让他们冲阵一番试试,好揭破你这虚伪的嘴脸! 不过呢,看着这些好汉子要死得不明不白,我又于心不忍,他们虽然截杀粮船、罪不容诛,我也愿意让他们死在律法之下,也不愿意他们死在你的阴谋诡计之下!” 说着,谢直一声大喝、 “来人,都给我围了!” 何帮主闻言,顿时大惊失色!11百度一下“奋斗在开元盛世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97章 非男儿所为! “来人,都给我围了!” 谢直一声呼喊过后,在山风水浪的柔和之中,突然夹杂了一种肃杀。 “哐哐哐……” 这是齐声踏步的声音! 起,落,起,落…… 一个人,一排人,一队人…… 数不尽的府兵,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步伐起落之间,正是那踏破了山风水浪的铁血肃杀! 谢忠、谢孝、谢节、谢义…… 谢智、谢信,谢严…… 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簇拥这谢老爷子出现乱石滩上! 谢氏一门,全员出动! 成皋折冲府,旌旗招展! 谢老爷子提马向前,面如平湖、双目似电,轻轻一挥手,谢家众部曲纷纷领命而去,带领着手下成皋折冲府的府兵,远远包围了何帮主等一行黑衣人。 “缴械不杀!” 老爷子的轻声细语,在成皋折冲府府兵的嘴里,立时化作一道雷霆,炸响在乱石滩上空,震得何帮主目瞪口呆,震得其他黑衣人瑟瑟发抖,何帮主身边的瘦弱汉子更是不堪,,竟然抓不住手中的横刀,被这道雷霆震得脱手落地。 “当啷……” 一声脆响,吓得所有黑衣人一激灵,一个个面面相觑,缴械不杀……这就把刀子扔了……要不咱们也……? 还是人家何帮主反应快,回手就是一个大嘴巴,狠狠抽在那个瘦小汉子的脸上。 “干什么!?你疯了! 缴械不杀,你也真敢信! 他谢直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你挨他收拾还少吗!? 你再看看咱们这些人,这么多年以来,谁手上没有人命官司!? 你落在他手里,最好的结果是个秋后问斩! 你还敢缴械!?” 瘦小汉子一听,顿时一激灵,连忙俯身捡起了地上的长刀。 何帮主一见,微微松了一口气之余,对其余黑衣人大喊。 “刚才我说的你们都听见了!? 刀头舔血这多么年,你们还妄想想官府投降!? 谢直就是个酷吏明白吗!? 好好的漕帮他都能给咱们栽上谋反的罪名,你们截杀粮船、杀人越货,落到他手里,谁能有好!?” 瘦小汉子一边听着何帮主的嘶吼,一边四下打量着成皋折冲府的人马,只见他们将黑衣人全部包围,却不着急结束战斗,而是已经缓步而来,那面无表情的步步向前,尤其带来了更为强大的压力,瘦小的汉子越看越是害怕,到了最后实在忍不住了,颤抖着声音问道: “帮主,你说怎么办呐现在!?” 何帮主一听,举起手中的长刀,直指谢直。 “破阵! 抓人! 抓了谢直在手,或有一线生机!” 众人一听,对啊,不都说汜水谢三郎是成皋折冲府老校尉的三孙子吗?真要是能抓他在手,说不定谢老校尉投鼠忌器之下,还真能有一条生路,众人看看刀甲森严的府兵,再看看乱石滩上结阵自保的谢直人等…… 两害相权取其轻! 谢直等人虽然也是块硬骨头,但是总有个让人拼命的机会在里面吧! 众多黑衣人暗中对视一眼,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何帮主一见,再也不敢怠慢。 “老二,老三,上!” 顿时黑衣人在求生的驱使下,红着眼睛冲向了谢直等人。 谢忠一见顿时大急,这位谢府的老官家,虽然年轻时候是一名悍将,却终究因为断去一臂而脱离了疆场,即便原来的伙伴都纷纷跟随老爷子进入了成皋折冲府任职,他也心甘如怡地留在了谢府当管家,说句不当说的话,真是看着谢直这位谢府三孙子长大的,自然不愿看他们以身试险,一见黑衣人冲向了谢直等人,顿时大急,对着谢老爷子说道: “老爷!三少爷哪里……?” 谢老爷子却摇了摇头。 “此战,务求全歼黑衣悍匪! 我军现在虽然隐隐包围对方,却还有漏洞未补,正是不可轻燥妄动之时…… 谢忠你不必多言,我军依旧按照原计划行事! 至于三郎那里,正是需要他们吸引黑衣悍匪注意力的时候!” “可是,可是……”老谢忠都急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谢老爷子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谢家乃是以军功立家,纵然走了文管一系的升迁路子,也不能失了家传的血性和勇武! 不过五六十土鸡瓦狗而已! 小场面! 要是连这样的场面都应对不了,也不配为我谢家子孙!” 说完之后,竟然不理谢忠,依旧按照原来的步调调整成皋折冲府的阵线,务必要将所有黑衣人都牢牢包围! 黑衣人之中也有明眼人,成皋折冲府的府兵,在他们冲击向谢直等人之后,连调动的步伐都一丝不乱,这明显不正常,难道他们不想救援谢老校尉的三孙子吗?当然不是!可既然不是,他们还如此行事,必然所谋甚大!再看看成皋折冲府的种种调动,包围圈越来越密实…… 形式紧迫! 要是再不能拿下谢直等人,一旦包围圈彻底成型,等他他们的,就是灭中的身先士卒! 谁不愿意身边有这么一位上官? 谢直是谁?是汜水谢家的嫡系子孙,是国朝明法科的榜首,是天子亲点的监察御史! 这样的人不但跟你并肩作战,还能事先士卒,赴汤蹈火也是心甘如怡啊! 众人齐齐一声高喊。 “第一队,上前一步,刺!” 谢直再次下令:“第二队,上前一步,刺!” 这一回有了更多的人回应,就连他身后战阵的“中军”、“后阵”都在齐齐高喊。 两队长枪兵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上前一步,刺! 牛氏兄弟一见,带领手下横刀手纷纷跟上长枪队的步伐,坐镇“中军”的谢仁一见,也尽起“中军”、“后阵”跟上。 六十人的阵线,竟然如果一体一般,齐齐前移,而且速度飞快,要不是谢直一句一令的控制,恐怕长枪队的大车帮众都能飞奔起来。 何帮主一见,顿时大惊。 他率领十多个黑衣人牵制谢直的长枪队,意在不让他回援左右两翼,谁能想到谢直竟然带着长枪队冲了上来,正面的黑衣人一时不慎,当场就有五六人被刺死刺伤,其余众人大惊之下左右避开,何帮主组织在谢直军阵正面的“防线”,竟然被谢直一个冲锋就冲散了! 何帮主一见不好,转身就跑! 谢直却也不理他人,带着长枪队,就这么紧紧追在何帮主的身后!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98章 大局底定 却说何帮主转身就跑。↙八↙八↙读↙书,.※.o◇ 黑衣人的士气顿时就崩溃了! 他们听信了何帮主的煽动,围攻谢直等人所在的军阵,不过是想抢在成皋折冲府府兵合围之前抓了谢家子弟,好在九死一生的局面中求一丝生机而已,本来攻不下军阵就有些心浮气躁,出刀砍人的时候还不忘四处查看一番,总要看看府兵的合围到了哪里,结果合围没看见,正看见谢直带队冲锋,一个冲锋就吓跑了何帮主,这还说啥?何帮主都跑了,我还拼命呢?那不是傻子吗?赶紧跑!看看现在还有没有逃出去的希望吧! 谢直一见黑衣人四散奔逃,也不再要求自家战阵的完整——现在还排着队伍迈着正步,咋继续追杀? 不过他到底是初临战阵、还多少有些谨慎。 “牛佐、牛佑、谢仁、田大壮,分别率领各部追击,各部不得分散!” 四人手下都有十余个大车帮的好手,只要不太过星散,追杀三几个黑衣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他? 带着两排qiang兵,死死追击在何帮主的身后! 何帮主也知道这是生死存亡的时刻,一双大腿迈开了,在乱石滩上倒腾得飞快,什么漕帮,什么钱程,都比不得小命重要,他就算再傻还能明白,落到谢直手上,以汜水谢三郎的心黑手很,千刀万剐都是好下场! 谢直也深恨何帮主,要是以前,他漕帮在如何行事,谢直也愿意用相对温和的手段来处理,这叫虽有公仇、但无私怨,就算谢直从心里看不上这货,也得想办法给那些受她蒙蔽的普通漕帮帮众留下一条生路。 但是自从何帮主派人截杀谢正等人,还牵扯出五年来洛阳周边水域上多起截粮的案子,谢直就知道,一定得把这货弄死! 于公,要为五年来枉死的粮商、百姓报仇! 于私,谢二胖子是咱们正经八百的兄弟,看着他险些丧命,断然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如今看来,弄死他,今天就是最好的机会! 所以谢直在黑衣人四散奔逃之后,别人不管,就追在何帮主的屁股后面。 两个人这一追一套,可就渐渐远离了大队人马。 何帮主有心回头跟谢直拼死一战,却又不敢。 为啥? 因为成皋折冲府的包围圈眼看就要成型了,现在但凡耽误一点,身后的谢直如何他不知道,成皋折冲府的府兵却绝对也放不过他。 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何帮主只顾逃命,不敢回头。 可是逃命又哪里有那么简单? 别的不说,成皋折冲府的府兵现身这都多长时间了?就算有谢老校尉以大局稳重,制定了“先包围、再绞杀”的战略,一时半会置谢直等人不顾,难道他看着自家二孙子、三孙子决死拼杀就不着急吗?就算他不着急,他麾下的忠孝节义等人,都是从小看着谢直等人长大的谢家部曲,他们就能不着急? 事实上,谢家部曲虽然限于谢老爷子的严令、不敢轻举妄动,但是玩了命的一般催促手下的府兵,尽早完成包围圈。 到了何帮主逃窜的时候,成皋折冲府所列下的包围圈,已然堪堪成型。→+八→.八**读书,.↓.o≥ 何帮主算是倒了霉了,回身就跑、不辨方向,跑了两步,抬头一看,卧槽,谢节正拎着双锤等他自投罗网呢…… 不行,换方向! 东边,谢智…… 南边,谢信…… 西边,谢严…… 身后还追着一个气势汹汹、不依不饶的谢直! 卧槽,这是十面埋伏吗!? 何帮主硬是在包围圈里面跑出了一个圈圈,放到后世运动会里面,四百米都要跑完了! 也就是他身形灵敏,又见机很快,一看不对,立马转向,要不然的话,不是被身后的谢直追上,就是一头撞进成皋折冲府的包围里面去了,即便是这样,也颇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 跑着跑着,他突然眼前一亮。 空档! 哪来的空档?成皋折冲府的府兵操练多年,这么长时间,连个完整的包围圈都布置不出来不成? 不是。 何帮主眼前的空档,恰好就是谢直带人布置军阵的所在! 谢直受不得大车帮越来越大的伤亡,带着手下冲锋破敌,杀散了黑衣人的围攻之后,又一路追杀何帮主,更兼得他命令手下四散追杀,他原本立阵的所在,恰恰没有人驻扎,而成皋折冲府的府兵,就算要包围所有黑衣人,也没有把谢直等人包围在包围圈里面的道理,结果就这么一来二去,谢直立阵所在,竟然成了整个包围圈之中唯一的一处空档! 这处空档之后,就是涛涛的洛水! 何帮主一见,顿时大喜过望,一时之间也顾不得其他,直直冲了过去。 不仅仅是他看见了这个空档,黑衣人之中,也有明眼人看到了这个空档,老二。 两人殊途同归,竟然不分先后地跑到了空档处。 老二一心逃命,又哪里顾忌得到身边前后左右,感觉有人和他撞在了一起,顿时又惊又怒,惊的是怕是成皋折冲府的府兵追杀不放,怒的是不知道是手下那个人这么不长眼。 抬眼一看。 帮主…… 老二本也是漕帮普通帮众出身,对何帮主极为忠心,这些年私下里帮着何帮主干黑活之余,也确实当得起“安享富贵”这四个字,心中不免对何帮主很是感激,一见是何帮主撞他,即便是在逃命的危机时刻,也不免一愣,随即身形微微一滞,颇有让何帮主先行的礼让架势。 他客气,人家何帮主可不客气啊。 何帮主一看身边有人撞他、挡住了他逃命的道路,二话不说,一把抓住了“老二”的胳膊,狠狠一甩,竟然把老二甩到半空,直接砸向身后的谢直。 老二顿时睚眦欲裂,这年头当好人怎么那么难!? 还没等他骂出来呢,后面的谢直已经快步赶到,长qiang一摆,直接把老二扎了个透心凉! 谢直一见老二身死,也顾不得其他,扔了手中的长qiang,抽出腰间横刀,快步冲刺。 可就是这么一耽误,时间哪里还来得及!? 等他跑到洛水边上的时候,眼前只有洛水涛涛,哪里还有何帮主的踪迹!? 谢直一见,顿时大急,想都没想,纵身就要入水追击! 却不想,斜刺里猛然扑过来一个人,死死抱住他,在乱石滩上滚出去好远。 谢直顿时就急了,这么一耽误,何帮主肯定跑没影了! 一看,马六。 “你拦着我干嘛!?” 马六也是一脸焦急: “少府不能亲身涉险啊! 何帮主自有就在水边长大,又受了老头龙的悉心调教,别看他在陆地上功夫一般,但是他水性极好,我们在漕帮的时候就曾经听说过,整个漕帮上千人,真正水性能够超过何帮主的,绝对不超过三个人! 如果说他在陆地上的战斗力是十,那么水中的战斗力就超过了一百! 十倍相差,少府不可小觑! 此消彼长之后,少府一旦入水,生死难料!” 谢直闻言,脸上铁青的颜色这才慢慢缓和下来,人家是为了咱好,咱不能不识好歹!要说水性,他虽然从小在汜水长大,不过也就是夏天下河洗个澡的水平,淹不死是肯定的,但是要说水下争斗,那就扯淡了,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人家何帮主这种从小就被调教出来的,所以马六拦他,不但不是坏事,往严重了说,是救了谢直一命! 谢直无奈,谢过马六之后,站起身形,看着涛涛的洛水,一阵气苦,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何帮主的水性这么好!虽然早在定计之初就考虑过封锁洛水的这个因素,但是也不过是令人率领小船巡视水面而已,仅仅依靠他们寻找水中的何帮主,恐怕很难……但是,就这么放跑了何帮主,实在是有点闹心! 虽然首恶在逃,但是能够一举覆灭了祸害一方的漕帮截粮队伍,也算是勉勉强强达到了战略目的吧…… 没办法,事已至此,只能自己给自己宽心烦,跑了何帮主,就不能让其他黑衣人再跑了! 一念至此,谢直抬眼望去,黑衣人早就溃不成军,有人跑到了成皋折冲府的包围圈旁边,不是被杀就是被俘,有人被牛氏兄弟等人追杀致死,也有人困兽犹斗…… 谢直眼神一凝。 困兽犹斗者,确实开战之前就一直站在何帮主身边的那个矮小汉子,在成皋折冲府府兵现身的时候,还曾经吓得把手中的刀子扔了那位,真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刚烈,在黑衣人大势已去之后,竟然还敢奋死拼杀。 这是怎么回事? 谢直仔细一看,顿时满脸黑线,追杀他的人,竟然是谢二胖子! 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哪是这矮小汉子刚烈啊,纯粹是谢二胖子太废物,死活也拿不下他! 只见谢二胖子双手持刀,静气凝神,突然双目圆睁,一声暴喝,然后……才刺出手中的横刀……距离他暴喝,足足有三弹指的时间…… 这还有个屁用!?气势搞得那么足有个啥用,你是准备把敌人吓唬住了,再捅他是吗!? 人家矮小汉子都有经验了,你爱喊喊你的,我就盯着你的刀子,你往左边刺,欸,我躲…… 然后谢二胖子继续静气凝神……一声大喝……双手突刺……三弹指…… 人家,欸,我躲…… 卧槽,你俩这是在战场上过家家呢!? 没看见谢正的部曲谢仁脸都气青了!? 谢直简直没眼看,刚想过去,却看到老官家谢忠快步而来。 “三少爷没受伤吧?老爷让你过去……” 谢直点头,有抬眼看了看战场,大局底定,除了过家家那两位,其余人都开始收拾战场了,这才跟着老官家谢直来到了谢老校尉的面前。 谢老爷子的脸色相当不好,一见三孙子,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你可知错?” 谢直闻言就是一愣,仔细一想这才想明白。 其实也不怪老爷子不高兴,人家兴师动众地召集了成皋折冲府的所有府兵前来,与其说“助阵”,不如说“征伐”,战略也制定得挺好,“先包围、再歼灭”,开战之前,在似水老宅和谢直密议的时候,也曾经明确地给谢直布置过任务——以身作饵,拖住黑衣人,为府兵合围争取时间,谢直当时答应的好好的。 结果…… 开战还没有一会儿,他就带兵冲锋了…… 冲锋倒是没什么,但是一下子就打散了黑衣人的阵线…… 打散了黑衣人的阵线也没什么,谢直还命令各部分别出击了…… 分别出击也没什么……忽略了原本立阵之地…… 结果造成了一个明显的空待,等成皋折冲府的府兵临时调配去堵截的时候,何帮主已经跑了…… 谢直一想到这里,不由得老脸微微发红,要是这么说起来,是他自己放跑了何帮主…… “孙儿知错!” 谢老爷子不由得冷哼一声。 “战阵之上,兵危将险! 爱兵如子那是平常时节,战阵之上你爱惜个屁! 真要是怕死人,上什么战场!? 慈不掌兵都没听说过吗!? 些许伤亡都承受不住,就敢带着一群老百姓冲击亡命之徒!? 最可气的是放开了包围圈的缺口! 也就是这么一场剿匪,你又是朝廷的监察御史,这要是在战场之上,就凭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老夫就得砍了你的脑袋!” 谢直听了,满脸通红,却也不敢回嘴,只得躬身受教。 老谢忠在旁边一看,嘿嘿一笑,赶紧打圆场。 “老爷也不必如此苛责,三少爷虽然从小习武,但是终归是初临战阵,些许疏漏也在所难免…… 而且三少爷冲锋之时身先士卒,从来没有后退一步。 这股豪迈,确实是我谢家的好儿郎!” 谢老爷子听了,也冷哼一声就不说话了,不过看神色,倒是对谢三孙子颇为满意。 就在此时,乱石滩上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哈!” 众人一看。 谢二胖子再次出刀。 对面那个矮小汉子,欸,我躲。 又是三弹指…… 谢老爷子顿时大怒,飞起一脚揣在谢直的腿上。 “还愣着干什么!? 还不快点过去帮忙!? 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谢直顿时一脸黑线,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11百度一下“奋斗在开元盛世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299章 过堂 河阴县衙。→八+++八**书^^≥ 监察御史谢直,借了二堂审问黑衣人一干人等。 河阴县令等人多余的屁都没敢放,乖乖把县衙二堂让了出来,自己都没敢进去,派了心腹在门口听声,自己却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县衙偏厅团团打转。 为啥? 害怕啊! 黑衣人截杀漕船,这刚过去多长时间?人家监察御史过来查案,客客气气、本本分分,一心帮着他们开拓,结果呢,中午喝了一顿酒,下午就被黑衣人截杀了。 如果说第一个是情有可原,那么第二次呢,怎么交代?还是情有可原不成,你当朝堂上的衮衮诸公都是傻子?哪里来的那么巧合的事情,人家刚走,对方就能知道了消息,还是截杀? 同样的配方、同样的问道,再要是情有可原,那就是打朝堂的脸!最起码,河阴县上下一干人等,都是个御下不严之罪,甚至碰上心思阴暗的,直接问一句,是不是你们故意走漏的消息?到了那时候,百口莫属!就算你说得明白,人家也不能让你们继续在河阴县尸位素餐了吧? 尤其谢直返回河阴县之后,二话不说就借走了河阴县的二堂审案,这种生冷强硬的态度,更是让河阴县上下一干人等心里没底。 谢直却不管他们心中如何焦急,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刚被截杀就给他们好脸?谢家子弟从家里学过如果用刀、学过如何用qiang,甚至从谢正、谢直这一辈开始,也会教导子弟如何读书习字,但是,谢家人,不教,下贱! 废话不说,提审。 一共六十三名黑衣人,跑了一个何帮主,其余人等,一个不差。 当场被杀了四十六人,还有三人重伤难治,打扫战场的时候,谢直直接下令补刀,除此之外,剩下的十二个人,全被带到河阴县中。 谢直下令,分开审问,姓名、年龄,身份,以前的经历,一个个过堂,不说就打,不怕死人! 至于他自己,也亲自提审了一人。 熟人。 陈五。 谢直也没想到竟然还能在这群黑衣人之中见到这货。 自从谢直选官河南县尉之后,陈五被谢直着实收拾了几顿,实在扛不住了,接了何帮主的命令,到河阴县组建漕帮分舵。 你还真别说,别看陈五品行不行,能力还真不错,刚到河阴县多长时间啊,还真就被他打开了局面,也着实替漕帮办了不少大事。 第一个,组建河阴县分舵,接着黑衣人强悍的武力,在河阴县强行拉人入伙,虽然河阴县漕帮中怨声载道,却也在极短的时间内拉起了架子,除了维持漕帮在码头上的霸主地位,还能在河阴县中安排了人手收紧消息情报,据陈五自己交代,谢直大张旗鼓东出洛阳的时候,河阴县分舵就努力收集这谢直的一切相关消息,就连谢直看似临时起意回归洛阳的行程,都是漕帮河阴县分舵帮着收集到的。 第二个,在河阴县堵住了张氏兄弟,张瑝、张琇杀了杨万年之后潜逃,就是因为被陈五认了出来,这才在河阴县落网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何帮主这才能觍着脸去河南县威胁谢直,要求当时的河南县尉跟漕帮同流合污,当然,后续的结果可能大出何帮主、陈五等人的预料,但是没有漕帮河阴县抓获张氏兄弟,也就没有了后来的这些磕磕绊绊。八八读书,.◇.o≮ 第三个,奉了何帮主的命令,带着这群黑衣人亲自勘察地理,选择了伏击地点截杀粮船,事后又亲自给黑衣人安排退路,保证他们全身而退。 只不过呢,人家陈五说起这件事情,自己还觉得挺委屈呢。 “少府,不是,御史在上,截杀漕船那件事,跟我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啊,老二老三带着何帮主的手令前来,说是帮主有令,一定要给河阴县粮商一个教训,要不然的话,以后漕船回程都会运输货物,此例一开,就会在我漕帮的买卖上开一条大口子出来,要是发展到最后,恐怕我漕帮不保…… 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了…… 这才带着老二老三勘验地形、安排后路…… 谢御史,您是明白人,我……我……我就是搞了搞后勤服务工作,别的真没干啊! 当时他们截杀漕船的时候,我还躲在后路小船上听消息呢,我真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去杀人啊! 还有,还有,烧粮杀人的命令是帮主下的,我们都是听命行事啊……” 陈五一见谢直就腿软,这一回又被他抓到了个现行,都没用谢直问话,自己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全撂了。 不过,他这番推脱的责任的说辞,顿时在河阴县二堂上惹恼了一个人。 谢二胖子! 按照道理说,谢正虽然是开元二十三年的进士科状元,但是没有资格参与审案,尤其是这样截杀朝廷官员、形同谋反的案件,但是,谢二胖子却不这么认为,因为,他有功啊! 什么功? 擒贼之功! 谢二胖子自认为,正是他独创的“三弹指刀法”无敌,这堪堪拖住了敌方首脑之一的陈五,让谢直等人可以在处理完其他土鸡瓦狗一般的黑衣人之后,才能腾出手来,稍稍帮了一个忙……虽说当时是谢直一脚踹趴下的陈五,可也是他谢二胖子眼疾手快,以将近二百余斤的硕大身躯,死死压住了陈五,这才让敌方首脑一举成擒! 谢二胖子还暗戳戳地在想,地方首脑不过两人,他谢家兄弟二人,一人对付一个,结果三郎对付的那个,跑了,倒是自己对付的这个,抓了个活的……按照这么说,此战的首功…… 后来听说谢直要开堂审理黑衣人,其他人也就算了,但是要审问敌方首脑陈五,他不得看看?万一陈五在公堂之上铤而走险,还不得指望着我的“三弹指刀法”,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伤了三弟! 就这么着,谢正死皮赖脸地留在了公堂之上,谢直正事要紧,也没空搭理他,还就真让谢正成功了…… 不过,在审问过程中,谢二胖子听了陈五推脱责任可就不乐意了,你是“敌方首脑”啊,还有点担当没有了!?什么叫没你事儿?要是没你事儿,我的功劳怎么算? 想到这里,谢二胖子哪里还忍耐得住,冷哼一声,开口问道: “陈五,你也是漕帮一方豪强,莫要巧言令色,你这番推脱责任的说辞,谁信? 哼,我也不愿与你做口舌之争,我只问你,你说上一次没你事儿?那么这一次呢?也没有你的事情吗?你拿我们谢家人都当瞎子?要是真没有你的事儿,你能站在何帮主的身边?我看那老二老三率领一群黑衣人拼死搏杀,都没有你在何帮主心里的地位高!” 陈五一听就急了,卧槽,哪来这么个神经病!?刚才在乱石滩的时候就觉得他有病,还什么“三弹指刀法”!?也就是他身边站在谢家部曲凶神恶煞一般,要不然老子早就把他剁了!哼,最后谢三郎踹了我一脚,还是这个神经病死死压在我身上,也不看看他有多沉,差点把我压死!?哎呀,我当时就应该弄死他,一时害怕,倒霉了,这货上了公堂看我的眼神就不对,现在可好,还想给我定个“首恶”不成!?还什么“漕帮的一方豪杰”!卧槽,你这是怕我死得不够快啊!? “这位公子,千万别乱说啊!小人就是漕帮的一步普通帮众,什么一方豪杰,根本担待不起!” 谢正一声冷哼,想不认账?没门! “一个普通帮众,你糊弄谁呢!?今年五月初一,漕帮在洛阳谋反,我家三弟追查漕帮叛逆,整个洛阳城,独独跑了一个何帮主! 你要是何帮主,掺和进谋反这样的大罪之中,还不早早的跑到天涯海角去? 结果呢,人家没去天涯,也没去海角,偏偏来了距离洛阳城不到八百里的河阴县隐姓埋名! 正所谓事反常、即为妖,他既然这样,我看他就是来河阴县投奔你的! 哼哼,还敢说自己是漕帮一个小卒子,人家堂堂帮主都来投奔你,有这样的小卒子吗?” 陈五听了,差点从地上蹦起来,没完了是吧你!?说我是漕帮一方豪杰都不行了,现在还要把我往高处捧,什么叫连帮主都来投奔?我成漕帮太上皇了!? “公子,公子!小人求您千万别再乱说了! 我们帮主……不是……何帮主……也不是,何大龙!对,何大龙逃出洛阳城之后惶惶如丧家之犬,他还跑到天涯海角去?!没钱他连河南府地界都出不去! 他来河阴县,乃是找小人拿钱的! 可是我不愿意给他啊,他以前是帮主不错,但是他以后不是了,给了他钱,谁给我钱啊…… 不对,不对! 小人虽然身在漕帮,但是也是我大唐的子民,别的不知道,谋反大罪小人我还不知道吗!? 我要是给了他钱,小人不成包庇了吗!? 所以,小人就没给! 然后何大龙就不干了,小人不敢跟他硬的是真的,何大龙畏罪潜逃之后,你为什么不束手就擒!?还让二爷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把你拿下!?” “这……这……” “哈哈……没话说了吧!?” “公子,您是在欺人太甚了!实话告诉你,要是三爷到了我面前,都不用说话,小人第一个就跪下!就算不是三爷,换了一个旁人,我该投降也投降了,但是你让我对你怎么投降?你刚过来的时候刀子都拿不稳!我投降?我怕我投降的时候你一高兴再把我伤了!抱着投降的心还得挨一刀,我他么冤不冤!?” “啥!?好小子你敢瞧不起你家二爷!?看我三弹指刀法!” “屁个三弹指!” …… 谢直听两人越说越不像话,忍不住一声怒吼。 “都给我闭嘴!” 陈敢说话了,谢二胖子虽然吓了一跳,可他不怕谢直啊。 “老三,你敢看不起我!” 谢直顿时一阵头疼,只能开口胡说八道。 “他也配!? 二哥别给他一般见识!今天回来的时候,祖父大人不是说了吗,不管怎么样,咱们哥俩身上的这份血勇之气,没丢了谢家的脸面……” 谢正一听,大喜过望,还洋洋得意地看了陈五一眼。 谢直都替自己脸红,实在是不敢让他再说话了,连忙对跪在下面不服气的陈五问道: “有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何帮主落脚河阴县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以后的打算?”11百度一下“奋斗在开元盛世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00章 三个问题 何帮主以后的打算? 面对这样的问题,陈五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想之后才对谢直道: “帮主不再信任人之后,诸多机密事宜都不让人参与,至于他以后的打算,帮主还真没有向人透漏过……” 着,他偷偷抬眼看了看谢直,只见谢阎王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一副你也行不也无所谓的样子,不由得就是一个激灵,卧槽,这是什么时候了,身死都操纵于谢阎王的手上,他问话,我不知道,人家要是觉得我一点用处都没有的话,岂不是直接拖去出就砍了,不行,不知道也得想辙多一点。 一念至此,陈五开口继续道: “不过……帮主虽然没有过日后该当如何,但是言语之汁…言语之中对少府,不是,对御史大人颇多仇怨…… 我记得那时帮主刚刚抵达河阴县的时候,老三曾经问过帮主洛阳漕帮的后续,我们帮主,不是,何大龙完情况之后,洛阳漕帮星散,这一切都是拜谢三郎所赐,所以,无论日后他流落到哪里隐姓埋名,都要先替漕帮报了仇,也就是要除掉御史大人…… 当时老二还问呢,咱们现在就这么五六十个贴心的兄弟,刺杀御史大饶成算不大,除非御史大人能在水面上坐船行走…… 当时何大龙就急了,老二老三这是看着漕帮星散,胆气破了,不敢动手了,老二老三当时紧紧忙忙表忠心,什么就算把所有兄弟都搭上,只要能够杀了御史大人为漕帮报仇,他们也心甘如怡。 然后何大龙这才脸色好了一点,当时他也不知道是为了让老二老三安心,还是真的,了一句话……” “什么话?”谢直一听,重点来了,赶紧追问。 陈五:“当时何大龙,他在洛阳城早有准备,即便老二老三不帮他,他一个人也能替漕帮报仇!” 谢直一听,顿时心中一惊,在洛阳还有布置?什么布置?一点消息也没有啊?还是在哪里出现了纰漏? 谢直这边皱着眉头思索,谢二胖子却开口了。 “少来这套! 洛阳城还有布置!?一千饶帮派都被我家三弟扫平了,他何大龙要钱没钱、要人没饶,还能有什么布置?” 陈五一听谢正话,气就不顺,梗梗着脖子跟他理论。 “谁没钱没饶!? 洛阳漕帮虽然星散,但是帮众都不是死绝了,他们现在就算不再用漕帮的名头出门做事,但是他们也曾经是漕帮的人!要是能把他们给重新组织起来,岂不是就有人了? 至于钱? 何大龙这次来河阴县,就是来找我拿钱的,我们河阴县分舵虽然成立的时间不长,但是也多少有点积蓄,头两,何大龙就把钱运走了,足足上百贯……” 谢直听了,眼神顿时一凝。 “你是,他来找你要钱,你给了他上百贯?” 陈五一听,脸色顿时不好了,怎么顺嘴就把实话出来了?哭丧着脸对谢直道: “不给不行啊,当时老二老三……” 谢直却没理会他的心思,继续追问: “这些钱,到底是那一运走的!?” 陈五仔细想了想,笃定地道:“三前!” 谢直一听,看来是真的了。 上百贯,听着不多,实则不少,换成铜钱的话,足有十万,在这个钱就能买两个烧饼,十文钱就能让人出一苦力的开元盛世,那购买力都是杠杠的!别忘帘初赖三带着漕帮众人讨要一个月的工资,二百多饶工资驾到一起才三十贯铜钱而已…… 这么多钱,要是那来跑路,下之大,何处不可去?何帮主要真是带着上百贯铜钱随便找个地方,买房子置地,还顺便讨上一个老婆三个妾,也足可以把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 但是,他没樱 他找人把这些钱运走了,是不是运往洛阳,谢直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何帮主肯定不是要跑路——谁家跑路还来个人、钱分离,怕这些钱对不了是吗?没看见后世那些混社会的大哥为啥一人一条大金链子,真不见得纯粹为了装-逼,他们都是为了跑路方便,实在没钱了把大金链子一买,带着现金拜拜了您呐。 现在谢直听陈五这么一,确定了,何帮主拿了钱,肯定不是要跑路,再结合他所谓的在洛阳早有准备,可以肯定,何帮主肯定还要在洛阳城给自己找事! 这样,正好! 谢直双眼微眯,一张埋伏,出动了成皋折冲府的府兵,还让他给跑了,自己这心里正不痛快呢,日后他还会自己送上门来,正好求之不得! 谢正却没有谢直那么多的心思,听了陈五的话,就是不信。 “你的花乱坠也没用,爷爷就是不信! 还敢什么在洛阳城早有准备,早有准备他能如果落荒之犬一样跑出洛阳城来?早有准备他能在乱石滩截杀我们兄弟?他就不怕打草惊蛇吗?” 陈五一听就不干了,我跟你话怎么这么费劲呢,人家何帮主怎么布置的我又不知道,我知道什么就什么,你还老不信!你不信没关系,你别影响到谢阎王,别让他觉得我不实话就协…连忙向谢直解释: “御史大人,我的都是真的啊! 钱,他都运走了。 具体是什么准备,人家何帮主也不相信我,我也不知道…… 但是我的都是真的! 至于他为什么又改了主意在乱石滩截杀,他虽然没有跟我们过,但是我也有个猜测……就是御史大人您出京查案这一路太招摇了,到了最后,别何帮主了,就是老二老三都看不下去了,主动找到我们帮主,……御史大饶这个御史,就是踩着我们漕帮众饶尸骨才步步高升的,他们也是漕帮的一份子,也想帮着何帮主替漕帮报仇出一份力…… 后来,后来,河阴县分舵打听到御史大人喝多了,要离开河阴不能骑马只能坐船,何帮主这才动了心思,安排了这场截杀……” 他这么一,别谢直了,就连谢正都信了。 为啥? 这不正是谢直引蛇出洞的计划吗? 招摇过市,大造舆论,引动漕帮众人心头仇恨的种子,然后在乱石滩设伏,将漕帮这群悍匪一举歼灭……就连埋伏的地点都是提前计算好的,谢直了,突然行船离开,漕帮悍匪来不及多做准备,只能越省事越好,自然没有比上一次截杀谢正等饶乱石滩更合适的地方了…… 反正不管怎么吧,漕帮何帮主这一次截杀谢直,前因后果全在谢直的计算之郑 只不过,让谢直没有料到的,只有两点。 第一个,在如此罗地网之下,何帮主还能逃出生。 第二个,谢直也没有想到何帮主的胆子竟然这么大,在漕帮星散之后,不思跑路,反而继续在洛阳“有所准备”。 不过,这些东西都无伤大雅,至少乱石滩一战,漕帮最后一支不在视线之中的武装,黑衣悍匪,被谢直一举歼灭,起码这一次他离开洛阳查案,也算功德圆满了不是。 至于何帮主在洛阳的“早有准备”,又有什么可怕的,大不炼对刀枪对枪地再来一回呗。 一想到这里,谢直浑身轻松了下来,看着堂下跪着的陈五,继续问道: “还有两个细节要问你。” 陈五心里忽悠一下子,生怕谢直问出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来,却也一脸谄笑道:“御史大人请讲,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直没搭理他笑得跟花一样的脸,直接开口: “第一个问题,何帮主是如何逃出洛阳的?” 陈五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这个人知道,他是走水路逃出得洛阳城! 我们帮主水性极佳,在上千饶漕帮之中都是有名的…… 不瞒御史大人,何大龙之所以在老帮主死后成为新的大龙头,不仅仅因为他是老帮主的独子,同时也就是因为他的水性。 御史大人您也知道,我们漕帮毕竟是在水面上讨生活的,搬货出力这种事虽然也做,但是终究不如脚帮那些人,我们漕帮真正的立身根本还是漕船弄舟,所以呢,对水性这件事情最为重视。 相传,何帮主曾经受过老帮主的真传,年轻的时候可以一口气潜游一里之遥……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得以顺利接任漕帮帮主之位。 这些年里何帮主的年岁虽然大了,但是水性这一块也没有放下,据没事的时候还经常下水游泳去……” 谢直点点头,一口气潜游五百米,这能耐可是真不,如果真是这样,洛阳城周围水系四通八达,何帮主往哪条河里面一钻,还真不容易找到他……通过潜游逃出洛阳,合理。 “第二个问题,刚才你截杀漕船的那一次,何帮主给你们的命令,是这次要杀人烧粮,那么我就想问问你了,你们以前在河南府的水面上,要接粮船的时候,一般如何处理,也是杀人烧粮吗?” 陈五一听,脸上一苦,这么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呢?好不容易把这一次的责任推卸出去,怎么还提上一次?没看见那神经病又把眼睛瞪起来了吗?至于上上回,那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三年前! “人也不知道啊……” 谢直把眼睛一瞪。 “陈五,你是漕帮老人! 我听水声等人过,你爹就是原来就是和曹老四他们一起,同漕帮大龙头一起创建漕帮的老人,你也是从就在漕帮老一辈叔伯照料下成长起来的,等你长大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就入了何帮主的法眼,被他信重,执掌被漕帮帮众被扣押的一半钱财,不什么开局设赌之类作奸犯科的事情,就单单这一项财政大权交到你的手上,你就是漕帮核心成员之一…… 现在,你不知道!?你我信吗!?” 陈五苦着脸,不敢话。 谢直冷哼一声。 “陈五你给我听清楚了,黑衣悍匪这些亡命徒截杀粮船,这种事虽然不一定有你的亲自参与,但是多多少少你也能听到点风声。 你不,那就是有秘密不能! 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想为你们何帮主保存什么秘密? 哼,你不也没关系,这一次抓了十多个黑衣悍匪,你不,自然有的是人! 只不过,陈五,我要提醒你一点,你现在,算是将功折罪,要是有人开口之后你再,那就晚了,无论你到时候什么,都是个知情不报! 到了断头台上,可别埋怨我没有给你机会! 不!?” 谢直到最后,一声厉吼,顿时吓了陈五一哆嗦。 “我,我,我有什么不能的!” 陈五叨念了半,这才对谢直道: “御史大人,我我不知道,也不算是蒙骗您,老二老三他们奉了何帮主的命令截杀粮船,这种事本来就是犯忌讳的事情,断然没有嚷嚷地全漕帮都知道的道理,除了河阴县的这两次,我从来都没有参与过这种事,所以其中种种细节,人是真的不知道…… 不过,就像您的,我毕竟是从漕帮长大的‘老人’,多多少少也有点亲朋好友,这么长时间过去,也能扫听到一点风声啥的……但是,让把话到前面,这些事都是壤听途,是真是假,还请御史大人自行查证……” 谢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别废话了,!” 陈五这才一咬牙,道: “据我所知,老二老三他们截杀粮船的时候,按照规矩,只杀人,不烧粮! 而且杀饶话,也是看情况而定,有反抗的就杀,要是没有反抗的,就放他们一条生路。 只不过,所有卖走粮食的粮商,都难逃项上一刀!” 谢直听了,这才点点头,这样才得通嘛,只杀粮商,是为了杀鸡儆猴,抢夺粮食,是为了贩卖挣钱——漕帮折腾这么大的场面,又是杀人又是劫船的,到底还不是为了钱? 想到这里,谢直点点头,继续追问: “那么,抢夺下来的粮食,你们都卖给了谁?没听你们漕帮还有贩卖粮食的买卖啊?” 陈五听了,顿时就撞起了屈。 “御史大人,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啊! 我在洛阳的时候,就负责管理漕帮帮众的那一半钱财,赖三要拿去放账,我就给他,到了发放的日子,我就找赖三要回来……过程之中虽然也偶尔开局设赌,但是那都是钱…… 这么多年,我就没有见过粮食!人哪里知道谁去贩卖啊……” 谢直听了,脸色却一点一点地凝重了起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01章 继续探查 开元二十三年,五月十一,谢直东出洛阳查案。∝八∝八∝读∝书,.◆.o+ 五月十八,一行人抵达河阴县。 五月二十三,查案事毕,离开河阴,当晚,在乱石滩一场大战,除漕帮何帮主再次潜逃之外,漕帮黑衣悍匪被一网打尽。 五月二十四,借河阴县县衙二堂审问被俘的黑衣悍匪。 五月二十五,谢直再次启程回归洛阳。 五月二十七,新任监察御史,回到洛阳城。 人还没到的时候,消息已经到了御史台。 整个东都御史台一片哗然。 让你出去查案,前后也就半个月的时间,案子查清楚了不说,还把一干罪犯抓了个干干净净,侦破、抓捕、审理,一气呵成,这要是把宣判再办了,等于这个案子从头到尾就全是你的了! 大唐立国百年,还真没见过这么查案的!不是,你能耐大你收着点行不行,你这路活干下来,这不是生生提高了御史台出使的办案标准吗? 以后谁要是出门办案,光把事情弄明白了还不行,还得把一干人犯都抓回来?大哥,咱们是监察御史,不是普通县尉,怎么连捕头的事儿都给办了!? 谢直回到御史台交差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这样种种眼神,古怪,为难,钦佩,不服……反正就没有一个正常的,就连御史台老大李尚隐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谢直管哪个,公事公办,卷宗往上一交,简略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说,顺便再给自己表表功。 “经此一战,长期活动在河南府水面上的黑衣悍匪,被一网打尽,除了洛阳漕帮何大龙一人在逃之外,其余人等或抓或杀,再也不能威胁河南府地面上漕粮的运输,自此以后,漕粮运输应当一路顺畅,这也算是谢某人为我大唐漕运做出的一点微薄贡献……” 谢直当当当这么一说,李尚隐的嘴角直抽抽,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这些东西还有自己捧着自己说的?不过人家御史台老大也真不好说什么,毕竟谢直有功不是? “谢御史一路辛苦……不妨回家休息几日再说其他……” 谢直还不干呢。 “为国效力,不敢称劳。 至于休息,大可不必,如今虽然将黑衣悍匪一举拿获,却也远远没到休息的时候,如果正应该趁着宵小震慑无措的时机,穷追猛打,彻底覆灭了这个犯罪团伙才是!” 李尚隐一听,这工作热情还挺高。 “谢御史是说……在逃的漕帮何帮主? 三郎放心,日前我御史台接到消息之后,已经行文各地发下海捕公文,在整个关中、中原范围内捉拿何大龙。 他从此销声匿迹也就罢了,他一旦露头,必然在第一时间被缉拿归案……” 谢直却摇了摇头。 “三郎非是说何帮主,他左右不过一人而已,没有了漕帮上千人在背后的支持,他一个人还能掀得起来什么风浪? 再说真要抓他,也不必通过海捕文书,自然有其他途径……这么说也不对,应该是继续追查下去,抓他何帮主,不过是顺带的事情……” 李尚隐就纳闷了。 “三郎说的不是他? 你刚才提到犯罪团伙……难道不是说的漕帮? 还是你追查此案,还有什么其他线索?” 谢直嘿嘿一笑。 “线索,还真有一条……” “哦?”李尚隐的兴趣已经让谢直给勾搭起来了,“不知三郎还有什么线索?” 谢直一笑,就说了一个字。∝八∝八∝读∝书,.◆.o+ “粮!” “粮?”李尚隐的双目中精光一闪,深深地看了谢直一眼,追问道:“怎么讲?” 谢直这才说道: “三郎审问黑衣悍匪的时候,意外的发现抓到了洛阳漕帮的陈五,他也算是曾经漕帮中的一位核心成员吧…… 从他的口供中,三郎发现了一个疑点。 这个疑点,就是,粮! 据陈五交代,黑衣悍匪在过去的五年中,在河南府地界的水面上大肆劫掠粮船,除了月前截杀河阴县漕船的那一次,都会尽量保证粮船的完整,所图者,就是船上的粮食,其目的自然不言而喻,自然是倒卖了粮食还钱而已。 大夫也知道,三郎身为河南县尉的时候,和洛阳漕帮之间有过不少争斗,对漕帮上下的情况也比较熟悉,但是据我所知,漕帮的各种产业之中,无论是明面的还是暗地里的,都没有粮店这种产业。 查到这里,我就要问了,黑衣悍匪抢到了粮食,到底是如何换成钱的? 以物易物?不可能!他们每一次抢来的粮食都是以船计,数量极其巨大,换东西,太麻烦。 自己贩卖?也不可能,刚才说了,漕帮上下就没有买卖粮食的产业。 也就是说……” “有人给他们销赃!”李尚隐听着听着,顿时眼前大亮,都没等谢直分析完,就直接脱口而出。 谢直听了,哈哈一笑,随即点了点头。 李尚隐双目中神光连连闪动,到了最后,竟然哑然一笑。 “不错,销赃,确实是一条线索…… 谢三郎果然名不虚传!” 谢直赶紧谦虚。 “不敢当大夫谬赞,过誉了,过誉了。” 李尚隐一看,直接甩了他一个大白眼珠子,合着别人夸你不成,只有自己能夸自己吗?刚才你自己给自己吹捧的那不要脸劲呢?也就是正事要紧,现在懒得搭理他。 “既然如此,三郎就顺着这条线索继续追查下去吧……” 谢直点点头,费了这么半天劲,不就是为了这么一句话吗? “不过,此事尚需暗中进行……”李尚隐想了想,“至于继续追查的名义……” “抓捕匪首何大龙!” 两个人异口同声,说完之后,又仰面哈哈大笑。 谢直得了李尚隐的支持,心情大好,出了御史台,一看天色不早,就直接回家了。 一进门,嚯,这个热闹。 二叔谢璞正在教训谢二胖子,冯姨娘在劝解,小岚儿却在一边给二叔谢璞鼓劲,谢仁满脸羞愧地旁观,小义等谢家家仆,正探头缩脑地看热闹。 “三哥回来了!”到底是小岚儿眼尖,一眼看到谢直进门,飞奔过来,被谢直一把抱起来。 “小岚儿想三哥了没有?” “带礼物就想了,没有礼物就不想!” 谢直闻言哈哈大笑。 冯姨娘赶紧过来抱过小岚儿,“赶紧看看去吧……” 谢直施礼,“见过姨娘……这是怎么了,刚回家就闹腾上了?”说着还往谢璞、谢正父子那里甩了个眼神。 冯姨娘抿嘴一笑。 “你二哥一回家,就跟我们显摆,说在乱石滩帮着你抓了一个什么漕帮的首脑,还自学了一套什么绝世刀法,叫什么三弹指…… 你二叔一开始大喜过望,让他演示演示…… 结果,演示完了,不就这样了……” 谢直听了,顿时满脸黑线,三弹指……还刀法呢…… 只听得二叔谢璞高声教训谢二胖子。 “还要脸不要脸啊,就你这个还敢说什么刀法!?这是他么送命的刀法吧!? 战场上兵危将险,一个个恨不得赶紧把对方砍死,你倒好,大喝一声就不动了,三弹指之后才出刀……你是准备把敌人吓死吗!? 就你这样的还能抓了漕帮匪首,人家没砍死你你就烧香拜佛去吧!” 谢二胖子让老爹骂了个满脸通红,正不知道如何辩解呢,正好看见谢直回来了,这可算是见着亲人了。 “三郎,快点过来! 你跟我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漕帮的陈五,是不是我帮着你拿下的!?” 谢直走过来,先给二叔施礼,然后嘿嘿一笑。 “人,倒是你抓到的…… 至于那什么三弹指刀法,倒是也不错…… 不过二哥你日后再想施展的话,千万记住了,一定要有仁叔个给你压阵,要不然的话……” 谢璞也是从小习武的好不好,这么一听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 “你听见你三弟说什么没有!? 刚才我还在想呢,能让你抓到的匪首,这得有多废物!现在我才弄明白了,敢情是你仁叔护卫在你身边,让人家不敢动手! 嘿!还三弹指刀法!?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吧!怎么考个状元还能把脑子考没有了!?” 谢二胖子还不服气呢,刚想说什么,谢璞都懒得搭理他了,直接呛住了话茬。 “谢正! 你给我听清楚! 赶紧把你那什么狗屁刀法给我忘了! 你要是真想习武,现在也不晚,从明天开始,早起,跟着三郎他们一起锻炼去! 要不然的话,就给我在家老老实实背律法!” 谢二胖子听了,这才脸色大变,早起?这不是要命吗!?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吧…… 就在此时,小义来报,有人求见三少爷。 谁? 戴捕头。 谢璞一见有客来访,也就不训斥谢二胖子了,谢正这才算暂时脱离苦海,他一看谢璞带着冯姨娘和小岚儿要回后宅,死皮赖脸地不走,非要跟谢直一起。 谢璞拿他也没办法,就随他去了。 戴捕头进门,被小义带到偏厅。 “见过二少爷,三少爷,听闻二少爷和三少爷在乱石滩一战功成,戴某为二少爷三少爷贺喜!” 谢直点点头。 “有心了。 老戴,怎么样? 这大半个月了,河南县的地面还平静吗?” 戴捕头赶紧点头,他在谢直调任监察御史的时候正式投靠谢直,自己心里也清除,他就是谢直留在河南县的一个耳目,除了要监督河南县“人走政不息”之外,还要时常给谢直通风报信,这不,一听说谢直从河阴县回到洛阳城,第一时间就跑过来了,现在听了谢直的问话,赶紧回答道: “回禀三少爷,河南县如今风平浪静。 洛阳城里面的闲汉,都被罗县令雇佣到了通济渠……剩下的一个两个,也不敢作奸犯科……漕帮星散,脚帮谨小慎微,大车帮发展迅猛却也主要在洛阳城外押车搬运……总之一切都好。 这都是三少爷的余威所致,洛阳城中百姓人人心中明了,即便三少爷调任了,也都对三少爷交口称赞……” 谢直摆了摆手。 “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如今洛阳城中街面平静,乃是罗县令治理有方,谢某已然调任御史台,不敢贪功…… 这样也好,洛阳城中街面平静,你老戴,还有其他兄弟们也都能松快几天……” 谢直说完,却发现戴捕头脸色有点不对,不由得一愣。 “怎么了?莫非还有什么事情?” 戴捕头一声苦笑。 “街面平静,小偷小某几近绝迹,不过要说松快,却真是松快不起来…… 就在昨天,死人了……” 谢直一愣,“谁死了?” 戴捕头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说起来,三少爷可能还知道,死的人,就是洛阳西市的那个半掩门……” 谢直一听,脸顿时一沉。 “屁话!一个半掩门的暗-娼,我上哪知道去!?” 戴捕头一听,仔细解说一番,谢直这才听明白了,说起来,他还真知道。 说起这个半掩门,不单单谢直知道,连谢二胖子也知道,她正是谢正同窗王公子的那位相好的。 原来,谢直离开河南县衙之前,曾经受了谢正的委托,让戴捕头去半掩门那里打听王公子的下落,戴捕头去了一趟,一无所获,还没有后续呢,谢直就调任御史台了,谢直东出洛阳查案,也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但是他忘了,人家戴捕头可不敢忘啊,领导交办的任务办了一个半茬子,你敢忘了,等哪天领导突然想起来问你,这不是给自己找病吗? 所以,戴捕头就对那位半掩门多有关注,隔三差五地就去一趟…… 结果,昨天,戴捕头又去,却发现那位半掩门竟然被人杀了! 当时戴捕头就吓了一跳,正所谓人命关天,死一个普通人都是天大的案子,更不用说这还是领导曾经重点关注过的对象,连忙安排人回县衙报信,然后带着手下一路探查,可惜线索太少,没有找到凶手的踪迹。 事实上,他今天第一时间就来谢府拜会谢直,也有通报消息的意思在里面。 谢直听了,一阵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有心不管,刚要说话,却不料让谢二胖子抢了先。 “三郎,这个半掩门虽然不值当什么,但是她也毕竟是我那同窗王公子的相好,现在王公子不见踪影,她又被人所害,说不定其中还能有什么联系…… 我知道三郎你事情多,不如这样,让我和戴捕头一起探查一番,能查出来什么最好,就算不能查出来什么,也算是我对同窗王公子尽了一番心意……” 谢直一听,气得直翻白眼,你想尽心意你去把王公子找到啊!他就算真死了,你尽心意也应该对人家父母尽心意去,对一个曾经的相好尽心意,这算是什么事? 有心拒绝,却发现谢二胖子正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顿时就明白了,这个二胖子!这哪是什么尽心意啊,纯属回家之后怕二叔把他关在家里不让出去,这才找了这么一个借口出门,以此来逃避背诵律法…… 也真是难为你了,找了这么一个奇葩的理由,算了,就当给你放个假吧……11百度一下“奋斗在开元盛世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02章 一步一个血脚印 第二天一早,谢直径直前往河南县。手机端,■o↑ 他想明白了,要想找到何帮主,还是得从漕帮的这些人入手,而要想查明漕帮背后的销赃渠道,同样也要从漕帮入手,而且得从何帮主身边的近人入手。 何帮主身边的近人都有谁? 赖三,死了。 陈五,老二、老三,不知道。 掐指一算,只有何二和侯七了。 具体到侯七,谢直离开洛阳的时候,这货被判罚在通济渠挖淤泥了,跟戴捕头一打听,到日子了,人走了,人家被判了十多天的劳役,够了日子已然离开了通济渠,据说出了工地一打听,漕帮早就星散,他本来是漕帮的小头目,漕帮都没有了,还能干啥去?据说他跳着脚骂了两句街,然后就消失在洛阳城之中。 要是找,肯定也能找到,只不过费劲点…… 咱费那劲儿呢! 谢直听说侯七不见踪影了之后,根本没走心,找不到就找不到呗,不还有一个何帮主身边的近人吗? 何二。 人家何二从小就在何家长大,自从何大龙接任漕帮帮主之后,就一直在他的身边护卫,虽然何二没有参与过漕帮作奸犯科的相关犯罪活动,但是,单就对漕帮机密事宜的参与,何二还真不见得比赖三、陈五他们差了,具体缘由,请参看后世领导和司机之间的关系。 事实上,就谢直的本心来讲,相对于侯七,他更绝对在何二的嘴里能够掏出更多的东西来。 “何二,你漕帮黑衣悍匪已经覆灭,知道了吗?” 谢直到河南县,跟罗县令借了河南县二堂,提审何二的时候,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 何二一愣,没说话。 谢直冷笑。 “哦,我忘了,黑衣悍匪是朝廷这边对他们的称呼,你们那边叫什么啊?我给你介绍一下哈,领头的两个人,一个叫老二,一个叫老三,大体有六十多人把,做事的时候习惯穿一身黑色衣物,五年以来,他们一共在河南府地界的水面上截杀粮船,杀人倒是不怎么杀人,就是一定要把粮船劫走……最近一次出活儿,是在河阴县,这次的手法大有不同,一见面就直接杀人烧粮,倒是弄出来好大的场面……” 随着谢直的描述,何二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老二、老三手下的这群黑衣悍匪,直接听令于你们漕帮的何帮主,哦,就是你门何家的何大龙……我听说你管何大龙一直以‘大哥’相称…… 当初我们河南县抓捕何大龙的时候,还是你拼死断后才让他逃出生天来着…… 可惜啊,你对他有情,他却对你无义,何大龙逃出洛阳之后,也不说来想办法救你,反而跑到了河阴县,带着老二、老三再次截杀官船…… 前几天,五月二十三,在乱石滩,就是上一次他们杀人截粮的地方,一场大战,黑衣悍匪一网成擒,老二身死,老三被擒,其他黑衣悍匪或死或伤……” 谢直说道这里,暗戳戳地一个停顿,何二果然开口,仿佛配合好了一般打断了谢直的话,焦急问道:“我大哥呢!?你说我大哥怎么样了?” 谢直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前来提审何二之前,就曾经有过担心,何二要是不招,怎么办? 这货能亲自断后让何帮主逃出生天,既然能干出这样的事情,那应该就是那种“义气为先”的主儿,你审问他,刑讯他,还真不一定能够得到想到得到的消息,因为在人家心里,开口,就是出卖朋友、出卖兄弟,他宁可死,也不能这么办!这是人家的信仰所在,对错暂且不论,反正让你审问进行不下去就是了。▲≥,√≧o 对付这样的人,只宜智取,不宜强攻。 所以,他在介绍乱石滩之战的时候,特意把何帮主拉了出来说话,何二果然关心则乱…… 然后…… 谢直静静地看着何二,眼神中全是怜悯,还夹杂着一丝落寞。 何二看着谢直的眼神,心中顿时就是一忽悠。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我问你话呢!? 我大哥呢!?” 侍立在谢直身边的谢勇登时大怒,“大胆!”,说着就要上前好好教育教育何二什么叫好好说话。 谢直却一摆手拦住了谢勇,面无表情地对何二说道: “他死了!” 何二顿时大惊,一脸不可置信地嘶吼。 “不可能!我大哥怎么会死!?他不可能会死!” 谢直依旧那么看着他,沉声开口: “乱石滩一战,是何帮主亲自带着老二、老三等黑衣悍匪截杀我等…… 老二身死,老三成擒,黑衣悍匪一句全歼,你说,六十多人都死了,你大哥何大龙,还能有好吗?” 何二听了,顿时嚎啕大哭。 他本是一个无人认领的孤儿,很小的时候就被上一任何帮帮主收养,一个带在身边悉心教导,何二也一直拿上一代何帮主当父亲,要不然的话,也不会把姓氏都改成了“何”,还跟何大龙一起论排行、当了何家的“二郎”,他跟何大龙是真有感情,一方面是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另一方面,何老帮主过世的时候,曾经亲口向他交代,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何大龙。 在何二的心里,何大龙和何家就是他的一切,“保护好何大龙”,就是他人生的一切! 现在,这一切,崩坍了。 他本以为自己拼死断后、让何大龙逃出生天,是最划算的“以一命换一命”,以他何二的命,换了何大龙的一条命,在这个买卖中,还成全了他的“忠义”,只要何大龙逃离洛阳之后能够隐姓埋名好好过一辈子,哪怕他何二今天就被谢阎王砍头,那他这一辈子,大赚! 结果,今天,谢阎王告诉他,这个买卖没做下来,何大龙死了,而他何二马上就要死了,不但不能一命换一命,还把两条命都搭了进去,巨亏! 何二嚎啕,一方面在哭何大龙的身死,另一方面,也未尝没有为自己“忠义”不值的意思。 谢直就这么高坐在二堂之上看着他哭,一言不发。 良久之后,何二缓缓收声,抬起头,看向谢直,双眼之中犹如一汪深潭,再也不见一丝波澜。 “是谁杀了他?” 谢直依旧面无表情。 “是我!” “轰!” 一句话,如同惊雷,瞬间点燃了何二眼中的深潭,古井无波瞬间变成惊涛骇浪。 “老子杀了你!” 伴随着怒吼,是何二突然起身、轰然前扑,铁链哗啦啦作响之中,是他那双如同钢爪一般的双手。 谢勇在谢直的身边早有准备,飞起一脚,正中何二的侧肋,把何二踹出去一溜滚去。 何二刚一落地,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他却不管不顾,怒吼一声,再次扑了上来,却被反应过来的河南县衙役牢牢控制住,即便是这样,何二依旧咆哮连连,竟然挣扎得三四个人都快摁不住他了。 谢直就这么看着他,眼神微微闪动,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如果说一开始定计的时候,谢直对何二的反应有所准备,但是他也没有想到,何二听到何帮主的“死讯”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这真是一条满身忠义的好汉子!激得谢直热血沸腾,差点一是不忍告诉他何大龙在逃、还没有死…… 后来转念一想…… 卧槽,我他么有病啊! 何大龙本身就没有死,我愧疚个屁! 现在何二反应这么大,不过是一时心情激荡,他要是不激荡还就坏了,要不然的话,怎么才能撬开他的嘴、让他说实话!?真要是可怜他的忠义,大不了一会告诉他真相不就行了? 想到这里,谢直平复了心情,静静地看着何二在衙役的控制下慢慢平静了下来,这才开口继续说道: “要说何大龙逃出洛阳之后,不准备救你,其实也准确…… 何大龙虽然身死,但是你们漕帮河阴县分舵的陈五却被我们抓了,据他说,何大龙逃出洛阳之后,在河阴县落脚,就是陈五前前后后地照应着…… 陈五当时问他,下一步该去哪,何大龙自己说了,说既然漕帮星散,他也成了丧家之犬,一切雄心也烟消云散,就是想找个地方买上几亩薄田逍遥度日了,只不过呢,他心中还一直有你,说在离开洛阳之前,必须要把你拯救出河南县的大牢,说什么让你跟他一起去逍遥…… 陈五就说河南县县衙防备森严,黑衣悍匪在老二、老三的率领下虽然能够截粮杀人,但是劫狱恐怕还力有所不逮。 何帮主跟陈五说,有人给他出了主意,说我谢某人前往河阴县查案,一来一去都是乘船,他何大龙要是有能耐把我街了,也不用杀人害命,只要把消息放出去,找朝廷换人,估计朝廷考虑到我谢某人是天子钦点的监察御史,说不定还真会把你这个囚犯放出来…… 可惜,乱石滩一战,何帮主功败垂成,到了最后,何帮主依旧死战不休,堪堪杀到了我的眼前,要不是谢某人也曾经习练过军中的战技,还真说不定让他把这件事情给办成了…… 何二,你不知道何帮主身死的时候,一身黑衣杀得满是鲜血,一步一个血脚印,就这么硬生生地走了一条血路走到了我的面前……最后,他身中三十一刀,据后来验尸的仵作说,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皮了……” 何二听到“血站不休”四个字的时候,早就泣不成声。 随着谢直刻意将何大龙“死亡”的场景描述的越来越凄惨,何大龙也哭得越来越厉害,到了“没有一块好皮”的时候,更是直接一口血喷出来,大声嘶吼。 “大哥,你糊涂啊!” 谢直一看,差不多了,再下料这哥们该自杀了,然后等何二稍微缓了一缓之后,才继续对他说道: “何二,你现在不过是河南县治下一个囚犯,身犯重罪,就等着秋后问斩了,按理说,这件事情,谢某人不必亲自对你演讲,不过,我还是说了。 为什么? 第一个,敬重你是条汉子,宁可自己拼死断后,也要让何大龙逃出生天。 第二个,也敬重何大龙是条汉子,他奋死拼杀到了最后,还一心一意地要抓谢某人换你活命……现在他虽然死了,不过,我想,他对你有情有义,他的消息,无论如何也要告诉你一声才是……” 谢直说道这里,何二又有要大哭的迹象。 谢直一见,赶紧继续。 “至于第三个嘛,就是要问一问,是谁给何大龙出的这个主意,据何大龙自己说,就是给你们销赃的那一个,但是具体是谁,他没说,陈五也不知道,我就想问问你……” 何二一愣,想都没想,直接问道:“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我怕……”谢直故作一声长叹,“给何大龙出主意的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为了一石二鸟、让我和何帮主两败俱伤,还是纯心跟我谢某人过不去,不弄清楚他的身份,谢某人寝食不安啊,你可知何帮主一步一个血脚印走到我的面前,给谢某人留下了多深的印象,我可不想日后出门的时候,再碰上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儿……” 何二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状似疯癫。 “哈哈哈……你怕了!?堂堂谢阎王也会害怕!?哈哈哈……大哥,你听见了吗!?谢阎王也怕你啊!” 突然,何二停住了笑声,眯着眼睛看着谢直,双眼中全是审视。 “不对! 你骗我! 我大哥没死! 你骗我,你就是想知道是谁在给漕帮销赃!” 谢直一看,欸,这哥们不但忠义,也算不得傻哈,竟然反应过来了,幸好早有准备。 “带陈五!” 陈五上堂。 何二顿时脸色大变,满是焦急地问道: “五哥,到底怎么回事?我大哥呢!?他还活着吗!?” 陈五能说啥? 他被谢直带回洛阳城之后,已经被明确警告了,就俩字,配合!配合不好,你也不用费尽心机地推卸责任了,等死吧,不用等秋后问斩,我他么现在就弄死你! 听了何二的问话,陈五纠结了半天,这才摇了摇头。 “帮主到了河阴县之后,本想一走了之,结果就是放不下二哥你,结果有人给他出主意,让他截杀谢阎王…… 到底是谁出的这个主意,我不知道,帮主说可以信任,说是以前就给咱们销赃来着…… 二哥,你别怨我,我劝了,没劝住帮主,无奈之下只得和他一起去乱石滩截杀……” 何二一听,陈五所言,跟谢直如出一辙,顿时睚眦欲裂! “林德贤!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谢直一听,顿是眼神一凝。 林德贤? 洛阳粮行总会的林会长……?11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03章 何帮主犯罪道路上的领路人 林会长? 谢直听了何二的话,顿时一愣,难道一直给漕帮暗中销赃的,竟然是洛阳粮商总会的林会长? 不会弄错了吧? 这位林会长谢直可是见过,那是河阴县漕船刚刚被截杀的时候,河阴县行文河南县,请河南县协助核查河阴县粮商何掌柜在洛阳城中的行止,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复核一下何掌柜在洛阳城买卖粮食的事实,当时,河南县的罗县令还在通济渠,谢直身为河南县尉,代行县令职责,在接到行文的第二天,谢直就约见了这位洛阳粮商总会的林会长。→八+++八**书^^≥ 谢直还记得,这位林会长按照规定的时间前来洛阳县,没有推脱、没有迟到、没有任何不服管教的地方,老老实实的配合,弄得谢直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而且见面以后也特别规矩,问什么说什么,仿佛一点隐瞒都没有,尤其被问到和漕帮的关系的时候,一个劲强调只负责介绍买卖,却不深度参与粮食运输,一副被河南府水面上黑衣悍匪吓破胆子的样子。 当时谢直还奇怪呢,洛阳粮商总会,怎么会找这么一个面面团团的货色当总会长?面对官府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也就罢了,怎么面对黑恶势力也是这么个怂样?“和气生财”也得有个限度吧,别人把你的粮食劫了一回又一回,你倒好,全面退出了粮食运输领域,这个钱,不挣了……哪有这么干买卖的,一点商业竞争的承受能力都没有吗? 谁能想到,这么怂的一位,竟然是坐地销赃的大户!? “确定吗?” 谢直问何二。 何二点头,坚定无比。 “就是他!” 听了何二的描述,谢直这才算是真正了解了这位林会长,也明白了漕帮何帮主和这位林会长如何勾结在了一起。 原来,六年前,漕帮何老帮主过世,将漕帮传给了何大龙,让他成为了新一任的漕帮帮主,何大龙上任之初,心气很高,一心要将漕帮好好传承下去,并且在他的手上争取发扬光大,可惜,当时洛阳脚帮刚刚成立,开始和漕帮抢夺搬运方面的买卖,再加上漕帮权力更迭,不免多多少少出现了一些动荡,漕帮内部就有有心人开始煽动普通帮众的情绪,把矛头指向了新任帮主何大龙。 何大龙初任帮主,威望不足,难以利用权威压制漕帮内部的不同声音,在内忧外患之下,不得不开辟新的财源,他就找上了当时的洛阳粮商总会的林会长。 何大龙一开始的想法,就是想通过林会长,与洛阳粮食总会达成战略合作关系,全面承接洛阳粮食运输的押运、搬运工作,并且通过经营形成稳定的经济来源,也算是给漕帮重新开拓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 结果,人家林会长说了,这个业务可以给你,甚至整个粮商总会都可以退出粮商船运的工作范围,但是,得你自己去争取,你争不过别人,别怨我。 就这样,漕帮开始全面介入洛阳城的粮食运输,并且凭借这林会长的关照,一上手就占据了大半的份额。】9八】9八】9读】9书,.2≧3.o↗ 如果事情发展到这里,那就是一个还说得过去的商战故事。 可惜…… 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 林会长占据了大半份额之后,还不满足,一心想想要垄断,可是具体的方式就有待商榷了,商业竞争无非就是那么几种模式,或者降低价格,或者提高服务,或者通过盘外招数。 何大龙不想降价,又难以让普通漕帮帮众提升服务品质,怎么办?找林会长。 找他干啥? 何大龙找到林会长,你想想办法呗,我给回扣。 林会长嗤之以鼻,我缺你那三瓜俩枣的? 何大龙说,那怎么办?您这边的行政关系要是走不通,我还能怎么办? 林会长一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你咋想的?有人找我卖粮食,我给他们介绍道你那里,你开价,人家嫌高,我逼着人家必须用你?别闹了,卖粮的人都是粮商,粮商懂吗?都是商人,赚钱才是根本,就算人家给了我面子,一回行,两回行,还能回回如此吗?真要是那样,你也不用给我说好话了,为啥?因为我这个粮商总会的会长也干不下去了! 何大龙也是一脸纠结,人家林会长也不算是胡说八道,还能有啥好办法没有? 林会长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你漕帮上千人,就不能把这点子事情办下来?那一千人你养着白吃饭的?我听过你们漕帮创立之初,好像死了不少人吧?好像所有创建漕帮的老人,手上都有人命吧?你这时候找我想办法?何老帮主怎么生下你这个废物儿子的? 何大龙在林会长的有意引导之下,顿时茅塞顿开,对啊,一千多帮众里面,还挑不出来几个不要命的吗? 行了,事情到了这一步,漕帮和林会长的合作,已经转向了违法乱纪。 因为林会长一句话点醒了何帮主,让何帮主对林会长感激非常,不过他也知道如果这样发展下去,自己势必会陷落到不黑不白的境地之中,别人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暂且不提,但是林会长肯定知道,要是不想办法的话,林会长岂不就是掌握了他何大龙的把柄,平常时节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但是万一出现点差头,赶上对景的时候,林会长要是给自己来一下子,那可受不了。 怎么办? 拉他下水。 何大龙就对林会长说,您的这个主意太好了,我何大龙为人四海,最讲究个义气,您能给我出这样的主意,这是真把我当了朋友,自然,我也投桃报李,你放心,这买卖算咱们俩的,出了出动漕帮人马的费用,剩下的,咱们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 林会长还不知道何帮主什么意思吗?闻言一笑,直接说道,你也别费那个事了,给你出这个主意,我也有私心,这样吧,以后你动手的时候留点神,人,我不管,但是,粮食你都给我来过来,我还给你钱,只不过价格可不会高,看情况吧,基本上在三成左右…… 何大龙自然求之不得啊,有人给主动给他销赃还不好?要不然漕帮杀人截粮之后也没法处理啊,那些粮食要不就烧了,要不就沉水,反正也没地方卖去,三成就三成,白来的,别嫌弃。 就这样,何大龙和林会长这才正式地狼狈为奸。 这些事,不是何二亲眼所见就是亲耳所闻,就算是其中最核心的东西,两个人在商讨的时候特意避开了所有人,但是在商讨之后,也会给心腹手下做交代,何二身为何帮主最信任的人,自然有资格从何帮主的嘴里获知一切,除此之外,何二还亲自给林会长送过两回粮食,虽然不是林会长亲自接待,但是接货之人乃是林会长家里的管家,据说最是得林会长信重。 供述到此,真相大白! 林会长不但是漕帮的销赃途径,还是把何大龙引上犯罪道路的领路人。 谢直听了何二的介绍之后,良久无言,他是真没有想到,在林会长—何帮主这个犯罪团伙之中,虽然何帮主率领漕帮把脏活累活都干全了,但是真正占据主导位置的,竟然是林会长! 而且他这钱来的简直丧尽天良,看看林会长挣钱的套路——他把粮食卖给粮商,并且介绍漕帮进行运输,粮商嫌漕帮太贵,转头自己找人,结果在运输的途中被漕帮黑衣悍匪截杀,往里面搭了多少人命不说,所有粮食全被漕帮一勺烩,何大龙还屁颠屁颠地给林会长送回去,林会长让粮食入库,然后继续原价发买。 在整个过程中,林会长仅仅付出了不到原价三成的费用,收获了两遍粮食的原价,将近七倍的利润啊,这钱挣得简直就丧良心! 至于漕帮,在整个犯罪过程之中,出了人,冒了风险,还被官府盯上,结果呢,就挣了个辛苦钱。 “你们漕帮是不是傻!?”这种人家牵驴、你拔橛儿的破事都干? 何二还不乐意了呢。 “谢阎王,说话注意啊…… 我大哥说了,他志不在此! 他真要是想靠着截杀粮船发家致富,带一群亲信手下去做事不就行了,何必还看顾着漕帮上千人的生计? 我大哥说了,截杀粮船乃是不得已而为之,意在威慑水运人家、垄断河南府地面上所有粮食的水运而已。 你运别的,我不管,你运粮食,就不行! 说到底,他如此作为,不过是为了漕帮更好的发展而已! 至于什么三成四成的,不过是偶尔为之而已,就算让林会长沾点便宜,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谢直听了,一阵无语,行,还真没看出来,何大龙还是个有信仰、有担当的劫匪!仔细历数漕帮黑衣悍匪犯下的案子,出了河阴县截杀谢二胖子之外,基本都集中在三年前到五年前的这两年之中,剩下的三年,也可能是漕帮确立了自家的权威、其他粮商都投鼠忌器,还真让漕帮垄断了河南府地面上的粮食水运,也正是基于此,一场截杀都没有发生过……要是怎么看的话,何大龙跟何二说的……是实话? 谢直仔细想了一想,不由得有些疑惑,犯罪这种事,是一条红线,没有跨过去之前,自然遵纪守法,但是一旦跨越了这条红线,尤其是通过违法来了大量的经济收入,往往都会越陷越深,自此在犯罪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就算何帮主心中念着何老帮主创建的漕帮,也算有所敬畏,但是……林会长呢? “这三年来,你漕帮没有在河南府地界上再次截杀粮船,难道林会长就没有找过何大龙,让他继续?” 何二摇头,没有。 谢直眼神一凝,那就不对了。 单纯从利润的角度来说,漕帮放弃继续违法乱纪,情有可原,一共三成的收入,还得给左右人发工资,还要承担各种风险,一个弄不明白,说不定就赔了。 但是,林会长呢? 七倍的利润,说不要就不要了?这钱挣得快还不用费事,多俏皮了,林会长的态度是,有也行,没有也无所谓? 谢直怎么就不信林会长能这么大度呢! 他可是把何帮主引上犯罪道路的人,就这么看着何帮主“从良”而无动于衷? 谢直不信! 在谢直看来,无非是两种情况,要么,就是林会长已经找过了何帮主,而何帮主由于种种原因拒接了林会长关于继续截杀粮船的提议,在有上千人作为武力后盾的支撑下,让林会长没办法跟何帮主翻脸,即便心有不甘也不得不忍气吞声,要么,就是林会长根本看不上何帮主带给他的利益,嫌小,不值当费心思,那就佛系了,有也行,没有也行。 在这两种可能中,谢直比较倾向于后一种。 那么,问题就来了,到底是什么生意,让林会长连七倍的利润都看不上? 是粮食买卖吗? 不可能! 正常的粮食买卖才有多少利润?虽然在正经行当中算不错的,但是也比不了漕帮截杀粮船的“无本买卖”啊,尤其洛阳城里面还有个含嘉仓,高卖地卖,在朝廷的指导下一直维持着洛阳城粮价的稳定,更是杜绝了林会长用粮食买卖牟取暴利的可能,就算他麾下的洛阳粮商总会垄断了洛阳城内的粮食买卖,也不成。 想到这里,谢直的眼神突然一凝,他想起了河阴县粮商何掌柜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为什么到洛阳城来卖粮食?” “因为洛阳城里面的粮食便宜……” 洛阳城里的粮食怎么可能便宜!?刚才说了,价格稳定,才是洛阳城内粮食的主流。 但是,何掌柜就是能够生生地从林会长的手上买到便宜粮食。 这说明了什么? 林会长手上的粮食……来路不正! 一想到这里,谢直眼中难掩惊骇,我说御史台老大李尚隐怎么会让我继续追查这个案子,原来答案就在这里! 这还说什么? 抓!11百度一下“奋斗在开元盛世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04章 打草惊蛇 开元二十三年,五月二十八,新任监察御史谢直谢三郎悍然下令,抓捕了洛阳粮商行会的林会长! 整个洛阳城为之震动! 洛阳商贾纷纷大惊失色,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谢直竟然公然抓人。 尤其是粮商,每个人在听过到消息的第一瞬间都会目瞪口呆,他们买卖粮食为生,都参加了洛阳粮商总会,哪一个不认识林会长,又有谁不会林会长交口称赞? 那是多好的一个人啊! 为人和善、急公好义,自从他就任粮商总会的会长之后,对内调和阴阳、私下里不知道解决了多少粮商之间的争端,对外坚守粮商总会的利益,无论是面对朝廷还是面对其他行业,都是有理有据、争而不破,不但维护了粮商总会的商誉,还为粮商总会争取到了足够的利益,几乎所有粮商都在暗中庆幸,让林会长这样的人来当这个粮商总会的会长,那真是三生有幸啊。 结果,现在,他被抓了,下令的是监察御史谢直,人就被关在了御史台。 这是怎么回事啊? 有人在暗中散步消息,说这是朝廷再一次要拿商贾开刀了,你们都不知道吧,天子驻跸洛阳之前,曾经在长安城让京兆府动手抓过一个商贾,抄家抄出来六千万资财,你以为天子前来洛阳就开始一系列的大动作,又是营田,又是建造河阴仓的,朝廷哪里来的钱,还不是从那个商贾家中查抄出来的资财? 现在?哼哼,两年时间过去了,这些钱也花的差不多了……没钱了怎么办?接着抄家呗……这不,这是又开始对商贾动刀子了……对了,当初在长安查抄的那位商贾,也是粮商…… 这个小道消息一出,粮商们的脸都绿了,当天就有仨跑了,还是拖家带口的那种…… 剩下的也都是人心惶惶,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好在,粮商这个群体里面,多少还有那么一两个明白人,人家就说了,咱不行就赶紧找人打听打听吧,这林会长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啊。老这么自己吓唬自己也不是个事儿啊,问问去吧,就算死,咱也得当一个明白鬼啊。 结果一打听,消息出来了,粮商全傻眼了…… 林会长和漕帮勾结在一起坑害外地粮商,漕帮杀人截粮,林会长不但给漕帮提供目标消息,还销赃…… 这……不能吧? 要说漕帮能干出杀人截粮这种事情来,大家都信,但是要说林会长是怎么个人,谁也接受不了啊…… 不过呢,很多粮商都暗中松了一口气,这要是真的……也没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想不到林会长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但是他要是真干了,你也拦不住不是?嗨,管他呢,只要不是朝廷无缘无故地抓捕了林会长就行…… 但是,也有人不是特别痛快,还多多少少为林会长有点不值,怎么办?继续打听一番吧。 结果,更深层次的消息被打听出来了,他们再一次傻眼了…… 怎么找到林会长头上的? 漕帮完蛋了,何帮主带人报复,报复不成被谢直反杀之后,一个漕帮的小头目指认了林会长…… 这个逻辑……倒是勉强能说得过去,但是,仅仅就因为一个漕帮小头目的指认,没有任何佐证的情况下,谢直就下令抓了林会长…… 这……这是不是有点不太严谨啊? 有明白律法的,都明白什么叫“孤证不立”。 谢直捉拿林会长,就是典型的“孤证”,只有何二的口供,其他人证、物证一概没有…… 至于“立”还是“不立”……人都抓了,这还“不立”吗!?这还扯什么法理,说什么“孤证不立”!?人家谢直谢三郎,根本就没拿咱们这些粮商当回事! “三郎,我听外面的人说,他们对你抓捕了林会长的意见很大,尤其仅仅因为何二指征就下令抓人,他们在有心人的煽动之下,激起了同仇敌忾之心,据说要对你不利,咱们虽然不怕他们这些人,不过,你还是要多多小心才是……” 谢家,谢二胖子听说了外面的风言风语,忍不住大惊失色,在第一时间跑回家提醒谢直。 不过人家谢直根本不当回事,感谢了二哥谢正之后,竟然还宽慰谢二胖子呢。 “二哥不必担心,三郎早有准备。 这件案子的证据链本来就有些薄弱,被有心人挑出来毛病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三郎早就料到如此了……” 谢正一听,勉强松了一口气,你又准备就行。 “那就赶紧提审林会长吧,你以对律法的熟悉,我相信你能顺利地将林会长拿下……” 谢直却哈哈一笑,“二哥,你对我还挺有信心?” “我是你二哥,我不相信你相信谁去!?”谢正想都没想就一句话喷了出来,喷完之后,看了看谢直的神情,突然神色一变,“那个……不是……你……你自己没有信心吗?” “没有啊。”谢直回答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谢正:“……” 谢直一见他的脸色真的变了,知道谢二胖子是真心实意地关心自己,便嘿嘿一笑。 “现在还不是审问林会长的时机…… 二哥你想,咱们抓捕林会长,只不过是凭借何二的一面之词,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假的,如果过堂审问的话,免不了把何二放出来和林会长对质,但是这种对质是没有结果的,何二所说的一切,大部分都是何帮主跟他交代的,不是他在林会长和何帮主交易现场亲身参与得来的…… 到时候对质,林会长要是就要紧牙关不承认,咱们能怎么办? 总不能刑讯逼供吧? 你也知道,朝廷对刑讯一事也有规定,三次,二百杖,超出之后如果还不能给林会长定罪,就只能疑罪从赎了……” 谢正一听就急了,“那你抓他干什么!?你就不能先查案再抓人!?把其他的证据都找齐了再抓他!?现在就拿下了林会长,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谢直闻言一笑,点了点头。 “不错,二哥你说得对啊,我就是要打草惊蛇!” 谢正:“……” 谢直嘿嘿一笑,直接给谢正解释道: “在审问何二的时候,我就有一个疑问。 林会长和漕帮勾结到一起杀人截粮,主要集中在五年前的那段时间中,最近三年一次没有……犯罪这种事情虽然不会上瘾,但是挣惯了快钱,再让他们老老实实去干活,有几个人能去? 漕帮何帮主不愿意继续,有可能是已经到达了垄断粮食运输的目的,所以他不愿意继续杀人截粮了。 但是,林会长呢? 他一个商人,不愿意赚钱了吗? 有快钱不挣,非要去买卖粮食吃那点差价,还有这样傻的商人呢?也许有吧,但是林会长肯定不是。 那么问题就来了,林会长为什么也不愿意继续杀人截粮了? 我想了半天,得出了一个结论,他看不上这点子买卖! 他与漕帮合作弄过来的粮食,可是市价的三成啊,这里面多大的利润,他都看不上? 为啥? 一来,数量不多,而且不稳定,二来,他能找到更赚钱的粮食!” 谢正听到这里都迷了。 “市价的三成还不行?这还嫌贵?那他平常的粮食都是什么价格?白来的?” 谢直嘿嘿一笑,不再多解释了,就顺着谢正的话头说了下去。 “我也奇怪啊。 这粮食还能白来呢!? 虽然我想不明白其中的套路,但是可以确定一点,粮食如果是白来的,肯定不是正规途径。 那么说到这二哥你就应该明白了。 林会长和何帮主之间的勾结,可能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林会长自己的粮食买卖,出了漕帮给他提供的三成市价的粮食,还有其他的粮食来源,便宜、量大,足以让他看不上和漕帮之间的合作。 你也知道,我从御史台接下里的任务,是继续追查。 既然有了这样的线索在里面,仅仅拿下一个林会长,就有点没意思了…… 三郎不才,既然身为监察御史,就要顺着这条线索继续追查下去,直到把这整个的犯罪团伙都挖出来才算完事!” 谢正听了,一阵无语,监察御史要是都像你这么干,大唐朝早就是大同世界了……好家伙,你这心也太大了,就接了人家李尚隐的一句“继续追查”,就准备把整个洛阳城翻一个底朝天吗? “可是,这些事情,又跟你提前抓捕了林会长有啥关系啊?” 谢直伸出两个手指头在谢正面前晃了晃。 “两点。 第一个,通过抓捕漕帮何帮主,小弟我心有戚戚然,这些天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后悔,当初要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抓捕了他,哪里还有后来这么多的闲事!?说不定何帮主要是落网的话,他的供词都能咬死林会长了……所以,自从何帮主再次从我手上逃脱之后,我就下定决心,以后不管是谁,只要他犯罪了,先抓,然后再补充侦查给他定罪! 第二个,就是刚才说的,打草惊蛇。 现在审不下来林会长,我知道,二哥你知道,除了咱们兄弟俩,别人都不知道,甚至他们还会像二哥一开始那样,以为我只要开始提审林会长,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把他拿下来,这一点,对别的人,无所谓,但是,对于那些给林会长提供粮食的人,还能无所谓吗? 摆在他们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听天由命,要么,趁着我还没有拿下林会长口供的这段时间,赶紧把林会长营救出去!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特意将林会长被抓、证据链却薄弱的消息放了出去,要不然的话,凭他们一个个普通的商贾,又如何能够探知我御史台的内情? 我不怕他们动,我就怕他们不动! 只要他们都动起来,自然就有蛛丝马迹出来,顺着这些蛛丝马迹,我就能把这个犯罪团伙一个个都挖出来! 这便是打草惊蛇!” 谢正听了,还能说啥?人家前前后后都想明白了,有准备、有套路、有目标,现在再多说,那就不是帮忙了,是捣乱!谢二胖子也想明白了,自家的这个三弟,做事讲究谋定后动,不管干什么,不管看起来多不合理,但是在开始做之前,已经不知道前前后后琢磨了多久,就自己这样的,别看是同僚,倒是不如说是仇人。 就连谢二胖子也知道杜九郎和谢直之间的恩恩怨怨,闻言不由得一愣,顾不得再说什么侯七、半掩门之类的闲话,疑惑地问道:“他来干什么?” 这个时候,谢直却已经想明白了,嘿嘿一笑。 “没什么……蛇,果然惊了……” 奋斗在开元盛世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05章 蛇?这都是什么啊!? 杜九郎一进门就铁青这一张脸,一看就是找事来的,向着谢家兄弟拱了拱手,完成了最基本的礼貌之后,竟然也不寒暄,直接劈头盖脸就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抓捕林会长?” 谢直老神在在地坐着,行礼过后,招呼小义上茶、拿点心、上瓜子等零食,一副要长谈的架势,然后张嘴一句话,差点把杜九郎噎出去一溜跟头。 “你管得着吗!?” 杜九郎听了,一张脸顿时变得通红,伸手指着谢直,“你……你……你……”,你了半天,却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谢直见状,冷哼一声,低头喝茶,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谢直为什么这样?因为他有底! 底气从哪来? 御史台! 御史台跟朝廷的其他部门可不一样,其他部门吧,都是大唐三省六部的缩影,说是三权分立可能不太恰当,但是基本的意思都差不多,有专门制定规章制度的权力,有专门执行的权力,还有专门负责检查监督的权力。 比如朝堂三省六部,中书省制定战略,尚书省来战术执行,门下省专门负责监督。 再比如州府,刺史负责制定战略,各曹参军负责战术执行,录事参军负责监督 又比如县衙,县令负责根据州府的命令制定战略意图,县尉来执行,主薄或者县丞来负责监督。 其他的行政部门基本也是这个套路,虽然具体的细节多少有些差异,但是总体的套路都是一定的,这就相当于朝廷把创建了一个部门管理模型,然后用这个模型套在每一个独立的行政部门上,直白来说就是打圈套小圈,但是每一个圈圈的内部规则都是一样的。 但是,在大唐的这套行政体制中,唯有御史台是个例外。 就执掌来说,监察百官。 这个工作范围有有点意思了,你是御史,你监察百官,有了结果怎么办? 两种可能。 其一,找他领导,让他的领导好好管管。 其二,找自己的领导,把这件事情回报给自己的领导,让自己的领导去根据实际情况处理。 御史台层级一共是五级,御史大夫,御史中丞,侍御史,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 这里面谁是你的领导? 一级一级上报吗?还是直接找御史台老大御史大夫? 答案,是都不对! 正缺答案是,天子! 这也是为什么监察御史一个区区八品官都需要天子亲授的道理所在——你是天子的耳目! 事实上,大唐御史台,是完全跳出了大唐官员体制的一个特殊存在,设立的根本目的,是为天子收集消息、监察百官的所在。 欸,这个就有意思了,御史中丞可以直接向皇帝报告事情,监察御史也可以向皇帝报告事情…… 演变到了最后,就得出了大唐御史台之中一种比较奇葩的现象——各干各的! 你是监察御史,负责监察刑部的工作,好,你就管刑部,别的部门不用你管,被人也不会觍着脸把手伸到刑部去。 你是殿中侍御史,上了金銮殿,就负责朝会的会议几率,哪怕是御史台老大御史大夫,也可以想喷就喷,他不但不能收拾你,还得乖乖认罪。 你是监察御史,只要御史台给了派了单独的任务,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自己说了算,需要的时候可以向御史台求援,你只要不开口,御史大夫、御史中丞最多是能够把你叫过去了解情况,却没有强硬的行政权力在指导你如何完成任务,当然,你要是完不成任务,人家就有处理你的资格了,但是,至少在你领受任务期间,他们没有处理你的权力。 谢直现在的情况也是如此啊,河阴县漕船被劫一案,已经到了他的手上,把黑衣悍匪一网打尽,却独独跑了匪首何帮主,严格来说,谢直身上的这个独立案件还没有查完,他回到洛阳去御史台和李尚隐又取得了“继续追查”的权力,那是人家谢直懂事,作为新人给名义上的领导面子,要是犯浑的话,他就不搭理李尚隐,照样还是可以继续追查下去,李尚隐就算心里不乐意,也不能多说什么。 人家可是御史台的老大,尚且如此,你杜九郎一个新晋的监察御史,有什么资格对谢直的对立人物指手划脚? 谢直给他一句话,谢直绝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二叔可是强多了…… 不过呢,把杨铦气吐血之后,谢直也在纳闷,杨玄璬干啥去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说儿子吐血,就是弘农杨氏的脸面都被谢直扔在地上摩擦,他堂堂一个家主就不出面,还能怎么沉得住气呢? 结果后来一打听,想多了,人家忙着呢,别忘了他的职位,士曹参军,主要就是管理百姓劳役、修桥补路这些事,从开元二十三年天子驻跸洛阳之后,又是兴建河阴仓,又是疏通通济渠的,还有一个堂堂宰相裴耀卿亲自挂帅监督,他一个河南府的士曹参军还不得被支应得团团转啊? 据说,杨士曹都半年多没回家了……也就是说,谢直和杨家正式放对的时候,人家正在忙工作呢,实在没空…… 要是这么说起来,这还是谢直抵达洛阳城之后,第一次听闻到杨玄璬的消息…… 不过,谢直又开始纳闷了,以杨家和谢家这样的敌对关系,能有什么事情让谢璞高兴成这样? 谢璞终于笑够了,喘着粗气对谢直说道: “严府尹帮着杨士曹带了个话,他想与我谢家结亲,指名道姓,说要把他杨家女儿嫁给你谢三郎!” 谢直一听,脑子顿时翁了一下,一连串的人名出现在脑海之中。 杨国忠、杨玉环、秦国夫人、虢国夫人、韩国夫人…… 就特么这帮坑爹的货! 结亲! 闹呢!? 老杨家这帮人,堪称中国历史上最能坑人的一帮亲戚,无出其右者! 谁敢跟他们结亲,那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想都别想! 谢直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谢璞为什么这么高兴了,谢杨两家水火不容,恨不得到了刺刀见红的程度了,杨家却主动提出要结亲,这是什么!?这是彻头彻尾的低头臣服!二叔谢璞据说上任河南府法曹参军以来,就没干过别的事儿,就跟杨玄璬别苗头了,现在杨家主动认输,他能不高兴吗? 但是你高兴也不能拿我的终生幸福开玩笑啊? 甚至不仅仅是谢直的终身幸福,这是拿着整个谢家的命运开玩笑! 你想想,李老三贵为天子,娶了杨玉环,都没抗住老杨家这帮坑爹的亲戚,咱老谢家不过是汜水县一个豪强而已,咱这小身板能行吗?就算谢直再自负,也不敢拿老谢家跟皇族去比较啊! 真要是娶了老杨家的姑娘,嘿,安史之乱爆发不爆发的,他不知道,他就知道,估计还没等安史之乱爆发呢,老谢家已经燃这帮坑爹亲戚坑得不要不要的了! 此事,万万不可! 奋斗在开元盛世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06章 杨家女儿 谢璞一见谢直大惊失色,也不由得哈哈大笑,多年来的对手主动服软求和,让平日严肃近乎苛刻的谢二爷也难得地兴奋了起来,看了看谢直,开口说道: “三郎,杨家求和,其根源,还是在你的身上啊…… 具体而言,还是因为你把杨家收拾得太厉害了,尤其对杨家女儿的清誉来说……” 还是肯定的啊。¥♀八¥♀八¥♀读¥♀书,.2≠3.o◆ 杨家别的支脉如何,暂且不说,就说河南府士曹参军杨玄璬他们家。 亲兄弟三人,老大死了,不提,老二在洛阳城外务农,家中无字,只有一女,杨玄璬行三,家中无女。 自从谢直穿越以来,就跟老杨家干上了。 汜水县,杨龟寿,老杨家在汜水县的远支族人,与邻居王氏通-奸,被谢直派人探查清楚,一纸诉状告到县衙,还是大名鼎鼎的“瘦金体第一帖”。 积润驿,杨七,杨家二爷家中的奴仆,杀害杨家姑爷李掌柜,还嫁祸给杜甫,被谢直带着河南县戴捕头第二次勘验现场,直接戳破了他的谎言。 河南县,杨二姐,杨家二爷家的独女,被谢直揭破了和家仆通-奸、害死亲夫的事实,整个过程被谢直麾下的魏家班编演成戏曲,正在全天下为老杨家扬名。 除此之外,谢直最恨的,还是把老杨家的阴私事,用诉状的形式贴在了河南县的八字墙上,借助瘦金体传播的天下皆知。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看似与杨玄璬没什么关系,但是在大唐朝这样的氏族社会之中,一家犯事、全族遭殃,老杨家的名声,在洛阳城都臭了大街了。 好巧不巧,杨家老大早逝,膝下养育女儿足足四个,全被杨玄璬接到了洛阳过活…… 现在吧,摆在杨老家面前最大的问题,就是下一步子女的婚姻问题…… 女孩,没人要,你家嫡亲的堂姐妹都能跟家仆通-奸,还敢谋杀亲夫,这他么玩得比皇室公主还奔放,这样的女孩,谁敢娶? 男人,没人嫁,你家男人那都是什么啊,家里有丢人事,不说严厉处置、以正家风,反倒了遮遮掩掩,连邀请主管官员去青楼这样的招数都用出来了,这是什么玩意儿啊?好人家的女儿,谁愿意找这样的夫婿? 这都别说了,甚至杨玄璬的邻居都搬家了……他家有个族人,善于勾引邻家少妇,咱躲他们家远点吧……谁知道他们家其他人有没有把这项技艺传承下来…… 总之吧,现在洛阳城里流传这一句话,杨家门里没好人…… 这些事,说一千道一万,都是谢直一顿拳打脚踢给杨家造成的伤害。 “杨家倒是好算计!” 谢璞开心过了之后,却把提起眼前杨家的请求上。 结亲! 与谢直结亲! “造成杨家这一切的,都是三郎。 如果他家女儿嫁给三郎,洛阳城中的流言就将不攻自破…… 哼!杨玄璬这个老小子,拿我谢家人都当傻子不成!?” 这就是杨家破局的办法了。ccc∮读c∮书,.⌒.o 我家名声不是不好吗?不是你谢家三郎造成的吗?好!我就嫁一个女儿给你汜水谢三郎! 你只要娶了,事情就好办了! 以前都是误会啊,汜水谢三郎就是为了迎娶我杨家女儿才不断诋毁我杨家的……这种话,多了,随便甩出来几句,就能扭转杨家在洛阳城里面的名声,要是还有人敢不信,杨家就敢指着他鼻子问一句:“事情都是汜水谢三郎搞出来的,他娶我我杨家女儿都不怕,你怕个屁!” 到时候,洛阳城中的风气,肯定大为改观! 杨家虽然付出了一个女儿的代价,但是别忘了,杨玄璬还收获了一个女婿呢,明法榜首、制科甲等、年仅弱冠的监察御史,大唐这一代的书法大家……起码是个良配吧? 再说,少了一个女儿又怕什么,家里不是还有仨呢吗? 提到这个,谢璞就是满肚子气。 “也不看看他杨家人是什么德行,这样精于计算的人家,就算他家的女儿没有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单单就这份心机,就是家宅不宁的前兆! 最可气的,杨玄璬竟然还妄想让他杨家女儿当三郎的正室,也不看看他杨家是什么名声!他家女儿白送咱们都不能要! 三郎,不瞒你说,前些天卢奕卢中丞与我喝酒,曾经酒后戏言要与我谢家亲上加亲……你大姐嫁在范阳卢氏三房,亲上加亲也未尝不可,之所以就酒后相邀,不过是因为还不知道咱们谢家的态度,卢中丞说了,只要你点头,他马上派人回老家在卢氏整个家族中为你选择一个良配…… 除此之外,府尹崔隐甫也有与咱们结亲之意…… 哼,范阳卢氏、博陵崔氏,俱是五姓七家,哪一个比他杨家差了,人家都客客气气地与我谢家先通气商议,随后才论及婚嫁,他杨氏倒好,竟然直接找了少尹带话,简直不知所谓!” 谢直听了之后,嘴角直抽抽,我刚二十,现在就谈婚论嫁,早点不? 谢正却没有这个想法,他早就定亲了,所以一点也不觉得现在谈论谢直的亲事过早,谢正在进入国子监之前就定下了亲事,本打算中了状元之后就成婚,结果却没有想到女方那边一位近亲得了疾病没了,要不然的话,这段时间早就能够洞房花烛夜了。 至于什么谢直不好意思的想法……别闹!你一个自己敢给自己纳妾的主儿,你跟谁提你不好意思去?“可愿柳下走、满头杨花共白首”,现在都被变成小曲儿在洛阳城中传唱了,也没见你有啥不好意思的! 想到这里,谢正忍不住开口想逗逗谢直。 “三郎,可曾动心? 杨家女儿的名声虽然让你打到尘埃之中,但是她们的艳名也是大大流传啊…… 杨二姐就不用说了,杨家大爷膝下的那四个女儿,杨大姐、杨三姐、杨八姐、杨九姐,个是要培养女孩娴静的气质,要是女孩子自己愿意学,家里也供养的起,就学个十多年,然后考个艺校之类的,也算是提前为了高考做准备,然后演员啊、艺术团啊,就可以奔着明星、艺术家之类的道路一路狂奔了,再不济也能在老家开办个艺术培训班之类的,接着祸害下一批小女孩。 注意,这是在大唐朝,情况可不是这样。 大唐风气虽然受胡风影响略显开放,但是也有限,尤其立国百年之后,文教盛行,虽然不想宋明等朝堂那样对礼教重视,但是也不是说就啥都行。 具体到舞蹈上,男性喝多了,胡旋、甚至蹦迪,这叫放浪形骸,要是有才,就是真名士自风流,但是,女性可没有人给你洗地。 这么说吧,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的,只有歌舞伎。 为啥? 你想,舞蹈这种艺术表现形式,主要是用肢体来展现。 无论是谁看舞蹈,你这一双眼睛得盯在人家身上吧? 要是碰上“思无邪”的君子还好,那叫对艺术的欣赏,但是也不能人人都是君子不是?那你这是给谁表演呢!? 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是后世,这一点也是一样。 假设,你有个朋友,他家夫人是个舞蹈艺术家,你去他家做客,你好意思说,嫂子,我听说你会跳舞,不行给我们跳一段呗? 你敢说,主家就敢抽你! 哪有请主家夫人干这个的?!即便是特别熟特别熟的朋友,在提这样的要求之前,也必须必须留神对方的情绪,但凡有一点不耐烦,您赶紧道歉,这样能避免挨抽!头两年,有个事,某大导演喝多了,有点把握不住分寸,一力要求麾下一个演员给大家跳舞助兴,然后呢,被某老戏骨给数落成什么了!?直接爆了粗口,“你他么没见过别人跳舞是吗!?” 这还是后世,更遑论大唐? 谁家的女儿出嫁,到了夫家做正室,一方面要伺候公婆,另一方面还要辅助丈夫管好家,所谓“男主外、女主内”就是这个意思,你个没出嫁的小女孩,练练做饭女红洗衣服,都好理解,练跳舞?疯了!? 谁家公公婆婆早晨起来,吃口饭以后就嚷嚷,那个谁,儿媳妇,来吧,操练起来!昨天你那个舞跳得好,今天是换新花样还是再来一遍啊? 有这样的人家吗? 也别说没有……还真有…… 谁家? 皇家! 而且还不能是正室,为啥?皇家正室那叫皇后,最基本的职业要求是“母仪天下”,谁听说过哪个皇后是因为跳舞跳得好当上的?真要是有的话,行嘞,别看了,赶紧琢磨去吧……这个王朝,完了。 可是偏偏杨家的女儿,杨九娘,就是从小练的跳舞。 这里再多说一句,小女孩六七岁,懂个屁?喜欢可能是真喜欢,当个游戏,玩玩就行了,不能当真。 但是杨九娘从小就学,学到现在快十年。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杨家杨玄璬支持! 小孩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吗!?小孩不知道什么叫礼教,大人也不懂?不是千年世家吗?不是文教传家吗?怎么当上河南府士曹参军的? 但是人家杨玄璬就支持了! 为啥!? 他没憋好屁! 他就是准备准备把杨九娘好好培养出来,让后送到皇族去,而且还不是正室那种,能混个侧妃就心满意足了! 这特么是养女儿呢,还是养扬州瘦马呢!? 这样的杨家,能是什么好人家!?谁跟他结亲谁倒霉! 谢直之所以长出一口气,就是因为二叔谢璞已经看透了这一点,断然没有和杨家结亲的道理,事关谢直终身幸福,不由得他不上心。 除此以外…… “二叔,三郎本无意于杨家结亲!您能够正面拒绝,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另外,二叔没来之前,我正在跟二哥商量事情……” 谢直恭恭敬敬地向二叔谢璞行了一礼,感谢他没有拿自己的终生幸福开玩笑,随后把刚才和谢正谈及的“打草惊蛇”说了出来。 谢璞闻言,不由得一惊。 “打草惊蛇? 你是说,杨士曹找我谢家结亲,不仅仅是为了他杨家女儿以后的出路,还有可能是因为他卷入了粮商林会长的案子?” 谢直面色凝重得点了点头。 “非常有可能!”11百度一下“奋斗在开元盛世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07章 杨玄璬 谢直不得不对二叔谢璞多解释几句。〖∈八〖∈八〖∈读〖∈书,.2∞3.↓o “二叔可知……所以,我判断,林会长之所以能够低价卖粮,是因为他的粮食来路不正,不单单有漕帮杀人截粮所得的贼赃,还有其他来路的粮食,而且这个‘其他来路的粮食’恐怕才是他低价卖粮的真正来源…… 三郎仅凭何二一面之词就抓捕了林会长,就是刻意留出了这么一个不是破绽的破绽,以此来打草惊蛇、 我相信,无论是谁站在林会长的身后,都不可能完全确定林会长不会出卖他们,所以,他们自然会着急起来,一着急,就会动,一动起来就有蛛丝马迹,如此一来,三郎才能展开更深层次的追击…… 二叔恐怕还不知道,就在刚才,您还没有散衙之前,三郎御史台的同僚杜九郎亲自前来兴师问罪,大有弹劾三郎的意思在里面,三郎以为,他虽然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不过肯定也跟幕后黑手关系不浅,无论是真心为幕后黑手所用,还是被幕后黑手所蒙蔽,从他的身上去追查,必然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三郎正要派人去探查,却不想,二叔却带来了杨家要与我结亲的消息……” 谢璞也是明白人,听了谢直这么一说,顿时连连点头,问道: “所以,你就认定杨玄璬杨士曹和林会长之家有勾结?” “还得查!” 谢直身为法律工作者,在案件推理上面很是严谨,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吧自己的推断说了出来。 “不过,三郎想着,杨士曹与这位林会长勾结的可能,还真是不小…… 二叔请想,林会长乃是洛阳城粮商总会的会长,坐镇洛阳多年,以买卖粮食为生,他除去平日里的正常买卖之外,还长期从事低价卖粮的勾当,他的主要粮食来源,必然能够满足两个特点,第一长期供应,第二数量不小。 能够给他提供这样粮食的人,在洛阳城中,一共才有几个? 原本三郎也在犹豫,到底是谁? 可巧,今天这位杨士曹自己跳了出来,由不得三郎不对他动动心思了。” 谢璞听了再次点头,他是河南府法曹参军,在案件推理上面的能力也不弱,没有留意到杨玄璬主动结亲背后的深意,是因为信息不足,现在听了谢直共享的信息,顿时有了自己的想法。 “要是这么说的话,杨玄璬还真符合这个条件…… 他是士曹参军,执掌河南一府之地徭役,无论河南府一地需要铺桥修路,还是整治水运,他都是最直接的经办人,一切工程如何暂且不说,朝廷召集民壮劳役,虽然没有钱财报酬,但是最基本的,是要管饭…… 也就是说,就后勤这一块来讲,粮食,大宗的粮食,要从杨士曹的手中经过,从含嘉仓领出来,然后再逐层逐级地发放到徭役的手中……” 说到这里,二叔谢璞不由得两眼放光。 “以前就不用多说了,开元二十二年,天子驻跸洛阳之后,营田,构建含嘉仓,疏浚通济渠……这一项项举措,虽然有政事堂几位相公亲自出面把总,但是主要的承建人,还是我河南府,而这些工程的实际管理,又是落到了杨玄璬的头上,据说他这两年,回家睡觉只有有限的几次……显然,这些工程的一切,都压在了他的头上。 自然,大量的粮食,也在他的手上!” “不错!” 谢直用力一点头。5∞八5∞八5∞读5∞书,.←.o “杨玄璬主管一切河南府工程的施工,朝廷向出徭役的百姓提供的粮食,也全部在他的手上。 一个人,一顿饭,假设是吃米一斤,那么,只要少给一两,十个人就是一斤,百人就是十斤…… 从开元二十二年开始,河南府一地的所有工程全加在一起,出徭役的百姓,有多少?数以十万计! 而他,杨玄璬,到底从其中扣下了多少米粮?” 谢氏叔侄对视一眼,两个人双眼中都是精光闪烁,异口同声地说道: “难以计数!” 谢直说完之后,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怪不得林会长手上有这么多便宜的粮食,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谢璞也是哈哈大笑。 “我说杨玄璬一个士曹参军哪里来的底气,一直以来和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原来是仗着一群商贾在他背后撑腰? 我呸!什么东西! 千年世家竟然成了商贾的帮凶,他也配姓杨,我真替弘农杨氏痛心,怎么生养出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谢璞说完,转眼看谢直,这个侄子简直越看越是满意,什么明法榜首、第一御史之类的就不用多说了,瘦金体一出,起码能保证汜水谢家百年华翰,不过呢,那些都是谢直给整个谢家带来的好处,谢璞高兴也是高兴,更大的因素,还得归结到家庭责任感上去。 不过,现在,可就不同了,谢直能够跟杨玄璬对上,那是这个侄子带个他谢璞一个人的好处! 杨玄璬请人出面求亲,主动低头认输,这些暂且不说,谢直还能通过抽丝剥茧一般的分析,确定杨玄璬违法乱纪的事实,只要他谢璞稍稍推动一下,杨玄璬必然葬身之地! 谢璞也不由得感叹,他这一任四年的河南府法曹参军,除了工作之外,就跟杨玄璬别苗头了,要是能在临近卸任之前将他绳之以法,也算是有始有终了吧? 想到这里,谢璞当然越来越喜欢谢直,看着看着……眼角的余光,就瞄到了谢直旁边的一张大胖脸…… 谢二胖子! 谢璞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孽障! 还笑! 你弄明白怎么回事了吗你就笑!? 你看看你三弟,进入洛阳城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不但顺利通过科举,还为官两任,深受百姓爱戴以至于出现万人相送的局面,最难得的,你三弟急为父之所急,为为父扫平了多年的宿敌! 你再看看你! 身为人子,在我膝下多年,也没见你如何!? 这是什么?养儿子还不如养侄子吗!?” 谢二胖子顿时被他爹给骂蒙圈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还“急你所急”!?是那么回事吗!?还是三弟办案的时候,顺手把杨玄璬给扫进去了,他哪是诚心为了你好啊,我的亲爹!? 不过谢二胖子能说啥?亲爹骂街这种事,在大唐简直司空见惯,就是拎着棍子抽一顿也是稀松平常,谢二胖子早就被骂习惯了,老老实实站好,低头不语。 谢璞一见,火更大了。 “你看看你,天天什么正事也不干,还以什么进士科状元自傲,你有什么可骄傲的,国朝进士科状元,就没有你这么废物的! 谢正,我把话给你放着,你可别让大唐历年的进士科状元因你而蒙羞!” 谢璞还要再骂。 谢直一看,这样不行啊,再骂下去,谢二胖子该成大唐朝状元之耻了,这哪行去?赶紧开口劝架吧。 “二叔息怒,二叔息怒! 二哥哪有您说得那么不堪!?您就算爱之深、责之切,也要注言语啊…… 另外,最近二哥天天在外,并不是游手好闲,而是在给三郎帮忙,还请二叔明察……” 谢璞听了,就是一声冷笑。 “他给你帮忙?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 谢直也不管二叔谢璞这路子片汤儿话,直接转向了谢正。 “二哥,你跟着戴捕头查得怎么样了?刚才不是要说吗,结果杜九郎来了,给你打断了…… 赶紧告诉三郎吧,咱们看看能不能找到你的那位同窗王公子,毕竟人家当初给咱们帮过忙来着……” 谢正抬头,只见谢直一个劲跟他挤眉弄眼的,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感激地看着谢直一眼,这才开口。 “孩儿前些天受三郎所托,跟河南县的戴捕头一起,追查一宗命案……” 谢璞果然上套,一听“命案”两字,顿时坐直的身体,他是河南府法曹参军,基本的职业敏感度还是有的,他主要的工作就是复核河南府所有县治内的重案、要案,正所谓人命关天,只要是命案,虽然侦查阶段的工作跟他没关系,但是审理之后,肯定要把卷宗上报到他的手里,提前了解情况,也是正常。 “死者是洛阳西市的一个半掩门……” “哼!”谢璞顿时一声冷哼表达不满。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死了个暗-娼,这种生活在现实边缘之中的人物,哪年不死伤十个八个的,得病难治、争风吃醋……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实上,如果是一帮的半掩门,死了就死了,要是没有牵扯到太多的问题,直接拉出去埋了就得,连官府都不会参与,更不用说正式行文到他掌管的法曹了。 不过呢,好在谢二胖子有点小精明,开口就提到“受三郎所托”,让谢璞多多少少还会多想一点,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事由在里面,这才没有直接打断谢二胖子的描述。 谢二胖子被他爹冷哼声吓了一跳,随即发现他爹没有更多的表示,便战战兢兢的继续说道: “我和戴捕头一起去勘验了现场……综合现场的种种蛛丝马迹……乃是他杀…… 然后又询问了半掩门的邻居和以前的恩客,确定了行凶的时间…… 最后追查多日,确定了杀人的凶手,是原来漕帮的一个小头目,侯七!” 谢璞在一旁听得,那叫一个不耐烦,谢二胖子你这是干啥呢!?给我背卷宗呢!?如何破案这种事,对于你一个进士科的状元是个新鲜事,但是对于我这样的法曹参军还新鲜吗!?我天天看好不好!各县报上来的卷宗比你说的精彩多了! 谢璞想到这里,不由得出言打断 “既然查到了凶手,为什么不抓!?” 谢正一听,满脸的害怕,却也鼓足勇气说道: “戴捕头也说抓来着…… 但是我从半掩门邻居的证词里面发现了一个蹊跷之处…… 这侯七,和半掩门是熟人…… 不是普通恩客那种,是怎么熟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我就仔细查看了他们的证词,都说侯七时常前来半掩门这里,但是时间很固定,一个月一次,每一次的时间也不长…… 我就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才回来找三郎,让他帮我想想怎么回事……” 谢璞一听,一声冷哼,“费那事干啥?直接抓了询问不就行了?” 谢正没说话,看谢直。 谢直也没有说话,倒是陷入了沉吟,半晌之后,眼神突然一亮。 “二哥是说侯七一个月去一次,每一次的时间都很短,有多短?” 谢正一脸无语,不过还是回答:“不到一刻钟。” 唐时将一天时间均匀分成一百刻,后世时间一天是24*4,一共九十六刻,粗略一算,唐时的一刻钟,不到后世的十五分钟。 如果每一次仅仅不到一刻钟,连带着进门、说话、脱衣服、穿衣服等等时间,那就太短了…… 所以…… “他不是去嫖的!” “那他是干什么去的!?” “收租!” 谢直说得斩钉截铁,这种事,在后世听得多了,一个小姐就算是想要去卖,也得有组织,要不然没有货源、没有地点、没有安全……具体不多说,但是肯定也得有! 唐朝估计也一样。 所以,这个半掩门,是侯七手下的,他一个月去一次,是上门收取管理费! 谢正哪里明白这个啊,听了谢直的解释,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啊……嘿!早就听说漕帮藏污纳垢,没想到他们除了作奸犯科之外,还干这种事?真是死有余辜! 三郎,我跟你说哈……呃……” 说不下去了…… 为啥? 谢璞正看着他们哥俩运粗气呢!这是什么狗屁倒灶的案子!?值当你们一个监察御史,一个新科状元这么关注!?最可气的还是你俩一顿眉飞色舞是几个意思?时间太短了!?你们怎么知道的!?你们俩就不学好吧! 谢直一见二叔脸都黑了,赶紧解释。 “二叔,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这么关注这个半掩门,主要是因为二哥的同窗王公子…… 他毕竟给咱们帮过忙,现在就这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肯定不行啊,咱们不得找找人家? 再说了,这里面还涉及到我的一副瘦金体字帖…… 我这才请二哥出手的……” 谢璞听了,这才勉强认可,你要是这么说的话,也算是全了同窗之义…… 谢直见谢璞不再生气,这才转头看向谢正。 “这些天幸亏二哥了……、 抓人吧! 整个漕帮都被咱们收拾了,也不差再给他们找点罪证…… 不过我还得提醒一点,你们抓人之后,一定要询问一下那位王公子的下落……” 谢正点头应是,这就准备去通知戴捕头抓人。 就在此时,小义突然前来汇报。 “三少爷,不好了! 城中粮商串联到了一起,纷纷提高了粮食的售价…… 他们说,你如果不释放林会长的话,他们就成倍卖粮……”11百度一下“奋斗在开元盛世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08章 朝廷威严的另外一种解读 提高粮价?还翻倍!? 提到这个消息,谢直硬生生地给气笑了。 这是粮商为了营救粮商总会林会长想出来的套路? 找死! 谢直刚刚卸任河南县尉,在任三个来月,其实干的是代理县令的活儿,时间虽然不长,效果却相当突出,刚把河南县治理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老百姓刚刚过上几天好日子,你们粮商就串联起来穷折腾,这不是找死是干什么!? 要知道这可是大唐! 官本位的封建社会! 别的不说,真把谢直逼急了,说一句“林会长有口供,xxx也是同伙”,那还不是想抓谁就抓谁!? 真到了那时候,你还想营救林会长?你先把你自己保护好了吧! 至于所谓粮食涨价,谢直根本就没当回事! 原来的粮价,一斗米,二十文,一石米,二百文。 “斗”也好,“石”也好,都是容量单位,用来衡量米,大概是,一石米,一百斤。 那么,换算为重量的话,基本就是,一斤米,两文钱。 而大唐人一天才吃多少东西? 以一个五口之家为例,不能吃的,一天三斤左右,能吃的,一天五斤左右。 注意,这是生米的消耗,要是把生米做熟了,数量还得增加七八成…… 这么一算的话,不能吃的,五口之家一天吃饭也得吃掉六七斤大米放…… 大唐人,真能吃! 错! 大唐人算不得能吃,这和饮食结构有关系。 后世,一顿饭,您来一个最普通的盒饭,一个鸡腿,少量炒土豆丝、少量西红柿炒鸡蛋,再加上三四两米饭,ok,一个成年男子就够吃了,撑倒不一定撑到谁,但是起码不饿了。 但是大唐人能行吗? 普通大唐人吃啥?一碗杂粮饭,两条咸菜,没了。 你想,没有油、没有糖、没有肉……不说爱吃不爱吃的,起码一点油水都没有啊,这种情况下,一个成年男子,一顿饭吃一斤大米,那真是玩儿一样。 事实上,一天三五斤大米,还真不一定够一个五口之家吃饭的,人家都怎么吃?成年男子要干体力活,得吃干饭,专门弄出来给他吃,不管一顿是一斤还是一斤半,得让他吃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人,不管你是媳妇还是老娘,统统熬粥,吃个半饱就得了,等着下一顿吧…… 你说大唐老爷们能愿意让家里人天天喝粥吗?又是老娘又是媳妇的,咋办?吃完干饭赶紧干活去! 乡镇种地的就不说了。 只说生活在洛阳城里面这些卖力气的。 在大车帮还没有创立之前,大唐的用工费用,基本是一天十文钱,换算成大米,五斤生米,这要是碰上能吃的五口家庭,够一天吃饭的,然后多少还有点富裕——至于为什么有富裕,就是因为生米和熟米的关系了,不多说。 这也是为什么说开元、天宝年间是大唐盛世,除了文治武功之外,最重要的因素,能让老百姓吃饱饭,这在中国历史上,就是盛世的硬性标准! 现在粮价翻倍,这就有点操-蛋了,原本的富裕,没了,说不定碰上生存压力比较大的家庭,可能还不够吃的,但是呢,也没差多少,大不了大唐老爷们跟着一起喝粥呗,反正饿不死……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洛阳这些粮商,单单就卖粮的这个角度,确实专业,你看看这次提价,正好卡在脖子上。 提少了,老百姓虽然怨声载道,但是对日常生活影响不算大…… 提多了,老百姓就全吃不饱饭了,久而久之,肯定要暴-乱! 现在呢?粮价翻倍,正好! 暴-乱,不值当的,毕竟还多少有条活路,没有饿死人…… 不暴-乱,难受,谁天天吃不饱饭都难受…… 既不引发更加恶劣的后果,也还能让你难受,欸,这么一来,紧迫的局势就营造出来了…… 洛阳这些粮商,就是要用这种紧迫的局势,来倒逼谢直释放林会长! 谢直为什么不拿这些粮商的威胁当回事? 因为他知道这种紧迫的局势,他们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为啥? 算算时间,如今已经是五月底六月初了,夏粮,下来了! 洛阳城左近的夏季粮食已经成熟,如今正在紧张的收割,今年又是几年以来难得的一次丰收年份,只要等夏粮收割完成,一入库,那粮食简直是要多少有多少……粮商想用粮价来威胁谢直,两字,做梦! 谢璞父子对粮食的认识没有那么清楚,一听因为谢直的关系粮价猛涨,顿时紧张了,结果听了谢直这么一分析,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不过二叔谢璞还是提醒谢直。 “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你还是小心为尚。 你也知道,天子驻跸洛阳城之后,主要的行政命令,全跟粮食有关,张相营田,是为了增加粮食产量,裴相兴建河阴仓、疏通漕运,是为了用沟通江淮和中原的联系,以此来维持粮食的稳定…… 如今却因为你造成了粮价上涨,不管其中具体缘由如何,总归是和朝堂大方向违背…… 这一点,你要留神。” 谢直听了,沉默地点点头,二叔这话乃是老成之言,不是真正亲近的人,不会提点到这种程度,他的意思很直白,当官,你要看得懂朝廷的大势所趋,要顺势而为,不要逆势而动! 现在朝廷的大势是什么?粮价稳定! 而谢直你却造成了粮价不稳,不管有多么正当的理由,这都不行! 把朝廷说成一个组织也好,一个团队也好,你得跟所有人一起劲儿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你才能在这个团队中如鱼得水,要不然,无论你又多大的能力,你都会被孤立!现在所有人都在努力地维持粮价稳定,结果因为你,不稳了,这不成了捣乱的吗?这是政治上绝对失分的一种表现! 谢璞一见谢直听明白了自己的话,不由得心中感慨,除此之外,又补了一句。 “所以说,如果可能的话,尽量早一日把粮价打压下来吧……” 谢直点头、冷笑。 “二叔不说,三郎也是这么想的,敢给我找麻烦,他们的麻烦大了……” 结果…… 粮商的麻烦还没大呢,谢直的麻烦就大了。 第二天,大朝会,监察御史杜九郎当堂弹劾谢直,肆意抓人,致使粮价翻倍! 李老三当即大怒,连为什么抓人的原因都没问,一听“粮价翻倍”这四个字就急了,朝廷这么多人,两年工夫白费了!?就因为你谢三郎!别废话,放人! 谢直一听也怒了,不放!他昨天听了谢璞的劝解,也知道所谓的“大势所趋”是怎么回事,正琢磨着想想办法呢,结果李老三这么不问青红皂白地让他放人,他心头的火气“腾”的一下就起来了,说不放就不放,谁来都不好使! 李老三一看,嗬,你还有理了是吧,李尚隐呢,你不是御史台的老大吗?这就是你推荐出来的监察御史,你怎么说! 李尚隐……有他么我蛋事! 谢直更怒,你少找我们老大的毛病!我查案查到林会长了,抓他,天经地义!你就算是要稳定粮价,也不能什么原则都不讲了!今天要是放了人,日后粮商再犯罪了怎么办!?难道接着放人不成!?王子犯法还与民同罪呢,他一个粮商多个啥! 李老三彻底怒了,那也不能看着粮价成倍的涨啊! 谢直特瞧不起李老三这德行,你脑子是怎么长的!?粮价高了,打压粮价啊,放人那叫什么事儿?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吗!? 李老三问他,你说怎么打压粮价? 谢直一声冷笑,开含嘉仓,放粮! 结果李老三还没说话呢,司农寺卿陈思问就跳了出来,你放屁!含嘉仓不但要负担朝廷官员的俸禄发放,还有存储粮食、以防天灾**的重任,说是用来维持粮价稳定,那也得分情况,怎么可能因为你一个小小监察御史胡作非为就开仓放粮!?这要是以后突然有什么别的事,拿不出粮食来,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谢直没好气地问他,今年夏粮不是丰收了吗!?你先开仓放粮,十天时间不到,新粮就能入库,怕个屁! 陈思问的脸也黑了,含嘉仓是国家经济的最后一道防线,一切作为,必须以稳定为主,只有等新粮入库之后才能房梁,断然没有新粮没有入库、我就把陈粮放出去的道理,这么说吧,含嘉仓的粮食太重要了,只能多,不能少!你想让我放粮,做梦! 人家陈思问是司农寺的老大,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保证国家的战略储备粮的稳定,专管含嘉仓、河阴仓等常平仓的相关事务,他说不能放粮,这就是专业意见,即便李老三也不能强迫他。 李老三听了“专业意见”之后,对谢直说,听见没有,还不放人!?一个小小的粮商就能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像话吗!? 谢直一梗梗脖子,不放! 李老三真急了,嘿,谢三郎,我可告诉你,你们御史台老大管不了你,我可管得了你,你这个监察御史,还是我下旨给你封的呢!你不听话是吧!?那你这个监察御史也别干了!我看你不当这个监察御史,你还怎么扣着人不放! 谢直也急了,官是你封的,没错,但是法是他犯的,我谢三郎别的没有,就是看不得别人作奸犯科!你让我当这个监察御史,好,我用朝廷律法来惩治不法之徒,你不让我当这个监察御史,行,别怪我没提醒你哈,我出了金銮殿就去御史台,我他么自己动手一刀捅了他!我看谁接手之后放出去个死人有个屁用! 李老三一看,卧槽,大唐立国百年,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你特么是监察御史还是流氓啊!?你还敢威胁我了是吗!? 谢直一脸冷笑,我特么有什么不敢的!粮商提价,这是干啥?这就是在威胁朝廷!你们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他们一群小小的粮商都敢威胁朝廷,我堂堂一个监察御史,走的正、行的端,我有什么不敢的!? 旁边的张九龄一看,不行,劝劝吧,再不劝劝非打起来不可,他也是没想到汜水谢三郎竟然如此刚烈,敢在金銮殿上跟李老三扯着脖子嚷嚷,你是监察御史不错,不畏皇权也挺好,但是就不能注意一下方式方法吗?你看看给其他上朝这帮官员吓得,一个个都快疯了,连出面弹劾谢直的杜九郎脸都白了…… 大唐右相还是有水平的,出面之后先是训斥谢直闭嘴,上来先罚俸三月以示警告。 然后又转过头来劝慰李老三: 其实……人家谢直的话吧,也不能算错……不是,你先别着急,听我说,听我说……陛下你想啊,粮商早不提价晚不提价,偏偏在林会长被抓之后提价,这是什么意思,还不是就想谢直说的,这是在威胁朝廷啊…… 人家谢直也是朝廷命官,查案抓人有什么不对的,他们粮商都疯了,威胁他?威胁他不就是威胁朝廷吗?粮商一威胁,咱们就把人放了,那成什么了? 朝廷威严何在!? 咱们坚决不能惯他们这种臭毛病!要不然以后朝廷的工作还怎么往下推行啊,是吧? 要不说大唐右相有水平呢,他把这件事情直接跟朝廷威严联系到了一起。 朝廷威严不就是李老三的面子吗? 这里面有个转化特别巧妙。 原来杜九郎的弹劾,是谢直肆意抓人,致使粮价上涨,让朝廷两年的辛苦付之一炬,把谢直推倒了整个朝廷的对立面上。 李老三为什么生气? 他是天子,很大程度上就是朝廷这个组织机构的代言人,谢直站在朝廷的对立面上,就是站在他李老三的对立面上。 现在呢? 经过张九龄这么一转化,嘿,不是那么回事了! 谢直坚持不放人,是在考虑朝廷的威严,按照“老三”这个等式来考虑,谢直这是再给李老三挣面子呢! 你说李老三还能生气吗? 经过张九龄这么一劝,李老三的气也就消了。 但是,也不能看着粮价就这么高啊? 回到问题的根本——怎么办? 张九龄一笑,粮价高?打压之! 谁去? 解铃还须系铃人! 谢直,你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09章 所谓打压粮价 谢直那是相当的不高兴! 首先,被责成打压粮价。 谁愿意多干事啊?没事跟家躺在舒适圈里面不出来,不香啊?现在可好,不但要负责查案,还的负责打压粮价,这是一个监察御史应该干的工作吗? 其次,李老三的态度。 他虽然被张九龄成功劝住,但终究是余怒未消,登基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见过有人敢跟他这么嚷嚷?不当场砍了谢直,当真是“皇恩浩荡”,不过人家李老三给大唐右相一个面子,让谢直去打压粮价,安排任务的时候,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直接告诉谢直,你小子就是运气好,有张九龄帮着你说话,但是我可跟你说清楚了,十天,就十天的时间!你要把粮价打压下来,缓则罢了,要是打压不下来,咱们两罪并罚,你也别想着捅死什么粮商的林会长了,我特么先捅死你! 最后,谢直生自己的气! 为啥? 杜九领的警告,粮价的翻倍,这都是昨天就收到的消息,当时他没当回事,结果,没想到这两件事情竟然被串联到了一起,到了金銮殿上,给自己惹出来这么大的麻烦! 二叔谢璞还说了什么“大势所趋”,结果一个没留神,掉坑里了! 对方的套路其实挺简单的,就是在“大势所趋”之下,强调谢直现在的工作影响到了大势,直接把他推到了朝廷的对立面上。 这个套路的最终目的,可不仅仅是营救林会长,还是要让谢直退出朝堂,甚至直接斩杀! 要不是张九龄帮忙,谢直现在估计都凉了…… 谢直能不生气吗?早知道这样的话,昨天先揍杜九郎一顿也好啊,先出出气…… 行吧,反正不管高兴不高兴,事情落到他的头上,干吧…… 打压粮价! 十天为期! …… 金銮殿上的消息一出,洛阳城为之震动!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现在粮价突然翻倍,早就牵动了人们的心,上到朝堂下到百姓,都瞪大了双眼盯着朝廷的举措。 现在消息来了…… 有人欢呼雀跃,太好了,朝廷终于出手整治,而且派了谢三郎亲自负责,这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别忘了洛阳城如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是谁的功劳,如果是别的官员,结果可能还不好说,但是谢三郎出马的话,行嘞,把心放到肚子里吧,粮价就算高也高不了几天,最多十天,粮价必降! 有人却慌了。 粮商。 自从他们开始提升粮价开始,他们就站在了朝廷的对立面上,对于这些商贾来说,这是冒着灭周粮商。 这位周粮商乃是洛阳城里面数一数二的大粮商,在粮商总会之中为林会长马首是瞻,私下里也是和林会长私交极佳,有传言说,他周家粮行曾经受过林家大恩,要是没有林会长在危难之际出手相助,恐怕周家早就消失在洛阳十八家粮商的名录之中,即便度过了那一场大劫,周家粮行也是依靠着林会长在在粮商总会之中站稳了脚跟,连带着这些年的买卖,也得益于林会长的扶持。 事实上,在营救林会长的粮商之中,也正是这位周粮商最为活跃,要是没有他的一力坚持,断然没有十八家粮商串联涨价之事,即便朝廷属意汜水谢三郎出手打压粮价,其他粮商纷纷被吓退,他周粮商依旧死要牙关,跟林家粮铺一起,坚决不降价。 其他粮商都纷纷私下议论,这哥们是真够义气,这是彻底把周家粮铺和林会长绑在了一起啊。 其实呢,周粮商心里也没底啊,他也想降价啊,但是他不敢,更主要的是,他说了不算。 这不,他就来找说了能算的人了吗? “大人,怎么办呐?昨天还说的好好的,一个个把胸脯子拍得山响,说无论如何都要把林大哥救出来!结果今天消息一出,人家汜水谢三郎还一句话都没说呢,他们就纷纷吓破了胆子,现在粮价不但回落到涨价之前的水平,甚至还有几家干脆降到了二百文以下,他们就是怕被汜水谢三郎盯上…… 现在整个洛阳城里面,十八家粮商,出了我周家和林大哥的林家,其余粮商全降价了……” “你想怎么着?” “要不……咱们也降下来吧……营救林大哥,再想别的办法,粮价上涨这招,恐怕是不行了……” “不行,不能降价,再提!” “再提?”周粮商差点哭出来,维持着四百文的高价就够显眼的了,还提?生怕谢三郎发现不了他周粮商不成!?这是干啥,把自己也抓紧御史台,然后跟林大哥作伴去,以此来全兄弟之情!? “再提二百文!”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官员,穿着绿色袍服,不知道是个七品官还是六品官,长得很是周正,即便年岁不小了,但也是剑眉朗目,一看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帅小伙,面对周粮商如同苦瓜一般的脸色,很是冷肃,问道: “日前给通济渠供应粮食,是你在做还是林家在做?” “主要是我家,林大哥不耐烦这个买卖……因为大人亲自开口,这才占了一半的份额……那些粮食虽然是从林家的粮仓中拉出来的,但是具体的操作都是在下在做……” “行了,提价去吧,六百文!” 周粮商哪能这么听话,却也不敢硬什么,没有送女儿都送不出去的糟心事,老大人也难以下定决心对付谢三郎! 现在呢,老大人既然这么说,我就当真的了,只希望五天后的正事,老大人莫要拖后腿才是!” “你!?”中年官员脸上顿时怒色一闪。 那人却不以为意。 “老大人,行了,别做这副表情,你吃不了人! 仔细算算,你们所有人跟谢直之间的仇怨,不过是人家断了你们的财路。 而我呢,死仇! 你现在想拿掉他,必须得用我! 嘿嘿,收收吧,累不累啊?” 中年官员冷哼一声,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你跟我又能耐,没用! 只盼你五天后,有能耐把事情办妥!” 奋斗在开元盛世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10章 水生之宿怨 当日。手机端 曹水生推开家门喊了一声,“爹,我回来了。” 老曹听到声音赶紧迎了出来。 他现在日子好过,吃喝用度全有大车帮负责,平常水生跟着大车帮出车之后,还有大车帮家属组成的后勤团队上门,要不就帮着整整房子,要不就帮着买点米面粮油,最不济也能进门跟老曹聊会天……态度都特别好,谁都知道这位曹四爷是漕帮创立的元老,在漕帮到大车帮闹事的时候,是人家挺身而出劝解了漕帮的普通帮众,算起来对大车帮也有功勋,帮主田大壮本来想把老曹留在大车帮里面,帮着管管原来漕帮帮众的相关事务,人家曹四爷没干,直接回了家,却把儿子曹水生留在了大车帮里面。 这一退,没有退出来个海空天空,却退得大车帮上下对老曹极为尊重,这老头,懂事!对待曹四爷的态度越发恭敬。 老曹生活无忧,儿子又有一份正经吃饭的行当,平日里还有人上门陪着他说好话……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当初在漕帮最风光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舒坦。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多年不见的笑容,也慢慢爬上了老曹的脸,而且经久不散。 老曹乐乐呵呵地迎出来,却发现曹水生黑着一张脸,老头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怎么了这是?难道挨欺负了?不能啊…… 养子曹水生在大车帮之中颇受重视,力气大,干活不惜力,任劳任怨,谁不喜欢这样的好后生,再有老曹“智慧一退”打底子,大车帮上下都多多少少地高看他一眼,知道水生平常脑子上转悠得慢点,一起出车的时候,对水生多有照顾,以前几次出车回来的时候,曹水生哪回不是乐乐呵呵的,大嘴裂开了…… “爹,这回我们去了汜水,这是我给你买回来的药,治风湿的,说是皇宫里面的太医隐居,平常根本不理会旁人,这还是田帮主亲自求到了少府老宅的门上,他家大管家亲自发话才弄来的,你试试……” “爹,这回我们去了河阴,现在河阴县的活计越来越多……我们到了汜水,就睡在儒家里面,当时马六哥跟大家商量,不行就在外面对付一晚上就得了,别占了好房间影响了儒家的买卖,后来你猜怎么着?这话让汜水牛大爷给听见了,把马六哥叫过去一顿骂,说大车帮和儒家互为表里、相互依存,是真正的一家人,哪有让自家人受苦,让外人住得舒服的道理?钱,少挣点,无所谓,但是不能寒了自己人的心!然后那天我们就住在儒家了,爹,我还看了魏家班的呢,真好,等什么时候魏家班来洛阳,我也带你去看……” “爹,这回我们接了一趟运送皮货的活儿,都是好毛皮,听说是从幽州那边运过来的……路上的时候,不知道为啥,有匹马惊了,差点就把大车拱翻了,我就在旁边,当时也没有多想,上去一把就把它抱住了,等它没事了才松手……货主高兴,赏了我一张狼皮子,据人家说,狼皮最是保暖不过,我已经送到马六婶子家里面去了,等她给你改两条皮筒子,等到冬天的时候一穿,你的腿就不疼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水生每一次出车回来,都免不了提及他这次出门的新鲜事,有时候是涨见识,有时候是大车帮内部的事情,乱七八糟的,每一回都叨叨一大通,让老曹听着都有点烦了,但是老曹也知道,这是水生真正认同大车帮、仿佛找到家人的表现,比原来在漕帮的时候不知道要强了多少倍,他也是替水生高兴,就每一回都耐着性子听听。 结果,今天倒好,黑着脸进门,一句话都没有。 “怎么了,水生?有不痛快?” “昂。” “嚯,你这小子,走之前不是挺好的吗?这回你去的是河阴县吧?有什么不痛快的,说说?” 水生一听老曹这话,顿时一震,话匣子就打开了。 “爹,这一回我还是跟着马六哥去的河阴县,都是常来常往的熟门熟路,都没啥……” “那你还有啥不高兴的?噢,我知道了,住在河阴县的时候,没看到?哎呀,你这孩子,人家魏家班现在多大的场面,也不能天天在河阴县儒家演戏啊……我听过他们过两天就回洛阳了,正巧,我还没听过这出戏呢,等他们来了,爹带着你去听……” “爹,不是,魏家班唱得是好,但是咱这种卖苦力气的,听着了是好运,没听着也是正常,咱也不指着魏家班过日子啊……” “那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不痛快了?” “我跟着马六哥从河阴县回来,今天进了洛阳,到了帮里总堂,帮主正在组织人马,说什么只要是身在洛阳城的,不管是谁,套车,出发,前往汜水,有大事! 我到的时候正在统计人员,我就去报名了,结果田帮主不让我去……” 水生说着,就像犯了错的孩子一眼,一低头,狠狠在眼前空踢了一脚,不高兴中。 这回老曹也迷糊了,“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不让你去?” 水生特委屈,说:“我也是这么问帮主的,帮主还跟我急了,问我,卸货了吗?货主检查了吗?尾款收了吗?押车运货,有始有终,货主把货物交到你的手上,你就得原原本本地给人家交回去,人家认了,这才算把货运完喽!现在货还没卸呢,就又要出门,捣乱么不是!” 老曹明白了,人家田大壮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儿子诶,道理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交了货你这趟活才算完,不然,不行啊…… 你不交货,就跟着田帮主再次出发,你没事,吃苦受累本来就是咱们穷苦人的本分,田帮主也没事,他还愿意身边多几个人呢,但是人家货主怎么办?人家花了钱请你们大车帮运货,货到地头了,没人卸货,没人交货,你们大车帮的规矩又严,没有你和马六亲自出面说话,人家货主就算自己找人都运不走那些货,你们这不是把人家货主给坑了吗?” 老曹教导儿子道理,水生低着头不说话,老曹一见,知道自家这个儿子有点一根筋,实在是看见田大壮组织人马办大事,他是真把大车帮这帮人当亲人这才主动报名,想替大车帮多出一份力,结果,因为大车帮的规矩,帮不上忙,正堵心呢,老曹也就不忍心多说什么,转而给水生开始出主意。 “行了,别扭个什么啊你!有你发脾气这工夫,卸货、交货都办完了,办完了就赶紧找田帮主去啊,他既然组织人马这么大规模,一时半会也走不了……你这边办完了,他那边还没装好车,你跟他说一声,他还能不让你去是怎么着?你放心,家里都好,我不用……” “走了!” 老曹还没说完“不用担心”,水生一句话就跟他打断了。 “什么?走了?怎么快?” “空车走的……” 老曹一听,心里一咯噔,运输这种事,向来是一来一回都得有货,要是没货的话,车队运输甚至愿意等了三天两天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空车运输实在是太赔钱,这回田大壮组织了这么大规模的车队,甚至不惜把洛阳城中所有大车帮的人马都带上,要是空车走的……这就不是奔着挣钱去的,说不定还得赔上不少…… “看来确实是大事……” 老曹若有所思,水生更郁闷了,自从加入了大车帮,他也好,他爹也好,受大车帮恩惠良多,现在帮里有大事,自己帮不上忙,简直无地自容,这不成白眼狼了吗? 老曹一见水生眼看就要哭出来了,赶紧劝慰。 “行,行,大老爷们,赶紧给我收! 既然是大事,肯定不能就这么一回,田帮主这次走,说不定是带着第一批人走的,你赶紧报名去,咱第一批赶不上,咱第二批去……” 水生终于绷不住了,一声大喊: “我问了,就这一批!以后的事情还没定呢!” 喊完之后,眼泪直接就下来了! 也许是水生不想让老曹看见他的眼泪,也许是水生需要强烈的运动才能抹平心中的烦闷,也许仅仅是发泄……水上大吼一声之后,直接跑了,任凭老曹在他身后如何呼唤,他都没有回头。 一路狂奔,不辨方向! 水生跑了不知道多远,终于停了下来,累,喘,浑身是汗,不过心中的烦闷也大大消散了。 抬眼一看,南市。 嘿,怎么又跑回来了?大车帮的总部就在南市,刚才他办理卸货、交货就是在总部跟货主办理的,然后田大壮带着人出发前往汜水,水生终究没赶上,心中郁闷,就回了家,现在可好,发泄一般的狂奔,竟然又跑回南市来了。 水生的脸又夸了下来,刚刚好了一点的心情,重新变得沉重,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何去何从。 就在他茫然四顾的时候,突然目光一闪,看见一个熟人。 陈九! 这货也是原来漕帮的一员,跟小头目陈五还多少带点亲戚,曾经水生在漕帮跟着陈五的时候,也和他常来常往。 但是,他不是个东西! 那是水生还没有离开漕帮的时候,谢直刚刚上任,正在整顿洛阳城的治安,在洛阳城推行连坐制度,水生和陈五等五人连坐,因为陈五开局设赌被连坐了一次,又因为陈五到洛阳城外去堵马六,又连坐了一次,两次连坐都罚得劳役,时间间隔很近,几乎是水生刚刚离开通济渠,就又被嗲捕头抓会了通济渠,他身上有钱,但是没哟机会交给老曹,生怕当时还身在漕帮的老曹饿死在家里。 巧了,陈九也因为连坐到通济渠挖淤泥,正巧是水生第二次进去的时候,他要离开。 当时水生虽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一个货色,不过想着都是漕帮兄弟,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陈九就算再操-蛋,也不能贪污老曹救命的钱,就把身上仅有的三十六文钱交给了陈九,让他出去之后带给老曹。 结果,陈九果然不负“不是东西”的评价,拿了水上三十六文钱,以此做本,去赌了,还赢了,还赢了不少,之所以说陈九不是东西,就是因为他赢了钱之后,招呼一帮狐朋狗友去胡吃海喝,却把水生托付给他的事情抛到脑后。 要不是老曹机灵,早早地帮着水生退出漕帮加入了大车帮,又有大车帮田大壮愿意在水生还没干活的时候,就帮着水生解决老曹的生计,等着水上再一次从统计器出来,老曹早就饿死了! 水生现在为什么把大车帮当做自己的家,就因为不让他干活而大哭大闹,还不是因为大车帮救了老曹一条命? 水生回到家,除了感谢大车帮之外,立时勃然大怒,当时就想去找陈九,把他弄死! 为啥!? 什么言而无信之类的道理就不多说了,水生一个卖苦力为生的大老粗,也不懂那些读书人的道理,他就知道,三十六文钱,那是老曹的救命钱,你陈九不给老曹,这就是要老曹的命!既然你要老曹的命,我就要杀你偿命! 结果他还没出门呢,就被老曹,和正巧来探望老曹的田大壮和李旭拦下了。 老曹也质朴,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日子眼看就到了,为了陈九这么个小人毁了,不值。 田大壮身为大车帮帮主,不愿意看到自己帮众违法乱纪。 李旭身为大车帮法律顾问,直接给水生指名了道路,告他!陈九这是诈骗,不用你自己动手,找谢直,让谢少府收拾他! 水生当时也有点晕,长了这么大,第一次以原告的身份进入河南县。 事实清楚,证据俱全。 一告一个准! 不但告下来陈九,还连坐了陈五,算是给水生被陈五连坐两回报了仇。 但是,水生对这个结果不算满意。 连坐了陈五,当然是好的,他被陈五连坐过两回,正好,第一回,还恩情,第二回,有来有往,两清。 但是陈九,那可不行,谢直判罚他归还三十六文钱,还判了六十棍子,不打,直接罚到通济渠去挖淤泥,水生就有点不乐意了,我告他又不是为了那点钱,别说三十六,就是三百六、三千六,多少钱才能顶上老曹一条命? 谢直给他讲道理,这个没办法,陈九可恨吗?可恨!但是判罚就只能这么判罚,因为法律这种东西,不管制定的目的是什么,它肯定要考虑适应性,什么叫适应性?你用这条可以,别人也可以,大家都可以,这才是法律的根本,不能因为陈九可恨就无视法律的普遍适应性。 水生听了个似懂非懂,他按照自己的理解,谢少府给他出气了,而且尽了人家最大的努力,之所以不能把陈九收拾得再狠一点,是天子制定法律的关系。 水生也挺质朴的,他虽然对这个结果不算满意,也接受了谢直的解释。 但是呢,水生的质朴之中,又带了一丝普通老百姓的狡诈,你法律管不到位的事情,我自己来! 从上完公堂开始,水生就憋着要好好揍陈九一顿的心思! 只可惜啊,陈九被罚去通济渠挖淤泥,水生也跟着大车帮来来回回得押车运货,一时半会的,还真没找到机会。 今天,巧了,竟然让水生在南市门口看见陈九了,那还有什么可客气的?来吧! 奋斗在开元盛世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11章 水生之常走夜路终见鬼 陈九的日子不好过啊! 确切地说,自从汜水谢三郎在河南县上任之后,他的好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而且还有越过越凄惨的架势…… 以前的时候,虽然也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但是仗着跟陈五之间那点子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还多少能够仰仗着点。 人家陈五开始的时候多横了,掌管着所有漕帮帮众足足一半的工钱发放,还用这些工钱放印子钱收租,那在漕帮之中,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陈九印象最深的,只要跟着陈五一起出门,别人见面以后,不管真的假的,一声“五爷”得叫在陈五给你说话之前,为啥?这叫尊敬! 陈九跟着陈五瞎混的时候,也是与荣有焉,小胸脯拔着,小脖子梗着,小嘴撇着……你别管肚子里面吃饱没吃饱,面子,有了! 不光有面子,跟在五哥身边,人家吃得沟满壕平的,多少也能剩点残肢剩饭给他,你管好不好呢,有口吃的就不错啦…… 陈九一直以来觉得那样的日子还算不错,能吃上饭,更在五哥身边狐假虎威,面子也算是有了,最重要的是,用不着干活啊!天天跟在五哥身边转悠一圈就行,干啥活?多累啊…… 现在呢? 谢阎王一来,全完! 陈五,五哥,漕帮中鼎鼎大名的“五爷”,硬生生地被谢阎王给逼到河阴县去了! 后续的发展暂且不谈,就陈五走了以后,陈九的生活水准一落千丈,这么说也不准确,应该说自从谢阎王上任以来,他的生活水准就没了,一次连坐,两次连坐……陈九宁可让谢阎王打他几十棍子,也不愿意到通济渠去挖淤泥去! 那是人干的活儿吗!? 一人发一筐,下河床,挖淤泥,装满了背上河岸来。 那可是刚刚截断水流的通济渠,别说河床了,就是河岸上也满是淤泥,那真是一步一个跟头,就水生那个傻大个,一次背两筐往河岸上爬,那叫拼命,咱才不干那傻事呢!咱就半筐一次,不过也得摔给七八回才能上去…… 倒是不用担心摔坏了,为啥?哪哪都是厚厚的淤泥,软和着呢,摔不坏! 可是,它脏啊! 甭多了,下去一趟,再上来,成泥猴了,每天睡觉之前,都得一点一点地把身上的泥壳子抠下去,天天跟脱铠甲似的。 陈九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啊? 就这一回,管够! 一次连坐,罚了十八天,干完之后出来,幸亏有水生那傻小子的三十六文钱,进赌场,也许是十八天通济渠挖淤泥把所有霉运都耗尽了,陈九时来运转,在赌场大杀四方!两千多钱!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铜钱,还全是他的! 一顿胡吃海塞之后,陈九还没来得及琢磨剩下的钱怎么花,河南县的戴捕头就上门了。 接着连坐! 在河南县二堂,听着谢阎王又给判了十八天,陈九想都没想,交钱!通济渠?我死都不回去! 结果交了钱,陈九就有点犯傻,没钱了啊……不行啊,得吃放啊,得,找五哥去吧……结果他也没想到,五哥竟然不管他了,冷嘲热讽的那些话他倒没放在心上,咱也不是靠着脸面过日子的主儿,说两句难听的话,不是大事儿,但是五哥不要他了,这可是大事! 难道日后不能跟着五哥混吃混喝了?真得按照五哥说的,跟那些普通帮众一起去抗活卸货? 多累啊…… 然后,还没等他纠结完,河南县的戴捕头又上门了。 啥?你说啥?水生那个傻小子把我给告了?诈骗!?这是怎么话说的! 到了河南县,跪在二堂之上,在谢阎王的注视下,听了水生的讲述,陈九这才想起来,噢,对对对,是有这么回事来着,当初傻小子把钱给我的时候,是说让我给老曹送过去来着……这不是出来以后事儿太多,我给忘了嘛……你说水生你也是,不就三十六文钱吗,你找我还还能不给你,值当的找谢阎王来说话吗?……什么救命钱,老曹不是没死不是…… 结果,谢阎王给陈九判了,又是劳役十八天! 这回好,还跟陈五一块! 陈九这回可倒了霉了! 五哥本来就有点不待见他,因为他受了连坐,谢阎王连赎铜都不收了,就逼着五哥到通济渠去挖淤泥,五哥不敢跟谢阎王呲屁,治好把怒火发泄到了陈九的身上! 这一趟通济渠走的,如果说上一回就是累、就是脏,那么这一回,不仅又脏又累,还挨欺负呢,陈五气不顺了就揍他一顿,吃得不好也揍他一顿,有时候直接揍他一顿,理由,没有!就是看你不顺眼! 等陈九再一次离开通济渠的时候,鼻青脸肿不说,还瘸着一条腿——差点让陈五带人打断了! 这回陈九学乖了,赶紧走,吃放的事儿,先往后放放,先别在五哥眼前晃悠,人家在通济渠的时候哦,还受着管制呢,都差点把他的腿打断了,现在出了通济渠,没人管了,自己要是凑上去,指不定怎么着呢,说不定五哥一发狠,弄死他都有可能。 就这样,陈九就在洛阳城里面东躲西藏,饿了就随便找人要点吃的,都已经混成要饭的了…… 可是老这么下去也不行啊,陈九就想,要不……等这条腿好了,找个地方卖力气去……? 不行! 多累啊…… 算了,还是去找五哥吧,多少有点亲戚关系,人家生气也是有道理的,他要是再不顺当,再打一顿出出气也行……吧?但是看在亲戚的份上,他不能不管饭啊…… 陈九想的还挺美,这段时间就躲着,一方面是养养腿伤,另外一方面,也给陈五缓口气的时间,万一时间长了,五哥的气也顺了,不是能少受点罪么…… 结果,还没等腿伤养好呢,赖三带着二百多漕帮普通帮众,到南市大车帮总部闹事,被谢直当场斩杀,还给他扣上了一个谋反的罪名。 赖三,死了…… 何二,被抓…… 陈五,跑了…… 连帮主何大龙都不知所踪…… 陈九听到消息之后,彻底傻了。 漕帮……这是……完了? 那我怎么办?再去找五哥?别闹了,我上哪找他去!?我要是知道,还没等我找到五哥呢,估计谢阎王就得先找到了我,包庇逃犯,同罪! 再说了,就算找到陈五,也没用了…… 陈九就算再迷糊,他也知道,陈五之所以能够成为声名显赫的“五爷”,就是因为有漕帮上千兄弟在他背后撑腰,没了漕帮,他算个屁啊!现在漕帮都完了,还找他,找他干啥?哥俩一块要饭去!? 可是,不找他,以后我吃谁去啊…… 陈九想了半天,突然灵机一动,欸,听说帮里面好多兄弟都去大车帮讨生活了,要不,我也过去看看……? 为了吃饭,陈九什么干不出来?再说他也不是啥要脸的人,想明白漕帮已经指望不上了,走吧,大车帮。 陈九觍着脸去了大车帮的总部,还没等进门呢,迎面就碰上了马六。 陈九有求于人,自然笑脸相迎,一声“六哥”叫得那个亲切,都赶上当初称呼陈五了。 马六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硬邦邦的就是一句,你来干啥? 陈九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刚说“我想来大车帮干活”,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马六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陈九你给我听清楚了,你想进我们大车帮,没门!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心里自己没点b数是吗!?以前仗着陈五横行霸道,你给他当狗腿子,你自己说,这些年你个诶陈五出过多少坏主意!?现在陈五跑了,你想来祸祸我们大车帮,你做梦! 马六一顿痛骂之后还不解气,径直进了大车帮总部,亲自找上了负责招聘人员的大车帮成员,特意交代了一句,如果漕帮陈九来报名,坚决不能搭理他!大车帮的规矩又多又严,负责招聘的一听马六这么说,答应之前必须问一句为什么,结果马六把陈九的所作所为一说,把负责招聘的也气得够呛,一个劲说,陈九敢来,一定要给他好看。 陈九挨了马六的骂,也没当回事,就在不远处看着,结果听了人家这么一说,也无奈了。 干嘛啊马六,值当的吗?咱们之间有那么大仇吗?不就当初你跟赵七一起去找五哥要钱,正赶上五哥开局设赌,是我陈九把你们两个给轰出去的吗?下令的是五哥,有能耐你找他去啊!再说了,要是当初没有我,你也没机会上河南县举报去呢,你得了三十贯的奖励,不分我点也就算了,怎么还绝了我进大车帮的路啊……还说什么漕帮兄弟是一家,呸,真不是东西! 陈九不高兴归不高兴,但是也就是在心里嘀咕几句,他还真不敢在大臣帮总部门口跟马六理论——赖三怎么死的!?还不是在这儿跟田大壮较劲来着? 行了,干点正事吧,下面该怎么办? 以前的好日子算是让谢直全毁了,现在大车帮又不要他,以后怎么吃饭啊? 干活去……?还别说干不干活,跟着谁干活才是大问题! 自己干?不可能,自从漕帮和脚帮两分洛阳城之后,洛阳城里面卖力气的,就没有跑单帮不挨欺负的…… 现在还是谢阎王管着河南县,就算想不走正路,偷也好抢也好,吃不了两天饱饭,又得去通济渠挖淤泥去! 一想通济渠那个脏那个累,陈九一咬牙,去脚帮!就算跪在脚帮总部门口,也得求着他们把我收下! 就这样,陈九到了脚帮门口一顿折腾,还不错,人家脚帮还真就把他留下了。 这才让他长出了一口气。 为啥? 没想到这样的结果! 说实话,陈九也就是没办法了,要不然也不能到脚帮来讨生活。 脚帮和漕帮一样,都是洛阳城里成立了多年的帮派,以出卖力气为生,相同的核心竞争力之下,难免有点磕磕碰碰。 事实上,陈九跟着陈五的时候,真没少了跟脚帮争斗,大扁担小棍子论起来,你是谁,我是谁,谁是谁的谁!? 仔细说起来,陈九在脚帮里面,还真有不少仇人呢……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到底是脚帮收留了他。 入了帮,养好伤,该干活了……陈九就又咧嘴了,他么,干活真累! 脚帮的活儿跟漕帮还不一样。 漕帮干活,有押船,有搬货……虽说也得把货物搬来搬去的,但是总归有个头啊,要是能赶上一场押船的活儿,三天两天就在船上坐着也是等闲。 脚帮的活儿可不是这样,一人一条扁担,这边挑上货,走吧,从西市到南市,从南市到北市……反正洛阳城多大,就得走多远,全靠两条腿!这就够累的了,还没算上肩上的扁担、扁担上的货物,一颤一颤的,说特么省劲,谁挑谁知道,压死你! 陈九干了半天就干不动了,太特么受罪了,这样的苦日子多长时间是个头啊! 不行,得想辙! 要不说好逸恶劳的货色,脑子一般都不笨,陈九为了少干点活儿,不惜开动自己的大脑飞速运转,想来想去,还真给他找到了一个偷懒的办法。 找活儿! 脚帮干活,特别零散,一条扁担才能挑多少东西?一般都是洛阳城里面的殷实人家,在南市、北市卖了东西,自家干,累,仆人干,又没有,东西太多怎么办?找脚帮!一条扁担不行就两条,两条不行就三条,三条……三天肯定能把事情办了,居家过日子,谁还能一次性采购多少东西啊?再多就该找大车帮帮忙了…… 陈九的路子就是,自己不干活,就在西市待着,看人家东西多,就上前主动招呼一句,人家要是有需要,赶紧招呼脚帮其他人来,然后他也不干,就从人家的运费里面抽个钱两文钱的…… 脚帮以前也有干这个的,但是一般都是兼职,主要是给自己找活干,自己干不了了才招呼其他脚帮的人上前帮忙,说到底,是给自己揽活。 陈九这么一来,嘿,成了专业的了。 脚帮的人不用亲自找活去了,陈九不用亲自干活去了,两相宜! 就这样,陈九从找到这条路开始,就驻扎在西市了,眼快,嘴甜,腿脚机灵,这种专业揽活倒是让他干了个风生水起。 一开始的时候,陈九还有点小心,多多少少还躲着点大车帮的人,后来,无所谓了,因为他发现,大车帮规矩太大了,虽然好多人都看自己不顺眼,但是他们干活的时候,谁都不敢找自己的事儿,那还怕个屁! 有时候,陈九也在想,幸亏当初没进了大车帮,要不然,这么严的规矩管着,哪有现在这么舒坦? 他却没有想到,常走夜路终见鬼,今天,就碰上了曹水生!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12章 水生之我要告官 “嘭!” 水生一脚就把陈九给踹翻了。kan 陈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都踹懵了,抬眼一看,水生,满腔的怒火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色厉内荏地喊道: “水生,你干嘛呢!? 我可告诉你啊,咱开玩笑可没有这么开的……” “谁他么跟你开玩笑!” 水生上去又一脚,把刚刚要起身的陈九踹了个满地葫芦。 陈九一看水生这是来真的,顿时紧张了。 “水生,别闹哈…… 咱们漕帮兄弟是一家,虽然漕帮没了,但是咱们的兄弟情还在不是? 你可别跟九哥闹着玩,九哥这小胳膊小腿的,可扛不住你那大拳头……”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水生心头的火气“腾”的一声就起来了,你还有脸给我说漕帮兄弟是一家!?当初要不是你,我家老爹也不至于差点饿死!你以为还了三十六文钱就完了?你以为在通济渠挖几天淤泥就赎罪了?既然不把我家老爹的人命当回事,也就别怪爷爷不拿你的狗命到人命了! 水生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把陈九打得鬼哭狼嚎。 陈九那是水生的对手啊?他本身就生得矮小干瘦,一天天就琢磨着怎么好吃懒做了,自然也没有什么向死而生的勇气,当初和水生一起跟着陈五的时候,人家水生冲锋在前的时候,他也是背后摇旗呐喊的小角色,最多藏在水生的身后捡便宜而已,充其量是个敲边鼓的货色,如何能直面水生的含怒出手? 也就是人家水生在大车帮的时候,没少听“法律顾问”李旭谈及朝廷律法,知道下手得分出来轻重,要不然容易把自己也折进去,这才没有下死手收拾陈九。 即便是这样,陈九也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一个劲在地上翻滚惨叫,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疼…… 他俩这么一折腾,自然动静就不小了。 别忘了,这里是洛阳南市的门口,来来往往不知道有多少人呢,一看有热闹,“呼啦”一声就围上了一圈人,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还给水生喊口号呢。 “打!使劲打!往死了打!” “嘿,二哥,您喊得那么欢快,您认识啊?打人的是谁,挨打的又是谁?” “谁认识!?我才不认识呢!” “那你喊?” “不喊,他停手了怎么办?还有热闹看不?自从谢少府整治洛阳治安以来,多长时间都没看见打架的了!?” “……” 水生暴打陈九,不单单有一群看热闹的闲汉,还引来了驻扎在南市的武侯。 洛阳城,跟长安城一样,都是按照军事要塞的格局来规划建成的,一百多个坊中,每一个坊里面都有武侯铺,其中有正兵,称“武侯”,有辅助,称“不良人”,相当于后世的派出所,主要作用就是维护当地的治安。 现在有人打架,武侯自然要出动了。 巧了,除了武侯,还有一人,戴捕头。 戴捕头这些日子正在追查西市半掩门身死的案子,除了在西市附近走访之外,还找到了一条索,有人说在南市见到了侯七,他便带人前来洛阳南市,一方面亲自走访,另外一方面,也把找寻侯七的任务交代给南市的武侯。 武侯铺中听了有人传信,说南市门口有人打架,戴捕头顿时怒了,嘿,谁胆子这么大!?敢打架!谢少府调任御史台这还没一个月的工夫呢,这帮人就要造反是吗!?走,一块看看去!少府调任的时候,可是亲口跟我交代过,“人走政不息”,我老戴投在谢三爷门下,正愁没有机会表忠心呢,正好看看谁胆子这么大,敢闹事!?这不是不给谢三爷面子吗!? 结果到了南市门口一看,傻了。 这不是水生吗? 要是别人可能还不知道,但是戴捕头还能不知道水生吗? 他身为河南县的总捕头,在谢直身为河南县尉的时候,多有借重他的时候,尤其到后来,谢直调任了御史台,戴捕头接着最后送行的机会,彻底投向了谢直,更是获知了很多谢直身边的机密事,甚至很多谢直不想掩饰的心思,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谢直极其喜欢曹水生这个人! 为啥? 戴捕头听谢直亲口说过,水生为人憨厚、忠诚,是个孝子,最难得是知恩图报,再加上他身高马大、又有武艺在身,一看就是一个良将的坯子,最起码也是一个亲兵的好人选,谢直甚至曾经一度动了心思,想把水生带在身边做亲兵,以他来话呢……吧?没说话,转身就要走。 “等等!” 陈九不干了。 别看他打架不行,这眉眼高低还是有点的,看着戴捕头轰水生回家,他就觉得不对了,说什么送自己去医馆看大夫,水生一走,戴捕头翻脸了怎么办?人家是河南县的总捕头,自己就是街面上一个混子,戴捕头要是把自己往医馆一扔,不管了,自己找谁哭去?那我这顿打不是白挨了? “戴捕头,水生不能走! 他打人了,大家伙都看见了,他走了,我上哪找他去!?” 戴捕头不乐意了,他想着把水生轰走,然后把陈九送到医馆,随便扔给他三瓜俩枣的,这事也就过去了,实在不行再黑着脸吓唬陈九几句,谅他一个洛阳城街面上的混子,也不敢不听自己这个河南县总捕头的话,结果没想到陈九还不让水生走。 “不让他走,谁给你拿治伤的钱去!? 你挨了一顿揍,把脑子也给打傻了? 鼻青脸肿的,不疼了是吧?不去医馆,谁给你治病!?” 陈九一看戴捕头脸色不善,更加确定他没安好心,这回更不敢让水生走了。 “没钱怕什么! 让水生送我去医馆,找人给他送钱不就完了? 要不然就去大车帮借,反正大车帮的总部就在南市,随便让谁过去一趟,大车帮还能不管他曹水生吗? 反正得让水生送我去医馆,他不跟大夫说好了这钱他出,我就不起来!” 戴捕头一听,这货还挺机灵,都开始学会耍赖皮了,但是你是不是想岔了一个事,真以为我他么那么好心,想把你送到医馆去呢? 戴捕头蹲下身形。 “哟呵,说话还挺有底气的,我看看,你到底伤在哪了?” 说着,伸出大手,死死捏着陈九的脸。 “是这吗?疼吗? 这儿?疼吗!?” 一边开口询问,还一边用力。 陈九本来就被水生狠狠地揍了一顿,身上这儿也疼哪儿也疼的,现在被戴捕头捏住了受伤的地方,顿时疼得嗷嗷直叫。 戴捕头不管他如同杀猪一般的叫声,又狠狠捏了两把,看着陈九已经疼得满脸大汗了,这才松手,站起身形,居高临下地看着陈九。 “小子,别嚷嚷了! 看你脸皮那么厚,也不像受伤的样子啊…… 直说吧,滚蛋!” 戴捕头突然间一声怒吼,吓了陈九一跳,只听戴捕头压低了声音,缓缓开口,声音就如同寒冬里最凛冽的寒风一般。 “听话,就给你仨瓜俩枣的…… 不听话,你可别怪我这个总捕头以后找你麻烦……” 陈九一听,顿时明了,看来自己刚才的想法没错,这戴捕头过来,根本就是拉偏架的,尤其是最后的威胁一出,他更是确定了这一点。 怎么办? 听话,走人,这顿打就白挨了,看现在水生看自己的眼神还带着愤怒,说不定过几天再碰上,他还得揍自己,这不成啊,天天挨揍谁受得了? 但是,要是不走的话,戴捕头的威胁就在眼前…… 陈九突然灵机一动。 欸,不对,好像又哪里不对…… 戴捕头一出面就奔着拉偏架来的,他要是真按照威胁自己的路子来办,哪里还用费那些事,又是让水生快走,又是要送自己去医馆的……他直接收拾自己一顿不就成了?人家是河南县的总捕头,听说跟谢阎王关系匪浅,这样的人物,谁敢惹?反正自己一个街面上的混子是惹不起…… 但是戴捕头宁愿糊弄这把自己送到医馆,也不愿意上来就直接收拾自己…… 这是为什么? 他……也有敬畏的事情……? 什么事能让他一个河南县的总捕头心生敬畏? 陈九想着想着,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谢阎王说过,要以律法治河南! 他怕法! 想到这里,陈九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顿时一声高喊。 “我要告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13章 水生之刘县尉问案 河南县衙,现如今清静得厉害,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现任县令和主薄,常驻通济渠,主导疏浚工程做最后的攻坚战。 上一任县尉,虽然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就摆弄出好大一番场面,但是随着他本人调任御史台,一切仿佛都烟消云散。 戴捕头:“……” “你为什么打他,不知道他是脚帮中人吗?找死!?” 刘普会点了点头,转向了水生。 陈九点头。 “脚帮?你加入脚帮了?” 刘普会一愣。 “少府容禀,小人曾经是漕帮中人,那也是以前年轻不懂事,如今依然弃暗投明,加入了脚帮……” 要说陈九也是机灵,很明显看出刘普会不喜欢漕帮了,赶紧说道: 陈九都快哭了,还他么有这么审案的呢?不是说“律法治河南”吗,结果知道我是漕帮的就“打了活该”?这是什么,这是“唯出论……?就算是这样,水生也是漕帮的啊,为啥他就没事? 陈九:“……” 水生:“……” 戴捕头:“……” “漕帮的?打了活该!” 刘普会顿时勃然大怒,手指陈九,一声怒喝。 水生人家多实诚了,县尉问,咱就说,当当当这么一说…… “你为什么打他啊?” 戴捕头越想越是恼怒,我堂堂河南县总捕头亲自出面,还镇不住你一个混子了是吗!?…。会不由得眼珠一转。 个狗-的竟然还敢告官了! 现在呢? 这要是搁以前,都不用戴捕头说话,只要随便一个河南县的衙役出面,就往陈九面前一站,他还不得转就跑?敢多说一个字都是他胆大! 就是洛阳城街面上一个混子,说好听点,以前漕帮、现在脚帮一个帮众,说不好听的,就是一个好吃懒做、好逸恶劳的闲汉!大能耐没有,小机灵不少,人不笨,可是就不把聪明劲往正地方使,这样的货色,正经人家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生怕脏了眼。 陈九是谁? 结果,他就在前来河南县衙的这个路上仔细想了想,最后得出结论——不是手艺生疏了,而是坏人学精了! 戴捕头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难道是手艺生疏了……?不能吧,这才多长时间没用啊…… 却没有想到,仅仅两个月时间。。再用出来,竟然没有成功! 也就是谢直上任河南县尉之后,他才有所收敛。 就这样,挽郎出、砸钱当官的刘普会,竟然成了河南县衙之中的坐镇堂官。…。前用这个办法处理街面上的混混,简直无往而不利。 罗县令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转就奔了通济渠。 行,就你了! 你来? 罗县令无所谓啊,他招呼这帮子“佛系”县尉,纯属就是为了坐镇县衙,省得朝廷有什么公事到了河南县,连个能出面接待的人都没有,这种活儿,张三也行,李四也行……说句不好听的,给条狗拴俩馒头都办了……不要你的能力,就要你一个份! 我来! 其他的那几位县尉,有可能是跟脚强硬,根本看不上这好上一级、两级的评价,但是刘普会不行啊,前面说了,他当官、选官,全是靠砸钱,一个好一点的评价,说不定就能给他剩下不少钱财……出商贾世家的刘普会,难道连这个帐都算不明白吗? 一句话。。刺激到了刘普会。 这位刘县尉就是洛阳本地人,姓刘,名普会,祖上乃是洛阳城外豪商,他家几代经商下来家产颇丰”,但是呢,你们无论是谁,过来待一个月,也算是把眼前的这个局面维持下去了,“上中”虽然难点,“上下”还是没问题的,最起码,也是一个“中上”吧?这不比你们生生等一个“中平”要好?为官一任,谁还不想弄个好一点的评价啊? 说起这位刘县尉,就不得不多说几句了。 因为能管事的都不在,只有一位姓刘的县尉坐镇县衙无所事事。 为什么是表面上的运转? 也幸亏是谢直在任的时候,下大力气把河南县的治安整治了一番,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街面上连个小偷小摸都没有,自然也没有什么人前来河南县衙告状、公干这才让处于半空置状态下的河南县衙维持这表面上的运转。 戴捕头这样的常驻捕快,正在全力探查西市半掩门命案,一个个在洛阳城里面跑得脚后跟打后脑勺,自然没有滞留县衙的道理。 水生:“……” 陈九:“……”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14章 水生之打不得 刘普会刘县尉一句“找死”说出来,戴捕头就知道坏了。5∞5∞,.←.o≈ 据传闻,刘普会所在的刘家,与洛阳脚帮关系匪浅。 事实上,这也是很多人的疑问。 戴捕头都没有搭理陈九的喊冤,听了水生的选择之后,点点头,高声说道: “小人愿苦役赎罪!” 水生倒是也痛快,大脑袋瓜子虽然不灵光,但是他久在大车帮,不知道接受了多少次“法律培训”,心中认定了一个道理,做错事,就要认罚!虽然他不认为殴打陈九是错事,但毕竟是当街互殴,那就要接受律法惩治。 刘普会看着喊冤的陈九,一时之间也是无语,脚帮的人……可惜啊,想救你都救不下你…… “少府,小人冤枉啊……” 陈九顿时傻了,我挨了一顿揍,结果怎么弄成一个“互殴”!?这……这……白挨打不说,还得叫罚款!? 交钱还是赎罪?” 强制罚铜四斤! “少府有令,陈九、曹水生当街互殴,无伤,各判笞四十! 戴捕头闻言点头,转,高声宣布。 “算了,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按照当初谢少府在河南县制定的规则……强制罚铜……不打!少府可以将他二人直接判通济渠苦役十天……”…。带刀。当官这种事,简直没意思极了…… 结果,他的高兴劲还没过呢,戴捕头就继续说道: 刘普会顿时眼前一亮,笞四十?这个好,大不了一百,就打四十,大杖不成,换小杖也行! 按照律疏,当街互殴,各笞四十。” “少府英明。 戴捕头嘿嘿一笑,也不管刘普会的意兴阑珊,直接一记马就拍出来了,毫无诚意可言…… “直接判吧……” 刘普会一声长叹,看来当官也不能为所为啊,还得受律法管制,他么的,老子经商的时候受管制,怎么当了官了,还收律法管制,不痛快!不过不痛快能怎么办? 现在咱们再打他,没道理可说啊……” 这是人家供认不讳! 这是什么? 现在呢,人家曹水生上了公堂就说了两个字。。‘是我’。 那谢少府虽然离任,但是也没有离开洛阳城,这曹水生如果受刑不服,到谢家状告的话,以汜水谢三郎的强硬,说不定就要借助其监察御史的份上书弹劾少府。…。您想,拷问不过三番、讯杖不过二百,乃是律疏里面的明文规定,虽然许咱们问案的时候杖打罪犯,但是有个前提,那就是罪犯不认罪啊…… 少府请想。 故而,属下为少府计,还请少府一定要三思而行。 如今曹水生再次殴打陈九,固然是曹水生的不对,但是究其根源,也是陈九此人可恨! 此事已经经过谢少府当堂公断,是非曲直,早有定论。 “少府还请慎重啊! 戴捕头暗中松了一口气,他上前阻拦刘普会,也是暗自捏着一把汗强上的,生怕这刘县尉犯浑,结果他既然愿意听听自己的理由,总算也是一个良好的开端,连忙把水生和陈九之间的恩怨说了个明白,然后重点指出,两人之间的恩怨,也曾闹上过公堂,当时是谢三郎亲口宣判的。 “有何隐,从实说来!” 脚帮令发出去了,被戴捕头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心里面那叫一个火大,不过他也知道,他这个河南县尉的水分极大,在河南县毫无根基,要想打了曹水生,还真离不开戴捕头等一众衙役、文吏的支持。。无奈之下,只得强压着怒火问道: 在谢直严厉打击洛阳帮派之前,漕帮号称什么洛阳第一大帮,看似风光,其实是一种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局面,那只不过是第一代漕帮帮众凭借着一种“吃不上饭”的狠劲拼出来的地盘,要谈起洛阳的帮派,真正有底蕴的,还是脚帮。 答案,就在洛阳脚帮。 很多人就奇怪了为啥啊? 洛阳刘家,世代巨商,在老百姓面前,算是一个庞然大物,但是,在官本位的大唐,在真正的权贵眼里,算个!不但不能让人高看一眼,反而容易引起有心人的觊觎……但是,人家刘家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赚了几辈子钱,尤其到了刘普会这一代,竟然不惜花费重金走通了武惠妃的路子,让刘普会也获得的官,照这么发展下去,说不定刘家能从商贾世家摇一变,变成一个官宦世家。 “少府有令! 陈九、曹水生当街互殴,判罚苦役九天! 来人,送往通济渠!”11。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15章 水生之就等你了 水生到了通济渠,罗县令还高兴。 为啥? “第一届通济渠疏浚工程”的“劳动模范”到了,他能不高兴吗? “水生?你也来了? 侯七! 罗县令却不知道,水生刚刚到了住处,就有人找上了门。 罗县令一番叮嘱之后,安排水上住下,准备第二天“立典型”。 说实话,就等你了!” 好好给我干几天,给他们打个样儿! “水生!来了就来了……不就是打架嘛。。没大事! 就他了! “劳模一代目”! 还有比曹水生更合适的吗? 正在他犯愁的时候曹水生来了! 巧了。 不过呢第一个和第二个倒是好说,但是第三个,立典型,还真让他犯了难,没有合适的人啊…… 第二个,挑几个刺头,往死了收拾,这叫杀鸡儆猴!你堂堂河南县县令,不好对所有人动手,收拾三五个刺头,还不是十指捏螺!?另外也不用有啥心理障碍,敢在“国家工程”磨洋工的,到了别的地方,干活也好不到哪去,绝对是个“习惯刺头”,收拾他,这叫清除“害群之马”、“纯洁革命队伍”!…。这么办!回了通济渠,我立马实行! 第一个,钱不能结,一天十文钱,压三文也好压两文也好,干活干得不好,扣!干得好,明天来取!这叫绩效考核!再说了,第二天他都来通济渠了,难道拿了钱就走?除非家里有急事,要不然肯定接着干,咱哪干活不是养家糊口? 谢直就给罗县令出了三个主意。 怎么说,这也是曾经的上官,能帮还是帮一把…… 行! 谢直也无奈了。。果然劳动最锻炼人啊,好好的一个进士,不写诗,改流氓了…… 主意是你出的,现在出现了问题了,你不管?你不管我就赖在你家不走了! 找谢直! 怎么办? 罗县令还指着他们好好把活儿干了呢,怎么可能这样? 罗县令就听了腰杆子去了河南府,大黑脸蛋子一沉,直截了当,这些钱,我要用!不给我,我就没有人来疏浚通济渠!你们要是不让我用,我也不废话,直接去找裴相,告诉他,你们不给钱,停工了!到时候,裴相面前论道理去吧!…。抽了以后,明天人家就敢不来! 罗县令为了当五品官都疯了,按理说这样做肯定不合规矩,不过呢,真要是截留了,也没啥,“计划外收入”的精髓就在“计划外”这三个字上,本来就不是应得的钱,用了,也就是用了,况且这些钱用不是塞进他自己的腰包,拿出来用也是“国家工程”,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好在。。谢直给他提供了坚强的后盾——咱不是施行强制罚铜了嘛,以前送到通济渠的,都是穷鬼,没去的,犯了事都交了钱了,这些钱呢,属于计划外收入,按照规定要上缴,您要是真着急,跟河南府聊聊,截留了吧……然后用这些钱来雇佣劳力……反正通济渠真正剩下的工程也没多少了,要是控制得好,这些钱,够用…… 当罗县令心气刚刚提起来,就遭遇了这么一个局面,心气直接转成了心火,顶得他满嘴的大燎泡啊…… 他家世一般、出一般、能力一般、运气一般……如果按照他原来发展的轨迹,恐怕河南县这个京县县令就是他一声的高光时刻,卸任之后再选官,外州別驾、都督府参军这类外出的佐贰官,才是最有可能的选择,可是一旦选择了,那么他将远离大唐的权力中枢……这也是他在河南县任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根源所在——没奔头!…。减少,毕竟,“二进宫”的笨蛋,全洛阳城才能有多少? 罗县令自然也不例外。 事实上,这道门槛,是作为官场中人梦寐以求的。 不过,一切都是虚妄! 过了,着红袍,腰佩银鱼,在京,可直上金銮,在外,可上书惊天子,勉强称呼一声“朝廷重臣”,成为“朝堂衮衮诸公”之中的一员。 在大唐,这是从低级官员向中级官员迈进的一道门槛! 五品到六品! 罗县令现年不过四十余岁,正是官场上高歌猛进的时候,可惜他的运气不算好。。到了现在才官居六品,按理说,六品已经不算低了,不过要是还想往上的话,却会触及到一块无形的天花板。 首先,他没有相当谢直谢三郎刚刚选官河南县尉,就敢有那么大的动作,保甲连坐、强制赎铜、苦役赎罪……一连打黑除恶的措相嘛,那不是个小气的人,看看他带人建造河仓,那些人一个个后来的平步青云啊……我呢…… 结果,来了就尴尬了…… 他当初前来通济渠,本来是估算着干不完,这才不得不亲自前来通济渠坐镇以防朝堂之中有小人多嘴,也算是给主导通济渠疏浚的裴相裴耀卿一个交代。 罗县令亲自坐镇通济渠两个来月,容貌变化特别大。 昨天我还想呢,要是眼下这群人干活能有你一半卖力气,这疏浚工程早就完了……” 实话说,现在通济渠的活可不好干啊…… “哈哈……你来了就好了…… 堂堂六品县令,竟然在第一时间就叫出了水生的名字,随即就是哈哈大笑。 “曹水生!” 太好了! 就等你了!” 奋斗在开元盛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16章 水生之纠结 “就等你了!” 侯七一句话给水生都说懵了,什么跟什么啊,就等我了? 这要是别人,水生理都不会理他。 你就瞅瞅吧,陈五、陈九、赖三,甚至帮主何大龙,有一个算一个,哪有好人啊? 要不是这帮货色把老曹父子的心伤透了,老曹以第一代创立漕帮硕果仅存的元老身份,也不会悍然退帮,即便老曹退帮了,还不忘了交代水生,以后,少跟漕帮这起子货色来往。 水生一来是听话,二来漕帮这前前后后的也确实对不起他,水生脑子是不好使,却也没有傻到家,这样的漕帮,不配跟他说“漕帮兄弟是一家”! 不过呢,侯七,不太一样。 侯七也是漕帮之中的一个小头目,不过他负责这漕帮另外一条“营业线”,跟水生这边的“业务联系”并不多,也可能是平常接触不多吧,侯七即便操-蛋,却也没有把他的操-蛋劲儿给水生使上,倒是平常见面的时候,多有含笑打招呼,时不时地还有点小恩小惠用出来。 水生即便退出了漕帮,却也对侯七没啥不好的看法。 现在,侯七找到了他,见面就是一句“就等你了”,水生懵归懵,却也不好直接恶语相向。 “七……七哥,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你还不知道!?” 侯七一愣,上下打量了水生一眼,欲言又止,随即微微沉吟之后这才开口问道: “那……你来通济渠干啥?” 水生也是一愣,直说了。 “我在南市门口见到陈九了,我揍了他一顿,当场被河南县戴捕头给堵住了,然后陈九非要告官……新来的县尉给我判了笞四十,我就来通济渠了……” 侯七一听,神色顿时一松。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陈九,我听过这小子在漕帮倒了之后加入脚帮了!?嘿!真不是东西! 他就忘了当初脚帮天天跟咱干仗了? 漕帮兄弟是一家啊! 兄弟挨了打,他不当回事,还跑去脚帮讨饭吃……打得好!水生,你打得好!我要是见到他,我也揍他!” 水生笑了笑,没说话,陈九去了脚帮,如果就算是对“漕帮兄弟”的背叛的话,那他主动退帮加入了大车帮,又算是什么?都是离开了漕帮,有什么高低上下之分? 侯七却不以为意,仿佛没有看到水生大脸之上的尴尬,继续说道: “水生啊…… 你的事,我也曾有所耳闻……仔细说起来,离开漕帮,不怨你,也不怨曹四爷…… 说到底,还是陈家兄弟,陈五、陈九做事太不像话了,尤其陈九,简直是不拿兄弟的死活放在心上! 当时,曹四爷带着你离开漕帮,咱们漕帮都震动了,帮主都气得破口大骂,要不是陈五当时在河阴县,恐怕帮主直接就会开香堂了……即便是这样,帮主也在事后马上就要到你家去拜访…… 但是,当时正是我漕帮生死存亡的时候,汜水谢三郎自从上任河南县尉之后,无论干什么,都是在针对咱们漕帮,帮主知道谢三郎为人过于阴狠,最是善于穷追猛打,他当时对咱们漕帮不坏好意!帮主自然要先忙乎这件大事…… 只不过,最后,可惜了……” 说到这里,侯七一脸惋惜,顿住话头,仔细打量水生,重点在看水生的表情。 水生很纠结,他是个实诚人嘛,脸上就直接带出来了。 侯七也知道水生这哥们实诚,自然不会有啥花花心思,既然脸上带出来一种纠结,肯定就是心里有为难的事情,这不就是有戏……吧?所以,赶紧趁热打铁吧! “水生,实话实说,咱们漕帮,难啊…… 谢三郎…… 脚帮…… 如今又多了个大车帮…… 帮主他……” 侯七也算是放开了,当当当一顿喷,从洛阳城如今的局势说起,一方势力一方势力地说,极力渲染帮主何大龙的不容易,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都是谢三郎闹的! 没有他,咱们漕帮兄弟,怎么会大半都在通济渠挖淤泥! 要不是这样,脚帮又如何抓住这个机会重新站住脚跟,大车帮又怎么可能赶在这个机会成立? 全是因为他! 所以,想要让漕帮摆脱眼前的局势,就要拿下谢三郎!” 水生听了就是一惊。 “拿下谢三郎!? 谢少府,现在可是监察御史! 咱们……漕帮都让他给弄得解散了,咱们……?” 侯七哈哈一笑,随即收声,干脆,透着一股锋利。 “谁说漕帮解散了!? 何帮主同意了吗!? 咱们漕帮兄弟答应了吗!?” 这话说得霸气。 水生无言以对。 侯七换了一种语气,声音很是沉稳,仿佛是从心底里走出来的声音,对水生说道: “水生,漕帮兄弟是一家啊! 当初咱们在洛阳城相互扶持的时候,难道你都忘了吗? 是,漕帮之中确实有陈五、陈九这样的害群之马,但是更多的,是像你一样,像我一样的漕帮兄弟! 水生,你想一想,咱们还回到当初不好吗? 漕帮兄弟是一家! 只要,咱们打掉谢三郎!” 水生听了,没说话,又纠结了。 侯七一看他没有直接拒绝,以为有戏,满怀期待地看着水生。 水生就在他的期待中,继续纠结…… 纠结啥呢? 纠结侯七的话呗。 前面还好,跟他一起痛骂陈五、陈九,和社会生印象中的侯七一样,当初同在漕帮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看不上陈五。 但是,后来侯七话锋一转,说起何帮主对老曹、水生父子的留恋和惋惜……后面的话,水生根本就没听。 为啥? 因为水生根本就不信! 老实人,认死理,水生自己也知道自己脑袋不好使,也就不去琢磨那么多的因为所以,他就认一件事,在老曹吃不上饭的时候,是谁给了他一口吃的,让老曹活了下来! 是漕帮吗? 别说什么帮主勃然大怒,也别说什么漕帮的大局,甚至侯七自己说见到陈九要揍他一顿,都没用!就算这些都是真的,又有个屁用!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17章 水生之喝粥还是吃干饭 当天,水生吃了个沟满壕平,回到住处,打个嗝,都口有余香、回味无穷。》》,.∞.o◎ 这一下,其他的青壮劳力可就不干了,都是两膀子扛着脑袋,凭啥你曹水生就能洛阳水盆,我们跟你敢一样的活儿,我就只能吃糠咽菜?不行,明天我也卖卖力气,我也尝尝洛阳水盆是啥味道! 第二天,通济渠上的青壮劳力都跟疯了一样,干得那叫一个火朝天。 为啥? 一来二去,还真没有攒下来多少钱…… 就是……有的时候,打架难免受伤,好在他皮糙厚的,别人也看不出来,他自己也不说,只有回到家,老曹见了,一顿大骂之后,总是拖着一双类风湿的腿,着他去医馆看伤…… 水生看着他离开,一时无言。。躺在上却有点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当初和陈五在一起的画面,那时候确实简单,陈五招呼他打架,他就去,不招呼他的时候,他就干活,有的时候,打架完了,还要赶紧去码头干活,没别的,就是想多挣点,挣得少了,就买不起医馆的狗皮膏药,老曹的冬天、雨天就不好过…… 侯七就走了。 水生咧嘴一乐。 吃了饭干活,即便青壮劳力的心气又重新提了起来,但是这一天到底是耽误了不少时间,具体而言,河堤工程的进度,到底是耽误了不少。…。天咱们一起办大事!” 通济渠之上,又是一片欢腾,吃饭! 一个时辰之后,干饭熟了。 想到这里,罗县令看向杨玄璬的背影,目光很是沉。 罗县令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这么一来,总算把事解决了一部分,不过也把事推到了极限状态,这要是杨玄璬不能把含嘉仓的粮食弄来,明天的通济渠,必然大乱! 杨玄璬领命而去,大师傅也去做饭了。 然后又转向杨玄璬,你也别在工地带着了,本含嘉仓,跟他们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今天就把粮食送来,要是不行,就跟他们提要求,明天一大早,必须把粮食送来! 行了。。别废话了,做法去,先做一顿干饭,大家吃了,先把今天的活儿干完再说! 罗县令一听,照你这么安排,你的工作是做了,我就得停工一天,青壮劳力全他么饿晕了! 大师傅赶紧解释,县尊,可不是那事儿啊,咱们通济渠一天下来得用多少粮食!?洛阳城里面能够提供这么大宗粮食供应的粮商,只有林家和周家……您说了,粮价下来了,但是唯独他们两家的粮价没降,还一直维持在六百文一担上!去别人家卖,倒是也能去,这家买给三五斗,那家买个十斗八斗,凑来凑去,连一顿饭都凑不出来啊,到了最后,还是得上他们两家去买去!实话给您说吧,现在粮食能勉强维持下去,这就是我们这帮做饭的,天天到其他粮商家买一次粮食,实在没有了,才到林家、周家去补齐,要不然,昨天就得断顿!…。粥……我是怕明天含嘉仓送粮食太晚了……另外咱也不知道明天的粮价如何,所以也不敢放开了做…… 你特么放,现在洛阳粮价还是维持在二百一担,哪里有六百!?就算一家两家的,你非上他们家买去!? 所以,罗县令这一天,就选择了三位“劳模三代目”出来,同样,赏了他们一席洛阳水盆。 好歹他还没有得意忘形,谨记这谢直当初的交代,立典型这种事吧,奖励必须震撼人心,让所有人眼珠子发红才是最好的结果,人员呢,不能太多,这种事不能洒胡椒面,要是雨露均沾,效果就没了,但是,人员也不能过少要是好几千人里面你就奖励一个,大部分人就都觉得没戏了,他们也就没有心气了,最好是奖励那么三五个,让大家都怀抱着希望,感觉再猛猛劲就成…… 罗县令一看,乐得嘴岔子差点笑歪了。 钱全给自己治伤了,哪能剩下多少给老曹买膏药!? 那段子,过得虽然清苦,倒是也不错,水生还记得,每一次从医馆看了伤回来,老曹都会想尽一切办法给他弄点好吃的补补,有的时候就是一碗羊杂碎,有的时候是个油饼啥的……现在想起来,比洛阳水盆还好吃! 明天,又是打架……打架好啊,嘿嘿……11。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18章 水生之闹粮 第二天一早,水生起,出门前往平常吃饭的地方。】】,.@.∞o 那就是通济渠工地的中段,过了那个位置再向前,就是河堤了。 说是吃饭的地方,哪有啊?就是一拉溜一排大锅,或煮粥,或蒸饭,旁边还有死咸死咸的一盆酱菜,民壮来了,大师傅大勺子一抡,走你,一勺饭、一条酱菜,这就是“工作餐”了,你还别嫌弃不好,据说大唐府兵出兵放马,在军队里面吃的,也是这个,再者说了,你自己在家吃饭,还真不见得能吃到这么咸的酱菜——起码盐分给的足足的…… “不错,我拼了命给朝廷干活,他们怎么有这么狠的心思!” “对,问问朝廷是怎么想的!?” 一语出口,应和者众! 朝廷想要毒死咱们,咱们得向朝廷要个说法!” “兄弟们! 陈九一看,火候差不多了,再次高喊。 这是要我命啊!? 这个印象一建立,所有人都炸了。 “朝廷想毒死我!” 现在大家听了,陈九高喊,再有原来漕帮的帮众分散在人群之中推波助澜,一个个都信了。 不过在群激奋的时候,所有人都血上头,也没有那么多因为所以,大家就听了就信,这也是为什么很多qntishijiàn里面,所有人都在喊口号,你具体问他口号是什么意思,参与其中的,也都弄不清楚。 这个结论,相当没逻辑。 咱们给朝廷干活,朝廷还想毒死咱们!” 今天这事闹起来,背后有人组织啊………。毒吗!? 看到这里,这还有啥不明白的? “不把咱们当人!”嗯,这人看着眼生,不过他喊这一句之前,还特意往这边看了一眼,嗯……这是看侯七呢……?明白了,这是以前跟着侯七的人…… “……能是吗?”嗯。。这是赖十一,听这个姓氏就知道,他是赖三的远房亲戚,当初还在漕帮的时候就一直跟着赖三,据水生所知,这小子特别机灵,和赖三在一起时候,欺软怕硬得厉害,眼睛长得特别贼,一看不对,转就跑,也真是因为如此,当初赖三到大车帮闹事的时候,赖十一当时就觉得不对,一个劲往后躲,等谢直出现在大车帮门口的时候,赖十一直接就跑了,要不然的话,他也得被谢直当场砍了,不过呢,跑虽然跑了,却因为是赖三的亲戚,到底是被抓到了通济渠,不过好歹保住了一条命,却没想到这货还是不安分,竟然跟着一起闹腾了起来…… “……这是人吃的东西吗?”嗯,说这话的,是洛阳东城的刘三,也是漕帮的兄弟,以前跟着陈五,水生对他不熟,不过见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你来!你自己尝尝!…。然后就默默看你这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闹事。 这他么是给人喝的吗!? “喝个! 陈九把手里的破碗,直接就拍到大师傅的脑袋上了! 这回陈九彻底怒了,就这破玩意儿你还想让大家都喝!?还有点良心没有!?正好,我正想着闹事呢,谢谢你,给了机会! “你他么喷锅里,别人还喝不喝了!?” 陈九喷的时候,特意扭头了,不过因为灰汤子的味道实在超出了想象,让他也猝不及防,扭头就稍微慢了点……然后,喷出来的灰汤子,就有落回铁锅之中的…… “干嘛呢!?往哪喷呢!?” 陈九还没说话呢,大师傅先急了。 结果…… 喂牲口都没这样的! 带着股子土腥味,还有一股怪味,有点像粮食发霉了,又有点像煮的根本不是粮食! 这回还真不是诚心的。。主要是因为陈九也没想到这碗灰汤子这么难喝! 喷了! “噗!” 陈九看了大师傅一眼,拧这眉头……喝了一口…… 水生忍,要不闹,今天却没有…… “你上哪去!?不是让你今天跟着我吗?” 人家还不高兴。 侯七。 扭头一看。 水生迷迷糊糊地揉着眼上前还没走到领饭的地方呢,就感觉旁边有人拍他。 今天也是如此。 水生这些青壮劳力,一般都是到那领了饭食,上河堤,蹲在露天就把饭吃了,然后大家说笑几句消消食,到了时间就开始干活儿。 “走,yàoofǎ去!” 陈九一看,大喜过望,侯七交给他任务算是差不多了,还有最后一步。 “兄弟们,跟我走,找罗县令yàoofǎ去!”11。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19章 水生之杨玄璬 通济渠外围,有所庭院,房屋低矮、光线昏暗,乃是通济渠原本的水关所在,自从疏浚工程开始,通济渠暂时封闭,水关上下吏员,一起并入“通济渠疏浚工程临时指挥部”,这所庭院,自然也被“指挥部”临时征用了。 事实上,自从通济渠疏浚开始,朝廷的各路官员,都集中在此地办公,按照划拨这所庭院给“指挥部”的河南府的说法——大家聚在一起,有什么事好商量,效率更高,还请大家齐心协力,早完成通济渠的疏浚,上对得起天子厚望,下对得起黎民百姓。 在这所小小的庭院之中,三间正房基本不启用。 结果,杨士曹接到了消息,竟然就这么静静地等待,丝毫也没有慌乱,怪不得人家是士曹,咱就是一个没有品级的吏员,别的不说,就是这一份静气,咱就得好好学学! 如果说这些吏员一个个的都有危险,那么罗县令和杨士曹等官员,才是必死无疑。 如果这些青壮真闹腾起来,罗县令也好、杨士曹也好,他们这些有品级的朝廷官员,才是真正的首当其冲。 通济渠青壮上千人,将有不稳,一个不好,就是烈火烹油的局面,别说他们现在这个小小的庭院中,除了十名河南县的衙役。。全是“临时指挥部”的各级吏员,就算是全是大唐府兵,也难以弹压如此多的青壮闹事! 高主事也低声嘿嘿一笑,相处多年,他知道在杨玄璬面前,什么时候闭嘴才是最好的选择,再次行礼之后,转出了杨玄璬的“办公室”,在通济渠青壮齐聚庭院之前,打马直奔洛阳城。…。到了平静的杨玄璬,也纷纷平静了下来,还有涉世不深的吏员在暗自感叹,你瞧瞧人家杨士曹,这才叫每逢大事有静气! 这记马,让杨玄璬神清气爽,哈哈一笑,不再多言。 只是不能亲眼目睹士曹‘平灭民乱’,实在是……实在是属下一生之遗憾……” 属下这就前往洛阳,这边的事,就有劳士曹费心了! “份内之事,不敢称劳! 高主事一笑。 告诉他,事成之后,必不负当初之言。” 高主事,按计划行事吧,还需请你辛苦一趟,前往洛阳,知会杜九郎杜御史一声…… “如今虽然进行的顺利,也不得懈怠…… 杨玄璬这回是彻底志得意满了,略带矜持地再次点头之后,对高主事说道: “多谢士曹提拔!” 杨玄璬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过之后看了高主事一眼,很是满意,这才略带矜持说道:…。听得明白,这是把陈胜的“苟富贵,勿相忘”改动了一个字,“苟”乃是如果,还没有确定,“共”乃是既成事实,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杨玄璬在给他封官许愿呢,哈哈一笑。。再次行礼。 如此,属下,为士曹贺!” 士曹请想,他不过是一个小小县尉,就一跃成为监察御史,士曹如此大功,又以河南府士曹参军为底子,说不定直接升任中侍御史也是大有希望啊…… 如今士曹也能‘平息民乱’,而且还能一人不死,后赏功,如何也不会低于谢三郎呢! 他汜水谢三郎不过一个小小黄口孺子,不过就是威凌讨薪的漕帮帮众,出其不意斩杀了带头闹事之人,就敢上报一个‘平灭叛乱’的功绩,在明眼人眼中,不过是小儿张狂、适逢其会而已!真正有识之士,谁不说他汜水谢三郎不过一介酷吏而已,那就是用普通民众的尸骨铺就自家青云梯的小人! 此乃大功! 这便是平息民乱! 只要士曹按照当初的谋划出面安抚。。在咱们早就安排下的人配合之下,就能将这些人带回工地。 “事成矣! 偏厅做了裴相的“办公室”——裴相是“指挥部”的“总指挥”从格调上显示出朝廷对通济渠疏浚工程的重视,自然要给“总指挥”把办公地点留出来,即便人家裴相贵人事忙,整个工程竣工也不见得能亲自来通济渠一趟,但是你得把“常驻办公室”给规划b<说着,高主事特意收敛了脸上的兴奋,刻意摆出一副庄严肃穆的表,对着杨玄璬一躬到地,沉声说道: 正厅留下当了“会议室”,以备众人共同商讨相关事宜。 这些吏员一想到这里,顿时也都沉静下来,钦佩、希望的目光,交错在杨士曹上,仿佛杨士曹的平静,能够决定最后的结果一样。 他们不知道的是,杨玄璬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 奋斗在开元盛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20章 水生之各有所求 杨玄璬倒是想平静呢,他也得平静得下来啊……满脑子都是以前谋划的种种细节,一遍一遍地在脑子里面过,跟跑马灯一样,那真叫心神激荡,如何才能平静。 按照他和林主事商量的结果,就是要通过“有心人”煽动通济渠青壮集体闹事,以此来形成“民乱”的局面,然后杨玄璬出面“平息民乱”。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两点。 第一个,前文说了,对杨玄璬本身好啊。 谢直能够在南市阵斩赖三,然后就被朝廷认定“平灭谋反”,一举从河南县尉升任了监察御史,这件事对整个大唐官场的震动很大,消息一出来,也不知道有多少官员都在暗中思量,这种好事我怎么碰不上?我怎么能碰上这种好事? 他们也不想想,仅仅凭着一个“二百人的谋反”,谢直就能升任监察御史吗?还不是谢直用“盐法改革给朝廷增加赋税”这个说法,把张九龄勾搭得火烧火燎的,致使大唐右相再处理与谢三郎相关的事宜的时候,总是想示好,这才在李老三面前提及了谢直“科举改革”的功绩,又有御史台老大李尚隐强烈推荐,才让谢直升任了监察御史。 这里面内在的逻辑,那些官员都视而不见,几乎每个人都在羡慕谢直的好运气。 具体到杨玄璬身上,人家更近了一步。 没有“叛乱”,自己制造! 说到底,这位杨家的杨三爷,也被谢直身上的监察御史搅和得心神动荡,这才暗中参与了通济渠的这件事,说白了,人家也奔着升官发财来的。 第二个原因,杨玄璬折腾这件事,也是为了给谢直上眼药。 “通济渠青壮发生民乱”,为什么? 闹粮! 为什么要闹粮? 含嘉仓粮食还没有送过来,除了这个原因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罗县令雇佣的洛阳青壮,花钱自己卖粮,却因为粮价飞涨而卖不到足够的粮食! 粮价为什么飞涨? 因为谢直抓了洛阳粮商总会的林会长! 好了,真相大白,分责任吧…… 谢直无故抓捕粮商,导致粮价沸腾,致使通济渠青壮民乱! 罗县令主导雇佣青壮,又因擅自卖粮不利,对通济渠民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却因其坐镇通济渠多日,也算有功,最终功过相抵。 杨士曹平灭通济渠青壮民乱,有功无过! 行了,真要是让杨玄璬成功的话,罗县令,白忙活了,谢直,罪在不赦! 这样一来,谢直必然入罪! 这就是杨玄璬的如意算盘,能够一举打掉谢直不说,还能把疏浚通济渠的功绩揽入怀中! 杨玄璬一想到这个,顿时忍不住热血沸腾。 此时,去请罗县令的张主事回来了,一个人…… 怎么回事? 杨玄璬顿时不高兴了。 张主事向着杨玄璬行礼之后,一脸古怪地说道: “启禀士曹,罗县令……罗县令请你到西厢细谈……” 杨玄璬听了,脸上怒色一闪。 “都这种时候了,还抱着他六品正堂的架子?你没跟他说明白,通济渠青壮民乱在即?” 张主事一听,一脸苦笑地说了。 “当然说了,不过……人家罗县令不以为意,坚持让我来请士曹移步西厢……” 杨玄璬也有点懵了,哎呀,这罗县令还真沉得住气哈,行,咱就去见见他! 想到这里,杨玄璬冷哼一声,抬腿就出了东厢房,直奔西厢。 …… 却说高主事离了通济渠,快马加鞭直奔洛阳城中杜九郎的家宅。 杜家家宅不大,倒是很新,这是杜九领升任监察御史之后新置办的,他家本就祖籍巩县,也算是河南府本地人,能够在洛阳置办一所宅院,日后杜家子弟前来洛阳也算是有了个落脚地点。 甚至杜九郎还曾经畅想过,他现在官居监察御史,如果顺利的话,几十年之后最起码也是六部郎中,等到他卸任的时候,可以回巩县老家,也可以前来洛阳养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虽然自负才华横溢,怎奈出身地方豪强,朝中又没有真正的大佬支撑,等到致仕的时候能混上一个六部侍郎,也算是天高地厚了。 杜九郎甚至已经想明白了,要是实在不行,他就一直在御史系统混着吧,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侍御史、御史中丞……无论哪一个级别,在东都洛阳都有御史台人员留守,如果他时运不济,不能在朝堂上青云直上,那么就留在御史台做东都留守,也不错…… 正好,这套宅院就有了大用。 正是由于他的这种种考虑,置办这套宅院,他可是用了心,看大小、调位置、重新整修……正所谓“居长安,大不易”,在东都洛阳置办宅院,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别的不说,置办这套宅院,几乎掏空了杜九郎的家底,甚至还借贷了不少,但是他也心甘如怡…… 高主事熟门熟路地来到杜宅门口,被杜宅看门的家人一眼就认出来了。 “高爷,您来了,快请进,我家主人正在恭候……” 别看高主事在杨玄璬面前伏低做小,时不时地还搭梯子、给台阶,把拍马屁都融入了双个人说话的点点滴滴之中,他到了杜宅之后,却相当的有面子,略作矜持地一点头,看都没看杜家看门人一眼,手一甩,缰绳就甩到了他的手上,双眼都没有错动一下,昂首挺胸就进了杜家,穿堂过屋,如入无人之境,直接闯进了杜九郎的书房。 杜九郎正在练字,一贴行书写得他神采飞扬,须臾停笔,仔细打量,颇为得意,正准备再接再厉,却突然看到高主事进了书房门,连忙放下手中笔,满脸堆笑打招呼。 “高大哥,您来了,快请坐。” 高主事都没说话,点点头,就坐在了书房的客位之上。 看他们两个人见面的情况,不知道的,还以为高主事是监察御史,杜九郎是个没级没品的河南府主事呢。 但是两个人就是这么接触下来,流畅而自然。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21章 水生之喝茶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22章 水生之我等要吃饭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23章 水生之何帮主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24章 都是粮食惹的祸 金銮殿。 今日不是朔望,自然也没有大朝会,但是金銮殿上依旧很是热闹,数量不少的官员分列左右,准备和李老三一起讨论一下国家大事。 他们有个共同的名字,常参官。 五品以上的职事官、八品以上的供奉官、员外郎、太常博士等,都是常参官。 其中,所谓的供奉官,是指中书省、门下省、以及御史台的重要官员。 中书、门下暂且不说,御史台的重要官员,包括,御史大夫、御史中丞、侍御史、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 看明白了吧,要不说御史台清贵呢,得全员参与常参朝会。 常参朝会也好,大朝会也好,说到底,都是开会。 既然是开会,就躲不开一个固定的程序。 点名。 当然了,自然没有后世的那种直接点名,什么“没来的请举手”之类的。 在大唐,有当值的殿中侍御史来数人——也好数,朝会这种事很重规矩的,每一个人,官员、金吾卫、内侍,都有固定的站位,那个位置上没有人,那就是没来,当值的殿中侍御史如果经验丰富的话,仅仅扫上一眼就能看明白少了谁。 今天也是如此。 等李老三在御座上坐稳的时候,殿中侍御史已经点完名了。 “启禀陛下,监察御史谢直,未到。” 李老三现在一听这名字就头疼,虽然不愿意见他,但是也得问问啊,这事要是往大了说,就是谢直不给他面子啊,我组织开会,你不来,连请假这种程序都不顾了,不是不给面子是什么?然后就问大家,谁知道谢三郎干啥去了? 作为谢直的直属领导,李尚隐这位御史台的老大,必须站出来说话了,陛下您忘了,上一次大朝会,您不是安排他去弹压洛阳粮价了吗? 李老三差点气乐了,真拿我当不出宫城的傻子了,现在洛阳城粮价变成什么样子,你们当我真的不知道吗?好家伙,谢直现在的名头,在洛阳城里面比我这个天子都好使,刚说让他出面打压粮价,你看看把粮商都吓成什么了,不但粮价回归了正常水平,一帮粮商还争相打折,生怕让人家谢三郎费事,据说现在洛阳城的粮价都到了一百六十文一担了……这还用他谢直去打压个屁啊! 严挺之一看,不行啊,这天子怎么跟小孩似的,不就是上一回大朝会谢直通济渠疏通在即吗,头些日子也亲自视察过一回,挺好的啊。 尤其是河南县的罗县令,堪称能吏,不但亲自坐镇通济渠疏浚工程两个月有余,还创造性的开发了大唐用工的新模式——雇佣劳力来建造国家工程,最让裴耀卿欣慰的是,那些雇佣劳力的费用,全是人家河南县自筹的,根本没给国家添麻烦! 当时裴耀卿还着实夸耀了罗县令一番呢,勉力他站好最后一班岗,早日完成通济渠的疏浚,他也好为罗县令请功。 裴耀卿都想好了,等通济渠疏浚完成了,罗县令这样能吏,必须好好酬功,让他在更高的位置上做出更多的贡献。 结果…… 刚琢磨完这件事,通济渠就出事……了? 裴耀卿是真有点急眼了,连带着对谢直也埋怨上了,这孩子!看把这点事情办的,你抓人就抓人呗,一个粮商而已,值当个什么?但是你抓了人之后,你倒是把这些首尾处理好了啊!别的事我能不管,通济渠的事我能不管吗?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25章 诛心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26章 连番变故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27章 自己动手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28章 满朝皆请斩谢直 金銮殿。 李老三早就等急了,什么情况这是?人怎么还不来呢?当天子也二十多年了,还真从来都没有过眼下这种情况,现在想找个人,派人去叫,愣是叫不来?小高也真是的,平常看着挺机灵的一个小子啊,这是怎么办的事!?你就算找不到谢直,你也早点回来报个信啊,眼看着朝会都要完事了,还没结果!那这件事情还处理不处理了!? 再派人去催催! 就在李老三准备派人出去,再找谢直的这么一个当口,大殿外金吾卫校尉一脸古怪地进了门。 “启禀陛下,监察御史谢直,已然到了殿外,正在求见!” 李老三一听,更加生气,这小高,简直就是个废物,我让你去找人,找了半天没找着,还是让人家谢三郎自己过来求见?什么事这叫!? 还有这个金吾卫的校尉,你怎么回事,禀事就禀事,满脸跑眉毛是几个意思!?你也是不懂事,哪有这样禀事的?没看见御史大夫李尚隐都把眼睛瞪起来了吗,你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呢吗? 李老三还不知道李尚隐是什么德行吗?为人方正,极重规矩,向来眼里不揉沙子,别说金吾卫校尉如此表现,颇有失仪的嫌疑,就是没事的时候,御史台老大还老带着御史台大大小小的御史,子啊朝堂上横挑鼻子竖挑眼呢,你这样,不是自己往枪尖上撞吗? 不过李老三也是个护犊子的主儿,说到底金吾卫乃是天子身边的仪仗护卫,前前后后的,也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金吾卫校尉如此表现虽然让他心中不喜,却不愿意因为这点小事引来李尚隐的弹劾,便假装没看见金銮殿上的种种,直接开口下令。 “宣!” 结果,谢直一上殿,李老三算是知道金吾卫校尉的脸色为什么那么古怪了…… 谢直,是掐着高内侍的脖子进来的! 不仅仅是他,包括李尚隐在内的满朝文武,都惊呆了! 太生性了! 大唐立国百年,敢打内侍的人,不少。敢当着天子的面教训内侍的,也不是没有,但是,敢掐着内侍脖子,跟拖死狗一样把内侍拖上金銮殿的,谢直,这是头一个! 最牛逼的地方,上了金銮殿之后,在天子面前,谢直还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干啥?你还要当着天子的面把他掐死吗!? 李老三一看就不干了。 谢直!你这是要疯啊!这是内侍,是我皇家的奴仆!就说奴仆没人权吧,那也是相对于我这个主人来说的!你不是精通大唐律法吗?别说皇家了,就是普通老百姓家,杀、伤奴仆,无罪,是主人无罪,不是你!你个外人要是敢弄死我家奴仆,你犯法你知道吗!?刚刚我让他找你去,他是去传旨,又不是去找你打架,你就敢掐着他脖子过来?你也太拿我们皇家不当事了! 李老三这一动怒,朝堂之上有的是会捧臭脚抱大腿的,都没等李老三说话,就有人窜了出来。 “大胆谢直,胆敢对皇家不敬!” 谢直一看。 杜九郎。 果然是你! 冷冷一哼,松手,把高内侍狠狠扔在了金殿之上。 高内侍落地就是一声闷哼,都没来得及惨叫,连滚带爬地起来,躲得谢直远远的,然后才有时间把目光投向龙椅之上的李老三,当时就哭了,可算是看见亲人了! “陛下,为奴才做主啊!” 一声惨叫,让人肝肠寸断! 随即都没用别人催促,自己就连哭带抽地把自己“悲惨”的经历哭诉了一番。 当然,是添油加醋的版本! “奴才奉了陛下口谕出宫寻找谢御史,找来找去找到了通济渠,当时谢御史正在端坐在战马之上,带领河南县的衙役、狱卒,与通济渠青壮对峙,已经控制住了局面,还有一位绿袍官员拿着花名册在给通济渠青壮点名……后来才知道,那是河南县的主薄张大人…… 奴才就直接上去传旨啊,天子口谕,着谢三郎金殿自辩。 然后……谢御史连自辩什么都没问,直接甩给奴才两个字,等着! 奴才当时就傻了,然后就想,陛下和满朝公卿都在金殿等着谢御史呢,他谢御史区区一个八品官,还让人等着?他让谁等着!?别人还好说,但是陛下是什么身份,怎么能等着他啊,奴才便上前理论,却没想到,谢御史根本不讲理啊!他坐在战马之上,用马鞭在空中虚劈,差点就抽到奴才的脸上,他还扬言有事,一定要让奴才等着,要不然就要在金殿上告奴才! 奴才也没办法啊,也怕谢御史真的有朝廷的公务在身,千不能万不能因为奴才的关系耽误了朝廷的公事,这才等了他一小会…… 然后,我看着谢御史下了吗,就在通济渠岸边看浪花,我当时就想,你这回该没事了吧? 奴才就上前问他,说陛下和满朝文武都等着你呢,你要是没事了,咱们就赶紧走吧,别让天子等着急了! 结果…… 结果谢御史根本就不讲理啊……二话不说,上来就一脚,直接就把奴才给踹翻了,还命令他的手下将奴才抓捕,一把刀子,就顶在奴才的脖子上,都见血了! 陛下,谢御史这是要杀我啊! 奴才死不足惜,可是,奴才出宫是奉了陛下的口谕,奴才死了就死了,但是耽误了陛下的事情,奴才百死莫赎啊……” 满朝文武都惊了! 都说谢直牛逼,但是谁都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牛逼! 天子传召,你要是真有事,让传旨的内侍等等,其实也不算什么,就算你态度极其恶劣,说到底也是为了朝廷的公事,这事儿最多就是天子不高兴,找个由头申饬两句也就过去了。 但是,出手殴打传旨的内侍,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律疏里面有明确规定,这叫不敬,乃是十恶不赦之罪! 谢三郎这是疯了不成!? 杜九郎震惊之余,不由得心花怒放!卧槽,谢三郎你作死的姿势都这么清奇,那咱们也就别客气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29章 勾结匪类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30章 臣弹劾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31章 犯罪网络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32章 谢三炮 还要弹劾!? 没完了是吧!? 你以后别叫谢三郎了,叫谢三炮得了…… 冷场…… 没人说话,弹吧,不让你弹也不行啊…… 现在谁还敢拦着汜水谢三郎? 看看人家的战绩,上殿之后弹劾两次。 第一本,高力士的侄子,仗杀! 第二本,杨玄璬被三司会审,还弄出来个“犯罪网络”…… 这特么多吓人!? 谢三炮,名不虚传! 你现在拦着他,不怕汜水谢三郎把你的名字记在小本本上,对景儿的时候也给你一下子?你这身板,扛得住吗? 现在满朝文武之中,好多人都在后悔,刚才还“请斩谢直”来着,谢三郎不会把自己记住吧?早知道人家这种水平的“战斗力”,咱招惹他干啥啊!?不行,虽说刚才满朝文武都“请斩谢直”了,也算是“法不责众”了吧,但是咱不能把自家的安全寄托在人家谢直的大度上啊……下了朝,还是想办法跟他缓和一下吧,省得他什么时候就给咱一下子,怕! 当然,更多的人对谢直的第三本弹劾兴趣更大…… 朝臣也八卦! 看看下一个倒霉蛋是谁……? 谢直却不管他们这么多,在金殿上朗声开口。 “臣,监察御史谢直,弹劾含嘉仓一众官员,与河南府士曹参军杨玄璬蛇鼠一窝,借着为通济渠青壮供应粮秣的机会,上下其手、以权谋私!” 含嘉仓的仓令,品级太低,没资格参加常参朝会,自然不知道有人冲着他开炮。 但是,有人知道啊。 九卿之一,司农寺卿,陈思问。 作为含嘉仓的直属管理部门,司农寺的老大,陈思问,听到谢直把第三炮瞄准了自己管辖的含嘉仓,差点哭出来,我就知道跟通济渠疏浚工程挂上关系,就没好事!看看,谢直在金殿上连放三炮,第一炮,打死了到通济渠捣乱的高内侍,第二炮,打掉了主持通济渠粮秣供应的河南府士曹参军,第三炮,直接瞄向了给通济渠供应粮秣的含嘉仓…… 陈思问是要多腻歪有多腻歪,但是作为含嘉仓的主管领导,又不得不问清楚了。 “谢御史且慢。” 陈思问站了出来,面对谢直。 然后…… 陈思问第一次单独面对谢直,看着他双眼微眯的盯着自己,真正感受到了一种压力。 按道理说,谢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八品御史,他乃是堂堂九卿之一,断然没有惧怕的道理,但是,今天谢直的战绩实在是太吓人了,吓得陈思问独自面对谢直的时候,也不免有点心虚…… 陈思问顿时后悔了,卧槽,我有病啊,谢三郎弹劾含嘉仓就弹劾含嘉仓呗,即便天子下令彻查,也不过是查问含嘉仓的上上下下而已,跟我有啥关系?就算真有事,司农寺也不过是一个连带责任,或者干脆就是个领导责任,这有啥?你说我现在跳出来干啥?替含嘉仓吸引火力吗? 但是,后悔之后,陈思问还是跳了出来…… 因为,他有不得不跳出来的理由! “谢御史弹劾含嘉仓上上下下,可有实证?” 谢直一听,顿时双眼如刀,狠狠地盯在陈思问的脸上。 “监察御史风闻奏事,什么时候必须有实证了才能弹劾!?” 陈思问被问得一脸无语! 这……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不是,你这是不按照套路出牌啊…… 按道理说,监察御史监察百官,掌律天下,但凡听闻天下不平事,可以直接上书弹劾,自然调查周全。 但是,这不是那些庸庸碌碌的监察御史吗? 您嘞谢三郎,哪是那样的人啊! 你就看看今天这两炮打的…… 高内侍勾结匪类,你直接带了证人河南县张主薄上金殿。 杨士曹勾结粮商、勾结匪类,你直接以漕帮为破局点,揪出来一个“犯罪网络”。 现在,你在金殿上开第三炮…… 谁还不想着你已经掌握了实证!? 谁知道你竟然“回归传统”风闻奏事了!? 陈思问无语之后,却暗自松了一口气,没有实证才是最好。 谢直状告含嘉仓“以权谋私”,这个不可怕,真正让陈思问闹心的,确实罪名之前的那一句,“与杨玄璬蛇鼠一窝”,这个才是最麻烦的! 刚才人家谢三郎都给杨玄璬定性了,犯罪网络,现在谁和他牵扯上关系,都有可能是“犯罪网络”中的一员!如果含嘉仓真要是落在“犯罪网络”之中,完全有可能会牵扯到他自己,所以,容不得陈思问不上心。 这也是他必须跳出来质问谢直的原因,是不是真的,无所谓,关键是谢直知道了多少?没有实证怎么都好说,真要有了实证,嘿,那就麻烦上身了…… 所以,陈思问跳出来,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试探”。 现在听了谢直“风闻奏事”,踏实了。 不过,在官场沉浮多年的九卿之一,自然明白朝堂争斗“输人不输阵”的道理,最起码,气势不能输。 “没有实证!?” 陈思问冷哼一声。 “没有实证,谢御史你就敢弹劾含嘉仓,还一口气弹劾了含嘉仓的上上下下!? 你就不怕因为你的弹劾,让所有含嘉仓的官员都停职待参吗? 别的我不多说,只说含嘉仓还肩负着为朝廷官员发放俸禄的重责,如果含嘉仓无人管理,那么咱们这满朝文武吃什么喝什么?” 陈思问那是相当的阴险啊,他知道今天谢直上殿,一连两炮、炮炮建功,颇有点气势大成的意思,以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和谢直正面对抗,结果还真不好说……所以,他特意把含嘉仓给官员发工资的职责点了出来,以此来拉动其他官员跟自己站在同一立场上对抗谢直,言下之意,谢直你可别折腾了,要是没有实证,就先别动含嘉仓了,要不然的话,把他们都控制起来审查,谁给大家发工资啊? 要不说人家是九卿之一,宦海浮沉多年,朝争的经验那是相当地丰富啊,三言两语,就不知道给自己拉拢了多少同盟军,一下子把谢直顶到了大部分朝堂官员的对立面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33章 只能是谢直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34章 我不管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35章 明察秋毫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36章 愿为马前卒 李尚隐正说得慷慨激昂,被谢直打断,顿时特别不乐意,这小子,你现在不应该热血沸腾吗,怎么还有空有疑问? “什么事?” 谢直看着李尚隐,也感觉到了御史台老大的不满意,不过还是把问题问了出来,不问不行,不问心里不踏实。 “老大夫,当初您一力推荐小子就任监察御史,不会是就准备让小子来彻查陈思问吧?” 此言一出,李尚隐难得老脸一红,都说汜水谢三郎破案、审案能力突出,还真有点见微知著的本事,这都能看出来? “哈哈哈……今天天气不错哈……” 谢直又是一个大白眼珠子翻了过去。 李商隐一见,说实话吧,人家不傻…… “这事……其实对你也没有什么损失吧……? 好吧! 老夫承认,当初向天子推荐你就任监察御史,一来是看重你不畏权贵的风骨,二来也早早就听闻了你在办案、审案之上的锋芒…… 第三,也算是存了一点私心,就是要借重你的能力和风骨来针对陈思问! 不得不说,他陈思问执掌司农寺,手中财货实在是太丰富了,老夫都不知道整个朝堂之中,到底有多少人受过他的恩惠,甚至在老夫执掌的御史台之中,老夫也不敢确定所有人都跟老夫是一条心…… 就在这个时候,你汜水谢三郎出现了,除了风骨和能力之外,老夫最关切的,确实你身家清白,最妙的地方,你刚刚参加了开元二十三年的科考,然后马上就选官成了河南县尉,就算到了今天,也不过上当官三个月而已…… 说句你谢三郎不太爱听的话,他陈思问就算想腐蚀你,都没有时间…… 所以,老夫就绝对你谢三郎,乃是苍天赐给老夫对付陈思问的一把利刃!” 谢直听了,特无语,明白了,合着人家是拿自己当愣头青了,还一把“利刃”,不就是看自己傻呵呵的,准备把陈思问这个目标立起来,让自己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吗? 想到这里,谢直也有点没劲。 当初李尚隐一力推荐,张九龄在旁边敲边鼓,天子最终首肯,在自家为咸宜公主出嫁车队“以死开道”的时候,派高力士亲自传旨,这一套下来,自己还着实窃喜来着,要不然的话,他大张旗鼓地前往河阴县,也不会在老家汜水县大宴宾朋,那固然有做给何大龙的成分,也未尝没有年少轻狂的成分在里面—— 开元二十二年读书,开元二十三年连过科考、制科两关,选官河南县尉不足两月,就调任了监察御史,试问大唐立国百年,何人能如此在官场上突飞猛进!? 唯有他汜水谢三郎! 结果一听,敢情不是那么回事,至少不是那么纯粹,说白了,只是自己的身份更合适一点,而不是他谢三郎的能耐多大…… 好吧,虽然该有的好处一点都没少,要是还这么说的显得有点矫情,不过谢直心中还是有点不痛快。 不过,他的这种别扭,李尚隐却没有体会到,他还在剖析当初的自己。 “只是我没有想到啊…… 原本老夫想着,你初来乍到御史台,虽然有老夫和张相的支持,也是立身不稳,准备给你个简单的案子,让你去查查,无论结果如何,也算有了立身之本。 有了资历,才好把陈思问的案子与你合盘托出,这才让你去查处河阴县粮船被劫一案。 谁能想到,河阴县的案子,牵扯到了漕帮,而何大龙当时潜逃,我又答应了你继续追查他的行踪…… 谁能想到,你追查何大龙,引来了对方的反扑,你竟然悍然抓捕了粮商总会的林会长,致使洛阳粮价一日三变…… 谁能想到,天子让你打压粮价,你到汜水县运粮之余,竟然还能在通济渠有所准备,借着青壮闹粮的机会,将“杨玄璬-含嘉仓-何大龙”犯罪团伙一举歼灭……” 说道这里,李尚隐摇了摇头,仿佛想不明白一样,满脸的感慨和无奈。 “七八天啊……案子就给破了,这玩意儿谁能想到!? 即便老夫早就知道陈思问有问题,却也只能想到他在长安的问题比较大,谁能想到洛阳城的含嘉仓也烂透了? 即使含嘉仓烂透了,可是这案子推动得也太快了…… 早知道三郎如此强力,老夫早就把陈思问的情况跟你说明了……” 谢直听了一阵无语,合着我办案办快了还成毛病了…… 吐槽过后,谢直突然心中一动,开口问道: “老大夫,您口口声声说陈思问有问题,是因为什么? 就是因为陈思问上任之后,司农寺的一众人等生活水平有所提高? 这个也就是个疑点吧,如果仅仅凭借这个就怀疑堂堂九卿之一,别说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就是我谢三郎,也难以相信啊…… 是,长安常平仓、洛阳含嘉仓,都出事了,他们都是司农寺所属,一窝一窝地贪赃枉法,他陈思问难逃罪责,但是就凭这个,说陈思问在他们贪赃枉法之中占据了主导地位,这个……恐怕难以取信于人啊……” 谢直的意思很简单,你说陈思问有问题,行,咱就信他有问题,但是,到底是什么样的问题,这可不一样。 常平仓、含嘉仓贪腐,不是他主导,他就是个“御下不严”的领导连带责任。 如果是他陈思问主导了常平仓、含嘉仓的贪腐,那他就是“贪赃枉法”! 一个被动,一个主动,态度不一样,立场不一样,处罚不一样,甚至,这些“不一样”也直接决定了谢直会不会出手帮忙。 李尚隐听了点点头,早知道谢直由此一问,直接开口。 “陈思问乃是我大唐九卿之一,我虽然对他心有怀疑,却不敢也不能对他攀诬,自然有真正的疑点,才让我对他如此留心。 这个真正的疑点,便是‘钱粮’二字! 还得说长安的那一个案子,这么多年以来,常平仓都快被卖空了,当老夫带着御史台手下去查封常平仓的时候,堂堂国家贮备粮库,竟然空空如也!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37章 突兀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38章 多喝热水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39章 固所愿耳,不敢请耳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40章 热心群众五娘 “后来?你听我说啊……” 谢二胖子被打断了,还挺不高兴,瞪了谢直一眼,顶了戴捕头一句,继续介绍情况。 话说那天之后,半掩门的姑娘简直伤心欲绝,我一个大活人还比不上一副字帖是吗?她又没啥朋友,就跟邻居五娘把这件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要说这位五娘人品不错,听了姑娘的抱怨,还一个劲劝呢,这事你不能埋怨人家王公子啊,一来人家本来就拿书法字帖当命看,二来涉及到了洛阳城中声名卓著的谢三郎,三来,你们想要人家王公子的瘦金体字帖,完全可以你出面相求,就你们之间的关系,什么事情不能在床上谈好?让侯七掺和进来算是什么事!?还把人家骗来之后当面讨要?你们这是拿人家王公子当傻子吗? 姑娘听了也是一阵无言。 五娘看她不说话,知道她多少听进去了几句,就继续劝解,你们想要东西,当面锣对面鼓地来呗,何必给人家下套?说不定王公子也愿意用瘦金体字帖,换一个和你的长相厮守,可是,你们这种方式,有可能一下就让王公子不高兴了,说不定人家一生气,就不换了……说句实话,你们这么做事……不地道。 妹子,说到这里,我真得劝你一句,你听侯七的话,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你做事情之前也得替自己考虑考虑,别的不说,就你现在干的这个,也不是长久之计啊,说到底,还不是要找一个归宿?正巧,王公子出现了,人好,对你也好,又是读书人,堪称良配,你是咋想的,怎么还帮着侯七算计人家啊? 姑娘一听也是慌了,那我怎么办啊? 五娘都急了,赶紧请王公子过来啊,好好跟人家解释一下,什么这些事情都是侯七自作主张,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不把事情解释清楚了,人家王公子要是真生气了,别说给你赎身了,要是以后不来了,你怎么办? 姑娘一听,有理,就找人往国子监带话。 可惜,一连三次,消息都石沉大海,人家王公子一点回音都没有。 这回,这个姑娘是真慌了。 还没等她想出解决的办法来呢,五娘又来了,给她带来的一个消息。 谢三郎西市抢亲! 砍了张府一个仆人! 当场送了瑾姑娘一副瘦金体的字帖,“愿你三冬暖”! 一时之间,震动洛阳! 平常官宦人家自然不会对这种市井之事做评价,但是,一纸瘦金体,私自定终身,在洛阳闺房之中传扬得沸沸扬扬,谁不愿意有这样一位如意夫君从天而降,科举题名、横刀出鞘、书法耀世……哧溜哧溜…… 好吧,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谢三郎抢亲之前,张府仆人曾经亲口宣扬过,张公子手上有一副瘦金体的字体。 “可愿柳下走”! 五娘就问姑娘,我记得王公子手上的瘦金体字帖好像就是这一幅? 姑娘点头,顿时心如死灰。 王公子手上的瘦金体字帖怎么到了张公子的手上? 卖给他的!?这还是屁的“当命看”!?说到底,还是自己在人家王公子心中没地位,怪不得一连三次传话,人家都不搭理自己! 五娘一看,却想法不同,说这事可能没那么简单,你别忘了当初侯七讨要字帖不成的时候是怎么威胁王公子来着?现在字帖虽然没有到侯七的手上,却到了张公子的手上,终究是脱离了王公子的掌握,这事,古怪……所以你也别急,最重要的,还是找到王公子,即便他真的把瘦金体的字帖卖了也没啥,只要他给你赎身不就行了? 姑娘已经彻底没有主意,一听五娘这么说,又觉得有理,管那么多干什么?只要王公子给她赎身,管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把自己救里苦海才是真的! 那么,下一步怎么办? 接着找王公子呗。 结果,找了不知道多少回,还是没有消息。 这一回,就连姑娘都感觉到不对了…… 找不到王公子,找侯七! 可惜,侯七也不是那么好找的,他正在通济渠挖淤泥呢…… 就这样,姑娘硬是在“信息孤岛”之中煎熬了好几个月,好不是五娘陪着她,真得疯。 好在,侯七终于出现了。 这货在通济渠受苦两个来月,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扫荡漕帮控制之下的这些半掩门。 没办法,没钱,日子不好过啊。 结果,他却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抵抗。 为啥!? 漕帮星散了,连帮主都跑了,还上了河南县的海捕文书! 以前,这些半掩门迫于漕帮的势力,不得不接受侯七的压迫。 现在,何帮主都成了通缉犯了,你侯七也才“劳改释放”,谁还拿你当事!? 侯七那个难啊。 有改投他处、求得庇护的,咱认怂。 没来得及改投他处的,一门心思跟侯七讨价还价,以后“保护费”得降低,等于要重新签订合同,没办法,谈吧。 还有那种脑子不清楚的,一梗脖子,不给,咋办?揍她! 侯七那叫一个心累,折腾半天,仔细一算,收入比以前少了七成,剩下的那些够不够吃放还是个事儿呢,更不用说日后没有了漕帮的支撑,“保护费”之中的保护,从何谈起? 就这么着,侯七带着一脑门子官司,到了西市半掩门的住处。 这位更绝。 两字。 没钱! 为啥? 这两月就没做生意,净忙着找你和王公子了…… 侯七一听就炸了,你没钱还有理了!?马上就是一顿收拾跟上! 姑娘被收拾了,不服。 为啥? 侯七,你他么不讲理,上一回帮着你套路人家王公子,一下子给人家惹急了,两个多月了人家都没来,你也知道我这边的情况,主要就是靠着他做生意,现在你把我最大的客户给我弄没了,还埋怨我挣不着钱。 侯七一听,顿时无奈了,这事儿还真是他的锅,但是气势不能弱,顿时一句话顶回去,你不会找别人啊!?他还没给你赎身呢,你就要给他守节是吗!?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41章 审别人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42章 再见,张公子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43章 姓陈!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44章 不信 时间倒回一个时辰之前。 张公子被谢二胖子设局抓捕,带到了御史台,直接上堂。 张公子被带上来,一看谢直,这还有啥不明白!?我这刚说去西市田记抢人,你就把我抓了!?你这不是公报私仇吗!? 不过愤怒之余,他心中也有点迷糊,现在谢三郎在洛阳城里面的势力都这么大了吗?我这刚要去,就给我抓了,前后一刻钟都没有!这货不会天天安排人盯着我吧? 张公子一想到这里,顿时就有点含糊了,别看他当着陈公子的面说什么“不怕谢三郎”,可是他能真的不怕吗,现在人家谢直是什么声名地位?在金銮殿上都能连放三炮的主儿,比他这种依仗着父辈胡吃海塞的二代,都强到哪去了!?真要是被这么一位天天盯着,想想都瘆人…… “谢三郎,你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你我之家有什么仇怨,你也不能公器私用啊!你可是监察御史……” 谢直听了差点气笑了,还我是监察御史,你这意思是我没有职业道德是吗?行,给你来个有职业道德的! 谢御史把脸一板,一拍桌子。 “你给我老实点,把你带到这里你不知道怎么回事是吗? 给你提醒一句,侯七! 想明白了吗!?” 张公子懵了。 “侯七!? 侯七怎么了!? 自从我和他一起被你从河南县大牢放出来之后,我就直接回家了,我就一直没见过他…… 我听说他不是被你们带到通济渠挖淤泥去了吗? 他怎么了?” 谢直冷冷一笑。 “没说你们出狱之前的事情,就说你们进入河南县大牢之前的事,自己想!” 张公子还迷糊着呢,不过他进河南县大牢之前的事情都记得清楚着呢,为啥?因为这一辈子就这么一回,能记得不清楚吗? 不过一想到河南县的大牢,人家张公子就有点不高兴了,我这么进去的,你谢三郎还能不知道是吗? “进去之前,也没啥事儿啊……” 谢直冷哼了一声。 “我看你不到黄河不死心啊…… 好! 我再给你提个醒,瘦金体的字帖,可愿柳下走!” 张公子一听,顿时气得满脸通红,还说不是公器私用!?那副瘦金体的字帖,不就是我要送给瑾姑娘,然后让你给拦住了吗,不但如此,还亲自出刀砍了我家一个奴仆!然后我带队去田记抢人,那什么张氏兄弟挨了我一棍子,竟然把胳膊给弄断了,要不是这样,我怎么会被你带到河南县的大牢里面去!? 行,你们都是狠人! 你谢三郎敢亲自出刀砍人,他们张氏兄弟敢当街砍杀御史! 行,你们都狠,我怕了好吧?我进了大牢老老实实的,我出了大牢也老老实实的,我见着你谢三郎绕着走不就成了? 嘿! 你还没完没了啊!? 干嘛?寒碜人没够是吗!? 谢直坐在高堂之上,看着张公子脸色不断变换,就知道这货肯定是在心里给自己加戏了,由不得在心中冷笑,真不知道这货怎么还会抱着一种“情敌”的对立心态,他也不想想自己是个啥身份! 谢直也懒得计较他的心里戏,再次开口提醒。 “没问你别的,就是问你,那副瘦金体字帖是怎么来的?” 张公子听了,顿时恍然,噢,误会了…… “是侯七给我找来的……” 啪! 谢直狠狠一拍桌子。 “我不信! 侯七就是洛阳城中的一个混子,他知道个屁! 说句不好听的,把谢某的瘦金体和颜真卿的多宝塔给他摆到一起,他分得清楚什么是什么吗!? 你要是说他送你金送你银,甚至说他送你女人,我都信,但是你说他送了你一副瘦金体的字帖,还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招数,你说我信吗!?” 张公子一听,无语了,没辙啊,人家谢三郎说得有道理啊,别说侯七了,就是他也看不出瘦金体到底哪好……还有那个什么多宝塔,听这意思,应该是一座佛塔啊,怎么还和书法扯上关系了,那个姓颜的是干啥的,难道他在多宝塔里面修行吗? “那个……其实是我想讨好瑾姑娘,就准备送她一样像样的东西……” 真要是说起来,这事儿还真不能怪人家张公子,细数当时洛阳城中比较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只有瘦金体的字帖和蝴蝶金簪。 蝴蝶金簪当然不能送啊,那是人家自己家的东西,总不能到田记定了蝴蝶金簪,然后转手就重新给人家送过去吧…… 这么一算,整个洛阳城中,能送的,合适送的,只有谢三郎的瘦金体字帖了。 可是,当时,以及现在,瘦金体的字帖一纸难求,再说人家张公子虽然也算是官宦世家出身,但是本身对书法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了,更不认识啥书法大家,他也没有途径来找到瘦金体字帖啊…… 所以,正途走不通,他就想了歪招儿。 “所以,我就找到了侯七,你说他是个混子,不过他也是漕帮中人……当时漕帮在洛阳城里面的呃势力不小啊,我就让他帮忙想想办法…… 他说没问题,正好听说了你们谢府门口发生的事情,别的人他不知道,但是有一位王公子,他手里就有一副瘦金体的字帖,他来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拿到。 我就说好啊,你想办法,我花钱! 结果他就把瘦金体的字体拿来了,我还给他拿了五十贯呢…… 怎么了,我花钱买东西还不行了是吗?” 谢直一听,嘿,你到是把这事推得干净。 “张公子,你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 实话告诉你吧,侯七已然招供了,他去谋夺王公子的瘦金体字帖,乃是你的指使。 另外,再通告你一个消息。 侯七为了给你谋夺王公子的字帖,不对,他受了你的指使去谋夺王公子的字帖,人家不卖,他就把人杀了…… 现在侯七招供,这幅瘦金体的字帖,不但是你指使他去谋夺的,而且杀人也是你指使的,因为你在安排他谋夺字帖的时候,曾经说过,无论如何,都要把字帖拿到手,无论他怎么做,都有你!”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45章 还是不信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46章 关键人物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47章 你儿子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48章 高大哥 要说人家张员外郎也是个明白人,怪不得能够成千上万的大唐官员之中,抢到吏部本司员外郎这样的美差,他当时就想明白了。 自己如果答应了谢直,就能够保下儿子来。 如果不答应,父子两人一块大狱里面作伴去吧! 没办法,只能答应。 不过既然答应了谢直,人家也不作他想,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大堂之上,等着与高主事当堂对质。 高主事一看这架势,彻底没有心气了,连狡辩一下都没兴趣了。 谢直都没想到他能这么配合,还走流程呢…… “高主事是吧?” “……张公子证词中说了,你曾经居中联络,为漕帮侯七脱罪……” “……当时你替杨玄璬出面,然后联络了时任河南县令的张员外郎,是吧?” “……现在张员外郎已经承认,可以与你当堂对质,你还有何话说?” 高主事都没用别人再费事,直接点头。 “不错,是有这么回事! 既然谢御史提到了这件事情,又把在下拘捕到了御史台,想必是让在下指认杨玄璬吧? 早就听闻谢三郎乃是我唐大办案的第一高手,如此一来,层层推进,环环相扣,果然厉害! 也不用谢三郎再次动问,在下愿意指认杨玄璬请托张员外郎为漕帮遮掩事务! 除此之外,在下还可以指认杨玄璬在粮案之中的种种违法事!” 谢直一听都惊了,还能有这么配合的关键人物呢吗!? 仔细看了看高主事的面孔,谢直都有点拿不准了,沉默半天,开口问道: “你想要什么?” 没想到,高主事竟然比他还气势呢,昂然站在御史台的大堂之上,高声说道: “在下不求谢三郎别的,只求谢三郎答应我,要将他们全部绳之以法!” 谢直顿时都不会了,到底是你犯罪分子还是我是犯罪分子,这么理直气壮的,你是怎么喊出来的!?就跟你不是犯罪分子其中一员一样! 这货到底是怎么想的,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了。 正事要紧! 不管高主事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么配合,咱先掌握案情为准。 “行,只要他们确实违法乱纪,我谢三郎身为朝廷御史,断然没有放过他们的道理,如果办案的高官徇私枉法,大不了金銮殿上再上三本!” 这个承诺,很狂,要是别人,纯属扯淡,但是由谢三炮来说,正是合适。 高主事一听,顿时点头,叉手为礼,高高举起,一躬到地。 谢直一看,我去,这是感谢我呢!? 行,真上道! 说正事吧! 他也坏,也不说自己知道啥,就老神在在地看着高主事。 “你自己说说吧……” 张员外郎在一边看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谢直问啥,高主事说啥……难道汜水谢三郎的威名已经如此强横了吗,只要犯罪分子在大堂上与之相对,就会不自觉地承认自己的罪行!?怪不得都说汜水谢三郎办案、审案能力在大唐天下首屈一指,这问案的过程,怎么跟变戏法一样!? 还有刚刚这句“你自己说说吧”,这是个什么鬼!?这是让犯罪分子主动交代罪行?问案的时候还能提出这样的要求!?这是谢三郎问案,还是让犯罪分子自首呢? 张员外郎也曾经干过一县之地的正印官,问案、审案也是日常工作之一,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别说在河南县令的任上了,就是他这二十多年几经迁转,也没有见过啊…… 反正,张员外郎算是彻底看不明白了。 他突然想到了漕帮帮众给谢三郎起的一个外号,“谢阎王”,一来是说谢三郎扬名洛阳,是因为那场戏,二来是谢三郎刑罚严峻,从来没有“手下留情”那一说,上了他的大堂,就像上了阎罗王的大殿,谁都别想囫囵个地出去…… 正所谓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难道,漕帮帮众一语成谶,这谢三郎审案,真的有神鬼之力相助!? 如果谢直知道了张员外郎现在的所思所想,一定会笑得直不起腰来,他破案哪里有啥鬼神之力,不过是把准备做在了前面而已。 把准备去前面,听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就以今天来说,他连审三场,张公子、张员外郎、高主事。 审张公子,之所以顺利,就是因为王公子的命案,侯七落网!有了侯七的指认,再加上张公子本身草包,稍稍一吓唬,就把事情全撂了。 审张员外郎,之所以顺利,就是因为张公子在他的手里面握着,张员外郎投鼠忌器,不但担心自家的独子,还被谢直掌握了他违法犯罪的实证,不管到了哪里,亲儿子指认亲爹,不是真的也成真的了,更何况在这个家族大于国家的盛世大唐?张员外郎想不承认都不行,他要是真敢不承认,不但保不下他儿子的性命,还要把整个张氏一族的声誉毁个稀碎,所以张员外郎听了谢直的介绍案情,怂了,认了,服了。 至于高主事,也是一样,他亲自出面替杨玄璬传话,请当时还是河南县令的张员外郎出手,为漕帮侯七遮掩罪行,谢直就抓着这一个案子怼他,张员外郎认了,侯七抓了,连杨玄璬都被关在了御史台,一条线上四个人,三个全被突破了,别说高主事本身就没有什么抗拒的想法,就算他有,也没用,这个罪行,他想不认都不行! 所以,仔细一看谢直今天的审案,真的像高主事所说,“层层推进、环环相扣”,还没抓到你这个人呢,所有罪行都给你准备好了,就等着你自己认罪了! 张员外郎的脑洞比较大,想到了鬼神之力,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在破案、办案的时候,从来没有“把准备工作做到前面”,所以他才看不明白谢三郎办案的套路! 闲话不再多说,只说高主事。 高主事老配合了,听了谢直让他自己交代,点点头,就开始交代。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49章 高主事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50章 尘埃落定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51章 三次一躬到地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52章 人情得还 高主事要把自家侄子托付给谢直? 他倒是好算计! 尤其想要让侄子高明拜谢直为师,更是彰显了这一路放到明面上的小心思。 头一个,在这年头,讲究的就是天地君亲师,高明着孩子也是苦,亲爹身亡、亲娘改嫁,亲叔叔柳放,虽然亲娘和亲叔叔都在人世,但是他现在基本跟一个孤儿没啥区别,“亲”之一项,基本就算断绝了,如果真的能拜了谢直为师,那真是又找了个老师又找了个爹,这一辈子也算是有了依靠。 再一个,现在人家谢直是啥名声,明法榜首、制科甲等、上任河南县尉两个月的时间就能弄出万人相送的场面,调任监察御史还没有一个月的时间呢,当当当,一连三炮,轰出来一个洛阳粮案,眼看着就是大唐官场之上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更不用说他的一笔瘦金体名传天下,别的不说,就是高明日后不入官场,仅仅是传承下瘦金体的书法,日后也是一代名家。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隐晦的好处。 高明这孩子是个什么身份,犯官之后!亲爹,长安粮案的罪魁祸首,亲叔叔,洛阳粮案的关键人物,这个身份要是不洗白了,日后寸步难行!可是如果他能够拜了谢直为师,随着谢直在大唐朝堂之上地位越来越高,作为他的嫡传弟子,高明也会水涨船高,虽然势必还会受到亲爹和亲叔叔的影响,但是终究会好上很多…… 也难为高主事了,竟然在配合三法司审理洛阳粮案的过程中,替侄子想出这么一个圆满的解决办法。 不过,这种种好处要想落到实处,却还是要看谢直的态度。 高主事提出这样的请求之后,也是满心忐忑。 事分两面! 这件事,如果成了,自然对侄子高明好上加好。 但是,对谢直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至少从现在来看,不但没有好处还会带来很多麻烦,最起码的,不但要负责高明日常的生活还要负责他日后的前程,虽然这些事对谢直来说问题不大,但是谢直没事干了嘛,这不是只找麻烦了吗? 所以,高主事说完之后,一直留意这谢直的表情,带着希冀,盼望着谢三郎能有一个正面的回应…… 谢直听了,沉默半晌,却一直没有说话。 高主事就在这种沉默之中,眼中的希冀越来越黯淡,终究……是强人所难了吗? 就在此时,牢房之外一阵响动。 牢头来了。 谢直在进入牢房之前,曾经甩出一把铜钱,让他就准备点吃食,也算是给高主事探监带来的福利了。 牢头对于“财神爷”的要求,自然上心,不但把一众狱卒私藏的好酒好菜都弄了出来,还特意安排人出去采买,即便这样,他还怕谢直等急了,弄得差不多了,赶紧给送过来了。 “谢御史,大牢之中条件实在有限,仓促之间只能弄成这样,您老人家别见怪……” 说着,特意搬进来一个小桌子,把准备好的酒菜一一摆上,整鸡、酱牛肉、还有一小盆清水煮出来的羊排,一小瓶剑南烧春,刚刚拔开塞子,浓郁的酒香就充斥了这个牢房…… 别看菜少,全硬,这要是再加上一道鱼脍,再来几道青菜……拿到洛阳南市的酒肆之中,也是一桌上好的招待。 就这样的话,人家牢头还特不好意思呢。 “谢御史,您老人家别见怪,实在是太简陋了,太简陋了……您先用着,小人已经安排人快马加鞭去了洛阳北市,老张家的水盆羊肉,马上就到,我特意交代了,一定要他们家新烙出来的馍……正好,您吃喝差不多了以后,喝口羊汤暖暖胃,然后泡了馍一吃,圆满!” 这话说得谢直都笑了。 “难为你想的这么周到…… 偏劳你了…… 正好,这段时间高主事没吃好没喝好,正要借你这份心思好好打一打口祭……” 牢头一听“偏劳”二字,乐得都笑开花了,能得谢三郎一声赞誉,三生有幸!后来听谢直听到高主事,心中就是一惊,赶紧琢磨看来谢三郎还挺看重这位高主事,这段时间没得罪了他吧……看这意思,谢三郎可能还要跟高主事对饮一番,可别到时候给我告上一壮,然后他奔岭南了,我不就麻烦了…… 一想到这里,牢头赶紧转向高主事,满脸堆笑。 “高主事,怠慢了怠慢了,咱们这条件实在有限,也不知道您有什么偏好,只能弄一些粗陋的吃食过来…… 您看,您还有什么想吃的,直接交代给小人,小人这就去安排……?” 高主事现在哪有吃饭的心思啊!? 原本看着谢直一直不言语,他心中的希望本来就越来越渺茫,结果牢头进来这么一捣乱,等于彻底把这个话题给岔过去了,人家谢直都不用再说别的了,直接另起话头、聊及其他,行,侄子高明拜师这件事等于就这么挂着了…… 还吃!? 吃个屁! 吃了以后,以后侄子吃啥!? 高主事没好气地瞪了牢头一眼,再看谢直,发现谢三郎已经恢复了古井无波的面容,不由得长叹一声,本就是强人所难,又有牢头这么一捣乱,彻底完了。 牢头不知道啊,热脸贴了一个冷屁股,也挺不乐意的,你个在押囚犯敢这么对我牢头,找事呢吧!?不过转念一想,算了,谁让人家得了谢三郎的看重呢,过几天就流放了,人家谢三郎还驻扎在御史台呢,咱犯不上因为一时意气得罪了“财神爷”啊…… 谢直在边上撘眼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不由得一笑,向牢头道谢,就让他出去了。 牢头还多多少少有点不甘心,难道我会错意了,谢三郎对这高主事……一般?不经意间回头一看,却正好看到谢三郎正在帮高主事亲自倒酒……得,咱还是老实点吧,牢头收了所有的小心思,老老实实地撤了。 却说高主事眼看着谢直亲自倒酒,按理说应该欠身施礼,甚至直接阻拦、不敢接下才对,不过他刚刚被牢头一通捣乱,破灭了心中的希望,也实在没有心思搞那些虚礼,一见面前有酒,还是大唐朝仅次于三勒浆的烈酒剑南烧春,这还有啥客气的?端起来,一饮而尽!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53章 隔墙有耳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54章 你是怎么想的?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55章 只有谢直才合适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56章 我们不一样 杨玄璬看着高主事,稍稍一酝酿,眼泪就又下来了。 “老高,你膝下无子,兄弟两个只有高明这一个孩子,说你高家千顷地一根苗也不为过,现在你流放三千里,你把高明托付给了谢御史…… 刚才你跟谢御史说的时候,那些话,我都听到了,谢御史虽然没有答应直接收你家高明为徒,但是也算是保了他以后的一条前程! 老高,你现在无事一身轻,可是你别忘了,我杨家的孩子还没有着落呢! 老高,我只到,我杨家自然没有资格跟你高家相比,你对谢御史有恩情,我杨家没有!不但没有恩情,我杨家还和谢御史有诸多误会没有解开…… 老高,我也不为难你,就请你帮着我杨家向谢御史说句好话! 我杨家自然没有脸面求着谢御史收杨錡为徒,也不敢奢望谢御史比照高明一样,也给杨錡一份前程! 我只求你帮忙求求谢御史,让他给杨錡一条活路就可以! 只要谢御史点头,我杨家那两个侄女,杨八姐和杨九娘,随谢御史予取予夺! 杨某不但没有二话,还亲自修书一封,让谢御史带给她们姐妹两人,你放心,我肯定在信中将厉害关系给她们两人分说明白,让她们两人以后好好侍奉谢御史!” 高主事一听,这杨三爷也太惨了吧,送出来两个侄女,而且还用绝笔信的形式让她们俩老老实实的,所求,不过是家中幼子的一条活路而已,尤其是刚才杨玄璬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一声一声地叫着“老高”,再说到杨家的那几个孩子,还真把他的眼泪也给叫下来了。 高主事知道不合适,他刚刚求了谢直把自家侄子照顾起来,已经把自己对谢直仅有的情分全都用完了,现在如果还帮着杨玄璬求情的话,那就叫得寸进尺了,说不定,一个弄不好,谢直直接翻脸,不但不答应放过杨家,没准连高明都不管了。 但是,高主事还是把目光投向了谢直,主要是杨玄璬那一声接一声的“老高”叫得太凄惨了,他实在是有点受不了。 结果,谢直都没让高主事为难,在他把目光转过来,话还没有说呢,谢直就直接竖起了手掌,掌心向外,直接挡在了高主事的眼前。 这个手势啥意思? 闭嘴! 别跟我说话! 高主事一见,一只大手稳稳地杵在自己的眼前,透过手指间隙,还能看到谢直那一张冷峻的面庞,这还说啥,闭嘴吧,别把人家谢三郎真的惹急眼了,他要是一翻脸,管不管杨家,他高主事管不着,但是要是不管高明了,高主事的肠子都能悔青了,这种时候,可不是讲义气的时候,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道友你走好吧。 谢直一见高主事闭嘴了,这才冷哼一声,总算这家伙还保持着基本的理智,没帮着杨玄璬胡说八道,要是他真敢开口,帮着他侦破洛阳粮案的那点情分,可就不好说了,大不了让戴捕头给河南县带上一句话,无论是谁出门、押解高主事流放三千里的时候,多照应着点,不行也把高主事的侄子高明带上,尽量照顾就是,至于死走逃亡,那就各安天命了! 拦住了高主事的话头,总算相互之间留下了那点面子,谢直这才转向杨玄璬。 这老货,哭得确实凄惨。 但是,忽悠高主事还行,忽悠谢直,没戏! 你惨,你还能有曹水生惨吗?就是因为你们倒卖粮食,他一天到晚干活,连饭都快吃不上了! 你惨,你还能有河阴县何掌柜惨吗!?洛阳粮案的各个参与方,编制出来的那一张大网,牢牢笼罩在河南府的地界之上,人家何掌柜招谁惹谁了,不就是听说洛阳城有便宜粮食,准备扩大一下经营,自己雇了漕船回家,就被你们带人给烧了,要不是正好赶上和谢二胖子同行,说不定直接死在乱石滩也有可能! 你惨,如果没有揭开洛阳粮案的盖子,让你杨玄璬继续逍遥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能把杨玉环送到皇宫之中,然后就是杨国忠靠着裙带关系上位,不管怎么说,安史之乱也跟你们老杨家脱不开关系,等到那个时候,生灵涂炭! 你杨玄璬再惨,还能惨过他们不成!?全天下的大唐人,死了一半! 正所谓一路哭何如一家哭! 杨玄璬一家,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别说杨玄璬一个半大老头子在他眼前流眼泪,就是老杨家所有人都到齐了,一齐痛哭流涕,谢直都不会拿眼皮夹他们一下! 不过,老杨家既然现在已经是这种情况了,谢直也真没有兴趣对他们怎么样了。 看着杨玄璬,一声冷哼。 “赶尽杀绝? 杨玄璬! 你把我谢某人当做什么人了!? 还要把你家侄女送给谢某人为奴为卑? 谢某人虽然不才,却从来没有干过这种趁人之危之事!” 杨玄璬听了,根本不信,他么你谢三郎不趁人之危,哪一回你破案的时候,不是薅住了人家的小辫子往死里收治!这也就是你谢三郎在朝堂之上,有张九龄、严挺之、李尚隐他们护着,再加上你谢三郎早早因为瘦金体落下了一个文名,要不然的话,就以你谢三郎走到哪告到哪的德行,“酷吏”这两个字就是给你准备的! 不过杨玄璬听了不怒反喜,别的不说,至少谢直亲自跟自己说话了,不用他再可劲拉着高主事在谢直眼前演戏了,你说你不会赶尽杀绝,那最好,你说你不会趁人之危,我就当真的…… “谢御史,好!就当我杨某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您海涵,您见谅! 我只问一句,我刚才的提议,行不行? 让我杨家两个女儿到你谢家去为奴为卑,你就放过我家幼子杨錡! 我知道你谢三郎一言九鼎,只要是答应了一件事,无论如何也能做到! 怎么样,杨某将死之人了,听你一句实话可好?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57章 弥勒教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58章 高明、少女、大汉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59章 少女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60章 姑侄说三郎 却说刀条子脸骑士想要到儒家修整一二,然后再去白马寺祈福进香。 人家车内少女拒绝得那叫一个干脆! 刀条子脸,长长的无奈,唯有苦笑而已。 倒是车内的中年美妇有点不乐意了,接着数落少女。 “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不是你累了要更衣,你大表哥才安排到儒家休息一下,怎么现在还不去了?” 少阿女老傲娇了,骄哼一声。 “那儒家是汜水谢三郎的产业,我不去!” 中年美妇倒是纳闷了。 “这是为什么啊?那汜水谢三郎在洛阳城里面好大的名头,你现在出门打听打听,只要是洛阳百姓,没人敢说他坏话的,据说现在还有很多洛阳百姓到他家的门口礼拜…… 这是什么? 这叫万家生佛啊! 我可告诉你,这是大福气,大气运!一般人根本没有!” 中年美妇说道这里,越来越觉得有道理,不由得直接拍板。 “咱们今天到白马寺礼佛,就是给你爹祈福的,正好要借他一部分福运! 正好! 今天就到谢三郎的儒家休息一下!” 少女还不干,一顿撒娇胡扯。 中年美妇虽然宠溺他,但是也颇有主意,一旦确定这事跟正事有关,无论少女如何闹腾,就是坚持己见。 就连刀条子脸都都绷住了脸,难得的说了少女两句。 “表妹莫要在无理取闹了…… 别的不说,只说咱们这一次出门,乃是到白马寺给二姑丈进香祈福,礼佛之前,沐浴更衣不是应该吗? 你看看,白马寺在洛阳城东三十里,你我和姑母一路前来,这大太阳晒着,一路烟尘滚滚的,身上早就是风尘,难道不应该好好洗涮一番吗? 然后白马寺在哪?就在朝廷积润驿的对面。 能到积润驿里面修整一番,自然是好事,但是朝廷驿站自有规矩,二姑母虽说是二姑丈的正妻,你又是二姑丈的嫡女,但是二姑丈远在江淮为官,就算咱们去了积润驿,人家驿丞向咱们要鱼符,谁又能拿出来?再说了,二姑丈为官最是清廉不过,就算人家驿丞看在二姑丈的面子上接待了咱们,日后二姑丈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发作你呢…… 如此一算,朝廷驿站咱们不能去,想要修整的话,只能选择积润驿旁边的这些商铺客舍…… 表妹,你是没有来过积润驿,也没有接触过哪些商铺客舍,实话告诉你吧,那是相当的恐怖,平常闲坐的时候,都能看到雀鼠从眼前扬长而过,哪些飞鸟也就算了,要是有几只老鼠在你眼前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嘿嘿,你可别说表哥没有提醒过你!” 马车之内,少女顿时没动静了。 刀条子脸嘿嘿一笑,心中暗自得意,就不信吓唬不住这种平常根本不出门的小丫头。 然后他随即又向中年美妇说道: “至于那儒家连锁就不一样了。 二姑母可曾记得,上一次我从齐鲁回归洛阳,错过的宿头,不得已之下,只得在积润驿栖身。 那一回,我选择的,就是这家儒家连锁。 不过,当时还不叫这个名字,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李家客舍,房间干净、小厮利落、东家热情,虽然比不得朝廷的积润驿,但是与其他家的客舍相比,简直是最好的选择了。 尤其李家东家出事,这家客舍转给了他自家的兄弟李旭,他兄弟随即跟谢三郎合作,和河阴县、汜水县的几家客舍联合运营,形成了儒家连锁,然后斥重金对客舍升级改造,二姑母,说实话,以小侄的眼力,比较李家客舍和朝廷的驿站,朝廷的积润驿,除了面积大一点,后花园更加精美一点,其他地方还真比不过儒家连锁积润驿店!” 说到这里,刀条子脸,又看了一眼马车之中的少女,打一巴掌得给你一个甜枣啊,刚才从雀鼠横行吓唬了她一顿,如论如何也得说点好话啊…… “表妹,你却不知,除了我刚才说的那些,儒家连锁积润驿店,还有一处比其他客舍更好的地方?” “什么?”中年美妇已经被刀条子脸彻底说服了,一听还有好处,不由得开口询问,就连车上的少女,也睁大了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刀条子脸,双眼之中满是好奇。 刀条子脸一见,暗自嘿嘿一笑。这才说道: “二姑母,表妹,你们不是时常听说,洛阳城中有个魏家班吗,什么,什么,什么,都是他们的代表曲目,在洛阳城风靡一时! 据可靠消息,他们最近又新排演了一出戏,名字叫什么,取财于谢直谢新竹、在平灭通济渠叛乱之后,金銮殿上连上三本,一手揭开了洛阳粮案的故事,据说魏家班的班主魏三亲自饰演谢直谢三郎,他的唱腔高亢嘹亮,绝对能让人大饱耳福! 二叔母不是经常遗憾没有机会亲耳听一听魏家班的戏曲吗,巧了,如今魏家班再一次开始了新的巡演,说是要在积润驿连演三天,然后就前往汜水县继续演出,今天就是最后一天,咱们在积润驿的儒家落脚,正好能听一听这出新戏!” 中年美妇听了,顿时大为意动,却也终究没忘今天出门的正事,想了一想,这才说道: “咱们今天出门,终究是去白马寺礼佛进香的,如果礼佛之前却听一出百戏,恐怕佛祖怪罪……” 刀条子脸一听,顿时哈哈大笑。 “二姑母不必如此,小侄又怎会不明白正事要紧的道理? 小侄早就计划! 咱们到了积润驿之后,简单洗漱一番,然后前往白马寺进香。 进香完毕,也不用在白马寺中用素斋了,直接回到儒家,在儒家用过吃食之后,然后正好能赶上魏家班下午的演出。 看完演出再回程,敲好能够赶在净街鼓敲响之前回到家中! 对了,还忘了禀告二姑母,儒家连锁的吃食也是一绝,其中有一道羊肉汤饼,就说传承自谢三郎的亲舅舅,一口下去,唇齿留香,绝对不会让二姑母失望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61章 莫名其妙的敌意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62章 造孽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63章 白马寺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64章 知客僧 谢直一听不让进天王殿,顿时就不乐意了,我干嘛来的!?就是为了看看四大天王,你不让我看?几个意思? 随即谢直对就白马寺的知客僧说道: “佛家有大开方便之门一语,你身为知客,难道不知道吗? 就算其他香客要做单独的法事,也没有不让他人进门的道理,须知我佛面前,众生平等,难道他来的早了,就能高人一等不成? 再说了,就算他高人一等,去占据大宝殿、大雄殿行法事才好,单单占据了天王殿,却是何道理?” 知客僧一听这番话,顿时一愣,这位哪来的,什么“佛家大开方便之门”,什么“我佛面前众生平等”,却是哪篇佛经上的言语,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啊?如果说他杜撰的吧,又有点不像,仔细一想,这两句“俗话”,却暗合佛门精要……莫非,这位那是其他宗派的佛门弟子? 想到这里,知客僧不由得上下打量谢直,只见他身姿雄伟、容貌周正,一身普通士子常穿的青衫穿在身上,还被他穿出来了一股英气,尤其这位腰间悬挂这把横刀,更是让他的气质更加凌厉。 知客僧自诩阅人无数,却一时之间拿不准谢直的身份了。 看衣着,普通士子青衫,像是一个读书人,言语之中带着点书卷气…… 看横刀,大唐军旅常用,而且看他左手时刻不离腰间刀柄,一看就是长期浸淫此道…… 看气质,书卷气之中又夹杂了一分凌厉,尤其双眼微眯的时候,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扑面而来。 看言语,信口两句,就暗合佛门精要,要说他对佛经一点都不了解,知客僧第一个不行! 书卷气,横刀,上位者的威严,精通佛经…… 所以,这位是一个……信佛的军中儒将? 知客僧都不知道怎么评价了,但是他也不敢就这么放谢直一行人进入天王殿……要知道,今天包场的那位,家中乃是洛阳巨富,虽说在官场上声名不显,但是白马寺也少不了打一打人家的秋风,这要是随随便便地放人进去,惹了人家不高兴,不知道寺中一年下来,能缺少多少香油钱呢…… 一想到这里,知客僧心中就有了决断,管你是不是信佛的军中儒将,总没有香油钱来的实在!说不让进,就是不让进!爱谁谁! 知客僧就开始不说话了,任凭你说啥,我就一句“阿弥陀佛”,你走到哪,我就堵到哪,反正我就不信你敢在白马寺的山门之内殴打知客僧! 谢直一看,顿时怒从心头气,哎呦,这是耍无赖呢!?这是准备一点道理都不讲了是吧? 咱别的不说,规矩,都懂! 那还是在后世,大学暑假跟着几个朋友去佛教四大道场之一的九华山旅游,正好赶上有位香客为过世的父母在地藏王菩萨座下祈福,也是包场了一家寺院做法事,当时谢直按照旅游线路经过那家寺院的时候,人家也没拦住不让进去啊,只要你不影响法会的进行,人家主家还高兴呢,这叫观礼!人家愿意全天下的人都帮着他积攒念力! 怎么到了你这就不让进了,还耍无赖!?还真以为我治不了你!? 谢直二话不说,抡起胳膊就要大巴掌抽过去。 就在此时,突然听得一声断喝。 “住手!” 谢直哪管那个,咱哥们脾气上来了,就算是李老三喊住手,咱也得先把这个大嘴巴抽出去! “啪!” 知客僧让他一嘴巴就抽出去了,狼狈起身之后,脸上肉眼可见地鼓起一片红印,仔细一看,正是一个大巴掌。 知客僧挨了打,这可就不干了,一路嚎啕地连滚带爬,到了天王殿的门口,对着刚才出言之人一阵哭诉。 “他们非要进入天王殿,小僧也没敢多说什么,只是请善男女绕行天王殿,到后面的大宝殿、大雄殿礼佛…… 他们不听,还打人! 刘施主,您一定要为小僧做主啊……” 谢直根本不理会知客僧的哭诉,微眯双眼看向出言之人,只见他四十上下年岁,一袭白衣,披头散发,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历,不过脸上的怒色倒是真真切切。 白衣长发者,冷哼一声,毫不避让地看向谢直,恨恨地对知客僧说道:“大师放心,是非曲直,刘某都看在眼里,且不说他在佛门清净地动手伤人,日后必然永坠阿鼻地狱,就是他在我河南县地界上如此恣意妄为,刘某就没有不管的道理!” 说完会后,向后招呼一声,早有人上前听令。 谢直却是眼神一闪,听令之人,同样是白衣散发。 只听得为首之人直接下令。 “取我名帖一张,前往河南县,找总捕头戴捕头,就说有人在白马寺行凶,让他即刻带人前来捉拿凶犯!” 听令之人大声应诺,狠狠瞪了谢直等人一眼,这就要走。 却不想却有一声轻笑传来。 杜甫! 老杜其实也没有想到谢直说动手就动手了,不过转念一想,也就是释然了,人家汜水谢三郎是什么人物?那是在西市田记金银铺门口,一言不合就敢抄刀子劈人的主儿!虽说砍得是张家的一位奴仆吧,但是斜肩铲背的一刀下去,差点把张三劈成两半!大家可都别忘了,当时人家刚刚考完了科举,连吏部试还没来得及参加呢,说好听一点,叫士子,说不好听的,就是个老百姓!现在人家什么身份了?被知客耍无赖地挡住,仅仅抽了他一个嘴巴,还没动刀子,只能说谢三郎对我佛还有敬畏,终究不愿意把事情闹大了…… 不过呢,谢直还是陪着他们一行人前来白马寺进香礼佛的,这么一闹腾,多少有点喧宾夺主的意思,自家的二姑母,不会不高兴吧? 结果杜甫这么一看,二姑母裴杜氏不但没有不高兴,还饶有兴趣地看着谢直。 这……? 老杜多聪明的一个人啊,尤其他还是跟着二姑母长大的,脑袋瓜子一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65章 护法韦陀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66章 传说中的刘普会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67章 借福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68章 烧冷灶也讲究时间窗口 当谢直站在白马寺门口,想起刚才的场景,还是一阵阵的发冷。 太特么吓人了! 一屋子人,全一个装束,白衣长发,一言不发,全他么跪在大殿上! 白马寺念经的僧人都吓跑了,这群人也不急,就这么跪着,不管男女老幼,一个个的说好听叫宝相庄严,说不好听就是面容麻木,不言,不懂,要不是隐隐约约还有弱音若无的呼吸,谢直以为跪了一屋子死人呢! 再抬眼,金刚怒目、弥陀慈悲,五座神像环绕大殿,怒、笑之间,竟然又一种鬼气森森的诡异! 当时谢直刀子都握紧了,猛然甩头,看向刘普会,你们他么这是做法事呢,还是守灵呢!? 刘普会当时给出来的解释特别有意思。 我家人口多点哈,不过都有一份孝心,知道我给父母举办法事,这不全来了嘛…… 另外先母生前信佛不错,不过先父除了信佛吧,还信任一位大师…… 这不,我想着给父母两位老人家祈福,不能管一个不管另一个啊,就在举行法事之前,特意去找了一趟那位大师。 人家说了,他的事情呢,本来也是佛门一脉,虽然跟白马寺的教义略有差别,但也是殊途同归,在白马寺为二老祈福当然没有问题,只不过着装上还是要注意一点为好,这不,就都穿成这样了…… 谢直听了之后,差点把刀子抽出来砍他,你他么糊弄鬼呢!?后来一看天王殿里面,二百多口子呢……算了,他一个人再能打,还能瞬间杀了二百人不成!?这些人可跟西市那些不一样,当初赖三带着那二百人,虽然都是青壮,但是都是有家有口的,说是闹事,其实就是讨生活,但是天王殿里面这帮可不是,全跟神经病一样,咱别跟神经病较劲! 就这么着,谢直没进天王殿,直接出来了,经了这么一件事,又实在是没心思游览什么白马寺,索性就直接出来了,站在白马寺门口,一边等杜甫等人,一边琢磨这个刘普会。 说是吓人也好,说是好奇也好,反正谢直是真觉得曾经河南县的同僚,刘县尉非常不对头。 他横扒拉竖挡地不让进门,进了门却是这么个场景,要说刘普会没问题,说他们和“一家子”没问题,打死谢直都不信。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这样的问题,到底会不会对洛阳,对大唐造成伤害。 实打实的说,谢三郎穿越大唐也一年多了,这段时间之内,他不仅仅适应了“汜水谢三郎”的这个身份,同时还适应了另外的一个身份——大唐的监察御史,或者准确地说,套用一个后世名词,法律工作者。 不错,现在谢直就适应了一个大唐法律工作者的身份,他现在看到问题、想到问题,第一反应,就是有没有问题,如果有问题的话,会不会对大唐产生不利的影响,正好他现在的身份是监察御史,出了完成御史台颁布的常规任务和临时性的任务,还有风闻奏事的职责,一件事,我觉得不对,我就可以具本上奏,给天子、给朝廷提个醒,这便是我身为监察御史对大唐的贡献。 现在呢,通过看了刘普会这里的法事,谢直就能确定他肯定有问题,现在就要看他对大唐有没有危害了…… 就在谢直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招呼他。 前文说过,白马寺就是积润驿的正对面,与朝堂驿站只有一条驿路相隔,谢直站在白马寺的山门处等人,基本等于站在了积润驿的正对面…… 谢直抬眼一看,果然看到一群人站在积润驿门口,其中一个正冲着他叉手为礼。 等他看清了那人的模样,顿时有点懵,只见那位身穿青色官袍,一张脸长得倒是周正,这个人肯定是见过,但是具体是谁,还真有点想不起来了…… 不过,这也不耽误谢直叉手回礼,别的不说,之说他身穿青色官袍,一看就是朝廷的八九品官员,再看着脸熟,指不定以前有过什么接触,相互打个招呼也是正常。 让谢直没有想到的是,就这么简单一招呼,对方的官员竟然过来了……呃,好尴尬…… 对方过来,再次一叉手。 “谢御史,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他这一说话,谢直就听到一种浓郁的洛阳本地口音,想起来了,这位是大理寺的辛评事。 也不怪谢直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来,其实谢直就见过他一面而已。 那是张氏兄弟的案子,张瑝、张琇兄弟为父报仇,当街砍死了监察御史,惹得天子李老三勃然大怒,责令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审问过程没啥可说的,直接判了斩刑,当时谢直还是河南县的县尉,张氏兄弟就在他治下的河南县大牢里面关着,要想执行,斩刑还真绕不开他这个河南县尉。 谢直跟人家张氏兄弟啥关系? 张瑝挨了张公子一棍子,就敢把自己的胳膊打断,就为了攀诬张公子,以此来报答谢三郎对他们兄弟的恩情。 人家这么够意思,谢直怎么可能看着他们兄弟被砍了脑袋? 正好,利用大唐律法中对刑期的规定,一天又一天地拖了下去,直到四月二十六,实在拖不先去了,三司监斩,金吾卫来了一位刘校尉,御史台是杜九郎出面,刑部来了一位主事,大理寺出面的,就是这位辛评事。 后来谢直示意张氏兄弟喊冤,杜九郎作为监察御史,只能按照大唐律法重新启动对张氏的审理。 结果就这么一耽误,谢直在出面平灭赖三在西市闹事的时候,特意从大牢里提出来张氏兄弟,让他们戴罪立功。 事后平灭了赖三作乱,张氏兄弟也因为在这件事情里出力不少,得了朝廷的特赦,然后谢直又运作了一番,把他们哥俩送到边疆节镇当兵去了,这个结果虽然也算不得好,但是终究给张氏兄弟保住了一条性命……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69章 跋扈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70章 新戏首演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71章 儒家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72章 魏家班 前面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魏三能不出来吗? 谢三爷亲自开口,不但要免了所有来客的茶水、点心钱,还为他们提供免费的住宿,甚至还传出来“借着儒家的名头招摇撞骗”的流言来…… 可怜魏三四十来岁的年纪,一路小跑从后台过来,到了谢直的面前,急得脸色苍白、满头是汗,心中叫苦不迭,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他擅自推迟了演出时间造成的,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你当着谢三爷说就为了等你才晚的?那是找抽呢! 你是好意,哪管什么用,你给人家造成了麻烦! 上位者只看重后者好不好!? 魏三混迹江湖多年,还不明白这些事吗? 他还没有带着魏家班到洛阳城,在大唐四处跑江湖的时候,别说是因为魏家班惹出来的麻烦,就是跟魏家班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麻烦,那些高位者,无论是官员还是富商,嘴上一歪歪,就把大帽子扣在他们的身上了。 他记得清楚,有一次,他带着魏家班表演,就是西楚霸王被十面埋伏之后,和爱妾虞姬帐中作别,然后出营最后一战,当表演到霸王项羽乌江自刎的时候,出事了。 当天是露天演出,听戏之人天南地北的,都是便装,反正魏三是一个都不认识,当场就有一个人怕案而起,一声断喝,楚霸王乃是千古第一大英雄,怎么能死! 众人一听这话,就明白这哥们为啥急了,人家满嘴都是楚地口音,看他装束,也应该是一位豪侠人物。 这哥们说完之后,竟然直接蹿上了戏台,一把薅住饰演项羽的演员的脖领子,直接就给人家薅起来了,起来,接着跟他们干! 当时魏三差点疯了,这特么哪跟哪啊!?赶紧上去劝解,人家也不听啊。 然后其他看戏的可就美了,本来看出戏就挺好的了,谁能想到,还有这么个热闹看啊?一个个老兴奋了,纷纷站起来喊好。 结果这么一闹腾,又惹急了一位。 读书人,一身士子白袍,却腰悬长剑,一张嘴,关中口音。 这位爷,也不是善茬子。 起身之后破口大骂,楚霸王不知进退,妄想与我关中刘氏争夺天下,自刎乌江,算是他的运气! 嘿,这话一说,那位楚人哪能受得了? 干就完了! 就这样,一位楚地豪侠,一位关中士子,两个人就在戏台之下打了起来,叮了咣啷的,把戏台子前后砸了一个乱七八糟。 得,这回事情闹大了。 官府出面。 抓楚地豪侠?不成,人家亮明身份了,乃是楚地一大豪商,昨天刚到刺史衙门拜访过,刺史大人有令,行商本地,畅通无阻。 抓关中士子?也不成,人家也亮明身份了,乃是关中官宦家的子弟,现在就在刺史衙门里面住着,称呼刺史大人一声叔父。 这咋办? 抓魏家班!谁让你们演的!?要不是你们也出不了这些字闲事! 魏三当时是个啥心情,欲哭无泪! 后来一打听,知道自己为啥倒霉了,原来带队控制局面的总捕头姓杨,对当初那场战斗非常在意! 为啥? 因为老杨家就是从楚霸王乌江自刎才开始发迹的。 话说项羽被围乌江,没脸过江,仅剩的一条小船送走了自家的乌骓马,独自站在江边自刎而死。 他身边的,可没有楚军了,全是汉军兵卒,他们在楚霸王活着的时候不敢近前,现在死了,这还怕啥?当时所有人都汹涌而上! 干什么去!? 抢楚霸王的尸体! 这是军功! 可怜堂堂楚霸王,纵横华夏无一合之将,身死乌江,连个全尸都没有落下! 最后,一名汉军小卒抢到了项羽的人头,被记功封爵! 这一位一飞从天的小卒,名叫杨喜,正是弘农杨氏真正发迹的先祖! 所以,这位姓杨的总捕头,对楚汉之争那件事相当敏感,现在一看魏家班竟然上演,还给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不收拾魏家班还等什么!? 因为这件事,魏家榜堪称伤筋动骨,几乎把家底都掏空了,这才把所有成员囫囵个地捞出来,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经过这件事,魏三就知道,无论是官员还是富商,只要是上位置,没有一个人拿他们这些江湖卖艺的当回事,别说你惹事了,就是没惹事,人家不高兴了,把你拎过来,想发作就能发作一顿,你还别不服,一个小小的总捕头,就因为演出戏剧的剧目不合人家心意了,都能找个由头把魏家班关在大狱里面一个来月,这还有啥可说的!? 自那以后,魏三更是谨慎言行,对于那些上位者都特别的恭敬。 也是人挪活、树挪死,他离开江淮来到洛阳,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谢三郎,也算是时来运转了。 魏三还想着抱好了谢三郎的大腿,好好过两天消停日子呢,谁能想到出了这么一件事!? 你说,他能不着急吗!? 所以他跑到谢三爷的面前,直接承认错误。 “三爷,我错了! 您放心,今天儒家的一切开销,我魏家班来负责…… 终究是我魏三擅自推迟了新戏开演的时间,才惹出来的这么是非,我……” 他还没说完,谢直就是一摆手。 “老魏,你这是说什么呢? 你是我的人,为了等我从白马寺回来,推迟了新戏的开演,这是你的好意,我接着! 不过呢,也多少影响到了其他听戏之人……人家从洛阳城跑了三十里路过来,也是真喜欢你魏家班,咱也不能寒了人家的这份心意不是? 所以,我才让儒家给安排了住宿…… 这件事情,说白了,还是因为谢某而起,你魏三又是我的人,自然由我出面为你兜底啊……” 魏三听了这话,差点哭出来。 “三爷,这…… 这件事,终究是魏三擅作主张而已,断然不能让儒家替我魏家班……” 谢直又是一摆手,再次打断了魏三的话。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73章 三上本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74章 蜻蜓金簪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75章 打滚红尘中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76章 辛评事 “来,三郎,满饮此杯!” 辛评事一脸笑容,双手端起就杯,向谢直示意了一下,有转向了杜甫。 “早就听说子美兄大才,一直无缘得见,一直引为憾事,今日却不想借着三郎的这背景,竟然能够有缘得识,此乃辛某大幸,来,子美兄,饮胜!” 说完之后,满饮杯中美酒。 谢直和杜甫对视一眼,颇为无奈,也只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没辙。 这位辛主事,简直了。 酒量大,一顿闲酒,给哥俩喝得一个劲地眼神迷离,关键这位还特别热情,酒桌之上妙语连篇,就算是想跟他翻脸都没有机会。 谢直也没办法啊。 人家辛主事是真热情,都押解着犯人回了洛阳城了,还派家人过来,狂奔三十里,告诉谢直,他把犯人安顿好了就快马出城,让谢直这个地主在儒家积润驿店准备好酒菜,晚上好好喝上一场。 这家伙,连给谢直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辛家家人报信的时候,说算算时间,我家主人应该已经出城了,快马奔腾三十里,用不了一个时辰,马上就到! 谢直还能咋办? 人家借着下午的话音儿,追来了,还是来的自家客舍,你不想接待也不成啊…… 得了,准备酒菜吧…… 结果酒菜刚刚准备好,辛主事如约而至。 一匹宝马良驹跑得汗津津的,谢直曾经跟在谢老爷子身边学过相马、养马,一看就知道,这真是一路快马加鞭地跑过来的…… 这还说啥,人家也是真拿咱哥们当回事,这份好,咱得接着啊,具体而言,就一个字,喝! 不过这一喝上,谢直就有点受不了。 他穿越之前酒量就不错,不敢说什么酒神、酒仙,那也是“白酒一斤半、啤酒随便干”,等到穿越之后,身体素质变得更好,自然喝起酒来,更是如虎添翼。 谢直虽然能喝,但是不算好酒之人,平常的酒场也不多,还真没见过什么能够在酒桌上带给他威胁的人。 结果,今天,见着了! 辛评事这酒量,简直了,以前总听人说别人喝酒“海量”,以为这个词就是个夸张性的形容词,没想到,在辛评事的身上,看到了一种事实的描述。 真他么能喝! 给谢直喝得都有点不成了,杜甫更是不堪,看着意思,不用多了,三杯必倒! 谢直一看这哪行啊,不能让辛评事再说话了,他虽然谈天说地妙语连珠的,不过却全是劝酒词,要是让他继续发挥下去,非给哥俩全撂这儿不可! 得了,聊点别的把! “辛二哥,辛二哥,且不忙喝酒,三郎有点事情要问……” “哦?”辛评事一愣,随机一笑,“三郎但问无妨……” 辛评事当然愿意多和谢直聊几句。 这么喝,他也受不了啊,酒这东西,谁喝多了谁知道,你别看他一杯一杯喝得豪迈,其实酒入愁肠也好酒入欢肠,都是一样,烧得慌,还上头。 但是他就一直这么喝下去,也是有苦难言啊。 辛评事有心和谢直结交,并且通过更加深入的接触,好结交这位大唐官场上的一个新星,人家也给面子,让准备酒菜就准备了,让陪着喝酒人家也没偷奸耍滑,就这么喝着呢,够给面子的了吧? 人家给面子,咱也得顶上啊…… 可是问题就在这里,怎么顶? 虽说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这是第一次喝酒,常规套路就是商业互吹,一通彩虹屁你来我往就好了,但是人家谢三郎是声誉卓著的监察御史,他辛二郎不过是大理寺里面一个普通的评事,相同职位,六个,拿什么出来当着谢直的面吹嘘? 咋办? 喝吧! 喝多了,都吐,就没有高低上下之分了……吧? 现在听着谢直另起话题,辛评事求之不得,正好,我也歇会,这么喝,我也难受,缓缓…… “但不知三郎有何事?辛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直听了,心中叫苦,他有啥正事来问一个大理寺的评事啊?还不是想找个话题少喝两杯吗? 现在辛评事发问,他又不能不答,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了下午时分见到的那个犯官。 “辛二哥,下午那个犯官怎么样了?我记得他犯的事情不小,不是得三堂会审?” 辛评事一听,误会了,他哪知道谢直这是没话找话呢,以为这位谢三郎真的关系这个案子。 仔细一想,还让他想“明白”了。 孤军出击,全军尽墨,大唐立国以来,百年征战史上,这样的惨败都屈指可数,要是不好好整治为首将领一番,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而且这是幽州张守珪的麾下将领,张守珪是什么人,那是开元二十三年献俘天津桥,得了天子亲自赞誉的边臣,开疆拓土上百里,就以当初那场功绩,说是玄宗朝军功第一人也是可以的,当时还有大言者夸耀张守珪,说他一战打出来幽州边地数十年的和平! 结果,还没过年呢,烽烟又起,这回却是四千正军、三万民夫一战而殁! 打脸不打脸的,另说,但是必须要彻查这件事情! 人家谢三郎是干啥的,监察御史,一战覆灭漕帮,再战洛阳粮案! 现在洛阳城中的人,都在猜测他的第三战剑指何方? 有人说是要收拾内侍,有人说要多朝堂勋贵动手,也有人说要对户部、左藏库清查……不管这些人怎么猜测,大家仿佛都默认了一件事,谢直出手,必然大事,而且必然成功。 其实,辛评事也是这么想的。 结果,他仿佛猜到了谢三郎下一步的想法—— 他要对边军下手! 一想到这个,辛评事就被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 自从李老三登基之后,改革了大唐兵制,从府兵向募兵转化,时隔多年之后,又划大唐边疆为十个方镇,统领之人,正名节度使。 这其中,幽州方镇,乃是大唐最重要的一个方镇,张守珪更是以大功坐稳了由州节度使的宝座。 现在,幽州方镇出了败绩,还把犯官送到洛阳城来受审……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77章 回城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78章 史思明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79章 史思明论安禄山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80章 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史思明听了刘普会的问题,竟然一笑,理直气壮地甩下一句,“当然是来找你刘普会救安禄山的性命了!” 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给刘普会顿时噎得都不会了,你他么有毛病吧!?刚才是谁口口声声安禄山要杀你,逼得你带着三千人马在燕山山脉之中躲避了整整三天时间,现在又说要救安禄山的性命!?神经病可得治啊……就算不治,你就在家好好待着呗,还出来乱跑,这特么多吓人!? 史思明一见刘普会这个德行,就猜到了他心中的方法,忍不住一声长叹。 “于公而言……他是幽州节帅张守珪最看重的干儿子,我们前后脚回到幽州节度使府,张节帅勃然大怒,把安禄山下狱不说,还对我鼻子不死鼻子脸不是脸的,他知道我在保存实力,但是又因为我全军而回不能当场处置我,却也能依仗着一镇节帅的权势给我找麻烦…… 张节帅对我直言相告,要求史某负责护送他前来洛阳,并且想办法救得安禄山的性命,否则的话……嘿嘿,张节帅没说,我也没问,不过我想,肯定不是什么好果子……” 刘普会听了直点头,看着史思明的眼神之中全是怜悯,不是那种看神经病的怜悯,而是看倒霉孩子的怜悯,你说这史思明找谁惹谁了,不过想为教中保存一点武装力量而已,先得防备了安禄山杀他夺兵权,后来还得护送他来到洛阳城,还得想办法就他,要不然的话,就算得罪了幽州张节帅,即便回到幽州还没有啥好果子吃…… 想到这里,刘普会突然意识到,这史思明脾气不错啊,刚才那些就不用多说了,他在朝廷军方哪里没落下好,在教中也变得声明狼藉,要不然的话,自己也不会听到相关的消息,就对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就这样都没发火!? 至于擅闯进刘府,那叫个屁啊,他史思明堂堂一个偏将,又是教中护法,带着两名亲兵,到了刘宅门口遭到阻拦,没有当场抽刀子杀人,绝对已经是好脾气的表现了! 刘普会胡思乱想着,只听史思明继续说道: “除了张节帅,还有教主也对我下了严令,要求我无论如何都要救了他安禄山的性命,要不然的话,我这个教中护法,也就算是干到头了……” 史思明说到这里,突然仰天打了个哈哈,再低头见,一只手却狠狠地砸向面前的矮几。 “哗啦!” 硬木矮几,应声而碎。 巨大的声响,吓了刘普会一跳。 “彭!” 史思明的亲兵破门而入,一见刘家偏厅里面的情况,二话不说,直接就把刀子拔出来了,对着刘普会怒目而视,看那意思,只要史思明一声令下,俩人就能给他乱刀分尸! 刘普会一看这情形,差点哭出来,这是哪跟哪啊!?逼你的,是张守珪,是教主,又不是我,有能耐你跟他们折腾去,跟我来啥劲啊!?再说了,这是我家!这是我家!古来摔杯为号、刀斧手齐出,不都应该是主人家对客人使用的套路吗!?这么到了你史思明这,该成你用了,还他么砸碎我一张黄花梨的桌子!怪不得你怕安禄山找上你,你是不是也怕他给你来这么一招啊!? 好在史思明还真没想弄死他,轻轻挥了挥头,示意亲兵无碍,让他们两个出去,继续守在门口。 随后,这才对刘普会说道: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所有人都会以为我对安禄山不利! 张守珪怕我路上刺杀了他的干儿子! 教主怕我路上刺杀了他的教中护法! 他们都不信我来到洛阳城会尽心竭力地营救安禄山,又是没有好果子吃又是不让我干护法了,一个两个都这么威胁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刘普会看着史思明的亲兵出去了,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听了这话,还是有点欲哭无泪,我他么上哪知道去!? 再说了,你口口声声说人家安禄山要弄死你,你也是堂堂大唐偏将、教中护法,你自己说一点芥蒂都没有,谁信!? 你要真是那么坦荡,何必在燕山之中躲避三天,生生等着安禄山回了幽州,你才跟回去!?现在你送安禄山来洛阳城,还得负责营救他,就算是张守珪、教主哪有智谋通天的大人物,谁还不许多留下一个心眼了,丑话说道前面,也没错……吧? 史思明微微低着头,双眼紧盯着面前破碎的矮几,根本没有注意到刘普会脸上的乱七八糟,他这一句“为什么”,根本就不是再问刘普会,而且在问自己。 “我杀他? 我为什么要杀他啊? 嘿嘿嘿……” 声音如同夜枭,笑声难听至极,听得刘普会毫毛都竖起来了。 “于私而论,我们两人乃是发小儿,从小就住在左邻右舍,一起长大,一起通译,一起投军,一起入教,一起当上了大唐的偏将…… 要说朋友,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是他最好的朋友! 我们之间相互了解颇深,这也是我听到他大败亏输的时候,就知道他一定回来找我的原因。 正是因为了解,我才知道他当时肯定要孤注一掷,不管我们的关系如何,只要我胆敢阻拦他,不带着麾下的人马和他孤注一掷,他肯定会杀了我,并且夺了我的兵权,然后去跟胡人拼个你死我活! 也正是这样的了解,我再在燕山之中躲了他整整三天! 结果…… 一回到幽州,张守珪以为我要他,教主以为我要杀他,今天来了洛阳,连你也以为我要杀他? 你们就不会想想,我要是真想杀他,为什么不在燕山之中动手? 他麾下不过二百骑而已,如果确定了他的杀心,以我麾下的三千人马齐出,难道还怕他跑了不成!? 到时候把尸体往山沟里一扔,谁知道? 等我回了幽州一上报,说根本没有见过他,张守珪也好、教主也好,都会以为安禄山战死在胡人的埋伏之中,说不定张守珪还会奏请朝廷,给他追封个爵位哀荣什么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81章 私情不能坏国法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82章 案件分配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83章 使功不如使过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84章 恩人 杜九郎一路小跑到了杜宅偏厅。 来访的客人早就被杜家家人请到了这里,奉上了一盏清茶、几样点心。 杜九郎一进偏厅,看到客人,直接兜头一拜。 “多谢恩公!” 来人生受了他这一礼,随即一笑。 “杜御史不必如此,真要是说起来,我也是朝廷命官,你我也算是同殿为臣,不过顺手施为,当不起杜御史如此大礼,更当不起‘恩公’二字……” 杜九郎听了,非但没有顺势起身,反而行礼更加恭敬。 “恩人说得哪里话来? 要是没有恩人出手相助,恐怕杜某就要被牵连到洛阳粮案之中…… 即便在公堂上狡辩,也是按照恩人日前吩咐行事…… 这才保住了杜某这一条性命! 恩人自谦,是恩人的气量。 但是杜某不是不知好歹之人,怎么会不知道恩人对杜某的大恩? 此恩如同再造,还请恩人再受杜某一拜。” 说着,竟然再次施礼。 对面这人听了杜九郎如此说,也就嘿嘿一笑,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谦逊,反而大刺刺地坐在偏厅之中,生受了他的这次感谢。 等杜九郎起身之后,此人这才开口。 “还没有恭喜杜御史啊…… 不但没有受到洛阳粮案的牵连,还坐稳了监察御史的职位……” 杜九郎连忙点头。 “不错,正是拖恩人的福,一切尘埃落定…… 本来以为杜某这一次在劫难逃,却不想仅仅上了公堂一次,就稀里糊涂地回来…… 不但没有夺官判刑,还保住了监察御史的职位。 这都要多谢恩人的仗义出手……” 说到这里,杜九郎偷眼看了对面之人一眼,随即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不知道恩人是拖了谁家的关系,才能如此? 杜某就这样想啊,必定是极其强横的人物,要不然的话,以如今洛阳城的局势,想从洛阳粮案之中往外捞人,成功与否暂且不说,说不定还会引火上身…… 而如今借了恩人的洪福,不但没有被牵连进去,就连误信人言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杜某实在是承惠太多…… 杜某是这么想的啊,恩人即便和这位强横人物交情莫逆,能够办下来这么大的事情,想必也是费心费力了……这个……那个杜某虽然家资不多,但是也多少能拿出一些,您看这……” 说完之后小心翼翼地看着对面之人 对面之人双眼之中怒气一闪,一直沉吟,不发一言。 杜九郎一见,顿时慌了。 “恩人,我没有别的意思啊……您别多想…… 我就是觉得,这件事情承了恩人太多的恩情,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杜某实在于心难安…… 杜某知道恩人乃是洛阳城中有数的豪商之一,如今又入朝为官,自然看不上杜某这些浅薄家资,不过这也是杜某的一份心力,还请恩人莫要在意……” 有数的豪商? 不错! 杜九郎嘴里的这位恩人,就是刘普会! 刘普会看着眼前的杜九郎,心中一顿腻歪。 他乃是洛阳城有数的豪商之一,和林会长这位洛阳粮商总会的会长也是常来常往的,尤其是他花钱运作出来以河南县县尉之后,林会长等其他洛阳商人,更是对他恭敬异常。 这是自然的事情。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四民排列,商人都是排在做后的位置,到了大唐,也是如此,也就是比那些部曲、奴婢的地位高一点而已,别看他们一个个都身家丰厚,但是一到明面上,根本就没人拿他们当回事。 现在,在整个商人群体之中,出了这么一位刘普会,不但是有数的豪商,还能突破商人群体的天花板,成就朝廷官员…… 这是出圈啊! 其他商人自然想和刘普会多亲多近啊,不说受他什么照顾吧,哪怕是学学人家如何当官,明白一下这条道路是如何走,也是好的。 洛阳粮商总会的林会长,也是如此啊。 而且林会长还比其他商人有更多的优势。 一来,他身为洛阳粮商总会的会长,在洛阳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存在,执掌洛阳粮商总会,掌控关系民生的粮食买卖,可谓影响力巨大。 二来,他和杨玄璬啊、含嘉仓啊、司农寺啊的一众官员矫情模拟,即便有洛阳粮案的犯罪事实隐藏在幕后,不容他时常吹嘘和这些官员之间的关系,但是也并不妨碍林会长偶尔借助他们身上的官员身份,这种借重,只要有限的几次,精心设计一下,就能让刘普会对身后的背景有所猜测,事实上,这样含而未露的表现,不但能够勾起刘普会的好奇,还能让刘普会对他身后的背景有所猜测,虚虚实实之间,倒是能让刘普会再多高看他一眼。 三来,林会长不是还养着一个监察御史杜九郎呢吗?如果说司农寺、含嘉仓一众官员的身份,林会长还得遮遮掩掩的,才能“借势”,那么驱动杜九郎,岂不就是手拿把抓的一样,那真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事实上,在“借势”之后,林会长主动约刘普会吃饭,直接在请帖中写明白了,陪客的,乃是监察御史杜九郎。 刘普会当初接到请帖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刚刚还在猜测林会长和粮食系统一众官员之间的关系,这就又弄出来个监察御史,能人啊,这得见见去。 当时在酒桌上,一共就这三个人。 欸,别看就三个人,关系还挺有意思。 刘普会身为豪商,又是主客,还是河南县县尉,身份自然要压了林会长一头。 林会长呢,身为杜九郎当之无愧的恩主,自然从身份上压了杜九郎一头。 杜九郎呢,虽然从身家上,别不得他们两位,但是,人家是毕竟是堂堂的正八品上的监察御史,从品级上,从身份上,比刘普会高多了,自然,压他一头,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是什么?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小虾米能吃了大鱼吗?别的地方不知道,反正在这个酒桌上,吃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85章 屏风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86章 不行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87章 敌暗我明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88章 新手任务 刘普会看着对面的杜九郎,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当初他看着杜九郎堂堂的监察御史,在洛阳粮商总会林会长屁股后面一顿乱转,确实羡慕,不但学着资助士子,也曾幻想过能把杜九郎收入到自己的麾下。 结果,洛阳粮案爆发,给了他机会,让他如愿以偿。 只不过,一番接触下来,刘普会多多少少有点失望。 杜九郎是监察御史不错,但是这性格,这能力,也太差劲了……明明是跟他相同等级的谢三郎打上门来,他竟然毫无办法,最后还是依靠类似于市井无赖的手段,以命相逼,才算把人家糊弄走……这么看着,恐怕把杜九郎收入麾下,也就借重一下他监察御史的身份,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大用啊? 不过,刘普会现在还不好说什么。 一来,人家杜九郎就算是有千般不是,终究在谢三郎的威逼之下,没有把自己这个恩主给卖了。 二来,营救安禄山一事,无论如何,也难以绕过他杜九郎。 事实上,在听闻谢直夤夜来访的时候,刘普会生怕生出什么枝节来,趁着杜家看门人去迎接谢直的功夫,长话短说,明确地告诉杜九郎,他就是要营救安禄山,具体的细节,没提,只是让他先接待谢直,看看大名鼎鼎的汜水谢三郎来找杜九郎到底是因为什么,把这位“活阎王”糊弄走以后,具体的事情再说。 幸亏刘普会出于谨慎交代了这么一句。 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要是没交代,等到谢三郎提出来要求,让杜九郎让出三堂会审安禄山的任务,刘普会想都不用想一下,要是以杜九郎自己的意愿,简直是乐不得,还不屁颠屁颠地把这个任务让出去!? 真要是那样的话,岂不是麻烦大了。 想到这里,刘普会庆幸之余,也郁闷非常。 这安禄山怎么会得罪了谢三郎呢!? 他是幽州偏将、教中护法,这一明一暗的两个身份,都和汜水谢三郎八竿子打不着啊。 据史思明说,他们哥俩从小就在幽州长大,投军之后又是一直在幽州节帅张守珪的麾下作战,俩人这一次来洛阳城,还是头一回。 至于谢直,其生平履历,只要是有心人,就没有不知道的,汜水出生,成皋折冲府长大,洛阳科考,朝中为官,仔细一算,人家谢三郎就离开汜水方圆四百里地去,向东向北,最远的地方,也就到过河阴县,连河南府的地界都没出去过。 安禄山和谢三郎,两人恐怕连个见面的机会都没有,怎么结仇的? 刘普会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而且看谢三郎的架势,这仇还不小! 刘普会虽然跟着杜家看门人躲避了一番,但是转来转去的,也没有脱离杜家偏厅左近,偏厅之内发生的一切,他就算是没有亲眼所见,也听了一个差不多。 谢三郎夤夜来访,见了杜九郎不说其他,直接要求让出任务,杜九郎刚说了一个“不行”,大脚丫子就上来了,不但踹翻了杜九郎,还要寻找藏身在屏风后面的刘普会,没找着,反身就要掐死杜九郎,即便没有真正地下死手,也是大嘴巴子一抽就是俩! 这他么的,土匪都没这么横! 而且刘普会藏身在偏厅之外的时候,听得清清楚楚,人家谢三郎亲口说了。 他就是要弄死安禄山,谁拦着,他就一块弄死了再说! 这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刘普会坐在杜家偏厅的一片狼藉之中,一个劲嘬牙花子。 本来营救安禄山就是个麻烦事,现在竟然还惹来这么一位“活阎王”,岂不是难上加难!? 但是不办又不行! 史思明现在还在自己家里等信呢,这要是让他听说了自己因为谢三郎的新情况,就不准备出手营救安禄山了,先不说他史思明会不会当场跟自己翻脸,就说他回了幽州,在总坛给自己一宣传,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向帮主交代! 总不能给他们解释谢三郎是如何厉害吧,惹上了这样的人物,比死掉一个教中护法,对教派的伤害还大呢? 这话,倒是好说,可是也得有人信啊! 怎么办!? 还得办! 即便想不透安禄山是怎么跟谢三郎结仇的,也得营救安禄山! 具体而言,还是要用到眼前的杜九郎! 刘普会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抬眼看了看杜九郎,故作一声叹息。 “也是辛苦你了……” 一句话,说得杜九郎眼泪都下来了。 真的,不是夸张,真哭了。 太委屈了啊! 一脚丫子,俩嘴巴,还差点被掐死! 杜九郎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太欺负人了! 不就没告诉你藏身在屏风后面的是谁吗!?至于下手这么黑吗? 这是我家! 别说我在屏风后面藏了个人,就算是我在房你被御史台分配了任务,要代表御史台参与对幽州偏将安禄山的三堂会审之中。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89章 大理寺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90章 三法司之分工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91章 军事专家 ss="adsbygoogle"style="dispy:inline-b=>tpirooitayselgoog.2daegap:sptth"=crsysatpircs";retnegi-xp7-xp60xp6:nigram"=elyts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92章 还不归位,更待何时 就算谢三郎对军阵也算熟悉,但是再熟悉还能熟悉过兵部侍郎去? 既然已经请了兵部侍郎张侍郎以备咨询,何必又请谢三郎? 面对杜九郎的这个问题,辛评事撇了撇嘴。 “请谢御史前来参与幽州偏将安禄山的三塘会审,自然有其缘由…… 刚才说了,谢三郎对军阵之事非常熟悉…… 至于律法方面自然不必多说了…… 在你杜九郎的眼睛里,汜水谢三郎乃是一位军事专家,前来参与三堂会审,就是以备咨询,自然职能之上和兵部张侍郎重叠了…… 但是,在我们大理寺的眼中,在政事堂的一众相公眼中,汜水谢三郎,却不仅仅是一位军事专家而已……” 说着,辛评事又瞥了杜九郎一眼,眼神之中的鄙视毫不掩饰,随即转向了谢三郎,正色说道: “汜水谢三郎,在我等眼中,是我大唐司法官员之中最懂军阵之事的,也是懂得军阵之事官员之中,对大唐律法最熟悉的!” 这话说得…… 即便谢直长期脸僵,基本在正式场合,都是以面无表情来应对各种情况,听了辛评事这样的夸耀,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杜九郎更是气愤填膺。 辛二你他么是不是有病啊!?就算你要抱谢三郎的大腿,一心想要吹捧他,你好歹也看看场合吧!?你一个大理寺的评事,在大理寺二堂,当着刑部、兵部、御史台、大理寺的一众四品官员,尤其还是在大理寺少卿袁仁敬在场的情况下这么吹捧……我这个代表御史台出面的监察御史都他么听不下去了好吗!? 就算是谢直,在懂律法里面最懂军阵,在懂军阵里面最懂律法,又能怎样? 比律法,别说不好说,主审官,大理寺少卿袁仁敬,跟他差不多吧? 比军阵,兵部侍郎肯定比他强吧? 就算他都懂又能如何? 占了个“全”而已,律法上面前算得上“精”而已……这有个屁用!? 在场之人,都能覆盖了他的这些所谓的能耐,还要他干什么用!? 结果,还没等杜九郎问出来呢,辛评事直接揭示了答案。 “重在调和! 军阵之事,张侍郎说了,如果多用军中术语,我等司法官员必然听得云山雾罩,难以精准把握其中的分寸。 另外,张侍郎对大唐律法不熟悉,难以把握何处何事才是我等司法官员最为看重的地方,一个不经意,就有可能疏漏过…… 所以,就要麻烦谢三郎亲自调和了! 我的司法官员需要落实的证据,查证的事实,由谢三郎用军中术语向张侍郎解释,明明白白! 张侍郎表达的军中术语,经谢三郎转述之后,能够让我等司法官员听得清清楚楚!” 说到这里,辛评事转向自家上官,大理寺少卿袁仁敬,躬身一礼。 “正是有此考量,我家少卿袁大人这才传书政事堂,不但要求三堂会审之中要增加军事专家,还特意点出了汜水谢三郎的特殊作用。 没有谢三郎,事倍功半! 有了谢三郎,事半功倍!” 说完之后,辛评事最后转向了杜九郎,甩出来一份公文。 “这是我大理寺上报给政事堂的公文,上面有政事堂相公的签押。 裴相、李相,都有签押。 尤其张相,亲自批示,以这次三堂会审为试点,如果效果突出的话,以后在三堂会审之中,推动咨询制度,而且特意提到,不但要请相关专家参与进来、以备咨询,还要考虑调和双方的人物,也应该参与到三堂会审之中! 具体到这一次,三堂会审幽州偏将安禄山丧军辱国事,政事堂提议提点我大理寺,要请汜水谢三郎参与进来,正好与我家少卿不谋而合! 故此,汜水谢三郎这才出现在三堂会审的公堂之上! 杜御史,请问,这样解释,御史台还满意吗?” 杜九郎能说啥? 人家把政事堂的批文都拿出来了! 有了政事堂的公文,别说请谢三郎来参加三堂会审,就算是牵条狗来,他也没啥可说的,因为完全符合程序! 最让杜九郎难受的,却是辛评事最后的那句问话。 不问杜九郎,只问御史台! 这是啥意思? 就差指着杜九郎的鼻子说,你是代表御史台来监督三堂会审的,说是监督,但是只能监督程序,别的不用你管! 如果你杜九郎没事这个那个地再挑毛病,别以为我们大理寺就能听之任之了,难道我们就不能到御史台告你吗? 李尚隐,你御史台没人了,找了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东西来参加三堂会审?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问起来个没完没了!? 真要是这话被传出去,就算你杜九郎成功从洛阳粮案里面脱身,你在御史台也再也待不下去了! 杜九郎也不傻,机会在第一时间,就把我到了辛评事言语之中的意思,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 按照道理说,这个时候,应该有个人给杜九郎一个台阶下,还是那句话,他杜九郎纵有千般不对,也是代表御史台前来参加三堂会审的,不给他杜九郎面子,也得给御史台的面子啊。 最简单的,随便是谁说上一句,杜御史快快入座,咱们马上就要开始了。 杜九郎就能入座,这件事情,也就算是过去了。 但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现场就没人愿意给他这个台阶下。 为啥? 也怪杜九郎的架子拿捏得太过分了,参与这场三堂会审的官员,就属他的品级低、资历浅,结果杜九郎不但来晚了,还拿捏了那么一副架子出来,这些官员,都是堂堂四品命官,直白点说,都是朝堂的中流砥柱,即便表面上不好多说什么,但是内心里已经被他恶心坏了。 现在看见他吃瘪,乐见其成! 正所谓淡粥淡饭好吃,淡人可不好受! 咱就不理他,看他怎么办!? 大理寺少卿袁仁敬闭目养神…… 刑部侍郎刘侍郎眼观鼻鼻观口仿佛入定…… 兵部侍郎张侍郎抄起面前的茶杯慢慢品茶……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93章 且慢 三堂会审,正式开始。 “带人犯。” 袁仁敬一声令下,早有准备的大理寺吏员,将安禄山带入大理寺二堂。 心中惊诧归惊诧,却也赖不过去了,只得开口回答: 安禄山听了都惊了,什么时候监察御史都成军事专家了!?现在御史台已经藏龙卧虎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现在,犯官安禄山,回答谢御史的问题!” 所以,事关军阵兵事,正是谢御史应当过问之事。 实话告诉你,谢御史乃是军旅世家,从小就是在折冲府之中长大的,又受了家中长辈的悉心教导,于军阵之事,颇为熟稔,这才经我家少卿申请,并得了政事堂相公签押,以军事专家的份参与到三堂会审之中! “犯官安禄山听真,谢御史虽然在御史台,但是这一次参与三堂会审,乃是和兵部张侍郎一样,都是作为军事专家来的…… 辛评事。 有人接着! 谢直听了,嘿嘿一笑,甩了个眼神出去。 这个问题,好像跟三堂会审的程序没有什么关系吧?” 是否读过兵书!? 您刚才问我什么? 不过据安某所知,监察御史代表御史台参与三堂会审,仅对审理程序进行监督,主要审理的内容,还是要委托给大理寺的…… “哦,原来是谢御史当面,失敬了。 安禄山被史思明一路上送到洛阳来听审,早就知道要经历三堂会审,自然也通过幽州的关系悉心打听了一番,在他打听出来的消息中,监察御史确实会代表御史台来参加三堂会审,但是监察御史的用法,可不是这样的啊…… 欸,不对! 安禄山心里咯噔了一声,监察御史,这是代表御史台来参加三堂会审的?那他的这个问题,还真没法不回答了…… “汜水谢直,官居监察御史!” “你是谁!?” 仔细看了看谢直的面容,不认识啊……我什么时候得罪他了?看这意思,仇还不小…… 安禄山愣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感觉到一种杀意,一种毫无掩饰的杀意! 安禄山的心中又是一沉。 火化四!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正巧。 诧异之余,不免仔细看了看他。 安禄山一愣,他也没有想到这位敬陪末座的青袍官员,擅自开口打断了兵部侍郎的言语之后,竟然问出来这么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幽州偏将安禄山,我来问你,你可曾读过兵书?” 具体如何缘由,谢直没说,他也不准备说,他像没事人一样,仿佛刚才那一声低喝不是他喊出来的一样,一双眼睛紧盯着立在二堂之中的安禄山,开口问道: 那他还怎么弄死安禄山!? 真要是这样,岂不就是安禄山输的应该? 非战之过! 又或者说,谢直明明知道这样会得罪人,也不能让张侍郎把“非战之过”这四个字说齐全了,因为他为兵部侍郎,本就是以“军事专家”的份,参与到这场三堂会审之中,如果他说了“非战之过”,岂不是就给安禄山的战败定了!? 汜水谢三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突然的插嘴,对张侍郎来说是非常不礼貌的,这要是碰上一个心狭窄的,说不定已经得罪人了。 谢直! 众人一看。 “且慢!” 就在此时,大理寺二堂之中,突然想起一声低喝,硬生生地把兵部张侍郎嘴中的一句“非战之过”给憋回去了。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倒也算是非战……” 张侍郎听了安禄山的问题,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果然。 不管是什么原因吧,反正现在问到了他的头上,他不开口确实是不行了。 众人不知道人家到底是怎么想的,也许人家张侍郎根本就不愿意参与三堂会审,又或者人家谨守自家的本分,就是一个“以备咨询”,没有问到他,坚决不开口。 兵部的张侍郎,自从来了大理寺之后,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就着红袍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即便袁仁敬和杜九郎因为他的份差点吵起来,他也一言不发。 张侍郎你是我大唐军中宿将,你给评评理,我三万将士对阵六万胡人,能赢,固然好,但是打输了,是不是也是正常?” 那一战,四部胡人集中了所有人马,足足六七万人,我部仅有将士三万,又是突然遇袭,这才大败亏输! 却没有想到,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胡人部落早早就接到了消息,不但没有分散在塞外,反而联合到了一起,然后与塞外伏击了安某。 按照一开始的构想,应该对四部胡人个个击破才是。 “安某奉幽州节帅张守珪张节帅的将领,提兵三万,出塞寻找胡人决战。 所以,安禄山也收起了刚才的混不吝,恭恭敬敬向着张侍郎行了一礼,这才开口辩解自己的罪行。 什么兵危将险,什么兵家常事之类的闲话,跟人家兵部张侍郎可扯不着,你要是不说具体的占据况,惹怒了张侍郎,人家直接一个定罪,他安禄山绝对百口莫辩了! 最关键的,如今是审判! 简单来说,开远朝的各个方镇,是战斗序列,而兵部属于行政管理部门,虽然很少能把命令下到安禄山上的偏将一级,但是将领考核、叙功等等事务,都是兵部在负责。 想明白了这些,安禄山顿时心中一沉,他敢跟袁仁敬胡说八道,他可不敢跟兵部侍郎胡扯,虽然他隶属幽州节帅张守珪,但是也在兵部的管辖之下。 现在一看,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大理寺为了三堂会审自己,竟然把兵部侍郎也请来了。 他也没多想,因为这五位堂官上的官袍迷惑太大了,三红两青,一看就是三位四品高官,和两名低级官员,安禄山以为三法司分别带了一位四品高官来参加三堂会审,然后两名低级官员就是添头。 他一开始进门的时候还纳闷呢,不是说三堂会审,是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个衙门联合办案吗,怎么大理寺二堂之上做了五位官员? 安禄山一听,顿时一愣,深深地看了兵部张侍郎一眼。 这样,正好,张侍郎就在这里,你给张侍郎解释解释,三万大军出塞,全军尽墨,你这个主将却何罪之有?” 幽州偏将安禄山,既然你说我等司法官员不懂军阵之事,也对…… “介绍一下,这位是大唐尚书省兵部张侍郎! 袁仁敬抬起手,向左侧一示意,那里正是兵部张侍郎和谢直的座位。 辛亏早有准备! 因为“硬货”也就是拒不承认而已,安禄山倒好,直接质疑主审官的资格了——你一个司法方面的官员,从来没有接触过军阵,有什么审问军将的资格!? 为啥? 当然了,安禄山这种,肯定不属于第一种“怂货”,可是要说他是个第二种的“硬货”,仿佛也不太准确…… 这种人,相对于第一种怂货,自然是难办一点,但是大理寺办了怎么多的案子,也不可能属于那种你不承认就能放过你的,找人证,找物证,只要准备齐全了,你不承认!?我管你那个呢!?直接定罪!而且由于“硬货”的这种“负隅顽抗”的态度,在量刑的时候,一般都会按照道: 三万将士尽墨,也不过是兵危将险之中的常事而已……” 死了,那叫背风! 活着,是命好。 既然是搏命,哪有只许我大唐兵将杀胡人,胡人却不能杀我大唐兵将的道理!? 三万将士出塞而战,临行之前,谁又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够或者回来!?我大唐将士,跟你们这些居庙堂的官员不一样,一个个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无论对谁,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不过搏命而已! “军阵之上,输赢胜败,本就是兵家常事! 安禄山一听,有点忍不住了,总算他还知道这是公堂,袁仁敬是主审,随意地拱了拱手,就当做见礼了,随后也是把脸一板,冷言冷语地说道: 你就对得起这这些信任你的大唐将士吗?在我大理寺公堂之上竟然还敢巧言狡辩,且不说其他,你对得起塞外的三万冤魂吗!?” 你这个主将,随口说一声无罪,难道就无罪了? “三万兵马出塞,尽殁于胡人之手! 袁仁敬一见他这种表现,不由得冷哼一声。 那我倒是要问一句,安某何罪之有!?” “刚才我就说了安某无罪,现在您还问我知罪还是不知罪? 安禄山直接翻了个白眼,刚要张嘴,却又闭上了,他还带着刑具呢,毕竟是来受审的,当堂第三句话就直接开怼主审官,多少有点不合适吧……所以,他还是努力忍耐了一下,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冷哼了一声,说道: “安禄山,你可知罪!?” 袁仁敬满意的看了看辛评事,点了点头,问出了“问案三连”的“第三连”。 “启禀少卿,安禄山安偏将犯丧军辱国之罪,由幽州张节帅派人押送至洛阳受审。” 还是大理寺的官员懂自家少卿的习惯,辛二郎辛评事直接把话头接了过来。 袁仁敬一看,呦呵,你这是不按路出牌啊,我这“问案三连”都进行不下去了? “安某无罪!” 却不想安禄山把眼珠小眼睛一翻。 “所犯何事?” “幽州张节帅座下偏将,安禄山!” “下站何人?” 袁仁敬一见安禄山上堂,直接开始走流程。 安禄山虽然是一个待审的犯官,但是在最终审判之前,或者更准确地说,被剥夺官之前,他还是堂堂的大唐官员,该有的体面都有,不但只带了一个象征的刑具,也不用像普通百姓上堂一样跪拜主审。。 谢主任眯着眼睛看着他,眼中杀机昂然。 该怎么说就得怎么说,安禄山这种造型,反正是非常符合大唐的主流审美,四个字,高大雄壮。 这货长得人高马大,体型肥硕,昂首立在大理寺二堂之上,一双小眼睛精芒四、睥睨左右,还真有一点儿大唐军方将领的跋扈,威严。 “安某幼时家境贫寒,自然比不得谢御史家学渊源……后来到张节帅账下听令之后,得张节帅看重,倒是赐下几本兵书…… 安某粗劣,大略翻过几遍而已…… 就是不知道,读没有读过兵书,跟今的三堂会审又有何关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94章 主导权 读没读过兵书,跟三堂会审有多少关系? “关系也算不得大…… 兵书读了多少,自然关系不大,但是读通了多少,用到实处有了多少,就是你个为将者自己的问题了…… 然后如何博弈,交给政事堂即可,这里面就再也没有三堂会审的事了。 直接上报政事堂! 幽州偏将安禄山丧军辱国事,查有其事! 直接宣判! 动刑还不说!? 动刑! 你不说? 审讯到了这里,要是一般的案子,都不用往下审了,就抓住了这一个问题穷追猛打即可! 真猛! 周围人一看,一个个喜上眉梢,怪不得说人家谢三郎是“大唐办案第一高手”,看看,一张嘴就把犯官安禄山给问住了! 安禄山想了想,竟然怎么说都不合适,干脆闭口不言了。 谢三郎就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不但打碎了安禄山“非战之过”的说辞,还一下子把他推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之中! 这个罪名,可比丧军辱国严重多了! 什么非战之过啥的先不说了,先说说你通敌卖国吧! 行嘞。 都知道人家埋伏你呢,你还带着三万人钻进人家的包围圈,你给胡人送菜去了!?怪不得三万人出塞,就跑回来二百多,敢你这个一军统帅乃是胡人的细!? 那更不行! 可要是说斥候已经探查到了胡人的埋伏? 他安禄山是一军统帅,按照后世的说法,负有领导责任,斥候不行?斥候不行你还用他!?一个人不行,一队人不行,你不会多派出几队人马!?你一个一军统帅,连交差认证都懒得做,轻信无用斥候,你还敢说非战之过!? 这肯定不行啊。 说斥候能力有限,或者斥候疏漏,这才没有探查到胡人的埋伏,说白了,就是把锅甩给斥候? 这咋解释? 安禄山一听,果然,这位监察御史是奔着自己来的! “犯官安禄山,你说你是非战之罪,好,那你就当着大家的面,来解释解释,为什么你派出来的斥候,没有发现胡人的埋伏?” 谢三郎根本没管安禄山的想法,既然获得了这样的主导地位,一点也没客气,直接开口。 堂下的安禄山,虽然对三堂会审的了解,不如大理寺的一众官员和吏员,但是久经战阵的他,也有一副敏锐的感觉,他就有一点想不明白了,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宁可冒着得罪一帮子四品官员的风险,也要主导这么一场三堂会审,难道是是什么好事不成?他怎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呢? 所以,他堵了兵部张侍郎的嘴,作为一位出三法司的“军事专家”,在审问丧师辱国的安禄山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这一场三堂会审的“主导者!”。 不仅仅是兵部侍郎,大理寺二堂之上的所有人,都得清醒清醒了! 难道这还能不让脑子迷糊的清醒清醒吗? 当然,如果这位刑部的侍郎,脑袋拎不清,非要跟谢三郎争一争这件案子的主导权,真当人家谢三郎“破家灭门活阎王”的名号是白叫的,杨家满门,林会长满门,漕帮大小头目……这可是血淋淋的事实啊,真把这些人的脑袋砍下来垒到一起,就是一个小号的“京观”! 这还说啥? 论案子,安禄山丧军辱国在幽州,刑部也就是看看幽州节镇传递过来的公文,至于塞外的那一场战斗,你想让刑部去侦查一下,刑部也是鞭长莫及啊。 论执掌,刑部本就是负责侦破而已,具体到审案问案,就不是他们的职责。 论份,侍郎,比兵部张侍郎能多啥?人家张侍郎已经被谢直得有口难言了,他就非得较劲吗? 至于在整个三堂会审之中最没有存在感的刑部侍郎,最好接着保持他的“神秘感”…… 兵部张侍郎,也不用说了,除了点头,他还能干什么? 大理寺袁仁敬,别看他是大理寺少卿,按照道理应该主导这一场三堂会审,但是事涉军阵,人家根本不专业,再说了,张侍郎和谢三郎就是他出面请过来的,主导不主导的,起码他也不会去主动给谢直拆台。 杜九郎不用说了,早让谢直喷得灰头土脸的,要是没有程序上的问题,他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现在看看坐在大理寺二堂之上的几位主审。 大势已成! 一个三连问,得堂堂兵部张侍郎再也难以开口说话。 借袁仁敬和政事堂公文明确自“军事传家”的份。 硬怼杜九郎! 众人仔细回想了谢直今天的表现,一个个恍然大悟,敢人家谢三郎从杜九郎一进门就开始了。 如何明确? 必须明确主导地位! 怎么办!? 人家也是监察御史,与谢直的份相同,为啥谢直能行,他就不行!? 为啥!? 他们且不说,就说在这场三堂会审之中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位杜九郎,他也不能干! 但是,这里面又涉及到了一个问题,他谢直就算能耐再大,也不过是御史台的一名监察御史,正八品上而已,让一帮四品官员就这么听从他来审案?能心甘愿吗!? 仔细一算,还真是人家谢三郎合适…… 张侍郎?他不懂大唐律法。 袁仁敬?他不懂军阵之事。 况更加复杂,如果不能明确“主导位置”,那么谁来问? 主审的,又多了两位“军事专家”。 审问的,是军中将领。 今天的这场三堂会审,又别有不同。 三堂会审,说是三个衙门联合办案,但是也有不同的分工,也有了以大理寺为主导问案的传统,要不然就是你一句我一句的,那就成了蛤蟆抄坑了。 那是谁审谁呢!? 案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不说什么就不说什么,你就听着? 那还审个! 没有问案思路,岂不就是打出溜,滑到哪算哪? 没有主导位置,就没有一个明确地问案的思路。 因为谢三郎做了一件审案时候最重要的事——明确主导位置! 但是在大理寺这些官员、吏员的眼中,却不是这样说。 这种强势,仿佛跟审案毫无关联。 一连三个问题而已,得一位堂堂的四品侍郎,再也难以开口了! 结果呢? 别的不说,这一次三堂会审,请了两位“军事专家”,“以备咨询”,一个兵部侍郎,一个监察御史,一个四品朝堂中坚,一个清贵低级官员,任谁听到这样的配置,都会觉得,一定会以兵部张侍郎为主。 今一见,大为佩服! 至于其他人,更是大开眼界,都说汜水谢三郎是“大唐办案第一人”,不光在侦破方面厉害,在审案这方面也是厉害至极,大家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个厉害法,难道就想夜审杨七一样装神弄鬼吗? 想到这里,张侍郎暗自一声苦笑,“以备咨询”,嘿嘿,果然是“以备咨询”啊,人家谢三郎就是要明确地告诉你,没事点头就行了,没问你,别说话,“备”着就行。 早就听说过汜水谢三郎的厉害,以前没啥接触,还一直以为是传言夸大,或者他赶上了机会,结果今天这一连三问接下来,他算是明白了,人家谢三郎绝对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一个没注意,就被他钻了空子,三次点头过后,谢三郎大势已成,自己就算想如何,也没机会了,至少是在今天没有机会了。 为当事人的张侍郎,更是感触颇深。 谢三郎一脸三问,得兵部张侍郎连续三次点头,就是要在气势上压倒了他! 说的乱,其实就是一件事,气势! 如果仅仅是一般的分歧,对不起,你最好是闭嘴,要不然的话,刚才点头白点了?刚才你还支持人家呢,现在就不认同了,这不成了反复小人了吗?! 但是,你就得等谢直有了明显疏漏之后才可以! 好,即便你能够坚持正确的立场,听到有啥不对的,还是要站出来反对。 可是一次点头、两次点头之后,再第三次无奈点头,你在谢直面前还好意思发表意见吗!? 你就看看连问的这三个问题,兵书内容、兵部规定,军事理论,全是确定地不能确定的东西,白纸黑字地就写在那里,你想不认都不行,别说是堂堂一位专门请过来的“军事专家”,就算是大理寺普通的一位吏员,都不能瞪着眼说瞎话,更何况是堂堂一位兵部的侍郎? 谢直这是堵张侍郎的嘴呢! 到了这个时候,无论是无奈点头的张侍郎,还是堂下受审的安禄山,以及大理寺二堂之上的所有人,大家都看明白了。 所以,只能第三次无奈点头。 这种军事理论,恨不得五六岁的孩子都知道,被谢直当面问道他头上,难道他还能说不是!? 张侍郎听了,能说啥!? “张侍郎,大军出动,斥候先行,无论前出五十里还是前出一百里,都是为了大军探查军,是这个道理吧?” 只见谢直第三次转向了兵部张侍郎,问道: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呢。 安禄山顿时都不会了,谁说派出斥候就一定能发现埋伏的!?真要是那样,历史上那么多埋伏战都是怎么打出来的!?难道都是没派斥候吗!? “我……” “那为何没有发现胡人的埋伏!?” 谢直一听这话,眉毛一立,顿时一声断喝。 等的就是你的这句话。 “下官自然派了斥候……” 不收拾你收拾谁!? 你一个大将率军出塞,连斥候都不派,这是给胡人送菜去了!? 为啥? 他要是说没有执行,那这场三堂会审也不用继续了,大理寺就可以直接判罚安禄山丧军辱国。 安禄山听得直翻白眼,却又不得不回答,派斥候突前五十里探查消息,这个规定虽然扯淡,但是大军出动、斥候先行,这个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而且是为将者最基本的安排。 “既然兵部有规定,你统兵在外,为何不执行!?” 谢直一见,立马转脸,对安禄山喝问道: 张侍郎第二次无奈点头。 有!必须有! 幸亏谢直给留了条活路,问了一句有没有这个规定。 他能说啥!? 可是,现在不说还不行了,被谢三郎直接问到了眼前。 即使张侍郎心中对这些东西不以为然,不说就是,何必当个二傻子!? 那不是兵部侍郎,那是兵部二傻子! 毕竟是兵部尚书主导的东西,不管接不接地气,是否实用,作为兵部侍郎,尚书省兵部的二把手,总不能在公开场合多说什么吧?说自己直属上官主导的活动是劳民伤财,还是空中楼阁? 但是,这话还不能说! 好在他们都知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下发细则,行,你发吧,发了我们随便找个地方一扔,我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事实上,十大节镇的领兵将领,最不满意的地方,也正是这里。 这是兵部尚书几年前突发奇想的产物,竟然能弄出来一个行为手册之类的东西,下发给大唐十大节镇,要求行军打仗都要按照上面的细则来作,引发了十大节镇如海浪一般的谩骂,行军打仗有规则不算是错,但是也没有要求到这么细致程度的道理,还派斥候前出五十里,这要是在普通地方还行,但是在塞外空旷原野,五十里不够,在江南那种水域纵横的地方,哪有五十里让你哨探去?刚才还说为将者知天文晓地理呢,具体行军的安排,难道不用考虑具体的实际况吗? 张侍郎能说啥? “张侍郎,咱们大唐军方,是有这么个规定吧?” 不等安禄山回答,谢直又转向了张侍郎。 当时你派了吗!?” 好,我来问你,你带兵出塞,本就是要与胡人作战,但是行军打仗,我大唐军方自有规程,要求派出斥候,出前五十里! “你安偏将说是非战之过? 谢直一见张侍郎点头,直接转向安禄山,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人家张侍郎能说啥,这就是兵书上的内容,别说他是堂堂的兵部侍郎了,就算是涉猎比较光的读书人,都知道的事,他除了点头还能说啥? “张侍郎,是不是这么个说法?” 谢直冷冷地说到这里,转向了兵部的张侍郎。 为将者,知天文晓地理中通人和,乃是最基本的要求吧?无论是《孙子兵法》,还是《蔚缭子》,甚至我大唐军神李卫公所传的《六镜花》,都在为将者一篇做出了要求……” 众人本以为这场事涉军阵的三堂会审,要来来回回折腾好几回呢,没想到刚刚升堂,谢三郎就锋芒毕露,一举得犯官安禄山哑口无言! 众人再看待谢三郎的眼神,满是震惊和钦佩,怪不得人家要争夺这个主导权,你看看,主导权在手,竟然一击致命,简直干净利落!早知道这样的话,主导权早就给他了…… 众人心潮澎湃不提,谢直却嘿嘿一笑,再一次开口动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95章 如何应对 还接着问吗? 众人纷纷一愣,还有必要吗?问道这个程度,已经足以给安禄山定罪了,还接着问?图什么? 图个什么!? 我不说了,你来说! 好! 你是主审官,又是什么军事专家! “谢御史! 安禄山听了,一张胖脸气得通红,大声说道: 来来来,想告诉我,你骤然遇袭之后,是如何应对的!?” 你吃了喝了,难道就能招供不成!? 我倒想给你上一好酒好菜,好好跟你说话呢? 不咄咄人,难道让你蒙混过关不成!? 咄咄人!? 我是监察御史,是三堂会审的主审之一! 我是谁!? 你是事涉三万大军死的犯官,是来洛阳受审的! 你是谁!? 这里我大唐九寺之一的大理寺,专门审理犯官的所在! “安禄山,你最好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谢直顿时哈哈大笑。 “谢御史是吧!?安某自认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何如此咄咄人!?” 安禄山被问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随后仿佛破罐子破摔一般,牙关一咬,大声说道: 犯官安禄山,说吧,当时你有何具体的举措来应对!?” “三万边军骤然遇袭,固然初期损失惨重,但是应对得法的话,也断然不会全军覆没! 就在袁仁敬暗自思索的时候,谢直又开口了。 要是这么说的话……大唐边军被六万胡人包围的时候,好像……况也没有那么严重……吧? 可别忘了,速越快、力道越轻,力道越轻,伤害就小…… 三箭,五箭,还是七箭? 二十秒时间,够胡人速几箭? 六十步,放在后世,一百二十米而已,不用世界冠军,普通人二十秒秒就能跑下来,更何况是大唐边军精锐? 别的不说,胡人想要杀大唐军士,必须冲击到军阵之前的六十步之内…… 正是这个道理! 不错! 袁仁敬一听,缓缓点了点头。 结合以上的种种限制,少卿明鉴,这一场战斗根本不像安禄山所说的那么紧迫!” 正所谓势尽不能穿鲁缟,说的就是羽箭到了程尽头,连一块布都不透。 普通骑弓,箭六十步。 普通步弓,箭九十步。 第三个,距离有限! 即便胡人天生就能骑,一场战斗下来,也断然没有引弓不断的道理。 我大唐府兵出征,自备弓箭,都是要求准备羽箭一葫芦十二支而已,就是因为一名弓手,在一场战斗之中,恐怕最多也就引弓十二次而已…… 第二个,手臂力有限,拉弓的次数也受限制。 纵然硬弓能破甲,软弓能杀人,却也需要一箭中要害才行,如果中双臂双腿,甚至小腹等等位置,都是伤而不死! 按照我大唐的习惯,一担以上的弓力才是硬弓,多为军中步卒所用,至于骑兵专用的骑弓,因为需要在战马之上奔腾激,受到种种影响,体型都相对较小,据谢某所知,我大唐的骑弓,最大弓力不过八斗而已,至于胡人骑弓,更是不堪,一般而言,五斗居多。 第一个,弓分软硬。 您坐镇大理寺,自然不知道军阵之中的事务,长弓羽箭这种武器,虽然可以杀敌于冤枉,却限制颇多。 “少卿容禀! 好在谢直还没忘了他在这场三堂会审之中,是一位“翻译”,呵斥安禄山之后,转头向袁仁敬等人一拱手。 大理寺二堂之上众人,除了兵部张侍郎之外,都听了个迷迷糊糊。 安禄山一听,一张大胖脸涨得通红,却一言不发,生生不敢再把刚才的言语再说一遍。 你安禄山也莫要巧言狡辩,你若是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就请兵部张侍郎将你的言语传递十大方镇,看看我大唐军将,到底认不认你安禄山的说辞!” 我不信! 你麾下人马骤然遇袭是不错,但是仅仅被胡人用软弓骑,片刻时间就能击垮我大唐三万边军? 再者,胡人骑弓不比我大唐步战长弓,一柄长弓,充其量就是八斗弓力而已,这样的软弓出来的羽箭,能有多少力道,就算中我大唐军士,除非一箭中要害,否则断然不能一击致命! 必然是四面各有大量人马防备着我唐军突围,然后至多万人分成小股人马骑,他们才能出多少羽箭!?十支,还是二十支!? 胡人兜着圈子骑,还能六万人一起兜圈子吗!? “安禄山,你无能! 谢直一听,顿时勃然大怒! “你放!” 安禄山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声断喝打断了! 还有什么可应对的……” 只不过短短的时间,我军就损失惨重…… 六万人将我三万大军牢牢包围在中间,一部分胡人走马转圈,箭如雨下…… “何谈应对? 安禄山一看不说话是不行了,只得开口道: 三万大军出塞,骤然遇袭之后,你这个主将,是如何应对的!?” “犯官安禄山,回话! 还没等安禄山想明白呢,谢直就开始催促了。 这一下,安禄山可就犯了难,我不认识这位啊,怎么感觉是个仇人呢?我连认识都不认识他,怎么得罪他的!? 小眼睛翻脸半天,也没想起来是谁,或者更准确地说,不认识! 他的神第一次凝重了起来,进入大理寺就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现在也不得不收起来了,再也没有了刚才质疑袁仁敬的阳怪气,反而一脸凝重的仔细打量坐在大理寺二堂末位的谢直。 连这些大理寺的官员都能看明白的事,久经战阵的安禄山又怎么会不明白? 怪不得谢三郎打开了审案的突破口之后,还要继续审问,这是要把安禄山的罪名给砸瓷实了啊! 众人之所以眼神变了,就是因为想明白了这些…… 骤然遇袭,如何处置,就应该是主将的责任,甩锅?甩给谁!? 处置不力,这个锅,可没法甩! 斥候不力,这个锅能甩!虽然甩给部下,显得吃相不好看,如果就不要脸了,甩了就甩了。 但是,“骤然遇袭,处置不力”,这样的罪名可就不一样了。 即便造成的后果很是严重,大理寺这边严判个死罪,但是到了政事堂,又或者到了天子面前,人家一看,也不见得就一定要弄死安禄山,说不定有幽州张守珪和朝堂一番争斗之后,就能保下安禄山的一条命。 “派遣斥候不力”,不过是连带责任而已,按照后世的说法,那叫“领导责任”,罪不至死! 众人想明白了这一切,看待谢三郎的眼神,再一次变了。 那么,他便是罪无可恕! 如果他没有做什么…… 但是! 他如果把能做的都做了,并且都做到位了,那可能就是安禄山所说的“非战之过”…… 那么问题就来了,作为三万唐军的统帅,安禄山是怎么做的? 正如谢三郎所说,大军出行,前有前军开路,后有后军后,左右两军护卫在中军左右,即便是骤然遇袭,三万兵马也断然不会在遭遇突袭的瞬间崩溃。 众人想到这里,看待谢三郎的眼神全都变了,咱们哥们都长期驻扎在大理寺,主要是审问的案子,大的谋反,小的贪污,还真很少涉及到军阵之事,你还真别说,审问这位幽州偏将安禄山,要是没有人家谢三郎,说不定还真让他给狡辩过去…… 既然有所防备了……那么输得这么惨,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众人一听,嘿,对啊,大军出行,自有规程,不管有没有当初兵部尚书拍脑门子想出来的那些东西,随便一位大唐将领出行,都需要谨慎又谨慎,防的,就是在行军途中被敌人突袭或者埋伏。 犯官安禄山,现在回答问题,在我大唐三万军士骤然遇袭的时候,你是以何种举措应对的!?” 既然是军阵遇袭,即便初时慌乱,难道你这个统军大将就这么看着!? 就算是骤然遇袭,还能是每一名大唐军士都同时遇袭不成!?难道分好了站位,让一名大唐军士旁边都站上了两名胡人!? 你行军之中的军阵呢!? “六万胡人汹涌而至,你麾下三万人马,难道行军的时候,没有前军开路、后军后,左右两军护卫中军前行!? 谢三郎一声断喝,吓了堂上众人一大跳,只听得他大声问道: “安禄山,你他么少来这!” 谢直! 但是,公堂之上,却有一位铁石心肠之人! 在场众人只要一想到那个场面,一个个都辛酸不已,甚至还有人看待安禄山的眼神之中都带着点怜悯了…… 现在好了,骤然遇袭之下,一个个大唐儿郎不过布衣在而已,等于是在用血之躯来迎战敌人的锋矢! 他们要是跟大唐兵将正面相抗的话,别看人数足足比幽州边军多出来两万余人,但是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会怀疑大唐军会战败,即便战败,也决然不会如此凄惨,因为大唐国力不知道要超出胡人部落多少倍去,一位位军士,按照府兵制都有皮甲在,只要让他们穿甲胄,即便迎着箭雨冲锋,也不会有人畏惧。 胡人逐草而居,骑乃是与生育来的能力。 行军途中,骤然遇袭,刀兵俱在,却无片甲。 大理寺二堂之上一众人等听了,纷纷叹息,不为安禄山,只为那三万大唐儿郎。 故而,我军大败亏输……” 怎奈胡人以骑为主,并不强攻我大军军阵,而是在外围飞驰箭…… 当时我等不知道是胡人埋伏,军士俱没有着甲,只得奋起抵抗…… “事发仓促,五六万胡人倾巢而出,将我麾下的三万人马四面包围…… 安禄山一听,这是要问问战场的细节了,有心推脱一些责任,却也知道战报肯定已经被送到了洛阳,撒谎一点意义都没有,便直言不讳地说道: 现在,谢某要问你,你被胡人埋伏包围之后,是作何应对?” “派遣斥候不力,此为你安禄山的第一罪。 谢直也不指着他能说出什么来,一顿训斥之后,直接进入正题。 所以,安禄山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安禄山没话了,大唐军中向来讲究先士卒,他为三万人统帅,虽然不用亲自冲锋在前,但是也没有有事就说下属不行的道理,要是下属一个个都是百年不遇的绝世英才,那还要你这个统帅干啥用?帮着他们分功劳吗!?缺你啊! 好好的大唐青壮汉子,竟然跟着你这么一个邪小人出战塞外,死了都怨!” 谢某真替麾下的血儿郎不值! 哼! 我大唐什么时候出了你这样不要脸面的将领!? 为统帅,竟然妄想将罪责推到麾下斥候的上!? “住口! 哪里想到,他还没说几个字,就被谢直一挥手打断了。 安禄山一听,被激起了心头的不服,不由得开口:“此战战败,这些斥候……” 现在,你还敢说是非战之过吗!?” 无论你沉默以对,还是巧言狡辩,都难以逃脱这个罪名! 哼! “不说话? 谢直一见,点点头,随后说道: 安禄山自然无言以对。 “犯官安禄山,作为幽州偏将,率领三万大军出塞,派遣斥候不力,这个罪名,你还有什么说的?” 所以,谢三郎在满堂疑惑的眼神之中,再次开口。 仅仅是一个“派遣斥候不力”,还不行! 他就是要弄死安禄山,死得透透的那种! 但是,这对谢直来说,不够! 还是那句话,如果是一般的案子,到了这种程度已经可以了,即便安禄山最后不死,也得脱一层皮下来…… 然后就是上报政事堂,然后政事堂相公讨论之后,再上报给天子,由天子亲自定夺。 有了罪名,不管安禄山如何狡辩,大理寺少卿袁仁敬最为三堂会审的主审官,就可以直接宣判,或流或杀,肯定能够拿出来一个结果。 他当然知道,问案到了如今,已经算是打开了突破口,只要薅住了“安禄山派遣斥候不利”的由头,就能把“三万大军进入胡人包围圈,致使丧军辱国”的罪名,牢牢地在安禄山的头上。 谢直费了这么大劲,折腾了这老些事,又是夜访李尚隐,又是拜访袁仁敬的,到了公堂之上还承担了得罪兵部侍郎的风险,图的,不就是这个吗!? 图个弄死安禄山,让他翻不得! 我倒是要看看,你一个军事专家,到底如何应对六万胡人的埋伏!?” 谢直听了,哈哈一笑。 “这有何难!?且听我道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96章 慈不掌兵 大理寺二堂之上,一众人等屏息凝神,都把目光投向了谢直,都在听着他如何面对六万胡人的突然袭击。 只听谢三郎朗声说道: “三万唐军,骤然遇袭,伤亡在所难免! 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慌乱! 刚才也说了,大军行进,自有章法,就算遇袭,也是前后左右四军遭受损失…… 中军! 战力无损! 至少在刚刚遇袭的时候,战力无损! 这个时候怎么办? 不管前后左右四军如何,由该军的军中将领自行处置,或顶着箭雨冲锋,或原地防御。 最重要的,还是中军,这也是一军之中的最精华的所在! 怎么办!? 着甲! 立盾! 分兵前突! 在前后左右四军原本的位置,前突十步或者二十步,立盾! 以此来构建防御阵线,一来为前后左右四军着甲、立盾争取时间,二来维持整个阵型的完整! 等到前后左右四军也着甲完成,我大唐三万军卒,身陷险地之后,必然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 那个时候,主将的选择就多了,或突围,或固守,或者堂堂正正地与胡人一战!” 众人一听,纷纷面面相觑,谢三郎这话……听着倒是有些道理……仔细想想,他这就是要用前后左右四军将士的性命来为中军着甲争取时间…… 有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是大家都不是什么傻人,听了之后稍稍一推理,就有一个问题萦绕在心间,如何也挥之不去—— 如果,中军着甲还没有完成的时候,前后左右四军将士……全阵亡了,又当如何? 这样的问题,很多人已经从谢三郎的话里面听出来了答案——死就死了,他们只要能给中军争取到足够的时间,那就是死得其所! 没听见谢三郎对中军的评价吗? 最精华的所在! 想明白这一切的一众人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要说他们一点想法都没有,那肯定不对。 但是就这么直愣愣的说出来,谁能犯这份傻? 人家谢三郎现在气势如虹,一个劲逼问安禄山在遇袭时候的应对,就是要挑他的毛病,现在倒好,人家谢三郎抛砖引玉呢,还没来得及跟安禄山比较,一帮子大理寺的官员倒是帮着挑谢三郎的毛病!? 那才叫有毛病呢!还知道自己是啥立场不!?大理寺官员,你是在问案,怎么能帮着安禄山这个受审的犯官说话? 所以,计算有想法,好办,忍着! 但是,有人忍不住了! 杜九郎! 这位监察御史,本来要借着御史台的煌煌声威,在这一次三堂会审之中,以最昂扬的姿态,来宣告他已经彻底摆脱了洛阳粮案的影响,并且要想办法营救安禄山,好让自己牢牢抱住新的“恩主”刘普会的大腿。 结果没有想到,谢三郎竟然堂而皇之的坐在大理寺的二堂,而且还是以“大理寺少卿邀请,政事堂相公首肯”的方式,从程序上来说,简直“正义”得不要不要的,甚至比杜九郎这个代表御史台出面的监察御史还要名正言顺呢。 在杜九郎看来,自己的风头,这不是全让谢三郎给抢跑了吗? 不但如此,谢直不但抢了他的风头,还对着他一顿训斥。 杜九郎当时就想跟谢直翻脸来着,仔细一想,没敢…… 为啥? 他也知道,他拿捏着这个架子,又是迟到又是等人家迎接的,人家说到底,不是给他面子,是给御史台面子,说得再具体一点,是给御史台派出来参加三堂会审的监察御史面子。 一般情况下,杜九郎如果拂袖而走,那行了,无论大理寺的官员还是刑部的官员,都难受了,为啥?三堂会审,三堂会审,就是三个衙门联合办案,代表御史台出面的监察御史跑了,这就是少了一个衙门,这还怎么审?审出来什么结果,也不是三堂会审了啊…… 所以,杜九郎才敢在大理寺门外如此肆无忌惮。 但是,今天的情况别有不同。 谢直在! 他是以“军事专家”的身份出现在大理寺二堂,但是谁也不能忽略他头上的獬豸冠、身上的獬豸跑——人家也是御史台在册的监察御史! 你杜九郎跑了? 没事! 谢三郎还在呢! 最多是一个“军事专家”之外,再加一个监察御史的身份而已,反正有人代表御史台出面监督三堂会审的流程就行了呗,你管他行三还是行九?人家大理寺也好、刑部也好,倒还愿意省点事呢,毕竟最终判罚要众人合议i,即便要以大理寺的意见为准,却也多少也要照顾所有参加三堂会审的官员的面子,杜九郎走了,正好,照顾一个人的面子,总比照顾两个人的面子省心省事吧…… 说白了,杜九郎在这场“三堂会审幽州偏将安禄山丧军辱国事”之中,可有可无! 那他还敢走吗!? 事情就是这么有意思,当你“被需要”的时候,很多人、很多事都会对你迁就一二,而当你“不被需要”的时候,谁他么拿你当个屁!? 杜九郎刚刚经历了洛阳粮案,对此深有体会,所以,他不敢走! 可有可无怕啥?反正我是从御史台老大李尚隐那里领的任务,我不走,你们还能轰我不成!? 当然没有人轰他……可有可无的官方解释——透明人……既然看都看不见了,何必再跟他废话? 杜九郎就这么坐在大理寺二堂上…… 从座次上来讲,他自然是主审官…… 从地位上来讲,他狗屁不是…… 所以,这么坐着,也不好受啊。 杜九郎也没办法,不好受也得坐着,要不咋办?走?走可就完不成御史台交办的任务了,眼看着谢直这样比他进入御史台晚的人,都要完成三个临时任务成为资深御史了,他还是个新晋御史,难道他杜九郎就不着急吗?脸呢!? 事实上,杜九郎坐在大理寺二堂上,一个劲地在劝慰自己,算了,忍忍吧,正好谢三郎在这里,不管怎么说,他审案办案的本事肯定是没问题啊,自己就这么忍忍,说不定就能“蹭”着把这个任务完成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97章 避嫌 却说谢直在大理寺二堂之上,一番声色俱厉地呵斥,骂得安禄山哑口无言。 到了这个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来,这一场战败绝对不是什么“非战之过!” 就像谢直刚才给安禄山总结的一样,派遣斥候不力,应对突袭不当,再加上他临阵脱逃一般的突围,甚至将刀子砍向了大唐军士,那么他就是此战大败亏输的罪魁祸首! 周围人也是面面相觑。 谢直一听,都懒得说话。 谢直谢三郎,在这之前,安某自问从来没有见过你,但是第一次见面,你就要杀我,你还说咱们两个没有恩怨,我不信!” 我当时就是一惊,我从你的眼神之中见到了杀意! 咱俩的眼神相撞! 当时你也正在看着我。 当时我听了这位辛评事的话,看了你一眼。 就是你! “没错! 安禄山一脸激动,仿佛刚刚想起来一样,终于想明白了为啥谢直见面就想将他置之死地! 当时辛评事就说过,如果不让戴的话,就要让你弹劾我等!” 对,就是汜水谢三郎! 汜水谢三郎! 那是安某刚刚抵达洛阳城的时候,不对,还没进城,是在积润驿的时候,那个时候,你和这位辛评事在积润驿对面的白马寺门口,这位辛评事过来,要给我重新戴上刑具,我麾下的兄弟们不让,他当时就用你威胁我来着! “我想起来了,咱们见过一回! 只听他说道: 犯官安禄山。 大家一看。 谢直的话音未落,却有一个声音突然间响起。 “你胡说!” 我甚至连见他都没见过一面……” 谢某和幽州偏见安禄山没有丝毫恩怨! “杜御史听真。 所以,谢直也端正了形,庄重了态度,正色回答: 三来,杜九郎说的没错,大唐律法之中,确实有规定,如果主审官和犯人之间有恩怨的话,理应避嫌,今天,就在刚才,谢直也确实说了一句气话,引起了歧义,杜九郎多问一句,合理,应该。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不是对杜九郎如何,而是理应尊重大唐律法。 二来,杜九郎毕竟是李尚隐亲自安排的,要求他来参加三堂会审,就是来监督三堂会审的程序和流程,这个不是他杜九郎一个人的事,是整个御史台的职责,如果现在因为他个人的关系怼了他,以后再有御史台的其他御史参加其他的三堂会审,那么,会不会也有其他官员开怼,反正你御史台自己的御史都不拿这个职责当回事,我们又何必在意?什么,不知道?请参看“三堂会审幽州偏将安禄山丧军辱国事”,当场谢御史是怎么怼杜御史的…… 一来,杜九郎这么长时间了,头一回干正事,咱能支持就支持一下,毕竟是同事不是,就算他看不上杜九郎,也没必要当着外人没完没了地不给他面子,内部矛盾还是内部解决才好…… 谢直一听这话,也收起了脸上的戏谑。 “谢御史,我现在代表御史台问你一句,你和安禄山之间,可有恩怨!?” 杜九郎却没有这种自觉,带着这种虚妄的自信,颇有睥睨地问道: 这是必然的了,谁聊天的时候,突然开始背法律条文,必然冷场…… 果然,没有人跳出来反驳他的话,这就让杜九郎更加满意。 说到这里,杜九郎扫视了大理寺二堂一眼,口中说着大唐的律法,仿佛口含天宪一般,带着一种威压,带着一种正义,颇有一种局势尽在我手的感觉。 有仇,同样要回避。” 有亲,大功以上,回避。 我大唐律法有明确规定,问案官员与罪犯之间,如果有关系的话,理应避嫌。 但是,你谢御史千不该万不该,说了一句,安禄山得罪过你! 我等为大唐官员,自然不愿看到我大唐边军葬塞外,对于戕害我大唐边军之人,自然人人得而诛之。 这话,没问题。 谢御史说了,如果说得罪,他将我大唐三万唐军葬送在塞外,就是得罪你谢御史了。 “刚才犯官安禄山问你,他是不是得罪了你。 杜九郎也是气坏了,板着脸,一脸严肃地问道: “说吧,什么事要问谢某?” 谢直更是无所谓,不是瞧不起杜九郎,而是……就是瞧不起他。 袁仁敬一听,嚯,你还拿上了,行,看你能不能从谢三郎手上讨个便宜。 今天,杜某就要以监督三堂会审的监察御史份,代表御史台,询问谢直谢御史一句话!” “袁少卿也不必如此说…… 我今天还非问不可了! 好,好,好! 又是怼我,又是笑我!现在可好,还想上金銮上弹劾我? 你看看你们这一个个的! 说到底,你们不就是嫌弃我来得晚了,现在有了谢三郎,用不上我这个监察御史了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不就是今天我来的晚了点,你们一群四品官员等了一小会吗?这能耽误个啥!?现在不也审得差不多了吗?你袁少卿还不是亲口说剩下的都是水磨工夫了? 想到这里,杜九郎也被激起了心中的火气。 我就说了一句,要问问流程上的事,你们就这一顿喊打喊杀的,刚哪到哪啊,就提什么金銮提什么天子,啥意思!?难道我作为一个代表御史台的监察御史,还不能问一句了吗?难道我问了这一句,你们还想上金銮上弹劾我去!? 你们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杜九郎没注意到谢直的目光,他现在正看着袁仁敬,满脸悲愤。 谢直点点头,随即把目光转向杜九郎。 即便上了金銮,在天子面前,在政事堂众位相公面前,袁某也是这么说!” “这话,在大理寺,袁某是这样说…… 袁仁敬说到这里,瞥了杜九郎一眼。 说实话,我这个大理寺的少卿,倒是盼着你能把后面的水磨工夫一起给办了呢……” 所以,千万不用说什么越俎代庖。 毋庸讳言,如果没有你谢三郎,没有兵部的张侍郎,这场案子,断然不会推进到这个程度…… 况且,今天你作为军事顾问前来大理寺,给这场问案提供了大量的支持! 如今大唐天下,谁人不知你乃是大唐办案第一人,有你参与这场三堂会审,乃是我大理寺的荣幸。 “谢御史不必自谦! 谢直的话音刚落,还没等杜九郎说话,端坐在大理寺二堂正座的袁仁敬就开口了。 又或者,杜御史以为谢某不过是一位军事专家,直接审问犯官安禄山,乃是越俎代庖?” “好啊,既然杜御史是代表御史出面监督程序和流程的,那么就请杜御史明言,刚才谢某审问犯官安禄山,可有什么地方违背了我大唐律法吗? 谢直听了也是一愣,不简单啊,认识你杜九郎这么长时间了,头一回看见你干正事,得,这个得支持支持。 “哦?” 事到如今,就容不得杜某要请教一二了!” 杜某参与这场三堂会审,就是要监督整个审问的流程! 你也是监察御史,知道我代表这御史台干什么来了吧? 我却不一样。 你我都是朝堂的监察御史,你今天是军事专家,自然不用考虑太多…… “谢御史,不用说那些有用没用的…… 杜九郎听了,也是老脸一红,但是他还真不能不说话,自家新任恩主给他交代的任务,他可是还没有完成呢,现在这局面,别说大理寺的一众吏员一个个都不敢大笑出声,就算他们都指着自己的鼻子笑弯了腰,自己也得坚持着把下面的话说完,因为,机会实在太难得了! 你当二堂之上这些人笑啥呢? 现在好了吧,人家两句话就把你的面子给揭了! 还上赶着往枪口上撞! 不,你还倔强! 按道理说,不搭理你,你就认便宜不就好了? 刚才没搭理你,不是惯着你,那是要接着说完应对的气势,彻底碾压安禄山!说白了,人家谢三郎的心里面,审问安禄山,比教训你杜九郎重要多了…… 看看,传说中的谢阎王是好相与的么? 大家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却没有想到,杜九郎竟然又跳了出来…… 后面的事不多说了。 果然,谢三郎说完了自己的应对之后,连搭理都没搭理杜九郎,直接转头开喷安禄山。 谢三郎要是没问题,那么杜九郎就有问题了……你有病啊!?明明啥都不知道,瞎问个什么!?显得自己没文化吗!? 果然,人家谢三郎连个磕绊都没打,当当当一顿说,具体内容的对错,大理寺的官员无从判断,相信杜九郎也不知道对还是不对,不过看到人家兵部的张侍郎都是良久无言,想必谢三郎的应对,绝对是没问题的…… 也怪杜九郎不长眼,明明知道人家谢三郎今天不是以监察御史的份来的,而是以“军事专家”的份坐在大理寺的二堂之上,他还非要听听人家怎么应对“六万胡人的突袭”……这不是充分地全是了什么叫,不打馋的不打懒的,就打不长眼的! 没办法,谢直的话说得太损了。 就连一直面无表的袁仁敬,脸上都泛起了笑意,不得已之下,只能轻轻咳嗽了几声,才勉强把笑意压了下去。 此言一出,本来严肃的大理寺二堂,突兀地想起了几声轻笑,那是大家难自,没忍住,笑出声了。 三万边军遇袭,到底如何应对,谢某刚才没有解释清楚?还是杜御史别有怀抱,要在军阵一事上教导谢某一番?” 怎么? “杜御史这是……有异议? 不仅仅是他们,就连谢直都有点不乐意了,刚才捣乱就没搭理你,你还上脸了!?微眯双眼,看向杜九郎,冷冷说道: 啥意思!?嫌弃人家谢三郎得不全面,你还想再补充两句不成!?别看你和谢三郎的官职一样,也是天子赦授的监察御史,但是想在问案上给人家谢三郎做补充……说实话,不是大家伙瞧不起他,三个字,你不配! 出言者,杜九郎。 众人顺着声音一看,纷纷嗤之以鼻。 “且慢!” 就在众人心神放松的时候,却突然有人捣乱…… 单单从审问的角度来说,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的工作,剩下的,耗时间而已…… 看到这里,众人都踏实了。 也就是说,人家谢三郎这一顿劈头盖脸地喝骂,已经为整个案件的审理,指明了明确的方向! 下面的事的就好办多了,不管是谢三郎亲自动手,还是大理寺少卿袁仁敬接手,甚至安排大理寺之中最普通的评事来审问,都是一样了,罪名也基本定下来了,剩下的,就是围绕着这些罪名一点点确定当时的细节,这种水藤摸瓜的水磨工夫,哪个大唐司法官员不会啊?那是立之本! 众人看到这里,也不由得佩服谢直,怪不得人家号称“大唐办案第一人”,这案子问得,干净利落,都没给安禄山多少狡辩的机会,直接拿下! 果然,致使三万边军丧命他乡,就算他巧舌如簧,也断然难以逃出生天,这不,刚刚上了大理寺的二堂,被人家汜水谢三郎一顿连骂带吓唬的,没话说了吧? 众人对这个结果,也算是早有预料——要是真按安禄山说的,非战之过,那么幽州节帅张守珪就能直接保下他这个干儿子,何必又把他送到洛阳来听审?还不是安禄山在此战之中的行为过于恶劣,连张守珪这个干爹都看不下去了,这才送到洛阳城,算是给了安禄山最后一丝求生的机会,至于他最终是死是活,估计张守珪这位幽州节帅也是尽人事听天命。 杜九郎听了,差点哭出来,安大哥,我算是服了你了,你也知道以前都没有见过,就敢说谢三郎第一次见你就想杀你?他是疯狗啊!?我只能告诉你,你想多了,人家谢三郎就是这么横,看谁都像要杀人一样。 想到这里,杜九郎也没话说了。 算了,反正有此一问,也算对恩主刘普会有个交代了,至于没有完成恩主的吩咐,那也没办法,安禄山自己作死,谁拦得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98章 牛仙童 三天之后,沐休。 洛阳宫城。 天子李老三,难得地没有和武惠妃一起游玩赏乐,而是在偏之中批阅奏折。 哭了,真的。 牛仙童一听,一哆嗦,直接就跪下了。 “这个安禄山,你认识!?” 然后开口问道: 他也觉得有点不合适,毕竟是一直跟在自己边得用的人,就算用不着给家奴脸面,却也不能太过分,所以,李老三就假装咳嗽了几声,勉强压住了嘴上的笑意。 李老三不是诚心的,但是真没忍住…… 两个脸蛋子肿得老高,脑门子一片青紫,看着跟庙会里面的大头娃娃一样,还不喜庆…… 能不乐吗? 话说牛仙童收拾完了,李老三一看,没忍住,乐了。 因为今天就该牛仙童伺候天子李老三,李老三不发话,别说你就是脸蛋子肿了,就是腿断了,也得把班上完再说!不服气?不服气别给大唐天子当家奴啊! 为啥送过来,不让他出去洗洗? 自有机灵的小宦官上前,送上毛巾丝帕之类的,让牛仙童整理一下。 牛仙童听了,也不敢在跪着了,赶紧起。 “行了,起来吧,做这个样子给谁看呢?” 这一下子,李老三更是心软了,他也好,高力士也好,都是潜邸旧人,当他还是广陵王的时候,牛仙童就和高力士一样,一直陪在他的边,如今看着牛仙童如此,李老三也有点不落忍了。 牛仙童停了,顿时如闻纶音,一个头狠狠得磕在了地上,半天没起来,仔细一看,竟然呜呜有声,哭了…… “行了,停了吧……” 想到这里,李老三又看了看牛仙童,只见这货是真害怕了,一顿打嘴巴下去,把自己抽得两边脸颊都高高隆起,也不由得心中一软,这货虽然没有个眉眼高低,但是终究伺候了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算有点苦劳…… 李老三听了,差点气乐了,外去抽是什么鬼?让他自己抽嘴巴,不过是为了给他一个教训而已,在偏之中,这是家主在管教家仆,去了外,还是那么回事吗?这就不是抽嘴巴了,变成抽给别人看了……李老三堂堂开元天子,犯得上吗?真要是看不上他,直接下令砍了就是,何必这么折辱他?可别忘了,牛仙童上,还穿着代表朝廷五品以上的红袍,李老三就算用不着给你一个家奴脸面,但是,终究要给朝廷五品一个面子。 “陛下,要不让他外去抽吧……啪啪的,听着心烦……” 到了最后,还是高力士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所以,李老三就这么看着牛仙童自己抽自己,不说话。 即便当时你没有这个心思,帝王也要防微杜渐! 内外勾结,不管在哪朝哪代,都是帝王最需要防备的事! 结果你都回到皇宫了,还跟领兵大将藕断丝连的,是几个意思!? 李老三是派边信重的判官去监军,主要就是防备着领兵的大将。 那么问题就来了。 不过现如今,回到了李老三的边而已。 牛仙童说得并不完整,他不但安排过幽州方镇天津桥献俘活动,还曾经在张守珪初任幽州节帅的时候到幽州监军过一段时间。 李老三安排牛仙童监军的地方,恰好就是幽州。 巧了。 也是因为监军,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如此。 牛仙童也是如此,他能着红袍是因为什么? 那是一场评定西南叛乱的战斗,高力士就带着皇命去监军了,结果那场仗打得特别漂亮,李老三心花怒放之下,给他提了这个三品品级。 二来,就是监军。 一来呢,是因为李老三两次政变,都是他带着飞龙厩的人马,大力支持了李老三,算是给了李老三最为坚定和重要的武力支持。 为什么他能穿紫袍啊? 比如,高力士。 具体监军的人选呢,主要就是李老三边信重的宦官。 派个监军吧,帮着看着点,别几万人的统帅不知道什么时候脑子一抽,就直接造反了,等到了那时候,当天子的不知道,多尴尬? 那不放心怎么办呢? 大军出动,不管是平叛还是拓土,好几万人就这么放出去,说是出去打仗,当天子的有点儿不放心啊。 这就说说唐朝的规矩了——大军出动,宦官监军! 为什么呢? 这也不怪这个李老三是这个反应。 天子李老三听了他的这番解释,这才冷哼了一声,却不说话,就这么看着,看着牛仙童跪在地上自个抽自己大嘴巴。 说着,大嘴巴子一个劲往自己的脸上抽,啪啪的,还响。 奴才多嘴,奴才多嘴……” 刚才您提起了安禄山这个名字,奴才一听,觉得熟悉,这才说了一句…… 奴才专门负责接待他们,按照陛下的交代,务必不能寒了有功将士的心,奴才除了自行安排相关的接待,还按照您的命令,前往一众有功将士的居住的地方,询问他们要有没有其他的要求,这才跟幽州的几位将领相识…… 这个安禄山,就在其中! “今年年初,幽州节帅张守珪献俘天津桥,您不是让我去负责接待有功将士吗? 牛仙童磕头如捣蒜一般,就在偏的金砖上磕得邦邦直响,不顾额头上一片血红,赶紧继续解释: 我跟那个外面的人可没有结交哇!我这不那什么嘛……听说的,听说的……” “陛下呀,我可不敢没事打听这些乱七八糟事儿啊! 牛仙童一听这话,抬头一看,正好撞上了李老三的眼神,顿时一激灵,赶紧跪倒在地,说话都哆嗦了。 “你怎么知道是幽州的事儿?跟谁打听的?” 李老三一听,双目之中也是精光一闪,转头,死死盯着牛仙童,却轻声问道: 不能吧……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三万边军丧命塞外? “幽州的安禄山? 牛仙童一听,双眼中精芒一闪,偷眼看了看李老三,又看了看站在龙书案边上高力士,壮着胆子说了一句。 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就说这奏折说的这个安禄山吧,整整3万边军啊!全部埋骨塞外! 天下人太多了,朝臣也太多了,就没几个省心! “要都跟你们一样懂事呐,我这就省心了。 李老三知道这是好话,关心他的体总归不是坏事,但是呢,他还是被刚才这张奏折气的不善,犹自愤愤不平的骂道: 气坏了龙体,才是最不值当的……” 实在不行,您交代给我们那些家奴,我们也能办…… 有什么事儿,自有朝臣处置。 “陛下不必动怒…… 红袍太监,名叫牛仙童,赶紧弯腰捡起来奏折,就规规矩矩送回来了龙书案上,还给摆得方方正正的,随后轻声细语的说了一句。 不过,等级再高,他也是个宦官,跟高力士一样,都是李老三的家奴,见到奏折就掉到了他的脚下,这还说啥,赶紧捡起来吧,你一个家奴,还想拿啥架子不成? 红袍太监,不管是四品还是五品,那都是仅次于高力士这个“宦官第一人”的大太监,要不然的话,他也没有资格和高力士一起,一左一右地站在龙书案的旁边。 这个规制不但适合朝堂,在内廷也是如此。 按照大唐的规制,三品以上着紫,五品以上穿红,七品以上挂绿,九品以上披青。 红袍也是高等级啊。 既然没有高力士的事儿,奏折自然就掉到了红袍太监的脚下。 今天也是如此,他都快睡着了,结果突然听到“啪”的一声,睁眼一看,奏折掉在地上了,在那一边呢,离自己远的……闭眼,没我事…… 所以,高力士对朝政基本没啥兴趣,在李老三批阅奏折的时候,他都一般闭目养神。 人家高力士对自己的定位特别清楚,我就是李老三的家奴,他让我干啥我干啥,他需要我干啥我就干啥,别的事,只要不影响到李老三,我都懒得管…… 紫袍自然是高力士,整个开元朝,有资格穿紫袍的,只有他。 一紫一红两位大宦官。 当然,也有机灵点的,偷偷抬眼看了看龙书案左右的两位太监。 死多少人,大之上的所有宦官都不知道啊,不过他们都知道,最好还是别人去贡献这些血水吧,自己,老老实实站着就好…… 这样的物件愣是能漂浮在血水之中,你就想想这得死多少人? 那金刚杵一头大一头小,实木制成,得多沉啊? 正所谓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气得李老三狠狠一拍桌子,手中奏折愣是给他甩地上去了。 “啪!” 结果这么一看啊,本来没人陪他玩耍,结果看到这么一份奏折,更来气了。 就这么着,李老三来到了偏批阅奏折。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人家李隆基登基登记二十多年了,虽然多多少少有点儿殆政,但是他依然是响当当的开元天子,一旦发现暂时没有人陪着他玩了,人家也不开发新的娱乐项目,还能想起来……要不……我干点正事去吧……?今天沐休……算了,当加班了…… 结果,出了武惠妃的住处,李老三突然发现,还真就是没什么事儿干,好多宫娥妃嫔都留在了长安城,跟到洛阳城的这几个,只有武惠妃能陪着他玩,其他人……嗯,大白天的…… 李老三也长心眼了,走吧! 李老三自然不想让武惠妃闹心了,他如果继续在这儿待着,那就不是探病了,那就是给病人捣乱了。 因为他知道,即便自己宠武惠妃,只要他还在武惠妃的边,但凡武惠妃能动弹,必然强打着精神陪着他伺候他,这对一个病人来说,是一种多大的折磨?本来自己就不舒服,还得上赶着陪着你,多闹心? 为啥?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李老三主动要走。 人家是大唐天子,全天下的人都得捧着他,尤其是皇宫里面的这帮人,上到武惠妃这种品级最高的妃子,下到庭掖宫里面最低等的洒扫小宦官,全都是为他一个人服务的,谁还敢惹他不高兴,全是费尽心思讨他的欢心。 从这里就能看出李老三宠武惠妃了。 李老三一看这况,说了句你睡觉吧,我撤。 结果,上午李老三探病,武惠妃病病殃殃的,一看就没啥精神,吃了药以后又开始犯困。 宫人如何不必细说,只说李老三,肯定要去亲自探病,谁让这是他最宠的妃子呢。 这可是大事! 武惠妃一时贪凉,一个没注意,感冒了…… 如今正是七八月份,洛阳城的夏天本来就是闷闷的,就算现在入了秋,却也是秋老虎肆虐中原地区的时节,好在终究是入秋了,闷之中多少带了一丝凉意。 这么着一来二去的各种因素积累在一起,武惠妃的体,一直不是太好,尤其过了四十岁以后,体况更是江河下,虽说谈不到一天不如一天,但是也隔三差五的闹个小毛病。 三来,也是那个夭折了好几个孩子,实在有点儿悲伤过度,尤其长子夭折的时候,武惠妃天天以泪洗面,差点哭死过去…… 二来,武惠妃年轻的时候生产的子女太多,在大唐的卫生条件和医疗条件下,多少落下点儿病根儿。 一来,这个岁数,在大唐朝,不算小了。 她的体一直算不得好,即便她作为天子最宠的妃子,在皇宫中养尊处优,又有天底下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材帮着调理,体也如此。 仔细一算,武惠妃也是四十多奔五十的人了。 现在咸宜公主都出嫁了,寿王李清也在满世界找媳妇…… 武惠妃,在李老三原配王皇后亡故之后,一直陪在李老三的边,最是得他宠。曾经为天子诞下两子三女,最终养活了一个咸鱼公主,还有一个皇十八子寿王李清。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因为,武惠妃病了。 两行眼泪流淌而下,碰到脸颊的伤处,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牛仙童心中一阵哀叹,真他么的,这还没完了!? 要早知道这样的话,真不该应下这件事,就算给的钱再多,也不应该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399章 三郎何必为难三郎 就在牛仙童暗自腹诽的时候,李老三的脸就沉下来了,我问你话呢,你哭丧个脸就怎么回事!?难道你跟这个安禄山还真有事?! 这时候,就连高力士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不得不在旁边提点了他一句。 “知道什么就说什么,陛下动问,你还不如实回答,这个安禄山,到底是怎么回事?” 牛仙童点头。 “护送安禄山前来洛阳的,好像也是个偏将,叫什么来着,史思明?你知道他吗?” 在等待的过程之中,李老三也没啥心思再批阅奏折了,想了想,问边的牛仙童。 有小宦官领命而去。 “来人,宣幽州押解安禄山前来洛阳之人!” 李老三一听,倒是一愣,别管是不是相信三堂会审的这些官员,也不管高力士是不是误会了,他又一句话说的没错,“偏听则暗”,现在看见了三趟会审的结果,也要再听听幽州来人的说法。 陛下既然觉得偏听则暗,为何不问问幽州来人?” 这个幽州偏将前来洛阳受审,必然有人护送。 “陛下,那就问问幽州方镇的人怎么说的…… 既然这样的话…… 高力士没听见准话,误会再一次加深,摇头?几个意思?难道还不相信参与三堂会审的那几位吗?嗯……也对,既然是他们审问出来的,又是以朝廷正式公文的形式上报给天子,即便在审问的过程中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也不可能自己说啊,所以,就算把他们叫过来,也没用。 李老三正想着谢直的盐法呢,听了高力士这么说,知道他误会了,也懒得解释,就摇了摇头。 既然是五人共审,想必公堂之上的所有事都是公开的,您随便叫一个过来,不也能弄清楚吗?” 老奴听说这才三场会审不但有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参与,还有两位军事专家? “陛下,如果还对这个案子有所犹疑,何不请人过来问问? 高力士想到了就说。 这还有啥可纠结的? 他还以为李老三对这场三堂会审有啥纠结呢,难道是这场审判本有什么问题不成? 高力士。 就在李老三魂游天外的时候,旁边倒是有人误会了。 回到今天的这份奏折上来,这场三场会审,既然有了谢直的参与,想必可信程度就会比较高了……吧? 给李老三气得不要不要的! 三郎何必为难三郎! 尤其是汜水谢三郎这货,这就是个硬种,当初自家随后一句“十年之内不得作诗”,就是个玩笑而已,结果,人家还真不作了,据说就因为这个,连士子官员之间的饮宴都很少参加,随着谢直在士林之中的名声越来越大,反倒是好多人都开始私下埋怨天子李老三对谢直太过苛刻,你听听他们都说的是啥? 他也知道,一个人真想干什么的时候,才有可能把一件事真正地干好,如果他自己不想,你如何迫他,都没用。 别看李老三如今有些殆政,而且开始过度地追求个人的奢华,但是人家毕竟是堂堂的开元天子,对大唐百姓,终归心中还有些挂念,而且又有开元盛世最后的一位贤相拦着,他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上赶着催促谢直,更没有压迫着谢直去推动盐法改革。 该这么说就得怎么说。 至于如何应对谢三郎,臣还是建议稍等一些时,左右推动盐法的改革,还需要准备不少事,正好,在这个准备的过程之中,臣想办法来说服谢三郎出面来主持盐法改革……” 具体是什么办法,恕臣无能,暂时不能参透…… 我想,恐怕是他还有别的办法,既不用提升盐价,又可以满足咱们的需求…… 至于一担盐为什么只能定价三十钱,就算总体算起来,又与咱们一开始计算的总值不相符,这里面的差价到底是怎么回事,谢三郎没说…… 所以,盐法改革,要想成为我大唐的一项善政,在不伤害我大唐子民的前提下,还能为朝廷,为内库提供足量的收入,恐怕还真需要谢三郎亲自出手才是…… 他的那篇策论,主要的观点,乃是推动盐法改革,实在必行,但是在具体作上,仅仅提了几条而已,但是就这仅仅几条推动盐法改革的条款,让我等茅塞顿开,就连户部的几位官员,都是连连称赞不已…… 别的不说,就人家写的哪一篇策论,我带着人都研究好长时间了,愣是一直云山雾罩的…… “要想推动盐法改革,谢三郎乃是关键人物。 还是张九龄和严之紧拦慢拦地给拦了下来,关键时刻,张九龄说了一番话,李老三到了现在还记忆犹新。 这话说的,李老三当时都想下令把谢三郎砍了! 结果,人家谢三郎还拿起来了,“你要是把盐价提到三十钱以上,我就不干!” 说实话,当时看到张九龄申请盐法改革的奏章,李老三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计算来计算去,还真是谢三郎提出来的这个盐法改革,最对他李老三的心思,对百姓影响算不得大,又有自古以来的传承,就算突然开始征收,百姓也不好说什么,而且只要盐法一经推动,基本就能解决国库和他天子内库的大部分问题…… 但是他也没办法啊。 你别看他是天子,他也穷,他也想多弄点钱出来。 而且最让李老三揪心的,还是盐法,谢三郎首倡的盐法! 更不用说律法了,人家谢三郎正经的明法科出,如今在律法一道上混得风生水起,别看三法司别他级别高、官职大的多得是,但是在名声上,还真没有一个能超过汜水谢三郎的。 从文?这个暂时还看不出来,也怪他的李老三自己,要不是当初谢直敲响登闻鼓,他李老三抱着玩闹的心态下了一道口谕,让谢直十年之内不得作诗,说不定人家谢三郎在文坛之上的名声要远远超出现在,这个非常有可能,仅仅一个“瘦金体”打底,就让人刮目相看了,更别提他谢三郎在吏部应对李昂的时候,曾经作诗《咏竹》,即便谢三郎在那之后再也没有诗词传世,但是一句“咬定青山不放松”早就传唱大江南北了…… 从军?就看他麾下区区三骑,就敢向二百多人发起冲锋,不但胜了,还阵斩了闹事的赖三,要是真让他从军的话,说不定多年之后,大唐军方又会出现一名悍将。 有的时候,李老三也在想,这样的谢三郎,到底应该放在哪里,才能对大唐做出更大的贡献。 法律,这个还用多说吗,别看谢三郎现在不过是区区的正八品上官员,那也是天子亲授的监察御史,出仕的时间并不长,就落下了一个“大唐办案第一人”的美誉,而且这个名声,虽说有点溢美,不过水分终究不大,就连李老三仔细看过了谢直办案的过程,都不得不承认,人才。 军事,人家汜水谢三郎乃是将门出,祖父是成皋折冲府的果毅校尉,曾经在薛家大帅麾下作战,战功卓著……亲大哥,如今在陇右从军,据说已经因功提升至校尉,再上一步,无论是作为偏将还是别将,都算是跨入军方的中层,拥有了独立领兵作战的资格……在这样的家庭之中长大,要说他谢三郎对军旅事一点都不懂,李老三都不信。 李老三也不得不承认,张九龄这个选择好。 还真别说,合适。 却没有想到,张九龄竟然选择汜水谢三郎做了这样的一个“通译”。 李老三这才想起来,张九龄在汇报“试点三堂会审专家顾问制度”的时候,还特意提过一句,说因为是试点,三法司的官员,肯定不熟悉,兵部的官员,肯定也不熟悉,他们之间应该建立起来一个桥梁,这才能让信息传递得通畅,所以,这样的一个另类的“通译”,很是重要。 谢直。 他这一慎重可倒好,又把袁仁敬的奏折拿起来了,仔细一看,眼神顿时一凝,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清理之中的名字。 李老三正是担心这个,才不得不慎重对待。 李老三第一个不信,第二个,这要是真的,那可就麻烦了,说明大唐的好几个衙门的经办人,都是素位素餐之辈,起码也都是平庸之辈,这要是一个衙门一个官员如此,还好说,就怕好几个衙门好几个官员都是如此…… 这么多衙门联合办案,结果办出来一个糊涂案子? 可是要说安禄山没有临阵脱逃,又不对,毕竟这个结果是三堂会审审出来的,关于这一场三堂会审,政事堂的张九龄还专门汇报过一次,说是要以这场三堂会审做一个试点,以后再审讯犯官的时候,继续保持着所谓“专家顾问”制度,比如有官员贪污,就让户部派人以备咨询,比如有犯官弄权科举,就让吏部派人协助,当然,还有安禄山这种,如果是军阵之事,就让兵部派人……也就是说,这一场三堂会审,不仅仅是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个衙门审问的结果,还有兵部在其中的一份助力…… 李老三就有点迷糊了。 这样的人,会临阵脱逃? 这么一看,安禄山不但心念杀胡,而且还体力行来着…… 在这种况下,安禄山能够带着三万边军出塞作战,即便有张守珪的支持,没有军功打底,也是万万不行的……而幽州的军功从哪里来,两个字,杀胡!只有对外作战胜利了,才有军功落在头上。 我眼睛里面,没你! 为啥? 不管你是什么职位,都没用,军功拿出来比划比划,要是你强,我就服你,要是你不行,就算你是张守珪,我也得用鼻子眼瞅着你! 最重军功! 大唐军方什么德行,他作为大唐天子还能不知道吗? 李老三听了,没搭理牛仙童的再次喊冤,倒是面无表的点了点头,他也纳闷呢,听安禄山的况,好像是个一心杀人的忠勇之人,并且人家也是一直这么做的,要不然的话,以他一个区区杂胡通译的份,如何能够在短短时间内成长为幽州有名有姓的将领,还能统领着三万大军出塞?即便有他干爹张守珪的照应也不行啊。 奴才想不明白这里面的缘由,这才妄自开口……” 倒不是说他安禄山有多么忠勇,而是他心心念念地要杀胡,结果到了对阵的时候,不杀了? 结果,他得了节帅张守珪的信重,统领三万边军出塞作战,不管威震塞外也好,还是大败亏输也好——军阵之事,奴才不管妄言——但是奴才就想着,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是临阵脱逃之辈啊……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安禄山都被推上刑场了,眼看就要开刀问斩了,结果还心心念念地要杀胡……再加上今年年初他安禄山和其他幽州将领一起来献俘天津桥,奴才又亲眼见了他一面,感觉上,他是个忠义之人…… 刚才奴才多嘴,实在是无心之过。 “启禀陛下。 牛仙童还真没注意这个,生怕自己介绍的不周全,影响了李老三对安禄山的感观,绞尽脑汁地一通介绍,最后却又再一次跪倒在地。 李老三一边听着一边缓缓点头,尤其听到安禄山刑场上、生死之间的那句话,“大人不想杀胡否”,双眼之中也不由得精光一闪。 牛仙童把心放到肚子里面之后,哪里还敢怠慢,赶紧把自己了解的况原原本本地交代出来,从安禄山的出到他和张守珪的相识,再到他得了张守珪的赏识,在幽州方镇如鱼得水,等等。 故而,李老三对牛仙童直接询问幽州将领的具体况。 人员报,自然也是报。 这也不怪牛仙童是个皮子,他本来就是李老三的家奴而已,别看他穿红袍,在皇宫之外也能人五人六的,但是在李老三面前,他还真拿不起架子来,况且,这里面还涉及到了大唐宦官监军的另外一面,李老三派自己心中的宦官到方镇监军,一方面是看着方镇别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另外一方面,也是了解方镇具体况的一条隐秘渠道,说得再直白一点,宦官监军到了方镇之后,还负刺探报的重任。 意识到了这个,牛仙童甚至心中有一丝窃喜,在李老三怀疑他跟幽州节镇藕断丝连之后,随即又通过他牛仙童来了解幽州将领的具体的况,这说明啥,这说明李老三还是相信他的,起码相信他刚才表现出来的惶恐和冤枉……行,只要是这个,刚才那顿大嘴巴子就没白抽。 牛仙童听了这话,这才猛然反应了过来,自己可能是想多了,李老三问安禄山是怎么回事,没有其他深意,完全就是字面的意思。 “提起这位史思明偏将,倒是还有一段趣事……” 李老三顿时来了兴趣。 “哦,说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00章 大唐通译的多重兼职 牛仙童在李老三的授意之下,就开始给他介绍史思明…… 话说这个史思明,跟安禄山他俩人是邻居,据说生日就差了一天,可谓一起出生,一起长大,一起当了边境“通译”…… 然后,重点来了,史思明没有跟着安禄山一起投军…… 安禄山是如何投军的,前文说过,很是机缘巧合。 那么史思明是如何投军的,也是另外一种机缘巧合。 具体如何,就要从他们当时的职业“通译”说起了…… 所谓“通译”。 “通”的是啥? 胡人和大唐。 “译”的是啥? 这个就好理解了,就是语言呗。 说白了,就是相当于后世的翻译。 但是,大唐的这种翻译,可不是谁都能做的,当时的大唐和胡人部落之间打打和和,今天乐呵呵地坐在一起喝酒吃烤肉,明天形式一变,说不定就得抄刀子砍个你死我活。 在这种情况下,所谓“通译”,可不仅仅要做后世翻译的那种口头上的工作,还得兼职很多,比如商人、探子、马贼、走私犯…… 安禄山就是因为兼职的时候没留神,被大唐边军给抓了。 于此同时,史思明运气好,成功地逃出了大唐边军的追捕,跑了…… 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反正当时史思明吓坏了,一头扎进了茫茫草原,一路烟尘滚滚,都跑没影了。 他好不容易歇下来的时候,正好来到了一处水边,然后……看到了一个落单的牧羊人。 刚才说了,“通译”这个职业的兼职很多啊,可以形成瞬间的身份切换。 当时史思明就切换了。 通译,跟着安禄山走私的时候,被大唐边军给堵上了,好不容易跑出来,看见个落单的牧羊人,怎么办? 抢他的! 化身马贼呗!以前又不是没有抢过,难道烤羊肉不香吗? 结果,史思明这边刚抽出来,呼啦啦冲出来一大群人,一柄柄马刀,都快杵到他脸上了。 史思明当时差点哭出声来,你们这是他么的钓鱼呢!? 然后,史思明就被五花大绑着,送到了这个奚人部落的部落头领那里。 部落头领一看,卧槽,你他么上我们家抢东西来了,这还说话,退出去吧,砍了他。 这个时候就看出史思明也不是凡人了,积极展开了自救。 怎么自救的? 一声断喝,你不能砍我。 部落头领都气笑了,凭啥啊!?你要杀我们部落的人,还要抢我们的羊,我还不能砍你不成!? 史思明狡辩,误会,我不是为杀他,我当时就是看他放羊呢,我就想跟他打听打听事情,结果我这话没说出来,你们呼啦啦一票人就出来给我绑了,这就是个误会! 奚人部落头领倒是来了兴趣,你想找他打听什么事? 史思明一听,游戏,然后赶紧说,我找他打听打听奚人部落在哪里? 奚人首领一愣,我们就是啊,你找我们干哈? 史思明故作恍然大悟状,哦,你们就是啊!?太好了,我找了你们好几天了!我是代表幽州方镇过来的! 奚人首领一听就懵了,幽州方镇?不是钱两天刚干了一仗吗?我们还打输了……你们现在找我们,干啥!? 史思明一看,行嘞,这是上套了,太好了,赶紧趁热打铁,我告诉你吧,好事!我这趟来,就是替幽州节度使张守珪张节帅来给你们第一句话,七天后,请你们这些部落的头领,到幽州会盟! 奚人部落头领果然是上套了,会盟!?什么会盟,说清楚了! 史思明为了活命,脑子确实转得不慢,这一路编呐。 张节帅说了,如今你们胡人和我大唐这连年征战,实在是太过劳民伤财。 不过张节帅也说了,比较理解你们,你看看,你们这些游牧民族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天天放羊放牛就不说了,每天吃肉喝奶,连点绿色都看不见,反观我大唐,地大物博,人人生活都不错,虽然谈不到人人丰衣足食,好歹过得也比你们好多了。 所以,这才逼得你们这些游牧民族天天犯红眼病,一没事就想入关抢劫去。 张节帅呢,一个是不愿继续劳民伤财地征战,另外一个,也算是可怜你们,这才奏请了大唐天子,准备在幽州开启互市! 奚人部落首领,一听“互市”这两个字,眼神就亮了。 只听得史思明继续忽悠。 张节帅说了,既然是开启互市,自然就不能刀兵相见了,要不然的话,谁也做不成买卖,不能互通有无,还是得天天动刀子。 我们大唐倒是好说,天子已经下了旨意,幽州节镇又是张守珪张节帅说了算,只要把命令明确了,没人敢主动惹事。 但是你们这些胡人就不一样了。 你们奚人部落,还有其他胡人部落,一个个的,人马不多,事情不少,还各有各的首领,各有各的习俗,各有各的脾气……还真没有人能统一管理你们…… 所以,张节帅就安排我们分别来寻找你们,叫你们去会盟,大家坐到一起,把互市的规矩商量好,省得以后天天动刀子出人命…… 奚人部落首领一听,大为心动,你别看史思明的这些话都是编的,但是这些话可真是打到了他的心尖子上。 这些胡人的日子,过得确实是苦。 你别看他们天天都想去幽州,或者大唐的领地里面去抢劫,穷其原因,就一个字,穷! 要是家里面啥都有,谁没事想出门抢劫去!?疯了,抢劫不累吗?要是找好了机会还好,要是一个没注意,碰到了大唐边军,一战混战下来,能不能抢到东西两说,说不定还得留下多少条人命在大唐边境上,你以为他们就都不怕死吗?脑袋掉了,可就吃什么都不香了。 现在机会来了。 不用动刀子抢劫,只要互市,就能大幅度提升部落的生存水平,何乐而不为? 互市! 这两个字就像有魔力一样,让奚人首领的智商瞬间遭受到了暴击,好在,他还能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为啥是你一个人来,我又怎么相信你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01章 传召 杜宅。 杜九郎今天沐休在家。 按照家里正妻和宠妾的意思,最好能出城游玩一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自从洛阳粮案爆发以来,整整三个多月,杜九郎过得魂不守舍,那叫一个战战兢兢,恨不得连睡觉都在想着如何脱,哪有心思陪自家的正妻和宠妾? 杜九郎问了一句。 杜九郎和刘普会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光芒四。 “启禀老爷,门外来了御史台的吏员,说是李大夫有事找您……” 就在此时,杜家看门人突然进入偏厅。 杜九郎听了,连连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真说不定能救下这位幽州偏将安禄山。 可是,天子偏偏传召了史思明,那就说明,天子对这个结果有异议!” 如果是传召参与三堂会审的任何一位,那就是对审问的细节有疑问…… 天子之所以要叫人进入宫城,就是对这个结果有想法。 “天子如果认可了三堂会审的结果,直接朱笔御批即可! 刘普会立刻点头。 “不错!” “……天子对三堂会审的结果有异议!” 不等刘普会说完,杜九郎一句话就脱口而出。 想必……” 而且,天子不传召他人,却独独把他叫进了宫城之内…… “不错,史思明也是幽州的偏将,他和安禄山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非比寻常…… 刘普会重重地一点头,双眼之中满是亮光。 “刘县尉,您是说……?” 杜九郎听了就是一愣,随即心中有所猜测,开口问道: 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一次护送安禄山偏将前来洛阳的史思明,刚刚被天子召进宫城……” 哈哈……无妨,左右你也不是外人,告诉你也没有关系,说不定后还有地方需要你相助一二…… 怎么?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九郎,为何言又止!? 却没想到,刘普会倒是梦当回事,嘿嘿一笑,说道: 杜九郎特别好奇,就准备问问,刚要开口,却突然闭上了嘴巴,不合适,这是人家刘普会的其他路子,他杜九郎不但没有把事办了,等人家有了新路子解决,还上赶着去打听,那就完全是不知进退、不懂分寸了。 却没想到,刘普会在这种况下,竟然还能救他命……? 以杜九郎的见识,安禄山必死无疑! 这可跟没有审讯之前不一样,杜九郎之所以敢答应保他一命,就是想在三堂会审上面想想办法,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安禄山背上这样的罪名,但是,因为谢直的出现,他功亏一篑,或者更确切地说,毫无用武之地,就被谢三郎把罪名给安禄山安上了,而且摁了一个瓷实。 刘普会这么说,杜九郎顿时就不会了,三堂会审都完事了,幽州偏将安禄山已经定罪了,足足三万边军全军覆没的罪名安在了他的脑袋上,这样的人,还能活命!? “能否营救安偏将的消息!” 杜九郎一愣,“什么消息?” 刘普会嘿嘿一笑,“等消息!” “那个,如果方便的话,杜某还是想问问,刘县尉这次来……?” “刘县尉,不管原因如何,终归是杜某无能,才不能救了那位安偏将的命,您不怪罪,杜某已然感激涕零,实在不敢居功……” 一番感谢之后,杜九郎也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杜九郎听了之后,感动得差点哭出声来,原来恩主刘普会,竟然是如此通达理吗? “这件事没有办成,九郎你也不必挂念,说到底,全是汜水谢三郎一力捣乱所致……那天夜里,就在你这宅子的偏厅之中,他夤夜来访,九郎你硬生生地扛住了他的威……咱们都以为他已经没有办法进入三堂会审,谁能想到,他竟然走通了大理寺袁少卿和政事堂的路子,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大理寺……说实话,出乎预料,这才给了他可乘之机……所以,这一次,你杜九郎没有救下安禄山,非战之过……” “你告辞的时候,我都没有来得及送送你,是刘某失礼了,这样吧,等这件事过去,刘某好好置办一桌酒席,给九郎赔罪啊……” “九郎啊,上一次我满心都在想如何解决这件事,对你多有怠慢,莫要见怪哈……” 而且让杜九郎非常意外的是,刘普会进门之后,竟然很是客气。 这就走不了了啊。 结果,刘普会竟然在这天上门来了。 他胡思乱想了一顿,就准备在沐休这天出去拜佛了。 杜九郎仔细想了想谢直的过往,咱还是老实点吧,省得求了佛之后被反……只要能离这位“大爷”远点,比什么都强! 至于能不能求佛祖把谢三郎收拾一顿,杜九郎想都没有想过,他可是听过别人说过,像谢三郎这样的,都是命格极硬的主儿,你跟他犯冲,一个弄不好,指不定谁把谁伤了。 你就看看吧,自家的第一人恩主,洛阳粮商总会的林会长,被谢三郎掀开了洛阳粮案,林会长被抄家砍头,第二任恩主,刘普会,刚刚交代了他一件事,本来容易的,结果被谢三郎一顿祸祸,变了个稀碎,全毁了…… 说实话,杜九郎也是有点心灰意赖,他甚至也有点想,还真是不是应该出去好好拜拜佛,不求别的,只求离汜水谢三郎远点……. 杜九郎一见,心中惴惴不安,却也无言以对,终究是他没把事办成,得嘞,既然刘普会现在不想搭理他,咱就撤吧……至于如何抱大腿,只能后再找机会了…… 刘普会一听这结果,脸黑得跟锅底一样,仔细询问了三堂会审的种种细节,随后就一言不发了。 事实上,那一天的三堂会审结束了,杜九郎除了大理寺,根本就没回家,直接找到了刘府,向刘普会通报了这场三堂会审的结果。 但是不去也不成啊,这就跟许愿还愿一样,你既然答应了人家办事,办成办不成的,都得跟人家说一声,办成了,皆大欢喜,办不成,及时通报,万一人家还有别的途径成事呢?别耽误了人家的正事……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杜九郎把这事儿办了一个稀碎,这让他如何面对刘普会? 他还不得不在大理寺上报的奏折上副署名字,因为他这个代表御史台参加三堂会审的监察御史,根本从程序上挑不出来任何的毛病,想不签字也不行啊……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堂会审的结果出来了——安禄山,判斩! 可惜,这所谓的“表现好”,也就是相对于那“两幅画”,在直面谢三郎的时候,人家谢三郎只不过摇了摇头,就算把他给对付过去了…… 最起码,杜九郎作为代表御史台参加三堂会审的监察御史,还真对审问的流程提出了质疑——安禄山说你跟他有仇,谢三郎,你说清楚,你们之间有没有恩怨,要是有的话,就不能让你参与这场三堂会审了! 说实话,你别看杜九郎一进大理寺就不招人待见,但是真正说到在这场三堂会审之中的表现,还真比那“两幅画”要好。 人家张侍郎也是堂堂的四品朝官,更是大理寺少卿袁仁敬通过政事堂亲自请来的“军事专家”,整个一场会审,就说了半句话“要是这么说的话……”,然后就被谢三郎把话头给抢过去了,兵书、公文、军事理论,一连三问,得人家张侍郎连着点了三次头,然后就跟刑部的那位刘侍郎一个待遇了,被当做一幅画,给挂起来了…… 不过他还好,也就是没啥存在感而已,要是说憋屈的话,非兵部张侍郎莫属。 至于刑部的那位刘侍郎,愣是一句话没说,三堂会审就完事了!说句不好听的,他来不来的,都不影响最终的结果,与其过来参加三堂会审,还不如送过来一副他自己的肖像画挂起来呢,反正也没他啥事,纯看着就行…… 他作为“军事专家”参与三堂会审,一点都没找准自己的位置,好好的“军事专家”你就好好干呗,又没人跟你抢,他不,“军事专家”的活儿没干多少,倒是把主审官的活儿给包圆了——人家堂堂的大理寺少卿袁仁敬,在整个三堂会审之中,愣是没捞上说几句话,除了开始的时候确认了一下安禄山的份,剩下的,全看谢三郎的表演了。 这位如山一般雄壮的“关西大汉”,名叫谢直! 结果,现实就像一条关西大汉一样,抡圆了,一个大嘴巴,就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了。 这是“新恩主”交代的第一件事,杜九郎还想好好表现一番呢,在他看了,自己能够代表着御史台参加这场三堂会审,要想给安禄山折腾一个“法外开恩”,那还不是手抓把拿吗? 然后刘普会安排给杜九郎一件事,救幽州偏将安禄山的命! 事实上,杜九郎也是拿刘普会当做新的“恩主”对待的。 人家刘普会不但把他从洛阳粮案的悬案之中拉了出来,还向他表达的足够的善意,就差撩开前襟,直接把大腿亮给他、让他抱了。 简单,事没办成! 为啥? 其实……就算是刘普会不上门,他今天也有点不好意思出去了……尤其在面对刘普会的时候,更加尴尬。 刘普会上门了! 但是,实在是走不开啊…… 想去…… 然后,今天沐休,杜九郎却放了她们鸽子。 所以,她们一提出沐休时节,一起出城游玩,杜九郎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再者说了,她们即便知道了自己如临深渊,却也想都没想地站在了自己的边,颇有点同生共死的慷慨,这个很难得啊,可别忘了那么一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杜九郎的正妻和宠妾都没“飞”,别的不用多说,他杜九郎就得认下这份义。 咱也别说她们求神拜佛有了啥作用没有,即便没有,人家的出发点也是好的。 二来,正妻和宠妾这些子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心中感觉对她们很是亏欠啊…… 一来,他自己也想放松一下。 事实上,她们一说,杜九郎就答应了。 这些子杜九郎固然战战兢兢的,他这一家子,尤其是正妻和宠妾,也没过上好子啊,一个个都把心拎到了嗓子眼上,生怕什么时候河南府的衙役就破门而入……现在一天云彩总算是散了,还不赶紧出去游玩一番,好好放松放松心,也派遣派遣这些子心头的霾。 二来,也出去玩玩放松放松。 所以,既然求了神拜了佛,就要去还愿。 漫天神佛也是如此啊,你碰上过不去的坎儿了,找神仙也好,找菩萨也好,不管找谁,人家法力无边之下,保佑了你的平安,然后你就不搭理人家了?那人家神仙也好,佛祖也罢,下回再有事,还能管你吗?当时不降下九天神雷劈碎了你,就是我佛慈悲了。 求神拜佛,许下心愿之后,心愿达成,你得还愿啊,崩说漫天神佛了,就是普通朋友接触,你找人家帮忙,人家把事给你办了,完事之后,你不也得说声谢谢去?要不然下回谁还给你帮忙? 一来,还愿。 等她们冷静下来之后,就开始撺掇杜九郎等到沐休的时候,出城游玩一番。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终于过去了! 无论是杜九郎的正妻,还是他的宠妾,刚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喜极而泣。 结果,也不知道是上天的哪路神仙帮忙,还真让杜九郎有惊无险了。 也是她们都多多少少算是懂事,明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知道自家老爷,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之上,一个不慎就有命丧黄泉的可能,她们也不敢闹腾,不但不闹腾,还得想尽办法曲意逢迎,只不过希望杜九郎能够在家享受片刻的安宁而已,私下里,她们不知道求了多少次神、拜了多少次佛,就盼着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地度过此劫。 “哦?说了什么事了吗?” 杜家看门人摇摇头。 “没有具体细说,只说是和前几天的三堂会审有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02章 大姐夫卢宁 于此同时。 谢直正在家里面招待客人。 说是客人,不准确,应该说是亲戚,而且是那种特别亲近的亲戚,胞亲姐夫。 不过事已经办得差不过了,不敢劳二叔费心……” 卢宁这次前来洛阳,确实是有事要做…… “多谢二叔关心! 卢奕一听,赶紧回话。 都是一家人,千万不要说两家话……” 需要我谢家出力否?但说无妨…… “侄婿这次来洛阳,可有什么事吗? 随后,他就听二叔谢璞开口问话。 卢宁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份人,一般人还真不一定遭得住…… 谢直听了这话,才算是消停了下来。 “行了,自从你大姐夫进门,全听你说话了……你歇会不行吗?” 就这份,到了最后,连二叔谢璞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谢直送出好几支蜻蜓金簪还不算完,还一个劲张罗其他的,什么我家大姐最喜甜食,正好前些子收了点好糖……对了,三郎曾经亲手炒制了一批绿茶,被洛阳城中的好事之徒命名为三郎茶,大姐夫如果不嫌弃的话,还有一斤左右,你都带着,让我家大姐也尝个鲜…… 卢宁想明白这些,不由得深深看了谢直一眼,这个小舅子……人练达哈…… 人家想的多周到了,怕他就拿一直金簪回去,只有自家大姐有,别人没有,怕犯了别人的红眼病,特意多送了几支,随便卢宁两口子安排,不但不会得罪人,还能帮着卢宁、尤其是自家大姐落下一份不小的人…… 卢宁能说啥?只得连连道谢不已。 不过,编号就不确定了,而且还得过几天才能拿过来,还望大姐夫不要见怪……” 大姐夫不必推辞,除此之外,另外还得给你准备几支蜻蜓金簪,也方便大姐夫回到范阳以后,给家中亲近之人奉上…… “自家的东西,什么贵重不贵重的,再贵重,又如何比得了大姐对三郎的恩? 谢直却哈哈一笑。 卢宁话都有点不会说了,他没有想到,在自己面前无法完成的事,竟然被小舅子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解决了。 “这……这……是不是有些贵重了?”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谢直竟然捧着金簪就出来了,而且上边的编号,竟然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卢宁无奈之下,只得寻觅其他的东西,准备带回范阳。 就算能够买到了,上边的编号也没准是啥? 你还不一定能买到。 一百贯一支,不还价! 太贵了! 无他。 只不过仔细一打听,他就熄了这个心思。 他到了洛阳的时间并不长,却也知道这一趟出门,要给家中的妻幼子带点伴手礼回去,首选之物,自然是洛阳城中大名鼎鼎的蜻蜓金簪。 卢奕都惊了。 “这是洛阳城中风靡一时的蜻蜓金簪,庚午号,正是我家大姐的生辰,我早就准备好了,本想请人走一趟范阳给我家大姐送过去……巧了,大姐夫您来了,正好给大姐带回去……” 长松一口气之余,不由得心花怒放,连带着对卢宁这个大姐夫都越发了起来,一个劲地说,等你什么时候会范阳的时候,一定要通知一声,他好给自家大姐好好准备点东西,说到这里的时候,在洛阳城大名鼎鼎的谢三郎,竟然激动得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仿佛一刻都等不了一样,直接跑回了自己的卧房,捧着一个锦盒就跑回来了。 谢直却在兴奋之余,根本没有留意到卢宁的“拧巴”,一个劲地追问他大姐的况,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委屈,有没有人欺负她……直到卢宁笑眯眯地告诉他一切都好,尤其头几年还给谢直添了一个小外甥,今年又给他添了一个小外甥女,这才让谢直真正的放下心来。 不过呢,人家堂堂范阳卢氏出的嫡系公子,心生亲近是心生亲近,却没有任何高看“汜水谢三郎”一眼的理由…… 意外之余,卢宁也心生感叹,怪不得自家夫人到了范阳之后,别的事都好,但是一提起家里,第一个想到的,一定是自家的这个弟弟,如今一看,他们姐弟的关系,果然是好。 不过,今天到了谢府之后,谢直的,让卢宁着实意外。 至于谢直,人家卢宁根本没考虑…… 所以,卢宁这次过来,主要是要拜访谢家二叔谢璞,这是自家夫人的亲二叔,乃是正经的长辈,以前离得远也就罢了,他既然人在洛阳,于于理都要拜访一番。 要不然的话,有了这样的小舅子,谁还不上赶着好好拉拉关系啊? 当然了,谢直依旧是自家小舅子,关系尚在,不过呢,他心中对所谓的“汜水谢三郎”可就有点看得轻了…… 想到这里,卢宁“恍然大悟”,至于其他,根本懒得去想了,他已经认定了,所谓大名鼎鼎的汜水谢三郎,就是个“欺世盗名”之辈! 至于什么西市三人冲二百,阵斩闹事赖三,也不看看人家老谢家是干啥的,现在谢老爷子还是成皋折冲府的果毅校尉呢,谢家部曲一个个都在成皋折冲府中任职,说句大不敬的话,与其说成皋折冲府是大唐的折冲府,还不如说是谢家的成皋折冲府!你再看看谢老爷子派给谢直边保护他的人,那都是成皋折冲府里面堂堂的队正,都是能够统领五十人、上百人的队正、旅率!这样的人,能让一帮地痞流氓给吓唬住了吗,还三人冲二百?要是没有谢直,那就是两人冲二百了! 大唐办案第一人?也不看看谢家二叔是干啥的?河南府法曹参军!他能不会办案吗,谢二叔谢璞办案的能力还用质疑吗?至于谢直能够破案,估计他的背后,断然少不了谢家二爷的支持! 瘦金体,据说是从老丈人谢家大爷遗留的字帖之中找到的灵感……估计就是老丈人谢大爷已经有了成型的书写技巧,只不过没有公之于众,这才让谢三郎能以“瘦金体”成名于大唐士林。 想到这里,卢宁就更“明白”了,掐指一算…… 后来,卢宁“自以为”想明白了,无论如何,谢三郎以弱冠之龄,被天子赦授了监察御史,不管起因如何,起码也是国朝有数的年少成名的人物,说是年少得志一点问题都没有,对于这样的少年人,自然名声越大越好啊,不知道谢家是怎么想的,反正要是在范阳卢氏,肯定集中全族的力量,让他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卢宁出范阳卢氏,自问见过的青年才俊,不说如同过江之鲫一般,却也绝对不少,可是他断然没有想过,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够在短短的一年时间之中,闯出这么大的名头来。 别说这些取死之道集中在一个人的上,就算是又个一条两条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他么是说活人呢,还是说神仙呢!? 等到听得多了,就起了点别的心思——文武双全?还会办案?在金銮上敢,他到了洛阳城的时间也不短了,除了办事之外,满耳朵都是汜水谢三郎的传闻,什么瘦金体,谢阎王,谢三炮,推动科举改革了还不算,还时刻准备着推动盐法改革,还有个什么“大唐办案第一人”的美誉。 卢宁就有点懵了。 但是,卢宁断然没有想到,谢直能这么。 就从这些做派来说,符合礼节是真符合礼节,不负人家五姓七家范阳卢氏“诗书传家”的美誉,不过呢,这前前后后,透着一股客和疏离…… 甚至,卢宁到了洛阳城以后,一门心思地办事,直到把事办得差不多了,在族叔卢奕的提醒下,才想起来要来谢家拜会一番,那还没有当天就过来呢,还特意选了一个谢家二叔谢璞沐休的子,提前派了卢家小厮拿着帖子上门预约,得了谢二叔的回复之后,才正式登门。 说白了,在他的观念之中,谢家虽然是自家夫人的娘家,却是亲戚,是跟他卢宁是两家人,卢奕一家呢,虽然血脉淡薄一点,但是终究是范阳卢氏出,那是正经的一家人。 说实话,卢宁到了洛阳是来办事的,他明知道自家夫人的亲二叔一家和胞亲弟弟就在洛阳城中,他也没想着先过来,反而先去族叔卢奕的府上,并以此为落脚点。 事实上,在这种况下,两家的关系,按照大唐的说法,叫“姻亲”,归根结底,还是两家人。 这句话,在大唐科不仅仅是说说玩的,一个姑娘嫁到别人家,人家都拿她当做自家人了,一张嘴就是“我家媳妇”,而不是别的,至于嫁出去姑娘的人家,也不拿这位“姑”当做自家的人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要知道在大唐,终究是男女有别,具体的差别,不仅仅是社会分工,还包括大唐人对男女的不同对待上。 他可理解不了谢直的这种。 为啥? 可是,谢直这么一“好好招待”,顿时让大姐夫卢宁受宠若惊。 如今看到了大姐夫,先不管他的人如何、能不能相处得来,就冲胞亲大姐的面子,也得好好招待一番啊。 好在据说大姐夫对大姐非常不错,大姐的子过得也好,算是让谢直聊以***,尤其他到了洛阳以后,见到了当初大姐婚事的媒人,现在大姐夫的族叔,现任洛阳御史台的御史中丞,卢奕,从他的嘴里听说了大姐的近况,更是把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面了。 不过,这对谢三郎就不太友好了,毕竟范阳乃是幽州首府,距离汜水县千里之遥,他就算想念自家大姐,也难以相见啊。 谢家大姐能够嫁入到五姓七家之一的范阳卢氏,也不算辱没了谢家大姐的份。 他姓卢,名宁,在家乃是独子,家中薄有资产,却也是范阳卢氏的嫡系子孙。 其人,就是眼前的这位大姐夫了。 前文同样交代过,谢家二叔做主,和时任洛阳御史台侍御史的卢奕的族侄,定下了亲事。 只不过,等他过了童年时节,大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这么说吧,在谢三郎仅有的记忆之中,每天照料自己生活起居,在自己闯了祸之后、帮着他擦股的,只有自家的胞亲大姐! 这姐姐要是对弟弟好起来,简直没有边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谢家大姐做不到的,就算是谢直生母重生在世,恐怕都没有谢家大姐对谢直那么好,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法,或者书面的说法,问一句“为什么”。 就好比后世,问问题。 当然这个说法在大唐的正常生活之中并不多见,主要是族谱之类的书籍上才有,说白了,相同的关系,“从”是书面用语,“堂”是生活用语,其实都是一个意思。 在大唐,用了一个专门的字眼,“从”,从姐弟。 然后就姐弟来说,再远一点的关系,就是亲兄弟的子女,老大家是闺女,老三家是小子——欸,老-二呢?老二404了——这样的姐弟,叫“堂”姐弟。 因为大唐还有纳妾的制度啊,也就是说,弟弟的一帮姐姐里面,有可能还有同父异母的姐姐,这样的关系,就叫“亲”了。 为什么有这样的区别? 一个爹一个妈,这在后世,就叫亲姐弟,在大唐,不这么叫,还得在“亲”字前面,加一个“胞”字。 就以姐弟为例。 大唐对亲戚的远近很是重视的,几乎每一个层级都有专门的称呼。 注意用词,胞亲。 “哦?” 谢璞顿时一愣,还真有事? “但不知侄婿此来洛阳,所为何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03章 御史台传话 你到底来洛阳是干啥来的? 面对二叔谢璞的问题,大姐夫卢宁倒是坦然。 “跑官。” 有消息,现在就给我说明白了! “快说! 只见谢直猛然一甩头,盯着小义。 只见他双眼微眯,眼睛之中精芒四,连位置都没有移动,就从刚才洋溢的样子,变成如今这样生人勿进、满怀杀心的样子。 卢宁脑瓜子嗡嗡的,甚至一时之间都不带转悠的了,只能傻呵呵地盯着眼前“沽名钓誉”的汜水谢三郎。 卢宁在旁边听了,感觉脑子根本不够用了,这还是刚才那个对自己笑脸相迎的小舅子吗!?参与了三堂会审不说,一旦有所反复,御史台的老大,竟然直接派人过来通传消息……这还不算,谢三郎急了之后,竟然开口就是政事堂,他还敢直呼大唐首相的名讳……我们家的小舅子这么牛吗? “去政事堂,找张九龄!” 谢直想都没想。 “那个……就算事刚刚发生,你又能做什么?” 他这么一说,连谢璞都有点懵。 要不然就是事刚刚发生,李大夫这才赶紧告诉我消息,让我赶紧想办法!” 要不然就有完整的消息…… 李大夫特意派人过来,断然不会给我一个半截的消息! “二叔有所不知!” 谢直是真急了,想都没想,就直接说道: 就算有事,也莫要失了朝堂监察御史的威严!” “三郎,有事好好说! 谢璞一见谢直真急了,还有点不适应,怎么了这是!?当初办洛阳粮案的时候,自家侄子都没这么着急过……尤其是当着卢宁的面,谢二爷还真不想让这个侄女婿,看到自家侄子这么失态,不由得开言说道: 他说了什么结果没有!?” 说话! “看什么呢!? 谢直怒了。 小义偷眼看了看卢宁,只见他满脸的震惊,还没来得及把目光转回来呢,就挨了一巴掌。 李大夫说了没有!” “什么结果!? 想到这里,谢直也顾不得吐槽李老三,直接问小义。 谢直一听,顿时大惊,李老三疯了吧!?三堂会审都完了,你还招呼史思明进宫!?干啥,不信三堂会审的结果!?不信你别让大家伙去审啊!?现在案子都审完了,结果是判斩安禄山,你倒跳出来捣乱!? 但是,就在刚才,天子亲自传召,命幽州参将史思明进宫奏对!” 说是三堂会审安禄山丧军辱国事的结果,由大理寺少卿袁仁敬整理出来了结果,经由政事堂相公审核之后,上报给了天子。 “三少爷,御史台来人了,是一位吏员,帮着李大夫给你带了句话。 小义无奈,只得直言相告。 有什么话还得躲着我大姐夫!?” “有什么事直接说!这是大姑少爷!不是外人! 谢直就不乐意了。 小义看了一眼卢宁,没说话。 “什么事?” 谢直一看,小义。 “三少爷,三少爷……” 就在谢直还没有细想的时候,偏厅之外,突然来人了。 但是安禄山的这个就不一样了,边军出塞,三万尽墨,他死定了! 所以,谢直并不看好大姐夫能够拿到史思明的这个偏将职位。 但是,这里面又涉及到了其他的问题,张守珪会不会给史思明玩一个明升暗降?张守珪会不会还因为不喜史思明而赏赐一点财货却不给他提升职位?又或者史思明升官之后,推动自家的亲信了,儿子如今已经十二三了,就算今天拦住了,今年拦住了,等他十五,十八的时候,还想拦,还拦得住吗? 人家卢宁也对自己的定位,有很明确的认知,我去投军,说白了就是混口饭吃,要是机会好的话,还能给家里面挣点钱,我又不想投军之后去当什么将军,犯不上拿命去换军功……有了咱们范阳卢氏的族人在军队之中的照顾,说不定我过得比家里还舒服呢…… 说白了,在幽州方镇,当官的,尤其是位居高位的,都是朝廷派遣来的官员,但是在底层的头目之中,范阳卢氏占据了很大的一部分份额。 当然,朝廷自然不能让幽州方镇,变成范阳卢氏的幽州方镇,自然派遣了了以张守珪为首的朝廷官员来领导幽州方镇,但是,最根本的兵源,却没有从别的地方征调过来的道理。 卢宁就劝他娘,说咱们是范阳卢氏,范阳乃是古称,现在这个地方,在大唐,叫幽州,正是幽州节度使使府的所在地,朝廷虽然派了张守珪张节帅镇守一方,但是主要兵源,还是取自幽州本地,咱卢氏在范阳开枝散叶都七八百年了,你就想想,到底有多少族人生活在这里,又有多少族人进入了幽州方镇? 但是卢宁不干啊,谁能是天生的穷命?就算是穷命,我也不认命! 卢宁母亲一开始自然不同意,上战场,刀枪无眼的,别说死了,就是残了,咋办?她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了,还指望着他养老送终呢!穷,怕啥,咬咬牙就过去了,左右不过再有七八年时间,卢宁也就长大了,等到那个时候,子肯定过得比现在强得多,就算不能一夜暴富,也落一个平安不是? 这可不是班超“大丈夫、恨不平”的豪迈,纯属——穷的! 书不念了,当兵去! 投笔从戎! 就在这个时候,年仅十二岁的卢宁,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决定。 就这样,母子两人的子越来越困苦,要不是范阳卢氏的族人时常周济一二,这对孤儿寡母就得卖房子卖地了…… 原因很简单,卢宁在一天天地张大,吃得越来越多不说,最起码,一年得置办两衣服吧,要不小了的衣服,可就没法穿了。 一开始还好,后来就不成了…… 家中薄田几亩,只有卢宁母亲一人,也耕种不过来,只能按照族中订立的规矩,佃给族中其他人耕种,每年秋后收回来点粮食,也就勉强够孤儿寡母嚼用而已,至于想给家里添置点东西,那可就费劲了,只能靠着卢宁母亲帮着人缝补浆洗…… 尤其是卢宁小的时候。 卢宁一家,不是不努力,而是孤儿寡母的,想努力,也没机会啊。 但是,正所谓救急不救穷,即便范阳卢氏已经尽其所能照顾族人了,但是最好的况,也就是保证族人不会冻饿而死而已,断然不会养出一帮子只会等着族中救济的懒汉来,反过来说,你自己不努力,还是得遭穷。 虽然卢氏作为千年华族,家族之中自有一对普通族人的保障办法,什么年节的时候供给一部分吃食,什么确保家中田亩不会抛荒、以此来保证家中贫寒的族人能够过活,什么族学向全体族人开放,只要是卢氏子弟都可以入学读书,等等。 按照卢奕的说法,他的这位族侄,也算是个苦命的孩子,他爹也是早亡,只跟着一位寡母过活。 说到这里,谢璞也是一愣,他突然响想起来了,记得当初和洛阳御史台的卢奕卢中丞一起持两个人婚事的时候,曾经听卢奕介绍过卢宁。 “但不知卢宁你跑的是什么官?” 谢璞点头,办完了?好嘞,还给我们家省事了呢…… 不过,事已经办完了,就不劳谢家出手相助了……” 宁,铭感五内! “多谢二叔父惦念! 果然,卢宁听了,浑就是一震,随即反应过来,满脸激动和感激,对着谢二爷深施一礼。 这里面的人,可就大了…… 现如今,谢璞谢二爷亲口问卢宁,有啥可以用到谢家的地方,这就是准备要动用整个谢家在洛阳城中的力量,帮着卢宁“跑官”。 谢璞终于还是把这句话问了出来,作为谢家第二代的唯一在世者,作为谢家在洛阳城中辈分最高的谢二爷,这句话的份量,可比谢三郎的份量重多了,别看谢直现在又是声名鹊起,又是监察御史的,但是要是说到代表整个谢家做什么决定,他还不够格,在汜水老家,谢老校尉有这个资格,而在洛阳城中,只有谢家二爷谢璞有这个资格。 “有什么需要谢家帮忙的吗?” 再说了,就算不看谢直大姐的面子,还得看看御史中丞卢奕的面子呢。 谢璞听过了之后,仔细打量卢宁,小伙子长得精神,年不及而立,正是风流倜傥的时候,往那一戳一站,颇有些器宇轩昂的样子,谢璞见了,打心眼里就这么喜欢,他虽然不像谢直那样对这位大姐夫,却也愿意能够和他亲近一二…… 别看卢宁出于范阳卢氏,说是什么五姓七家、千年华族,最早能追溯到汉朝,但是既然入了大唐,也得大唐的规矩,别的不说,家族子弟要是想当官,也得到吏部去守选去,所以,卢宁为范阳卢氏的子弟,到洛阳城来跑官,一点都不稀奇。 “哦?”谢璞点了点头,倒是也不算意外。 要是没有消息,现在出去给我备马,告诉牛佐牛佑还要勇叔,我要去政事堂!” “有有有……” 小义都快让三少爷给疯了,赶紧把御史台吏员带给他的消息,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04章 早做准备 “李尚隐大夫派过来的吏员,说了最后的结果,天子赏了幽州偏将史思明一些财物,然后将三堂会审幽州偏将安禄山丧军辱国事的判罚结果,又重新发回政事堂,请政事堂张九龄张相公仔细斟酌!” 小义的这番话,说的谢直满脸发黑,吓得小义一个劲往后蹭,生怕自家三少爷一时暴怒,再牵连了自己,他一边往后蹭一边说道: “李大夫还带话了,他知道消息之后,已经派人去召监察御史杜九郎回御史台问询,因为据李大夫猜测,天子此举,可能对三堂会审的结果不满,然后可能要安排三堂会审重新审理…… 李大夫派人来通知三少爷,您也参与了这场三堂会审,要早做准备……” 具体什么准备? 小义没说。 不是他不说,也不是他故意隐瞒消息,而是李尚隐根本就不会把话说得那么明白。 人家李尚隐身为堂堂御史大夫,作为响当当的朝廷大佬,自然消息灵通,宫里面有了啥消息之后,人家提前知道,不管合不合规矩,都是正常的,即便天子李老三知道了,也就是哈哈一笑的事情。 但是,他知道了消息,并不代表他能够把消息散布出去! 你是御史台老大,又不是御史台大喇叭,让你知道消息是认可你朝堂大佬的资格,谁让你散布了!? 如今天子传召了一个小小的幽州偏将,随后传话政事堂,让首相张九龄慎重核查一下三堂会审的结果。 这种事情,说严重点,也就是个程序上的事儿,人家李老三可还没有下旨重新进行三堂会审呢! 你李尚隐知道就知道了,担心以前三堂会审的结果不合天子心意,把参与三堂会审的杜九郎叫回御史台,那叫了解情况,这是正常的。 但是,你让谢三郎早做准备,是几个意思!? 这已经够过分的了。 要不是谢三郎也参与了这一场三堂会审,李尚隐派人通知他这个消息,这都犯了忌讳,跟别说其他了! 难道还要告诉谢三郎如何“做准备”吗? 准备啥!? 准备好说辞,好继续糊弄天子李老三吗!?你们御史台拿大唐天子当什么了!? 所以,李尚隐派人通知谢直一声,已经是人家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至于到底作何准备,不言自明! 谢三郎想杀安禄山之心,从来没有一丝一毫地掩饰。 根本就不是秘密! 快马回城,夤夜拜访,就是为了从李尚隐手伤抢一个三堂会审的资格出来。 托袁仁敬,走政事堂,这是在杜九郎明确拒绝了他的要求之后的努力。 当场诘问,不死不休,这是谢三郎在三堂会审之中的表现。 这些事情串在一起,每一件事情都超出了汜水谢三郎平日里行事的边界,都被人家李尚隐看在了眼里,人家还有啥不明白的!? 原本以为谢三郎亲自出手,无论如何都能拿下这场三堂会审…… 事实也是如此,袁仁敬都带着所有参与三堂会审的官员,在“判,幽州偏将安禄山丧军辱国事,当斩”的文书上签字画押了。 本来以为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结果没有想到,在天子那边出了茬子。 人家李尚隐知道谢直特别看重这件事,那就提前通知你一声。 准备啥? 如果天子下令重审安禄山,你谢三郎到底还要不要杀他,想明白了! 一句“早做准备”,是人家李尚隐给谢三郎的提点,也是人家给谢三郎选择! 不杀? 那第二场三堂会审的结果,就不能是“斩”,这就跟你谢三郎第一场三堂会审的结果不一样了,你得琢磨一下,到底用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把这“前后不一”的结果遮掩过去,起码不能让大唐百姓知道了这个结果以后,指着你的鼻子骂你吧? 杀? 天子李老三可是不高兴了,他要不是对第一次三堂会审的结果不满意,也不能让政事堂张九龄去谨慎斟酌,你谢三郎如果还是要坚持杀他,那就要做好被天子迁怒的准备。 谢直和李尚隐心照不宣,一句“早做准备”,他已经领会了李尚隐李大夫的意思,他谢谢御史台老大的提点…… 不过,他没有选择! 这是安禄山! 这是安史之乱的直接责任人! 这是让大唐天下混战了整整八年,随后再也没有恢复国力巅峰的罪魁祸首! 不杀他!? 不可能! 在谢直的眼里,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所以,谢三郎昂身而立,双眼微眯,沉声说道: “小义,备马,我要去政事堂!” 小义二话不说,领命而去。 大姐夫卢宁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呢,一个个消息炸得他脑袋嗡嗡的,又是天子李老三又是御史台李尚隐的,自家这个小舅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而已,怎么这些朝廷大事都跟他有关系一样,连堂堂的御史大夫,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都会派人通告?他俩到底谁是御史台的老大啊? 现在听着他要去政事堂,忍不住就问了一句。 “三郎,你去政事堂干什么?” “去找张九龄!” 天子李老三不是让他“慎重斟酌”吗?行嘞,咱直接过去,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斟酌的! 卢宁都有点麻了,直呼大唐首相名讳?还这么气势汹汹的!?难道人家办事还得征得你的同意吗!?他要是办得不如意,难道你还能揍他不成!? 就在他脑子一片混乱的时候,旁边的二叔谢璞开口了。 “每逢大事有静气! 不管你要干什么,都把事情想明白了! 还有,心不能乱! 今天沐休,你要是找张相公,上政事堂干啥去!?直接去他家!” 卢宁一听,都差点哭出来了。 这他么老谢家都是神经病吧!?小的犯病,老的不说拦着,还给出主意!?这是怕找不到张九龄是吗!?这么一看,老的比小的病得还重!不行,回家以后我得好好看看媳妇去,别也是个神经病! 只见谢直听了一震,随即转向二叔谢璞,深施一礼,随即起身,暂时没动,随即深深吸了一口气,憋住,半晌之后才缓缓吐了出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05章 宰相门前七品官 却说谢直一路快马加鞭,不多时,已经到了张九郎府邸的门外。 你还真别说,大姐夫卢宁虽然到洛阳城的时间不长,打听出来的消息,还靠谱。 张府门外,平常子就车水马龙的,今天沐休,大家都知道张相在家,不约而同地前来拜访,更是闹非凡,别的不说,就是拜访之人的马车,早就排到了坊门左近。 因为张府二管家就在门房里坐着呢。 为啥!? 不过,他也没有直接去通报,直接进了张家门房。 张家门房被摔了个龇牙咧嘴,愣是啥都没敢说,汜水谢三郎!被人不知道,他为“七品官”,哪里不知道自家老爷张九龄对他的看重!? 说完之后,也不管张家门房如何反应,狠狠地把他惯在地上! 记住了,我只等一刻钟时间!” 他如果不见我,以后别后悔! 但是,我就只来这一回! 你告诉他,我今天有要事! 现在你就进去通禀张相! 我家住河南府汜水县,姓谢,行三! “听清楚了! 劈手一把薅住了张家门房的口,直接把他薅了起来,直接拎到了眼前,微眯着双眼,死死盯着这货。 谢直今天本来就憋了一口气,现在还能碰上这么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哪里还能惯着他这臭毛病!? 顿时明白了,当个“七品官”,你就飘了哈!?怎么着,还学会以貌取人了!? 看了看自己,今天沐休,本来是在家招待大姐夫卢宁,自然没穿官袍,就简简单单地穿了一件士子长袍…… 看了看他,不认识,想必这货也不认识自己…… 谢直听他的这番话,顿时一愣。 说着,还抬眼示意了一下谢直的后,仿佛在用眼神告诉谢直,看看你后,那么多人都等着呢,你多个啥啊,想进去就能进去!? “不过,现在么,还请这位公子稍安勿躁,略略等待片刻才是……” 不过这话儿,人家可没有说出口,反而特别职业化地说道: 张家门房的这位“七品官”上下打量了谢直一番,动作幅度很大,根本不在意谢直会不会发现,也许他也是要通过这样的动作,来提示谢直,你一个穿士子长袍的小子,连个官员都不是,跑到张府来,相见大唐首相就能见?想瞎了心了吧!? 不过,现在……” 等我家主人见客完毕,有时间的话,自然会与公子相见…… 如果有的话,还请留下名帖,小人为公子通报一声…… 我家主人正在见客,不知道公子可有名帖? “这位公子且慢! 他还真不认识传说中的谢三郎,只看到这位年轻人穿士子长衫就过来了,直接出言相阻。 果然,张家门房给谢直拦住了。 他的形,顿时吸引了所有的目光,都看着这位洛阳城鼎鼎大名的汜水谢三郎,曾经“仰头大笑出门去”的“蓬蒿人”,到底能不能进了张相的府邸。 所以,谢直下马,直接把缰绳甩给谢勇,快步直奔大门。 谢直也不傻,他就算是再着急,也不能对张九龄不敬的意思,不下马?难道还马踏张府大门不成!?那是找张九龄办事吗!?抄家也不带这么横的! 结果,谢三郎纵马到了张府门口,果然下马了。 当然了,也有心思暗一点的,忍不住一个劲地冷笑,是,你汜水谢三郎是牛,我们这些人惹不起你,但是你也就是跟我们耍耍而已,你敢从坊门纵马狂奔又能怎么样?我就不信了,你到了张相府邸大门还敢不下马!?不是说你谢三郎不是“蓬蒿人”吗?你不是“仰头大笑出门去”了吗?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还能进了张相的大门!别到了时候,你纵马狂奔吓唬了我们一顿,结果被张相拒之门外,那才是有意思了呢…… 不过,在清醒之余,他们也个个心生疑惑,这汜水谢三郎号称“大唐办案第一人”,对律法最是熟稔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要紧事,才能让他如此!? 这一下,更没有人阻拦了,就算有脑子不清醒的,一听这是谢三郎纵马而来,一个个的顿时也清醒了。 不提这货如何担惊受怕,他们之间的对话声音不小,左近的官员都听见了…… 这位一听,顿时一缩脖子,谢三郎!?怪不得这么牛呢?!得嘞,认了,回家给仆人治伤去吧……就算不治伤也得赶紧找个别的由头赶紧走,在洛阳城的官员,谁不知道汜水谢三郎睚眦必报!?别他办完了正事,再记恨我出言阻拦他…… 你招惹他?你想死现在就直接抹脖子,别连累了我们这些人!” 那是谢三郎! 赶紧闭嘴! 张眼睛干什么吃的!? 你也得看明白那人是谁,你再折腾啊!? “你疯了!瞎折腾啥!? 抱住了他的这位,就是。 实话说,官员这个群体里面,还是精明人多,不但精明人多,眼尖的也不少。 却被旁边的官员一把抱住! 说着就要去追那三名骑士。 “你给我站住!” 就在众人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呢,那位脑子不太好使的官员不干了,我说话不好使啊!?你不但不听,还敢出手击伤我家仆人!? 另外一个,也是震惊马上骑士的豪横,纵马飞奔不说,还敢出手伤人!? 一个是震惊于这位仆人的“勇气”,战马狂奔的时候,别看是牛皮绞制出来的马鞭,真要是论起来,威力堪比马上长刀,这家伙就这么傻呵呵地冲上去?没有被“一刀”劈了,真得算他命大! 众人一见,纷纷大惊。 这位家仆一声惨叫,捂着脸就摔倒一边去了,众人一看,只见鲜血从他捂在脸上的手上流淌而出。 一马鞭,狠狠地抽在了家仆的脸上! 啪! 在马蹄声响之中,以到劈空之声突兀响起! 嗖…… 结果…… 他这一张嘴喝骂,边的家奴,竟然都没用他开**代,直接一个虎扑向前,就要抢夺骑士手中的缰绳! 要不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能养出什么样的恶奴来!? 还不给我停下来!?” 竟敢在张相府外如此撒野!? “何人如此大胆!? 有那脑子不太清醒的,也不管马上坐的是谁,忍不住就是一声断喝: 现在,竟然有人在人群之中纵马? 这也就是在张九龄家门口,他们都表现的温良恭俭让的,这要是在外面,嘿,他们不纵马撞人就不错了! 这些人在张相面前,都是提不上台面的低级官员,但是在外面,也是堂堂的朝廷命官。 正所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更何况张相府邸门前还不仅仅有一百人。 不过呢,还没有看到人家跑到张相府邸门口呢,却有人出手阻拦。 随后,一个个都拔直了脖子,都要看看啊,这么横的人,在坊门左近敢纵马飞奔,到了张相家门口,他还敢不敢纵马狂奔!? 一众官员“水友”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谁都没有看明白刚才到底是谁…… 就敢这么在张相府邸门口纵马狂奔!? 真横! 这是谁啊? 众多官员,只见一袭士子长衫从眼前略过,再看,仅仅能看到士子的背影,以及另外两名其实后的皮甲。 霎时之间,坊门处一阵兵荒马乱。 同样,无论是普通老百姓,还是朝廷官员,不管是谁,让战马撞了,都疼! 战马这东西就算通人,它也终究是个畜生,它可分不清普通老百姓和朝廷官员之间的区别,对于战马来说,撞了谁都是撞! 卧槽,快躲! 还没等他们看清楚战马之上是谁,就见战马通过坊门之后,竟然毫无减速的痕迹,直接冲着张府冲了过来。 只见三匹战马呈品字形飞奔而来! 想明白这些,众人纷纷转头看去。 不过呢,话要是反过来来说,只要是胆敢纵马飞奔的,肯定是有所依仗…… 事实上,无论是大唐律法,还是长安京兆府都有明文规定,长安城中不得纵马。 众人就是一愣,城中纵马飞奔,这可不多见,该怎么说就得怎么说,长安城乃是大唐甚至整个世界上有数的大都市之一,什么经济贸易的就不多说了,起码常住人口可是不少,即便长安城的范围不小,却也住得挤挤插插的,城中纵马飞奔,稍稍一个不注意,就能伤到了人…… 一帮子“水友”正聊着天呢,只听得坊门处马蹄声响,听这意思还急…… 不过,今天,不一样了…… 说实话,这帮子人都已经适应了这种事,沐休又没有公务要办,没事就到张相府上投个帖子呗,投完了咱就等会,能见着,那是最好,要是见不着,哪怕啥的?这么多见不着的,大家凑一回聊会天呗,要是运气好的话,碰上一个两个投缘的,不也是拓展人脉了吗,再不济,也能聊聊朝堂之上的小道消息不是?最起码,全大唐的范围内,没有比张相门口这里更好的论坛了…… 人家骑马我骑驴,回头看见一个推车的汉……与诸君共勉! 事实上,前来拜访的这些人,一个个都心知肚明,自己这份,这牌面,在人家张府的门房已经分出来了三六九等,这也是没辙的事,谁让咱有求于张相呢,就算再张府门口白等一天也得等啊……好在也不仅仅是自己是这种待遇,你没看着马车都排到坊门了吗,每一辆马车上,不都是跟咱一样的? 就算是知道了,也管不了! 这些你都不知道! 人家虽然用一样的话把你对付走,但是你走之后,人家怎么作,是不是给你通传,什么时候给你通传,是单独给你通传,还是积攒了一个时辰的名帖之后再去集中通传…… 知道为啥有句话叫“宰相门前七品官”了吧? 问多了全是眼泪! 别问! 至于人家说的,给你通传一声,是不是真的? 你还不能折腾,还得感谢人家张府的门人或者二管家,该给门包给门包,该陪笑脸陪笑脸,然后,自己上马车等着去吧…… 事儿,没办了…… 话儿,客气。 当然,他们一般得到的回应,都是张府门人或者二管家的客气话——对不住您呐,我家老爷现如今正在见客,暂时没有时间,这样,您把名帖给我,我给您通传一声,如果我家老爷有了时间,自然会请您进府一叙…… 用自家的名帖来排队啊……备不住今天张相心好,准备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来见人呢…… 这是干啥呢? 久而久之,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形成的规矩,这些前来拜访的官员,到了张相府邸门口,也都不着急了,派边的仆人、小厮,拿着自家的名帖上前,到张相府邸门房投贴…… 还是等吧…… 怎么办? 不等吧,肯定不能见到。 等着吧,不见得能见到。 这就让前来拜访的这帮人尴尬了。 关系近一点的,最近有事不得不见的,拿着好朋友的推荐信来的,甚至同乡……那可以考虑的因素就多了,谁也摸不清张相到底愿意见谁,甚至张相今天心不好,一个不见,也不是没有可能。 挑着见呗。 怎么办? 至少肯定照顾不到所有前来拜访的人…… 多不了! 张九龄是不是大唐首相暂且不说,他也是一位五十多对的老人了,一天能有多少精力?吃饭、睡觉、和家里人说两句话之后,到底能拿出多少时间见见人? 不过,一个人这么想,两个人这么想……全是这么想的话,可就有点排不开了…… 所以,免不了这些官员都来拜见,不求当场提拔什么的,至少也要混个脸熟,起码得给张相留下一个好印象吧。 张九龄乃是大唐首相,坐镇大唐政事堂,财权、军权、人事权,尽在执掌,一般的低品级的官员,无所谓,但是对于中高层官员来说,比天子李老三的威慑力还大呢——天子久居深宫,近年来又有殆政的苗头,即便权倾天下,对具体的人、具体的事,管得不是那么细致,可是张九龄行吗?要是管得不细致了,他还当什么大唐首相?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张府二管家一听谢直来了,这还通禀个啊? 快请! 就这样,谢直,就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昂首阔步地走进了张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06章 他凭啥!? 大唐以水滴计时,将一天时间平均分为了一百份,每一份,就是一刻钟。 仔细算起来,跟后世的一刻钟时间差不多,略短有限,也就是十多分钟不到十五分钟这个样子。 人家汜水谢三郎打马飞奔而来,到了大唐首相的家门口,不但没有帖子,还直接薅起来张相的家人,直接威胁,我要见张九龄,不见他别后悔!还限定了时间,一刻钟! “再来一杯。” 端起杯子,咚咚咚就喝了一个干干净净,然后把杯子递给二管家。 现在,张九龄竟然给他端来一杯水,正好,这还等啥!? 你还真别说,谢直早就渴了,今天沐休在家,本来接待大姐夫卢宁,一顿地招呼就有点口干舌燥,刚想喝水,李尚隐的消息就过来了,他一着急,直接带人直冲张九龄府邸,这一路折腾下来,上哪喝水去?然后进了张府之后,净剩下吵架了…… 不过,既然是老爷吩咐,他也不敢多说,转出门,不多时已经回来了,果然端着一杯水,递给了谢直。 二管家听了都不会了,吵着这样,还给水喝?难道润润嗓子,然后再嚷嚷吗? “给他倒一杯水来,让他好好冷静冷静再说……” 然后突然听到自家老爷在书房之中招呼人,赶紧就进了门,结果听着自家老爷说道: 二管家根本不想偷听,不过书房里面的两位声音越来越大,他不想听都不行啊……结果这么一听,好家伙,怪不得都说谢三郎胆子大,果然啊,不但敢跟自家老爷这个大唐首相当面争吵,还在言语之中硬怼天子……二管家听得冷汗都下来了。 果然,谢三郎进门还没有一刻钟呢,就跟着自家老爷吵起来了。 早有张府二管家在门外等着呢,他擅作主张,请了谢三郎进了张府,还直接给带到张九龄的书房,虽然张九龄没说什么,直接就开始跟谢直说话,但是他心里没底啊,生怕自己把这件事给办岔了,索出了书房大门,也不去前面大门门房值守了,就这么直地站在书房门外,生怕有什么突发事件。 “来人!” 张九龄稳了稳心神,瞪了谢直一眼,却向着书房外面喊话。 既然如此,就是就事论事了。 想到这里,张九龄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即便谢直谢三郎有些私心,但是他说的这个道理,也确实是为了大唐的长治久安,作为大唐首相,只怕这样的官员不多,又如何能够怪罪他? 但是,真正为了这个道理敢硬闯张相府邸,不惜得罪大唐首相的人,恐怕全大唐,只有面前的谢直谢三郎了,他是明法榜首,他是监察御史,他是大唐办案第一人,说白了,大唐律法才是人家谢三郎的立之本,怪不得他如此着急。 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明白。 张九龄点了点头,他还真认可了谢直的说法,律法乃是大唐稳定的基石,律法订立的好、执行得严格,天下人就能有法可依,如果执行得不到位,天下必然大乱。 这一次,谢三郎,誓杀安禄山!” “律法不存,国将不国! 谢直点头。 “这就是你的大事、要事?” 张九龄听了这话,突然冷静了下来,微微眯眼,仔细上下打量了谢直一番,这才缓缓地说道: 天子可以随时随地超出律法行事,那么天下人还有多少对律法的敬畏,全大唐自然只有一个天子,但是一州一县呢?刺史、县令,岂不就是一州一县的天子,那么他们在一州一县之内,是不是也可以肆意践踏我大唐律法!?天下四百军州、千五辖县,如果都如此行事的话,大唐还是大唐吗!?” 天子可以肆意更改三堂会审的结果,那还要三堂会审干什么!? 如果张相放纵天子肆意妄为,那么天下人将如何行事!? “大唐以法治国! 谢直被张九龄一句拦着,犹自不服,膛剧烈起伏,满嘴喘着粗气,根本没有被什么“满门抄家问斩”吓住,反而理直气壮地向张九龄继续喷道: “放肆!如此诋毁天子,治你一个大不敬的罪过,你谢家满门都要被抄家问斩!” 谢直是真急眼了,当当当一顿喷,干脆都没停口,直接给张九龄喷急眼了。 这样的安禄山,如果不杀,怎么向三万塞外冤魂交代!?” 就他一个小小的幽州偏将,我真不知道能议亲、议贵,还是议功、议劳! 我大唐律法,写得清清楚楚,要想让安禄山活命,好办,八议! 也不是没有办法! 好! 难道还要留安禄山一条命不成!? 凭什么他说一句不满意这个结果就要重审!? 三万大军出塞,就跑回来区区二百多人,这样丧军辱国的罪魁祸首,人人得而诛之! 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兵部,四个衙门,五名官员联合在一起审问犯官安禄山,当场问得他哑口无言,除了当场认罪之外,还有什么!? “三堂会审自有章程! 谢直却不管那一,满脸怒容,直接开喷。 张九龄都傻眼了,人家是天子,全大唐都是人家的,人家对三堂会审的结果不满意,又没有发回来重审,就提醒一下负责审核的政事堂,再斟酌斟酌,这有啥不行的!? 一句话问出口。 “他凭什么不认可!?” 谢直一听就急眼了。 “不错,天子倒是对这场三堂会审的结果不甚满意,派了中官出来,先到了政事堂,没有找到我,又刚刚来了我家府邸,传了口谕,让张某谨慎斟酌……” 算了,直接说了吧。 张九龄知道谢直这货到底是什么脾气,现在跟他说你去找袁仁敬,这货还不知道有多少理由等着他呢…… 要说政事堂跟这场三堂会审一点关系都没有,也不客观…… 毕竟,大理寺邀请军事专家参与三堂会审的申请,是政事堂批复的……这场会审有了结果之后,也是在第一时间上报给了政事堂,政事堂复核之后,面呈了天子……天子李老三对会审结果不满意,也是把消息传递到了政事堂…… 不过呢,人家张九龄也懒得跟谢直掰扯这些。 张九龄一听,这才想起来,还真是这么回事,只不过谢直说得也不全对,他是军事人才不错,不是受到御史台的委派参加三堂会审也不错,不过真正请他出马的,不是政事堂而是大理寺,政事堂作为整个大唐最高的行政管理机构,只不过同意了大理寺的申请而已,并没有直接参与到这场三堂会审之中,按照谢直的道理,“谁委派,我就找谁”,他更应该去找大理寺少卿袁仁敬,而不是找他这个政事堂的大唐首相。 所以,有关这场三堂会审的相关事宜,三郎自然要找政事堂了解况……” 按照道理说,三郎参加这场三堂会审,是受了政事堂的委派,却不是御史台的委派。 谢某不才,是通过大理寺少卿申请,由政事堂委派参与这场三堂会审的军事专家。 谢直直接说道:“谢某虽然是监察御史,在这一场三堂会审之中,却不是代表着御史台监督三堂会审流程的。 张九龄一愣,“有何不同?” 只不过,这一场三堂会审,别有不同。” 不错,三郎乃是监察御史,这要是别的事,三郎自然要去找李尚隐李大夫…… “张相此言差矣! 谢直一听,这是把我推出去啊,这哪行去!? 你自己是监察御史,你忘了不成?” “这事儿……你回御史台问李尚隐李大夫去啊! 张九龄听了一愣,就因为这么个传言,你谢三郎就敢来我家门口闹事!?随后他的脸顿时就黑下来了,终归人家张九龄号称“风度绝佳”,没有当场骂出声来,不过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语气更是变得硬邦邦的。 可有此事?” 却有消息说,天子并不认可这个结果,还派人过来要求重审? “请问张相,关于幽州偏将安禄山丧军辱国事,三堂会审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谢直特别无奈,这话说出来,人家张九龄也不能信啊,只得换了一种说法。 你这是拿大唐首相寻开心呢吧!? 这说的是人话吗?十年之后必然造反?你谢三郎不当监察御史了,改到司天监上班了!?还是工作能力特别强的那种,还没有上班呢就学会观星算命了?还一算就是十多年以后的事? 张九龄敢拿手中的书扔他! 然后谢直怎么说,说安禄山是安史之乱的罪魁祸首?十多年之后必然造反? 人家就得问一句,为什么了? 说我要杀安禄山? 谢直张了张嘴,却突然卡住了,他之所以这么着急,就是跑安禄山逃出生天,但是这话儿跟人家张九龄怎么说!? “说正事!” 张九龄一摆手,都懒得听他废话。 三郎就感激不尽了!” 不过今天之事真是急事,也是要事,还请张相看在我大唐千万百姓生命的份上,先办正事,再办谢直! “好,今三郎此来,多有失礼之处,张相心中不快,也是正常! 想到这里,直接开口。 谢直一听,嗯,老张这是真不高兴了,不过咱现在也没工夫哄他,杀安禄山要紧,只要能够杀了安禄山,别说张九龄不高兴了,就是现在就剥夺了他脑袋上的那顶官帽,也无所谓。 要是哗众取宠?嘿嘿,汜水谢三郎,好大的名头,就敢在我张某府邸前面纵马狂奔,还敢殴打我家家人,你真当我这个大唐首相是泥捏的!?” 真的是要事、急事,咱们就先办事。 来,直接说! 你不是说有要事,有急事吗? “别废话,说正事! 张九龄冷冷一笑。 “事出突然,三郎孟浪了,还请张相赎罪!” 谢直既然见到了张九龄,又是来找人家办事的,自然得客气点啊,至少不能想对待张府门房一样啊,谢直对着张九龄躬一礼。 谢直一进门,张九龄就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过,可惜,张相今天的清静,注定是无缘了。 这也正常,毕竟张九龄为大唐首相,一天天理万机的,也累的,十天才能沐休一天,人家累了,不想见客,就想好好看看书,也是正常。 张九龄正看书呢,显然,什么正在会客,就是个不想见客的托词而已。 片刻之后,谢直在张府书房,见到了张九龄。 就这样,谢直就在一众官员的复杂又羡慕的目光之中,走进了张相府邸。 不用通禀! 走,我带您直接进去! 得,您也一刻钟了! 自从谢直把张家门房扔到了地上,张府的二管家就出面了,听了谢直给的时间限制,脸都绿了,不过他为张府的二管家,毕竟对自家老爷的心思多少知道一点,他面对传说之中的谢三郎,愣是拿不出张府管家应有的硬气来,到了最后,狠狠一跺脚—— 最关键的,人家谢三郎还真就耍出去了! 大唐官员成千上万,你问问去,谁敢到大唐首相家门口这么耍!? 早就听说汜水谢三郎牛,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能牛到这种程度! 这一波作出来,张相门外的这些官员,都被吓傻了! 二管家今天算是开眼了,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人呢,心真大,进门就跟自家老爷吵架,自家老爷大度,给了你口水喝,喝完了还不领,还要一杯……二管家都不知道怎么评价谢三郎了,摇摇头,出门,接着给倒水去吧…… 结果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啊,在他出门之前,竟然听到了谢直再一次开口说话,一句两句停下来,二管家一个没留神,一脚就踢门槛上了,一侧歪,差点摔倒,他人倒是没事,手中托盘上的水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直接摔倒地上,稀碎! 即便这样,二管家都没来得及去管那个水杯,回过头来,死死盯着洛阳城中鼎鼎大名的汜水谢三郎,难以置信自己刚才听到的内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07章 换茶 谢直喝过水后,撇了撇嘴,对张九龄说道: “张相,不是三郎说你哈…… 您这也太抠了! 左右是一点茶叶而已! “老夫为大唐首相,除了你汜水谢三郎,谁敢小觑于我!? 张九龄听了,一阵哈哈大笑。 “您这不是没有茶水吗?怎么还有三郎茶啊?我怎么记得谢三郎没给您送过啊?” 倒是谢直,仿佛早有预料一般,没好气地甩了一句。 二来,以他服侍张九龄多年的经验,怎么就听出来自家老爷声音之中的那一丝颤抖,这是……激动了? 一来,不是说好了白开水吗,怎么又换茶了,还是三郎茶? 张府二管家都愣了。 “等会,给他换茶水!换三郎茶!” 张府二管家刚要给谢直送过去,就听着之家老爷开口了。 就在此时,张府二管家进门了,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换了一个新水杯,水杯之内,还是白开水。 一句话出口,以张九龄的镇定,也不由得双手一抖! 只要张相帮我杀了安禄山,我愿意为我大唐推动盐法改革!” 这样! 张相之所以如此放纵三郎,谢直心中心知肚明! 也罢! “张相,这件事,三郎虽然不能多说,仅以谢家满门命担保,也怕张相不信。 还没等他想明白呢,就听到谢直说道: 想到这里,张九龄也有点纳闷,没听说这个幽州安禄山,跟他谢三郎有什么牵连啊,怎么就接下了这么大的仇啊? 张九龄听了一愣,他虽然和谢直仅仅见过一次,但是满耳朵都是汜水谢三郎的传闻,他早就知道,别看谢直为人做事龙精虎猛的,但是对自家人,包括边的朋友,很是看重,能够得他用谢氏一门的命来担保的事,必定是真的。 既然这样,索三郎就不说了,只请张相公相信我,我汜水谢三郎愿意以谢家满门命作保,三郎如此行事,上对得起苍天,下对得起我大唐亿万百姓,中间,也对得起天子,对得起满朝文武!” 这件事,具体而言,难以说清…… 谢三郎誓杀安禄山! “张相在上! 沉默不语了半晌之后,他突然一咬牙,开口说道: 谢直为难了…… 但是,这些话,如何能跟张九龄说? 为什么要杀他,就不多说了,反正谢直一定要弄死这个安史之乱的罪魁祸首! 因为,他要杀的那个人,叫做安禄山! 但是,事实上的况,他没错! 所以,谢直错了! 不是。 这是一个成熟的大唐官员应该干的事吗? 从现在的况出发,好像就是他,只不过是因为他参加的一场三堂会审,被政事堂抽出来重新复核,这还没有复核呢,刚刚天子传出来一个口信,他就跟疯了一样,又是纵马狂奔,又是打上首相府邸的,这种行为,就想一个小孩子,好不容易干成了一件自己满意的事,大人却不认可,小孩子耍起脾气来了…… 难道是谢直吗? 他们都没错,那么,谁错了? 从张九龄的角度出发,他也没错,听了天子口谕,对已经审理过的案子再复核一遍,也正常,听了谢直对天子的怨气,从天子的角度出发,帮着天子解释几句,也正是他为大唐首相的职责所在。 从李老三的角度出发,他没错,张九龄说得不错,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人家就算再信任朝堂里面这些官员,也没有你们说什么我就听什么的道理,真要是那样的话,他这个天子也当不长了,早晚得让一帮人糊弄得仙死。 谢直听了,无言以对。 你到底要干什么!?” 即便如此,天子听了史思明的一面之词,也没有全然相信,不过是让中官传口谕到政事堂,让我这个大唐首相谨慎谨慎、斟酌斟酌,你个小小的监察御史,就这么折腾!? 天子就算不愿意一意孤行地推翻三堂会审的结果,但是为天子,也是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即便有了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共同出具的审理结果,难道天子还不能通过自己的途径了解一番战场局势吗? “史思明毕竟是幽州偏将,又是后军统领,按道理说他是距离战场最近的人。 张九龄一说到这里,谢直就又要说话,张九龄早就防着他这个呢,不由得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得谢直直接闭嘴,这才继续说道: 结果,史思明进宫之后,向天子进言,大言安禄山此败,非战之过!” 所以,天子这才命人把史思明叫进宫城,一来是准备奖励一番,二来也是对安禄山致使三万边军尽墨义愤难平,叫史思明进宫,也是对这场战斗再了解一番。 正所谓有功当奖,有过必罚! 据说是护送安禄山前来洛阳受审的人,也是幽州的一个偏将,叫做什么史思明,据说是这次出塞作战的后军统领,在安禄山三万大军尽墨塞外的况下,竟然能带着麾下三千将士全军而回,这是有功啊! 据他说,不是中官为安禄山说的好话,另有其人。 “传旨的中官,应该是受了天子的授意,要不然的话,他也不敢如此透漏宫中的消息给老夫…… 张九龄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才说道: 谢直听了,老实得跟个孩子一样,一个劲地点头。 现在,闭嘴,老老实实地听我说!” 也不知道你谢三郎这么大的名头怎么闯出来的!? 听风就是雨! “哪里有宦官勾结内外?如果真有的话,还用你这个小小的监察御史出面!?难道我这个大唐首相就不会朝天阙吗!? 张九龄一见谢直闭嘴了,这才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说道: 谢直一看张九龄真急了,赶紧闭口不言,不说找不找人家办事,就是打探消息,也是人家这我大唐首相这里最为精准,最起码,到了现在发生了什么他还知不知道呢。 老夫今沐休,不接待你这样不知所谓的混账!” 公事也到政事堂去说去! 再敢打断老夫说话,就给我滚出张府! 你给我听清楚了! “谢直! 张九龄一瞪眼,呵斥道: “胆敢交接外官,沟通内外,到底是那个宦官如此胆大!?” 谢直一听就又火了,不等张九龄说完,就是一声暴喝。 “谁!?” “据刚才为天子传口谕的中官所说,有人在天子面前说了安禄山的好话……” 张九龄说道这里,看了谢直一眼,这才说道: 但是,事就出在了天子的上……” 三法司乃是我大唐管理律法的最高部门,三个衙门联合办案,自然代表了我大唐律法的最高审判,除了天子之外,无人能动摇分毫! 三堂会审,自有章程。 “你的意思,我都听明白了。 随后却主动化解了谢直的尴尬,开口问道: 好在张九龄人家为大唐首相,又是谢直的长辈,实在是懒得和这货计较这些,一顿训斥之后,也算是出了心头的一口恶气。 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怨他,他进了门之后,人家张九龄也没用别的招待他啊,只有这杯白开水,就算他想挑别的,也没得挑啊…… 果然,张九龄一听,直接就喷了回来,给谢直喷得满脸通红。 这都不是尴尬了,这都成挑衅了…… 结果今天是因为公事上门,一顿喷之后,还敢嫌弃人家不给他茶水喝…… 他谢直满世界送茶叶的时候,没想起人家张九龄来。 这种方式平常用,绝对没问题,但是今天在张九龄这用,就有点尴尬了…… 这样就好了,作为一个晚辈,以半开玩笑的方式,嫌弃长辈家里招待不好,不是矫,是表达亲近的一种方式…… 论私,谢直蒙师王昌龄,座师严之,都是和张九龄平辈论交的,仔细一算,谢直肯定是人家的晚辈。 论公,谢直是监察御史,比人家大唐首相的份地位低多了。 这个所谓的“笑话”,正好。 最理想的,就是说个笑话啥的,比如,嫌弃张九龄家的白开水…… 打岔呗。 现在,既然意识到了自己行事的不合适,怎么办? 别的不说,杀不杀安禄山的,人家张九龄也没说啥,也没同意重新进行三堂会审,人家就是作为政事堂的相公,接了天子一道口谕,“谨慎斟酌”,按道理说,这里面还真没有人家的事,结果自己有事坊门纵马,又是威胁家仆的,进了书房,还一顿暴喷……张九龄这风度是好,这要是换了他自己,当场拔刀子都有可能! 也正是因为这么一打岔,谢直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么办事,不合适! 幸亏人家有风度,能从他的言谈话语之中听出来谢直真的是为了大唐着急,这才让二管家给送了一杯水过来。 他进门之后确实没有控制好绪,把对李老三的失望,化成一股邪火,全喷到张九龄脸上了。 结果,今天就尴尬了。 所以,谢直想了半天,还是没给张九龄送茶叶。 谢直听了之后,也答应了,就是一到该出门送茶叶的时候就别扭,他自己知道张九龄为啥对他大度,缓和关系倒是好缓和,就怕缓和了关系,张九龄又把盐法这件事推到他的脑袋上,改革盐法也不是不行,但是还是那句话,“盐价超过三十文”,他就不接,真要是缓和了关系,人家旧事重提,咱也不好办啊,办法不是没有,不过就仅仅为了缓和与大唐首相的关系扔出来,有点不值…… 当初送茶叶的时候,谢二胖子倒是提醒过他,说张相那里你怎么考虑的,毕竟见过,又是大唐宰相,况且还有严之、梁升卿、袁仁敬、王维的这些关系,千丝万缕的,不送不合适啊,再说了,当初你第一次拜访的时候,就跟人家闹得不愉快的,人家是大唐首相,大度,没跟你说啥……这回正好借着送茶叶的机会,跟人家缓和一下呗? 然后,张九龄家,谢直就没送! 本来亲手炒制就是个探索,就算成功了也准备自己留着喝而已,这能有多少?要不是谢直赶紧把手艺交代给儒家的师傅,请他们好好摸索了一番,最终形成了稳定的货源,恐怕这点茶叶送不出去不说,可能还得得罪人呢——你给谁谁谁送了,不给我送,怎么着,你是瞧不起我还是觉得咱们俩关系不行啊,行嘞,以后你别找我办事了…… 送来送去,不够了…… 所以,他就满世界送茶叶了,先是谢老爷子这样的长辈,然后卢奕这样的姻亲,再是王昌龄这位蒙师,再然后就是严之啊孙逖啊梁升卿啊这些官场上的引路人,最后,还有李旭、杜甫等等朋友…… 大唐社会是个人社会啊,你家有好东西,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别人知道了,你不分享一下,不合适吧?况且也不是啥房子、地之类的重要财物,不过是一点茶叶而已,还是“亲手炒制”的,又有人,又有野趣,还占了个新鲜,不送出去点,谢直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这就没办法了。 不过呢,他却没有想到,这种炒制的绿茶,倒是在洛阳城风靡了起来,茶叶本倒是没啥,主要是冲泡方便,再加上他堂堂汜水谢三郎“亲手炒制”的名头,一下子,火了。 所谓三郎茶,不过就是后世最常见的普通绿茶,是谢直受不了大唐茶艺的麻烦和葱姜味道,特意派人收了一部分茶青,然后按照记忆里后世炒茶的程序瞎鼓捣出来的,他自己评价,也就是后世几百块一斤绿茶的水平,很是一般,不过能,在大唐这种喝茶要放葱、姜、香料的氛围之中,也算是聊以解馋而已。 无他,三郎茶正是他的手笔。 几句话说得谢直满脸通红。 提起这个我就来气,现在洛阳城里面,要说喝茶,喝得方便,最好还是传说之中的三郎茶,可是我这没有啊,你就对付着喝白开水吧!” 给你口白开水就不错了! “怎么着,你大名鼎鼎的汜水谢三郎到了老夫这里,老夫就应该把御赐的龙团拿出来,碾碎,冲茶,打沫……你是来找老夫说事的,还是来找老夫斗茶的!? 不说张府二管家差点在书房门口摔了,就连张九龄气得都把手里的书扔桌子上了,一副没好气的样子,说道: 我大老远地跑过来,就给了一杯白开水?你好歹放点茶叶啊!” 你不送! 自有别人送过来! 老夫堂堂首相,难道还能少了这一口茶水不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08章 续水 笑过之后,张九龄和谢直竟然同时收声,一老一少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一言不发,眼神之中全是期盼,却都紧紧抿着嘴唇,生怕自己出声一般,久而久之,竟然连呼吸之声都降低了下来。 张府二管家今天算真是开了眼了。 坊门驰马,破门打人,竟然堂而皇之地被请进了老爷的书房,成了大唐首相家里的座上宾…… 冲着大唐首相一顿暴喷,自家老爷非但不恼,反而让人给他上了水,就这,人家还嫌弃白开水没味,随口就又要了一杯…… 第二杯刚端来,自家老爷就让给换茶水,还指明了是三郎茶,那可是自家老爷忙碌一天政务之后,在书房小歇片刻才舍得拿出来的茶叶,好不好的,放一边,数量太少,据说是从尚书省右丞严挺之家里生抢来的,自家老爷视若珍宝,从不示人,更不用说拿出来待客了,今天,这是头一位…… 本来以为这样就够厉害的,结果,还不行,两个人喝过茶水之后,竟然一言不发,就这么相互看着…… 张二管家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两个人好像早就话到了嘴边,眼前就要喷涌而出,就是不说,就这么活生生地憋着,就跟两小孩在一起比谁更能憋气一样,一个个都憋得眼红脖子粗了,就是不说话。 张二管家越看越是害怕,下意识地觉得口干舌燥,咽了一口口水,更难受了,咧嗓子。 不是,这是什么情况,这俩人练什么功夫呢这是? 谢三郎倒是还好说,年轻气壮的,没事,可自家老爷年岁可是不小了,可别憋坏了。 他却哪里知道,张九龄和谢三郎,这一老一少的,正较劲呢! 较什么劲呢!? 气势! 你别看书房里面,正经能说话的,就张九龄和谢直两个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局势,却非常复杂。 谢直有求于张九龄,杀安禄山,至少要保证在审判安禄山的这件事情上,站稳了一个公正的立场。 张九龄也有求于谢直,他希望谢直亲自出面来帮着大唐推行盐法改革,好解决朝廷如今日渐拮据的经济状况。 这就麻烦了。 如果仅仅一方求另一方有事,那就没有啥气势可说了,肯定是求人的气短,被求的势涨。 但是,如果你要求我,我也要求你…… 这种情况,虽然不多见,但是也有,一般情况下,都会用一种双方都能够接受的方式进行,这种方式,就是—— 交易! 不过,既然是交易,就是双方相互妥协相互商量的一个过程了,这种时候,就要谈谈妥协的条件了…… 既然如此,那么气势就很重要了! 多了也不说了,就一句话,谁先开口谁就势弱! 所以,就造成了张二管家眼前的这一幕,大眼瞪小眼! 半晌之后,张家二管家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他也真不知道张九龄和谢三郎这一套弯弯绕,他就知道,自家老爷再憋下去,恐怕真的要憋出毛病来了,你没看见张九龄眼珠子都红了吗? 所以,张二管家就试探地,小声地,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 “老爷,您没事吧……” 一句话,让张九龄瞬间破功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看了二管家一眼,摇摇头,又看看谢直,只见他也开始喘粗气,不由得一声苦笑。 “非战之过啊……” 谢直给自己憋得也不善,差点就憋得犯了白眼,正呼哈呼哈地喘呢,听了这话能干嘛!?费了这么大劲,就为了从气势上压倒张九龄,怎么让他一句话轻而易举地滑过去? “张相,您可别来这套啊…… 就算没有二管家给您破功,我看您也坚持不住了吧? 人老不以筋骨为能! 我记得您今年是五十八还是五十九来着? 您出身岭南大族,一辈子不说顺风顺水吧,也绝对没有吃过什么苦,说一句养尊处优,不为过吧? 您给我怎么比身体!? 别的不说,三郎今年仅二十一岁,从小就跟着我家祖父打熬身体,可没有您的那份尊贵…… 比别的,三郎自愧不如,但是比身体?嘿嘿……” 谢直这一大套夹枪带棒的,尽显气势完足的优势。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他刚开始说的时候,还略略带一些气喘,等到说完了,嘿嘿的时候,气息竟然已经恢复了正常。 反观张九龄,毕竟是岁数大了,到了现在,还没喘匀实呢。 要不说人家张九龄张相风度翩然呢,起码在认赌服输这方面,没毛病。 尤其张九龄看到谢三郎已经没事了,就跟刚才跟他大眼瞪小眼的不是他一样,张九龄苦笑着摇摇头,不服老是真不行了。 谢直见状,也不以为甚,看了旁边目瞪口呆的张家二管家,哈哈一笑。 “愣着干啥?再去给我续点茶水去?” 张二管家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让自己老爷大败亏输了,没法对自己发火,就迁怒到了谢直的头上,什么声名显赫的汜水谢三郎,瞪他! 谢直一看,哈哈一笑,随即笑容一收,回瞪。 “看什么看!?续水去!” 张九龄正喘气呢,听了这话,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狠狠瞪了谢直一眼,好你个谢三郎,说你个小人得志,也不算是骂你吧?要不是我家的这个二管家帮忙,你能赢得这么轻松吗? 后来转念一想,也不对,人家刚才那种局势下都能张嘴要茶水,这回更不得了了,直接在气势上压倒了自己,使唤起来自家的二管家,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 想到这里,张九龄差点气得笑了,无奈地摇摇头,人家都说汜水谢三郎睚眦必报,以前没感觉,现在一看,嗯,是不是睚眦必报,倒是不知道,不过这心思,可真不大…… 冲着二管家摆了摆手,算了,给他吧,省得人家汜水谢三郎出门给咱们散去,一句“张相太抠,连口水都不给”,这话好说,可不好听啊。 张府二管家一见自家老爷发话了,不由得冷哼一声,出门倒水去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09章 贵人 就在谢三郎和张九龄商量弄死安禄山细节的同时,刘普会也没闲着。 他早早就到了杜九郎的府邸之中,就为了尽早地听到深宫里面的消息,果不其然,还真让他猜对了,消息果然传递给了杜九郎,并且比别的途径要早得多。 其实,早在史思明得了天子传召,要进宫面圣的时候,他就把消息传递给了刘普会。 您实在是太自谦了! “驸马爷这是哪里话来!? 刘普会一听,赶紧摇头,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正色说道: 你刘县尉是说我这幅图案,打得乱了吧?” 也是难为你了,这么大点的杯口,你还能看出什么仙人、山水…… 哈哈哈…… 这一幅图案,我本来就没打好,我自己知道…… “刘县尉,不必如此…… 一句话说完,对面的“贵人”果然笑容满面,不过也是摇了摇头。 那我可得好好喝上一点,这哪里是茶水啊,这不是灵丹妙药吗!?” 嘿,驸马爷,我要是喝了这杯茶,不会直接就羽化成仙了吧? “哎呀,驸马爷果然大才,这一幅仙人山水图,果然仙气非凡,怪不得刚才刘某进门的时候,竟然从驸马爷上感到一股仙气飘飘的感觉…… 要说人家刘普会就是行,没看出来好,嘴里面的话也没掉到地上。 结果我端来了这杯茶,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图案是个啥…… 刘普会为洛阳巨富,吃喝用度自有讲究,对于茶道一道,也算是浸颇深,虽然谈不到是什么绝世高手,但是也算自有自己的品味,自然对斗茶图案甚是详尽。 据说真正的茶道高手,能够紧紧凭借“打沫”一道程序,就能打出来不同的图案,什么龙、风、鹤、虎……简直是各有特色,所谓大唐的“斗茶”,斗的,就是这个图案。 说着,端起“贵人”递过来的茶杯,先是仔细观察了茶杯上面的图案。 今,刘某算是有口福了……” 竟然能有幸喝道驸马爷亲手整治的菜汤,真是三生有幸啊! “刘某何德何能!? 刘普会顿时受宠若惊,哈哈一笑。 来,尝尝杨某刚刚冲好的茶汤……” “来了? 那位“贵人”打好茶汤之后,端到眼前,仔细打量一番,却又摇了摇头,这才把目光转向了刘普会。 刘普会进门之后,仿佛也被这种飘逸的气息所感染,愣是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整动作行云流水,竟然行动之间,带出一种独特的节奏,竟然让人能够看出一种飘逸的感觉来。 随即拿起一个小刷子,快速搅拌…… 取容器盛水,浇入混合粉末之中,浇水三次,够量。 此时,清水已然煮开,鱼眼泡翻滚不休。 小龙团碾碎成末,加入各种调料,葱、姜、油、盐……随后搅拌均匀…… “贵人”正在泡茶。 进门之后。 这是一间静室,要是让他自己找,还真费劲,这还是杨侍卫带路才找到的。 进门,找到天字号。 胡思乱想一番,刘普会赶紧进门,不能让“贵人”等急了不是…… 刘普会顺着杨侍卫的手一看,这是一家酒肆,门脸不大,还背街,也不知道店家是怎么想的?酒深不怕巷子深吗?这买卖开在这里,还挣个钱啊!?不过,倒是真清净,眼看着一个人都没有,倒是符合密探的要求。 “我家主人,就在天字号等你。” 杨侍卫根本不在意这些,向着刘普会一示意。 刘普会差点撞在他的上,就算及时停下了脚步,也吓了一跳,着实有点狼狈。 终于,刘普会走了满头大汗之后,杨侍卫终于停下了脚步。 就这么着,刘普会跟着杨侍卫大步向前,后那架刘家的豪华马车,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刘普会想明白了这些,也没心思跟人家拉关系了,闭嘴吧,省得人家真以为自己是个傻子呢,别回头跟“贵人”私下里面一说,再影响了自己和“贵人”之间的合作…… 既然是“贵人”的心腹,不是族中远房兄弟子侄,那就是从小收养的孤儿,不是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走到“贵人”边充当心腹?自然,这样的人物,必定跟主家一个姓氏啊…… 刘普会一看他这样的表现,再一想自己刚才的问题,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不怪人家看他跟看傻子一样,这话问得太丢人了! 说完之后,就转过头不理他了,一副不跟傻子说话的架势。 “姓杨。” 侍卫一听,转头看着他,眼神跟看一个大傻子一样,最后还是说道: “这位……怎么称呼啊……上一次见面,实在是太仓促了,没来及请教您的名讳……” 最后,刘普会吭哧了半天,才问出来一句。 本来就见过一面,人家还是这种高冷的态度,刘普会对人家一点都不了解,这要是能把天儿聊好了,那才叫能耐大了…… 不过,他追回上来之后,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刘普会根本就没指望他能停下来,依旧一路小跑地跟着……他追上来,就是想着,这位乃是“贵人”边的心腹,跟人家搞好点关系,后万一有什么事,不也方便吗? 人家侍卫大步流星地走着,看着他一溜小跑地跟上来,也是一句话都没有,依旧快步向前,步调不变。 再随后,想了想,竟然直接下了马车,快步跟了上去。 刘普会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随后,赶紧让马车跟上。 这是……引路? 那位侍卫传话之后,一见刘普会答应,很随意地点了点头,仿佛一切早在预料之中的样子,二话不说,转就走。 刘普会一听,连忙点头,什么找史思明商量如何拯救安禄山,那着什么急,人不是还在大理寺关着呢吗?又不是现在就上断头台,是吧,不急不急,让史思明等会吧,咱先去见见“贵人”。 “我家主人,有请。” 这位,刘普会可不敢得罪…… 他可不是一般的侍卫,刘普会记得听清楚的,当初自己去求见那位“贵人”,就是这位帮忙给带的路,而且在自己请托的时候,他就这么直眉瞪眼地站在那位“贵人”后,一看就是那位“贵人”的心腹之人。 这位拦路之人,穿皮甲、腰悬横刀,一副侍卫的打扮。 然后他就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想起来了! 再仔细一琢磨…… 眼熟…… 结果这么一看。 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拦下他的马车。 刘普会大怒之后,一把就抽开了马车的车帘。 刘普会顿时就不乐意了,他好歹是个河南县的县尉,在河南县的地界上,如果说县令是父母官的话,他这个职位,好歹也得算个舅舅吧,现在竟然有人敢拦自己的马车!?有这么对待长辈的吗!?更不用说他还是洛阳巨商、脚帮幕后,在洛阳城民间的势力,绝对能名列前茅! 结果,马上就要到家门口了,却被人拦了下来。 就这样,刘普会离开了杜宅,坐上马车,闭目养神,满脑子里面,都是在考虑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刘普会哪里会跟他计较这个?他之所以要赶着回家,就是要回去等史思明回来,安禄山这件事虽然有了缓,却也要再商量商量,再说了,天子单独传召史思明,俩个人到底说了什么,对以后如何救援安禄山,很重要,所以他很需要回去跟史思明见上一面。 他这样,弄得杜九郎还不好意思,弄得好像自己轰人家刘普会一样……一个劲地给他道歉…… 说完,也不管杜九郎的挽留,直接起,准备回家。 有什么消息的话,你派人到我家通告一声即可……” “算了,你忙你的吧……我回去了…… 刘普会却摇了摇头。 “好,还请刘县尉在杜某家中闲坐一二,九郎去去就回……” 杜九郎长出一口气,点点头。 既然李大夫想招,必然又是,九郎你就快去吧……” 怪我,一时走神了…… “哦…… 刘普会一激灵,总算是从他自己的世界里面出来了,看着杜九郎,点点头。 “那个……刘县尉,御史台李大夫那里……” 就算刘普会是他的新任恩主,但是也是私下的份啊,他明面上,还是御史台的监察御史,准确点,新晋御史,说是临时工有点过分,但事他杜九郎终究在御史台里面的根基还并不稳固,现在,御史台老大,特意派了御史台的吏员来通知他,让他赶紧回御史台,难道他还能等着看刘普会发呆吗? 杜九郎扛不住了。 他这正琢磨着前因后果呢。 不过呢,刘普会在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终归也缓缓地松了一口气,虽然暂时还没有达到自己心中的预期,起码天子也没有直接勾决了安禄山,只要人没死,再想想办法,这事儿,就有缓…… 下,就是天子如今的表现,让政事堂张九龄相公“谨慎斟酌”,倾向虽然表达出来了,但是态度并不坚决,如果是这样的话,变数就会很多了…… 中,天子下旨,重新三堂会审,并且明确要求要参考一下史思明的说法,这种况就不错了,只要天子下了这样的命令,虽然没有明确说什么,但是已经把他的倾向表达出来了,有了这样的倾向,相信第二次三堂会审的结果,就有可能大不一样,即便最终的结果还是那样,但是所有参与三堂会审的官员,一定会有所变化,起码刑部的那位刘侍郎,刘普会就不信他能还一言不发…… 上,最好的结果,就是天子直接下旨赦免了安禄山的罪责,不过即便是刘普会自己,也不太敢奢望这样的结果,这毕竟是三万边军葬塞外的战败结果,真要是这么不问青红皂白地赦免了,那以后大唐边军也别出门打仗了,反正赢也那么回事,输了还能活命,谁还上赶着找胡人拼命去啊?脑袋留在自己的脖子上吃放,不香吗? 在他等待消息的时候难免会胡思乱想一番,在他看来,天子如果没有被史思明说动也就罢了,如果史思明真的说动了天子,最终的结果,分上中下三种。 说实话,面对这样的结果,刘普会也是有点失望了。 天子传口谕,请政事堂张九龄相公“谨慎斟酌”。 果然,消息来了。 显然,在这种时候,杜九郎的份,就不仅仅是一个年轻的监察御史了,还是一位参加了三堂会审的官员,这个份,有资格提前知道消息…… 在他想来,天子李老三没有被史思明说动了还好,如果真的被史思明说动了,天子肯定有所表示,不管他是要求重审还是直接恩赦了安禄山,肯定要通知参与了三堂会审的这些官员。 要说刘普会也是有招儿,直接找上了杜九郎,就在他家坐等。 咋办? 他刘普会明面上的份,不过是河南县一个挂职的县尉,隐晦的份,不过是洛阳巨商、脚帮幕后而已,你要让他想办法打听点洛阳地面上的事,那简单,把脚帮帮众派出去,大不了花点钱,怎么着也能把消息弄到手,但是,你要让他打听深宫大内的消息,这就有点难为人了…… 这个消息怎么知道去? 事关安禄山的命,也关系到了刘普会这个分舵舵主,是否能够完成总部的任务,由不得他不上心,自然,他也想早一步知道消息。 成与不成,在此一举。 刘普会的心,当时就揪了起来,能不能救了安禄山的命,就在史思明面圣的时候,如何跟李老三解释了。 这幅图案,就刘某浅见,乃是难得一见的精品,尤其配合你刚才飘然出尘的姿态,这是真真的高手所做……” “贵人”听了,哈哈大笑,随即隔空用手指点了点刘普会,随即渐渐敛去了笑意,直到面沉似水之后,才开口说道: “行了,说正事吧……知道消息了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10章 驸马爷 说正事儿吧。听到消息了吗? 面对这样的问题,刘普会满脸堆笑,赶紧把茶杯放下,说道: “多谢驸马爷,多谢驸马爷! 牛内侍不是有伤在吗,这回是,刘某奉上一万五千贯,跟刚才提到的五千贯,一起给你送来! 这么着! 我老刘也不玩虚的。 “驸马爷,咱们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了…… 好办! 刘普会一听,有戏啊这是……不拿事说事,说伤?这不还是要钱吗? 牛仙童为了这事儿,已经磕头磕得跟老寿星一样了,你再让他磕头去?脑门子非磕炸了不可……” “不行啊,老刘…… 杨洄一听,眼睛顿时一亮,又是一万贯?这钱这么好赚吗!?他故作沉吟了半晌,然后为难地摇了摇头。 别的不说,一万贯照常奉上!” 您只要答应了,然后再找牛仙童牛内侍,让他也答应,继续在为安禄山续命。 这回事儿,跟上回是两回事! “驸马爷您放心! 刘普会一见,赶紧摆手。 杨辉一听,眼睛一眯,脸就要往下沉。 您看,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所以,刘某就有一个不之请,还请驸马爷送佛送到救人救到底吧。 但是呢,重开了三堂会审最后的结果如何,我这心里还是没底啊…… 按道理说,这已经是救了他一命,最少给他续命了三个月。 您说通了牛仙童牛内侍帮着咱们开口,天子已经递话政事堂仔细斟酌……下一步,以刘某浅见,就是重开三堂会审。 “驸马爷呀!您看现在这个事儿吧,当初咱们聊的时候,救安禄山一条命…… 刘普会一见他心大好,忍着心中的不快,斟酌这说道: 杨洄听了哈哈大笑。 就是您这一飘逸的手法,让谢三郎学,他一辈子也学不会。” 刚才没说吗?您这是灵丹妙药! 三郎茶那叫什么呀?便捷是便捷,他怎么能跟这个驸马爷您对茶道的手艺相比? “驸马爷您千万别这么说! 刘普会赶紧摇头。 这两厢一比较,我现在煮茶是这叫什么?就好像慢待你了一样……” 如果是三郎茶,重新沏上一杯就是…… 你看,我本来就是想给你再煮上一杯茶呢,结果这一来二去的,太耽误功夫了…… 但是,该怎么说,就得怎么说,谢直发明的三郎茶,如今风靡了洛阳城,味道好不好的,另说,但是起码占了一样,便捷! “我不喜欢谢直! 只听得杨洄说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刘普会的错觉,杨洄这一次的煮茶,跟他进门的时候如出一辙,动作还是那些动作,可是……那种飘逸的感觉,可是一点都没有了…… 随后,杨洄可能觉得这位刘普会是个不错的肥羊,愣是没催着他去安排送钱,反而再一次开始煮茶。 杨洄哈哈一笑,这刘普会还是那么懂事,直接跟他交代了具体送到什么地方…… 另外,您那两千贯,我也一起送过去,您放心!” 就给您送到公主府上,还是送送到什么地方? “驸马爷放心,我现在没回家呢,等我回了家,立刻安排人送钱! 刘普会一听,连连点头。 什么时候给我们送来,然后我就直接给他送过去好吧?” 我替老牛做主了,三千贯,我就替她收下了啊! 你现在这么说了……行嘞,咱也别说什么别的了,就按照你说的办! 这种况下,啥事儿都别说了,怎么着也得牛仙童牛内侍痛快痛快吧,对不对?要不然咱以后咱还怎么办事儿啊? 但是呢,老牛为了你这事儿,实在是太上心,真的,据说偏的金砖都瞌碎了! 其实我跟你说实话,我也想这事儿有点不合适了,毕竟当初答应你的时候已经收了你的,就算是如何的艰难,头拱地也应该把这个事儿办了…… “老刘,说实话,你这事儿办的,痛快! 杨洄的脸上重新爬满了笑容,哈哈一笑。 这还有啥可说的!? 一万贯的事,竟然还能找补出五千贯来!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刘普会竟然这么大方! 本来他跟牛仙童都商量好了,准备借着这事儿敲刘普会一点儿钱财。他自己也知道这事儿办得有点儿不地道,但是这个钱就在这儿了,再不地道,也没有钱重要啊,不过他们两个也没有指望着能敲出多少来!所以呢,就想弄点儿是点儿。 杨洄听刘普会这么一说,顿时乐了,你还真别说,怪不得人家说这个刘普会不错,确实懂事啊。 另外,还有两千贯孝敬驸马爷!” 别的甭说了,我再拿三千贯! 如今牛内侍把事儿也给办了,然后又因为这事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这么着吧,当初我请您出手,咱们说好了一万贯! 我早知道的话,那也不能这样儿啊…… 咱们也不知道这个事儿这么难办呀,对吧? “哎呦,驸马爷,咱真不知道这位牛仙童牛内侍受了这么大的罪啊…… 刘普会想明白了这一切,赶紧拱手。 给他! 不就是点钱吗!? 说到底,救人要紧! 这种况下,根本指望不上杜九郎,就只能指望杨洄,牛仙童这一条路了! 今天三大会审的那个况,杜九郎已经跟刘普惠汇报过了,当时刘普会就感觉到了,只要在谢直在场的况下,就能死死压住了杜九郎,就算他硬抗这开始在三堂会审捣乱,谢直三言两语的,也能打得杜九郎溃不成军! 杜九郎虽然依然代表御史台,监督三堂会审的流程和程序,但是有谢三郎在大理寺二堂,杜九郎连个说话的份儿都没有。 说是一事不烦二主,其实以现在的况来看,杜九郎那边儿已经没辙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下一步救他,还得找找人家杨洄。 安禄山不是还没救出来呢吗? 为啥? 但是呢,刘普会即便不痛快,也不能够说什么。 这不就是又来找补点钱吗!? 嘿嘿,你现在事儿办了一个半茬子,欸,然后在磕头这点儿上说事儿? 说句不好听的话,他当时应事儿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要磕头! 当时收钱的时候眉开眼笑,现在翻脸了?什么东西这是! 当初为了求他们办事儿,刘普会拿了整整一万贯呀! 这事儿办的,真他么不地道! 听明白了杨洄话里面的意思,刘普会忍不住在心中鄙视这位咸宜公主的驸马都尉,就算他是弘农杨氏这样的千年华族出,刘普会也有资格鄙视他! 刘普会一听,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不就是要钱来的吗? 你说,这个事儿怎么办吧?” 过来给我传话的小内侍说了,他干爹牛仙童,现在脑门子肿得跟老寿星一样! 为了你们那点事儿,在金銮上,磕了不知道多少头! 可是呢,你们现在高兴了,人家牛仙童可就不高兴了! 要不是他今天把话带到了天子面前,天子都不可能传召幽州那个偏将叫什么?史、史、史什么什么名,他也没机会在天子面前搬弄是非,天子更不会传召政事堂。 真要说起这位牛仙童,对这件事,对你,对我,对安禄山,都真是够意思! 那是天子边的内侍牛仙童! 什么路子? 所以,就只能走我自己路! 能为了你一个小小的幽州偏将开口吗? 惠妃娘娘那什么份? 要想把言语递到天子面前,要不然就得走咸鱼公主的生母惠妃娘娘的路,要不然就得走我自己的路子。 你们找我办事,要救安禄山,这是什么案子!?都惊动了天子,这叫御案! “你看我是个驸马都尉,说到底是公主府的一个属官而已。 只听得杨洄说道: 刘普会都给弄蒙了。大哥!什么况呀?我找你办事儿,事儿也办了……这个结果,不应该是我们这样求人办事儿的,才能有资格说对结果满意不满意吗?您就应了个事儿,帮着办事儿的人还有满意不满意这一说呢?你怎么还弄一个不满意!?你这到底啥意思?是嫌钱少吗? “你满意?我可不满意!” 杨洄看都没看一眼,紧紧盯着眼前的刘普会。 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一墩,刚刚打好的茶汤,竟然撒了一桌子,都已经弄到了这个杨洄的手上。 “啪”! 杨洄的脸,突然就变了!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呢…… 他正想借着这股客气劲,把……后续的要求提出来——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您看是不是再想想办法,正所谓一事不烦二主,咱也算是有始有终不是? 现在这个结果呢,刘普会嘴上说满意,其实心里也有点不高兴,说是救命,现在不过是“谨慎斟酌”四个字而已,这算是个啥?人还在大理寺大牢里面呢,说白了,还是生死未卜,现在就让他认头杨洄杨驸马给帮了大忙,刘普会还真是有点不痛快…… 当初找到杨洄头上,当时说得好,请他救安禄山一条命。 说到这儿,刘普会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不过呢……” 这已经是邀天之幸了!起码人命还在。 现在,天子传口谕到政事堂张九龄张相公,让他谨慎斟酌。 我听说三堂会审结果出来之后,对安禄山偏将直接判了斩刑。 能在天子面前地上一句话,这已经是我们这些地方官员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满意满意,十分的满意。 刘普会赶紧点头。 刘县尉对如今的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这么说的话…… “刘县尉,你可是有心了哈…… 杨辉嘿嘿一乐,上下打量了刘普会一眼,轻轻呷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地说道: 嗯,到时候我带着他到这里拜谢吧?” 我看这家酒肆的静室,也是不错…… 那咱们就换个地方! “不过驸马爷如今在公主府居住,确实不太方便啊…… 说到这里,刘普会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随即试探着问道: 此事还请驸马爷万万不要再提,一定要安禄山参将亲自拜谢才是!” 如果救命之恩都不报的话,那安禄山成什么了,我刘普会又成什么了!? 旁的事儿也就算了,驸马爷对他,这可是救命之恩! 一定要让安禄山偏将拜谢才是! “那怎么行?那怎么行? 现在一听杨洄这么说,刘普会赶紧摇头。 即便是这样,刘普会也是不知道托付了多少人,这才算是跟杨洄拉上了关系。 也就是仗着刘普会出的刘家,世代都是洛阳巨富,在洛阳城的关系网可谓错综复杂,真要是下定决心来找一个人,朝廷捕快都不一定能有他老刘家好使。 人家本来就是弘农杨氏出,现在又尚了李老三最为宠的咸宜公主,成为了大唐有名的富贵闲人,正是风得意的时候,他区区一个从八品下的县尉,想要人家,哪里有那么容易? 真要是说起来,刘普会要找这位杨洄,可是老费劲了。 所以,人家刘普惠就长了个心眼儿,不仅仅找了杜九郎,还通过关系,找到了杨洄。 说句实话,就这个监察御史在三堂会审之中,除非碰上那种完全不按朝廷规定、律法规定办事的,或者是屈打成招、刑讯过度的审案,要不然的话,一个监督流程的监察御史,对审案的最终结果影响有限——人家大理寺主审官员,规规矩矩地办事,你就算想找毛病,也得人家真有毛病才行啊,要不然就是纯粹找事了,你当只有你监察御史能弹劾人吗?人家也是堂堂的朝廷命官,真急了人家,一纸弹劾送上金銮,你个正八品上的监察御史,能抗住多长时间!? 但是呢,对最终的结果能有多大的影响啊? 你说他能捣乱吧,确实能,甚至还能让三堂会审进行的不顺利。 他当初他找杜九郎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了,杜九郎现在这个监察御史的份,充其量是对三堂会审进行一个程序上的监督。 当然不! 你以为刘普会就找杜九郎了? 安禄山到洛阳受审,幽州总坛让他这个分舵舵主,赶紧想着拯救一下安禄山,还派了史思明这个护法上他们家闹腾了一回,刘普会能不上心吗? 刘普会为啥要杨洄,还不是因为要救安禄山! 正是,杨洄! 不错! 那么,这位驸马爷的份,也就呼之出了。 如今居住在洛阳城中公主,可就是一位,那就是开元二十三年五月份刚刚成婚的咸宜公主。 公主府? 姓杨? 驸马爷? 你们只要有这个心思就行了……” 你也知道我现在住在公主府。一来二去的、人多眼杂也不方便。 “登门拜会就不必了。 “贵人”哈哈一笑。 说起来,如果安禄山安偏将,最终命得救,一定要登门拜会,亲口感谢驸马爷的大恩大德。” 要不是驸马爷仗义出手。恐怕史思明史偏将也没有机会进宫面圣。 刘某已经听到了消息。 除此之外,我再单独为驸马爷奉上三千贯,还请驸马爷看在安禄山为国效力的份上,再和牛内侍好好说说?” 杨洄一听,一点犹豫都没有,顿时两眼放光。 “好!就这么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11章 常参朝会 三天之后,常参朝会。 为啥叫常参朝会呢? 这个名字,就是跟大朝会,以示区别。 常参朝会之上的官员才不管这个呢,既然有人再一次主动提出来,大家就听听呗,万一张相答应了呢…… 就连这些官员,也都想到,李林甫李相,竟然硬不管不管的,还真能一点不管啊?一边心,一边赶路,然后这么大岁数,别他么再给折腾中暑了! 时间不对! 理由特别的充分! 因为李林甫在几天之前就提过这件事,被张九龄一顿劈头盖脸地一顿怼,给怼回去了! 为啥? 现在,李林甫旧事重提,众多官员虽然思乡心切,却也把目光投向了大唐首相,他们都知道,能不能回去,还得看人家张九龄的意思。 不过呢,他们也知道李林甫说了不算数…… 要不说人家李林甫聪明呢,简单的一个提议,就扰动了满朝文武的思乡之,如果天子真的点头,带着这些官员回归长安,你说,这些官员能不感激李林甫吗? 可是我们不成啊,为了跟着你处理这些朝堂政务,我们跟着你一起从长安来到洛阳,这都三年了,家也不能回,媳妇孩子也都不再边……真说起来,还真有点想家了…… 您李老三贵为天子,来到洛阳城,又带着宠妃,又带着闺女、儿子的,还有宫娥才女、金吾侍卫啥的,全天下都是你李老三的,你自然在哪都一样。 他这事一提,好多官员都心生感慨,是啊,从开元二十一年算到现在,可不都快三年了吗? 这不正好八月份了嘛,咱要是你赶在冬天之前回去,现在也该准备准备了吧? 那个,咱们大唐国朝定鼎是在关中,定都是在长安啊,咱在洛阳已经待三年了,该回去啦…… 第一件事,李林甫提出来的。 李老三大手一挥,开会! 朝廷五品以上官员,清贵官,都到齐了,中侍御史清点过人员之后,汇报,应到多少人,实到多少人,没人请假,没人旷工。 今天就是常参朝会。 这是大唐朝堂的后背干部啊!能不清贵吗? 这是啥? 一“清”一“贵”,联合到一起,就是这帮人的统称,“清贵官”! 这就是“清”字的由来了。 就可以站在朝堂上,正式的参与国家大事,倒不一定能对这个国家大事,起到多大的主导作用,但是呢,你在从旁边儿参与了,看见了,甚至还能帮着查漏补缺一番,这已经就是不错不错的。基本上不用你干啥,就可以接触到朝廷中枢的种种消息,还能从头开始地观看一条朝堂政策,到底是如何制定出来的,还不用劳心劳力。 你呢? 你还是低级官员的时候,其他相同品级的官员都在干啥呢?都是去忙到点儿实际的工作,那边干个工程,你去监督……这边儿出了个案子,你破案去吧……总之,都忙活呢。 在低级官员的时候,就天天参加常参朝会! 能不远大吗? 以“骏”为名的八种官职,都前程远大啊…… 这就是大唐的“为官八骏”。 不错! 欸,看着这些官职又派在了一起,是不是有点眼熟? 尚书省各部的员外郎、监察御史,正字、补阙、拾遗…… 什么样的官员才需要天子赦授? 这个流程,就叫赦授。 拥有相关资格的人,提出建议,天子认可,亲自安排人写个赦书,然后天子签字、用印,发给你,这一程序完整地走完了,你这才能成为这个监察御史。 还记得谢直是怎么干上监察御史的吧? 比如监察御史吧。 具体方式,赦授! 你还别不服,这种特权,就是天子亲自给出来的! 所以,这些官员的统称之中,多了一个“贵”字! 在朝廷的中坚力量面前,大谈“特权”二字,岂不是显得比五品以上的官员更加高级? 这个就厉害了! 注意,这些清贵官员的品级,一般都是在五级以下,六品、八品,甚至九品,都有,让这些低级官员来参加常参朝会,是一种特例,甚至可以说特权。 除此之外,能够参加常参朝会的,还有一种清贵官员。 这便是中坚力量的具体表现! 事实上,五品以上的官员,不仅天天参见天子,还可以作为某件事的负责人,主导这件事的实行。 不管什么时候,天天都能见到大唐的权力最高者,这绝对是一种份的象征。 常参会,在京的五品以上官员参加。 小朝会,三品以上的政事堂相公,以及个别与相关事件有关的官员。 大朝会,在京的所有官员,都可以参加。 就从参加朝会种类的资格上,就能看出来这样的划分了。 事实上,大唐官员九品,分为了三个等级,六品以下,五品以上,三品以上。 这就是为什么总是强调五品官员,是大唐朝的中坚力量的原因了。 为什么呢? 在京的五品以上在京官员。 那么,参加常参朝会的都有谁呀? 相对于大朝会,基本要天天参见天子,所以,叫做常参会。 这种会议,除了沐休,基本每天都有。 第三种,不大不小的会议,就是刚刚提到的,常参会。 说白了,这才是大唐的真正权力中枢,事关国朝的种种政策,都是在这样的小会上做出的决定。 然后大家一块儿想想办法,就这么几个人,加上与这件事相关的几个官员,就把这个事儿商量了,商量好了以后,具体责任落实到人,然后让他去处理这个事儿…… 这种会议上,人少了,就该说正事儿了,也不用考虑什么国朝的面子了,说点实际的,说点真格的吧——今年山东又闹灾了,闹蝗虫,怎么处理呀?国库没钱了! 这些官员,还不是天天都能去。是什么时候叫你,你什么时候去…… 这种小会议,参与人员都少的多了,基本上就是天子和政事堂的几位相公,有时候会开扩大会议,时不时地招呼几个什么尚书省、门下省的官员。 事实上,事就是这么尴尬,真正解决问题的会议,一般都是人员特别少的会议,这个道理,在大唐朝,可以用一句话来总结——臣不密则失-,君不密则失国! 这个小会,那才是真正的解决这个国家大事的会议。 第二种开会,小会。 所以,大朝会的时间,都是确定的时间,什么每个月的初一十五、还有冬至之类的特殊子,剩下的时间,咱就消停点吧…… 不过呢,这种宣示威严的行为,自然不能没完没了啊,有啥威严,宣示一下,告诉别人也就得了,谁还没事天天宣示啊? 所以,没有特殊况的话,一般人都不在大朝会上胡说八道。 一般况下都是这样,也没有人不长眼,非在大朝会这样的场合里面给天子添堵玩,没说吗,大朝会是宣示威严用的,你没事就说国家这儿不好那不好的,天子不高兴,政事堂相公没面子,万一让其他国家的使节看到了,不成国际笑话了吗? 一般况下,都是朝堂大佬出列,说点事儿,一般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事儿,咱在哪儿哪儿又发现祥瑞啦!这是天佑大唐啊!还有在过去的一年里,或者说第三季度咱们财政收入是多少啊!夏税啊、秋睡啊,咱们收了多少呀?比往年多收多少? 还有什么歌功颂德啊。 见证人越多,越能代表这个事的合理、合法,同时又肩负了传递大的重责,更快! 原因很简单,今天,人多! 为啥在大朝会上宣读啊? 涉及到皇帝登基,为先皇追加名号,立太子等等的,具体事务很多,订立过程,跟大朝会也没啥关系。 什么宣读大诏令啊…… 潜台词就是,看看,我大唐地大物博、人杰地灵,仅仅在京的官员都这么多,你们撮尔小国没事也涨点心眼,听话,别折腾,然后年年过来记得进贡,要不然的话,我大唐可就对你们不客气了,别的不说,就金上这些官员,就够收拾你们的! 什么面见各国使臣啊……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作用。 说白了,就是所有官员,你们都来,看看,天子还是他,他体还不错,这不还能坐在龙椅上接受朝拜呢吗,你们都看见了吧?行嘞,回去好好工作哈,须知道天威如狱,你可别犯事,犯了事,天子这么好的体,还收拾不了你吗!?自己小心哈! 按照大唐的规定,在大朝会的子里面,在京所有官员都要上朝参拜天子。 不过呢,大朝会主要的作用,一来不是让天子接收信息,二来解决实际问题,他主要的作用,就是宣示权威。 大会,就是常说的大朝会。 开会,分三种,大会,小会,不大不小的会。 天子接收信息的途径,就是朝会,俗称,开会。 别的朝代咱们不说,主要说大唐,具体而言。 说白了,天子得有一个正常接收信息的途径。 那么出台政令,你得针对具体的事件、具体的况出台政令啊,不能还没发生啥事呢,自己就坐在龙椅上拍脑门子,想起来一出是一出?那就离天下大乱不远了…… 事实上,大唐天子治理天下,就具体方式而言,主要是出台各种政令。 所以,一种官员,都把目光投向了张九龄。 其实,不仅仅是他们,就连天子李老三也把目光甩了过去,他也想回长安了,虽然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但是国都就是国都,长安的宫,绝对是全大唐最好的宫群啊,李老三自己住着也舒服,况且,长安左近还有好多好多的温泉,没事的时候,还可以去泡一泡温泉,玩玩鸳鸯戏水啥的……不比待在洛阳好啊?再说了,即便他贵为天子,出行的时候带了不少宫娥才女,还带着宠妃武惠妃,但是这也三年了,难道他就不想长安宫中之人吗? 这种况,早在李林甫的预料之中,他之所以旧事重提,并不是已经找到解决了张九龄提出异议的答案,他这是诚心给张九龄挖坑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12章 老成谋国 为什么说李林甫这是给张九龄挖坑呢? 根子,还是在李老三的身上。 前文说了,李老三想回长安城了,不仅仅是想念长安宫城之内的宫娥才女……咳咳……长安的温泉…… 除此之外,也是不愿意在洛阳待着了…… 主要的原因,洛阳城的宫城……闹鬼……尤其是冬天…… 这个理由,嗯……真……特么扯淡…… 你说你是天子,那是老天爷的儿子,不说是个神仙吧,起码也算是神仙直系亲属呗……那鬼这种存在,就算不是地府的公务员,也是地府的编外人员,说白了,就是一个临时工而已……你说你俩又不是一个体系的,你怕个屁啊!? 李老三,不,他还就怕,就是这么倔强。 事实上,据说去年冬天的时候,李老三就有点害怕了,这些东西属于宫内秘闻,也就传出来一点消息来,具体的内容,谁都不知道……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李老三不愿意在洛阳宫城待着了,尤其是冬天…… 这个消息,李林甫是怎么知道的? 答案很直接,武惠妃。 该怎么说就得怎么说,他李林甫之所以能够政事堂,就是因为走通了武惠妃的路子,等他当上了政事堂的相公,一直没有断开和武惠妃的联系,甚至还通过武惠妃的影响力,与天子内廷之中的宦官多有来往。 现在,李林甫听说了个消息,武惠妃病了。 这事儿,要是一般人知道了,第一反应就是应该探病,最多送点药,或者寻找个天下名医之类的给送过去,以此来维持双方的关系而已。 但是,人家李林甫是一般人吗? 他听说了武惠妃患病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跟李老三嫌弃洛阳宫城闹鬼这件事情联系起来了…… 也不知道走通了哪一个内侍的关系,把一句话带到了天子李老三的面前——武惠妃这回得病,之所以一直不好,就是洛阳宫城闹鬼所致,而且惠妃娘娘这次得病,并不是惠妃娘娘招惹了这些脏东西,说句不好听的,这是为了您天子挡了一灾…… 这话传过去,武惠妃听说之后,特别满意,为天子挡灾?这是救驾啊!正所谓计恨不过截粮,功高不过救驾,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获得天子李老三青睐?这可比找个天下名医把她的病治好了合适多了!如果这么说的话,她宁愿这个病一直不好…… 武惠妃算是高兴了,但是李老三可就难受了…… 他本身就嫌弃洛阳宫城闹鬼,现在听说了自己最宠爱的妃子闹病,竟然是为了他挡灾所致,心中愧疚、怜惜之后,不由得产生了一个联想,这恶鬼,现在缠着武惠妃,要是……等她病好了,恶鬼该缠着谁了?人家武惠妃能给他挡一回,挡两回……难道还能回回都挡住吗?他可是记得,洛阳宫城主要是冬天闹鬼,现在这刚八月份,秋天,恶鬼就怎么厉害了,等到冬天,这还了得!?等到那时候,万一武惠妃挡不住了,怎么办?不行,赶紧撤! 当然了,堂堂天子,自然不会把自己内心的这种恐惧说出来…… 但是,他不说,也有人知道啊…… 谁? 李林甫啊! 这种话就是他想出来的,他还能不知道吗? 他为啥要传了这句话过去,就是奔着坑张九龄呢。 为啥? 这里面的思索就多了。 一来,了解武惠妃,知道她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肯定会配合这句话。 二来,了解李老三,知道他听到这句话,肯定会信以为真。 三来,了解张九龄,知道人家之所以成为大唐首相,能够死死压在他的头上,就是因为人家张九龄一心为公。 然后,只要他在八月份提出回归长安的提议,张九龄肯定会反对。 就算他张九龄知道了自己在其中的种种算计,他也必定阻拦李老三,因为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天子仪仗践踏农田,在这种秋收在即的时候! 这是阳谋! 李林甫都已经计划好了,前几天那次提出来,就是为了让张九龄反对的,今天再提出来,还是让张九龄反对的,正所谓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李林甫准备在八月中秋节前一天再提一回,估计张九龄就还得反对。 这就好办了。 李林甫准备在那之后,找个机会向天子李老三进言。 话都想好了,。 天下之大,都是天子的,何处不可去? 朝堂臣工,都是帮着天子治理朝堂的,焉能限制天子行止!? 有了这两句话垫底,就算不能直接拿下张九龄这个大唐首相,也能在天子李老三的心里埋下一根刺! 再来这么几回,他就不信了,还不能即便李老三再信任张九龄,也不能在朝堂之上就放这么一位爷管着自己! 今天就是李林甫要为张九龄挖坑的第二次,在众人都把目光投向张九龄的时候,李林甫也看过去,目光中,满是奸计得逞的得意,然后,他就看到…… 张九龄,点了点头! 嗯……他还是拒绝……不对! 点头!? 他同意了!? 张九龄同意了!? 张九龄同意李老三回归长安!? 这怎么可能!? 李林甫顿时目瞪口呆。 不仅仅是他,其他人也一个个呆若木鸡的,三天前提这件事情,您还横巴拉竖挡的,怎么今天就改主意了?您老人家可是大唐首相啊,一言一行在很大程度上都代表了朝廷,现在这情况,说是朝令夕改可能有点过,但是这也变得太快了吧? 结果,张九龄仿佛不知道众人心中想法一样,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之中,满脸笑容地说道: “天子欲归西京长安,自然并不不可,不过还要多做准备才是……” 然后,张九龄就仔细解释了一下为啥要准备,都要准备个啥…… 第一个,长安的家里,是不是得收拾收拾? 大家伙离开长安也三年多了,现在长安城的家宅如何,谁也不知道啊,有没有漏雨的地方,有没有坍塌的墙角,这个都说不准了吧?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13章 如此谨慎斟酌 张九龄一句话,就给这个其乐融融的常参朝会。按下了暂停键。 你让我谨慎、斟酌…… 有什么可斟酌的!? 有位幽州偏将,史思明,正在外,咱们不如把他叫进来,听他说说……” 正好。 这样吧,既然已经说到这件事了,咱们就听听幽州方镇那边怎么说的…… “朕倒是听说了,安禄山塞外兵败,另有因果…… 想了想,李老三开口说道: 不过,李老三好歹是堂堂的开元天子,登基二十余年,把大唐治理得歌舞升平,总不能让首相对几句就说不出话了,他还没那么废物。 嘿,你说这事办的,真尴尬! 他甚至联想到了刚才,为啥张九龄明明不同意自己返回长安,却突然吐了口,这是交换呢——这事我给你面子,下件事,我可就不给你面子了,你也别不痛快,一来一往,咱们扯平! 至于你对结果不满,对不起,我不管! 敢这是告诉他这个天子,程序我又复核了一遍,没毛病,你不能说我政事堂不干正事吧? 到了现在,他在算是弄明白了,为啥张九龄平常懂事、干练的一个人,听到这个话题,顿时就硬邦邦地甩出出来一句,然后还不厌其烦地把这几天的工作细节全部汇报了一遍。 张九龄在这一笑,李老三就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也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听了史思明的话,就往政事堂传口谕“谨慎斟酌”,这件事,办的,有点欠妥。 所以,人家张九龄才差点笑出声来! 至于现在,即便安禄山真的有冤屈,也不是派遣大唐首相亲自面见他的理由! 也就是说,安禄山如果确实有冤屈,不是不给他喊冤的机会,而是时间窗口还没到——等到了断头台,你不想喊冤,监斩的监察御史还得上赶着问你呢,有没有冤屈啊? 但是,很明显,这是大唐,在制度上,对所有死囚给出来最后的一次活命的机会! 当然了,具体是不是重新开审,这里面就涉及到了很多具体的因素,什么政治博弈啊,什么流程审批啊,特麻烦,不多说。 但是如果发现确实有冤,负责的监察御史,有资格提出重新审理案子的权力。 如果在这个过程中,负责的监察御史发现,这货就是拖时间呢,那就简单了,形成个公文上报,上头批复之后,重复开刀问斩的这流程。 然后把死囚犯带回大牢,对整个案件重新复核。 不管死囚是贪生怕死还是确实有冤屈,作为监察御史,在这个时候,必须叫停开刀问斩的这个程序。 行嘞,事儿来了。 但是,死囚犯说有的话…… 死囚犯,有骨气,说没有,那就别客气了,成全人家这份骨气,砍他! 就是在开刀之前,问问死囚犯,今天可就砍你脑袋了哈,你有啥冤屈不? 啥意思? 二来,查冤。 一来,监督流程、程序,举例如下,开刀之前得验明正,得确定是该挨刀那哥们挨刀子才行,这个程序不能少了,以防被人李代桃僵,把真正的死囚犯给偷走了。 两点。 这里面也有监察御史的事儿啊?他是干啥去了? 第三个,监察御史。 人家负责保障安全,万一碰上个不开眼的想劫法场呢,金吾卫这种天子亲卫,就要勇猛作战了。 第二个,金吾卫。 或者是河南府的官员,或者是刑部、大理寺的官员,人家负责发号施令。 第一个,行政官员。 死囚监斩,地方上不说了,就说在长安、洛阳这样的都城之中,必须有三位人员监斩到位,才能砍头。 再说了,大唐典章之中,也没有不给这些死囚犯喊冤的机会啊。 如果每一位死囚,都需要张九龄亲自过去,面对面地问上一句,你可有冤屈?那他还是堂堂的大唐首相吗?不如叫牢头更贴切吧?真到了那时候,张九龄也犯不上坐镇政事堂了,直接搬一个小马扎,在大理寺牢房门口一坐,多省事,还省得来回地跑,老胳膊老腿的…… 少则十多颗,多了好几百! 大唐朝开元年间,一年要砍多少颗脑袋? “复核死囚,非政事堂的责任!” 张九龄听了,不由得哑然失笑。 难道张相就没有见见这位幽州偏将?起码你得听他喊冤还是不喊冤了,才算做到了谨慎斟酌吧?” 别的先别说,如今三堂会审的结果也出来了,判斩…… “安禄山好歹也是一名偏将,能够统帅三万人吗出塞作战,说明他在幽州方镇也是难得一见的帅才,要不然张守珪也不可能让他出兵击胡,难道这样的帅才,咱们就不应该仔细斟酌一番吗? 李老三一下子就被张九龄给,这也能找到我头上!? 御史台既然没有问题,张九龄就开始找刑部。 杜九郎都快疯了,这点事怎么还没完了啊!?我都说多少遍了,没有问题!这场三堂会审,从程序和流程上,没有问题。 就这么着,两人特意把杜九郎叫到了面前,相同的问题有问了一遍。 张九龄是说了,天子传了口谕,要求你咱“谨慎斟酌”,我也不是不相信你们御史台,咱谨慎起见,咱还是问问吧。 李尚隐说了,据我所知,没有,我也特意找到了参与这场三堂会审的监察御史杜九郎,我问了,他说程序上都没有问题,你要是不信,咱再问问他? 张九龄特意找到了御史台的老大李商隐李大夫,那场三堂会审,是你们御史台对程序和流程进行监督的,在三堂会审之中,有没有什么违规的地方啊? 御史台。 具体而言。 但是呢,天子传了口谕,谨慎斟酌,政事堂这边一看,好歹地给天子个面子吧,得嘞,咱也别嫌麻烦了,重新审核一遍吧,而且除了正常的流程审核之后,再联系一下所有参与三堂会审的官员。 整个程序,都是正常流程,而且每一步都是可以追溯。 政事堂正常审核以后,确定没问题之后,才上报天子。 三堂会审幽州偏将安禄山丧军辱国事的结果,经过五名参与这场三堂会审的官员共同签押,经大理寺卿复核之后,上报给了政事堂。 然后,李老三就和满朝文武一起,听着张九龄开始描述人家这几天到底是怎么“重新复核”的。 李老三听了,脸色这才稍稍好转了一些,原来是把活儿已经给干了……嗯,人家也不是拿咱说的话不当回事,就是没弄明白到底“斟酌”什么而已…… 这个工作,自从接到了您的口谕,政事堂专门又重新复核了一遍……” “请问陛下,您传口谕给政事堂,让张某斟酌三堂会审幽州偏将安禄山丧军辱国事,是要张某对三堂会审的况再复核一遍吗? 张九龄仿佛没有看到李老三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直接问道: 张九龄这一句话出口,李老三的脸当时就黑了,这也就是张九龄这个大唐首相,再加上刚刚才同意了李老三“回家”,但凡要是换一个别人,李老三现在就想下令,命金吾卫把他推出去杖毙喽。 这种说话的方式,就算是在平常人接触、聊天的时候用出来,都显得非常不客气,跟不用说使用在常参朝会了…… 说完之后,李老三就要下令。 却突然有人一声高喝。 “陛下且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14章 敢问陛下 李老三刚要招呼史思明上,却又被人拦下了。 众人一看。 李尚隐。 堂堂的大唐首相和御史台老大联手,竟然还拦不住李老三! 果然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走! 谢直一见,也下意识的深深吸了口气! 他们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谢直。 只是,无论是李尚隐,还是张九龄,都没有想到,李老三竟然一意孤行到了这种程度,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让牛仙童把史思明的话说出来。 人家张九龄和李尚隐,作为朝堂大佬,自然不能放任谢三郎胡作非为,听了他的应对之后,考虑到李老三如果真的像谢直所猜测得那么干,确实也有点不合适,所以才答应下来按照他的安排行事…… 说实话,这一次的常参朝会,谢直是准备得最用心的一次,他早早就臆测了李老三的种种作为,并且针对每一种作为,做了专门的应对的准备。 无论张九龄上来硬怼李老三的“谨慎斟酌”,还是李尚隐三次连问“敢问陛下”,横扒拉竖挡地不让史思明上,都是他早早和这两位朝堂大佬商量好的! 谢直站在今天之上,一直没有做声,但是他对这场常参朝会的控,早就开始了。 汜水谢三郎,就站在那里。 到了这个时候,张九龄也好,李尚隐也好,都不好意思再横加阻拦了,两位朝廷大佬对视一眼,相对无言,然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金銮的角落。 说着,就示意牛仙童上前说话。 也让大家都听听……” 复述一遍。 “那天你也在场,幽州偏将史思明说了什么,你也都听见了…… 说到这里,李老三也不管金之中的文武大臣了,直接示意还在中站立的牛仙童。 但是,具体的说法,咱们还是要听一听的。” 今天本想叫史思明上说一说,不过既然于理不合,那就不让他上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吧,朕听到了其他的说法…… 三堂会审的结果,朕看了,是安禄山的罪责。 不过,朕还是要确定一下,这一场战斗,到底是非战之过,还是主将安禄山的罪责! 如果安禄山真的是一个将才,如果就这么杀了,未免可惜…… 不过,朕私下里想,还是要谨慎一二为好…… 此战,我大唐三万边军皆丧命塞外,他这个主将,自然责无旁贷…… 不过还是那句话,安禄山既然能带着三万边军出塞作战,想必是幽州边军一名将才…… “这件事,是朕欠考虑了…… 天子李老三一听李尚隐说“于理不合”,再看着大上一个个司法系统的官员眼睛都蓝了,也意识到自己犯了众怒,也不好意思再提让史思明进入金銮的话了,但是,他又不愿意就这么把这件事放过去,沉吟半晌,开口说道: 实打实地说,现如今的朝堂上看似风平浪静,一个说话的都没有,但是所有跟司法有关的官员都憋着劲呢,这要是天子李老三胆敢一意孤行,执意让史思明进入金銮,不管他是干啥来的,这帮子司法系统的官员,能把这货给活活撕巴喽! 今天这是老成持重的御史台老大李尚隐站了出来,说天子于理不合,他要是没有站出来,其他司法系统的官员也地站出来,到时候那话可就没有李尚隐说话这么客气了! 你一个小小的幽州偏将,就要凌驾在大唐所有司法系统官员的头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15章 果然!谢三郎! 内侍牛仙童,听了李老三的命令,看都没看满朝文武一眼,直接上前一步。 人家乃是内侍,说白了,乃是天子家仆,什么国朝宰相,什么御史大夫,对他来讲都不好使,人家只听一个人呢,那就是天子! 天子让他干啥他干啥,别说上来复述一遍史思明的话,就是天子下令,让他用肿得老高的脑门子去“头槌”张九龄,他想都不带想一下的。 三个月前,汜水谢三郎金銮上连放三炮,一手揭开了洛阳粮案的遮羞布。 而周围满朝文武在错愕之后,顿时一片大哗,然后他们也看到了谢直的动作,纷纷屏气凝神。 李老三就算心中再不高兴,也不能打断! 这是所有御史要正式弹劾的前奏! 正头上獬豸冠,抖上獬豸袍,躬一礼! 因为谢直有了新的动作! 为啥!? 他刚要说话,却硬生生地忍住了。 这是打牛仙童呢,还是打他李老三的脸呢!? 李老三在短暂的错愕之后,顿时勃然大怒! 更不用说,这还是当着他的面殴打! 虽然李老三平常也不拿牛仙童当回事,但是那是主人对自家猫啊狗啊的不在意,这跟别人动手殴打完全是两回事! 牛仙童是内侍,是他李老三的家仆!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就连李老三看到谢直一脚踹飞了牛仙童,都给弄懵了。 全懵了! 懵了! 在这一溜翻滚之中,血花四溅,甩得金銮上哪那都是! 刚才说了,牛仙童这通头磕得,满脑门子血。 骤然遇袭,牛仙童都懵了,全僵硬,一动不动,就这么保持着跪地磕头的姿势,被谢直踹出去一溜滚去! 牛仙童正在那撅着股磕头呢,他断然没有想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蹬自己一脚。 一脚就把牛仙童给蹬飞了! “彭!” 谢直几步就到了金的正中,二话不说,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牛仙童的上。 牛仙童! 谁! 还有第二个! 打一个,不够! 结果,还没等两位朝堂大佬想明白呢,谢三郎就又有了新的动作。 张九龄也好,李尚隐也好,都知道现如今后悔一点用处都没有了,都在努力构想,怎么才能帮着谢三郎摆脱后续的麻烦……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起码能保证谢直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吧…… 早知道这样的话,他们两个就不答应和谢直一起合作了。 张九龄和李尚隐对视一眼,无奈一声长叹,两人都是朝廷大佬,见多了朝堂之上的起起伏伏,但是还真没有见过胆敢在李老三面前动手打人的,两人这些子和谢直一起商量事的时候,就多多少少能够感觉到他杀安禄山之心甚是坚定,但是他们两个断然没有想到,谢三郎为了杀安禄山,竟然不惜御前失礼! 收拾的,还是跟他同样都是监察御史的杜九郎!? 在金銮上就敢直接动手!? 早就听说人家汜水谢三郎脾气上来谁都不好使,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嚯,真横! 就连兵部的那几位,都从“峥嵘岁月”里面退出来了。 都惊了! 谢直一点都没惯着他,抬手一扒拉,直接给他扒拉出一溜滚去! “你给我滚开!” 结果…… 杜九郎喷完谢直之后,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了,直接沉浸在了“以后的美好”之中。 这件事如果传出去,谁是“新晋御史”,谁是“最厉害的御史”,是不是就不好说了? 今天,他可算是逮着机会了,你谢三郎违反官员守,是不犯错在前,我这个“新晋御史”是不是可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在天子面前,好好训斥你这个“最厉害的御史”一番! 谢三郎人家多大的名声啊,又是这个又是那个的,什么瘦金体啥的,杜九郎根本不在意,但是说谢三郎是国朝最年轻的御史,也是现如今整个御史台最厉害的监察御史,他就有点不乐意了,都是年轻人,谁还比谁多个脑袋不成!?你谢直明法出、制科甲等,根子是硬,但是我杜九郎也是堂堂的进士出,真要是说起来,也不比差点什么吧?怎么就你最厉害了,我还是个“新晋御史”? 杜九郎一番义正辞严的话喊完,心中那叫一个畅快! 拦下他! 这还有啥可说的! 谢直也不知道是真急眼了,还是没把满朝文武放在心上,竟然口出“屎尿”! 果然,被他逮到了机会! 他就一直防着谢三郎呢! 己方占有! 现在,牛仙童一跪、一哭、一磕头,成功地煽动起了满朝文武的绪。 他的敌人,现在还用说吗?必然是汜水谢三郎啊! 他的同盟,就是史思明,具体到金之上,就是牛仙童。 这么一看,敌我就很分明了。 自家恩主刘普会,虽然没有明说他和安禄山是什么关系,更没有跟他提过什么幽州参将史思明,不过现在眼前态势已经很是明显了,起码史思明也是要救援安禄山的。 他早就盯着谢直呢! 为啥谢直这边一动弹,他就马上反应了过来? 杜九领声色俱厉,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杜某为监察御史,一定要弹劾你!” “谢直!你为朝廷御史,胆敢在朝堂之上大声咆哮,还在天子面前口出污言碎语!? 三步两步跑到谢直面前,直接就拦住了谢直的去路。 杜九郎! 随着谢直突然冲出来,在御史台的队伍之中,又冲出来一位。 不过,也有意外。 结果,他现在冲出来,众官员,嗯,都踏实了。 说白了,就等着看谢三郎闹腾呢…… 事实上,在牛仙童转述的时候,金之上的好多人,都偷偷地在打量着谢三郎呢。 现在更过分了,天子让牛仙童转述史思明的言语,这里头,可就有点夹枪带棒地冲着汜水谢三郎去了…… 早就传闻汜水谢三郎睚眦必报,这个是他亲自审下来的案子,天子传召政事堂的时候,就有消息他坊门纵马,硬闯了大唐首相的府邸,今天旧事重提,大家还奇怪呢,以谢三郎的脾气,竟然没跟天子李老三折腾…… 汜水谢三郎! 果然! 众文武一看。 众人转头……呃……不用转头,人家自己冲上来了! 满朝文武都愣了,这谁啊,在常参朝会上,在天子面前,在满朝文武面前,在绪渲染这么到位的时候,你张嘴就“屎尿”的,合适吗!? 一声暴喝,响彻金! “你放!” 结果…… 兵部几名官员相互看了一眼,正想着为军中同僚“仗义执言”呢…… 现在,岂不正是这样的况!? 好多时候,军中厮杀的好汉,面对千军万马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面对这种没完没了的审查,一个个脸都能绿了,恨不得给自己一刀子! 同时,他们也想到了,在那段峥嵘的岁月之中,他们最反感的事,那就是一战之后,被朝廷文官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地折腾一回! 一瞬间,他们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峥嵘的岁月之中。 他们听了史思明的这些话,仿佛又重新置于大唐的边境线上,手中横刀,胯下战马,面对敌人,向前! 尤其是兵部的那几位,无论是尚书还是侍郎,还是各科的郎中、员外郎,一个个眼珠子都红了,双拳紧握,感同受,他们一个个都来自大唐军方,即便现在进入了兵部,做了更多的文案工作,更侧重于后勤支持、将领评级等工作,但是他们也是大唐人,是大唐军人,还有一颗火的战士之心。 一个个看着,也心有戚戚然。 满朝文武都把看着呢。 他脑门子本来就肿得老高,又是这么卖力地磕头,不多时,鲜血已经流了一地,怎叫一个惨字了得!? 说完之后,牛仙童冲着天子一个劲地磕头,邦邦的,震得金銮上的金砖一阵乱响。 但是,胜败也是兵家常事,还请天子看在一种幽州边将的份上,给安禄山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当兵吃粮,就是这个命,幽州边军,上到节帅张守珪,下到普通将士,都认! 虽然不敢以‘非战之过’逃脱责任,但是也请天子仔细斟酌当时的况,战场之上,兵危将险,都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搏命! 大唐边将,出征不易! “请陛下垂怜! 介绍到了这里,牛仙童也不知道是模仿史思明当时的状态,还是自己有感而发,猛然转,面对天子李老三,库通一下子就跪倒在金之上,磕头如捣蒜一般。 无论是胡人,还是唐人! 这种时候,不管是谁,只要挡了安禄山突围的道路,都是敌人! 一句话,慈不掌兵! 怎么办!? 不但成型了,说不定人家就能安排预备队上来,牢牢挡住安禄山突围的路线! 等后军战士给安禄山让开了道路,胡人的包围圈也就彻底成型了! 嘿,正中下怀! 他们六万人马包围大唐边军三万,虽然是以有心对无意,以有备对无辈,其实他们的心里也没底啊,生怕大唐边军在包围圈还没有完全成型的时候就突围,现在可好,大唐后军的战士,挡下了安禄山突围的道路,然后他一名大唐边军统帅,竟然停马、让边军让路? 这么安排,汜水谢三郎倒是高兴了,胡人也高兴了! 难道带着亲卫冲击到后军面前,勒停战马,然后让后军散开,然后他再带着亲卫重新冲锋!? 安禄山怎么办? 在这种况下,后军将士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是结阵自保还是让开道路,根本没有一个明确的指示。 史思明说了,骤然遇袭之下,以大唐边军之精锐,也会一时之间茫然无措,安禄山作为主将,令不能传达至全军,只能先士卒,带着自己的亲卫带头突围,以此期待全军能够跟着他一同突围! “幽州偏将史思明说了,三堂会审之中的别的主审还好,唯有那位监察御史汜水谢三郎,诺大的名头之下,完全是一派胡言,不知道政事堂的几位相公是怎么想的,竟然让他来做了这个军事专家!” 牛仙童说到这里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稳坐龙椅之上的天子李老三一眼,见他面无表、一言不发之后,才转过来,再次开口之前,却又特意在满朝文武之中找了一圈,看到御史台队伍之中的汜水谢三郎,竟然诡异地一笑之后,才继续复述史思明的话。 在史思明看来,更是无稽之谈。 至于第三天罪状,临阵逃过。 安禄山的选择,没毛病! 在那种形下,突围,不是错! 所以,在史思明向李老三的奏对之中,史思明很明确地告诉李老三—— 还是那句话,固守待援也好,率部突围也罢,都行,成与不成,都在两可之间,没有那么多是非对错,在骤然遇袭的况下,无论是谁当这个主将来应对,最主要的要求,是快!是果断!不是想明白前一后果、利益取舍的优柔寡断,这种时候,最怕拖泥带水,毕竟,最坏的选择,也比没有选择要好。 史思明说了,安禄山当时的应对,是突围! 第二天罪状,应对包围失措。 这条罪状人家认了之后,其余两条可就不认头了。 史思明替安禄山说了,要不是派遣斥候不力,他率领三万边军,也没有容易被胡人兜住,要不是如此轻易地被陷进包围圈里面,以三万边军的战斗力,也不可能全军覆没。 人家认! 第一条罪状,派遣斥候不力。 至于三堂会审提出来的安禄山的三大罪状,人家可有话说。 人家史思明说得明白,骤然遇袭,不管是谢直提出来的中军皮甲再战,还是固守待援,甚至史思明提出来的率兵突围,都是为将者的选择,起码在最后结果出来之前,不应该以“是非对错”来评论。 按照他最核心的意思,安禄山骤然遇袭之后,选择了向后突围。 事实上,那天在偏之上,史思明通过这么一番话说服了李老三的。 所以,牛仙童听到了命令之后,就开始复述那天史思明的言语。 今天,他又要弹劾!? 满朝文武,包括李老三就静静地等待! 等待着汜水谢三郎,如何炮轰金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16章 头触不公 獬豸,传说中的上古神兽,羊身,黑毛,双眼有神,能辨忠奸,头有独角,以触不公! 春秋楚文王,制獬豸冠、缝獬豸袍,期望佩戴獬豸冠、身穿獬豸袍的官员,能够化身上古神兽,明辨是非、忠贞不渝、坚定不移、威武不屈,牢牢守护住楚国律法! 自此以后,天下分合不定,几经更迭,但是代表国朝司法官员的服饰,一直不变! 铁铸獬豸冠,漆黑獬豸袍! 这代表了华夏大地之上,千年以降的司法威严! 不容亵渎! 大唐作为中华文明的继承者和发扬者,自然也是如此。 大唐朝堂服色,根据品级不同而不同,天子用明黄,三品着紫、五品披红,七品挂绿,九品穿青,唯有大唐御史台一系官员,统一头戴獬豸冠、身穿漆黑獬豸袍! 这份独特,便是大唐对律法的尊重! 事实上,无论大唐的哪一位天子在位,面对御史台官员的时候,平常的时候,自然威福自用,但是一旦御史台官员扶正獬豸铁冠,抖擞獬豸黑袍的时候,无论大唐天子当时如何,也要屏气凝神。 这是御史要正式弹劾! 不管你是天子还是王公大臣,必须老实听着! 弹劾内容,你不听,可以! 但是,你不能不尊重正式弹劾的这种“头触不公”的仪式和精神! 今天,在金銮殿上,在天子面前,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之中,谢直扶正獬豸铁冠、抖擞獬豸黑袍,即便李老三恼怒他殴打牛仙童,也得暂时忍耐住自己的脾气,就是要如何处置汜水谢三郎,也要等他正式弹劾完了以后。 “臣,监察御史,汜水谢直,弹劾内侍牛仙童,结交边塞大将,私结恩情,图谋不轨!” 一句话出口,金殿之上为之一静。 图谋不轨? 往小了说,就是没憋好屁。 往大了说,谋反、谋叛、谋大逆! 这个罪名,虽然常见与官员弹劾的本章之中,但是绝对不是一个什么贪污、行贿之类小罪名! 牛仙童一听就急了! 他被谢直一脚蹬飞之后,这货在最初的惊愕之后,马上就要起身报仇,他之所以能够被李老三派去幽州充当一任监军,也不仅仅是因为这货能够曲意逢迎,而是这货在一种内侍之中,也算得上一个孔武有力的,真要是一无是处,估计李老三作为堂堂的开元天子,也不见得能看上他。 虽然他身为天子家仆,不敢在金殿之上和朝堂官员大打出手,但是没说吗,人家是家仆,可是有主人的,就算是一条狗,被人打了,还知道躲回家找主人汪汪两声呢,更何况并不是“一无是处”的牛仙童? 他正好向李老三哭诉,却听到了谢直的弹劾。 一字不落,落入耳中,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牛仙童的心中。 他也顾不得再去找谢直的麻烦,噗通一声赶紧跪下,面对李老三大声哭诉。 “陛下,冤枉啊! 我何曾勾结边塞将领!? 我就算要私下里面卖给他们人情,我也没有机会啊! 我就是个小小的内侍,除了服侍天子您之外,我什么都不会啊,人家边塞大将,一个个统领着千军万马的,人家就算买人情,也看不上我一个小小的家仆内侍啊……” 说完之后,牛仙童一声惨嚎,再次对着李老三磕头不已。 “陛下,老奴冤枉啊……” 其声如同杜鹃啼血,让人听得肝肠寸断。 满朝文武一见,不由得面面相觑,还有那脑子不明白的,看着牛仙童满脸的鲜血,又哭得凄惨,还真有点于心不忍。 但是,牛仙童这套,糊弄糊弄被人还行,他可糊弄不了谢直。 谢直听了牛仙童的哭诉,根本不为所动,抢在李老三开口之前,就是一声断喝! “一派胡言!” 牛仙童顿时不干了,转向谢直,蹭的一声站起身形,双腿甩开了,几步就走到了谢直的眼前,就这么脸对脸地盯在谢直眼前,恶狠狠地盯着他。 “谢三郎! 我牛仙童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为何要冤枉我!? 今天你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牛某一定跟你不死不休!” 谢直被牛仙童逼到了眼前,一动不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的满脸鲜血和一双饱含愤怒的双眼,微微眯起了双眼之后,就这么近距离地盯着牛仙童,冷冷一声。 “还敢狡辩!? 好! 谢某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 我来问你,刚才天子让你干什么来着!?” 一提这个,牛仙童可算是逮着理了。 “天子让牛某复述那天幽州偏将史思明的话! 怎么!? 你们死活拦着史思明上殿,现在,连人家说过什么话,都不敢听了吗!? 那天天子召见史思明的时候,牛某和高力士就伺候在天子的身边,史思明当时说了什么话,牛某不敢说听得一字不落,但是如此复述,一点偏差都不会有…… 怎么,你个小小的监察御史,还想质疑天子的命令不成!?” 谢直根本不理会他挑衅的那些话语,依旧眯着双眼,冷冷地看着他。 “好,天子让你复述那天史思明的奏对,除此以外,没让你敢别的吧? 牛仙童,你就在天子面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大声说出来,你最后磕头为安禄山求情,也是天子授意不成!” 牛仙童一听,眼神顿时一缩,犹自强硬地说道: “那天史思明也为安禄山求情来着…… 就在偏殿之中,也磕了不少头…… 某家刚才……某家刚才就是,就是学习史思明来着……” 说到了这里,牛仙童仿佛找到了自己的底气所在,刻意地一挺胸膛,又重新顶到了谢直的眼前,依旧是近距离的盯着这位传说之中鼎鼎大名的汜水谢三郎。 “天子既然让我复述那天史思明的话,我就要学个全套! 既然史思明磕头了,今天,我学他的时候,自然也要磕头!” 牛仙童还觉得自己说得挺有道理呢,哪里想到,人家谢三郎根本不听他那套,直接目视着他的双眼,挺身上前。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17章 杖责八十 谢直走到牛仙童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微微皱眉,特别不屑地说道: “喊得声音大啊? 我怎么听着越来越有底气了啊…… 谁能想到…… 那这哥们也有点受不了了,轻轻往后蹭了一步,走到谢直的边,轻轻一扯谢直的衣袍,示意他跟着自己一起回退大的方阵。 谢直! 还有人陪着他。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自己就是出来维持一下秩序,怎么就弄出来一条人命啊,还是天子比较心中的内侍牛仙童…… 这哥们都快哭了,别人可以消除自己的存在感,他可消除不了,他还在金中间站着呢! 当值的中侍御史! 但是,有人不行啊…… 满朝文武,都在刻意压制自己的存在感! 大之上更寂静了,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最后,几不可闻! 后来,声音越来越小…… 一开始的时候,哭嚎惨叫的底气还足…… 这回不是装得。 整个金銮上一片寂静,只有远处行刑的地方,隐隐传来牛仙童的惨叫。 一霎时,满朝文武眼观鼻鼻观口,生怕自己的动静太大了,惹了起了杀心的天子关注,为自己招来不测。 幸亏这个杀心不是冲自己起的! 想明白了这一切,满朝文武纷纷心中大惊,天子真的动怒了,竟然起了杀心! 你体不好,扛不住,对不住,就这么着了! 你体好,扛住了,好,算你命大! 他就是要用这生死之间的刑罚来处置牛仙童! 他哪里是不知道“杖责八十”是个什么意思!? 天子,今天真是不高兴了! 朝堂之上这些能够参加常参朝会的官员,不是五品以上的朝廷中坚力量,就是被天子下旨赐官的青年才俊,哪有真正的傻子啊?大家一看李老三的表,再想想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纷纷心中有了猜测—— 满朝文武纷纷偷眼去看李老三,发现这位开元天子面沉似水,毫无表的脸庞之下,仿佛在酝酿着一股怒火…… 众人纷纷心中直犯嘀咕,难道天子的位置太高了,不知道官场之上这种小小的潜规则? 谁能想到,今天李老三处罚牛仙童,竟然定了一个“杖责八十”? 这种隐藏在大唐律法之下的潜规则,不但在州县之中流传,渐渐的,朝堂之上的大佬,也都知道了这个规矩。 那就别费事了,直接说六十也好,说一百也罢,保证不出差错,这叫控制! 下令人怕行刑人领会不了自己的意思…… 行刑人不愿意猜下令人的心思…… 久而久之,杖责八十这样的处罚,渐渐地在大唐的国土上销声匿迹。 这玩意可就难为行刑的人了,谁知道下令的人,是想让受刑的人是死是活啊!?万一人家就是想给受刑之人一个教训,你出手把人打死了,岂不是尴尬了? 体不好的,估计能打死…… 体好的,能过去…… 因为,这个数字,没法控制啊…… 最怕的,就是杖八十! 杖六十,就是打他个半死,留他一条命! 杖一百,就是要把犯人活活打死在公堂之上! 长期行刑的衙役,和州县主官之间早就形成了默契。 那还说啥?别客气了,打吧! 前文说过,县令手上就有杖一百的权力,州刺史更是有徒刑以下的所有权利。 怎么办? 事实上,在大唐,有的州县主管在审理案件的时候,碰到那种罪大恶极的刑事罪犯,都不惜得往刑部报送什么斩刑、流放啥的,就知道这货肯定得死,真要是按照朝廷的流程走一遍下来,就得半年多的时间,州县主官把这样的犯人管在大牢之中,还得用粮食养着他们,糟蹋东西…… 检查条件不一样,但是伤势也是一样的,无论大唐还是后世。 这玩意要是放到后世,甭多了,有人这么抡你三下,你肯定得奔医院,没个五六万,绝对不成出院!倒不是诚心地讹人,而是非常容易受伤,一个不注意就能伤及内脏,不好好检查一番,真容易留下隐患。 杖责不用多说吧,大棍子论起来,后背、股、大腿,一下是一下的,狠狠地揍! 杖责八十,这个数字可有讲究! 为啥!? 满朝文武听了都是一惊。 主人处置家仆,不用根据大唐律法,纯粹看心,说八十就八十,说一百就一百! “来人,把这个混账给朕拖出去,杖八十!” 李老三脾气也上来了,根本没用当值的中侍御史弹劾完,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可杀! 这叫背主! 内侍牛仙童乃是天子家仆,你一个家仆,背着主人办事,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拿着主人当枪使,你想干嘛!? 这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李老三甚至不用审问牛仙童,就知道他肯定是接受了别人的请托,这才为史思明、安禄山等人求说好话,不管他是因为钱,还是因为人,这都是背着他这个天子做下的…… 不过,“私结边塞大将”,说牛仙客和史思明之间不清不楚,回想那天偏发生的种种,也由不得李老三不信! 李老三肯定是不信的。 说牛仙客“图谋不轨”? 而且刚才谢直的言语,他也真正地听了进去! 刚才牛仙童惹下的事还没了了呢,谢三郎不是弹劾他“私结边塞大将,图谋不轨”吗? 结果,当值的中侍御史又窜了出来,还继续弹劾牛仙童…… 他真的糟心得够够的了! 这就是大唐开元天子最直接的感觉! 你不长脸,就是给我丢脸! 以后呢,李老三生气牛仙童作为自己的家仆,不长脸! 在以前,李老三是生气谢直不给面子。 生气肯定是生气的,但是,生气的对象却变了。 到了这里,就有点意思了。 自家的家仆,就是这么不长脸,你要是主人,生气不? 李老三这回想发脾气都发不出来了! 而且又被谢三郎当场识破! 牛仙童装疼呢! 他刚想发怒,又给憋回来了。 李老三肯定不高兴啊,还是那句话,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更何况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让你在我眼前这么一顿收拾,不说牛仙童如何,起码是太不给我这个天子面子了吧? 不高兴? 就连李老三自己都没这么打过牛仙童,今天倒好,谢直全给代劳了! 一脚,一“铁棍子”,一顿训斥。 但是李老三断然没有想到,谢直这也太不尊重了! 李老三一直知道,朝堂文武一般都看不起内侍,本来嘛,内侍是天子家仆,即便是天子家的,也是家仆,在大唐这样等级森严的社会之中,正常人家,谁能对一个家仆抱有多大的尊重。 但是,他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就生生被谢三郎薅住了! 说实话,李老三看到牛仙童玩了命地磕头,他也有点诧异,却也没有多想,毕竟史思明当时也磕了不少,只不过像是做做样子,头皮一挨地就起来了,断然没有牛仙童这么“实惠”。 可是,李老三也万万没有想到,牛仙童老老实实的复述言语还不行,还得给自己加戏! 不过,虽然让步,他为天子,还是想把自己的想法推动下去,这才让牛仙童上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来复述哪天史思明为安禄山求的言语。 事实上,李老三作为天子,不但没有利用威严强压,反而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主动承认了错误,向张九龄和李尚隐做出了让步。 这些倒也罢了,张九龄和李尚隐都是朝堂上有数的几个大佬,站的立场又正,一言一行,虽然不太符合李老三的心意,却也是为了整个朝堂的平稳运行,他也不值当地因为这点小事,就利用天子的威严来强压他俩这样的朝堂大佬。 李尚隐,对史思明的份,一顿“程序正义”的批判,愣是让史思明一个幽州偏将连上的资格都没有。 张九龄,对“谨慎斟酌”四个字,一顿夹枪带棒的指桑骂槐。 本来想在朝堂之上好好说说幽州偏将安禄山的处理方案,结果就没有一件顺当的事。 要说李老三,简直糟心透了。 “够了!” 结果,他这弹劾还没有说完呢,李老三怒了。 当值的中侍御史又是老脸一红,不过依旧没提谢直的事儿,毕竟人家俩人是同事啊,又自己人给自己人拆台的吗?今天要不是人家谢三郎两次提醒,恐怕他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没有履行当值的中侍御史的责任呢。 牛仙童在边上听着都傻了,我他么被打了,我是受害人好不好!?我挨了打还不许喊几声是吗!?就算我喊得时间长了点吧,但是你也不能单独弹劾我一个人啊? “陛下,臣弹劾内侍牛仙童咆哮朝堂,理应……” 当值的中侍御史上前一步,扶正獬豸冠,抖擞獬豸袍,对着天子深施一礼。 一时反应不过来,正常,要是再放任牛仙客撒泼打滚,可就有点不应该了。 他顿时脸一红,失职了。 现在谢直不但上前制止了牛仙客,还严词斥责……这些,都是中侍御史的活儿啊…… 结果,这不是事发突然,当值的监察御史没反应过来嘛…… 牛仙童倒在金之上一顿哀嚎,按照道理,也应该是他出面制止的…… 就像今天的这种况,谢三郎上来先是一脚,又给了牛仙童“一铁棍子”,作为当值的中侍御史,应该在第一时间上前制止,同时当场向天子弹劾谢直和牛仙童行为不检。 具体而言,就是替天子盯着满朝文武,排队站得齐不齐啊,开会的时候有没有磨牙放吧唧嘴的,还有开会的时候有没有自己开小会的……当然,还包括监督满朝文武不能打架! 朝堂纪律! 简单! 那么,中侍御史“侍奉”个啥呢!? 中侍御史,虽然也是侍奉在天子边的御史,但是限定了范围,仅仅在金之上,也就是说,只有大朝会和常参朝会,这种需要上的场合,才需要中侍御史“侍奉”在左右。 侍御史长期侍奉在天子的边,不做范围上的限制。 侍御史和中侍御史之间的区别就很明显了,范围。 那是比中侍御史职位更高的御史台成员,仅此与御史台二把手御史中丞。 事实上,这样的“外侍”御史,有个专门的名字,侍御史。 呃……也不能这么说……从“内侍”的“内”字就能开出来,这种侍奉,主要是“外侍”。 可是,这是御史台的堂堂御史,乃是比监察御史级别还要高的朝廷官员,要是像跟虫一样跟在天子边侍奉,岂不是就成了内侍了? 跟在天子边,侍奉在一边的御史。 “侍”什么意思? “御史”就不用多说了。 从这个名字就能看出来人家是干啥的。 当值的中侍御史。 一句话出口,其他人还好,御史台人群之中,却有人老脸一红。 难道你想以撒泼打滚的方式蒙混过关不成!?” 如今你应该跪待天子处置! 汜水谢直虽然不才,却也是堂堂的监察御史,刚才正式弹劾了你这个内侍! “喊够了就起来! 谢直见牛仙童硬生生地僵在那里了,也不打滚了,也不喊疼了,还不乐意了呢…… 现在被谢三郎一个头槌打倒,还叫起来没完了!?还演!?过瘾是吧!? 刚才转述史思明的话,就他么给自己加戏!? 你还上演戏了不成!? 但是,被谢直一句话叫破了之后……你疼?他么的活该啊! 说实话,在牛仙童刚刚开始叫唤的时候,满朝文武还真不一定看明白了他在装可怜,一来事发突然,二来谢直竟然在金之上头槌内侍,实在太过骇人惊闻,三来嘛,说感同受有点不合适,不过想想也能知道牛仙童疼的,毕竟谁脑袋上挨“一铁棍子”,都疼…… 这不是拿天子当枪使呢吗!? 再往深处想一想,这不就是表演给天子李老三看呢吗?我是你家仆,代表这你的脸面,我在你的面前被谢直打了“一铁棍子”,你是我主人,你得给我做主!不信,你听听,我嚷嚷得多厉害,疼的! 满朝文武也没想到,“会哭的孩子有吃”,竟然被牛仙童给玩到了金銮上! 这不就是装可怜呢吗!? 谢直这句话问得好,“是真疼还是装疼”呢!? 哪里像牛仙童这样?越喊底气越足!? 可不是嘛,真要是重伤了,流血了,在没有被人救治之前,肯定越来越没有力气啊,一般人即便真疼得受不了,喊几声也就完了,而且声音会越来越小而已。 一句话问出口,金之上一片寂静,随即突然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是头疼还是装疼?!” 谢直猛然一甩衣袍! 再次扶正獬豸冠、抖擞獬豸袍,躬一礼。 “臣,监察御史,汜水谢直,还要弹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18章 轰走史思明 “臣,监察御史,汜水谢直,弹劾幽州偏将史思明……” 满朝文武都傻了。 还要弹劾? 作为中侍御史,周御史再次扯动谢三郎的衣袖,准备让他回归御史台方阵,这也本来就是他的责任——金议事是不错,你该向天子汇报就汇报,但是汇报完了,该回去就回去,要不然站在金正中不动地方叫个什么?这不是挡了别人汇报的位置吗? 咱撤吧…… 不过,在钦佩之余,也是暗中为他捏了一把汗,没看见天子的脸黑得都如同锅底一样了?! 正是因为知道,他才由衷地钦佩谢三郎! 实话说,这种况,别的官员可能一时半会还体会不了,但是为中侍御史的周御史,还能不知道吗? 如果说御史台老大不过是被动防御的话,人家谢三郎就是主动出击,而且攻击的角度堂堂正正,让天子不得不把史思明轰出洛阳! 看出来区别没有!? 你还想让他上!?他违反了大唐律法好不好!?你也不用让他上金说话了,先说说怎么处理他吧! 上来就是弹劾!? 而人家谢三郎出手呢? 没看见天子想让史思明上的时候,御史台老大李尚隐都出面了,面对天子的威严,只能以朝廷规矩相抗,要不是人家朝堂大佬的面子在那,还真不一定能拦住李老三。 至于史思明这件弹劾,结果虽然轻描淡写,不过在周御史看来,才是更显功力。 你以为是个人就可以在天子的面前殴打内侍吗?那还不反了天了!?可是今天李老三为啥听之任之?还不是牛仙童做错了,一下子被谢直抓住了痛脚,要不然以为堂堂开元天子那么好的脾气呢!? 结果呢,还不是人家谢三郎一眼挑出了错处!? 没看到牛仙童跪地为安禄山求的时候,满朝文武都一言不发吗,他们当时谁想到了,这就根本不是一个内侍应该干的事!? 你还别说谁有这份能耐了,就是能当场抓住这样机会的人,又有几个!? 一个天子宠信的内侍,一个幽州偏将,就让谢直三言两语地给收拾了!谁又这份能耐!? 谁不服,谁上! 绝对稳准狠! 这还怎么着!? 第二本弹劾史思明,天子听了,不问由,直接下令罚俸,同时把让他即刻出京,这是啥?这等于是天子直接下令把史思明给轰回幽州方镇了,更不用说还让政事堂正式行文幽州,让节帅张守珪严加管教,想必史思明回了幽州之后,恐怕也没有什么好子好过了…… 一纸弹劾牛仙童,杖责八十,现在生死未卜! 一旦人家谢三郎上弹劾,这是什么效果!? 看看! 你们不是说人家是机缘巧合才掀开了洛阳粮案吗,不是说人家徒有虚名吗?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谢三郎果然是谢三郎! 结果,今天他算是见识了……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谢三郎到底是想干啥…… 这位当值的中侍御史,姓周,正是被张九龄举荐才进入了御史台,那肯定算是张九龄一系的官员,从这个角度来说,和谢三郎天生就一直很是亲近,自然,他也是属于欣赏谢三郎的那一波啊…… 这回,连对他心生欣赏的那帮官员,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看这事闹的…… 不但龙精虎猛地再下一城,反而一纸“请假条”到了御史台,歇了! 但是,人家谢直,就不! 在这种况下,一般人肯定得想辙啊,你不是说我根基不稳吗,我再多办两个案子,看你还能说啥!? 也不怪人家看轻了你。 你汜水谢三郎这么大的名头,结果就因为单单一个洛阳粮案,太单薄,俗称,根基不稳。 本来就是嘛,一个人的名声可以吹出来,不过吹嘘的根本还是要落到实际的事上。 就是在这种隐晦的推波助澜之下,种种闲话喧嚣之上,民间不说,反正官场上,好多中立派倒是渐渐地看轻了谢三郎…… 这些闲话一出来,你还真别说,在洛阳官场之上还有了点市场……也怪洛阳粮案牵连的官员太多了,他们的一些同年、同僚、亲戚、朋友,就算知道了亲近之人罪有应得,也难免心中不快,对一手掀开洛阳粮案的谢直,自然是喜欢不起来,当面骂街,背后使坏?倒不见得每一个人都会去做,但是帮着堂堂汜水谢三郎传播两句闲话,那还不是举手之劳吗? 而那些羡慕嫉妒恨的人呢,这可就算是逮着理了,各种闲话就甩出来了,什么一是运气而已,什么掀开洛阳粮案,还不是因为谢三郎是洛阳大车帮的幕后恩主,他真正的目的就是打击洛阳漕帮而已,现在漕帮在他的手上覆灭,那还折腾个啥啊?至于什么洛阳粮案,不过是谢三郎打击洛阳漕帮的时候,搂草打兔子的顺手而为,算不得能为! 欣赏他的人,更加欣赏,这孩子,知进退! 既没有参与洛阳粮案的后续审讯工作,也没有龙精虎猛地再次掀起大案、要案,反倒是想混迹朝堂多年的老油条一样,玩起了韬光养晦。 结果,失望谈不上,不知所措是肯定的了——人家谢三郎没动静了! 随后呢,不管谢直御史台的官员是羡慕嫉妒恨,还是对谢三郎心生欣赏,反正,几乎所有人都牢牢盯着谢三郎的下一步动作。 要说你谢三郎也真是行了,所谓三年不鸣,一鸣惊人,说的就是你吧?上一回在金銮上连放三炮,一举掀开了洛阳粮案的大幕,要说满朝文武都受了震动,那是肯定的,不过要说收到震动最大的,肯定是御史台的这一众官员,你看看人家,刚刚入职几天啊,就能破获了这么大的案子!堪称一战成名,怪不得人家能混出来一个“大唐办案第一人”的名头来…… 行嘞,见好就收吧。 好在结果还不错,至少李老三没有发火不是…… 结果谢直一甩衣袖,竟然硬道: 现在天子这么不高兴,你还非要拽住他上告史思明,这不是没事找事了吗? 他要不是造反的话……这不就啥急事了吧?那就得考虑一下轻重缓急了不!? 难道他还敢造反不成!?真要是这样,倒是好办了,人,就在金之外,一道命令传出去,金吾卫一拥而上,还怕拿不下一个小小的幽州偏将吗? 一个小小的幽州偏将,他上能有什么大事!? 史思明!? 你没看见天子李老三的脸都黑成啥样了?你就别给人家添堵了呗,真把天子惹急了,你自己也不好办啊! 这也是满朝文武看到谢直还要弹劾,就感到非常差异的原因所在! 所以,监察御史要是想真正地横起来,根子,还是在天子上——没有了天子给他撑腰,监察御史就是一个听了消息打小报告的货,还是一个正八品上的小官而已,在满朝文武面前,算个! 要是大事儿,天子就下令,或者部查,或者三堂会审…… 要是小事儿,天子直接就处理了。 天子一听,啥?还能有这种事!?那个谁,你出来,说说吧……什么?还狡辩!?你要是没干,人家监察御史怎么听到?查! 监察御史,乃是天子耳目,在平之中,发现了什么满朝文武的不轨事,不管是违法,还是乱纪,赶紧在常参朝会提出来,给天子提个醒,谁谁谁干了什么事,不符合朝廷的那一条规章、那一条律法哈,您可留神啊…… 这么一说,逻辑就清楚了。 监察御史,风闻奏事,天子耳目,再加上一个告状…… 能够敢这种工作的人,说白了,就是天子耳目! 从监察御史工作内容,就能看出来,天子到底需要他的什么能力——风闻奏事! 本来,监察御史这样的职位,属于那种五品以下就需要天子亲自下旨任命的职位,不同于正字、拾遗、补阙之类的“文字工作者”,是要被天子认可人品和能力的……人品什么的就不多说了,就监察御史而言,需要天子认可什么样的能力? 不管是御史,还是谁,只要是弹劾,只要是告状,真正指望了能做主的,其实是天子! 所以…… 监察御史告状,主要的目标就是朝廷命官,说白了,满朝文武都是潜在的弹劾对象,就是要告这些人的不法事、违规事,有指望着一帮嫌疑犯帮着处理自己的道理吗!? 那可不对! 满朝文武!? 那么,问题就来了,你这个监察御史,来告状,是向谁告状? 弹劾这种事儿,说句不好听的,从根本上来讲,就是告状,什么不符合朝廷规章制度的事儿啊,什么违反了大唐律法的事啊,你为御史来弹劾,知道消息了,在金之上,大朝会也好、常参朝会也好,你来告状。 但是弹劾之前,是不是要看一下时机啊? 你汜水谢三郎为监察御史,想要弹劾誰,那都是你的自由,别说弹劾一个小小的幽州偏将,就是弹劾幽州节度使张守珪,只要你能拿的出像样的理由,也绝对没人管你。 现在吗!? 不过,周御史却没有想到,这一次,他依旧没有扯动谢直。 不但如此,谢三郎还回头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 这才哪到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19章 弹劾天子 这才哪到哪!? 不错! 这才哪到哪! 只见谢三郎抬头,昂立在金之上,朗声开口: 不仅仅是他要杀安禄山,也是他为一个司法官员,想办法要限制皇权对司法的干预! 不过,这里面依旧有谢三郎能够努力的空间。 所以,谢直也不得不在强大的历史惯下低头,这是大唐,不是后世,想然律法完全凌驾于皇权之上,根本不可能! 到了那个时候,他也不用处心积虑地要杀安禄山了,他都让李老三砍了脑袋了,还琢磨那个干啥!?安禄山造反,造去!把大唐子民全杀干净了,也跟他一个死人没有关系了! 谢直真要是敢说这个,直接就能被金吾卫带出金銮,牛仙童才杖责八十,他不用,一刀的事儿,肯定是个斩刑!不牵连汜水谢家满门,就算是老谢家祖上积德了! 中华律法,大部分都是继承地以韩非子为代表的法家思想,即便最狂野的法家,也就敢说“律法是一种工具,是为了天子治理天下所用的”,他也不敢说律法是凌驾于皇权之上! 但是,在大唐,在金銮上,当着李老三的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他还真不敢。 其实,要是按照谢直的本心,肯定要按照现代法学的理论去说啊——你是皇上也不能干预司法! 别说李老三了,就是金銮上的满朝文武,都不能放过了他! 谢直要是敢说是,那就是奔着造反来的! 而且,暗藏杀机! 这个问题就大了。 那朕到是要问问了,这天下,是我李氏的天下,还是你们一众三法司官员的天下了!?” 你们三法司的官员,在三堂会审之后,说该斩,朕就要斩,说该放,朕就要放? 朕为天子,难道还不能问问三堂会审的结果吗? “这么说…… 不过,他真不愧是大唐的开元天子,略略回气之后,也不跟谢直在“裁撤三法司”这种没谱的说法上纠缠,直接问到了根子上。 事实上,他一声暴喝打断了谢直的言语之后,竟然气得膛起伏不定,一时之间,竟然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说李老三闹心不闹心!? 但是,人家谢三郎就说了,你干预司法,你不认三堂会审的结果,你听信边远地区将领的一面之词,你边的内侍受贿之后糊弄你、你还信了……这就是你撤销三法司的苗头,你不认都不行! 无论如何,这种命令,李老三就算得了老年痴呆,也是绝对不可能下达的。 至于李老三,什么开元天子,煌煌青史能骂碎了他! 别的不说,就金上这些官员,真要不死上几个,都对不起上的那件官袍! 李老三真要这么干,全大唐四百军州、千五县治,当场就得有一半造反的! 财政权,人事权,司法权,向来是官员最重要的几个权力,在大唐,没有了司法权,前面两种权力,基本就是空中楼阁,你连处罚别人的权力都没有了,谁还听你的,怎么使用钱财,那还不是我说了算,反正你也拿我没办法! 难为他怎么想出来的!? 撤销三法司,然后让内侍去充任法官!? 不过,这已经够气人的了! 谢直还有点不服气,想了一想,却也闭嘴不言了,意思到了就行,没必要说完整了,再说也是接近谩骂的诋毁了,说不说的吧…… 谢直一番慷慨陈词,还没有说完,直接被李老三一声断喝打断! “够了!” 哪里还需要……” 省却官员俸禄,增加内侍受贿途径,朝廷国库,天子内库,必然丰盈! 谁用钱,谁活命! 天子若要一意孤行,何不下旨撤销这三个衙门,让天子边的内侍充任天下法官!? 御史台何用!? 大理寺何用!? 刑部何用!? 长此以往,何人还会畏惧我大唐律法!? 如果天子一意孤行饶恕幽州偏将安禄山,天下人犯案之后,不必畏惧我大唐律法,只需金银买通天子边内侍,便可保下一条命! 天子即便有所疑虑,也应该充分调查之后方可提出异议,怎可因为偏远边关一偏将之片面之词,就要推翻三堂会审的结果!? 针对天下大案要案,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个衙门相互配合,以最公正、最权威的姿态,组成三堂会审进行审理,其结案结果,不容亵渎! “我大唐设立三法司,以律法监管天下,惩恶以扬善! 谢直也没用李老三催促,继续说道: 李老三冷哼一声,都懒得跟他斗咳嗽,一双眼睛,包含冷的目光看着谢直,仿佛在告诉他,一会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咱们再算账! “天子处事不公,臣,汜水谢直,为监察御史,不得不上书弹劾!” 谢直立在金之上,昂然开口。 那又如何!? 谢直如今的位置,却看不到他担忧的眼神了,即便不回头,他也知道,不但严之在看着他,金之上的满朝文武也在看着他…… 严之无奈,只得转头看向了谢直,眼神之中全是担忧。 说话!” 谁也不许动了! “站在原地! 他难得发这么大脾气,一声暴喝之后,严之倒是不拦着谢直了,可是那架势,这是要跟谢直共进退?最可气的是谢直,我发脾气,到底冲谁,你心里没个数吗!?还往前拱!? 你俩干啥呢!? 李老三不干了! 结果…… 他就又要向前…… 严之一看,这哪行去!?咱俩谁是长辈啊,我还能让你护着我!? 一见严之即便听了天子的怒喝,依旧摆出一副要为谢直挡灾的架势,心中感动,却也不能平白连累了这位“长辈”,想都没想就向着旁边跨出半步,随即再次上前,不但自己正面暴怒之中的天子李老三,还有隐隐将严之护在后的架势。 谢直却怡然不惧! 不过,人家严之,即便如此,也没有后退一步,倒是转面对了李老三,就这么用半个子将谢直挡在了后…… 尤其听到“松手”两字,不知道怎么的,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拦住谢直的胳膊。 但是,就是这么一位恨不得天天都能见到李老三的尚书右丞,竟然吓了一哆嗦,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堂堂开元天子怎么生气过! 他本是尚书右丞,距离政事堂也不过是临门一脚而已,也算朝堂之上数得出来的几位大佬之一,那真是在宦海浮沉不知道多长时间了,即便让他自己说说参加过多少次常参朝会,估计他自己都算不清楚了。 严之听了就是一哆嗦。 以堂堂开元天子的城府,就前后这么几十个字的功夫,竟然已然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气,不经意之间咆哮出口,可见李老三被气到了什么程度! 如果说李老三一开始的言语,还是那种暴风雨到来之前的宁静,还是他强压怒火的轻声细语,后面“松手!”、“让他说!”两个短语,已然化作九天雷霆,直接炸响在金銮之上。 让他说!” 松手! 我倒是听听,我大唐办案第一人,我大唐最富声名的监察御史,是怎么看出我处事不公的! “严卿住手,让他说! 好,我倒是要看看,我怎么不对了!? 张九龄拦着,李尚隐拦着……这还都不算,汜水谢三郎,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竟然蹦了出来,直接指着鼻子说,“你做的不对”! 今天金之上,想干什么都没干成……不但没干成,还落了一不是! 还真是没有最糟心,只有更糟心啊! 也正是谢直这一副倔强的眼神,彻底点燃了李老三心中的怒火! 尤其李老三发现谢直弹劾之后,不但没有闯了大祸的惶恐,反倒是一副理所当然,就连严之以尚书右丞的份去拉他,他还表现得一脸倔强! 天子耳目给了天子一个大嘴巴,那还是天子耳目吗!?你当天子是猪八戒啊!? 堂堂开元天子,也没有想到还真有人敢在金之上,敢在满朝文武面前弹劾自己! 李老三发话了! “且慢!” 不但如此,谢直双眼连眨都不眨,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龙椅之上的李老三,一副“你不给我哥说法,今天咱俩就没完的架势!” 不动不摇,就那么硬地站着,从小跟着谢家老爷子锻炼习武打下的底子,在这一刻显现出了威力,即便严之拉扯得脸红脖子粗的,人家谢直的下盘,就是纹丝不动! 谢直还不走呢! “狂妄!”严之为谢直蒙师王昌龄的座师,那是谢直当之无愧的长辈,一声断喝之后,也顾不得金之上的礼仪,大长腿甩开了,几步就冲到了谢直面前,横着胳膊一拦,就要把谢直拉会御史台的方阵之中。 “闭嘴!”李尚隐满心惶急! “大胆!”张九龄不可置信! 喝多了吧!?整个大唐天下都是人家自己的,什么公不公的,今天我就想到东屋去睡觉,不想去西屋……对西屋公平吗?!不公平你能怎么着!? 处事不公!? 什么罪名来着!? 还有监察御史敢弹劾当今天子的!?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谢直边的周御史,一股就做地上了,现在却根本没有人去注意他,甚至御史台的官员都没有人想起来弹劾他,“为当值的中侍御史,君前失仪,可罪加一等”,全都被谢直的胆大妄为吓傻了! “库通!” 后面的话根本就没有人去仔细听了,这四个字就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金銮之上,炸得满朝文武脑袋嗡嗡的。 “弹劾天子!” “臣……弹劾天子……处事不当!” 只见谢三郎势力过后,重新直了体,昂然立在金之上,微微抬头,双目炯炯,毫不掩饰地直视端坐在龙椅之上的李老三。 想到了这里,一帮金之上的文武官员,不由得屏气凝神,都要看看谢三郎葫芦里面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就是不知道,谢三郎这一次炮轰金銮,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也正是谢三郎的真正目的所在! 就像是武林高手过招,前面两招是虚招,能够建功最好,不能建功也要为后续打好了铺垫,最终一招,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如果这是人家汜水谢三郎的固有路,那么就可以看出来,他前面的两次弹劾,都是为了第三次弹劾做准备呢,第三次弹劾,才是人家汜水谢三郎图穷匕见的凌然一击! 还有脑子转得快的,不由得想到。 一弹劾牛仙童,二弹劾史思明……那么,第三次上本弹劾,却不知道谢三郎要弹劾谁? 今天也是如此? 上一回洛阳粮案,一弹劾高内侍,二弹劾司农寺,三弹劾杨玄璬。 满朝文武都傻眼了,怪不得谢直行三啊,这每次出手,必须三次。 此言一出,金大哗。 “臣,监察御史,汜水谢直,还要弹劾!” 谢直对天子一躬到地。 扶正獬豸冠,抖擞獬豸袍! 所以,谢直无论如何,就算拼着头顶的獬豸冠不戴了,也要把这场三堂会审的结果砸实了! 没有牛仙童,就有李仙童,王仙童,指不定是谁,跟李老三一忽悠,再把开元天子忽悠瘸了,让他再动了饶恕安禄山的心思…… 李老三! 不放心什么!? 现在呢,牛仙童虽然打了,史思明虽然被轰跑了,明面上救援安禄山的力量已然一扫而空,但是,谢直还是不放心! 说到底,折腾了这么多事,谢直真正的目的,还不是接着这次机会,一定要弄死安禄山!? 至于牛仙童,不过一内侍而已,放在平常,谢直都不惜得搭理他,要不是他站在了谢直的对立面上,对三堂会审的结果横扒拉竖挡的,谢直打他!?脏了头顶的獬豸独角! 这要是能够对史思明一击必杀,说不定谢直还就真的能动手,可惜史思明如今没有啥罪过,即便是按照大唐律法进行最严格的执行,也就是个罚铜而已,连棍子都打不到他的上,就算谢直想弄死他,也没有机会啊……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俩,还真没那么大脸! 谢直不惜答应张九龄为大唐主持盐法改革,不惜放下段去请御史台老大李尚隐出面,难道就是为了打牛仙童一顿板子,难道就是为了把史思明轰回幽州方镇被严加管束? “天子贵为天下共主,自然有权过问司法之事! 但是…… 也需有理有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20章 请斩安禄山 满朝文武今天可算是开了眼了。 弹劾天子! 天子不认错就怂恿天子撤销三法司,然后派遣内侍充当天下法官!? 给天子逼得问出“大唐天下是我李氏天下,还是你三法司官员之天下”! 又逼得天子说出“身为堂堂天子,还不能问问你们三堂会审的结果了?”! 这种诛心之言,换了任何一个官员听说了,肯定磕头求饶,说自己没有大不敬的意思! 结果,人家汜水谢三郎,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金殿之上,非但没有磕头认错,还真的从“具体操作”层面来分析“天子如何才能了解三堂会审的结果。” 人家谢三郎说了,你身为天子,自然有资格知道三堂会审的结果,要不然的话,三堂会审的结果,也不会上报政事堂备案之后,再送到你的龙书案上等着你“勾决”。 在场的可都是明白人,从这话里可就听明白人家谢三郎的意思了,他这是隐晦地告诉李老三,别以为你是天子就能怎么样,作为一件命案的整个流程的最后环节,让你“勾决”犯人,就是给你一个名义上的“生杀大权”,注意,是名义上的,说白了,你就是个“盖章”的人,跟监斩官啊,刽子手一样,只负责实施,没有权力来更改结果! 李老三自然也是明白人,满朝文武都能听明白的话中有话,他又如何听不明白!? 当时就怒了。 你能耐还是真打了,怎么着,都开始看不起天子了哈!? 你不说我就是个“人形图章”吗? 我就不! 我就要改变你三法司三堂会审的结果! 你能怎么着吧!? 人家谢三郎也没硬,我就越得反着来! 难道我堂堂大唐天子,还没个权力赦免个罪犯吗!? 谢直再次点头。 行啊! 但是,得有理由! 你大赦天下,行,那是你身为天子的权力,当然可以,但是得有合适的理由啊,什么天子登基啊,册封太子啊,都行,但是你得占一条,你想啥时候就来个大赦天下,就啥时候来一个,做梦呢!?想都别想! 具体到个人,你想赦免,对不住,一样,也得有理由!而且这个理由还得让大家认可,要不然,你想赦免都不成! 说实话,这也就是开元年间的李老三,这要是等到天宝年间,他享天下太平、威福自用三十年,就谢直这么跟他说话,那还真就别客气了,你不是能说吗?和刀子说话去吧! 现在,李老三即便生生地让谢直从龙椅上气得站了起来,依旧还有一种想讲道理的潜意识,根本没想着弄死谢三郎,就是犯了脾气要维护自己的权威而已! “大胆! 朕身为天子,富有四海! 天下子民在朕面前,何人不可杀!? 天下子民在朕面前,又何人不可赦!? 今天,朕还就是要赦免了幽州偏将安禄山! 谢直,你待如何!?” 满朝文武一看,李老三是真急眼了,都从龙椅上站起来了,这一顿咆哮,真如雷霆一般,炸响在金殿之上,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更有好多官员,偷眼在看挺立在金殿正中的谢三郎,心中敬佩简直难以言喻,能把天子气得在常参朝会上嗷嗷喊的,大唐立国百年,这是第一位! 自己不过是听了天子的咆哮,就吓得腿肚子转筋,看看人家,直面天子怒火,根本不为所动,脚下一步不退,还特意挺身抬头呢…… 为啥抬头? 因为天子站起身形,谢直抬头,就是要直视天子暴怒的双眼。 想赦免安禄山? 行,说理由! 李老三也算是跟谢直较上劲了,说就说! 我告诉你,别以为只有你汜水谢三郎有能力,我看那安禄山也不错!年纪轻轻就能带着三万边军出塞作战,虽然大败亏输,但是也是难得一个帅才! 你不是问理由吗!? 好,我告诉你! 我惜才! 我不忍心让他就这样身首异处,我就是要让他戴罪立功! 谢直听了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直接甩给李老三一句话——你这个理由,不成立! 安禄山有个屁才!?他再有才也不过是幽州方镇一个小小的偏将! 我明话告诉你,你要是因为这个原因赦免了他,别的不说,大唐边境上十个方镇,所有偏将,等于都拿到了一个免死金牌? 这回可行了,他们带兵出阵,赢了加官进爵,输了免死金牌,别的什么都用不考虑了,只要活得时间够久远,一个个都能成了节度使!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21章 洛阳东门 洛阳东城门处,刘普会正在乐乐呵呵地递上一包金银,笑容满面不说,言语之间也很是客气。 “老刘,一笔写不出来两个刘字,你姓刘,我也姓刘,虽然现在没有血缘亲戚了,五百年前也算是一家人啊…… 通融融通吧…… “行! 想到这里,刘普会深吸一口气。 刘普会一见,不由得苦笑,这哪里是给自己边派人呢,分明是怕自己营救安禄山不尽心、不尽力,专门安排了安禄山边的亲卫来监视自己呢! 万一有什么消息传递,让他们来,方便!” 让他们两个跟着你吧…… “他们两人,本是安禄山边亲卫,按照突厥胡语的叫法,曳落河,就是勇士、壮士的意思,安禄山给他们取了名字,安勇、安壮。 结果,他刚刚安顿好史思明一行人,正准备回去呢,史思明却又把他拦住了,直接叫过两位幽州铁骑战士,摘盔卸甲之后,刘普会一看,胡人。 刘普会一听大急,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好话说尽,在城外给史思明安顿了住处。 要是他真死在洛阳城,哼,我就拉着洛阳城给他陪葬!” 我跟安禄山一起来的,要回去,我们一起回去! “不回去! 哪里想到,史思明却直接摇头。 你上背了天子的命令,赶紧回幽州吧……” “行了,别着急了,我再想想办法吧…… 刘普会一见,开口说道: 就在此时,他麾下的二十余名铁骑,在刘普会家人的引领之下,找了过来。 听到这里,史思明纵然不甘心,也只得作罢。 到了那个时候,惹得多方瞩目,咱们俩这个隐藏的份,哪里还能藏得住啊!” 真杀了谢三郎,这几个人,能干吗!?还不得上天入地追查凶手!? 跟不用说人家老谢家虽然声名不显,却也在河南府经营多年,他家老爷子谢忠顺,干脆就是成皋折冲府的果毅校尉,河南府当过府兵的人,都是人家麾下! 尚书省右丞严之,就是他的师承源头…… 御史台老大李尚隐,对他言听计从…… 大唐首相张九龄,对他极其欣赏…… 人家谢三郎虽然没有这方面的背景,也算是有跟脚的人。 你也好,我也好,要是单单就是幽州偏将、洛阳富商,就算跟谢三郎拼个鱼死网破,那也没啥,关键是咱们俩后面不是还有给教派呢吗!? 你杀了他,不是给咱们自己惹事吗!? 瘦金体,以死开道,洛阳粮案,万家生佛……天子李老三都快赶不上他了! 你不在洛阳城,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多大的名声!? “你可别! 刘普会吓了一大跳,赶紧摇头。 右手抬起,快速落下,做了一个“杀”的手势,脸上的狠厉一闪而过。 “不行的话,咱……” 史思明到了最后,突然一咬牙关。 刘普会摇头苦笑,你问我,我他么问谁去!?这件事要是没有谢三郎掺和,说不定现在都把安禄山给就救出来了,咱们哥仨好好地找个地方喝上一杯多好,哪里还得让我陪着你在城门洞子里面吹冷风啊? 他怎么就认准了安禄山了!?” 我和安禄山一直在幽州张节帅的账下讨生活,根本就没有来过洛阳城,也不可能得罪他啊…… “这个谢三郎到底是干什么的!? 史思明听得皱眉不已。 而且,以现在的态势来看,谢三郎是真要杀安禄山而后快,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最后我能买通大理寺的牢头,把安禄山偷出大理寺的大狱,我也怕他谢三郎亲自监斩安禄山,别到时候再露馅了……” 要不然的话,有他就这么盯着,什么办法也没用! 但是,不管什么办法,先得把这个汜水谢三郎给弄走! “办法……想想再说吧…… 刘普会听了,沉吟半晌,也颇感无奈,一时之间,还真没有什么切实可行的办法拿出来,到了最后,只得一声长叹,甩出来一句。 “还能有啥办法啊?” 史思明一听,也是这么一个道理,无论如何,安禄山也能命无忧,至于其他,只能再想办法再说了…… 再说了,这不是还有这么长时间呢吗?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说不定还有希望……” 史护法,你也别着急了,我刘普会别的不行,起码能保证安禄山命无忧! 只不过这样一来,他现在这个幽州偏将的份就用不得了,对教中的事务实在影响太大,故而我猜没有早早出此下策…… 计算真要杀安禄山,也得等到秋后才能问斩,仔细算算,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呢,这么长的时间,什么办法想不的?大不了咱们买通了大理寺的牢头,弄个死尸进去,给安禄山来个李代桃僵,无论如何也能保他一条命就是了…… “史护法不必如此…… 他看着史思明皱眉不语,不由得继续说道: 只要没有把安禄山真正推上断头台,一切都还有机会……” “咱们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吧…… 刘普会知道他要说啥,无非就是况并没有好转,只得再次安慰道: “即便这样,现在三堂会审的结果也出来了,还是对安禄山判斩啊……” 史思明听了,这才勉强按耐住心头的怒火,皱着眉头继续问道: 在他们对安禄山喊打喊杀的时候,天子一言不发,拂袖而走,到了现在,也没有确切的消息,到底如何处置安禄山!” 也可能是谢直等人迫太甚,反而激起了天子的怒气…… “别着急,别着急,事还没有演变到最坏的一步…… 赶紧劝他。 刘普会听了就是一激灵,干啥!?杀谢直!?大哥,你可别! “谢三郎!竖子!”史思明一听,顿时勃然大怒,“我必杀他!” “据说,谢三郎请斩安禄山,满朝文武蜂拥附议,喊杀之声,响彻金銮……” 刘普会摇了摇头。 “后来呢?安禄山的案子怎么样!?” 史思明根本不关系这个,我他么难道自己不知道被责令“即刻离开洛阳”吗!?用你说!?再说了,牛仙童被杖责八十,就在金銮外行刑,我是亲眼所见,只不过当时不知道他就是咱们寄予厚望的内侍而已……现在说这个有啥意义? 你,被责令即刻离开洛阳……” “就这样,牛仙童被杖责八十…… 要不说人家这世代洛阳巨富不是白给的,要说办什么事,稍稍有点费劲,但是要说打听个消息,那还真是手拿把抓一样,金銮上发生的事,这才多大一会儿,竟然被他打听了个明明白白。 说着,刘普会就把他打听到的消息,原原本本地给史思明说了一遍。 但是,全让汜水谢三郎给搅和了……” 驸马杨洄的路子,咱也走通了,牛仙童,就是那个内侍,也却是在金銮上替咱们说话了…… “这事就是倒霉催的! 刘普会一听,顿时没好气地说: 怎么弄成了现在这样!?” 你不是说走通了驸马杨洄的路子吗?能让那个内侍,叫什么,牛仙童,帮着咱们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 史思明都没来得及等刘普会站稳了,连忙出言。 两个人在流刑中郎将的目光之中,出了洛阳城,就在城门之外找了个僻静的所在。 刘普会一看,正主都这么说了,他还折腾个啥?走吧! 刘朗将正好也能在城门之内看着咱们,等我们走了,他也好回宫交差……” “出城等! 史思明却懒得计较这些,一拉刘普会。 刘普会一听,气得差点厥过去,出了城门等!?要是那样,我还费这么大劲干啥!?又是好话又是金银的……我就是不找你,难道你还能给史思明送幽州去!?这货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不过,你最好和史偏将到城门外面说去……天子让他离开洛阳,这件事,我可不敢打折扣……” 等等就等等吧…… “成,就算给你刘县尉一个面子! 金吾卫中郎将一听,有理,手上的小包,沉…… 所以啊,你就通融一下,让史偏将在这儿等等,我陪着他说句话,等那二十多兄弟来了,正好,让你亲眼看着他们一起离开洛阳城,这多踏实?” 你想想,真要是这样的话,天子的命令,你完成了吗?真要是被眼尖的认出他来,到了最后,还不是你老刘要跟着吃瓜落? 你现在把他轰出洛阳城,他还不是得想办法回来?起码不能吧二十多兄弟就这么扔在洛阳城中吧!? 你也知道,天子下令太急,他边的行礼啥的就不多说了,麾下还有二十多幽州铁骑呢…… 我和他也不走远,就在这等一会…… 按照道理说,你看着他出了洛阳大门,你的差事就算是办完了,对不对? 天子命令史偏将即可离开洛阳城,又不是让他即刻到达幽州! “老刘,别那么刻板啊…… 刘普会却又递上一小包金银,说道: 刘姓中郎将还要说话。 你别催,成不成?” 只求你通融通融,这不是都洛阳东门了吗,我和史偏将在这站着说两句话…… “得嘞,老刘,我也不难为你了…… 刘普会一听他这么说,也没辙了。 “你早点回幽州就行了……你我两便!” 不过呢,他看在手中金银的面子上,还多少给史思明留下了点面子。 刘姓中郎将一见史思明的德行,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顿时脸就沉了下来。 “免了!” 你可真是想多了……这要不是天子开了金口,我都想好好摆上一桌,让你和史偏将好好亲近一二……” 怕史老弟埋怨你? “老刘,你说哪里去了,你和史偏将都是军中豪杰,怎么还能不知道军令如山的道理? 到底还是人家刘普会八面玲珑,一见史思明这个德行,赶紧就把话头接过来了。 史思明叉手一礼,不再多言,在军中,他自然知道天子令和军令强大的力量,理解这位中郎将归理解,却也难以笑脸相迎。 “不敢!” 要不是刘普会听到了消息,在洛阳东门拦住了他们,恐怕史思明现在都被赶出洛阳城了。 金吾卫刘姓中郎将接令之后,一路押着史思明前来洛阳东城门,紧赶慢赶的,就是怕误了时辰,就连史思明在客舍之中的包袱、行礼都来不及收拾。 这就是了! 什么叫天子金口、言出法随? “即刻离开洛阳”,这里面的“即刻”,可不是“马上”的那种形容词,而是可以真正衡量的时间单位,前文说过,一天时间,用“水滴法”平均分成一百刻,跟后世“一刻钟”的时间基本差不多,“即刻”就是现在的“这一刻”,就算有所拖延,也绝对不能超过一刻钟的时间。 史思明能说啥? 史老弟,这一路从宫城到此,咱们紧赶慢赶的,生怕在一刻钟之内耽误了,你不会怨恨我老刘吧?” 不过可惜,谁让你恶了汜水谢三郎,惹得他金弹劾,这才有天子亲口下令,要你史老弟即刻离开洛阳…… “按照道理说,都是军中袍泽,我老刘也不应该难为你史老弟…… 说着,又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小包,斜着眼睛看了史思明一眼。 “行了,刘县尉,甭跟我说那么多,我在金吾卫当差,用不着知道那么多闲事,只需要知道天子的命令是什么就行了……” 他听着刘普会好不容易有了个气口,赶紧插了一句话。 刘普会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听得金吾卫中郎将都有点烦了,谁管你一个洛阳豪商怎么跟幽州偏将扯上的关系,还说啥“知恩图报”,糊弄谁呢!?还不是你家要开拓辽东商路,在幽州方镇靠上了这个史思明,解释这么多干啥!?我又没准备跟你商路里面掺和…… 所以,我这才……” 唉,本来还想着好好招待招待这位史偏将呢,谁想到…… 我这正想着怎么报恩才好呢,巧了,人家正好到洛阳来公干,这不是给了咱们知恩图报的机会嘛…… 这么一说,人家史偏将不但救了我家的三掌柜,这不也是对我刘家有恩了嘛…… 你老刘也知道咱家的家风,钱赔了,再赚就是,但是跟着咱家吃饭的人,肯定比那点子钱重要啊…… 巧了,在幽州的时候,遭了难,刚出塞就碰上了胡人马匪,正是这位史偏将出手,才让我家三掌柜的保全了命…… 这不,头些子,我媳妇,你弟妹,非说如今我们岁数都大了,得备几根辽东的老山参在家里应急……我这一想,反正也得派人去辽东走一趟,就弄回来几根老山参?赔得慌……就让我家商队三掌柜走了一趟辽东,一来是给家里备下几根老山参,二来呢,也看看辽东的这条路好走不好走…… “嗨,你还不知道我吗?什么县尉不县尉的,不就是家里还钱卖了个平安吗,咱家里说到底还是干买卖的…… 刘普会点点头。 “怎么着,刘县尉,这幽州偏将,还跟你有旧不成?” 金吾卫的刘姓中郎将,笑呵呵地接了过来,掂了掂,脸上的笑容更盛,转眼瞟了一眼旁边一言不发的史思明,嘿嘿一笑。 来,别客气,自家人,拿着……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黄白之物而已,拿回家去,给嫂子、闺女打造两柄钗子戴上,珠光闪耀之间,也能彰显你金吾卫中郎将的份啊……” 跟着我就跟着我! 正好让这两个兄弟看看,我刘普会营救安禄山,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的! 我现在就去想办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22章 朝有诤臣,国有明君 却说李老三在金銮上拂袖而走,转过了金銮,从后门出来,气呼呼的,一路急行,吓得一种内侍、宫女大气都不敢出,只能迈着小碎步紧紧跟着。 李老三大长腿甩开了,登登登地一路向前,越走越是来气。 一个小小的幽州偏将,自己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说了一句,无非也就是让你们好好再看看他的案子而已,干啥啊你们这一个个的,还敢“请斩安禄山”!?一个小小的汜水谢三郎,不过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就能扰动了小半个朝堂!?三法司、兵部……合着参与三堂会审的这个衙门,都要杀安禄山?我怎么就不知道,他怎么那么大的罪过啊…… 随即冲着张九龄一笑。 不对! 想到这里,李老三突然眼神一凝。 这么说的话,倒是…… 论能为,好像,汜水谢三郎也没比魏征差多少,大唐办案第一人,总不是浪得虚名啊…… 论脾气,一样,死硬死硬的…… 仔细一想,好像也不是不行…… 张九龄如今这么一提,李老三也就彻底明白他的意思了,这是建议我拿谢直当魏征用啊…… 堪称君臣相得的一段典范! 人家李世民没有,不但没有,还说了“以人为镜”的那番话…… 这要是放在一般君王的上,孙贼,你闷死我一只小鸟,你给我纳命来! 最后,等魏征走了的时候,李世民把小鸟拿出来一看,早就闷死了! 结果,魏征就拉住了李世民,没完没了地叨叨、叨叨…… 人家魏征也有招,你不是把小鸟闷在衣服里面了吗,好办,我就跟你多说点事。 怎么办? 要说人家魏征也有智慧的,天子都把鸟藏起来了,这就够给面子的了,你再正式奏对,说你玩鸟不对,这就有点过了…… 魏征一来就看见了,小鸟这东西再小也得有个限度啊,你藏衣服里,谁还能看不出来啊? 然后,李世民就把小鸟藏在怀里,用衣服盖上了。 要说人家李世民也有招,藏起来,你来肯定是找我说事的,三言两语说完了,你走了,我接着玩。 怎么办? 话说李世民不知道从哪弄了一只小鸟,特别喜欢,有一天正在后宫逗鸟呢,内侍传言,魏征来了,李世民顿时大惊,卧槽,老魏没事还老上书呢,这要是让他看见我玩鸟,还不得炸了? 结果,还真被人家魏征给逮着一回。 事实上,人家李世民的子,过得也简朴的……即便这样,魏征还看不过眼呢,没事三天两头的上书天子,你得再简谱一点,给李世民弄得不厌其烦。 李世民作为天子,当然得以作则啊。 相传,贞观年间,大唐初立,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从国家层面一直鼓励勤劳致富、勤俭持家。 这是太宗李世明的明言,其中“以人为镜”,说的,就是魏征。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魏征,贞观年间的大唐名臣,以“敢谏”而闻名青史。 李老三一听,不由得恍然大悟。 “魏征。” 张九龄一见,就知道李老三上了,嘴角轻轻弯起,吐出了两个字。 “贞观年间的旧事……哪一件?” 贞观乃是唐太宗李世明的年号,终其一生,一直是这一个,说什么开元天宝年间是大唐的煌煌盛世,其实真正的基础,正是唐太宗李世民给打下来的,事实上,李老三登基之后,一直以先祖李世民为自己的榜样,一心一意地向李世民学习,也想让他自己最后的功绩能够跟太宗李世民比肩,现在听了张九龄提到太宗皇帝的年号,自然来了兴趣。 李老三一愣。 “陛下不信?可还记得贞观年间旧事?” 张九龄说完之后,就一直仔细观察着李老三的面色,一见他不以为然,甚至在淡漠之中,还隐隐带着一丝怒气,就知道他没听进去……不过这也难不住大唐首相,人家张九龄早有准备。 李老三一阵无语,合着自己要想弄个好名声,还得借谢直的东风呗…… 你俩发生了冲突,你退让了,大家一看,行,你对诤臣退让?好,你是明君! 诤臣,大家却都知道。 你是明君,没人知道。 生气归生气,李老三也听明白了张九龄言语之中的逻辑。 张九龄说完,李老三听了,鼻子差点气歪了,我还以为你要说啥呢,闹了半天,这是绕着圈子给谢三郎求呢! 所以,才是,朝有诤臣,国有明君!” 这个时候,只要天子放过这个诤臣,并且勇于接纳诤臣的建议,老百姓一听,哦,原来天子是个明白人啊,这不就是明君吗…… 现在好了,有了诤臣和明君冲突,老百姓一听,肯定感兴趣啊…… 但是,老百姓不知道啊…… “明君还是明君,有没有诤臣,都能稳坐朝堂…… 只听得张九龄继续说道: 不过,就算谢三郎是个“名臣”、“诤臣”,又和明君有啥关系? 再“诤”?那就只能造反了! 至于诤臣……他都敢在常参朝会上弹劾天子了,还怎么“诤”?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谢直还真是一位“名臣”! 至于完全以权势压迫的话……你当人家汜水谢三郎脑袋上的獬豸冠是白戴的!?人家一纸弹劾送到朝堂,谁敢压迫他,他就敢轰碎了你! 因为人家魏家班演出的这些东西,都是谢三郎的亲经历,即便略有改编的地方,也断然没有胡说八道的地方……而且最关键的,人家改编的时候特别注意,根本没有涉及到朝政的地方,你想管也没法管! 为啥? 这事想管还真管不了…… 说实话,今天要不是张九龄提出来,他还真没有意识到,别看谢直当官的时间不长,当官的职位也不高,但是要抡起经营当官的名声来,满朝文武捆一块,都不是人家汜水谢三郎的对手,最起码,别人在朝堂上面,干了什么大事,也就是回家自己偷着乐去了……你再看看谢三郎,好家伙,专门找了个戏班子,专门帮着他吹牛-…… 随后什么考场直怼主考官,为了考试敲响登闻鼓,促成了大唐科举考试的改革……然后什么洛阳粮案什么以死开道,李老三都懒得回忆了,就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在民间引动风潮? 人家汜水谢三郎没当官之前,就在洛阳城落下了诺大的名头,夜审杨七,都被编演成戏剧了,据说就靠着这一系列的戏曲,生生养出了一个名动洛阳的魏家班。 诤臣不诤臣,另说,说谢直名臣,那绝对没毛病…… 李老三可听出来了,这就是说谢直呢。 这样的话,老百姓自然也知道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名臣,当面和天子争论起来,就是诤臣了! 名声干啥用的,还不是让老百姓茶余饭后谈论的…… 有能力,有成绩,最重要的,是有名声…… 什么叫名臣? 诤臣一般都是名臣。 但是,有了诤臣就不一样了…… 说句陛下不听的话,就算真的有明君在国,普通百姓也不知道啊…… “明君在朝,不动不摇,如定海神针一般,镇压一国国运,自然如同天神一般,藏于九天之上,俯视人间悲欢离合…… 张九龄一摇头。 难道不应该是国有明君,才能超有诤臣吗?” 这个说法,倒是有点意思了…… “哦?朝有诤臣,国有明君? 一听这个,李老三脸上的神也就淡漠了下来。 李老三多聪明的人啊,一听这个就明白了,嘿,我说张九龄为啥道贺呢,原来还是要说刚才金銮之上的事儿,还是谢直呗?嘿,你说我这刚刚消了气,你就又来撩拨我? “朝有诤臣,国有明君!” 张九龄站直形,正视李老三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 “张相不必多礼,但不知,朕何喜之有,让张相亲自道贺?” 李老三一愣,张九龄这是正式奏对的架势啊,不由得他也收起了脸上的戏谑,同样转过来,正面张九龄,站直形,沉声问道: “臣,门下省诗中,曲江张九龄,谨为陛下贺!” 然后稳稳地站在李老三面前,正冠,抖袍,捋髯,随后才双手高举过明在人家李老三心里,就是拿人家张九龄做为“有风度”的标准了! 这是啥逻辑? 他一直觉得人家张九龄风度翩翩,并且在心目之中都形成思维定式了,甚至有人跟他介绍说谁谁谁风度好的,李老三都得问一句“比张九龄如何”。 李老三一见也乐了,不过也赶紧开口,让内侍上来扶好了大唐首相。 “扶一把,扶好了……” 等到李老三终于停下脚步,堂堂“风姿伟丽”的张九龄,都累得拉了胯了…… 可怜人家张老爷子,也是五十多快六十的人了,一言不合,就“竞走”了二十分钟,以前是真不知道啊……要是早知道的话,好歹也能提前练练啊…… 自从李老三出了金銮,张九龄就赶紧追了出来,紧赶慢赶一路小跑,就是追不上一路疾行的李老三,他还不能嚷,这里已经是宫城了,按照道理说,一般外臣非召不得入内,也就是仗着他大唐首相的份,这才能在里面多走几步而已,要是大声咆哮,还张嘴闭嘴招呼李老三……那样的话,就算金吾卫想要睁一眼闭一眼都不成了……所以,堂堂大唐首相张九龄,只能一路小跑、紧追不舍。 张九龄! 有一位朝廷官员,跌跌撞撞的撞进了队伍…… 结果,转过头一看,有脾气也发不出来了,还真不能怪这些内侍和宫女…… 想到这里,李老三猛然转头,就要迁怒后的内侍和宫女。 李老三更不乐意了,干啥这是要!?没完是吗!?一点规矩都不讲了是吗!?前面朝廷那些官员,不是科举就是有祖荫,他们都有自己的立之本,不给我面子就不给了,你们这群货,不是宫女就是内侍,说白了,全是我的家仆,你们也敢不给我面子!?牛仙童什么下场没看见是吗!?他是仅次于高力士的高级宦官,在你们这个晋升体系里面,也的算头部大佬了吧?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说拉出去打就拉出去打!?八十棍子,我就不信了,谁都打不死吗!? 就在此时,他后的队伍,微微有点动…… 想到这里,李老三心中的不快,好像又有积累的迹象…… 这也是让李老三真正不高兴的地方,你谢三郎说得在理,那就更加衬托出我说得不在理了……我是堂堂天子啊,就算所作所为真的不在理,你就不能换个方式劝谏吗?在朝堂上喊打喊杀的,才能显现出你的能耐来? 他乃是登基二十余年的开元天子,一手把大唐带入煌煌盛世,他又怎么可能是一个蠢人?散发了心头的不快之后,理智重新占据了上风,都不用仔细想,他都能想明白,汜水谢三郎,入仕不过一年,职位不过御史,又怎么可能凭借着一己之力搅动满朝的风雨,之所以刚才能够带动半个朝堂的官员“请斩”安禄山,说到底,还是他谢三郎说得在理而已……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仰天一声长叹。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二十多分钟的疾行,让李老三把心头的郁结之气都散发得差不多了…… 要知道,在平常,这段路程可是需要乘坐车辇的,就算坐车,都需要一刻钟左右的时间,结果被他这么一路走下来,嘿,二十分钟,都马上就要到了…… 现在呢,他一路疾行,生生从金銮都快走到后宫了…… 他要是坐在什么地方不动弹,就一个劲地生闷气,那行了,肯定越想越生气,积累到最后,肯定要“气炸了”,然后开始做决定的话,那就没准是啥什么一般人都想想不出来的幺蛾子了…… 你还真别说,要不有人说运动是调节绪最好的方式。 李老三生气之余,越走越快。 “张相,也难为你为了谢直开脱,竟然能想出这么多手段啊…… 说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23章 没有私仇 人家李老三也不傻,当了这么多年的天子,对个基本的“话术”还能没有了解吗? 你就看看张九龄今天说的这些东西。 朝有诤臣,国有明君。 李老三本想高高拿起、轻轻放下,随后转念一想,不行,多少得给谢直一个教训,要不然的话,其他朝廷官员都有样学样的,以后这常参朝会还开不开了!?我还天天挨怼去啊?哪谁受得了!? “那谢三郎今天金銮上顶撞陛下之事……” 张九龄赶紧领旨,随后又多问了一句。 “既然如此,就按照三堂会审的结果处理吧……” 李老三终于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张九龄再次点头,“现在来看,没有!” “他和谢三郎之间,果然没有私仇?” 李老三又追问。 “当斩!” 张九龄点头。 “那个安禄山,果然当斩!?” 李老三到了这个时候,心中不快已然消散的七七八八了,不过他是有点不放心,最后多问了一句。 行嘞,都明白了! 嘿,要不是让张九龄给分析了一番,还真差点让谢三郎给路了……我这还一直担心他和安禄山有私仇,要公报私仇呢……结果,安禄山就是倒霉催的,正好碰到人家谢三郎的枪口上…… 想明白这一切,李老三不由得哑然失笑。 张九龄分析的不错,估计谢三郎也是怕出现了这种况,这才随便找了个由头,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说到底,他还是想替朝廷主持盐法改革的! 你要是还抱着那个架子不松手,那就对不起,咱们一拍两散,各玩各的吧! 要是这么说的话,你谢三郎,好像就没有那么重要了吧…… 反正从“盐”上来钱都是白来的,多点最好,少点……其实也没有啥大影响!就算不能完全解决朝廷的财政问题,起码也能够做到缓解啊…… 你谢三郎当然是盐法改革的最好人选,但是你死活不干,我能有啥办法!?只能另外选人去做! 没有张屠户,还能吃带毛猪不成!? 是这么回事! 有理! 李老三听了张九龄这么一分析,不由得连连点头。 我估计,他谢三郎正是怕出现这样的况,才故意找了安禄山的这个由头,好给自己,也给朝廷双方一个台阶下……” 到了那个时候,谢三郎除了捞出来一个‘首倡’的名头之外,可再无好处可言,甚至一旦在推动盐法改革的过程中,但凡有一二不如意之事,说不定就要把恶名甩到他的头上! 就算没有他谢三郎,也要指派其他官员负责盐法的改革了! 堂堂朝廷,还能让他一个人拿住!? 等当朝廷各项准备工作完成,那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到了那个时候,依旧不能满足谢直的条件的话,怎么办? 我估计,谢三郎恐怕也害怕了吧? 这是事就这么卡在了这里,咱们虽然着急,不过也在推动盐法改革的各项准备工作…… 我想,谢三郎坚持盐价三十文,说到底,还是考虑到了我大唐百姓的生计,不愿用高昂的盐价增加百信的生活负担,这也是公心吧…… 具体的内容,就不多说了。 但是这个三十文实在是太低了,实在不足以改善朝廷如今的财政状况,这才没有办法答应谢直的这个条件…… “陛下请想,谢三郎坚持不为朝廷主持盐法改革,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将盐价控制在三十文左右,如果朝廷不答应的话,他宁可不出手。 只听得张九龄说道: 李老三听了,嗯,这个角度倒是很新颖哈,具体说说…… “我想,是不是谢三郎也知道,无论如何,他也摆脱不了为朝廷主持盐法改革的差事,所以才故意借安禄山的这个三堂会审为由头,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张九龄略略停顿之后,才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 “什么猜测?”李老三连忙追问。 “陛下,关于这个疑问,臣下也曾有过,而且思索了很长时间,也没有一个确实的答案,不过呢,倒是有了一个猜测……” 面对李老三的问题,张九龄早有准备。 到底是什么,让谢三郎改变了主意呢?” 我还是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 现在因为一个安禄山……仅仅要求你我秉公而断,就能答应为朝廷推行盐法…… 当初咱们推动盐法改革的时候,一心想要谢直来主持,他死活就是不干…… “那这事儿也不对啊…… 不过,李老三还是有点疑问。 张九龄这么说,就由不得李老三不信了,从谢直那边分析,他不认识安禄山,就连安禄山自己的亲口说两人“往无冤近无仇”的,再说人家谢三郎杀安禄山,是出于私心,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就算硬强着这么一说,也没人信啊…… 据此,臣分析,谢三郎请斩安禄山,非是私,乃是公心!” 由此,可以作证,他们两人,在三堂会审之前,至少在安禄山前来洛阳之前,别说私怨,就是见都没有见过一回。 “据我所知,在三堂会审的时候,在大理寺二堂,谢三郎主审,问得安禄山哑口无言,最后恼羞成怒,曾经质问谢三郎,往无冤近无仇,为何要置他于死地…… 只听张九龄继续说道: 李老三听了,不由得缓缓点头。 他们两人这成长轨迹,简直风马牛不相及,要说他二人有私怨,臣是不信的……” 而幽州偏将安禄山,本是杂胡出,长大之后就在幽州边塞做通译,后来入了幽州节度使张守珪的法眼,才进入幽州边军效力…… 陛下您也知道,谢直的父祖都是河南府人士,他本也是从汜水县长大,起码没有记录他到过幽州…… “应该没有…… 张九龄摇了摇头。 这个必须得问清楚了,李老三就算殷切盼望谢直去给他挣钱,也不能以朝堂司法公正为代价,去和谢三郎交换,如果是私怨,那还真不行! “这幽州偏将安禄山……和他谢直有私怨?” 难道……? 谢三郎宁可答应主持盐法,也要杜绝“其他力量的扰动”,就是为了……弄死安禄山!? 如果没有其他力量的扰动,这应该就是最后的结果了…… 三堂会审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幽州偏将安禄山,判斩! 他突然眼神一凝。 李老三怎么听着心里这么没底啊……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了这么一天,还以为人家谢直要提出多少难以达成的条件呢,结果,就要求“朝廷和他这个天子秉公而断”而已……幸福来得太突然,让李老三有点不真实啊…… “仅仅请你这个大唐首相秉公而断,不要刻意推翻三堂会审的结果,他就答应了为大唐主持盐法改革?” 张九龄一笑,把谢三郎提出来的条件原原本本一说,这倒是让李老三意外了。 “真的吗?他怎么说的?”李老三兴奋之下,连谢直在金銮上怼他的“仇”都忘了。 如今听了张九龄说谢三郎终于吐口答应了,李老三能不高兴吗?盼着这一天都盼了多长时间了? 无奈之下,李老三只能暂且按捺住了心头的火,又对谢三郎多有“放纵”,说到底,还不是希望有朝一,张九龄真能说动了谢三郎,让他甘心愿地开始为朝廷,为他这个天子去挣钱去? 这可给李老三愁坏了,有心用天子威严去镇压,却又是被张九龄拦着下来,好说歹说,拖了下来,按照张九龄的说法,朝廷这边做准备,然后谢直那边他再想办法,终归要让谢三郎心甘愿地为大唐推动盐法改革,要不然的话,没有主观能动的谢三郎,给你来个消极怠工,你是一点招儿都没有…… 结果,就是这么无奈,人家要求食盐定价不能超过三十文,要不然,不接活儿! 不找他找谁!? 这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盐法改革是他的首倡,并且有一篇策论,完整的表达了理论基础,说明人家有一完整的理论体系在支撑着…… 找谢直! 张九龄给出了办法。 咋办!? 这特娘谁还敢说不影响民生!? 这个数字太大了,要是全部用“盐”来找补,一担盐至少加价百文…… 然后就尴尬了…… 然后李老三一边让内侍统计了一下内库,另一边又让户部统计了一下国库,两项叠加,出来个数字…… 不影响就不影响,刚才不是说了吗?本来就一文钱都没挣过,只要能挣,不管多少,都是白来的…… 但是,就硬生生地被张九龄拦住了,理由特别强大——推动盐法改革,不能影响民生! 说实话,李老三一听说谢直提出了盐法改革,刚开始听说的时候,就激动了,恨不得当天就推动盐法的改革。 因为大唐立国百年一来,就没有盐政管理!纯粹放养,一文钱都没有从“盐”上挣过!现在要把“盐”也纳入到大唐财政收入之中,不挣钱都不可能啊! 为啥这么肯定!? 盐法改革,都不用多说,一听就知道能赚不少钱! 李老三一听也高兴了,之所以这么“放纵”谢三郎,一来是谢直为人做事比较稳当,不管做啥都紧贴这大唐律法,还真让人抓不到他的痛脚,二来,还不是因为盐法改革这件事勾搭的!? “什么?真的!?” “谢三郎已经同意为我大唐主持盐法改革了……” 张九龄嘿嘿一笑,正视李老三的双眼,一点也没有路被识破的尴尬,倒是有一种释然,一种开怀,满脸喜色地开口。 开元天子这种聪明劲,果然没有让张九龄失望,你看,这不就反应过来了…… 张九龄嘿嘿一笑,他宦海浮沉多年,又担任大唐首相多年,几乎每一天都能见到李老三,要说起来对他的了解,绝对深入,他也没有指望着这些简单的路,能够把李老三糊弄得团团转,心中明白李老三这位开元天子绝对聪明,就算一时半会想不明白,却也终究能够反应过来,与其让他很晚反应过来,感觉到自己被路了,还不如让他当场反应过来。 “也难为你为了谢直开脱,竟然能想出这么多手段啊……” 这路,绝对是扛扛的,连一直以来保持的“风度翩然”,都不要了,怪不得李老三都得问上一句: 这不就是给李老三宽心烦呢吗?你在金銮上被谢直怼了,惨的哈……你看我,为了追你,弄得我一脑门子汗,是不是也惨的?既然都惨,咱们就算同病相怜了吧?行了,别生气了,说正事吧——朝有诤臣,国有明君,所以,放过谢三郎吧…… 为啥? 甚至在某个瞬间,李老三都想明白了,怪不得张九龄也不喊也不嚷,就这么一路从金銮追到这里,追得他满头大汗、如此狼狈,他就是诚心的,就是要让自己的“风度翩然”,在今天,在李老三面前然无存! 这也就是张九龄提到了李老三的先祖太宗皇帝李世民,才让他沉浸在对先祖的追忆之中,一时不慎,别张九龄灌输了“放过谢三郎”的暗示,等到他真正的清醒过来,立马听出来大唐首相在为谢三郎求。 张九龄这话里话外,明面上的,隐晦着的,反正都是为了谢三郎求。 正所谓,说话说理儿,听话听音儿。 你不是要全面向太宗皇帝李世民学习吗?看看人家怎么做的,不但没有处置魏征,反而说了“以人为镜”为魏征扬名,这个你得学学吧?也不用你为谢直扬名了,反正你就别处置他就行了…… 既然你对安禄山都谈不到喜欢不喜欢,何必为了这只从幽州飞过来的“鸟”,而处置谢直? 安禄山你见都没见过一回,就从另外一名幽州偏将史思明的嘴里听说了他的事迹,你就能喜欢?那不是无稽之谈嘛! 张九龄明确说了,人家太宗皇帝还喜欢那只“鸟”呢,你呢? 尤其是哪只“鸟”,这是重点。 完了还怕李老三生气之余一意孤行,还特意把李世民和魏征这对君臣拎出来说了一番。 这是先给谢三郎明确了一个“诤臣”的名头,然后用这句话给李老三打预防针呢,就差指着鼻子告诉李老三,你要是处置谢直,你就不是明君,你要是不处置他,你就是明君!而且这事儿不光是我知道,全洛阳甚至全天下的老百姓,都这么想。 一念至此,开元天子甩出来这么一句话。 “死罪饶过,活罪不免! 着汜水谢三郎,戴罪立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24章 临都驿 三天后。 东都洛阳城西十七里,临都驿。 洛阳城作为大唐开国就设立的“东都”,从行政地位上,仅次于西京长安,在城内城外,设立了数量众多的驿站。 城内驿站,名气最大的,自然是都亭驿。 为啥? 因为这是来洛阳城官员真正落脚的地方。 比如,你是台州刺史派来东都洛阳公干的官员,一路驿站走下来,进入东都的最后驿站,自然是洛阳城东的积润驿,过了积润驿再走三十里,自然就是洛阳城了,但是,你到了洛阳城,落脚地点,只能是东都的都亭驿。 说我家族兄就在洛阳城为官,在洛阳城已然置办了宅院,老宽敞了,我去投奔我家族兄,在他家住着行不行? 对不住! 不行! 为啥!? 因为你身上的公事还没有处理完啊! 大唐人特别讲究这一点,公是公,私是私,公私不能混淆,你想投奔你家族兄?!请参考先贤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典故!真想投奔的话,先老老实实地把朝廷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吧! 甚至,洛阳城外派的官员,在回到洛阳之后,第一站,也是都亭驿! 比如你是东都御史台的御史,奉命出巡,走了哪去了哪就不说了,反正你把任务完成的挺好,回到洛阳,自然要到御史台缴令啊。 结果,巧了,安排你出巡的御史中丞卢奕,今天不在,也出门办事了。 你在东都御史台就等着吧,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眼看着天都要黑了,马上就要敲响净街鼓了,卢奕卢中丞还没有回来,怎么办? 明天再说呗……得,在外面奔波了这么多天,我先回家睡一觉去,明天再找卢中丞缴令吧……我本身就是东都御史台的御史,在东都洛阳难道还能没个住处吗?正好我也想我新纳的那一房小妾了,回去嘿嘿嘿…… 等等! 对不住! 不能回家! 想住宿,必须到东都都亭驿去! 什么时候缴令了,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理由,同上,公事未完! 朝廷就是这个规矩,就不能让你回去! 这么听着,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 其实,朝廷也不愿意啊…… 你一个官员出门,身边得带着两名吏员吧,还得带着两名白直保护安全吧,这就最少五个人了,要是出门办案子,再把犯人提回来,是不是又得多出好多人来?这么多人,人吃马嚼的,不都是钱吗?这些钱,还不是朝廷出? 一人如此,两人如此,人人如此……积少成多之下,你知道一年下来,光是这一项支出,朝廷就得拿出多少钱粮来?难道朝廷这么多官员都傻吗?这些钱留着干点啥不好,哪怕大家分了,买点羊肉吃,他难道就不香吗? 但是,朝廷依旧坚持着这个规定! 为啥!? 这里面,就涉及到朝廷的公事程序了。 别的不说,还是以这位出京巡查的御史为例。 你出京一趟,不管去了哪里巡查,是不是得有个结果啊,说句不好听的,最起码,你得写一份工作总结出来吧? 所谓缴令,缴的是什么? 除了鱼符、驿劵这类最基础的手续之外,你还要把你的工作成果交出来吧,这一趟人家卢中丞是安排你出去巡查的,你都转了哪?发现了什么问题?当地的官员如何?当地的司法如何?有没有冤假错案,你是怎么处理的……一桩桩一件件,你得都跟人家卢中丞说明白了吧,而且还得形成正式的书面文件,除了给卢中丞回报之外,东都御史台也是要存档的。 现在,你要缴令的对象,卢奕卢中丞,不在,然后你乐乐呵呵地回家了,如果,仅仅是如果啊,你准备好的公文,被别人看了怎么办?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必须要考虑到这样的风险! 御史出外巡查,有的时候是常规性的巡视,有的时候,却是针对特殊事件的巡查,比如,邢州有传言,谁谁谁从河里挖出来一个石人,独眼,这玩意你说是祥瑞还是妖孽?咱是不是得派人去看看,不但要确定这是天然产物还是有人刻意为之?如果是有人刻意如此,是不是有可能要涉及到造反之类额事情…… 如果这是事情形成了书面报告的话,被人看到,是不是就给朝廷惹事了——我跟你说哈,邢州挖出来一个独眼石人,可诡异了,当地还有传言“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一旦这样的流言出现,行了,朝廷就别忙乎别的了,准备出兵平乱吧……真要是出现这种情况,你说,这位出门巡视地方、擅自回家的御史,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这名御史死不死的,朝廷还真不当回事,但是,朝廷真得防备了有人没事胡说八道,引动了天下大乱,故而,朝廷出了规定,都别回家了,老老实实地在都亭驿住着吧! 不是说都亭驿肯定比你家安全,但是,都亭驿也算是朝廷的一级行政部门,不管他管啥的吧,好歹也有点防护性的守卫力量,起码不能让你携带的公文之类的东西不翼而飞! 所以呢,无论是来东都办事的外埠官员,还是有公事外出的洛阳官员,来到东都洛阳之后,只要公事没完,落脚点,只能是都亭驿! 也正是因为如此,东都的都亭驿,抡起名声来,肯定是洛阳众多驿站之首! 除了东都都亭驿之外,洛阳众多驿站之中,名声响亮的,还有城东积润驿,和城西临都驿。 为啥? 如果说都亭驿是回洛阳必选的落脚点,那么,积润驿和临都驿,就是出京官员必选的出发点。 只不过这两个驿站,分布在洛阳城的一东一西,从洛阳城向东,就走积润驿,从洛阳城向西而行,就要走临都驿。 那既然回京官员一定要走一趟都亭驿,那么出京的时候,为啥不能也走一趟,这一来一回都集中到一起,岂不是方便,还好管理? 这个……纯属有病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25章 莫要坠了皇爷的威风士气 说话的乃是一种中年大汉,三十多岁的年纪,长得人高马大。 不过,临都驿的驿长抬眼一看,也看到这位大汉同样面白无须,这么一看,应该也是一名宦官。 那嚣张跋扈的小宦官一见他,子顿时矮下去半截去,满脸堆笑,声音谄媚。 “今天,就让你看看我是如何不坠皇爷的威风士气的!” 小宦官看着刘驿长嘿嘿一笑。 试试就试试! 小宦官回看了边公公一眼,只见他面无表,一言不发,不由得把心一横! 怎么着,要让试试我的本事呗!? 这是让我自己轰人去!? 啥意思!? 嘿!你这是给谁拱火呢!?什么叫“不能坠了天子的威风士气”,然后就跟着一句“您请”!? 小宦官一听,顿时大怒。 只要您能把这些官员、随从说动了了,我在中院、后院重新给他们备酒。。而且您和边公公这些公公落脚之后,我一定倾尽全力招待到位!” 您请! 您刚才不是说出宫办事不能坠了天子的威风士气吗? 不过大堂之上这些人,人家可不听我的…… “这位公公,你想占大堂,我不拦着! 刘驿长左思右想之下,发现自己好像做什么都是给自己找事儿……后来干脆一咬牙,去他么的! 这才叫左右为难! 不听话,得罪内常侍边公公。 听话。。得罪大堂之上的官员。 到了那个时候,这群大堂之上的官员,逮不着出宫办事的内常侍,难道还逮不着他这个临都驿的驿长吗!? 如果说不给边公公招待周到,是一种罪过,那么,把大堂上的官员轰走,搅和了人家的送行酒,难道就不是罪过吗? 是,内常侍厉害,堂堂正五品下的宦官,他一个小小的驿长得罪不起,难道如今大堂之上的这些官员,他刘驿长就得罪得起了? 大堂之上高朋满座。全是送行的官员和随从,难道要把这些人都轰走不成!? 但是,现在不行啊! 要说把他们这二百人都装下,在他的这个临都驿,还真就是只有这个大堂了,要是平常时节,给他们也就给他们了,谁坐还不是个坐?反正吃喝洗漱的费用,都是朝廷承担,他一个小小的驿长犯不上阻拦。 刘驿长脸上一苦,明白了,这就是诚心找麻烦来了。 边公公带着我们简单地洗漱吃喝一番,马上就要上路,在这个正堂,又宽敞又明亮,正好!” “我看这就好! 小宦官根本不听刘驿长的解释,一指眼前的大堂。 “这位公公,小驿实在没有这么大的院落,二百多人,真……”“怎么没有!?” 刘驿长无奈了。 要是耽误了皇爷的差事,你担待得起吗!?” 这么多人分开了,再集中起来出发……一来二去的,得耽误多少时间!? 后院!? 中院? “我们是奉了皇命出宫办差的,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刘驿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小宦官直接给打断了。 “你放!” 有几个中院,有几个后院,都素雅幽静,如今都没人,要不然请大家分开休息……?” 您看这样行不行? “这位公公,不是小人有意推脱,实在是没有那么大的地方啊…… 他这个临都驿,虽然是洛阳城仅次于都亭驿的大驿站。。但是在寸土寸金的洛阳城,规模也是有限的,一百过宦官、宫女,还不算那些护卫的金吾卫军士,稍稍一过脑子,就是二百来人,让他上哪找那么大的院子去!? 刘驿长脸上那个惨啊,就跟苦胆碎了一样。 边公公休息好了,还得带着我们出宫办差呢!” 还不赶紧给边公公找个安静的院落! 我们这次出宫,宦官七八十人,宫中女官二十余人,你他么就让我们在驿站大门外面站着!? 你个老狗,偷着听我和边公公说话,听了这么半天了,还不知道应该干什么吗!? “少他么来这!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宦官狠狠地啐了一口。 “不知道的内常侍当面,小人招待不周,还请赎罪……” 刘驿长脸上一苦。。却赶紧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冲着边公公一拱手。 得罪了一个普通宦官,就够刘驿长自己喝上一壶的了,要是得罪了这样的“高级宦官”,那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也就是说,没有特殊况,内常侍这样的中高级宦官,是在宫墙外面能够见到的最高等级宦官! 至于内常侍,乃是内侍省中,地位仅次于“内侍”这个官职的存在,职数有六,正五品下,专司出宫传旨! 说白了,你在宫墙外面看到的“中官”、“中使”,基本都是内侍省在职的宦官。 内侍省除了负责宫中相关业务之外。还经常奉命出宫办事。 内侍省则不然。 嫔妃、宫官还好说,什么官职高低、能耐大小的,都在宫中做事,根本就不会出宫,也影响不到宫外的世界。 内官,包括嫔妃、宫官,以及内侍省的官员, 外官,自然就是常说的朝廷命官。 大唐官职分内外。 内常侍,乃是内侍省的官职名称。 刘驿长一听,顿时脸色大变。 如今奉了皇命出宫办事,你敢不伺候好了,老子让你抄家灭门你信不信!?” 实话告诉你,这位边公公乃是内侍省内常侍,正五品下! 说你聋,说你瞎,你他么还敢不服气!? 小宦官听了,嘿嘿一笑,很是得意地给了边公公一个眼神,却转向了一直旁听的刘驿长,一把薅住了刘驿长的脖领子,低喝道:“老狗!听得过瘾不?! 哼,行了,也别废话了,说说,怎么才能不坠皇爷的威风?” 真要是让你沾了光,你还能给爷爷安排个虢国公不成!? “你个小猴崽子,当个没级没品的寺人,到给爷爷安排出来个辅国大将军? 边公公听了之后,再次向临都驿的大堂看了一眼,最后一次确定之后,这才转头看向小宦官。 这一回出宫办差,有边公公您老人家坐镇,自然能把差使办得漂漂亮亮的,要是再能不坠皇爷的威风志气,说不定边公公也能高升个辅国大将军,小的,不也跟着好好的沾点光吗?” “所以,小的就想着…… 这一丝笑意。。早就被小宦官看了个清清楚楚,他不由得心中大喜,然后一连串的彩虹赶紧跟上。 边公公听了小宦官的话,脸色也难得地浮出了一丝笑意,随即不着痕迹地隐去。 如今这位小宦官竟然拿眼前的这位“边公公”与杨思勖相提并论,让刘驿长的心中不由得一沉。 不说普通士人如何评价杨思勖,刘驿长知道,在宦官这个特殊的群体之中,恨不得把杨思勖当做终生奋斗的目标,那影响力,绝对是杠杠的。 这样的杨思勖,也就是个宦官,他要是一个肢体健全的正常人,说不定开元朝就要诞生一家杨氏将门了…… 官封辅国大将军,得爵虢国公! 四次出兵,四次平叛,四次凯旋! 开元十六年正月,州少数民族首领陈行范,联合广州少数民族首领冯璘、何游鲁起兵反叛。杨思勖一战生擒何游鲁、冯璘,斩首示众,下令围追堵截。。陈行范,活捉,再一次平灭叛乱! 开元十四年正月,邕州少数民族首领梁大海叛乱,杨思勖苦战经年,活捉了梁大海,将叛军一扫而平,然后才凯旋而归! 开元十二年七月,五溪蛮首领覃行章叛乱,杨思勖提兵六万平乱,生擒覃行章,斩杀叛军三万! 开元十年。安南蛮渠首领梅叔鸾起兵反叛,杨思勖初次出兵放马,生擒贼首,枭首示众! 看看他的经历。 为啥说人家是一位大名鼎鼎的“武宦官”? 他自小入宫,在开元天子还是临沂王的时候,就随驾左右,等到李老三登临大宝,更是成为了李老三的左膀右臂,和高力士一起,一左一右,一文一武地护卫在开元天子的边。 那便是开元朝鼎鼎大名的宦官杨思勖! 刘驿长一直在他们两个边,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自然知道小宦官口中的杨公公,或者杨将军是谁。 不过边公公您的话……小的多句嘴,杨公公还没有到西南平乱之前,跟您现在的品级一样,他现在官封大将军,一来仰仗天子信重,二来平叛有功,三来么,可就是出宫办事,从来没有坠了皇爷的威风体面……” 小的不过是一个没品没级的寺人,自然抖不起威风来…… 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小的心中的自言自语,这才让小的有幸跟着边公公您出宫办差! 可巧,机会来了! “……以前,小的就一直在想,如果哪一天有幸出宫为皇爷办事,一来一定要尽心竭力,即便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把皇爷交代的任务办得漂漂亮亮的……二来么,无论出宫办什么样的皇差,不管到哪里办差,坚决不能坠了皇爷的威风和脸面! 既然如此,他也有仗着平里边公公对他宠信,把早就积压在心中的言语说了出来。 现在,看见边公公仿佛轻松了下来,小宦官就猜测着……这是心好了? 当时边公公那面沉似水的劲儿,吓得小宦官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如此表现,具体是什么原因,小宦官自然不知道,他只是知道,边公公自从领了皇命之后,就一直紧绷着一张脸,仿佛心中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令人望之生畏,就连他这个平里就在跟前差遣的心腹,都不敢凑上前去,在今天出宫之前,更是亲口对所有出宫宦官、女官做了交代,必须谨小慎微,出宫之后万万不能惹事。。要不然的话,谁都救不了他们。 说这些话的时候。。小宦官一直留意着边公公的表,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只见他在大堂上巡视了一圈之后,也不知道是找到人了还是没有找到人,竟然微微松了一口气,小宦官都能感觉到,边公公仿佛在一瞬间都轻松了下来。 小的以前在宫中的时候,听好多前辈讲过,宦官在宫中,自然要谨小慎微,无论如何也得把皇爷、把宫中的娘娘伺候舒坦了,自然没有张牙舞爪的份……可是出宫之后,咱们就代表着皇爷的脸面,要还是谨小慎微、处处忍让的话,岂不是坠了皇爷的威风?” 咱们都是天子家奴,出宫办事,都是奉了皇爷的亲令,怎么说,也当得起‘中使’的份吧? “边公公,不是小的多嘴啊…… 小宦官不知道他在干啥。也不敢问,不过还是试探着说道: 边公公沉着脸没说话,目光在临都驿大堂上四下巡回,仿佛在寻找什么人一样。 “边公公,刚才不是小的故意惹事……你看看,这多乱啊……咱们一百多人里面,还有宫中派出来的二十名女官,跟这些人挤在一起,也不合适不是?所以小的这才……” 小宦官一直跟在边公公的边,虽然不能正视他的双眼,却也一直留意这他的表,一见边公公脸色不渝,小宦官这可就有了话了。 边公公一进临都驿,看着大堂之上高朋满座的,顿时就是一皱眉头。 想明白了这些,刘驿长反倒是踏实了,灾星上门,躲都躲不开,那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一念至此,刘驿长也懒得说话了,直接跟上边公公的脚步,一起进了临都驿。 从这帮宦官宫女来到临都驿门口之后,自己恨不得一句话都没说,不但挨了一脚丫子,还得罪了这一大一小两位宦官,简直是莫名其妙啊!说到底,这也就是他流年不利,谁也没辙!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也正是这一下子,给刘驿长撞明白了。 就在刘驿长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边公公看都没看他一眼,漫步就进了临都驿,边小宦官更是无聊,小碎步紧紧跟随,路过刘驿长边的时候,还特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哪有自己这边一句话还没说,赔礼一方就自己起,然后满脸揶揄的?这是哪门子的道歉啊?如果不是道歉的话。。以他一个小小的临都驿驿长,连个正式份都没有的富商,平白无故地受了小宦官一躬一礼,这事儿,哪有那么轻易了结?按照老百姓的说法,这个礼,他受不起!那就行了,既然受不起,也受了,那就不是赔罪,是结仇了…… 道歉也好,赔礼也罢,首重“心诚”! 小宦官随后的表现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刚才那中年边公公说话的时候,就有点夹枪带棒的,虽然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缘由,不问是非就直接让小宦官向自己道歉,但是绝对可以确定,肯定不是好事。 刘驿长一看,这还有啥不明白的?这是彻底把这两位宦官给得罪了! 言语轻佻之极,起之后,更是满脸的揶揄。 “这位驿长,刚才多有得罪,万望赎罪啊……” 小宦官听了,连个犹豫都没有。。直接转面向刘驿长,叉手一礼,一躬到地。 省得有人说咱们跋扈!” 道歉! 你好好的踹人家干什么? “刚才的事,我看见了。 边公公却根本不理会他的解释,听都不听,嘴上根本没停,直接对小宦官吩咐道: 刘驿长脸上一苦,叉手为礼,刚要说话。 “这一路上,就算是有人敢不开眼,忍忍,等咱们完成了皇爷交代的差事,自然有人替咱们出头……” 随即把目光转向了这位刘驿长。口中却依旧对着小宦官言语着。 这一次咱们奉了皇爷的命令出宫,乃是公干……重在做事,不要惹事!” 出宫的时候,不是特意交代过的吗? “你怎么回事!? 这位边公公冷哼一声,目光扫过临都驿的刘驿长,眼中狠一闪而过,却也没理他,还是转向了小宦官。 “边公公,小的办事不力,您老恕罪啊……” 说完之后,松开刘驿长,狠狠推了他一把,把刘驿长推倒在地,然后看都不再看他一眼。 转。 大步流星地走向临都驿大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26章 小猴子 “都给咱家听清楚了! 咱家奉了皇爷的亲令,跟随内侍省内常侍边公公,要出宫办皇差! 今天走到了这临都驿,要休息一二! 会会去! 走着! 是瞧不起我侯胜不是!? 你们怎么就不动!? 嘿! 放眼一看,临都驿大堂之上,竟然空了一大半,仅有几桌客人还没有动静! 想到这里,侯胜差点飞起来! 怪不得前辈们都说,“莫要坠了天子的威风志气”,敢还能增长自家的份牌面呢! 宫中前辈果然没骗我哈,中使这个份,在宫墙外面。。还真管用! 扒拉了一个胡人,又跑了好多人! 一番话。跑了好多人。 如果说侯胜在喊出那番话之前,还多少有点心虚,那么现在就是膨胀了! 这份牌面岂不是更厉害了! 嘿! 最关键的是,那两名胡人在刘掌柜的招呼之下,直接起离开,更显得他侯胜的份牌面!不但如此,随着刘掌柜带着两名胡人离开,更多的酒客,也纷纷离开了临都驿的大堂…… 侯胜可就美了,一番话,搏了满堂彩不说,随便扒拉了一个酒客,六两银子,二两金子! 买平安! 一条二两重的金条子。 刘驿长一见,得嘞,这还有啥不明白的,拿钱吧! 这么一道: 刘驿长听了,脸色又是一苦,这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 “等会!” 二刘一看侯胜也就不以为甚了,就赶紧招呼那两个胡人赶紧撤……侯胜一看,不成!袖子里面才两个银条子,这才哪到哪……要说出宫一趟,才收了一共六两银子,这要是回去以后,还不得被其他前辈笑话啊…… 二刘一听,又是一阵卑微至极地道歉,才让小宦官侯胜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当然,两条三两重的银条子,也在里面起到了一部分作用…… 这件事,咱们可得说道说道了!” 懂不懂官话,我管不着,但是,在天子脸面前头,想拔刀子,这是违法! 说清楚喽! “他,刚才按着刀子,什么意思? 说着,一指刚才回头怒视的那个胡人。 不是我不给你脸面,冲撞了咱家,不叫事儿,咱家就是个宫中伺候人的小小寺人,没级没品的……但是,出了宫墙,咱家代表的可是天子的脸面……” “刘驿长是吧…… 所以。。侯胜也没有轻易开口,反倒是在刘驿长和刘掌柜的恭维之中,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两个胡人,最后眯着眼睛说道: 不过呢,既然有了三两,为啥不能再有三两? 侯胜一看,满意了,他第一次出宫,第一次收受好处,就能有三两重的银条子,不错了…… 那中年商人一听,顿时脸色大变,一个劲的赔礼道歉,趁着靠近的机会,一根三两重的银条子,就落入了侯胜的衣袖之中。 刚才险些冲撞了侯公公!” 老刘你干什么去了,他们两个不懂官话,你就这么放心让他们在这!? 这两个新招募的护卫。。不是官话说不好、听不明白吗,我家东主就让他们两个跟着走上一趟长安城,一来是熟悉一下咱们商队的运转流程,二来,准备让刘掌柜带着他们到西市上寻找个通译,好好学学官话…… “这是我刘氏商行的刘掌柜,一直以来走长安洛阳这条线路的…… 只见一位三十多岁的商人,从大堂后面快步而来。 “刘掌柜,刘掌柜……你干什么去了,快点过来……”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得刘驿长高声招呼。 侯胜听着他这么说,这才注意到这个胡人的边,还有另外一个,一样的雄壮,一样的凶恶。 这才冲撞了侯公公……” 这两个胡人,乃是我刘氏商行新招募的护卫。勇武,忠诚,就是还听不太懂汉话…… “侯公公明察秋毫,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一句话,问得刘掌柜脸上一僵,随即重新笑容满面。 “这个人……你认识……?” 要不说小猴子这个小宦官机灵呢,即便经过这个胡人这些一吓唬,心神大震之余,也没有忽略掉刘驿长的异常——刚才自己要让他轰开大堂之中的人员,他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反正就是不愿意,还敢拿话来激自己……结果自己刚刚跟这个胡人对视了一眼,他就连忙跑了过来,笑得那叫一个谄媚……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啊…… “哎呀,侯公公,您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就在下宦官侯胜觉得他马上就要死了,突然有人挤到了他的眼前,恰好挡住了那个胡人的目光。刘驿长! 小宦官侯胜愣是吓得不敢动了,在这一瞬间,他仿佛被豺狼虎豹给盯住了一样…… 因为这个胡人也太凶恶了,连鬓络腮的胡子,紧抿着薄薄的嘴唇,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时不时闪过危险的光芒,最关键的,一只手就那么按在腰间的刀柄之上,再配合上他双眼之中时不时闪过的精芒,仿佛在上下打量侯胜,到底从那一处下刀子才好…… 为啥!? 初见就是一愣,细看之下,又是一惊。 但是,小宦官侯胜一直在深宫之中长大,他能有啥机会见识到胡人去? 在这里必须多说一句。。在大唐见到胡人是很正常的事,尤其是西京长安、东都洛阳这样当时世界的大都市之中,因为贸易往来,因为民族融合,胡人都是屡见不鲜才对。 胡人! 他这反应,吓了小宦官侯胜一跳,定睛一看,心中也是一紧。 转,怒视,右手一瞬间就按到了腰间的刀柄之上! 那位客人本来是背着坐着,后背正好冲着大堂的正门,根本看不见小宦官侯胜的动静,被扒拉了一下,顿时一惊。 不让座,留下姓名!” 让座不让座!? 刚才咱家的话没有听清楚是吗!? 干什么呐你!? “嘿! 迈步进了大堂,冲着离他最近的一桌客人走过去,顺手就是一扒拉。 不满足于嚷嚷,开始动手了! 小猴子一见真有人离开,后又是一帮子宦官、宫女的阵阵欢呼。。顿时就有点上头了…… 果然! 这不是助长了他的气焰吗!? 嘿,事就是这么有意思,不管是真惹不起,还是不愿意招惹这群宦官,只要真有动离开的,表面看起来,就好像是大堂之中的这些人,怕了小宦官侯胜一样…… 算了,撤吧,左右这送行酒也喝不下去了,又来了这么一群癞蛤蟆,不走还等什么?听他们吵坑吗?烦! 要是平常时候,还倒好说,可是今天,小宦官侯胜不但抬出来了内侍省的内常侍给他压阵,还带过来一群上百人在临都驿的前院喊好,但凡今天得罪了他,那就不仅仅是得罪了一个,而是一大帮子宦官,一个宦官,就是一个癞蛤蟆,那么一群宦官。岂不就是一坑癞蛤蟆?更不用说这一对癞蛤蟆里面,还有一个大个儿的…… 前面说了,大唐朝的这些宦官啊,虽然还没有到达这个职业登峰造极的地步,但是在开元朝,也是一种独特的存在,打不动、惹不起、还能可劲恶心人,正经人家,谁愿意招惹这么一帮小肚鸡肠的东西? 抬眼再看临都驿大堂,还真有起准备离开的, 小宦官本姓侯,单名一个胜字,在宫中就是个没级没品的寺人,相熟的宦官、宫女,半开玩笑半说真事地给他起了个外号,小猴子,一来说这小子机灵,二来呢,也有点戏谑的意思在里面……小猴子,侯胜,听了后一群宦官、宫女的喝彩,不由得喜上眉梢,他一个小小的“小猴子”什么时候这么风光过? “嘿,小猴子,看看到底是谁不开眼,敢不让座,把他的名字给咱家记下来,咱们确实要给他好好宣扬宣扬……” “不错!咱们出宫为皇爷办差,就是堂堂的中使!咱家倒是要看看,到底有谁胆敢不给咱们脸面!?咱们脸面不值钱,难道他们还敢不给皇爷的脸面不成!” “好,小猴子!说得漂亮!” 这个时候,停在临都驿门外的好多宦官、宫女,有很大一部分已经进入了临都驿的前院。。恰好听到了小宦官“大放厥词”,他们久在深宫,如今好不容易出宫一次,正是满心都想找乐子、看闹的时候,看到“同伴”小宦官竟然在临都驿大堂之上振振有词,还真有点与有荣焉的感觉,一个个看闹不嫌事大,还高声喝彩呢。 但是,这位小宦官回宫之后,宣扬不宣扬的,难说,即便真的为他们宣扬,恐怕也不是啥“好名声”了…… 只不过,他们都想留下的,是“好名声”…… 最难能可贵的是,明明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威胁,要是完全按照字面的意思来理解的话,还真不好说什么,毕竟“帮你在天子面前宣扬名号”,那可是大唐多少士人、学子求之不得的好事,正所谓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他们还上赶着要想在天子面前留下个名讳呢…… 先提天子,后提内侍省边公公,把大旗扯好了之后,才开始提出要求,紧接着就是慷临都驿之慨,把刘驿长刚刚提出来的补偿方案甩了出来,最后,才切切实实地开始威胁——不让的话,留下名字,等我们回宫之后咱们再说,天子懒得处置你。。难道宫中那么多公公还收拾不了你!? 要不说这位小宦官机灵呢。他气势汹汹地走到大堂门外,却没有像刘驿长想象的一样,完全依仗天子的权威嚣张跋扈,倒是站在门口一顿嚷嚷。 动弹!” 都听清楚没有! 后咱家回宫交差的时候,正好把你的名讳也交代给天子,相逢就是一场缘分,咱家也替您在天子面前扬扬名号! 你不愿意回城上路的,又不愿意给咱家让开地方的,咱家也不能怎么着你,只要你留下名讳! 话说在前头! 不愿意回城、上路的,去找临都驿的驿长,他给你安排别的地方吃喝…… 你们喝酒喝得差不过了,该上路上路,该回城回城,把这临都驿的大堂给咱家让出来! 侯胜迈步再向前。。就准备把这几桌的客人,也如同那些胡人一般,一起轰走!说不定,轰走他们的同时,还能弄点金子、银子呢…… 就在侯胜胡思乱想的时候,却不料,一条大汉挡在了他的面前。 抬眼一看,形高大,体格健壮,最关键的,一双大眼,宛如铜铃一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27章 见过谢御史 “来人止步!” “铜铃大眼”根本没惯着小宦官侯胜,见他一步步走来,直接起,挡在了他前,左手扶刀,右臂伸直,张开一张蒲扇一般的大手,差点杵在侯胜的脸上! 侯胜一下子就急了! “改不了!” “三郎,你这脾气啊……还是改改吧……” 正座之上的一位老者,亲眼目睹了他处理这件事的全过程,不由得一声苦笑。 谢直交代了牛佐之后,转回到刚才的酒桌,重新落座。 牛佐嘿嘿一笑,转头看向临都驿院中的众多宦官、宫女,一双大眼瞪得溜圆,就想看看谁还敢不长眼。 “都看住了!谁敢擅自脱离现在的位置,直接放倒!” 谢直又甩了院中众多宦官、宫女一眼,冷哼一声。 牛佐点头应是。 “下回再碰上这样不长眼的蠢货,直接放倒,不用废话!” 谢直却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也不理一躬到地的边公公,伸手接过牛大眼递回来的御史台鱼符,冲着他直接交代。 反正不丢人,没看见内侍省的边公公,以堂堂正五品下的内常侍的份,向人家谢三郎一个正八品下的监察御史行礼,一点勉强的意思都没有嘛…… 闭嘴!老老实实的吧! 怎么办!? 谁能想到,出宫办差,刚刚出了洛阳城,到了临都驿,就碰上了这尊“瘟神”! 说句不好听的,这帮子宦官、宫女,都拿谢三郎当“瘟神”看待的,不知道多少人暗下决心,以后不管干啥,一定要躲这位“谢三爷”远远的…… 对于这么个结果,这帮宦官、宫女,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谢谢人家拿咱当个正常人看,还是应该哭泣,大哥,您还是别拿我当正常人了! 人家老百姓挨了告,不过是服役、流放而已……他们呢!?不是杖毙就是杖责八十,这可都是要人命的处置啊! 这谁受得了!? 没有了“天子家奴”的这一层金光护体,他们这些宦官、宫女,还真不一定比得上大唐的普通百姓! 有了这么两回事,这帮“人精”都看出来了,在人家谢三郎的眼睛里面,什么天子家奴?这样的份,根本不够看,人家就拿你当做普通的大唐百姓,别犯事,犯了事,该揍你就揍你,该告你就告你! 这特娘谁还敢惹汜水谢三郎!? 要不是人家牛仙童体不错,恐怕都能被这八十棍子直接打死在金銮外面,即便勉强活命了,也直接摊在了上,宫中的御医说了,半年之后,才能勉强下地,至于以后到底能不能养好了,那还说不准呢…… 这还不算完呢,谢三郎砸倒了牛仙童,还上赶着告了他一状,气得皇爷大怒,杖责八十! 好好的獬豸冠,竟然被他当做“大铁棍子”使了! 就是因为替安禄山说了几句好话,被谢三郎一个头槌砸倒在金銮上! 牛仙童,内侍省的内侍,从四品上,比如今带队的边公公份还要高一点,那是能够穿红袍,在皇爷边伺候大宦官,还能仰仗着曾经监军幽州的资历,在皇爷处理幽州事务的时候,以备咨询一二呢,结果怎么样? 三天前,金銮之上,谢三郎又是连放三炮,其中一炮,还是砸向了内侍。 这都过了多长时间了,人家高力士愣是没敢为自家侄子多说一句话! 杖毙! 洛阳粮案,谢三郎第一次在金銮上连放三炮,其中一炮就砸在了内侍的头上,那可是高力士的侄子,啥结果? 但是,李老三惯着他们,人家谢三郎可不惯着! 这也是这帮人出宫之后,打着“不能坠了皇爷的威风士气”的旗号,胆敢胡作非为的最根本原因。 他们虽然是天子家奴,一荣辱,甚至生命都掌握在李老三的手里,但是他们就干的伺候李老三的活计,这么多年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开元天子虽然登基之初杀戮果断,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处事,或者更准确地说,对待这些边的宦官、宫女,愈发平和,只要不是犯了李老三的忌讳,一般况下,都没有命之忧。 就连天子李老三都得落选! 在场的这些人,宦官也好,宫女也罢,如果说非要评选一个他们心目之中最怕的人出来,肯定是谢三郎! 汜水谢三郎! 那么,眼前之人的份,就呼之出了! 这么多御史之中,唯有一人姓谢。 御史台职数有限,御使大夫一名,御史中丞两名,侍御史四名,中侍御史六名,监察御史整整十名。 为啥? 一瞬间,临都驿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所有声音都消散无踪,就连倒在地上的小猴子都没声音了。 “嘎……” “见过谢御史……” 边公公一见来人,仿佛根本没有看见被打倒在地的小猴子一般,双手相插,高举过完,就听得后一声暴喝。 要不然的话……” 我明话告诉你,别说你是一个小小的白值,就算是你后的御史,今天也得把地方给咱家让出来! 怎么着,就你这样的,还想拦着咱家给皇爷办差? 你也就是个没级没品的白值吧? 带着刀子!? “御史台的? 侯胜一看就不干了,你是御史台咋啦!?你们是外官,我们是内官,咱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体系,相互之间根本就没有统属关系,你想露出一块腰牌,就想让我知难而退!?做梦呢!?我要是不理你,“天子的威风士气”坠了怎么办!? “御史台”! 小宦官侯胜的目光,自然跟着“铜铃大眼”的动作而动,自然一眼看见了这块腰牌,只见露在外面的一面之上,写了三个大字。 而“铜铃大眼”根本不在意,右臂微微回收,扶在腰带之上,手边便是一块腰牌,“铜铃大眼”还故意了腰,示意侯胜自己看——你不是要问我的份吗,这呢! 临都驿大堂之中,好多酒客就是被这一句吓跑的。 还是这一威胁! 好!报上姓名,后咱家回宫之后,也好为你扬名!” 不让座!? “你是何人!? 我小猴子如今也是“六两银子、二两金子”的价了,能让你张开手就把我拦住!? 嘛呢!? 谢直一听,黑着一张脸,闷声回了一句,随后端起眼前的水酒,一饮而尽。 随后,仿佛是因为这杯水酒,将心中的愁闷浇灭,谢直摇了摇头,对正座老者说道: “粱公,现在没有不长眼的东西呱躁了,您接着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28章 送行酒 老者便是御史台侍御史梁升卿。 他出现在临都驿,就是代表御史台来给谢直送行的。 送行? 干啥去? 三天前天子下旨。 着御史台监察御史、汜水谢直,出洛返京,一路检点行宫,督促各地相关衙门准备接驾事宜。并检点西京长安宫城维护情况,以及一切与天子返京有关的相关事宜。 说白了,就是李老三要返回西京长安了,派个人回去打个前站。把路上的情况安排安排,再看看长安宫城里边儿的情况,给这一路上所有人都提个醒,别让天子这一路上,住的不舒服,吃的不舒服,走的不舒服…… 这件事儿呢,在三天前那次常参朝会已经说过了。 当时是李林甫奏请天子返京,张九龄提出来的找人打个前站。 李老三当时就同意了,并且下令政事堂挑选干练官员专门负责此事…… 只不过后来因为安禄山的三堂会审给耽误了,就没有定下来具体的人选。 结果,三天前,就在常参朝会刚刚结束的时候,李老三直接越过了政事堂,给御史台下令旨意——谢直,你去! 明眼人一看,都知道了,这是李老三急眼了! 你谢直不是能耐吗?敢带着满朝文武,在金銮殿上“请斩安禄山”,逼得堂堂天子拂袖而走,行嘞,你也别在洛阳城里面折腾了,赶紧滚蛋,滚得越远越好!正好长安那边需要人去做事,你别看别人,就你去!我也能落下两个月的清净! 旨意一出,大家都知道,汜水谢三郎,这是硬生生地被李老三给轰回长安了! 不过呢,仅就明面上而言,谢直是得了天子亲令、出洛办事去了! 既然如此,人家还是堂堂的监察御史,他要出洛返京,又是领了天子亲拟的旨意,御史台作为谢直自身所在的衙门口,于情于理,都要派人来送行的。 事实上,御史台老大李尚隐是想亲自来送行的,只不过今天乃是八月十三,又是常参朝会,御史大夫就算是堂堂的朝廷大佬,也没有扔下天子去给属下送行的道理啊,所以,这才委派了御史台侍御史梁升卿出面,亲自到临都驿来给谢直送行。 梁升卿看着谢直一刀鞘打倒了小宦官,不由得满脸苦涩,劝他谢直又不听,只能继续交代临行前李尚隐交代给他的话。 要不说人家李尚隐真的对谢直不错呢,即便不能亲自来给谢直送行,还得通过梁升卿的嘴,给谢直宽心烦。 李尚隐让梁升卿告诉谢直: 别以为你现在被天子排挤了,招了天子心烦了,把你轰出洛阳城,好像卖苦力一样,去给天子返京打前站…… 这不是惩罚,反而是恩赐! 为啥这么说? 人家李尚隐就问了,你自己说,在金銮殿上,带着满朝文武“请斩安禄山”,逼得堂堂天子拂袖而走。 这种事情,做出来……这是什么!? 这是威逼天子! 回头看看历史,恐怕只有曹操、王莽这样的人物才能这么做事! 别说人家李老三乃是堂堂的开元天子,就算是一般的皇帝,但凡有点脾气,一定得想辙弄死你谢三郎! 现在只不过让你辛苦两个月的时间,走一趟长安城而已,你就偷着乐去吧! 再说了,从这个工作本身,也是一种信重! 替天子回京打前站,安排天子一路返京的衣食住行,还得到长安宫城去好好看看,帮着天子检查一下子长安宫城这三年的维护修缮情况…… 就说这些活计儿,按照李尚隐的原话——“非天子近臣不可为”! 能够把这些工作交代给你谢三郎,这是天子拿你当做近臣来看待了! 你就想吧,这不就是一家人闹了别扭,长辈说了,你快给我滚,去把地下室给我收拾出来,要不然的你小子等着! 这种事,放到天子和朝臣之间,是惩罚吗!?完全是一种信重的表现啊!说句不好听的,在大唐,谁还不想当天子的“近臣”?就算这两个月的时间里面要辛苦一些,当时能够换来天子的信任,还绝对值了! 李尚隐让梁升卿告诉谢直——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现在洛阳城中的这些官员,只要是明白人,谁不羡慕谢三郎?给天子一顿生怼,结果虽然落下了点“埋怨”,不得不以监察御史的“清贵”,去操持天子一路之上的衣食住行……但是,这不是正在从侧面说明人家谢三郎“简在帝心”吗? 多少朝廷官员恨不得以身代之! 谢直听到这里,不由得默默点头,他又不是不明白事儿的人,自然知道李老三生气归生气,还真没有如何处置他……真心话,还真得感谢感谢人家李老三…… 梁升卿一见谢直点头,知道这孩子也是个明白事的人,自然听得懂李尚隐话里面的意思——不要心存怨望,天子李老三对你谢三郎不错! 那还等啥呢!? 趁热打铁啊! 梁升卿这次前来送别谢直,不但受了李尚隐的嘱托,还受了张九龄的嘱托呢。 张九龄也让梁升卿给谢直带话了—— 好好办差! 天子说了,死罪饶过,活罪不免!什么是活罪?就是这一趟让你尽心竭力地安排好天子这一趟的衣食住行! 道理其实非常简单。 无论如何,这一趟返京,也是天子亲自下旨罚你,说是亲近也是亲近,说是考验也算是考验——你本来就是得罪了天子才给你派了这么个活儿,你要是不好好干的话,天子怎么想!? 哎呀,这是有怨气啊,有情绪没关系,你别耽误事啊,结果你还安排不好衣食住行?这是啥意思?! 一旦李老三这么想的话,天子还能继续亲近你吗? 所以,一定要好好地把这个差事干好了! 谢直再次点头,这个不用多说,不管干啥工作,都不能把情绪带到工作里面去,即便不愿意干,你说多主动,那自然谈不到,但是总不至于耽误事儿就是了…… 梁升卿见谢直再次点头,心中突然一动,随即又说道: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29章 谢三郎有事相求 “三郎正有一事相求!” 谢直端着酒杯,目光在眼前三人的脸上掠过,跟每一个人都了片刻的目光交汇,随后才沉声说道: “正是那安禄山!” 所以,还请辛二哥上心,看住了安禄山,莫要让人偷梁换柱了才好!” 大理寺乃是我大唐最高规格的监狱,那些牢头、狱卒,自然也可勘信任,但是,咱们要防备着有人铤而走险! 三郎曾经有耳闻,牢狱之中有的牢头、狱卒,为了点点钱财,就敢私自用尸体置换死囚,然后报个病死狱中之类的理由…… 你我都是司法系统的官员,对我大唐牢狱知之甚深,其中龌龊,自然不必多说,但是,其中有一项,却还请辛二哥一定要注意。 在安禄山被开刀问斩之前,一直都要关押在大理寺的牢狱之中。 “辛二哥。 谢直见了梁升卿点头,便转向了大理寺评事辛二郎。 梁升卿一听,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他还能说啥,你都跟御史台老大商量好了,我不干也不行啊……再说了,这件事,本来也不麻烦,监斩本来就是御史的任务,一场三堂会审审过的犯官,安排一个侍御史去监斩,规格虽然高,却也不是说不过去。 放心,关于此事,我已然与御史台的李大夫通过消息,只要是监斩安禄山,一定会安排给您!” 如果我不能回来,就要麻烦粱公亲自监斩安禄山! “粱公,我知道安禄山开刀问斩的时候,我能不能回来,如果我能够回来,自然不用多说了! 随即,谢直当先转向梁升卿。 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就直接请托三位! 既然如此,我谢三郎也不矫了! “好! 不仅仅辛二郎这么说,梁升卿和孙逖也纷纷表态,你谢三郎到底交代我们干啥,直说吧,我们能办到的,绝对尽心竭力! 你想让我做什么,但请直言!” 你也不必多说什么了,既然你相信我辛二郎…… “三郎,你既然讲这些事都想通透了,想必也早有了周全的想法…… 辛二郎当先开口。 他这么一说,在座的三个人都明白了,无论是侍御史梁升卿,还是吏部本司郎中孙逖,以及大理寺评事辛二郎,既然能够成为朝廷官员,自然也都不是什么笨人,谢三郎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但是如今这个当口离开洛阳城,终归让我心中没底啊……” “做事,我谢三郎不怕! 说到这里,谢直又郑重地看了看在座的三位。 哪里知道,那天金銮上的表现,终究影响不小,即便有张相代为回护,也被天子派了这么一个差使!” 三郎就想,左右还有时间,只要这位幕后黑手还没有离开洛阳城,只要他还要出手救援安禄山,谢三郎也不敢妄自菲薄,我一定能找出来他到底是谁! 当天在金銮上,严右丞对三郎多有护佑,容不得三郎离开…… 我本想从金銮上下来之后,顺着史思明这条线顺藤摸瓜,找找这位幕后黑手到底是谁,谁承想,竟然当场就被严右丞抓住一顿训斥…… 只是当时时间紧迫,容不得三郎多想,只得见招拆招,先断了他们为安禄山求的途径,再把史思明轰回了幽州…… “那一天在金銮上,看到牛仙童为安禄山求,而且史思明就在外等候,随时都准备上为安禄山说好话,我就知道,在洛阳城中,必然有人要救安禄山! 说到这里,谢三郎一声长叹。 “应该另有其人!” 谢直摇了摇头。 果然。 “不是史思明。” 现如今,史思明这个一心想要营救安禄山的幽州偏将,已然被人家谢三郎轰出了洛阳城,现在估计都过了黄河了吧…… 别忘了,三天前谢三郎第二次在金銮上连放三炮的时候,第二炮,轰得就是史思明! 如果真的是他的话,谢直又怎么可能把他们三个人找到一起,然后这么郑重其事地托付? 怎么可能是史思明!? 一言出口,辛二郎突然反应了过来,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这个人,是不是那位幽州偏将史思明?” 想到这里,辛二郎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欣喜,急于再表现一番,结果……张嘴就问了一句: 辛二郎听了之后,连连点头,谢直一句“不错”的肯定,让他美得差点跳起来,这桌子上都有谁,侍御史梁升卿,吏部本司郎中孙逖,以及大名鼎鼎的汜水谢三郎,能在这张酒桌上得一句“不错”的赞誉,就够他回到大理寺跟一众同僚吹牛了,说不定还可能惊动大理寺少卿袁仁敬——可别忘了,人家跟梁升卿之间,是真正的好朋友,有事没事就跑到张九龄的府上去喝酒去! “不错,在安禄山和牛仙童之间,必然有其他人物牵连!” 正好被谢直看在眼中,谢直对着他点了点头,仿佛印证了辛二郎心中的猜测。 辛二郎一句话问出口,脸色突然一变。 他们之间既然不认识,那牛仙童又为什么要为安禄山说好话呢……” “如果照三郎你怎么说的话,那就不对了啊…… 一时急,张嘴就说: 不过呢,谢直和梁升卿、孙逖都把话说到了这种地步,他多多少少也听明白了一些。 他一直端着酒杯听着呢,就算想插嘴,他也插不上啊,主要是因为他这个正八品下的也没资格参加常参朝会,虽然朝会上谢三郎带着满朝文武请斩安禄山的事,在这三天里面闹腾得沸沸扬扬的,但是具体的细节他还真了解不清楚…… 辛二郎却说话了。 孙逖听了点头,认可了谢直的说法,人家都提前想到了这一点,还亲自求证过,自然就不用他多事了。 所以,这两个人虽然都和幽州有点关系,但是他们私下里应该不认识才对!” 我家姐夫说了,牛仙童监军幽州的时候,张节帅还没有上任,那是开元十几年的事了,那个时候,安禄山不过一个十多岁的中男而已,他就算想接触牛仙童,他也没有资格啊…… 不瞒大家,三郎的嫡亲姐姐,就远嫁了范阳卢氏,如今我家嫡亲姐夫,恰好就在洛阳城中,三郎还特意向他请教了一番…… 不满孙郎中,关于这个疑问,三郎其实心中也有,所以就找了个明白人问了一下…… “不是! 哪里想到,谢直却直接摇头。 “我听说牛仙童曾经在幽州做过一任监军,会不会是他在幽州的时候,跟这个安禄山有过接触?” 想到这里,孙逖突然心中一动。 又怎么会为了给安禄山一个小小的幽州偏将说好话,就把自己磕得满脸是血!? 这样的大宦官,真要是碰上幽州偏将安禄山,能够正眼看他一眼,就算是给他面子了! 孙逖听了,连连点头,就看刚才那个小宦官,不过是一个没级没品的寺人,刚刚出了宫城,还没有离开洛阳呢,就想着如何打着天子的旗号作威作福,更不用说牛仙童一个堂堂的红袍宦官了,这样的人物,在天子边的时候,说是天子家仆,一旦离开宫城,恨不得比宰相的威势还大! “牛仙童本是天子边的内侍,红袍,仅次于着紫袍的高力士和杨思勖,这样的份,岂是安禄山一个小小的幽州偏将能够动用的?” 谢直一见两人若有所思,知道两个人已经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妥之处,不由得直接说道: 要知道,那一天牛仙童为安禄山求,那是真卖力气啊,别的不说,就那一顿响头磕下来,现在想想都觉得疼,更别说牛仙童当时脑门子肿得跟老寿星似的,基本上三个头磕在地上,就已经满脸是血了,还也没拦住人家给安禄山求,还一个劲磕呢…… 梁升卿和孙逖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诧异,谢直不提,他们两个还真没往这个方向去想,现在谢直亲口提出来,俩人仔细一想,还真感觉到不对了…… “这个……” 最初牛仙童是如何劝解天子,为安禄山说好话,你我不得而知,但是三天前在金銮上,粱公也在,孙郎中也在,那牛仙童到底是如何为安禄山求的,难道你们忘了不成?” 这样的人,你们觉得他能够说动了天子边内侍牛仙童吗? “想那安禄山,本是杂胡出,要不是得了幽州节帅张守珪的青眼,恐怕现在还在幽州边镇充当一名半匪半民的通译而已,即便如今能够带着三万大军出塞作战,也不过是幽州的一名小小偏将而已…… 一见孙逖,以及梁升卿、辛二郎还是不信,谢直不得不开口解释。 “孙郎中,不是三郎想多了,是这件事,必有反复!” 谢直却直接摇头。 如今天子都不再多说什么了,你还担心?是不是想多了啊?” “三郎,那安禄山已然经过三堂会审,判了斩刑……又有你三天前在金銮上‘请斩’…… 听到这里,孙逖孙郎中都有点听不下去了。 如此计算的话,无论如何,都赶不上安禄山被开刀问斩,又怎么能让三郎安心回京?” “三郎此去长安给天子打前站,一来一回,再带着要在长安城检查宫的维护况,如果顺利的话,恐怕也要两个月的时间,如果不顺利的话,可能需要时间三个月…… 只听得谢直继续说道: 这安禄山跟你谢三郎之间,到底有多大的仇怨啊?三堂会审亲自问案,人家李老三就多问了一句,你就在金銮上连放三炮,气得天子都拂袖而走了,如今就因为他不能死在你的面前,你还“于心不安”了? 三人一听,纷纷失语。 不能亲眼看着安禄山死在眼前,三郎我总是于心不安……” 如今是八月十三,要是想等到他人头落地,恐怕无论如何也要算到十月份了…… “三堂会审判斩,秋后才能处决! 谢直恨恨一声之后,也不顾人家三人还没有答应他的所托所请,直接抄起手上的美酒,一下子就抽到了嘴里,随后一声闷哼,喷吐着酒气说道: “还不是因为安禄山那贼子!” “既然如此,三郎为何面带郁,不见开怀?” 梁升卿一愣,不是说安禄山呢吗,怎么又开始端正态度表决心了?随即心中一动,开口问道: 今过后,粱公可以回复张相和李大夫,三郎此去长安,一来不会对天子心怀怨望,二来自然会尽心竭力,将这一趟差使办好,安排好天子返京这一路之上的衣食住行……” 不过,具体而言,粱公多虑了…… 这份恩,三郎感念于心。 “粱公今天亲自来送行,一来是一杯水酒送三郎我离开洛阳,二来是替张相、李大夫向三郎传话,三来也是粱公担心三郎少不更事,多少要提点三郎一句…… 谢直不管三人心中的吐槽,特意看了梁升卿一眼,继续说道: 就三人想来,安禄山已然必死无疑,就等着秋后问斩了,难道……这件事,还能有啥反复不成? 安禄山……不是已经被三堂会审判斩了吗?连天子李老三在金銮上多问了一句,就被你汜水谢三郎撒泼一样的怼了一顿,还带着满朝文武“请斩安禄山”来着,得堂堂天子拂袖而走,李老三虽然没说啥,但是看着你意思,再也不提赦免安禄山的话题了……堂堂天子被你谢三郎给成了这样,朝堂之上,谁还敢为安禄山说好话啊? 梁升卿、孙逖、辛二郎,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辛二郎听了,除了点头还能干啥?偷梁换柱这种事,大理寺也有,别看谢直说得客气,要是能让人把安禄山换出去,就以谢三郎敢硬怼李老三的架势,他这个监察御史能把整个大理寺活活撕巴喽!现在跟他客气一句,这是给他提醒呢……辛二郎想明白了这个,顿时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得把安禄山摁死在大理寺的监牢之中! 谢直再次转向了孙逖。 孙逖就有点纳闷了,梁升卿监斩,辛二郎看人,那都是人家的本职工作,就是顺手的事,虽然有了谢三郎的嘱托,自然要上心,但是说到底也是顺手而为的事,到了他这……吏部本司能干啥?难道还能给安禄山调任、选官不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30章 相托与相托 却说孙逖正在疑惑自己能帮上什么忙,谢直直接揭开了答案。 只听谢直说道: “孙郎中,托付给您的事,也不难…… “对了,五郎的大号怎么称呼,难道就一直称呼五郎不成?” 谢直一笑,由衷欣赏这位张五郎,有担当,不畏辛苦,这才是大唐的好汉子。 张五郎自然求之不得。 不知道孙郎中跟你说过没有,谢某的蒙师姓王,取字昌龄,和孙郎中也有师生之谊,谢某在孙郎中面前,也一直是以晚辈自居,既然你称呼孙郎中为世叔,就不必称呼谢某御史了,如果不嫌弃的话,跟我家表弟一样,称呼一声三哥即可。” “五郎不必客。 想到这里,谢直就心生亲近,面带笑容,说道: 你误会我一回,我误会你一回,正好,两清了。 想到这里,谢直都忍不住乐了。 所以说,当初谢直和杜甫,倒是又误会了人家了。 结果今天一见,人家是孙逖的故交之子,说句不好听的,还真没有需要借重谢直的地方,起码在科举考试上,正是如此——人家孙逖乃是堂堂的吏部本司郎中,正好管着官员调任、升迁,他随便说句话,可能都要比谢直管用,他的故交之子,如果仅仅为了扬名好通过科举考试,哪里需要汜水谢三郎啊? 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杜甫说的也算是不错,谢直略略犹豫之后,这位张五郎就直接告辞离开了。 事实上,谢直当时就想问问这位张五郎的况呢,结果被杜甫给拦住了,什么“小心有心人故意引起你的注意”,什么“小心人家借着你的名号行事”之类的。 而是魏家班的新戏结束之后,这位张五郎到主动过来向谢直承认错误,颇有中“男子汉敢做敢当”的担当,让谢直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误会了别人,不怕,就怕误会了别人,揭开了误会之后,还当没事人一样跑了,那就有点没意思了。 谢直之所以能够对他印象深刻,还真不是人家在儒家甩脾气这么简单。 此后,谢直根本就懒得搭理这位张五郎了,连问都没问一声,就直接开戏了。 结果惹怒了谢直,他倒是没有和这位张五郎多说什么,倒是让儒家调整了客舍,请这帮等着看戏的观众白吃白住,以此来替魏家班表达歉意,除此之外,还借着李掌柜的嘴,将儒家早就准备好的活动,向所有参加开元二十四年科举考试的考生免费提供食宿,给暴露了出来。 甩了一顿脾气,张嘴闭嘴就对着“儒家”的招牌下家伙,还说什么“儒家客舍就是仗着儒家的旗号招摇撞骗”。 其中,就有这位张五郎。 结果,等谢直和杜甫一家人都回来了,等待新戏开锣的那些观众就不干了。 魏家班的魏三,和儒家客舍积润驿的李掌柜,为了给东家谢直拍马,就私下了推迟了新戏上演的时间。 当时谢直陪着杜甫以及杜甫二姑一家人,到白马寺去进香。 那是半个月之前,在积润驿的儒家客舍,那一天,正是魏家班商演新戏《金銮上连放三炮》。 这位张五郎,谢直还真见过。 “原来是你!” 谢直转头,正式打量这位张五郎,等一看清了这位张五郎,顿时一愣。 谢直一见,明白了,那还有啥可说的,本来就不是什么麻烦事,人家又愿意配合自己行动,一起走就是了。 他这一沉默,就表明了态度,这是默认了。 想到这里,孙逖也不说话了,翻转目光,看向了谢直。 孙逖也想明白了,张五郎这是要去参加科考的,如果考中了以后,考制科,马上选官,不考制科,四年后选官,总之一定是要当官的,既然要当官,在大唐就免不了宦游天下,如果连洛阳到长安这么一路的辛苦都受不了,后宦游天下,又能如何,难道还让他这个当“世叔”的,每一回都心疼他吗?得嘞,自己闯闯去吧…… 孙逖一听,得,人家自己都做了决定了,咱也别心疼他了…… “如此一来,恐怕就要麻烦谢御史了,还请谢御史看在孙世叔的面子上,多多担待。” 说完之后,直接转向了谢直。 不过就是夜兼程几天而已,五郎没有问题的……” 今天,孙世叔既然已然向谢御史开口了,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孙世叔,张某家住河南府,前往长安科考,不管成与不成,总要回乡的,如果要游览这一路的景色,机会多得是…… 张五郎一见孙逖犹豫,就知道这位孙世叔在替自己考虑,不由得当先开口,拦住了孙逖的话头。 临都驿的大堂,就算能装一百多人,那也大得有限,张五郎看见孙逖招呼他,就起走了过来,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走路又快,大堂又不大,紧走几步也就到了面前,孙逖说什么,他倒是不一定全听见了,但是谢三郎最后一共才说了那么几句话,自然全部落入人家的耳朵里面。 孙逖一看,张五郎。 “孙世叔不必如此,张某愿意跟谢御史一同赶往长安城。” 想到这里,孙逖刚刚要说话,却不想,倒有人先开口了。 说实话,按照孙逖的想法,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张五郎一个人慢慢走,反正长安到洛阳的这条路及其安全,又有谢三郎开路在前头,安全方面自然无虞,何必让张五郎这个孩子这么累? 但是对于张五郎来说,就有点赶了…… 这个对谢直,甚至对谢直要带着一起前往长安城的人来说,很正常,这是公务,本来就没有留给你游山玩水的时间。 但是听了谢直这么一说,突然意识到,人家谢三郎这趟公务时间很是紧张,回程不用考虑,到了长安也不用多说,但是前往长安的这一路上,说不定多少事呢,非常有可能像谢直所说,可能夜兼程地赶路。 孙逖一听,倒是有点犹豫了,他本想让张五郎跟着谢直一同返京,路上有个照应,自己也能安心。 “这个……” 这位张五郎,跟得上吗?” “张公,此事自然没有问题,不过有句话得提前说在前面,这一次返京,谢某也是公务在,一路行程很是紧张,自然没有士子悠游的时间,说不定还要夜兼程,极为辛苦…… 不过…… 谢直听了,连连点头,还当什么大事呢,这不就是搭个顺风车的事儿嘛,好办。 可巧,你今天离开洛阳,我就想将张五郎托付给你,与你同行前往长安,这样路上也好有个照顾……” 故而,我就考虑,让张五郎早一点前往长安城,一来能够躲开大队人马的纷扰,二来可以在长安城安心读书,三来,孙某离开长安时间也不短了,家中房屋不知道维护如何,正好让张五郎早点去长安帮我看看,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也好提前修缮一番…… 就算他平安抵达洛阳,一顿乱糟糟的景象,也不利于他安心准备科考…… 万一张五郎在路上有个马高镫短的,我也没办法向故友交代啊…… 如果让他自己前往长安的话,我这边又有点不放心,虽然路程不算远,但是那段时间,正是整个朝廷一起行动的时候,说不定还要有跟张五郎况相同的士子,一同前往长安城,那是怎么一个乱字了得? 让他就在洛阳城待着吧,两个月之后,你三郎从长安城回来之后,天子想必就要准备返回长安,孙某为吏部本司的郎中,自然要跟着朝廷其他官员一同,陪驾回京,既然是跟着天子一同行动,自然难以照顾张五郎周全。 这样一来,张五郎这边就有点不好办了…… 这两天,我和礼部那边打听了一下,虽然暂时还没有明发旨意,但是可以确定,开元二十四年的科考,就要在长安城举办了。 结果,天子命三郎你返京准备,自然要回归长安城了。 这不听说我在朝中为官,就早早来了洛阳,他一开始想着,能够就近等待科考,省得临到考试手忙脚乱…… “这是我家故友之子,姓张,家中排行在五,要参加开元二十四年的科举进士科考试。 孙逖一笑,抬手一招呼,竟然从临都驿大堂的角落中招呼出来一位年轻的士子来,孙逖一边看着他往这边走,一边对谢直介绍。 “孙郎中,不知何事?” 谢直一愣,孙逖找他什么事? “三郎且慢,孙某却也有一事相托。” 却不想,孙逖却把他拦住了。 三个人纷纷保证把事给办了,谢直这就踏实了,端起酒杯,跟他们三人又着实地喝了一轮之后,就准备赶路了。 “三郎但请放心,辛某必不负所托!” “三郎放新,孙某一定将事办妥。” “三郎,不必如此,梁某必然竭尽全力!” “三位,三郎再次正式将此事相托,还望三位相助!” 谢直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他也不想管这三个人是怎么想的,只要他们都答应了所托之事就行了。 三人听了,不由得苦笑,你一个“被动防御”就这么大的阵势,真要是让你“主动出击”,还不得把洛阳城给翻过来啊!?怪不得天子直接下令让你回归长安……如今看来,不仅仅是天子能落下两个月的清闲,就连满朝文武,说不定因为你谢三郎离开洛阳城,也能落下两个月的清净…… 不过,这些准备,也算周全,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如何才能救出安禄山去!” 只能如此被动的多做防备而已! “可惜三郎今就要离开洛阳,不能主动出击,直接找出是谁想要营救安禄山! 谢三郎交代完了所有的“任务”之后,恨恨地说道: 果然。 三人真是想不到,要想营救安禄山,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全流程、全时段的监控,还有朝堂大佬以备不时之需。 除此之外,谢三郎还给这件事,再加上了一道保险,尚书省右丞严之,有这样堂堂的朝堂大佬给所有人做预备队,一旦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有这位朝堂大佬亲自出面处置! 谢正坐镇洛阳城,左右逢源,上下联系,动用一切谢家所拥有的资源以备不时之需。 孙逖,吏部本司郎中,借重自己在士林之中的威望,帮着监控士林凤翔、控制舆论。 梁升卿,侍御史,随时准备监斩安禄山。 辛二郎,大理寺评事,在大理寺看人。 想到这里,三人也算是看到了谢直安排的全貌—— 三人一听,行嘞,这回更踏实了,有堂堂尚书省的右丞撑腰,办的又是自己职权范围之内的事务,那还有啥问题不成? 如果我家二哥谢正也难以解决的话,他自会前往严府,请严右丞出面。” 但是三郎要多说一句,三位行事,可以放心大胆,一旦有解决不了的事,请第一时间到我谢家老宅通知一声,三郎的二哥谢正,也得了三郎的嘱托,这段时间就坐镇洛阳城,一旦有什么问题,由他出面解决。 “实不相瞒,离开之前,谢某特意拜访了严右丞,也有事相托于他,具体细节的话,就不在今天多说了。 人家谢三郎还没有安排玩呢! 结果…… 说实话,要是让他们三个之中的任何一个来安排这件事,恐怕也就是想到其中一件两件而已,哪里能像谢三郎这样周全? 看人、监斩,与此同时还能兼顾这控制言论。 到了这个时候,无论是侍御史梁升卿,还是吏部本司郎中孙逖,以及大理寺评事辛二郎,全被谢直安排的“任务”,把这三个任务串联起来一看,纷纷从心里对谢三郎大为佩服,怪不得人家谢三郎号称“大唐办案第一人”,这份谋划,果然周密。 孙逖一听,行,没问题,这事不难,没有谢三郎的交代,他也少不了招呼士子们喝酒聊天,不过是观察风向,引导舆论而已,简单。 三郎托付给您的事,就是在这些饮宴聚会之上,注意士子们之间的舆论风向,以防有人利用这些年轻士子的血,为安禄山翻供!” 我知道孙郎中喜欢组织饮宴聚会,然后从中挑选良才…… 虽然如今朝廷推动了科举改革,行卷之人少了不少……但是这些士子,也少不了饮宴聚会…… 我知道,每一年科举之前,自有数量众多的士子齐聚京都,虽然现在天子准备返京,但是普通士子却并不知道,而且朝廷也没有明示开元二十四年的科举,到底是在东都洛阳举行还是在西京长安举行,我想,肯定会有大量士子,在近期前来洛阳城! “三哥自然随意,和孙世叔一同称呼五郎即可……不过,张某也有大号……” “但不知五郎的大号是什么?” “姓张,单字一个,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31章 分工,分不下去…… 谢直辞别梁升卿、孙逖、辛二三人,带着张巡张五郎,来到了临都驿的大堂门口。 牛佐还在这儿看着呢,手按刀鞘,眼大如铃,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宫中之人。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帮人硬是没敢动弹。 两下一比较…… 人家尚食局的王公公呢,那是带队的副手,抢到这样的职位,要投入多少!? 到了这种事,好多人都反应了过来,怕啥,我不过是出宫办差的一个小宦官而已,抢这样的机会,固然需要投入点财货,但是,那才多少钱财啊? 有脑袋大的在前面出来,直接砍了他们伸向地方衙门、地方商家的手,让他们连见都见不到,又怎么能不让这帮子宦官、宫女大哗!? 这其中的差价,才是他们出宫真正的动力!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都会打着皇家的旗号,玩了命地压价,然后把采买到的东西,按照原价,甚至虚高的价格,回宫上报。 就是因为代表皇家、代表天子来采买,能够接触到地方衙门、接触到商家。 以前这些宦官出宫,大部分都是帮着皇家采买,他们为啥要争前恐后地抢着这样的任务来干? 这个就厉害了! 第二点,谢直直接杜绝了这些宦官和地方官员接触的途径! 如果说,谢直如此安排,这些宫中的宦官,还能勉强接受的话,那么让他们不满的第二点,可就是要了亲命了。 说白了,人家谢三郎这个时间,正好卡在了这群宫中宦官的脖子上,想干完,只能紧锣密鼓地忙活,一点偷懒的空闲都没有。 别的不说,就临都驿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的院子,这么多的房间,要一间一间地走下来……二个时辰不是说一定走不完,但是这一趟走下来,可就是一点空闲都没有了…… 但是……这也不小了啊! 虽说沿途的行宫,就是个天子落脚的地方,极尽奢华也好,庄严肃穆也好,那都是风格,具体到规模的话,终究不大,不用说跟长安宫城、洛阳宫城相比了,就算是跟都亭驿这样最大规模的驿站相比,也比不了啊,仔细想想,恐怕也就跟临都驿这样的驿站大小差不多吧…… 第一点,时间。 真正让他们不高兴的,是谢直安排之中的两点。 他们对谢直分配的工作倒是没有什么意见,这本来就是他们的事儿,为了给李老三打前站,一次派出来二百多人,就算是有白吃饭的,也不可能二百人全是白吃饭的,就算谢直不安排,他们进了沿途的行宫之后,也得好好得行宫的况摸清楚,然后该采买就采买,该征用民夫就征用民夫来修缮行宫。 谢直的话音刚落,院内的宦官、宫女,顿时就是一片大哗。 时限,一个时辰……” 边公公将汇总之后的问题处理一下,列出需要的物资、人力清单,交给我,由我御史台出面与当地衙门沟通…… 宫中人,各司其职,一路经过各出行宫之后,根据自家执掌,对沿途行宫进行摸底排查,两个时辰之内完成,汇总到边公公处。 金吾卫,负责一行人在路上的安全,这个自然不用多说。 谢某直说返回长安城这一路之上的分工。 西京长安宫城一事,因为有留守太监坐镇宫城,需要我等回到长安城之后,再和留守太监具体商议如何行事,此事暂且不提。 既然天子下旨让谢某总览全局,金吾卫、宫中人又刚刚表示以谢某马首是瞻,谢直就讲一下我等返京筹备天子返京的具体分工。 不过,诸事繁杂,不能人人自行其是。 “此行前往西京长安,乃是天子亲令,无论金吾卫还是宫中人,以及我御史台众人,都是深受皇恩之辈,自然要尽心竭力,为天子筹备好返京的一切相关事宜。 既然金吾卫的张朗将和宫中的带队太监,都明确表示了要以谢直为首,谢直也就当仁不让,开始安排起工作来。 好了。 不过,今天,在临都驿,这是谢直第一次见到宫中人的带队太监和金吾卫的张朗将,见面第一件事,就是要明确这个主导权,省得有什么不开眼的东西心存侥幸,有事没事地捣乱。 所以,只能是以谢直为主了。 圣旨在谁的手上,就以谁为主。 李老三直接给出了答案。 简单! 那么,御史台、金吾卫、宫中人,到底要以谁为主呢? 既然是多个部门在一起配合行动,那么以谁为主导就非常重要了,正所谓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总不能到了一个地方,你说你的我说我的,真要是那样的话,别说区区两个月了,就算明年的这个时候,恐怕都准备不好天子返京的相关事宜。 所以说,别看仅仅是给天子返京打个前站,却也是多部门的联合行动。 天子出行,别的都可以从简,但是安全一事从来不可能从简,即便金吾卫不负责天子边的种种保卫工作,起码也得跟着走上一趟,好肃清地面,以确保安全,再说了,这么多的宦官宫女出宫办差,怎么也得派点“保镖”啥的吧…… 宫中既然出人了,金吾卫也得出人。 宫中肯定也得出人,无论怎么说,终归也是要以天子的衣食住行为主来准备,真正要说起天子衣食住行的忌讳,肯定是这帮子内侍更为熟悉啊,就算直接交给谢直,谢三郎堂堂“清贵”监察御史,能管天子吃喝拉撒吗?就算他想管也管不明白啊! 这里面,肯定还需要其他衙门的配合。 仅仅御史台一个衙门,如果再算上谢直,就是整整十个人了。 别看天子的旨意是下给谢直一个人的,但是这些事,绝对不是谢直一个人就全能办了的,别的不说,就说谢直令旨之后,御史台就给他派了两名书吏、四名白值,再搭上常伴谢直边的牛佐,谢勇,完成可以组成一个小小的团队,书吏处理实际任务,白值帮忙之外,还得跟牛佐两人一起,保护一行人的安全。 很简单,明确主导权! 他这是干啥呢!? 谢直满意地点了点头。 “回禀谢御史,出宫之前,皇爷特意交代过,此次回京,一切都以谢御史为主,我等宫人,除了行宫以及长安宫城之外的事务,都要听从谢御史的安排。” 边公公听了谢直和张大成的对话,哪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赶紧叉手回话。 “你们出宫之前,陛下可有交代?” 谢直点头,同样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这位乃是尚食局的尚食,王公公王尚食,算是……算是在下的副手……” 说到这里,边公公想了想,还是把边的中年宦官介绍给了谢直。 “回禀谢御史,在下乃是内侍省内常侍边令诚,奉皇爷回京办差,宫中众人,俱要听从在下的调遣……” 两名宦官对视一眼,还是边公公开口。 “你们宫中之人,到底是谁带队?” 谢直点头,这才转向了边公公和那位中年宦官。 “临行之前,我家大将军说了,此次返京,一切以谢御史为主导,让在下听从谢御史的调遣!” “临行之前,金吾卫大将军,对张朗将可有交代?” 谢直点了点头。 所以,人家张大成朗将,这才当先向谢三郎行礼报名,完全是把谢直当做自己的上官了。 按照小说演义的说法,这叫“见官大三级”,别说张大成一个小小的金吾卫朗将,就是金吾卫大将军来了,事关天子返京一事,都得听人家谢直的。 这便是钦命的差遣了! 前面两项还好说,毕竟有明确的任务指向,最后的一项就厉害了,“一切相关事宜”,等于说,天子返京这件事相关的一切事务,人家谢三郎都有权过问,有权管理。 旨意上说得清楚,检选沿途行宫,探查长安宫城维护修缮况,以及……筹备天子返京的一切相关事宜。 这次谢直返京,是天子亲自下旨,经政事堂,到了御史台,指名点姓给了谢直。 旨意! 钦命是怎么体现出来的? 钦差,钦差,钦命的差遣。 因为谢直现在是钦差! 为啥? 要说起来,金吾卫的朗将,也是六品的武职官员了,与正八品上的监察御史见面,按道理是谢直当先行礼才对,但是人家就是主动行礼了…… “金吾卫,朗将,张大成,见过谢御史。” 这位将领走到谢直前五步之外站定,叉手为礼,微微低头。 一声断喝之后,只听得临都驿门外一阵铠甲作响,一名将领阔步而来。 “金吾卫何在!?” 谢直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他和边公公,而是扬声问道: 谢直一见,这位宦官三十多岁的年纪,形微胖,面白无须,正一脸谄笑地看着阔步而来的谢直谢三郎,这货能够跟边公公并肩而立,想必也是这群宫中人的带队宦官之一,一开始没有进入临都驿,估计是在外面照料,等听了谢三郎就在临都驿,这才赶紧过来和边公公一起等待。 也不能说所有人——就有一位中年宦官的位置变了,站在边公公的边,也是汗流浃背的。 其他人更是如此,就在洛阳城八月份的“秋老虎”照耀之下,硬生生地立在临都驿的庭院之中…… 带队的边公公,愣是一动没动…… 小宦官侯胜,还在地上躺着呢…… 踏实了! 你认赔,我就认赔!反正我肯定比你赔的少! 咱就看看王公公怎么硬顶传说中的汜水谢三郎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32章 就一个字,快! “谢御史且慢,如此安排,恐怕不妥吧……” 果然,尚食局的王公公“不孚众望”,还没等汜水谢三郎把工作安排完呢,就直接出言打断了他的话,直言“不妥”! 谢直一听,双眼顿时就眯起来了! 先看了王公公一眼,没说话。 然后把目光转向宫中人的带队宦官,边公公,只见他依旧保持着恭谨的姿势,却把目光低垂了下去,仿佛地上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让他根本没有听到王公公出言打断谢直的安排……整个动作自然而然、行云流水,一点牵强和尴尬都没有。 谢直微微一愣,这边公公,怪不得能够得了李老三的信赖,带着二百宫人出宫办事,原来还真是个“明白人”! 为啥这么说? 出宫二百人,领队边令诚! 他是这二百宫中宦官、宫女的真正首领,和其他各部衙门联络的时候,自然是他出面才是对的。 现在呢,谢直刚刚开始安排工作,尚食王公公就跳了出来直言不妥,这个时候,他这个“首领”理应出面压制王公公才是! 当然,如果边公公也认为不妥的话,可以在压制了王公公之后,再向谢直提出自己的想法,如果他对谢直的说法没有异议的话,压制了王公公之后,就老老实实听着,然后再按照谢直的指导去做事就行了。 总之,不管边公公内心的倾向是什么,也不管这件事情的最后结果是什么,边公公都应该出言压制!这才是他“带队出宫”的职责所在! 结果,他是怎么做的? 低头数蚂蚁呢! 这是要干什么!? 这是想让王公公跟谢直对上! 王公公赢了,他自然不用再听谢直的指挥! 谢直赢了,他就可以顺势压制王公公,彻底在出宫队伍之中独享大权! 说白了,他这是要坐收渔利! 不是“明白人”,根本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之中做出这样的选择来。 谢直也是“明白人”啊,几乎在边公公做出选择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边公公是怎么想的。 按照一般人的做法,你的想法我看透了,你不是想置身事外、坐收渔利吗?我偏偏不让你如意喽!我就直接问你—— 噢,王公公乃是“出宫人”的二把手,你现在是这个想法……行,我知道了,边公公呢,你是什么想法? 就这么一句话,就能打碎了边公公的如意算盘! 除此之外,还能把边公公也拉进战团之中,你边公公到底是什么想法啊? 也觉得不妥?好,我就用皇命在身,强压了你们这一正一副的“出宫人”首领! 你要是觉得没问题?那就更好了!你觉得没问题,王公公觉得有问题,你们这“出宫人”一正一副的两位首领,自己先把内部意见统一一下吧……说不定这样一来,还能挑起边公公和王公公之间的矛盾,他谢直倒是可以“置身事外、坐收渔利”。 但是,谢直根本没有那么做! 他看得懂人心诡谲,却懒得蝇营狗苟! 他的想法就一个,快! 快点办差完毕,快点回归洛阳,快点看着安禄山人头落地! 还什么“坐收渔利”,看着他们争斗,难道不耽误时间吗? 你边公公不愿意说话,你王公公以为不妥? 好办! 我直接出面压制王公公,然后来个杀鸡儆猴,我看看谁还敢拿我说的话不当回事! 一念至此,谢直的双眼就微微眯了起来,转向了王公公,轻声问道: “哦?王公公以为不妥?好,那就说说,哪里不妥?” 这句话,倒是让王公公一愣。 哪不妥?哪都不妥! 尤其不让宫中宦官、宫女接触地方官员、商户,这不是绝了大家发财的道路吗?但是,这话可没法明着说,这些宦官、宫女,理论上是天子家仆,出宫为主人办事,全是应当应份的,没有在里面上下其手的道理…… 他要是真敢这么说的话,不用别人,谢直现在就敢抄刀子剁了他!事后只要原原本本把情况往天子那里一报,用功无罪! 要说这位王公公,能够在几万宫人之中混出来一个尚食局的尚食公公,也算是有点急智,不过微微一愣之后,就换了一个角度来说: “这个……回禀谢御史,我等宫人,得天子信重出宫办差,自然要用心竭力,方可不辜负天子的一片嘱托…… 您刚才说了,每一处行宫,摸底情况只能预留两个时辰……这个时间,太紧张了…… 咱家不是喊哭喊累,而是怕区区两个时辰时间太短,要是有了疏漏,照顾不好天子的衣食住行,那便是罪过了……” 王公公说完之后,心中还颇为自得,看看,这话要是换了这个角度去说,是不是好多了?完全是一副一心为了天子着想的模样,就算谢三郎不愿意,他也难以在天子面前落下什么好…… 甚至王公公都想好了,谢直肯定难以对这个提出异议,下面肯定就是问一句“那依王公公的想法,又当如何处理?”,然后王公公就可以顺势提出自己的“建议”,既然如此的话,不如让各有司自行其是,摸清行宫情况之后,自行联系地方官员和商家,一定要给天子创造出一个好的衣食住行的条件……这样一来,不就达到“自行解除地方官员、商家”的目的了吗? 结果…… 他想的挺美,却没有想到,人家汜水谢三郎,可不按照套路出牌啊…… “哦,王公公说的是这个啊…… 怕有疏漏?好办! 咱们有个新的举措,名曰,追责制! 谢某这两天,亲自出手制作了一个表格,按照衣食住行的各类准备工作,划分出四类九项三百十一三个条款,回头拿给边公公和王公公,你们按照上面的品类、项目、条款,把责任细分到人,谁要是出了疏漏,直接按表抓人,直接上报天子,就是他,没有尽心办差,天子如何处罚,谢某就不做置喙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33章 拿下 谢直听了王公公的话,微眯双眼,死死盯着他,冷冷问道: “你这是威胁谢某人?” 王公公哈哈一笑。 正好! 你不是要会洛阳宫城和天子分说明白吗!? 好! 出宫之人,本就是为天子办差的,你就敢一个接一个地威胁过去? “王公公,好胆色! 口口声声说什么出宫全是为了天子办差,接过还没有出宫的时候,就敢以“出宫名额”为由压榨普通的宫人、宫女,他在攻城之中就敢如此大胆,真要是让他接触到地方衙门、地方商户,他还不得把这些人都攥出油来!? 谢直一看,一声冷哼。 王公公一听,直接吓瘫了,要不是边有两个金吾卫架着他,现在就得倒在地上! 谢某会专门写奏章,向天子说明此事!” 如果属实,交由内侍省严惩! “金吾卫张朗将,派人押解王公公回宫,到他住处探查! 谢直一听,这还有啥客气的!?铜钱上有记号,还怕王公公跑了!? 小人把铜钱送给王公公的时候,亲眼见到他把十贯钱就随手放在边的箱子里面了,您要是不信,到他的住处一查便知!” 如果说一枚铜钱是这样,是巧合,十贯铜钱,一万枚,还能个个如此吗!? 小人怕铜钱被人偷了,就在“开元通宝”的宝字上,特意把玉字的那个点磨得溜光水滑的! 那些铜钱都是我一枚一枚积攒下来的! “启禀谢御史! 小猴子一见,知道今天断然没有“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了,也顾不上得罪了尚食局尚食公公的后果,把心一横,直接说道: 又什么时候跟你说什么将本逐利?!” 咱家什么时候收过你的铜钱!? “小猴子,你胡说! 王公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是真没有想到,自己阳怪气地了,不能不教而诛! 就在谢直在犹豫的时候,小猴子又说话了。 要是这种况,还坚持砍了他,这就有点不合适了。 要不说小猴子机灵呢?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即便谢直知道他这就是胡说八道,却也不好说什么,当时的况,还真是刘家商队的掌柜和刘驿长,主动把金银塞到小猴子的衣服里面的,人家还真没有明显的索贿动作…… 谢御史,您就饶过小人一回,小人再也不敢了!” 只怪小人猪油蒙了心,一时被金银所迷惑,没有挡住他们往我的衣服里面塞啊…… 刚才您也看见了,小人万万没有主动索贿的意思! 是他们主动塞给我的! 小人是第一次出宫,不懂这些! “谢御史饶命啊! 为今之计,只能哀求谢三郎饶他一命! 他想不死都难! 还是在人家汜水谢三郎的眼前! 这叫人赃并获! 这叫什么!? 两个银条子,一个金条子,就在地上闪闪发亮呢! 可是不死又能怎么办!? 什么后名之类的,就不多说了,难道他就想死在临都驿不成!? 他像这样吗? 到了那时候,李老三是天下明君了,谢三郎是铁面无私了,他小猴子呢?首异处不说,估计死后还得让人戳碎了脊梁骨,如果魏家班再一次排演新戏的话,小猴子都不用想,自己肯定是个丑角,而且还是那种在台上就得被杀了的丑角! 这孩子早就看明白了,就谢直刚才那句话,只要传到深宫之中,天子李老三肯定龙颜大悦,即便谢直真的一刀看了他小猴子,李老三也不可能因为一个没级没品的小小寺人,去为难谢三郎,反而会对谢直大加赞赏——个别内侍出宫之后,打着天子旗号胡作非为,被监察御史谢直当众枭首,天子不以为忤,反而盛赞——这是啥,这是能够名垂青史的轶事,这是天下明君才有的气度!就以李老三这么“好名”的格,那还不乐得蹦起来? “谢御史饶命!谢御史饶命啊!” 小宦官侯胜真吓坏了,尤其谢直冷冷看过来的时候,小侯胜吓得都快疯了,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一顿挣扎,竟然挣脱了牛佐的双手,落地之后,二话没说,直接跪倒在地,对着谢直就是一顿响头。 牛佐现在还拎着一个小猴子呢。 “三哥,这小子怎么处理?” 至于这次出宫的那些投入……心疼归心疼,却也没办法了,再心疼,也好过被谢三郎当众枭首要好得多吧? 他们都算是听明白了,人家谢三郎可是没跟他们开玩笑,还真就准备砍几颗脑袋下来,要是这样的话,还是回洛阳城为好,起码……安全! 众人一听,纷纷色变。 有担心自己管不住自己爪子的,趁着现在这个机会,赶紧回洛阳城!” 要不然真犯了事,别怪谢三郎不教而诛! 只要跟着我走这一趟长安城,就得把自己的爪子管住了! 你们都想好了! “谢某人的规矩,就是这个规矩了! 谢直一见他不说话了,冷哼一声,随即朗声对院中所有人说道: 要是这么说的话,还真不如现在就回宫城,反正这趟出宫,有谢三郎这尊瘟神亲自盯着,估计也没有机会上下其手,别真的因为一点点钱财,把命丢了! 他断然没有想到,谢直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打了小猴子一刀鞘,就这个,还想告状?真要是告诉了天子李老三,说不定李老三还得再下一道旨意表彰人家谢三郎呢,可笑他刚才还一直跟谢直玩心眼呢,幸亏人家谢直没有答应,要是答应了让他们这些宫人联络地方衙门,就这二百多宫人,能活着十个人回洛阳,就算是人家谢三郎手下留了! 王公公一听,脸都绿了,吓得。 与其这样,你还不如回宫呢,就算天子不喜,却也能保全一条命啊……” 要不然的话,你到了行宫左近,私下联络地方衙门,要是被谢某人知道了,谢某就要借你项上人头一用了! “王公公,你不会骑马,跟不上谢某人的行程,回宫换人去,这对你而言,反而是一种运气…… 谢直随后将目光转向了王公公,冷冷一笑。 一句话出口,震得所有人都是一惊。 此次回京为天子筹备返京的相关事宜,谢某人不管你是宫中人,还是金吾卫,甚至我御史台的随员,如果有人胆敢私下接受贿赂,向地方衙门、商户讨要好处,一经查实,谢某亲自动手,将你斩杀当场!” 记住了,把这句话也带回去! 好! 王公公,你不是要回宫跟天子细说分明吗? “谢某为监察御史,最是看不得你们这些宫中人,打着天子的旗号,祸乱地方! 谢直压根就没有打算放过他们,继续说道: 一句话,说得临都驿庭院之中的宫中人脸色讪讪,这种事,虽然大家都在做,但是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现在被人家汜水谢三郎直接揭开了盖子,实在是有点尴尬。 “还不是为了这些黄白之物!?” 谢直一声冷哼,轻轻踢了踢地上的金银条子。 哼!” 争着抢着出宫办差,你们真的是为了天子吗? “你们这些宫中人,张嘴就是替天子办差,闭嘴就是伺候皇爷,说的倒是好听,别以为我就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 在这种难得的安静之中,只听得谢直缓缓开口。 临都驿庭院之中,无论是宫中人还是金吾卫,谁都没话了。 “这……” 硬生生地被牛佐从小猴子的衣袖里面晃出来了! 一根金条子,两个银条子! 只见小猴子的脚下,突然多了点东西。 众人定睛一看。 王公公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当当当”一连三响! 您这样羞辱他……” 他小猴子不过是宫中有个没级没品的寺人,不过出宫之后,也代表这皇家的脸面! 这不是羞辱人吗!? 晃他干什么!? 你看不上小猴子,行,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您还不消气? “谢御史,您这是什么意思!? 王公公更是直接开口。 众人一看,纷纷无语。 不过牛佐可不惯着他这毛病,把他举在控制之后,就是一顿猛摇,晃得小猴子一阵天旋地转。 小猴子被谢直一刀鞘狠狠甩在了脸上,打得他口鼻窜血,刚才一直躺在地上,一来是装可怜,二来,也是真疼,现在被牛佐抓到空中,一脸的鲜血,还惨叫连连,看起来,确实有点惨,就连好多金吾卫看了,都有点于心不忍。 边公公、王公公,救命啊,杀人了……” 快放我下来! “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小宦官侯胜给吓坏了,根本不知道谢直这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急得哇哇大叫。 牛佐走到谢直边,在谢直的授意下,双手插入到小猴子的腋窝,就这么把他举过了头顶。 牛佐长得人高马大的,拎着他,就跟一个成年人拎着个孩子一样。 小宦官侯胜,之所以有个“小猴子”的外号,不单单是因为他本机灵,同时也是因为他形矮小。 大步甩开了,几步就走到了谢直的边。 牛佐领命而去,直接把小宦官侯胜,从大堂的地面上拎起来了。 “牛佐,把人拎过来!” 说完之后,谢直头都没回,直接一声断喝。 既然你要回宫跟天子分说明白,那就顺便告诉天子,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打了这个小宦官……” “好! 谢直听了王公公阳怪气的指桑骂槐,突然冷冷一笑。 这些话,咱老王回了宫城,见了天子,自然要跟天子分说明白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您谢御史的家仆呢! 见了咱们这些天子家仆,非打即骂! 也不知道您谢御史怎么就这么横! 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别的不说,小猴子就是因为要给大家伙张罗个落脚的地方,就被您谢御史砸了一刀鞘! 咱家就是皇爷的家仆,自然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得原原本本地告诉皇爷才是…… 不过呢,您看不上我这个尚食局的尚食公公,要把我轰回去,回宫之后,我自然要跟皇爷说一声是因为什么啊…… 皇爷也相信您谢御史,出宫之前,还特意交代了我们,要以您的马首是瞻…… 咱家也没指望着能得了谢御史您的好脸色,只要是我们出宫给皇爷把差使办好了就行了,您谢御史看不上咱们就看不上,我们就算受点委屈,也是为了皇爷受的,自然也是应该…… “咱家这种肢体不全之人,自然难入谢御史的法眼! 嘴上说着“不敢”,脸上却满是毒,王公公这就算是彻底豁出去了,毫不掩饰自己对谢直的敌意,紧盯着谢直的双眼,恶狠狠地说道: 我一个从五品的尚食局尚食公公,哪里敢招惹您堂堂谢御史啊!?” 高力士高公公的侄子,牛仙童牛公公,不都折在您汜水谢三郎的手上? 谁不知道您谢御史是大唐办案第一人,对我等肢体不全之人,向来没有什么好脸色! “我哪里敢啊!? 你把这件事也分说分说去吧!” 王公公听了谢直这么说,还要专门上本章弹奏,哪里还有硬顶谢三郎的豪气,直接一个哆嗦,不多时边就臭难闻…… 大家一看,却见他裤裆处一片湿漉漉的……显然,是吓尿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34章 出发 却说王公公被直接吓尿了,再也没有了尚食局尚食公公的威势,顿时变得神鬼憎恶,就连抓着他的两名金吾卫,都是一脸的嫌弃。 谢直却不也再不搭理他了,直接转向了小宦官侯胜。 人家小猴子一见,就知道生死就在这一瞬间了,赶紧趁打铁,又是一阵响头磕下来。 在人家汜水谢三郎的面前,就别想那么多了,老老实实干活吧! 不就是苦点累点没好处吗? 至于办差本…… 出宫二百人,“副队长”被拿下了,他这个正队长想跑也跑不了啊! 至于他自己,倒是没有那么多可想的。 边公公意识到这些事的时候,当是就明白了,现在他还真不能拦着这些人回洛阳了,真要是拦着,就是挡人财路,说不定就要结下死仇了!他边公公也是个人精,哪能干这种事!? 要不说这些宫中人都是人精呢? 到底何去何从,还用多说吗!? 跟着谢直前往长安,不但没好处,说不定还有危险,吃苦受累,那都不用说了,返回洛阳宫城呢,不但可以追索自家的“沉没成本”,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 这么一想,通透了。 就算不能当上尚食公公,就算是调任了尚食局这个肥的流油的宫中衙门,也是他们的运气啊! 这些人现在回去,不仅仅是“挽回损失”,说不定要能踩着王公公的尸体向上一步! 况且,王公公为尚食局的尚食公公,他要是坏事了,说不定拔出萝卜带出泥,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呢!? 况且,注意,这才是让边公公仔细琢磨了一下的重点。 现在眼看着王公公要坏事了,他们难道不想赶紧回去“挽救损失”吗? 边公公的判断是,估计“遭了毒手”的人,也大有人在! 王公公出宫之前,连个没级没品的小猴子都没放过,生生要了小侯胜十贯铜钱,其他人呢?难道就这么看着就过去了? 第三个原因,就连边公公都是仔细想了一下,才算是想明白——因为王公公! 这一趟,乃是谢直带队,他们实在没必要跟大名鼎鼎的汜水谢三郎犯硬气……实在不行还有下回呢,又不是只有这么一次出宫的机会…… 钱这东西再好,也得有命赚有命花才是…… 就谢三郎把规矩一立,根本不让他们接触地方衙门、地方商户,他们还怎么挣钱去?!真准备私下联络吗?小猴子就收了两根银条子一根金条子,就差点让谢三郎砍了……他们的运气能比小猴子好? 二来,这些人,出宫办差,都是奔着发财去的,现在,谁还敢? 这群宫人都成长在深宫之中,天天是端茶送水就是铺叠被的,能有几个会骑马的?就像王公公一样,天天在厨房忙前忙后的,想学骑马,在厨房学吗?不怕大师傅把战马给切成马火烧? 一来,他们大部分人还真不见得回骑马。 他也能理解这些出宫人的想法—— 边公公当时想拦住几个人的,后来一想,终究没有开口…… 这工作,还咋干!? 虽然天子返京的二府二州一十二县,不用他们这些“宫中人”去接触地方衙门、地方商户,但是总有一十五座行宫要摸底,要维护、要修缮的,就剩下了三十多人,能不能在两个时辰之内把整个行宫转一遍,恐怕都是个问题了…… 这咋办!? 边公公一算,自己麾下的“出宫人”,瞬间缩水了一大半! 一共出宫二百人,结果有一百六十七人,要回归洛阳城……不对,是一百六十八人,还得算上王公公那个倒霉蛋呢…… 这个比例一出来,都吓了带队的边公公一跳! 事实上,这些出宫来办差的“宫中人”,在谢直再次强调“快”,以及要求不会骑马的宫中人,赶紧回洛阳去换人去的时候,有一百六十七人提出了要返回洛阳宫城,比例,占据了“出宫人”的百分之八十以上! 有了这样的认知,谁还敢在“给天子返京打前站”的这项任务里面,违抗汜水谢三郎的意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公公死定了! 结果,他在谢三郎面前,不过是阳怪气地说了几句话,就被谢三郎找了个由头拿下了,而且听这意思,还要让金吾卫押解他回宫搜寻住处,一旦查实,如何处理,暂且不说,人家谢三郎还要亲自写下本章上告天子,到了那个时候,就算天子想不处理王公公都不行了! 在这三大体系之中,王公公为尚食局的尚食公公,也算是其中一个体系之中的一方诸侯了吧?宫中宦官,有名有姓的各个“局”,一共才十一个,他能够独占一个,在整个工程内部的系统之中,虽然算不得魁首,也是中坚力量了。 最后一个体系,是内侍省,下设五局,掖廷局、宫闱局、奚官局、内仆局、内府局,同样各局之下都有各级的宦官负责相关的事务,从名称上,同样可以看出来,内侍省体系的内侍,更多的是行政上的管理,说个不恰当的比喻,就是一个后勤行政机构,不直接负责伺候天子,主要对伺候天子的这帮人和宫城进行管理。 宫官体系,分了六个局,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六局之中,各有大小宫官负责相关事宜,从这六个局的名称就可以看出来,这是伺候天子李老三一家子衣食住行的宫中人,自然太监和宫女都有。 内官体系,就是什么妃子淑仪才人之类的,便是民间俗称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那都是天子李老三的大小老婆,自然不必多说。 要知道,“宫中人”在宫城之中,一共是三个体系,内官、宫官、内侍省官员。 也幸亏如此,谢直一上来就拿了“出宫人”的“副领队”开刀,着实震慑住了宫中之人和金吾卫。 这也是为啥谢直刚到临都驿,第一件事就是明确所有人员的主导权,并且杀鸡儆猴一般地拿下了王公公的原因——活计本来再不好干,再加上自己这个初次组建的团队人心不齐,那就更没法弄了! 说实话,这个工作,可不是那么好干,其中涉及到的博弈、妥协、坚持、甚至翻脸,要不是一个真正有手腕的,恐怕还真干不下来。 天子这一次返京,沿途行宫一十五座,所有衣食住行,都需要跟沿途的两州两府一十二县打交道,让他们每一州每一县都要做好相关的准备。 粗略一算,这条线路之上的行宫,就有一十五个,还没有计算其他线路上的行宫,比如北线的渑池县的紫桂宫之类的。 寿安县,县西十九里,连昌宫,县西南四十里万安山中,兴泰宫。 福昌县,县西十七里,兰昌宫,福昌宫。 永宁县,县西五里,崎岫宫,县西三十三里,兰峰宫。 硖石县,绣岭宫。 陕县,陕城宫。 灵宝县,桃源宫。 关乡县,轩游宫。 华县,县西十八里,瓊岳宫,县东十三里,金城宫。 郑县显东北三里,神台宫。 渭南县西十里,游龙宫。 昭应县南,华清宫。 包括: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这条道路上,拥有数量众多的行宫,以备行幸。 事实上,大唐立国百年,君王往来长安、洛阳,如果没有特殊况,一般都是走这条道路。 谢直为天子返京选择的道路,就是南道至陕州,过潼关,走华州,再直抵长安。 要说舒服,还是要走洛阳至陕州的南道。 因为北道虽然也不远,道路却算不得好走,一般多用于军事用途,比如大军行进,比如军传递。 南道更加便捷一些,过往的商旅、官员,一般都取道南道。 这南北两道,路程不尽相同,南道,从陕州至洛阳,三百里,北道,从陕州至洛阳,三百五十里。 北道,从陕州出发,一路向东,走渑池、过新安、至洛阳。 南道,从陕州出发,向正东偏北方向,沿着黄河南岸,经永宁、福昌、寿安,向东抵达洛阳。 出潼关,过陕县,往洛阳而行,又有南北两条道路。 灵宝县虽属于陕州,但是治所却是在陕县,需要出了灵宝,向东北方向再走七十五里,才是陕州治所陕县的所在地。 在这里必须再说一下,大路驿的节点,潼关,就在灵宝县。 这一段驿路,以关中门户潼关为节点,过了潼关进入关中前往长安,有两条道路,第一条,出长安向东,经昭应、渭南,沿河直趋灵宝县至陕州。 洛阳到长安的这条驿路,连接了大唐朝的西京和东都,乃是大唐整个驿路系统之中最具政治象征意义的一段路程,大唐承前隋国运应运而生,不但继承了这一段驿路,同样在立国百年的时间之中,也不断对这条驿路维护、修缮,甚至还给这一段驿路专门起了一个名字,大路驿。 …… 而那位刘家商行的刘掌柜,也组织了商队起行,目标,同样是长安城,队伍之中,就有那两名凶恶的胡人…… 他却不知道,在他带队快马赶回长安之后,临都驿的刘驿长,却私下里面叫过了一个心腹,耳语半晌,才让他回洛阳去送信。 谢直一见,这还说啥,出发,长安! 谢直也没多听,经过处置王公公和小猴子两件事之后,这些宫中人、金吾卫,一个个都变得谨小慎微,再也不敢对他阳奉违,就连边公公对谢直都变得更加尊敬了些…… 一阵纷扰过后,刘掌柜终于结果了银条子,还顺手把小猴子上的铜钱搜刮一空,隐隐约约之间,还甩了两句闲话之类的,比如“你小子运气好”,“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要不是谢御史如何如何”…… 谢直在边上看着,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赔偿就赔偿一点呗,终归是小猴子做错了事,接受点惩罚,也算题中应有之义,省得这小子不长记……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能闹腾的时候,只得苦着脸一个劲地求饶,到了最后,还把自己上仅剩的铜钱拿了出来,一起陪给了这位刘掌柜。 小宦官侯胜一见,可算是吓坏了,听谢直的意思,只要这两位不找自己的麻烦,自己的命可就算是保下来了……现在他不接银条子,啥意思?还没完了是吗!? 但是,人家刘氏商队的刘掌柜可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冷哼一声,竟然没有去接银条子。 谢直在远处看着,也是缓缓点头,刘驿长为临都驿的驿长,免不了迎来送往这些宫中人,要是真借着这个机会落井下石的话,说不定就能把出宫办差的这帮人得罪死了,赶上对景儿的时候,还真说不定有啥后果呢…… 这是……原谅小猴子了呗。 “小公公不必如此,后再过临都驿,还有美酒奉上……” 刘驿长一看,一声长叹,接过金条子。 小猴子满脸的血水、汗水、泪水,话又说得凄惨,看得临都驿庭院之中的宫中人、金吾卫,纷纷起了恻隐之心。 两位就当小子跟两位开了个玩笑,您就当我是个,把我放了吧……” 这是金银条子,小人没动,还请两位收回去吧…… “两位饶命啊,两位饶命! 小猴子一见,终于有点活命的曙光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许多,抓起地上的金银条子,起就跑了过去。 临都驿的刘驿长和刘氏商行的刘掌柜,都是一愣,没说话。 “你们怎么说?” 要说是受害者,人家才是正主,饶与不饶,总归得听听人家的意见。 谢直想到这里,却也没有直接开口,反而是把目光投向远处看闹的刘驿长和刘家商队掌柜。 也罢,就饶他一回。 谢直一看,还真不能砍他了,一来这小子说得也有点道理,那是在立规矩之前受了金银,强行杀人,终究不妥,二来,这小子也算是机灵,眼看着王公公要找麻烦,主动出首,也算帮了谢直一点小忙,三来嘛,万一这小子说得是假的呢?现在就砍了他,死无对证,还真不好收拾王公公了…… 要是再有,您就两罪并罚,小人绝无怨言!” 小人再也不敢收受钱财了! “谢御史您饶命吧! 只不过,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都做好吃苦受累的准备了,却意外地感到了一丝轻松…… 因为一个人…… 小猴子,侯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35章 行路难 不错,正是绰号“小猴子”的小宦官侯胜。 他并没有跟着大队人马返回洛阳城,反倒是求了边令诚和谢三郎,跟着他们一起前往长安,一心一意地为皇爷办差,为边公公办差……为谢直办差。 要不说这小子聪明机灵呢。 不过,事已至此,边公公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咬着牙,上吧! 至于自己……够呛! 可能还有点区别,人家王公公本来体格就比他好,再没有了这半个月时间的“摧残”,说不定还真能扛过“杖责八十”去! 不! 都是“杖责八十”,能有有啥区别!? 这一趟吃苦受累不说,到了最后,恐怕还得被追责,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天子说不定也是“杖责八十”的处罚! 自己呢!? 他甚至开始羡慕被押回宫的王公公,盘剥出宫人,天子肯定饶不了他,说杖毙有可能,也有可能“杖责八十”说不定到了最后,还能留下一命。 说实话,当谢直把一路之上的全部安排合盘托出的时候,边公公就暗自叫苦不迭,这谢三郎怕不是要弄死我吧!? 真到了那个时候,天子又该如何看待他这个内侍省的内常侍!? 别人只需要负责自己手头那点事就行了,他行吗!?但凡有一点疏漏,追责到最后,肯定要追责到他的脑袋上! 可别忘了谢直的那个“追责制”! 安排不好? 事实上,轮到他休息的时候,正是宫中人仔细摸查行宫况的时候,作为带队出宫办差的领队,他又怎么可能真正地休息?他出宫干啥来了?还不是要帮着天子安排这一路返京的衣食住行,重点就是这一路之上的行宫! 前文交代了谢直关于工作流程的具体安排,看似每人每天都能休息两个时辰左右,但是作为领队的边公公,可休息不够两个时辰。 作为领队的边公公,那就更惨了。 这些人尚且如此。 结果现在,富贵相,全没了,一个个都尖嘴猴腮的,好像刚刚逃难出来一样,很客观地来描述一个事实——这帮人刚刚抵达长安宫城的时候,给留守公公吓了一大跳,洛阳城的子这么难过吗……幸亏当时没去…… 大唐本来就以高大雄壮为美,他们这些宫中人不说一个个都是人样子吧,至少不能让人一眼就看着烦,多多少少也得脸上有点,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这叫富贵相! 仅仅半个月的时间下来,一个个都累得脱了像了! 这些“宫中人”不是宦官就是宫女,虽然年岁都不算大,但是都是从小就生长在深宫之中,天天干点端茶倒水、打扫庭院之类的伙计,学的是规矩,懂的是伺候人,一天到晚全在玩心眼,什么时候接触过行军打仗啊?就算谢直的这安排,距离真正的急行军还差得远,但是在这些人的眼里,已经没啥两样了——反正都是累,不过是一个累了个半死,一个累了个大半死,到底能有多少区别? 他们哪里受得了!? 金吾卫,无所谓…… 你就看看谢直的这一安排,先锋,传令,中军,后卫……这他娘就是以军法行事啊! 下了马,就是用脚丫子丈量每一座行宫的大小。 上了马,就是赶路。 最惨的,就是宫中人了! 金吾卫也还好,他们常工作虽然是维护治安,但是在大唐也是十二卫之一,那是响当当的军,无论如何也保留了常的练,就是面对谢直这一,无非也就是睡觉休息的时间稍微短了一点,整整的强度,其实并不高,最关键的是,他们只负责安保工作,别的一概不管,这么一算,他们可能是三个衙门之中最轻松的那一个。 御史台的人员,还好,毕竟谢直出洛之前就想好了如何作,在挑选御史台随行人员的时候,也考虑到了体状况这个因素,特意挑选了条件稍好的人员。 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就算谢三郎自己,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还从小习武打下了良好的底子,即便这样,折腾了半个月下来,都有点吃不消了! 甚至抢吃饭的时间! 抢睡觉的时间! 抢行路的时间! 怎么抢!? 这真是抢出来的! 他要比普通人多做这么多事,却也在相同的时间里面走完了八百里,这是啥!? 而谢直呢,他不但要带着几十上百人,全程把八百里跑下来,还得检查沿途的一十五处行宫的基本况,清点了需要的物资之后,再跟当地衙门打擂台,或者拉关系,或者上威胁,甚至软磨硬泡,才能把工作安排下去…… 这也就是个正常赶路的时间,普通官员也好,普通行商也罢,早晨出发,一程三十里一歇,或者打尖或者住店,稍稍休息一下,就继续赶往下一个驿站……就这么走,虽然算不得紧迫,也是片刻不停,才能在十六天的时间里面,从洛阳走到长安城! 十六天! 洛阳到长安,行程八百里,沿途行宫十五个,竟然谢三郎硬生生地用了十六天走下来了! 从结果上来讲,效果斐然! 三来,万一有掉队的人员,他们负责收容,同时跟当地衙门联系,进行妥善安置——之所以设置这一条,主要是因为谢直也知道这一趟返京的劳动强度太大,肯定有受不了的,不管是精神上受不了还是体上受不了,一个不留神就会生病,他就算拿这帮“宫中人”再不当回事,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病死在路上啊,所以才安排了这么个“后卫”,也算是免去了这群出宫之人的后顾之忧…… 二来,等待后续替换的“出宫人”赶上队伍。 一来,处理与当地衙门沟通的后续工作。 其实,按照谢直的安排,还有一组“后卫”,同样是由三个衙门共同出人组成,跟在大队人马之后,与他们来开一天左右时间的间隔。 等所有事都办得差不多了,不拘时间早晚,大队人马再次出发,赶往下一座行宫!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能够调配开时间,休整两个时辰左右…… 整个这个过程,差不多又是两个时辰,正好让负责检查宫城的宫中人休整。 谢直明言,他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将会从长安返回洛阳,在这个路上,正好检查物资的准备况,如果一切准备就绪,自然无事,如果当地衙门阳奉违,那么谢直就要动用他监察御史的职权,直接上本弹劾! 谢直和当地衙门初步接触之后,边公公将清单统计出来,谢直留底一份,另外一份直接交给当地衙门,让他们代为准备,并且直接约定出最后的准备期限。 等到当地衙门的人员到了,边公公已经开始着手统计该处行宫需要准备的物资清单。 一来一回,差不多也要两个时辰,谢直和边公公,就借着这个时间简短休整一下。 随后,谢直率领大队人马抵达第一处行宫,寿安县西十九里的连昌宫,命令大队人马开始对整个行宫况进行摸底的时候,由谢直边的御史台书吏亲自出面,充当“传令官”,前往当地衙门,约见当地衙门的首脑。 不过,先锋官自然用不用每一处行宫都走到,比如第一组先锋从寿安县西十九里的连昌宫出发之后,就不用前往第二站,寿安县西南四十里万安山中的兴泰宫了,直接奔向第三站行宫,福昌县西十七里的兰昌宫,而第二组先锋官,直接奔赴第四站福昌县的福昌宫,此为滚动向前! 两组先锋通知各处行宫完毕之后,可以休整两个时辰的时间,然后奔赴下一站。 至于第二组先锋,直接飞马赶往下下一站,寿安县西南四十里万安山中的兴泰宫,具体内容与上面一组先锋的一样,自然不用多说。 第一组直奔下一站,寿安县西十九里的连昌宫,通知留守太监大队人马马上就到,让他们将行宫所有房间全部打开,以备检查,同时对仓库进行盘查,清点所有现有物资,除此之外,还要为后续大队人马准备好干粮、清水……总之,做好一切接受检查的准备工作。 比如谢直率领大队人马还在临都驿整装待发的时候,两队先锋已经分别出发。 从组织上讲,御史台、宫中人、金吾卫,三体系,在谢直的安排下,各出四人,分成两组,是为“先锋”,滚动向前,为大队人马打前站。 从管理上将,就仨字,追责制,每一项工作都责任到人,谁掉链子,谢三郎就收拾谁,不但收拾,还要把名字记下来,直接上报天子,李老三,看见没?这就是你的家仆,什么什么事儿,就是他给你安排的,你不满意,来,人员名单给你,你自己处理去吧!省得你老说我谢三郎拿你们皇家脸面不当回事…… 从节奏上讲,以一十五个行宫为节点,每天必须跑到一个行宫! 从时间上讲,三十里一程路途,夜兼程! 从行程上讲,快马赶路,不会骑马的,滚蛋,会骑马的,跟上,掉队的,自己想办法! 总体原则,就一个字,快。 这里就要说说谢直这一路回京是如何安排的了。 其实,边公公事后想起这件事来,也对当时自己的决定感到不可思议,不过,与此同时,他也万分庆幸,当时一时心软答应了小猴子的要求——因为,在回京的这一路之上,小猴子可算是给他帮了大忙! 当时小宦官侯胜脸番磕头,本来被谢直一刀鞘砸到脸上的一张脸,更是没法看了,再加上言语说的也恳切,不知道怎么就触动了边公公多年冰封的神经,竟然就这么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小侯胜说了,经此一事,恐怕他今生再也没有出宫为皇爷办差的机会了,虽然留在宫城之中,不管是在内侍省做文书工作,还是给天子端茶倒水,都是为了天子尽忠,但是这一次终究他已然出宫了,那是皇爷对他一个没级没品小小寺人的信任,他不能就因为区区十贯钱就辜负了天子的信任,哪怕后回宫被皇爷处置,他也要把这一趟皇差办下来,以此来报答皇爷! 话说得特别好听。 说了这么多,只求边公公带着他一起前往长安城,无论如何,也得让他把这一场皇差办下来! 第二,虽然是他第一次出首王公公盘剥“出宫人”,但是他也不想直接找到这十贯铜钱,然后直接摁死了王公公,找得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了,天子如何处置,他都认! 第一,十贯铜钱,他不要了,搜查王公公住处的金吾卫,谁找到算谁的,反正是跟他没关系了 那是在大队人马就要离开临都驿、回归洛阳宫城的时候,小侯胜跪倒在边公公面前,一个劲地哀求,求边公公不要轰他回宫,并且明确表示: 钱,我不要了! 所以,小侯胜直接做了一个决定。 难道他还能抱着那十贯铜钱过一辈子不成!? 为了一万枚开元通宝吗!? 回去干啥!? 现在回去? 这是他第一次出宫办差,啥还没干呢,刚刚走到了临都驿,就掀翻了一位尚食局的尚食公公,虽说主要是因为汜水谢三郎,但也跟他脱不了关系……什么钱不钱的暂且不提,以后要是还有出宫办差的机会,谁还敢带着他啊?就这份“晦气”,只要是“宫中人”就没有受得了的! 他是真想明白了。 但是,人家小侯胜,就不是不回去。 王公公怎么处理,自然有天子决断,自然不必多说,具体到小宦官侯胜,别的不说,起码能把这十贯铜钱拿回来——这钱算是见了光了,谁都知道尚食局的尚食公公倒霉就倒霉在“开元通宝的那个点”上,说不定天子李老三都能知道这十贯铜钱的跟脚,谁还能打主意不成!? 如果他回了洛阳宫城,真正找到了这“十贯铜钱”,那就能彻底坐实了王公公盘剥“出宫人”的事实! 按照道理说,是他出首了尚食局的尚食王公公,别人不回洛阳城,他也应该回去,跟着金吾卫一同搜索王公公的住处,好把那“十贯铜钱”找出来——那可是他积攒了很多年才留下来的家底,为了明确自家的所有权,甚至不辞辛苦,在一万枚开元通宝上,将每一枚的“宝”字的点磨得溜光水滑的…… 但是呢……这是世上,好多事,也不是你咬咬牙就能过去的…… 刚过潼关,边公公就积劳成疾,一时之间偶感风寒,病倒了…… 虽然算不得严重,却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没没夜地劳,至少要保证一天那可怜的两个时辰的睡眠,要不然的话,估计还没到长安城呢,边公公就得“死于皇命”,连享受“杖责八十”的机会都没有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36章 抵达长安 听到边公公病倒的消息,谢直当时就吓了一跳,他现在还真离不开这位“宫中人”的带队人。 连忙放弃休息去探病,他仔细了解了一番情况之后,这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边公公并不大碍,疲劳过度外加小感冒……说白了,就是累的,这点毛病,好好休息休息,最多半个月也就过去,只不过现在刚刚抵达潼关,还有三百里才能到了长安,刚走了一半而已……要是就让边公公在这里修养的话,还真怕“宫中人”有样学样,一个个装病…… 边公公也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些“宫中人”一个个都是人精,他这个带队人要是倒下了,这帮孙子指不定能干出来什么事——装病容易被揭穿,找病还不好找吗?一盘凉水下去,夜里院子里面站着呗,要是穿一身过水的衣服,效果更佳…… 再说了,边公公自己也不想歇着啊,八百里路程,都走了一大半了,正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这要是在潼关养病,后面三百里就走不成了,这样一来,无论功劳、苦劳,都剩下不了多少了…… 怎么办? 他跟谢直一商量,得嘞,接着走吧…… 不过呢,边公公也不敢像当初一样玩命了…… 怎么办? 谢直也不敢让这个半病的老公公再如当初一样了,无奈之中,给边公公出了个主意——不行的话,你还是找个副手吧…… 边公公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没有逞强,直接点头答应了下来。 不过他提出来的人选,谢直都不算满意。 说实话,谢直也不想插手人家“宫中人”系统内部的事务,尤其是人事安排这方面。 但是,这一趟回长安,不管还真不行。 一来,他是所有人的“大领队”,钦差两个字听着威风,其实职责最重,边公公内心怕追责,谢直虽然不怕,但是他也怕事情办砸了。 二来,他即便是钦差,从根本上讲,他还是监察御史,就算是“天子近臣”,也算是外官,实在不想掺和皇家宫城的内部事务,但是要安排好天子返京的相关事宜,都离不开这些宦官,所以他肯定还是需要一个像边公公这样能够统筹相关事宜的人。 三来,他也信不过这些“出宫人”的品行,生怕一个不了解的宦官,在边公公身边上下其手,坏了这一趟返京不得祸乱地方的初心。 所以,边公公自己提出来的几个人选,谢直都不置可否。 到了最后,他突然灵光一闪,为边公公推荐了一个人选,倒是也让边公公眼前一亮…… 谢直推荐的是谁? 小猴子,侯胜。 为啥是他? 谢直只给出了一条理由——使功,不如使过! 边公公一听,大以为然。 而且,这样的成功率还很高……如果说谢直因为不愿多掺和“宫中人”内部的事务,对具体情况还不算了解,提出这个建议,不过是对人心的揣测而已,但是边公公却亲眼看到了小猴子是如何“将功补过”的。 事实上,小猴子这段时日,过得相当凄惨。 跟着“出宫人”一起忙活不说,而且还是干得最多最累的那一个。 一来,他本来就是一个没级没品的内侍省寺人,在所有“出宫人”之中,算是地位最低等的那一个,要不然也不会被人家冠以“小猴子”这样的绰号,这种身份,直接决定了他的地位——管事不能,干活全是他,恨不得随便一个宦官、宫女就能把他指使得团团转,这种状态,俗称“碎催”——手上的事情零碎得令人发指,还时时刻刻有人催着他。 二来,小侯胜先是被谢直一刀鞘砸到了脸上,随后又是没完没了的磕头之后,弄得自己满脸是血,虽然也简单的治疗了一下,但是终归是时日太短,一张脸上伤痕累累,让人看着就闹心,这种情况,在向来捧高踩低的“宫中人”体系之中,自然更是不招人待见,就连安排具体工作的宦官,都看着小猴子就烦,自然给他安排的工作,都是别人不想干的。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倒是还好了! 之所以用“凄惨”来形容小猴子,而不是用辛苦,就是因为除了干活多、干得累之外,小猴子还受尽了白眼! 一来,王公公终究是因为他的出首,被谢直下令带回了洛阳发落,这些一同出宫、又没有跟着大队人马一起回归洛阳城的“宫中人”,一般情况下都是在宫中自有跟脚,不用接受王公公当初盘剥的主儿,他们和王公公之间没有利益纠葛,自然也对王公公没有什么恨意,看着王公公倒台,不但没有感同身受的畅快,反而倒是有点不忍,虽说也谈不到多强烈吧,但多多少少算是有点,自然而言对小猴子侯胜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二来,大队人马返回洛阳宫城之后,后续补充的人员,陆续快马赶了上来,人家本来在洛阳城待得好好的,结果就因为会骑马,被天子下令,快马加鞭刚上谢直等人,不但要日夜兼程,还得玩了命地干活,最恐怖的还有一位“谢御史”瞪大了双眼准备追责! 你说,他们能乐意吗? 到了地方一打听,才知道了来龙去脉,他们自然不敢去埋怨堂堂汜水谢三郎,也不敢得罪此行的实际领导边公公……人家也得找一个出气筒啊……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还有比小猴子更合适的吗?别的不说,谁让你那么不开眼来着!?要不是因为你小猴子,哪里能惹出这么多闲事来!? 三来,也是最关键的,因为小猴子的表现,大家没钱赚了! 前文说过,这些“宫中人”之所以哭着喊着要出宫办差,归根结底是奔着挣钱来的,结果呢,就因为你小猴子,收了人家两个银条子、一个金条子,正好被人家看了个正着,这才跟疯了一样,下令要杀人,连带队出宫的王公公都给送会洛阳城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37章 狠辣谢三郎 话说谢直抵达长安城之后,就去了一趟宫城,明确了主导权,将摸底、维护、修缮等宫城的具体工作,全部甩给了边令诚和长安宫城留守的王公公。 在他看来,长安宫城原本就是天子居住的地方,只不过因为李老三在洛阳滞留了三年时间,原来的住处多少要再收拾一番而已,就像后世的某些中上之家,在其他地方有处房子,好久没住了,某一天突发奇想,想过去住两天,收拾固然是需要收拾一下,不过具体的工作也有限,也就是打扫一下卫生,看看有啥需要更换的东西更换一下,往高了说,也就是重新装修一次,往低了说,就是找俩保洁收拾收拾的事儿…… 这能算多大的事儿!? 别说天子家仆了,人家在金銮上“请斩安禄山”,得天子拂袖而走,也没见天子将他如何啊…… 你个宦官,不过是天子家仆而已…… 为啥? 这回不用纳闷了,人家谢三郎即便没有了“钦差”护体,就往那一站,是个宦官也不敢近前! 众人听了谢直的这些事迹之后,在惊讶之余,想了想他在长安城对宦官的所作所为,一个个都觉得……要是这么说的话,下手还不算重,起码人家没有直接抡起“大铁棍子”,甩到长安留守的王公公的脸上…… 第二场,更过分,亲自用头天子马上就要返京了,东西两市的市令当时就发愁了,天子返京,在此之前,肯定有一次大规模的采买,就宫中宦官的那个德行,还不得疯了!?三年时间没有收入了,肯定这么一回就得吃饱了啊,正所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说的不就是这个吗? 这也就是这两年天子驻跸洛阳,宫中的宦官没有了天子的旗号,这才收敛了很多,这才让东西两市过了几天消停子。 东西两市两市的市令,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当时他们也不过是个区区的七品官,又是在长安这种天子脚下,就算是心中着急,也真没有办法…… 说句不好听的,东西两市,本来好的,就是让这帮子宦官弄得乌烟瘴气的。 这么一来,那些南来北往的商户,无奈之下,只得接受宫中宦官的盘剥…… 听了这话,谁受得了!? 没辙啊,人家是天子家奴,代表着天子脸面,一张嘴就是替天子,替皇家采买物品,啥,钱!?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率土之民,莫非王臣,听说过没有!?你的价命都是天子的你知道吗!?现在看上了你家的货物,采买入宫,是天子、是皇家给你脸面,还敢要钱!?再敢要钱,直接把你抓进宫去,切了之后,跟咱家一样服侍天子! 这些是是非非之中,别的不说了,就以宦官的危害最大! 当然了,商品集散的地方,自然会有大量的财货流通,同样,也会招惹好多是是非非。 东西两市,乃是整个长安城最为繁华的所在,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大唐最繁华的所在,东洋的镜子,钢刀、南阳的珍珠、珊瑚,塞外的牛羊皮具、西域的香料、美酒,以及大唐本土之上的各路商品,堪称应有尽有、琳琅满目,绝对是整个大唐版图上商业七息最浓郁的所在。 东西两市的市令,苦宦官久矣! 你自己愿意去管管那些无法无天的宦官,我们还求之不得呢! 欸,管他那个呢! 怎么着,这是要学着名臣良将做青天大老爷啊!? 这位谢御史,听口音,是河南府的人,看官袍,监察御史,看年纪,不大……这也就是个新晋御史吧? 东西两市的市令一听,卧槽,还能有这好事!? 所以,谢三郎出宫之后,直接前往东市西市,直接召唤东西两市的市令,明确地告诉他们,如果谢三郎负皇命,负责管理一切相关事宜,所谓相关事宜,当然也包括严控宫中内侍祸乱地方,谢直明确告诉东西两市的市令,这段时间,他除了要隔三差五地前往长安宫城检查一下工作进度,其他时间,就坐镇东西两市,但凡有宫中内侍出宫采买,胆敢打着天子旗号胡作非为的,市令不敢管,直接上报给他,他来管! 谢直自从接到圣旨之后,除了确定这个工作要秉承一个“快”字原则之外,还早早地确定了一个态度——他就是看不惯内侍宦官,依仗着天子的威势为非作歹,“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这种事,虽然以他个人能力而言,自然难以杜绝,但是他也早早就下定决心,至少在自己手上这件事中,要予以坚决地打击! 当然,他也不是真的就什么都不管了。 所以,谢直直接把事交代完了以后,给他们明确了工期,十天,明确了管理方式,追责,明确了职业道德,不能打着天子的旗号为非作歹,并且明确了时间节点,三天检查一回……在此以后,谢三郎就直接离开了宫城。 况且还有人家家里自己安排的人员,留守太监相当于物业,从洛阳派来的边公公,相当于保洁公司的工长,有他们在,这点事,还用得着他谢三郎这个“监工头子”费多大的心? 既然如此,咱们还是老实着点吧…… 不但如此,随着谢三郎的事迹在长安城中流传,越来越多的消息,也跟着东西两市的商队,走向了大唐的四面八方…… 谢直也不知道,他不过就是看不过宦官为非作歹而已,竟然能够让自己的“清名”流传在整个大唐的国土之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38章 小猴子,走一趟吧 却说谢直的名声越来越大,尤其在长安宫中,甚至到了风声鹤唳的程度…… 这一切,都看在了一个人的眼中。 谁? 边公公听了,明白他的意思了,这些长安宫人,一来实在惧怕谢直,哪敢到他坐镇的东西两市去采买,二来呢,也是出宫之后也不能赚钱了,谁还愿意大天往宫城外面跑?所以,就把这个“受累不讨好”的差使,想甩给洛阳宫人。 所以,咱家有个不之请,还请边公公派一位洛阳宫人出宫采买……” 别说他们如今心中惧怕,就是咱家也是心慌慌的,生怕派出去一个不知所谓的蠢货,要是再被谢御史抓到,咱家…… 咱们这些留守长安宫城的宦官,实在不敢再次出宫采买了…… 边公公您也知道,如今谢御史在东西两市看了一十八名宦官,实在是动心心魄! 宫中纱账毁坏过于严重了……不得不更换……此事再次涉及到采买…… 只不过,这其中,却有一件难事…… “……三天时间,就是谢御史给王某最后的期限……王某自然不敢心生怨怼,自然会亲自去盯着宫城的打扫、修缮,无论如何,也要在三天之后,拿出一个像样的进度,给谢御史交差…… 就在边公公万分后悔的时候,只听得王公公说道: 现在可好,事办了个半茬子…… 这要是自己不为这位王公公说上这句话,可能就已经轻轻松松地接过修缮宫城的“重任”了…… 边公公一声苦笑,果然如此,自己这点小心眼,被人家谢三郎一眼就看了个通透! “刚才谢……谢御史交代了,修缮行宫,就是王某戴罪立功、以观后效的任务……” “不客气……” “多谢边公公仗义执言……” 随后,边公公只觉得自己恍恍惚惚,直到王公公来到他边道谢,他才猛然一惊地缓过来,抬眼再看,人家谢三郎早走了。 一句话,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边公公的耳边,再加上刚才谢直那如刀似剑的目光,他顿时惊出了一冷汗,随即又感觉到仿佛数九寒冬,自己一丝不挂地站在大雪之中,周天寒彻! “既然如此,就按边公公所说,给你王公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边公公永远也忘不了谢三郎的表,面沉似水,双眼微眯,一霎不变地紧紧盯着他,良久之后,嘴角处,却轻轻扯起一丝丝冷笑,像是嘲弄,又像是了然! 人家谢三郎不按照路出牌啊! 结果…… 边公公打得是一手如意算盘…… 真要是拿了这次的首功,后升官发财,还能远吗? 这是首功啊! 这是啥!? 等到天子回到长安城,路上不错,回家也不错的时候,他肯定得论功行赏,仔细一问,谁出力最大啊,人家谢三郎就不用说了,具体到宦官这个群体里面——路上,他边公公弄得,长安城,也是他边公公弄得! 为天子返京安排好一路的衣食住行,另外,还能安排好长安宫城的一切相关事宜! 办差的功劳! 什么功劳? 他的选择,正是,功劳。 既然如此,就得琢磨点别的好处了,也不能出宫一趟就吃苦受累外带脑病啊…… 说实话,自从在洛阳临都驿第一次见到谢直之后,边公公早就绝了在这次“出宫办差”过程中赚钱的想法了。 他站出来卖个好,为王公公说两句好话,既改变不了王公公的下场,有可以让长安留守宦官看到自己的“仗义”,以后安排工作也好安排啊…… 以他的预测,谢直想必会更加相信,他这个从从洛阳一路“追随”而来的宦官,起码,自己知道谢直的规矩,万万不能犯下王公公那么低级的错误。 不过呢,所谓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关起来王公公,也得选一个管事的出来吧? 说到底,还是要以长安宫城的这些留守太监为主! 就指着洛阳“出宫人”这几十个人吗?不可能的,长安宫城可不比各地行宫,还真是大了去了,就这几十个人,累死了也弄不完! 谁去干!? 就算长安宫城留守的这位王公公,真的被谢直关起来,可是工作还得接着干啊,宫城还修缮不修缮了?天子还等着回京呢! 他出面说话,其实就是卖个好而已。 边公公本来想着,人家谢三郎这么牛的人物,什么牛仙童说打就打,什么高力士的侄子、杨思勖的干儿子,说杀就杀的,又怎么可能给自己这个区区内侍省内常侍的面子?就算他和谢三郎一路奔波而来,他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脸面。 注意啊,在这儿,一切就超出了他的掌控! 这个时候,边公公,也休息过来了,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在谢直让金吾卫出面收押王公公的时候,他出面了,为王公公说了句好话。 谢三郎砍了一十八名长安留守宦官还不过瘾,直接向着长安留守太监王公公下家伙了! 果然! 三天之后,谢直召集一众宦官咏颂弹章的时候,一行洛阳“出宫人”早就缓过劲来了,重新变得龙精虎猛、精神完足。 事实上,不仅仅是边公公,以及得了他提醒的小侯胜,从洛阳一路快马赶过来的洛阳“出宫人”,有一个算一个,动弹一下都嫌累,着实休息了几天! 一路从洛阳到长安,足足八百里,累的,自己又有病在,管什么外面的腥风血雨,多睡几觉,它不香吗? 养病! 他呢? 谢三郎在长安东西两市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杀得长安宫城留守太监人人自危…… 三天时间! 所以,他让小侯胜别管这事儿——总要给长安这些留守太监点颜色瞧瞧,方才能够显现得出来洛阳“出宫人”的地位! 而且,边公公都不用想,就知道,人家谢三郎必胜无疑,抛开别的不说,人家圣旨在手,收拾任何一个天子家仆,那真跟玩一样! 一边要撒开欢地赚钱,一边要杜绝鱼地方,双方必有一战! 边公公看长安留守宦官,与谢三郎之间,必有冲突,这事,人家也看得准! 他就知道,谢三郎在洛阳就敢炮轰金銮,连带着满朝文武“请斩安禄山”的事都能做出的主儿,能在乎你一个宦官赚钱不赚钱的?人家早就把规矩立好了,你不听话?对不起,请圣旨!大刀片子甩起来,一下的事儿! 边公公看谢三郎,也看得准! 就算从洛阳来的这些宦官提点一句两句的,说什么谢三郎体面无私、出手狠辣,这帮留守宦官都不会听的——你拦着人家挣钱,没当场跟你翻脸就算是好的,还什么这个那个的,大唐立国百年,干过监察御史这个职位的官员成百上千,也没看谁就能不给天子颜面!别说了,我得挣钱去! 如今有了机会,“为天子返京做准备”,一个个的,还不得撒了欢地折腾!? 他就知道,天子驻跸洛阳三年时间,这帮留守宦官失却了天子的旗号,不能出宫赚钱,早他么就憋疯了。 长安这些留守太监,秉承着当初鱼地方的习惯时间太长了,他们内部的风气及其恶劣,以出宫赚钱为荣,以手中无钱为耻,一说出宫,一个个都仰仗着天子的旗号为非作歹,不但谢直看不下去,就连边公公这样的高级宦官也都看不下去了。 边公公看长安的这些留守宦官,看得准! 为啥这么说?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算是彻底服了人家边公公,看得真准! 蒋常赶紧来找小侯胜道谢,小侯胜一听之后,也被谢三郎的狠辣吓了一跳,应付走了蒋常之后,由衷地害怕,幸亏边公公提醒了一句,要不然不但蒋常完了,他说不定还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现在呢,他死了,蒋常还呼呼地喘着粗气呢! 杨思勖干儿子眼界多高了,看不上他! 为啥不是悬挂在西市门口? 蒋常都被吓疯了,这要不是小侯胜拦了他一下,也许自己的这颗脑袋,就得在东市门口,与那位想“提携”他的宦官摆成一排! 一颗大好头颅砍下来,跟其他宦官的脑袋也没啥区别,如果非要说有的话,也不是没有——谢三郎特意下令,在西市坊门悬挂人头的时候,记得给他挂在中间! 结果,谢三郎还真就没给! 那是多嚣张跋扈的一位宦官啊,仰仗着他干爹杨思勖的威势,在宫城之中谁都瞧不起,就算堂堂高力士,在人家的眼里,也不过是一条老狗而已,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听说东市砍了十三颗人头之后,还带着一群爪牙前往西市强买强卖!在他看来,谢直不过是一个洛阳来的新晋御史而已,再怎么着,也不敢得罪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给自己干爹杨思勖点面子……吧? 连堂堂杨思勖的干儿子都被砍了! 一十三颗人头在东市门口排成一排! 五颗人头被悬挂在长安西市坊门! 三天时间,出宫采买宦官,一共一十八人,全部被谢三郎枭首! 结果,这是救了蒋常一命啊! 小侯胜也说不明白为啥啊,只能告诉他,这是边公公的交代,另外还承诺,就这几天,你不要出去,咱俩这关系,以后这样的机会多得是,不过是缓两天而已,何必要计较,这才勉强安抚住了小蒋常。 蒋常还不高兴的,你如今飞黄腾达了,作为你的朋友,也没求你啥,也没有打着你的旗号招摇,人家主动“提携”,你怎么还拦我呢? 小侯胜一听,顿时就是一惊,边公公的交代言犹在耳,他哪敢不当回事?尤其听到“出宫”二字,瞬间就想到了谢三郎的那张黑脸,顿时就是一哆嗦,随即把蒋常拦了下来,直言不讳,你要是拿我当朋友,就别去! 小侯胜刚刚出了边公公的卧房,蒋常就找过来了,一见小侯胜,那叫一个眉开眼笑,一个劲替朋友能够“飞黄腾达”而感到高兴,同时,也告诉了小侯胜一个好消息,说宫中出门采买的宦官,知道蒋常和侯胜交莫逆,有心提携他一把,同时也卖好给如今“炙手可”的小侯胜,准备明天带着蒋常一同出宫采买。 你还真别说,长安宫城之中,还真有个小宦官跟他关系不错,名叫蒋常,乃是跟小侯胜一同入宫听用的小宦官,因为两人的年岁相差无几,又是在这举目无亲、抬头无故的深宫之中,只得相互报团取暖,就这么着接下了深厚的友。 小侯胜还是迷迷糊糊的,不过他看边公公早就闭上了眼睛,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却没有想到,边公公听了之后,只是嘿嘿一笑,告诉他一句,“别管这事”,就不说话了,还是看着小猴子当时实在太迷糊,这才又补上了一句,“长安宫城之内,有你亲近的小宦官吗,告诉他们一句,最近不要出宫,尤其是采买,听了,最好,不听,那就是命……” 事实上,小猴子侯胜到了长安宫城之后,看着一帮长安留守宦官,摩拳擦掌地要去“大干一票”,就知道他们没有什么好下场,第一时间,他就把这个消息,汇报给了边公公。 这个还用说吗?拍在脸上的那一刀鞘,得他差点磕头磕死在临都驿,这刚刚过去多长时间,他能忘了吗?更别说人家谢三郎两回“炮轰金銮”的时候,不但拿下了高力士的侄子,还把牛仙童打得生活不能自理了……这样的人物,他能不怕吗? 怕。 当然得尊敬着点啊,要不是人家谢直开口,建议边令诚将他提拔为洛阳“宫中人”的副手,他现在能过上啥子?一个没级没品的寺人?有那么简单吗,不说长安城的这帮内侍、宫女,就是那帮洛阳“宫中人”就能欺负死他,就算小侯胜再怎么样,也得尊敬人家谢三郎吧,主动帮他脱离了困境,除了救命之恩,还有比这个更大的恩吗? 敬。 小侯胜现在对谢三郎的绪很是复杂,堪称又敬又怕。 小猴子,侯胜。 自然,这个就要与他边公公商量了。 边公公正在百无聊赖之中,也懒得理会这位王公公的小心思。 “小猴子,你挑几个人,走一趟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39章 阎王殿? 长安城,东、西两市,乃是最为繁华的所在,也是整个大唐商业气息最为浓郁的地方,后世俗语“出门买点东西”之中的“东西”,就是以东市、西市两地的简称,假借而成,由此可见,东西两市,在当时的大唐,又该是多么繁荣。 小猴子受了边公公的指派,点了几个宫内宦官出宫采买细纱,自然也是要前往东西两市。 在这里,就要说说东西两市不一样的地方了。 到了。 闲话不多说,小猴子五人,从东市坊门下马,直接赶赴目的地。 这才有了小猴子侯胜,必须出宫采买轻纱一事。 现如今确定了天子返京的期,那就别说别的了,赶紧换了,也好让天子回宫之后,看着亮堂堂的,多舒心…… 事实上,天子驻跸洛阳三年时间,这些轻纱都到了更换的时间,只不过不知道天子何时返京,就一直悬挂在那里…… 既然褪色了,就显得旧了,要是还悬挂着,格顿时没有了,所以,必须定时更换。 必须多说一句哈,大唐染色技术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使用的,基本都是天然颜料,这种颜料在空气中的稳定,比后世的工业产品,稍稍差点,只要时间长了,都褪色…… 二来,这东西为了好看,玩玩染得五颜六色的,时间长了,褪色…… 一来,又轻又薄,维护不易,稍稍不注意,刺啦一下,扯了,破了,坏了……总之就是不能用了。 不过呢,也有其固有的缺陷在里面。 这东西,好看,奢华,用在宫之中,格满满。 所谓轻纱,就是宫城中各个宫的帷帐之类的东西,轻、薄、透气、还有一部分遮挡视线的作用。 他这次出宫,是为了宫中采买轻纱。 不说蒋常如何害怕,只说小猴子侯胜,顺手一直东市门口一拉溜的人头,吓得随行死人再也不敢多话之后,小猴子也懒得搭理他们,带着他们直奔目的地。 命硬!这得跟紧点!安全! 为啥? 一念至此,蒋常再也不说什么了,赶紧快步跟上小猴子侯胜,紧紧跟随,寸步不离。 什么“长见识”!?这样的“见识”,蒋常宁愿一辈子都没有! 还敢在东市玩玩转转、溜溜看看,“阎王”上还能这么随意呢!?不要命了!? 那么,东市岂不就成了“阎王”!? 如果人家如今就在东市的话…… “谢阎王”既然说出宫之后,一定要坐镇东西两市,谁知道人家是在东市察,还是在西市断狱? 想到这里,蒋常脑门子上也见汗了,一路出宫光顾着兴奋了,这么把“谢阎王”这件事给忘了? 至于长安宫城之中的留守宦官,他们自己害怕,根本不敢出来! 让他出宫采买,起码不至于有来无回! 这是命硬! 这是啥? 宫中宦官都信命,他们都觉得,小侯胜在洛阳临都驿差点被谢阎王砍了,却终究大难不死…… 长安宫城之中,留守的宦官、宫女好几千人,为啥偏偏派了小侯胜这个从洛阳“出宫人”来东市采买?还不是因为小猴子跟着边公公,陪着“谢阎王”走了一路八百里,竟然能活蹦乱跳地从洛阳城走到长安? 蒋常可是知道,今天谢御史驾临长安宫城的时候,不但向留守太监王公公下来最后的通牒,还明确地表示,他在长安城的这段时间,如果不去宫城检查修缮况,一定就在东西两市坐镇,就是要坚决杜绝长安宫城的宦官出宫之后胡作非为! 这个名号,在长安城中,对别人来说,可能就是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但是对长安宫城中所有宦官来讲,那是切的体会——东市门口一十三颗人头,西市坊门悬挂五颗,一共一十八颗人头,还让他们认不清楚现实吗?这可是人家“谢阎王”在不到两天的时间砍下了的! 再加上人家谢三郎选官洛阳县尉之后,第一时间开启了“扫黑除恶”的专项行动,对洛阳三大帮派的漕帮连番打击,一次两次三次……最终祸祸得漕帮星散,不但帮主死,就连与漕帮长期合作的洛阳粮商总会,也被谢三郎收拾了一通,更是坐实了人家汜水谢三郎的“阎王爷”的名号。 后来经魏家班《夜审杨七》这出戏剧风靡洛阳,也让这个绰号传扬天下。 这是人家谢三郎还没有入仕之前,帮助同窗好友李旭夜审杨七的时候,曾经假扮阎王爷,故此才得了这么一个外号。 这个绰号的由来,也被长安有心之人摸了个通透。 谢阎王! 在这众多外号之中,有一个外号,深入人心,尤其是长安宫城之中,更是完全以这个外号称呼这位年纪轻轻的汜水谢御史。 什么大唐办案第一人,什么朝堂獬豸,什么谢三炮…… 谢御史连斩一十八名出宫办差的宦官,蜚声长安城之后,他在洛阳城的种种传闻,也早就慢慢渗透到了长安城,尤其是东西两市,不但知道了谢御史在洛阳城是如何强势之外,还有一个,谢御史的众多绰号,也随着他的事迹流传开来。 但是,如果汜水谢御史在东市的话,你还想转不!? 在东市转转,不怕,只要不是跟以前出宫办差的宦官一样欺行霸市、胡作为非,走走转转、玩玩看看,没啥,谁还能不让你走路了?就算被宫中的留守太监王公公知道了,了不起骂上一顿就是了。 他现在也算是想明白了,人家小侯胜之所以不同意带着他们转转看看,只会因为一个人,汜水谢御史! 想明白这个,他自然再也不敢提什么逛逛转转之类的要求了。 蒋常现在哪里顾得上这些,转眼看了下侯胜一样,要不是这位同年好友,恐怕自己现在已经变成了一颗人头,也排在东市的门口了…… 全化作了冷汗! 体中的水分呢? 想到这里,蒋常再也没有了初次出宫的兴奋,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却发现嘴里干涩异常,一个吞咽的动作,噎得他嗓子直疼…… 如今也变成了一颗人头,排在了一十三颗人头的最后面…… 然后呢? 蒋常记得清楚,小王公公出宫之前,还特意到自己的眼前嘚瑟了一番,什么你小子就是天生的穷命,这么好的机会还敢推三阻四的,等老子回头回来,羡慕死你……反正就是这种有的没的咸淡话,甩了一堆。 那一回,蒋常长了个心眼,出宫之前特意去找了一趟小猴子,听了小猴子侯胜的劝阻,婉拒了人家张公公的好意,没有跟着他出宫“长见识”,了,人家也不能卖啊…… 王公公也真是被谢直给得急眼了,这样的话说出口,就是抱着玉石俱焚的态度来的——你们偷懒,不想让我好,那行,那就谁都别想好! 反正也就十多天的活头了,不如先让你们这群猴崽子先走一步,在黄泉路上给咱家打个前站,等我一路,咱们阎王上论是非去!” 但是,咱家明话告诉你们这群猴崽子,就算你们能坏了咱家的事儿,咱家在皇爷处罚咱家之前,就先拿你们开刀! 有可能! 也对! 你以为这三天之内,你们奉阳违,就能坏了咱家的事儿? 也就是说,就算谢御史弹劾咱家,咱家还得管上你们这帮猴崽子十多天的时间! 咱家乃是皇爷亲自任命的留守太监,只要不犯了人家谢御史的规矩,就算人家手握圣旨,也不能当场砍了咱家的脑袋,不过是一个办事不力、尸位素餐的罪名,谢御史也得等天子传旨之后才能处置咱家! 但是,这连来带去,好歹也得十多天! “三天后,没个结果,谢御史要上本弹劾咱家,等本章到了洛阳,天子震怒之下,咱家说不定就得人头搬家! 王公公也给了长安宫城所有内侍、宫女三天时间,话说得绝至极: 如今长安宫城之中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修缮工作,谢三郎给了留守太监王公公三天时间。 他也知道这个提议有点没谱。 蒋常脸上也有点讪讪。 小侯胜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小猴……不是,侯公公,我听说长安城里面西市最是闹,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咱们办完了差,要是时间还早,能不能到西市转一圈去?” 还没等小猴子侯胜说话呢,蒋常就开口了,这是他第一次出宫,言语之中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到了东市,五人下马。 事实上,小猴子带着包括蒋常在内的四名小宦官,出宫之后,打马直奔东市。 宫中采买,自然是大宗买卖了,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东市。 说一个不恰当的比方,西市,做的是toc的买卖,东市,做的是tob的生意。 他们的出手,自然也不是不凡,大宗货物就不用多说了,谈笑之间,就是动辄成千上万的买卖。 你到东市的街道上看一看,人流远远没有西市那么密集,一个个不是着绫罗绸缎,就是在一帮人众星捧月地维护在中间,显然,非富即贵。 第二个,高端物品售卖,也基本集中在东市。 第一个,大宗货物交易,基本都集中在东市。 不过呢,要是纯粹论成交额,可就不上东市了,原因有二: 西市,相对而言更为繁华,而且零售居多,价格亲民,售卖物品,也多是南来北往的各种生活用品,什么羔羊美酒,什么桌椅板凳,什么针头线脑……基本上,都是跟民生息息相关的东西,自然,就吸引了长安城、以及关中人的大量人群往来…… 抬头一看。 牌匾之上,上书四个大字。 刘氏商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40章 嫣红色细纱 小猴子一看刘氏商行这四个字儿,顿时就是一皱眉,转头问蒋常。 “是这里吗?” 蒋常让他问的一懵,你不认识地方,你走这么快?出宫之后直奔东市,进了坊门之后直奔这家……合着你还不确定呢? 蒋常心里想着,嘴上就要开口,如同以前朝夕相处的时候,平日里两个人闹着玩一般地在言语上分个高下。 结果,话还没有出口,他突然感觉到小猴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怒气,竟然逼得他硬生生地把言语咽回去了。 他现在才想起来,现在的小猴子,不是当初跟他一样,在宫里受欺负的没级没品的小小寺人了,人家作为边公公的副手一路检查了沿途的行宫,到了长安城之后,就连留守长安宫城的王公公,也得求他办事儿的…… 小猴子的身份,已经不同于以往。 容不得蒋常像当初也一样,就可张嘴就怼! 至于这股怒气……还真没弄明白是冲谁来的…… 不过没关系,也不影响蒋常为他介绍这家刘氏商行。 原来,东市的这家刘氏商行,算是宫中的一个“定点合作单位”! 前文说过,这个细纱,用量挺大,因为各种原因呢,还需要定期更换,说白了,它属于长期使用的一个消耗品。 在这种情况下,需要更换的时候,不能出门儿找商家选购,商家也麻烦,宫中的宦官也麻烦,天子也不愿意,李老三也不傻,他也知道之所以宦官在宫外的名声这么差,就是因为他们仗着天子的旗号为非作歹。 所以,皇室负责采买的这个管事的太监,就在经得了宫中同意之后,确定了一个商家,固定供货,这便是“宫中定点单位”了。 事实上,如果天子在长安宫城的话,整个皇宫一天下来,需要消耗不少的物资,什么木料、石料、甚至吃喝用度,都有固定的“定点单位”负责供应,然后约定好了期限,多长时间之后,对账目,结账。 这样一来,宫中也省事,商家也省事,还能从制度上控制一下出宫宦官鱼肉地方的风气。 而刘家商行呢,就是专门向宫中提供绫罗绸缎的“定点单位”。 小猴子这次出宫,是来采买细纱的,来刘氏商行,一定是没错。 不过,他问的,可不是这个。 “不是问是不是找错了,而是问你,只知道这家刘氏商行的来历背景吗?” 蒋常被问得又是一懵,啥意思啊,你问人家的来历背景干啥?大哥,你不会是还想从他们家挣点钱吧!?你可前往别这么想,能够给固定给宫中供应绫罗绸缎的,我说没背景,你信不!?人家刘氏商行的背后,指不定站着多少国公爷、多少侯爷呢!你想从他家挣钱?这不是想瞎了心了吗!? 小猴子一看他还是没有弄明白,不由得怒气更盛。 “想什么呢!?我就是想问问他们家的东主,是哪里人!? 这么说吧…… 这家刘氏商行的东主,是不是洛阳人!?” “哦……你问这个啊……早说呗……”蒋常给了一个很肯定的回答——“不是!” 小猴子都惊了,“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蒋常一声苦笑,“还不是因为那位张公公……” 那位张公公? 就是脑袋还在东市门口摆着的那位张公公! 原来,绫罗绸缎这些东西,进宫之后,大体分作两个用途,其一,做衣服,不管是天子穿的,还是娘娘穿的,甚至宫女、宦官穿的,归了尚衣局统筹处理,其二,制作物品以及宫殿内的装饰物,比如被褥,比如帷帐等等,这就归尚仪局来统筹了。 那位张公公,就是尚仪局的主事。 所以,也正是他上一次出宫来采买。 至于蒋常为什么会知道刘氏商行的情况,那就简单了。 张公公虽然上一次要带他出宫,固然有卖好小侯胜的想法,也是存了提携蒋常的心思,说白了,人家本来对蒋常就不错,也时不时地把蒋常带在身边说上几句,而张公公任职的尚仪局,出宫之后的“定点单位”就是刘氏商行……所以,蒋常就是从张公公的嘴里知道刘氏商行的基本情况的。 “这家刘氏商行的东家,自然姓刘,名字叫做刘志诚,乃是土生土长的长安京兆人……他家在洛阳有没有亲戚,张公公没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这位刘志诚刘东主,绝对是长安本地人……” 小猴子这么一听才点了点头。 蒋常就明显感觉,小猴子刚才带的那一身怒气正在缓缓消散…… 至少是在明面上,缓缓消散…… 至于这个怒气是不是积累下来了啊,留在心底积累得越来越深,他就不知道了。 表面上起码是没有了。 这也就是蒋常对他了解颇深,换了另外一个人,还真不一定能看出来小猴子情绪的变化。 不说蒋常心里怎么想,就说这小猴子。 一听这个刘氏商行不是河南洛阳人的东主,小猴子按捺了怒气之后,迈步就进了这个刘氏商行。 刘氏商行的掌柜在呢,这位掌柜的,姓刘,本家行二,人称刘二掌柜。 刘二掌柜一看来人,就知道这是宫里面出来的宦官。 他替东家坐镇刘氏商行时间也不短了,专门迎来送往这些宫中的宦官,自然拿眼一看,就能看出来来人和普通人之间的区别,况且,小猴子几个人都是出宫办差,自然穿戴着宫中的公服。 “呦,贵客登门啊这是!这位小公公咱们面生啊,咱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哎呦,欢迎,欢迎,快请进……”刘二掌柜一眼就看出来小侯胜在一行人之中的主导地位,热情地招呼众人入内,上茶之后才问道,“小公公这次,是……有什么照应?” 小猴子也不废话,直接拿出腰牌。 “咱家奉了留守太监王公公的命令,出宫采买细纱! 此乃凭证! 听说您这刘氏商行也跟宫中常来常往的,规矩就不用多说了吧?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41章 小畜生 刘二掌柜闻言,顿时大喜。 转向侯胜,满脸兴奋,说道: “来了!哈哈哈……来了! “蒋常,我听说,尚仪局的张公公,一直对你不错?” 在三人开始点验嫣红色细纱的时候,在刘二掌柜和刘管事意味难明的目光之中,小猴子转向了他,问了一个好像不相干的问题。 果然! 他和小侯胜从小一起长大,还不知道这小子什么底子吗?一看他笑得跟小狐狸一样,就知道他没憋好,况且,以他对小猴子的了解,他也不信小猴子能如此大度。 他们迷糊,蒋常可不迷糊。 三人迷迷糊糊地领命而去。 小侯胜却不给他们多想的机会,正好刘家商队的人已经把嫣红色细纱搬进了屋子之中,小侯胜便嘿嘿一笑,“都去干活吧,早弄完,早回宫……” 这一句话,都给三人弄懵了,这位侯胜侯公公,别看年纪小,原来这么大度呢? “一会儿,你们就正常点验,千万别以咱家和那位刘管事的恩怨为怀……” 结果,却没有想到,小猴子嘿嘿一乐,说出一句让他们三个面面相觑的话来。 他们三个都是宫中尚仪局出,这回跟着小猴子出宫办差,一切都以小猴子马首是瞻,刚才三人都在点验京兆刘氏商行的其他品类细纱,却也将小猴子、刘二掌柜、刘管事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他们都是在宫城中摸爬滚打了多少年的老人了,哪里还听不出来其中的火药味?现在被小猴子叫到边,以为小猴子要对他们三个“面授机宜”呢…… 至于小猴子,点手叫过来随行的其他三位宦官。 刘二掌柜安排人过来收拾自家的细纱,将经过点验的其他颜色细纱开始装车,准备让小猴子等人回宫的时候,就直接带走。 刘掌柜吩咐商队的伙计,先把嫣红色细纱卸车,然后搬进屋子里面。 三人议定,各自吩咐。 就这么说定了吧!” 既然今天小公公在此,你老刘有对货物如此信心,我刘二又何乐而不为!? 反正我京兆刘家从你洛阳刘家采买了细纱,就是要供给工程,就算我亲自点验一番,也是如此! “好!老刘你这是硬气! 不过,刘二掌柜也懒得管他了。 你老刘走惯了长安洛阳这条线路,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怎么还能让一个十多岁不到二十岁的小宦官用话住!?这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吗!? 这位小公公如此作为,根本就是要故意找事,至于说什么合格不合格的,就是要用话拿你,等把你问瓷实了,他才好放手施为! 刘二掌柜心中也开始有点气了,你这老刘,真是不懂事! 小猴子笑得跟个小狐狸一样,依旧没有说话,反而把目光转向了刘二掌柜。 你想验看,直接验看,但凡出现不合格,都算是我洛阳刘家的!” 我家细纱独步天下!断然没有不合适的可能! “不用如此麻烦! 刘二掌柜听了一惊,刚想说话,却不想边的刘管事竟然直接开口了。 这里面有可能涉及到了众多损失,你们两家,可要自己分配清楚,咱家是不管的……” 咱家负责出宫采买,可就不能要了! “如果货物符合要求的话…… 小猴子一句“但是”出口,双目之中精光一闪,瞥了他边的洛阳刘管事一眼,这才说道: 但是!” 小猴子一笑,“区别倒是不大,如果货物一点问题没有,自然不用你刘氏商行再搬来倒去的,直接给我搬进宫城就行…… “这个……”刘二掌柜一听,愣是没敢接话,反而多问了一句,“这两者之间,可有什么区别不成?” 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他的这些货,是你自己验看完毕之后,再交给我们验看,还是让我们直接验看?” 不过也不必瞒你,天子返京在即,宫城中正在修缮,时间紧,任务重,只能事出从权…… “刘掌柜,按理说,他送过来的货物,都是送给你长安东市刘氏商行的,你们应该先入库,然后才卖给咱家,让咱家带回宫城之中…… 小猴子嘿嘿一笑,没理他,却转向了刘二掌柜。 倒是洛阳来的这位刘掌柜,果然硬气,也不知道他是要破罐子破摔,还是对咱家的货物信心十足,一听这话,双眼一番,“验货就验货,我家嫣红细纱,全大唐就没有说不好的!” 不过呢,看了小猴子如今的表现,再想想他刚才的态度,刘二掌柜对一会儿的“验货”并不看好。 话是没错,你买了别人的东西,好坏的,你自己负责,这是进货,可是你要是想把这些货再卖出去,这是卖货,怎么也得让卖货之人点验一番才是,这根本就是两码事,不能说你自己看着不错就行了,谁家买卖也不能那么做。 刘二掌柜一听,心里就是一突突。 既然赶到一起了,你们就卸车去吧,把嫣红色细纱都搬进来,也让咱家验验货……” 咱家就管送到宫里的嫣红色细纱! “你们要了他们多少货,咱家管不着。 刘二掌柜闻言就是一喜,有这话就行,管你们什么恩怨呢,只要别耽误了我刘家的买卖就成,他刚要接话,却不想小猴子侯胜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得他继续说道: 正好,我一次把清单上需要的所有细纱都带回宫去……” 嫣红色细纱到了? “哦? 小猴子终于有了动静。 “……这回我们刘家商行采买嫣红色细纱,就是委托了洛阳刘家,这不,刘管事不辞辛苦地给送过来了……” 刘二掌柜一边介绍一边仔细观察小猴子的表,只见他冷笑连连,一言不发,就这么冷冷盯着边的刘管事,这还有啥不明白的?这是双方积怨已深,说啥都没用了,不过他还是说道: 那个……我来为小公公介绍一下,这位乃是洛阳来的刘管事,乃是洛阳巨富刘普会刘县尉的门人,一直以来就是负责大路驿上的商队往来,跟咱们刘家合作也很多年了……” 小公公这是从哪说起的?这里面……是不是有啥误会啊…… “呃…… 刘二掌柜的,一看,也有点傻眼,小侯胜言语之中的怒气,他又如何听不出来?看了看小侯胜又看了看刘家商队的的刘管事,他的心中一苦,却也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开口说道: 刘管事一下子就傻眼了,背后论人是非,本来就是小人行径,还被人家当场抓包,更是尴尬,尤其和这位“小畜生”之间,还有其他的“渊源”呢? 小猴子冷声开口,言语之中毫无起伏,但是越是这种平静,越能让人家听出来言语之中的暴怒。 “小心什么?来,说说,也让我这个小畜生听听,以后留点神……” 等刘二掌柜和刘管事进门的时候,小猴子的一张脸,早就黑如锅底,任凭谁被人家左一个“小畜生”右一个“小畜生”地谩骂,脸色都好不到哪去,更何况他和这位刘管事之间,还有那么深的“渊源”呢? 结果,误会了长安东市这家刘家,此刘家非彼刘家,不过小猴子现在也才知道,两个“刘家”竟然是联络多年的合作伙伴,也不算是完全的误会! 心中窝火,就冲着这位洛阳刘普会旗下的刘氏商队的刘管事去就行,他不但曾经想死自己,还他么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地教训自己来着! 能活命,要感谢谢三郎! 这事,他做的不对。 这么一想,小猴子就把逻辑捋顺了。 如果谢三郎一心拿他小猴子立规矩的话,别说一个商队管事,一个临都驿的驿长,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谢三郎也就是先砍了再说! 真正饶了他命的,不是他刘管事,也不是说了好话的刘驿长,而是汜水谢三郎! 后来,在某一个瞬间,小猴子想明白了! 事后小猴子也曾经反省过自己,人家毕竟也把银条子收了回去,终究没有赶尽杀绝,自己心中还窝了一股火,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这才是真正让小猴子生气的地方! 就算是你刘管事,在临都驿刘驿长的劝解下,“勉为其难”的收回了你自己送去出的贿赂,从客观上帮助小猴子保住了命,但是,在接过银条子的时候,你甩那些闲话干啥,什么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什么要不是谢三郎如何,刘驿长如何,我一定要弄死你之类的? 还不是想起了临都驿的那一幕? 为啥小猴子一到东市,一看到“刘氏商行”的牌匾就怒从心头起? 如果说小猴子是依仗着天子的威名鱼地方的话,那么,当时的那种况下,你这位刘管事,是不是也是依仗着谢三郎的威名,要“胡作非为”!? 在这种况下,你不接银条子,非要死小猴子? 但是,谢三郎之所以能够饶过他,不仅仅是因为什么看他可怜,也不仅仅是因为不能“不教而诛”,而是归根结底一句话,小猴子罪不至死! 这事真正说起来,也是小猴子不对。 是,小猴子依仗着天子的威名,打着李老三的旗号,出宫之后有点恣意妄为,也不过收了你两条银条子,还是你主动塞到人家衣袖里面的,他又没有主动索要,说什么不给就一定如何之类的威胁…… 尤其是在人家临都驿的刘驿长已经接过了金条子,客观上已经“原谅了”小猴子的况下,这么一对比,更显得这位刘管事的态度…… 这是要死小猴子啊!? 这是啥意思!? 你刘管事不接这两根银条子? 结果…… 当时啥况!?谢直就因为这两根银条子、一根金条子,要当场斩杀小猴子,后来看他可怜,这才让小猴子祈求“事主”的原谅,并且明言,要是“事主”不放话,还是不能饶过他。 可偏偏就是这位刘家商队的刘管事,不接银条子! 刘驿长还好说,一根金条子就收了回去,还留下一句“以后小公公路过临都驿,还有美酒奉上”…… 之所以结仇,就是谢直当时有心放过小猴子的时候,让他向“事主”,也就是刘家商队的刘管事和临都驿刘驿长,向他们祈求原谅。 被汜水谢三郎亲眼看在眼里,也不算仇…… 贿赂了两根银条子,不算仇…… 真正算起来,这位“刘管事”可是跟小猴子侯胜有深仇大恨啊—— 这位“老刘”,赫然就是洛阳刘普会刘家商队的管事,曾经在谢直等人出京的时候,恰巧也在临都驿歇脚、同样准备前往长安城! 因为“小畜生”就在屋里坐着呢! 为啥? “老刘”的话,戛然而止!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迈步进了刘氏商行。 “刘二哥,怎么没有啊?你是不知道……嗨,算了,你做得是宫中的买卖,我老刘就不多嘴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您老哥一句,那个小畜生就是宫中人,你以后见了,还是要小心……” “哦?有这等事?来来来,进屋说,进屋说……” 这不,连来带去的,一天半、两天的时间就耽误没了……” 因为同路的关系,咱老刘实在是不想和那个小畜生再碰面,就带着商队又等了一天时间…… 因为他就耽误了半天! “哦,多谢刘二哥关心,路上倒是还好,就是临出发的时候,碰上了一个小畜生! 难道路上有啥不顺利?” 不过老刘,这一回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昨天就到的吗,怎么还晚了两天? “货没事?那就好…… 刘二掌柜到底是个专业的掌柜,商家模式玩得纯熟,见面了,客气一句之后,马上就询问货物的况,听到货物没事之后,这才开始关心所谓的“合作伙伴”。 “带来了,带来了,刘二哥放心啊,您特意交代的,咱们这趟就算别的不送,嫣红色细纱也得给您送过来不是?”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上一回采购的那批嫣红色细纱,这一回带来了吧?” “刘二哥但放宽心,货物一切都好……” “老刘,怎么回事!?可是路上不顺利不成!?货物怎么样?” 于此同时,小侯胜和蒋常,也听到了刘二掌柜和商队刘管事之间的对话。 两名小时候的好朋友,不由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兴奋。 一边的蒋常也同样兴奋,小侯胜立了功,他也与有荣焉,更不用说这一次还是他亲自陪着小侯胜一同出宫办差,这样的经历回去一炫耀,说不定长安镇守宫城的王公公一高兴,以后也能多多给他出宫办差的机会,这多好,挣钱是一方面,出宫办差总有一份体面,怎么着也得比在宫中洒扫伺候要强多了吧? 小侯胜也不以为忤,还真是赶巧了,倒也是好事,出宫一趟,直接把所有细纱都拉回宫城,就算镇守太监王公公,无论如何也要夸耀一番才是。 说完之后,竟然一脸兴奋地迎了出去。 正好小公公您也在,老刘这一来,正好把您清单上的货物补齐!” 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小公公,这位就是我们时常合作的商队管事,也姓刘,前订购的那一批嫣红色细纱,正是从他家采买的! “昂,是不错啊……” 蒋常垫话之后,只见小猴子突然面露悲戚。 “真要是说起来,张公公,他,他,他……可是死得太冤了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42章 刺啦…… “张公公死得冤!” 小猴子一句话都把蒋常给说愣了。 张公公,长安宫城尚仪局的那位主事,如今脑袋瓜子被谢阎王砍下来,就摆在东市门口的那位张公公……他有啥可冤的? 刘管事一见他还没完了,看着扯坏在地的七八匹嫣红色细纱,顿时哭无泪,就要上前阻拦,却又被刘二掌柜给拦住了。 说着,就把手伸向了另外一匹红纱! “怎么说话呢!?咱家这是检查,不是毁坏!” 冯公公根本不怵他,闻言把脸一板。 “这还不是你扯坏的!?” 刘管事一直关注这他们的对话,听了冯公公的话,真急了。 你小心告你个大不敬的罪名……” 这都扯坏了,谁要? 宫中采买,自然要最好的东西,除此之外,布匹起码得完整啊! “欸,刘二,你也跟咱们宫里做了好多年的买卖了,怎么什么规矩都不懂啊? 刘二掌柜满脸疑问,还把冯公公给问急了。 “这是为何?” “这匹……可不能装车……” 冯公公闻言,冷哼一声,直接扔下来手中的细纱。 天儿也不早了,几位公公一会就要回宫,别因为装车这种粗活,耽误了几位公公的行程……” “既然合格,那我就安排伙计给装上车吧? 刘二掌柜根本不顾及人家的态度,连忙追问道: “这么看着,还行……” 冯公公撇了他一眼,妆模作样地数了数细纱裂面上的线头,这才懒洋洋地开口。 “这位公公,请教一下,这匹细纱,可算是合格?” 刘二掌柜暗叹一声,却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上前一步,走到冯公公面前,指着刚刚扯开的细纱,开口问道: “刘二哥,您拉我干什么?”刘管事是真急眼了。 刘管事上前一步,刚要说话,却被边的刘二管事一把给拉住了。 “你……” 细纱这种货物,好处多多的同时,也有一个鲜明的特点,贵!一匹细纱,往少了算,也得五六贯铜钱呢,就这么一匹一匹地被扯开!?这不是拿着铜钱往水坑里面扔吗!?难道“裂锦之声”好听,他就这么看着!? 刘管事实在有点看不下去来了。 冯公公又扯开了一匹细纱! “刺啦……” 只要能够给这位刘管事找了麻烦,既能给张公公报仇,又能结好小猴子,何乐而不为!? 至于怎么结好?这不是现成的吗!?洛阳刘家商队的刘管事,与小猴子有旧怨! 不说他本来就有为张公公报仇的意愿,就是小猴子现在,已然是洛阳边公公的左膀右臂了,结好他,乃是每一个低品级宦官最想办的事。 这就是冯公公的选择! “刺啦……” 那还能怎么选择!? 小猴子这一手,等于直接甩了一道选择题在冯公公等三人的眼前,而且直指人心——你们不是都觉得张公公对你们不错吗,他死了,责任人就在这儿站着呢,你们怎么选!? 如何对待这位刘管事,你们自己看着办!? 张公公对你们可是有恩惠的! 但是。 我小猴子对你们没有恩惠,虽然我跟刘管事有恩怨,但是,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们来帮我做什么…… 潜台词是啥!? 然后,人家小猴子就直接点明了,这位洛阳刘家商队的刘管事,与张公公的死有关系! 他明白小猴子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小猴子说了,不要以他和洛阳刘家商队的刘管事之间的恩怨,来影响到宫中对细纱的采购…… 明白什么? 冯公公想明白了。 明话说吧,这三位,都受过张公公的恩惠! 不单单是他,另外两位宦官,也都跟他一样,同样是张张公公的下属。 冯公公供职于尚仪局,正是张公公的下属! 张公公既然能对蒋常不错的话,那么对待自己的下属,自然就更好了。 别的不说,在小猴子侯胜没有“发迹”之前,蒋常就是一个没级没品的小小寺人而已,他张公公为尚仪局的主事公公,都能对小蒋常有所照顾,甚至对景的时候,还能想起来要对小蒋常提携一二,由此就能看出来,张公公的为人,确实不错。 事实上,别看那位张公公出了长安宫城就敢想商户索贿,那也是被整个宫城的风气带的,具体到他本的人品、人来说,还真不错。 听明白小侯胜的意思,张公公的死,眼前这位从洛阳城来的刘管事,要背负一定的责任! 冯公公听明白了。 他算是听明白了,也想明白了。 又扯了! “刺啦……” 三位宦官却根本不以为意,尤其那位冯公公,看到刘管事的目光,不由得冷哼一声,抄起另外的一匹细纱。 不由得对点检细纱的三位宦官怒目而视。 到了这个时候,刘管事还有啥不明白的,这就是故意找茬呢! 最关键的,即便真的需要扯开了检查,一般也是一批货物检查一匹而已,断然不如想冯公公他们一样,还没看多少轻纱呢,就扯开了足足三匹了。 当然了,这都是行业之中的隐形规则而已,人家要卖他的货,却就是要扯开了检查线头数量,他也是没辙。 事实上,虽然扯开织品数线头、观察整齐程度,都是最直观的检查办法,但是终究是对织品的伤害太大,有经验的检查人员,为了避免损伤到织品,一般都采用别的方式来检查。 一声断喝却也说不出来啥,因为人家这位冯公公说的在理,检验织品,线头数量以及整齐程度,都是平价品级的标准之一,不让查,肯定是不可能,但是,让查……也没有这么查的! “你!?” 刘管事闻言大怒! 不扯开,怎么数线头,怎么看线头是不是整齐?” 扯了,就是扯了! 重量,颜色之外,还要看看丝线的数量和整齐程度,以免被不良商家以次充好…… “轻纱织品,宫中使用,自有要求。 当先扯了轻纱的宦官,姓冯,闻言没好气地甩了一句过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 刘管事顿时急眼了。 又是两声裂锦之声,却是那两位宦官,也都不甘示弱,几乎同时把手上的轻纱给扯了! “刺啦……” “刺啦……” 随即…… 随行的宦官,特意回了一下头,看了小猴子一眼,同样也笑了笑,然后将目光转向了洛阳刘家商队的刘管事,目光变得沉。 小猴子一看,终于笑了。 转头一看,却是一名随行而来的宦官,将一匹轻纱从头到尾得扯开了! “刺啦……” 就在小猴子还没有想明白这件事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声响。 刘二掌柜的脸色也变了,这就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刘管事再耽误,也没有耽误了东市刘氏商行的买卖啊,这批细纱不全是供应长安宫城的吗?既然自己带来的宦官已然开始点验了,说明至少刘家商队的刘管事就没有耽误他的事,那么刘二掌柜也跟着变颜变色的,这就有点奇怪了…… 但是。 刘管事的脸色不好看,他倒是能理解,路上自己耽误了,被自己揭穿,不好意思也好,不好想东家交代也好,都算是有可原…… 小猴子顿时一愣,这是啥意思!? 此言一出,刘管事突然脸色大变,就连他边的东市刘家商行的刘二掌柜,也变得面目沉。 按照道理说,你们恰好应该是前天就到长安城的……” 如果按你说的,就因为在临都驿耽误了半天,又刻意晚行了半天,也不过耽误了一天时间而已…… 咱家跟随谢御史前来长安,不多不少,正是十六天! 就算是不紧不慢地走在大路驿上,十六天也够了…… 军传驿就不说了,就是普通商旅,加快赶路,十可达! “洛阳到长安,八百里! 小侯胜笑了,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老神在在地说道: 说着,刘管事直接伸手指向了小侯胜。 再说了,我刘家商队一路上耽误了这两天的时间,还不是因为你!?” 是他自己索贿被杀,又不是我让他索贿的!有能耐你们去找汜水谢三郎报仇啊!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个时候,刘管事也从刘二掌柜那里听明白了前因后果,哪里还不知道小猴子侯胜这是坑他呢!?不由得大怒,厉声喝道: 蒋常死死地盯着刘家商队的刘管事,呼吸……渐粗! 要是这么说的话…… 或者他如果不去薛家商行,就在刘家商行的话,以刘二掌柜和宫中这么多年的关系,早就熟悉了双方的相处之道——即便张公公还是会索贿,刘二掌柜就算是不愿意给的话,也不能折腾到招来“谢阎王”的程度…… 他还去薛家商行索贿吗? 那么,张公公那一天出宫采买,是不是就能在东市的这家刘氏商行“一站式”解决了问题? 这些事不多说了,蒋常现在就在想,如果真的按照小侯胜所说,刘家商队如果能提前两天抵达长安,早早把嫣红色的细纱移交给刘氏商行的刘二掌柜。 至于他们折腾的是什么,刚才不是说了吗,收受贿赂! 刚才刘二掌柜劝阻小侯胜前往隔壁薛家说的话,他可是都听见了,排除刘二掌柜作为商户,一心想把客户留在自己家的小心思之外,他说了,张公公就是去了薛家之后,跟薛家商行闹腾了起来,这才招来了谢御史。 这可就有点意思了。 但是,收受贿赂这件事,是怎么被人家汜水谢三郎知道的? 张公公出宫采买,收受贿赂,然后被谢三郎当众枭首,算是罪有应得,他不怨。 而蒋常已然彻底明白了小猴子的意思! 刘二掌柜早就脸色大变,一拉边懵懵懂懂的刘管事,赶紧告诉他所谓“张公公死”是如何的前因后果。 小猴子,话音落地,余音袅袅,带着数不尽的惆怅…… 真要是这样的话,也许,张公公就不会犯了谢三郎的规矩了……” “我就在想啊,要是洛阳的刘氏商队能够早来一天,张公公又何必去薛家采买嫣红色细纱?直接在这刘家商行采买齐全,岂不是省心省事? 他继续说道: 小猴子也没说可惜什么,而是看了看蒋常,发现这位同年的玩伴,已然全然明白了他要说什么,一双眼睛仿佛要喷出火焰一般,死死盯着洛阳来的这位刘家商行的刘管事,小猴子一晒,你激动个啥!?这话又不是说给你听的…… 只不过,可惜了……” 刚才听人家二掌柜劝我的话,也确实佐证了,张公公就是按照这个流程办事的…… 具体到咱们这次需要采买的细纱呢……那就简单了,第一站,肯定是刘家商行,货物不全,才会去别人家,也就是旁边的薛家商行…… 据我所知,张公公也是尚仪局的老人了吧?虽然仅仅是一个主事,不过出宫采买这种事,可是没少干……自然也知道皇家采买的规矩,别的不说,起码出宫之后,第一站,肯定是长期定点的采买商家,如果定点商家的货物不齐全,才有到别家购买的可能…… “这一次咱家奉了王公公的命令出宫采买,说白了,就是完成张公公未完成的工作而已…… 小猴子一见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心中忍不住乐开了花,脸色依旧是愁容满面,缓缓开口,说道: 洛阳刘家商队的刘管事还有点不明所以,没好气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莫要藏头露尾的,直接把话说清楚了!” 刘二掌柜一听,顿时脸色大变。 “唉……”小猴子一声长叹,“我是在想,如果洛阳刘家商队能够早来一天,说不定张公公就不用死了……” 但是小猴子为啥由说张公公冤枉呢? 他对蒋常所谓的提携,不就是带着蒋常出宫办差,然后借着这个机会“挣钱”,咱也不说谁吃谁喝汤了,总之,人家出宫办差,本来就是奔着“挣钱”来的,你说他要没收受贿赂,谁信? 你别看蒋常跟这位张公公的关系不错,人家张公公也流露出要提携他的意思,让蒋常对张公公感念于心,也正是因为如此,蒋常才对张公公了解颇深,这位张公公为人虽然不错,但是也跑不了这帮长安留守太监都有的毛病,贪财。 至于说他张公公没有收受贿赂,说实话,蒋常自己都不信! 你张公公一个小小的尚仪局主事,犯了人家的规矩,丢了脑袋,这有啥冤枉的? 人家谢三郎在抵达长安城的第一天,就到宫中,对包括留守太监王公公在内的所有人都说了这条规矩。 这是犯了人家谢三郎的规矩! 人家谢阎王杀他,理由很是直白——出宫之后,仗着天子的威名胡作非为,收受贿赂! “刘二哥,我……他……”刘管事真快哭了。 刘二掌柜却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这才把目光转向此事真正的根源。 小猴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43章 金条子?催命符! 刘二掌柜向着小猴子一抬手,满脸笑容地说道: “这位小公公,您看,这些嫣红色的细纱,终究是宫中需用的,如果就这么一匹一匹的‘点验’下去,您回了宫里,恐怕也不好交差吧?” 小猴子一乐。 他刚要说话,却不想,商行外边突然出来一个声音。 刘二掌柜却冷冷一声,不经意之间,却直了腰杆,面对小侯胜,满脸的戏谑。 刘管事无奈,转眼看向了刘二掌柜。 刘管事回头看了一眼那两名胡人,他们两个仿佛根本听不懂小侯胜说什么一样,就那么沉默地站在商行的门边,一点出去的意思都没有。 今天你们只要敢动一下子,咱家就算是要把官司打到谢御史的面前,也得论个是非曲直!” 咱家就不信了,我堂堂出宫采买太监,不受贿,不索贿的况下,还能让你们一个小小的商户欺负了!? 他们两个不懂人事的胡人却在,来吧!咱家倒是要看看,你们是如何收拾我的! 今天谢御史不在! 巧了! 哈哈哈…… “当初在临都驿,咱家看在谢御史的面子上,奉还金银条子,你当时是怎么说的?说什么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要不是谢御史当面,你早就想收拾我了? 说完之后,转向了刘掌柜。 什么意思?难道还想对咱家不利不成!?” 怎么,还不出去? “啊哈,是你们两个!? 小猴子也顾不得刘二掌柜和刘管事的诡异了,阳怪气地开口说道: 侯胜一看是他们两个,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当初要不是这俩货,自己恐怕还真没有机会跟洛阳商队的刘管事见面,更没有机会向他“索贿”! 小猴子定睛一看,正是那两名长相凶恶的胡人! 不过,还有两人,没动! 一众伙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没和刘二掌柜犯拧,直接出门了,就连洛阳刘家商队的伙计,也在刘管事点头之后,不不愿地出了大门。 “没你们的事,都出去!” 刘二掌柜看着他们进门,这才开口说话。 就在小猴子迷惑的时候,屋子里面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外面的人,呼啦啦进来好几个,有的叫管事,有的叫掌柜的,一看就知道不是跟着刘管事押车前来长安的伙计,就是东市刘家商行的伙计。 难道……他脾气这么好呢!? 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刘管事被呵斥之后,竟然没有翻脸,反而倒是和刘二掌柜眉来眼去了…… 小猴子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旦刘管事翻脸,他就把自己出宫采买的份亮出来,他就不信刘管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自己不利——这个世上,能有几个谢三郎!?刚拿皇家的面子不当面子!? 异地相处,就算小猴子在宫中受惯了高品级宦官欺压,也受不了这样的愚弄啊——合着你不是让我道歉认错,然后把这件事给揭过去,而是借着道歉认错的这个机会,好痛痛快快骂我一顿,这不是纯粹的耍人玩吗!? 自己痛快归痛快了。 不对啊,这事……自己先用言语挤兑住刘管事,然后又引导冯公公他们撕扯细纱,造成了百贯损失不说,还在刘二掌柜“说和”的时候,示意刘掌柜上前认错,最后,在刘掌柜认错之后突然翻脸,一顿酣畅淋漓地呵斥…… 他们俩这眉来眼去,可算是吧小猴子给看迷糊了。 刘二掌柜的反应也奇怪,既没有被小猴子戏耍的不快,也没有终究说和不了的焦急,甚至连看都没看地上的金条一眼,反而饶有兴趣地看了看小猴子,随即转向刘管事,一脸的无奈。 让人奇怪的是,刘管事被一顿训斥之后,竟然没有恼羞成怒,反而面露古怪,不明所以地看向刘二掌柜。 包括蒋常、冯公公在内的几位宦官,纷纷心神大震,一来是感慨,原来小猴子和这位洛阳刘管事之间,竟然结怨如此之深,二来,也是得了小猴子的提醒,如今谢阎王正在东西两市坐镇,如果小猴子真要是接了这三根金条,人家刘管事看着这一地损毁的细纱,真要是破罐子破摔,索去找谢阎王举报他们,那可真就是“有命挣钱,没命花钱”了! 小猴子这可算是逮着理,劈头盖脸地一顿训斥,那叫一个气势如虹。 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人的小心思!?” 我如今收了你们的金条子,你们转就把我举报了! 哼! 金条子!? 难道你们不知道,谢御史如今就坐镇在东、西两市? 这是催命符啊! 你现在给我,这是金条子吗? 银条子不行,换金条子了!? 怎么,在洛阳临都驿没有杀了我侯胜!?跑到长安城来继续了!? 咱家差点就是因为你的那两根银条子,被谢御史杀鸡儆猴! 当初在临都驿,要不是你主动送了我两个银条子,人家谢御史也不能拿我当娃样子! “姓刘的,你少给咱家来这! 一声暴喝之后,小猴子根本不给刘管事和刘二掌柜再次说话的机会,小嘴巴巴的,仿佛连珠炮一样往外喷: “干什么!?想收买咱家!?你做梦!” 只听得小猴子厉声断喝。 谁都没有想到,小猴子竟然在占据上风的时候,还能一手打翻了刘管事递上来的金条子! 这突然之间的变故,让房间里面的人全愣住了! 三声脆响,金条子竟然被打飞了,落在地上,摔至变形! “当、当、当!” 刘管事猝不及防之下,手掌被打开。 小猴子猛然一挥手——这可不是轻轻推开刘二掌柜“行贿”的架势,而是猛然间拍打——一下正中刘管事的手腕。 却不料…… 刘管事拿着金条子,动作也很隐晦,向前伸手,手掌开合之间,略略显现出金色的光芒,他就要塞给小猴子。 冯公公想到这里,也忍不住心头一片火,目光就紧紧盯着刘管事手中的三根金条子。 这么一看,这个结果已经足够好了,扯了这么多细纱,给张公公“报了仇”,给小猴子“出了气”,还没有耽误出宫挣钱……还有比这个更好的结果吗!? 跟着小猴子出宫办差,算上他一共五个人,每个人一分,估计七八贯还是有的…… 这金条子虽然不能直接花费,但是拿到金银铺去,直接就可以兑换铜钱,三根金条子,好歹也得是几十贯! 别的都是假的,可金子是真的! 现在更好了,主动服软了,不管是他真心实意,还是被刘二掌柜得,反正金条子已经送到了小猴子的面前…… 现在这个程度,刚刚好,既能够让他气得吐血,也不至于让对方心生死志,准备和小猴子拼命。 再多的话,那就是死仇了,无可化解。 这就是行了啊! 今天,经他手扯开的嫣红色细纱都有五、六匹了,再算上其他两位一起“努力的结果”,这洛阳来的商队,损失最少也要上百贯…… 他是想帮着张公公报仇,同时也帮着小猴子出口气,不过他也不知道小猴子和这位洛阳来的刘管事到底是什么恩怨,单单说张公公的话,人家这位刘管事,肯定是罪不至死。 他在宫中虽然地位不高,人至中年才是个尚仪局的主事太监,但是能够在深宫之中,全须全尾地活到如今,哪一个不是人精一般的人物!? 冯公公知道,事到了这个程度,已经差不多了…… 就连扯布扯得最为坚决的冯公公,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了小猴子。 此时,店铺之中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小猴子。 说着,又是一礼,然后将手上的金条子向前一递,也准备塞给小猴子。 “小公公,前是刘某不对,现在给您赔罪了!” 刘管事无奈,只得上前。 刘二掌柜一看,真是不行了,再让他们扯下去,这批轻纱就毁得差不多了,连忙上前拉了刘管事一把,顺手把三根金条子塞到了他的手上,轻轻一推,用力不大,但是坚决,示意他赶紧上前。 “刺啦……” 冯公公冷哼一声,催上了!你要是不着急,你就在这犹豫被,反正我们也不着急,这么多轻纱呢…… “刺啦……” 刘管事又是一震,回头看小猴子,恰巧看到他眼神之中的戏谑…… “刺啦……” 刘管事浑一震,看了谁边的刘二掌柜一眼。 “刺啦……” 刘管事犹豫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上前…… 刘二掌柜点头,明白了,自己算是彻底掺和不进去了,也就退后一步,让刘管事和小猴子两两相对。 “让他说……” 小猴子轻轻一笑,抬了一下下巴,示意了面前的洛阳刘家的刘管事。 刘二掌柜顿时脸色一红,这么多年还真没有这样过呢…… 小猴子乐了,抬手,却没有“不经意间”把袖口露出来,而是立起手掌,挡住了刘二掌柜的手,轻轻一推,就把他的手,推到了众人的眼前,三根金条子,赫然在目。 说着,手中的金条子还往前递了一下。 “哈哈哈……小公公冤家宜解不宜结啊……再说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不是?您大人大量,饶过老刘这一遭,后,看他表现……” 刘二掌柜,趁着这个当口,赶紧上前,嘴里不听,双手已经递出来了,金条子,三根,只要小猴子貌似不经意地抬抬手,以刘二掌柜“浸此道多年”练就的手法,就能塞到小猴子的袖子之中,绝对能够做到“人不知鬼不觉!” 不过,好在,终于没有裂锦之声响起。 小猴子心中不由得一阵欢喜,脸上还不动声色,满是嫌弃,顺手还掏了掏耳朵,仿佛刘管事的声音太大,震坏了他一样。 “小公公当面,前是刘某不懂事,还请小公公大人大量,不要与刘某一般见识!” 刘管事无奈,躬,狠狠弯腰,开口,放大音量,把道歉的话语,重新又说了一遍。 这回连刘二掌柜都看不下去了,隐晦地踹了他一脚。 “刺啦……” “刺啦……” “刺啦……” 然后又是三声裂锦。 “哈!” 小猴子一见他这不不愿的样子,又看着他不过微微躬而已,不由得一声晒笑。 “这位……小公公当面,前是刘某不懂事,还请小公公大人大量,不要与刘某一般见识……” 刘管事无奈,满脸怒色,却也只能忍着,在刘二掌柜迫的目光之中,叉手为礼,微微躬。 刘二掌柜满脸无奈,只得上前一步,拉了拉刘管事的衣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连着三声,仿佛号角一般想起,听得刘管事眼角直抽抽。 “刺啦……” “刺啦……” “刺啦……” 小猴子一笑,没搭理他。 刘管事硬邦邦的甩下一句话。 “让我说什么!?” 刘二掌柜一看,没办法,人家明摆着要“解决恩怨”,根本就不给自己这个“和事佬”说话的机会,无奈之下,他只得把洛阳刘家的刘管事给拖了过来。 “你让他说……” 小猴子一听,双眼一眯,认真地看了刘二掌柜一眼,随即一笑,手指洛阳刘家的刘管事。 再说了,即便小公公两袖清风,也得考虑一番随行的这几位公公的辛苦啊……” 出宫一趟,已然辛苦,何必再受罪一次? “小公公,莫要说这些负气话嘛…… 一念至此,刘掌柜脸上的笑容更盛。 想明白了这些,刘二掌柜不由得暗自叫苦,本来以为是刘家商队和这位小宦官的恩怨,自己坐视即可,没想到,竟然一来二去地把自己也搭了进去,他哪敢看着小猴子这么折腾啊?再这么下去,下一次人家出宫采买,还来他这个“定点单位”吗? 现在小猴子就差指着鼻子告诉他了,人家就是要找洛阳刘家商队的麻烦,宁可这次出宫采买一文钱不挣,也要把这口气顺过来! 再说了,能够成为宫中的“定点单位”,也不是你叫东西能有多好,不过是你这些年时间把出宫采买的公公都“喂饱了”,人家图个省事才来你家的,说白了,这个“定点单位”是拿铜钱喂出来的,有没有什么明面上的约束力,人家就是上别人家采买去,他刘二掌柜也没有资格说什么! 不错,他东市刘氏商行,确实是宫中采买的“定点单位”,但是人家也没说没啥东西都得上你家来卖啊,你家的东西不行,还不许去别人家?哪有这样做买卖的!? 刘二掌柜一听,人家小侯胜这是有恃无恐啊。 另外,您刘二掌柜也不用说那些有的没的吓唬咱家了,张公公被枭首,是因为他犯了谢御史的忌讳,只要咱家采买嫣红色细纱的时候,不向他薛家索贿也就是了,他薛家又能奈我何!?” 对了,还忘了刚才刘二掌柜的提醒,既然张公公能到隔壁的薛家去采买,咱家自然也可以到薛家去寻找嫣红色的细纱啊…… 不过也没有关系,本来就不是咱家的任务,咱家出宫采买,买来多少算多少,差了的,不过是嫣红色一种细纱而已,要是留守太监王公公还不满意的话,大不了咱家再出宫一次…… 这一次要是没有嫣红色的细纱,回宫确实不美…… “劳您关心了啊…… “谁要找我打官司啊!?” 话音未落,两人走进了刘氏商行的大门。 正是谢直和牛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44章 嫌少 谢直昂首入门,身后还带着牛佐。 今天,谢直上午到了宫城之后,拿出弹章对着长安宫城留守太监王公公一顿吓唬,最后给了他三天时间“将功补过”,然后带着金吾卫和御史台的一众人等,潇潇洒洒地离开了长安宫城。 吃过了中午饭,谢直就开始犯琢磨了,以他对这些太监的了解,别看他们天天仰仗着天子的旗号在宫外为非作歹,但是跟他们接触的时候,只要把李老三抬出来,治他们都是一愣一愣的,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今天上午他吓唬了王公公一顿,现在宫城里面说不定是如何鸡飞狗跳呢,这个,他不管,一帮太监如何干活,他这个监察御史管不着,就算他作为“钦差”,真正需要管的,也不过是到时候去验收进度而已,具体的事务,他才懒得管呢。 不过,宫城之中如何修缮、维护,他这个监察御史管不着,却有一件事情,是必须他管的,就是上午对一种宦官的警告——不得打着天子的旗号为非作歹! 所以…… 走着! 继续去东、西两市坐镇去! 在谢直想来,既然修缮时间只有三天,那么今天就是大量采买的一天,指不定多少宫中的宦官要出宫采买呢,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看得紧一点才是。 即便他已经砍了十八个人头,摆在东西两市的门口,相信出宫采买的宦官,也没有几个胆敢以身试法的,不过呢,还是要防微杜渐为好! 想到这里,谢直也就不耽误时间了,安排御史台随行的两位书吏前往长安西市,而他便带着牛佐,来到了东市。 到了东市,从洛阳随行而来的金吾卫正在值守,生怕在谢三郎没到的时候,被出宫采买的宦官钻了空子。 除此之外,东市坊门处的吏员等人,一见谢阎王到了,赶紧上前行礼——谢直三天杀人十八个,还都是宫中的宦官,连杨思勖的干儿子都砍了,东市这边,十三颗人头就摆在门口,这件事对东市的这些吏员的触动太大了,谁能想到从洛阳来的这位爷这么硬气!?相应的,在谢直面前也是恭敬非常。 谢直也不跟他们多话,就问了一句,今天来东市采买的宦官,来了多少,都去了谁家? 东市吏员如实相告。 谢直点头,直奔刘氏商行。 到了门外,还没怎么着呢,就听着屋里人一通嚷嚷,还说什么要找谢御史打官司。 谢直一听都懵了,还能有这样的要求呢!?快来! 所以他想都没想,迈步就进了刘家商行! 刘家商行里面的这些人,也没有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 只见谢三郎头戴青巾,身穿士子袍服,腰悬横刀,阔步而来,身后跟着兵甲俱全的牛佐,门外还有十余位金吾卫以供驱使。 商行之中的其他人还好,刘二掌柜,刘管事,和小宦官侯胜,都是纷纷周身一震 他们一个在东市行刑砍宦官的时候见过谢御史,一个在洛阳临都驿的时候见过谢三郎,自然能够认出来他。 尤其小猴子侯胜,跟着谢三郎跑了半个月,甚至后半程的时候,要天天向谢御史上报行宫的情况,哪里还认不住来谢三郎!? 小猴子一见谢直,满脸苦涩地站起身形,躬身为礼。 “见过谢御史。” 此言一出,商行里面的所有人,哪里还不知道,进门这位,就是如今蜚声长安的“谢阎王”?蒋常、冯公公等几位出宫的宦官,更是吓得直接跪倒在地。 谢直进门之后,没搭理小猴子,反而左右一打量,已然大体上明白,这是小猴子等人出宫采买,又和商户发生冲突了,尤其是看到地上三根变了形的金条子,面沉似水。 “这是怎么回事?” 小猴子脸色一苦。 他虽然跟谢三郎熟悉,但是最不愿意见到的,也正是这位鼎鼎大名的汜水谢三郎,尤其还是在人家明确要求“不得打着天子的旗号为非作歹”之后,今天他一文钱的贿赂都没有收受,肯定没有大事,但是无论如何,“挟私报复”洛阳刘氏商队刘管事的事情,也瞒不过堂堂的“大唐办案第一人”。 这事吧,虽然罪不至死,但是也没有啥道理可言,说不定赶上谢御史心情不好,再给他一刀鞘,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现在不说实话也不行啊,要是满嘴胡沁,岂不是罪加一等? 结果…… 就在小猴子准备如实相告的时候,东市刘氏商行的刘二掌柜突然开口了。 “可是青天谢御史当面!? 哎呀,还请谢御史为我等商户做主啊!” 一声嚎叫,那叫一个悲戚,吓得小猴子顿时一激灵,都给小猴子吓蒙了,我就是欺负他洛阳刘管事来着,他要是哭诉吧,还情有可原,你刘二掌柜哭个屁啊!?这里面有你啥事!? 只听得刘二掌柜一声惨嚎之后,就开始向谢直哭诉,一开始的时候,说的还算是符合事实,什么小猴子带人出宫采买,刘家商行是“定点单位”,但是没有嫣红色的细纱,正巧洛阳刘氏商队来送货,什么俩人之间有恩怨,小猴子话里话外的暗示冯公公等人,冯公公等人就借着“点验”的名头,一匹一匹地扯人家送过来的细纱…… 当然,在描述这些东西的时候,刘二掌柜肯定是站在洛阳刘氏商行刘管事的立场上说的,言语之中,难免有所倾向。 有好几次,小猴子都快听不下去了,刚要开口,却被谢直狠狠地瞪了一眼,吓得他只得老老实实听着,再也不敢试图出言打断了。 然后就听着刘二掌柜继续说道: “……谢御史您看,这些细纱都是千挑万选才挑选出来的好东西,就这样被人为破坏,这不是糟蹋东西吗? 我也就真的看出来了,这位小公公确实是生气,一定要让他把心中那口恶气出来才行…… 要不然的话,说不定这一批运送到长安的细纱,都得让这位公公给扯坏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45章 金条子 小猴子被谢三郎凶狠的目光吓了一跳,差点就跪下,这“大唐办案第一人”,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人蒙蔽了吧? 只见谢直伸手一指地上撕裂的众多细纱,开口问道: “为什么要撕扯人家的细纱?” 不过,转过头的时候,看向刘管事的目光,也多少有些不屑。 谢直闻言,差点乐了。 那我归还他银条子的时候,他怎么还把我的钱袋拿走了!?一共十六文铜钱他都不放过,我还瞧不起他呢!” 看不起我小猴子出公办差索要钱财吗!? 但是他得说明白喽! 行,我一个没级没品的小宦官,认了! “……您要是说他瞧不起我? 结果,谢直这边还没琢磨完呢,小猴子那边还没有说完呢。 谢直现如今虽然严查宫中人索贿的事,但是,也不能放任小猴子这样“为非作歹”! 且不说什么检测、点验之类的规矩,这里面说一句小猴子在诚心折腾人,不算冤枉他! 因为小猴子虽然没有索贿,却也扯了一地的细纱了。 为啥? 不过,谢直也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所以,谢三郎早就认定了小猴子没有索贿。 再说了,这金条子确实已经摔得变形了,让谢直不能不相信人家小猴子说的话。 别说人家小猴子那份机灵了,就是普通人也知道如何选择的吧?那还能不要这个,非要十根去!? 在这种况下,三根金条子,可比普通的十片“金叶子”实惠多了…… 这样的“金条子”,比常见的那些可值钱多了,如果非要做个比较的话,恐怕这样的一根金条子,恐怕都能别人,仅仅说小猴子,就以他那份机灵劲,断然不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知法犯法”。 至于现在,到了长安,他又被“委以重任”亲自带队出宫采买…… 起码这一路从洛阳到长安,小猴子绝对是本本分分的。 小猴子虽然逃得一命,作为那一只“鸡”,肯定感触最深。 当初一刀鞘砸下去,然后要拿小猴子立规矩,就是要杀鸡儆猴,让所有的宦官都知道,不能出宫办差就索贿! 二来,也是他对自己的信心。 小猴子在临都驿被饶了命之后,其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自然多多少少对小猴子有所了解,在他看来,小猴子却是机灵的,不过这个孩子的报复心也确实强,他在面对刘管事这个“仇人”的时候,绝对满脑子就想着报仇了,根本不会去想着去弄点外快啥的。 一来,是他对小猴子的了解。 不错,刘二掌柜诬陷小猴子索贿十根金条子,他根本就不信! 不管是不敢要还是不想要,总之,他没要! 想到这里,谢直也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与此同时,他倒是也有点庆幸,也不知道是小猴子的幸运还是不幸,出宫的第一次索贿,就被他撞了个正着,一刀鞘砸下去……现在看着,好像还有用的……能让小猴子见到金条子都不要了。 要不然的话,小猴子也不会把属于自己的每一枚开元通宝上面都做了记号! 别人不多说了,只说小猴子这样的宦官,从小就穷,再在宫城之中受了那样的风气熏陶,出宫之后,能不把一双眼睛全都放在财货之上吗? 三个来源的宦官,各有各自的悲苦! 第三个,就是小猴子这种了,家里太穷,只能把孩子卖掉,以期给他一条活路,结果买了孩子的人贩子心狠,直接切了,卖入了宫城之中。 第二个,子过不下去的,自宫之后入宫的。 第一个,战俘,比如高力士。 大唐宦官是什么来源,他没有考证过,不过自从他来到大唐这么长时间的了解,主要是三个方面。 “变态”估计有,尤其是体状态影响到了心理状态,但是除此之外,还应该有其他的原因,至少就要包括这些宦官的出。 谢直却不这么看。 自古以来,史书上描述宦官这个群体,都是说他们“肢体残毁、不似人形”,一旦他们做出什么祸国殃民的举动来,都是往“变态”这个方向上去找原因。 所谓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毁,大唐人平常连头发都不能剪,要不就是不孝的表现,更何况给“下面”来一剪子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就想小猴子说的一样,但凡能把子过下去,谁又愿意进宫去伺候人?不说什么“家奴”之类的份了,起码这种职业对“男”的伤害太大! 不过能,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么可恨之人呢,自然也有可怜之处。 谢直见了,心中也暗自叹息,他虽然不喜欢宦官这个群体,却不是鄙视他们“残志坚”,而是看不上他们这帮人借着天子的威势“狐假虎威”,实在是可恨! 小猴子是真动了了,说着说着眼泪都掉下来了,最后说到要把那一批细纱扣在临都驿,一张年轻的脸庞之上,都显现出一股狰狞。 说句不好听的,这也就是那天碰上谢御史您了,要不然的话,他还想弄死我!?我们出宫二百人,随随便便有个有品级的说句话,他这批细纱还想送到长安城?当时就能给他扣在临都驿!” 我是个宦官没错,他的份也不见得有多高啊!? 但是,他区区一个商行的管事,凭啥瞧不起我!? 是,宫中的风气不好,我小猴子就是一份假机灵,多多少少地学了一点,这不出宫第一次用,就被您砸了一刀鞘吗?好,我小猴子幡然悔悟,我改! 但凡能够把子过下去,谁愿意小小年纪就入宫!? 难道这样的子,是我想的吗!? “谢御史,小猴子乃是一个宫中没级没品的寺人,要不是碰上了您,又有边公公提携,别说出宫办差,来这东市采买轻纱,现在估计还在宫城之中给人家倒尿盆呢…… 说到这里,小猴子自己也说得动了。 这是我小猴子第一次出宫办差!上哪早就看我不顺眼去!?这不是没影的事吗!?” 还说什么早就看我不顺眼!? 最让小子气愤的,是他最后被刘驿长着收回了银条子,他还甩闲话!? 既然如此,银条子都捧到他面前了,他为啥不收!?小子当时把自己的钱袋都给他了,他又为啥不收!?他不是商人吗!?白来的钱还不要,那还经什么商!? 难道他不是因为被小子索贿才心生不满的吗!? 可是,刘管事他为啥不收? 当初被您砸了一刀鞘,自然是小子我咎由自取,小子我当时也充分地认识了错误,您让我归还银条子,小子自然双手奉上…… 不过您也知道,当时在临都驿的时候,我和这位刘管事是如何结下了恩怨…… “这事,确实是小猴子做差了…… 小猴子跪倒在地,两眼滴溜溜一转,就有了应对的言语。 这事吧……” “谢御史恕罪,谢御史赎罪! 一句话,吓得小猴子直接就跪倒了。 谢某在长安宫城曾言,任何人出宫采买,不得仰仗着天子的旗号为非作歹,尤其不得收受贿赂,你这是要了一句。 “你们就不怕撕扯太多,不够宫中采买的数量?” 谢直一听,歪理还多,不过呢,你要说这位冯公公说得一点道理也没有,也说不过去,便没好气地问道: 具体的方式嘛,自然按照正常规制进行,不能按照定点商行的检验进行……” 而这位刘二掌柜的,直接说要把这批细纱送入宫中,并且把点验的工作交给了我等,所以,小人几个人才对这批细纱进行点验…… 只不过这一次呢,这种嫣红色的细纱,乃是洛阳刘氏商队刚刚送到长安城的,还没有入了东市刘家商行的库房,严格来说,这一批嫣红色细纱,还不属于东市的刘家商行,自然不能享受直接采买入宫的待遇…… 刘家商行本来是宫中出宫采买的定点,一来是他家的物品相对齐全,二来他家的织品质量上乘,按照道理说,每一次采买,都是象征地扯开一两匹布料织品的…… “回禀谢御史,咱们宫中采买的时候,对一切织品,都要求扯开检查线头等等,具体的比例虽然没有具体的要求,但是约定俗成的是,不超过十分之一,也就是一成…… 小猴子不太懂这些,但是尚仪局的冯公公就是干这个的,哪有不清楚的道理?一看小猴子把目光投向自己,连忙说道: 就算要试用“破坏检测”,也没有把所有细纱都扯开的道理,就像后世使用一眼,终归有个比例的问题,百分之三,千分之五……没准是多少,这个就要根据具体检测的物品,看具体的况了,但是,不管多少,肯定有个比例在控制。 “比例是怎么要求的!?” 不过…… 谢直听了也是无语,这种检测的方法,在后世叫“破坏检测”,具体的不多说,但是肯定有这么一种检测的方式就对了,小猴子他们要是认准了宫中采买轻纱,就得通过这种“破坏检测”,他也是没招。 “得扯开啊,扯开了才能数数线头,看看线头的机密程度……” “点验轻纱还得扯坏了!?” “不是撕扯……是点验……” 小猴子偷偷看了看谢直的脸色,发现除了面沉似水之外,啥也没有看出来,不由得变得更加小心谨慎,讷讷开口道: 结果…… 他的眼神和刘管事的眼神对上的时候,却突然一愣。 他的眼神之中,根本没有惶恐、愤怒之类的绪,倒满是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46章 突袭 谢直看到他的眼神就是一愣,沉,这是个什么绪!? 就东市刘家商行里面这一堆人,刘二掌柜他们不怕谢直,说得过去,因为他们毕竟都常驻长安,对谢直的了解,完全是道听途说,甚至宫城中出来的冯公公等宦官,不怕谢直,也说得过去,毕竟他连杀一十八名宦官,依靠的是天子的圣旨,强横固然是强横了,可是反过来看,也未免有点“少年得志便猖狂”的味道…… 但是,这位从洛阳来的刘氏商队的刘管事,凭啥也不怕自己!? 一“板砖”正拍在太阳上,拍得他一声惨叫,脑袋直发晕! 刘管事也没注意这个啊,他一心要偷袭谢直来着,谁想到竟然被小猴子偷袭了!? 你给我招家伙吧! 这还有啥可客气的!? 等他再找到第二根的时候,抬眼一看,洛阳刘管事竟然抄着一把匕首,悄地往谢直后凑了过去! 于是,他就满世界寻找掉在地上的金条子。 所以,小猴子现在哪敢就那么傻呵呵地看着?甩出去一“板砖”之后,小猴子有心上去帮忙,却又不敢,灵机一动,“板砖”……还有俩呢!? 可以说,他如今的命运,已经和谢三郎牢牢绑在了一起,谢直活,他就能活,谢直死,他一定也得死! 这小子机灵就机灵在这儿了,人家谢三郎是奉了天子旨意,回京为天子打前站的,如果让谢三郎在长安东市被刺亡,不单单谢直边的牛佐,门外的金吾卫,恐怕一同跟随谢直返京的那些“出宫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落不了好,别人还好说,但是他小猴子,要是真眼睁睁看着谢三郎死在自己的面前,肯定得给谢三郎陪葬! 直到谢直开始缠斗胡人,人家小猴子也没闲着。 因为角度的关系,他是最早发现胡人突袭谢直的人,不但出言示警,还甩出了一“板砖”,砸在了胡人的脸上,让谢直在第一时间脱离了“被突袭”的凶险。 小猴子! 他没注意,却有人一直注意着这位刘管事呢…… 也是他命不该绝! 事实上,谢直如今一心缠斗胡人,还真没注意到后刘管事的异动! 即便谢直能够气运加,再次躲过一劫,但是被这位刘管事近了,就会形成刘管事和胡人“二打一”的局面,这对谢直来说,局势就会变得岌岌可危,到了最后,说不定他还真等不到金吾卫进门救援,就要首异处! 真要是让他摸到谢直的后,一匕首下去,谢直在没有防备,而且和胡人缠斗的当口,说不定还真要让他得手! 这就是要再次偷袭谢三郎啊! 他一见谢直、牛佐两人缠住了那两名偷袭的胡人,门外又有金吾卫怒喝练练,知道这可能是最后的一个时机,也不顾不得隐藏什么形,从脚边抽出一把匕首,悄无声息地往谢直的背后而去…… 原来这位洛阳刘氏商队的刘管事,果然不是什么好鸟! 刘管事! 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吓得谢直一激灵,借着和胡人错而过的机会,他这才看清。 “啊……” 却不料,就是此时,边的异变再生。 故此,谢直显得更加气定神闲。 谢直更是心中大定,不单单是因为这两个胡人开始着急,也是因为门外已然传来了金吾卫队正的怒吼之声,即便刘氏商行门口有人阻拦,但是他们失去了突袭的突发之后,又怎么能够是金吾卫这种成建制的大唐十二卫的对手?金吾卫突破他们的封锁,不过是个时间问题而已,只要等金吾卫冲进刘氏商行,就是这两名胡人失手被擒之时! 对面两名胡人,一见谢直牛佐同时开始缠斗,顿时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顿时脸色就是一变,刀招虽然依旧凌厉,却隐隐之中透出一股焦急的味道。 谢直现在需要做的,并不是直接杀人,而是和牛佐一起,将两名胡人缠住,不让他们逃走,只要等金吾卫进入刘氏商行,一切便是尘埃落定! 两名胡人暴起发难,偷袭如果成了,自然没有什么可说的,但是如果偷袭不成,自然也就宣告了他们早晚被生擒的下场! 所以,谢直心中一点都不急,等等呗,反正时间在他这一边! 谢三郎这个监察御史,不靠那个扬名立万! 不用金吾卫,只求亲手杀? 杀人,何必亲手!? 不可力敌,又能如何!? 他如今是大唐御史台的监察御史,又不是什么江湖游侠,骤然遇袭,自己抄刀子上,那是勇气和机变,指望他单对单、面对面地将对面胡人斩于马下?那才叫脑子有水呢! 谢直带着牛佐前来刘氏商行,同行的,还有十名金吾卫呢! 不错! 所以,谢直在与这位胡人拼了三刀之后,一改硬上的风格,变得诡异多变,缠斗,一方面是在寻找对方的破绽,另一方面,也是在等待门外金吾卫的救援…… 只要自己不死,总有弄死他的机会! 感觉不可力敌,不怕,缠斗即可! 与人对战,就是杀人,硬桥硬马也是杀,背后偷袭也是杀,都是杀人,具体方式,何来高下之分? 明知道人家力气比你打,功夫比你深,还一个劲硬桥硬马地硬上,那是把脑子也练僵了! 与人对战,要扬长避短! 自己练刀,要取长补短! 当初在谢老爷子边学习刀法的时候,谢老爷子曾经亲口说过: 谢直在一瞬间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不可力敌! 对面这位胡人,果然是一把好手!而且他所用的招数,更加简洁明快,一看就是长期在生死之间磨炼出来的刀法,朴实,却危险至极! 三刀过后,他的手竟然隐隐发麻! 谢直暗自心惊,好大的力气! 双刀相撞,当当作响! “当当当!” 谢直也提刀而上。 这位胡人一见谢三郎抽刀在手,知道偷袭不成,只能强攻了,却也丝毫没有畏惧,拎着刀子就冲了上来。 谢直在观察牛佐境况的时候,已然抽出了横刀,直面偷袭他的那位胡人。 牛佐那边没事,就看谢直这边了。 牛佐一声暴喝,抽出横刀就劈了过去,势大力沉、出手极快,仿佛就要一刀砍了偷袭的胡人,好尽快前去保护谢直,怎奈对面的胡人也是一把好手,偷袭不成,也凛然不惧,面对牛佐,而上,和牛佐站做了一团。 “竖子,尔敢!?” 也正是因为这一份坚持,让牛佐也在突袭之中保下了命——偷袭的胡人,一刀砍过来的时候,牛佐也有所警觉,拧,抽刀,虽然没有完全挡住对方的突袭,却也躲开了致命的位置,虽然被胡人一刀砍在了后背之上,但是有皮甲的阻隔,终究受伤不重。 自从离开洛阳之后,牛佐一直护卫在谢直的边,八月闷的天气中,就这么天天兵甲俱全,尤其是赶往长安的这一路上,谢直闻着牛佐上的皮甲都馊了……也曾经劝过他,有金吾卫护卫左右,不用他如此,牛佐人家却有自己的坚持,说自己就是三哥边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有人能够突破了金吾卫的封锁,杀到谢直的面前,那么就只能依仗他牛佐了,穿皮甲、腰悬横刀,随时做好应对一切的准备! 主要是因为牛佐上还穿着一件皮甲! 打眼一看,况尚好。 谢直躲过了胡人的偷袭,最关心的却是牛佐,生怕他一不小心着了道。 也正是这个小小的疏忽,给了他们暴起发难的机会! 事实上,谢直带着牛佐进了刘家商行之后,注意力全被眼前的混乱吸引过去了,满地扯开的细纱、三根金光闪闪的金条子,小猴子、刘管事、刘二掌柜、以及蒋常、冯巩等一众宦官……还真没注意到,在后的门边上,还藏着两个胡人。 而这两位胡人,随着大流进了门,可没有随着大流出门,就这么隐蔽形,站在了刘家商行的门口处,贴着门边站着,从外边看,看不到他们的形,即便进门之后,如果不回头看的话,也会忽略他们两人的存在。 原来,在谢直带着牛佐进入刘家商行之前,因为小猴子和刘管事之间的冲突,洛阳刘家商队的不少伙计都跑进了刘家商行,说是看闹也好,说是给自家管事站台也罢,反正一群人都涌了进来,还是刘二掌柜看着实在不像话,这才把他们轰了出去。 至于另一个胡人,却正在和牛佐缠斗! 偷袭谢直的人,却是那两名胡人之中的一个! 却没有想到,是他们两个,心怀不轨! 正是洛阳刘氏商队的那两名面目凶恶的胡人,在临都驿的时候,还差点跟小猴子冲突起来,要不是因为他们两个,恐怕刘管事还不至于主动给小猴子塞银条子! 胡人! 回,放眼看! 不过,经过这一“板砖”的耽误,谢直已然调整好了战斗姿态。 好在他也知道如今不是找小猴子报仇的时候,恨恨瞪了小猴子一眼,抄起手中的长刀,再次扑向谢直! 偷袭谢直这哥们,顿时一声惨叫,口鼻子窜血! 被这么一个大板砖直接拍脸上,这还能有好吗!? 前文说过,小猴子手里的金条子跟寻常的不太大一样,实惠,压手,一根金条子都快半斤重了,看着不起眼,但是当暗器用出来,跟他么大板砖一样! 他从谢直背后冲上来,早有准备的谢直一矮,小猴子劈手打出来的金条子,正好显露出来,他想躲都来不及,直接被金条子狠狠地拍在了脸上! 等他合扑上去的时候,谢直虽然看不到他,但是跪在谢直面前的小猴子却把他的行动看了个清清楚楚,小猴子也急眼了,想都没有多想,手边有啥就是啥,扬手就扔出来了。 他从谢直背后偷袭,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却也没有想到,刘管事一个沉的眼神,让谢直早早就有了准备。 这哥们也是倒霉。 原来,是小猴子劈手打出来的金条子,正中背后偷袭者的面门! 后却突兀地传来一声惨叫! “啊……” “啪!” 就连他戴在头上的青巾,都已然被长刀扫落! 即便是这样,谢直也能感觉到头顶处一得一股凉气! 一柄长刀,贴着他的头皮掠过,险些将他枭首! “呼……” 幸亏谢直早了一步做了准备,周上下早就紧张了起来,一发现不对,顿时矮、低头。 后牛佐,暴喝连连! “竖子,尔敢!” 脑后恶风不善! “呼!” 跪在谢直眼前的小猴子,突然脸色大变,出声预警的同时,竟然劈手将手中的金条子扔了过来! “小心!” 沉肩坠肘、微微躬,左手刚刚抚上腰间横刀的刀柄的时候,异变突生! 今天,恰恰就是这份平常看起来毫无用处的警觉,救了他一命! 谢直虽然没有经过真正的战阵拼杀,不过却也保持了比一般人要强得多的警觉。 他虽然现在是声名赫赫的“大唐办案第一人”,常工作都是探寻案、审判罪犯之类的文书工作,但是从小在谢老爷子板养成的习武的习惯,可没有扔下,甚至现在在思考问题的时候,还习惯地抽出腰间的横刀,要演练一下军中的杀伐刀法…… 他在发愣的同时,下意识地也做出了应激的动作。 谢直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没有惶恐,没有害怕,却只有沉……? 可是问题就是这么出现了,这位刘管事,明明是洛阳人,明明知道谢三郎的赫赫威名,为啥会表现出这种绪? 谢直那个“谢阎王”的名号怎么出来的!?难道真以为是他仰仗着天子圣旨,顺便砍几个宦官就能得到!?谁信啊!? 这些事,难道刘管事不知道吗? 普通帮众暂且不提,就是洛阳漕帮,只要是有名有姓的,有一个算一个,全被谢三郎推上了断头台! 上千人的漕帮,被谢直一个人干了个稀碎! 历史悠久又能如何!? 洛阳三大帮派又能如何!? 在不官不民的层面,打黑除恶! 在民间层面,出手打压粮价,仅仅朝廷的任命一出,就得整个洛阳粮商行业协会苦不堪言,所有粮商别说哄抬物价了,全都赔本赚吆喝,硬生生持续了三个多月,直到谢三郎离开洛阳为止,就是生怕被汜水谢三郎给盯上。 在官场层面,连续两次炮轰金銮,一次三炮,炮炮中标,最后一炮,连天子李老三都被轰出了金銮! 这还真不是谢直自矜,而是他不敢妄自菲薄——他相信以他进了洛阳城这一年时间的所作所为,不敢说全大唐,至少洛阳城中人,没见过他的人,有,但是没有听说过他名头的人,绝对没有! 你一个洛阳人,又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商队管事,难道没有听说过堂堂汜水谢三郎的名头!? 这还不算,小猴子一击得手,二话不说,就要冲上去。 却没有想到,还有人比他更快呢! 只见一道黑影迅猛而上,一脚踹翻了刘管事,翻就骑在了他的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47章 谁要杀我 却说,一道黑影儿比小猴子还快,在他刚刚拍倒刘管事的时候,就骑到了他的上! 谁? 蒋常! “曳落河?” 就在整个刘家商行压抑得快爆炸了的时候,谢直突然开口,三个字。 旁观众人只觉得空气之中的紧张气氛越来越浓郁,仿佛有一口一座大山,压在自己的心头,压得他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谢直看着他,他看着谢直,两两无言。 这名胡人乃是偷袭他的那一位,也不知道是破罐子破摔了,还是他真的看淡了生死,反正表现得特别强硬,即便被两名金吾卫死死的按住,竟然拼尽全力的扬起头颅,一双眼睛就盯着谢直,与他冷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也丝毫不惧!就这么直愣愣的与谢值对视! 谢直双眼微眯冷冷地看着面前的胡人,一言不发。 谢直高坐在刘家商行的主位之上,牛佐侍立一片,七八名金吾卫分列两厢,虽然不是正经的公堂,却也弥漫出一种正经公堂才有的威严。 “把那名胡人带过来!” 现在如果想弄明白到底是谁要杀他,很显然,问题就简单了。 想到这里,谢直心中依然有了大概的猜测,洛阳来人是主谋,长安之人乃是配合! 两名胡人率先发难,自然不必多说,就是他们偷袭不成、改为强攻之后,洛阳刘氏商队的刘管事,机会在第一时间就抄刀子上了,虽然结果算不得好,但是他这种义无反顾的态势,很是能说明问题。 而其他三人则不然。 事实上,刘二掌柜今天的表现,却确实印证了这一点——他直到最后才出手! 在这四个人里面,刘二掌柜虽然是造成了谢直一方唯一死伤的人,但是他为东市刘家商行的掌柜,一看就是个东道主,这样的人物,一般况下,都是配合行事,只不过在主谋失手的时候,才会作为预备队出现。 两名,胡人。 洛阳刘氏商队,刘管事。 东市刘家商行,刘二掌柜。 现在也能看出来了,动手的一共四个人。 这一切,刘家商行里的谢直,却不知道,他现在只想知道,到底是谁要杀他? 所以,在第一时间,就安排了东市的武侯、不良人等人,带齐了武器将刘家商行牢牢包围,但凡有人敢探头探脑的,二话不说直接拿下! 他这个东市市令,为地主,更是责无旁贷。 这是足以动长安政局的严重事件! 即便现在知道了谢三郎命无碍、上无伤,那也掩盖不了“谢钦差”在东市被刺的事实! 如果这样的监察御史谢三郎,在他执掌的东市遇刺亡的话,甭说别的,他这个东市市令肯定逃不过项上一刀! 说的夸张一点,人家谢直现在是整个长安城官职最高的人。 谢直乃侍奉了皇命,前来长安给天子返京做准备工作,手中持有天子旨意,这就是传说中的钦差大人,其份,按民间说法叫“见官大三级”! 听过之后顿时吓出了一冷汗! 东市市令也得到了消息。 更有人飞奔想长安宫城通知洛阳来的张中郎将,告诉他谢御史遇刺,请他率领金吾卫前来。 金吾卫的队正,领命而去,不多时已经完全控制了局面。 “通知长安东市市令,令他在金吾卫没有赶到之前,发动一切力量,封锁刘氏商行,有敢探头缩脑、形迹可疑者,直接拿获,胆敢反抗,就地格杀勿论!” “控制洛阳刘氏商队,所有人员,一个也不许放跑!” “封锁刘氏商行,许进不许出!拿花名册点人,看看谁不在!” “通报金吾卫张中郎将,说谢某遭遇刺杀,请他带队过来护卫!” 不过,即便这样,他在稍稍稳定之后,立刻给金吾卫队正下令。 谢直经过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场刺杀之后,不由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中也是一阵接一阵的后怕。 至此,刘家商行之内,两名偷袭谢直的胡人、刘二掌柜,刘管事四人,纷纷束手就擒! 随后金吾卫一拥而上,把他牢牢摁在下! 即便是这样,也是含恨出手,一刀,正中刘二掌柜持匕的右臂,差点把整条胳膊给砍下去! 金吾卫的队正真急眼了,他奉命全程保护汜水谢三郎的安全,结果在长安东市竟然遭遇了刺杀,一旦谢直亡,他都不敢想想自己的下场!在刘氏商行门外如何突破封锁暂且不说,进了商行大门之后,看到参与刺杀谢三郎的这几个,他恨不得一刀一个全剁碎了!也就是考虑到谢三郎还要求留活口,这才冲着刘二掌柜的胳膊去的! 刘二掌柜还想反抗,却也没有抗住金吾卫队正的狠狠一刀! 刘家商行的一种伙计,更是早早地抱头蹲下! 片刻喧闹之后,突袭谢直、牛佐的两名胡人束手就擒。 金吾卫,终于突破了刘氏商行门外的封锁,冲进了商行之中! “否则格杀勿论!” “住手!” “蹲下!” 刘氏商行的大门洞开,十余名金吾卫蜂拥而来! 大门洞开! “彭!” 可惜,他们终究没有这个机会了! 也许,还真有可能让刘二掌柜他们,把这场刺杀局做成了! 事就是这么无奈,明明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局,竟然被搅和得乱七八糟的,就眼前的这个形,要是没有什么外力介入,还真说不好最后的结果如何。 至于冯公公等出宫宦官,和刘家商行普通的伙计,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惹恼了这几位爷,招惹来什么无妄之灾。 刘二掌柜被小猴子咬了一口,腿脚不便,却追踪在形灵活的小猴子后面,咬牙切齿却如何也追赶不上。 牛佐天生巨力,却被另外一名胡人缠住,不让他救援。 谢三郎手上功夫差点,与胡人缠斗,等待救援。 就这样,刘家商行之中,却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一念至此,刘二掌柜一瘸一点地开始追逐小猴子,小猴子哪能让他追到,上蹿下跳的,一路有惊无险…… 刘二掌柜一见刺杀谢直现在没有机会了,再看小猴子,都他么快跑没影了,不由得暗自一咬牙,也罢,先杀了这个捣乱的货,再来夹击谢三郎。 抬眼一看,人家谢直也不傻,即便还需要和胡人缠斗,却也刻意地远离了刘二掌柜,而且特别注意自己的位置,坚决不把后背再甩给刘二掌柜了。 不过他好歹还知道自己是干什么来的,即便怒红攻心也没忘了刺杀谢直。 刘二掌柜真让小猴子给气坏了,咬我一口就想跑!? 尤其小猴子一见刘二掌柜抬起了手中的匕首,顿时一激灵,松口,翻滚,跑! 其实,他张嘴咬住了刘二掌柜大腿的时候,脑海之中的理智就已经占据了上风,给蒋常报仇肯定要报的,但是不见得非得亲手,不是,亲口弄死刘二掌柜的……就算他想亲口弄死他……说实话,也不成啊,没看见人家皮糙厚的,咬着都硌牙…… 小猴子那股机灵劲儿又上来了! 大腿处传来的一阵阵疼痛,冲击得刘二掌柜顿时有点上头,你个小畜生,还不松口!?手起刀落,就要一刀子捅了小猴子! 这他么多恨人!? 三来,就是这回了,多好的机会啊,只要他能够偷袭成功,即便过程极其混乱,最后的结果也算是达到了,然后……又是小猴子,上来抱大腿,让刘二掌柜功亏一篑! 二来,两名胡人暴起发难,又是被小猴子一眼看到,直接出言示警谢直。 一来,因为他和刘管事之间的恩怨,让整个事夹杂不清,根本没有按照预想的方式去进行。 他们为谢三郎设下的这个陷阱,早就经过精心的策划,按照他们的想法,绝对能够保证万无一失,谁能想到,竟然坏事就坏在小猴子的上。 刘二掌柜也急眼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刘二掌柜偷袭谢直,才没有成功。 刘二掌柜疼得都没人声了! “嗷呜!” 正当刘二掌柜要偷袭谢直的时候,小猴子已然冲到了他的边,一把抱住刘二掌柜的大腿,张开大嘴,狠狠一咬! 好巧不好! 他一见蒋常命丧当场,不由得牙呲裂,等到看刘二掌柜像推一个破布口袋一样把蒋常的尸体推到,随后有走向了谢直,小猴子早就出离愤怒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勇气,想都没想,直接就冲了上去! 小猴子! 因为……他的后腿被人死死抱住! 原来,刘二掌柜已然冲到了谢直后三尺远的地方,却再也冲不动了! 谢直也听到了后的恶风不善,借着再次躲避胡人攻击的机会,回头一看,不由得万分庆幸! 匕首堪堪停在谢直的后心处,连衣服都没有捅破! 就没有然后了! 然后…… 刘二掌柜双眼中精光一闪,二话不说,揉而进,手中匕首,化作一道匹练,直指谢三郎的后心! 谢直保持着与他缠斗的姿态,不愿与他硬拼,跨步拧,让过长刀……他却没有注意,正是这一次的躲避,将自己的后背,全都让给了刘二掌柜! 对面胡人一招势大力沉的力劈华山。 机会来了! 刘二掌柜冷冷的看了小猴子一眼,见他手无中再无寸铁,也就不再关注这个小宦官,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眼前的谢直上,微微躬,手中提起匕首,随时准备看准机会暴起一击。 可惜,刘二掌柜早有准备之下,最后一根金条子,落空了。 原来,小猴子在悲戚之中,不管不顾地甩出了最后一块金条子。 让过以后,这才发现是小猴子。 偏头。 就在他刚刚要有所动作的时候,耳边突然一阵恶风。 他这是要与偷袭谢直的胡人一起,前后夹攻谢直! 站到了谢直的后! 一松手,把蒋长的尸体推倒在地,迈步跨过刘管事…… 刘二掌柜抬眼看了看他,眼神中,沉寂,毫无波动。 小猴子大声悲呼,撕心裂肺! “蒋常!” 手中的金条子,无力的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哐当! 但,终究还是无奈…… 最后一眼,小蒋常看向了小猴子侯胜,仿佛在说:“救我!” 小蒋常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背后偷袭他,一双眼睛之中满是不可置信,眼神随即生命的光彩慢慢淡去。 一匕首下去,小蒋常的脖子就给割开了一半,鲜血如喷泉一样喷涌而出。撒了刘管事一头一! 鲜血迸溅。 噗! 站在小蒋常的后,突然抱起一把薅住蒋常的头发,手中匕首从左向右狠狠一滑…… 刘二掌柜面沉似水,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多了一把匕首! 刘二掌柜! 他的背后,却站定了一道形! 但是。 只见蒋长还坐在刘管事的上,不依不饶的拍着…… 就在他左右踅摸,好不容易找到了最后一根的时候,抬眼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他心神大定之后,也没往上冲,继续在地上找最后那一根金条子,准备抄起来给谢直帮忙。 他只看见蒋常把刘管事压在下,这个刘管事一点反抗能力没有,就被拍了个迷迷糊糊的。眼看着根本起不来了,手脚都抽抽了,小猴子就知道蒋常现在肯定没问题了。 小猴子见状,踏实了。 眼看着人就要被打死了,蒋常还不依不饶的呢,一个劲儿地拍,一个劲儿的骂。 刘管事骤然遇袭之下,根本来不及反应,脸上就被拍了不计其数的金条子,打到最后,整个人声息全无! 这金条子,半斤多沉,拿在手里还好拿,可比板砖好用多了! 没完没了的拍呀! “啪!” “啪!” “啪!” 我他么今天打死你个王八蛋!看你还怎么害人!?” 你害小猴子还不够,今天还想还谢御史?! 小猴子命好,配上谢御史了,逃了一条命,你他么还敢从洛阳追打长安城来害人!? 害死了张公公不说,你还想害小猴子!? “我让你老小子不干人事儿! 只见他骑在刘管事上之后,顺手抄起落在地上的金条子,当板砖用,上来就是是第一下,直接拍飞了刘管事手中的匕首,第二下就照脸上招呼,一下、两下、三下……连着下家伙,真是往死里打!一边打,一边还破口大骂: 别看这小宦官没什么存在感,说来说去就是小猴子在宫城之中的一个玩伴,却还是个讲义气的人! 胡人闻言,顿时大惊失措。 谢直见状,忍不住冷冷一笑。 “原来是安禄山要杀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48章 刑讯 曳落河,突厥语,意为“勇士”。 人家安禄山,自从给幽州节帅张守珪当了干儿子以后,就开始投身军中,作战勇猛也好,狡猾如狐也好,有“干爹”张守珪私下关照也好,反正很快就在军中脱颖而出,随着时间推移,他在幽州藩镇里面,也干得风生水起。 随着官职越来越大,安禄山也开始着手训练自己的亲兵护卫。 因为他本身就是杂胡出身。自然招收了很多胡人在自己麾下,突厥族人、奚族胡人……甚至很多跟他出身一样的杂胡,以他们来作为自己的亲兵护卫。 而他的亲兵护卫,有一个特殊的名字,就叫曳落河! 谢直也是因为翻看这个安禄山丧军辱国事相关卷宗的时候,发现了这么一个奇怪的音译词汇,才记了下来,而且印象很深。 今天,虽然经历了这么一场刺杀,却也不影响谢直基本的推断能力。 别的不说,就说刺杀他的这两个胡人。 他们两个作为刺杀他的主力,一出手就是军中刀法,杀伐凌厉,比谢直这个从小学习的刀法还要简洁、明快、杀伤力巨大,一看就是在军中、在军阵之上、在生死之间一招一式磨练出来。 那他们的身份昭然若揭…… 军中好汉! 不过呢,即便他们是大唐的军中好汉,能够单对单地与牛佐放对的又有几个? 人家牛佐天生神力,平常军士用一把横刀三五斤重,他手中的横刀,16斤! 这么大的力量差距,竟然一时半会儿都拿不下对面的那一位胡人。可见刺杀谢直的这两个胡人,在军中也绝对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那么,这样军中精锐中的精锐,都在哪里? 长安十二卫有一些,不多,边军之中有一些,也不多! 现在好了,跟谢直有仇的军中好汉,还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又能有几个?再加上这两个人都是胡人……说实话,谢直第一眼看到他们的时候,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安禄山! 果然! 谢直突然想到了安禄山亲兵护卫的专有名词,轻轻一诈,就让对方脸色大变! 到了这时候,“大唐办案第一人”,哪里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吗?所以直接就确定了,这俩货就是安禄山手底下的亲兵护卫! 至于他们到底是安禄山派来的,还是史思明派来的,反而不重要了。 确定了这两个胡人的身份之后,解直就对他们两个没有兴趣了,左右不过是两个厮杀汉而已,不过是受人指派而已,能问出啥来!? 不过还有一点他没有想明白。 “有个事儿,我没想明白啊…… 既然是安禄山派你们来杀我,那你们为什么不在洛阳城动手? 当初小猴子跟你们这个商队也发生冲突的时候,我当时就在现场,那是我们刚刚要离开洛阳的时候,这些金吾卫的兄弟我都认不全,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面……你们和刘管事,就站在我不远的地方…… 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那时候真要动手的话,说不定已经成功了,至少那个时候动手成功的几率,起码比现在的要大…… 你们当初在洛阳临都驿不动手,反而跑了八百里录,跑到长安城东市来动手,这个是怎么个道理?” 胡人看着谢直,就那么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谢直见他一言不发却也不着急,嘿嘿一笑。 “不说话? 不说话也没有关系! 洛阳到长安城,八百里,你们不在临都驿动手,宁可多走这八百里,也要在长安城动手,难道是因为这里有人配合你们吗?” 说着,谢直的目光转向了东市刘家商行的刘二掌柜。 他也被两名雄壮的金吾卫摁着,他的表现可不如那位胡人那样硬气,不过在他谢直的目光之中,也是一言不发。 谢直又是一笑。 “” 也不说话?还不想承认吗? 也没有关系…… 来,我给你们算个账。 从洛阳到长安八百里路,正常要走十六天,如果快马加鞭,十天可达。 我们一行人,是因为沿途点验各处行宫,不得已之下,才走了十六天。 那你们呢?也走了16天? 不对! 到了长安城以后,第一天我在东是杀人,第二天我上西市杀人。今天是第三天! 你们今天才到……那就是说路上走了一十八天…… 十八天就不对了! 普通商队如何?我不知道,不过谢某估计,十六天足够走到长安城,毕竟商队行商在路上,就是为了早日将货物倒运出去,提前一天,就是挣一天的钱,断然没有一路之上拖拖拉拉,自己耽误两天的道理…… 说到这里,谢直走下了正座,信步走到了那名刘二掌柜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再说了,你们来长安,是为了刺杀我谢三郎,断然不会有意无意的拖拖拉拉…… 所以,我判定,你们在长安城,除了这处东市的刘氏商行,肯定还有逼得窝点!” 一语出口,刘二掌柜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直到谢直说出“窝点”二字,脸色变得要多难看就多难看。 见了他的这种反应,谢直更是心中大定。 “这个窝点在哪?你不说,难道我就问不出来了吗!?” 谢直冷哼一声,突然高声下令。 “将洛阳刘家商队的所有人都带进来!” 金吾卫领命行事。 洛阳刘氏商队,这一次从洛阳到长安,一共是十八人,明面上的身份呢,除了刘管事是管事,剩下的全部都是伙计,实际上,除了刘管事和那两位胡人,在剩下的伙计之中,还隐藏着三个他们的同伙。 事实上,谢直遇刺的第一时间,负责保护他的金吾卫,就要冲进刘家商行保护谢直,正是这三个隐藏在洛阳刘氏商行之中的伙计,拼了性命,在商行门口摆出了一道封锁线,死死地顶住了金吾卫的进攻,这才让商行内部形成了以两名胡人为首、刘二掌柜、刘管事胁从的绝对人数优势,要围杀谢三郎。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49章 刺杀局 三天? 果然如此! 谢直听了之后默默点头,手上横刀却纹丝不动,死死道: “看来布局之人是个高人啊,双管齐下,层层推进,直接确保了谢某人的行踪,果然不错。” 说到这里,谢直也由衷地赞叹。 等盯梢之人发现了我进入东市,再通知早就启程的刘氏商队,让他们抓紧前来即可……我说刘氏商队进入长安城之后怎么不着急了,原来是在等东市盯梢之人的消息……” 哈,再在东市门口安排一人盯梢即可! 至于具体时间嘛…… 这样一来,确定了那一天我谢某人必定在东市坐镇,就可以直接通知刘家商队从别院启程…… “不错。 谢直点头。 “不错!我等派人在宫城之外盯梢,只要有宦官出宫采买,基本就能确定你谢御史当天一定回来东市的……” 谢直一句话问出来,刘二掌柜直接点头。 “你们是在宫城门外盯梢,只要有宦官出宫,前来东市采买物品,就基本可以确定谢某人会来东市?” 那么什么时候确定谢直会来东市,就变得简单了。 这就要看他来东市干啥了,逛街游玩?人家汜水谢三郎根本不干那事,人家来东市,就是坐镇的,主要是要严管宫内宦官出宫胡作为非。 而谢直什么时候来东市呢? 二刘这场针对谢直的刺杀局,选定的地点,就是东市,正如刘二掌柜所说,他们没必要摸清谢三郎的行踪,什么时候去西市,什么时候回家睡觉,什么时候去宫城检查进度,这些东西,对二刘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既然已经选定了刺杀地点在东市,就是确定谢直什么时候来东市就可以了。 谢直闻言,默默点头,他其实早有猜测,现在听了刘二掌柜这么一说,更是直接可以确定了。 “我们为什么要确定谢御史的行踪?我等只要确定谢御史什么时候来东市就行了……” 刘二掌柜闻言,却直接反问: “哦?既然如此,你们是如何确定谢某人的行踪的?” 谢直也是配合。 “东西两市门口,派人盯梢,确实艰难,就像谢御史刚才说的,时间上根本来不及,我等要刺杀谢御史,自然要确保一击得手才好,故此,我等并没有在东西两市门口派人盯梢……” 刘二掌柜听了,也是双眼之中精光闪动,随后仿佛是长长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再次开口。 “难得刘二掌柜开口,行,咱们就先听听。” 谢直闻言,双目之中精光闪动,半晌之后哈哈一笑。 “你不就是想知道我等如何确定你的行踪吗,这有何难?” 刘二掌柜。 谁? 话音未落,却突然被人打断了。 张朗将你安排人……” 现如今,已然对参与刺杀之人进行了简单的审讯,发现东市这家刘氏商行的东主很有可能就是幕后主使…… “张朗将来的正好,谢某人今被人刺杀,多亏了金吾卫刘对正等人的拼死护卫,方才大难不死。 一见张朗将,谢直顿时眼睛一亮,甩了一眼不发的刘二掌柜一眼,嘿嘿一笑。 好在,谢直并没有跟他较劲。 等他进门的时候,还满心的忐忑,生怕谢三郎在被刺杀受惊之后,迁怒他的保卫工作。 即便如此,张朗将也一点不敢耽误,点起所有在职金吾卫,就连宫城护卫工作都顾不得了,只留下最低限度的保卫力量,带着队伍着急忙慌地赶到了东市。 张朗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腿都软了,要不是属下赶紧说谢三郎无事,恐怕张朗将就敢直接抽刀砍了来报信的这货。 这一路上都好,到了长安了,大唐西京,首善之地,谢三郎竟然在东市遭遇了刺杀! 结果…… 说到这里的时候,金吾卫大将军特意指出来,在所有人之中,一定要保证汜水谢三郎的安全——别看他现在好像被天子轰出洛阳城了,其实还是简在帝心的,别人有点什么死伤,都无所谓,但是谢三郎一旦出了安全上的问题,天子必然震怒,到了那个时候,张朗将这个带队的金吾卫朗将,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就不了他了。 张朗将还记得当初离开洛阳之前,话了。 谢直见状就是一愣,难道这货知道? 听着还焦急。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就在此时,被谢直用横刀多算不得多,说少也不能算少了,一双脚丫子走下来,就一个字,累,好好休整一番,有啥不好的? 其实,真说起来,也乏善可陈,不过是他们三天前到了长安,在商队刘管事的率领下,直接入住了刘志诚的城外别院,虽然好吃好喝地好招待着,却也严控行迹,吃、喝、休息,都随意,就是不许出门。 就这样,洛阳刘家商队的三名伙计,除了被谢直横刀顶住下颌的那一位,剩下两人,争先恐后把这三天来的行程一一回禀。 “就是这家东市刘家商行的东家,我们到了长安,没进城,直接去了咸阳与长安边界的一处宅院,说是刘志诚刘东家的一处别院……” 这哥们还没张嘴呢,旁边的那位伙计突然开口了,这哥们都惊了,你他么还学会抢答了!?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也顾不得跟他如何,赶紧面向谢直做补充。 “在刘志诚家!” 结果…… 现在不说,等人家谢三郎用横刀顶到他自己的下颌上,那个时候,想说恐怕也没机会了。 保命要紧! 这个时候,还有啥可隐瞒的? 生死一瞬间啊! 那伙计正好抬头,一见谢直沉的目光,顿时就是一惊,再看他手持横刀死死顶着自己的同伴,更是心里打鼓,仿佛谢直用横刀盯着他自己一样…… 谢直不以为意,目光依旧盯着刚才开口的那位伙计。 小伙计都快急疯了,可是被顶得张不开嘴,一句话就在喉咙处翻滚,即便他拼尽全力想说出来,却也闷闷的,根本让人听不清楚。 “咕噜咕噜……” “下一个问题,这三天时间,你们都在哪里?” 谢直嘴角的冷笑却更加明显,看着刘二掌柜,双眼已然微微眯起。 “刘二掌柜,怎么样,谢某人如此安排,不知道还有什么漏洞没有? 可怜你刻意拖延了这么半天的时间,不知道刘志诚能不能借着这个机会,谋反成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50章 谋反?是真的! 谢直下令,金吾卫的张朗将自然领命行事。 派人通知长安留守十二卫…… 派人通知京兆府、晓谕长安、万年两县各个坊市小心戒备…… 谢直闻言,缓缓点头,双眼之中满是赞许。 但是小子也知道,他不过是别人手中一个爪牙而已,即便是他亲手杀了蒋常……小子要想为蒋常报仇,不但要杀了他刘二掌柜,还要手刃了他背后的幕后黑手,这才算是全了我与蒋常的兄弟义!” 且不说为天子家仆,为皇爷尽忠,乃是小子的本份,只说小子的私心,小子的好友蒋常,就死在这个刘二掌柜的手上,现在小子恨不得食其寝其皮! 小子听了谢御史刚才的分析,也知道了来龙去脉! “小子不怕! 小猴子一膛。 “哦?平乱一事,兵危将险,难道你不怕!?” 正是小猴子。 谢直回头一看。 “谢御史,小子虽然浅薄,却也深受皇恩,愿意为谢御史牵马坠镫,一同诛杀叛乱!” 话音未落,商行之中,突然有人开口。 “好!今我就带你去建功立业!” 谢直哈哈一笑。 “愿以谢御史马首是瞻!” 张朗将早已血上头,叉手一礼,大声回应: “金吾卫,张朗将,可敢随谢某人出兵平叛!?” 说完之后,一声断喝。 京兆刘志诚谋反作乱,我谢三郎就要出兵平叛!” 正好! 谢某负皇命,处置天子返京的一切相关事宜,除了沿途的衣食住行,安全一事,也是谢直执掌! “一群藏头露尾之辈,不过乌合之众,在谢某眼里,不过土鸡瓦狗一般,也敢举旗造反!? 谢直闻言,再次仰天大笑,良久之后,这才收声。 可惜不能杀了你谢三郎为我家东主祭旗,才是最大的憾事!” 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早有人把消息飞报给我家东主,现在这个时间,我家东主肯定已然举旗而反! 就算你能完全看透我们的布置,又能怎么样!? “谢三郎! 一番话说完,刘二掌柜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得干干净净,变得灰败无比,他却还不死心,对着谢直疯了一样地大喊大叫。 刘二掌柜之所以挖空了心思拖延时间,想必就是要为刘志诚争取更多的准备时间而已!” 所以,他不得不反! 要不然的话,仅仅凭借刺杀我谢某人一事,就能让他抄家灭门! 就我想,刘志诚收到消息之后,即便知道长安城一切正常,他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自然是给刘志诚通风报信去了! 既然没有落网,他们干什么去了? 他们的刺杀固然功亏一篑,但是门外埋伏之人,恐怕也没有完全落网吧? 结果差阳错,让我进了大门。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的谋划,应该是在东市商行的门外,在众目睽睽之下袭杀我谢三郎! 嘿嘿…… 他又为什么要拖延呢!? 不仅仅是这一次,就连他刚才的招供,也是在拖延时间! 他在拖延时间! 可是刘二掌柜为什么这么说呢!? “心服口服?我是不信的! 谢直也没想从张朗将嘴里掏出什么答案来,一句话问过之后,便自问自答。 张朗将都快哭了,你知道我脑子慢,你还问我!?我哪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我对你谢御史是心服口服了! “张朗将,刘二掌柜的说什么心服口服,你信吗?” 谢直听了,突然哈哈大笑,随即收住笑声,问张朗将。 刘某甘拜下风!” 不过通过刘某人云山雾罩的两句话,竟然将我等的谋划猜了个七七八八,果然是高手! “果然不愧是汜水谢三郎,早先听说你是什么大唐办案第一能手,刘某还有些不信,今听了谢御史的分析,这才心服口服! 刘二掌柜如今的脸色已然恢复了正常,听了谢直的问话,竟然还能面带笑容。 说到最后,谢直终于又把目光转向了刘二掌柜的。 对不对啊,刘二掌柜!?” 答案不言自明! 当街袭杀钦差,轰动效果大,还是在暗室之中杀人引发的混乱大? 他们要刺杀我谢某人,一方面是为了配合洛阳刘氏,另外一方面,就是要在长安城中制造混乱。 为什么这么安排? 如果我来安排这件事的话,就把人手布置在路上,甚至布置在商行的门外,等我一到,立刻动手,务求一击命中! “刚才刘二掌柜招供的时候,你也听到了,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就是要利用宦官胡作非为,然后将我引过来…… “没用的……”谢直摇摇头,说道: 谢直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还不错,知道用脑子出主意了,不过,这主意出的…… 如今谢御史您安然无恙,不如把消息封锁,让对方摸不到头脑,说不定还能给咱们争取点时间?” 消息! 对了! 谢御史您刚刚已经安排人通知了京兆府和十二卫,想必他们多少都会提高警惕…… 这可如何是好!? “果然如此吗!? 张朗将一听,顿时大惊,一脸焦急地问道: 如果我要是刘志诚,我就将此事安排严密一些,只要刺杀成功,那边就高举反旗,说不定还能借助长安各级衙门的混乱,一举攻破长安城!” “京兆刘氏,之所以要配合洛阳刘氏袭杀于我,就是要借助我被刺杀一事,在长安城中引起混乱,到时候各级衙门人心惶惶之下,他们好趁乱谋反! 谢直说得斩钉截铁! “谋反在即!” “什么行动!?” 谢直这么一说,张朗将还来劲了呢? 再配合上精心给我设置这个刺杀的局面,他们下一步的行止,已然昭然若揭!” 或者说,他们以后干的事,再也用不到这个份了…… “他们之所以不惜抛弃了自己明面上的份,说明在他们的构想之中,这个份已经没用了…… 谢直一见他犯迷糊,不由得暗自庆幸,幸亏多问了一句,真他么心累……他也懒得在与张朗将问答了,直接给出了答案。 张朗将有点懵,造反这种事,不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今天杀人就杀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反正我今天痛快了,难道他们袭杀谢御史的前后,还有别的谋划? 张朗将,你想过为什么吗?” 但是,他们依旧选择了动手。 “而且,张朗将你注意到没有,他们袭杀我谢某人,让这家东市刘家商行的掌柜亲自动手,不管能不能如愿地杀了我谢某人,后朝廷追查下来,他京兆刘家也绝对逃脱不了干系,到时候,家破人亡,只是等闲。 谢直一见这哥们终于要开窍了,忍不住继续说道: 怪不得自己刚才要请令去拿人的时候,谢三郎拦了自己一下,这根本不是人家对自己有啥不满,而是人家谢三郎生怕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事件的严重,一时不慎,再在沟里面翻了船,这才掰开揉碎地给自己解释这些。 他这才反应了过来,杀监察御史,这不就是杀官吗!?在大唐,,杀官,恰恰是“谋反”的标志之一! “谋反!?” 张朗将一听,一句话不由得脱口而出。 你们一个在长安城做买卖的生意人,到底是因为什么,要袭杀国朝的监察御史,还是在监察御史负皇命、刚刚斩杀了一十八名胡作非为的宦官,在长安城声名大振的时候?” “这可就有意思了…… 在说这个的过程之中,谢直一直紧紧盯着刘二掌柜,只见他的脸色越来越差,不由得哈哈一笑。 说白了,他们要杀我,就不是因为我是汜水谢三郎了,而是因为我是国朝的监察御史,又或者,是因为如今长安城内,仅仅有我一个” 既然如此,他们还是要杀我,那就不是私怨,而是公事! 谢某人自有成长在河南府汜水县,科举、入仕,都是在洛阳城,这一次前来长安城,也是第一次,谢某人自问与京兆刘家,与刘志诚,没有私怨! “杀我? 说到这里,谢直不顾张朗将满是惊骇,却把目光转向刘二掌柜,一边冷冷地看着他,一边说道: 但是在具体实现的方式上,京兆刘志诚,和洛阳刘普会、安禄山达成了一致,那就是杀我!” 具体是什么诉求,暂时还不清楚…… “我猜测……应该是有共同的诉求! 谢直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张朗将的疑惑,随即开口。 他们到底图的是什么啊!?” 也是啊,这京兆刘家,难道失了心疯不成,胆敢配合洛阳刘家和安禄山,刺杀朝廷命官!? “谢御史,您不说,我还真没想到…… 谢直这么一说,张朗将顿时就迷糊了。 不管什么样的利益,都必须以自安全为前提,他们刺杀了朝廷命官,一经查实之后,就是抄家灭门,不管是什么样的利益,不管多少财货,都没用了,那才是真正的有命挣钱、没命花钱呢,所以,也不应该是简单的利益。” 也应该不是! 说为了利益?” 他们都是商人,说为了全朋友之义,就能帮着刺杀朝廷命官,我不信。 应该不是。 义气? 但是长安刘氏,为什么要配合他们来刺杀我,我就有点想不明白了…… 洛阳刘氏,我暂时还想不出来,刘普会为什么会在这件事里面搅和,不过,既然他能够让安禄山的护卫进入自家的商队隐藏行迹,也就好理解了,我跟安禄山之间,早已经不死不休了,派人刺杀我,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足为奇。 别的先不说,单说动机。 刘氏商队的刘管事,和东市刘家商行的刘二掌柜,设局要杀我。 “张朗将,你看…… 但是谢直现在能够直接指挥的,也就是金吾卫这一百多人,张朗将又是他们这些金吾卫的直接领导,好多事,还真不好越过他直接安排,故此,谢直不得不耐着子,仔细给他解释。 谢直一看,顿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金吾卫都不长脑子吗?怎么朗将这样的中层将领,琢磨事还是这么简单啊? 张朗将老脸一红,没说话,脸上的表出卖了他内心的想法,难道不是这样? “张朗将,你不会以为我说刘志诚要谋反,是故意虚言恐吓吧?” 因为张朗将一张嘴就是“这个案子”,显然还没有认识到这件事的严重…… 为啥? 张朗将说到这里,谢直都不用再往下听了,就这知道这哥们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属下准备兵分两路,一部分去抓这个人,另外一部分,就直接去咸阳县捉拿刘志诚……” “那个……准备带着这些伙计带路,直接前往刘家别院,他不是说听见有人跟刘管事议论了吗?那人必定是刺杀局的主谋,即便不是主谋,也是这个案件之中的关键人物! 张朗将也愣了。 “张朗将,你准备如何行事?” 谢直叫住了张朗将,仔细想了想,还是没用弄懂这位张朗将的“内心加戏”,不由得开口问道: “你等会!” 谢直看着他干净利落地转,倒是有点懵了。 说着就要转离开。 “谢御史放心,我老张亲自带人去,当然不让贼人走脱一个!” 张朗将赶紧亡羊补牢,叉手一礼,躬说道: 想到这里,张朗将恨不得给自己脑袋一锤子,这点事儿,还得让人家谢御史亲自开口,自己早就应该帮着谢三郎想到了啊…… 如果在长安全城抓捕“罪犯”的话,“钦差”遇刺这样的理由,恐怕还是有点牵强,但是,如果是“谋反”的话,那不就方便多了吗? 既然是大动作,自然要有“大理由”! 当然,要是想将这些人,都在短时间之内抓捕归案,那可就是大动作了。 自然是把参与刺杀谢三郎的所有人,一个不落地抓到谢三郎的面前,任凭他来发落! 那还用说吗!? 好,既然是恩,就涉及到报恩的问题了,如何报恩? 说句不好听的,这件事,都可以上升到恩的程度了! 别的不说,人家谢三郎今天在长安东市遇刺,最危险的时候,带着自家部曲,独自面对刺客,即便没有受伤吧,却也足够惊险了,在这种况下,他都没有怪罪自己这个负责安全的金吾卫中郎将,自己还有啥不满意的? 咱也不说啥官场上的钻营不钻营之类的东西,就说这一次前来长安城,一路辛苦都赶上急行军了,自己光想着干活、干事了,愣是忽略了和鼎鼎大名的谢三郎打好关系! 一念至此,张朗将不由得暗中埋怨自己,怪不得从军二十年,到了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中郎将而已,就一个原因,太不敏感了! 想到这里,张朗将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跟自己朝夕相处半个月的谢三郎,如今的份,已然重要到这种程度了吗!? 如果“钦差”被刺杀在长安东市,整个消息都不用被传递到洛阳天子面前,恐怕在今天,整个长安城就得大乱! 可别忘了,人家谢三郎现在还负皇命,乃是当之无愧的“钦差”,那是“见官大三级”的存在,他的份,至少要比整个长安城里面所有留守的官员都要贵重! 况且,这还仅仅说的是谢三郎人家本来的官职…… 就站在谢三郎后的那几位朝堂大佬,估计都得疯,张九龄、严之、李尚隐……张朗将简直不敢想象,半数朝堂大佬集体发疯,将在大唐、在长安、在洛阳,掀起多大的波澜…… 恐怕天子震怒,朝野动才是必然的吧? 而杨万年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御史而已,名声还没好到哪里去,尚且如此,如果是堂堂汜水谢三郎被刺杀了,又当如何!? 有此可见,无论是天子也好,朝廷也罢,都对监察御史的份是如何看重! 后续虽然有谢直拼尽全力救援,都敢冒着丢官卸职的风险,带着他们出了河南县的大牢,在平定西市叛乱的过程中,特意地分润功劳给了他们哥俩,这才勉强救了他们一条命,即便这样将功折罪,也难逃两人被发配幽州方镇、军前效力的苦难。 谢三郎是朝廷的监察御史,这样的份,如果被刺杀了,当然是一件大事,就仿佛当初,张氏兄弟在洛阳城当街砍杀监察御史杨万年一样,事刚出,天子就震怒,下令各州各县,一定要抓到凶手,张氏兄弟都跑到四百里之外的河县了,眼看就要逃出河南府的地界了,那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束手就擒,被送回了洛阳城受审? 一句话算是给张朗将提了醒,对啊,刺杀谢三郎,严格来说,不就是谋反吗? “袭杀钦差,预谋刺杀朝廷的监察御史,与谋反何异?” 谢直嘿嘿一笑,瞥了一眼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的刘二掌柜,这才开口说道: 您能确定吗?” 京兆刘志诚? “谢御史……您刚才说,有人要谋反? 不过事关重大,即便张朗将奉命要听从谢三郎的调遣,也不得不多问一句。 命令麾下人马做好准备…… “好! 既然你小猴子有此志气,谢某就成全了你! 今天,便让你,随我破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51章 便桥前 谢直打马出城! 边牛佐、谢勇、小猴子,紧紧攻跟随。 除此之外,还有张朗将带领的八十余名金吾卫。 真要是这样的话,还不如冲阵的时候直接带着他呢! 拦得住拦不住再说,就算真拦住了,别打起来的时候,人家谢三郎再带着人冲上去! 现在拦着他!? 真要是按比例计算,还不如人家谢氏当时冲阵的压力大呢! 如今刘志诚叛乱,一共才两千人,自己麾下金吾卫就有八十多人,再算上咸阳县衙的来人,怎么也得有一百多吧。 说好听的,勇气,说不好听的,莽撞! 三人冲二百…… 阵斩赖三不说,还顺手砍了几个漕帮的死硬分子! 带着两名部曲,冲阵! 在人数相差这么大的况下,人家谢三郎是如何选择的? 对方二百人,谢直带着河南县衙能够组织出来的所有人马,一共三十几个。 那还是谢三郎当洛阳县尉的时候,曾经在洛阳南市镇压漕帮赖三。 况且,谢直提到了他过往的战绩,却也让张朗将想起来一个事儿。 张朗将听了,再次无语,人家谢三郎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说啥?死活不让去?那不就是明摆着不相信人家吗?他就算再傻,也犯不上往死里得罪大名鼎鼎的谢三郎吧。 所以,张朗将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面,谢某一会冲阵,虽然谈不到与你金吾卫有多少配合可言,却也有自保之力的。” 你可知,当时谢某以自为饵的时候,正是率领谢家部曲,和一种大车帮的帮众组成了军阵固守待援,最后才等来了成皋折冲府的府兵反向包围黑衣人! 但是如何思量,如何办案,就不必多说了,只说最后,谢某以自为饵,在河县乱石滩布下陷阱,引得漕帮一众黑衣人自投罗网,这才一举覆灭了漕帮的黑衣人。 并不是通济渠弹压青壮,继而掀开了洛阳粮案的序幕,而是彻查漕船在河县被劫一案。 话说起来,你也知道谢某乃是监察御史,知道谢某为监察御史,办的第一个案子是什么吗? 张朗将,你别看谢某乃是明经出,真要是抡起对军阵的了解,也不见得就比你这个金吾卫大将军麾下的中郎将差到哪里…… “谢某自幼跟在家祖父边长大,寻常孩童青梅竹马的时候,谢某就在成皋折冲府看着府兵训练,等到略略长大之后,也在家祖父的刻意引导之下、习武、箭、骑马、读兵书,甚至在十岁之后,也跟着府兵一起训练了…… 谢直一见他无语,不由得继续说道: 一句话噎得张朗将哑口无言,都是当兵吃粮出,谁愿意跟着那种拿手下命不当回事的主官? “只问你一句,你是喜欢上官高喊‘给我上’,还是喜欢上官带着你们冲锋的同时,高喊‘跟我上’?” 谢直听了,嘿嘿一笑,他自然知道张朗将担心什么,根本没在意,依旧示意谢勇按部就班地帮他扣紧皮甲上的皮扣,很随意地问张朗将。 故此,属下斗胆,还请谢御史坐镇后方,为我等金吾卫观阵!” 说不好,就要葬送了平乱的大好形势啊…… 岂不是让我等群龙无首? 您要是与我等一同冲阵的话,万一…… 如今长安城内人浮于事,刘志诚此次叛乱又事发突然,实在是需要谢御史以钦差名义统领平乱啊…… “谢御史,战阵之上兵危将险的,恐有闪失啊…… 想到这里,张朗将不得不说话了。 张朗将当时就不会了,大哥咱别闹行不行!?你一个监察御史,就算是“钦差”,也用不着亲自上阵吧,老老实实地待在后边“指挥”不香吗?还“一同破贼”!?这要是万一有个闪失,就算是能把刘志诚千刀万剐了,我也没法向天子李老三交代啊…… “一同破贼!” 谢直好了皮甲之后,平静说道: “不是,谢御史,您这是……” 张朗将都懵了。 谢直哈哈一笑,和咸阳县尉略作寒暄,就抄起了一件皮甲。 正所谓来得早来得巧。 张朗将领命,还没来得及走,就看见又有人来,却是咸阳县尉,安排好了咸阳县城的一切,押解一部分武器装备,前来支援。 “传令,再修整一刻钟,然后整备上马!” 谢直点头。 请早做准备!” 两刻之后,可以接战。 一刻之后,能见人影! “启禀谢御史,斥候回报,刘志诚率领乱民,直奔便桥而来。 想到这里,徐主事的心气也就平和了,刚要说话,却被旁边的张朗将给把话头抢过去了。 徐主事现在也算是想明白了,谢直不让金吾卫用他带来的干粮清水,看似不近人,其实是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好事,至少不用他来承担这种风险不是? 他有几个脑袋!?就算全砍了,也赔不起八十名金吾卫的命啊,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一个国朝最声名卓著的监察御史谢三郎呢! 他徐主事吗? 这个事儿,谁负责? 别人不说,就这一行三十一人之中,万一有哪一个脑子有坑的,在干粮、清水之中做了手脚,等一会拼杀起来,万一真影响了最后的结果…… 刘志诚,本地人,咸阳、长安两地的关系盘根错节,不说别人,就是他徐主事,也曾是刘志诚的座上宾,虽然那仅仅是婚丧嫁娶的礼节往来,但那也是往来不是?他徐主事能保证自己没有参与到刘志诚的叛乱之中,却哪里敢保证咸阳县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徐主事终于不说话了,谢直的顾虑,肯定没问题啊。 “你一行三十一人,你敢担保所有人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谢直见他满脸愤愤,还是有点不服,不由得加重了语气,说道: 但是现在,还是小心为上!” “有还是没有,后严查之后,自然会给你们一个清白…… 此言一出,徐主事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刚刚张口言,却被谢直挥手打断。 另外,谢某怀疑在你咸阳县衙之中,有人可以为他遮掩行迹!” 再者,刘志诚就是本地人,如今谋反,造就了好大的声势……在他谋反之前,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固然有他可以隐藏行迹的缘故,你家县尊却也逃脱不了干系,最起码一个‘失察’是躲不过去的…… “不是信不过你徐主事,也不是信不过你家县尊,但是大军行进,行走进退,自有规程,轻易不得违反。 谢直却也不以为意,直接开口。 谢直却也不再理他,转向了徐主事,这哥们脸色也有点讪讪,明明是好心准备了清水、干粮,让谢三郎这么一说……还有没有个基本的信任了? 一句呵斥,骂得张朗将满脸通红。 “行军在外,焉能随意饮食!?兵部下发的典,你金吾卫都不看吗!?” 张朗将,刚刚要接,却被谢直拦下了。 那徐主事也是个明白人,前来助战之前,除了按照谢直的命令,准备引火之物之外,还在咸阳县令的提示下准备了干粮、清水,以及大量的草料,一见谢直一行人下马休息,连忙安排人送了过来。 张朗将听令行事,带着一种金吾卫翻下马,准备修整。 他们从长安城开始策马奔腾,到了便桥这边,仔细一算,也得跑了十多里路程,虽然算不得长远,但是一会就有一番拼杀等着他们,自然还要简单地养精蓄锐才好,就算人不累,也得让战马休息一下,要不然的话,一会就该没有力气冲刺了。 谢直这才大手一挥,命令金吾卫等人下马休息。 谢直点头,冲着牛佐示意,牛佐二话不说,领命前去点验引火之物。 “好叫谢御史得知,时间仓促,我等只能准备了干材若干,火油若干,如今已然搬运到便桥左近,还请谢御史点验。” 听了谢直的问话,徐主事赶紧作答。 “半个时辰之前,谢某派金吾卫向咸阳县传信,令你等准备的引火之物,可曾齐备?” 更何况,最重要的…… 县令守土有责,遭遇叛乱的时候,平灭叛乱固然是大功一件,但是真正考核他在叛乱之中作为的标准,却是能不能守卫自统辖的州县,如今在确定刘志诚谋反的况下,人家先组织人马守卫县城,乃是题中应有之义,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更何况人家也不是对谢直这边不管不顾,派了徐主事带人前来助战不说,还让咸阳县尉在县武库中,从有限的资源之中挑选武器装备来支援谢直,这已经让谢三郎实在不能再要求人家太多了。 谢直点头。 算算时间,王少府组织好了守城之事以后,也该命人送武器装备过来了……” 我家县尉亲往县中武库,一面调配相关守城人员的武器、物资,一面准备运送部分武器前来支援…… “我家县尊如今坐镇咸阳县城,紧闭城门,组织民夫上城值守,坚决不能让乱民冲进咸阳县城! 徐主事恭敬行礼,高声作答。 咸阳县尉何在!?” “咸阳县令何在!? 谢直高居战马之上,居高临下的看了看这位姓徐的兵房主事,又抬眼看了看他后的一众人等,最主要的,看了看他们隐隐保护在中间的相关物资,暗自点头,直接开口。 “见过谢御史!” 话音刚落,他后的一众人等,也纷纷叉手躬,齐声高喊。 “咸阳县兵房主事,徐有三,奉我家县尊之令,率领咸阳县文吏、狱卒、衙役共计三十一人,前来助战!” 咸阳众人中,为首之人姓徐,乃是一名文吏,接住鱼符,上下一看,然后恭恭敬敬的双手奉还,随后向谢直叉手一礼。 边的牛佐上前,直接甩出了御史台的鱼符。 谢直也不废话,勒停战马。 他们一干人等看到谢直率领大队人马策马而来,即便认出了金吾卫的服饰,也不得不开口确认来人的份。 “来者何人?” 早有咸阳县的文吏、衙役、狱卒,听了长安城的线报之后,在此等候多时。 不多时,众人已经来到便桥左近。 长安城周边水系丰富,自古以来就有“八水绕长安”之说,便桥,就横跨在灞水之上,因为桥头正对长安外城的“便门”,故而得名,便桥。 咱们倒是要去亲眼看一看,他弥勒教经过这么长时间隐藏行迹,到底有什么长进!” 目标,便桥! “调整前进方向! 不等张朗将回话,谢直直接下令。 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哼! 白衣,散发,这不就是白衣长发会吗?不过是一些弥勒教的余孽死灰复燃而已,却没有想到,竟然还能在长安城外,搞出这样的声势来? 原来是弥勒教这群脑子不清醒的! “我倒说是谁?胆敢在大唐西京谋反? 谢直综合各方面报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转头对边的张朗将说到: 谢直一路前行,不断收到前方斥候带回来的报,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基本可以确定刘志成“谋反”确凿无误,具体人数,应该在两千以上,装备更是零碎得让人难以置信。 “启禀谢御史,查得京兆妖人刘志成,已率两千余乱民,直奔长安而来,根据斥候探查的结果,他们将通过便桥,直驱长安,请谢御史早做准备……” “启禀谢御史,我等斥候随行刘志诚作乱队伍,侦查出对方武器装备,堪称五花八门,刀、枪等武器并不齐全,还有人手持锄头、钉耙等农具随行,整个队伍之中,更是缺少马匹,仅仅刘志诚以及边十余名亲信才有马匹乘坐,其余人全是步行……” “启禀谢御史,如今可以确定,京兆刘志诚,确实已然犯上作乱,随行人数,已经突破两千。虽有零星人员不断加入,但不见大队人马再次增加,大胆推测,京兆刘志诚这一次犯上作乱,初期人数就是两千人了,还请谢御史早做准备!” 目测人数上千,一路之上,还有人员不断汇入队伍!” 目前已往长安汹涌而来! “启禀谢御史,京兆刘志诚,出现在刘家老宅,白衣散发,大声疾呼,弥勒降世,煽动百姓揭竿而起! “启禀谢御史,咸阳县刘家老宅,大量人员开始聚集,皆白衣长发,此时人声鼎沸,恐有不忍言之事发生……” “启禀谢御史,长安咸阳交界处,刘家别院,人走屋空……” 也正是因为如此,谢直才能在第一时间,了解前方的具体况。 谢直这边刚刚出发,他已经派出两伍金吾卫,共计十人,充当大队人马的斥候,流星一般循环回报。 张朗将带领金吾卫随行。你别看他在分析事件、推理案方面,跟一个大傻子似的,但行军打仗这一块儿,人家可是专业。 谢直却不管这些闲事,一路快马加鞭,出城去了。 将近百人的队伍,在长安大街上策马狂奔,一路引来长安百姓的纷纷驻足,大家都议论纷纷,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即便如此,这些长期生长在天子脚下的百姓,也能认出金吾卫的装束,还有眼尖的,也认出来被金吾卫牢牢护卫在中间的那位,正是如今蜚声长安城的谢直谢御史,一见是谢三郎带着金吾卫扬鞭策马在长安城中,众人更是心中暗惊。 就在张朗将最终不得不无奈地接受现实的时候,便桥那边,却传来了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放眼一望,影影绰绰的,数不尽的人影。 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52章 向死而生 “整备,上马,准备迎战!” 人都来了,还客气啥? 谢直直接下令,张朗将无奈,只得大声传令,看着麾下金吾卫纷纷上马做好准备之后,然后赶紧招呼自己的心腹,告诉他们,一会打起来,让他们多照应着谢直一点,一定要保谢三郎性命无忧,心腹手下纷纷点头、以性命担保,张朗将这才稍稍放了点心,随即遥望便桥以北的情况。 此时,犯上作乱的队伍,已然在刘志诚的率领下,走入了众人的视野。 乌泱泱一大片人,毫无队形可言,乱哄哄地阔步而来。 可你别看他们走得乱糟糟的,却一个个气势昂扬,无论是扛着锄头的,还是拎着镰刀的,一个个高声嬉笑喝骂,好不恣意汪洋,尤其那些能够肩扛长枪的,更是声音比谁都大,笑得比谁都欢实,仿佛今天要赶大集一般,透着那么一股喜兴。 这样的队伍,就真正的经历过军阵的人来看,不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大概估计,不过三里有余。 也就是走在核心位置的,所谓骑士才能让人多看两眼。 大概一百多人吧,人人骑着高头大马,鞍辔而行在队伍的中间,多多少少还能看出来一个方阵的影子,为首之人明盔亮甲,手持长枪,骑在马上顾盼生威,那一份自得,就算隔着一座便桥,也能让人清晰地感受到。 想必,他就是京兆刘志诚了吧? 反正不管他是不是的,带着两千余众,直趋大唐西京长安,骑马、持械,已然是板上钉钉的“谋反”,按照大唐律法,除了要砍了他自己,还要将其家族所有成年男丁一同斩首,其余女眷,根据关系远近各有处罚,最起码也是个流放三千里! 别看他如今顾盼生威,仿佛走上了人生的巅峰,距离传说中的“诛族灭门”,仅剩三里路程而已! 此时,谢直等人已经整备完成,纷纷上马列队。 谢直带着牛佐、谢勇上马之后,刚要上前,却一眼看到了牛佐外围的小猴子,顿时就是一愣。 现在的小猴子,竟然也跨马提刀,身上还套了一件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皮甲,他本来就长得瘦小,这件皮甲又是大唐边军的制式尺寸,穿在他的身上,嫌大,尤其小猴子初临战阵还有点紧张,一把一把地擦汗,行动之间扯动皮甲,更显得松松垮垮。 谢直一见,即便马上就要生死相搏,却也不由得一乐。 “侯胜……小猴子是吧?怎么着,还真想上阵拼杀不成? 不必了吧? 不如你一会与咸阳官吏一同守卫便桥,也是大功一件……” 谢直的话音未落,小猴子却直接摇头。 “启禀谢御史,小猴子这回上阵,不是为了什么功劳…… 在东市刘家商行,小子就跟您说了,小子这回来,是要给我兄弟蒋常报仇的! 他虽然是被刘二掌柜亲手斩杀,按说现在抓了刘二掌柜,但是幕后黑手还没有落网……” 说到这里,小猴子整了整身上的皮甲,推了下头上的铁盔,这铁盔也大,戴着挡眼,稍稍一推,就到了后脑勺了,小猴子也没辙,伸手又扶了一下,好不容易弄到合适的位置上,这才继续说道: “我和蒋常自有入宫,七八岁的年纪,受尽了委屈和欺压,只有我俩相互扶持才能顺利长大…… 如今我小猴子得了您谢御史和边公公的恩惠,飞黄腾达不敢说,但是也算是在宫城之中站稳了脚跟,这次出宫采买,能让我一个没级没品的小小寺人带队出宫,放到以前,当真是想都不敢想,我这才带着蒋常一起,却不想……” 小猴子微微一顿,长长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之后,才说道: “蒋常当时骑在刘管事的身上打他,一来是为张公公报仇,二来是为了我出气,要不是这样,他就老老实实躲在一边的话,刘二掌柜又怎么有机会机会杀了他! 说到底,蒋常是因为我才出宫,又是因为我才给了刘二掌柜杀他的机会! 故此,为蒋常报仇,侯胜责无旁贷! 还请谢御史成全!” 谢直听了,目光微微闪动,随即转头望了便桥北边一眼,刘志诚率领的乱民,距离更近了。 他也不着急,重新把目光投向小猴子,不,侯胜,这还是小猴子第一次在谢直面前用自己的名讳做自称,谢直听得出来,他这是真正走心了,不由得点了点头,说道: “我不喜欢宦官! 不是因为你们身体残缺,而是因为你们悲惨的经历,造就了你们扭曲的想法…… 但是,我也不排斥宦官,高力士高将军,杨思勖杨侯爷,都是为我大唐立下汗马功劳的宦官,谢某人对他们心生敬仰,日后相见,自然也恭敬有加。 不过,除了他们之外,谢某人还真看不上其他的宦官了。 今天,却有不同。 你刚才弹到的那位蒋常宦官,他殴打刘管事给了刘二掌柜杀他的机会,恐怕还少说了一点吧?一来为张公公报仇,二来为你出气,三来,未尝没有帮我谢三郎的意思在里面…… 如果从这说的话,他蒋常也是我谢三郎的救命恩人啊…… 你说你为了全朋友之义,为他报仇,责无旁贷。 我谢三郎也是恩怨分明之辈,既然蒋常身死,不能让我表达谢意,那么我谢三郎,也要为他报仇,同样责无旁贷!” 说完之后,谢直很认真地看了小猴子一眼。 “侯胜,一会而儿跟紧了,别死!能让我谢三郎看得上眼的宦官,不多!” 小猴子听到半截,眼泪就下来了,到了最后,泪流满满,哽咽无语,只得双手抱拳,重重一礼,全然没有了平时的那份机灵劲儿。 谢直点点头,不再看他,策马向前,带着金吾卫的队伍,也缓缓向前而行。 到了便桥的南头,将将要策马上桥之时,谢直停了下来,对早早侍立在便桥之上的咸阳官吏说道: “我等过桥之后,你们讲引火之物堆放在便桥之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53章 一百冲两千 谢直,率领牛佐、谢勇、张朗将、小猴子,外加八十三名金吾卫,从便桥北口,在后大火的照耀之下,策马冲锋。 八十八。 将近百人的起兵冲锋,气势夺人,尤其借着背后便桥之上的冲天大火,在天色微暗的傍晚时分,正如同从地狱之中,冲击出来的一众魔神! 仔细一看,大部分都是刘志诚一方的人马。 只不过在双方相撞的一瞬间,数不清的骑兵就纷纷落马! 谢直作为钦差,作为监察御史,亲自带队冲锋,这样的气势,岂是一帮东拼西凑的乌合之众能够抵挡的!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 双方相撞,结果不言而喻。 一方是速度加到最高的铁甲骑兵,一方是从乌合之众里面挑选出来的所谓“教中精锐”。 说时迟那时快,双方接战! 轰! 不仅仅他如此,他后的金吾卫,也纷纷如此。 体伏低在战马的马背之上,双腿紧夹战马,一瞬间,就接着战马冲锋的速度,将速度提升到了最快! 手中横刀再次挥动! 欺负的就是你! 谢直能放过这种机会吗? 那就叫欺负人! 至于一方有了冲锋速度,而另外一方没有…… 所谓骑兵对骑兵的硬冲,那是双方都完成了基本的加速,在高速运动之下的硬冲,才有可能形成一比一的消耗。 不是说,你给战马一鞭子,战马马上就能加速到冲锋的时速。 但是,骑兵冲锋,也有一个简单的加速过程! 骑兵冲锋,声势浩大,冲击力,绝对在冷兵器战场上享有绝对的统治力。 从这里就能看出刘志诚麾下骑兵的成色来了。 边心腹无奈,带着一百余名所谓的“骑兵”,也要开始冲锋! 刘志诚大手一挥,喊得嗓子都劈了。 都不想当菩萨了是吗!?” 都给我上! 我佛弥勒,自会保佑你们的! 咱们骑兵对骑兵! “上! 刘志诚现在哪里还有心思跟他废话,再磨叽两句,谢直就要杀到眼前了! 心腹的眼泪真下了,舵主,您老人家的规矩多大了,在做法的时候,任何人不能打扰的,您忘了!?我的前任,也是您的心腹,就是因为上一次您做法的时候,在您旁边说了一句话,就被您给困木桩子上给烧了,还说啥让他早登极乐,去西方佛国,到我佛弥勒的座下效力!您说我敢叫您吗?我疯了!?我现在在这“末世”过得还不错,我还是伺候您吧,等我死了以后再去我佛座下…… 刘志诚也有点慌,我他么闭着眼念咒,谁知道能发生这样的事,你他么不会叫我一声是吗!? “舵主,怎么办啊!?” 旁边的心腹都快哭了! 刘志诚看着分列左右的“教众”,差点骂出来,你们都他么看闹呢!? 一睁眼就吓了一跳,卧槽,人呢!?几百上千人都分列左右两边,自己面前空空的,再远处就是谢直率领金吾卫,轰隆隆冲击而来! 然后…… 最后一句,厉声而出,双目圆睁,故作金刚怒目状! 给我杀!” 座下月光童子,今灭世,为我佛降世开路! 月光菩萨保佑! “弥勒保佑! 刘志诚摇头晃脑地还念呢,散开的长发左右乱甩,远远看着还真有点神神叨叨的,这哥们天天给别人洗脑,估计自己把自己祸害的也不轻,闭上双眼之后,那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一意念咒语。 不足百人的骑兵队伍,微微调整了前进的方向,轰隆隆,直接杀向刘志诚。 手中横刀一摆,直指刘志诚! 那还客气啥!? 谢直离着老远一看他这副装神弄鬼的样子,就知道这货就是京兆刘志诚! 等到弥勒降世……” 杀十人,是为十柱菩萨! “杀一人,是为一柱菩萨! 乌合之众左右分开,正好露出来核心位置的那一百多名骑士,为首那个顾盼生威的哥们,骑在高头大马之上,闭着眼睛,手掐法诀,还念念有词呢: 想不到归想不到,这便宜得占! 如此形状,让谢直看得都有点懵,原想一百冲两千,是一场“向死而生”的恶战,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景? 这哥们这才如梦方醒,连滚带爬地躲到左边的人群之中,怀里面还抱着那把锄头…… “王小二,不要命了,躲着点!” 有个别反应慢的,也不知道是被骑兵冲锋吓傻了,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左右躲开的人里面,有相熟的,还喊呢: 直面谢直冲锋的大路上,所有乱民,齐刷刷地左右一分,跟他么训练好的一样! 呼啦啦! 一个这么想,没关系,两个这么想,也没关系……但是要是人人都这么想…… 一帮乌合之众,没造反之前,就是长安左近的农民,这种农民式的狡诈,可不是一个两个有,而是大家都这么想…… 他们这个构想吧,倒不是一点都没有实现的可能,不过也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有六个人,愿意以生命为代价去阻挡骑兵的冲锋,然后才有这两锄头的事儿,要不然,那不是做梦吗? 一下马腿,一下脑袋,反正都是从上往下抡锄头,这个我熟…… 就这么办! 嘿! 到了那时候,我就上去,照着战马的前腿就是一下,我就不信了,一锄头下去,还能打不断马腿!?等马腿断了,战马倒了,马上的骑兵也摔了下来,我再给骑兵的脑袋上来这么一下子…… 我手上没有长枪,捅不着马上的骑士,没关系,我手上不是有锄头嘛…… 等骑兵砍杀了六个人以后,战马也冲不动了,到时候我再上去! 我躲着点把! 为啥是我!? 谁去死!? 不过呢,这里面有个问题…… 再说了,就算他们知道所谓的“一比六”,那肯定就得想,要想弄死一个骑兵,得死六个人……咱们现在两千多……那行,肯定能弄死对面冲锋来的所有骑兵! 他们虽然不知道“一比六”的战损比,但是也不敢直面骑兵的冲击啊。 事实上,自从谢直带队冲锋开始,这帮人就乱了! 借他们两个胆子! 这样的人,抱着对现实生活的不满,寄希望于“弥勒降世”的大同世界,跟着刘志诚揭竿而起,要是平常,依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欺负乡邻还行,让他们列阵直接面对骑兵冲锋? 那就是一群刚刚放下锄头的田舍汉,受了刘志诚的蒙蔽,信了弥勒教,散开了头发,反穿了衣服,露出白色的里衬,以“白衣长发会”为名,暗中行弥勒教教义而已。 他们也配!? 就京兆刘志诚仓促之间组织起来的那两千乌合之众? 但是,今天,在长安城外,在便桥之北,在傍晚昏暗的光中,在冲天火光的照耀下,哪里来的战兵!? 故称,战兵! 对面的这个方阵,得是职业军人,起码也得是久经训练的大唐府兵,排列出来的方阵,只有这样的军阵,才能面对骑兵冲锋而临危不惧,宁死也不破坏阵型,最终用自己的生命,来确保战斗的最后胜利,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打出来一比六的战损比,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用生命消耗战马的奔腾的动能,继而将骑兵围杀在自家的战阵之中。 不过呢,这里面有一个前提。 事实上,真正使用骑兵的高手,都能在减少消耗的前提下,让骑兵在战场上发挥更大的作用,刚才说了,骑兵硬冲军阵的战损比是一比六,追击溃败的敌人,却可以打出来更高的战损比,如何能够减少消耗、扩大战果,这真是一门学问,别的不说,就作为一个骑兵将领,起码得知道一比六这个战损比吧,起码知道,不到最后关头,不能用骑兵去硬冲步兵方阵吧?正所谓打仗就是打后勤,要是打一场赔一场,就算你麾下是独步天下的骑兵队伍,早晚也得卖战马堵窟窿,要不然的话,你连草料钱都拿不出来,还养个的骑兵? 之所以“使用骑兵”这一项能力,能够跟其他将领表现出来到底能力相提并论,就是因为这里面的需要考虑的内容很多也很繁琐,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弄明白的。 历史上的名将众多,有善于守城的,有善于奇袭的,有善于练兵的,有善于水战的……当然,还有善于使用骑兵的将领! 简单地说,从这两个数字上,就延伸出好多不一样的东西了,至少,骑兵的具体应用的时机,就非常考验将领的素质了。 消耗比,一比十五。 战斗力,一比六。 欸,把这两个数字放在一起一看,有意思了。 这么一算的话,消耗比,一比十五! 事实上,养一个骑兵,普通的,至少要消耗至少十名步卒的费用,要是想养精兵,没有十五名步卒的消耗,你想都别想。 就这么一算,训练一支真正有战斗力的骑兵队伍,那花的钱可就海了去了。 接着买吧,还是一百贯! 怎么办? 真不是开玩笑,一个不小心,战马马失前蹄,马腿就能摔断了,再也上不了战场! 骑兵训练,费马! 普通步卒训练,费鞋,费裤子,费衣服…… 训练就有损耗。 注意,重点来了。 那叫骑着战马的步卒,也就是机动能力强一点,真想让他骑马冲阵,让骑士和战马结合到一起,形成能够打出来战损一比六的战斗力,你就得训练。 不对。 有了马,再有人,就是骑兵了吗? 一匹战马本多少钱,各朝各代都不太一样,在大唐属于便宜点的,至少也需要上百贯才行,要是什么宝马良驹之类的,那就没数了。 不说铁甲马槊马甲之类的高端装备,最起码,你得有匹马吧? 可是养骑兵呢。 养步卒,省钱,除去平常吃喝,平常训练个阵型啥的,扔给他一把长枪,有的时候连最基本的防御甲胄都没有,就可以轰着他上阵,美其名曰,战卒。 不过呢,话要说回来,这个是简单人数上的对比,要是从经济上算账的话,结果却说不好谁输谁赢了。 由此,也可看出来一些铁甲骑兵在冷兵器战场上的统治力。 实打实地说,这样的战损比,真不能算是低了——三千铁骑,可破万五军阵,还想怎么样!?费劲巴拉地拉扯起来一万五千人马,结果在战场上碰上三千铁骑,全完,这谁受得了? 这样粗略的计算,战损比应该是一比六。 就拿正常的冲阵来说,骑兵破阵,连破六道阵线,就算最极端的一字并排的冲锋模式,最多也就是杀伤了自将近六倍的敌人,但是自己也陷入了敌军的战阵之中,那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具体到骑兵强硬冲阵这种战斗模式,一般的战损比却属于一般。 说实话,历史上骑兵破敌,能够打出来特别夸张的战损比,一般都是骑兵冲击步卒,快速击溃步卒方阵,然后在追击逃亡的过程之中造成的。 到了那个时候,跑不起来的起兵,陷入了步卒的包围之中,那才是真正的四面皆敌,即便人马具装,也扛不住步卒四面八方捅过来的长枪啊…… 事实上,真正的铁甲冲锋,一般突破五六道防线,也就到了极限,至少战马冲锋起来的动能,就会被全部消耗掉了。 冲破一层,还有一层,冲破一层,还有一层……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如果两千人列阵而守,二百人一列,整整十列,真面骑兵据守,即便以重甲骑兵在大唐战场之上的统治力,也不敢说完全能够碾压对方。 按理说,一百冲二千,不把人到绝境上,哪个将领都不会主动干这么不靠谱的事儿。 两个没想到,一下子就让众人慌乱了起来。 二来是没有想到,他们背靠长安城,又临河而守,竟然还敢出动出击!? 一来没有想到仅仅百人不到就敢冲锋两千余人。 谢直这边一开始冲锋,对面乱民就是一阵大哗! 谢直手中横刀就拖在马上,划过一名刘志诚麾下骑士的脖颈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他竟然带队杀透了对方的骑兵军阵! 放眼望,刘志诚,就在前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54章 擒贼先擒王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人先马,擒贼先擒王! 既然杀穿了军阵,刘志诚就在眼前,这还有啥可客气的!? 谢直一摆手中横刀,紧催胯下战马,直奔刘志诚! 只见在刘志诚逃跑的方向上,突然出现了一队人马! 不过,就在他刚刚放下了心中的担忧之后,却突然脸色大变! 庆幸,没有捉到就没有捉到吧,只要谢三郎的安全没有问题就好,刘志诚跑了,他能跑到哪里去?只要发下海捕文书,他连关中大地都跑不出去!就算今天真跑了,早晚也能抓到他。 遗憾,其实他也真希望谢三郎能够捉拿到刘志诚,这样的话,可竞全功! 张朗将见了,微微有些遗憾之余,又有点庆幸。 在他的视线之中,刘志诚打马飞奔在最前面,谢三郎带着牛佐等人紧紧追踪在他的后,张五带着七八名金吾卫,紧紧追在谢直几个人的后,三波人马,如同流星赶月一般,在视线之中越来越远。 张朗将虽然脱不开,不得不待在原地,看着麾下的金吾卫包围着乱民,然后让他们纷纷弃械投降,与此同时,总是不停地张望谢直那边的况。 张五乃是一名沉默寡言的大汉,闻言之后二话不说,招呼麾下的金吾卫,就打马飞奔而去! 但是现在是在脱不开,只能选了自己边最为精干的一名队正,让他带人上去保护谢直。 张朗将没办法,既然人家谢三郎喜欢折腾,那他也只能陪着,要不是这里还有两千乱民需要看守,他恨不得自己带人上去保护谢三郎! “张五,带着你们小队,跟上去,务必要保护好谢御史的安全!” 平灭叛乱的首功,是人家谢直,结果在底定大局的时候,你把首功之人给弄死了——谁管你是不是故意的,至少一个“保护不力”是逃不掉的——既然有了罪名,李老三能饶了他吗? 为啥? 万一的万一,要是谢三郎真出了什么意外,他张朗将还功劳!?等死吧! 不可能的! 不管了? 怎么办? 张朗将着急得不行不行的,却也没有办法,人家谢三郎都带着人追过去了,现在喊人家回来,先不说他听得见还是听不见,就算听得见,张朗将也不觉得自己有面子能让人家谢三郎听自己的…… 三爷,咱消停会行不行!?刚刚击垮了刘志诚率领的乱民,虽说底定大局,但是还不到尘埃落定的时候啊,现在看着,刘志诚好像是一个人逃跑了,但是你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后手没有,万一有人接应怎么办?万一人家这就是给咱设下的陷阱怎么办!?你堂堂一个钦差,已经亲自冲锋,带着人把叛乱主力给灭了,何必非要亲手捉拿贼酋刘志诚!?难道这平灭叛乱的功劳还不够是吗!? 张朗将差点哭了。 只见谢直提马绕过了挡路的乱民,带着牛佐、谢勇、小猴子几个人,直奔刘志诚,玩命地抽打战马,死死地追踪过去了。 张朗将一看大局已定,心中也是着实送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去找谢直,一看,顿时吓出来一冷汗! 乱民全都不敢再说什么,全都老老实实的。 果然。 张朗将一挥手,后的金吾卫纷纷领命,分裂成小队,从各个方向近了这两千乱民。 在他看来,这帮乱民既然被击垮了“精气神”,那么他们就不是准备谋反的乱民了,他们不过是长安左近的一群农民而已,二千人又能如何?别忘了金吾卫是干啥的,作为十二卫之一的金吾卫,专门处置城内城外的治安案件,管的,就是老百姓! 张朗将想都没想,就直接领命。 别以为几十人包围两千人是什么怪事,这种事,在军事史上屡见不鲜。 经过刚刚的一场冲锋,不但杀绝了刘志诚边的骑兵,也打碎了这群乱民的“精气神”! 再说了,人家谢三郎这个命令也没问题啊。 想到这里,张朗将那真是从心眼里面配合和感谢,现在这个时候,别说谢三郎人家还是天子钦命的“钦差”,就是他现在没级没品的,只要一声令下,张朗将就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朗将甚至都不用具体计算,他用脚丫子就能弄知道,连升三级,肯定是跑不了了! 可是,也不能否认自己在平灭叛乱之中的功劳吧! 固然,谢三郎乃是首功! 在这一瞬间,张朗将有点上头,平灭谋反,这是多大的功劳!? 一场发生在大唐西京左近的谋反,足足纠结出两千人的队伍,竟然被八十八名骑兵,一个冲锋就覆灭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看着足足两千人的谋反队伍,毫无阵型可言,一个个跟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还哭爹喊娘的,张朗将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样一来,对方的士气,全然崩溃了! 尤其谢三郎带着一众金吾卫杀透了对方的骑兵之后,竟然不回头,继续向前,直取贼酋刘志诚,一下子,竟然吓得刘志诚转头就跑!而且他不但逃跑,还亲自动手砍杀了两个自己人! 八十八人冲锋,击败了超过自己人员数量的敌人,还杀伤了相当于自己一方人数的敌人,自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有七八名金吾卫落马,还有几个当场就站起了形,至于其他人,现在虽然说不好具体的况,不过,即便他们都死在这里……这样的战损比,已经让张朗将满意得不行不行的了。 说实话,张朗将也不知道,人家谢三郎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然后才带着所有人从便桥北端就开始冲锋,反正最后的结果,简直好得令人难以置信! 而他麾下的金吾卫,虽然人数略少,但是兵甲俱全,而且训练有素,最重要的是,他们在谢直的率领下,早早就开始了提速,在接战的时候,正是最佳的冲锋速度! 刘志诚麾下的骑兵,死伤殆尽,一次对冲之后,就剩下了十多个人逃出生天,还个个带伤。 至于结果,那都不用多说了。 骑兵对冲,他们竟然连基本的冲锋距离都没有,就敢和金吾卫对冲! 别说那些扛着锄头的田舍汉了,他们连接战都不敢,就算看起来还像个样子的骑兵……还真是“看”起来像个样子,实际上用不顶,完全就是一个个骑在战马上的田舍汉而已。 空有人数,根本没有战斗力! 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 赢了! 结果,却没有想到…… 故此,他才带着金吾卫追随谢三郎冲了过来! 张朗将都想好了,既然活不了,那就慨然赴死呗,反正战死沙场,也能落个不错的名声,后朝廷论功行赏,少不得什么追封、恩荫的赏赐,最起码的,也能够家族后代换一份前程出来! 左右都是个死,还不如跟着谢三郎拼上这么一把! 他刚刚冲锋的时候,还真是抱着必死的信念,真要是让他自己指挥这场战斗,他还真不见得敢带着区区不足百人,冲击两千乱民,只不过人家谢三郎为钦差,都要在第一线带队冲锋,他实在是说不出什么别的来,不管还不行,万一谢三郎死在乱民手上,他这个金吾卫的中郎将,后肯定也落不下什么好,说不定,天子李老三一怒之下,就能把自己开刀问斩。 张朗将高声应和。 “是!” “张朗将听令,带着你麾下的金吾卫,反向包围这群乱民,命令其放下武器投降,胆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不过,谢直也没想放过他们。 倒不是谢三郎突然转了,对这些脑子有病的弥勒教的信众心生怜悯,而是他需要抓捕大量的活口,从他们的口中掏出来口供,综合到一起,看看弥勒教在长安左近,到底还有多少隐藏实力,不把他们连根拔起,谢直这心里总是没底,自然不好放手屠戮这些哭喊的信众。 他不管这些信众,谢直却不得不管啊。 至于后哭爹喊娘的声音,他可就管不着了…… 就这样,还真让他硬生生地从信众之中闯出了一条生路! 刘志诚一见,也来不得跟他们废话,一路打马飞奔,即便胯下战马撞倒撞翻了信众,也在所不惜。 这个时候,挡在刘志诚面前的那些信众,这才如梦方醒,一声惊呼之后,纷纷退避,那真是鬼哭狼嚎、连滚带爬。 又一名信众被他砍翻! “啊……” 再次挥刀! 好! 不让是吧!? 谢三郎都快追上来了,你们还不给我让开!? 刘志诚一见面前一个个信众,都傻呵呵地站在原地,不由得大急! 他们断然没有想到,平里以“慈眉善目”著称的舵主,竟然会向他们这些前程的信众挥动刀子! 其他人都惊呆了。 那倒霉的信众,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弥勒天尊、月光菩萨座下童子的手上!捂着脖子,却挡不住鲜血喷洒,满脸不可置信地倒了下去! 一声惨叫! “啊!” 刘志诚不敢对谢直挥刀子,但是对这些拿他当安全依靠的信众,一刀砍下去,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什么他么信众不信众的!?拦了我的路,就是要我命! 鲜血崩现! 下劈! 扬臂! 抽刀! 相对于信众的“信任”,刘志诚还是觉得……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人家谢三郎在后都杀过来了! 平常还行,现在那行!? 他们相信刘志诚……可刘志诚不想让他们相信啊…… 刘志诚要跑,一转,后的信众可没跑,嗯,或者准确地说,吓坏了,没来得及跑……不但没跑,反而因为害怕,有意无意得靠近了刘志诚——在他们心中,刘志诚这个弥勒教的舵主,乃是弥勒天尊、月光菩萨座下的月光童子,那是有大气运、大修为、大能为的人,离他近点,安全。 边亲信骑兵,和谢直率领的队伍对冲,只不过一个照面,就被杀了个七零八落…… 刘志诚前面的乌合之众,左右裂开…… 现在好了……谢直带队冲锋而来…… 所谓众心捧月,不就是前后左右都用人嘛。 刚才说了,人家刘志诚这一次谋反,堪称人生的高光时刻,坐在马上顾盼生威,这种态势下,自然需要边的信众“众心捧月”他这个弥勒教的舵主啊。 他后面还有一帮信众呢! 为啥? 没跑起来…… 结果…… 刘志诚顺手就给了胯下战马一鞭子,就要快马加鞭。 赶紧跑! 谢直抄着满是鲜血的横刀,瞪着双眼,紧紧追踪在他的后,就冲人家眼神之中的凶狠,这要是落在他的手上,这还能有个好? 刘志诚回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也就是他所在位置,距离双方骑兵战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谢直等人又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胯下战马多多少少有些疲惫,这才给了刘志诚转、加速的机会,即便是这样,谢直也带着人马紧紧追踪在刘志诚的后! 刘志诚想都没想,拨转马头,直接开跑! 卧槽,快跑! 还没等他心疼呢,人家谢直就带着人冲过来了! 刚刚一个对冲,自己精心准备的“骑兵”就损失殆尽! 结果…… 在他看来,一百多“骑兵”面对谢直率领的八十多骑,就算不赢也是个平手吧? 就算那些田舍汉扛着锄头钉耙大叉子在边上看闹,刘志诚也没觉得有啥,自己边不是还有一群“骑兵”吗?这可是花费了大价钱才购置的战马,东拼西凑这才凑出来这些骑兵来,不多,一百有余。 他就是一个神棍而已,借着弥勒教成事,当了这个所谓的舵主,忽悠忽悠村妇愚夫还行,他哪懂得什么军阵之事啊,在他看来,二千人马打一百骑兵,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刘志诚早就快吓哭了。 张朗将顿时大惊,难道刘志诚的这一趟独自逃生,真的是一个谋不成!? 不提张朗将的担忧,谢直快马加鞭地追击刘志诚,一见前面又出现了一队人马,顿时也吓了一跳。 况不明之下,不得不放慢了马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55章 安禄山……被放了…… 却说谢直追踪刘志诚的时候,在刘志诚逃跑方向,突兀地出现了一队骑士,人数虽然不多,但是看着个个都极为精悍,况不明之下,不由得谢直不放慢了马速。 他第一时间的反应,也和金吾卫张朗将的反应一样,生怕是刘志诚早早安排下的后手。 把刘志诚救走,这不怕,反正他是个反贼,就算今天跑了,全大唐的官面势力通缉之下,他也跑不了哪去。 到了这个时候,什么都顾不上了,发动了一切能够发动的力量,一定要搞清楚怎么回事不可! 别人还好说,被谢直留在洛阳城坐镇的谢正,差点疯了! 事态变化实在是太迅速了,弄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安禄山从大理寺的大牢之中,堂而皇之地出狱了。 一句话怼得张九龄哑口无言! 首相张九龄还想争取一下,却被李老三当场呵斥了一顿,说什么你不是担保谢三郎请斩安禄山是出于公心吗,现在来看,就是私! 更不用说李老三了,天子李老三一听之后,勃然大怒,当场赦免了安禄山的罪行! 这个逻辑,实在是太强大了,就连被谢直临行前宴请和托付之人,在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有点含糊,生怕这是真的。 这一下子,逻辑就通了,谢三郎确实和安禄山没有啥恩怨,但是他就这么死气白咧地想弄死安禄山,原来是因为安禄山挡路他姐夫的升迁之路! 敢张侍郎根本就不是出来对三堂会审做评价的,人家陈述了一个事实,安禄山被问罪之后,幽州方镇那就空闲出来一个参将的职数,他们这一行的经历。 这他娘更吓人好不好!? 结果,自家三少爷不但没有暴跳如雷,反倒是平静地一言不发…… 他们对自家的三少爷都足够了解,都和高明当初的猜测一样,都怕自家三少爷听到消息后暴跳如雷。 他的这个表现,可把谢家人都吓了一跳。 谢直连看都没看刘志诚一眼,依旧低头思索,不言不语。 就在此时,谢仁、小义等人,已然带着谢家家仆,将刘志诚捉拿了回来了。 果然,现在听说安禄山被李老三给放了,谢直也就大体明白怎么回事了…… 至于这个“时机”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太忙太乱了,谢直又要审问刘二掌柜,又要通知金吾卫平乱,实在没有精力仔细去想,但是,他可一直没忘…… 恐怕说到底,就两个字,时机。 那么,具体是什么问题呢? 但是,他们就是这么选择的,在洛阳临都驿,不出手,在一路之上,不出手,偏偏在长安动手,这里面,要说一点问题都没有,谢直肯定是不信。 谢直还是不信? 但是,他们为什么非要等到长安东市才动手?难道没有京兆刘志诚麾下人马的配合,他们就不敢刺杀谢三郎? 谢直可是不信。 那两名胡人从洛阳开始就跟着他,前前后后跟着十六天,足足走了八百里,难道这里面就没有一个像样的机会让他们动手? 真正让他揪心的,却是两名胡人刺杀他的时机。 其实,早在谢直在东市遇刺的时候,他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主要刺杀他的两名胡人,来着安禄山边的亲兵“曳落河”,他们要杀谢直,好理解,不管是泄愤还是为安禄山报仇,都正常,既然谢直敢亲自出面弄死安禄山,也就早就做好了准备,什么刺杀也好,什么其他的招数也好,不过就是比较一下谁家的手腕更高而已,他谢三郎又怕者何来? 你这是跟我演绎大唐版本呢!? 不作死,就不会死! 你他么干啥呢!?放了他?那是安禄山!?十多年后祸祸得你大唐江山支离破碎的罪魁祸首!现在放了他,这是想干什么? 当然,最让他失望的,还是天子李老三! 失望于严之,梁升卿,孙逖,辛二郎,还有谢正,有一个算一个,全他么是废物! 失望于张九龄,堂堂大唐首相,杀不了一个犯了事的幽州偏将,枉为一代贤相! 谢直,真的失望了。 谢直却懒洋洋地抬起来手,无力地摆了一摆,止住了高明的话头,却也一言不发了。 “师父,您……?” 结果,他却诡异地发现,自家师父,竟然没有暴怒,听到消息之后,反而在一瞬间,展现出一种颓然来,那是人过一甲子、再也无力回天的颓然,竟然出现在自己二十多岁的师父上,看得高明一阵惊心动魄。 高明甚至不敢想象,自家师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到底是该如何暴跳如雷! 安禄山……被放了…… 结果,谢三郎的这种“全力一搏”,竟然没有效果。 大家也就懒得多问了,给谢三郎帮个忙而已,能落下一个顺水人,何乐而不为?况且,幽州偏将安禄山丧军辱国,指使数万边军葬塞外,本来就该死,不是吗? 所有人,都不理解,堂堂汜水谢三郎,连见都没见过这位幽州偏将安禄山,为什么要执意置之于死地,但是,所有人都能从这句话里面听出来谢三郎誓杀安禄山的决心! 无论做了多少准备,动用了多少人,消耗了多少资源……只要能杀了安禄山,就,值! 搏狮,全力一搏,搏兔,亦全力一搏! 高明还清楚地记得,自家师父对于这种“评价”,做了一个正面的回答—— 别说是他小小的高明了,就是大唐首相张九龄听了这些安排,都私下里说过,谢三郎有点小题大做了,不过是一个幽州偏将安禄山而已,至于如此谨慎吗? 在他看来,自家师父这连番的安排,堪称滴水不漏。 高明虽然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不过两年之间连续适逢大难,早就比一般的同龄人成熟得多,再加上良好的家传和谢直的教导,考虑问题,很是周全。 除此之外,自家师父谢三郎,还特意请二伯谢正,坐镇洛阳城居中调解,生怕有什么事还没有安排到,请他统御大车帮、儒家连锁酒店、魏家班等等自家势力查漏补缺。 托付,托付的是大唐首相张九龄,尚书省右丞严之,请他们做预备队,一旦有什么朝中势力要在斩杀安禄山之事上作梗,请他们出面处置。 宴请,请的是御史台侍御史梁升卿,尚书省吏部本司郎中孙逖,大理寺评事辛二郎,还特意为他们三人划分的具体的工作,生怕人家答应了帮忙不知道如何帮忙。 不过他在出京之前,又是宴请又是托付的。 即便最后的结果还不错,天子默认了三堂会审的结果,却也把师父谢三郎轰出了洛阳城,为天子返京打前站?这哪是一个清贵御史应该做的!?自家师父却毫无怨言,接旨之后积极筹备。 炮轰金銮,带着满朝文武“请斩安禄山”,得天子退让,那真是豁出命来了! 亲自上场,三堂会审,以一个“军事顾问”的份,包打整场三堂会审,就是为了把安禄山的罪名砸的实实的。 纵马坊门,独闯相府,就是为了说通张九龄,让他参与到三堂会审安禄山的审问之中。 夜闯杜宅,殴打御史,就是为了从杜九郎手里,把这个任务抢回来。 快马回城,夤夜扣关,就是为了到御史台老大李尚隐那里,把这个任务抢到手上。 高明虽然拜师的时间不长,但是也是和谢直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再接受教诲的同时,也在近距离上旁观了事件的全过程,咱家师父为了杀安禄山,费了多大的劲啊? 因为自家师父谢三郎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为啥? 随即又被高明压了下来,一颗心,再一次提了起来。 现在,把消息告诉了师父,骤然之间,一股轻松涌上心头。 一句话出口,高明感觉突然之间放下了心中的万斤巨石,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都炸了,这个消息就仿佛一座山一样,压在了自己的心头,让他如何也喘不过气来。 他被天子给放了……” 安禄山……他…… “是……师父…… 高明一惊,师父怎么知道的,难道还有人比我们报信更早?不过他在谢三郎微眯双眼的注视下,实在没有功夫琢磨别的,只得哭丧着脸点头。 是不是安禄山那里出了问题!?” 快说! “磨叽什么呢!? 高明刚刚开口,就被谢直打断了,他是真急眼了。 “师父……” 高明见到谢直声色俱厉,吓了一跳,十来岁的孩子,本就有点害怕,再一想自己带过来的消息,就更害怕了,借着勒停战马的机会,下意识地躲避了谢直的眼神,随后突然意识到,这样肯定不是办法,尤其谢直在亲自教导他最开始的时候,还曾经特意提点过,有话直说、不得隐瞒!现在他诚心拖着不说,拖来拖去,到了最后,难受的还是自己……再说了,就算是要拖着,又能拖到哪里去? “你们怎么来了!?” 谢直现在根本不在意什么刘志诚张志成的了,双眼紧盯着高明,双方刚刚一碰面,甚至连战马都没有勒住,谢直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高明听了,只得拨转马头,直奔谢直而来。 “高明过来!让仁叔他们去!” 一行人刚刚要转向,谢直的声音却有远远传来。 谢仁、小义直接领命,带着麾下人马就要去擒拿刘志诚。 这个时候不是讨论是非对错、根本缘由的时候,先把人抓了再说! 抓他! 三少爷这是在追踪前面这个人呢?这还有啥客气的!? 谢仁、小义也没有想到能在长安城外碰到谢直,大喜过望之余,也看清了眼前的形式。 “仁叔,小义,带人捉拿前面那个人,要活口!”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谢直猛催战马,快速迎上,一边催马,一边高喊: 谢直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怎么来了!? 谢仁,小义,高明!以及六七个谢家的家仆,一直在洛阳二叔谢璞处当差的! 来人是谁!? 等谢直看清楚来人之后,猛然一惊!片刻犹疑之后,便是脸色大变! 那一队骑士也越来越近…… 想到这里,谢直放眼望去。 谢直一见,心中一动,这是……况有变啊……难道,这一对骑士,不是他自己安排的后手? 让人怪异的是,刘志诚竟然也放慢了马速…… 减速,等后的金吾卫上来,看看况再说。 所以,谢直即便想抓捕刘志诚,也犯不上再拼命了。 如果不能抓到刘志诚,让他逃出生天……那也是无所谓了——这货这场“谋反”已然到了这种程度,再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了,自然不用多说,至于他隐藏在长安城中的那些所谓的后手,不过是一些鸡零狗碎而已,只不过一场落实到位的严查,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有没有刘志诚亲口的承认,都不影响最后的结果。 能抓到刘志诚,彻底给他这场闹剧一般的“谋反”,画上一个句号,自然最好,更何况如果生擒了刘志诚,还能一举挖出来长安城中隐藏的城狐社鼠,那就是好上加好。 在这种况下,谢直自然不愿意再冒险了。 你还真别说,谢二胖子别的事容易掉链子,在这件事上,还真不错,打听来打听去,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弄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来,坏事的,还是刘普会! 或者准确地说,没有刘普会在其中串联,安禄山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得被放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56章 前因后果 谢正等人在河县的地界上被截杀,这是河县立县之后的第一大案,一接到成皋折冲府的通报,河县上下顿时闻风而动,都不用河南府法曹行文申饬,河县县令到场就罚了飚,对河县尉明确的表示,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破案,将藏头露尾的黑衣人绳之以法,还河县一片朗朗晴天! 河县尉也恼火,刚上任还没几天,就碰上这么大一个案子,这是有人觉得我好欺负不成!? 命令捕头率领所有衙役前往现场,一来勘察,二来把遇袭的谢正等人带回河县,他要第一时间进行审问。 结果他们上了岸之后,对方由冲出来二三十黑衣人。 还是何掌柜当机立断,船不要了,粮食也饿不要了,趁着还没完全烧起来,冲向河岸,这才有了一帮人逃到河岸上的机会。 三条漕船上面全是粮食,一着火还能有个好? 按照于诚在信中转述老何的描述,清晨时分,河面上突然出现了好多小船,也不问话,一见他们的三艘船,直接点燃了小船上的柴火,火攻! 就这样,何掌柜跟林会长财货两清之后,用漕船运送了三船粮食,本以为这次能挣不少,谁能想到,马上就要到河县了,出事了! 四千,成交! 再加一千! 好。。再给我搬货、卸货,多少钱。 三千。 何掌柜一看,你也别挣点是点了,我包船,三条船,我都包了,多少钱? 事实上,这些漕船运输一趟之后,往往都承接点运输的工作——总不能空船白跑一趟吧,运送点什么都行,挣点是点。 运送粮食的船,被朝廷征用之后,叫漕船,朝廷征用了以后,虽说给钱吧,但是只给一程的,也就是说,从河仓运粮到洛阳,给钱,从洛阳回程,不管。 何掌柜一听,这不是犯瞌睡有人给送枕头嘛。 这一回,又有一匹淮南的赋税运送到河仓,赶上含嘉仓粮食告急,河仓就派了三条漕船把粮食运了过来。 散,负担辐中原的重任,主要是供应幽州边境的军粮,除此之外,还要负担洛阳含嘉仓的的填补工作,含嘉仓坐落在洛阳,除了维护洛阳粮价的稳定,还要负担洛阳城所有官员的俸禄发放。 集,把江南、淮南的赋税集中起来什么粮食、布匹,集中存放。 河仓本就是个集散仓。 就在老何准备找大车帮运输粮食的这么一个当口,突然听到了一个消息——有漕船从河县往洛阳运送粮食。 就这样,两人就谈崩了。 何掌柜当时就怒了,你这不是强买强卖吗?我老何做生意讲究不个和气生财,却也不受人欺负!一拍两散就一拍两散!有这三万钱,我找大车帮给我运这些粮食,到不了三万不说,我还和人家大车帮能结个善缘呢! 何掌柜还想谈谈价格呢,没想到何帮主直接就翻脸了要不是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没有四万钱,我漕帮根本不可能接你这买卖,三万钱,就是一口价,你要说行,咱们还是好兄弟,你要说不行,一拍两散!我还告诉你了,在这洛阳城中,你只要是走水路,就必须用我漕帮的人、漕帮的船! 这买卖,没法谈! 何帮主一开口就是三万,比大车帮走陆路运输一趟还贵! 也就是说,漕帮这趟买卖,总成本,六千。 用船,五天用钱一千钱,三艘,就是三千。 这么一算,六百乘五,三千! 老何在心里算了把细账,从洛阳到河县,顺流而下,最多三天,连搬货、再卸货的时间都算上,加上两天已经足够,一艘粮船二十船工,三艘六十人,每人每天十文钱已经是不错的价格了…… 这他么也太贵了! 何帮主看在“五百年前是一家”的份上,开价三万钱! 一想到这里,老何就准备用漕帮进行运输了,结果一问价格,傻了。 何帮主见了老何很是,两人虽然不同宗不同族,终究都姓何啊,五百年前是一家子,你当时说着玩呢?何帮主就直接跟老何说,他们漕帮承揽运输业务,出口搬运,漕帮的,压船运输,漕帮的,就连到了地头卸货,也是漕帮的,只不过漕帮内部也有规矩,运输不出河南府地界,要是需要出界,对不起,只能给你把货卸到边界上,剩下的,你自己想辙。何掌柜一听,这条规矩不近人是肯定的,但是对他没影响啊,他就准备吧粮食运输到河县,正好还在河南府的地界之内,没关系。 漕帮大龙头,何帮主。 谁? 结果这边刚刚谈完了买卖,那边就有人上门承揽运输业务了。 何掌柜的一听是人家的规矩,自然也就满口答应了。 就这样,两人谈好了买卖,不过人家林会长也说了,他在洛阳卖粮有个规矩,只管卖,不管运,你加钱人家也没有闲余人力给你跑这一趟,你交钱,我出粮,粮食只要是出库了,就算是财货两清。 何掌柜找到这位林会长,一提卖粮,人家满口答应,不过也告诉他,新粮还没有下来,想要买,还有去年和前年的陈粮,何掌柜的一想,无所谓啊,反正没有发霉、能吃不就行了。。你管他是哪年的粮食,前年的粮食还便宜呢不是? 何掌柜到了洛阳之后,找上的卖粮之人,姓林,不但是洛阳城中最大的粮商,还是洛阳城粮食行会的会长。 当然,这也是他第一次前往洛阳卖粮,自然不敢大批量的购买,只想买粮三船,挣多挣少就是它了。 时值四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河县又是新置,赋税有限,却召集了大量人员落户河县虽然有县衙出面协调田亩、给予种子、耕牛,口粮,但是口粮一项,多少还有点缺口,何掌柜就看重了其中的商机,准备从外地倒腾点粮食贩卖。 何掌柜此行洛阳,一来是拜望为河南县尉的谢直,一心通过这次拜访,彻底稳固和谢直之间的关系,二来呢,是卖粮。 于诚在信中仔细介绍了何掌柜在洛阳城的所作所为,希望能够通过这些行踪为谢直提供侦破的方向。 于诚,为河县户房主事,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综合了县尉审讯的结果,以及私下里找谢正等人沟通的结果得出了一个结论——黑衣人真正的目标,应该是何掌柜,或者说的再明确点,是何掌柜这一次从洛阳城带回来的三船粮食,至于谢正,纯属无妄之灾。 这是早有埋伏啊! 幸亏谢正当时就在船上,他倒无所谓,主要是因为他,谢家部曲谢仁也在漕船之上,谢仁虽然是谢家的部曲,也是跟着老爷子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主,一见有埋伏,连忙阻止船工和何家伙计结阵防御,这才堪堪支撑到了谢严等人带人来援。 谢直看完信,这才算是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这么一看的话,难道是漕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57章 返洛 “张朗将听令,挑选此战中轻伤金吾卫,代替谢某坐镇长安城!” “小猴子听令,命你即刻回宫,向边公公和留守太监王公公通报一切况,并传我命令,命他二人精诚合作,务必在十月初一之前,完成长安宫城的整饬,做好迎接天子回京的准备。” “咸阳县尉听令,收押刘志诚麾下一切乱民,待张朗将请示天子之后再行处置!” 好重的戾气! 他投军多年,也曾在战场之上拼杀良久,算是见惯了生死的一员悍将,竟然在谢三郎平和的声音之中,有种难以言语的惊悸! 戾气! 张朗将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去接纸箋,只是直愣愣地看着谢直脸上的鲜血,听着他平和的声音…… “这是刘志诚布置在长安城中的人手……张朗将务必将其一网打尽,莫要走脱了一个……” 谢直却仿佛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血滴一般,一见张朗将来了,亲手递过来一张纸箋,展颜一笑,声音要多平和就多平和。 张朗将顿时感觉心中发寒,不会是……谢御史亲自动的手……吧? 不过,一张黑脸之上,却沾染了点点滴滴的鲜血。 再看谢直,却面容平静至极…… 围绕在谢直边的众人,一个个脸色惨白,一言不发,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刘志诚早就晕厥了过去,仔细一看,他的左臂、右腿,皮肤被一寸一寸地生生剥了下来! 张朗将带着精挑细选的四十名金吾卫,以及一百多匹战马,回来的时候,顿时吓了一跳。 一个时辰之后…… 张朗将闻言大喜,直接转离开。 “好,你去准备,正好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谢某临行之前,也正好会一会这位敢谋反的刘志诚!” 谢直听了,恍然大悟,随即一笑。 属下是怕审问刘志诚不得法,一旦耽误了时间的话,怕他隐藏在长安城中的人手得到了消息,跑了……” 您也知道,属下一直在十二卫之中迁转,抓人倒是好说,这审案之事,还真没干过…… 属下恐怕力不能及…… 只是捉拿刘志诚散布在长安城中人手一事…… “刚才您安排了三件事,长安官吏自然不用多说,有了边公公和王公公的配合,整饬宫城一事,自然也不用多说。 张朗将嘿嘿一笑,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道: 谢直一愣,“还有事?” 张朗将刚刚要走,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还请谢御史稍待,属下这就去准备,最多一个时辰,就能准备好……” 张朗将自然无可无不可。 第三个,准备食水。” 第二个,集中所有马匹,连带着刘志诚叛军之中的马匹,全给我,至少要保证一人三马。 “第一个,划分一般金吾卫出来,随我一同返京。 听了张朗将的请示,再也不用客气,直接安排道: 谢直见他答应下来,也不由得点头,在长安城中,不放这么一个人,他还真有点不放心,如果张朗将领命行事,他自然消除了后顾之忧。 除此之外,不知道谢御史还有什么需要属下去做的?” “既然如此,属下只得越俎代庖,替谢御史看守长安城一段时了…… 想到这里,他再也不敢阻拦谢御史返京了,即便被谢三郎甩了好多难捱的差事,却也只能打碎了门牙往肚子里咽,不但不能拦着,还得问呢…… 张朗将虽然听着这事有点玄乎,不过却也不敢不信,至少,他不敢赌谢直在危言耸听,洛阳城作为大唐东都,虽然从低位上比西京长安略逊半筹,但是别忘了,天子李老三如今就驻跸洛阳,那是真正的“天子脚下”,一旦发生乱,后果简直难以想象,这要是不知道也就罢了,但是知道了,还不回去报信……到了最后,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直说得斩钉截铁,弄得跟真的一样。 “故此,谢某要现在就会洛阳,为天子报信!” 张朗将听得冷汗都下来了,刘志诚谋反,不过在长安城外闹腾了一回,就足以令天下震动了,要是洛阳刘普会也谋反的话,恐怕事就没有刘志诚谋反这么简单了,别忘了,人家不但是洛阳城的时代巨富,在洛阳城中关系错综复杂,人家刘普会还掌握着洛阳脚帮这个昔的“洛阳三大帮派之一”!如果刘普会谋反,堪称一呼百应,整个洛阳城都得乱起来! 到了那个时候,张朗将,你说他们是在洛阳城中坐以待毙,还是最后拼死一搏!?” 我看,他们想都不用多想,就能确定,一定可以! 如果,洛阳刘普会,幽州安禄山,知道了谢某没死……那他们就得好好想想了,谢某这个监察御史,能不能顺藤摸瓜地找到他们头上? 而且,这份能为,洛阳中人,知之甚深! “谢某不敢妄自菲薄,只说顺藤摸瓜、追查线索一事,全大唐的官员之中,谢某也是一只手数得着的…… 只听谢直继续说道: 张朗将闻言一愣,听到了这里,他才真正地意识到,有可能要出大事。 只说洛阳刘普会、幽州安禄山,他们现如今就在洛阳城,就在天子的脚下,如果,谢某安然无恙的消息,传回洛阳城,你说,他们该当如何!?” 刘志诚谋反,咱们暂且不提。 不但毫发无损,还在刘家商行中一番审问,确定了这些幕后之人! “这场刺杀……邀天之幸,谢某有惊无险! 谢直见状,继续说道: 张朗将一听,把脑袋摇晃得跟拨浪鼓一样,我疯了!?我给他们担保!?如果他们真的参与了对谢御史的刺杀,那就已经是掉脑袋的罪过了,更不用说谋反了。 但是,京兆刘志诚已然谋反,张朗将,你敢保证,洛阳刘普会,幽州安禄山,就不会谋反吗!?” “他们具体的计划,咱们不得而知。 说到这里,谢直紧盯着张朗将的双眼。 具体而言,参与之人,是受了幕后之人的控,具体有谁,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是现在能够确定的,乃是京兆刘志诚,洛阳刘普会,以及,幽州安禄山!” “如今,谢某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东市针对谢某的刺杀,乃是白衣长发会所为,意在长安城制造混乱,好为刘志诚谋反创造条件! 谢直也一点头,随后一指刘志诚。 张朗将只能继续点头,不点也不行啊,这都有造反的了! “安全一想,是不是事涉天子返京?” 谢直又问: 张朗将能说啥?只能点头,李老三的旨意,明确要让谢直直奔长安,为天子返京做准备,同时也考虑到事繁杂,这才加了这么一句,让他可以“处置一切相关事宜”。 “张朗将,我来问你,天子令旨,命谢某前来长安,原文之中,是不是有一句,处置一切天子返京的相关事宜?” 谢直看出他的疑惑,直接问道: 张朗将都懵了,你回洛阳?回洛阳干啥?长安这么多事呢,又是叛乱又是整饬宫城的,不管了!?回洛阳?洛阳有什么重要的事,让你能把这些事全都放下,连皇命都不顾了!? “谢某回洛阳!” 谢直闻言,直接开口。 “不过,属下还是要请谢御史明言,您把坐镇长安的任务交给属下,您……?” 说到这里,张朗将也顾不得其他了,话锋一转,开口问道: 此行长安,一切以谢御史的马首是瞻!” 大将军之言,属下不敢须臾或忘! “不敢,不敢! 张朗将一见谢三郎要急眼,顿时怂了。 用不用谢某请出天子令旨,帮你好好回忆回忆?” 怎么,这刚十多天的时间,你就忘了不成? “张朗将,当初你我同出洛阳城的时候,初次见面,你就说过,金吾卫大将军在你临行之时,曾经特意交代过,此行必须以谢某马首是瞻。 他把脸一板,冷声说道: 谢直一见他还要多说,不由得冷哼一声,我现在正着急呢,你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好好跟你说话,你当我好脾气是吧!? 张朗将听了,心里更苦了,大哥,您这是安慰我呢,还是给我安排具体工作呢?长安官吏,本地豪强,宫城宦官……好家伙,我真要是把这三方面的工作,都干到你满意的程度……行嘞,您就帮我算算吧,整个长安城中,除了普通老百姓,还有我没得罪的人吗? 三来,除了这些事之外,剩下的就是整饬长安宫城一事了,有边公公和和镇守太监王公公做主,不用你做更多的事,需要你注意的,不过是看着那些宫中的宦官,出宫之后,别让他们继续祸乱地方就可以了……关于此事,谢某私下来想,应该也不会太难,毕竟东西两市门口拜访着人头十八颗,我想,出宫宦官,就算再贪财,也断然不会拿自家的命来以试法!” 二来,刘志诚谋反,如今已然被平灭,但是我依旧怀疑长安城中还有他的属下,咱们如今抓了刘志诚,下一步就是审问,一旦他张开了嘴,就是按图索骥地抓人……谢某实在信不过京兆府的衙役,生怕他们,跟刘志诚这个京兆富商有所勾连,所以,还是要你,带着咱们从洛阳城带过来的金吾卫,亲自去执行抓捕。 一来,天子驻跸洛阳整整三年,长安城依旧平稳运转,说明留守长安城的这些官员,都在各司其职,把你留下坐镇长安,不过是再加一道保险而已,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张朗将,不必在意啊,其实如今长安城之内,理应没有什么事才是…… 谢直仿佛早就知道他的顾虑,即便一心想着安禄山,也不得不温和出言。 所以,这种事,您能做,我区区金吾卫中郎将,还真不敢! 您谢御史,即便没有天子圣旨在手,也是威震朝纲的谢三郎,谁敢得罪您去,难道要学着洛阳杨玄璬一家家破人亡吗? 还是那句话,我就是金吾卫一个普通的中郎将而已,没有了“半个钦差”护体之后,我是个啊!?哪里比得了人堂堂汜水谢三郎! 但是,我敢吗!? 是,手持天子旨意,又有您谢御史帮忙背书,理论上是能变成“半个钦差”,真要是硬着头皮上的话,确实能震慑住长安城之中的这些牛鬼蛇神,最起码的,告他们的刁状,还是没有问题的…… 张朗将听了,脸上一苦,大哥,这种得罪人的事儿,您怎么想起我来了?就算是有天子旨意管什么用啊? “我走之后,将天子旨意给你留下来,但凡有不听话的,直接传信洛阳城,他们不怕你这个金吾卫的中郎将,难道也不怕天子动怒吗?” 好在,谢直早就给他做好的准备。 有句话张朗将没有说出口,我算个什么东西,区区中郎将而已,长安城里面随便拎出来一个就比我官职大,我又没有天子旨意,不是什么“钦差”,就凭您谢三郎一句话,让我坐镇我就能坐镇!?人家也不服啊? “谢御史……这……属下不过一个区区金吾卫中郎将,焉能代替您坐镇长安城?” 张朗将也感受到了谢御史上的这种变换,不过他却不像小小高明体会得那么深,他更关心谢直刚才的安排。 一直呆在他边的弟子高明,甚至都有一种错觉,自家师父只不过短短片刻的功夫,将心中的失望和霾一扫而空,只不过一个简单的动作,重新直了腰杆,仿佛在下一瞬间就高大了起来! 在这一瞬间,谢直又成了那个名震朝纲的汜水谢三郎,一连串的命令,杀伐决断,雷厉风行。 既然决定要管,就要管个彻底。 谢直看着长安城外被刘志诚煽动起来的无知百姓,实在不能做出不再管安禄山之事的决定。 越是这种平和,谢直心中的戾气就越重! 这股戾气,掩饰在平和的外表之下,只不过是暂时被压抑住,还没有到该爆发的时候! 他简直难以想象,这样的谢三郎,如果赶回洛阳城,将掀起如何的一场腥风血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58章 再走临都驿 开元二十四年…… 八月十一,谢三郎,炮轰金銮,带着满朝文武“请斩安禄山”,的天子李老三拂袖而走。 八月十三,谢三郎被认命为“钦差”,西出洛阳城,为天子返京做准备工作。 “刚才都听见了吧,事涉谋反! 谢直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临都驿的大堂,看着一群人跟演默剧一样,不由得一声冷笑。 后有御史台跟随他前往长安的吏员,直接领命,捆了刘驿长。 告诉牢头,此人事涉谋反,给我仔细了!” 送御史台大牢! “捆了! 谢直一见,依旧面无表,迈步进了院子之后,一指刘驿长。 诡异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连酒杯相碰,也不过是虚虚一碰而已,连碰杯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整得老惊悚了…… 片刻之后,临都驿大堂之中,再一次推杯换盏…… 有了这么一个带头的,众人纷纷如梦方醒,赶紧该干啥干啥吧,这是谢三郎!别说他麾下的部曲踹了刘驿长一脚,就是当场将之斩杀,那也是人家谢三郎有正当的理由,咱别掺和…… 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先反应过来的,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刀子,轻轻的,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来,让谢三郎注意到自己,然后默默坐下,抄起筷子,夹菜,吃,味同嚼蜡……一双眼睛,都不敢正视谢三郎,眼角的余光,却根本不敢离开谢直分毫,就这么默默关注着…… 堂堂汜水谢三郎,那是睚眦必报的主儿,你当面敢骂他“狗贼”、“贼子”什么的,疯了!?你自己不怕死,难道就能给自己家族招灾惹祸吗!? 人的命树的影! 为啥是恐惧? 仿佛被人下了定咒一般,刚才嘈杂异常的临都驿大堂,竟然在一瞬间变得落针可闻,所有人脸上的表,竟然凝固了,愤怒,不甘,恼火,担忧……凝固片刻之中,竟然化作了一种隐隐的恐惧…… 吱…… 有眼尖的,一眼就认出来谢直,一声惊呼,满是不可置信。 “谢三郎!?” 一戎装,兵甲俱全,年龄不大,脸色微黑,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正在打量临都驿大堂之上的所有人。 却有一人,迈步进门。 他进了临都驿的大门之后,很是不屑地看了看大堂之上的所有人一眼,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刘驿长,冷哼一声,这才跨步闪,让开了临都驿的大门。 大个子,浑着甲,背背弓箭,手提横刀,一双大眼,如同铜铃一般,看着就那么瘆人。 此时,门外之人,却怡然不惧,在千夫所指之中,向前一步,就跨过了临都驿的大门。 更有那些豪侠之人,喝骂之余纷纷起,拎刀的,提枪的,呼朋引聚,这就是要动手。 “刘忠,拿我帖子,去河南县,请河南县派人来捉拿凶徒!” 还有朝廷的官员在临都驿大堂呢,见状之后,知道这件事肯定不能善了,不由得高声叫喊: “贼子,敢不敢报上名字!?” “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洛阳临都驿,岂是你等撒野的地方!” “好狗贼!光天化之下,竟然出手伤人!?” 众人大惊,随即大怒。 众人定睛一看,刚刚出门的刘驿长,被人一脚狠狠踹在了口,竟然直接把他从门外踹回了临都驿的庭院,这还不算,刘驿长落地之后,就是一连串的翻滚,刚刚停下,“噗”的一声,就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刘驿长! 喝彩之声未落,突然一声惨叫响起! 结果…… “不错,某家来来往往临都驿也不知道多少回了,还真没看出来刘驿长竟然如此豪迈,别的不说了,等他忙完了,一定要好好喝上一杯才是!” “真没想到,刘驿长平时看着和和气气的,真碰上事的时候,竟然能如此刚烈!” “好样的!” 他后就是临都驿的大堂,如此行事,恰恰最是符合大唐人的口味,就在刘驿长大步出了大门的时候,大堂之上的众人,纷纷高声为他喝彩! 刘驿长,在这一刻,豪迈得如同天神降世一般,一把推开挡路的小伙计,昂首阔步,大步流星地就出了临都驿的大门。 我亲自出去看看!” 不用你! 滚开! 什么人给你吓成这样了!? 让你带个路都不敢了!? “废物! 刘驿长这个气啊,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 “掌柜的,我……我不敢……” 小伙计自然听得出来刘驿长言语之中的怒气,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这就要转带路,但是他一想门外的架势,又把脚步顿住了,最后哭着说: 刘驿长跟大堂里面的官员、富商说话,自然客气,但是对小伙计说话,可就原形毕露了。 走,前面带路,我到是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围了我的临都驿!” 惊扰了堂上的大人们,你百死莫赎! “慌个什么!? 所以,刘驿长一转脸,脸色就沉得厉害,直接向小伙计说道: 他还得安抚临都驿大堂中的众人,更是火上浇油,让他心中的怒火高达万丈! 刘驿长能高兴的了吗!? 说实话,刘驿长简直是越想越美,都快想想到人生的巅峰了……结果,小伙计一来报信,这不是把他的美梦给破碎了吗!? 虽然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早就让刘驿长激动不已、想入非非……甭说别的,小伙计进来报信的时候,他正好想到——如果刘普会能够把绸缎的买卖也给了他,那就发了大财了,到了那个时候,还干什么驿长啊,吃苦受累不说,还得天天给人家赔笑脸的……欸,不对,还真不能不干,正是因为干了这个驿长,能够给刘普会通风报信,这才让人家高看了咱们一眼……看来还是得继续干,说不定以后,还有“厚报”呢…… 普通人说出这句话来,都少不得各种好处,更何况是洛阳世代巨富的刘普会? 听听,必有厚报! 但是他成为临都驿的驿长也有些年头了,尤其最近,靠着给刘普会报信,更是得了主家的刘普会的大力赞赏,刘普会已经找人给他带信了,等最近这件事尘埃落定,必有厚报! 如果他仅仅是洛阳城的一个富商,算是洛阳世代巨富刘家是远房亲戚,这个份,自然拎不起来。 刘驿长好不容易安抚住了临都驿大堂之中的混乱,一扭脸,就变得怒气冲冲的,他也生气好不好啊? 既然刘驿长主动要处理,也算是官方途径出手了,咱看看结果再说…… 行,等等吧。 现在竟然有人胆敢带人围了临都驿,这是挑衅朝廷威严呢,如何处置,自有朝廷出面,自然用不着他们这些官吏富商…… 众人一听,欸,对啊,是这么回事哈,临都驿乃是名声在外的朝廷驿站,虽然交给了洛阳本地的富商经营,但是也算是一级朝廷下属的衙门口啊,最起码,临都驿每年都要从朝廷申领钱粮呢,在大唐,能拿到“财政拨款”的,不是衙门是什么!? 刘某出去看看,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诸位稍待! 临都驿乃是朝廷驿站,就算不是朝廷的要害衙门,却也不容歹人胡作非为!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 “诸位,诸位! 一阵混乱之中,刘驿长连连安抚。 胆大的,直接就怒了,嘿嘿,怪事年年有,今天他么特别多哈!还有人敢包围临都驿!?我看看去,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不要命了吗!?嘿嘿,真要是附近的山贼草寇,那倒是好了,合该你家大爷立功发财……二子,抄家伙,跟我走! 胆小的,脸色大变,自己在那嘟囔,难道是有人犯上作乱?不对,临都驿距离洛阳城不过十六里而已,断然不会!难道是有附近的山大王出手,要绑架勒索!?也不对啊,没听说洛阳左近有什么像样的杆子啊,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现在一听,怎么着,把临都驿给围了!? 小伙计的话刚刚说完,临都驿大堂之中就炸了,他们不是要出洛公干的官员,就是来送行的亲朋好友,哪一个都是有份的人,最不济了,也得是洛阳商圈之中有头有脸的豪商…… 结果!他们不由分说,直接包围了咱们临都驿……” 结果…… 门外来了一群骑士,小的还以为是来打尖休息的,看着他们下马,就迎上去招呼…… “掌柜的,不好了! 众人纷纷惊骇,正在面面相觑之时,却有一个临都驿的驿丁跑了进来,说是驿丁,天天也就是干点端茶倒水的活计,说白了就是一个伙计,他也算是有自知之明,连带着称呼临都驿的刘驿长,都不称呼为“驿长”,直接称呼为“掌柜的”。 还没等众人想明白呢,外面的马蹄声音,突然停住了,随后就是阵阵惊呼。 那现在这况就有点意思了,大队人马出动,还在临都驿门外不减速,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不过呢,听着外面的动静,又有点不像……传递紧急军,向来是单人独马来传递的,就算是怕出意外,一般也都多派出几路信使而已,断然没有派遣大队人马出动的道理…… 军传递,向来是十万火急的,真要是冲撞了什么官员,别说什么惹事了,还要治他个阻挡军传递的罪过。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必须在临都驿左近放慢马速,这里面就有一个特殊的况了,比如,紧急军的传递。 按照道理说,在这里纵马,却也没有洛阳城中管理的那么严格,不过,但凡是个明白事的,如果没有急事,到了临都驿,都会缓缓而行,不说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这里迎来送往的官吏这么多,一不留神就能冲撞了一个两个的,要是一般人还好,要是碰上什么赴任的官员或者什么送行的官员,这不是给自己家找事吗? 距离大唐东都洛阳不过十六里的临都驿,乃是西出洛阳的必经之地! 临都驿! 这是哪? 他们心中一惊之后,又疑窦丛生。 这分明是有大队骑兵奔驰,听着,最少得是上百骑的规模,要不然的话,断然不能有这样的声势。 临都驿之中迎来送往的人,纷纷一惊,有经验的,更是脸色稍变。 如果非是要说个不同的话,那就是,从西边长安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震动,初时还几不可闻,不过片刻之后,就如滚雷一般轰轰而来。 一副人间百态的画卷,依旧在洛阳临都驿中缓缓展开,看起来,跟往常时节,没有任何不同。 迎来送往,闹非凡,官吏行商,贩夫走卒,有人来有人走,有人失意嚎啕,有人开怀大笑,有人依依惜别,有人豪迈饮酒…… 洛阳城外临都驿。 九月十三。 谢三郎当场将长安相关事宜,交代给金吾卫张朗将,亲自率领金吾卫以及谢家部曲,共计六十骑士,快马奔赴洛阳城! 随后,谢三郎亲自动手审问刘志诚,确定了他弥勒教的份,并根据长安东市的那一场刺杀,推断出洛阳刘普会和幽州安禄山,有弥勒教的重大嫌疑。 谢三郎亲率金吾卫以及谢家部曲,共计骑士八十八名,出城平乱,在长安城外便桥处,在咸阳县一众官吏的配合下,正面击溃刘志诚叛军两千余人,并生擒刘志诚。 当场审问之后,确定京兆刘志诚要犯上作乱! 谢三郎坐镇东市,遭遇刺杀,有惊无险。 九月初三。 九月初二,谢直入宫,训斥长安留守太监王公公,有十八颗人头震慑,长安宫人,噤若寒蝉。 九月初一,谢三郎坐镇西市,悍然斩杀杨思勖干儿子,彻底震动了整个长安城。 八月三十,谢三郎坐镇东市,连砍一十三名长安出宫办差的宦官,声震长安城。 八月二十九,一路晓行夜住、星夜驰马,谢三郎一行人,终于在安排了沿途所有行宫的相关事宜之后,抵达长安城。 今天,我拿了这个刘驿长之后,在临都驿安排两名金吾卫看门,谁要是在今天离开临都驿,我也不拦着你,却要你把姓名留下来。 如果事走漏了消息……到时候,汜水谢三,就按着名录挨个找你们!” 说完之后,竟然不管大堂之上各种难看的脸色,直接转出门,上马直奔洛阳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59章 有人谋反 洛阳宫城,偏之中。 正在举行常参朝会之后的小朝会。 参与人员很少。 啥况这是!? 另外,这消息,竟然是谢三郎派人送来的!? 有人谋反!? 啥!? 众人一听,都懵了。 “有政事堂的吏员来报,说政事堂外,有人来找张相,说是奉了汜水谢御史的命令,前来通禀,有人谋反!” 小宦官被吓了一大跳,哭丧着脸进了偏,进门就跪下了。 “干什么呢!” 李老三正生气呢,一看他这德行,顿时怒了。 就在刺史,却有一个小宦官,在偏之外探头缩脑的,想进来又有点不敢的意思…… 就这样,君臣两人,竟然因为这点小事,僵在这了。 张九龄也硬实,你甩就甩去!我就不同意十月初一返回长安,你想回去,行,等十月十五! 就这么着,李老三这脾气也就上来了,开始甩脾气! 再说了,我还什么事都得听你的!?我是大唐天子,还是你张九龄是大唐天子!? 一句话,就成功地把李老三心头的怒火给挑动起来了,对啊,普通老百姓还能没事出门转转呢,我堂堂开元天子,全天下都是我的,还怎么就不能从洛阳到长安了!?再说了,长安宫城,本来就是我的,我这是回家好不好! “天子富有四海,本就应该随心所……返京,本来也是商量好的……即便老百姓居家,还能时不时串个亲戚呢……天子倒成了……” 但是,唯有一人,在边上小声甩闲话。 一众朝堂大佬,虽然不见得每一个人都要负责赈灾淮南,但是也都体谅人家张九龄的难处,况且人家说的关于谢直工作的内容,也是确实的实际况,所以,大家看着天子讪讪的,也就都闭口不言了。 要不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呢! 结果…… 李老三听了,也不由得有点讪讪,他终究是开元天子,怎么着也得懂点事,再说人家张九龄说的也在理啊,他这就打消这个主意…… 你说你这不是穷折腾吗?自己衣食住行都不舒服,还找不到责任人,你这天子当得憋屈不憋屈!? 快拉倒吧!就他那脾气,谁敢在他面前胡说八道,他就敢当场再抡一回“大铁棍子”! 算人家谢三郎的? 人家能服气吗?说好了一个月以后的准备工作,结果半个月就来了,弄不完,别找我! 算地方官员的? 你是天子,谁敢说你的不是啊? 算你的? 你回去不怕,到了那个时候,要是有安排得不合心意的话,算谁的? 现在人家正在干工作呢,辛辛苦苦地给你做返京的一切准备工作,刚刚干了一半,你就要回去? 这才是一个整体的,完整的工作流程。 返程的时候,再挨个检查各地行宫的准备工作。 在长安,亲自盯着整饬宫城。 人家谢直就是这么安排的,前往长安的一路上,把事交代下去。 事交代了下去,你得检查一下工作的完成况啊,合格的,表彰,不合格的,该处理谁就处理谁,然后安排人继续把工作完成到合格的程度。 检查! 差啥? 整体工作,做完了吗?没做完! 这些工作,做了吗?做了! 检查,安排,布置! 谢直这一趟快马返京,沿途做的工作是啥? 你看着谢直现在干事快的,你就动心了?人家那工作还没有干完呢好不好!? 除了这个,还提到了另外的一件事。 这位大唐首相也真是急眼了,相传整个开元朝最具风度的大唐贤相,生生让李老三气坏了,在小朝会上,当着一众朝廷大佬,逮着李老三就是一顿喷。 张九龄能干吗!? 结果,李老三还在这个时候跟他出幺蛾子,一搬家,全国政务停摆半个月,淮南一地,得饿死多少人呢!? 说实话,张九龄,现如今,正因为这件事焦头烂额呢,一心等着全国的统计数据汇总到户部,早把淮南赈灾的事安排周全了。 没办法,只能前期送去一部分,然后等全国各地的况都汇总过来,通过综合考虑,才能有一个最终的结果。 没有确认之前,张九龄的一颗心总是悬着呢。 但是这里面又涉及到了新的问题,调拨多少合适?这些粮食综合到一起,够不够赈灾?如果不够的话,从哪里再进行调拨? 只能从淮南左近的各处州县直接调拨。 可是常平仓要是没有粮食,或者粮食不够,如何才能赈灾? 张九龄现在正摁着大理寺天天追索犯官呢,哪里敢让各地州县把今年的新粮送到常平仓去? 堂堂朝堂九卿,司农寺的老大,竟然大肆贪赃枉法,私下里贩卖了常平仓的粮食,长安粮案、洛阳粮案,全是他的锅,除此之外,经过全国的大清查,发现各地的常平仓都有私下贩卖粮食的况,只不过各自严重的况不同而已。 陈思问! 为啥? 但是,今年,不成! 事实上,朝廷对这种规模的赈灾,早有有了一般的流程——大唐各地都有常平仓,原来的做法,都是直接调配过去就行了。 不过呢,大唐幅员辽阔,几乎每一年都有闹灾荒的地方,赈灾这件事,纵然重要,却也见惯不惯了。 赈灾的重要,自然不用多言。 说实话,张九龄正因为这事上火呢。 还有,今年淮南一地年景不好,各个州县的告急文书,早就送到政事堂了,政事堂就等着秋收结果汇总上来,然后调配附近州县支援粮食赈灾呢。 州县数据汇总上来,到洛阳一看,卧槽,户部呢!?我这公文给谁去!?往长安追?追上了有啥用!?除了知道天子在行宫,谁知道户部尚书在哪睡觉呢!?就算找到了户部尚书也没用啊,这东西得上交给户部本司员外郎,谁知道这哥们现在是在哪个草稞子里面忍着呢!? 沿途州县,数据别统计了,迎驾吧。 正赶上忙乎的时候,那还不全乱了! 别的不说,真要是在路上走半个多月,除了必须紧急处理的政务外,全大唐的政务,就得停摆十六天! 但是得分人,分事! 十六天,时间看着不长! 天子返京,可不是你李老三一个人,打好铺盖卷,溜溜达达地回长安,是要带着整个中枢班子一起回去的! 你李老三,想这个时候“搬家”,这不是裹乱吗!? 总之,秋收过后的这段时间,正是全大唐各级衙门最忙乎的时候! 要是出点特殊的,比如哪里受灾了,哪里兵变了,还得调动一切资源进行补充……多说一句,这就是史书上常见的那个词汇——调和阳! 这还是一般的况。 政事堂再根据全国各地的实际况进行分配,粮食,归司农寺,布匹,归宫中或者户部,劳役,考虑到有没有全国的工程,如果有,征调…… 户部统计全国的数字,做好数据分析,上报政事堂。 全国州县都把这些工作弄的差不多了,再上报给户部。 州衙门,等县衙门汇总出来结果之后,汇总归汇总,还得派人去清点,不能下级部门报多少就是多少,好歹得有个监督的过程,一切顺利还好,要是数目不对,或者弄虚作假,还涉及到司法部门的介入…… 县衙门,向所有百姓征税,租庸调,不是粮食、布匹,就是劳役,涉及到数目清点、储藏运输,数据汇总……那真是要多麻烦有多麻烦…… 但是,现在正是各级政府忙乎得要命的时候啊! 秋收是完了,老百姓辛苦一年,总算是能喘口气了。 为啥? 张九龄一听就急眼了,想早回去,门也没有啊! 既然这样的话,你们是不是也应该准备准备了? 我想着,咱们早点回长安吧,赶在十月初一之前! 今天这都九月十三了,秋收早就完了……而且,谢三郎这一趟差使办得好,肯定能在十月初一之前做好一切准备工作…… 现在没有这份担心了吧? 你们以前拦着我,不让我会长安,说什么天子一动,仪仗、官员、随从,零零碎碎的,加一块好几万人,虽然是走驿路,却也对沿途州县会造成很大的负担,尤其时间,那是八月份聊的这个事,当时正秋收呢,各地官员都忙乎着这件事,不好让他们沿途招待,再者说,也怕这好几万人过境,一个不注意,容易踩踏了庄稼…… 然后,李老三就跟张九龄说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这样,不如就……早点回去……? 李老三自己盘算着,谢三郎的能力这么强,沿途的行宫,应该也安排得差不多了,有他在长安城坐镇,半个月的时间,整饬宫城应该没啥问题吧,再不济了,他贵为天子的居所,也能收拾出来了吧? 现在呢,由于谢直“出色的工作”,李老三的贪婪就犯了,他想早一点离开洛阳宫城,起码在入冬之后,在洛阳宫城一天都不想多待! 以前,满朝文武同意他返回西京长安,他就满足了,具体的时间,十月十五……行吧,左右不过半个月,忍忍就过去了。 李老三也是贪婪的。 人就是这样,得陇望蜀、得寸进尺……各种词汇都用说明人的本,贪婪,天子,虽说是老天爷的儿子,但是他先得是个人,然后才能给老天爷当儿子。 在他的认知中,洛阳宫城就是闹鬼,而且一到冬天,就越发得严重! 呃,反正不管真的假的吧,人家李老三,就是这么想的! 他之所以想早早回归长安,就是嫌弃洛阳宫城闹鬼…… 要是能早点回去就好了,因为过了十月初一,可就入冬了…… 现在看着,十月初一肯定能完事…… 原来定的子,是十月十五…… 这就不由得李老三不动心了。 砍了十八个……不是,把事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果然,谢三郎没让他失望。 所以,李老三对谢直在长安掀起来的腥风血雨,表现得特别佛系,折腾去吧,能把差使办好了就行…… 砍了就砍了呗,谁让他们出宫瞎折腾来着?!再说了,人家谢三郎,在自己面前,都敢“大铁棒子”抡牛仙童,如今到了长安城,那是真正的“天高皇帝远”,又有着“钦差”的份,还不可劲折腾那些宦官啊?说实话,谢直出洛之前,李老三都做好了长安宦官被砍的心理建设……只要别把边公公和留守太监王公公砍了就行,砍了他俩,没人干活了…… 至于什么砍了十八名出宫办差的宦官,李老三都没当回事。 传递过来的最新消息,谢三郎已经到了长安城,开始看着边公公和长安留守太监王公公,看着他们整饬长安宫城了。 仅仅十六天,也就是个正常赶路的时间,人家不但到了长安城,连带着把沿途的行宫都安排了。 跑的也快,事办得也快! 最关键的,是,快! 具体到谢直的作为,李老三一看,怪不得张九龄他们这么维护这孩子,这谢直确实是个能臣啊,感不光会办案,也不仅仅会在金銮上顶撞自己,办起事来,还真不赖!你看这一趟回去吧,既然没有扰地方,也把事儿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这个时效,要是在后世,黄花菜都能凉了,但是在大唐,那就还真是不算耽误了。 也不多,十多天, 谢直八月十三离开洛阳城以后,一路上如何行事,都有人原原本本地向朝廷汇报,在洛阳,是金吾卫上报,在沿途,是地方官员上报,到了长安城,有是金吾卫上报……这么说吧,谢直带队出洛,途中的一言一行,基本都能原原本本地汇报到李老三的面前,只不过是时间上稍稍滞后而已。 至于李老三为啥又萌生了早点回长安的想法,呃……这个还得说到谢直的上…… 两个人就因为这点事,闹得非常不愉快。 张九龄当然不干啊,这是天子返京,又不是老百姓从东屋走到西屋去,哪能那么随便? 明明定好了子了,李老三却想,要不,早点回去? 其实早就商量好了,别看当初给谢直的旨意是让他在十月初一之前准备好一切,其实暂定的天子返京期,却是十月十五。 这也不能怪人家张九龄。 李老三想早点回长安,张九龄拦着不让。 还不是什么时候回长安这点事儿…… 因为什么不满? 他对张九龄不满。 为啥? 李老三正在发脾气。 说白了,这就是一帮朝廷大佬,在一块儿商量商量事儿…… 除了李老三之外,就是裴耀卿,张九龄,李林甫这几位政事堂的相公,还有,御史台老大李商隐和尚书省左右丞,严之、王维,都是大唐政务的核心人员。 难道长安有人谋反不成!? 李老三和张九龄,现在了顾不得置气了,相互看了一眼。 “来人何在?速速带过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60章 谢直何在 “草民高明,拜见陛下!见过诸位相公,见过御史大夫,见过严师祖!” 来人一进殿,众多朝堂大佬就是一懵。 这就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再想想他要汇报的事情,谋反…… 这……不是闹着玩呢吗!? 不过,一众朝堂大佬,还是有基本的城府的,不至于心有疑惑就直接呵斥,尤其这孩子上殿之后,看起来虽然紧张,却也行礼、开口丝毫不乱,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 最重要的,人家称呼所有人,都是称呼得官职,唯有称呼严挺之,却冠以“师祖”的称谓,一听就是严家的后辈弟子。 这种情况下,这些朝堂大佬更不能上来就哔哔了,好歹不得给“同事”一点面子不是? 严挺之也真有点“师祖”的样子,赶紧给大家介绍。 众人一听,这才明白,原来是长安粮案关键人物高大哥的儿子,是洛阳粮案关键人物高主事的侄子,机缘巧合之下,成了汜水谢三郎的开山大弟子,由于严挺之乃是谢直蒙师王昌龄的座师,故此,高明以“师祖”相称。 行吧,身份就算是确定了。 该说公事了,谋反……十岁的孩子……怎么听着,还是心里面那么没底呢? 结果,高明直接出示一物,彻底证实了自家言语的合法性。 鱼符! 御史台的鱼符,正面背面阳刻“御史台三字”,阴刻法兽獬豸。 这是御史台派出御史出京办差,才会颁下来的鱼符,以此来证明御史身份。 一见鱼符,自有御史台老大李尚隐上前检验,看了编号,直接确定,这正是谢直出洛返京带走的那一枚…… 有此鱼符作证,自然可以证明高明的言语,乃是转述自谢三郎。 这个时候,高明十岁的年纪便不在是障碍了,让众人疑惑的,却是谢三郎到底要让他传什么口信。 随后,随着高明的正式开口,众人听得心中惊雷阵阵。 “九月初三,家师在长安东市遭遇刺杀……” “刘志诚谋反……” “火烧便桥……” “八十八骑,冲击两千……” “审问刘志诚,事涉弥勒教……” “洛阳刘普会,幽州安禄山……” “家师快马回京,临都驿拿下刘驿长,严防他给刘普会通风报信……” “家师命小子传言政事堂张相公,刘普会时代洛阳豪商,在洛阳城中的关系盘根错节,一旦谋反,后果不堪设想! 现如今他谋划刺杀家师事败,又被家师从刘志诚的口中确定了他弥勒教的身份,破釜沉舟、殊死一搏,乃是必然! 家师快马回京,就是要抢在刘普会得到长安消息之前,打他个措手不及! 又在临都驿悍然拿下了刘驿长,更是基于如此考虑! 不过,家师让小子提醒张相公,刘普会在洛阳城中耳目众多,即便家师在临都驿做了相应安排,却也不能确保没有人给刘普会通风报信,还请张相公早做准备!” 高明说完,偏殿之中一片寂静,一众朝堂大佬,连带着天子李老三,都被高明带来的这个消息震撼得目瞪口呆。 谋反!? 西京长安城那边折腾一回还不行,在东都洛阳,还得再折腾一回!? 谢三郎快马返洛,不足十天就把消息传递过来了,固然是抢在刘普会反应过来之前报信,却也未尝没有逼迫的意味在里面。 逼迫谁!? 一来,逼迫刘普会早一点“破釜沉舟、殊死一搏”。 二来,也逼迫朝廷早点出兵“平乱”。 这……还真是谢三郎的做事风格,只讲律法,不讲道理! 只不过,所有的一切,都得建立在刘普会确实是弥勒教中人、随时准备犯上作乱的基础上,也就是说,这一切,都得建立在谢三郎判断准确的基础上! 就谢直入仕短短一年时间的经历来看,他的判断,基本很少出错,自然可以取信于人。 但是,这件事,终究是十恶不赦的“谋反”,那是捅破天的大事……总不能听了你让一个黄口孺子的传话,就出动朝堂十二卫,对一个洛阳世代豪商动手吧? 万一出错了,如何交代?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竟然在一时之间难以抉择。 最后,还是张九龄抢先问了出来。 “谢直何在!?” …… 一众朝堂大佬,绝对想不到,谢直在临都驿出手之后,现在……回家了…… 当然,肯定不是睡觉去了,而是去找谢正谢二胖子去了。 谢正自从探得李老三赦免了安禄山的前因后果之后,除了派出高明前往长安给谢直报信之外,还发动麾下的所有力量,一直留意这安禄山和刘普会的行踪,生怕让他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外,没法跟谢直交代。 一开始还好,安禄山出狱之后,直接入住了刘普会在洛阳城外的别业之中,跟史思明一起,在刘普会的招待下,三天一小饮,五天一大宴,仿佛要把大理寺牢狱之中的晦气一扫而空,也好好体会一下东都洛阳的繁华。 这两天,情况有变。 也不知道安禄山、史思明两人厌倦了醉生梦死,还是幽州方镇来了消息让他们回程,反正刘普会开始着手安排送别两人的工作了,据说安禄山这个胖子嫌弃骑马太累,刘普会派人给他雇船去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谢正顿时心急如焚,这要是让安禄山给跑了,谢直回来还不得疯!? 无奈之下,谢二胖子发动大车帮的众多帮众,开始给刘普会捣乱。 幸亏大车帮在成立之初,就吸收了大量的漕帮帮众,在漕帮星散之后,更是将大部分老实巴交的漕帮帮众纳入怀中,一来二去的,竟然对河南府,尤其是洛阳城左近的水面运输,保持了足够大的影响力。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不能彻底断绝水路,给刘普会捣捣乱还是做得到的,今天船不出远门吧,明天船主病了,后天是水龙王的祭日、不得行船……反正是各种有的没的理由,不管多么牵强附会,就是往上一顿招呼,还真让谢二胖子给硬生生地拖住了好几天。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61章 混账 “混账!” 洛阳宫城偏之中,李老三一听谢直已经返回了洛阳,就是一惊,又听高明说他直接入城,却没有来洛阳宫城面圣,却仅仅安排了高明过来报信,不由得怒气勃发,高明就算是谢三郎的开山大弟子,却也不过一个十岁的孩子而已,你让他来报信,自己连面都不漏?这也太拿天子不当干部了!? 他这么张嘴一骂,高明还不干了呢。 随后,李林甫装作漫不经心的看了李老三一眼,这才继续说道: “还能因为什么,这位小郎君不是说了嘛,谋反的幕后主使,一共三人,京兆刘志诚,洛阳刘普会……” 要不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呢,李林甫又开口了。 “谢直行事,为何如此坚决?难道他就一定断定刘普会要谋反!?” 不过,他也有点疑惑。 李老三也听明白了,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嘛,人家谢直都动手了,现在还嚷嚷个啥? “为今之计,就是朝堂这边是否出兵相助,其他的是非功过,且容战后再说吧……” 只听得裴耀卿继续说道: 谢三郎都直接行动了,你们还在偏嚷嚷个啥!? 说白了,人家已经奔着刘普会去了! 翻译过来,不管你们管不管,反正我得干!你们要是管的话,赶紧派兵来帮忙,你们要是不管,那算了,我也不求你们,等结果就行! 人家谢三郎是要求支援,根本就不是请示! 对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位小郎君说的明白,谢三郎传话,乃是要求支援,不是要请示政事堂!” “陛下,如今争论此事,毫无意义,御史谢三郎,已然带着兵马入城,想必短暂休整之后,就要出兵直取刘普会! 不单单张九龄,就连一直很是佛系的裴耀卿都看不下去了,懒得搭理他们两个,直接转向了李老三。 刘普会马上就要谋反了,你们还吵个啥!?真等着人家兵临城下了才着急吗!? 时机不对! 哪里不对!? 不对! 既然两个人说的都有道理,那么,他们就对了吗!? 真要是说起来,两个人的分歧也不算多,无非两点,第一个,对谢三郎的信任程度,第二个,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严之是为了大唐考虑,李林甫是完全为了天子考虑——这在一众朝堂大佬的眼里,其实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天子就是大唐,大唐就是天子! 他对谢直的信任吧,有所保留,也不说全信也不说不信,但是仅凭一句话,反正存疑,需要至少有其他佐证,才能彻底认可谢直。除此之外,他也是为了天子的名誉着想,这才劝说镇之以静。 也有。 李林甫说的有道理不? 他是毫无保留地相信谢直,一心为了大唐着想,要把刘普会的叛乱消灭在萌芽之中。 有。 严之说的有道理不? 到最后,都给张九龄听烦了。 就这样,严之和李林甫当场就吵起来了。 李林甫也上脾气了,这半天你听啥来着,我说不能抓刘普会了吗?我说的是,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宜轻举妄动! 严之不干了,照你这么说,就因为他刘普会为一个洛阳巨富,即便他谋反,咱们还不能抓他了!? 现在天子马上就要出洛返京了,结果临走临走,又把洛阳巨富刘普会给拿下了!?真要是让有心人跟开元二十一年的那一场事联系起来,天子在民家这名声,还要得吗!? 这当然是无稽之谈,但是却在民间口口相传,颇有就是这么回事的架势…… 开元二十一年的时候,天子还驻跸长安城,曾经因罪查抄了一家京兆商户,抄家所得,六十万贯!消息一出,天下哗然,所有人都被这巨大的数字给吸引住了目光,很少有人去探究这位京兆富商到底是犯了什么罪过,甚至还有传言,说什么天子内库空虚,要拿这些治下的巨商开刀…… 刘普会本就是洛阳世代的豪商,就因为谢三郎的一句话,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他拿下来,合适吗!? 既然刘志诚谋反,都用武断之嫌,那么刘普会呢?难道就能这么确定他也是谋反!?他现在的况,可跟刘志诚的况不一样,不管怎么说,人家边又没有两千人跟着…… 是,刘志诚可能参与了对谢直的刺杀,但是长安那边的具体消息还没有传递过来,就这么听谢三郎的一面之词,确定刘志诚谋反?是不是有点武断? 焉知是不是他在东市受了刺杀之后,肆意报复!? 还八十破二千,生擒刘志诚!? 有了这两回打底还不成,怎么到了长安城又是谋反!? 人家谢三郎可是真不忌讳这个! 俗话说得好,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 再说洛阳南市那一回,不就是漕帮赖三带着漕帮帮众去闹事吗,结果可好,谢直一出面,又是一的这些,一想,还真有道理的,总不能说人家前前后后折腾了这么多事,都不是为了他李老三好吧,最起码,人家是在实实在在地做事,比第一时间到李老三的面前邀功要好得多…… 李老三一见,还真没啥脾气,他堂堂开元天子,总不能跟一个十岁孩子较劲吧? 小高明听了之后,立刻明白了严之言语之中的提醒,赶紧躬一礼,不再说话了。 一个小小的黄口孺子,褒贬天子,这不是给自己招灾惹祸吗? 褒贬天子! 褒贬谁? 结果刚刚带出来点这么个意思,就被严之拦住了话头,尤其严之这话说得也讲究,褒贬。 小高明也是个聪明孩子,不过是年纪小、经验少而已,尤其听了李老三咒骂自己师父,一时之间没有忍住而已,这才絮絮叨叨得给谢直显摆功劳,随后就要质问李老三,你凭啥骂我师父!? 还不给我闭嘴!?” 不过是个通风报信的小娃娃而已,朝堂之上如何决断,别说是你,就是你家师父在这里,也没有置喙的余地!你个小小的黄口孺子,竟然还妄想褒贬不成!? “混账! 师祖! 严之! 谁? 结果转头一看,顿时没脾气了。 又一声喝骂,小高明怒了,谁骂得!?李老三你是天子,也不行啊!今天要是没给说法…… “混账!” 小高明说着说着,还真有点急了。 混账一词,从何而来!?” 难道实实在在地做事,还比不得在天子面前赔笑脸吗!? 何尝有丝毫不敬之处!? 派遣小子前来找张相报信,不过是报备一番,同时请朝廷增援家师而已…… 家师不辞辛苦,一路奔波,就是为了以快打快! 胡不闻兵贵神速! 家师尝言,明知刘普会要谋反,难道还真等他纠结齐了手下才去围剿不成!? 现在回家,不过是更换战马。略作休整而已! 即便这样,家师抵达洛阳的第一件事,就是拿下了临都驿的刘驿长,就是要对刘普会封锁消息! 战马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马上颠簸的骑士?!更何况是遭遇了一场刺杀,随即就八十破两千的家师!? 一路之上,上好的战马累死了八十三匹,其余战马也是油枯灯尽,经此一役,全废了! 星夜奔驰,马歇人不歇! 八天,八百里! “家师以一己之力平灭刘志诚叛乱之后,生怕走漏消息,让洛阳刘普会、幽州安禄山提前做好准备,竟然不顾大战一场的疲惫,将冲锋受伤的金吾卫留在长安城,还安排金吾卫张朗将,按照刘志诚的口供,将他在长安城中的眼线一网打尽,随后,竟然带队返回洛阳! 只听得高明继续说道: 小高明年方十岁,在一众朝堂大佬的注视下侃侃而谈,言语虽然稚嫩,却也铿锵有力,颇有几分谢三郎炮轰金銮的风采,引得一众朝堂大佬,包括李老三在内,人人侧目。 猛虎虽幼,却有食牛之气! 别的不说,过桥之后,火烧便桥,岂能没有当年霸王项羽渭水河边冲击秦军的几分决绝!?” 陛下可曾想到家师当时是如何心境!? 家师顾虑刘志诚在长安城中还有其他眼线、人手,竟然没有调动长安城中的一兵一卒,仅凭出洛时护卫在边的金吾卫,加上我谢家部曲,一共八十八人,就硬生生地冲击刘志诚两千叛军! 陛下! 一番审问之后,家师知悉了弥勒教的谋,不顾疲惫,直接带着金吾卫出城平乱! 果然! 家师在长安东市遭遇刺杀之后,不过惊魂未定,于第一时间提审案犯,就是要将天子返京的安全隐患消灭于萌芽之中。 这其中,安全一事,自然是重中之重! 家师曾言,八月十三授命出洛返京,乃是为天子返京提前做准备,旨意上面写得清楚,处置天子返京的一切相关事宜! “启禀陛下,小人以为,不然! 现在,李老三开口咒骂谢直,他能干吗!? 这些远超预期的待遇,让高明彻底把谢家当做了自己的家,把谢直当做了自己的父亲。 不仅仅如此,小高明在谢家的地位,也陡然而升,洛阳谢家的主事人,师父的二叔,谢璞,亲口告诉所有谢家人,高明就是谢家第四代,一切待遇,跟谢直大哥谢方的独子谢文一样,但凡有敢不敬的,直接逐出家门。 小高明也是没有想到,他不知道怎么就入了谢三郎的法眼,被谢直直接收为了开山大弟子。 其实,高明进入谢家的时候,也没敢奢望能够成为堂堂汜水谢三郎的亲传弟子,只要能够跟在他边,从人家上学习一二,后能有一份吃饭的手艺也就是行了。 人家谢三郎就是因为叔父帮着破案一事,竟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收不收弟子,另说,却也保证,无论从文、习武、还是经商,终归要给自己一条生路出来。 叔父远赴岭南,临行之时,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把自己托付给了谢三郎。 好在,师父出现了。 叔父一家要远远发配岭南,高明的亲娘要回娘家,留给九岁年纪的高明,只有一条路,跟着生母回外公家寄人篱下,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十来岁的时候还好说,等到他十五六岁,还未成丁的时候,恐怕外祖父一家人就该有闲话甩出来了,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高明也得自寻生路了。 邀天之幸,叔父一家也都保住了命,唯独苦了他小小年纪的高明。 他生父惨死之后,投靠叔父,结果叔父为了给生父报仇,帮着谢三郎掀开了洛阳粮案,直接搬到了堂堂朝堂九卿之一的陈思问,但是终究因为地位差距太大,落了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下场。 “还有一人,却是陛下前刚刚赦免的……幽州安禄山!” 李老三一听,顿时勃然大怒,对啊,谢直如此坚决,哪里是奔着刘普会去的!这分明是奔着安禄山去的啊! “来人!速速传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62章 吾往矣 谢直点齐了兵马,再次出发,直奔洛阳城外的刘家别业。 结果,到了洛阳东门,却被守将给拦住了。 “来人止步!” 人家城门守将也纳闷呢,如今天子驻跸洛阳城,整整三年的时间,东都洛阳和西京长安一样,管理得非常严格,什么晨钟暮鼓就不用多说了,通天大街上,多长时间没有见到大队人马纵马飞奔了? 他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上一次,还是天子刚刚移架洛阳的时候,有洛阳本地的权贵子弟纵马游玩,结果被巡城御史一纸弹劾告到了金銮殿上,天子亲自下令,权贵认错,子弟挨揍、禁足,差点把自家的前程都毁了。 自那以后,洛阳城街面之上,再也没有人敢纵马飞奔,起码在通天大街之上,再也没有人胆敢如此放肆! 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几十骑士,全然不顾城中禁令,竟然打马而来,轰隆隆的,如同滚雷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造反了呢! 城门守将下令拦住这群骑士之后,仔细一看,不由得心中暗自叫苦,一个个兵甲俱全,弓上弦刀出鞘,眼看着这就是要奔赴战场一般,纵然停住了胯下的战马,一群骑士集中在一起,不言不语之中,竟然弥漫出一股军中才有的肃杀来……这他娘的不会是真的要造反吧!? 城门守将心中打鼓归打鼓,职责所在,不得不开口询问: “来者何人!?安敢在洛阳城中纵马!?” 一句话问完,对面出来一骑,马上骑士身形高大,双眼大如铜铃。 “瞎了你的狗眼! 谢三郎在此!要出城公干! 还不快快让开!?” 守将顿时一惊,别人不知道汜水谢三郎的威名,他身为洛阳城门守将还能不知道吗,别看人家谢三郎入仕的时间不长,真算起来也不过是短短的一年左右的时间,可是在洛阳城掀起了何等的波澜,甚至隔三差五就能折腾一番天翻地覆出来,他身在洛阳,心在仕途,就算不想知道也不成啊。 定睛一看,一行骑士之中,为首之人,面目微黑,双眼微眯,果然是他! 守将顿时就有点懵,不是说谢三郎奉旨前往长安城了吗!?半个月还是二十天前,听说他临行之时,还在洛阳城西的临都驿闹腾出好大的一场风波,宫中派出来办差的二百多宦官,生生被他轰出去一多半……怎么着,难道消息有误不成?谢直没走!? 那不对啊……据说他是因为在金銮殿上带着满朝文武“请斩安禄山”,恶了天子,这才被天子“发配”长安城的,难道他还敢抗旨不遵不成!? 话说回来,还是不对,谢三郎如果前往长安了,怎么又会出现在洛阳东城门? 守将虽然一头雾水,却也不敢怠慢,人家谢三郎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呢,任凭人家如何行事,还真不是自己能够置喙的,连忙叉手为礼。 “见过谢御史!” 谢直点点头,就当做回礼了。 守将不以为忤,反而恳切说道: “不知道谢御史,这是…… 您也知道,洛阳城呢,不得纵马…… 尤其你身边骑士一人双马,兵甲俱全,下官身为城门守将,职责所在,不得不多问一句,谢御史如此行事,可有兵部勘合和天子旨意?” 谢直摇头。 “律法规定,出动兵卒过百,才需要兵部勘合与天子旨意,我身后是金吾卫五十整,以及二十一名谢家部曲。 人数不过百,不必受此限制。” 守将闻言一愣,随即看了看谢直身后的骑士,一开始的时候,他被谢直等人的纵马奔腾的气势所慑,还真没有注意到底是多少人,现在得了谢三郎的提醒,仔细一看,果然六七十人,人数还真没有超过百人,不由得脸上讪讪。 却只听得谢直继续说道: “事关军情,不便多说! 谢某只能告诉你,城外有人谋反,事急从权,故而谢某才带人纵马。 此事,算是谢某坏了规矩,你可如实上报,日后朝堂之上自有公论…… 现在……给谢某让开道路!” 守将一听,这还有啥可多说的!?谋反,这可是大事,人家谢三郎不管是带兵出城平叛还是如何处置,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城门守将能够干预的,况且人家也讲理,话都说明白来了,这事我虽然着急,却也是犯了规矩,不难为你,该上报你就上报,如何处置谢三郎,朝堂大佬有说法,你一个守将,完成自己责任就行,其他的,别掺和。 一念至此,城门守将不再多言,叉手一礼之后,就命身边的守城军士,将城门左近的障碍搬开,好方便谢三郎一行人出城。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通天大街之上,再一次响起急促的马蹄之声,看样子乃是宫城方向来人。 守将一听马蹄之声,差点疯了,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都不按规矩办事!? 想到这里,他的脾气也上来了,人家谢三郎要出城平叛,正是有正当理由,我小小的守将不敢拦着,我也拦不住!不过,难道我拦不住谢三郎,还拦不住你们不成!? 想到这里,不由得对马蹄声传来方向怒目而视。 片刻之后,守将一缩脖子,操,这一波,也拦不住! 马蹄声渐近,也渐渐看清了来人。 宦官! 身着黄袍,品级不高,手中却高举这一个明黄色的卷轴,圣旨! “谢御史且慢,天子有旨!” 离得老远,就是一声喝喊,引得人人侧目,就连谢直也不得不在马上转头,待他看清了来人,以及来人手上的圣旨,脸上的阴郁,不由得一闪而过。 说时迟那时快,传旨宦官一行人已然到了谢直左近,不敢拦在谢直等人的前面,只能和谢直并列。 为首太监,勒住战马,再次说道: “天子有旨,请谢御史接旨。” 天子有旨!? 所有人听了就是一愣,随即条件反射一般就要躬身,就连谢直身后从长安城带回来的金吾卫之中,都传出来微微的骚动,不少金吾卫第一反应,就是下马施礼,然后陪着谢三郎接旨。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63章 这仗,没法打…… 洛阳城外,谢直等人驻马一处小山坡之上,遥望刘家别业。 刘普会身在的刘家,乃是洛阳城的世代巨商,吃喝用度,自有讲究,就连这个夏日出城避暑的一处别业,也是大有讲究。 旁边是水,背后是山,依山傍水,自成格局。 依山而建,占地广阔,几层宅院,层层叠叠,依山而上,远远望过去,仿佛半座山都是他家的房子。 这样的别业,花费了如何巨资,自然不用多说,居住起来,肯定舒服——山脚会客,山腰高卧,山,主要是依靠护卫人手来构建防御体系,三少爷您也看见了,刘家别业占地广阔,需要的护院人手本来就不少,即便是刘家人平常时节不来此处居住,也配备了超过百人的护院队伍。 如今咱们在今天早晨拿到了消息,刘普会就在刘家别业之中。 这么一算的话,除了别业本身的百人队伍,还要计算他身边的护卫…… 另外,自从八月十一,三少爷炮轰金銮殿,将幽州偏将史思明轰出洛阳城,他没有直接返回幽州,反而在刘普会的邀请下,入住了这一处刘家别业,他和安禄山此次前来洛阳受审,身边带了二十余精锐边军,如果三少爷执意要强攻刘家别业的话,这些精锐边军,也要计算到防御力量之中……” 谢义说到这里,开始总结 “刘普会身边的护卫,安禄山史思明身边的精锐边军,再加上刘家别业原本的护卫,保守估计,超过了一百五十人。” 谢义说完,谢节又接过了话头。 “在这一百五十人里面,那一百刘家别业原本的护卫,倒是不用太过担心,他们说是护卫,不过是普通青壮而已,就算学过什么武艺,也不过是江湖上单对单的个人拼杀而已,这样的货色,放在江湖上,可能还能混口饭吃,但是如果结阵对抗,不说别人,就咱们老谢家,一个冲锋就能拿下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64章 破门! 火攻! 两个字出口,谢义的脸色顿时一变,而谢节在旁边却哈哈大笑。 谢直却不管他们,自顾自地说道: “三郎小的时候不爱读书,什么书都不爱读,识字,还是二叔当初考中了明法之后,在汜水老家的时候,用棍子逼出来的…… 不过,三郎小时候,却爱听祖父大人讲兵法…… 记得父祖跟我讲孙子兵法十三篇,讲到九地篇,正好把地形,分成了九种,什么散地、轻地、争地、交地……乱七八糟的,如今三郎也记不太清楚了,不过,我倒是记住了一种地形,死地! 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者,为死地! 你们看,刘普会的这一个刘家别业,不就是一块死地吗? 一旦我方进攻,刘普会想不战都不成! 也就是说,他想跑都没有地方跑!他能跑到哪里去? 上山!?有何用,不过苟延残喘而已! 钻密道?就算他刘家乃是世代富豪,我就不信他能把整座山都打通了,就为了给自己留下一条密道逃生! 所以,这场战斗,主动权就是在咱们手里! 只要咱们进攻,刘普会,就算不想应战也不成! 剩下的问题,无非就是能不能打下来他的这处刘家别业而已…… 不过,刘普会这个傻子,也不知道是真不明白还是太自信了,竟然把别业建造在山上了,还层层叠叠依山而上……哼,也就是咱们如今人少,如果人多的话,重兵围困,一把火烧上去,不用损失一兵一卒,就能把他这处别业烧成一片白地!” 谢节听了,眼中满是欣赏,却开口追问了一句,满是考校的意味。 “三少爷,如果这场战斗是你指挥的话,你当如何?” 谢直冲着谢节嘿嘿一笑。 “节叔这是考我啊…… 行,我就说说我的想法…… 刚才节叔分析刘家别业的防御的时候说过,他刘普会全然是想依靠护卫人手构建防御体系…… 咱们如果进攻,重中之重,就是破门之后,在前院的宽阔地带,一举击溃刘家护卫力量! 刚才义叔也分析了,咱们二十三个人,他们一百五,从人员数量,从兵员素质来讲,咱们都不占便宜,最后得出来的结论,就是这场仗,没法打! 不过,三郎私下里认为,所谓击溃刘家的护卫力量,不是要将刘家林林总总的护卫全部杀光,才算是击溃,只要击溃他们的士气,也就行了。 那么,如何击溃刘家护卫力量的士气? 义叔刚才说的没错,完全以数量或者兵员素质去碾压,固然能够击溃对方的士气,但是,除此之外,还应该有别的办法,那就是,火攻!” 谢直信手一指远处的刘家别业。 “诸位叔伯请想,如果我等破门之后,一部分人与刘家人缠斗,一部分人开始纵火,只要火势一起,刘家人必然会不战而乱! 那些护院青壮自然不必多说…… 刘普会身边的护卫,纵然被他派出来于我等拼杀,其最根本的内心,还是保护好刘普会,一旦火起,他们还能继续拼杀吗?自然要回头救援刘普会才是!” 说到这里,谢直胸有成竹的看了看身边的二十余谢家部曲,嘿嘿一笑。 “至于安禄山、史思明身边的边军精锐,说他们是幽州精锐,自然没错,不过你们可能不知道,他们还有一个名字,曳落河! 却是安禄山召集的一帮胡人,给自己做亲卫的…… 一旦火起,刘普会的护卫要回援刘普会,难道安禄山的侍卫,就不用回援安禄山了吗? 诸位叔伯可不要忘了,我大唐军法之中,对亲卫的要求,主将死,亲卫死!如果主将身死,亲卫却苟活的话,一旦抓住,枭首示众,不经有司! 所以,安禄山身边的曳落河,相对于刘普会身边的护卫,更加紧张安禄山的性命才是!” 众人一听,神色微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更好了,刚才谢义分析刘家护卫人手的时候,真正让这些谢家部曲上心的,还真是这二十名来自幽州方镇的边军精锐,如果真的按照三少爷这么说,一旦火起,他们军心大乱,那么这一仗,可就好打得多了…… “三少爷说的没错!” 一向沉默寡言的谢勇开口了,在谢直正式入仕之后,他被老爷子派遣到了谢直的身边,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几乎跟谢直形影不离。 “在长安东市,刺杀三少爷的人,就是安禄山亲卫曳落河!”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由此佐证,三少爷刚才说的,就不是虚言…… 要是这么说的话,火攻……好办法! 谢义一见众多谢家部曲纷纷点头,不由得急了。 “三少爷,请三思……现在……” 谢直却直接一摆手,开口说道: “义叔,您不必多说了……我知道您的意思…… 祖父说我是谢家麒麟儿,过誉了,我大哥在陇右从军,如今已然是旅率,二哥乃是正经的进士出身,如今不过是没有选官而已,一旦选官,必然一飞冲天,三郎如今在洛阳城薄有薄名,不过是直愣愣的一头撞出来的而已,所谓刚不可久,别看我现在如何,等到以后,必然后续乏力…… 别的不说,就说这一次,突袭刘家别业,论私,乃是追杀安禄山,论公,乃是为了朝廷平灭刘普会,公私两便的事情,为何只有我谢家部曲二十三人在此?” 谢直说到这里,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还不是因为天子!”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事涉天子,除了炮轰金銮殿、请斩安禄山的汜水谢三郎,谁敢亲自开口褒贬? 谢直也知道,这种话,注定不可能在谢家部曲中得到附和,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要说出来。 自从在长安城外听到老三赦免了安禄山的消息,就有一团火焰在心头燃烧,本来以为快马返洛,一场类似于自虐一般的奔驰,不但没有浇灭他心头的这股怒火,反倒是让这团怒火越来越旺!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65章 冲 两扇大门,轰然倒地。 刘家门房的仆人,刚刚一声怒吼,连一句“来者何人”都没问出口,就被随行而上的谢义,一刀枭首! 破门,见血,杀人! 任凭谁来看,都知道,来者不善! 谢义一刀砍了门房之后,催马跟上谢直,再看谢家部曲的统领,谢节,已然早早冲进了刘家别业的前院! 别业前院占地广阔。 一来,从建筑风格上将,一进大门,就是广阔的前院,显得堂皇大气,也更能显示出主人家的胸怀。 二来,从建筑成本上来说,刘家别业是依山而上的层层院落,自然是越向上,建造成本越高,把山脚处的空间建设广阔一些,绝对能够剩下不少的成本。 三来,从风水上说,层层院落依山而上,自然要走“下大上小”的格局,方才能形成“宝塔局”,不然的话,未免有“头重脚轻”之嫌,妨碍主家“不稳”。 最后一个,从功能上说,刘家别业这么大的地方,除了看家护院的人员,一众奴仆婢女也少不了,除了主人家身边贴身的那些大丫鬟、小厮,更有数量众多的粗使丫头、喂马的小子,他们住哪?住在半山要主人家下榻的左近,还是住在山顶处风景最好的地方?可能吗?自然是在山脚处吃喝用度,最为便宜,至于干活方便不方便,那就不是刘普会这个主人家应该考虑的问题了。 总之,刘家别业的山脚处的庭院,最为广阔。 谢节带这谢家部曲冲进大门之后,前院之中,自然是一派慌乱。 刘家奴仆纷纷大惊,胆小的,赶紧躲起来,胆大的,赶紧抄家伙,机灵的,前去通风报信,脑子不够使的,就那么傻呵呵地站在原地,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还会有人冲击世代豪商的刘家别院。 “汜水谢三在此! 奉天子令,平灭叛乱,捉拿刘普会! 不想死的,还不束手就擒!” 人的命,树的影! 汜水谢三郎的赫赫声威,整个洛阳城哪里有不知道的!? 别看在老百姓心目中那是万家生佛,但是即便心中对谢三郎最为感念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千万不能跟人家谢三郎站在对立的立场上,要不然,人家谢三郎,就能从慈悲为怀的观音菩萨,化身金刚怒目的韦陀天尊,他手上的那支“金刚杵”,可真跟天罚是一个等级威力! 现在一听,啥!?谢三郎,过来捉拿主家刘普会了!?还事涉谋反!? 一众刘家奴仆全傻了,别说是他们,已经抄起兵器,准备保家护院的青壮,手里攥着盗情棍棒,心中却仓皇不已,要不……我先放下……吧? 谢直,要的,就是他们这么一打愣的功夫! 谢家部曲高居战马之上,自然而然就形成了冲锋的阵型,一见刘家奴仆在谢直的一声怒吼之下游移不定,那还有啥可客气的!? 冲! 战马四蹄翻飞,骑士刀出匹练! 鲜血崩现! 不过片刻之间,刘家奴仆被杀得哭爹喊娘! 刘家别业的前院宽阔,在平日里有这样那样的好处,结果到了今天,却成了洛阳刘家的催命符! 正是因为前院广阔,谢家部曲才能在这纵马奔腾! 虽然比不得平原旷野,但是也足够二十三名谢家人集团冲锋,迂回包抄,来回冲击! 在冷兵器时代,一队骑士集团冲锋,对手还是一帮身无片甲的奴仆,其碾压程度,相当于后世坦克对战自行车! 什么结果,简直不用多说! 事实上,在谢家人发动冲击之后,刘家奴仆完全奔溃了,跑得快的,勉强算是逃过一劫,跑得快的,把命留下! 甚至刘家别业原有的护卫,原本也想反抗一二呢,结果根本组织不出来,刚刚要有集结的意思,就被谢家铁骑直接碾压,一来二去,他们都不敢上前了。 谢节身为谢家部曲的统领,在再一次碾压了刘家青壮之后,兜回战马,再做准备。 与此同时,高声下令。 “小义,做你的事儿去!” 小义闻言,领命而行,带着小一辈的谢家部曲,纷纷下马,随即呈锋矢阵,直冲前院的左路,那里是刘家别业的大厨房! 早在谢直还没有回到洛阳城的时候,谢二胖子已经发动力量,将刘家别业的布局摸了个底儿掉。 刘家别业,层层院落依山而上,相关的配套设施,自然也要跟上,别的不说,直说厨房这种存在,上中下三层院落之中,自然都要有,要不然的话,居住在山腰中院的主家想吃饭,派人传令,下院大厨房这边做好了,等奴仆婢女把做好的饭食端上去,估计也凉透了,所以,在上院、中院,自然也得有厨房。 不过呢,这里面也涉及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上院、中院的地方毕竟有限,要是按照传统厨房的配置来一套,实在是太占地方,真要是那样,主人家估计就得住在鸡窝旁边了——上院估计更过分,这边极目远眺,抒怀广阔呢,那边杀鸡,扑棱扑棱的,满地鸡毛,还有公鸡、母鸡临死之前的惨叫……这不也影响情绪吗? 所以,刘家人就想了一个办法,尽量谋求了两者之间的平衡。 事实上,刘家别业的上院、中院,依旧设置的厨房,不过相对简单而已。 上院,基本不动火,即便动火,也就是烧烧开水,剩下的,主要的功能就是存储,主要存储一些点心之类的东西……上院厨房的主要功能,就是保证上院之人饿了,能“垫垫肚子”。 中院,厨房的配置就要繁琐一些了,不过也就是最基本的加热一下,或者保温一下,在保持温度的前提下,维持一个基本的口感,只有那种特别特殊的菜式,必须现场制作的,才在中院厨房动火,即便是这样,所有原料的处理,也都不在这里。 由此可见,为了保持上院、中院两院厨房的基本运作,下院厨房,就要承担起更大的责任,比如给中院准备原料,给上院制作点心,除此之外,还要负责制作那种对时效性要求不高的菜品,比如,汤。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66章 阵斩刘普会 陷阱!? 在这一瞬间,谢家部曲纷纷大惊。 谢义更是急眼了,恨恨骂道: “我说等等,谁都不听! 现在怎么样,掉到人家的陷阱里面了! 谢节!你枉为部曲首领,见事不明,致三少爷于险地!你等着我的!” 谢义对着谢节一顿痛骂之后,随即转向了谢直。 “三少爷,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如今情况紧迫,还请三少爷多少听我一句劝! 为今之计,将所有马匹都集中到一起,挥刀断尾、刺臀,惊了战马之后,让它们替您闯开一条生路,然后让谢节护着您离开! 我和其他人等,下马结阵,阻击、迟缓刘家护卫的追击! 只有如此,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还请三少爷早做决断!” 谢直深深地看了谢义一眼,果然是“义叔”,拦人最坚决,骂人也最狠,到了关键时刻,却将自己的身死置之度外,要亲自带人为谢直断后。 不过谢直却摆了摆手,对着刘普会扬声说道: “刘普会,早知道谢某要来,就聚集了这些白衣长发会的教众?说你要谋反,还真是没有冤枉你!”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刘普会轻轻一笑,却甩出来这么一句话,随即远远望着谢直,略带玩味地说道: “谢御史在长安东市遭遇了刺杀,都能想到我洛阳刘普会,我也不知道是应该感谢你还是怎么的? 八百里啊,您谢御史八天就跑完了…… 到了洛阳城的第一件事,不是上殿,不是回家,却是在临都驿抓了临都驿的驿长,为啥?就是因为他姓刘,是我刘普会的族人? 怎么着,谢御史是怕他给我通风报信吗? 不过,在这我也不得不多说一句了,您谢御史还真是瞧不起我洛阳刘家啊,我家世代洛阳豪商,从大唐立国之初就在洛阳城扎根,难道只能有一个消息来源不成!? 我也不怕明话告诉你谢御史,你在临都驿拿下了刘驿长之后,就有人快马前来报信,等你回了你谢家老宅,至少有三波人马前来报信,至于你带着七十多骑、纵马洛阳城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要来我刘家的别业,那个时候,我就给你布下了天罗地网……” 说到这,刘普会看着谢直,双眼之中的阴冷不断闪动。 “说实话,我都没想到你谢御史,对我刘普会,竟然仇恨到这种程度。 洛阳东城门,天子令你即刻觐见……我以为你要奉旨,结果你没有!你谢御史推了,还是坚持要来我刘家别业。 金吾卫刘朗将,调走了你身边的五十名金吾卫……我以为这种釜底抽薪的招数用出来,你会衡量力量对比,最终无奈放弃……结果你没有!你还是来了,仅仅带着谢家二十三名部曲,直奔我刘家别业。 在对面的山包上,你们驻马不前,我以为你谢御史看到我刘家别业占地广阔、戒备森严,临战打了退堂鼓,最终要退却……结果你谢御史还是没有!就带着这么二十多个人,直接破门杀人!” 说到这,刘普会都不由得一声喟叹。 “看到你们冲下山坡,我就知道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断然没有另外一种可能了!” 谢义在旁边听了,顿时不干了。 “我家三少爷,乃是国朝堂堂监察御史,你敢伤我家三少爷一个试试!?” 刘普会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 “监察御史有该如何!? 汜水谢三郎又能怎样?! 谢御史带着谢家部曲突入民宅、大肆屠戮百姓,周边民众闻信前来支援,人多手杂之下,伤了谢御史的性命…… 就算到了金銮殿上,我刘普会也是这个说法,因为……贼来须打!” 谢直听了,倒也是笑了。 “刘普会,任你巧舌如簧,也难逃世间公道! 你以为一句周围民众就能交代过去了? 白衣,散发……嘿嘿! 你刘普会谋反在先,又和弥勒教掺和到了一起,被我侦知消息,这才上门平乱! 即便身死在你刘家别业,自有朝堂为了谢三郎讨回公道!” 刘普会听了,再次狂笑。 “谢御史,您熟知律法、辩才无碍,我刘普会不过是洛阳城中一个小小的坐商,自然在口头官司上打不赢你…… 多说无益! 咱们还是刀枪上见真章吧! 至于什么以后朝廷给您谢御史讨回公道……哈哈哈……我洛阳刘家别的不多,就是钱多,关系多,到时候我倾尽家财,就不信还换不来一个无罪! 谢御史,一切放心,还请上路!” 说完之后,就猛然一挥手! 周围白衣长发众,以及刘家护院,顿时齐齐发出一声怒吼。 谢义真急了。 “三少爷,快走,我来断后!” 哪里知道,谢直却一摇头,还伸手在他面前摇了摇,示意他稍安勿躁。 然后才对着刘普会一声轻笑。 “刘普会,真要是说起来,你也算是一方枭雄了,还真拿人命不当回事啊…… 我说怎么开始进攻你刘家别业,在开始的时候竟然这么顺利,原来是你故意为之,特意让你刘家的奴仆和护院没有准备,这才让我谢家人如此轻易地攻破了前院…… 也对,要是不见血,不出人命,你又怎么能嚷嚷出‘贼来须打’这句话?” 刘普会没想到,都到了这种时候了,谢直竟然还有心思跟他聊闲天,而且看他的样子,根本没有被重重包围之后的惊慌失措,反而有一种成竹在胸的淡然,着实让刘普会无语,也不知道是该说谢直视死如归还是应该说他心大…… 至于谢直的问话,他自然不愿作答,就算真的是这么安排的,也没有当面承认的道理,可别忘了,他身边的主力,还是刘家别业的护卫,这要是让他们反应过来,刘普会一开始就是拿他们做饵来吊谢直,一会能不能奋死拼杀,还真不好说,更有甚者,真要碰上一个脾气大的,给他刘普会来个临阵倒戈,那不就糟心了吗? 谢直一见刘普会不答话,知道一下子戳中了他的痛点,不由得一乐。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67章 长安急报 洛阳宫城,偏殿。 李老三继续在发脾气。 原来发脾气,是冲着张九龄,因为大唐首相拦着他回长安了。 现在发脾气,还是冲着张九龄,却是因为谢直。 “这就是你给朕推荐的好臣子!? 拿着鸡毛当令箭,倒是让他玩得炉火纯青! 处置一切天子返京的相关事宜……说得还不够明白是吗!?返京,返京,那是返回西京长安!他可倒好,连洛阳城的事情都给我管起来了!? 还谋反!? 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 就算那个什么刘普会真的谋反了,他谢三郎带着二十三个人,就能把事情给办了!? 满朝文武是干什么吃的!?天子十二卫是干什么吃的!? 所有人都在洛阳城呢,谁都不知道有人要谋反,结果,远在八百里之外的谢三郎倒是知道了,难为他八天跑了八百里,这都快赶上八百里加急的军情传递了! 这是他该管的事情吗!? 长安宫城给我收拾的怎么样了!? 正事不干,天天就弄这些没用的!” 李老三越说越生气! 李林甫一见,自然而然地在旁边敲边鼓。 “就是就是,陛下所言极是! 以我看,不但洛阳刘普会谋反一事,就是京兆刘志诚谋反一事,恐怕也是谢三郎危言耸听! 京兆乃是长安左近,那可是我大唐的首善之地,又如何会有人谋反!? 别是谢三郎返京之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和这位京兆刘志诚结下了私仇,然后给人家扣得大帽子吧…… 要是如此看来,谢直在长安东市遭遇刺杀一事,是不是也有待商榷……” 一番话说出来,偏殿之中的温度,硬生生地下降了不少,所有人都由衷地感到一阵冰冷,这话……可是太狠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谢直成什么人了?为了报私仇,大帽子乱扣,这还是什么大唐办案第一高手,这不就是把大唐律法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权臣了吗? 偏殿之中,一众朝堂大佬里面,自然有人不干了。 谁? 严挺之! 其实真要是说起来,一众朝堂大佬里面,愿意出面维护谢直的,大有人在,张九龄、李尚隐,都是如此。 只不过要是往深了说,就有点功利了。 张九龄愿意出面维护谢三郎,是因为他真的需要谢直出面,主持大唐的盐法改革。 至于李尚隐呢,那就更简单了,不过是一位领导出于对出色下属的维护,公事公办,也就仅仅局限于公事公办。 但是严挺之却是不同,他是王昌龄的座师,王昌龄又是谢直的蒙师,这在大唐,这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事实上,这种文脉的传承,有的时候,比血脉传承还要深刻。 所以,严挺之一听李林甫要往谢直身上泼脏水,那能干吗? 他上前一步,刚要说话,却不料,偏殿之外冲进来一名小宦官。 “报,长安八百里加急!” 严挺之一滞。 李老三一愣。 李林甫脸色一僵。 张九龄却眼前一亮。 “呈上来!” 张九龄为啥这个反应? 因为他也不高兴了! 今天被李老三连着怼了快一天了,真当人家大唐首相一点脾气都没有呢!?人家张九龄风度翩然是风度翩然的,风度好,只能说明人家遇事之后的表现、应对更加温和而已,断然谈不到人家就是个面团子,随便你们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就算你是大唐天子,也不行! 事实上,张九龄一听谢直返洛之后,就一直等着长安那边的消息呢。 谢三郎八天跑了八百里,这个速度,着实不慢,但是比起紧急军情传递,终究还是差点。 虽然谢直安排了开山大弟子高明前来政事堂报信,但是所谓“孤证不立”,不能你十岁的孩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必须有朝廷正规途径的传信,才能最整个事件做出官方的评价和论断。 所以,在李老三雷霆大怒,李林甫借题发挥的时候,张九龄沉默了。 他的沉默,并不是默认,而是积蓄力量,等待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 这个机会,就是长安城的消息! “报! 长安急报! 开元二十四年九月初三,汜水谢直谢御史,在长安东市遭遇刺杀,谢御史当场反击,击毙刺客一人,活捉其余三名刺客,经谢御史和长安大理寺分兵审问,确定幕后主使为幽州安禄山、洛阳刘普会,京兆刘志诚—— 此事,有出宫办差的洛阳宫城死人侯胜、冯公公等人,以及随性保护谢御史的金吾卫为证! 另,长安宫城寺人蒋常,与侯胜等人一同出宫办差,在谢御史遭遇刺杀之际挺身而出,被京兆刘志诚麾下刘家商铺掌柜刘掌柜击杀。” “报! 长安急报! 开元二十四年九月初三,京兆人刘志诚,以弥勒教名义,煽动京兆愚民二千余,在咸阳谋反,刀枪在手,齐步上路,直趋洛阳。 被汜水谢直谢御史,率领金吾卫八十余名,一举击溃,并当场擒拿叛贼首领刘志诚! 此事有金吾卫张朗将以下三十余人为证。 另,咸阳官吏得知京兆刘志诚谋反,在长安城外便桥阻击,在谢御史的命令下,火烧便桥,成功组织了刘志诚叛军进攻长安城的企图,此事有长安各级官吏为证。” 小宦官进门之后,在张九龄的示意先开始宣读急报内容。 前面两份,说得是谢直在长安城的经历,相对小高明的汇报,作为官面文章,更加全面,也更加劝慰,最重要的,是这样的公文之中,直接确认了能够给谢直经历作证的人员名单,并且取得了他们的签字画押! 有了这样的两份公文,完全可以确定谢直安排小高明来报信,所说一切,都是确实无误的。 至于李林甫刚才泼的脏水,简直是不攻自破。 严挺之闻言,大喜过望,刚要说话,却生生地忍住了。 因为,还有急报! “报! 长安急报! 长安大理寺急报! 审问长安东市刺杀汜水谢御史的三名人员,确认其中两人,为幽州安禄山麾下的亲卫,名曰曳落河!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68章 李老三也是个要脸儿的人 洛阳宫城,偏殿之中,一股难言的尴尬油然而生,并且迅速弥漫在一众朝廷大佬的心中。 因为…… 天子,沉默了。 有的人,对待不同事件的态度,沉默往往比暴怒更为可怕。 李老三就是如此。 别看他今天自从进入偏殿就没个好气,张嘴闭嘴地怼首相张九龄,一众朝廷大佬也根本不当回事,当天子富有四海,对臣工在起码尊重的前提下,说上几句风凉话,哪有算得了什么,谁让张九龄死乞白赖拦着人家回家了呢? 你仅仅是张九龄,就算是朝堂之上的其他大佬,面对这样的李老三,就跟哄孩子一眼,你闹任你闹,我说不行就不行……这都快成小朝会的日常的了,谁也不当回事…… 但是,李老三这么一沉默,事情就大条了。 张九龄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他宦海浮沉多年,又担任了大唐首相好几年,能够近距离地接触到天子,算是对李老三知之甚深了。 李老三这个人,作为天子,起码是合格的,甚至超出了这片大地之上历朝历代的很多帝王,如果真要是给所有帝王做个排序,开元二十四年的李老三,就算不是三鼎甲,也得名列前茅。 但是,他有一个特别突出的特点。 好大喜功! 刚刚登基的时候,倒是还好,毕竟连续历经两场政变才坐稳了他屁股底下的那一张龙椅,李老三就算是再自视甚高,却也多少有一丝敬畏萦绕在心头。 不过,随着大唐国力蒸蒸如上,短短十多年的功夫,甚至超出了高宗朝的巅峰,李老三就有点要藏不住自己好大喜功的毛病了。 尤其是在开元十三年封禅泰山之后,这种形势愈发地明显。 别的不说,就以张九龄的观察来说,李老三的好大喜功,外化的表现越来越明显,比如,喜奢华,好饮宴,爱游冶……比如,越来越看重自己的颜面…… 别看他能在小朝会的忍受,张九龄等一众朝廷大佬的“拒绝”,虽然该甩的闲话一句都没少,但是终究没有以天子的身份强行下令,离洛返京,所谓的那些闲话,只不过是他在表达不高兴而已…… 说到底,李老三还是知道什么事情应该干,什么事情不应该干,什么事情,应该什么时候干。 这就是人家李老三超出了历朝历代诸多帝王的地方,但凡有一个两个帝王能够做到这种程度,那就可以用“明君”二字自称了…… 但是,可别忘了,他是李老三,他是大唐的开元天子! 别的不说,如果是开元十三年之前的李老三,他甚至不会主动提出在入冬之前就离洛返京这样“非份”的要求! 而现在呢,李老三不但提出来了,而且在张九龄已经派了谢三郎提前返京给他做准备的情况下,竟然又提出来要提前回去…… 张九龄为啥死乞白赖地拦着李老三不让走,就是因为他怕李老三的好大喜功,发展得越来越厉害! 而李老三也是读懂大唐首相的良苦用心,这才将自己不高兴的“表达”,仅仅控制在“甩闲话”上。 但是,现在,一切马上就要失控了! 因为谢直! 或者,明确地说,因为安禄山和谢直两个人! 现在整件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安禄山战场指挥失误,并且临阵脱逃,致使三万边军葬身塞外。 谢三郎通过朝堂订立的规矩,三堂会审,当着朝堂重臣的面,把安禄山给审下来了, 李老三却听信身边内侍谗言,不信,并且要释放安禄山。 谢三郎炮轰金銮殿,带着满朝文武请斩安禄山,才面前维持住了朝堂对安禄山的反叛。 结果,人家李老三感觉颜面受了伤,即便知道自己的作为,和朝堂订立的规矩不符,也强行把谢三郎轰出了洛阳城。 然后呢,刘普会等人抓准了机会,走通了驸马杨洄的路子,让咸宜公主在李老三面前哭诉,成功地在李老三对谢直的不满之上,又结结实实地钉了一根钉子。 要不然的话,杜九郎一个在御史台都混不明白的新晋御史,金銮殿上一弹劾,就能扳倒了在国朝声名卓著的汜水谢三郎?他有那个能耐吗!? 说白了,还不是一下子打到了人家李老三的“心尖子”上,让天子这个“裁判员”想都没想就做出了“裁决”—— 赦免安禄山! 就看这个结果,还不知道李老三是咋想的吗? 他杜九领弹劾的是谢三郎,具体事件是谢直为胞亲姐夫谋求安禄山的偏将职位。 如果就事论事的话,取消了谢直姐夫的职位即可,甚至下令处罚谢三郎都没有问题……但是,你直接释放了安禄山是个什么鬼逻辑!? 为啥此事一出,朝堂之上,一片失声。 因为在谢三郎带着满朝文武“请斩安禄山”还历历在目的时候,李老三做出这样的选择,岂不就是很明确地给自己“找脸儿呢”?他就差明确地说出来三个字了—— 我没错! 错的是谢三郎! 结果呢? 谢三郎在长安东市遭遇刺杀,毫发无损之后顺手还平灭刘志诚叛乱,然后顺滕摸瓜地破获了弥勒教将要祸及整个大唐北方的叛乱阴谋! 随后谢三郎狂奔八百里! 要将刘普会的叛乱,消弭于萌芽之中! 事情到了这一步,孰是孰非,已然一目了然了。 谁敢说谢三郎错了!? 那么,既然谢直没错,又是谁错了!? 张九龄!? 人家一直明里暗里地保护谢三郎呢! 满朝文武!? 人家在谢三郎第二次炮轰金銮殿的时候,可是站在谢三郎的身后“请斩安禄山”来着! 李林甫? 这个……倒是有点可能,并在谢直带队纵马洛阳城的时候,是他暗示金吾卫刘朗将,将所有跟随谢三郎从洛阳城返回的金吾卫都劫了下来…… 甩锅给他……倒是合适…… 但是! 人家李老三乃是堂堂的开元天子,自有自己的骄傲所在! 明知道没有自己的默许,即便李林甫身为政事堂的相公,而已指挥不动天子十二卫!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69章 足够了 白马渡就是白马寺对面,和朝廷的积润驿相距不远,乃是洛阳城东最重要的码头,北上过黄河,或者顺流而下,都需要在白马渡坐船。 谢二胖子在等待谢直返洛时间里面,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刘普会的一举一动,自然知道了史思明出面为安禄山张罗北返幽州的相关事宜,他们的计划,就是从白马渡坐船顺流而下,然后到了黄河下游再弃舟登陆,谢二胖子不仅仅知道这些,还发动了手边所有的力量给他们捣乱,由此迟缓了安禄山、史思明的行程,最后终于等到了谢直返洛。 现在,谢直攻破刘普会的刘家别业,安禄山、史思明却不管刘普会,带着身边二十名边军,直接跑路了! 谢直能干吗!? 他从长安城快马回洛阳,是为了刘普会?是为了平灭叛乱?是为了效忠朝廷?! 是,也不是! 说是,这些事情,刘普会的叛乱,确实是他谢三郎动用了自己所有的私人关系,不管他谢三郎是什么动机,这一次平灭刘普会的功劳,就实实在在地落到了他的头上,瓷实得不得了。 说不是,谢直愿意要这份功劳吗?说实话,按照正常流程,他应该坐镇长安,把京兆刘志诚叛乱的案子办瓷实了,至于洛阳这边的刘普会,派人回来送个信也就行了,何必奔袭八百里,还以自身为饵,调动刘普会彻底暴露了他参与谋反的所有实力,差点就把自己陷到刘家别业! 就这路拼命的劲头,都震得一众朝堂大佬一愣一愣的。 是因为谢直功劳大吗? 自然不是,不过是平灭了两场说民变不是民变、说叛乱不是叛乱的“民间谋反”而已,比这个大的功劳,多的是。 真正震撼了一众朝堂大佬的,恰恰是谢直这种不计生死的拼命劲头! 而谢直为啥这么拼命? 是为了区区刘普会吗? 当然不是! 他自然是为了杀安禄山! 杀刘志诚,是因为他安排了长安东市的那场刺杀! 杀刘普会,是因为他一力救援安禄山,并且在谢直追杀安禄山的时候,挡了路! 现如今,所有的障碍,都被谢直一脚踢飞了,安禄山、史思明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落荒而逃,谢直哪能放过了他!? 所以,在攻破了刘家别业之后,提审了几个刘普会的贴身护卫,一得知安禄山的消息,刘家别业这些弥勒教的人都不管了,直接甩给谢二胖子,带着谢家部曲就追了出来! 谢二胖子当时拦都拦不住,生怕谢家部曲刚刚经历了一场混战,如今追击安禄山史思明以及二十名精锐的边军,怕他们吃了亏,又拦不住,怎么办,只能派了大车帮田大壮带着一帮大车帮的帮众,赶紧追。 谢直却根本没心思理会这些,带着谢家部曲就是一顿玩了命的追! 白马渡,遥遥在望! 结果,在谢直等人的面前,却又出现了拦路之人,而且是谢直万万没有想到的人。 谢老爷子! 不仅仅是他,还有谢家的老管家,独臂谢忠,以及一对宫中传旨的宦官。 “老爷子,您怎么来了?” 这要是别人,就谢直都快急疯了的劲头,直接就冲过去了,但是面对自家祖父,却不得不勒住了战马。 “没大没小的,你现在是朝堂的监察御史,不是在汜水县瞎混的谢家子弟,没看见天使在这呢?有旨意!” 谢老爷子也有点无奈,却向着三孙子甩了一个眼神,看向了身边的宦官。 谢直那张大黑脸,看着自家祖父还勉强算是柔和,但是把目光转向宦官,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脸色了。 传旨的宦官哪敢怠慢,别说人家谢三郎以前的种种威名,就说今天,宫中一位前辈去传旨,在洛阳东城门,不但没把天子的旨意传下去,就因为耽误了人家谢三郎一点功夫,差点挨了谢直一鞭子,现在轮到自己,他哪敢拿捏什么“天使”的架子。 “不敢,不敢!小子不敢打扰谢校尉和谢御史一家团聚……” “有屁就放!” 谢直现在哪里有心思听他说这么没用的客气话,要不是谢老爷子在这,马鞭子早就甩过去了。 “你不是替天子传旨来了吗? 谁他么跟你拉家常!? 快点! 我还有事呢!?” 宦官被谢直一顿训斥,脸都僵了,别说他自己了,就是传闻,也没听说过谁家接旨敢这么横,下马跪拜之类的都不用说了,张嘴就是“放屁”、“他么”?这是要连天子一起臭骂一顿才痛快吗?但是他是真不敢说什么,硬生生地憋着,展开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监察御史谢直,忠君爱国,勇于任事,平灭叛乱,于国有功…… 成皋折冲府旅率谢节等人,忠心耿耿,不畏险阻,堪称国之干材…… 成皋折冲府果毅校尉谢顺,恪尽职守,教导有方…… 现,令监察御史谢直、成皋折冲府果毅校尉谢顺,旅率谢节等人,即可入宫觐见,另有封赏!” 宦官念完圣旨之后,满脸堆笑地冲着谢家众人纷纷拱手为礼。 “恭喜谢御史,恭喜谢校尉,也恭喜谢节诸位贤达了…… 谢御史奔袭八百里,一举平灭了洛阳刘普会的叛乱,再加上平灭了京兆刘志诚叛乱,同时破获了弥勒教的惊天阴谋…… 如今天子和政事堂的诸位相公都已然了解得清清楚楚…… 天子龙颜大悦…… 政事堂李相公当堂请旨,要对您汜水谢家一门大肆封赏! 小人在这恭贺诸位了,日后……” 谢直也懒得跟他们废话了,什么狗屁不通的旨意,现在就想起来封赏了,事儿办完了吗!? 他耳朵里面听了旨意,双眼却一直遥望白马渡,在那里,码头上有一艘渡船,船头之上,站着一个瘦高挑,正远远地望着这边,就这瘦高瘦高的德行,一看就是史思明! 这厮已然上船了! 好在他应该是打前站的,还有十多匹战马在向渡船方向一路狂奔,为首那个大胖子,不是安禄山还能是谁!?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70章 追,追,追! “你给我站住!” 谢老爷子一见谢直依旧要追杀安禄山,不由得勃然大怒。 这回是真生气了,我一个老头子,这么大岁数了,从家里被薅出来,在冷风中等了这么长的时间,就为了拦下你谢三郎,还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要拦着你,然后去宫城之内听封领赏,你倒好,就不听! 关系利害也都跟你说了,就算你谢三郎“某国不惜身”,也不能一点都不听啊,我好歹还是你祖父呢,你还是我的三孙子吗!? 老爷子动了真怒,年轻时代临洮出战的硬气劲就拿出来了。 “谢直,你听好了! 今天这话,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我以谢家家主的身份,命令你,停止追击!” 谢直一见老爷子真急眼了,也不得不勒住了战马,他从小就在老爷子身边长大,知道老爷子的习惯,他虽然平日里严肃的时候居多,但是轻易不会发脾气,一旦发了脾气,要是没有祖母薛老太太护着,还真说不好有多少人倒霉…… 但是…… “祖父大人,恕三郎不孝! 今日之事,乃是国事,并非家事! 谢家家主管得了谢家三郎,却管不得国朝的监察御史!” 谢直也是没办法了,今天要是过不了老爷子这一关,他还真就追不了安禄山了,想他从长安一路奔波回洛阳,八百里的辛苦就不多说了,到了洛阳城前前后后又是多少事儿?他算是费了多大的心力,这才算是能追得安禄山落荒而逃,八拜都拜了,还能差这一哆嗦!? 现如今,对谢老爷子言语不敬,也是暂时顾不得了! 谢老爷子一听,却更气了。 “好,好,好! 果然是翅膀子硬了! 也对,天子的圣旨你都能不听,更不用说我谢顺一个糟老头子的话了! 好! 我一个汜水县的向下老头子,管不得你谢三郎堂堂国朝御史! 但是! 我这个汜水谢家的老头子,管得了我谢家自己的部曲吧!? 你堂堂国朝御史,要追击幽州偏将,好,那是国事,我老头子管不着! 但是,我谢家部曲,乃是我谢家私部,没有我这个老头子的首肯,犯不上跟着你这个国朝御史忙乎国事! 想追? 行! 你自己追去吧!” 一番话出口,所有人纷纷大惊。 如今正是动刀子的时候,别看安禄山那边落荒而逃,好歹身边还跟着二十来个边军精锐呢,谢直之所以敢穷追不舍,就是因为谢家部曲的武力强横! 现在老爷子竟然发话,不让谢家部曲跟着谢直继续追了…… 谢直还敢追吗!? 一个人,对安禄山、史思明,以及二十多边军精锐……这是送菜去了!? 这是釜底抽薪啊! 况且,老爷子虽然没有明说,却取消了谢直调动谢家部曲的权力,这个,在大唐,等于是将谢直排除出了谢家核心人员的行列,这种处置,也就面前比逐出家门好点有限了! 众多谢家人一看,这是老爷子真急眼了,要不然也不能这么处置谢家“麒麟儿”! 众多谢家部曲面面相觑之后,纷纷沉默以待,都静静地看着前面的谢三郎。 在他们看来,无论如何,这一回,谢直也该服软了吧? 可是,并没有! 不仅仅是谢家部曲,就连谢家老爷子,谁都没有想到,谢三郎要杀安禄山的决心,竟然如此坚决! 只见谢直一愣之后,随即在马上向谢老爷子一叉手。 “不错! 也是三郎把事情想简单了! 无论三郎心中如何构想,也不管三郎到底是如何为了大唐好,今天这件事,终究是抗旨了! 真要让谢家部曲跟着三郎再追击安禄山…… 天子不怪罪,还好…… 要是天子怪罪的话,弄不好也会连累到咱们汜水谢家…… 正好! 老爷子您来了,谢家部曲都是有功之人,三郎这就算是完璧归赵了,老爷子您正好带着他们去金銮殿上领功受赏!” 说完之后,拨转马头,换了一个斜斜的方向,一催战马,狂奔而去! 所有人都傻了!? 还追!? 一个人去追二十多人,真不怕去送菜去吗!? 连带着谢老爷子都惊了,他这个三孙子从小就一根筋,后来读书进学,考了科举、当了大官,在洛阳城还混出来一个赫赫声名,谢老爷子还以为这孩子有长进了呢,结果这么一看,还他么那德行! 最关键的,谢老爷子说了一句气话,谢直倒是当真了,这不是一下子把谢老爷子给架起来了吗? 人家谢老爷子也是在战场上百死余生回来的,能一点脾气都没有吗,尤其还是这个从小跟着自己长大,如今又是最为看重的三孙子,一见谢直拨马而去,竟然也上脾气了,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一言不发! 谢家部曲全吓坏了! 老谢家都是硬种,一个个的脾气都不好,在家里关上门,吵架也好,打架也罢,都是小事! 但是,现在能一样吗!? 谢直一个人,去追安禄山,这不是奔着送命去的吗!? “老爷子!?”谢节身为谢家部曲的首领,急得一声大喝。 “老爷子,您别生气,咱们不能不管三少爷啊!?”谢义,急得都快哭了! 谢老爷子一直黑着脸,竟然也一言不发! 谢家众人一个个急得团团转,看着谢老爷子,愣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有脾气急的,可等不了什么许多! 牛佐,牛佑! 二话不说,打马跟上! 再看谢直那边,一路狂奔向白马渡,眼看着距离安禄山等人竟然越来越近。 安禄山等人跑着跑着,发现后面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竟然停了下来,回头一看,谢直一行人竟然被人拦住了,还磨叽了好半天,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也放缓了逃跑的速度,还分出来七八个人,快速奔向白马渡,上了船和史思明汇合,为出发做准备。 而安禄山缓了一口的同时,静静地看着,看着谢直他们磨叽了老半天,到了最后,竟然只有谢三郎单人独马追了过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71章 谁敢再拦谢三郎 轰! 横刀对撞! 谢直架住对方曳落河的横刀之后,一拧手腕,变换了横刀的角度。 借助战马的冲击力,拖刀而行! “噗!” 手上横刀一沉! 顿时鲜血崩现! 马上对战就是如此简单,一个照面,立分生死,最起码也是个重伤! 对方曳落河果然是幽州精锐,被谢直拖刀而过,不仅仅划破了胸前的皮甲,在胸膛之上还划出来一条尺许的伤口,以如今喷洒鲜血的程度来看,如果不尽早治疗,仅仅流血都能流死他! 这名曳落河竟然被激发了凶性,不管不顾自己的伤口,竟然抡起横刀,甩手就向谢直的后脖颈砍去! 说时迟,那时快! 只听“噗”的一声,人头落地! 却是这名曳落河! 原来,是牛佐牛佑两兄弟,于千钧一发之际,快马赶到。 牛佐抄起手中的足足十六斤的横刀,手起刀落,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有了牛氏兄弟护卫在谢直的身边,谢三郎简直如虎添翼! 三人以最标准的品字阵型冲击,直面安禄山身边的曳落河! 一共才二十名曳落河,又有八名被安禄山派到渡船之上,跟史思明一起张罗杨帆起航的事儿,剩下的十二名曳落河,还得留下两个在自己的身边护卫…… 最终,也就是十名边军精锐去阻拦谢直。 这十名边军,两两一排,排成一队五排队伍,直奔谢直而去! 在安禄山看着,这不是十拿九稳、十指捏螺一样的事儿嘛,任凭谢三郎再如何勇武,打穿了第一排,也打不穿第二排,打穿了第二排,也断然打不穿第三排! 再说了,这汜水谢三郎诺大的名声,不过是靠着办案铁面无私才得来的,也没听说他有什么过人的武力值啊,至于什么当初在洛阳北市三人冲二百……安禄山根本就不信,不过一帮乱民而已,抽出刀子一顿砍,谁不会,只要见了血,那帮乱民能不能自己站住了都是个问题,还觍着脸说什么平灭叛乱? 在安禄山看来,那些乱民,跟自己身边的曳落河,一点可比性都没有! 谢三郎能够吓唬住二百乱民,他却吓唬不了两个曳落河! 如今,十人五排,围攻谢直一人,这还有啥可担心的!? 结果! 他万万没有想到,谢三郎竟然也不是个善茬子! 别的不说,就刚才错马冲锋,刀拖边军,这要是没有日复一日在马背上的训练,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如今看来,传言中谢三郎自幼成长在成皋折冲府,非常有可能是真的! 还没等安禄山惊讶够呢,牛家兄弟就冲了上来,护卫在谢直的左右! 三人冲锋,阵型严谨! 竟然在局部战斗之中,形成了以多打少的优势! 即便安禄山身边的曳落河,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边军精锐,却也难以抵挡! 尤其是牛佐,身高体壮、力大无穷,一柄十六斤重的横刀,看着不起眼,竟然让他使出了威风阵阵! 说时迟,那时快! 谢直、牛佐、牛佑,三人冲锋,以多打少,竟然在片刻之间,就冲破了安禄山曳落河的战阵! 顷刻之间,阵斩六人! 谢直这边,三人纷纷带伤。 谢直左肩中刀,不但臂甲被砍翻,鲜血也迅速流出,不过瞬间,便血染征袍! 这是曳落河一见谢直等人三人成阵,前面三排来不及调整,只得一排一排地冲上去,后面两排四人,却迅速地调整了阵型,变成四人一排,要共同迎战谢直!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这些曳落河,终究是大唐幽州边军精锐,即便仓促变阵,也威力不减,谢直三人身上的伤势,却是突破曳落河最后一道防线才落下的。 骑兵之战就是这样,双方对冲,立决生死! 双方错马而过,生死立判! 如果按照寻常骑兵战斗,自有双方跑远之后兜转马头,然后再次对冲,直到对方人马死绝或者干脆崩溃,才算是尘埃落地。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谢直冲击曳落河防线,又不是要彰显他这个监察御史的武力强横,这不是曳落河拦着他的路了吗?一旦冲破,何必回头!? 谢直冲破曳落河的阻拦之后,一见安禄山遥遥在望,这还有啥可客气的!?折腾了这么多事,不就是为了那个胖子!? 手中横刀一摆,狠狠戳了战马一刀。 胯下战马一声嘶鸣,奋起余力,全速冲刺! 牛氏兄弟,自然打马跟上! 那几名残存的曳落河,刚刚兜转了马头,一见此状,不由得肝胆欲裂,刚要打马追逐。 却不料,田大壮已然带着大车帮的一种人等赶到。 曹水生打马当先而行,一见曳落河勇士已然转身,还要去追杀谢三郎,哪里能客气?抄起手中的大棍子,搂头盖脑就是一棍! “你给我留下来吧!” “彭!” 可怜曳落河堂堂边军精锐,正面相抗,自然不惧只有一生蛮力的曹水生,但是在担心安禄山之余,难免心神失守,一个没留神,却被曹水生打了一个万多桃花开! 其他几位曳落河,大惊之下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被大车帮一众人等给围住了! “水生!马六!你们带十个人,去帮谢御史!” 田大壮,一边吩咐,一边带人下马,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曳落河。 “边军精锐!? 骑兵!? 安禄山的亲卫,叫什么曳落河是吧!? 好厉害啊! 胆敢刺杀谢御史!? 好,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坐在马上,现在也跑不起来了,还能能耐到哪去!?” 说完,带着一群大车帮的帮众就冲上去了,本来就是好几十人围殴人家三个人,又前后逼住了三名曳落河,让他们坐在战马上,根本没有施展的空间,再加上刚才水生那一棍子先声夺人,让大车帮一众人等士气高昂……不过片刻之间,三名曳落河就被拉下了战马,被田大壮等人打得进气多出气少了! 这却暂且不提,只说谢直, 谢三郎突破了曳落河的封锁之后,直奔安禄山而去,微眯的双眼之中,满是决绝!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72章 待到他年九月八 原来,安禄山和谢三郎,两人一追一逃,最后一场拼杀,安禄山连连后退之下,已然退到了黄河边上! 转头一看。 渡船已然从白马渡起航,正顺流而下,奔他而来! 能活! 安禄山哪里还敢跟谢三郎纠缠,起身之后,趟着河水,直往渡船而逃! 都他么到了这种时候,谢直哪能让他跑了!? 上前,入河,趟水……追! 水中追击,要多慢有多慢! 谢直慢,安禄山更慢! 几步之后,谢直抬手就是一刀! “噗!” 鲜血崩现! 一刀正中安禄山的后背,破甲,见血,重伤! 安禄山也有股子狠劲,知道现在是生死攸关的关头,也不管背后的伤口,一声惨叫,头也不回,接着跑! 谢直也无奈,他么胖子真抗揍! 继续追! 不过这回加了小心,生生追到了安禄山的身后,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横刀! 就要一刀结果了安禄山! 却不料…… “嗖!” 羽箭破空! “噗!” 正中肩头! 谢直骤然遇袭,一声闷哼,手中的横刀,竟然无力地垂下。 抬眼一看,渡船在望! 船头之上,史思明又在张弓搭箭,还要再次偷袭! 谢直一心要追击安禄山,竟然没能注意周围的形式,如今抬头一看,这才恍然,他追击安禄山追到了黄河水中,眼前的渡船,距离他不过几十步而已,正是弓箭的射击范围! 要是再追下去,能不能追到安禄山,另说,但是史思明的弓箭,肯定就能射到他了。 肩头之上的这支羽箭,就是明证,羽箭入肩,伤势沉重,竟然让右臂一点力气都用不上了! 而且,不仅仅是史思明,留守在渡船之上的那些曳落河,也纷纷张弓搭箭,遥遥相对…… 再追下去,说不定就要乱箭相对! 但是! 谢直收回目光,拉到近前,安禄山的背影,就在不远处,后背之上,鲜血流淌…… 再补一刀,就能取他性命! 谢直狠狠一咬牙,仰天一声嘶吼! 刀交左手! 迈步,继续追! 史思明等人,生生被谢三郎的嘶吼吓了一跳,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洛阳城鼎鼎大名的谢三郎,要杀安禄山的心思,竟然如此决绝! 手上的箭……是射?还是不射!? 史思明也知道谢三郎在洛阳城,在朝堂上的威势,说实话,他还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射杀了国朝的监察御史。 要不然的话,第一箭,他就能取了谢直的性命! 一箭,特意射伤谢直右臂,一来是救援安禄山,二来,也是一个警告——我能射死你,别追了! 但是,他哪里想到,谢三郎为了杀安禄山,竟然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 现在,射……还是不射!? 就在史思明略略一犹豫的时候,谢直又追到了安禄山的身后…… 抬手又是一刀! “噗!” 鲜血再现! 可惜,谢直终究不是征战疆场的悍将,左手用刀,终究不便,一刀砍下去,还是重伤,却不曾杀了安禄山! 安禄山一声惨叫之后,再也忍不住了! “史思明! 放箭! 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史思明一看,不能在等着了,要不然的话,非得眼睁睁的看着谢三郎砍死安禄山不可,再说了,只有他不放箭也不行啊,他身边的曳落河,可都是人家安禄山的亲兵,人家也不听自己的啊…… 果然,还没等史思明拿定主意呢,身边顿时箭如雨下! 却说谢直第二刀用出来,到底没有砍死安禄山,就知道今天之事,终究是功败垂成! 他誓杀安禄山,拼命归拼命,却也不愿一命换一命,再说了,以现在的形式,就算他要跟安禄山拼命,却也不见得肯定能杀了他! 郁闷之极的一声大吼,向左侧一倒,直接藏入了水中,躲过了羽箭…… …… 洛阳宫城。 偏殿之中,一片肃杀。 一众朝堂大佬,包括天子李老三在内,都面色阴沉、黑如锅底,吓得一众在偏殿伺候的宦官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都跟木雕泥塑一般,生怕自己出气的声音太大,招来偏殿之上大佬们的注意,继而招来灭人家严右丞是谢三郎蒙师的座师,算是一脉相承……这回算是找到根了。 让这帮宦官叫苦不迭的,是后续的发展。 按照他们的猜想,都闹腾到这种程度了,“不欢而散”不应该是理所应当吗? 不! 不管是天子李老三,还是怒气勃发的严右丞,甚至胆战心惊的李林甫李相,竟然也都不提散场的事儿,就这么直愣愣地在偏殿之上等着…… 弄得一种宦官恨不得自己都能练成什么隐身术之类的法术,实在是想躲这帮大爷远点…… 不过,他们也是好奇…… 这帮大爷,等什么呢? 半晌之后,他们等待的消息,终于来了。 “报! 洛阳城外急报! 监察御史汜水谢直,在攻破刘家别业之中,率众追击幽州偏将安禄山,在白马渡左近,被天子中使和成皋折冲府果毅校尉谢顺阻拦。 天子中使传旨,令谢直率领一众谢家部曲,即刻觐见领赏,监察御史谢直,直言“没空”二字!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73章 平康坊 天宝十一年,正月二十六。 大唐西京长安,平康坊。 这地名,耳闻能详,恨不得全大唐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处繁华的所在,它位于东区第三街第五坊,东邻东市,北与崇仁坊隔春明大道相邻,南邻宣阳坊,都是“要闹坊曲“,说不得别的,第一次来长安的人,只要经济条件允许,都免不了要到平康坊见识一番,什么叫做“长安花”! 不说平康坊略显桃色的吸引力,只说它还紧邻长安皇城东的尚书省官署,因为地利的关系,自然也能聚集各地的举子、选人和外省驻京官吏和各地进京人员。 到了最后,就算是土生土长的“长安老汉”,也说不明白了,到底是这些举子、官员吸引了“长安花”在此开门迎客,还是这些“长安花”吸引了举子、官员到这里“诗赋风流”…… 总之,平康坊是长安城中,把他拉到自家,先把钱挣了再说…… 却说那人还真被明月楼哄了出来,是个胖子,长得肥头大耳,一身绫罗绸缎,腰间还附庸风雅地悬了一枚压袍角的玉佩。 暗中关注的众人,长期混迹平康坊,讲究的就是一个眼力价,稍稍一搭眼,即便距离不近、光线也算不得好,就能看出来这玉佩价值不菲。 豪客啊……怎么还给轰出来了? 那胖子被人生生轰出了大门,又被众人或明或暗地打量,一张胖脸可就挂不住了,不由得破口大骂,一张嘴就是蜀地口音。 “你们明月楼就是怎么做买卖的!? 诈骗啊这是! 进门之后,二话不说,就收了老子三百钱,说是什么酒席挑费! 狗屁的酒席! 花生、瓜子、小点心……还有个柿饼子,还说什么这是长安特产的水晶柿子,什么大,什么甜,什么难得……你他么给它夸出一朵花来,它不也就是个柿饼子!? 上来那都是什么菜,酸不酸甜不甜的,还不如老子在西市吃的胡人烤羊腿好吃! 这些也倒是罢了…… 酒呢!? 关中三勒浆,没有,江南梨花白,没有,连我们蜀地的剑南烧春,也没有……弄得那是什么?葡萄酒?还说什么西域来的好酒!? 我呸! 那都馊了,还能喝吗?!” 众人一听,烤羊腿……剑南烧春……这哥们是个重口味哈,怪不得吃不惯明月楼的清淡酒席……不过就算是不合口味,也犯不上给他轰出来吧?左右不过一点吃喝而已,他不喜欢,给他换了就是,何必如此行事,毕竟明月楼也算是开门做买卖,好歹也得讲究个和气生财吧?怎么还能闹腾成这个样子!? 这帮看热闹的纷纷好奇,倒是助长了这个胖子的气焰,这哥们掐着腰间的两坨肥肉,继续喝骂。 “这些也就都算了! 老子我出蜀之后,南来北往,也走过了大江南北、黄河两岸,老子也是吃过见过的! 吃的不好,可以! 喝的不好,也可以! 老子来你明月楼,也不是奔着吃喝来的! 说到底,不还是奔着明月姑娘!? 早就听说明月姑娘的洞箫乃是平康坊一绝,老子想着,吃酒宴的时候,你们安排了丝竹,好歹也得把明月姑娘的洞箫吹奏给安排上吧? 嘿,还真没有!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74章 六年一进士,高明高光卿 却说小厮死拉活拽的,才勉强把胖子拉扯到了路边,胖子还不干了呢——当然,是马队路过之后…… “干什么!?干什么呢!? 你拉我干什么!? 看他装束,不过就是国朝的一位监察御史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可告诉你,老子敢从蜀地到长安来做生意,我朝中也是有人的! 听说过……” 小厮费劲巴拉地把一个大胖子拉扯到路边,本来就累,再加上刚才见了马上的骑士吓了一跳,那真是惊魂未定,一颗心现在还“扑通扑通”地跳呢,现在一听胖子又要吹牛逼,不由得没好气地打断了他。 “您老哥认识谁都没用! 实话告诉您,别说你在朝中认识个官员、宗室之类的,就算你认识天子…… 照样也拿刚才那位爷没办法!” 胖子听了,暗中吃了一惊,不过一个正八品上的监察御史而已,怎么连天子都拿他没办法?全大唐,除了传说中的汜水谢三郎,谁敢吧,人家是天宝六年到现在,唯一一位通过科举考试的进士!” 胖子一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主要是因为,这个成就,太他么难得了。 胖子刚才说他在朝中有人,也不算是纯粹的吹牛,总有个七拧八拐的关系,能够联系到朝堂中的大员…… 巧了。 他还没有谋面的那位大员,恰恰就是跟着李林甫混的。 这也让他对李林甫的情况,多少有点了解。 据胖子所知,李林甫自从开元二十一年进入大唐中枢政事堂之后,一路闪展腾挪,熬走了中书令裴耀卿,挤走了诗中张九龄,彻底独掌政事堂,迄今为止,已然十一八年! 这个时间,简直突破了所有人的想象! 要知道,开元天子李老三刚刚登基的时候,一心励精图治,任用贤良,在他们的帮助下,缔造了大名鼎鼎的开元盛世,宋璟、姚崇、张说、张九龄……要没有这些贤相的存在,任凭他李老三三头六臂,也折腾不出多少浪花来。 结果呢,这些贤相的任期,左右不过三年时间,一般两年左右就会退贤让位。 而李林甫,独掌相权十八年! 这在开元朝初期,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甚至还有传言,天子李老三相当信任李林甫,不但让他独掌相权十八年,还跟身边的人商量过,要不干脆把国事全部托付给李林甫得了,至于他自己,就在宫中专心享乐即可! 这要不是高力士都急眼了,以“国柄不可轻易许人”为由,这才算是让李老三勉强打消了这个奇葩的念头,恐怕如今李林甫的威势,还要炽烈得多…… 由此可见,李林甫在开元、天宝两朝的恩宠和权势。 胖子不过区区一个蜀地商贾,自然不知道“绝对的权力催生绝对腐败”这样的话,但是他也能够感觉到,李林甫李相在大唐的权势,简直是一手遮天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75章 谢家进奏院 如今的高明,可不是当初在金銮殿上报信的少年了,年过弱冠,获字“光卿”,进士及第,入仕三年,要是真提起来,也是国朝首屈一指的“亲年才俊”了。 尤其原本狭长的双眼,还老爱学者谢直微微眯起来,再把脸这么一板,在威福自用的同时,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不过呢,高明每次回到平康坊,看着进奏院的这个牌匾,就是满脸的嫌弃。 倒不是“进奏院”三个字冲了他的肺管子。 进奏院这种机构吧,相当于后世的“驻京办”,只要是官封节度使、防御使、营田使……这类专门使职,并且有资格开府建衙的“节帅、德帅”,都有资格在西京长安或者东都洛阳设立一个,其主要的作用是三个: 一来,各地的节度使、防御使,包括谢直这样独特的盐铁使,每年都要上报治下的具体情况,到了长安,得有地方落脚。 按照朝廷的规定,每一年的十月十五,各地节帅、德帅,都要齐聚京都,然后在东月初一,参加大朝会之后,具体向朝廷上报情况。 这个程序,还有一个专门的名字,“冬集”。 不过呢,大唐幅员辽阔,设置节度使、防御使的地点,一般都是在边疆,真要是每一年都跑上这么一趟,天天也不用干啥正事了,全剩下赶路了,所以呢,朝廷根据实际的情况,要求各地节度使、防御使四年一来就行,其他的时间,派来使节觐见汇报即可。 无论是节度使亲至,还是委派使者,到了长安城,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完事情的,参加大朝会是一方面,汇报情况是另一方面,可别忘了,不是说你汇报完了就能直接回家了,还得等着朝廷那边的审核结果呢,这一来二去的,稍微一耽误,差不多就得过年见了…… 这么一算,从十月十五之前抵达长安,到年前年后,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就让这帮节度使住客栈,也有点不像话啊…… 怎么办? 朝廷下令,允许节度使在长安城内置办房产,以为落脚便宜。 二来,各路节帅、德帅,要向朝廷汇报什么紧急的消息,仅仅凭借公文,怕是讲述不清,也需要在长安这边设置一个专门的机构,有专人负责,好在上报消息的时候,方便将公文上不方便说的事情,给说清楚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进奏院名称之中的“进奏”二字,就是从这个职能演化来的。 三来,向各路“节帅、德帅”传递朝廷的消息。 这些消息呢,包括朝廷的官方消息,以及进奏院一众人等私下里,通过或正规或不正规的途径,打听出来的消息。 说是情报机构吧,不合适,毕竟朝廷和各路节帅、德帅,跟朝廷之间,并不是敌人,没有那种剑拔弩张的态势,至少在开元、天宝年间,是这样的。 不过呢,进奏院,也确实承担着为自家节帅、德帅打探消息的重责。 总之呢,进奏院就是联系各路节帅、德帅和朝廷之间的纽带,很是重要。 事实上,不仅仅淮南节度使在长安设置了进奏院,基本上每一个拥有使职的官员,都在长安城设置了进奏院,区别,只在规模大小而已。 前文提到的天子给安禄山的赐宅,严格来讲,并不是李老三给安禄山的私宅,而是天子赐给幽州节度使的宅院,让他当做幽州节度使在长安的进奏院的,只不过被安禄山这货倒腾成自己的了。 要不然的话,天子下令满朝文武前去恭贺,也没有个理由啊,总不能说,我就喜欢安禄山这个胖子,今天他搬家,你们都是我的臣子,替我去热闹热闹……这也不像个天子的说法啊…… 如果这是幽州节度使的进奏院,这话就好说多了,起码进奏院也是个半官方的机构啊,满朝文武去恭祝安禄山搬家,不像话,但是去祝贺幽州节度使进奏院落成,这个就没毛病了吧? 所以,进奏院这种机构虽然出现的时间不长,不过十几二十年而已,但是也已经被朝野上下所接受。 高明就算是脾气再大,也不能对“进奏院”本身有啥意见。 让他真正不痛快的,是淮南节度使、天下盐铁使、海疆防御使进奏院,所选择的位置。 平康坊! 这是个正经机构应该待的地方吗!? 你见过谁家正经半官方机构,开在红灯区的!? 事实上,当初自家师父谢三郎还仅仅是天下盐铁使的时候,准备在长安城设置进奏院,专门负责此事的谢二胖子,跑来长安城之后,都没跟谢三郎商量,直接就把平康坊的南曲给盘下来了,等谢直知道消息的时候,“天下盐铁使进奏院”的牌匾都挂上了! 长安城,一片大哗,所有人都拿“天下盐铁使”当做笑话看。 就这,谢二胖子还有理呢,进奏院那几个只能,什么给节度使落脚,还是向朝廷进奏本章,只要是在长安城中,在哪不行?在哪都耽误不了事情,但是第三个职能,打探消息呢,自然距离消息集散地越近越好! 长安城中的消息集散地,在哪? 自然是平康坊! 所以,把天下盐铁使的进奏院,安排在平康坊,一点毛病都没有! 据说消息传回扬州,谢三郎也是半晌无语,最终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认了,不代表就高兴。 谢直高兴不高兴,高明不知道,反正他是不高兴! 可是,谢二胖子毕竟是谢直的二哥,他高明见面了,必须也得以“二伯父”相称,想让他说点什么,还真是不方便。 怎么办? 高明也无奈,最多“洁身自好”而已! 事实上,高明于天宝六载来到长安应试,中进士、考制科,选官校书郎,调任监察御史,在长安城,足足生活了四五年的时间,进了平康坊之后,除了到进奏院居住之外,愣是一次花酒都没喝过!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76章 挣钱和弄钱的区别 谢正和杜甫对视一眼,纷纷纳闷。 高明这孩子这不是刚回来吗,怎么又不高兴了!?安禄山?安禄山又怎么招惹他了!? 事实上,自从开元二十三年那一场震动洛阳的追击之后,汜水谢三郎和幽州安禄山之间,就结下了死仇,恨不得全大唐的人都知道。 汜水谢三郎,亲自审判幽州安禄山,定罪秋后问斩。 天子一次张罗给幽州安禄山减刑,被时任监察御史的汜水谢三郎给顶了不会,不但炮轰金銮殿,还带着满朝文武请斩安禄山,生生逼得天子李老三拂袖而走。 幽州安禄山,自知必死的情况下,竟然派出了身边的亲卫曳落河,在长安东市刺杀谢直! 随即谢三郎西出洛阳,天子赦免安禄山,谢三郎闻讯之后,竟然日行百里,奔袭洛阳,一副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的架势,一路追杀安禄山到了白马渡,天子下令,谢老爷子阻拦,安禄山亲卫曳落河舍死阻拦,都挡不住人家谢三郎,在安禄山的后背上,结结实实地砍了两刀! 要不是幽州史思明早早做好了接应的准备,有悍然射了谢三郎一箭,恐怕如今最得天子宠爱的幽州节度使,早就死在洛阳白马渡了! 这件事,虽然过去了足足十六年,但是依旧没有一个结果。 说句不好听的,其中的是非对错,除了当事人之外,根本没有谁能够掰扯清楚。 况且,其中还涉及到了天子的偏袒,李相的进言……以及,弥勒教的谋反,那简直是千头万绪,说都说不清楚! 甚至有好事者,将这件事,称呼为开元天宝年间,大唐的第一悬案! 到了后来,很多人也懒得去纠结其中的是非对错了,直跳过了过程,把目光投向了结果—— 第一个,汜水谢三郎和幽州安禄山之间,是死仇! 第二个,当时的大唐首相张九龄,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恶了天子李老三,被李林甫后来居上。 第三个,天子李老三,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开始对幽州安禄山大肆恩宠,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安禄山已经是天子李老三的脸面,安禄山混得越好,李老三脸上就越好看——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说法,同样众说纷纭,不过,不管怎么说,李老三脸面的对立面,隐隐约约,总是有汜水谢三郎的影子存在…… 话说回来,幽州安禄山,也确实对得起天子李老三对他的这份宠爱,开元二十三年,和史思明一起被贬入死囚营戴罪立功,每逢出战,身先士卒,总是能够带着他身边的一群人,在不可能之中创造出可能,一场场浴血拼杀下来,不但脱离了死囚的身份,迅速以“张守珪义子”的身份,重新坐稳了幽州偏将的位置,还在当时天子李老三有意无意的照顾之下,一路青云直上—— 开元二十七年,六月,张守珪战败,贿赂牛仙童被贬,安禄山得封幽州节度使副使。 开元二十九年,七月,北州刺史王斛斯为幽州节度使,幽州节度副使安禄山为营州刺史,充平庐军节度副使,押两番、渤海、黑水四府经略使。 天宝元年,二月,平卢节度使安禄山进阶骠骑大将军。 七载,六月,范阳节度使安禄山赐实封及铁券。 九载,五月,安禄山进封东平郡王。 十载,二月,安禄山兼云中太守、河东节度使。 看着这份履历,大唐朝堂之中,很多文武官员,在独相李林甫的率领下,一路对着李老三歌功颂德,大肆称赞李老三的目光如炬,要不是在安禄山还是个小小的幽州偏将的时候,就对他青眼有加,大唐边境之上,哪里来的幽州、河东双料节度使!? 当然,朝堂之上,也有人保持了诡异的安静。 因为,不仅仅安禄山青云之上,他命中注定的对手,谢直谢三郎,也扶摇之上九万里! 开元二十三年,因平乱有功,升殿中侍御史,兼扬州大都督府法曹参军,封汜水县男,令为天下盐铁使,驻节扬州,统筹天下盐铁买卖事宜。 开元二十四年,输绢六千万贯,天子大喜,进汜水县伯,升侍御史,兼扬手大都督府长史,令为天下盐铁使,依旧统领天下盐铁买卖。 开元二十七年,因私盐泛滥,奏请成立天下盐铁使府“陆上缉私队”,一力严查私盐 开元二十九年,彻底肃清淮南一地私盐买卖,年输绢万万贯,天子大喜,令为淮南节度使,许开府建衙,依旧驻节扬州。 天宝三载,因海上私盐泛滥,奏请成了“海上缉私队”,专事海上清缴私盐走私。 天宝六年,扩“海上缉私队”为大唐东海舰队,汇同南海太守刘巨鳞,击巨冦于海盗,一举荡平大唐海疆,赦封海疆防御使,统领大唐沿海商贸、缉私等一切相关事宜。 天宝八年,组建大唐远航商队,南下经商,大兴海上贸易,一年输绢万万贯,天子大喜,旨授御史中丞,兼扬州大都督府长史,进东虢郡王。 民间尊称,淮南王! 朝野有识之士都看出来了,人家谢三郎的恩宠,一点不比幽州安禄山差,甚至这都不是恩宠了,那是人家谢三郎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别的不说,全大唐都算上,谁能每年向天子输绢两万万贯?说句不客气的话,说人家谢三郎是天子李老三的“钱袋子”,一点都不为过! 如果说安禄山是李老三的“面子”,那么,谢三郎就是李老三的“里子”! 要是没有人家谢三郎又是买盐又是开海的,那有钱给越来越好大喜功的李老三挥霍? 可是,问题就偏偏出在这里了,“面子”和“里子”之间,是死仇! 一个幽州、河东双料节度使,一个淮南、海疆、天下盐铁使,一个边境王,一个淮南王,这两位也要是闹腾起来,能打碎了大唐一半的国土! 人家两人发展得越好,这些朝野的有识之士就越害怕,生怕哪天一个不对付,就起兵作乱!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77章 死灰就要复燃 杜甫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一声冷哼。 杨国忠,不错,就是弘农杨氏出身的那一位。 世人都知道,汜水谢三郎和弘农杨氏天生就八字不合。 夜审杨七,给杨家家仆定罪的同时,还把杨家二姐的名声毁了个一干二净。 在河南县衙门口的八字墙上,一连三份诉状,以瘦金体为洛阳杨家扬名,不但彻底毁了杨家女儿的声誉,还把杨家年轻一代的嫡长子气得吐血,卧床足足半年有余。 通济渠骚乱,洛阳杨玄璬固然有自己的取死之道,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谢三郎特意让放纵了杨玄璬和洛阳漕帮搅和到了一起,在他们上蹿下跳最厉害的时间,将他们一举成擒,最终掀出了震动天下的洛阳粮案。 …… 最终,弘农杨氏洛阳这一房,等于让谢三郎给斩尽杀绝,男子杀头,女儿充入教坊司! 谢三郎所谓“睚眦必报”的名声,至少有一大半,就是从洛阳杨玄璬一家人身上落下来的。 随着“淮南王”的名声越来越大,很多人在追捧瘦金体、三郎茶的同时,也在探寻汜水谢三郎的种种匪夷所思的经历,洛阳杨玄璬这一家子,自然也落入了有心人的眼里。 大家都在讨论,睚眦必报谢三郎,这么收拾杨玄璬的一家人,到底是因为什么“睚眦”啊? 有人说,是因为杨玄璬一家的远亲,在汜水县和谢三郎争夺县试榜首来着…… 不过,更多人还是更加信奉另外一种说法——大唐办案小能手,汜水谢三郎,刚到洛阳、初露峥嵘的时候,破获的“积润驿李家客舍杀人案”,正是因为这个案子,让汜水谢三郎和杨玄璬一家人的恩怨越来越深,最后发展到势不两立的程度。 不信? 如今蜚声大唐的京剧名班社魏家班的成名作,的第一部,,请了解一下…… 但是,大家可别忘了,积润驿李家客舍杀人案之中,元凶,是杨家家仆杨七,动机,自然是杨七和杨家二姐通-奸,后来和李掌柜争执的时候失手杀人,但是这个案件本身,能够被搬上舞台,被改编成的第一部成名作,就是因为过程很是曲折,最起码,这里面有百口莫辩的诬陷,有匪夷所思的侦破,有目瞪口呆的审讯…… 别的不说,这个案子,诬陷是谁? 恰恰就是开元二十三年进士,汜水谢三郎的挚友,如今天下盐铁使使府推官,和谢家二爷一同坐镇长安城的,杜甫杜子美! 如果说谢三郎睚眦必报,因为这么个案子,就对洛阳杨玄璬一家耿耿于怀,那么,作为被诬陷的当事人,杜甫能对杨玄璬一家有什么好感不成!? 说实话,也就是开元二十三年前后,杜甫杜子美不过是一个应考的举子而已,就算有河东裴氏这样的姻亲在,也不好对时任河南府士曹参军的杨玄璬一家动手。 但是,不能动手,也不代表杜甫就没有脾气了。 这也就是谢三郎行事太过猛烈,三下五除二,直接把杨家满门都弄得差不多了,也要是也给杜甫留下一点的话,说不定如今“睚眦必报”这样的名声,就有杜甫的一大半了! 闲话休提,总之,杜甫经历过这件事情以后,对弘农杨氏,当真是一点好感都欠奉。 可惜,开元二十三年,谢三郎出洛前往扬州,杨玄璬一家,竟然死灰复燃了! 当时杜甫都搞不明白,一家人,男丁全上了断头台,女子全部收入教坊司,按理说,这样一家人注定会没落了,甚至过个几十年,人世间恐怕都没有了他们任何的踪迹才对,他们家怎么会又重新站起来呢? 答案,出在杨玄璬一家最小的那个女儿身上。 杨家九姐,杨玉环! 杨家杨玄璬这一辈人,一共是兄弟三人,老大得封蜀州司户参军,天不假年,死在了蜀州任上,杨玄璬远赴蜀州治丧,随后扶棺回乡,还把大哥家的几个孩子,也都带回洛阳,养在自己的家中。 杨玄璬大哥家,一共是四个孩子,全是姑娘,在老大撒手人寰的时候,大女儿已然出嫁,剩下三个女儿,待字闺中。 最小的,就是杨玉环,按照老杨家男女大排行,排在第九位上,俗称杨九姐。 杨九姐初到洛阳的时候,刚刚七岁,还在懵懵懂懂的年纪,却表现出对音乐和舞蹈的极强天赋。 杨玄璬知道之后,着力培养,颇有点希望她最终能够嫁入高门大户的野望。 可惜,在杨玉环十五岁,正要准备物色金龟婿的时候,杨家事发,不但杨玄璬等人被推上了断头台,就连他这个杨玄璬的亲侄女,按照大唐律疏的规定,因为待字闺中,而受了连累,一同被收入了教坊司。 这要是放在一般人身上,这一辈子,就算是完了。 但是放在杨玉环的身上,那简直是如鱼得水! 为啥? 因为人家从小就练的是这个! 别的大家闺秀,学女红的时候,她练琴呢,人家学女戒的时候,他跳舞呢…… 等灭顶之灾一来,人家大家闺秀如上考妣,哭哭啼啼地进了教坊司的大门,不是挨打就是挨骂…… 她杨玉环呢? 又唱又跳的,直接震惊了教坊司的一众教习! 好苗子,天生就应该在教坊司吃这口饭! 教坊司这地方吧,说脏也脏,说干净也干净,毕竟乃是大唐礼部下属的一级衙门,专门要负责法曲、散去的教习培养,起码在天子以及一众王公大臣面前,能够给饮宴助兴。 说到底,如果不考虑“以色娱人”这路事情,真正的根本,还是唱歌跳舞! 再加上杨玉环本来就长得漂亮。 进入教坊司之后,没用多长时间,就脱颖而出! 那是在一次皇家饮宴之上,作为主要舞者,为天子献舞。 在这里,又必须提一提杨洄这货了,他本是弘农杨氏出身,跟杨玄璬一家同宗不同房,而且因为同在洛阳的关系,和杨玄璬一家关系尚可。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78章 杨加一门之太真 杨洄看着杨玉环,立时两眼发亮! 不是他没溜,守着靠山一般的咸宜公主,竟然敢动啥歪心思。 也不是他看到故人之后沦落风尘,触景伤情,心生感慨。 他看着杨玉环两眼放光,是因为他突然发现,杨玉环竟然跟武惠妃有长得有点相像! 以前的时候还真没注意! 一来是见面少。 二来见面的时候杨九姐年龄还小,还没有长开,还难以确定最终的模样长相, 三来,武惠妃当时还是天子宠妃,他区区一个驸马都尉,即便是尚了咸宜公主的驸马都尉,不算外官也不能算作宫中人,平常时节根本见不到武惠妃,就算见了,也得谨守礼仪不得直视,让他一直有个恍惚的印象,却没有清晰的认知,这还是武惠妃卧病在床的时候,咸宜公主和他几次进宫觐见,这才让武惠妃的形象在他的脑海之中清晰了起来。 如今再见杨家杨九姐,杨洄只觉得,杨玉环的模样,竟然跟自己武惠妃的形象,慢慢重叠到了一起! 这个发现,让杨洄大为振奋! 他知道天子是真心宠爱武惠妃,在武惠妃撒手人寰的两年多的时间之中,竟然偶尔还会长吁短叹,如果他能够想办法把杨玉环推到李老三的面前,难免李老三不会爱屋及乌,让杨玉环代替自己心中的武惠妃的位置…… 什么位置? 宠妃! 如果这事运作成功的话,杨玉环一来算是自家的族人,二来算是故交之后,三来又有如此大恩大德,还怕她不在宫中,在天子身边,照应这点自己和咸宜公主吗? 而且,杨洄仔细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之后,又突然发现了另外的一个好处! 什么好处? 抵挡谢直! 杨玄璬这一家子,跟汜水谢三郎的恩怨,还用多说吗?要不是他谢直,杨玉环又何必走上“以色娱人”的这条道路? 要说全大唐最恨汜水谢三郎的,第一个,肯定是安禄山,那么第二个的话,就应该是这位杨玉环了! 家破人亡,不共戴天! 如果,真的能把杨玉环给推到“天子宠妃”的高位上,杨玉环有了对天子的足够的影响力之后,难道,他就不想向汜水谢三郎报复吗? 反过来说,如果谢直知道了杨玄璬家的杨九姐,代替了武惠妃的位置,成了天子李老三的宠妃,他难道就不怕吗?呃……以汜水谢三郎的强硬,还真不见得会怕,不过,即便谢直不怕,难道他就不想把杨玉环的这个天子宠妃的位置给拿下来!? 要是这么说的话,一边是天下盐铁使,一边是天子的新人宠妃,他们两个要是争斗起来,岂不是眼看着就是一场龙争虎斗? 到了那时候,就算谢三郎知道了自己在“赦免安禄山”一事中起到的作用,他正和杨玉环龙争虎斗呢,哪里有工夫顾得上自己!? 杨洄越想越是兴奋! 如果谢直赢了,也没啥关系,这叫吸引火力! 把杨玉环推出来,给谢三郎当靶子,有了这么个明晃晃的目标在眼前,谢直就顾不上自己了,至少在他和杨玉环争斗有结果之前,自己是安全的。 如果杨玉环赢了,还不是更好!? 喝水不忘挖井人! 就算她已经是天子宠妃了,也不能忘了自己这个当初推她“上位”的故交吧? 再说了,即便杨玉环真的狼心狗肺,想不起来自己,也没关系,最起码,他斗倒了谢直,让自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这事儿,里外里,都是赚! 干! 这还有啥客气的!? 杨洄仔细想明白之后,私下里联系到了杨玉环,第一次接触,就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杨玉环一听,干啊!这还有啥考虑的!?教坊司虽然适合自己,却也不是久留之地,如今十六七还能在教坊司混着,等到了二十六七,三十六七的时候,还混得下去吗?当了宠妃……都不用宠妃,只要能够入宫,起码这一辈子是衣食无忧了吧?万一邀天之幸,为李老三产下一儿半女的,那么后半辈子也能安享晚年了! 杨玉环这么一点头,杨洄就开始准备了,两方面。 一方面,教导杨玉环,武惠妃平常时候是什么妆容,是什么发型,怎么笑怎么哭,怎么眼波流转,一抬手一举足,是怎么个风情,练吧,越像越好! 另一方面,说服咸宜公主,这件事情,必须有咸宜公主的配合才行,要不然杨玉环练得再像也没用,况且从教坊司一名普通歌姬,到天子宠妃,这一路上多少艰难险阻,要是没有咸宜公主和寿王李清的配合,杨玉环直愣愣地冲进深宫,让人坑得骨头渣子都剩不下,还提什么“天子宠妃”!? 结果,万事俱备,机会来了。 开元二十七年,天子千秋节,就是李老三过生日。 李老三邀请朝廷重臣,来长安宫城之中参加家宴,一种皇子皇孙,以及公主驸马,都要来给李老三贺寿。 教坊司负责饮宴之上的音乐、舞蹈,在咸宜公主等人的示意下,早早就准备了一支舞蹈,为天子贺寿。 杨玉环,领舞! 一曲终了,欢声雷动! 杨玉环长得有漂亮,又是精心编排的舞蹈,自然能够保障舞蹈的最终效果。 天子有赏。 令杨玉环近前听赏。 还没等李老三说话呢,一众公主的人群中,突然有抽泣之声。 李老三就不高兴了,我这过生日呢,你哭个啥?我看看谁怎么丧气,好大的胆子! 结果一看,没脾气了。 咸宜公主! 李老三宠爱武惠妃,人所皆知,爱屋及乌之下,对咸宜公主和皇十八子寿王李清也情有独钟,一看是咸宜公主哭泣,不高兴归不高兴的,也没有上来就处罚,反而问了一句,因何哭泣? 咸宜公主就等这句话呢,抢出人群,跪倒在地,先道歉,再说自己因为什么哭泣。 “因为她!” 咸宜公主顺手一指杨玉环。 “这名歌姬,颇有母妃年轻时候的音容笑貌!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79章 杨家一门之贵妃 第479章杨家一门之贵妃 支持谢三郎的朝堂大佬,一共是三位,张九龄,严挺之,李尚隐。 李尚隐,御史大夫,御史台老大,年岁终究是大了,在谢直离洛之后,没有半年的时间,就告老还乡了…… 说实话,就算是他在,恐怕也难以为谢直开口,他支持谢直,是御史大夫支持监察御史,当时谢三郎已然跳出了御史台这个衙门,李尚隐就算想支持他,也没有立场和李林甫对着干啊…… 张九龄,开元朝最后一位贤相,因为卷入了开元二十四年废太子一案,被李老三罢相,后来又因为“举荐不当”这个可有可无的罪名,被贬职地方,在真正的历史上,不过短短两年的时间,就郁郁而终。 不过好在现在有谢三郎,派人上下打点不说,让谢二胖子以“主持天下盐业改革有功”为由,生生地把张九龄接到了扬州府,等于是以“天下盐业”为要挟,逼得李老三放弃了针对张九龄,最终,让人家张九龄在扬州府,于天宝二载寿终正寝。 严挺之,这是谢直在朝堂上的铁杆维护者,可惜,有点不靠谱…… 为啥说他不靠谱? 听听他被挤兑出朝堂的经历就知道了。 严挺之有个前妻。 两人和离之后,人家前妻又走了一步,改嫁给另外一名朝廷官员,在地方上任职,结果这哥们贪赃枉法,被朝廷发现了。 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啊,严挺之的这位前妻,为了救现任的丈夫,跑到严挺之这位“前辈”这里哭诉来了。 严挺之没谱就没谱在这儿了,你倒是问明白了,实在不行,利用你尚书省右丞的关系,前前后后地好好查查啊? 他不! 人家严挺之听了前妻的一面之词,就信以为真,上蹿下跳地帮着前妻的现任丈夫脱罪。 最后,真相大白,贪赃枉法,确有实据! 严挺之就傻了。 李林甫就乐了,正愁找不到你的把柄呢,你到自己送上来了,甭客气了,贬官! 然后,又是谢三郎出面,一顿操作之后,把严挺之请到了扬州府,跟张九龄作伴去了…… 不过,严挺之虽然不靠谱,但是身体着实不错,熬死了张九龄之后,现如今还能在扬州府享清福呢…… 闲话不说了,总之,能够帮助谢三郎的朝堂大佬,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在,抡起关系来,竟然是尚书省吏部本司郎中,孙逖,跟远在扬州的谢直关系最为亲近。 但是,光亲近不成啊。 一个郎中,全尚书省,一共二十四个,不过是个四品官员,连穿紫袍的资格都没有,怎么跟紫袍独相李林甫较劲!? 所以,李林甫在千秋节的饮宴上,一句话,就堵得孙逖再也无言了。 连跟谢三郎关系最好的孙逖都没话说了,在场的满朝文武,谁还能冒着同时得罪天子和李林甫的风险,为谢直说话。 所以,杨玉环就被赐号太真,跑到尼姑庵里面帮着诵经祈福去了。 杨洄的计划,顿时进入了第二阶段。 同样,需要咸宜公主和寿王李清两人配合。 具体而言,很是简单,就是三天两头跑到宫城里面看望李老三。 子女看亲爹,这个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李老三也高兴,这是孝道。 咸宜公主和寿王李清也高兴,这是固宠。 杨洄就更高兴了,一家三口时常见面,唯独少了一位,相聚的时候还好,自有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等分开了呢,会不会想到家庭中缺失的那一位? 咸宜公主和寿王李清,想不想的,杨洄不管,他只要确定,李老三会想念武惠妃就行了! 这所谓妻不如妾,亲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人都没了,想见也见不到了,可是想起以前的过往,尤其看到一双子女尽孝膝前,真切地思念武惠妃,怎么办? 好办! 太真庵里面,还有一位替身呢! 她不仅仅以身相替为天子诵经祈福,最主要的,人家长得还像呢! 难道,李老三就不想见见吗? 或者,在思念武惠妃的时候,也想到了杨玉环,时间久了,武惠妃的音容笑貌慢慢淡去,会不会让杨玉环的脸庞充实在脑海之中!? 这种事,对于普通的男人来说,就是一种冲动,限于各种现实的条件,想想就得了,最多在最后加一声叹息做结尾。 但是,如果想念的人,是富有四海的大唐天子,又当如何? 天宝二年,天子以“祈福三年有功”,赦封洛阳杨玉环,入宫为女官! 随即,便是杨家九姐的青云直上,短短一年,连跳十多级! 最终,在天宝三载,封杨玉环为贵妃,陪王伴驾! 杨玉环受封的那一天,杨洄喝得酩酊大醉,大笑,无言。 第二天,休息了一天。 第三天就开始了推动第三部的计划,固宠。 怎么固宠? 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初级阶段,继续模范。 杨玉环既然是靠着模仿武惠妃接近得李老三,在初期阶段,就把这件事情做好就行。 第二个,中级阶段,展现自我。 在保证模仿武惠妃的前提下,多多少少展现出自己和武惠妃不一样的地方,具体而言,就是音乐、舞蹈。 这既是杨玉环的强项,也是对李老三投其所好。 别忘了,开元天子身上还背着一个“曲有误,三郎顾”的美誉,效仿了三国的周郎的同时,也展现了人家李老三在音乐上的天赋。 这不就好办了吗? 男女之间,除了床上那点事情,要想保持住长久良好的关系,得有共同的语言、共同的爱好,在共同爱好上共进退,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促进双方的感情? 名传千古的怎么来的,李老三和杨玉环共同编曲,宫中乐师陪着李老三共同演奏,杨玉环亲自献舞! 千古佳话啊这是! 第三个阶段,也就是最后的终极阶段,寻找新的刺激! 这个吧,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具体到杨洄,给杨玉环出的主意,你不是好几个姐姐吗,都叫过来,一起玩!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80章 杨家一门之国忠 提起杨钊的发迹,其实也听让人无语的。 杨玉环向李老三引荐杨钊的时候,李老三根本没当回事。 普通百姓家,一朝德富,还有穷亲戚上门呢,更何况是帝王家?杨家姐妹原本都混成啥了?结果就因为杨玉环得封贵妃,如今权势滔天的,弘农杨氏要是没有人上门,那才是不对呢。 不过李老三也确实宠爱杨玉环,既然是她的堂哥,血缘关系着实亲近,也就给了个笑脸,然后就让杨钊在旁边待着了。 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多个闲人就多一个,不叫事儿。 然后李老三就招呼杨玉环等杨家众姐妹,咱们开始玩吧? 玩啥? 赌钱! 要不说李老三这货有点没溜呢,闲得没事,待着一帮大姨子耍钱玩…… 当然了,人家毕竟是天子,就算不追求雅致,也不能直接动用钱财,要不然的话,那是什么场面? 李老三输了,骂骂咧咧地甩出一把铜钱…… 杨玉环输了,亲自扯过一匹丝绸,比量着尺寸往下撕…… 赢钱的杨三姐一看,不行,老九,你这么着,不对,少了,应该从这撕…… 杨玉环不干,你放屁,你这把一条龙赢了,我这儿还一个暗杠呢,就应该从这儿撕…… 你想想,那成什么了!? 所以,李老三和杨家姐妹一起耍钱,赌注不是用的现钱,而是用的算筹——具体而言,就是用另外一种工具来代替具体的金钱,比如,扑克牌,这种方法,后世棋牌室常用…… 咱也不说是玩棋玩牌还是玩投壶之类的,一局终了,有输有赢,赢了的开怀大笑,输了的唉声叹气,输赢双方联合到一起统计算筹,确定输赢具体数量的时候…… 他们还都没有算清楚的时候,一直毫无存在感的杨钊,突然开口了,多少多少,就是这个数儿! 李老三看了他一眼,没信,我们这么多人还没算清楚呢,你倒弄明白了,不能是信口胡说的数字吧?然后他就自己接着算,算过之后,发现与杨钊计算的结果,分毫不差。 李老三就是一惊。 不过人家堂堂天子,好歹也有点城府,再次看了杨钊一眼,继续玩。 结果。 这一下午啊,天子和杨家姐妹输赢如何,暂且不说,只说杨钊,每一把赌局结束,他张口就能报出输赢胜败,具体数量,而且,毫无差错! 这可就牛逼了! 问,杨钊为啥能这么厉害? 答,你忘了,这货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混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人家读书习武的时候,他就在赌局上折腾呢,想赢钱,要是连算筹都算不清楚,还赢个屁去! 所以,他今天如此表现,也算是……不负少年光阴……吧? 但是,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李老三不知道啊! 当时就对杨钊惊为天人,李老三还琢磨呢,这哥们心算能力这么强,难不成是个理财的高手,要不……把他给安排到户部试试吧…… 对了,你叫啥? 杨钊! 这名字不好,改一个吧…… 为啥?因为开元二十三年,谢三郎在追杀安禄山的时候,顺手平灭了两场叛乱,一个是京兆刘志诚,一个是洛阳刘普会,事后查实,他们两个,都是大唐弥勒教的传承……前文说过弥勒教的跟脚,在成立初期,经常假借刘汉王朝的后裔起事作乱,还有专门的口令,“卯金刀”。 李老三为啥说杨钊的这个名字不好,不是因为姓氏,而是因为这个名字“钊”,岂不正是一把“卯金刀”? 这样的名字,平常还好,但是要进入朝廷,多少有些不便。 李老三这么一说,要不说杨钊这人聪明呢,一直顺杆爬,跪倒在地。 请天子赐名! 李老三也给面子,哈哈一阵大笑。 “赐名,国忠!令为户部主事!” 这便是杨钊,不,杨国忠起势的。 杨国忠入职户部之后,一心钻营,后来在李林甫有意无意的许可下,又抱上了大唐独相的大腿,再加上自家妹子杨玉环在天子什么或明或暗的帮助,可谓一路平步青云。 最终,官居户部侍郎,御史中丞。 欸,这个官职可就有意思了,你看着眼熟不? 应该眼熟才是,因为前文讲过,也有这么一位,也是户部侍郎、御史中丞。 谁? 王鉷! 这也是高明,一听谢二胖子说,如今王鉷升任了御史大夫之后,第一时间就幸灾乐祸的原因。 就是因为王鉷和杨国忠两人,不知道怎么着,一步一步地就形成了竞争对手。 户部,如今没有尚书,只有左右两位侍郎,一位,王鉷,另外一位,杨国忠。 御史台,御史大夫暂缺,东都御史中丞不算,在长安御史台,作为御史台贰副官职的御史中丞,职数一共有三个,其中一个,被淮南王谢三郎牢牢把控,谁也拿不走,不过他远在扬州,暂时不提,那么在长安城的御史中丞,又剩下了两个,一个,杨国忠,另外一个,王鉷。 嘿,这么一算,有意思了,两人同职平级,正是要竞争户部尚书和御史大夫的职位呢! 现如今,王鉷抢先了一步,成就了御史大夫,那么杨国忠呢? “难道给他提职成为了户部尚书?” 高明一问。 谢二胖子一摇头,没有。 高明听了不由得哈哈大笑。 和舅舅杜甫一样,高明也不待见杨家这一门上下,只不过,相对于杜甫对杨家一门的恨意,高明对他们或者她们,纯粹就是瞧不起而已。 那是天宝二年,杨玉环得封贵妃的时候,那个时候的高明,还没有参加科举,还不是如今朝堂上闻名遐迩的“白面谢三郎”,他还在扬州,还跟在谢直的身边学习。 高明记得很清楚,那一天的夜里,师父听了杨玉环得封贵妃的消息,独自在月下饮酒了很长的时间,一言不发。 高明甚至以为,咱家师父听说了对头的女儿得封贵妃,担心日后会有麻烦。 却不想,谢三郎听了他的担忧之后,不由得哈哈一笑,说了一番话,让高明印象深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81章 白面谢三郎 天宝十一载,正月二十六,关中大风,灞水漕船失火,尽毁漕粮五百万担,死伤无数! 是夜,火红半天! 长安城全城戒严,不得天子令旨,任何人不得出城半步。 当高明赶到出事地点的时候,已然是第二天清晨了。 “见过高御史!” 说话的是金吾卫的刘朗将,昨天夜里,天子十二卫全员动员,弓上弦刀出鞘,以备不测,唯有金吾卫守卫巡查有责,得天子令旨,出长安,临灞水,一探究竟。 “下官东出长安之后,得了禀告,乃是船工生火取暖,不慎引发大火,又因昨夜里大风肆虐,才让火势难以收拾…… 下官统领金吾卫抵达之时,火势已然蔓延开来,码头武侯、船工试图救火,却因器物不全,难以如愿,只得尽量将火场外围的漕船移动,却因码头左近漕船猬集,仓促之间无可奈何…… 最终,只有最外围的三十余艘漕船逃离,剩下的漕船,以及灞水码头诸多商户船只,全部葬身火海……” 高明听了他简略地汇报,目光略过刘朗将的面庞,只见这位金吾卫的中郎将,满脸疲惫,须发竟然也被大火烧去了小半,身上也是烟熏火燎的痕迹,颇有些狼狈不堪的味道,一看就是昨天夜里折腾了一宿,不由得点了点头。 “刘朗将辛苦! 昨夜火烧半天,宫城之中清晰可见,全城弥漫烟雾不散,早有人预料到必然是祝融之威所致。 天子震怒! 于今日早朝,严令我御史台彻查失火原因,高某奉御史大夫王鉷王大夫亲令,负责现场探查。 随后…… 有户部官吏前来清点损失…… 有工部官吏前来勘验现场,随后上报整治灞水、恢复航道…… 刑部可能也有官吏前来,协助你金吾卫以及长安、万年两县弹压地面…… 刘朗将你免不了再辛苦一番了…… 至于我御史台这边,奉命勘验现场,查明失火原因,还需要刘朗将配合,金吾卫封锁现场……” 刘朗将点头。 “下官责无旁贷!” 随后下令封锁现场之后,又命人引路,带着高明前往灞水码头。 “高御史,这就是昨夜码头值夜的小吏,名叫魏六。” 领路的金吾卫介绍过后,就站立在高明身后一言不发了。 高明不以为意,金吾卫弹压市面还行,办案审案,非是所长,能带着他找到这个魏六,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更何况,这位领路的金吾卫,造得比金吾卫刘朗将还狠,一看昨天晚上就冲杀了灭火的第一线上,这么折腾了一宿,还能尽职尽责地跟在他的身后,领完路,还能充当个侍卫,也真是难为他了。 “小人魏六,见过高御史。” 魏六是一名瘦高的汉子,三十左右的年纪,长得尖嘴猴腮,一双大眼睛,要是平常,就这么滴溜溜一转,就能看着他的精明来,不过如今么,也是满脸的尘土,满眼的疲惫。 “带我去昨天起火的地点。” 高明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下令。 “是,高御史,这边请。” 高明点头,带着随从,在魏六的指引之下,沿着河岸,向灞水下游走去。 一路之上,那叫一个凄惨。 岸边,全是从火场中死里逃生的漕船船工。 有人浑身烧伤,正在狼哭鬼嚎,有人伤势较轻,也在默默垂泪,更有大量船工重伤濒死,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就算是长安、万年两县征调了大量的民夫过来,也不过是利用简陋的担架,将重伤之人运送到后方而已,在那里,有同样是两县征调出来的大夫,正在亲尽全力医治。 不过事发仓促,缺医少药之下,这一通忙碌,不过是求个医者父母心的心安而已。 至于那些没有了声息的船工,更是被民夫集中在一起,等待处理而已。 高明一路所见,心中颇有些沉重,看着这些无辜的漕船船工,落到了如此下场,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他便把目光投向了灞水。 灞水之上,也是一片狼藉。 数不尽的漕船,被大火烧得支离破碎,有的直接沉在灞水之中,只剩区区桅杆露在水面之上,有的情况略好,也是倾覆在灞水之中,一半水上一半水下地阻挡住了航道,就算是情况最好的,也不过依靠在岸边而已,其上完全烧毁,黑乎乎的彰显祝融之威,时不时地还有零星的火星爆出来,落在水面上还好,如果落在船体之上,不多时就会窜起一道青烟。 除此之外,水面之上还漂浮和好多漕船的残骸,有的勉强还能看出形状,有的干脆就是一块木板,也不知道是那一支漕船上的船体,就这么在水面之上浮浮沉沉…… 高明见状,不由得暗中叹了一口气。 所谓水火无情,就是此意了。 大火过后,寸草不生,此乃天灾,非人力可抗。 五百万担粮商,动用了漕船上百,再加上正月间停靠在灞水码头的商船,足足三百余艘大船,竟然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其间损失,简直难以估量。 暗叹之后,他又有些无苦奈何,非人力可抗衡,就是你不乐意也没办法,只能承受而已! 眼前这一片破败,真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让灞水之上恢复往日的繁华。 就在高明暗自感叹的时候,带路的魏六却停下了脚步。 “高御史,到了。” 高明抬眼一看,就是一愣。 只见水面之上一片广阔,水波粼粼地反射了清晨的阳光,竟然什么都没有,干净地就像往日的灞水一样。 魏六赶紧给他解释。 “启禀高御史,此处就是昨夜里的发火地点……” 高明不信。 “水上残骸何在?” 魏六回答。 “启禀高御史,昨夜大风,乃是从东向西二来,灞水流淌,乃是从西向东…… 此处失火之后,火借风势,一路逆流而上,逐一点燃停靠在此处的商船、漕船,在天威之下,火势蔓延极快,顷刻之间,就成了席卷之势,最终烧毁漕船、商船若干……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82章 灞水帮,粱十六 证人在哪? 魏六闻言,勉强睁开双眼,看了高明一眼,咳咳咳又咳嗽了几声,生生又咳出一口鲜血之后,这才勉力说道: “就在码头左近,名叫姓梁,排行十六,大名不知道,码头上相熟的人,都叫他老十六,要不就叫老梁…… 老梁在码头上讨生活有些年了,我还不是码头小吏的时候,他就在这里,等我当了满头小吏,老梁依旧跑船…… 就是他说的,这里就是第一艘失火之船的位置……” 高明听了,一声轻喝。 “刘安! 带人,回码头! 把粱十六给我提来!” “是!” 高明身边一名随从应声而动。 他叫刘安,跟高明一样,也是扬州人士,受了谢家恩惠极多,和高明不同之处在于,高明乃是缉私队的后人,而刘安乃是谢直在扬州城救助的孤儿,入了谢家的时候,仅仅五岁,除了记得自己的名字,剩下的什么都记不清楚了,不过呢,他跟高明一样,也是在长大成人之后,被谢直派遣到了高明的身边。 高明眼看着刘安带人去提粱十六,却又把目光转向了魏六。 “有证人……刚才为什么不说?” 魏六无奈说道: “我这不是没来得及嘛……这大哥就动手了……” 他还没说完,高明就是一声冷哼。 “还敢胡说,掌嘴!” 周全听了高明的吩咐,那还有啥客气的,大巴掌抡开了,左右开弓,就是二十个,可怜魏六,本来长得尖嘴猴腮的,顷刻之间,两边脸蛋子,都快赶上谢二胖子了…… “不是,高御史,小人说的是实话啊……” 高明冷笑。 “不到黄河心不死是吧? 金吾卫刘朗将,派你来陪我勘验现场,你就应该把相关人等都带齐全了! 粱十六这么重要的证人,还就在灞水码头之上,你竟然敢不带着? 什么意思,难道你把高某人领到这里,用手一指,你魏六说什么,我高某人就得信什么吗? 哼! 没想到你一个小小的灞水码头的小吏,都能指派国朝的监察御史了!” 魏六闻言,终于不叫唤了,而且眼神还变得躲躲闪闪。 人家高明说得在理啊,天子传令御史台,御史台老大御史大夫派遣监察御史高明,前来勘验现场,说严重点,这是通了天的案子,就算人家高御史手上没有天子的旨意,也是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天子前来问案,别说他魏六一个小小的码头小吏,就是京兆尹这样的四品高官,面对高明的问询,都得规规矩矩地问什么说什么,如果高明不信的话,必须拿得出来像样的证据才行! 结果他魏六是怎么办事的? 带着高明一路走来,随手一指,就这儿,连个重要的证人都没有带在身边,还觍着脸给高明分析什么水流风向,说不好听的,这不就是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架势吗? 他这么办事,别说高明下令揍他一顿,就是下令大棍子轮起来,直接砸断他魏六的两条腿,他都没地方伸冤去! 为啥!? 该! 事实上,高明到了地方一看他这个德行,就知道这货是怎么回事了,说白了,就是魏六看不起自己这个年仅二十一岁的监察御史,表面上不敢得罪,其实内心里没拿自己当回事…… 怎么办? 好办! 让他知道知道就行了! 也就是灞水边上条件有限,只能让周全下狠手揍他一顿而已,要不然的话……真以为高明这些年跟在谢直身边,是白吃饭的吗? 魏六也是贱的,不挨上这么一顿揍,还真不知道什么叫“白面小三郎”,他一见人家高明这位监察御史真是一点没惯着自己,也不得的暗自叫苦,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和脸上的火辣辣,勉强说道: “高御史赎罪,都是小人的不是…… 小人应当把粱十六带在身边才是…… 高御史饶过小人这一遭吧?” 高明闻言,嘿嘿冷笑。 “怎么?还不老实? 你若果真是疏忽,也不会挨了后面的二十个大嘴巴! 不信? 好,我来问你,我刚才问你,为何不把粱十六带在身边,你眼神躲闪个什么? 怎么,二十个嘴巴不够,还不想说实话是吗!?” 高明一顿呵斥之后,猛然间一声断喝。 “说实话!” 魏六猛然一震,却再也不敢耍什么心眼了,只得如实交代。 原来,老十六除了当晚的目击证人之外,以及刚才魏六介绍的长期混迹灞水的船工之外,还有另外一层身份,恰恰也正是由于这一层身份的存在,让魏六没有向高明合盘托出——粱十六,是长安灞水帮的帮众之一。 好吧,又是帮派,仿佛又是洛阳漕帮的重演一样。 事实上,这也是大唐的具体环境决定的,该怎么说就得怎么说,大唐虽然在整个历史长河之中,是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但是依旧不能脱离农业社会的范畴,尤其在国朝初立的时候,在天下实行了府兵制,更是把生产生活和保家卫国牢牢地联系到了一起——额,还是按照通俗易懂的方式来说吧——在大唐,在普通老百姓的范畴里面,依旧是农民的社会地位,最高。 有高,自然就又低,谁的社会地位低? 没有土地的人,社会地位就低。 谁没有土地? 商户,手工匠人,乐户,部曲,奴婢……以及,船工。 船工就是在船上帮忙开船,到了地方,说不定还要帮忙上货卸货,说白了,就是个卖力气为生的人,这样的人,自然没有啥社会地位——今天有人用你,好,你能挣钱吃饭,明天没人用你,你就得饿着! 农民不一样,不用被动地等待有人上门给饭吃,只要自己勤快点,把庄稼种出来就行,今天年景好,多收粮食,明年年景不好,少收粮食,不管多少,够吃的…… 要是后年年景还不好,收上来的粮食不够吃,怎么办? 还没等农民自己着急呢,大唐朝廷先着急了,哎呀,受灾了啊这是,赶紧调拨粮食!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83章 粱十六,不老实 粱十六来了。 四十多岁年纪,满脸沧桑,经过昨天一场大火,更是显得狼狈,头发也乱了,胡子也燎了,身上短袍黑一块青一块的,还有好几处破损,在关中正月的春寒之中,瑟瑟发抖。 这造型,要不是魏六信誓旦旦地说他是个长期在灞水上讨生活的船工,高明都以为他不过是个叫花子呢。 高明一见粱十六,眼神一凝之后,直接对押解他过来的刘安下令。 “把他外袍扒了,仔细检查!” 刘安一愣,却也听话,就直接动手。 粱十六吓了一大跳,这年轻的监察御史这是什么毛病!?你审案就审案,你扒我衣服干什么!?就算是普通囚犯,也不能这么对待吧!?再说了,我就是个证人,也不是囚犯啊…… 他心中不服,刚想说话,却一眼看到了在场的魏六。 他跟魏六相识多年,一个在灞水码头充当小吏,一个长期在灞水上讨生活,在加上灞水帮隔三差五地就得给魏六弄点好处,不管是火鸡一只还是铜钱几十,反正小恩小惠的,不断,很多时候,都是粱十六亲自出面给魏六送过去,就算两人之间没什么私交,却也算是熟人了…… 按照道理说,粱十六被如狼似虎的刘安,从灞水码头粗暴地拎到河岸之上,但凡是正常人,都会害怕,但凡是正常人,在害怕的时候,都会在一群人之中寻找自己熟悉的人,或者更准确地说,去寻找自己的安全感,也就是说,粱十六在到达河岸的第一时间,就应该一眼看到魏六的。 但是,他没有。 他是在高明下令扒衣服的时候,在惊慌失措中,目光四处乱扫的时候,才看到魏六的。 为啥? 其实……也不能怪粱十六,问题出在魏六的身上。 第一眼扫过去,衣服看着眼熟,跟灞水码头的魏六一样,人……不认识…… 第二眼扫过去,这哥们怎么被打成这样,两边脸都肿了,看五官……有点熟悉…… 第三眼扫过去,我再细看看……卧槽,魏六! 高明下令,周全执行,二十个大嘴巴子,那是实打实的抽在魏六的脸上,刚开始的时候还好,不过片刻之后,魏六两边的脸,全肿了! 被说粱十六了,就是魏六的爹娘老子过来,也得看好几眼才能认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等粱十六认出魏六来,刘全已经开始扒他外袍了…… 粱十六顿时就老实了,扒了就扒了呗,虽说不穿外袍,站在关中初春的灞水岸边,着实有点冷,但是他也不想让人打得连爹娘都认不住来! 再说了,眼前这事吧……恐怕还真不是几个大嘴巴就能解决的……别的不说,魏六乃是灞水码头之上的小吏,别的地方管不着,但是在灞水码头上,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结果,这样的“人物”,就被拎起来,说一顿大嘴巴就是一顿大嘴巴,魏六连个屁都不敢放……他都这样,自己一个小小的灞水帮帮众,平日里没事还得给魏六上贡的小人物,能有啥折腾的余地?真折腾起来,能有好!?自己要是能有那么大的能耐,还用得着今天一只肥鸡明天几十铜钱地往魏六家送?自己吃了不香吗?买点酒喝不痛快吗? 所以啊,魏六既然都怂了,自己也老实点好,省得受皮肉之苦。 要不说小鸡尿尿各有各道呢,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生存智慧,粱十六刚到岸边,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一眼看到魏六的惨状,直接“躺平任嘲”,我服了!你说什么都行,别说扒我的外袍,你现在让我跳进灞水里面,我都不带打个磕绊的! 他的这种表现,全部看在高明的眼里,初时惊慌失措,随后羞怒交加,然后看到魏六,周身一震,就是不可置信,最后不言不语,全然认命,时间不长,情绪变化倒是不少,看得高明都觉得有点意思了,不由得一笑。 “给他一件外袍御寒……” 身边随从就是一愣,咱们是出门办案来了,谁没事还多带一件衣服啊?好在如今正是正月,虽然过了关中最寒冷的时节,却也春海料峭,高明今天出门之前,都不用谢二胖子特意吩咐,自有进奏院的管家,特意交代给高明多预备一套衣服两条毯子之类的…… 现在高明有命,身边的随从自然领命行事,随手改过来一条毯子。 “老家伙,好运道!这是我家少爷自备的毯子,给你御寒……看好了,狼皮!这是我家大老爷从陇右派人送过来的,全家一共才几张啊?你仔细喽,敢弄脏了,要你命!” 粱十六管那个?接过毯子赶紧裹在身上,没口子道谢的同时,也有点懵圈。 这位监察御史……有病吧?扒了我的外袍,还给我条狼皮毯子……啥意思?换啊……那可好,这狼皮毯子老值钱了,虽然不知道具体多少铜钱,反正比我外袍可值钱多了……这么说,我这还占便宜了……吧? 高明不理会他的小心思,见他裹上毯子之后,淡淡开口。 “粱十六,某家乃是国朝的监察御史,奉命彻查漕船失火的原因…… 魏六说,昨天灞水大火,第一艘船只起火,就在此处水面上,乃是你亲眼得见…… 你是聪明人,把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这条毯子,就换你那件外袍了……” 粱十六一听,顿时大喜。 “多谢御史赏赐!多谢御史赏赐!” 高明一摆手,不听他废话。 “说事!” 粱十六谢过高明之后,稳了稳心神之后,这才说道: “启禀高御史,昨天夜里,小人回家,恰巧路过这里…… 您也知道,昨天夜里大风,关中十多年了,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大风,那真是鬼哭神嚎一般…… 啊,对,说起火的事儿…… 其实也没啥,大风嘛,这些船只,停靠在岸边,虽然有缆绳、锚绳限制,却也不能让船只一动不动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84章 要钱,讲究个招数 天宝十一载,正月二十六,夤夜大风。 高门大户都关门闭户,坐在家里其乐融融共享天伦。 长安城的普通百姓呢,也赶紧把窗户门都关上,风太大了,怕把门窗吹开,弄点儿桌子凳子了,你也追不上不是…… 那怎么办? 就得盯住了,尤其在灞水码头左近,不管来往的商船,是驻扎下来不走了,还是仅仅暂时停靠休整一二,都得赶紧上,要不然的话,不是耽误收入吗? 正因为如此,就要求粱十六,得不错眼珠地盯着水面。 二来,得长眼! 不是每一艘商船,灞水帮都能上去拦着要钱的。 船来了,看,得长眼! 一看,漕船!敢拦吗?粱十六要是敢拦,上午拦了,下午就得被京兆尹的衙役带走! 再看,谁家的?弘农杨氏!这个也不能拦,贵妃家的船,这指不定给贵妃送什么东西呢!敢拦?上午拦了,都不用下午,上午金吾卫就得找你! 就这活儿,干得老糟心了,漕船不能拦,贵妃家的船不能拦,独相李林甫家的船不能拦……都不用说他们了,难道京兆尹家里的船,灞水帮就敢拦了吗? 生不怕京兆尹,死不惧阎罗王,敢在胳膊上纹这两句话的二愣子,刚刚被京兆尹大人砍了脑袋! 敢拦? 你试试! 有的时候粱十六都在不断庆幸,幸亏这些人出门在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特意在船头悬挂了认旗,三角形,不大,中间是个圆圈,圆圈里面有个字,以此来彰显自家的身份。 漕,不用说了,漕船。 杨,不用说了,弘农杨氏。 李,不用说了……呃,不成,这个得看仔细一点,李姓虽然是大唐国姓,但是姓李的实在是太多了,并不是每一个姓李的,都是皇室宗亲,也不是每一个姓李的,都能和政事堂的李相公扯上关系,这个得仔细看看,别让他们蒙混过关了…… 说实话,粱十六之所以能在灞水帮里面管这事,就是因为他识字,虽说不多吧,却也大概都认识,要不然的话,哪能让他坐镇? 也正是因为如此,粱十六坐镇灞水码头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盯着船只之上的三角认旗。 诶,又来了! 三角认旗之上,就一个字,蜀! 这是从剑南道来的啊,以“蜀”字为认旗的权贵,还真没有……难道是蜀王?不对啊,这蜀王早就没了…… 行了,明白了,这是剑南道的商会,以故称为名…… 好!等的就是你! 嚯? 还敢在灞水码头停船? 兄弟们,给我上! 兄弟们上是上了,但是注意一点啊,不是打砸抢,是收取“过路费”! 你看,给多给少的,反正就是得给点,多了,就当今天挣着了,少了,你就当打发要饭了…… 嗯,拿钱吧! 可是,问题就来了——就这么要钱,能要着吗?一不拦路二不设卡的,又没有官府背书又没有武力威胁的,人家跑商的,出门是为了求财,他们就那么好的脾气,你要,他们就能给你? 答案是,能! 为啥? 主要是因为,这些商船,早被祸害得够够的了! 事实上,不仅仅是灞水帮这样的小帮派盘踞在灞水码头,其他沿途各地的水陆码头,也都有这种小帮小派盘踞。 只要是长期天南海北跑买卖的,但凡有点江湖经验,在这种时候,都宁可扔出一把铜钱来,也不多,三五十的,就当打发要饭的了! 为啥啊? 主要是因为,这些小帮小派的,实在太能恶心人了! 就说灞水帮的粱十六吧,截住了船,要钱,你不给,行嘞,人家也不折腾也不闹,冷笑着转身走开,各种下三路的招数可就都来了。 什么下船采买的食水,被下了泻药了…… 什么下船买东西,一离开码头就被偷了…… 这些都不算是什么,最腻歪人的,是往你船上扔东西! 死蛇,吓唬你船上的船工家眷…… 死鸡,这个好像不吓人哈,而且肥鸡一只扔到船上来,碰上胆子大的,收拾收拾就给吃了……你琢磨啥好事呢!?灞水帮这种帮派,也就比要饭的好点有限,他们真要是能弄着一只肥鸡,他们自己不吃,能给你扔船上来?仔细想想就明白了,鸡是死了,但是怎么死的,你知道不?万一是害病死的,你还敢吃它?别说吃它了,就是一个没留神,说不定能招惹一船人都害了病! 当然了,死蛇也好,瘟鸡也罢,不能说可遇不可求吧,反正也不可能天天常备,万一赶上寸劲儿了,都没有,怎么办? 也好办,还有最直白、成本最低廉的物件——大粪! 呃……这个不多说了…… 反正吧,你一个商船,要是不给钱,人家小帮小派的,也不跟你当面较劲,就给你不停地捣乱,一会扔上一个死蛇,一会甩上一包大粪的……你停船不是为了休息吗,这么一路折腾,你还休息个啥啊!? 人家这套路,简单直接有效——癞蛤蟆爬脚面,不要人,恶心人! 与其这样,还真不如三十钱五十钱地甩出去,不为别的,就当给自己省点麻烦! 当然了,也有那种脾气倔的,嘿,我都让你折腾成这样了,我还给你钱!?我就不给!反正就今天一宿,明天天亮,我就杨帆起航,下回的事情下回再说,反正这一回,我就要赌这口气,我就一个钱都不给你!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85章 火药!淮南! 听了粱十六的描述,高原不由得暗自点头,果然如此。 这就对了! 昨天晚上他跟谢二胖子、杜甫一块儿喝酒的时候,曾经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当时三个人都在第一时间就确认了,那是爆-炸! 今天高明奉命前来灞水码头,彻查昨夜大火的原因,早就心存定计。 为什么魏六也好,粱十六也罢,不管俩人说什么,高明都不信? 不但不信,而且还开始动手打人,说句不好听的话,这玩意儿就是刑讯逼供吧?谢三郎号称“大唐办案第一人”,可从来没有教过自家弟子不问事由就刑讯逼供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 说白了,就是要问一问昨天这声巨响是从哪来的! 现在粱十六说了,高明这才暗自送了一口气。 查到了! 现在高明已然可以复盘昨天的具体情况——灞水帮收取过路费,和蜀地商船发生争执,不慎引燃靠旗,在昨夜大风的吹拂之下,飘荡到其他船只之上,引发大规模爆-炸,致使大量可燃物带着烟火,覆盖了灞水水面上的漕船,在昨夜大风的加成作用下,演变成大规模火灾,最终烧毁漕船若干,商船若干! 这个复盘,很是粗陋,不过高明确信,这就是昨天夜里的大致情况了,即便再有什么不知道的情况,应该也是在现有框架之内补充细节,理应不会影响到这个复盘的推论。 好吧! 再审视一遍,最重要的问题就凸显出来了——为什么会发生爆-炸? 这个时候,刘安过来了。 刚才高明一见粱十六,就心有所感,命令刘安扒了他的外袍仔细检验,如今检查的结果出来了。 刘安脸色凝重地走到高明身边,在高明的注视下,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凑到高明的耳边,说了一句,“有硝烟味!” 高明即便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也不由得心情沉重。 看来,已经能够确认是火药无疑了! 昨夜大火,如果仅仅是烟火的话,那么就应该只有烟火的味道,偏偏多了一种硝烟的味道,还在粱十六的外袍之上残留了一夜的时间,说不是火药,也没人信啊…… 硝石,正是火药最重要的原料之一! 高明能够确认! 事实上,不仅仅是他,即便一直坐镇长安城的谢二胖子、杜甫,以及从扬州幼孤营出身的周全,刘安,都能够确定这一点。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谢三郎! 事实上,谢直在开元二十三年到了扬州府以后,为了实现自家的心中蓝图,着实做了不少事情,什么推行盐法,开辟海疆,组建幼孤堂等等,最终从一个国朝的监察御史,成长为大唐一方豪强,不但成就了御史中丞、扬州大都督府长史的职位,还能直接封侯汜水,光使职就挂了三个,每年都要想朝廷上贡“万万贯”,成为大唐当之无愧的一方大员,他凭什么?不仅仅是凭借谢家部曲的敢打敢拼,也是因为他在技术上进行了非常雄厚的积累,以此来作为基础,让他淮南一地大施拳脚! 具体而言,谢三郎在技术积累上,开了三个不同的方向。 第一个技术积累方向,改善制盐方法。 原来是什么制盐法呀?晒盐。 经谢三郎改革,变成了如今的煮盐法。 具体的工艺,咱们不必多说,仅仅说效果,制盐效率大大提升,相同的时间、相同的人工,最终得盐数量,远远超出从前。 要不是如此,他怎么可能在朝廷新增盐税的情况下,在保证“万万贯”的前提下,如何完成了对天下百姓的承诺——将盐价控制在了三十五钱以下! 说到底,除了运营上的手段和对私盐的严厉打击,真正支撑谢三郎完成这个承诺的,正是这个技术上的变化! 第二个技术积累方向,造船! 该怎么说怎么说,大唐的那段时间的发展,造船业其实也挺发达,扬州府也好,岭南的广州府也罢,都有造船厂。 谢三郎到了扬州之后,直接把扬州府造船厂就给控制在手上。 理由都是现成的,缉私营检查要用! 扬州周边乃是淮河下游,水网密布,河道密集,如果没有足够的船只进行调动,要对私盐运输进行打击,根本无从谈起。 路上食盐走私倒是好说,那不就是成立缉私营,然后玩命的训练,配合上陆路关卡的严加严查,只要是执行到位,不敢说全然杜绝吧,反正也能掐断大宗食盐走私活动。 但是到了水面上,就必须有船了。 没船没法儿弄,人家装上一船私盐,看见你路上的关卡,根本不靠岸,就在水里漂,你是干瞪眼没办法,总不能让缉私营的兄弟们都游过去吧? 所以,必须造船! 事实上,谢直在造船这方面,也是分了两步走。 第一步,先造河船。 咱也不说具体的过程了,反正扬州造船厂,就是在谢三郎的支持下,不断进行技术积累和技术突破,造出来小船,就先用小船,技术突破了,能造大船了,就造大船,配合上小船,形成水命的战斗体系,直接投入使用,牢牢把控住淮河流域的水面控制权! 你想从水面上走私私盐,不可能了,水面上也有关卡。 你想过?停船,接受检查! 发现私盐,当场收缴! 敢反抗?缉私营的兄弟们呢,给我上! 仅仅不到三年的时间,扬州造船厂,就在谢三郎的大力支持下,在技术上突飞猛进,然后造出了足够使用的船只,不但能够全然投入到淮河流域,为缉私营使用,还能保证定期的修理的更换。 事情到了这一步,谢三郎麾下的盐铁使府,已然彻底控制了淮南流域的水路和陆路,彻底杜绝了在这两个方向上的私盐走私。 这样就行了吗? 答案是,还不行。 因为淮南地区的盐场,乃是临海盐场,控制住淮南地区的水路、陆路,不过是控制住了私盐向内陆地区的延伸,还没有堵住住它向海路方面的走私途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86章 结案吧…… 高明打马回城! 直奔平康坊,他要会进奏院,问问谢二胖子或者杜甫,到底是不是师父谢三郎,将一船火药,隐藏在粮船之中,借助漕运运送到长安城的!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就会涉及到很多问题,师父要干什么,自己能干什么,自己不能干什么……等等! 总之,自从高明九岁进了谢家大门之后,一直到现在,十五六年的时间里,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乱过,甚至当日里九岁金銮殿见驾,都不如现在心中的惶恐! 结果,越急越出事! 高明这正着急呢,刚到平康坊门口,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那是一个大胖子,一身的绫罗绸缎,透着一种暴发户式的富贵。 “高御史且慢!” 高明顿时一皱眉,看了他一眼,眼熟,想了一想。 “是你!” 正是昨天夜里他回京,路过平康坊北曲的时候,那个被中曲人家轰出来的胖子,当时这货正在路中心和北曲的小厮闲扯,估计是正商量着夜宿的价钱呢,这种事,在平康坊再正常不过,高明也懒得理会,只不过这货当时挡了他的道路,这才怒喝了一声。 却没有想到,这胖子今天竟然又出现了,而且还再一次挡在了高明的马前。 高明正着急呢,哪里有功夫搭理他? “让路!” 一声断喝,纵马向前,看那样子,如果这胖子不让路的话,高明就要纵马伤人了。 胖子本来满脸堆笑,一句话喊住了高明,正压躬身施礼,结果见人家毫无停留的意思,竟然直接纵马过来,顿时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一遍,那叫一个狼狈不堪。 高明看都没看他一眼,提马就要进平康坊的坊门,结果,旁边又传来一声叫嚷。 “高御史,且留步!” 这谁啊?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高明回头一看,顿时满脸黑线,他这才注意到,在那个胖子的身边,竟然还有一位,身穿青色袍服,乃是一名不入流的小吏,入流不入流的,暂且不说,关键这个小吏,高明认识,乃是御史台负责传话的几个小吏其中的一个。 那小吏喊住了高明,叉手一礼,满脸堆笑。 “高御史,且留步,御史大夫有请。” 说着,还拿出来一块腰牌,正是御史台平常对在外办差的御史们传话的凭证。 高明一看,得,回不去了! 不管他现在是在外出办案,还是在御史台坐台,终归是“上班时间”,在外面跑着的时候,有事也好,偷懒也罢,回趟家就回趟家,但是要是被“单位同事”当场在家门口给堵上,那就有点尴尬了,而且,这不是“领导”还发话了吗,让他赶紧“回单位”! 高明一看,也没辙了,只得把心中的烦闷压下心头,跟着小吏一起前往御史台。 不过让他比较意外的是,那个胖子竟然还跟着一起走,一边走还一边自我介绍呢。 “小人姓张,来自蜀地,平日里靠朋友们给面子,南来北往的,赚上一份辛苦钱……” 高明心里正不痛快呢,哪里有心思去理会一个小小的商贾,板着脸,一言不发,直到御史台。 到了御史台,御史大夫王鉷,正等着他呢。 这倒是让高明一愣。 前文说了,王鉷是近日里才升任的御史大夫,原来在御史台系统内的职位,和师父谢三郎,贵妃血亲杨国忠一样,都是御史中丞,而且人家王鉷吧,主要的工作呢,是帮着天子敛财,所以日常办公,都是在尚书省户部,连御史台这边,都是很少来,即便今天早晨派人安排高明去查案,人家也是公文传递,根本就没在御史台露面……现如今,竟然老早八早地坐镇御史台等着高明,不由得他不纳闷。 “见过大夫。” 一番官场上的招呼过后,新任御史大夫王鉷,和颜悦色地问道: “高御史辛苦了……我听说今天一早,高御史就前往灞水码头了? 怎么样? 昨夜大火,查得怎么样了?” 高明一听,原来是这事啊,你还挺着急,今天早晨排得活儿,这还没到中午呢就要结果!?谁家案子能查这么快? 不过毕竟是新任的御史大夫,高明就算有谢三郎在身后支持,也着实看不上王鉷这路货色,却也犯不上当面不给人家面子,毕竟这货也算是他名义上的领导不是? “启禀大夫,已然有了一个初步的结果…… 乃是灞水帮擅自向过往商船收取‘过路费’,于昨天夜里,与来自蜀地的蜀地商船产生了冲突…… 蜀地商船上看守货物的伙计,在和灞水帮一众人等理论的时候,不慎点燃了船只上的认旗,被昨夜大风吹拂,落在其他船只之上……” 说到这里,高明突然说不先去了。 如果再往下说的话,就势必提到昨天夜里的那一场爆-炸,然后就是火药,就是淮南漕船……要是按照这个逻辑说下去……岂不是给师父找事了? 想到这里,高明一顿,开口说道: “至于因何因为一支认旗,就引发了如此大的火势…… 时间太紧,还需继续查证……” 他如此说,就是想把事情先往后拖一拖,虽然公廨之中只有他和王鉷两人,但是他身为监察御史,被派了出去查案,面对御史台老大的问询,无论如何都是一种正式的汇报,在这种正式的场合,一言一行都需要负责并且是可追溯的,高明可不想现在就给师父谢三郎找事。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王鉷点了点头之后,竟然直接开口。 “果然名师出高徒! 高御史师从汜水侯,果然厉害,不过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竟然就有了初步的结果。 既然这样,足以结案了……” 结案!? 高明一听都懵了,这刚哪到哪啊,就结案!? “那火势发展迅猛的原因……” 他刚刚一开口,却被王鉷打断了。 “咱们御史台,是请高御史去探查起火的原因,不是请高御史去探查火势变大的原因!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87章 你和王鉷是什么关系? 高明出了御史台,正在想王鉷呢,却又被人拦住。 仔细一看,就是一愣。 那个来自蜀地的胖子。 “高御史留步,小人姓张,来自蜀中…… 实不相瞒,灞水码头那一艘蜀地商行的商船,就是小人名下的产业…… 刚才高御史想必是见过王大夫了吧? 能够顺利结案,不再牵扯小人,实乃是高御史您高抬贵手! 小人就此谢过!” 说完,就连连作揖。 高明一听,这才明白,我说这胖子怎么从平康坊门口就蹲着我,身边还带着御史台传信的吏员,原来是走通了王鉷的关系,要及早结案,好把他名下的蜀地商行给摘出去啊…… 说实话,高明对这个案子能不能牵扯到蜀地商行,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仔细想想,都觉得这胖子也听倒霉的。 不远千里从蜀中到关中来贩货,一路上接受各地官府的盘剥不算,在要伺候好沿途的这些牛鬼蛇神,结果到了灞水码头,就因为自己偷了个懒,想去平康坊放松放松,一眼没盯住,就被灞水帮找上了门,一来二去,不慎失火,引发了大火烧毁了漕粮…… 这要是如实地把起因原原本本地报上去,恐怕官府一出面,先得治他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说不好还要把昨夜失火的罪名扣在他的头上! 真到了那个时候,就他一个小小的蜀地商贾,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身死族灭就在眼前啊…… 高明虽然看不上这个胖子,但是也跟他没仇,在情况允许的前提下,高抬贵手放他一马,也未尝不可。 而且通过这件事情,高明发现这胖子也不简单,应该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危险,然后马上就付诸行动,也不知道磕了多少头送了多少礼,才能在短短的时间之内,请动了御史大夫王鉷,为他一个小小的蜀地商贾站台……怪不得胆敢从蜀地派到长安来做买卖,就这份决断,就非常人能及。 不过呢,要是仅仅如此,高明也不会高看这胖子一样。 他从九岁就跟在谢直的身边,又亲自在天下盐铁使府缉私营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需要当场决断的事情,见得过了,能够当场下决断的人,也认识得多了。 仅仅“决断”二字,还不足以让高明正视,真正让他感兴趣的,这胖子不但有“决断”,还能通过“决断”把事情做成,这个就不简单了。 “不必如此…… 能够结案,全是王鉷王大夫的看顾,你要是谢的话,就谢谢王大夫去吧…… 至于我……” 高明眯起狭长的眼睛,看向张胖子。 “……我倒是比较感兴趣,你和王大夫,是什么关系? 能够说动王大夫为你结案……是有亲,还是有故?” 张胖子一听,嘿嘿一笑,面有得色,嘴上却故作矜持地谦虚。 “不敢当,不敢当…… 小人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蜀地商贾,哪里有资格和王大夫沾亲带故…… 不过呢……要是说关系,也算是有点……” 张胖子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地嘴角上扬,颇为得意,仿佛自己和堂堂御史大夫“有点关系”,是足以夸耀的,并且他自己深深地以此为荣。 结果…… 迎上的,却是高明狭长双眼之中的寒光! 张胖子一激灵,顿时清醒了,片刻之间就吓出来一声的冷汗。 他这才想起来,他面前的这位高明高光卿,可不是国朝那种普普通通的监察御史,人家也是有跟脚的! 真要是论起来跟脚,满大唐都加一块,还真没有几个有资格说自家靠山比他硬实的! 大名鼎鼎的汜水侯,“淮南王”谢直谢三郎,谁不知道!? 连天子都害怕的主儿,谁敢给人家的开山大弟子脸色看!? 别说自己仅仅和王鉷王大夫有点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了,就算是他是王鉷的亲儿子,在高明面前,也不见得能把架子端起来! 再说了,人家高明高御史,本身也是个狠人,就算不去考虑他本身的跟脚,就是他自己,也不是张胖子一个小小的蜀地商贾能够招惹的,九岁上殿直斥权相,开元朝六年一出的进士及第,调任监察御史之后,铁面无私明镜高悬,查案、办案、审案颇有“大唐办案小能手”的风采,人称“白面谢三郎”! 在他面前装大尾巴狼? 自己这是大难得脱之后,自己有点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吗? 一念至此,张胖子彻底消停了。 再仔细看高明高御史,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白皙的脸庞稍稍一板,在监察御史的威严之中,怎么还带着一丝瘆人的气息了呢? 张胖子费劲巴拉地咽了一口口水,在一张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赶紧说道: “不敢向高御史隐瞒…… 小人其实……并不认识王鉷王大夫……” 高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就等着他自己说下去,张胖子一看,得,合盘托出吧,刚才还好好的,现在高御史眼睛一眯,愣是让自己一丝一毫也不敢隐瞒了。 “小人刚才说的是实话,小人真不认识王鉷王大夫,至于关系,也确实有点,却也不是小人的关系…… 怎么说呢? 小人这一次从蜀中向长安贩卖毛竹,乃是接了长安东市邢记商行的订单…… 真正跟王鉷王大夫有关系的,乃是邢记商行的东家,邢縡。 据小人得到的消息,邢縡刑东家,和王鉷王大夫的弟弟,王銲,乃是棋友,交情莫逆…… 这一次小人大难得脱,乃是走了邢縡刑东家的门路……” 高明一听,明白了。 据他所知,王鉷还真有个弟弟,叫做王銲,两人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据说,王鉷乃是他父亲的妾氏所生,小时候呢,颇不得王家人的欢心,别说王氏族人,就是王家部曲,对王鉷这个妾生子,也就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而已,实际上,还真有点看不起他。 而王銲呢,确实王鉷父亲的正妻所生,按道理说,乃是当之无愧的嫡亲公子,在王家之中,那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88章 笑面神 高明离开御史台之后,直接回到了平康坊,一进坊门就是一愣。 前文说过,平康坊这地方吧,乃是大唐赫赫有名的红灯区,但凡是红灯区,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那就是晚上热闹,早晨清净,即便早晨有个三三两两的人出现在平康坊,不是青楼养的小厮赶大早出门采买,就是夜宿青楼的货色起床回家……无论怎么说,早晨或者说上午的平康坊,应该人烟稀少才是。 结果,今天却大有不同。 三五十条青壮的汉子,说说笑笑的迈步向前。 怎么这么多人? 高明一愣以后,马上反应了过来,这些人,都不是来平康坊耍乐的,那么,他们出现的平康坊的目的就呼之欲出了——谢家进奏院! 想到这里,高明仔细观察这群人…… 果然! 粗略一看杂乱无章,仔细看的话,相互之间的距离,都在一个合理的范围之内,隐隐约约形成三条阵线,平推向前,主体之外,还有突前“斥候”,落后的“殿后”,左右两翼各有两个“三人小组”护卫。 高明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淮南军中常见的阵型啊……难道扬州来人了? 一念至此,高明打马向前。 还没走几步呢,果然就看到了一个熟人,赖忠! 赖忠也是扬州幼孤营的出身,比高明身边的周全、刘安还大个两三岁,乃是第一批幼孤营出营的学员,加入盐铁使府缉私营之后,也曾在高明的麾下作战过,后来还是因为缉私营几次大规模扩编改制,而高明又被谢直叫回身边学习,两个人这才分开。 今日相见,高明在意外之中透着一股欣喜。 “赖忠!” “哎呀……老队正,不是,少爷!” 赖忠也特别高兴,满脸兴奋地冲向高明,却在马前停步,猛然抬手敬礼。 “原盐铁使府缉私营第六伍伍长赖忠,见过高队正!” 高明一见,哈哈大笑,翻身下马,上前一步,直接搂住了赖忠。 “好你个小子,还活着! 我看看……好!全须全影的,没少胳膊没少腿的!好! 看来你小子混得不错啊…… 我天宝四载调回使府,最是担心你这块料,生怕你脑袋一热又惹事…… 怎么样?现在在哪?是在淮南骑军还是在步军,还是扬州舰队?” 赖忠和高明老战友相见,自然满脸的欣喜,一开始听到什么“全须全影”、“混得不错”之类的话,还笑得很是腼腆,等听到“惹事”二字的时候,更是不要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结果,等高明问他现在的战斗序列的时候,却突然脸上一僵。 高明一愣。 只见赖忠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没有回答高明的问题,却转头看向在前面走着的那群青壮汉子。 高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那些青壮汉子,依旧维持这刚才的阵型,按照自己的步调向前行进,仿佛身后的赖忠突然遇到熟人,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一样,好像根本不认识赖忠,也不关心一个身后的路人突然间他乡遇故知…… 当然,也许是高明的声音太大,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也有那么两三个人,貌似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没说话,没表情,仿佛就是路人吵到了自己,自己看一眼,不满也好,好奇也好,就下意识地看上一眼而已…… 不过,高明分明从有限的这两三个人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丝的审视和戒备。 高明不由得心中一突突,猛然间想到了师父麾下一个独立的部门,如果赖忠真的投身其中,那么自己贸然叫了他的名字、聊天时候带出来他的经历,就有点不合适了。 果然。 再看赖忠,一张脸变得通红,正尴尬得不知所措。 好在,这个时候,周全和刘全也下马围了过来。 “赖大哥!” “好久不见了,赖大哥!想煞小弟了!” 赖忠隐晦地向高明扯出一丝苦笑,随即哈哈大笑,一手一个,搂住了周全和刘安。 “你们两个臭小子! 我听说出营之后,连军都没参,直接就跑来给少爷当护卫!? 真他么精! 当初在营里的时候,一个个考试之前全愁眉苦脸的,怎么没有看出来你们俩这股机灵劲呢!” 周全和刘安不由得哈哈大笑,和赖忠打闹到了一起。 三人都是幼孤营出身,谢三郎在给这帮小孩子提供食宿,并且找人教授他们各种学识之外,在生活上,都要求他们自力更生、互帮互助,赖忠因为是幼孤营之中年龄比较大的孩子,自然免不了照顾这些小一点的臭小子们,那真是把他们从小收拾到大,感情自然不一般,现在想见,自有一番亲密和热闹。 高明看着他们,也是嘿嘿直笑,等他们笑闹过后,故意大声说道: “既然来了长安,没别的说的! 回家! 今天晚上,好好喝点!” 说完之后,也不上马了,把缰绳甩给了刘安,上前一把搂住了赖忠,直接走向进奏院的大门。 刘安和高明相视一笑,接过马缰绳,又牵上自己的战马,同样走向进奏院。 不过,就是因为这么一个动作的小小耽误,终究让他么两人落后了高明和赖忠两步,给了高明和赖忠一个短暂的相处时间。 高明满脸笑容,抬眼很隐晦地看了一眼前面的那些青壮,只见他们依然散开了阵型,有人驻足在中曲门外指指点点,仿佛在商量着等晚上的时候过来好好玩玩,像极了第一次来长安,忍不住前来平康坊见识一番的外乡人,也有人说说笑笑地转身进了胡同,高明知道,那里往右一转,就是进奏院的一个隐晦的偏门…… 高明已经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却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 “你们什么时候到长安来了?” 高明问过之后,明显能够从手上感觉出赖忠周身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先是一声苦笑,然后才听他说道: “这个,本不该说…… 不过您是少爷,想必这些事一会也能知道……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89章 就是这么不讲理 谢小义前来长安进奏院,自然受到了进奏院上上下下的一致欢迎。 别人不说,只说谢正。 论公,进奏院和谍报司关系非比寻常。 进奏院进奏院,从名字“进奏”二字来看,仿佛仅仅是一地方镇“进奏”相关奏章的地方,其实,进奏院还肩负着其他重任,具体的内容,前文说过,不再赘述,单说其中一条,进奏院还要负责收集朝廷以及长安的各路相关信息,然后汇聚到一起,甄别整理之后,送回扬州供谢直阅览。 这项工作,说起来啰嗦,做起来繁复,其实说白了,就是为谢三郎打探朝廷方面的各种消息。 欸,这个说起来,就和谍报司的工作有重合的地方了。 虽然进奏院和谍报司大有不同,一来,分野不同,进奏院主要针对朝廷,谍报司却统领全局,二来,身份不同,进奏院在明,谍报司在暗。 但是呢,无论是进奏院还是谍报司,都是谢直派出来的情报部门。 事实上,在谢直驻节扬州的十多年里面,很多情报方面的工作,都是由进奏院和谍报司相互配合完成的。 现在,谍报司的老大,亲自到了长安进奏院,进奏院这边自然没有不招待的道理。 论私,谢二胖子和小义的关系极好。 谢二胖子他爹是二爷谢璞,小义他爹是谢家部曲谢义,而谢义又是奉了谢家老爷子的命令,专门负责保护二爷谢璞的,从职能上来讲,可能还得说什么主家和部曲之间的关系,但是要是从私人关系上来讲,谢义那就是二爷谢璞真正的贴心人。 这么说吧,虽然老谢家没有出过什么糟心的事情,但是大唐其他名门,那糟心事还少吗?争权、刺杀、背叛……如果真有一天,二爷谢璞混到众叛亲离的程度,有可能亲儿子谢正会背叛他,正妻柳氏、妾氏冯氏,有可能会背叛他,但是唯独谢义不会背叛他——这就叫真正的贴心人! 在这种情况下,谢璞和谢义两个人的儿子,那关系还用多说吗? 事实上,谢二胖子和小义之间,虽然有个主仆分别,但是从真正的私人关系上来说,那是真正的“发小”,一块撒尿和你、放屁砸坑这么长大,即便后来小义追随了三郎谢直,但是两人的关系,和别人相比,也绝对不一样。 所以,于公于私,小义到了长安进奏院,谢二胖子是由衷地高兴,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 怎么招待? 备好菜,上好酒,都上桌,就一个字,喝! 不过呢,谢二胖子“招待”得不错,小义“被招待”得可不行…… 他不喝酒! 这个就让谢二胖子不高兴了,怎么劝也全不下去,到了最后,谢二胖子都说出什么话来了——小义,我也不难为你,看见没有,在座的,除了你,一共三个人,老杜是三郎家的舅爷,高明是三郎的开山大弟子,算是咱们整个淮南方镇的“大少爷”,跟你关系又好得很……咱也不多喝,一人和你喝一杯,多了就不喝了,下回再说。 即便谢二胖子这么说,小义依旧摇头。 到了最后,还是人家杜甫看出来点什么,打了个圆场,才把喝酒这点事情给遮掩过去。 小义估计也有点不好意思,最后的最后才说了一句,下午有事,这样吧,等我下午办完事儿,晚上给大家赔罪! 谢二胖子一听,也不以为甚了,人家小义现在不再是洛阳谢家老宅的看门小子了,执掌淮南谍报司,天天多少机要事情过手?别的还好说,就是“酒”这一样东西,还真不能多喝,既然小义说了“下午有事”,谢二胖子也就真的不能多说什么了。 这一切,都看到了高明的眼里,他一直保持着微笑,目光闪动,一言不发。 等到这顿没滋没味的“接风午宴”结束,高明借口御史台有事,就离开了进奏院。 出平康坊西门,南行,到了十字街口,却不转弯向西,而是继续向南。 跟在高明身边的周全、刘安都懵了,咱们不是本御史台吗,怎么还往南走啊? 在这里,必须说一下平康坊的周围环境。 平康坊南对崇仁方,北接宣阳坊,西邻务本坊,东面,紧挨着大名鼎鼎的长安东市。 必须要说明的时候,平康坊的位置之所以好,因为两点。 第一个,出了平康坊的东门,就是东市,那是长安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呃……起码逛街方便。 第二个,平康坊西侧的务本坊,正对就是长安皇城。 注意哈,皇城不是宫城。 宫城,乃是天子带着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居住的地方。 皇城,乃是大唐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以及御史台、大理寺等等中枢部门集中办公的地方。 事实上,从平康坊出门向南,在十字路口转向西行的话,过了务本坊,就是皇城的安上门。 也就是说,平康坊被“中央政务区”和“长安商业街”给夹在了中间,距离两边还都不远,这样的位置,可以对比后世随便哪一个城市中房价最高的那一个小区了。 高明虽然不满意谢二胖子把进奏院安置在了平康坊,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住在平康坊,上班是真近…… 平日里,他前往御史台,都是从安上门进皇城,今天,却在十字街继续向南,也由不得随行了周全和刘安犯嘀咕。 高明不理他们,直接当先而行,过崇仁坊,不进皇城景风门,却转向向东,于皇城背道而驰,到了下一个十字街路口,再次转向往北…… 周全和刘安,一路迷迷糊糊地跟着,左转,再左转,又左转……最后看着长安东市一阵无语,合着……咱跟着少爷绕了一个大圈子?咱费这个劲儿干啥!?直接出了平康坊东门,不就是东市吗,绕这么远的路,图啥?锻炼身体不成!? 高明到了东市,直接找了一处酒楼,上二层,找临窗的位置坐下。 周全和刘安,向窗外望了一眼,那里正好是长安东市的西门所在,再向远处望,还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平康坊的东门。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90章 人命钱 进了赌场,高明就是一愣,他断然没有想到,在赌场里面竟然还能看到熟人。 张胖子! 别看这货当初在平康访的时候,一路色迷迷不成的气急败坏,在御史台门口的时候,巴结高明的卑躬屈膝、一连谄媚。 但是,在这个赌场之中,颇有种稳如泰山的沉稳,占据赌场最中央的赌台,在对面壮汉的怒视之中岿然不动,双眼开合之间,配合嘴角一抹满不在乎的微笑,尽显蜀地大商的豪气,那是久居上位的威严,曾经一言可定人生死,也曾一言可定一家之兴衰。 单单是这份威严,竟然压得赌场众人都不敢出大气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毕竟大白天就混迹赌场的主儿,不是长安城中的坊间恶少,就是小家族的纨绔子弟,这样的身份,欺负欺负长安城的普通百姓倒是还行,但是在一地豪商面前,还真不够看。 所以,张胖子稳如泰山地往那儿一坐,嘿,整个赌场里的人都不赌钱了。或远或近地站在原地,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盯着最中央的那张赌桌,赌桌边上的两个人,张胖子,和一名粗豪的大汉。 这也是应有之意。 高明点了点头。 怪不得这胖子能从蜀地运送货物到长安,如果仅仅是色眯眯,仅仅会卑躬屈膝,他也干不成这样的事儿,现在看到了张胖子的另外一面,四个字的评价,本该如此。 不过高明进入赌场,也不是冲着重新认识张胖子来的,趁着张胖子吸引了所有人注意的机会,开始在人群之中寻找小义。 很可惜,没有,小义不见了踪影。 这就让高明很尴尬了。 跟踪跟了半天,把人给跟丢了…… 而且不但把人跟丢了,现在还有点两难。 退出去吧……功亏一篑。 不退出去呢……又找不到小义…… 这就有点儿难办了…… 高明想了想,决定静观其变,他有把八成把握,小义就在这家赌场之中,现在没有找到并不代表一会也找不到,等等看…… 也幸亏高明这一次出门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跟踪小义的准备,特意和周全刘安换过了便装,要不然的话,头戴獬豸冠身穿獬豸袍,一身独特的黑色官服进入赌场,赌场非得炸了不可…… 就在高明暗中寻找小义的时候,张胖子开口说话了! “胡七!咱也别废话,你今天把我约到邢爷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干什么!?要人命钱!” 最中央赌桌上,跟张胖子对峙的那位粗豪大汉,应该就是胡七了,闻言之后,恶狠狠地回了一句。 “人命钱!?笑话,你这个灞水帮的帮主,怕不是失心疯了吧?你找我要人命钱,你要得着吗!?” 张胖子不干了,不由得出言冷嘲热讽。 人家灞水帮帮主胡七,也不干了呢。 “怎么要不着!? 昨天夜里灞水码头一场大火,我灞水帮去了三个人,现在就跑回来一个愣子,剩下两个没回来! 要不是你蜀地商行不讲规矩,也不会引发那一场大火! 现在,我灞水帮的人死了,我不找你要人命钱,找谁要!?” 张胖子怒了。 “我怎么不讲规矩了!?” 胡七闻言冷笑。 “你说你怎么不讲规矩!? 各地商船,停靠灞水码头,就要给我灞水帮上‘过路钱’! 这个规矩,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你他么着急到平康坊找乐子,我灞水帮管不着你,但是这五十文,你就不会留在船上吗? 一共五十文,你痛痛快快地给我们不就完了吗?要不哪里来的后面的这些闲事!?” 张胖子彻底怒了,狠狠一拍桌子。 “你他么少跟我来这套! 过路费,五十文,还规矩!?老子他么欠你的!? 还找我要钱!? 我的损失谁负责!? 货,烧了! 船,没了! 四个看货的伙计,死了俩,这也是两条人命! 再说了,为了遮掩昨天这场大火,你知道我动用了多少人情,花费了多少钱财才抹平了!? 你给我要钱,我蜀地商行的损失,谁来陪!?” 胡七一声冷笑。 “你活该! 昨天那场大火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我心知肚明! 认旗,你家伙计拿出来的! 灯笼,就在你家伙计的手上! 不给钱,还不押货,一来二去的,认旗就是在你家伙计手上点着的! 说白了,昨天灞水码头的那一场大火,就他么是你们蜀地商行放的!你他么还有脸找人要你的损失!? 烧了我的码头不说,还烧死我灞水帮两条人命,我他么不找你要钱,找谁要!? 对了,还有昨天的过路钱,五十文,一文钱都不能少!” 说到这里,胡七恶狠狠地盯着张胖子,说道: “别以为搭上了邢爷的关系,你就能在长安城为所欲为了! 能够一手遮天的,是邢爷,不是你张胖子! 你刚才不是问五十文的过路钱,是谁给定下来的规矩吗!? 实话告诉你! 就是邢爷! 今天为什么把你叫到邢爷的赌场里来!? 就是要在邢爷的场子,说说你犯了邢爷规矩的这件事情!” 高明一直在一边听着,听到这里,算是对整个事情有了一个大体的认识。 事情倒是不难理解。 胡七,应该是灞水帮的帮主,昨夜一场大火下来,烧死了他的帮众,还没有要到过路钱,得了消息之后,知道是属地商行的事情,这才直接找张胖子,一来是要补偿,二来是要过路钱。 过路钱,五十文,不多,相对两条人命,更是少的可怜,但是胡七一力坚持要钱,这就不仅仅是要钱了,还有要用张胖子立规矩的意思在里面,要不然的话,灞水码头一出事,过路钱就没了,长此以往,他灞水帮也就别想着靠过路钱养活帮众了。 高明不过稍稍一琢磨,就想到了其中的意思,他对这些江湖上的东西,还真兴趣不大,真正让他意外的是,两人口中的“邢爷”看来还挺有实力……?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位“邢爷”,就应该是邢縡,明面上是东市邢记商行的东家,现在看来,也是这家赌场的东家,然后还是御史大夫王鉷弟弟王銲的好棋友、好朋友,高明也没有想到,看这意思,这位邢縡,在长安城的地下世界里面,还是一名举足轻重的人物?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91章 糟心 四五六! 大! 胡七见状,着实送了一口气,喜色上脸,不管过程中有什么不痛快的地方吧,至少有了一个好结果,这就好,起码今天回了灞水帮,能够跟帮众交代了。 张胖子一见,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忍不住抱怨,真特么流年不利,这次来长安城,出门没看黄历吧?怎么哪哪都不顺当!船,没了,货,烧了,走关系送礼才算是事情抹平,带来长安的小伙计,还死了两个,到了最后,还得陪别人的人命钱!?这他么都什么事儿啊! 不过,愿赌服输。 “好,一共多少钱,我让人去取,现在就给你……” 张胖子痛快,胡七也不含糊。 “刚才就说了两条人命钱,外加昨天商船停靠的五十文……” 张胖子点头,胡七没有趁机涨价,这就算还有点讲究的地方。 “人命……算三十贯…… 这个数不少了,大唐边军阵亡将士也就是这个价了,层层盘剥之下,真正落到家属手里的,能有个十贯钱就不错…… 我也不跟你计较多少,就一口价,三十贯一条人命! 至于两条人命,就是……” 张胖子算着算着,突然一顿。 “等会……怎么是两条人命?” 张胖子翻了翻眼皮,小眼睛中精光四射,盯着眼前的胡七,问道: “我听我家报信的伙计说,昨天夜里,你灞水帮一共来了三个人,老梁带着两个年轻的帮众。 两个年轻的帮众,在我家商船之上……最后活了一个,死了一个…… 至于老梁,连船都没上,屁事都没有…… 这么算来,因为昨天大火,你灞水帮只有一条人命而已,哪里来的两条?” 胡七一听,不干了。 “柱子当场身死,这是一条。 另外一条人命,是粱十六,我灞水帮的十六哥!” 张胖子一愣。 “老梁? 听我家伙计说,今天早晨还见过他呢…… 那是国朝的监察御史来查案,刑讯魏六之后,把老梁带到了昨天停船的地点,前前后后问了半个时辰呢…… 然后御史走了,老梁就自己回家了……” 说到这里,张胖子的脸就沉下来了,这是要把耍无赖进行到底啊,不但要把事情栽到我们蜀地上商会的头上,还奔着讹人来的? 胡七没想讹他,不过,却一定要把老梁的人命钱算到张胖子的头上。 “什么回家了!? 十六哥昨天去了码头之后,一直就没回去! 愣子今天早晨传信,说柱子当场身死,十六哥直接晕倒在河岸之上,生生从站立的位置,被甩出去一丈多远,愣子昨天夜里受了一夜也没见个动静!直到他回长安城报信的时候,十六哥还没有呼吸呢…… 这不是死了,是什么!? 我不找你要人命钱,找谁要去!?” 张胖子一听,顿时不干了,早晨还活着的人,到你嘴里,昨天晚上就死了?那今天早晨见到的粱十六是谁,难不成还能是鬼? 说实话,张胖子一听,就知道胡七把这件事情给弄茬劈了,粱十六昨夜里受伤是肯定的,昏迷了一宿也是肯定的,但是人没死,应该是灞水帮报信人走了之后,他才苏醒过来,或者被灞水码头的小吏魏六给救活了过来,反正不管怎么说,粱十六肯定是没死。 既然没死,再让他出这条“人命钱”,张胖子就不愿意了。 昨天一场大火,烧死的人,他没办法,他认。 但是,明明没死,还让他出钱? 没有这个道理! 说句不好听的,粱十六昨天夜里受了伤,今天早晨又被国朝的监察御史吓唬了一通……终归是受了惊吓,万一他回家的途中,要是想在长安城里找个暗-娼派遣派遣,也是正常,现在就说不好在那个半掩门家里睡大觉呢! 现在让张胖子给他出“人命钱”? 万一张胖子出了钱,粱十六睡醒了,回家,那这“人命钱”灞水帮还能退给他张胖子不成? 张胖子越想越生气,合着昨天夜里一场大火,你灞水帮那三个人,不管死的活的,我都得给他们养老送终不成? 愣子,昨夜里的灞水帮众,如今就站在胡七的身后,说句不好听的,他要是出了邢家赌场,“嘎嘣”一下死了,难道也得算在我蜀地商会的头上!? 张胖子毕竟是商人,有可能为人良善,也有可能处事公平,但是,他终究脱离不开商人的本质,对数字及其敏感,对盈亏特别在意。 仔细一算,粱十六的那一条人命,就不应该算在昨天的那场大火里面,那脸色就变得越来越差。 “胡七! 粱十六没死! 就算死了,也没有死在昨天的那场大火之中! 今天早晨御史台的监察御史还审问他了呢,不信你去问灞水码头的魏六。 他的人命钱,我出不了!” 胡七一听,脸色也不好了,在他看来,不是粱十六没死,而是张胖子想赖账,一条人命三十贯呢,足够灞水帮上上下下挺过这段最艰难的时刻,张胖子就是嫌钱多,不想给,这才找了个似是而非的理由,说什么粱十六没死……他哪里能让张胖子得逞? “你说没死就没死啊? 没死,人呢!? 我告诉你张胖子,这人命钱,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张胖子一听,卧槽,你还跟我耍横是吗!? “我就不给了,你能怎么着!?” 两个人,一个以为对方耍无赖,一个以为对方耍横,竟然再一次争吵了起来。 却不想,直接惹怒了出面“平事”的邢四。 邢四还挺不高兴的,暗自腹诽,这么点破事,磨磨唧唧这么半天,邢爷都发话了,你们赌桌上也分了输赢了,结果就因为具体的数额又谈崩了,什么一条两条的,你当菜市场买鱼呢? “够了!都闭嘴!” 邢四一声断喝,止住了两人的争吵,瞪了胡七一眼,却转向了张胖子。 “邢爷说了,到了赌场,就按照赌场的规矩办事! 赌大小,你赌了,你输了! 现在,让你赔钱,你不想赔了是吗?”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92章 你配吗? “您来说说吧,高御史?” 邢家赌场中,几十名赌徒,顺着张胖子的目光看过去,“刷”的一声,分列左右,把高明等三人孤零零地甩在原地,一个个眼神犹疑,满是不可思议。 监察御史?! 监察御史跑赌场来干啥来了!? 抓赌?有病吧! 不过也没人胆敢多说什么,这位御史如果真的是来抓赌的,那可就别给自己找事为好,毕竟大唐律法就不让赌博,真要是赶上这位监察御史犯病,真把这帮人给带走,谁也没脾气…… 所以,几十名赌徒,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高明三人。 高明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很是无奈啊。 他也没有想到,张胖子竟然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还直接叫破了自己的身份。 自己堂堂一个监察御史,不在御史台坐镇,反而跑到赌场里来,真说起来,也不是啥露脸的事儿……最关键的,自己这趟出来,乃是跟踪小义,现在小义哥没跟上,反而被人叫破了身份,这……他么还跟踪个屁啊! 想到这里,高明也有点不高兴了。 迈步向前。 直接开口。 “本官官拜监察御史,姓高,名明,字光卿……” 高明一亮身份,赌场之中就是一阵哗然! 白面小三郎! 六年一进士! 继谢三郎之后,国朝之中最具盛名的监察御史! 他怎么来了邢家赌场了? 只见高明继续向前,直到走到赌场最中央的赌桌之上,这才停下脚步,继续说道: “既然蜀地商行的张东主,非要让本官介绍一下案情,那本官就勉为其难,为你们说上一说…… 昨夜里,灞水码头大火,烧毁漕粮五百万担,天子震怒。 经查,乃是灞水帮粱十六等人,向蜀地商行的货船讨要过路费,然后双方争执不下之中,蜀地商行的伙计,不慎,用手中的灯笼,点燃了邢家商行的认旗,引燃了停靠在灞水码头的漕船。 又因昨夜大风,乃是关中百年难得一遇,火借风势,风助火威,这才在极短的时间内,引发了灞水码头的大火。 又因灞水码头救援不力,故此才酿成了如此严重的事故。” 高明说到之类,看了看张胖子,轻轻一笑,嘴角轻轻翘起,如同弯刀一般,看得张胖子一哆嗦,高明也不和他废话,却转头面向灞水帮的胡七。 “不过呢,御史台结案,却是另外一种说辞: 有长安灞水帮一众不法之徒,欺行霸市,胡作非为,于昨天夜里,强求过往商船上缴过路钱,再抢夺财货的时候,不慎引发了大火……” 胡七听了,顿时牙呲欲裂,真要是这么一说,那他的灞水帮,就得给昨天那场大火负主要责任了,五百万担漕粮……天子震怒……这他么谁受得了!? “狗官!” 一声暴喝,胡七就要暴起伤人! 却不想,周全一直跟在高明的身边,到了赌桌旁边,一直留意着赌桌上众人的反应,一见胡七张嘴骂街,想都没想,一脚就踹了过去。 “砰!” “啊!” 胡七被一脚踢翻! 高明上前一步,抬手下砸! 一拳,就一拳,就把胡七生生砸得趴在赌桌之上! 这还不算。 “仓朗朗……” 横刀半出鞘! 雪亮的刀锋,就紧紧压在胡七的脖子上,让他动都不敢动一下! 周全乃是扬州幼孤营出身,少年时期,就是打架的一把好手,等到长大之后成为了高明的贴身护卫,也曾追随高明,在盐铁使府缉私营里摸爬滚打了多年,杀过盐枭,追过海盗,还帮着高明挡下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明枪暗箭……那真是声名不显,手上却有真功夫,对付一个小小的胡七,还不十拿九稳? 胡七,说好听的,是长安灞水帮的帮主,说句不好听的,不过就是长安城中的一个混子而已,玩了命地给他抬身份,也不过是长安城不大不小的混子而已,又怎么可能是周全的对手。 这不,三下五除二,就被周全给摁住了! 不过,胡七身为混子,还能混到手下统领几十人的程度,自然有一种混不吝的光棍气。 “狗官!有本事就杀了我!” 周全笑了,他自己手上的人命,不下三十条,还真不多一个什么长安灞水帮的帮主,既然人家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那就…… 他手上刚要用力,高明在身边却突然说道: “不急…… 杀他,不急……” 说完之后,饶有兴趣地看着胡七,嘿嘿一笑。 “胡帮主,生死之间有两难,你倒好,真痛快…… 不过你也不用着急去死……实话告诉你,就算你不想死,恐怕也不行啊…… 昨夜里灞水码头大火,案子已经结了,你灞水帮就是替罪羊! 别人倒是还好说,就是你这个灞水帮的帮主,想不死都难!” 胡七听了,气得哇哇大叫,被周全摁住了,又是一拳,顿时打得口鼻窜血,总算是勉强消停一点了。 高明笑呵呵地看着,直到胡七不开口了,这才转向旁边的张胖子。 “灞水帮为非作歹,致使昨夜大火,论罪,当斩! 胡七这位灞水帮的帮主,首当其冲! 别人不知道,难道张东主也不知道吗? 嘿嘿…… 你张东主厉害了,敢拿出一枚价值一百三十贯的玉佩,助他潜逃? 嘿嘿,张东主有情有义啊……” 高明说着,脸上带着笑容,言语中却冰冷得厉害。 “既然张东主如此有情有义,为何今天早晨一顿上窜下跳的? 又是联络邢縡出面,又是走关系疏通,一路走关系都走到御史大夫的门上,让王大夫亲自出面为你们站台,然后这才能够结案…… 怎么? 让灞水帮当了替罪羊,你张东主于心不忍了吗? 这枚玉佩,是卖灞水帮的人命钱,还是卖自己一个心安啊?” 张胖子听了,吓得冷汗直流,在高明玩味的目光中,“库通”一声就跪下了,他现在恨不得反正抽自己一千四百过个大嘴巴! 吃饱了撑的这是?不就是心里不痛快吗,怕啥,又不是没有受过委屈!?早在离开蜀地前往长安的时候,他就提醒过自己,长安城里藏龙卧虎,一个不小心就能招惹出杀身之祸,结果来了长安之后,果然,就没有一件痛快的事儿……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93章 如何逼出邢縡 高明纠结了。 他被张胖子一嘴叫破了身份,在慢步前行的时候,早就想好的应对方案。 什么方案? 闹事! 为啥闹事!? 为了见见邢縡! 他是跟踪小义二来,小义一路兜兜转转到了邢家的这间赌场,虽说不见了踪影,但是高明有八成的把握,小义就算不是直接来找邢縡的,恐怕和邢縡之间也有足够的联系。 既然跟踪不成,被人识破了行迹,索性也就不暗中行事了,能见到小义哥,最好,要是不能在这家赌场见到他,见见邢縡,也行。 不过,到底如何才能见到邢縡,这恐怕就是一个问题了…… 他隐藏在赌徒之中,看着邢四替邢縡出面,处理灞水帮侯七和张胖子之间的纠纷,就已经看出来了,这位邢縡“邢爷”,威势极强,起码在长安城的地下世界之中是这样的。 想让这么一位“邢爷”出面来见自己,不容易。 这个“不容易”,不是高明见不到邢縡,他如今身在邢家赌场,亮明身份之后,只要说上一句,“高光卿前来拜会刑东主”,估计邢縡就得屁颠屁颠地露面。 一来,身份。 邢縡是个什么身份?东市邢记商行的东主,长安城的围棋名家,地下世界的一方诸侯,王銲的密友……这些乱七八糟的放在一块,都没有一个能提到台面上的身份,如果非要在矬子里面拔将军,恐怕“王鉷亲弟王銲的密友”,才能勉强算是一个能说出来的身份,但是,这样的身份,说句不好听的,也就是王銲的“门客”而已,当得起高明的拜会吗? 现在人家“淮南大少爷”、“白面小三郎”都到了你家地盘了,你还不赶紧出来,还懂不懂点事儿了? 二来,人情。 这个人情在哪? 就在今天早晨的结案。 虽然昨夜一场大火,是王鉷出面给压了下去,把邢縡、张胖子都从那件事情里面给摘了出去,但是,具体经办的人,是人家高明。 而且以御史台特殊到“散装”的管理模式,作为拥有独立办案权力的监察御史,人家高明要是一卜楞脑袋,就不按照王鉷的提示结案,即便王鉷这个天子宠臣,恐怕一时半会还真拿高明没啥办法,说不定到了最后,摆在天子龙书案上的卷宗里面,就会出现邢縡和张胖子的名字。 但是呢,人家高明在这件事情上,终究是“高抬贵手”了。 这个人情,邢縡得认! 更不用说早晨的人情,上午人家主动上门,你邢縡的能耐再大,不见,不合适吧。 所以,只要高明在邢家赌场亮明身份,并且明确提出他要见邢縡,不出意外的话,肯定就能见到他。 但是,高明没有这么做。 为啥? 因为高明要见邢縡,又不是想看看这位“王銲密友”长得什么模样,他是真正有事情要办的——高明还指望着,从邢縡的嘴里打听到小义的消息呢。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高明不能主动提出来要见邢縡,而是要想办法,让邢縡主动来见自己。 为啥? 这里面涉及到一个“主动权”的问题。 我有事儿找你,主动来找你,说了事情,办与不办,主动权在你,于我而言,这叫“求人”。 我有事儿找你,想办法逼得你不得不来找我,你说你的诉求,我提我的要求,这叫“交换”。 两者之间的差异,细品。 高明自然不愿意“求人”,自然就要想办法进行“交换”了。 用什么来“交换”?今天早晨的那个结案的人情吗? 不行! 把邢縡从灞水码头大火里面摘出去,真正出力的,是王鉷,或者说是王銲,他高明在其中不过顺水推舟而已,说白了,就是帮忙倒是没有帮上什么忙,但是也没有给邢縡捣乱的水平。 说人情,确实有,但是并没有多大。 事实上,这种“不见得能把事情做成,但是一定能让你事情做不成”的位置,在计算人情的时候,才是最为尴尬的位置,人家领不领这份人情,两可之间,即便领了这份人情,就内心来讲,对这个位置上的人,也缺乏好感,相应的,表达谢意的程度,也有限。 最关键的,时过境迁之后,在“尴尬位置”上的人,再想去找人家办事,那就是一码归一码了,就回到了前文提到的那个状态上,办与不办,主动权就在人家的手上了…… 高明在这件事上,针对邢縡,就是这么一个“尴尬位置”上的人。 冷着脸拒绝王鉷的说项,有“淮南王”汜水侯在背后支撑着,就算王鉷是御史大夫,也拿高明没有什么好办法,至少是短时间之内没有办法,具体到邢縡的身上,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这就是“不见得能把事情做成,但是一定能让你事情做不成”的真正含义。 但是,现在,高明既然因为某种原因“顺水推舟”地放了邢縡一马,邢縡自然要“领这份人情”,不过这份“人情”的重量,可不重。 不用妄自菲薄,高明自己就出身“淮南”,自然知道淮南节度使府的谍报司的老大,份量肯定不轻!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邢縡要领高明的这份“人情”,这份“人情”的重量,也不见得能够超过小义哥的重量。 所以,高明站立在赌桌之前,就已然决定,要把邢縡“逼出来”! 怎么逼? 这不是现成的吗? 今天要是没有灞水帮胡七在这里,事情恐怕还真不好办。 但是,既然人齐了,那就来吧。 胡七身为“朝廷案犯”,张胖子资助其“跑路”,邢四出面为张胖子和胡七“提供方便”! 昨夜一场大火,虽然定案了,但是案犯还没有被缉拿归案…… 你张胖子也好,邢縡也好,不就是走通了王鉷的关系,把自己摘出去了吗?好,我这个监察御史给御史大夫面子,不在案件本身之中牵扯你们。 但是,王鉷这个御史大夫把你们“摘”出去,可没有让你们双方帮着“胡七”潜逃!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94章 一把大小,一条人命 “还请高御史饶过我灞水帮的老幼妇孺……” 胡七还在赌桌上磕呢,不大一会,就已经血流满面。 “闭嘴!” 高明一声低喝! “老幼妇孺无罪? 是,她们无罪! 但是,她们吃喝的钱财,都是从哪里来的!? 还不是你灞水帮青壮强抢过路行商的过路钱!? 她们虽然没有跟着你们去明抢,但是既然享受了‘过路钱’的惠顾,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现在装可怜? 晚了!” 这个时候,不能让胡七继续装可怜,哪怕他的可怜,是为了灞水帮的老幼妇孺装得,那也不行。 必须在第一时间,从气势上压倒他,说话有理没理没关系,得破坏他“求生”或者“求死”的节奏。 高明几句话压住了胡七之后,转头看了看张胖子,有看了看邢四。 邢四满脸怨毒,却在刘安的控制下不敢稍动。 让高明失望的是,果然有胡七这么一折腾,赌场的二楼依旧没有动静,看来邢縡这货是要静观其变了。 倒是张胖子,跪在地上半晌,见高明的目光转过来,顿时灵机一动,高声喊道: “高御史,小人拿出玉佩,真不是资助胡七潜逃,小人也是有感于灞水帮老幼妇孺的不易,这才拿出来点资财,让他们改善一下生活…… 高御史刚才教训得对,灞水帮的老幼妇孺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到抢夺过路费之中,但是终究享受了这些过路费带来的便利…… 不过小人也想说一句,她们,罪不至死! 这不,小人这才拿出来玉佩……” 高明一听,生生地气笑了,说得还真挺像那么回事,这要不是我亲眼看着你上了赌桌,还四五六输给了胡七,我他么还真就信了。 不过呢,不管张胖子是如何的推诿,有一句话说得没错…… 罪不至死! 不仅仅是灞水帮的老幼妇孺,就是灞水帮的一众帮众,也是罪不至死! 其他的事情,高明没有调查,不便多说,但是就昨天灞水码头的那一场大火而言,起因可能是因为灞水帮,但是真正造成那么严重后果,烧毁漕粮五百万担,却是因为那一船火药! 想到这里,高明也不得不承认,虽然他一直在内心之中回避着这个问题,但是在心中早就认定了那一船火药才是罪魁祸首,它不仅仅可能涉及到了淮南使府,也是造成昨夜漕粮被烧的根本! 高明虽然在明面上答应了王鉷,准备结案,但是他现在一直做的事情,就是在追查那一船火药的来源,为了这个目的,他甚至不惜暗中跟踪少年时期的“老大哥”小义! 说到底,高明还是要破案! 至于灞水帮,至于张胖子,至于邢縡……那都是个屁啊,这要不是高明跟踪小义到了这里,就算邢縡抬着八抬大轿去请,“淮南大少爷”都不能来这家邢家赌场的。 话说回来,在“结案”之中的“替罪羊”,胡七和他的灞水帮,高明还真没有仔细琢磨过他们,在他一开始的想法之中,这种满世界收“过路费”的长安小帮派,真被取缔了,也没啥不好的…… 谁能想到,今天见了胡七之后,竟然发现这货竟然还是有点担当的……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过来说,可恨之人,往往也有可怜之处,尤其胡七宁愿自家身死,也要护着灞水帮之中的老幼妇孺,这一下,更是打到了高明的心窝之中…… 既然这样,咱就帮帮他…… 至于具体的方式…… 欸! 刚才提到了赌桌,倒是给了高明一个新的灵感…… 转头看向胡七。 胡七刚才听了高明的喝骂,顿时变成了霜打的茄子,顿时就蔫了,如今看着高明再一次把目光转向了他,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说道: “高御史,都是胡七无能,不能带着我灞水帮老幼妇孺走上正路…… 你说他们不是无辜……好……我也替他们认下了…… 不过,张东主说得对,她们都罪不至死! 还请高御史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再给他们一次机会,日后如果他们为非作歹,您如何处置,胡七绝没有二话! 不过,这一次,还请高御史高抬贵手,只拿我胡七定罪了账,莫要在为难我灞水帮的老幼妇孺了…… 至于那六十贯,还请高御史发发慈悲,一并划给他们吧,毕竟,那是他们父兄的人命钱……” 高明一声冷哼。 “人命钱? 就你灞水帮的人命值钱,别人死了都活该了吗? 昨夜里一场大火,不但烧毁漕粮五百万担,连带着还烧死烧伤无数百姓…… 胡七,你来说说,他们却该找谁去要人命钱!?” 胡七听了顿时无言以对。 高明一见彻底压服了他,这才冷哼一声,转头看向邢四,开口问道: “灞水帮,一共多少人!?” 邢四一愣,快速地瞟了胡七一眼,胡七顿时大急,拼命摇头,邢四脸上刚刚闪过一丝犹豫,一直在他身边的刘安,想都没想,直接一刀鞘就上去了。 “快说! 告诉你,数目要是对不上,你就等死吧! 敢跑?先拆这家赌场!” 邢四闻言,无奈一叹,这才开口说道: “灞水帮一共一百六十一人,其中青壮七十有三……” 高明一愣,灞水帮一共才八十多名老幼?不能啊,看着胡七宁可自己去死,也不愿意让老幼妇孺少吃一口,就冲着个劲头,还以为他把灞水帮的老幼照顾得多好呢……结果就这么点人?照顾得再好,也合着一名青壮照顾一名老幼而已……这账,感觉就那么不对呢…… 胡七仿佛也看出了高明的疑惑,不由得一声苦笑。 “活着……不易! 即便我灞水帮上上下下都拼尽了全力,但是在这长安城中,哪里有那么容易讨生活,平常时节还好,一到冬天,缺医少药的……唉…… 每年冬天,都不知道有多少老幼困病而死,明明不过一场风寒,就因为没钱去买那三两副汤药,拖来拖去的,直接拖上了黄泉路……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95章 卖命钱,你出 张胖子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国朝的监察御史,还有这么办案的!? 早在他找邢縡疏通关系的时候,他就知道,只要把他的蜀地商行和邢縡的邢家商行,从昨夜那一场灞水码头的大火之中摘出去,长安灞水帮,必然成为“替罪羊”,其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别的不说,就是五百万担漕粮,以及无数死伤,就绝对不是区区一个长安灞水帮能够承担下来的。 有了这个认识之后,今天胡七出面来找自己,张胖子在愧疚之中又有点无所谓,什么两条人命不两条人命的,你灞水帮还有心思琢磨这个?你们上上下下一百多口子人,能够从这一场劫难中后下来,才有资格享受那六十贯铜钱! 尤其他在赌徒之中,看到了微服私访的高明高御史,更是坚定了他的这个想法! 逻辑很通啊,都不用琢磨,必然是王鉷王大夫找高明结案,多少也得给人家高御史一点甜头呗…… 什么甜头? 直接给钱? 那可就俗了……不如给他一个专事专办的权力,比如,清缴灞水帮! 别看胡七自己说的恓惶,什么日子不好过,什么一个冬天就病死十好几个,那是胡七自己笨!一个六七十人的帮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竟然养活了将近一百个老幼妇孺,说他们帮里面没有积蓄,谁信!?只要人家高御史心狠着点、手黑着点,张胖子就不信从灞水帮一点油水都榨不出来,再说了,即便胡七说的是真的,灞水帮真穷的叮当响,那也有赚钱的辙,最起码,不还有一百来老幼妇孺吗,用好了,真不见得比青壮来钱慢…… 当然了,人家高御史号称“淮南大少爷”,背后就是一手执掌大唐盐铁、海贸的汜水侯谢三郎,人家看得上看不上这些“小钱”、“脏钱”,另说,反正人家御史大夫把这个“专事专办”的权力给他了,他高明自己不愿意挣钱,那是高明自己的事儿,总不能说王鉷王大夫亏待了他就行…… 说实话,这要是张胖子自己掌握了“清缴灞水帮”的权力,肯定得下狠手,毕竟,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啊,高明高御史拿到“清缴灞水帮”的权柄之后,竟然会这么用! 一把大小,一条人命! 还仅仅针对着灞水帮的青壮,只赌七十三局…… 那些灞水帮的老幼妇孺怎么办?就这么一句话就放过去了…… 行,有钱任性! 淮南大少爷嘛,看不上这些“小钱”、“脏钱”,好,家底殷实,您随意…… 不过,张胖子就想问一问,既然是赌局,那肯定就有输有赢,咱也别说输多输少,甭多了,就输个十局八局的,难道他高明高御史,真的要给灞水帮十个人活命的机会? 这样的话,岂不是知法犯法? 就算是监察御史,这样做事,恐怕也不成吧?他难道就不怕…… 想到这儿,张胖子猛然一震。 高明高御史……恐怕……还真不怕……吧? 这要是一般的监察御史,甭客气,就冲他出入赌场这么一件事儿,直接告到御史台去,不管是资深御史还是新晋御史,先得到御史大夫王鉷那里去解释解释,一个不好,赶上王鉷心情不好,直接摘了他的獬豸冠都有可能。 但是,高明,不行! 为啥? 别的不说了,就是昨天那场案子,张胖子通过邢縡走通了王鉷的关系,堂堂御史大夫竟然也不能“一言可决”,还得把人家高明请到了御史台好言好语的商量…… 如今就算人家高明真放了灞水帮的人,谁还敢说他什么? 王鉷? 别说这个御史大夫了,就算是天子李老三,要是听了这件事情的前前后后,非但不会责怪,恐怕还得哈哈大笑之后,夸奖一句“仁义”! 好吧,有实力,有背景,更任性! 就在张胖子心生感叹的时候,他却没有想到,高明竟然转向了自己。 “张东主,看了这么半天,你有啥想说的?” 我他么能有啥想说的!我就想说你牛逼来着,你听吗!? 张胖子不明所以地看着高明,只见高明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狭长的双眼之中,有精光在闪动,这眼神……看着,怎么有点瘆得慌啊…… 张胖子猛然一震,突然福灵心至。 “高御史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力的,但请直接吩咐!” 要不说人家能够在蜀地组织商行,还能把业务范围拓展到长安,绝对是个精明的主儿,一看高明的眼神,顿时明白了,人家高御史肯定有事要自己办,也别等着人家开口了,咱主动点吧,没看着人家高御史的眼神都变了吗…… 高明听了张胖子主动开口,这才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刚才张东主你说什么来着? 这枚玉佩,是看他灞水帮的老幼妇孺可怜才拿出来的…… 现在,灞水帮的青壮,注定要死一个了,只要人死了,他灞水帮的老幼妇孺,就少了一个人来照顾,岂不是更加可怜……” 张胖子听了个迷迷糊糊,还真没听明白高明要说什么,不由得小心翼翼地问道: “所以……高御史,您的意思是……?” “老规矩!” 高明图穷匕见,直接下令。 “一条人命三十贯,你出!” 张胖子听完之后都傻了,缓过来以后,第一个反应就是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灞水帮出人命,我出钱? 这都哪跟哪啊!? 这能怪谁!? 怪自己嘴贱,为了推脱给胡七玉佩的责任,胡说什么看灞水帮的老幼妇孺可怜,这回倒好,被人家高明高御史给逮着理了——既然你觉得她们可怜,来吧,救济!而且价格都是现成的,三十贯,这也是你自己认可的! 到了这个时候,张胖子简直是有苦难言啊。 那玉佩是那么回事吗? 是,玉佩是他拿出来的,但是这不是被邢四逼得吗!? 要不然的话,他拿出玉佩之后,也不至于一言不发,更不会看到邢四那一副贪婪的嘴脸,直接叫破了一直旁观的高御史的身份,这种行为,相当于“掀桌子”——你邢四不是要贪这枚玉佩吗,现在御史台的高御史就在这儿,我看你还贪得了不?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96章 条件好几个 话说高明和胡七连赌七十三场,竟然仅仅赢了十六场! 按照一开始说好的规矩,胡七只需要交出来一十六条人命,就能保住灞水帮的上上下下,更不用说这些人命,每一条的作价三十贯,由属地豪商张胖子支付给灞水帮。 别说赌场中的各个赌徒,就连胡七都担心高明耍赖不认账,最起码的,他也知道,仅仅十六条人命,人家高御史,可没法想御史台交代。 果然。 高明在赌局结束,再三确认了数量之后,开始提条件了…… 这就由不得胡七不加小心了。 在胡七面色凝重的追问之下,高明神色轻松的开口说道: “这些条件,倒也不难…… 第一个条件,此事过后,你灞水帮,再也不许作奸犯科!” 胡七闻言一愣,只听得高明继续说道: “高某授命清缴你灞水帮,不管是放过你了帮中的老幼妇孺,还是放过这五十七命青壮,都是要担责任的…… 不过既然开赌之前已经说明白了,咱们就按照规矩办。 不过,高某必须要提醒你们灞水帮一声。 今日之前,你们灞水帮干过什么,除了命案,高某可以既往不咎。 但是,今日之后,在高某人为你们灞水帮担了责任之后,你们任何一个帮众,胆敢在作奸犯科,就别怪高某人翻脸无情了! 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别说什么青壮不青壮的,你灞水帮的老幼病残,一个都跑不了!” 胡七听了,一阵无语,既有点不服高明最后的威胁,又有点无言以对。 关键是,人家说的有理啊。 按照道理说,人家高御史清缴灞水帮,就应该把灞水帮上上下下一网打尽,结果现在自己但了责任,放了灞水帮大部分人一马,如果,这些被放了一马的人,再去作奸犯科,别的不说,都对不起人家高御史担当的这份责任! 所以,高明出言威胁,胡七愣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本来就是嘛,人家就算救人,也得救个好人啊,断然没有救个潜藏罪犯的道理! 不过,胡七转念一想,这样也挺好,起码帮里马上就有五百贯的收入了,既然有了钱,干点什么不行,干啥非得为非作歹的,风险多大啊,真要是被高御史逮住,那不全完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带着灞水帮走走正途! “好,这个条件,我答应了!” 高明点头,这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为啥强迫着张胖子给拿钱,还不是就为了让灞水帮有个启动资金啥的,好让他们走上正途,他相信,如果胡七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就算自己不提,他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好,第二个条件…… 十六条人命,三天之内,给我交出来,死活不论!” 胡七一听,脸色变得难看了,没办法,十六条人命啊,还都是自家灞水帮的手足,交谁不交谁啊…… 结果,还没等他难受劲过去呢,肩头就挨了一刀鞘。 周全! 胡七还有点不乐意了,干啥呢这是!?刚才我是朝廷命犯,你怕我跑了,把我摁在桌子上,打也好,敲也罢,也算是你职责范围之内的事儿,咱不跟你计较……现在我这儿正跟你家高御史商量事儿呢,你咋还揍我。 结果,听了周全一句话,一点怨气都没有了,恨不得让周全在砸他一刀鞘! 这哪是打他啊,这是醍醐灌顶啊! “你个傻小子,怎么当上帮主的!? 还不赶紧谢谢我家少爷! 死活勿论! 知道什么意思吗!? 尸首也可以顶账! 懂了吗!?” 胡七其实也不是个笨人,要不然的话,也不能统领这一百多人的帮派,在长安城里面混日子,还能抢下了很多人眼中的肥肉——灞水码头,如果说他刚才仅仅去难受十六条人命了,没有反应过来,现在经周全提醒,哪里还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 死活不论! 也就是可以拿尸首顶账,说白了,一具尸首拿出来,谁知道他是不是灞水帮的? 死人会说话吗!? 死人既然不会说话,那么顶账的时候,胡七自然也不会说…… 这具尸首,不是灞水帮的,也是灞水帮的了! 也就是说,高明再一次给了灞水帮一条活路,这一次,却针对灞水帮的那十六条人命! 只要灞水帮能够在三天之内,找齐了十六条尸首,岂不是可以一人不死!? 这个人情可就大了! 不但放过了灞水帮的所有人,还帮着灞水帮挣了五百贯! 胡七想明白之后,赶紧抱拳拱手,一脸激动地看着高明。 “高御史放心,三天之内,必然一个不少,送到贵府!” 高明听了,不由得冷哼一哼。 冲胡七,你他么有病吧!?弄十六具尸首给我送家里面去!?我他么要那个干啥!?晦气不!? 也是冲着周全,就他么你多事,三天时间呢,他胡七堂堂一个灞水帮的帮主,这点事情都琢磨不明白!?还用你提醒!?这话是应该你说出口的吗!? 周全跟了高明多少年了,那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一看高明的眼神,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嘿嘿一声憨笑之后,又给了胡七一刀鞘。 胡七这回没有不高兴,倒是有点不明所以,只听得周全提醒道: “你可别忘了我家少爷的第一个条件! 别为了凑十六具尸首,就去害命! 真到了那个时候,你要是说不清尸首的来源,我家少爷,绝对不会放过你灞水帮!” 胡七听了,顿时一凛。 怪不得第一个条件,是不许灞水帮作奸犯科,原来这是一切条件的前提,胆敢违反,一切作废! 想明白这个之后,胡七也没有多说什么,向着高明一抱拳,郑重点头。 应下了! 不作奸犯科就不作奸犯科,不就十几具尸首吗,长安城的冬天,还能少了那个?再说了,昨夜里灞水码头大火,烧死无数……捞去呗,这又不犯法! 这个条件,好办! 高明见他真正理解了,这才开口继续说道: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97章 套路3+1 却说高明连提三个条件,胡七都是一一应承,结果到了最后一个,要求灞水帮交出昨夜大火的“直接责任人”,胡七却不干了。 高明不由得冷笑一声。 “胡七,你这帮主,当得仁义啊…… 自己的命不当命,倒是把帮众的性命看得比天都大? 你自己也不想想,三天后,要是没有他们两个人,这件事,交代得过去吗?” 胡七闻言,刚要说话,却被人抢了先。 愣子。 灞水帮的帮众,昨夜里跟着粱十六一起收“过路费”的两人之一,另外一人当场身死,他倒是全须全影得逃得一命,也正是他今天早晨到了灞水帮给胡七报了信…… 愣子一直在胡七身边站着呢,看着场上的局势风云变幻,那真是看得眼花缭乱,一直没有说话的机会。 现在好了,说到他自己了…… “高御史,我昨天就在灞水码头,跟着十六哥一起收过路费来着…… 您放心! 只要您说话算数,我愣子,三天之后,一定陪着我家帮主到断头台上走一遭!” 高明还没来得及说话呢,胡七气得就一扒拉他,这他么是你充好汉的时候吗,我不答应高御史,是因为可惜你的性命吗!? “闭嘴!” 胡七喝止了愣子之后,这才对高明说道: “启禀高御史,非是小人有意推脱,实在是除了愣子之外,十六哥,就是我灞水帮中的粱十六,现在踪迹全无…… 实不相瞒,小人今早得到灞水码头大火的消息,却在上午就来邢家赌场,一来是找张东主要说法,二来,也是因为十六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十六哥家里的大嫂子闹腾得太凶了,说是今早找人,灞水码头也没有,家里也没有,路上也不见人,就是不知道去哪了…… 小人怕找不到十六哥,今天却应下了高御史的条件,最终无法达成……” 这回高明是真愣了。 粱十六,真没了!? 不过现在听胡七的意思,也就是找不到人而已,应该没事…… “这个我就不管了!” 高明直接说道: “记住了,三天,你,粱十六,愣子,你们三个,还有另外十三个死活不论的灞水帮众,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除此之外,刚才提到的几个条件,你最好放在心上! 但凡有一丝一毫的违背,今日之论,全然作罢,到了那时候,你胡七就别怪我没有给你机会了!” 胡七闻言,只得点头,随后就开始琢磨,到哪去找粱十六去…… 高明却不管他,转向了邢四。 “行了,灞水帮的事情,说完了,该说说咱们的事儿了……” 邢四脸色一变,最终硬是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的那种。 “高御史说笑了……小人,哪敢跟您有什么事儿啊……” 高明冷哼一声,直接下令! “刘全!” 刘全一直站在邢四的身后,闻言之后,直接抽出横刀! 刷! 力劈华山! 邢四吓得赶紧躲开! 他却没有想到,人家刘全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他邢四,而是赌桌上的骰子! 刷! 横刀一沾即走! 众人一看,三颗骰子,全被一劈两半,露出……中间的铅芯来! 张胖子一看,差点哭出声来,卧槽,长安城套路太深了,我要回蜀地农村! 他看到这三枚灌了铅的骰子之后,竟然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一个套路,两个套路……艾玛,连环套啊这是! 第一个套路,赌场套路。 怪不得足足七十三局,高明高御史仅仅赢了十六局而已,本以为是灞水帮洪福齐天,也有昨夜丧命人的“人死为大”,如今再看,分明是邢四用灌了铅的骰子出老千!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套路的话,张胖子倒是还能接受。 所谓十赌九输,一来说的是赌徒心理,输了想翻本,赢了犯贪念,不下赌桌,终究会输得毛干爪净,二来,说的就是赌场,赌具作弊也好,找人做局也罢,人家赌场早早设置了套路,就是要把赌徒身上的钱压榨干净。 这种套路,全大唐都在商演,不仅仅是长安城的邢家赌场,就在蜀地也有不少,他张胖子身为蜀地豪商,逢场作戏也好,招待客人也罢,总少不得要接触一二,他有有钱,脑子也不笨,自然前前后后的,已经看过了不少了。 仅仅这种赌场上的套路,让他没有想到的,也就是没想到邢四竟然敢给国朝的监察御史、淮南大少爷用上,除此之外,也是寻常而已。 如果说第一个套路,仅仅是寻常的话,那么第二个套路,就有点吓到张胖子了。 第二个套路,高明看破不说破。 就冲人家高御史刚刚给灞水帮提完条件之后,转身就让刘全动手,这显然是早就看明白了,早就知道邢四在骰子上动了手脚。 但是人家高明高御史就是不说破,就这么一局又一局的玩了下去,足足玩了七十三局! 到了这种时候,赌场众人谁还看不明白,人家高御史是真要放灞水帮一马,要不然的话,用正常的骰子玩赌局,什么十六条人命,灞水帮能用三十六条人命把这件事情抹平了,都算是老天眷顾!说不好的话,也许五六十条人命,都不够往这张赌桌上填的。 但是人家高御史,就是没话,不但没有提前拆穿,还在赌局结束之后,特意提出了好几个要求,以此来确认他和灞水帮之间的契约。 即便到了现在,骰子被拆穿了,人家也没有说什么刚才赌局不算的废话。 这是……就要这么认下来了……? 想到这里,张胖子不由得看向了胡七,灞水帮,好运气,竟然碰到了高御史,不管高御史是因为心善,还是因为什么原因吧,反正人家这么处理,真正落下便宜的,还不是他灞水帮! 随即,张胖子又看向了高明,之所以说高明这个“看破不说破”的套路吓到了他,是因为他真的没有想到高御史会如此来处理这件事情。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98章 逼出邢縡 还有没有套路? 当然有了! 张胖子看不出来,也正常。 不仅仅张胖子看不出来,别人也看不出来。 因为他们不知道高明真正的目的。 高明干啥来了? 跟踪小义,要探查引发昨夜大火的那船火药,到底是不是淮南的谋划。 要不是跟丢了小义哥,他哪有心思进了邢家赌场? 要不是被张胖子叫破了身份,他哪有心思亲自出面,和这些人逗咳嗽玩? 要不是为了逼出邢縡,追问小义的下落,他哪有心思一意孤行,要把邢縡和张胖子,联系到帮助胡七“潜逃”这件事情上? 虽然被胡七和灞水帮的“可怜”打动了他的恻隐之心,这才决定给灞水帮一个活命的机会。 但是,在这整个过程中,高明可一直没忘,逼出邢縡,然后追问小义哥的下落,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原本,高明准备解决了胡七和灞水帮的这件事情之后,再想其他的办法逼出邢縡,却没想刚刚打瞌睡,就有人把枕头送过来了。 邢四竟然在他面前出千! 第一把摇骰子的时候,高明就看出来了。 话说高明堂堂一个“淮南大少爷”,怎么还对骰子灌铅这种事情这么熟悉? 这也没办法啊,当“淮南大少爷”还是“扬州一小孩”的时候,谢三郎还不是汜水侯,仅仅是天下盐铁使的时候,谢三郎在扬州破局,依旧是采用顺藤摸瓜的方式以点破面,起手,就是从一家赌场开局,然后一步一步谋算了扬州本地的盐商豪族,这才慢慢在扬州城一言九鼎。 在这个过程中,作为谢三郎亲传的开山大弟子,高明年龄虽小,却也得鞍前码头地给自己师父打下手啊,种种事情之中,高明印象最深,或者说那个年纪的高明,最感兴趣的,就是赌场之中的这一切,好的坏的,明面上的私底下的…… 所以,区区一个骰子灌铅而已,还真难不倒由“扬州一小孩”成长出来的“淮南大少爷”! 闲话休提,只说高明发现了骰子有毛病,顿时心花怒放。 正愁没机会呢,你这就送上来了,好啊,你不是有谋算吗?来吧!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逼出邢縡! 现如今,高明一见邢四这副泼皮劲,不由得哈哈大笑、 “怎么,不说话了? 邢四哥,谋算不成,就要耍光棍吗? 这恐怕不行啊……” 高明笑吟吟地看着赌桌之上吐血的邢四,突然翻脸怒喝。 “你他么是个什么东西!? 也敢谋划国朝的监察御史!? 区区一个赌场的打手而已,你能有这样的胆子!? 高某不信! 说! 是谁在背后指使于你!?” 邢四一听,顿时明白了,高明这是要他攀附邢縡! 那哪能干啊! 邢四不顾刚刚被打得吐血,双臂用力,就要从赌桌上起身说话。 不过,高明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 一个眼神直接甩过去,刘全心领神会。 又是一刀鞘! “噗!” 又是一口鲜血! 邢四再次被刘全打到赌桌上! 这回,想起来可不行了,刘全一摆横刀,半刀出鞘,直接压在了邢四的脖颈之上,敢说话,直接动手! 不信? 砍了邢四能怎么着!?有没有他,根本没影响,别忘了,三颗灌了铅的筛子,就被劈开在赌桌之上! 不认账? 对不住,不行! 这家赌场姓邢,荷官姓邢,骰子也姓邢,出千了,也姓邢! 死了邢四,还有邢縡! 这就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高明刚才说了,他在扬州平灭了不少帮派,什么要面子不要命的混子,也见得多了,全是吹牛-逼行,到了生死关头,全怂,还真就没见过几个硬气到底的。 显然,邢四也是这样。 他胆敢出老千糊弄高明,不过是欺负高明这种“贵门纨绔”,不懂江湖套路而已,这样的局,邢四在邢家赌场都不知道做了多少回了,虽然以前还没坑到过“淮南大少爷”这种层次,但是长安城的“崇仁坊大少爷”什么的,也都没少坑啊,也没见出过多少事儿,只不过,这一次,算是踢到了铁板上了。 现如今,被刘全摁到了赌桌之上,尤其是横刀就紧贴这脖颈之上,冷气森森的,逼得他汗毛倒竖,到了这个时候,邢四还不知道人家高明没有跟他开玩笑?他胆敢动弹一下,背后的刘全,就真敢动手! 所以,邢四,也怂! 高明一见邢四不敢说话了,不由得冷哼一声,也就是这样了,阴险确实阴险,血性,还是少了点。 不过高明也犯不上跟这么一个货色上劲,他的目的还是邢縡,一见刘全成功地摁住了邢四,不由得朗声说道: “赌场有赌场的规矩! 高某初到贵宝地,不说什么监察御史不监察御史的,就按照你们邢家赌场的规矩来解决问题。 所以,我和灞水帮胡七赌命,一把大小,一条性命! 现在,你邢家赌场,却出千在前,谋算高某在后! 今天,用了灌铅的骰子开赌,是你邢家赌场自己坏了规矩! 高某也不管你背后是王銲还是王鉷,今天要是没有个说法,高某人一句话,金吾卫就得出动! 抄了你邢家赌场,就是今天! 理由都是现成的,事涉昨夜灞水码头大火,你邢家赌场不但为灞水帮通风报信,还胆敢偏帮,高某人身为国朝的监察御史,正好负责昨夜灞水码头大火一案,现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邢家赌场乃是昨夜大火的幕后黑手!” 邢四爬在赌桌上一听,那是真急眼了。 我就是给你挖了个坑,就您“淮南大少爷”这么强硬的背景,就算是成功了,也就是被朝廷行文申饬一二而已,说白了,对你高明高御史,那真是不疼不痒的……我们也就是通过这件事儿,给自己找找脸儿而已,干嘛就上升到抄家灭门的程度了?至于吗? 邢四想是这么想,但是还真不敢拿高明说得话不当回事。 邢縡通过王銲找王鉷,给昨夜大火提前结案,就是人家高明高抬贵手同意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499章 狠人 却说高明等人,被邢家赌场的一众打手围在了中间。 邢縡高居二楼包厢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言语之中,威胁尽显。 “你高御史就不怕走不出邢家赌场吗?” 一时之间,局势顿时紧张了起来。 张胖子被高明一眼瞪在原地,生生错过了逃跑的最佳时间窗口,现如今看到赌场的打手纷纷围了上来,顿时欲哭无泪,这一趟长安城走得,实在是太糟心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他不由得抬眼看向高明,眼中全是祈求。 求啥呢? 求高明消停点呗! 反正他张胖子是不明白,堂堂的国朝监察御史,为啥一定要把邢縡逼出来? 按照道理说,“朝堂”、“江湖”,完全是两个世界,应该泾渭分明才是。 邢縡这种在长安城地下世界呼风唤雨的角色,跟监察御史这样的职位,根本八竿子打不着才对,你高明微服进了赌场,被叫破身份还不依不饶得要见邢縡,这是图个啥啊!? 现在好了,人家不跟你玩“朝堂”,直接上“江湖手段”!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真要是被赌场的这帮打手给“收拾”一顿,就算日后你能报复回来,堂堂国朝的监察御史,你也不露脸啊…… 所以,张胖子祈求地看着高明,只求他能消停一点…… 这倒不是张胖子真心为高明考虑,主要是……怕被殃及池鱼啊…… 无论怎么说,人家高明乃是国朝的监察御史,又是“淮南大少爷”,邢縡但凡还想在大唐这片国土上好好过日子,他就得留神,甭说什么江湖手段不江湖手段的,不管什么手段,对付高明,邢縡都得注意分寸,最起码,不能伤了人家高御史的性命! 但是,邢縡对高明投鼠忌器,他对现场的其他人,可没有必要这样了,无论是灞水帮的胡七,还是机缘巧合之下留在赌场的张胖子,人家邢縡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根本不用怕什么所谓的“后果”! 胡七,张胖子管不着,可是他不能不担心自己啊…… 这一趟来长安,本来就够倒霉的了,货没了,船沉了,人死了……今天又被高明逼着要出五百贯的“买命钱”,这还没算通过邢縡走通王銲关系花费的钱财……当真是损失惨重! 不过,钱财终究是身外之物,没了,再挣就是,所以张胖子虽然心疼,却也还算能承受得住。 但是,看今天这架势,恐怕就不仅仅是损失点钱财的事儿了…… 高明这边,要是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邢縡就能真下令,让赌场的打手们动手,高明无所谓啊,反正也死不了,他张胖子呢?谁敢保证没事? 所以,还是消停点吧…… 在张胖子看来,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在眼前的局势之下,高明服个软,说上两句软话,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总归能免了一顿皮肉之苦不是?嗯……顺便也能保自己的一份平安…… 结果,张胖子是万万没想到啊,人家高明高御史,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啊! 高明一见赌场打手纷纷现身,隐隐将自己一行人围在中间,又停了邢縡言语之中的威胁,不怒反笑。 “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过后,突然顿住,再抬头,一双狭长的双眼之中,已经全是森然! “刘安,摁住了邢四! 周全,动手! 砍他一只手!” 话音落地,全场大哗! 周全、刘安更是闻风而动! 刘安牢牢摁住邢四,周全抽出横刀,手起刀落,在邢四惊恐的惨叫声中,在邢縡的怒吼声中,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一刀,砍下了邢四的左手! 邢四一声惨叫,直接就疼晕了过去。 断手处,却鲜血喷涌,好巧不巧,张胖子就在他的左手边,直接给他喷了个一头一脸。 张胖子都吓傻了,张着大嘴,双眼圆睁,就那么傻乎乎地楞在了原地,直到血腥之气冲上口鼻,他这才反应了过来,顿时趴在地上就是一阵干呕。 不过,现在众人早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谁还能有心思留意他一个来自蜀地的胖子。 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之中,周全、刘安“行凶”之后,看都没有再看邢四一眼,快步走到高明身后,一左一右护卫在高明的身边。 高明看了一眼晕倒在地的邢四,冷冷一笑,随即抬头,看向脸色已然铁青的邢縡,微眯着双眼,缓缓说道: “你们,都叫我高某人‘淮南大少爷’,固然是说家师拿我当亲生儿子看待…… 除此以外,还有一层意思,不就是说我高明高某人,就是一个少爷羔子,只是仰仗着我家师父的威名才能在长安城里面混上一混吗? 说什么六年一进士、九岁上金殿,都是借了我家师父的威名,要不然的话,谁知道我高某人是何许人也…… 这么说,也对…… 但是!” 高明冷冷一笑,笑容惆怅,却带着一丝丝阴狠。 “但是,你们都不知道。 高某人九岁拜师,十岁追随家师到了扬州,就在家师有意的锻炼下,为天下盐铁使府鞍前马后地忙乎! 更是在十三岁的时候,隐姓埋名进入了淮南军的前身,盐铁使府的缉私营,从区区一名小兵,一步一步地因功升任旅率!直到十六岁的时候,家师命令高某人脱离军旅好生学习,这才脱下了淮南军的军装。 整整三年,高某人跟着缉私营的兄弟,杀过盐枭,宰过海盗,刀头舔血不知道多少回! 邢縡,你不过是长安城里面的一个混子头子而已,也敢小觑于我?” 说到这里,高明猛然一声断喝。 “威胁我!? 你也配!” 说完之后,横刀出鞘,直指邢縡! 身边的周全、刘安纷纷拔刀,护卫左右。 三人,已成阵! 一股肃杀之气弥漫而出! 赌场中现身的打手,一个个都变得脸色凝重,纷纷严阵以待。 想想也是,他们这些人,说好听的,是邢家赌场的打手,说不好听的,也就是长安城之中混子而已,实打实的说,也就靠着好狠斗勇欺负欺负普通老百姓而已,真到了关键时刻,还真不见得能有多厉害。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00章 淮南大少爷 小义看了高明一眼,这才对邢縡说道: “淮南大少爷…… 这个称呼,你们这些外人,根本不知道其中的份量! 还有人,误以为我家高明少爷是个少爷羔子? 哈哈……你知道听到这种说法的淮南人都是什么反应吗?反正我谢小义如果听到有人这么说,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人就是个傻子,不用理他就好,万一傻病也传染呢,小心点好啊……” 说到这里,小义再看了高明一眼,满是感慨地继续说道: “都知道,所谓淮南大少爷,是从我家三爷那里论出来的。 一方面,是高明少爷是我家三爷的开山大弟子,我谢家上下一直拿他当做谢家第四代看待,单单论年龄来说,高明少爷又比谢家大爷家的谢文少爷年长,在谢家第四代子弟之中,算是最大的一个,所以,以大少爷之名相称。 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高明少爷为每一个谢家子弟树立了一个标准! 十三岁从军,十六岁退出,短短三年,在隐瞒身份的情况下,从一名大头兵,成为一名旅率,麾下统领过百! 在如今我淮南扬州舰队的编制之中,这样的旅率,可以充当一名小型舰艇陆战队长。 也就是说,如果高明少爷没有离开淮南军的话,他已然可以独挡一面,再给他五年时间,不,也许仅仅三年时间,高明少爷就可以成为一名大型舰艇的陆战队长,或者成为一名淮南陆军的偏将,只要在日后再立新功,就可以正式迈入我淮南军战斗序列的高级军官的行列。 这一切,都是高明少爷自己拼搏出来的!” 小义说完之后,再次转头向高明笑了一下,随即看向邢縡,右手依旧紧扣腰间刀柄,须臾不得离。 “在高明少爷退出淮南军,正式跟随我家三爷学习律法的时候,我家三爷有感于高明少爷的经历,在请示了我谢家老祖宗之后,正式为谢家子弟立下了一条规矩。 所有谢家子弟,年满十六,必须从军三年! 这条规矩,虽然没有规定谢家子弟在这三年之中,要达到什么样的高度,但是有高明少爷的珠玉在前,以我们谢家人的脾性,要是混不到一个旅率的职位上,恐怕日后都没有脸面自称是谢家子弟…… 这便是我家高明少爷,作为淮南大少爷,给所有谢家子弟做出来的榜样! 我家三爷,包括我家老祖宗,都乐见其成! 而且我家老祖宗亲口发话,日后高明少爷一旦身故,入族谱,进祠堂,相对其他谢家血脉,仅仅不论排行而已! 至于我们这些人,在得知了高明少爷的经历之后,打心里心甘情愿地称呼他一声大少爷,就是因为我们自己都知道,从一个普通的大头兵,成长为一名旅率,在我淮南水陆两军之中,到底是多么难得,同时又要付出如何的辛苦!” 小义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变淡,变冷,扶在刀柄上的手,虽然不见大动作,指节却慢慢变白,仅仅盯着邢縡,说道: “这样的淮南大少爷,也是你们长安城里面一群混子可以随便褒贬的!? 且不说他乃是我家三爷的开山大弟子,就说他就是我淮南军中一个小小旅率,难道你们就不知道,我淮南军人,向来硬气! 我们从来不问敌人到底有多少,我们只问,敌人在哪里! 现如今,别说你邢家赌场区区二三十人,就是二三百,二三千人,我淮南军人,也是不惧!” 说道这里,传言之中淮南谍报司的老大,江湖人称“笑面神”的谢小义,已然板起了面孔,笑容已然全然消失,不屑地看着眼前的邢縡,说话之前,先是一声冷哼。 “哼! 尊重你,叫你一声邢爷,不过是同在江湖,大家相互之间给面子而已…… 你不会真以为,你一个邢家商行的东主,在长安城地下世界里面能够作威作福的混子头子,就能给我们淮南军人当爷了吧? 邢縡,明话告诉你,别以为你靠上了王銲,能把话递到王鉷的面前,就能和我淮南人放对! 不错,我承认,你在长安城消息灵通,这也是我为什么来到这里的原因。 但是,提醒一句,动手,你们真不行!” 说到这里,小义竟然上前一步,和邢縡面对面地顶在了一起,冷冷地说道: “现在,告诉我,这件事,你想怎么办!?” 邢縡的脸上,那叫一个精彩! 他乃是天宝二载来到的长安城,这么多年经营邢家商行的同时,也在经营着邢家赌场,也正好借着邢家赌场这种鱼龙混杂的态势,多方打探消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通过贩卖各种消息,逐渐在长安城地下世界里面崭露头角,尤其因为自己棋艺高超,入了王銲的法眼,和他结成好友,随着王鉷作为天子宠臣的权势越来越大,他在长安城地下世界的身份也水涨船高。 久而久之,混出来一个“邢爷”的尊号。 说实话,邢縡都不记得,到底有多长时间,没有人跟他这么说话了。 尤其是认识了王銲之后,更是没有! 时间太长了,久得都让邢縡忘了他到长安城到底是干什么来了,久得他以为自己可以在长安城呼风唤雨。 结果,今天,就在自己的“地盘”邢家赌场,自己的左膀右臂,邢四,就在一楼,被高明一刀砍断了一只手,如今昏迷在赌桌之上生死未卜,而自己,在亲自出面的情况下,竟然被小义直接逼到了眼前,问他,你想怎么办!? 邢縡想把他们都弄死! 自己动手不成,也要找王銲动手! 但是,他不敢! 他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况且,就以眼前的局势,他也弄不死小义和高明。 现场就不用多说了,就指着邢家赌场的那些混子,甭说小义淮南笑面神带来的人马,就是一楼高明三个人,就不是那些混子能够拿下的。 至于邢縡自己,他长于谋划,却短于拼杀,就算他今天真的要拼命,也不会有别的结果,只能今天死在自家的赌场里面。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01章 我有个提议…… 小义让高明上楼,高明当然要上去了。 他今天折腾这么多事儿,又是开赌局又是砍人家手的,不就是为了找到小义吗?之所以在邢家赌场耽误这么长时间,不就是找不到小义,准备逼出邢縡,然后以主动的态势逼问小义的下落吗? 只不过,高明也没有想到,小义哥竟然就在二楼的包厢之中! 现在,小义哥叫他上楼,自然要上去,既然跟踪不成,暗中处理不成,那就实打实地来吧! 高明收刀,安排周全、刘安在楼梯处等待,自己独自一人上楼。 进屋之后,和小义一对眼神,两人竟然同时开口。 小义问高明:“少爷,您上这儿干什么来了?” 高明问小义:“小义哥,您怎么在这儿?” 两人异口同声地一说之后,却突然觉得这件事情挺有意思的,随即相视而笑。 旁边的任道长一见,哈哈一笑。 “这位就是享誉国朝的高明高御史吧? 幸会! 贫道姓任,俗家名字叫做任海川,高御史称呼贫道老任,或者任老道,皆可。 早就听闻过高御史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高明没理他,看向小义,甩了个眼神过去,这个任老道,什么个情况这是? 小义进了包厢之后,重新挂上了他标志性的笑容,见状嘿嘿一笑,先冲着任老道说了一句。 “任道长,真要是说起来,您也是江湖中闻名的人物,在岭南、江淮,都有诺大的名头,今天一见,我这才发现,您道爷,还真是仗义啊……” 小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不过谁都听得明白,他在暗示任老道为了给邢縡帮忙,还真是不遗余力。 任老道自然也听明白了小义的意思,闻言哈哈一笑。 “小义哥,贫道这点小小的名声,还入了您笑面神的耳朵?荣幸之至啊! 今天吧……嗨,您见笑了…… 行走江湖,不就是相互帮忙嘛……” 任老道还想说什么,小义却没有了兴趣听了,转向高明,给他介绍道: “这位任道长呢,在岭南出家,在岭南一地的江湖上,也是鼎鼎大名。 后来到了江淮…… 你也知道,我受三爷的命令,掌管淮南一地情报,自然和江湖朋友多有接触,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任道长。 对了,任道长是这两年才到淮南发展,你已然选官进了长安,故此才对任道长不熟悉。 这一次,我来长安办事,需要收集一定的消息,这不就来邢爷这里卖消息嘛…… 却没想到,任道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长安城,他也和邢爷认识,我来的时候,任道长和邢爷正下棋呢……” 高明听了,点点头,这么说的话,这位任道长……就是个路人甲了呗,也就是和邢縡认识,俩人下棋的时候,被小义找上了门,正赶上小义也认识他,这才在这里上蹿下跳的…… 想着,高明目光一扫,果然看到包厢之中放置了一张棋盘,上面黑白交错,应该是棋至中盘…… 也正是因为这么目光一转,高明却正好看到了邢縡,他正座在棋盘旁边,看似思考棋局,其实依然支楞着耳朵关注了高明和小义等人的谈话呢。 高明一见,冷冷一笑,直接开口。 “邢东主,刚才问你,你还没回答呢,欠我的五十七条人命,什么时候给我送去?” 一语出口,包厢之中的气温骤降。 邢縡面色铁青。 任老道满脸尴尬。 小义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淡了下来,看了看高明,又看了看邢縡,嘿嘿一下,一言不发。 刚才还以为淮南笑面神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现在一看,真正得理不饶人的,是这位主儿! 怪不得这是谢三郎的开山大弟子,果然是淮南大少爷,这是得了谢三郎的真传啊…… 睚眦必报! 到了最后,还是任老道强笑着说了一句。 “高御史,今天乃是你我初见,按照道理说,老道我没有资格在您面前说三道四的…… 不过呢,我就多嘴说一句哈……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日后江湖相见,也好有一份香火情啊……” 高明直接摇头,嘴里跟任老道说话,双眼却紧盯着邢縡。 “高某人乃是国朝的监察御史,混朝堂,不走江湖! 不过呢,今天我家小义哥在这里,我就多说一句。 按照江湖规矩,邢家赌场出千在前,计划谋害高某在后,诡计败露之后,又出动二十余打手威胁高某,这个,不合适吧? 按照朝堂律法,灞水帮上上下下七十三名青壮,乃是昨夜灞水码头大火的案犯,邢家赌场借着出千的机会,刻意保下大量灞水帮的青壮,这个按照朝堂律法,这叫包庇,治邢家赌场一个同罪,没问题吧? 论江湖规矩,论朝堂律法,都是你邢家赌场不对! 现在,想用一只手就把事情含糊过去,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高明说完,任老道都有点无言以对,关键是人家高明说得在理啊,不管如何,都是邢家赌场出千了,至于什么谋害啊什么包庇啊,那些都是强加的罪名而已,认也好不认也好,两可,关键就是出老千这一件事,让高明抓到了把柄,想不认也不成啊…… 任老道无奈,只能看向邢縡。 邢縡到了这个时候,也装不了“棋痴”了,死死盯着高明。 “高御史,没用的话,咱们就不用多说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高明哈哈一笑,满是不屑的味道。 “干什么? 还问!? 真拿你家少爷说的话不当事儿,是吧? 一个要求,我都说了两遍了,还让我说第三遍? 好,我就成全你! 高某人再说最后一遍,听好了! 你邢家赌场出千,放跑了灞水帮五十七人,我也不要求别的,你把这五十七条人命给我交出来,让我好跟御史台交差就是!” 这个要求……合理,也不合理。 合理,赌场出千,当场被抓,按照规矩,就得包赔人家的损失,这场赌局,赌的,就是人命,自然,也得把人命赔出来,高明仅仅要了五十七条人命,这就算是客气的了,就算是吧七十三条人命都要了,也是正常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02章 真心话大冒险(大唐版) “继续赌!” 高明一句话出口,在场的三人反应又有不同。 “怎么赌?” 邢縡表现得最为急切。 他今天可算被欺负惨了,左膀右臂被砍,自己被小义、高明轮番在脸上一顿怼,还没脾气,打不过,骂不赢,想死还不敢死,最闹心的,比背景还是输…… 邢縡现在就一个想法,你说啥都行,赶紧走就成! 如今听了高明的提议,连想都没想,直接就越过了这个方式“合适不合适”的阶段,直接开始讨论“技术性细节”。 “这个好,这个好…… 嘿,多谢高御史啊……讲究! 在赌场,解决问题,咱们就按照赌场的规矩来! 高御史这个提议,最合适不过了!” 任老道说得是真心话。 他是真害怕了,刚才的局势真给他吓坏了,话还没说两句呢,刀子就掏出来了,就说是高明给了邢縡让他自杀用的,不过那也是真家伙啊,捅在谁的身上都能见血! 这不是没影儿的事儿嘛! 你们要是真想拼命,换个时间好不好?等我走了,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来我都不管,为啥非得现在啊?这要是一不小心误伤了……你说我这不是倒霉催的吗? 任老道说是江湖人,在岭南、江淮一带,也着实瞎混过一段时间,按道理说,也算见过世面的“主儿”,但是所谓的“世面”,不过是江湖人好狠斗勇而已,跟眼前这事儿能一样吗? 江湖人争斗,说白了,就那么回事,两帮人嚷嚷得特欢实,也刀枪并举龙飞凤舞的,其实,动手的时候,特别有分寸,一般而言,见血就停——因为在大唐律法之中,见血为伤,伤了人,就是一年徒刑起跳,混江湖混的是面子、求的是实惠,真要是“有期徒刑”了,还有什么面子和实惠可言?你都混到大牢里面去了,名头再大,也没实惠了啊…… 当然,江湖争斗,自然也有人命官司、爱恨情仇,但是,如果真奔着要人命去的,反而不会嚷嚷了——悄悄地把事情给办了不香吗?非嚷嚷得全大唐都知道,这是……怕官府找不到你还是怎么着?就这脑子还混什么江湖?早点改行多好,因为就算混,你也混不明白啊! 所以,任老道最熟悉的模式,还是大家见面就是一顿对骂,然后或者是江湖泰斗出面调解,或者是双方各出一人比武,有了输赢之后,大家一起哄就算完事了,这热热闹闹的,多好…… 哪里像今天? 赌场一楼刚刚闹腾起来,邢縡刚刚一出面,话还没说两句呢,高明那边就砍了人一条胳膊下来! 然后任老道看着小义出面,还以为小义能干点“江湖泰斗”应该干的事儿呢,谁知道这位刚才在包厢中乐乐呵呵的“笑面神”,出门就直接翻脸了,面对面、脸了,就算是按照江湖规矩,真跟人命有了关系,解决方案其实就两个: 一个,投名状! 不是两人弄死邢縡,是三人一起动手弄死邢縡,这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谁也跑不了了。 另外一个,更直接,杀人灭口! 人家两个人联手,反正弄死一个也是弄,再加一个也无所谓,这就叫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 无论哪一种处理办法,任老道也受不了啊! 他跑到长安是求财来了,没事谁愿意沾染人命官司啊!? 任老道想明白前因后果之后,顿时就是冷汗连连,不成,还真不能让邢縡死了,他一死,我这没法办! 不过,以他的水平,以及他和高明、小义两人的关系,他也没资格救援邢縡啊…… 怎么办? 任老道自己还没想明白的情况下,高明既然提出来“继续赌”…… 任老道简直心花怒放! 这个好这个好! 倒不是赌博本身好,是高明竟然主动提出了“解决方案”! 你管他为啥会主动提出“解决”,又想怎么“解决”,只要是高明愿意“解决”就好! 任海川没口子地称赞之后,心中依然暗下决心,只要撑过了眼前的这一关,赶紧走!长安太危险,真不是他这种江湖人应该来的地方!至于邢縡,爱死死去!只要别死在我的面前就好! 相对于邢縡的急迫和任老道的释然,小义的反应就有些奇怪了。 脸色的笑容一僵,深深地看了高明一眼,正好对上他的双眼,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错,几个弹指的功夫,竟然互不相让,都是那么意味难明。 最后,还是小义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一丝无奈又怅然的笑容爬上脸庞,随即自嘲一笑,不再看高明,却转向了邢縡。 “继续赌…… 可以啊,就是不知道赌什么……不会还是赌大小吧? 欸,对了,邢东主,你家赌场里面,还有灌了铅的骰子吗?” 邢縡闻言,脸就是一黑,怎么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03章 第一局 三人落座。 邢縡执白,小义执黑,高明更直接,把棋盘之上的半盘旗子划拉到了一起,堆放在自己的面前。 “开始吧。” 高明随手抓起一把棋子,攥在手心,伸直,悬在棋盘之上。 邢縡和小义也有样学样。 顷刻之间,三只拳头出现在棋盘之上。 “余一!”高明。 “余二!”邢縡。 “余三!”小义。 “任道长,您受累,喊一句开始,一会再帮着过个数?” 任老道一听,这里还有我的事儿呢? 不过听着高明高御史一张嘴还挺可以,不是“您”就是“受累”的,这还有啥可说的?难得人家堂堂淮南大少爷这么给面子,又不费事,整吧。 “开始!” 哗啦……哗啦……哗啦…… 一堆黑白棋子落在棋盘之上。 任老道上前,在三人的注视下数三。 “一三,二三,三三……” 最后。 “余一。” 高明乐了,主意是他出的,第一局还是他赢了,这一看弄得跟假的一样…… 假的就假的吧,办事为主。 “好,承让了! 按照规矩,高某人要问你们二位一人一个问题。 同样按照规矩,你们二位必须如实回答。” 高明又重复了一遍规矩,小义早就知道,点点头不置可否,邢縡倒是第一次玩“大唐版的真心话大冒险”,虽然心中急着解决问题,却也要先熟悉了规则再说,现在听了高明这么说,自然点头,准备好好看看这东西到底怎么玩。 高明见两人都没有异议,就要提问了。 第一个问题,问邢縡。 “属地商行的张东主就在楼下,因为昨天灞水码头大火的原因,高某人跟他也算有所接触,听说他这一次来长安,乃是受了你邢家商行的订单? 不过,我听说你邢家商行向他下的订单,是蜀地的毛竹??? 问题来了? 长安边上就是终南山,虽然毛竹不多,但是树木不少啊,为啥要向蜀地订购毛竹?” 邢縡听了就是一愣,没有想到高明又是砍人又是逼迫的,逼得他不得不坐在赌桌之上,最后竟然问出来这样的一个问题,他目光闪动之间,微微一笑,说道: “高御史竟然对我邢家商行的生意往来也有兴趣? 按照道理来说,这件事涉及到了我家的商业取舍,不当说才是…… 好,既然是这一局邢某人输了,自然就要愿赌服输,自然不敢有所隐瞒。” 说到这里,邢縡目光闪动,微微一笑,说道: “高御史,别看我邢某人经营着这间赌场,但是前面那家邢家商行,也是在专心经营…… 实不相瞒,自从我和王銲王公子相识以来,商行的经营一帆风顺…… 这不,听说天子今年有意在上元节赏灯,我就想多多储备一些毛竹,以便搭设灯楼。 至于为何从蜀地订购毛竹,主要是因为蜀地毛竹高大,比终南山中的毛竹更加适合搭设灯楼,而且数量众多,不必再安排人亲自入终南山采伐……” 高明一听,明白了。 邢縡这些话说得虽然隐晦,但是基本意思也已经表达清楚了。 他的邢家商行,因为王銲的关系生意做得不错,按照高明对“官商勾结”的理解,邢家商行,现如今,很大程度上,算是王銲,或者直白点,王鉷的附庸。 按照邢縡的说法,天子有意在上元节赏灯,那作为天子宠臣的王鉷,自然也得卖卖力气啊,具体的作为,起码得搭设一座像样的灯楼出来让天子开心吧,而且这座灯楼,搭设得越用心,越好,就对天子的心思,也就越对王鉷的心思。 这么着,邢縡才大量采购毛竹,准备在搭设灯楼这件事情上,好好卖卖力气。 可是,灯楼要想搭设的好,按照大唐的风气,就得大,就得华美。 华美这方面,暂时不说了,要是想把灯楼搭设的“高人一等”,就对待用的毛竹提出了要求,一来数量多,二来毛竹本身也得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终南山的毛竹就不合适了。 终南山清幽,其上的植被,主要还是树木,毛竹有倒是有,数量并不多,况且关中的气候,也比不得蜀中适合毛竹的生长,所以毛竹“成材”的就更少了。 如果非要用终南山的毛竹,就得专门派人进山去寻找,这样一来就麻烦了。 一来,在没有完成之前,不知道到底能够找到多少合用的。 二来,天子想赏灯,不仅仅王鉷想好好表现,长安城中的权贵,自然也想好好表现,就算不像王鉷一样追求“高人一等”,却也不能敷衍了事啊,要不然是不给自己面子还是不给天子面子啊?所以,这些权贵也得进终南山去砍伐毛竹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很容易形成狼多肉少的窘境。 邢縡估计也是早早料到了这种情况,索性,直接向属地商行下订单,不跟他们一块起哄了。 至于从蜀地订购,比终南山砍伐,到底贵了多少? 这个问题,高明要是邢縡,也不用去考虑的——刚才不是说了嘛,邢家商行在很大程度上成了王家的附庸,在王鉷有需要的情况下,别说不赚钱啊,就是赔钱,邢縡也得干。 高明想到这里,不由得点了点头,这个逻辑算是通顺了,可以解释为啥邢縡舍近求远,从蜀中订购毛竹了…… 他心中突然一动。 “不对!” 高明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紧紧盯着邢縡。 “今天是正月二十七,蜀地商行的毛竹,昨天才到,也就是说,是正月二十六才到的…… 上元节是正月十五…… 这个时间把毛竹送过来,晚了……” 邢縡一听,顿时长叹一口气。 “谁说不是呢…… 不过,好在影响不大……” 原来,邢縡确定了要从蜀地订购毛竹,早早就联系了蜀地商行,张胖子虽然不太明白邢家商行为啥会舍近求远,但是他正想找机会打入长安城的商圈,听了邢家商行的订单,自然求之不得,在第一时间就开始备货、运送,力求在和邢家商行的第一次合作之中留下一个好印象,然后借着这个好印象再向下推动更多的合作。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04章 不出千,我耍赖 “来找人!找到了,杀人!” 这就是小义对高明的回答。 高明点头,不置可否。 小义说完之后,也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他。 这两位两两相对,看得旁边的两位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这是?邢縡和任老道对视了一眼,想说话,却又闭上了嘴,一位“淮南大少爷”,一位“淮南笑面神”,看现在这意思……这两位还啥,不由得怨恨自己刚刚还没有看透这两个淮南谢家人! 倒什么霉倒霉!? 这分明是…… 邢縡突然愣住了,发现,即便看透了高明和小义,也对他们毫无办法。 还得眼睁睁地看着,因为张胖子的怨气,邢四的贪婪,还得看着人家高明这一路折腾! 要是这么说的话……不还是倒霉催的!? 且不说邢縡如何自怨自艾,高明和小义对视了半天,竟然谁也从气势上压服不了对方。 高明一看,这么下去不行啊,这什么时候是个头,总不能继续大眼瞪小眼吧,折腾了一天,都快天黑了…… 他想了想,抬起手,一直棋盘,上面三枚棋子一堆,三枚棋子一堆,最后孤零零地剩下了一个。 啥意思? 这是提醒小义,愿赌服输,刚才这一局,我可是赢了,咱们说好真心话大冒险的,你刚才的回答,我可不满意。 小义看了棋盘一眼,又看了高明一眼,无奈一叹,这才开口。 “不是不告诉你…… 是因为涉及到了咱们谍报司…… 三爷说过,咱们谍报司只对他一人负责,只有在征得三爷同意之后,才能将相关信息,通报给三爷制定的相关人员! 咱们谍报司成立了这么多年,一直以来都是这个规矩。” 高明听了,就指着棋盘那一枚孤零零的棋子,不说话,那意思,你自己看着办吧…… 小义一见高明如此坚持,又转头看了看邢縡和任老道,转头回来,再次叹气,想了想,这才说道: “行吧,但是我先说在前面,有的事情能说,有的事情不能说,一会告诉你什么,你就听什么,多了,真的就不能说了。” 高明点头之后,小义这才说道: “你也知道,咱们谍报司建立的时间很长了,不怕告诉你们,三爷刚到扬州,还没有打开局面的时候,就成立了谍报司,只不过没有正式向外通报而已…… 至于为什么这么着急,少爷您一直跟在三爷的身边,你自己想想就明白了…… 这一次,我来长安,就是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这才一路追踪而来。 昨天到了灞水码头,为了不打草惊蛇,我谍报司人员这才在城外过了一夜,今日入城,中午二爷和舅爷为我接风,我也是滴酒不沾,就是要继续追踪他们。 对了,还有现在到赌场来找邢爷,就是要倚重邢爷在长安城地下世界的地位,帮我找一找人……” 高明听了,点点头,小义说得隐晦,他也听明白了什么意思了。 主要是根据谍报司成立的时间推断出来的。 那是谢三郎刚刚驻节扬州城,也就是他刚刚离开洛阳的时候。 为啥有了这个时间就能推断出来? 简单,谢三郎是因为什么,才会离开洛阳、远走扬州? 想想在谢三郎离开洛阳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请斩安禄山不成,从长安城八天八百里奔袭洛阳,一不接圣旨,二不听相公言,三不家祖父话,先破刘家别业,一路追杀安禄山直到白马渡! 最后的结果自然不用多说了,连劈安禄山两刀,被史思明射了一箭,这才功败垂成。 那么,谢三郎到了扬州,还没有来得及站稳脚跟呢,就着急忙慌地成立了谍报司,为啥? 一般人以为,这肯定是要针对安禄山收集情报。 但是,高明身为谢三郎的开山大弟子,一直跟在谢直的身边,自然能了解到更多的情况。 他知道,自家师父成立谍报司,确实是为了收集情报,但是不仅仅针对安禄山,明确地说,范围更大一些——谍报司收集情报的目标,是整个弥勒教! 高明听自家师父说过,当初追杀安禄山的时候,要没有弥勒教在背后捣乱,他谢三郎杀一个区区幽州偏将,绝对不可能这么费劲,弄到最后,竟然还弄了个功败垂成! 所以,谢三郎从成立谍报司之初,就已然下令,收集情报,不仅仅针对安禄山,还要针对整个弥勒教。 高明虽然没有加入谍报司,但是他长期跟随在谢直的身边,也相当于身在“淮南朝廷中枢”了,自然对淮南谍报司有些了解,据他所知,在淮南谍报司内部的谍报评价体系之中,有关弥勒教的消息,都是最高等级,属于收到消息必须第一时间上报,第一时间处理,第一时间应对的最高级别。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05章 恐怖的技术进步 高明问邢縡,为啥要帮着张胖子疏通关系。 这件事,在高明看来,有点不合理。 一来,昨夜大火,根本跟邢縡没关系,不过就是邢家商行的认旗引燃了大火,不过那也是灞水帮和蜀地商行的责任,跟邢縡,跟邢家商行就没啥关系,说白了,邢縡出面找王氏兄弟疏通这个关系,单纯从他自己的立场来说,没有必要。 二来,邢縡虽然是王銲的棋友,据说交情莫逆,但是他终究不是王鉷的朋友,这件事,如果想办利落了,还真得王鉷出面,王鉷即便宠自家的弟弟,也没有宠自家弟弟的朋友的道理,犯不上邢縡一出面,王鉷就答应。 而王鉷偏偏就答应了,还在高明探查现场未果的时候,就派人去请高明,并且亲自出面要求结案。 在高明看来,王鉷之所以如此,给自己兄弟面子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恐怕也没少从邢縡手上收钱,而且以王鉷御史大夫的身份地位,这些钱,绝对少不了。 这些钱,就算是张胖子承担,邢縡估计也得出点血才是,即便不出,这么一个人情送出去,也不比张胖子一力承担轻松多少。 所以,高明就觉得有点不合理。 邢縡跟张胖子不过是商业合作伙伴而已,除此之外,根本就没少深入的关系,邢縡疯了,自己不占便宜,还得吃着亏帮张胖子疏通关系?又是人情又是出钱的,何必呢? 所以,高明才有此一问。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邢縡一句话就给他,如果我邢某人仅仅经营着邢家商行,没关系,你要查就随便你来查……但是,我这儿不还有这么一家赌场吗? 这种情况,我哪敢落入您高明高御史的视线之中?” 说到这儿,邢縡看高明有点迷糊,仿佛没听懂自己说的意思,不太明白他高明和其他御史之间的差别……直接一咬牙,索性放开了说吧。 “主要是汜水侯的名声太吓人了! 汜水侯谢三郎调任监察御史之前,选官河南县尉,一出手,就是扫黑除恶! 上任这才几个月啊,不到半年的时间,漕帮,堂堂洛阳三大帮派之一的漕帮,就被汜水侯祸祸了个稀碎。 然后调任监察御史之后,就因为人家刘普会收留过安禄山几天,汜水侯从长安奔袭洛阳,招呼都没打一声,直接攻破刘家别业,顺带着把脚帮,定性为谋反!那也是洛阳三大帮派之一啊! 汜水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洛阳三大帮派,直接干碎了俩个!” 说到这里,邢縡看着高明,表现得那叫一个真诚。 “您高御史是汜水侯的高足,还是开山大弟子,号称淮南大少爷,谁也不知道,您在嫉恶如仇这反面,得了汜水侯几分真传,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说不定…… 你说,我敢出现在您的视线之中吗? 我邢縡在长安城中,是靠江湖朋友给面子,称呼一声邢爷,要是人家不给面子,我就是个情报贩子而已…… 不管您得了汜水侯几分真传,哪怕是一分,我也受不了啊——因为相对于洛阳的漕帮、脚帮,我连一分都没有啊……” 高明听到这里,还真有点脸红。 嫉恶如仇,那是给面子说好话,自家师父在整个大唐,他这个开山大弟子能不知道吗?与其说嫉恶如仇,还不如直接点,说是睚眦必报。 当初漕帮要不是跟自家师父发生了冲突,然后冲突不断升级,估计到了最后,谢三郎也不会处心积虑地对付漕帮…… 如果说对付漕帮,还能勉强说是嫉恶如仇,那么洛阳脚帮,就纯属搂草打兔子了…… 就这名声,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可能还没啥,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场谈资而已,但是对于在地下世界混饭吃的人物,那威慑力,绝对是顶级的! 说实话,如果让高明和邢縡异地相处,他也不敢出现在谢直高明这对师徒的视线里,谁知道这对师徒什么时候就抽风,没事再来一场“打黑除恶”,这谁都得了!? 想到这,高明也有点讪讪的,算了,弄明白就得了,也不怪邢縡听说是高明出面查案,第一时间就找到王銲疏通关系,呃……是挺吓人的…… 办正事,办正事,不想了! 高明将目光转向了小义,见他一直忍着笑容,还是忍得很辛苦的那种,顿时就没个好气了,直接问道: “小义哥,这一局,算是我赢了,您认吗?” 小义哈哈一笑,点了点头。 “行,认! 我也看出来了,你今天就是冲着我来的,今天要是不告诉你,我估计你也不能放过我…… 来,到底想问什么,直接问吧……” 高明一听,小义也看明白了,那就没啥可遮掩的了,直接问吧。 “小义哥,昨夜灞水码头大火,烧毁漕粮五百万担,更是烧死烧伤不知道多少无辜百姓。 昨夜火势之所以那么大,一来是狂风骤降,二来……” 高明已然眯起狭长的双眼,仅仅盯着面前的小义,不放过他的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二来,是因为有一船火药,恰恰停靠在蜀地商行的货船旁边,机缘巧合之下被引燃,随即发生了爆炸!船体碎片,被火焰包裹着,在一瞬间漫布整个灞水码头,这才让火势蔓延到不可收拾! 现在,小弟要问小义哥一声…… 您知道这些火药是哪里来的吗!?” 小义闻言,着实一愣,就连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片刻之后,突然哈哈大笑,如何也制不住的那种。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06章 那一船火药…… 仅仅一船火药,能够把整个灞水码头轰上天! 这是高明想都不敢想的威力! 但是,他毫不犹豫地就相信了! 因为小义,因为火药研究院,因为“淮南”这两个字……以及这一切背后的那一道身影,谢三郎! 然后高明就尴尬了…… 你看这事闹的……数据出错了,以那一船火药的爆炸威力,按照高明在四五年前记录的数据,正好符合淮南火药的特性,现在一看,淮南火药升级换代了…… “呃……会不会是以前的火药流出来了……” 小义直接摇头。 “不可能! 一来,咱们火药升级换代已然足足三年,以前的火药,大部分都用在新兵训练的消耗之中。 二来,你也知道火药这种东西,是有保质期的,即便以咱们淮南的条件,也难以保证三年时间不变质。 三来,以我谍报司对昨夜爆炸的记录和分析,那一船火药爆炸的威力,不但比不上现如今咱们淮南使用的火药,就是与三年前的那一批火药相比,也有不小的差距。 所以,我可以肯定,那一船火药,跟咱们淮南一点关系都没有。” 高明听了,不由得缓缓点头,小义的理由很是充分,而且,小义因为邢縡和任老道在场,还有没有说出口的理由。 他们不知道,高明是知道的。 据高明所知,自从扬州建立了火药研究院之后,与火药相关的一切,都享受了淮南最高等级的监管,如果小义没有说谎的话,那么,就不可能有这么大规模的火药流出淮南! 因为按照淮南的监管规定,火药数目不对,超过一斤,上报谍报司司长谢小义,超过三斤,直接上报淮南节度使谢直谢三郎! 说白了,关于火药这件事,就是小义亲自在监管,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高明想了半天,前前后后都想到了,发现,果然如同小义所说,这一船火药,还真不是淮南的! 但是,如果不是来自淮南的火药,那会是来自哪里? 淮南火药自然独步天下,但是要说全大唐只有淮南有火药?那绝对是有点夸张了,至少大唐现如今因为淮南火药的带动,也有民间作坊开始制作最初级的黑火药,威力不及淮南火药,却也是火药啊,最起码的,也有心思灵动之人开始制作爆竹,用来在庆典渲染气氛,尤其是过年前后…… 高明想到这里,猛然一惊,随即转头看向邢縡,厉声喝问。 “那一船火药是你的!?” 邢縡当时就被吓了一跳,他正听着高明和小义说话呢,从他们言语之中的内容,也在畅想淮南火药到底有多少的威力…… 结果猛然间被高明一声喝问,吓得差点蹦起来。 高明却没有准备放过他,一连串的喝问,如同连珠炮一样,直接轰向了邢縡。 “上元已过,长安商户,谁还需要大量火药!? 只有你邢家商行,暗中为千秋节做准备,不但要重新搭设灯楼,还要火药制作烟火! 这一船火药,是不是你的,说!” 邢縡吓得连连摆手。 “高御史息怒,高御史息怒! 您刚才说的不对啊…… 那个……这一船火药,被引燃之后发生爆炸,爆炸范围能够覆盖整个灞水码头,这个威力,就算比不上您淮南出品的火药,也不遑多让了吧?怎么可能是制作演化所用的火药? 是,我邢家商行确实在为天子千秋节做准备,也确实订购了一些火药,但是那些火焰至今还没有运送到长安城,更没有这么大的威力…… 邢某人说得句句属实,还请高御史明察!” 高明一听,嗯……有点道理哈…… 刚才说了,如今大唐境内有不少手工作坊都在制作火药,不过因为提纯技术以及混合技术不到位,制作出来的黑火药,水平实在太差了,制作点烟花爆竹什么的,可能还行,但是要想干别的,真没戏,说白了,一句话,大唐手工作坊制作出来的黑火药,根本达不到军用级! 再看看昨天的那一船火药,被引燃之后,发生爆炸,覆盖了整个灞水码头! 即便高明离开淮南也有四五年了,对淮南火药的发展不太了解,但是跟随谢三郎学艺的时候,也对火药军事化使用有个基本的概念,在他看来,昨天那一船火药,虽然在稳定性等等方面还有很大的欠缺,但是单单就威力而言,已然达到了军用级的门槛。 这,就不是普通手工作坊能够制作出来的,而且,制作出来之后,也不是奔着制作烟花爆竹来的。 也就是说,即便邢縡为千秋节做准备,也犯不上去购买这样的级别的火药…… 难道这一船火药,真不是邢縡的? 高明狐疑地看着他,眼神微动之间,还是有点不甘心。 “不是你的!? 不是你的是谁的!?” 邢縡一听就乐了。 这话虽然问得不客气,不过从字里行间已经能够听出来,高明从内心深处已然认可了这一船火药不是他邢縡的说法,如今声色俱厉,不过是保持着一种气魄上的压制而已。 这种话术,邢縡见得多了。 他今天虽然过得有点憋屈,也不能否认人家邢縡是长安地下世界的一方豪强,十年时间从无到有成就如今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被简简单单的话术拿住? 在确定高明不在怀疑自己之后,邢縡一笑,很是淡然。 “高御史,您问我,这一船火药是谁的? 嘿嘿…… 这一局赌局,我邢某人固然是输了,不过刚才已然回答了您的一个问题…… 现在再问,可就不是赌局之中的‘愿赌服输’了吧? 您这是……向我买消息呢? 那好办,欢迎! 不过赌局有赌局的规矩,买消息有买消息的规矩啊,小义哥能作证,我邢縡买卖消息,向来童叟无欺,我给消息,您给钱,不愿意给钱也行,那东西来换……” 邢縡越说,笑容越是得意,最后干脆拿出收入囊中的那枚灌了铅的骰子,在手中上下掂量,骰子早被高明劈成了两半,上下翻飞之中,偶尔磕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07章 别误会三爷 天色将晚。 长安东市的净街鼓已然响起。 高明跟小义一起,出了邢家赌场,安步当车,缓缓向前,准备走回平康坊。 周全,刘安,和小义带来长安的谍报司好手,前后左右将两人保护在最中间,初看阵型散漫,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阵型很是完整,无论从哪一个角度要有人对高明、小义不利,至少要面对三人以上的防御。 这自然是淮南谍报司的手段,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竟然现身长安城。 小义如今却没有关注这些手下的训练成果,脸上带着标志性的笑容,心中却是无限感慨。 小义执掌淮南谍报司,这一次来长安城,带了不少好手,再加上长安城早就安排的坐探,要说起来,实力也是不差,但是他考虑到这次行动,非常可能演最后变成和弥勒教的正面争斗,所以带来的好手,大部分都属于谍报司的行动队,这些人吧,动手还行,要是搞情报,终究是差点,这才有他找到在长安城地下世界声名卓著的情报贩子邢縡去购买情报。 他这一次上门去找邢縡,本来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却没有想到,让高明这一顿折腾,竟然弄成了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局面,不但一文钱没有花,还把事情给办成了! 邢縡已经答应追查那群黑衣人的下落,说是明天就能给消息,而小义代表的谍报司,所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一粒灌了铅的骰子! 谁能想到这样的结果? 由不得小义不感慨啊,当初三爷谢直执意要收高明做开山大弟子,谢家众人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内心之中却也不以为然。 一个九岁的孩子,亲爹身陷长安粮案,亲叔叔卷入洛阳粮案,弄到了最后,连亲娘都不要他了,说句不好听的,这就是个丧门星啊,怎么三爷还当个宝贝一样,还要正式收入门墙,有必要吗?即便三爷答应了洛阳的高主事,要照顾着孩子一生,给他口饭吃也就是了,习文、练武、从商,都行,何必收徒? 九岁的高明,还真是一点也显现不出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来…… 众人也就是囿于谢直的面子,不开口罢了,谁都没当回事。 结果,高明入了谢三郎门墙之后,就像一块绝世美玉一般,未曾打磨之前,如同顽石,一旦被人发现、精心对待之后,顿时显现出绝世的风采。 九岁上金殿,十三入淮南,十六学律法,二十中进士! 高明这位“淮南大少爷”,这一步一步地走在,不知道惊艳了多少人! 到了这个时候,众人才不得不感慨,三爷,好眼光!高明,好儿郎! 也幸亏是三爷慧眼识珠,要不然高明这么好的孩子,岂不是明珠投暗? 别的不说了,就说今天,高明到了赌场之后这一番折腾,一言一行都被小义看到了眼中,刚开始的时候不知道他意欲何为,小义还多少有点把握不好,等到高明图穷匕见的时候,执掌淮南谍报司的小义,哪里还看不出高明是如何考虑的? 就一个字,势! 小义甚至感觉,自己不是跟高明在一起共事,是跟三爷在一起呢,高明不愧是三爷的开山大弟子,这行事的套路,真是学到了精髓——不管啥事,我都得占据主动,没有条件,我也得创造条件占据主动,要不然的话,这件事,我宁可不办! 为了抢占主动权,高明敢赌命,敢闹事,敢拔刀! 也正是因为如此,就利用三粒灌了铅的骰子,就能逼得邢縡没辙没辙的,到了最后,不但答应帮着小义查找黑衣人的下落,还一分钱没花! 不过,感慨归感慨,小义心中也有点不高兴了,高明你这啥意思啊?又是跟踪又是真心话大冒险的,有啥事不能自己问啊?你不是“淮南大少爷”了?还是我不是“淮南笑面神”了?咱们同出谢家你忘了不成!?不仅仅同出谢家大门,当初厮混在一起那份熟悉和感情,没有了不成!? 结果还没等小义把这一份不高兴表现出来呢,高明那边倒是先说话了。 “小义哥,对不住了!” 小义转头,正好迎上高明狭长的双眼,那眼神,那叫一个真诚。 “小义哥,这件事,是兄弟我做的不对…… 我应该相信你的…… 即使一时之间弄不明白,也应该向你直接发问,能说的,你自然会告诉我,不能说的,自然就是我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小义哥,对不住了,下回我一定改!” 小义听了,一阵无语,他对高明不高兴归不高兴的,但是面对着“淮南大少爷”,他这个谢家小义,还能说什么重话不成?现在高明这认罪态度这么端正,他要在抓住了不依不饶的,那就有点不合适了……不但不能不依不饶的,还的大度着点……谁让咱是小义哥呢? “哈哈哈……少爷,见外了不是? 就以您在三爷面前的面子,什么事情,还能瞒着您啊? 不过呢,这些东西,您要是问三爷,三爷告诉您是三爷告诉您的,我这边呢,必须有所取舍,这个,就是职责所在,能理解其中的差别吧?” 高明赶紧点头。 他是谢三郎的开山大弟子不错,跟自己师父的关系也绝对好得不能再好,但是再好,也是私人关系。 小义呢,人家是谍报司的老大,单独向谢直负责,那是公事。 你高明通过私人关系问谢三郎事情,谢三郎说了,是因为私人关系,那无所谓,但是你问小义,小义就不能说了,在人家公事之中,没有你私情存在的空间! 所以,真有了事情,小义不告诉他,这才是正常的。 小义见高明点头,微微一笑,淮南出身的人,别的不说,起码在对“规则”尊重的程度上,绝对是大唐的首屈一指,什么事情应该干,什么事情不应该干,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除此之外,谢三郎也直接订立了规矩,从制度上明确了这一点。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08章 粱十六,真死了 胡七和张胖子联袂求见? 高明一愣。 张胖子来求见,高明倒是能理解。 昨天在邢家赌场,张胖子被高明坑得不轻,强势压榨他,必须以一条人命三十贯的价格,向灞水帮进行补偿,以此来弥补他嘴贱叫破了高明身份的过失。 按照昨天赌局的最后结果,灞水帮需要向高明交出来十七条人命,张胖子就要想灞水帮补偿五百一十贯铜钱。 再加上一开始说好的六十贯。 整个算下来,张胖子一共需要向灞水帮支付五百七十贯铜钱。 这个钱,按说不算少,但是对于张胖子这种蜀地豪商来说,也不算多,只不过掏钱的时候有点肉疼罢了,也不至于让他掏不出来。 不过呢,也得防备着张胖子这种商人,万一肉疼得厉害,直接跑了,所以,高明昨天傍晚在离开邢家赌场的时候,特意交代过他一句,今天早晨,就要把五百七十贯凑齐,第一时间给灞水帮送过去。 高明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张胖子的造型老凄惨了,腰间的玉佩也没有了,还一头一脸的鲜血——那是周全砍断邢四胳膊的时候,正巧喷在张胖子脸上的——张胖子当时吓得脸都白了,看着高明就像看待一个魔鬼一样,在高明交代他这句话的时候,张胖子竟然一直在哆嗦,显然是吓得不轻。 就以高明对当时情景的回忆,估计这张胖子,应该不敢在这五百七十贯铜钱上做手脚……吧? 另外,以高明对张胖子这路商人的了解,他虽然要真金白银地把五百七十贯掏出来,但是在掏钱的过程之中,总会想办法给自己再捞点别的好处,别的不说了,能和国朝如今最声名卓著的监察御史扯上关系,自然是张胖子这种商人求之不得的好事,更不用说高明还是堂堂的“淮南大少爷”,要是跟他大好关系的话,说不定还能在淮南一地做点买卖。 那么,今天早晨,张胖子前来拜访,就很容易理解了——这必然是张胖子把铜钱送到了灞水帮,然后到了平康坊,名为“汇报情况”,实则与高明“拉近关系”。 但是,胡七也跟着一起来了,这就让高明不明所以了。 胡七身为灞水帮的帮主,刚刚收到了五百七十贯铜钱的“巨款”,难道不应该赶紧和帮众们商量商量,怎么才能用这些钱,给大家伙谋一个“正途”,好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这个时间,他来干什么?难道要来感谢高明这个恩人? 想不明白没关系,见见就是了。 传! 两人进门。 果然。 张胖子此来,跟高明的猜测相符、 他今天一早,就把五百七十贯铜钱送到了灞水帮,还真是实打实的五百七十贯,一千文一贯,个个都是开元通宝,根本就没有什么铁钱、私铸的小手段。 至于昨天在邢家赌场拿出来的那一枚玉佩,原本已然落在了胡七的手里,按照道理说,应该能顶账一百三十贯,最起码按照昨天赌桌上所言,也能顶账六十贯,但是人家张胖子竟然提都没提,就当是丢了一样,弄得胡七都不好意思了,主动提起的时候,张胖子一摆手,送你了,嫌晦气。 他嫌晦气,胡七可不嫌弃,一百三十贯呢,再加上张胖子送过来的五百七十贯,凑成了整整七百贯的“巨资”,足够灞水帮上上下下吃喝十年有余,这还有啥可嫌弃的,嫌弃饭香是吗!?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张胖子提出来一个小小的要求,胡七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胡帮主您受累,跟我去一趟平康坊,咱们当着高御史的话说明白了,我把钱全都送到了灞水帮,您都收讫了,咱们这叫,两清。 胡七自然无可无不可啊,本来就应该如此,人家张胖子把钱送了过来,不是冲着灞水帮的面子,是冲着高御史的面子,现在钱以后收下了,按照道理,无论如何也得跟人家高御史说一声才是。 再加上胡七本身找高明有事,两个人就结伴来了平康坊。 “你找我什么事?” 高明问胡七。 这位灞水帮的帮主,先是证明了张胖子所言不虚,不但收到了五百七十贯铜钱,还将那一枚价值一百三十贯的玉佩送给了他,随后对高明表示了感谢,最后,欲言又止。 高明一看就犯了,有事儿你倒是说啊! 胡七吭哧了半天,这才在高明越来越严厉的目光之中,把话说了出来。 “粱十六……死了!” 高明闻言大惊! 粱十六乃是灞水帮在灞水码头收过路费的负责人,正是二十六日大火的亲历者,也正是从他的嘴里,高明才知道了那一船火药的存在! 也就是说,在整个灞水帮之中,粱十六才是高明真正要拿下的人。 事实上,昨天在邢家赌场赌命之后,高明在有意放灞水帮一马的情况下,依旧向灞水帮提出了三个条件。 第一个,日后灞水帮不得作奸犯科。 第二个,三天之后,胡七这个帮主,必须带领灞水帮,上门自首。 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同时也高明真正的条件,灞水帮上门自首,一定要凑齐十六条人命,其余之人,死活不论,但是,在这十六人的名额之中,必须有灞水帮的粱十六,和另外一名大火亲历者,愣子! 现在,粱十六竟然死了! 怪不得胡七张嘴说话这么费劲呢,原来是高明提出来的条件,他完成不了了,生怕高明拿整个灞水帮泄愤,别的不说,即便收回了那五百七十贯的铜钱,他胡七也受不了啊! 不过,现在高明哪有心思琢磨这个,刚刚要开口,却不想,胡七可能是怕高明不信,赶紧说道: “高御史,不是我灞水帮不想把十六哥交出来…… 我们都是衣食无着的下苦人,每天起早贪黑的,就是为了让灞水帮上下吃上一口饱饭! 现在有了您做主,让我灞水帮收入了七百贯,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别说就要我们几个人的人命,就算是让我灞水帮七十三名青壮全部赴死,我们也甘之如饴!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09章 下一步 粱十六和魏六被杀,却不是在大火的当天被杀,而是在第二天被杀,这个时间就有点意思了。 高明记得他跟随自家师父学习的时候,谢直特意说过,侦破案件,要考虑到很多的因素,动机,地点,动机……等等很多,其中,时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现在,粱十六和魏六被杀在长安城的沟渠之中,因为长安城初春夜晚的温度很低,同时,沟渠之中还有水有冰,种种因素综合到一起,确实难以确定粱十六和魏六的具体死亡时间。 但是,仅仅差了一天的时间,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凶手既然要杀人灭口,为什么当时不杀人,还让灞水帮一方活了两个,让蜀地商行活了一个,放任他们多活一天,图啥?做善事吗? 自然不是! 在高明看来,估计那一船火药的爆炸,也出于杀人方的预料,他们有可能安排了人员在船上看管火药,但是一场爆炸之后,必然尸骨无存。 也就是说,杀人一方的人,即便在听到灞水码头的那一声轰响,恐怕就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好,即便当时就想通过杀人灭口这种方式,来掩盖那一船火药的存在,估计也不知道杀哪一个去灭口。 结果,等到朝廷的监察御史出面了,他们才知道,原来昨天大火爆发之前,果然有人看到了那一船火药的爆炸,他们这才有了明确的目标,这才能杀人灭口! 高明想到这里,又仔细回头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这个思维过程,仔细考虑之后,发现没有问题之后,这才琢磨下一个问题—— 杀人一方,是如何确定粱十六是目击证人的? 显然,正是因为高明昨天早晨在灞水码头的调查,才让他们确定了这一点。 因为魏六也死了,就是明证。 当时的情况,历历在目。 高明那个时候还不知道那一船火药到底是谁家的,所以在问询粱十六的时候,特意将现在人等都轰得远远的,他们可能能看见粱十六跟高明说了什么,但是根本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了。 他们听不清,只能靠猜测。 当时在高明身边的,除了周全、刘安之外,只有粱十六和魏六。 粱十六是目击者。 魏六不是,但是魏六离得近,所以即便他不是目击者,他也能完整地听到粱十六说的话。 既然要杀人灭口,除了要杀粱十六之外,自然也要杀掉魏六。 粱十六和魏六同时命丧黄泉,便是猜测明证。 杀人灭口一方虽然穷凶极恶,但是他们现在处于一种“信息不对称”之中,即便要杀人灭口,也得一个一个地找出来杀,而不是毕其功于一役! 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因为灞水帮的愣子也好,蜀地商行的独自活命的伙计也罢,现在都还活着! 说实话,这件事如果是让高明或者小义这些淮南出身的人来操作,必然是从头到尾弄清楚到底有多少目击者,然后分头出击,力争在同一时间段内,将所有人一举拿下! 现在,杀人灭口一方这些人做事,现在套路吧,差点,也不知道他们平常办事就是这么毛躁,还是因为那一船火药意外地爆炸真着急了,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高明以己度人,基本已然可以猜测出他们行事的套路了。 第一步,通过隐秘的手段,探知有目击者存在。 第二步,确定目击者是谁,定下杀人灭口的态度。 第三步,杀掉目击者。 这里面还是那个问题,单单就目击者而言,杀人灭口的一方,是如何确定目击者的人名单的。 第一种可能,只有粱十六这一个人。 第二种可能,明确全部目击者的身份,粱十六,愣子,以及蜀地商行的小伙计。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的话,杀人一方在击杀魏六和粱十六之时,不仅仅杀人,还得拷打一番,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目击者的存在。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的话,那就省事了,直接动手,分头出击,一击必杀。 那么如何确定杀人一方是怎么确定目击者身份的? 简单。 魏六和粱十六已然身死,那么,只要看一看愣子和蜀地商行的小伙计,是不是同时遭遇了危险就行。 现在的情况,蜀地商行那边的小伙计如何,暂时不好说,但是愣子还全须全尾活蹦乱跳的呢。 说愣子这一天多的时间都跟在灞水帮帮主胡七身边,让对方投鼠忌器?那不可能,他们既然杀人灭口地肆无忌惮,自然也不会顾忌胡七这位所谓的灞水帮帮主,击杀愣子的时候,把胡七顺手也给灭了,恐怕才是最有可能的事情!——魏六是怎么死的,不就是因为这个吗?人家既然能杀为了,为啥不能杀他胡七? 也就是说,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杀人灭口的一方,对目击证人的范围确定,第一种可能性更大。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细节可以佐证这一点。 “胡七,把愣子留下,带着刘安一起,去勘验一下粱十六的尸身,看看有没有严刑拷打的痕迹!” 如果没有,那就说明杀人灭口一方,已然拥有了足够的信心,不用问你,我已经知道都有谁了,动手就完事了。 如果有,那就可以确定是第一种可能,杀人灭口一方,只能确定粱十六是幸存的目击者,在杀他灭口之前,自然要拷打一番,看一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胡七刚刚进门,带着愣子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呢,就又被高明安排了事情,他自然不敢不听话,不过也站着没动。 “那个不……不是……启禀高御史,十六哥和魏六命丧黄泉,我知道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 当时十六哥双手都被绑在身后,身上刀伤无数,致命伤,是脖颈上的一道伤口……” 高明一听,点头,这就不用去了,已然可以确定粱十六死之前,肯定被拷打过一番。 致命伤什么的,自然不用多说。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10章 谁在通风报信 长安城,永宁坊。 高明进了坊门,看着破败的永宁坊,不由得一声叹息。 这处朱雀门街之东第二街街东自北向南的第八坊,要真说起来,也曾经辉煌过,不过呢,时事轮回,起伏不定,曾经的辉煌,早就被雨打风吹去了。 高明前往永宁坊之前,还特意查阅了一下长安城京兆府的坊籍,仔细看了看永宁坊的情况。 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吓一跳,永宁坊还真是一个有故事的,你就看看坐落在永宁坊之中的建筑。 前朝大隋的明觉寺,就坐落在永宁坊,可惜,大业七年,废了。 前朝大隋名臣,左仆射苏威,兵部尚书田弘,家里的宅子,就在这里,可惜,那是前朝的事情了。 本朝的。 武德、贞观朝名臣,礼部尚书裴行俭,贞观朝名臣,太尉王仁皎,高宗、武后朝名臣,河东侯裴炎等人的宅院,也都在永宁坊,可惜,百年前的风流,注定难以流传至今,裴炎的宅院,更是在他被冤杀之后收为官有,如今如果不仔细翻阅京兆府的坊籍,恐怕都难以想象,这里竟然会有那一段车水马龙的光辉岁月。 这些都是比较久远的了,近一点的,也有。 玄宗朝名将,张守珪的宅子,也在永宁坊。 可惜。 开元二十六年,张守珪部将赵堪、白真陁罗等人假借幽州节帅之名,令平卢军使乌知义率领骑兵截击反叛的奚人于湟水之北,结果唐军先胜后败。张守珪隐瞒败绩而谎报大捷,事实泄漏后玄宗派遣内常侍牛仙童前往幽州查考实情。张守珪用重金厚礼赂贿牛仙童,牛仙童于是也表示张守珪确是大捷,又逼迫白真陁罗自杀。 开元二十七年,牛仙童因为受赃一事被人发觉,张守珪以旧功减罪,被贬为括州刺史。 开元二十八年,晚节不保的张守珪,在括州刺史任上郁郁而终。 他死了,他在长安的宅院,自然渐渐荒芜。 事实上,自从张守珪被贬括州之后,张家人就举家搬迁。 长安城的这一处宅院,还就不好办了。 这宅院,本来是官赐,按照道理说,张守珪犯了事,这处宅院应该重新收回官有才是,但是也不知道是李老三干脆就忘了,还是感念张守珪这位名将为大唐开疆拓土的功劳,竟然没有下令收回。 朝廷没有收回吧,张家人也不敢私自发买,本来家里就刚刚犯了事,不知道多少人隐藏在暗中,准备攀咬张守珪呢,这要是再落下一个私卖官产的罪名,说不定张守珪就不仅仅是贬官的结果了。 到了最后,也别废话了,宅子我们不要了,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他们这样一来,自然是保全了张守珪和整个张家,但是这么一来,就任凭着开元朝永宁坊中最华美的宅院逐渐荒芜,也就让永宁坊慢慢变得破败了起来。 今天,高明踏足永宁坊的时候,哪里还有往日那堂皇的气派? 十字街,污水横流。 高门大户,铁锁拦门,门前台阶之上,野草还没来得及返青,却也有足足一尺多长的枯黄,在初春的微风之中缓缓摆动。 小门小户的,倒是人气兴旺,关中儿女特有的大嗓门正在嘶吼,或者咒骂自家男人没出息,或者说落自家儿女不学好,还有因为家长里短和左邻右舍对喷开骂的,一声声关中强调之中,透着一种生活艰难的灰败。 高明带着周全、刘安,骑着三匹高头大马进了坊门,除了和看护坊门的老卒言谈了几句,就一直皱着眉,一天听着关中腔调,一边躲避这街面之上的污水,缓缓向前。 你还真别说,三匹骏马蹄掌翻落之间,发出“嗒嗒”的声响,竟然吸引了永宁坊一众人等的注意,许是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三匹如此神骏的战马出现,不知道有多少人隐藏在暗中,仔细观察着高明三人,还有不懂事的孩子,兴奋得跑出自家宅院,还没来得及欢呼,就被自家大人一把薅了回去,“嘭”的一声关上大门,阻断了原本戒备的目光,嗯……也不算阻断,他们有可能还透过门缝在仔细观察…… 高明见到这些,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他断然没有想到,在煌煌盛世,在天宝年间,就在长安城这个大唐的首善之地,竟然会出现如此不堪的一幕。 刘安跟在高明的身侧,微微落后了小半个马身,看着高明皱得越来越近的眉头,知道高明不高兴,便试探地问了一声。 “少爷,要不让周全陪着您,我自己过去找找? 您带着周全先出去,到坊门外等我? 只要我一找到了人,立马带着他出来见您?” 高明闻言摇了摇头,依旧向前,开口说道: “还是一起吧…… 昨天早晨在灞水码头,那中侯就在咱们身边,虽然审讯粱十六的时候,特意把他和其他御史台的吏员都支开了,也说不好他能不能听见个只言片语的…… 以杀人灭口一方的穷凶极恶,说不定也要找他麻烦…… 你我三人在一起,多少还有个照应,只要让你一个人过去,我也不放心啊……” 没错。 高明之所以前来永宁坊,就是来寻找那位金吾卫的中侯。 中侯乃是官职,高明要寻找的这位,姓张,乃是金吾卫之中一个八品小官,在二十六灞水码头大火的时候,跟随金吾卫刘朗将,一同出长安城到灞水码头救火的,在高明抵达灞水码头之后,刘朗将,正是派了这位张姓中侯,陪着他前往了事发地点。 至于后面高明审问魏六、粱十六等等的过程就不用多说了,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的高明还不知道火药爆炸跟淮南有没有关系,在审问粱十六的时候,除了周全、刘安留在了身边,刻意把御史台的各级随行吏员都支开了,更不用说他一个金吾卫的中侯了,也就是说,这位中侯也好,御史台的其他吏员也罢,都知道高明审问了粱十六,却不知道审问出来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11章 待贵客,三郎茶 “高御史,您怎么来了?” 张姓中侯开门之后,看到是高明三人,倒是满脸惊讶。 高明一见他的这种反应,倒是松了一口气。 正常反应! 一个区区金吾卫的中侯,被国朝的堂堂监察御史找上门来,不惊讶才不对呢。 而且看见他的这种表现,也让高明悬在半空的心,缓缓落到了肚子里面。 说实话,来之前,高明推测,可能就是这位张姓中侯,把灞水码头发生的一切,泄露给了杀害粱十六一方的贼人。 虽然暂时没有实据,但是高明在排除了所有人之后,有八成把握,就是他。 高明在来的这一路之上,还真怕一进门就看到一具尸体。 实打实地说,高明虽然不敢妄自菲薄,却也不敢小瞧了天下人。 他能够第一时间考虑到有人泄露的消息,又能用一天的时间排除大部分人,几乎在刚刚意识到这件事情有问题的时候,就锁定了重点嫌疑人,张姓中侯。 他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难道别人就不能吗? 即便对方没有他监察御史的身份,没有他追随谢三郎学艺多年的功夫,却也不至于什么都不会,只要有心,未免就不能有人能够想到张姓中侯这个漏洞,最起码,从张姓中侯这里得到了消息的人,就肯定知道张姓中侯的存在吧。 那么,是什么样的人,从张姓中侯这里得到了消息? 答案很直接,杀人灭口之人! 他们能够杀了粱十六,又能杀了只听了只言片语的魏六,谁有能保证他们不会对张姓中侯动手!?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是让高明自己来办这件事。 得到消息,确认消息,这两步做完了,杀了粱十六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转回头杀了张姓中侯。 为啥? 不杀他,终究有隐患。 就算张姓中侯什么都不知道,也得认识到底是谁从他这里买走了消息,如果高明的反应足够快的话,就可以找到张姓中侯,然后找到是谁买走了消息,一路顺藤摸瓜地一路追踪下去,早晚都能找到杀人灭口的一方。 真到了那种时候,难道杀人灭口一方,还要壮士断腕吗?亲自动手把被高明追踪到的人杀了,从而掐断高明追踪的线索? 这事儿,就没有怎么干的! 杀自己人,终究难受,哪里有啥外人痛快!?左右不过是一个泄露消息的“情报贩子”而已,就算是一个金吾卫的中侯,又能如何? 所以,高明在来之前,还真怕张姓中侯,已经跟粱十六一样被杀人灭口了。 如今看到他在家,开门之后一脸惊讶,不由得高明不松一口气。 显然,他来得还不算晚。 “高御史,快请进,快请进……” 张姓中侯一见是高明,发愣归发愣,但是也在第一时间请高明进了屋,这毕竟是国朝的监察御史,虽说从品级上,仅仅比他这个中侯高一个品级而已,但是“八骏”之一的“清贵”官,又怎么是他这样区区一个金吾卫能够比拟的,不管高明此来,是恶客登门还是有心结交,都由不得他不好好招待,起码在礼节这方面,不能有任何短缺。 张姓中侯把高明三人让入自己家中,那叫一个客气,先让座,后道歉,一个劲说自家脏乱差,难入高御史法眼,还请高御史海涵,嘴里说着,手上也没闲着,烧水,拿茶叶,亲手冲泡了一杯茶叶,送到了高明的手上,就这还不好意思呢,笑得老尴尬了。 “家里没有好茶,这还是过年时节,属下到金吾卫刘朗将家拜年的时候,刘朗将可怜属下不易,特意赏下来的回礼,属下一直没舍得喝…… 巧了,正好是三郎茶…… 哎呀,坏了……” 张姓中侯喊了一声坏了之后,竟然一时之间尴尬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为啥? 请三郎的开山大弟子,喝以“三郎”命名的绿茶,岂不是正合适吗,有啥坏了的? 道理肯定是这个道理,但是,有个前提,你得拿出来真正的“三郎茶”才算是合适,假的,那就不是合适,是得罪人了。 事实上,自从谢直在开元二十三年自制绿茶之后,“三郎茶”的大名,就在大唐蔓延开来,再加上大唐贤相张九龄“求而不得”的故事,更是让“三郎茶”名噪一时,而且,随着谢直驻节扬州之后,随着他的地位越来越高,三郎茶的名声自然也水涨船高。 时至今日,三郎茶甚至堪堪有了“大唐名茶”的架势。 为什么说是“堪堪”? 因为“大唐名茶”虽然没有一个明确的评选标准,但是在约定俗成的概念之中,还有一个硬性的标准,那就是——纳入“贡品”名录! 三郎茶,入了贡品名录了吗? 很显然,没有。 而且了解这件事情始末的人,都纷纷无语。 这要是别的名茶,不管是茶商、茶农、还是地方官员,还不得削尖了脑袋,把名茶“塞”进贡品名录之中啊?对官员来说,每年给皇帝上贡,这是政绩,对茶农来说,每年种茶采茶就能养活一家,这是生计,对于茶商来说,“贡品名录”,就是全大唐最好的广告,进去了,以后的茶叶,绝对不愁卖,这是啥,这是取财之计!这么一算,对各方面都有好处的事情,他们还不集中力量把这件事办了? 但是,对于三郎茶来说,闹心了。 扬州富商,贩盐,卖铁,走海上,做贸易,早就赚得盆满钵满,谁还有心思推动三郎茶进入贡品名录?大唐名茶?全大唐最好的广告?那是针对大唐这个市场的,他们的征程,是蔚蓝色的大海,海外客商,可不受这个广告的影响,所以,咱就别费那个事儿了吧? 至于,扬州左近的地方官员,谁也不敢提这件事。 为啥? 三郎茶,三郎茶,那是人家谢三郎独创的炒茶法制备出来的茶叶,说得更狭隘一点,只有人家谢三郎亲手炒制的茶叶,才叫三郎茶!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12章 追,还是不追 高明带着周全、刘安两人,询着张姓中侯出逃的踪迹,也翻过了院墙,进入了一处大大的宅院。 高明一边向前,一边懊悔不已。 大意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张姓中侯,不是泄露消息之人,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刺探消息之人! 说实话,消息泄漏,具体到张姓中侯的身上,具体有三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无心之失。 张姓中侯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消息,自己行为不谨、口风不严,不经意间泄漏了消息,被有人心探知,然后通过种种方式告知了杀人灭口一方,这才有了粱十六和魏六最终的身首异处。 第二种情况,贩卖消息。 张姓中侯知道了粱十六这个名字,被人找上门来,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反正就从他嘴里把消息给掏走了,不管张姓中侯是从中收受了钱财,还是在对方的武力威逼之下,不得已吐露了消息,都算是他从中得到了好处,这样的消息走漏,跟邢縡那种坐地贩卖各种消息的情报贩子,基本没啥区别,就算是邢縡卖的多、得钱多,张姓中侯卖得少、得钱少,也不影响最根本的本质——再用情报换取好处。 说实话,一开始,高明就因为张姓中侯是这种情况。 也是他通过刘朗将侧面了解了张姓中侯之后,综合考虑之后做出来的判断。 刘朗将不是说他怂吗,不是说他平日里谨小慎微吗,在高明看来,这样的张姓中侯,利用职权的便利,偶尔买卖一些消息,以此来贴补家用,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了—— 须知,金吾卫这种存在,说好听的,是天子十二卫,说不好听的,就是天子仪仗,而且还是最外围的仪仗,这种层次的仪仗,可就不仅仅是长得雄壮、看着好看就行了,还要负责各种安保保卫工作,具体到金吾卫呢,最终要的一项工作,就是要护卫皇城,要不然的话,金吾卫也不会负责长安城的宵禁工作。 说到这里了,换个角度,想想,负责宵禁的,那是啥队伍啊? 比方就不打了,直接说职能,三个字,管治安! 既然是管理治安,就难免会接触到长安城的三教九流……吧? 事实上,大唐金吾卫,除了拿一份朝廷的钱粮,也少不了接受点三教九流的孝敬,不白拿啊,在不违背朝廷律法的前提下,多多少少“做一点人情”,也算是这帮人积极开拓副业了…… 所以,高明听了刘朗将关于张姓中侯的介绍,先入为主,认为他也是这么一种人——没辙,天宝朝的金吾卫都是这个德行,说他张姓中侯能够出淤泥而不染,也得有人信啊…… 故此,高明仅仅带了周全和刘安两人,前来寻找张姓中侯,也没想着怎么着他,毕竟他虽然品级不高,也是金吾卫中有头有脸的一位中侯,高明就想问问他,到底是谁从他这里买走了消息,然后顺藤摸瓜地找到那些杀人灭口之人。 结果,谁也没想到,竟然在对张姓中侯的判断上,出现了失误。 这货泄露消息,根本就不是在买卖情报,而是高明最不愿意看到的第三种情况! 第三种泄露消息的情况,刻意刺探! 这个就好理解了,别的不说,小义领导的淮南谍报司,天天干的,就是这个。 如果说第二种情况是情报贩子的范畴,那么这第三种情况,就是谍报人员的专业范畴了! 现在明确了张姓中侯的身份,再进行反推,几乎在一瞬间,高明就已经想到了怎么回事: 张姓中侯得到消息之后,利用沐休等时间窗口,主动将消息上报给他的上线等人,他的上线,根据张姓中侯的消息,制定了杀人灭口的计划,这才有后续的一切事情发生! 可笑高明来前来寻找张姓中侯之前,还担心他也被人杀人灭口呢,这不是闲操心吗!?人家根本就是一伙的! 想到这里,高明心中不由得怒火升腾,在暴怒之中,还多多少少带着一点点羞愧。 这他么真没想到啊! 开元二十六夜里那一场大风,是意外…… 灞水帮和蜀地商行争夺货物,引燃认旗,是意外…… 认旗引爆那一船炸药,是意外…… 天子下令封闭城门,排除当值的金吾卫前去查看,对于每一名金吾卫来讲,也是意外…… 高明奉命前往灞水码头调查,也是意外…… 刘朗将指定张姓中侯为高明引路,同样是意外…… 这么多意外汇合到了一起,偏偏让张姓中侯亲眼看到了高明审问粱十六……高明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是张姓中侯背后的势力,已然把触角深入到长安城的里里外外,还就是单纯的巧合!? 可如果说是巧合的话,这种巧合也太他么过分了! 甭说高明猜不到,估计把自家师父谢三郎搬过来,恐怕他也猜不到! 但是,不管到底猜得到还是猜不到,人,肯定是刻意刺探情报的那一个,也正是因为他的消息,让粱十六、魏六两人命丧黄泉,最可气的,张姓中侯,就是在高明眼皮子底下跑了! 追! 必须抓住他! 所以,高明在得知张姓中侯跑了之后,想都没想就开始追的根源所在! 等三人翻过院墙之后,高明也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不过在追踪之前,还有事情做。 “你怎么样?伤得厉害吗!?” 高明问刘安。 “没事,少爷,皮外伤! 要不是那货突然袭击,也不至于受伤! 刚才用了金疮药,已经包扎好了,影响不大……” 高明听了刘安的话,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凛,他们从淮南缉私营的时候就在一起,每天里摸爬滚打,熟悉程度非常人可及,高明知道,刘安那是出了名的硬汉,打掉了门牙肚子里咽,说的就是他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要是一般的皮肉伤,刘安也就是嘿嘿一笑,提都不会提一嘴的,如果能亲口说出来“影响不大”,却也说明了到底有“影响”,而且还不小的样子。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13章 遇袭 荒废了十多年的宅院,简直就没眼看。 高明带着周全、刘安,小心翼翼地走进张守珪的旧宅,入眼处,满是荒芜。 三人从张姓中侯翻墙过来的,抵达的位置,应该是张守珪旧宅的后花园,挺好的院子,现在看着跟荒地似的,假山也倒了,池塘也干了,原本种植名贵花卉的地方,更是杂草丛生,尤其在初春时节,春寒料峭,草木还没有返青,放眼望去,那叫一个萧瑟。 不过,这倒是给高明三人省事了。 最起码,一眼看去,就能知道,这处后花园之中,没有什么暗室、暗道之类的东西。 高门大户嘛,谁家在辉煌的时候还不得罪几个人,得罪了人自然就要加一分小心,具体而言,就是在自家宅院之中,建立个暗室、疏通个暗道啥的,以备不时之需,事实上,高明在扬州城查抄盐枭大户,当了监察御史之后也曾查抄过国朝文武大员,还真在他们这些人的家里,见过不少暗室、暗道之类的东西。 说实话,在确认了此处宅院就是幽州节度使张守珪的旧宅之后,高明还担心这里也有,然后张姓中侯再对地形熟悉的情况下,找个暗室一躲,或者顺着暗道就跑了,他们三人所谓的追踪,上哪追去? 结果,进了后花园一看,就眼前这情况,倒是把最有可能的暗室、暗道的位置,全都暴露了出来。 假山,高门大户常用的暗室位置,如今倒了,一眼望去,全是石头,想躲都不可能…… 池塘,高门大户常用的暗道位置,如今干了,一眼望去,池塘底部的泥都干了,就算有什么暗道,也都堵死了…… 至于草木萧瑟,那就更好了,无论是野草还是花卉,全都变成枯枝败叶,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这样的地方,藏只兔子,倒是有可能,藏人,没戏。 高明三人也算是经验丰富了,放眼一望,就将后花园之中的情景尽收眼底,随后,就是轻轻送了一口气。 “刘安,伤处还要紧吗?” 高明开口,刘安摇头,都不用他多说,自然而然地突前,开始仔细检查地上的踪迹。 三人在一起配合良久,这种检查痕迹的活计,一般都是生性谨慎的刘安负责,今天要不是他受伤在身,高明都不用多问这么一句。 “向前了……” 片刻之后,就有了结果。 高明一愣,这个结果,又和他的猜测不太一样。 在他看来,张姓中侯以张守珪旧宅为逃脱路径,翻墙进了旧宅的后花园,这个好理解,但是下一步,应该及早脱离此处旧宅才对,说白了,就是继续翻墙而过,赶紧融入永宁坊的街道之中,这才好继续逃脱…… 但是,刘安检查出来的痕迹,却表示,张姓中侯,没有,他翻入旧宅之后,竟然踏着后花园的抄手回廊,直接冲向了旧宅的中院…… “都小心了! 张守珪身为幽州节度使,被赐宅院,按照礼制,再考虑他在开元二十三年献俘之后的恩宠,最少也得是五进的大宅院…… 此处后花园,自然不用多说,中院部分,必然是房屋众多,无论是他在中院房屋之中找到了密道,还是随便找了个屋子隐藏,你我都要小心……” 高明开口提醒之后,心中还有犹疑,这个张姓中侯有病吧?知道自己三人追踪,不跑?反而到张守珪旧宅隐藏起来?难道因为这里有什么事情对他非常重要,重要程度都超过了性命,即便在被追踪的状态下,也得先办完了再跑?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猜不透张姓中侯的想法,高明更加谨小慎微,和刘安、周全,呈三角战斗阵型,顺着张兄中侯留下的痕迹,逐渐向前摸索。 这也就是刘安追踪的技术高超,很多次,明明踪迹已然断掉了,刘安愣是根据地形,猜测出张姓中侯可能逃跑的方向,在综合考虑一下,一步一步地向前,硬生生地将痕迹又一次给续上…… “不对!” 就在三人从后花园进入了中院,一路追查张姓中侯踪迹,马上就要拐入左侧偏院的时候,刘安却猛然停下,一声低喝之后,脸色变得凝重异常。 “怎么了?” 高明闻言一惊,却也赶紧停下了脚步。 三人本来呈三角阵型,刘安因为要负责追查踪迹,毫无疑问地要走在最前面,而高明和周全二人,一左一右护卫在他的两翼。 这个阵型,固然能够利用其三人左右的注意力,能够照料到阵型前后左右的方方面面,不过也有一个不好的地方,那就是,一人能够照料的方向终究有限,一旦刘安负责向前探索,高明和周全只能照料左右和后方,自然难以照看到刘全眼前的情况,至少,没办法同时和刘安发现最前方的变动。 现在刘安停步,出声示警,高明和周全,自然赶紧停步,出言询问。 刘安没有第一时间开口,竟然沉默了片刻,弄得高明紧张不已,他知道,刘安不是刻意不回到自己的问题,而是他发现了意外的情况,出言示警是提示身后的两人小心,现在闭口不言,却是要再次确认自己刚才的发现。 能够让追踪能力极强的刘安,如此慎重对待,显然,这个“意外”,很是严重。 “少爷,您也来看看吧……” 刘安半晌之后才再次开口,声音压抑得极低,还透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犹疑,要不是高明就一直在他身边,因为他的示警,一直留心着刘安的一举一动,说不定还真听不清他到底要说什么。 什么情况这是!? 高明心中犹疑,却也依言变换了一下脚步,走到刘安身边更近的位置上,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地面。 荒园破败,尘土堆积,其上脚印错乱,猛然间一瞧,竟然分不清到底有多少。 “这……有人!?” 高明顿时就是一惊,张姓中侯翻墙逃跑,这才进了这处张守珪的旧宅,他一人逃窜,如何也踩不出这许多的脚印!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14章 三人成阵 三刀偷袭,险些建功,即便高明毫发无损,也是惊魂未定。 再加上刘安有伤,周全中毒…… 对方呼啦啦地又冲出来五六个! 这种情况下,怎么办!? 跑! 这他么还有啥可说的! 高明三人是出身自淮南军不错,敢打敢战、作风硬朗,那也确实是淮南军的特点。 但是,敢打敢战也得分时候、看时机吧?对面明显势力强横,还硬着头皮上!?那不叫敢打敢战,那叫头铁! 如果有什么战略目的限制,或者有什么军中严令也倒是罢了,可现在哪有那个!? 活命就行! 高明三人几乎在遇袭的第一时间,迅速调整了阵型,且战且退。 一路之上,险象环生。 就己方而言,刘安受伤、周全中毒,只剩下高明一个全须全尾的,独木难支。 就对方而言,六名黑衣人,各个身手矫健,出刀收刀干净利落,行动坐卧之间,还能打出来种种简单的配合,简单,有效,颇有大唐边军的风采。 也就是开战之地,在张守珪的这处废园之中,纵然破败,回廊、房间、院落,依旧基本保持着完整,黑衣人冲击高明三人的阵型,颇有些受地形限制,这才给他们且战且退的机会。 高明也早早发现了这一点,地形有限,咱就利用地形,你不是人多吗,正好,咱就哪窄往哪钻,让你六个人没机会形成合力! 事实上,高明三人初期从军盐铁使府缉私营,后期投身扬州舰队陆战营,最是习惯在这种有限地形之中闪展腾挪——不熟悉也不行啊,缉私营要攻破盐枭的窝点,陆战营要跳帮冲击海盗坐船,哪一个不是狭小地形中争胜的局面?堂堂正正列阵在前,自然是大唐军人的必修课,但是针对整个淮南军而言,小团队配合作战,也是训练内容中的重中之重! 也正是这一点,让高明三人,在,就说扬州舰队陆战营制服,虽然大体上和扬州舰队一样,选择了代表大海的深蓝色,但是和舰队官兵的衣物还有所区别,其显著的一点,在膝盖、手肘、背臀等部位,都特意做了加厚的处理,按照自家师父的说法,陆战队日后少不了抢滩登陆这种类型的作战,摸爬滚打那还真是比别的部队要多得多,这几个部位要是不加厚的话,总不能让你们破衣啰嗦得去战斗吧,那是抢滩登陆还是要饭去了? 现在一看,黑衣人的衣物,样式、材料都如出一辙,虽然没有淮南军那种专业性的设计,但是也是统一制作的,即便功能性上还达不到要求,起码也构成了制服的最基本要素——以示区别,别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一伙儿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15章 耳房 黑衣胡人一刀劈向高明。 有了刘安的示警,高明早就回过神来。 转身,格挡,架住对方的横刀。 手腕用力下压,竟然压住了对方的横刀。 黑衣胡人身上挨了两刀,纵然凶性不减,却有一刀正好在左肩之上,无论如何也会影响他的左臂用力,如今被高明架住了横刀,在人家双手下压之下,终究是力量不足,被高明夺了优势。 高明一见战机显现,这还有啥客气的? 双手用力,猛然突刺。 黑衣胡人早被压制手中横刀的时候,就已然意识到了不好,眼见突刺已然到了眼前,无奈之下,却只能撤刀退步。 高明更是得理不饶人,脚下发力,奋然向前,手上招式不变,利用身形向前的机会,继续突刺! “噗!” 鲜血飞溅! 纵然黑衣胡人拼尽全力,却也在优势尽失的情况下难以扭转败局,被高明抓住机会的一个突刺,正中脖颈,鲜血飞溅之中,只得不甘得倒下。 一格,一刺,再一刺。 算作三刀吧,高明仅仅用了三刀,就结果了对面黑衣胡人的性命! 不过,高明的脸色却极其难看。 “局部战斗的胜利”,终究难以掩盖“整体战略的劣势”。 终究,是他在战斗之中一时失神,让这名黑衣胡人抓住了可乘之机,即便高明三刀将其斩杀,堪称干净利落,但是终归让整体阵型露出了更大的破绽——就在高明三刀搏杀黑衣胡人的时候,其他胡人早有动作,两名胡人舍死拼杀,缠住了周全和刘安,其余三名黑衣人,几乎同时翻过了回廊的栏杆,几步就包抄到了三人的身后。 不幸之中的万幸,幸亏高明搏杀那一名受伤的胡人非常干净利落,要不然的话,在其余三名胡人都包抄过来援手之后,恐怕高明也得让三人给纠缠住,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三人就会被迫各自为战,所谓阵型也就不攻自破了。 不过,即便有这个所谓的“不幸之中的万幸”,也终究难掩三人情况的危机。 三人成阵之后,之所以能够牢牢顶住六名黑衣人的围攻,就是因为利用了废宅之中回廊的这个狭小的地形,黑衣人要抢攻,只能在正面突破,又由于地形有限,只能有两人抢攻,从客观上来讲,直接削弱的黑衣人人数上的优势。 至于黑衣人为何不能成功包抄? 这就是高明三人阵型之中第三人的重要作用了。 第三人在休息的同时,密切关注着黑衣人的动向,一旦他们流露出包抄的意图,第三人就会直接示警,然后三人阵型就会大踏步地后退,终究要保证黑衣人难以包抄成功。 现在,因为高明的走神,放了那名黑衣胡人成功地包抄到了三人的身后,即便高明三刀将之击杀,却也耽误了时间,让其余的黑衣人成功包抄到了三人阵型的身后。 情况危矣! 黑衣人前后夹攻,五对三! 怎么办!? 再在回廊上拼杀,用不了多长时间,高明等人必然没有好结果! 高明无奈之中,一声大吼! “进屋!” 原来,三人拼杀良久,即便回廊再长,也有尽头,事实上,三人早就越过了中院两侧的回廊,进入了一处拐角。 在拐角处,恰巧有一处耳房,面积并不大,应该是放置杂物的。 高明无奈之中,只得放弃回廊,进入耳房。 这真是没办法的事儿,按照兵法来说,耳房这种地形,属于“死地”,进去容易,可是再想出来,可就费劲了,除非高明他们能把堵门的黑衣人全部杀死,要不然的话,不可能了,更可况,黑衣人隐藏在张守珪的废宅之中,真不见得就眼前的这几个,一旦他们来了后援,敦敦实实地往门口一堵,高明三人,插翅难逃! 但是,不进耳房又能如何!? 被黑衣人前后夹击,恐怕败亡得更快! 客观地说,高明三人进入耳房负隅顽抗,不过延缓自家败亡的时间而已。 不过,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三个大活人? 即便身处“死地”,却也拼死求生,万一有个转机呢!? 三人进了耳房之中,依旧是周全、刘安顶住大门,严防死守,不让黑衣人进屋,高明却在第一时间要探查耳房之中的地形。 结果…… “哗啦!” 还没等他看清楚耳房之中的情况呢,就有黑衣人砸破了耳房的窗户,直接翻身进了耳房。 高明大惊! 一个破耳房弄什么窗户!?有钱没地方花了是吗!? 高明顾不得吐槽,立刻飞身扑上,要是不能把这名突入耳房的黑衣人拿下,岂不又是腹背受敌!?周全、刘安死守大门,三人还能挣扎一二,要是让黑衣人再一次前后夹击,三人必死无疑。 情势严峻! 高明却力有所不逮! 为啥!? 因为高明当先进入耳房之后,想都没想地往右边一躲,让开了足足三个身位。 这是标准的战术动作。 淮南军训练小股精锐突击房间的时候,这是第一步,一来可以通过迅速移动,避免房间内突然的袭击,二来能够给后续的支援让开前进的道路,这样的战术动作,在淮南军的战术操典之中,足足上千条,据说都是谢三郎亲自编写出来的,一经推出,有了谢三郎的名头做加成,淮南军自然大力推动,而且在淮南军面对盐枭窝点,以及后来清缴海盗坐船的时候,发挥出了难以想象的作用,更是让所有淮南军人奉为行动指南,几乎每一条都会落实在行动的一举一动之中。 高明身为谢直的开山大弟子,又在淮南军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自然也是如此。 不过,再好的东西,也得看看用在什么地方。 今天,正是这么一个平日里简单异常的战术动作,甚至是曾经救过高明性命的战术动作,出错了…… 不是战术动作出错了,是用错了地方! 因为,耳房的窗户,在大门的左侧。 这他么就尴尬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16章 轰! 拼杀之声!? 在这!? 永宁坊中的张守珪废宅!? 怎么会在这里!? 张守珪的这处废宅,占地面积颇为广阔,算是匹配了他当初幽州节帅的身份,废弃之后,逐渐荒芜,也是房屋、院落荒芜,又不是占地面积荒芜…… 高明一帮人“乒乒乓乓”地一顿打,又是喊又是杀的,为啥没人管? 一来,宅院荒废,二来,地方太大,外面听不见! 要不然的话,就算是坊中居民不愿意管闲事,但是永宁坊的武侯铺中的武侯,断然不会不管,因为那是他们的职责,不管?大唐律法可不允许! 现在,高明三人,身在废园,却能听到喊杀之声……哪来的!?难道这废园之中,还有别人!? 高明看了看面前面色犹疑的黑衣人,心中暗自摇了摇头。 可能性不大…… 拼杀,至少是双方。 能在废宅之中拼杀的,至少有一方,跟眼前的黑衣人是一伙,也就是说,黑衣人,在张守珪的这一处废宅之中,不仅仅是眼前的六个人。 那么,剩下的人都干啥去!? 六个人死活拿不下高明三人,在机缘巧合之下,更是被高明找准了机会砍了两个半,眼看着他们更难以留下高明三人了,刚才在回廊开战的时候,甭多了,再来俩黑衣人,就能给高明三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但是,没有,一直到高明三人被逼入了耳房,对面的黑衣人也没有等来他们的支援。 基于此,高明更倾向于,前面的拼杀,跟前面的黑衣人没啥关系……嗯……也许是永宁坊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比如帮派抢地盘之类的,恰好选择了张守珪的这一处废园做战场…… 好吧,其实,琢磨这些都没用,眼前事,先办! 如何杀退对面的黑衣人,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高明刚刚把思绪收拢回来的时候,耳朵又是一动,随即,神情大震! “轰!” 一声爆炸声,隐约传来! 爆炸……必然是火药! 高明一时之间精神振奋,静气凝神地侧耳倾听,心中默数…… 上步,突前,扔…… 左移,俯身,再扔…… 起身,向前,转向,滚地再扔一个…… “轰轰轰……” 爆炸之声,不绝于耳! 要问高明为什么听到爆炸之声,就能根据爆炸的节奏,猜测出进攻一方的动作? 因为…… 这分明就是高明最熟悉的,三人阵型配合足量火药的战斗节奏,高明都不知道训练了多长时间,又用这套进攻节奏打过多少次战斗,每一个动作,甚至烙印进了他的骨骼之中,又怎么会不熟悉? 而能够用火药配合三人阵型进攻的,在整个大唐,只有淮南军! 高明精神大震,一声断喝。 “顶住!救援马上就到!” 周全和刘安,自然也听到了爆炸声,高明对这个节奏熟悉,他们两个自然也熟悉,不用高明说,他们都知道,马上就有人来救援,不管他们是专门来救援的,还是恰巧有事路过,有了“淮南大少爷”在这儿,不管是淮南那边的那一个战斗序列,断然也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就在三人群情振奋的时候,爆炸之声已然越来越近,如果仔细倾听的话,在爆炸声的间隙中,还能听到刀剑相交的声音,偶尔还能传来一声两声惨叫之声。 更近了! 对面的三个半黑衣人,面面相觑,随即眼中凶光一闪,一个个握紧了手中的横刀,好像要在最后关头再冲击一回。 这一切,早被高明看在了眼里。 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当他意识到,在废宅前院开展的双方,虽然不能确定其中一方是不是黑衣人,但是根据爆炸之声,已然可以确定了另外一方是淮南军,可以确定求生有望的时候,他就出言提醒周全和刘安,一定要提高警惕,他可不想拼杀了这么长时间以后,三人之中会有任何一人倒在救援到来之前的最后一刻。 现如今,他一见黑衣人又要有所异动,不由得出言再次出言提醒。 周全、刘安也是长期刀头舔血的人物,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听了高明再次提醒,一个个打起了精神,攥紧了手上的横刀。 三个人这么一严阵以待,倒是让黑衣人犹豫了。 杀,他们固然是想杀高明三人,但是,能不能杀,才是最关键的问题,说句不好听的,要是能杀,他们早就动手了,从回廊一路打到耳房之中,又是偷袭又是强攻的,闹着玩呢?刚才想再攻一次,说白了,就是想要利用一下高明三人听闻有援军之后的松懈,来个偷袭而已,按照俗话说,也就是有枣没枣打三竿子而已。 现在,高明三人严阵以待了,他们也就没了“偷袭”的机会,如果非要打的话,那就又成了强攻了,能不能攻下来,往好处说,不确定,最关键的是,他们也听到了越来越近的爆炸声,知道高明等人的援军马上就要到了。 有限的时间中,来干不确定的事情……谁会做这样的选择!? 一瞬间,黑衣人萌生退意。 不过,也有点晚了! “轰!” 一声爆响,在中院拐角处想起,即便跨越了整个中院的距离,高明等人在耳房之中,竟然也能感觉到一丝丝轻轻的震动! 转头再开,两群人,一追一逃,进了中院。 前面一群,跟围攻高明三人的黑衣人,如出一辙,制式黑衣,制式横刀,也得有个二三十人,不过一个个都声色慌张,还有不少人身上带伤。 后面一群,同样黑衣,不过神色很是平静,按照操典规定,该前进就前进,该扔雷就扔雷……都不用他们说话,高明一看他们的动作,就知道,必然是淮南军出身无疑。 更何况……高明还在这群人之中,看到了一个熟人…… 赖忠! 这是高明当初初入缉私营之后,在升任伍长之后,第一批带出来的兵,后来随着高明的军功越来越高,赖忠也跟着水涨船高,直到高明升任旅率、离开淮南军,到了谢直的身边专心学习的时候,赖忠已然升任了扬州舰队陆战营的伍长。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17章 悲情任老道 高明看着任老道,也有点愁得慌。 他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位“江湖人”到底又是因为什么被捆到了这里,又是因为什么被捆得跟一个仓鼠一样…… 不过,该怎么说就得怎么说,刚才高明三人最危险的时候,正是任老道奋不顾身地一跃,一头撞在黑衣人的身上,让刚刚越窗而过的黑衣失去了平衡,这才让高明得手,要是没有任老道这么一下子,别说高明能不能一刀结果了这个黑衣人,能不能及时挡住这个黑衣人,不让他侵扰了守卫大门的周全和刘安,那还两说着呢…… 毋庸讳言,要是没有任老道,高明三个人,就麻烦了。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任海川、任老道乃是高明三人的救命恩人。 现在,“救命恩人”就躺在地上,让人捆得跟一个仓鼠似的,纵然不是高明三人捆的……好像,也有点不合适哈…… 所以,高明勉力起身,走到任老道的眼前,终究是支撑不住,又是一屁股跌坐在他的身边,然后在任老道满怀期望的眼神之中……没动捆住的手脚,倒是把他嘴里面的破布给掏了出来。 “呸呸呸……” 破布既出,任老道顿时一阵干呕,挣扎了半天之后,这才算是勉强喘匀了气。 第一句话,“有水吗?” 高明也有点无语,我这一天折腾下来,可也是一口水没喝着呢,刚才生死拼杀了这么长时间,你觉得我还能在身上带着个水袋不成?真要是带着,刚才周全还至于在张姓中侯家里和“加了料”的茶水吗? 不过,这,终究是人家“救命恩人”提出来的第一个要求,不满足……也有点不合适哈…… “赖忠!” 赖忠听了招呼,进门一听,转身就走,再次回来的时候,手上还真多了两个水袋。 高明看着他递过来的水袋,摇了摇头,只取了其中一个,对赖忠说道:“给他们俩送点水……” 然后拿起那个水袋,给任老道灌在嘴里。 “咚咚咚……” 一顿灌。 高明收手的时候,任老道也喝了不少了,却在嘴里留下了一口,咕噜了半天,“噗”的一声,吐得远远的。 高明都看愣了,这是……漱口呢? 然后脸色变得古怪,有句话想问,却又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顺序错了啊?漱口不应该在喝水前面吗?你漱口是为了把嘴里面的脏东西吐出去,喝水是为了解渴,现在,先咚咚咚一顿喝,嘴里面脏东西不都冲进去了吗?然后再漱口,还有啥用!? 不过呢,还是那句话,救命恩人嘛,咱给他留点面子,就不提醒了…… 却说任老道喝了水,又漱了口,把目光转向高明,一脸疑惑,“你为啥还不给我松绑?” 一句话,问得高明还挺尴尬,现在的局面,任老道倒着,高明坐着,任老道捆着,高明看着,一会儿高明还要问任老道点事儿——这么对待“救命恩人”吧,具体而言,在大唐有个通行的描述,审问! 不过,就是,审问! 放开还是不放开,不会根据任老道到底是不是高明的“救命恩人”来判断,真正决定这个的,是—— “道长,您怎么在这里?还被……” 高明话还没问完呢,任老道就不干了,怒喷道:“还不是因为你们!?” 高明一愣,还真没听明白,刚要问清楚,却不想,耳房之外,突然传来一声喝问。 “道长这话是何意!?难道还是我淮南人捆你至此!?” 转头一看。 小义。 阔步而来。 小义进了耳房,先看了高明一眼,见他虽然神色疲惫,但是精神尚好,最起码还全须全尾地坐在耳房之中呢,点了点头,又看耳房门口的周全和刘安,旁边的赖忠赶紧上前。 “启禀老大,周全没事,一来疲惫,二来中了蒙汗药,睡一觉就好了,就是考虑他拼杀良久,这才没有叫醒他,要不然的话,一盆凉水也就醒了。 至于刘安,倒是有点麻烦,肩头中刀,本来伤势不重,也曾经简单包扎过,如果好好休养,不过皮外伤而已,不过他受伤之后,马上就投入了战斗,迁延时间过长,流血不止……现在主要问题已经不是肩头的伤势了,主要是流血过多,这个没有什么好办法,即便有三爷从辽东交易来的人参补血,却也要休养一段时间了,目前来看,如果不想影响到日后,最少也要休养半年……” 小义点点头,面无表情,他执掌淮南谍报司以来,暗中的拼杀不知道组织过多少次,比刘安要重的伤势,也不知道见过多少了,别说休养半年才能恢复,就是缺胳膊少腿,甚至命丧黄泉,小义不知道见过多少了,在他看来,能够休养半年就恢复如初的伤势,实在不值得再关注,不过,这件事比较麻烦的,就是刘安乃是高明的贴身护卫,仅此而已。 “赖忠,从现在开始,你的战斗小组,脱离谍报司,给大少爷做贴身侍卫! 注意,长安事多,日后行事,不得像谍报司一样肆无忌惮! 另外,最近也不太平,你们和周全一起,一定要保障少爷的安全!” 小义直接下令,赖忠俯身领命。 小义点了点头,然后接过赖忠手中的水袋,走到高明面前,亲手递给他。 “还好吧?有伤吗?” 高明摇了摇头。 “没什么,就是折腾的时间长了,有点累……” 说着接过水袋,“咚咚咚”一顿猛灌,他也渴啊,本想伺候着“救命恩人”喝水之后自己也喝点呢,结果一看任老道先灌水再漱口那架势,就不想跟他在一个水袋里面喝水了,就这么把水袋捏在手里,没动,现在小义把水袋递过来,又是周全、刘安用过的,这还有啥可客气的。 小义看着高明点头说累,总算松了一口气,趁着高明喝水的功夫,转头看向任老道: “道长,说说吧,怎么流落至此,又是因为什么,非说如此境遇是因为我淮南?”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18章 示恩 高明这一说“不对”,任老道当时就不干了。 “高御史,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里面有什么不对的!? 黑衣人是不是小义哥要找的!? 我任海川是不是因为寻找黑衣人,才被捆在了这处废园之中!? 刚才你们被黑衣人逼入耳房,是不是我任海川奋不顾身地冲出来!?你看着我被捆成了这样,还帮着你们打黑衣人,你说‘不对’!? 怎么,不认账不成!? 我这前前后后,还不是为了帮助你们淮南人!?” 任老道一连串的反问,气势那叫一个足。 高明却不为所动,嘿嘿一笑。 “道长,道长,莫激动,莫激动…… 不是我们淮南人忘恩负义哈,咱们先说明白了,您刚才奋不顾身救援高某和另外两个兄弟,高某铭记于心不敢或忘,这份恩情,自有回报! 这个,暂且不提。 咱们就说您被黑衣人捆绑在这里,这件事,可跟我们淮南一方没有什么关系啊……” “怎么没关系!?”任老道特别不乐意,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高明一笑。 “我就问您一个事儿…… 那一天,我家小义哥去买黑衣人的情报,是向您任道长买的,还是向邢縡买的?” 任老道一听,脸色变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吭哧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什么来。 高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继续说道: “道长怎么还不说话了呢? 这么着吧,我给道长提个醒…… 那天恰巧我也在邢家赌场,我家小义哥到底如何请邢縡出面追查黑衣人的下落,高某人完完整整地看在眼里……对了,道长没忘吧,小义哥说动邢縡追查黑衣人的下落,报酬,是两半灌了铅的骰子,还是我给我家小义哥的呢…… 如果高某人没有记错的话,我家小义哥卖黑衣人的消息,是找的邢縡,而不是找的道长你!” 任老道听了,只得无奈点头。 “这就说不通了吧?” 高明笑得跟一个小狐狸一样,继续说道: “我家小义哥找邢縡买消息…… 邢縡不管是找您任道长买消息,还是动用关系求您道长帮忙,都是他邢縡和您道长之间的事情…… 现在,您道长因为探查黑衣人的消息,不管是被捆绑在这处废园,还是什么别的,哪怕是身首异处……您道长受了什么委屈,都地找邢縡啊…… 这就叫冤有头债有主! 至于我家小义哥买卖黑衣人的消息,只冲着邢縡说话,而且,多了没有,只有那一粒灌了铅的骰子! 至于您道长,无论如何,都给我们淮南人没有关系才是!” 任老道听了,脸色那叫一个精彩! 小义在旁边看着,差点笑破了肚皮。 任海川这套路,他懂! 说白了,这就是江湖人常用的套路,见面说事,就得抢你一个上风头,或者表现得对你有恩,或者表现得比你强势,无论是有恩还是强势,终究为了自己往后提出要求铺平道路,就想当初高明在邢家赌场一顿闹腾一样,就是求一个主动权,主动权在手,好多事情就好办了。 至于任海川现在,就是要“示恩”了。 仅仅明确了自己对高明有“救命之恩”了,还不行,还得把自己遭罪这件事情,全赖到“坏男人”,也就是高明和小义的头上,那意思就简单了,你们看,我为了你们家里的事儿,受了这么大的罪,你们说,不补偿一下,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等下一步,我提出来一点小小的要求,你们好意思不答应吗? 任老道的算盘打得好,但是,没用。 他刚刚“示恩”,高明就给他拦住了,而且直接就说了,爷们,甭说那些没用的,我们这事儿,找的是人家邢縡,你出面来查找黑衣人的下落,不是给我们帮忙,是给他邢縡帮忙!成了,邢縡得谢你,不成,埋怨你的,也是邢縡!至于我们,只对邢縡说话,就用那颗灌了铅的骰子,跟邢縡说话!所以,不管你受了多大委屈,找邢縡去,跟我们“淮南人”,说不着! 把道理一说透了,任海川想要向高明“示恩”,那就是妄想了,人家高明直接就给你怼回来了,你还向谁“示恩”,小义吗?不怕“淮南笑面神”冲你一笑,然后送你去见阎王爷!? 任老道的脸色,那真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看看高明,看看小义,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高明见他这种表现,实在有点不落忍,好歹人家刚刚“救”了自己三人,这情况……别自己几句话给他怼晕过去。 “道长不必如此,你探查黑衣人下落一事,我淮南一方不好越俎代庖,不过你刚刚救援高某人一事,我认,这么说吧,不知道道长有何所求,金银?前程?只要道长开口,高某倾尽全力,一定尽量让道长满足…… 另外,道长也别怪高某说话难听,您这些日子,终究是受了不少委屈,如果实在心气难平的话,不妨找找邢縡? 他既然能够在长安城的地下世界之中,闯荡出那么大的名头,想必……” “找他没用!” 高明的话还没有说完,任老道就直接开口打断了,不过,随即就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有对高明这位“淮南大少爷”不敬之嫌,要是平常,也无所谓,但是当着“淮南笑面神”,不给“大少爷”面子,这不是找事呢吗? 所以,任老道尽量缓和了语气,冲着高明露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换了一种方式,把刚才那句话,又重说了一遍: “找邢縡,没用处……” “为什么?” “高御史,您不在江湖,对这里面的事情,没那么了解……”任老道一声苦笑,问道:“今天这事儿,有一个细节,不知道高御史发现了没有?” “什么细节?” 任老道看了小义一眼。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小义哥今天之所以带着贵属,前来这处废园清缴黑衣人,想必是从邢縡那里得到了消息?”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19章 道门火药 “你知道!?” 高明一听任老道提及“那一船火药”,当时都震惊了。 其实,刚才小义跟任老道“算账”的时候,高明就明白了,这是小义哥看不上任老道的江湖套路,又是示恩又是卖惨的,这货肯定是没憋好屁。 按照道理说,对这位“救命恩人”,给个好脸儿,提供点“资助”,都是应当应份的,但是小义哥执掌淮南谍报司,就是看不上这种套路,所以这才开口跟他“算账”,要把“打草惊蛇”也赖在任老道的头上。 高明看了,也就是嘿嘿一笑,无所谓的事儿,哪怕真把任老道“摁住了”,也不过是个玩笑而已,一会儿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毕竟人家“救了”高明三人一命不是? 但是,高明万万没有想到,任老道肚子里竟然还有“真货”!? 这就相当于去河里炸鱼玩,结果一不小心,炸出来一头虎鲸来…… 惊喜!绝对是惊喜! “道长,可有确切的消息!?只要你能提供出来消息,无论是金银,还是前程,尽管开口,高某一定尽心竭力为你办妥!” 小义一看高明如此急切,想说话,却想了想,忍住了,同样把目光转向了任海川。 任老道在高明期待的眼神之中,倒是有点尴尬,说了一句: “消息,倒是有点……不过,高御史,您看,我说之前,是不是能先给我松绑啊……?” 呃……任老道现在还被捆着呢…… 高明还有点尴尬,毕竟如此对待“救命恩人”,不老合适的。 高明刚刚等来淮南谍报司的支援之后,根本想不明白这货为啥会出现在这处耳房之中,谨慎起见,仅仅吧破布从他的嘴里掏了出来,却也没有直接给任老道松绑——能说话就行,行动力……还是控制着点好,谁知道你这是干啥来的?能说话,咱们把事说明白了才好…… 现在任老道主动要求松绑…… 那就松呗! 倒不是高明已然完全信任了任老道,而是他现在已经有了底气。 当时没松绑,那是什么情况? 高明三人拼杀良久,骤然放松之下,周全直接睡了过去,刘安眼看着就要晕倒了,硬生生地在那挺着,就连高明自己,一时松懈之后,竟然站都站不稳了。 在这种状况下,任老道要是真有什么歹意,高明三人,祸福难料! 现在呢!? 别说小义这个“淮南笑面神”就站在眼前,赖忠等谍报司的三人战斗小组,也都在耳房之中,再加上缓过气来的高明,不管任老道有没有歹意,他都得憋住了,要不然的话,砍他没商量。 松绑吧。 赖忠有点眼力见,过来,动刀,给任海川割断绳索。 任老道也不知道被捆了多长时间,解放了双手双脚之后,竟然一时之间站不起来,还的坐在地上慢慢地缓。 高明却等不及了。 “道长,那一船火药,到底什么情况,你该说了吧?” 这回,轮到任老道尴尬了。 “那一船火药吧……我也不知道是谁的……” 话说一半,高明眼睛就眯起来了,逗我玩呢!? 任老道一见,吓了一跳,他可是在邢家赌场见过高明眯眼,下令砍邢四一只手之前,人家高明就是这个表情,现在别看他是高明三人的“救命恩人”,真要惹急了高明,人家一翻脸,他还真没招! 所以,任老道,抢在高明开口之前,赶紧说道: “不过,我能猜测出那船火药的来源……?” 高明听了一愣。 来源? 这个消息,也行! 事实上,高明追查那一船火药,已然陷入了瓶颈,找不到它的来源,根本就没有追查的方向! 那一天,高明大闹邢家赌场,不就是想问问小义哥,那一船火药是不是来自淮南? 结果小义哥明确地告诉他,不是,淮南的火药,比那一船爆炸的火药威力要大。 高明解除了对淮南火药的怀疑之后,又因为邢縡要搭设灯楼一事,联想到了烟火所用的黑火药。 结果邢縡就也明确地告诉他,不是,因为民间小作坊制作出来的普通黑火药,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威力,即便被意外引燃,也就是熊熊燃烧而已,根本达不到爆炸的程度。 这样的结果,就让高明尴尬了。 那一船火药,爆炸了,引发了正月二十六灞水码头的大火,乃是追查这件事情最关键的证据,结果,威力比淮南火药的威力要小,比民间小作坊制作火药的威力要大…… 难道,在大唐,还存在另外一种火药,其威力,正好卡在淮南火药和小作坊火药的中间? 那么,这些火药是从哪来的? 高明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然而,现在,任老道说他知道,纵然没有直接指向“灞水码头大火”一案的幕后主使,却也至少给高明提供了一个追查的方向,终归,是好事。 “那种火药,什么来源?” 任海川面对高明的追问,脸上神色变换,就连呼吸都变得起伏不定,直到高明都有点不耐烦了,一双狭长的眼睛眼看着又要眯起来了,这才不得不开口说道: “道门!” 原来,火药真正的传承,是在道门,明确一点说,应该是道门的炼丹一系。 道门炼丹家,炼丹的时候,对于硫磺啊、砒霜啊这种“毒性猛烈”的原料,都要进行一步“预处理”,这个“预处理”的过程呢,在道门之中,有个专用的名字,“伏”。 说白了,你不是毒性猛烈吗,我得把你“降伏”了,才好入丹炼药。 具体的方式呢,简单,就是大火猛烧一通! 巧了,对于硫磺这味原料,具体使用伏火的辅料,就是硝石。 在唐初名医孙思邈的“丹经内伏硫磺法”中,有记载:硫磺、硝石各二两,研成粉末,放在销银锅或砂罐子里。掘一地坑,放锅子在坑里和地平,四面都用土填实。把没有被虫蛀过的三个皂角逐一点着,然后夹入锅里,把硫磺和硝石起烧焰火。等到烧不起焰火了,再拿木炭来炒,炒到木碳消去三分之一,就退火,趁还没冷却,取入混合物,这便是伏火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20章 复盘 天宝十一载,二月初二,龙抬头、 张守珪废园。 高明,故地重游。 身边的随从,却有了变化。 原来,一直是周全、刘安两个人陪在高明的身边,充当护卫,如今,变成了周全、赖忠,以及赖忠在淮南谍报司三人战斗小组中的其他两位成员,兄弟俩姓梁,人称梁三、粱六。 至于刘安,那天回到淮南进奏院之后,又请了太医院的御医亲自过来看了一下,性命无碍,伤势也好养,就是失血过多,这个吧,只能慢慢调养,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怎么也得卧床半年,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吧。 不过,刘安没事,高明可有事了。 一行人刚刚回到进奏院的,可把谢正给吓坏,问明白前因后果之后,长长松了一口气,随即勃然变色,二话不说,请家法! 二十棍子,一点儿没客气,结结实实地打在高明的后背上! 打得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 这还不算完。 谢二胖子告诉他了,这二十棍子,是我作为谢家长辈收拾你的,除此之外,这个事儿,我必须得告诉谢直去,你别以为受了这二十棍子,你师父就能放过你,别想那好事儿!还有你师父那一关等着你呢,你自己小心吧! 高明躺在床上,一脸无奈,他能有啥招儿? 说白了,高明也知道自己这事儿办得有点冒失了,别的不说,要没有周全,刘安两个人拼死护卫,又机缘巧合上碰上了任海川任老道帮了一把手,他们三个人到底是什么个结果,还真就不好说。 在这种情况下受罚,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但是受罚归受罚,事情还得办! 什么事儿? 追查那一船火药的来源! 高明和小易,从张守珪废园返回之后,把知道的所有的信息对了一对,两人从头到尾捋了一遍,算是勉强还原了整个事情的原貌。 先说结论,这一船火药,应该黑衣人的,在灞水码头爆炸,纯属意外。 意外之后,他们为了掩盖爆炸这个事实,或者说为掩盖这一船火药的存在,直接开始了杀人灭口。 在这其中,为他们传递消息的就是张姓中侯。 而这些黑衣人,应该是走弥勒教的途径才进入了长安城,然后一直隐藏在张守珪的废园之中。 整个流程说完了以后,小义却犯了难。 为啥? 黑衣人的身份,不好确定。 小义一开始,以为这些黑衣人全是弥勒教的信徒,这才从扬州带着谍报司的精兵强将,暗中坠上了他们,但是,现在,却不好说了。 因为这个弥勒教,多多少少的跟佛门有点儿关系,但是呢,这黑衣人用的又是道门的火药,这个就有点儿奇怪了。 况且,弥勒教主要招收的人员,还是汉人。 倒不是它不愿意招收胡人,而是人家胡人自有信仰,什么突厥什么奚族,从信仰上来说,都是原始崇拜,还真没几个信奉汉化了的佛教,尤其还是弥勒教这种走偏了的分支,就算幽州那个胡人最多的地方,真正信奉弥勒教的胡人,那也是相当的有限。 现在呢,看看黑衣人的构成,足足三成的胡人,这跟弥勒教的具体情况,对不上,总不能弥勒教为了这样一次任务,将教派之中所有胡人都派出来了吧? 弄到最后,小义都不敢确定这帮人的身份了,即便他是通过监控弥勒教的相关人员,才发现的这些黑衣人,然后一路从扬州追到了长安城,但是,到了现在,小义还真就有点含糊了。 除此之外,高明还提出了一个担忧。 什么担忧? 他的担忧是这一船火药,被黑衣人运送到长安城,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现在的情况,可以明确地说黑衣人,是隐藏在幕后的势力,组织出来的一票人马。 这个势力,能够把带着火药走弥勒教的途径,进入长安城,同时还能运送这么多人员,一起进入这个长安城啊,这都都需要大量的资源倾斜,才能达成这样的结果。 那么,问题就来了,他们费了这么大劲儿,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就以那一传道门火药的威力,这也就是在灞水码头炸了。如果不炸的话,随便堆在哪,不敢说别的地方,就张守珪的废宅章,起码能轰轰差一半! 这个就非常危险了。 真要是让他们把这个火药送到东西两市,少说能炸掉半条街! 甚至高明还有一个的担忧,万一要是让他们运进了皇城,那后果更是不堪想象! 现在,即便现在这船火药已经意外的爆炸,高明也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这些黑衣人到底有什么阴谋? 在这种情况下,继续追踪这些黑人,必须把他们,以及他们的幕后黑手都挖掘出来,到底看看怎么回事。 高明和小义两个人,在这件事呢,算是殊途同归,不管是小义追查黑衣人真正的身份,还是高明追查那一船火药,要都现在都归结到一点上——继续追踪,搞清他们背后阴谋! 事实上,在两个人对完消息之后,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达成了共识。 下一步,就简单了,破案! 怎么破案,怎么追踪? 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很难的事情,但是对高明和小义来说,那是“淮南人”安身立命的本事! 不用废话,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简简单单地定出来三个方向。 第一个方向,张姓中侯。 这哥们儿,肯定不对。 早在开元末年,就通过张守珪的关系潜伏在长安城,时至今日,十多年的时间,谨小慎微,毫无破绽,要不是因为他走漏消息这件事被高明抓住了,又被高明通过排查法一个一个的排除当场人员,最后才找到他的,恐怕到了现在,那人家还好好地当他的金吾卫中侯 即便如此,高明发现是他走漏了消息,在潜意识里,还为他开脱呢,什么又是被威胁又是没注意的,反正根本就没有想过,张姓中侯会主动向黑人传递消息。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21章 三个不对 张姓中侯的反应不对! 高明,带着周全刘安,直接上门儿把他堵在家里。 作为潜伏在长安城足足十年的坐探来说,绝对不应该有“做贼心虚”这种情况出现的。 在当时,高明三人,可不知道,他和黑衣人是一伙的! 张姓中侯不但自己“知道”,也应该知道高明三人的“不知道”!——要不然的话,上门的,就不应该是高明区区三人,而是淮南方面的大队人马才是。 也就是说,在那种情况下,张姓中侯,完全可以利用高明三人的“不知道”,打出来一个时间差,好说好道地把高明三人糊弄走,然后在自己想办法逃跑就行,虽然惊险一点,但是胜在能够暂时性地保留身份,而且在逃跑初期,获得足够的时间。 但是,他不! 他是怎么做的? 当场翻脸! 又是下药儿又是暴起伤人,就差直接当着高明的面儿,喊“我是贼人,快来抓我”了! 这就是高明,将自己代入到张姓中侯的立场之中,仔细思索之后,发现的第一处不对的地方——张姓中侯,表现的太毛躁了,完全不像一个潜伏十年的坐探,仅仅是高明三人上门,就吓得他进退失据。 说实话,这么毛躁的人呢,能够潜伏长安十年时间不被发现,高明不信,但是人家就是这样的表现,又显得如此矛盾。 这到底是为什么!? 高明想了半天,灵机一动,猜测,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压在张姓中侯的心头,才让他的行为,跟以往的另有不同? 要是这样的话,就能解释清楚了,为啥一个潜伏十年的坐探,竟然被人一个简单的“打草惊蛇”之下,就真正的被“惊”了出来! 而一想到这里,高明的心中,又变得一片火热——如果是这样的话,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够压迫得一名坐探,变得行为“怪异”? 不用多想,肯定是——那一船火药运送到长安的真正目标! 如果这样说的话,那张姓中侯的重要性,可就要重新评估了。 以前,高明仅仅知道灞水码头的消息,是从他这里走漏的,即便通过复盘,发现张姓中侯,是一名潜伏在长安城整整十年的坐探,对他的重视程度,也不算太高。 为啥? 因为在他这个身份之中,坐探并不稀奇,真正稀奇的,反而是“潜伏十年”这个属性,换句话说,真正震撼人心的,是张姓中侯背后势力的“远见卓识”,提前十年就开始在长安城“有所布置”,这眼光,这手腕,才是真正异于常人的地方,至于张姓中侯本身,就是一个坐探而已,淮南谍报司之中多得是,反而不足为奇了,也就甘心做了十年的“冷板凳”,这一点隐忍,实在令人眼前一亮,除此之外,还就真没啥可说的了。 同时,也是因为高明多多少少知道一点淮南谍报司的运作模式,对“坐探”有所了解,才让他对张姓中侯的存在,没有那么的重视—— 坐探这类人吧,打听消息,绝对是一把好手,隐藏自身呢,更是高人一等,但是要是到了具体行动上,尤其在总部派人前来坐探所在地的行动,很多时候,都要沦为外围人员,甚至很多时候,又由于他本身在当地千丝万缕的社会联系,被对方逐渐地琢磨出来味道,以坐探本身当做突破口,最终破坏掉整个行动。 说这个,并不是说坐探本身不行,而是术业有专攻,人家本来的职责就是打探消息,维持自身在当地的“人设”,结果你总部派人过来,不管不顾地一顿瞎命令,“有目标”还不算,还得“有时间限制”,这就是奔着难为人去的!人家坐探“应时而动、应事而动”,难免忙中出错,难免在自身的“人设”之中流露出一丝破绽,被敌对势力发现了端倪,也纯属倒霉,真不能说人家自身的能力…… 事实上,这一点,连身在谍报司之外的高明,心里都一清二楚,更不用说淮南谍报司本身了。 说实话,为了应对这个问题,一来保护坐探,二来保证“总部”行动能够在“当地”顺利实行下去,淮南谍报司,在内部都有专门的规定——总部行动人员,抵达当地,不得与当地坐探发生横向联系! 一个规定,仅仅细部解释就好几条,其中,高明印象比较深的,就有三个。 第一个,除非行动目标在谍报司内部评价体系中的地位太高,又得到了谍报司老大的亲自授权之后,行动人员才能要求坐探进行配合。 第二个,配合程度,只能要求坐探在情报上进行配合,不得要求坐探直接参与行动。 第三个,即便得到谍报司老大的授权,对坐探的信息也要进行保护,除行动组正副组长之外,行动组其他成员,没有获知坐探信息的权限。 说白了,在淮南谍报司的运作体系之中,坐探属于情报处,行动属于行动组,双方的配合,由总部把控,能够不产生横向联系,就尽量杜绝。 不管这样的规定,到底是好是坏,还是有啥道理可言,反正在高明的印象之中,在淮南谍报司的对外行动之中,很少有坐探的直接参与,即便坐探参与了,也仅仅是外围成员,仅仅就提供消息而已。 也正是这样的一个认识,让高明“灯下黑”了,他却忘了,大唐其他的谍报组织,可没有像淮南谍报司这样“专业”,什么坐探、行动组的,把事情办了,才是最重要的! 而现在,如果高明的猜测准确的话——张姓中侯知道那一船火药运送到长安,到底是要干什么——那么,他就不仅仅是个坐探那么简单了 也就是说,张姓中侯,在黑衣人和一船火药齐聚长安城的时候,不仅仅是一个外围成员,还有可能对他们的目的了如执掌! 这样的话,人家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了——都接触到核心机密了,难道还不是核心成员吗?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22章 火药!三千斤! 房间内陈设破败,满是灰尘,与张守规废园中其他房间的情况,别无二致,自然不必多说。 真正让高明惊讶的是,在地面之上有三条长长的痕迹。 黑色,粉末状。 高明俯身,捏了一点儿在指尖之上。 凑近鼻尖,闻。 硫磺、硝石! 轻轻一碾。 食指和拇指上侵染了大面积的黑色。 碳粉! 这还有啥可说的? 火药! 再看这三条痕迹,一端指向房间门口,,另一端指向这个房间内的一面墙。 指向门口的自然不用多说了,那自然是跑路的方向,而指向房间墙面的…… 高明面色凝重的带人向前,仔细检查了地面上的痕迹之后,突然发力一推。 吱呀呀! 墙面竟然开始旋转! 半晌之后,顺了过来,露出来隐藏在墙面之后的另外一个空间。 密室! 高明刚要上前,却被身边的赖忠一把抓住。 “少爷,小心!还是让属下先进去看看,安全之后,少爷再进!” 高明听了,老脸一红,不知道怎么的,后背的伤口也开始疼了起来。 他被谢二胖子结结实实地揍了二十棍子,不就是因为他“冒失”吗?谢正说了,打他,就是因为他仅仅带着周全和刘安追踪张姓中侯,如果不能把他这份冒失的毛病管过来,下回就不是二十棍子就能了解的了。 这还仅仅是谢正的处罚,至于自家师父谢三郎那边,还不知道会怎么收拾他呢!? 现在发现了这间密室,又是抬脚就要往里冲? 这才叫记吃不记打呢! 幸亏赖忠拦了他一下。 还真得感谢赖忠,或者感谢赖忠背后的小义,他把赖忠三人战斗小组,从淮南谍报司除名,直接派遣到高明的身边,一来是着,高明仔细看着地面,又看了看墙面,面色凝重地说道: “目测……这个仓库中,曾经存贮火药,上千斤! 如今已然被黑衣人转移…… 请小义哥派追查踪迹的好手过来,另外,加紧对城内道观开始排查!” “是!” 梁三领命而去。 他本来和赖忠是一个战斗小组,同属淮南谍报司,三天前被小义指派到高明身边,和他粱六一起,跟着赖忠,给高明做贴身护卫,派他去向小义汇报,正合适。 同时,高明再次下令。 “粱六,你出去,顺着外屋的痕迹,向外面探查,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东西! 注意! 即便什么也探查不出来,也不要破坏了外面的痕迹,等谍报司的痕迹追踪好手到了以后,方便他们再次探查!” “是!” 粱六也领命而去。 高明连派了梁氏兄弟出门之后,自己却没有动地方,目光瞟向了房间正中的那一个长桌。 原木造就,很是粗糙,唯有桌面很是平整。 而且,区别于大唐常见的矮几、胡桌,这张长桌的尺寸,极其巨大,足够十多人面对面的围坐在这里。 这种器型,在大唐可不常见,高明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这个样子的桌子,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想不明白,就好奇,好奇,就要凑近了仔细看看。 结果走到近前,还真让高明看出来一点端倪。 这张长桌,初看的时候,桌面很是平整,仔细一看,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痕。 这是……? 高明突然想起了自家师父谢三郎的一番话,那是谢三郎带着高明去探查扬州造船厂的时候,对造船厂的效率极为不满,提出了一个“流水线”的概念,要求造船大匠,对船只的构件进行分解,争取将每一个构件,都按照“标准件”的模式确定标准,然后用“流水线”的方式进行加工,最终“总装”。 那个时候,高明的年龄还不大,对这种所谓的“工业”或者说“造船”都没有什么兴趣,也就没有仔细听自家师父说什么,不过他清楚地记得,自家师父说完了整个流程之后,那些造船的师父都高兴得两眼发亮,尤其是负责造船的蒋姓大匠,差点当场跳了起来,通过他们的表现,高明也知道,虽然自己没听懂,或者说没有兴趣,但是自家师父说的那些,估计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所以,在回城的途中,高明主动凑了过去,想好好问问怎么回事。 哪里想到,自己师父早就看出来自己对造船这类事情没有什么大兴趣,听了自己的询问,也就嘿嘿一笑,没有再说什么造船、什么工业,反而给他讲起来“标准化”和“流水线”。 怎奈,高明到底是年龄太小,况且对这些东西终究兴趣不大,即便谢三郎说了一路,他也听了个云山雾罩,到了最后,就记住了两个名词,标准化,流水线。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23章 终于有消息了! 高明越想,越是觉得时间紧迫,而且在这种紧迫的压力之下,竟然一点方向都没有,这才是让他最恼火的。 自然,他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 这样的脸色,自然被密室之中的其他人看在眼里。 密室之中,除了高明,以及被派出去给小义报信的梁三之外,还有三人,周全,赖忠,粱六。 高明脸色不好,满心烦恼,要是在以往的时候,都是刘安出面劝解,不过,今天可惜的是,刘安还在养伤,自然难以完成他平日里的工作,长期跟在高明身边的,就剩下了一个周全,这哥们……算了,还是别指望他能开口劝解了,这哥们自己不闹事儿就算不错了…… 所以,只剩下了赖忠和粱六。 两人对视一眼,粱六一个劲地给赖忠使眼色,你来啊,看我干啥!?我虽然认识大少爷,但是大少爷人家不认识我啊,要不是被小义老大指派给大少爷当护卫,估计到了现在大少爷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呢,这个时候你看我?还有点担当没有啊?你赖忠平常不是老吹嘘自己是大少爷麾下第一批大头兵吗?什么袍泽之情,什么感情深厚,平常说那么热闹,现在该你出面了,你倒给我甩眼神!? 赖忠无奈,想了一想,开口说道: “大少爷,倒也不必忧心……那黑衣人的踪迹,倒也不是一定找不到……” 此言一出,高明顿时眼睛一亮,目光转过来,眼神中满是期待。 赖忠一看,得,不说还不行了,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大少爷,您不是咱们谍报司的内部人员,对咱们谍报司的了解不算多…… 咱们谍报司成立了将近二十年,在小义老大的领导下,各方面发展,绝对超乎普通人的想象,不说收集情报的能力,分析情报的能力,就是行动力,也是相当厉害。 这里面的行动力,不是硬碰硬地动手,说实话,像三天前,小义老大命令谍报司成员强攻这处废园,和黑衣人硬碰硬的战斗,在整个谍报司的历史上,都是有数的几回而已——这事我一说您就明白了,就算谍报司行动队的精兵强将再能打,也强不过咱们淮南的陆军吧,更不用说咱们扬州舰队的陆战队了…… 呃……扯远了,我想说的是,咱们谍报司的行动力,真正的体现,在刺杀,潜伏,和追踪上面……” 高明本来听他絮絮叨叨的,有点烦,只不过考虑到赖忠刚刚到了自己身边,又当着周全和梁六的面,不好直接打断他,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听了赖忠提到了“追踪”二字,顿时眼前一亮。 “追踪?” “不错,追踪!” 赖忠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咱们谍报司的行动队,在追踪方面,办法多得是,而且都有奇效。 少爷您也知道,属下刚刚从扬州舰队的陆战队调到谍报司,时间不长,一个多月而已,不过在进入谍报司接受培训的时候,我就知道,咱们谍报司在追踪方面,至少有三种方式。 第一种,咱们谍报司专门有人养了灵犬,只要是能够拿到目标身上的一点东西,随便是什么,让灵犬闻上一闻,然后灵犬就能带着咱们谍报司的人员找到目标! 具体的数据,谍报司的培训内容里面没说,不过听谍报司前辈说,三五里,不在话下! 只不过,这一次小义老大带着我们前来长安,没有考虑到有动用灵犬的地方,所以……没带……” 高明听了,气得直翻白眼,狠狠瞪了赖忠一样,说话还敢再靠谱一点不!?没带来你跟我废话什么!? 赖忠也是老脸一红,他到谍报司的时间毕竟太短,一个月的时间,也就是够接受最基础的培训,然后就被小义带来了长安城,他哪里有时间去见一见传说中的灵犬?知道这种追踪方式,还是谍报司入职培训的结果,现在说出来,只不过是照着培训资料照本宣科而已,一个没注意,就忘了“适用”的这个问题。 赖忠在高明的注视之下,赶紧补救。 “大少爷,您先别着急,还有别的方式。 第二种,咱们谍报司有追踪方面的高手,具体怎么个厉害法,我仅仅是听说,没有亲眼见过,不过听谍报司的前辈说过,曾经追踪一名咱们淮南的逃犯,从扬州一直追到蜀地,三千多里地,历时半年之久,照样把他抓捕归案了。 据说,这一次小义老大来长安,除了带着咱们谍报司中的一众好手,还把这位追踪高手带来了。 刚才粱六回报,那八辆大车,最后的踪迹,是到了永宁坊的十字街,这要是别人的话,恐怕没有办法了,但是只要这位高手出马,想必还是有办法的……” 高明听了,无奈地点了点头。 三千里,追半年,从扬州到蜀中……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别说什么耐力、韧性那些虚的,就是这三千里没把人追丢了,绝对是真功夫、 如果让这样的高手来追查那八车火器的下落,也许……还真有可能?毕竟永宁坊在长安一百零八坊之中,算是比较破败萧条的,十字街上行人不少,也绝对不多,这要是在东西两市,高明也就不抱这样的希望了,不过,永宁坊的话……倒是真可以试试! 不过,在高明的心中,也仅仅是“试试”而已,毕竟时间都过去三天了,就算留下了什么踪迹,人来人往的,也不知道被破坏成什么样子了,即便那位高手的功夫再高,估计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够找到那八辆大车。 “第三种方法呢?”高明问赖忠,如果没有别的办法,自然只能死马当做活马,但是如果有更好的办法,高明还是希望能够选择把握更大一点的。 “第三种方法,叫做分析。” 赖忠直言不讳。 “这种方法,也是我在培训的时候听到的,没有实际见过,不过听谍报司的前辈说,效果非常好……”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24章 面带猪像、心中嘹亮 长安城东,长乐驿站。 长乐驿坐落在长乐坡下,比邻滻水,距离长安城内的都亭驿,七里,距离东方的滋水驿十余里,乃是东出长安的人员的第一站。 故此,迎来送往,都在此地。 今天的长乐驿,热闹得非比寻常,华盖云集,朱紫满堂,仿佛朝廷把早朝给搬到长乐驿来了一样,事实上,如今朝廷有头有脸的官员,基本都齐聚长乐驿。 干嘛来了? 送行。 给谁送行? 东平郡王,幽州、河东双料节度使,安禄山! 原来,过了年,朝廷刚刚一开印,就有幽州传来了消息,塞外胡人,不稳! 当时,朝廷中就有风声,要派安禄山返回幽州范阳坐镇边疆。 具体到安禄山自己呢,他也想回去了。 安禄山虽然是个胖子,不过也是那种“面带猪像、心中嘹亮”的主儿,他清楚地知道,天子李老三宠信他,不是因为他是个胖子,看着好玩儿而已,说到底,他还得有用。 他安禄山有什么用!? 来之能战,战之能胜! 这八个字,才是他安禄山安身立命的本钱所在,要不然的话,全大唐一万万多人,难道还真缺了他一个杂胡胖子,陪着人家李老三开心不成? 天子宠信,那是天子给你脸面儿! 说到底,还是要借助他安禄山领兵打仗的能耐,为大唐镇守边疆,好让人家李老三在长安城里面安安心心地享乐。 现在,塞外胡人不稳,一个应对不当,就是胡人入侵的局面,他这个幽州、河东的双料节度使,难道还能赖在长安不回去吗?要是打仗的时候,你个节度使都不出面,那人家李老三要你干啥!?难道还留在长安城卖萌不成!? 事实上,安禄山一得到消息,马上就上书李老三,主动请战。 只不过,因为李老三刚刚向安禄山赐了宅院,人家东平郡王还没有住进去呢,就轰人家回去干活,有点不合适,要不是因为这个,李老三疯了,非得让满朝文武,一起去给安禄山恭贺乔迁之喜,真拿满朝文武不当回事了!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北疆不稳,李老三要借重安禄山的领兵能力出战,这才用“满朝文武齐齐恭贺”,给安禄山一个脸面吗? 事实上,效果极好! 安禄山这种浪荡子出身的杂胡,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低调,还真就吃这一套! 乔迁过去,这才几天啊,再一次请战,塞外胡人不是不稳吗,没事,我请战,咱也别等着胡人闹事了,咱主动出击!我现在就申请回范阳,然后带着幽州方镇的人马出塞作战,保证一战扫平塞外胡人,打出北疆十年的太平来! 李老三一看,大为满意的同时,也暗中偷笑,噢,敢情安禄山就爱吃这一套啊,这不好办了嘛。 准! 准许安禄山回归幽州,统合幽州、河东两镇兵马,出塞作战! 另外,你不是喜好脸面吗?好办!等你出京那一天,我让满朝文武给你送行去! 今天,恰恰就是安禄山离京的日子! 事实上,今天早朝,安禄山陛辞,李老三直接下令,今天咱们早朝就开到这里,满朝文武,都送行去! 满朝文武一听,甭管乐意不乐意,来吧,李老三连早朝都停了,就为了给安禄山一个脸面,咱也配合配合吧,再说了,人家东平郡王这一次离京,乃是出兵放马、直接去打仗去,无论怎么说,也是为国守边,给这样的人送行,也不丢人……再怎么说,也得比跑人家新房“恭贺乔迁”强得多吧? 所以,满朝文武,干脆听了早朝,也来不及更换袍服,齐刷刷地跑到长乐驿给安禄山送行来了。 这规格,那可就相当得高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仅次于天子李老三给安禄山送行! 这牌面! 一下子就把二百多斤的安禄山给拱到云端里面去了! 自从进了长乐驿,看着越来越多的朝廷官员,身穿这朝服进来,安禄山的大嘴就没有闭上过,要是没有耳根台子挡着,一张大嘴能咧到后脑勺去! 端着酒杯,跟这个喝一个,跟那个那个喝一个,满眼全是笑脸,耳边全是逢迎…… 熏熏然! “东平王!老夫敬你一杯,祝愿你一路东去,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这话一出,即便安禄山得意忘形之下,都赶紧收敛了一些,正了正脸色,调整了一下身上的袍服,双手持杯,高举过顶,随即放低,向前一送,碰在敬酒之人的杯底上。 这架势,可是够尊重的! 谁这么大脸面?让安禄山在他的“高光时刻”还能如此? 王鉷! 为什么对王红这么客气呀? 两个原因。 第一个,王鉷乃是天子面前的“红人”。 这个就不用说介绍了吧,本职户部郎中,新任的御史大夫,身兼十数职,在整个朝堂之中炙手可热。 安禄山这货“面带猪像、心中嘹亮”,他知道,别看他又是东平郡王又是双料节度使的,除了“有用”之外,真正能够让满朝文武冲着他笑脸相迎的,还是李老三的宠信。 对于别人,他可以无所谓,但是对于王鉷,那可不行。 为啥? 因为人家王鉷和他一样,也极其受李老三的宠信,真要是两个人不对付了,在李老三面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后的结果,还真不一定如何呢,况且,他出征在即,远在幽州,对李老三的影响力,鞭长莫及,要是在这种时候,人家王鉷在李老三面前说自己两句“小话”,李老三要是信以为真的话,那自己不就“失宠”了吗!? 真到了那个时候,哪里还有满朝文武一同来送行的场面?说不定,今天送行之人,都会给他安禄山“送行”到鬼门关去了! 所以,他还真不愿意得罪王鉷。 如果说,仅仅是第一个原因,让安禄山不想得罪王鉷的话,那么,第二个原因,就是让他“不敢”得罪王鉷了。 什么原因? 王鉷,是大唐的钱袋子,至少,是钱袋子之一。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25章 长乐驿中说案情 随着高明一步一步走入长乐驿,越来越多的人看见了他,也认出了他,等到高明步入长乐驿正堂之时,留在长乐驿中的满朝文武,脸色那叫一个精彩。 前文说过,能够参见常参朝会的,不是大唐五品以上,就是“简在帝心”的官员,别看大唐官员千千万,他们才称得上真正的大唐中枢,而身在“大唐中枢”的这些官员,哪一个不是满腹经纶、耳聪目明之辈,别的不说,只要一看那一双狭长的双眼,就知道了眼前这位高大年轻人的身份。 高明! 谁不认识啊!? 九岁登金殿,六年一进士! 不敢说是天宝年间享誉朝野的监察御史,起码也是近几年一颗冉冉升起的官场新星。 最关键的,人家乃是堂堂的“白面小三郎,淮南大少爷”,乃是谢三郎的开山大弟子! 你就算不想跟高明,不想跟他背后的淮南发生联系,你也得认识人家,要不然的话,就冲谢三郎和高明师徒那“睚眦必报”的名声,不经意间得罪了人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要是寻常时节,高明露面,这满朝文武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跟他打个招呼、混个脸熟呢。 但是,今天,不行。 为啥!? 别忘了这是哪,也别忘了满朝文武上这儿干啥来了! 他们是来给安禄山送行的! 至于安禄山和谢三郎之间啥关系,还用多说吗!? 死敌! 虽然没有逼得满朝文武旗帜鲜明地“站队”,不至于立场鲜明地区分什么“挺安派”和“挺谢派”,却也容不得多少人在两者之间左右摇摆! 毕竟,人家两位都位高权重,你给安禄山送行,上赶着找谢三郎的开山大弟子打招呼,这不相当于一个大嘴巴抽在安禄山的脸上吗?他一个胡人,在天子给脸面的时候就敢得意忘形,你觉得他如果真把你的名字记住了,难道就会学学人家谢三郎的“睚眦必报”? 在场的,都是人精,说实话,真犯不着给自己找那种麻烦。 同时,不给自己找麻烦,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人家谢三郎的开山大弟子,突兀地出现在长乐驿,你再嘻嘻哈哈地跟安禄山喝酒,难道就不怕人家高明给你记在小本本上,一封信送到淮南扬州,真当人家谢三郎“睚眦必报”的名声是说着玩的? 所以,在高明一步一步走入长乐驿的正堂的时候,原本喧嚣热闹的场面,竟然一时之间冷场了! 冷场归冷场,不过是没人谈笑了而已,倒是有不少官员都两眼放光,死死盯着高明和安禄山。 这是准备看热闹了! 他们也没有想到,谢三郎的开山大弟子,竟然会出现在长乐驿之中,就冲谢三郎和安禄山的恩怨,高明就不可能是来给安禄山送行的。 不是送行,高明来干啥!? 闹事! 几乎第一时间,很多官员就想到了这么两个字,嘿,好啊,倒是要看看这位九岁就敢在金殿上怒斥李林甫的“淮南大少爷”,该如何面对安禄山这个东平郡王! 当然,也有很多官员都面色凝重。 这是心忧国事的有识之士,俗称,明白人。 在这些明白人看来,现在的大唐,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总体而言,还是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这样的盛世,固然是朝廷上下一众官员努力的结果,却也如何都绕不开两个人——谢直和安禄山。 正是谢三郎改盐法、开海贸,才能为大唐盛世不断输血。 也正是因为安禄山镇守边疆,才能让大唐盛世歌舞升平。 实打实地说,二者,功不可没! 但是,好巧不巧,这二位,乃是生死仇敌! 不知道多少人心忧不已,甚至有的人还想出面帮着劝解一二,最后却也都无疾而终。 为啥? 劝安禄山,这胖子直接脱衣服,一转身,两条长长的刀口,如同两条毒蛇,就爬在人家安禄山的后背上。 劝谢三郎,人家直接冷哼一声,一扯袍服,左肩之上,箭伤在目,距离心口,不过三寸! 这他么还咋劝!? 都是要命的伤! 谁的脸面,还能比人家自身的性命值钱!? 在这种情况下,再觍着脸去劝解,那都不是劝架去了,那就是欺负人去了——你这不是没死吗,事情翻篇吧?——一句话说完,安禄山也好,谢三郎也罢,不当场抽刀子剁了你,就真算你命大! 事实上,即便是心忧国事的明白人,都觉得,人家俩人,能够维持现在的局面,就已经很是克制了,要不然的话,安禄山统领幽州、河东两个方镇,谢三郎统领淮南方镇和扬州舰队,这俩人要是真不管不顾地开战,别的不用说,大半个大唐就得让他们两个给打烂了不可! 这些明白人,纵然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大唐能有天宝年间十多年的歌舞升平,都是人家两位相忍为国的结果,不管私底下如何的暗流涌动,起码在明面上,还维持这一种脆弱的平衡—— 淮南进奏院,从来不搭理幽州那边的事儿…… 安禄山身边的人,见到淮南两个字就绕着走…… 双方人马,都把对方当空气。 相忍为国到了这种程度,夫复何求!? 能够维持现在的局面,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结果,今天,谢三郎的开山大弟子,高明,直接出现在了长乐驿,出现在了安禄山的面前,而且看这架势,就来者不善,这就不得不让那些明白人心忧不已了。 难道,维持在安禄山和谢三郎之间的脆弱的平衡,终究要被打破了吗? 带着这种担忧,明白人们,也把目光投向了高明和安禄山。 终究,还是要看看高明,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却说安禄山,正和李林甫、王鉷两个人聊天呢,突然感觉到四周安静了下来,特别突兀,转头一看,正好看到高明。 说实话,安禄山不认识高明,一看他身上的青色袍服,就想发怒,却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正所谓面带猪像心中嘹亮,他安禄山就算得意忘形了,也是个有脑子的人,别看高明一身八、九品官员才穿的青色袍服,但是就凭他一言不发地走过来,就能压迫这满朝文武闭口不言,这就不应该以品级来品论人家。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26章 到底有没有关系 却说高明刚刚介绍完案情,就有人挑出来质疑。 “三千斤火药,还制成了火器,就隐藏在长安城中? 高御史,你知道三千斤火药有多少!? 装到大车之上,起码七八辆! 长安城乃是我大唐首善之地,怎可能有如此多的火药流入而毫无消息? 简直是一派胡言!” 高明转头一看,乃是一名将领,见过,不认识,只知道是十二卫的,不是金吾卫就是左右监门卫的,要不就是左右龙-武军的。 他现在出言,好理解,无论他是金吾卫还是左右监门卫,都负责长安城的治安,三千斤火药,就藏在长安城的某一个角落之中,不出事还好,只要一出事,他这个将领,也就别干了! 现在与其说他质疑高明,不如说他不敢相信。 高明没给他好脸,冷冷一笑。 “怎么,你是要跟我这个淮南人,比比对火器的认识吗?” 一句话,撅得这名将领满脸通红。 旁边的众多官员,这才想起来,人家高明,考中进士之前,据说在淮南军中服役多年。 淮南火器,独步大唐! 这句话,基本是大唐军方的共识,自然,论及对火药的理解,别看现场的,都是大唐的精英人物,还真不一定有人比得过高明! 要是这么说的话,他说三千斤,那就是三千斤! 高明也没打算放过他。 “运送、隐藏火药的凶犯,被我击杀三十二名,如今就陈尸在张守珪的废园之中,你若不信,随时去查! 另外,凶犯贮藏火药,制作火器的仓库,也在张守珪废园之中,发现之后,依旧保持原状,同样可查! 倒是你,口口声声不敢承认,莫不是跟凶犯有所勾连!?” 那将领一听,脸都白了,这到底,还是奔着安禄山来的…… 不过,在这种无谓的情绪过后,在场众人不由得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三千斤火药! 安禄山! 这两个名字,无论哪一个,单独拿出来,已经足够震撼人心了,要是把这两个名字结合到一起…… 卧槽,好恐怖! 如果这三千斤火药,真的和安禄山有关系的话,那事情简直无可挽回! 你想! 这三千斤火药,如果是安禄山手下蔫不出溜运送到长安城的,不管他要干啥,无论是强攻皇城还是在东西两市炸毁半条街,都足以造成大唐政局的剧烈动荡,甚至因为这件事,朝堂之上就得折腾很长时间。 然后安禄山呢? 他得天子令出征,统领幽州河东两处节镇的所有人马! 明确地说一句,这两个边镇的兵马,几乎是大唐边军之中最有战斗力的人马,而且数量超过了大唐边军的三分之一,如果考虑综合战斗力的话,恐怕能够占据大唐边军一半左右的战斗力,估计只有陇右等兵马综合到一起,才能与之抗衡。 这么多人马在安禄山的手上…… 塞外胡人不稳……谁他么的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消息就是从幽州传递过来的,安知不是安禄山自导自演? 退一万步说说话,就算塞外胡人不稳,你知道安禄山统领着两个方镇的人马,是要对外作战还是对内作战!? 如果,仅仅是如果哈,万一安禄山一时想不开,发动了对内的战争…… 到了那个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长安,大唐的中枢不稳,安禄山统领超过大唐最精锐的一支队伍,狂飙向长安城,谁敢保证能在华北平原上,抵挡住幽州铁骑的冲击!? 一个不慎,就是亡国! 最起码,长安城是守不住的! 长乐驿之中,都是大唐朝堂的经营,几乎在高明刚刚流露出,这三千斤火药跟安禄山有关系的意思,他们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考虑到了最坏的结果。 这种时候,也不用说什么安禄山统领人马之后,必定会向外作战的废话了。 一来,他要是真奔着对外作战,没事运送这么多火药来长安城干啥? 二来,简单,就四个字,怀璧其罪! 风险控制,不是说对已经发生的危险进行控制,而是对还没有发生的威胁进行防控! 指望着大唐的这些精英,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安禄山忠心为国之上,可能吗? 且不说满朝文武,认头不认头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寄托在安禄山这位东平郡王的个人操守上,就算是满朝文武的脑袋都集体抽抽了,也得看看天宝年间这位东平郡王到底是谁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27章 白袍文士 高明一说有消息,安禄山还没有说话呢,他身边的白袍文士就不干了。 高明顿时就是一皱眉,你谁啊,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别看现在长乐驿的正堂之中人不少,华盖云集、朱紫满堂的,但是这些人都远远地站在外圈,关注归关注,却不好意思上前,一来高明上报的消息太过惊人,一个处理不当就是朝堂大动荡,谁也不敢轻易地沾染这些麻烦上身,二来,身份不够。 为啥不够? 看看能够站在内圈讨论这件事的都有谁就明白了。 高明,消息是他带来的,自然不必多说。 王鉷,御史大夫,户部侍郎,李老三面前的红人,身兼十余职。 李林甫,大唐首相,更是不用多言。 安禄山,东平郡王,幽州、河东双料节度使,同样是李老三面前的红人。 这么说吧,仅仅从衣物颜色上就能看出来。 以前介绍过,大唐官服根据品级进行划分,最为显眼的,就是颜色,三品以上服紫,五品以上穿红,七品以上挂绿,九品以上着青。 就内圈的这几个人,三品以上的紫袍就有三个,唯独高明的品级稍低,但是他今天穿着御史台特有的獬豸袍,一时之间,还真不好说品级如何。 这么一看,内圈几人的层次,别说在这长乐驿了,就是站在朝堂之上,也是最核心的一群人了。 现在这么一群人,站在一起说话,还是谈及三千斤火药的要事,别说普通人等,就是朝堂之中满朝文武,轻易也近身不得,在这么一种情况下,一位白袍文士,抢在其他人开口之前,直接张嘴质问高明,这就显得特别突兀。 高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四十多岁,长得还算是周正,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倒是显得很是精明,最显眼的,还是身上的那一件白袍。 这种士子白袍,在大唐很是常见。 刚才说了大唐衣物,在颜色上是有专门规定的,官员就占据了四个颜色,朱紫绿青,皇室又占据了一个明黄色,剩下的颜色可就不多了,事实上,再减去商人、屠户才会穿戴的纯黑色,能够穿戴的颜色,可就不多了。 事实上,唐律有所规定,百姓,无官身,只能穿戴褐色。 为啥是这个颜色? 因为这是织物的本色,不用染。 行了,唐律差不多把常见的颜色做了规定了,但是,这里面,却刻意忽略了一个群体。 什么群体? 读书人! 按照大唐在衣物上颜色的规定,读书人就有点尴尬了。 读书,进学,没有通过科举考试之前,就算是读书人,也还是个老百姓,但是呢,让这些读书人穿老百姓的褐色衣物,他们又有点不认头,都穿一样的,怎么才能彰显他们跟老百姓不一样的身份?可是,不穿褐色,也没别的颜色穿戴啊,那不都让唐律给管住了嘛,这些读书人要是敢穿,大唐各级司法机关,就得让这些读书人知道知道什么叫律法威严。 怎么办? 有招! 也不知道是哪一位读书人泽被苍生了,竟然发现了,唐律给留了个口子——白色! 就它了! 以白色为主体,做衣服去! 事实上,在大唐,读书人仿制道袍,用白色的麻布做上一领长袍,穿在身上,又飘逸又显身份,这种白色麻布的长袍,在大唐有个专用的名词——士子长袍。 事实上,士子长袍在整个大唐,很是流行,平常穿的人也不少——除了读书的士子,不得不穿之外,那些有官身的,在不愿彰显身份的场合之中,也往往穿上士子长袍虚应故事。 但是,今天,肯定不是这种情况。 为啥? 因为今天长乐驿里面的这些官员,都是奉命前来给安禄山送行的,那是天子亲令,在朝堂之上直接发布,打了满朝文武一个“措手不及”,在这种情况下,谁还能回家换衣服去,还不是都开了朝会直接就来长乐驿了…… 而这位中年文士,就算没有资格去参加朝会,单独来给安禄山送行的话,也得穿着官服过来啊,在这种场合,他有啥资格“不彰显身份”? 所以,他今天能穿着士子白袍出现在长乐驿站,不穿官袍,不是不想穿,而是不能穿。 既然如此,那么这位中年士子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读书人,或者准确地说,他就是一个老百姓! 那这就有点意思了。 三名紫袍官员围成一个小圈子,听着高明这个天宝朝最负盛名的监察御史,汇报三千斤火药的“严重事件”,结果谁都开口呢,他一个没级没品的“老百姓”,就敢开口说话,火药味还敢这么重得指责高明…… 就一个问题,他配吗!? 高明的双眼一眯,就要开口。 却没有相当,被王鉷抢了先。 王鉷身为天子面前的红人,也是朝堂之上的一方大佬,听到“三千斤火药流落长安”的消息,早就心神剧震,再听到这三千斤火药,有可能跟安禄山有关系,冷汗都冒出来了,这个时候,他还真没心思关心自己手下的一个监察御史的情绪,他关注的重点,还是事件本身。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真要是说起来,王鉷也是够倒霉的,他和杨国忠分别就任御史中丞,为了御史大夫一职,明争暗斗了这么长的时间,最后还是借了李林甫的势,才压了杨国忠一头,当了这个御史台的老大。 结果,一上任,就是迎头一击。 灞水码头大火,烧毁漕粮五百万担,烧死烧伤更是不计其数! 王鉷私下里找高明提前结案,固然有他弟弟王銲,接了邢縡的请托,让他不得不考虑一下王銲的意愿,更主要的原因,也是为了他自己——早结案,早省心,要不然放任高明一路探查下去,谁知道能够牵连出多少麻烦事儿? 他王鉷自家知道自家事,他当这个御史大夫,与其说是执掌御史台,还不如说就是跟杨国忠较劲呢,说实话,王鉷也真没想自己能在御史大夫这个职位上做出什么成绩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28章 奏请天子,彻查! 邢縡! 这个名字,从高明的嘴里说出来,王鉷的脸色就变了。 为啥? 他认识邢縡啊,前两天不是还帮着邢縡办事来着吗?能一点了解都没有吗? 说实话,王鉷知道邢縡和王銲乃是至交,但是王鉷挺不乐意自家兄弟天天跟邢縡泡在一起。 在他看来,邢縡接近王銲,绝对是别有用心之举,恨不得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自家兄弟爱棋成痴,怎么就那么巧,你邢縡就是长安城有名的高手,以前我们王家兄弟声名不显的时候,怎么也没看着你主动上门找王銲下棋,结果我王鉷成了天子面前的红人之后,你邢縡这个“长安城中有数的高手”就能找到王銲下棋?不光下棋,一来二去的,还成了无话不说的至交好友?要说这里面没事,王鉷是真不信。 不过呢,王鉷虽然不待见邢縡,却也没有拦着王銲和他交往。 为啥? 因为他王氏兄弟,已经到了这个位置了,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只要他王鉷依旧是天子面前的红人,这种事儿,这种人,就少不了,今天如果把邢縡从王銲身边赶走,明天就有张縡、刘縡出现在王銲的身边,真到了那时候,他们还不见得比邢縡更好呢,最起码,邢縡不是还能陪着王銲下棋呢不是? 但是,得说明白了,不拦着归不拦着,王鉷也得派人了解一下邢縡,俗称,摸摸底,总不能让自家兄弟跟一个没名堂的人,做至交好友吧? 这一摸,吓一跳。 王鉷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位“长安城中围棋界有数的高手”,不单单在东市经营着一家商行,还能在长安城地下世界里面呼风唤雨! 欸,这个就有意思了。 王鉷乃是天子面前的红人,这才有他王氏兄弟现如今的风光,说白了,他就是李老三的一个“搂钱的耙子”,除了替李老三“搂钱”之外,还真在别的领域没有什么势力,现在,邢縡出现在他的面前,让王鉷大为心动,别的不说,就邢縡在地下世界之中混出来的这名声、这能力,在很多时候,都能给王鉷提供很多助力,最起码,能早一步接收到他想知道的消息,这一点,很重要,利用好了,很多时候都能快人一步。 事实上,王鉷自从知道了邢縡在长安城地下世界的势力之后,就对王銲和邢縡之间的相处放任自流,说实话,未尝没有日后借重邢縡“情报能力”的意思在里面。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一句话,王鉷,对邢縡的“情报能力”知之甚深。 现在,高明明确的说出来,这个消息,是由邢縡提供给他的,就容不得王鉷不相信了。 不仅仅是他,就连李林甫,听了邢縡的名字,脸色也变得不一样了。 人家李林甫,好歹也是大唐首相,不敢说对整个大唐发生的事情都了如指掌,最起码对长安城中的事情还得有个最基本的掌控吧,除了朝廷官员、士林宿老之外,对长安城的地下世界,怎么也得有点基本的了解,具体到“能够在长安城地下世界呼风唤雨”的邢縡,想必也听说过他的名声。 邢縡传递的消息,隐藏了三千斤火药的黑衣人,进入了安禄山的府邸! 这个消息,你说可信不可信吧? 不信? 万一是真的呢?如果那三千斤火药,真的和安禄山有关系…… 不知道还好,左右有个推卸责任的办法…… 但是现在能说不知道吗?人家高明,身穿獬豸袍、头戴獬豸冠,跑到长乐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亲口向御史台老大汇报情况,你李林甫就在长乐驿,甚至就在王鉷的身边,你说不知道?别人信不信,不重要,你猜,李老三得昏聩到什么程度,才能相信你李林甫这个“大唐首相”真的不知道!? 说白了,在眼下这种情况下,不信,也得信! 李林甫和王鉷两个人,脸色都变了,看在安禄山的眼睛里,给这胖子弄得一懵,什么情况这是!?邢縡是谁?为什么一提这个名字,李林甫和王鉷,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王爷……” 就在安禄山犯迷糊的时候,那白袍文士却又开口了,也许是他刚刚被高明一顿生怼有所收敛,也许是他通过高明的话,彻底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实在上不了台面,至少在长乐驿上不了台面,反正不管什么原因吧,这一次开口,没有带着指责的语气直接找上高明,却是直接来到了安禄山的身边,低声细语地为他介绍邢縡。 “王爷,那邢縡,明面上的身份乃是长安东市一家商铺的老板,暗地里,却是长安城地下世界的一方豪强,不但经营着一家赌坊,还专门买卖情报…… 据传言,邢縡出手的情报,万无一失!这话虽然有夸大的成分在里面,不过却能知道,他买卖的情报,准确率极高…… 最关键的,邢縡因棋与王大夫的兄弟王銲结缘,如今两人乃是至交好友…… 王銲,信他! 看今日的情形,王大夫,应该也相信邢縡的情报能力。 至于李相公,应该也是听说过邢縡的名声,看这意思,应该也相信他……” 安禄山听了,这才恍然大悟,邢縡原来是个情报贩子啊,而且是在情报领域颇有建树的那种……而且因为他和王銲的关系,入了王鉷、李林甫的法眼,让这两位朝堂大佬,也知道他的存在,并且相信他的情报…… “要是这么说的话……” 安禄山看了李林甫和王鉷一眼,又深深地看了高明一眼,脸色难看地问身边的白袍文士,说是问他,声音却非常大,不但站在他面前的高明等人能够听清楚,就连站在外圈的满朝文武,都能听得明明白白。 “这个消息,是个长安城的情报贩子提供的? 也就是说,他们,因为一个情报贩子随口的一句话,怀疑我堂堂国朝东平郡王? 嘿,也不知道他们是怀疑我安某什么,怀疑我的东平王府藏污纳垢,还是怀疑我偷偷运送了三千斤火药进长安城?”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29章 让他查! “东平王且慢,你还不能走!” 一句话出口,整个长乐驿的正堂,为之一静! 满堂的文武百官,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高明,还不能走!?这是……没完了!? 他们虽然不满李林甫没有一个大唐首相应有的担当,不喜他甩锅给天子,但是也多多少少能够理解李林甫的意思。 安禄山,毕竟是要出征塞外,这是为国出征,要杨威于塞外,是要护卫大唐百姓安居乐业,在这种情况下,直接下令彻查安禄山的府邸,虽然事涉三千斤火药,事态严重,但是也是不能轻易表态的。 三千斤火药啊…… 要是真找到了,那没有别的说的了,按照最坏的打算来做就行了。 还是那句话,如果安禄山的东平郡王府真的窝藏了黑衣人和火药,那就不是造反,也是造反了,开战吧,就算要影响到整个局势,甚至影响到整个大唐,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人家都能把三千斤火药暗中运送到长安城了,再说什么大局为重,那就是扯淡了,人家都扯旗造反了,还说啥,干吧,总不能安禄山一造反,李老三直接退位吧? 可是,如果找不到的话,怎么办? 高明听了情报贩子的一句话,直接封了东平郡王府,还是在安禄山出征在外的情况下,这就是背后捅刀子! 人家安禄山怎么想!? 噢,我为国征战,你们在后面把我家给抄了?还是因为一个无名堂的人一句话……嘿,幸亏这哥们说了一句“在东平王府见过黑衣人”,没直接说我安禄山要造反,如果真这么说了,你们是不是也得听他的,直接派人诛杀了我安禄山?这样的天子,这样的朝堂,我安禄山还得拼尽全力去战场上刀头舔血!?凭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就等于是整个朝廷逼反了安禄山!? 也难怪李林甫不干担当此事,左右都不讨好,说不定还要落下一个“逼反安禄山”的名声,就算李林甫不在意自己别的名声,这个,他也扛不住啊…… 所以,怎么选择?都不好。 说到底,还是事情太扎手了,不管是谁,都落入到左右为难的境地之中,难以找到其中的平衡,所以,李林甫直接甩过了,李老三,你看着办吧……反正天下是你老李家的…… 不过,说句不好听的,这件事到了天子的手上,也难办…… 到了这个时候,满朝文武,甚至李林甫,都开始有点羡慕高明了。 为啥? 因为在整个朝堂之中,只有他的立场最为鲜明。 对于安禄山,就一个态度,弄死他! 不造反,也要找机会弄死安禄山! 造反?那正好,高举朝廷大义,也要弄死他! 至于在这其中,是不是高明逼反了安禄山,反而有点无所谓了,不过是史书上几笔钩画而已,杀了安禄山,平了幽州、河东两方镇,以淮南在其中起到的作用,难道还没有能力影响一下吗?笑话! 到了这种时候,满朝文武之中,甚至有人开始怀疑,这三千斤火药,是不是确有其事,恐怕都有待商榷…… 至于这三千斤火药,跟安禄山有关系,与其说是邢縡那个情报贩子提供出来的消息,不如说是高明愿意让邢縡提供出来这种消息! 再说得深入一点,这件事儿,会不是淮南一方针对安禄山的布局? 不确定! 所以,高明出言阻拦安禄山离开,长乐驿之中满朝文武,在最初的惊讶之后,竟然全然沉默以待,因为他们真不知道,如果真的是淮南一方给安禄山布局,从而招惹的安禄山和谢三郎全面开战,他们这些人,又该何去何从?这里面不仅仅是个立场的问题,还涉及到诸多谋算,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解决的,所以,他们只能沉默,沉默地看着事态向下发展。 安禄山停步,转身,死死盯着高明,一只手紧紧地攥住腰间刀柄,即便竭尽全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却也声色俱厉地一声低喝: “你敢拦我!?” 二百多斤的胖子,平日了面面团团的,变着法取悦天子李老三,以一种“佞臣”的姿态出现,即便他是天子面前的“红人”,在满朝文武的眼睛里,也跟一个笑话一样。 但是,他们却忘了,正是这个胖子,乃是幽州、河东的双料节度使,统领着国朝超过三成精锐边军,他这双料节度使,可不仅仅是靠着想天子卖萌得来的,而是真刀真枪地拼杀出来的! 一旦,安禄山收敛了平日里“痴肥”,仅仅怒气勃发之中流露出来的血勇,直接震撼了全场! 不说满朝文武,就是李林甫、王鉷这样的所谓“朝堂大佬”,一时之间,气势也为止所夺,纵然不至于手脚发抖,也变得脸色苍白。 而高明,直面安禄山突然之间勃发出来的气势,却微微眯起狭长的双眼,丝毫不落下风! 朝廷官员害怕,是因为他们惯于朝堂上的勾心斗角,见面笑呵呵、背后捅一刀,才是他们最习惯的“战斗模式”,他们根本没有什么机会去直面生死,所以安禄山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战场之上的悍勇,直接吓得他们一言不得发。 但是,高明能怕那个吗!? 淮南军中摸爬滚打是闹着玩的?盐枭、海盗,论凶残程度,哪一个也不必塞外胡人差! 杀人、受伤,寻常事! 就算你安禄山手下统领这十几万的大唐边军,那又能如何? 单对单,面对面,刀把子说话! 指望着一瞪眼,就想把高明吓唬住? 妄想! 高明就在安禄山的怒气勃发之中,在满朝文武的瑟瑟发抖之中,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 笑了。 “东平王说笑了,你受天子令出征塞外,高某就算是怀疑您和那三千斤火药有关系,却也不敢违抗皇命,自然,也不会阻拦东平王出征……” 高明笑呵呵地说完,微眯的双眼之中,却精光四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30章 高下立判 “让他查!”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安禄山一锤定音。 “多谢东平王!” 高明也纳闷,不过既然达到了目的,谁还管那些没用的?生怕安禄山反悔一样,直接从怀中掏出一沓“通缉令”。 “此乃落网的六名黑衣人的画影图形,乃是丹青圣手,综合了多人口述的最终结果,极其接近黑衣人的本来面目。 赖忠! 带人去偏院,按照画影图形,一一点验东平王的随行人员,一个都不要放过!” 赖忠等人,乃是高明的护卫,自然没有资格进入长乐驿的正堂,现在听了高明的命令,大喝一声领命,结果画影图形,气势汹汹地就奔了长乐驿的偏院。 “父王!” 安禄山身边的壮汉,断然没有想到,安禄山能够如此轻易地答应了高明的“非分要求”,那高明也是真不客气,二话不说,直接下令,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事态竟然发展到了如此程度,不由得他一声长呼,声音透着不可置信。 安禄山却没那么大的反应,摆了摆手,又冲着身边欲言又止的白袍文士严庄摇了摇头,示意他们都稍安勿躁,然后一指壮汉,却对高明说道: “认识他吗?” 高明摇头。 安禄山也没指望这高明回答,直接说道: “这是我的嫡长子,名叫庆续,得天子看顾,封了他一个东平王世子,等到我安禄山撒手人寰的时候,如果没有意外,东平郡王这个爵位,应该是由他继承才是。 这小子,还算不错,也曾在幽州方镇跟着我摸爬滚打,如今也是一级兵马使,手上统领人马三千,比我在这个年龄的时候,管的人还多呢……” 高明听了,点点头,不置可否。 他是真不明白安禄山是什么意思,介绍他儿子给自己认识?不能吧?有病啊?你儿子还用介绍吗?就你们爷俩长得这个像,跟从一个模子里面扣出来的一样,就差那几十斤肥肉而已,如果安庆绪再胖点,活脱脱就是另外一个安禄山,就这面相,这还有啥可介绍的? 只听安禄山继续说道: “原本,我以为我儿安庆绪,在年青一代之中,也算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了,虽然现在行事略显稚嫩,不过也就是年纪尚小的缘故,等他在我身边再摔打几年,想必也就好了…… 结果,今天,我见到了你,高明,高御史。 我这才发现,原来是我安禄山坐井观天了……” “父王!” 旁边的安庆绪,虽然不明白安禄山为啥把话题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但是谁还不想多听两句好话啊,尤其还是他亲爹说的,正在沾沾自喜呢,结果一听话风急转直下,顿时闹了一个大红脸。 安禄山一点也没惯着他,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你在也在军中统兵多年,出塞作战也有十余次了,亲手砍下来的头颅,经我报功者,不知凡几,你身上这个兵马使的职位,固然是因为你是我安禄山的嫡长子,更多的,也是因为你自己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 结果,面对一个手无寸铁的监察御史,竟然连刀子都抽不出来,还被人家逼得步步后退! 难道,你还指望着我夸耀你的能为不成!?” 安庆绪听了,满脸通红,讷讷欲言,却终究在安禄山的逼视下不敢开口了。 倒是他们父子两个身边的严庄,帮着说了一句公道话。 “王爷对世子太过苛求了吧?且不说世子在幽州塞外爬冰卧雪,只说刚才,分明是高御史突兀近身,世子身配长刀,一时之间难以施展……” 安禄山却摇了摇头。 “严夫子,您平日里多是运筹帷幄,就算亲临战阵也是随军赞画,对战阵之上的事情了解得还是太少…… 刚才续儿明明已经抽出了半刃,难道仅仅是吓唬人?他就不想想,你既然敢亮刀子,就需要防备人家也亮刀子冲着你! 说什么突兀近身,不过是给他安庆绪留脸而已,也就是人家高御史心中没有恶意,如果有的话,半尺长的刀子,就能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到了那个时候,他安庆绪都到阎王殿上报道了,还说什么其他? 你们不要看高御史刚才如同坊间少年一样,扯着衣服、露着脖子、顶在续儿的面前,就被他这种市井手段所迷惑了,据我所知,人家高御史看重进士之前,投身淮南军整整三年,从缉私营一路赶到扬州舰队的陆战队旅率,那是真正的从军,甚至在他退伍之后,好多同袍才知道他就是传说中的淮南大少爷!至于续儿什么幽州塞外爬冰卧雪,又亲卫特意铺两条毯子的爬冰卧雪吗?” 说着,直接摇了摇头,阻拦住严庄的再次进言,自顾自地说道: “两厢对比,高下立判啊…… 不仅仅高御史这份身手,最重要的,是人家高御史刚才对时机的把握…… 一步上前,顶在眼前,看似凶险,其实最为安全不过,而且在一瞬间就扭转了形式,让自己气势凌人! 这份眼光,不俗! 在一瞬间能够看到,并且能够做到,更为不俗!” 这话一说,连严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长乐驿的满朝文武,更是听得连连点头,刚才高明一个劲儿得要点验安禄山的随行人员,逼得安庆绪拔刀,高明不退反进,硬生生地顶了上去,让长乐驿之中的气氛,一度变得十分紧张。 即便安禄山一锤定音,让了一步,让高明开始点验他的随行人员,这种紧张,也并没有缓解,甚至还有更加严重的倾向。 弄得满朝文武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这双方人马就在长乐驿的正堂干起来。 直到现在,安禄山开始出言夸耀高明,整个气氛这才缓缓地舒缓开来,到了这个时候,满朝文武一边听着安禄山的言语,又一边回想刚才的情境,竟然发现,高明刚才的“市井手段”,竟然是当时局面之下最好的选择。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31章 我师徒二人,等着你! “启禀少爷,点验完成了。” 赖忠向高明汇报点验结果。 “东平王此次出京,随行人员一百三十二人,大部分都是东平王的贴身侍卫曳落河,其余都是幽州方镇的吏员…… 经点验,没有发现与画影图形上相似之人……” 没有!? 这回好了,长乐驿正堂之上的满朝文武,看待高明的眼神,都变了,就连他名义上的上司,御史台的老大,王鉷,看高明的眼神,都有点飘,仿佛在说,这……你这……是不是有点多事了? 安禄山也听见了赖忠的汇报,哈哈一笑,却不说话,只是这么饶有兴趣地看着高明。 高明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中,一双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随即猛然瞪大,抬手转向安禄山,破口大骂! “安禄山,你他么少给小爷来这套!” 一句话出口,长乐驿大堂之内,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情况!?这怎么还骂上了!? 只听得高明怒喝道: “怪不得我师父说你这个胖子狡诈,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你和我师父之间,有什么恩怨,那是你们二人之间的事情,你有能耐,找我师父报仇去啊!?淮南节度使府就在扬州,从开元二十三年到今天,从来都没动过地方,我他么也没看你找我师父拼刀子去啊!? 你要是不敢去,就少他么跟这儿废话,回幽州,去范阳,把你脖子洗干净了,等着我师父上门砍你去! 这时候说个屁的有事弟子服其劳,我师父压根就没指望着我们这一辈的兄弟们出手! 你个胖子,还腆着脸说什么要把恩怨留给下一代? 就冲这一点,我师父就比你个胖子强了不知道多少!? 还口口声声说什么要在你这一代解决恩怨? 怎么解决!? 就考你在一个小辈儿面前装可怜吗!? 安禄山,小爷告诉你! 今天,是国朝的监察御史在查案,不是淮南大少爷找你报仇! 说句不好听的,就你在偏院里面的那一百三十二名曳落河,够我淮南几颗火药弹炸的?别说火药弹了,就是动刀子,又能如何,当初在洛阳城外,在白马渡口,要不是史思明射出来那一箭,你以为你个胖子躲得过我师父的第三刀吗!?当年你身边有多少曳落河,最后活着回幽州的,有几个!?还不是让我师父一人一刀全砍了!? 明话告诉你,如果淮南人真要是找你麻烦,你个胖子今天就走不出这长乐驿!” 高明劈头盖脸地这一顿喷,用词极其粗俗,“胖子”、“狡诈”、直呼其名,一连串的“他么的”,把长乐驿的满朝文武都骂懵了,早就听说御史台的监察御史战斗力强横,今天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就是……这个方向怎么感觉有点偏呢,怎么听怎么都像老娘们骂大街…… 却说高明,爆喷一通之后,情绪也开始趋于稳定,却依旧愤愤不平地说道: “东平王,最后再跟你明确一次,点验你的随行人员,是因为有人在你的东平府看到了黑衣人!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别的原因。 我身为小辈儿,劝一句不当说的话,您堂堂东平王,还是自重一点吧,何必装可怜? 扯什么和我师父的恩怨,有什么用!? 难道你和我师父没有恩怨,那三千斤火药就不在长安城了!? 难道你和我师父有恩怨,那六名黑衣人就没有出现在你的东平王府!? 你东平王出征在即,天子给你面子,朝堂衮衮诸公给你面子,我高明也给你面子…… 但是,你记住了…… 这个面子,不是让你用来阻挡国朝的监察御史查案的!” 投地有声! 真正的投地有声啊! 在场的好多官员,这才反应过来。 对啊! 人家高明高御史,这一次大闹长乐驿,可不是冲着马上要出征的东平郡王安禄山来的,人家是在长安城中探查那三千斤火药的案子,人家在封锁了长安城所有城门的情况下,自然要追查大规模出城的人员,再加上有线索指向了东平郡王府,自然要把关注的重点,放在安禄山的随行人员身上。 说白了,人家高御史就是正经办案,巧了,追到你安禄山的头上。 你安禄山要是觉得折了面子,不让查,就奏请天子不就行了吗?说那些有的没的干啥?还把人家高御史的师父汜水侯谢三郎拎出来说了一通,仿佛人家高御史是通过私仇来找你麻烦一样…… 怪不得气得高御史破口大骂! 活该! 想到了这里,一众朝廷官员不由得纷纷感叹,安禄山狡诈,高御史精明! 安禄山装可怜? 不错! 他正是在装可怜! 先说自家儿子不如谢三郎的徒弟,再扯出他和谢三郎的恩恩怨怨,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最后说了,不找天子给他做主,却要忍辱负重地出兵塞外,尤其是最后那一句,“哪怕早出征一天也好”,都有点煽人泪下的意思在里面了。 这番表现,这是啥? 这分明是一个忍辱负重为了大唐出生入死的重臣,简直忠诚得不要不要的。 再对比一下,因为私仇要找他麻烦的谢三郎、高明师徒,这才是高下立判! 之所以说安禄山狡诈,是长乐驿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安禄山堂堂一个东平郡王,恨不得乃是在场众人中爵位最高的,竟然能够舍下脸面,向着一个小辈儿装可怜,要不是这种强大至极得反差,谁能真被他忽悠了。 最关键的,就安禄山说得那些,还跟人家高明高御史今天要查的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也就是人家高明高御史精明,仅仅在安禄山开始装可怜的时候,就开始怼了,要不是人家高御史连消带打地把话说得明明白白,恐怕在场众人,还真有被安禄山装可怜给迷惑了…… 且不说长乐驿正堂之中这帮朝堂文武如何心生愧疚,单说安禄山,直接被高明当面拆穿了套路,不怒反笑,而且笑得还挺狂放。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32章 留得好! 长乐驿,一场大戏终于落幕了。 安禄山,带着身边一百三十二名随从的曳落河,打马向东,准备回归幽州出征塞外。 安庆宗、严庄严夫子,拂袖而走,却是向西回归长安,他们终于没有跟随安禄山一同出发,毕竟高明起头,王鉷出言,李林甫默认的情况下,即便以安禄山东平郡王这个天子面前红人的身份,也不敢强行带走两人,只得咬着牙、憋着气,让他们两个会长安镇守东平郡王府。 王鉷和李林甫联袂而去,他们应高明的请求,要奏请天子,彻查安禄山的东平郡王府,同时也需要第一时间向天子汇报那“三千斤火药”的始末。 满朝文武,也纷纷离去。 片刻之间,长乐驿诺大的正堂,竟然变得空空荡荡的。 按照道理来说,人都走了,长乐驿的驿长,应该安排驿丁前去收拾一番,归置干净了,好准备迎接下一波迎来送往的公私人等。 但是,今天,长乐驿的驿长,愣是没敢开口。 为啥? 因为还有一人,站在长乐驿的正堂之中。 高明! 说实话,长乐驿的驿长,自从执掌了长乐驿一来,自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什么名臣流放,什么名士惜别,什么豪富送行,一年到头,都不知道要见识多少回了,就连在大唐声名显赫的名臣猛将,在长乐驿喝多了,不管是激于义愤还是借酒撒风,亲自动手打别人个鼻青脸肿或者被别人揍个鼻青脸肿,在长乐驿都不算是啥新鲜事了。 他这个驿长,早就见怪不怪。 折腾呗。 坏了东西,赔。 伤了人,治。 惹不起,认倒霉。 左右长乐驿乃是西京长安东门外的第一驿站,除了都亭驿,还没有哪个驿长敢说能够强压长乐驿一头,这是啥意思?这就是说,长乐驿就是朝廷的脸面,朝廷就算再精穷,也少不得长乐驿运转的那点子小钱,况且,如今的朝廷,有人家汜水侯的盐铁支持着,也不缺钱不是…… 反正人家驿长也算是看开了,该尽的责任,我尽到,能不得罪的人,我也不得罪,一年到头,迎来送往,这都是干习惯了的事情,奔奔坎坎、跌跌撞撞,一年下来,不还是能多少落在手里一点实惠不是…… 再说了,还涨见识呢…… 这不,今天又涨知识了! 郡王出征,见过…… 大唐首相前来送行,见过…… 满朝文武,得了天子令,同样也来送行,也见过…… 不过…… 一名监察御史出面,当面对着郡王一顿爆骂,这个可就新鲜了…… 最厉害的,监察御史不但骂了人屁事都没有,还一开口就留下郡王身边的世子和智囊! 这个……可是真没见过啊! 长乐驿驿长自忖有点见识,结果,今天愣是被教做人了! 眼看着长乐驿正堂之中空空荡荡了起来,满朝文武都走了,只留下高明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正堂之中,长乐驿的驿长,愣是不敢过去收拾屋子……人家监察御史连郡王都敢怼,面对大唐首相和御史大夫,在满朝文武面前侃侃而谈,自从进入了正堂之后,就一直引领着正堂之上的气氛,直到最后气走了东平郡王,逼得王世子和郡王智囊不得不留在长安城,这样的牛逼人物,占据了正堂,待会,怎么了!?那是给长乐驿的面子!?咱可不能给脸不要脸!不就占据一会正堂吗,有啥啊,反正看今天这个架势,也没什么人要迎来送往了不是……就算有,长乐驿的驿长就不信了,还真有人敢在这位高御史面前闹事…… 不过呢,驿长也有点迷糊,刚才高御史多横,颇有拳打文臣、脚踢武将的架势,满朝文武在他面前,全都不够看,别说安禄山这个东平郡王让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就是堂堂大唐首相李林甫,自从人家高御史进了门之后,愣是正眼看他一眼都不看,到了最后,李相爷竟然一个“不”字都没说…… 这样的人物,难道还有啥为难的事情不成,怎么满朝文武都走了,他还站在正堂之上,孤零零的,仿佛有什么心事一般…… 结果,还没等驿长琢磨明白,他就再一次被打脸了…… 一人,带着几名随从,匆匆来到长乐驿,进门之后,一眼就看到了正堂之上的高明,想都没想,就快步而去。 驿长大惊,刚要阻拦,却不想高明却从沉思之中缓了过来,一眼看到了来人,微微一笑,主动招呼: “小义哥!” 驿长一听,顿时吓出来一声冷汗,这是……熟人啊,还是高御史的兄长?幸亏没拦着,要是给拦住了,以高御史如今的威势,都不用说什么重话,瞪自己一眼都受不了。 暗自庆幸之后,驿长又是突然一愣,跟淮南大少爷关系亲近……名叫小义……艾玛,那不就是传说中的“淮南笑面神”!? 幸亏没拦着! 如果说刚才仅仅是冷汗马上就要下来了,那么现在,已经是满脑门子都是冷汗了。 长乐驿乃是长安城东第一驿站,迎来送往自然不必多说,消息也是最为灵通不过,淮南笑面神在长安城明面上可能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在整个大唐的地下世界,那可是神一般的人物,别人不知道他的情况,驿长天天面对三教九流的,他还能不知道吗? 现在一听,怎么着?这位就是传说之中的谢小义!?幸亏没拦着…… 就在驿长暗自心惊的时候,高明和小义两人,突然同时转头,直愣愣地看了他一眼。 驿长被吓了一跳,随即反应了过来,懂!这是嫌弃我碍眼了,得,赶紧走! 不但他走了,走之前还特意把长乐驿的驿卒、驿丁轰得远远的,省得有那个不开眼的,给长乐驿招惹了是非…… 且不说驿长,只说高明和小义。 小义见了高明脸色不太好,不由得一愣。 “怎么了这是!?” 别看高明在满朝文武面前都敢破口大骂,当着李林甫,指着安禄山的鼻子骂他这个胖子狡诈,但是在自己人面前,尤其是在从小就带着他一起玩到大的小义面前,却没有那么强势,闻言之后一声苦笑,脸上表情,也说不清是哭还是笑,吭哧了半天,这才说道: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33章 用计 黑衣人的踪迹,怎么发现的? 简单。 打草惊蛇! 高明之所以到长乐驿来折腾,不就是为了这个?要不然的话,他上这儿折腾什么劲呢? 留下了安庆宗和严庄,那是意外的惊喜。 高明前来长乐驿,摆在明面儿上的理由三个。 第一个,找御史大夫王鉷,也就是御史台的老大,他现在的,都是既成事实,所谓论迹不论心,就人家黑衣人表现出来的态度,那是非常坚决,完全是一种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决然。 在这种态度下,人家正事儿没办就能跑,那才不可能的事! 说实话,高明来长乐驿这一趟,压根儿就没琢磨着,能在安禄山的随行人员里边儿,找到黑衣人的踪迹。 但是他依旧来了。 不单单向王鉷汇报了三千斤火药的问题,同时也请王鉷奏请天子彻查安禄山府邸,最后特别坚决地提出来,要对安鲁山的这个随从人员进行检查,甚至在遭遇安庆宗阻拦的同时,想都没想就耍出一些市井手段来逼迫安禄山,表现出来的态度,也是决然! 明明知道找不到,还这么决然,这是图啥呢? 打草惊蛇! 事实上,在高明前来长乐驿之前,早就见到了小义。 邢縡的手下,在东平郡王府发现了黑衣人的踪迹,这个消息,就是小义告诉高明的! 哥儿俩不用商量就知道,麻烦了! 为啥麻烦? 前文提到了李林甫、王鉷,甚至满朝文武的那些担忧,高明和小义也不傻,他们两个又怎么会想不到? 别说什么三千斤火药对长安城的威胁有多大,只要没有明确地从安禄山的府邸之中将这三千斤火药起出来,甚至就算把这三千斤火药从东平郡王府起出来,只要没有明确这三千斤火药跟安禄山有直接的关系,以安禄山带兵出征塞外的的背景下,所有人,不管真的假的,必须选择相信他! 这个结果,不管在过程中有如何的博弈和妥协,到了最后,根本不会变! 更何况,高明和小义手上也没有明确的证据,只有邢縡手下人的一句话而已。 这算是啥!? 情报贩子的一句话而已! 就算他是王銲的挚友,就算他在王鉷的面前也有足够的影响力,但是这也不行! 说白了,地下世界的所有相关的东西,都拿不到台面上,俗称狗肉不上席面,说的就是它! 因为这么一句话,去彻查国朝郡王的府邸? 高明估计,就算是把自己师父抬出来,估计办不下去这件事! 就算是把这件事推到了李老三的面前,估计李老三也不能同意。 怎么办!? 硬的来不了,咱给他用计! 这计,怎么用呢? 就两字,折腾! 在安禄山的面前折腾,在所有人的眼前折腾! 高明以汇报为由前来长乐驿,折腾的越大、越欢、越好。 而小义,带着淮南谍报司的人员兵分两路。 一队人马,包围长乐驿,暗中观察在高明进入长乐驿之后,有多少人离开这里、回归长安。 另外一队人马,直接包围东平郡王,看一看在这段时间里有多少人,进入东平郡王府,同时也要看一看有多少人离开东。 这是啥意思啊? 很明白呀。 到高明到长乐驿一顿折腾,一连气就是三个要求,最重要的,在提第一个要求的时候,就已经把关键信息给露出来了——在安禄山的府邸,发现了黑衣人的踪迹。 如果,在长乐驿正堂的这群人里面,真的有和黑衣人有关系的人,他会怎么想?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34章 黑衣人巢穴 “道长,您怎么在这里?”高明问任海川。 “你说呢!?还不是因为你们淮南人!”任海川就没个好气,甩给高明一句之后,看了他身边的小义一眼,眼神那叫一个幽怨。 高明一愣,哎呀,这道长几天没见,还涨脾气了呢,竟然敢这么给自己说话?不是他当初在邢縡赌场帮着平事的时候了? 倒是高明,根本不以为意,嘿嘿一笑,跟高明说了说。 原来,任海川被黑衣人控制在张守珪的废园之中,机缘巧合之下救了高明三人,又正好赶上小义率领淮南谍报司突袭废园,算是被小义救了下来,他对邢縡失望透了,这一场战斗,跑了六个黑衣人,其中四个,都是围攻高明三人的,除了高明三人,只有任海川任老道见过他们真正的模样,跟别说当初任海川被抓的时候,更不知道见过多少黑衣人的面目,这个可比画影图形的效果强太多了,所以,小义“诚挚”地邀请任海川留下,帮着淮南谍报司查找黑衣人的踪迹。 任老道不愿意啊,那黑衣人是好惹的吗?杀人灭口,偷运火药,连国朝的监察御史都敢围杀,更何况他一个江湖人? 但是他不答应也不行啊! 小义什么人?还是被谢三郎委以重任,统领谍报司的主儿,十余年间,不但将让谍报司在自己的手上发展壮大,还给自己混出来一个“淮南笑面神”的江湖匪号,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眯着眼睛对着任海川一顿“嘿嘿嘿”的冷笑,让任海川自己体会这笑声之中的威胁…… 任海川直接就怂了,要不是小义看在他终究是高明“救命恩人”的份上,给他多补了一句“必有厚报”,任老道当场哭出来的心思都有! 就这样,任老道被小义强留在了长安城之中。 你还真别说,也正是因为这么一个不起眼的细节,最终起到了大作用! 今天这黑衣人的踪迹,还真是人家任老道发现的! 高明和小义商量好了打草惊蛇的计策,淮南谍报司的人马,在小义的统领下分守长乐驿和东平郡王府。 这两个地方虽然都是打草惊蛇的一部分,但是长乐驿那边主要是盯安禄山的身边人,而东平郡王府,主要是寻找黑衣人的踪迹。 自然,作为亲眼见过大量黑衣人面目的任海川,被小义安排在东平郡王府。 “贫道受人之托,自然要忠人之事…… 除了和谍报司的诸位高手配合之外,贫道也考虑着,如果黑衣人真的要被惊出了东平郡王府,自然不会走正门,即便正门那边有人策马狂奔,贫道也坚持这个观点…… 也算是邀天之幸吧,还真让贫道在王府侧门发现了黑衣人的踪迹……” 说到这里,任海川任老道略带矜持地一笑,瞟了小义一眼,仿佛是向高明汇报,又像是向高明邀功。 “高少爷,还记得当初在张守珪废园之中围攻你的那几个黑衣人吗? 一共六个,你自己杀了一个,进了耳房之后,在我的配合之下,有杀了一个……还剩下四个。 这一次发现的,就是其中一个! 虽然换了衣服,还特意换了一把横刀,但是,他化成灰,贫道也能认出他来! 这不,贫道发现了他之后,通知了谍报司的诸位高手之后,一路尾随他,来到的光宅坊,眼看着他进了眼前的这一处宅院,这才在谍报司高手配合之下,将这处宅院牢牢包围……” 高明听明白了。 敢情这一次能够顺利地找到黑衣人的踪迹,人家任老道乃是首功啊,怪不得敢跟自己说话那么横呢…… 不过知道归知道,高明也有点无语的,你表功就表功呗,咱们淮南又不可能苛待有功之人,还特意强调“在我的配合下,有杀了一个”,这是啥意思?提醒我别忘了“救命之恩”吗? 最让高明觉得尴尬的,还是那一句“在谍报司高手的配合下,将这宅院牢牢包围”,淮南谍报司的这些精兵强将,还得跟你任老道配合?难道他们连个最基本的包围都得听你调遣不成!?明明是淮南谍报司的精兵强将包围了这处宅院,你任老道不捣乱就不错了,还腆着脸说什么人家配合你? 高明也是无奈啊,这套江湖套路……实在是有点牙碜,不过呢,面对任老道,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哥们不但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一次又立下了大功,要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给他两句,还真是有点不适合…… 想到这里,高明也是无奈,干脆嘿嘿一笑,不搭理他了,直接把目光投向了这处宅院。 宅院倒是不大,不过两进而已,看着也有点破败。 不过,这样的宅院,可不能小瞧。 长安城四四方方的,由于皇城套宫城,坐落在长安城的北部,自建成之时就有“北贵南贱”之说,两进的院子,如果出现在南城的某一个坊之中,那就没啥可说的了,也就是一个殷实家庭而已,但是如果出现在北城,尤其是出现在光宅坊距离皇城这么近的坊市之中,那可就说不好了,说不定就是朝中七八品官员的宅院,而且还是那种比较有实权的,要不然的话,普通国朝低级官员,还真不见得能置办下这么一套两进的院子,毕竟“长安居、大不易”,不仅仅是贞元年间,从大唐立国开始,一直就是这么个情况…… 却说任老道,一看高明不搭理自己了,顿时有点急了,他又是表功又是提醒的,图啥?不就是提醒高明和小义,你们淮南人当初把我留在长安,不就是让我帮着你们寻找黑衣人的踪迹吗?现在人也找到了,还是我任海川任老道的首功,你们是不是也该践行你们的承诺了?比如放我离开长安城,又或者“必有厚报”之类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35章 快!来不及了…… 黑衣人的巢穴找到了,下一步,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如何攻进去了。 直接攻? 那不行! 为啥? 高明也好,淮南谍报也罢,之所以这么着急地找这群黑衣人,还不是因为他们的手上,有三千斤火药制成的火器。 如果正面强攻的话,六名黑衣人一看被重重包围,再无幸理之后,难免会狗急跳墙,这要是把那三千斤火药点着了,半个光宅坊就得炸平了! 那样的话,即便高明成功阻止了黑衣人进攻长安城选定的目标,那也不行——损失太重,影响太大! 这里毕竟是大唐都城长安,半个坊市瞬间炸平,将会在大唐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即便光宅坊极有可能不是黑衣人选定的目标,但是真让这三千斤火药在长安城炸响,就足以震动天下! 到了那个时候,高明都不知道评判,自己是不是在战略上达成了胜利? 所以,最理想的情况,最好是能把六名黑衣人一网打尽,而且还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根本没有反应时间,来不及引燃火药,那是最好。 说实话,要想达到这样的效果,很难。 以高明投身淮南军多年的经历,配合上小义执掌淮南谍报司,制定过多次突袭计划的经验,两个人商量了半天,也不过是两种办法而已。 第一种,高明提出来的,还是强攻。 主体人员,还是这次前来长安城的淮南谍报司人员,从这些谍报司的精兵强将之中,优中选优,挑选三十到四十名好手出来,分组强攻,力争用绝对的速度和绝对的人数优势,将黑衣人强吃下来。 第二种,小义提出来的,隐蔽突袭。 主体人员没变,还是谍报司的好手,不过这种思路选择人员的数量就要少得多,而且挑选标准也要变动一下。 如果说第一种方案之中,选择人员的标准,是绝对的战斗能力,那么第二种方案的标准,就从“战士型”转变成为“刺客型”。 按照小义的说法,这种模式下的战斗,前期讲究的是暗行潜入,尽量以不惊动对方为主,等到距离足够的时候,才是战斗力的瞬间爆发,力求一击毙敌。 这两种方法,都是建立在淮南谍报司相关人员的绝对实力上的,说实话,要不是小义亲自带领着谍报司的精兵强将抵达长安城,以高明在长安城的实力,还没办法落实这样的方案,更不用说要足足两个供其选择了。 不过,两个人在两个方案之间的选择上,出现了分歧。 小义还是坚持自己提出来的方案,潜行突袭,不但坚持,还对高明提出来的方案有些不满。 “强攻,根本不成! 少爷,您也知道,咱们谍报司的这些好手,虽然独立于淮南军,拥有自己的指挥系统,但是从人员构成来说,也都是从咱们淮南军中层层筛选出来的,他们的战斗模式,还是咱们淮南军的传统模式,唯一的区别,也就是训练更严苛而已…… 咱们淮南军的主要战斗模式,哪一种不需要动用火器? 你别看当初强攻张守珪废园的时候,咱们谍报司能够打得黑衣人溃不成军,但是那也是有原因的,一来咱们占了偷袭的便宜,二来是火器之威,那些黑衣人骤然遇袭之下,即便反应极快地成阵抵抗,但是在咱们淮南火器的威力之下,那就是螳臂当车…… 不过,少爷您可不能经过这么一场战斗,就瞧不起那些黑衣人的战斗力。 骤然遇袭,奋起抵抗,节节败退,却也抵抗不休! 这到哪说,都是最精锐的一支队伍! 要不是咱们淮南的火器威力巨大,您以为咱们谍报司就能完全碾压了黑衣人?杀伤三十多人,自身伤亡却可以忽略不计……我告诉您吧,如果没有火器助阵的话,咱们谍报司虽然也能取得最后的胜利,自身伤亡却也难以估量……” 小义说到这里,颇有些急切,对着高明说话的声音都大了。 “但是,今天的情况能一样吗? 咱们这一次进攻刘神威的旧宅,可不仅仅是要围杀剩余的那六品黑衣人,还要保证他们没有时间引燃火药,总体要求,就一个字,快! 可是,要快的话,就得允许谍报司好手动用火器助阵……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哪里敢!? 少爷您可别忘了,这处宅院之中,还有三千斤火药呢! 一颗手雷扔进去,炸得着炸不着黑衣人,另说,要是引燃了那三千斤火药,怎么办!? 这回人家黑衣人省事了,都不用他们动手,咱们就帮着他们点燃火药了……” 高明听了都乐了。 “小义哥,您这么说……您不会不让他们携带火药?” 小义看高明还有心思乐出声来,顿时就有点不高兴了,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话很是冷漠。 “少爷,我说实话,不允许在这场战斗中使用火器,仅人数进行碾压的话,我不能保证谍报司参与行动的人员,在第一时间击毙所有黑衣人! 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击毙黑衣人,但凡有一个两个漏网之鱼,引燃了那三千斤火药,也是非战之过!” 高明听出小义哥言语之中的疏离,也明白小义不高兴了,嘿嘿一笑,拱手为礼,一个劲道歉。 小义见状,冷哼一声,终究难以跟这个从小就混在一起的“淮南大少爷”发脾气,无奈之下,认可了高明的歉意,却也始终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所以说,强攻,不行! 我还是坚持我的方案,偷袭!” 高明却摇摇头,表现温和,态度却也坚决。 “小义哥,难道偷袭,你就能保证一网打尽不成?” 一句话,问得小义一滞。 说实话,小义还真保证不了。 他刚刚自己说过,淮南谍报司行动队的这些人员,都是从淮南军中层层选拔出来的,在正面强攻这个领域,依旧保持了淮南军作战的传统,讲究一个火器、军阵、以及个人战斗力的配合,相对而言,训练得标准,比淮南军的标准还高,所以能表现出更加强大的战斗力。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36章 还有可能…… 当然来不及了! 可别忘了,黑衣人是怎么被追踪到刘神威的旧宅的! 那是因为高明独自前往长乐驿打草惊蛇,放言要“彻查安禄山的冬平郡王”,这才惊了黑衣人在长乐驿的“关系”,他们通过不为人知的途径,通知了隐藏在安禄山府邸之中的黑衣人,这才吓得黑衣人赶紧跑回了他们的巢穴,刘神威的旧宅。 过程如此,但是也要问上一句,黑衣人为什么着急忙慌地回来? 两个字,害怕! 主要是高明这一次打草惊蛇太成功了,一下子真把黑衣人给“惊了”! 他们怕高明通过王鉷的上奏,真的拿到了天子李老三的授权,让他高明进入东平郡王府搜查! 他们怕“白面小三郎”名不虚传,真的在安禄山的府邸找到蛛丝马迹,继而真正找到他们的踪迹! 他们不怕死。 如果怕死,第一不会来长安,第二不会杀人灭口,第三不会在张守珪废园被攻破,同伴死了三十多人之后,还坚持潜伏在长安城中! 他们怕,此行,完不成自己的任务! 在这种心理下,知道高明已经追查到了东平郡王府,他们下一步的选择是什么? 提前发动! “黑衣人此次前来长安…… 他们的身份,咱们不知道…… 他们的目标,咱们不知道…… 他们发动的时间,咱们也不知道…… 这一次打草惊蛇,逼得黑衣人提前发动,也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 说到这里,高明都有点迷茫,随即振奋精神,把牙一咬。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既然你我当初制定了这个打草惊蛇的计划,又顺利实施之后,追踪到了刘神威的这处宅院,那就是胜利! 至于逼得黑衣人提前发动,不过是后续的变化而已,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也没有咱们一路用计,人家只能生生承受不能反击的道理……” 小义听了,也无言以对。 在他刚刚意识到黑衣人有可能提前发动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他和高明制定的打草惊蛇的计划,是不是有那么一点不合适,等现在情绪稳定了下来,又听高明这么说了之后,自己也想明白了,用计,无措,即便最后除了这么一个变化,纵然差强人意,也算是向好。 为什么这么想? 简单,如果不用计谋,又当如何!? 没有如何,只不过难以找到黑衣人的踪迹而已,然后就是继续找,继续找不到……不断循环之后,只能等到黑衣人对原有目标发动袭击的时候,才能去做事后的补救而已。 当然,在这个过程之中,也不是没有继续追查到黑衣人踪迹的机会…… 但是,实话说,很难! 可别忘了,第一次在张守珪废园之中追踪到黑衣人,包括这一次在安禄山府邸追踪到黑衣人,继而顺藤摸瓜地找到刘神威的旧宅,之所以怎么顺利,主要是依靠人家邢縡给小义提供了消息…… 现在,那两颗灌了铅的骰子,可都用上了,再去找人家邢縡,人家还能给你提供消息吗?人家邢縡在长安城地下世界呼风唤雨这么多年,难道一点脾气都没有?被你用两粒骰子强行交易信息,那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你没有骰子了吧?威胁不了了吧!?还想要信息!?开玩笑呢!? 且不说邢縡还愿意不愿意和小义交易信息,即便他愿意,恐怕要求的代价,也必然是狮子大开口,最终小义就算拿到了信息,也得弄一个得不偿失得结果。 所以,自从小义把第二粒灌了铅的骰子交给邢縡,他就知道了,日后,恐怕再也难以从邢縡的手上拿到消息了,总不能再让高明跑到人家赌场大闹一次吧,高明、小义如果敢这么办事,邢縡就算拼个玉石俱焚,恐怕也得跟“淮南”好好唠唠! 那么,没有了邢縡的消息来源,以淮南一方在长安城中的消息来源,还能找到黑衣人的踪迹吗? 别指望着高明用排查法找出张姓中侯,就能再一次找到黑衣人的踪迹,那一次,是运气,也是黑衣人不得不杀人灭口才留下的蛛丝马迹,如果黑衣人不再杀人灭口,高明上哪里找去!? 想到这里,小义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邢縡向他提供的消息,说在安禄山的府邸之中发现了黑衣人的踪迹,反而是他们追踪黑衣人最好的一次机会,错过了,恐怕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而他跟高明把握住了机会,直接探寻到了黑衣人的巢穴,有功无罪! 即便逼得黑衣人提前发动,也得认! 就像在沙漠之中,断水多日之后,突然看到一杯毒酒,喝了,毒死,不喝,渴死…… 怎么办? 喝! 这就叫饮鸩止渴! 别说小义和高明制定打草惊蛇计划之前,根本没有料到有这样的变化,即便知道,也得干! 要不然的话,你连黑衣人的毛都摸不到一根,说什么都是废话! “小义哥,我琢磨着,如果黑衣人确实要提前发动的话,那么最有可能的时间,就是今天晚上……” 高明自然不知道小义还有那么多的心里戏,还在对眼前的局势进行分析。 “现在是午时…… 咱们离开长乐驿的时间,大概是巳时末…… 李林甫和王鉷,离开长乐驿的时间,比咱们还要早一点……今天我虽然想王鉷提出来要求,请他奏请天子彻查东平郡王府,但是我估计,王鉷和李林甫商量之后,也不可能会去直接奏请,不过呢,我想,即便他们不奏请彻查安禄山的府邸,也得想天子上报案情,毕竟三千斤火药隐藏在长安城,乃是一件捅破天的大事,即便李林甫再能弄权,也不敢隐瞒不报……算算时间,他们现在不是在商量,就是已经进宫面圣去了…… 这个时间,咱们算的出来,黑衣人,自然也算得出来。 咱们知道李林甫和王鉷不会奏请彻查,即便奏请,天子也不会同意,但是,黑衣人他们不知道,或者说,即便他们知道,也不敢去赌……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37章 果然!疑兵之计! “轰!” 周全一脚踹开了大门,高明、小义一马当先,带着赖忠等人组成的战斗小组,冲进了刘神威的旧宅。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五个六人小组,从各个方向,同时进入。 淮南谍报司的这一次强攻行动,足足投入了将近四十人! 要不是刘神威的旧宅空间有限,而且假想敌不过区区六人而已,恐怕散布在刘神威旧宅之外的其他成员也会汹涌而入呢。 这些人本来就是谍报司行动队的好手,都是从淮南军中层层筛选出来的好汉,这一次行动,又有“大少爷”和“谍报司老大”亲自带队,行动起来,如同饿虎扑食一般,恨不得眼珠子都是红的。 说实话,在最初确定了行动人员名单的时候,他们的士气并不高。 本来就是嘛,黑衣人和那三千斤火药的关系,在谍报司的这群人之中,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况且上一次围攻张守珪的废园,他们也见识到了黑衣人的凶狠和狡诈,这一次行动,乃是强攻,虽说“大少爷”和“谍报司老大”都倾向于那三千斤火药没有在这里,但是谁又能百分之百地保证?万一就在这里呢?就算没有三千斤,会不会有个五百斤火药之类的?强攻,为了迅速控制局面,难免要用到淮南的火器,万一引爆了刘神威旧宅之中的火药怎么办? 说白了,如果这处旧宅之中真的没有火药,还好……万一有的好话,这一次强攻的行动,恐怕就是九死一生了…… 这些淮南谍报司的人员,纵然没有什么贪生怕死之辈,但是“送死”和“不怕死”,分明就是两回事! 谁也不愿意去执行一项必死的任务啊…… 这也就是淮南军的纪律严明,谍报司层层筛选了这些好手之后,训练的要求又变得更加严苛,这才让这些谍报司行动队的好手,即便心中不愿意,但是接到任务之后,也都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这要是别的队伍,就这样的任务,恐怕还没安排下去呢,队伍就已经哗变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们的士气终究,不高。 直到…… 高明提出来,要亲自率领其中一组人马强攻旧宅! 小义自然不干。 这一次针对黑衣人的行动,不管最后的结果是胜利还是失败,其实对淮南一方的影响并不大,三千斤火药,在长安炸就炸了呗,又炸不到扬州去,怕啥!? 这也就是高明这位“淮南大少爷”,身为国朝的监察御史,正好追踪这蛛丝马迹查到了这三千斤火药,而小义等谍报司的人员,又因为弥勒教的关系,想弄明白黑衣人确实的身份,这才带着淮南谍报司的精兵强将,配合高明行动。 说白了,这件事,对小义,对谍报司,对整个淮南来说,管不管,两可之间。 这也是小义对“强攻方案”一直坚决反对的原因,抓住黑衣人,查明他们的身份,固然是谍报司的诉求,但是不强烈,这回抓不到,下回再说也行,犯不上拼命。 说句不好听的,这件事情要是没有高明在里面掺和,小义连“偷袭方案”都不会考虑,黑衣人要炸长安,又不是要炸扬州城,现在一路折腾之后找到了黑衣人的巢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对于小义来说,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强攻,也不是偷袭,而是上报给相关的衙门口,嘿,爷们,黑衣人我帮你找到了,他们手上有三千斤火药,准备炸长安城,你们什么十二卫什么京兆府的,赶紧抓人去吧…… 这不是小义薄凉,而是身份使然,他是谢三郎任命的淮南谍报司的老大,不是朝廷任命的大唐谍报司老大,做事的立场,要考虑谢三郎,考虑淮南之后,才会考虑一下整个大唐,一旦这件事情需要牺牲大量手下才能办成,办成之后获益一方还是长安、是大唐,他这个淮南谍报司的老大,就得琢磨琢磨干还是不干了…… 简单点说,一句话,为了长安拼命,对小义来说,不值! 要不是高明一个劲强调这里是“疑兵之计”,不会真有火药的话,小义就算要给“大少爷”面子,也没有把自己手下往黄泉路上送的道理,你说没有,行,我信,让人冲一冲试试…… 但是,他是万万没有想到,高明竟然要带着周全、赖忠等人,跟随其中一个强攻小组一同行动! 这可就麻烦了! 谍报司好手的担忧,他也有。 别看高明说得信誓旦旦的,小义前前后后地想着,也觉得这里是“疑兵之计”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万一不是呢?高明带着人往里冲,他小义躲得远远地看着,没事还好,要是有事,都不用把高明炸死,就是缺个胳膊少条腿的,且不说小义日后如何向谢三郎交代,只说他从小就带着高明一起玩,也不能眼睁睁地这么看着啊,自己良心上都过不去! 怎么办? 拦着! 但是,小义还真拦不住高明。 “小义哥,您不必劝我,今天,我肯定要带队冲一下!” 高明表现得特别坚决,一抬手,直接拦住了小义,根本就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小义哥,我知道,您之所以带着谍报司的这帮兄弟来到光宅坊,就是以为我的关系,要不然的话,您从邢縡那里拿到了消息,通知一下御史台,也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我想,如果换一个人来,别说一个小小的正八品上的监察御史,就是御史大夫王鉷亲自过来,小义哥您也不可能带着这群兄弟往里冲。 说到底,还是咱们是一家人! 既然是一家人,我就不能看着谍报司的兄弟们冒险,然后我在后面坐享其成。 小义哥咱们之间也不用藏着掖着,这刘神威的旧宅里面,还是有危险的可能的,万一我判断失误了,冲进去的兄弟们就危险了…… 他们,包括您小义哥,都是冲着我来的,判断又是我下的,强攻的方式又是我提供的,没有把危险全部放在他们身上的道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38章 淮南进奏院 淮南进奏院? 当着五个字,从周全的嘴里说出来之后,所有人都傻了。 高明一言不发,脸色变换不定。 小义快步向前,再也不管眼前的是不是自家的淮南大少爷,一下子就把地图抢到了手里。 连向来心大的周全,都被他们的反应吓了一跳,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呃……是不是弄错了……其实是别人家,然后写了淮南进奏院几个字之后,吓唬人玩呢……” 不过,这话说出来,周全自己都不信,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 整个房间之中,谁都不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喘,静得怕人。 “错不了!” 半晌之后,小义突然开口,顿时吓了所有人一跳。 “这就是淮南进奏院的地图!” 小义说完,看了看高明,正好高明也回过神来,瞟了地图一眼,再对上小义的双眼,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跑不了了,在黑衣人手上找到的这张地图,正是坐落在平康坊的淮南进奏院的地图,也就是高明、小义这些淮南人,在长安城的家! 为啥两人一对眼神,就能确定这地图上画的就是淮南进奏院? 因为两人对那里太熟悉了。 高明自然不用多说了。 自从他几年之前考中了进士,就一直在长安为官,即便偶尔离开,也不过是公事出行,短则一个月,长则半年,总是要回到进奏院的,这么一算的话,他在平康坊的淮南进奏院,前前后后都住了好几年了,简直熟悉地不能再熟悉,虽然不敢说对进奏院中一草一木都清楚,但是大概的格局还是了然于心的。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平日里不会留意,但是今天对着地图,简单地一对比,自然就能确定这就是进奏院的布局图了。 至于小义为啥也对长安城的淮南进奏院这么熟悉,他不是长期坐镇扬州轻易不出门吗,不是这次前来长安也是他有限的几次出动吗,他怎么也这么熟悉,还敢抢在高明之前确定这就是淮南进奏院的地图? 其实,说穿了也简单。 因为这幅地图,就是出自他手! 这事儿,说来可就长了。 那是开元二十四年,谢三郎带着谢家部曲和嫡系人马,已然在扬州城站稳了脚跟。 当时谢直的职务,乃是天下盐铁使,这个使职,重要程度,取决于每年向朝廷上缴的钱财数量。 既然已然站稳了脚跟了,就该干正事了。 按照大唐以往的惯例,你派人把钱财送到长安城,该进国库就进国库,该进天子内库就进天子内库,入库之后,自然管库大使给你出具相关文书,拿着文书找户部核准,然后上金殿,该奖赏还是该处罚的,天子自决。 但是,人家谢三郎就不! 送,肯定是送,但是,送到长安,就不入库! 这图啥呢!? 谢三郎要在这些钱财上做文章啊。 做什么文章? 救援张九龄和严挺之! 当时张九龄卷入了废太子一案之中,呃……说是卷入也不准确,应该是李老三听信谣言,有心废太子,张九龄作为大唐首相,为了大唐的长治久安考虑,心中不同意,然后替废太子说好话来着,然后李林甫何如诋毁,武惠妃如何闹腾,那些就不细说了,反正张九龄这算是把李老三给得罪了。 也是赶巧了,严挺之也碰上了一个糟心事。 具体来说,也挺狗屁倒灶的…… 你别看严挺之在谢直面前总是拿捏这一个长辈的架子,碰上事儿也挺坚决地为谢直出头,但是这老头吧……挺新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还离婚了…… 你说你离婚就离婚吧,以后好好过日子不就行了,少干点“藕断丝连”的事儿不行吗? 人家不,不但不避讳,还挺走心! 严挺之的前妻,再嫁,对方也是一州刺史,贪污,被抓,按律当斩,严挺之的前妻,也不知道是实在没办法了,还是成心,竟然求到了严挺之的头上。 这要是一般人,躲都来不及呢,人家严挺之,挺身而出,不但四处奔走,还敢在金殿上扬言,可以为“前妻的现任”作保! 李老三听了之后,气得差点厥过去。 然后,又是李林甫蹦了出来,一顿长窜下跳,非说严挺之结党营私! 李老三也是气糊涂了,直接就贬了严挺之的官! 欸,精华来了。 李林甫再次跳出来,结党营私这个罪名,既然是“结党”,就不能是两个人吧? 还有谁!? 你说还有谁!? 谁不知道人家严挺之和张九龄交情莫逆,在政治上是最坚定的盟友? 李老三一听,也明白了李林甫的意思,眼神顿时就亮了,这他么是个好机会啊,正好把张九龄的首相职务给免去了吧,省得他天天跟我对着干,弄得我处置我儿子都处置不了…… 就这么着,张九龄罢相,严挺之贬官。 消息传到扬州的时候,谢直都惊了,严挺之你浓眉大眼的,怎么就爱干这路破事儿,还把张九龄这个大唐首相也连累没了,当然,张九龄你也大哥别说二哥,也够意思。 埋怨归埋怨,不管是不行啊,这俩老头对谢直多好了,开元二十三年在洛阳城,要不是这两位爷罩着,就谢直自己干的那点子事儿,没让李老三当场砍了就是占便宜,哪有能到扬州重新打天下的机会? 那么问题就直接了,怎么管? 这个具体的办法,就回到了刚才提到的,要在钱财上做文章。 钱,送长安去,就不入库,然后他上书,为张九龄、严挺之表功,当初要是没有人间二位的力挺,咱们就不能重开大唐盐法改革,既然没有盐法改革,就断然不能有这么多的钱财送到你面前,李老三,你说怎么办吧?是卸磨杀驴,还是从轻发落?咱也别玩虚的,张九龄既然罢相了,那就算了,一个破首相而已,不干就不干,但是你得给人家一个基本的体面,这么着吧,这两位你不是看着烦吗,都给我送到扬州来,天下盐铁使府,用得着……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39章 连环计 你回去,我继续找黑衣人。 小义一听高明这话就急眼了。 没有确定黑衣人的目标的时候,你不顾谍报司成员的性命,一力主张强攻刘神威的旧宅,还自己带头嗷嗷地往里冲,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性命,现在找到了黑衣人要袭击的目标了,你倒是要躲了?别忘了,淮南进奏院,也是你这个“淮南大少爷”在长安城的“家”,也是你师父谢三郎在长安城甚至整个大唐的脸面,真要是被炸了,丢人不说,死伤都不知道有多少! 再说了,咱们这一路折腾过来,不就是要寻找黑衣人的踪迹吗?现如今确定了黑衣人要进攻的目标,还满世界踅摸什么?给他们直接来个守株待兔不香吗?等他们发动的时候,直接给他们来个一网打尽,不必你现在满世界乱窜强? 小义这边一瞪眼,高明就知道了他到底在想什么,不由得直接开口: “小义哥,我说咱们淮南进奏院,不是黑衣人袭击的目标,你信吗?” “呃……” 小义一愣,只听得高明继续说道: “咱们进奏院,固然在咱们淮南人心中地位不低,不过在他人眼中,不过就是二伯谢正和舅舅杜甫居住的地方而已…… 重要的地方,在人! 只要二伯谢正和舅舅杜甫,包括你我都不在进奏院中,那就是平康坊的南曲而已,说白了,就是一片房子! 黑衣人把目标选择在哪里? 图啥!? 炸房子!? 有病! 别说把进奏院炸了,就算是把整个平康坊都炸了,又能如何!? 重建就是了! 咱们淮南,还能确了重建进奏院的钱财不成?” 小义听了,暗暗点头,道理,肯定是这么个道理,只不过,人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的,你这还字这么说话,合适吗…… “把进奏院安置在平康坊,我知道你小子一直心里不乐意,但是这是当初你师父亲自下的命令……你不会是想着……” 高明没好气地一摆手,这都想哪去了?我不待见平康坊是我不待见平康坊的,跟这件事有个啥关系?总不能因为我看不上平康坊那个地方,知道了进奏院有危险,就把人撤出来,放任黑衣人去炸吧?然后再换地方建造淮南进奏院?那都成什么了!? “小义哥,没有的废话就不多说了! 如果我是黑衣人的话,如果真的针对咱们淮南,何必去炸进奏院,与其把火药运送进长安城,为啥不直接运送到扬州城去!? 在扬州城内,不管炸了什么,哪怕就是把码头炸了,也比在长安城把进奏院炸了,对咱们淮南的影响大吧?” 小义听了,默默点头,这话……有理!如果黑衣人真的针对淮南的话,真像高明说的一样,炸扬州去,炸什么长安城进奏院啊? 三十多口子人命,上万斤火药,还没投入使用呢,全没了,就为炸了淮南的进奏院,这成本也太大了! 另外,难度也大啊,别忘了,那一船火药,走弥勒教的途径进入长安,可是要经过淮南的,就算是船运,好几千里地走下来,不嫌耽误功夫吗? 想到这里,小义已经大体上相信了高明的判断,黑衣人的目标,应该不是淮南进奏院,不由得老脸一红,关系则乱了啊……一见淮南进奏院几个字就急了,竟然轻信了…… 只听高明继续说道: “另外,小义哥,您不觉得,这张地图,咱们得来得太过容易了吗?” “哦?这又是怎么说?” “咱们强攻之前,生怕这刘神威的旧宅之中,藏着黑衣人那三千斤火药,在正式发动强攻之前,特意疏散了光宅坊中的住户,说实话,动静不小,我就不信,那名黑衣人知道了消息之后,他不跑? 小义哥,您可别忘了,当初咱们清缴张守珪废园的时候,那些黑衣人可是在偏院之中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如果不是后来的一番仔细盘查,恐怕还真发现不了那一间密室…… 从这一件事请来看,就能看出黑衣人的狡诈! 如果这处刘神威的旧宅,真的是黑衣人另外一处重要巢穴的话,以黑衣人的狡诈,怎么可能没有相应的准备?别的不说,挖一条地道总是来得及的吧? 结果现在呢,什么都没有!” 小义听了,不由得连连点头,高明却也越说越快,仿佛在说服小义的过程之中,也在电光火石之中捋清楚了自己的思路。 “再说那名黑衣人。 听见动静了,不跑,还有心思在这间偏房里面看图纸? 怎么想,都觉得他仿佛是特意把这张图纸送到咱们手里面的…… 小义哥,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了,这处刘神威的旧宅,三千斤火药,没在,六名黑衣人,只剩下这么一个,很明确,这就是黑衣人对咱们用的缓兵之计! 小义哥,如果是你对别人用计,难道会在计谋实施的时候,特意留下一个明确的线索吗? 但是黑衣人就是这么干了! 难道是他们怕咱们找不到他们吗? 我看啊,这就是在故意引导咱们向岔路上走! 说实话,见了眼前的这些事情,我现在都怀疑,当初能够那么容易在东平郡王府发现黑衣人的踪迹,乃是有意为之……” 小义听了,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任海川任老道就不干了。 他被小义强留在长安城,这么长时间以来,干了最出彩的事情,就是在东平郡王府坠上了这个黑衣人,他还想以此为功绩打捞一笔呢,现在高明说黑衣人暴露踪迹乃是有意为之,那自己这成啥了?配合黑衣人!?那哪行去! 不过,任老道行走江湖多年,经验极其丰富,自然不能直接质疑高明说得不对,绕个圈儿,提出新的疑问,只要你不能自圆其说,那么前面的那些论断,自然不攻自破了…… “高御史,如果照您这么说得话……那黑衣人死之前,为什么要说一句‘等死吧’?” 高明闻言,看了任海川一眼,轻轻一叹,吐出来两个字。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40章 天下武备 “孙员外郎,大事不好。” 被称呼为“孙员外郎”的中年官员,看着眼前人,都蒙了,我就是个管库的小官,怎么还能把这位爷给招惹过来啊,这不是人从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吗!? 当然,孙员外郎既然是尚书省的员外郎,说自己是“管库的”,不过是自谦之词,人家真正的职务,是尚书省兵部司库员外郎,虽然是个六品官,也是堂堂的“八骏”之一,也是需要天子亲自“赦授”的官职,真要是拿出来说一说,也是一方响当当的人物,就算是面对什么四品、五品,也是不落下风的…… 不过,也得分跟谁比…… 比如眼前这位,他就比不过…… 谁啊? 高明! 他可是刚刚亲眼见到人家高明高御史的强横! 今天,作为天子亲自赦授的官职,孙员外郎自然有资格,跟监察御史一样,参与主体都是五品以上朝廷官员的常参朝会,朝会散了,天子下令,满朝文武一起去长乐驿,给东平郡王安禄山送行,孙员外郎自然也身在其中。 说实话,纵然他这个员外郎乃是天子亲自赦授的“八骏”之一,但是兵部本身就在尚书省六部排名居中,他所在的库部,又是兵部四司之中权力最小的一个,别说跟兵部本司相比较了,就是跟另外两个司部,职方司、驾部比较起来,也是出于最下一等,这么一来,孙员外郎这个司库员外郎,在一群五品以上朝堂中坚的面前,实在也没啥存在感。 事实上,在长乐驿的时候,他都没有资格单独向安禄山敬上一杯送行酒,还得接着“兵部”这两个字的招牌,跟其他几位同僚一起上前,即便是这样,也是由兵部本司员外郎开口送行,孙员外郎只不过端着杯、陪着笑,在敬酒队伍的末尾傻站着而已。 就这身份地位的,怎么跟人家高明高御史比? 六年一进士,九岁骂金殿,这种传闻,孙员外郎早就听说过,说实话,没当事儿,以为这就是高明背靠着汜水侯,借重淮南一方强大的经济实力,为高明这个“淮南大少爷”吹嘘出来的,当不得真。 结果今天一看,卧槽,真!没有比这个更真的了! 事实上,纵观高明大闹长乐驿的整个过程,人家高御史进门之后,以一个区区正八品上的品级,愣是没有跟长乐驿中其他官员说过话,理都没搭理,直接就走到了“舞台中央”。 能让人家高御史主动开口的,唯有三人,御史大夫王鉷,首相李林甫,东平郡王安禄山! 呃……也不对…… 大唐首相李林甫,人家高御史看都没看一眼,跟不用说主动说话了…… 再往后,就是生怼安禄山,强留东平郡王世子和安禄山身边的智囊,更不用说扯开衣领让安庆宗动刀子,逼得堂堂东平郡王世子步步后退……就这么路子折腾,还在安禄山的嘴里,落下了一个“年轻一点第一人”的评价。 说实话,孙员外郎看了长乐驿的这一场“大戏”之后,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从长乐驿出来,回家的这一路上,就没想别的,心心念念就是这位高明高御史…… 谁承想,刚到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刚刚把三郎茶泡上了一杯,还没等喝呢,高明就到家门口了! 这可给孙员外郎吓坏了,什么情况这是!? 心中打鼓归心中打鼓的,人家都上门了,哪有不接待的道理,别看孙员外郎身为员外郎,是个六品官,面对正八品上的高明,还真没啥底气,赶紧安排亲信的管家到大门迎接,他自己换好衣服,到二门处等着。 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见面第一句,就是“大事不好”! 怎么了这是!? “孙员外郎,你知道高某这一天都干什么了吧?” 高明当先发问。 这话问得,要不是孙员外郎在长乐驿亲眼看到高明的强横,都恨不得给他以嘴巴,你都干啥了,我上哪知道去!? “不知道,还请高御史明言……” “高某今天一天,都在追查那三千斤火药的下落……” “这个,倒是有所耳闻……”孙员外郎点点头,却突然脸色大变,说话都有点不利落了,“高御史,您追查火药,找我干什么!?我可跟那三千斤火药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说话的时候,孙员外郎满脸惊恐,死死盯着高明的双眼,说完了这句话,仿佛福灵心至一般,赶紧说道: “高御史,今天在长乐驿的时候,您不是说在东平郡王府发现了那三千斤火药的踪迹吗? 您……您……您来我家,您不会是以为在下和东平郡王之间有什么私交吧? 误会了,误会了…… 那东平郡王坐镇河东、幽州两个方镇,自然和我兵部有所牵连,但是那都是明面上的公务来往,说句不好听的,在下一个区区的司库员外郎,在人家东平郡王眼里,又算个什么?” 说到这里,孙员外郎仿佛怕高明不信一眼,还一个劲地薅住了这个话头往下说。 “高御史,您师从汜水侯,出仕不过三年,早就打响了白面小三郎的名号,最是明察秋毫不过,关于这一点,您可一定要相信我啊…… 在下身为兵部司库员外郎,听着位高权重,执掌所有天下武库的武备进出,实则就是个虚名而已,别的不说了,最起码,在下的头顶之上,还有兵部司库郎中呢,什么时候轮到我这个小小的员外郎说话管用啊? 不瞒高御史,自从开元年间,天子下令募兵以来,府兵就有些名存实亡的架势,至于天下各处的武库,更是因为府兵越来越少,而渐渐没落了下来…… 高御史您家学渊源,想必也知道这些,在下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汜水侯家的人瑞谢老爷子,在前往扬州之前,好像就是成皋折冲府的果毅校尉?那高御史想必也多少知道点咱们大唐的武库情况……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41章 保险 高明告诉孙员外郎,在长安武库,发现了那三千斤火药的踪迹。 这就是高明的兵行险招! 为什么对孙员外郎说? 因为通过淮南谍报司监控长乐驿,在高明大闹长乐驿的时候,发现一共有三人,派出了随身的家仆,离开了长乐驿。 其他两人,家仆都是到东市、西市去采买东西。 唯有孙员外郎的家仆,非但没有向西返回长安城,倒是向东渐行渐远。 隐藏在东平郡王府的黑衣人死士,应该得到了高明大闹长乐驿的消息之后,这才离开东平郡王府,故意把自己的行踪泄露给淮南谍报司,最后把高明和小义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刘神威的旧宅之中。 家仆向东,死士得信。 这两者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具体又是如何联络的? 高明也好,小义也好,不得而知。 但是就高明自己来看判断的话。 这三人之中,只有这位孙员外郎,向安禄山的东平郡王府传信,可能性更大。 当然,仅仅是可能,没有实据,不确定。 但是不确定也没有办法呀。 不管高明是如何识破了黑衣人一方的连环计,终归他和小义所领导的淮南谍报司的所有注意力,全被那名死士吸引过去了。 如果,黑衣人袭击长安的目标,不是淮南进奏院的话……以高明现在的情况,根本不知道,黑衣人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而且,以高明的判断来说,今天晚上,就是黑衣人发动进攻的最后机会。 为啥? 一来,高明追的太紧了。想必黑衣人一方,已经感受到了高明追踪所带来的压力,要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使用什么疑兵之计,声东击西之类的连环计,更不用把仅余的六名黑衣人之一,挑选出来做死士。 二来,高明和小义机缘巧合下,攻破张守珪的废园,距离今天已经三四天的时间了,在黑衣人已经把三千斤火药加工成火器的情况下,三天时间,足够他们做好进攻前的准备。 所以,高明判断,黑衣人进攻的时间,就是今天晚上。 眼看着现在已经申时末,马上就天黑了,而高明和小义,被黑衣人死士,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没有线索再去寻找黑衣人的踪迹。 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办? 一个字儿,赌! 赌一赌,给安禄山通风报信之人,就在谍报司发现的三人之中。 赌输了怎么办? 无所谓呀。 如果不是他们三人其中的一个给安禄山通风报信,左右不也就一个多时辰吗?马上就水落石出了,真找错了人,误会了人家,道歉即可…… 说句不好听的,这也是高明,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干。 要不然的话,总不能硬生生等着黑衣人袭击长安吧。 但是,一旦赌赢了,这个事儿,就足够给黑衣人天大的惊喜!你不是觉得我找不着你吗?嘿,看见没?找到了! 所谓兵行险招,就是这样,开赌! 至于人选…… 高明在这三个嫌疑人之中,挑来选去,选出了这位孙员外郎。 一来,孙员外郎,正好管着长安武库。 实打实的说,虽然天下武备已经流于形式,但是长安武库,还要负责提供给天子十二卫的武备,说实话,这是大唐“强干弱枝”国策之中最重要的一个武备仓库。 如果高明是黑衣人的话,选择有价值的目标,必然首选这个长安武库。 二来,三个嫌疑人家仆纷纷离开,两个回了长安,一个往东走了。在高明看来,虽然他不知道通风报信之人,跟安禄山等人到底是如何联络的?但是往东走这操作,颇有一点儿欲盖弥彰的感觉。 所以高明最终选择了这位孙员外郎。 至于兵行险招之中的“险”,就是指这个了。 一来是赌。 二来高明只带着周全,任老道、赖忠等人,前来孙员外郎的府邸,一旦他与黑衣人真的有联系,甚至黑衣人就藏身于这里,那不就是自投罗网了吗? 但是说实话,高明还不怎么怕这事儿。 真要是在这儿找着黑衣人,那还倒好了,不管高明自身危险不危险,起码找着他们的踪迹。 况且以高明的判断,孙员外郎虽然能向黑衣人通风报信,但是说到底,高明也不太相信这哥们儿能真正的卷入黑衣人的阴谋之中。 你别看他自己一说话,又是兵部排位不高,又是司库权力有限,又是天下武备流于形式……说起来仿佛他自己,现在就是一个闲职一样。 但是可别忘了,员外郎毕竟是八俊之一,那是天子亲自赦授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大唐尚书省六部二十四名员外郎,也没有几个人,准备在员外郎职位上干出什么惊天伟地的事业来。 大部分员外郎,都是混!你管员外郎一任四年,干得好还是干得不好,别出事儿就行,等卸任那一天,欸,天子看看这几年的考核,没有特殊情况的话,都会再次直接给你升官。 为啥? 这就是八骏! 能够让天子亲自赦授的官员,那都是进了天子法眼的才俊,属于朝廷重点培养的对象,总不能让人家干了一任员外郎就回家种地去吧,那不是朝廷的损失,天子的……眼瞎吗?就冲李老三那好大喜功的劲,只要是他亲自赦授的官员,无论如何,也得在朝堂之中多干上几任…… 孙员外郎,并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凄惨。 那既然不凄惨,就等于有前途。 明明在大唐朝堂上有前途,发展好了,出将入相,发展差点,也能封顶于尚书省六部侍郎! 这也不错啦,四品官,机会好的话,也是号称朝堂一方大佬。 这样的前途,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跟黑衣人搅和在一起?没事儿还运了三千斤火药进入长安,还要攻打长安武库……这不有病吗? 高明猜测,这哥们儿就算真的跟黑衣人有关系,应该也是被黑衣人拿到了痛脚,不知道什么样的把柄被黑衣人知道了,在威逼利诱之下,不得已之下,帮着黑衣人通风报信,这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一种表现了,再多,有可能就真会影响他的前途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42章 意外!不方便! 却说孙员外郎,听说高明,现在就要和他一起去长安武库。 顿时,脸上的神色变换不得,半晌之后,才试探地问道: “高御史…… 您不是派人通知政事堂了吗? 以在下浅见,不如……等等十二卫的消息? 如果他们到武库以后,直接找到了这六名黑衣人,是不是……更为周全一些? 咱们现在,一共就这么几个人,就算到了长安武库,真要遭遇了这黑穷凶极恶的黑衣人,也没有什么优势不是? 这个……是不是有点危险呀?” 高明听了,不敢去?你越不敢去,我越得薅着你! 顿时把脸一沉,狭长的双眼眯了起来,死死盯着孙员外郎的双眼。 “孙员外郎,职责所在……可不能尸位素餐啊! 高某人奉命追查那三千斤火药,现如今确认了火药所在的位置,职责所在之下,必须要前往长安武库,不亲眼看到缴获了那三千斤火药,高明这心中,总是不踏实。 孙员外郎,说句不敬的话,你以为高某人愿意带着你吗?要不是长安武库自有管理章程,非主管人员,无特殊情况,其他任何人不得入内,高某早就打马直奔皇城了,谁有功夫在这儿听比兵部司库的心酸? 至于你……呵呵,您孙员外郎也是进士及第,如今也是天子亲自赦授的员外郎,我怎么感觉您孙员外郎想事情,有点想不明白呢? 如果那三千斤火药就在长安武库,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你孙员外郎作为长安武库的主管,难道还想逃脱了责任不成!? 别说火药在武库引燃,就算是那三千斤火药全部被缴获,天子听闻长安武库险些付之一炬,恐怕也得勃然大怒! 正面抵挡天子怒火的,孙员外郎,您说,是兵部的尚书、侍郎,还是司库的郎中?又或者,干脆就是你这个尚书省兵部司库员外郎呢?” 孙员外郎一听,顿时脸色大变,对啊,光想着安全不安全的事儿了,把这件事情的责任给忘了……三千斤火药,被隐藏在长安武库之中,别说天子震怒,估计朝堂之上也得群情激奋,上到兵部尚书,下到长安武库的管库大使,甚至当值的兵卒,都难逃其咎! 刚才人家高御史问话,问得十分明白,即便这些人都要受到牵连,那么,谁的责任最大? 当值的吏员,守库的兵卒?别闹了,他们的身份太低了,这么大的雷,根本抗不下来! 兵部尚书,兵部侍郎?有可能,但是人家的身份又太高了,受到了牵连,最多是个贬官,这叫连带责任,根本就不是人家的事情…… 算来算去,恐怕只有自己这个司库的员外郎,和司库郎中两个人,脑袋不大不小,顶雷正好…… “高某此来,是来救你的!” 高明拿出来春秋纵横家的架势,张嘴就是大话吓人。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现在最重要的,是想想如何善后! 孙员外郎,我问你,那三千斤火药,就在长安武库藏着…… 十二卫如果比你先到的话,功劳,全是人家十二卫的了,到了那时候,朝廷如何处理你这个司库员外郎,那可就是朝堂大佬的事情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比十二卫先到,不管能不能阻拦住黑衣人引爆火药,也是你这个司库员外郎明察秋毫,提前一步发现了端倪,这才奋不顾身地前去阻拦,纵然最后的结果差强人意……” “也是非战之过!” 还没等高明说完,孙员外郎竟然自己就补上了一句。 高明见状,知道已经说服他了,便不再言语,笑呵呵地等着他的决断。 孙员外郎现在哪有心思琢磨高明,一句“非战之过”出口之后,他进士及第的“小脑瓜”也高速运转了起来。 高明有话没说全! 这件事,最后顶雷的,估计是两个人,一个是他,另外一个,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尚书省兵部司库郎中。 如果,这件事情最终结束了,司库郎中在其中毫无建树,而自己这个司库员外郎,却能“明察秋毫”、“奋不顾身”…… 那岂不就是一个升官的机会!? 一想到这里,孙员外郎的眼睛顿时亮了,身为“八骏”之一的员外郎,混日子是混日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没问题,但是,没道理,现成的功劳都不捡吧? 这还有啥可说的!? 走着! …… 景文门,长安皇城东侧大门。 进了景文门之后,就是军器监,往西,十二卫的驻地,再往西,就是长安武库的所在。 这也是高明给自己加了的保险的底气所在。 太近了! 一声令下,须臾可达! 虽然武库管理自有其严苛的地方,十二卫的兵卒,没事也不上武库去瞎转悠去,但是,一旦武库有事儿,十二卫就可以从驻地之中蜂拥而出,迅速平定事端——一共不到一里路的距离,真要是有命令,最多一刻钟,支援就能到,而且这里面还不会有“出工不出力”的那种狗屁倒灶的情况,因为十二卫都知道,长安武库之中的武备,就是给他们十二卫准备的,说句他们自己的东西都不为过,只不过以为朝廷的章程规定,才让他们和这些武备,在非战时“人械分离”而已,但是,从内心来讲,还是将长安武库之中的武备看成自己的……救援自己的东西,谁能不上心? 在这种情况下,高明和孙员外郎一起进武库,即便真有事,最多半个时辰,支援也就来了,只要……谢二胖子通过政事堂相公,顺利地将消息汇报给天子,天子一下令,高明就安全了。 说白了,高明这一次兵行险招,也就是半个时辰的事儿…… 这个对高明来说,没啥压力。 但是没压力归没压力的,难免有意外发生。 什么意外? 皇城不让进。 为啥? 天都要黑了,皇城要关门了! 长安城有规矩,日落之时,鼓楼鼓响,宫城落锁,皇城关门,就连一百零八家坊市,也要关门闭户。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43章 十二卫的正确用法 没有腰牌,进不得皇城。 这个限制,让高明难受极了。 按照他一开始的想法,准备带着周全、任海川、赖忠三人组,一起前往长安武库。 这样的话,即便不考虑任海川的战斗力,算上高明自己,也有五个战斗力,而且都是在淮南军中历练多年的好手,就算遭遇了什么意外,也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 可是,就因为一个小小的腰牌,硬生生地挡住了赖忠三人组,还搭上了一个任海川,满丹满算,就剩下了高明和周全两个人,这种战力的组合,就有点…… 高明想到这里,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了孙员外郎。 他到底可信不可信? 即便到了皇城门口,高明也难以确定这一点。 可信,那就好说了,孙员外郎的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他身边的部曲,既然能够被他时常带在身边,想必战力不俗,如果可信,真要遭遇了意外,就等于有三个人能进行战斗,虽然从人数上,比黑衣人的五个人略少,但是也不至于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别的不说,起码支撑个一刻钟还是没问题的,等十二卫的援兵到了,自然没有以后了…… 可是,如果不可信,那就麻烦了。 以高明和周全两个人的战斗力,还真不好说对五名黑衣人有多少胜算,要是再加上一个战力不俗的孙家部曲,那就全完了…… 就在高明一时沉默的时候,孙员外郎却开口说话了。 “高御史,不行……就算了吧…… 咱们是八个人,要是按照计划的话,真碰上了危险,倒是有一拼之力…… 可是现在,只有四个人进入皇城…… 不怕您高御史笑话,在下连只鸡都没杀过,真是提不动刀子啊…… 这样一来,就剩下了您这边的二位,和我身边的老孙……真要是碰上了危险,咱们也应付不了啊…… 高御史,听在下一句劝,不行就算了吧……或者,咱们进入皇城之后,直接到政事堂,向政事堂相公汇报一下……” 高明都懒得听下去了,孙员外郎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意思很明显,贪生怕死,不敢去武库,可是又不忍心放过到手的功劳,竟然脑洞大开,想到政事堂去“报信”! 哪是“报信”吗!?那不就是邀功去了! 都不用他多说,高明都能猜到他到了政事堂的表现,“大事不好”、“三千斤火药就在长安武库”、“请相公速报天子,发十二卫彻查武库”! 这话一说,对事情本身,毫无作用——政事堂虽然统领天下政事,但是在兵权之上,多有限制,尤其要调动天子十二卫,必须有天子鱼符才行,你跑政事堂嚷嚷调动十二卫,纯属给政事堂相公添堵,其他一点作用都没有! 不过,这话,对他孙员外郎倒是大有裨益,别的不说,“提前示警”一事,算是坐实了吧?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有了这份“功劳”,他这个司库员外郎,非但无罪,反而有功,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要是真这么干的话,还用得着他!? 谢二胖子干啥去了!?能让他占了这个便宜!? 想到谢二胖子,高明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天色,申末酉初,不但长安皇城马上就要落锁,算算时间,他和小义已经分开了半个多时辰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小义早就把消息通报给了谢正,谢二胖子得信之后,不管如何想法,也只得按照高明和小义的计划,进入皇城直趋政事堂! 这么说来的话……也许他现在已经跟着李林甫、王鉷等人,前往金銮殿面见天子了…… 再往深处想一想,也许,现在天子已经传令了十二卫…… 一念至此,高明猛然间一咬牙,说不定十二卫支援长安武库,也就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了…… 这个险,值得冒! 高明刚要说话,却又猛然间一愣,刚才想到了十二卫,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一直以来都忽略的问题,不由得开口问道: “孙员外郎,驻守武库的兵丁,是你们兵部的人马吗?” 孙员外郎被高明问得一愣,随即说道: “高御史……您怕不是急坏了吧? 我兵部虽然在名义上统领天下兵马,但那就是个虚名…… 我家尚书曾有戏言,兵部不过评功司库而已,就是为天下兵马提供后勤保障的,何曾统领过兵马?” “那驻守武库的兵丁,从何而来?”高明连忙追问。 孙员外郎听了,算是明白高明的意思了,直言不讳地说道: “驻守武库的兵丁,都是从十二卫选派来的,定期轮换,由十二卫轮番供应……” 高明点了点头,这回踏实了。 他早就知道,兵部虽然在名义上统领天下兵马,其实手下根本没有一兵一卒,所谓统领,不过是出征选将、筹备粮草、战后评功而已,甚至连一场战役的战略都没有资格制定,只能等前线将帅制定之后,上报过来留作存档而已,说白了,全是案头工作,还真没有什么需要兵丁的地方。 不过呢,长安武库既然归兵部管辖,自然也需要兵卒驻守。 这个兵卒是哪里来的,高明还真一直没琢磨过,这也是今天马上就要前往武库,而他自己又不得不计算人数、势力的对比,这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现在听了孙员外郎的答案,总算是踏实了。 守库兵卒乃是天子十二卫,起码是可以信任的,即便高明仅仅带着周全,和孙员外郎一起前往武库,即便遭遇了黑衣人,他们也不过是五六人而已,高明和周全,再加上这十二卫出身的五六七八名兵卒,怎么也能抵挡住黑衣人。 况且,如果那些兵卒都出身十二卫,高明甚至都不担心孙员外郎了。 以前担心他和黑衣人之间真的有勾连,不得不防着他。 一来,防着他身边的孙姓部曲。 二来,就要防着孙员外郎能够调动那几名驻守武库的兵卒。 现在,既然那些兵卒出身十二卫,又是轮换上岗,那么,他们就是个“借调”的关系,平常事情,自然要听命于孙员外郎的,但是要让他们袭杀国朝的监察御史,高明就不信这些兵卒还能听命行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44章 该 砰砰砰,砰砰砰。 也不知道孙员外郎是自己想明白了,还是好被高明当面威胁不高兴了,在长安武库门口,亲手砸门,气势非凡,仿佛长安武库的大门,是什么生死仇敌一般。 这一通砸,直听得高明眼皮直跳。 “外面何人!?此乃长安皇城武库!闲杂人等速速离开!”片刻之后,有人应声。 “混账,开门!员外郎来了!”都没用孙员外郎再废话,孙家部曲直接开骂,骂骂咧咧的催着里面开门。 不多时,大门洞开。 两个值守的兵卒,齐齐叉手为礼,也不知道是没想到是员外郎亲至,吓得有些不知所措,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行礼的时候,头低得很深,仿佛赎罪一般,让人看不清面容。 别看孙员外郎在高明面前,颇有些唯唯诺诺的架势,但是可能是到了自家的地盘,又或者被高明威胁之后放下了一切,反倒激发出一股“混不吝”的气势,根本就没搭理这俩兵丁,直接迈步就进了大门。 “今天谁当值?” “老何?” “人呐!?” 一脸三问,跟连珠炮一样。 他都快走过前院了,值守的兵卒,等高明等人进了武库、关了大门之后,这才跑到他身边回话 “在后面,忙乎呢……” 孙员外郎根本不等旁人,眼看着都要上了前院正堂的台阶了,口里面也没闲着。 “老何,老何! 快出来! 出事了!” 孙员外郎一顿招呼,表现得那叫一个着急,脚下走得那叫一个快,恨不得脚底生风一般。 高明一开始还真没注意,以为这货就是担心三千斤火药在武库中被引爆,赶紧招呼相熟的吏员出来说话,后来发现,自己竟然跟不上这位孙员外郎的脚步了,顿时心中一凛。 等他再想带着周全、任海川两人追上去,却有些晚了。 两名值守的兵丁,开门关门之后,没有听到孙员外郎对三人的身份进行介绍,纵然看在他们三人与孙员外郎同行的份上,让他们三人进了长安武库,却也有意无意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一左一右,呈掎角之势,距离虽然尚远,但是防备警戒的架势,已经很是明显了,高明相信,只要他们再向前,说不定这两名值守的兵卒,恐怕就不会仅仅这么静静地看着了。 这个吧,怎么说呢,也算是正常情况,毕竟长安武库乃是禁地,没有兵部的谕令,闲杂人等还真不得入内,纵然高明三人跟着孙员外郎一起来的,人家值守的兵卒,对你做出相应的戒备姿态,也是应该。 不过,这种“戒备”,完全没有必要,或者明确地说,非常容易解除,只要,孙员外郎顺口说一句话,“这是国朝监察御史……此次同我一起来武库如何如何”,只要明确了高明的身份,同时明确是友非敌,这些值守武库的兵卒,就在也没有理由对高明三人戒备了…… 但是,孙员外郎,就是没有说这么一句话。 也许是他进了武库实在着急找人,一时之间疏漏了,也许是他在武库门口被高明威胁,心中不满,故意如此,好给“国朝赫赫有名”的高明高御史一个下马威,也许…… 好吧,总有理由说得通…… 但是,一直以来跟在孙员外郎身边的孙家部曲,竟然也没有说法,进门之后,一言不发地绕过了值守的兵卒,快步追上了自家的老爷,随后转身,和一左一右两名兵卒,一同挡住了高明三人的去路,这……可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高明不得不停下了脚步之后,一只手也抚上了腰间横刀的刀柄,一双狭长的眼睛,已经微微眯了起来…… “来了来了……员外郎怎么还来了?还这么着急,有什么急事吗?” 就在高明心生警惕之时,武库前院正堂之中,传出了一个声音。 孙员外郎一听,顿时没好气儿地说道:“我怎么来了!?我不来,你还不是要翻了天!?老何,赶紧出来,有事儿!”一边说着,一边快步的走到了正常的门口。 此时,正堂大门洞开,一名雄壮的中年大汉,出现在正堂门口,和孙员外郎正好走了一个对脸。 高明放眼望去,顿时脸色大变。 “小心!” 异变陡生。 原来,值守长安武库的那两名兵卒,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人拿出一副军用强弩! 一箭射向高明,一箭射向周全! “啊!” 周全完全没有防备,听了一句“小心”的提醒之后,尽量的俯身低头,却也被强弩一箭射穿了肩膀! 至于高明,倒是运气。 原来出言示警之人,是任海川任老道。 这任老道被高明强行带入了大唐皇城,主要原因就是,他认识所有的黑衣人面目。 进入武库之后,任老道就开始仔细打量值守武库的兵卒,可惜,一来,天色将晚,光线不好,又暂时没到掌灯的时候,他只能接着太阳落山之后的余晖勉强辨认,很难,二来,两名值守的兵卒,总是低头侧脸,让任老道看不清面容…… 人家任老道不愧是行走江湖多年的老油条,一见是这种情况,就越发加了小心! 果然,小心使得万年船。 虽然到了最后,任老道也没认出这两个值守武库的兵卒到底是谁,但是却在第一时间发现他们掏出强弩! 这才出言示警! 结果,两支弩箭,一箭射周全,一箭射高明,周全那边还好,高明却一动不动,仿佛被是了定身咒一样,电光火石之间,任老道也顾不得其他,合身扑了过来,一下子撞开了高明! 不过,即便是这样,因为事发突然,高明也被撞了个七荤八素,一不留神,就在地上滚出去一溜滚儿去。 刚想起身。 笃! 一支弩箭贴着高明的脸颊,射在了地面之上。 抬头,确实孙员外郎家的那位部曲,脸色冷漠,眼神冰冷,就一个意思,不想死,就别动! 再看。 那名刚刚从正堂中出来的壮汉,也拎出来一把强弩,弩箭之上冷光森然,隐隐对着高明三人,最后,干脆指向了倒地受伤的周全。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45章 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 在孙员外郎被一箭射穿了喉咙的之后,高明开口了。 “我是应该称呼你张中侯,还是应该称呼你老何?” 好久不见!? 是,也不是! 是——高明这两天就没干别的事儿,就满长安地寻找眼前这位和剩余的黑衣人了,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从高明心心念念的这个角度来说,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不是——这一共才五六天的时间,都见三回了,哪里来的“好久”? 第一次见面,那是在天宝十一年正月二十七的清晨,高明奉命前往灞水码头,调查昨夜大火的情况,这位“老何”,当时还是金吾卫的中侯,正和金吾卫的刘朗将一起救援灞水码头受灾的百姓,受了刘朗将的将令,就是他,陪着高明去寻找灞水码头的当值吏员魏六,另外,在通过魏六找到灞水码头大火亲历者粱十六的时候,这位张姓中侯,就一直在高明的身边。 第二次见面,那是魏六和粱十六两人被人刑讯逼供之后残忍杀害,高明在确定两人被杀人灭口之后,根据消息传递的情况,顺藤摸瓜追查消息泄漏的源头,找来找去,最后找到了这位张姓中侯的头上,高明就带着周全、刘安两人直接把他堵到了家里,进过一个不慎,被他翻墙跑了,这才有了高明硬闯张守珪废园,却遭遇了黑衣人的围杀,要不是正好赶上小义强攻张守珪废园,可能高明三人,甚至包括现在身边的任老道,早就跟大唐说再见了。 今天,却是第三此见面。 高明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张姓中侯,不但换了姓氏,连身份都换了,听孙员外郎的意思,这哥们不但改姓“何”了,还摇身一变,从金吾卫的中侯,变成了兵部下属的值守长安武库的吏员。 说实话,不管他到底是什么身份,高明一见到这么一张脸,就知道今天这事儿,麻烦大了! 到了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说怎么也找不到这货呢,原来直接藏在长安武库之中,被说武库管理严苛了,就是皇城进入也很受限制,就算他高明和小义的谍报司,能够把长安城翻一个底朝天,也不方便到皇城里面来寻找啊! 运送三千斤火药进入长安,高明早就知道他们没憋好屁,一直以为他们会借助长安城地下世界的力量东躲西藏呢,结果,人家直接藏到长安皇城里面来了! 这他么灯下黑了吗!? 至于那剩余的黑衣人,还用多说吗!? 那守卫武库的兵卒,抬起强弩射杀孙员外郎家的部曲,就看这干净利落的劲儿,还能猜不出他们的身份吗?即便见过所有黑衣人面目的任海川还没有说话,高明也知道,那剩余的五名黑衣人,就藏身在这长安武库之中! 甚至高明猜测,这五名黑衣人,跟老何,或者说张姓中侯一样,不仅能够进入长安武库,甚至在十二卫之中,都有明确的身份! 听着吓人……但是眼前事情就在这摆着,还有什么难理解的? 既然老何都能在金吾卫之中弄一个张姓中侯的身份,区区五个人,难道还弄不到一个十二卫的普通兵卒身份不成? 至于轮值到长安武库来驻守,那不更简单了,有“老何”,有那个倒霉的孙员外郎,调动几个兵卒,哪里还是问题? 想明白这一切的高明,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这都什么事儿啊!? 十二卫之中,竟然出现了别有用心之人,偷偷运送三千斤火药进了长安不说,还制成了火器运送到了长安武库之中,不知道归不知道的,但是自己带着周全一脑袋撞进来,这不就是自投罗网了吗!? 最让人闹心的,他进入长安武库之间,竟然将守卫武库的兵卒,视为能否阻拦黑衣人引爆长安武库的胜负手! 谁能想到,“武库兵卒”和“黑衣人”根本就是一拨人,指望着他们自己打自己吗!? 太二了! 高明即便在如此不利的局面之下,想到这个,都有点脸红,幸亏对面的张姓中侯不知道,要是让他知道的话,不知道得笑成什么样呢! 张姓中侯虽然不知道这个,不过他看待高明的眼神,一直充满了笑意,在他看来,自投罗网……同样很二! 听了高明的问话,“你到底是谁”,张姓中侯不置可否。 “老大,怎么处理,杀吗?” “先等等……把他们捆上,带正堂来……” 武库兵卒领命,把三人捆了个结结实实,带到长安武库前院的正堂之中。 一进屋,高明的眼神就是一缩。 只见在主座的旁边,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导火索,一眼望过去,根本数不过来到底有多少根! 这些导火索,已经经过了初步的处理,点火的一端,已然整理在了一起。 出身淮南的高明,自然对“爆-破”这种事情并不陌生,一看这情形,哪里还能不知道,这分明是张姓中侯等人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的工作,将导火索集中到了一起,就等着直接引爆了! “还差多少?” “三根!放置铠甲的仓库距离太远,而且按照计划,要布置多处引爆点……他们三个早就过去了,应该快完了……” “你们两个也过去帮帮忙,抓紧点,时间快到了……” 两名守卫的兵卒,或者说黑衣人,直接领命而去。 武库前院的正堂之中,只剩下了这位张姓中侯,还有高明三人…… 但是,暂时没有机会……且不说高明三人都被捆了个结结实实,只说张姓中侯,手上还端着强弩呢,纵然脸上的笑容不减,却也毫不放松,一双眼睛就在三人的身上不断巡视,一旦有个风吹草动的,必然会暴起杀人! 所以,高明三人,还真就不敢动。 至于张姓中侯,倒是也知道这一点,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之上,在保持着警惕的同时,也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的三人,从左看到右,从右看到左,最后,把目光停留在高明的身上,突然一笑。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46章 原来是他! “我为什么会认识你老高家的兄弟俩?” 张姓中侯重复了一遍高明的问题,随口就是一句反问。 “我又为什么不能认识他们!?” 脸上笑容虽然不改,不过端着强弩的双手,却青筋暴跳、指节泛白,张姓中侯绝对没有他脸上表现出来得那么平静。 “我认识他们哥俩的时候,他们的年岁,还没有你高御史如今大,也就是十五六吧…… 那个时候,你爹跟疯了一样,一门心思地读书…… 而你叔叔,当时才十五,没办法,只能到洛阳城的码头上去干活养活你爹,他当时年岁小,干不得重活,一天下来,从早到晚,累了个臭死,也挣不来多少钱财,买点米面,也就一天的口粮吧,第二天,还得继续去干活…… 没办法,不干活,哥俩一天就吃不上饭! 你爹就算饿着肚子,也从来没有放下手上的书卷,如果非逼着他去干活,不让他读书的话,他宁可去跳洛水…… 你叔叔没办法,只得一天接一天地干活,养活着你爹和他自己,只盼着你爹早日读书有成…… 就这么着,过了足足半年多的时间,你爹读书如何,我是不知道,反正你叔叔就累倒了,当时要不是漕帮兄弟帮衬了一把,老高家这哥俩就得活活饿死! 即便是这样,你爹也读书不辍,从来都没有想过替你叔叔去干几天…… 即便有漕帮兄弟的帮衬,这样下去也不行啊,正所谓救急不救穷,老高家哥俩这情况,谁心里都有谱,两个小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也都肢体健全,如果一门心思干活养家的话,头几年苦一点,等到他们两个长大成人,变成两个壮劳力,那日子就能越过越好,怎奈高家老大疯了,一门心思读书,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的,就指望这高家老二养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到了最后,就算漕帮的兄弟们有心帮衬,却也拿不出来许多了,他们也都是洛阳城中的贫苦人家,一天天吃大苦受大累的,也挣不了多少,能有多少钱财往你老高家那个无底洞里面扔? 没办法,还是你二叔站了出来,病还没好呢,就咬着牙上了码头干活去了…… 人不能跟天挣命,也不能跟阎王爷较劲,本来病就没好,还干重活,没俩下,又倒了…… 幸亏,你二叔晕倒的时候,正好让我大哥看见!” 说到“我大哥”三个字的时候,张姓中侯的脸上,已然全然没有了笑容,看待高明的眼神,都变得冷漠了起来。 “我大哥命人将你叔叔救了起来,仔细一打听你老高家的事情,倒是挺有兴趣的…… 我记得清楚,我大哥当时说了,漕帮帮众成千上万,全是卖苦力的汉子,哪里有读书的种子?高家老大既然宁死也要读书,看来是个心狠的,说不定还真能让他读出来个名堂,左右不过三五年的时间,高家哥俩儿本来这年岁又小,也不指望着他们能干出来多少活来,与其这样,不如帮上一把…… 就这么着,自那以后,我大哥出钱,开始供养你爹,高家老大读书! 至于你叔叔高家老二,我大哥也大手一挥,愿意干活就干活,不愿意干活就回家养病,等病好了,伺候高家老大的一日三餐即可。 说白了,就是你老高家这哥俩的吃喝挑费,我大哥,包了! 不过,还是以三年为期!” 高明听到这里,都已经懵了,高家老大死的时候,他才七岁,太小了,知道的事情有限,即便从长安跟着叔叔回到了洛阳待了两年,叔叔也是讳莫如深,等到他被叔叔托付给谢直,拜入谢直的门下,再想问问具体的情况,他叔叔一家已经被长流岭南,想问都没法问了,至于往后,那就更不用说了,谢氏满门就知道他是谢三郎的开山大弟子,别的事情,不提,不打听,不传播,更让他对这些东西没有办法再追寻了。 到了今天,他才从张姓中侯的口中,原来在自家老子在没有考中进士之前,竟然还有这么一段过往呢,虽然这仅仅是张姓中侯的一面之词,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高明却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只听得张姓中侯继续说道: “你老高家别的不说,人,是真聪明! 虽然我大哥开始供你大哥读书,但是根本没有多少人看好,一个普通小子就想读书考进士,不是做梦吗? 结果,你爹真硬气,从来不做这些无谓的争吵,直接用事情说话,在第三年的头上,还真让他考中了! 我大哥也是大喜,直接拿钱给他,让他也跟别的进士一样,能什么事情都不干,去游山玩水,足足一年啊…… 对了,这在你们读书人那里叫什么,漫游? 一年后,你爹回了洛阳,我大哥又在漕帮之中给他找了一份差事,帮着算算账什么的…… 再三年后,又是我大哥掏钱给他疏通关系,最后选官到了洛阳含嘉仓! 也就你爹当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吧,不但把你叔叔也召进了含嘉仓做了一任吏员,还主动找我大哥,提出来一套计划……” 说到这里,张姓中侯居高临下地看着高明,眼神中满是玩味。 “高明高光卿,六年一进士,九岁上金殿,淮南大少爷,白面小三郎,乃是公认的,天宝朝最声名卓著的御史…… 那我就要问问你了! 你知不知道,开元二十一年的长安粮案,正是你爹的收尾,开元二十三年的洛阳粮案,正是你爹开创了其中的犯罪模式? 粮仓、粮商、工曹、帮派……各路人马都被你爹的统合到了一个模式之中,大家一起盗卖常平仓的粮食,然后雨露均沾! 要不说你老高家的人都聪明呢,这种模式,哪里是一般人能够想出来的,就算是能够想出来,也驾驭不了啊…… 但是,你爹,高家老大,就行!” 高明本来长得就白净,听了这话之后,脸上更白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47章 还有人!? “啊……” 高明一声惨叫,摔倒在地。 大腿之上,赫然插着一支羽箭! 在场四人。 周全原本牙呲欲裂,却楞在了当地。 任海川任老道本来紧闭双眼,听了惨叫更是一个哆嗦,随后试探着睁眼,却看到高明仅仅大腿上血迹蜿蜒,也不由得愣了。 何二一言不发。 就连高明自己都愣了,就冲刚才何二那咬牙切齿的劲儿,还琢磨着这支羽箭无论如何也要取了自己的性命,结果却射中了大腿…… “为什么不杀我?” 高明根本不信何二射偏了,两人相距不过一丈,军中强弩在手的何二,就算射头颅没有把握,瞄准心脏也是轻而易举,就算对强弩再不熟悉,也没有瞄准心脏、射中大腿的道理。 “杀你?为什么要杀你?” 何二冷哼一声,把手中强弩扔到旁边,看着高明,冷冷说道: “杀了你,不是便宜了你吗!?” 说着,双手抚上腰间横刀的刀柄,看了高明一眼,眼神中很是不屑。 “杀我大哥者,就是我何二的仇人,我这一辈子就是要护我大哥何大龙周全,既然护不住,那就给他报仇雪恨! 仇人,一共三人,高家老大,高主事,谢三郎! 你爹,高家老大,死在长安粮案之中,算是便宜了他,姑且不说了。 至于谢三郎……倒是也还好…… 虽然他心狠手狠,但是也是在和我漕帮正面争斗的时候手段尽出,算是在正面争斗之中,打得我漕帮星散! 技不如人,愿赌服输! 即便仔细算起来,谢三郎就是害死我大哥的最直接凶手,但是死在他的手上,我大哥,虽败犹荣! 最可恨,就是你叔叔,高主事! 他不记得当初我漕帮如何救援他,只记得你爹卷入了长安粮案之中,我漕帮对救援你爹无能为力,就因为这么一次‘没救援’,他就暗恨于心,最终配合谢三郎,一手炮制了洛阳粮案! 这不但是忘恩负义,还是背信弃义的小人行径! 最该死的,就是他!” 说到这里,何二仔细看了高明一眼,满脸不屑地说道: “至于你,该死,固然该死,但是,我为什么要让你死得那么痛快? 我要你活着! 至少是现在活着,看着长安武库就在你的眼前被引爆,看着日后淮南覆灭,看着谢三郎身首异处,然后我再带着你,去岭南,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你叔叔高主事找出来,然后当着你和他的面,把他的妻儿老小全部杀死! 然后是高主事! 最后才是你! 我就是要让你们叔侄,也体会一下,眼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和事,都毁灭在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我要把‘无力’这两个字刻进你们老高家所有人的心里,让你们死都不能安生!” 不同于刚才的声嘶力竭,这番话说出来的时候,何二表现的风轻云淡,声音轻柔、语调平缓,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小事,可是,越是这样云淡风轻,配合上这些内容,越显得阴冷。 正堂之中,即便以任老道行走江湖多年、早就看淡了时间百态的阅历,以周全一门心思跟着高明、完全是一副没心没肺的劲头,听了这些话,都不由得发自心底地感觉到了一种冰冷。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高明。 说到底,何二这种风轻云淡的阴狠,是冲着高明去的,意思很简单,在完全掌控了高明生死的前提下,人家何二宁肯忍住心中的杀意,也要让高明多活一段时间,还让他仔细去体会一下蚀骨灼心的痛苦。 无力! 眼看着自己珍惜的人,自己不断努力的事情,一个接一个,一件接一件地毁灭在自己的面前,那种无力感所带来的愧疚、自责,会演变成世界上最厉害的痛苦,当真能让人生不如死! 说实话,以任海川任老道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的见识,还真没见过几个人,会像何二拥有这样刻骨铭心的仇恨,也没有几个,会将这种仇恨化,用这种方式报复在别人的身上,他光是听听就害怕,更是难以想象一旦全部成真,会给高明带来如何的伤害,他甚至怕高明听过之后就吓得崩溃。 结果,高明,在任海川和周全两人担忧的目光之中,嘴角慢慢轻扬,最后化作了一丝笑意,爬上了脸庞,竟然在极端的时间布满了整张脸! 这还不算! “哈哈哈哈……” 高明开始狂笑! 即便刚刚受伤、还没有来得及医治,甚至因为双手被捆在身后,也没有机会拔出大腿上的羽箭,稍稍一动弹,就会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高明也依旧狂笑不止! 任海川看着高明一边疼得“咝咝”地倒抽凉气,一边大笑不止,整个人都懵了,这位智计百出的高御史,怕不是让何二给吓傻了吧? “你笑什么?” 这回,连何二都有点懵,不得不出言询问。 高明却不理他,依旧大笑不止,半晌之后,这才勉强地收住了笑声,已经满脸笑容地看着何二,再也没有刚才变颜变色的意思,目光之中,倒是多了一种玩味。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漕帮何二。 小义哥跟我提起过,那是我小的时候,他跟我介绍我师父的事迹,在那些事迹里面,提到过你,漕帮老帮主的养子,漕帮何大龙的兄弟,何二…… 只不过,在那些故事里面,你就是何大龙身边的一个贴身护卫而已,要不是小义哥介绍道何大龙逃跑了,可能都不见得会提到你的名字…… 说白了,你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而已……” 任老道在边上听着,都为高明捏了一把汗,看来是真傻了,什么无力不无力的,那是以后的事儿,至少现在人家何二还不想杀你,怎么还说这些啊,难道还想激怒何二不成?非让人家现在就把你宰了就舒服了!? 只听的高明继续说道: “除了小义哥,我师父也提到过你……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48章 他不死,谁死!? 高明一看何二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的背后,果然还有人! 随即便是哈哈大笑。 “何二,何必自欺欺人? 偷运三千斤火药进入长安,妄想引爆长安武库……这种大手笔,乃是你身后之人的谋划吧? 至于你,不过就是负责实际操作而已! 说组织能力、说在黑衣人之中的威信是,你可能有。 但是,说到底,你一个漕帮二爷的格局,能大到哪儿去? 我还纳闷儿呢…… 难道仇恨就能起到这么重要的作用?彻头彻尾地改变一个人?让一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莽夫,竟然能够开始进行谋划了,还能做下这么大的一个局? 你也别跟我说你学了…… 学东西这种事儿,得有基础,没基础就得有人教…… 一没基础,二没人教,自学成才…… 有吗? 有! 但肯定不是你这样的莽夫!” 何二一听,勃然大怒。 直接起身,几步就到了高明的眼前,横刀出鞘,刀尖直指高明的鼻尖。 “高御史,你莫不是以为我真不敢杀你?” 旁边的任海川都吓坏了,生死操控于人手,竟然还能一而在再而三的激怒对方,在他看来,高明枉称白面小三郎的名声,此举颇为不智。 却没想到,高明冷冷一笑,看都不看近在眼前的刀尖,抬起双眼,直视何二。 开口。 三个字儿。 你不敢。 任海川任老道都疯了,什么情况啊,人家的刀子都杵到你眼前了,向前一送就能结果了你的性命,结果还弄一个人家不敢?人家有啥不敢的!?怕你“淮南大少爷”的身份吗!?不可能!刚才不是都说清楚了吗?人家何二跟你高家、跟你师父都是血仇,杀了你才算是报仇雪恨吧?就算不考虑这一点,人家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引爆长安武库,难道还会怕你远在扬州的师父谢三郎不成? 和二也被气笑了,刀尖就顶在高明的鼻尖之上,人家高御史楞说他不敢杀人……何二在不解之中又带了一种好笑,不由得开口问道: “我为何不敢?” 高明依旧保持着脸上的微笑,言语之中还带出了一种鄙视。 “何二,你不用故作姿态…… 我说你不敢,你就是不敢! 想知道为什么? 好,我来告诉你。 一来,因为我师父。 你今天,之所以能在长安武库拎着把破刀子威胁我,说到底,还是当初开元二十四年,我师傅手下留情,放了你一条性命。不管是我师父真心看不上你这样的莽汉,还是因为要坚守大唐律法的底线,你的这条性命,终究是从我师父的手指缝里面露出来的! 你何二不是总自诩为忠义之士吗?受人点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难道你这个忠义之士就不想报恩吗? 你想! 但是你不知道如何报答! 你大哥就死在我师父的手上,你们漕帮就是因为我师父覆灭了,你如果报恩的话,就是对他们不忠不义! 再说了,你何二一个如同过街老鼠一般的莽夫,就算想向我师父报恩,你也没机会不是? 巧了。 你碰到了我! 今天我高明一时不慎自投罗网,正好给了你这个机会——你何二不便直接向我师父报恩,却可以把这一份恩情耗费在我的身上,即便我是我师父的徒弟,是我高家唯一的血脉,但是,严格地说,不管是击杀何大龙还是覆灭漕帮,都不是我一个九岁孩子的首尾……你把恩情耗费在我高明的身上,说得通,等到日后,你正好可以心安理得,说什么一命换一命,已经偿还了我师父对你的救命之恩! 刚才说什么愿意让我来,又不希望让我来,什么无力不无力的,编得还挺好,不过,我猜,你内心真正的想法,应该是希望我来,然后被你抓了,最后再被你放了,这样一来,正好完成你心中那一命换一命的念想! 如此一来,你以后还可以继续标榜是忠义之士,甚至可以大肆宣扬恩怨分明这四个字! 二来,就是你说的你刚才编的那个词儿了,无力。” 说到这儿,高明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看着何尔冷冷一笑。 “这十多年……不好过吧? 是不是天天琢磨着给你大哥何大龙如何报仇来着? 如果仅仅是琢磨这些东西,倒不算不好…… 关键是,你不愿意。” “谁说我不愿意?” 何二勃然大怒,一声断喝之后,手中横刀都在微微的颤抖,刀尖,已经顶住了高明的鼻尖,再不是刚才那种近距离的虚点,随着何二持刀微微得颤抖,就有一股殷红的鲜血出现,顺着高明的鼻子直接流了下来。 “我这后半辈子,就不琢磨别的事儿,就是要给我大哥报仇!” 何二刚刚怒吼完,还没来得及往下说,就被高明哈哈大笑打断,高明完全不顾自己鼻尖上的鲜血。咧开嘴哈哈大笑,任凭鲜血流入口中也毫不在意! 随即,笑声猛然收数,嘴角噙着冷笑。 任老道在旁边看着,明明高明大腿受伤、双手被捆,不得不跌坐在地上,但是他截断何二的怒喝,哈哈大笑之后,嘴角噙着冷笑地看着何二,硬生生带着一个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 只听得高明赫然反问。 “真想给你大哥报仇……开元二十四年逃得性命之后,你去幽州干什么!? 我师傅,当时就在洛阳城内,随后奉天子令驻节扬州,前前后后一十八年,你在哪里!? 我叔叔,长流岭南,开元二十三年就走了,至今不得返乡,前前后后,一十九年,你又在哪里? 口口声声说什么后半辈子要给你大哥报仇,你的仇人,在幽州吗!?” 任老道在旁边都是一愣,这……对啊?真想报仇,跑幽州干啥去? 洛阳粮案结束,何二被放出来,是在洛阳,那是当之无愧的中原腹地,岭南自然在大唐的最南边,扬州却是在洛阳的东边,何二向东、向南,都好,都能说是跑到仇人的身边去潜伏、然后找机会给何大龙报仇雪恨……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49章 拦不住 却说高明当着何二,一顿历数漕帮何大龙的罪行,最后一连串的反问“他不死,谁死”,彻底激怒了何二,横刀高举,就要砍死高明。 旁边的任海川任老道看得清楚,不由得暗叹一声,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这位高御史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拦不住了…… 也不能拦! 拦不住好理解,他任老道被捆住了双手,自身尚且难保,哪里还有精力去救援高明? 但是,为什么不能拦着? 因为高明说的,有理! 且不说何二大哥,那位洛阳漕帮的何大龙何帮主的其他罪行,任老道毕竟没有亲历这些是是非非,不知道双方说的是真是假,自然不好武断地判断,但是仅仅听了漕帮何大龙和老高家一家的恩怨,以任老道常年行走江湖的阅历,就能知道,这事儿,还是真何大龙办得不地道…… 别看何二口口声声说什么高家人忘恩负义,好像干了多少对不起漕帮的事情一样,但是客观来说,也就是最后的最后,高明的叔叔,被谢三郎抓到尾巴之后,不得不出言指证所有参与洛阳粮案的人员,这个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总不能人家高主事被抓之后,就强硬着不开口,然后被一顿严刑拷打之后不得不说,这样就不是背信弃义了? 没这个道理吧?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一个大活人? 再说了,让人家高主事出面指证的主要原因,不也是洛阳粮案牵扯出来的官员全部被抓了,只是在审问过程中难以抓到突破口而已,说白了,大势所趋,没有高主事配合,还有刘主事、张主事出面配合谢三郎查案、审案,人家高主事为了活命,或者说,还得带上为自家大哥报仇的心思,主动出面,虽然看起来还是有点别扭,但是终究情有可原。 归根结底一句话,是漕帮,是粮商总会,是含嘉仓等一众官员盗卖粮食,才有了高主事配合谢三郎,与其埋怨人家高主事死中求活,不如埋怨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 仔细看来,要说老高家真有什么对不起漕帮的地方,恐怕也就是沉船的时候没跟着漕帮一起死而已。 反观漕帮对待老高家哥俩,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固然,在高家老大一心求学的时候,是高家哥俩最为艰难的时候,漕帮何大龙,向人家哥俩提供了三年的资助,大富大贵没有,但是总能保证高家哥俩没有被饿死。 这种事情,论迹不论心,不管何大龙当初是怎么想的,三年的粮食,终究是高家哥俩吃了,从客观上来讲,解决了高家老大的后顾之忧,这是恩情,从哪里说,高家哥俩都应该报恩。 但是,这种恩情存在的背后,也不能掩盖漕帮何大龙没憋好屁的事实! 漕帮人多了,怎么不见何大龙这个漕帮帮主救援别人呢?没听高明刚才说吗,何大龙为了敛财,放任自己手下压榨漕帮普通帮众,都快把人家老娘逼得上吊了,也没见这位漕帮帮主站出来主持正义啊…… 那他为什么单单资助了高家大哥,还一资助就整整三年? 还不是看上了高家大哥“宁死也要读书”的劲头儿!? 何大龙这是感觉有利可图,这才出手资助了高家哥俩儿! 以任老道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这位漕帮的何帮主,期待漕帮中人能够读书进学,继而当官管事,最后给他的漕帮带来种种便捷,要不然的话,高老大通过科举考试之后,何大龙为啥上赶着给人家运作了一个含嘉仓的职位?要说何大龙真心为了高家大哥考虑,不愿意让高家大哥背井离乡,相应的没有一点关于漕帮得利的念想,谁信? 说实话,人家高家大哥对漕帮,也是着实不错了。 除了通过科举之后,“必须”的漫游天下,以此来和同科进士维持感情之外,再也没有对漕帮有过其他要求,不但如此,人家以堂堂“月桂三十枝”的身份,硬生生地给漕帮做了三年的“账房”,这就是难能可贵了。 如果故事仅仅发展都这里的话,那么高家哥俩儿和漕帮之间,那就是一段“乡绅助学,学子登科”的佳话,可惜,跑偏了。 跑偏的开端,就在漕帮何大龙,主动为高家大哥运用含嘉仓管事这个职务上。 正如人家高明所说,高家大哥“宁死也要读书”,结果读书有成,难道就是为了贪污玩吗? 况且,含嘉仓管事,这是个什么职位?脏,累,辛苦,说实惠,可能不少,但是真提起来,那就是一个看管库房的头子,乃是浊流之中的浊流,怎么能让进士及第的“清流”出任? 欸,事情就是这么厉害,人家漕帮,就把高家老大这位进士,给运作成含嘉仓管事了! 这里面,涉及到多少对抗、妥协,外人不得而知,但是任老道知道,从最终的结果来看,高家大哥,乃是大败亏输! 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上任,而且也不会上任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就拿出来一份成熟的犯罪模式来。 注意这个时间细节,一个月! 就大唐生活的这种慢节奏,一个月时间,到了新地方上班,能不能把“同事”认全了还是问题呢,就更不用说确定每一个人的职权范围了……至于某一个“同事”的品行,能不能参与到盗卖粮食这件事情里面,愿意不愿意参与到盗卖粮食这件事情里面,更是需要细致入微的了解和引诱…… 这些事情都弄不明白,就想盗卖粮食? 不是说一次都做不成,而是说,第二次盗卖粮食的时候,就用以让人现场给你抓一个人赃并获! 那么,高家老大为什么能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把这个模式拿出来呢? 简单,往前倒! 既然这种东西不是一个月时间就能拿出来的,自然是早有准备喽…… 那么,高家老大在任职含嘉仓管事之前,是干什么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50章 援兵终于到了 “老大。” “你怎么回来了?” “布置好了一个仓库,我把导火索引回啦……我让他们去另外两个仓库帮忙去了……” “还需要多长时间?” “快了,我们去帮忙之前,他们已经忙乎半天了,按照咱们的计划,肯定耽误不了,现在他们两个又去帮忙了,应该更快……估计马上就好了……” 黑衣人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的一根导火索,也顺到了主座旁边的那一堆导火索之中,悉心回答何二的问题之余,还顺手将所有导火索都理顺,最终甩出了一根准备点火引爆所用。 经过他这么一打岔,何二竟然在极短的时间里恢复了平静。 转头看向高明,嘿嘿一笑。 “高御史果然名不虚传呀!你老高家的种,就是聪明! 这是要激怒我。让我一刀砍了你不成? 哈哈! 我偏不如了你的愿! 敢不敢杀你,何须再争?到了时候,你看我敢不敢一刀捅死你也就是了! 今天,我就要把你捆得这里。一会儿让你亲眼看着长安武库升天! 我在你眼里不就是个无足轻重的莽夫吗? 正好,让你看看我这个莽夫是如何做下了这件大事儿的。” 说完,竟然不管高明如何喝骂,都不理他了,转身到了那一堆导火线前面,跟黑衣人一起整理了起来。 高明又喝骂了半天,见何二这回是铁了心地不理他,无奈之下,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任老道,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也可能是看到何二真的开始不搭理高明了,竟然一点一点地蹭到了高明的身边,开口之前还特意看了何二两人一眼,见两人只不过瞥了他一眼,在也没有其他动作,继续整理那些导火索,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对高明说道: “高御史,您今天……这是怎么了? 看得出来,您对何二没啥好印象…… 但是,您是犯不上一个劲地激怒人家啊…… 您这是图什么啊!?” 高明白了他一眼,没说话,实在是不想回答这样愚蠢的问题,图啥?你说我图啥!? 还不是要把何二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的身上,让他没时间去处理那一堆导火索!? 纵然作用有限,但是在生死关头,哪怕仅仅抢出一弹指的时间,都是好的! 就在高明拿白眼翻任老道的时候,长安武库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随即,就是砸门声音响起! 砰砰砰,砰砰砰! “兵部孙员外郎可在?! 我等,乃是天子十二卫之监门卫。 得值守景文门的中郎将上报,御史台高明高御史,带领一位无腰牌的道人,强行进入皇城,并跟随孙员外郎一起,来到了长安武库! 我等,奉我监门卫大将军之令,前来缉拿! 孙员外郎可在!? 也请高明高御史出来的答话!” 监门卫,来了! “老大怎么办?”黑衣人大惊失色。 何二也是面色凝重。 黑衣人真急眼了。 “这时间不对啊,老大! 按照咱们的打听出来的结果,最少还要半个多时辰,才会有金吾卫的巡逻队伍经过长安武库…… 另外,怎么是监门卫过来了?” 还没等何二答话,旁边儿突然传来了一阵志得意满的笑声。 高明! 何二猛然转身,怒视高明,“是你捣的鬼!?” 高明哈哈大笑。 “高某此来,乃是要阻拦你等引爆长安武库,进入皇城,身边仅仅周全和这位任道长两个人,难道你就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我回有后续的安排吗!? 不错,监门卫此来,正是因为高某故意强闯皇城景文门,才逼得他们不得不来武库探查! 只可惜,他们比高某人想象的,来得略晚了些…… 而高某也没有想到,孙员外郎不但早就跟你们蛇鼠一窝,而你这个金吾卫的张姓中侯,却摇身一变变成了当值守卫武库的老何,更想不到今天值守武库的兵卒,竟然全是你们黑衣人假扮的! 要不然的话,有五六名当值兵卒相帮,你以为我高某人还能拿不下你们这几个莽夫不成!? 要不是为了拖延你们的时间,你以为我高某人愿意跟你逗咳嗽玩!? 你想报仇,那又能如何!? 你这十八年过得多么无力、憋屈,与我何干!? 高某人在这长安武库之中,被捆住了双手之后,竟然还得给你分析你这个莽夫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想的,甚至你自己想不到的事情,高某人还得给你分析透彻了……你当我闲得慌!?” 高明一顿破口大骂,骂得何二顿时脸色通红。 刚才高明说他是个莽夫,说实话,何二还有点不乐意呢,现在一看,果然,要说玩脑子这种事,他还真玩不过人家高明。 别的不说了,就他派遣黑衣人前往最后三个仓库布置引爆点的时候,就他一人待在正堂之上,明明应该早早把剩余的那些导火索理顺了才是,结果,何二硬生生地被高明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竟然把时间全耽误在跟高明斗嘴上面了…… 现在回过头来看,分明是高明在想办法拖延时间,好让监门卫等人来支援长安武库的时候,何二等人还没来得及做好引爆的准备…… 不得不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高明成功了! 监门卫已然到了武库门外,他们不但还没有布置好最后两个仓库的引爆点,就连已经布置好引爆点的导火索,竟然还没有理顺…… 高明见何二满脸通红之后,竟然连回嘴的功夫都没有,一直带着那名黑衣人手忙脚乱地整理导火索,不由得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将目光投向长安武库的前庭,在那里,倒着两具尸首。 孙员外郎主仆! 高明开口: “和孙员外郎一同来长安武库的时候,一进门,孙员外郎就提醒过你,两个字,抓紧。 说实话,我当时的心头提到嗓子眼了…… 谁知道你们俩是什么关系?万一你顺口问上一句,或者他再多提醒一句,你要是知道了监门卫马上就要来长安武库支援,真的抓紧时间布置引爆,那还就真麻烦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51章 小义 小义怎么来了? 原来,他和高明一起攻破刘神威旧宅之后,看到黑衣人故作疑兵的淮南进奏院布局图,误以为黑衣人要进攻淮南进奏院,即便是高明看破了黑衣人的连环计的情况下,小义也是心里没底。 两个人一商量,干脆兵分了两路。 高明去找孙员外郎做最后的行险一搏。 而小义,带着淮南谍报司的好手,迅速前往淮南进奏院。 高明这边自然不用多说,小义那边的工作却很多。 第一个,将进奏院的所有人员清空。 第二个,安排好手根据布局图,对进奏院里里外外进行检查。 第三个,通知谢二胖子赶紧上政事堂报信儿去。 按照小义和高明最后商量出来的结果,最好是高明带着孙员外郎前往长安武库,如果黑衣人果然在那里准备的话,就尽量拖延时间、等待救援,而小义这边,请谢二胖子赶紧通过政事堂,向天子情令,彻查长安武库。 计划是这个计划,但是说句实话,小义同样心里没底。 为什么没底? 一来,这件事情的本身,没底。 三千斤火药就在长安武库,乃是高明一个人的推断,推断的依据,不过是孙员外郎在他大闹长乐驿的时候,曾经派遣家仆离开,就是这么一个算不得出奇的一个疑点,再结合上孙员外郎兵部司库员外郎的身份,让高明完成了判断。 说实话,这个推断,与其说是判断,不如说是武断! 小义怎么想都觉得不靠谱,但是高明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一力坚持,甚至说出来“行险一搏”这种话来,让小义这个淮南谍报司的首领,也不得不配合“淮南大少爷”行事。 小义也看出来了,高明做出这样的推断,早就做好了“判断失误”的准备,并且做好了“谎报军情”之后被处罚的准备。 纵然这个处罚并不严重,但是先惊动政事堂,后惊动天子李老三,也着实让人心中没底。 二来,小义对高明能不能成功拖延住黑衣人,也没底。 说实话,小义也不知道是盼着高明判断准确为好,还是盼着他判断不准确为好。 不准的话,属于谎报军情,必然受罚。 准确的话……那还就麻烦了。 如果黑衣人就在长安武库,紧锣密鼓地准备引爆的话,高明一头莽进去,身边就那么小猫两三只,还有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孙员外郎…… 在那种情况下,能不能全身而退还犹未可知,更不用说还要努力拖延时间,等待十二卫这边的支援…… 小义想想都觉得头疼,反正这件事情放在他的身上,他肯定办不下来,所以,心里发虚,才是正常。 三来,整件事件的流程过于繁琐,能不能顺利推动,没底。 整个事情的流程,得分作三步。 第一步,说通谢二胖子,请他前往政事堂。 第二步,谢二胖子在政事堂说通李林甫,让他上奏天子。 第三步,李林甫说通天子李老三,下令出动长安十二卫。 然后才是后续的内容,什么攻破武库大门,配合高明彻查长安武库等等实际性的工作。 整个流程虽然算不上繁琐,但是每一步的推动,都有这很多不确定性,能不能顺利推动下去,小义心里实在没底! 果然。 流程推进的时候,在政事堂就被卡住了。 他清空进奏院很顺利,安排人对进奏院进行排查,也很顺利,说服谢二胖子前往政事堂也很顺利…… 一到政事堂,卡住了。 为啥? 因为李林甫! 小义陪着谢二胖子一块儿到了政事堂以后,李林甫和王鉷俩人正在商量,三千斤火药这件事如何向天子汇报,还没等他们商量出个结果呢,谢二胖就来了,进门就是一句话——三千斤火药,找到了,就在长安武库,赶紧奏明天子,出动十二卫! 王鉷一听就急了,卧槽,火药要在长安武库,真要是炸了,这不出大事儿了?赶紧吧! 坏事儿就坏在了李林甫的身上。 他就说了,今天上午在长乐驿给东平王送行的时候,高明跑到长乐驿一顿打闹腾,说什么追查线索到了东平王府,还要让我和王鉷王大人一起向天子进言,封锁东平王府,彻底搜查,我俩这还没商量出来一个结果呢,你们又告诉我,火药了在长安武库?你们说话还能不能有个准谱没有!?不行,今天必须把话说明白了,你们是如何追踪的,又是如何得出这样结论的!说不明白,别指望我向天子进言! 谢二胖子没办法,虽然他们淮南一方,都极其反感李林甫这货,但是人家终究是大唐首相,如今又要通过他想天子进言,不说明白了,还真不行,就这样,谢二胖子进行描述,小义在旁边补充,总算是把事情给说明白了。 等他们说完,李林甫却不说话了,就连刚才一脸急迫的王鉷都有点无言以对,良久之后,这才问道,这个推论,是不是太过武断了? 小义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出现了,不但他自己感觉高明的结论有点武断,就连李林甫和王鉷听了,也都感觉跟闹着玩一样。 小孩子,闹着玩,没人管。 但是如果是一名朝廷官员“闹着玩”,还的逼得大唐首相去奏请天子出动十二卫,恐怕就是真正的政治盟友,都不会同意,更何况,李林甫也好,王鉷也罢,和淮南一方,哪里称得上是盟友?不给他们一刀子,就是很克制了。 所以,在介绍完整个事实之后,谢二胖子再把要求提出来,王鉷闭口不言,李林甫百般推脱,一来二去的,就把谢二胖子给逼急了。 你们怎么这么磨叽?咱就一句话,你们去不去吧!?你李林甫要是说现在就不去,我也不跟你费劲了,我以淮南节度使长安留守的名字,自己去面见天子! 这是要翻脸啊。 却还是被小义拦了下来。 为啥? 一来,直接和李林甫、王鉷等人翻脸,好处暂时没有,坏处倒是一大堆,不划算。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52章 敢死! 小义陷入了和蒋姓中郎将相同的境地之中,左右为难! 他算是明白了,为啥蒋姓中郎将,这么痛快就让淮南谍报司进入长安武库了。 按照道理说,监门卫乃是天子十二卫之一,在皇城之中,除了天子之外,只受自家大将军的节制,断然没有给别人让路的说法,别说小义所代表的淮南军方,就是金吾卫来了,没有大将军的命令,也没有让路的道理。 何况淮南谍报司? 淮南谍报司,直接听命于淮南节度使,虽说也算是大唐天下的一直军事力量,但是正经来说,人家只听命于淮南节度使谢三郎,说句不好听的话,即便是天子下令,也得看人家的心情,还真不一定能够指使得动。 说白了,无论是淮南军,还是淮南谍报司,都拥有相当强的独立性。 往深了说,淮南谍报司,跟监门卫之间互不统属,谁也管不着谁,那是人家淮南节度使谢三郎幕府之中的武装力量,跟天子十二卫,甚至全大唐的武装力量,都不是一码事。 往直白了说,你是当兵的,我也是当兵的,我都把长安武库给包围了,你一来,我就得给你让路,凭啥!?你是抢功来的,还是看不起我们监门卫,认为我们监门卫解决不了长安武库里面的事情,想让我们让路?没门! 结果,小义这边刚刚报名,要求进入长安武库,人家就把路给让开了…… 小义进门的时候还纳闷呢,这是监门卫完全控制住了局面,已经不怕淮南谍报司抢功,还是监门卫今天转性了? 然后一进门,一看这情况,顿时明白了,监门卫的蒋姓中郎将,这是要甩锅啊…… 可悲的是,这个锅,小义还不得不接! 为啥? 那是高明! 堂堂的淮南大少爷,是谢三郎的首徒! 这个锅,不接? 你自己人都不去救他,指望着外人去救?想啥呢!? 所以,这个锅,不接也得接! 但是接过来归接过来,如何处置,那就是麻烦事了! 现场的情况就是这样,何二一把横刀架在高明的脖子上,很明显,就是在拖延时间,为黑衣人准备引爆武库做准备。 摆在小义眼前的路,就两条。 进攻,还是不进攻!? 进攻,何二手上的横刀,就架在高明的脖子上,那是实实在在的威胁,一旦小义下令进攻,何二可能就会狗急跳墙,一刀子抹下去,高明就完了! 监门卫的蒋姓中郎将为啥迫不及待地甩锅,还不是怕背上“处置不当致使高明身死”的责任吗?他怕,难道小义就不怕!?就因为小义姓谢,说实话,其中的压力,要比蒋姓中郎将大多了! 不进攻,就维持着眼前的这个僵局的话,一旦黑衣人完成了准备,开始点燃导火索,主动权就变了,那就不是小义想不想进攻的问题了,如果到时候,何二点燃导火索,然后再一刀抹了高明的脖子,怎么办? 如果真的那样的话,小义不但就不得高明的性命,还会导致长安武库被引爆,那才是真正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其实,说是两种,其实,唯有一种——进攻! 只有进攻,才能把损失降到最低! 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之中,就全然不能考虑高明的个人声明安全! 接了个锅,就要看小义,敢不敢让高明去死了! 想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小义早就泪流满面! 他想起了高明刚刚到谢家的时候,不过一个九岁的孩子,初至新环境,带着一种战战兢兢的小心翼翼…… 他想起了当初,谢三郎等人都忙于国事、无暇他顾,是小义身在谢宅,带着高明前前后后地乱跑…… 他想起了当初,逐渐熟悉之后,九岁的高明天天追在自己的身后,追问三爷的“光辉事迹”,为了让自己多说一点,竟然能帮着自己端茶倒水…… 却不想,时间过得这么快,小小的高明,竟然已经长大了…… 如果有选择的话,小义真不愿意“不顾高明生命安全”的命令,是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的…… “进攻!” 一语出口,全场大哗! 监门卫面面相觑,淮南人,这狠!不谈判,不妥协,进门之后,看清楚了状况,三言两语之后,留着眼泪喊“进攻”……真横! 谍报司的成员也都是一惊,这就进攻啊?不管大少爷了?不由得纷纷转头看向小义。 小义下令之后,早就泣不成声,话都说不出来了,却也很是坚决,直接挥手,用手势下令再次明确了命令。 “进攻!” “谁敢!?” 何二大惊之后,一声断喝,握紧了手上的横刀! 小义却不为所动,继续挥手,催促进攻! 淮南谍报司的成员一见,这就没啥可说的了,听命行事,乃是根本,别说现在眼前是大少爷,就是小义挥手让进攻天子李老三,也得拼命向前! 不过呢,话是这么说,真到了行动的时候,因为高明的存在,多少都有点畏畏缩缩的,起码看起来,进攻起来,并不坚决。 何二一见,借着这个机会,拉着高明不断后退,一来和谍报司人员对峙,二来,也缓缓靠近了身后的那一堆导火索。 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正堂后门处,传来了一阵响动。 黑衣人,回来了! 无名黑衣人,同时归来,其中两人,手上还拿着导火索的一端! 何二一见,顿时大喜。 “点火!现在就点!” 说着,就拉着高明,退到了那一堆导火索的旁边。 黑衣人领命行事,一人点火,其他四人在导火索的外围,组成了一个半月阵型,要阻挡淮南谍报司的进攻! 谍报司成员一见,立马上前,他们畏畏缩缩,是怕伤着高明,面对黑衣人,怕啥!?不但不怕,还恨不得现在一刀就砍碎了他们! 何二一见谍报司攻势如潮,黑衣人的阵势,几乎在一瞬间就岌岌可危,不由得大急,抬了抬手上的横刀,死死顶住高明的脖颈,一声断喝。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53章 闷酒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长安城内外,一片喜乐安康。要不是,有无聊之人提到“灞水码头”、“长安武库”之类的字眼,恐怕长安人都已早就忘记了,在正月底、二月初,还有两场震惊大唐的案子悬而未决。 三月十六,正是长安人出门儿踏青的好日子。 数不尽的长安权贵,各路闲人,都要离开长安城,到城外去领略领略天宝十一载的春光,到底如何明媚。 权贵出城,前呼后拥,自然不用多说,即便中等人家出行,也尽量会租一辆小小的牛车,带上老婆孩子,在三两个家仆侍女的保护下出城,或自得其乐,或相约三五知己,在春光中饮酒嬉戏,当真是一片人生难得的消遣。 且不说长安城外的人潮涌动,只说长安城东十六里,长乐驿。 这个驿站咱们前文说过,乃是东出长安必经之地。 今天的长乐驿,热闹非凡,其程度,仅次于满头满朝文武送行东平郡王安禄山的那一天。 不过呢,多少还是有点儿区别的。 那一天,满朝文武为东平郡王出征塞外送行,那是天子亲令,就大唐来说,那就是规格最高的行政命令,即便满朝文武都参与了饮宴,那也属于公事。 今天的这份热闹,主要是长安城的权贵出城游玩,中途在长乐驿歇脚休息,一番休整之后,要再次起行,说白了,就是私事。 驿站这种地方,不仅接待公务往来,同时也接待私人饮宴,而且相对而言,驿站更喜欢接待私人饮宴,只要你给钱就成…… 大唐这些驿站里运营的费用,一部分是靠朝廷拨款,一部分是靠接待私人饮宴自筹的,而且单单从数量上来说,私人饮宴的自筹数量,要远远超过朝廷对驿站的拨款,那才是驿站运营的经济支柱!说句不好听的,要是没有私人饮宴的费用,包括大唐长安城东第一驿站的长乐驿,都得黄摊子…… 但是呢,该怎么说就怎么说,驿站一开始设立的目的,还是传递朝廷的军情、政令,以及方便公务人员的往来。 即便自筹费用是支撑驿站运行的最重要经济支柱,但是,就功能上来讲,也是主要接待公务人员,然后才是在接待公务人员有余力的情况下,面对这个私人饮宴进行接待。 今天的情况就是主要接待私人饮宴。 说实话,长乐驿的驿长,从本身来说,更愿意看到今天这种热闹,而不愿意看到安禄山出京时候的热闹。 为啥? 心态不一样呗。 接待朝廷往来的公务人员,一不挣钱,二来还得小心伺候,但凡出点儿纰漏,就是他这个驿长的灭顶之灾。 接待私人饮宴呢?一来没有那么大的风险。二来,真挣钱呀!甚至接待的好的话,还能让长乐驿本身有所盈余,钱多了,改善改善长乐驿的硬件设施,实在不行给驿丁驿卒发点过节费啥的……不香吗? 所以,今天,长乐驿的议长,那真是满面春风。 实打实的说,自从进入三月,长乐驿全员上下就进入了“战时状态”,一个个严阵以待,就为了把握住长安权贵出城踏青的这个机会,好吧长乐驿上半年的营收好好拉动一下。 很多事儿就那么回事儿—— 越有利益,就越上心。 越上心,准备得就越周全。 准备的越周全,“客户”待得就越舒服。 “客户”待着舒服,心情就好。 心情一旦好了,气氛自然就好。 “张侍郎,别来无恙?” “刘主事久违了……” “老夫人可在,容我拜见……” “这位就是贵公子吧?果然一表人才!再过几年,就是我大唐响当当的一位青年才俊……” 有资格前来长乐驿歇脚的,都是长安城的权贵,权贵二字,在大唐专指,官员。 天天上朝在一块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算平常时节接触不多,今天踏青又碰一块儿了,相互之间给几句好话,这叫花花轿子众人抬,正常,而且本来就是出门游玩,带着老婆孩子一块儿踏青,看见熟人乐呵呵打个招呼,未尝没有观察观察对方子女的状况,给自家孩子点个鸳鸯谱的意思…… 日上三竿之后,长乐驿大堂之中,已经人声鼎沸。 热闹,人也多。 甚至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逼得后来者,只得见缝插针找地方拼桌,恨不得一进大堂,就踅摸有没有熟人,有熟人的话跟人家拼一张,喝口水,缓口气儿,聊两句天儿,然后带着老婆孩子准备一鼓作气,杀奔长安郊外踏青去了。 那种非凡的热闹之中,长乐驿的一个角落里,有一张桌子,格格不入。 桌上只有两人,一人士子白袍,一人圆领袍服。 两人相对无言,时不时地喝一口闷酒浇愁。 谁呀?阳春三月,大好时光……怎么跑这儿发愁来了? 还能是谁? 高明和小义。 高明本来长得就白,如今比两个月之前还白,只不过脸色苍白之中,隐隐泛出来一股青气,病态。 怎么会这样? 因为高明重伤未愈。 那是长安武库大火那天,高明被何二用军中强弩射中了肩头,虽然事后延请名医,悉心调理,确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儿,伤好之后,也不会影响以后的正常活动,但终归是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是强弩近距离攒射,事实上,直到今天,高明肩头的伤口都没好利落,时不常的疼痛,让他嘴角直抽抽。 对面的小义见了,许是已经习惯了,完全麻木了,就这么看着高明不时抽抽一下。 两人相对无言,对视一眼,同时举杯,碰也不碰,仰头就将酒水倒入口中。 闷酒。 这哥俩咋了这是? 发愁呗。 愁啥呢? 当然是愁长安武库被引爆的这件案子。 事实上,长安武库被引爆,天子震怒之余,引发了朝臣动荡。正所谓天子一怒,血流漂杵,李老三金殿上都直接骂了娘,这都到什么程度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54章 拼桌拼出来一个仇人 长乐驿的驿长,自然认识高明。 当初高明大闹长乐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指着安禄山的鼻子破口大骂,硬生生骂得安禄山拂袖而走,还落下了一个“年轻一代第一人”的称呼。 驿长,当时可就在边儿上看着呢。 自那以后,他就知道这位高明高御史,坚决是不能得罪的呀。 说实话,要是以往,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讨人嫌。 人家这个驿长,干的,就是个迎来送往的活儿,最讲究的就是眼力劲儿,现在高明跟小义两两枯坐无言,明显跟长乐驿之中的热闹格格不入,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跑过来添乱,一个弄不好,就容易给自己招灾惹祸。 但是,这不也是没办法嘛。 “拼桌……” 光明听了就是一愣,抬头,用眼一扫,就把大堂之中的情况尽收眼底。 确实好多长安权贵出京游玩在长乐驿落脚,相互之间互相吹捧,一张张笑脸,仿佛把正堂之中的气氛都烤得热闹了起来,甚至在大堂一角,还用帷幕单独围出了一个区域,双眼不可见,却能听到里面儿或银玲或杠铃的笑声,那也是笑语言言,这一看就是权贵家中的女眷一同出门游玩…… 现在的长乐驿,确实人声鼎沸,人不少,桌不多,仔细算来,还真就是高明这张桌子,能够额外添上一个人两个人的…… 就在高明打量长乐驿具体情况的时候,旁边有人不干了。 谁? 赖忠。 这哥们其实也挺憋屈。 围攻张守珪废园的时候,长期跟在高明身边的刘安,重伤,不得不卧床休养,小易就把赖忠三人组派到了高明身边进行保护。 一开始都挺好,谁承想,偏偏是高明要去长安武库剑走偏锋的时候,赖忠三人因为没有进出皇的腰牌,被监门卫拦在了皇城之外。 还就是这么一回,赖忠没跟上高明,出事儿了。 高明不但被何二一只弩箭射穿了肩头,还被何二拿刀架着脖子,威胁小义和兼门卫。 客观的说,这里面确实没有人家赖忠的事儿,没有跟在高明的身边,一来是监门卫不让进入皇城,二来是高明也没让他跟随,高明宁可带着任海川任老道前往长安武库,也没带着赖忠三人组……真出了事儿了,埋怨不到人家赖忠的头上。 但是,小义却不这么想,我派你们三个过去干啥了!?让人家把刀子都架在大少爷的脖子上了,要你们干啥使!? 尤其是,长安武库被引爆以后,高明在淮南进奏院养伤的这段时间,赖忠就算是想将功折罪,都没机会。 一来二去,着实憋的不善。 今天,高明和小义在长乐驿相对无言,两两喝着闷酒,赖忠三人组就在边儿上侍立。 听了长乐驿驿长的话,赖钟就不乐意了。 “放肆!我家少爷今日出行,乃是有公事在身……” 还没等赖忠说完呢,高明却摆了摆手。 “算了,什么公事不公事的……不就拼个桌嘛……让人过来吧。” 驿长在赖忠开口的时候,以为要坏,没想到峰回路转,高明竟然同意了,那还说什么?赶紧安排! 千万谢之后转身离去。 不多时。一对主仆走进了长乐驿大堂,在驿长的带领下,来到了高明和小义的酒桌旁边。 对方到了,一眼就认出了高明,不由得脸色一沉。 “哟,这不是高明高御史吗?”言语轻佻,可不像正常的打招呼。 高明,抬眼一看,不由得暗叹一声,冤家路窄。 谁呀? 尚书省兵部司库郎中,姓张,也就是原来孙员外郎的顶头上司。 这位张郎中,对高明可没个好脸色。 为啥? 这还用问吗? 光明推测黑衣人真正的攻击目标是长安武库,准备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剑走偏锋,当时,直接找的是孙员外郎,可没有找主管长安武库的第一责任人,张郎中。 这件事在高明这边可能有这样的考虑、那样的原因…… 但是在张郎中那里,可没有那么多的因为所以,在他看来,高明直接找上自己的副手孙员外郎,纯属坑害自己! 如果孙员外郎跟高明一起,成功的保护了长安无故,那是大功!在整个事件中,如果说高明是首功的话,那么,孙员外郎就是第二功劳,明明是司库的副手员外郎,却完全甩开了自家的“领导”得了大功,把人家“一把手”张郎中置于何地? 如果孙员外郎没能保住长安,依旧让黑衣人引爆了,但是由于他跟高明一起前往长安武库进行阻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日后朝廷追责的时候,长安武库被运进去三千斤火药,负责管理长安武库的兵部司库是干什么吃的?必须追责,先追张郎中,后追孙员外郎,又因为孙员外郎的“苦劳”,一下子就把张郎中给显现出来了,让他连个甩锅的地方都没有,最少是一个尸位素餐的罪名扣在脑袋上! 说白了,一句话,张郎中,里外不是人! 当初高明去找孙员外郎前往长安武库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位张郎中得罪的死死的了,不管武库炸与不炸,他这个司库郎中,也算也算是干到头了,之所以现在朝廷还没有处罚,就是因为案件悬而未决,真相还没有摸清,处罚不处罚张郎中,不着急,索性就等谢三郎回到长安城以后,把所有事情都摸清楚了,再集中处理。 高明也是没想到,这张郎中,心真大,这眼看着兵部郎中也干不了几天了,还有心思出门踏青?更让他没有想到的,偏偏在长乐驿碰上了他! 碰上也没辙呀,该打招呼还得打招呼,人家一天没被处理,就是一天的兵部司库郎中,那是朝廷的四品官,堪称整个朝廷的中坚力量之中的中坚力量,高明就算影响力再大,也不过是一个正八品上的监察御史,按照品级,得先行礼。 “见过张郎中。” “哟!不敢不敢,我这个郎中,拜高御史所赐,干不了几天了,高御史不必多礼……再说了,您高御史眼里,什么时候有过我这个小小的兵部郎中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55章 嚣张跋扈 能在长乐驿歇脚的,都是长安城中出门踏青的权贵,在今天这场合,要没个官员的身份,还真不一定能进得了长乐驿的大门。 在这么一种情况下,门口儿的人,张嘴就是“老子”、“滚”之类的,等于把长乐驿大堂之中所有人全给骂进去了。 原本热闹喧嚣的长乐驿大唐,竟然因为这么一句话,为之一静。 当时就有很多人脸色发黑,刚想发作,但是,在看清来人之后,顿时脸色一变,或目光闪烁,或满脸堆笑,或一声闷哼……种种表现,不一而足,唯独,没有人站起来斥责来人。 不但没人斥责,还有不少官员站起来,招呼自家的老婆孩子以及家仆等人,急匆匆地离开。 长乐驿的驿长,表现得也很奇怪,见到来人之后,唯有一脸苦笑,随即站在大门之外,不断的向匆匆而去的官员们拱手致歉,虽然“多有得罪”之类的致歉话语不绝于耳,但是看他这种表现仿佛也在明确地在表示,这些官员现在离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时间补偿,长乐驿大堂之中的官员,竟然走得七七八八了。 高明,没动。 不过,这张酒桌上,却有人动了。 谁? 张郎中。 早在门口之人一声断喝之后,张郎中看清了来人的面目,直接起身,满脸堆笑的迎了过去,不断抱拳拱手,满脸谄笑,哪里还有一个朝堂六品官员的身份体面? “三管家,别来无恙啊?” “你是?” “三管家贵人多忘事啊……十天之前,下官还曾到府上拜会,不巧,贵主人没有空闲,缘吝一见,下官只得留下名帖、献上礼物……当天还是三管家亲自收取了下官的礼物……” “哦哦哦,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印象……你是兵部的……什么官来着?” “兵部司库郎中,下官姓张。” “哈哈,你看我这记性……今天真是巧了,竟然在这里得遇张郎中……怎么,张郎中也是出门踏青吗?” “是是是……今天早晨一出门的时候,就看见喜鹊在树枝上叫个不停,下官就知道一定有喜事……想不到到应验在三管家的身上了……额……不知道三管家此来长乐驿,贵主人今天……?” “哦,我家主人马上就到,今天乃是五府出游踏青的日子……这不,我给我家主人打个前站,张郎中也知道,我家人多,正好把这个长乐驿的大堂清一清,好方便我家主人歇脚……” “哦,原来如此……只是不知道贵主人今天可得暇?要是方便的话,下官还想拜会一二……” 张郎中一边说着,一边往前凑了一步,动作很是隐晦,从怀里掏出来什么东西,直接塞到了这位三管家的手里。 高明远远地看着。 张郎中迎上前去,一脸卑躬屈膝的谄媚,高明就是一撇嘴。 那三管家原本也是皮笑肉不笑的在敷衍张郎中,等张郎中向前之后,明显能看到,三管家的袖口一沉。 高明见了,就是冷笑了一声。 只听那位三管家说道: “张郎中,能否拜会我家住人,我这个做吓人的,可不敢给你打包票……今天乃是五府踏青的日子,我家主人有没有心思见一见外人,谁也不知道……不过呢,看在你这么懂事儿的份儿上,一会儿我向我家主人回禀一声……具体见与不见,张郎中,您莫要过于期待……” “好,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有三管家这句话,下官今天就算不虚此行,还望这三管家在贵主人面前,为下官多多美言。” 说着又凑上前去,三管家的袖口,又是一沉。 高明见了,不由得一声冷哼,这位兵部的张郎中,还真是“能屈能伸”,为了“抱一条大腿”,竟然对人家的一个奴仆如此卑躬屈膝,简直难以想象,这竟然是一个朝堂六品官员能干出来的事儿。 不过,说实话,高明看不上这位张郎中如此丑态,撇嘴、冷笑,这倒是还好,最后那一声冷哼,声音却有些大了,尤其在人员渐渐稀少的长乐驿大堂之中,显得有些突兀。 三管家,听见了,不由得看过来…… 张郎中也听见了,回头一看,正是高明,眼珠子一转,反而凑到三管家的耳边,低语了几声。 三关键一边盯着高明,一边听着张郎中的低语,一边脸色变得阴沉。 他们俩说这么几句话的功夫,长乐驿大堂之中的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角落中,光明一桌,却毫无动静,还有是冷笑又是冷哼的,在这个长乐驿愈发空旷的大堂之中,显得格外的显眼。 哼! 商管的冷哼一声,阔步直奔跟高明而来。 “老子让你们让地方,没听见吗?” 说着,竟然扬起手中的马鞭,一鞭子,狠狠地抽在高明眼前的酒桌之上! 酒桌上本有酒菜,一鞭子下去,顿时杯盏狼籍。 好巧不巧,高明面前的酒壶,被他一鞭子抽了个正着。 啪! 碎了。 酒壶中的酒水飞溅。 高明一个没注意,竟然被溅了一身的酒水,连前襟都湿了。 高明大怒。 还没来得及说话,紧跟着三管家过来张郎中,倒是先开口了。这哥们儿笑得跟刚偷完鸡的狐狸似的,看着高明,眼神之中全是揶揄。 “高御史,我劝你还是让开吧。 这位,乃是贵妃族兄杨中丞府上的三管家。 今天是杨家五府踏青的日子,三管家受了他主人的命令,前来长乐驿打个前站…… 高御史你也知道杨家多是女眷,前来长乐驿歇脚的话,要是有外人,多有不便,高御史,我劝你们还是赶紧让开为妙……” 贵妃族兄杨中丞? 杨国忠呗。 高明能惯着他那毛病!? 转头,向着赖忠三人组。 “掌嘴!” 赖工早在三管家自称老子的时候,就已经不高兴,也就是高明没发话,他不敢擅自行动,现在得了高明的命令,那还有什么客气的? 带着身边儿的梁三梁六直接上前,一脚,就把杨府这位三管家踹翻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56章 师徒相承 长乐驿大门之外,门可罗雀。 只有高明和小义,带着赖忠三人组,在大门处挺身而立。 至于其他人,早就跑没影儿了。 如果说杨府三管家,出现在长乐驿,为杨家五府清空长乐驿,就已经让这些长安城中出城踏青的权贵,心生不满了,只不过他们要不惹不起、要不愿意招惹,都不愿跟杨家正面相抗,这才带人出了长乐驿,结果,又赶上高明这么生硬地和杨家杠了起来,什么都不说,上来就一顿大嘴巴。 说实话,打的解气,不知道有多少长安城出城踏青的权贵,心中为高明,暗暗喝彩。 不过呢,也就仅限于此了。 喝了彩就行了,我精神上支持支持你就可以了,留在这儿给你站台或者给你帮忙……对不住,您不待见杨家,我也不待见,但是,您惹得起,我可惹不起……再说了,出城踏青,我这还带着老婆孩子呢,今天这事儿如何收场,谁说得准?真要是直接打起来,可别伤了我家孩子…… 就这么着,这些长安城的权贵,干脆咱连热闹都不看了,就一个字,撤,赶紧的! 所以,等高明等人出了长乐驿,那些曾经在长乐驿歇脚的长安权贵,顷刻之间,已经不见了踪影。 除此之外,还有长乐驿的议长,一脸苦笑地陪着高明等人站在长乐驿的大门处,看着杨府三管家,和张郎中主仆,打马向西而去。 别人能跑,他这个长乐驿的驿长,往那跑? 长乐驿的驿长,看着高明和小艺不但没走,反而就在长乐驿门口说说笑笑的,不由得暗自叫苦,看这意思,打了杨府三管家还不成,还得在这儿等等杨家来人……敢来人,接着打?这位高明高御史,这么硬气的吗? “高御史,小人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驿长不必客气,有话还请直言。” “好,那在下就僭越了……高御史您如何行事?本不应由小人置喙,但是呢,杨家势大啊……刚才杨家家仆确实也是无力在先,您对他稍加训诫也是正常…… 不过现在,您这气儿也出了儿,人也打了,不如……到此为止吧……今日春光大好高,御史不如也如其他权贵一般,踏青游玩游玩一番?” 高明听了微微一愣,第一次仔细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驿长。 人家这是好意。 “势大”、“训诫”、“到此为止”……用词周全,完全照顾了高明的脸面,不过意思也非常明确,人你都大了,还不赶紧走?还等什么呢!?打了一个杨府的管家还不过瘾是怎么着!?还想借着打不成!? 赶紧走吧! 而且这位驿长把“理由”都给高明找好了,“春光大好”,正是出城踏青的好时光,您几位,还不赶紧找地方“玩去”? 一会随便找个野地一躲,杨家人上哪找你去? 但是,你要是就在这里不动地方,等杨家人真的来了,就算杨国忠他们原本不想对付你,一见你就等在这里,那还能客气吗?到时候人家不想收拾你都不成了……这不是自己找揍吗?快撤吧,别惹事了…… 而且,更加难能可贵的是…… “驿长,我等如果离此远去的话,杨家人来到长乐驿,如果见不到我高明,势必会迁怒于你呀……” 驿长闻言,摇头苦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说的,不就是我吗?刚才我一看你这大嘴巴劈了啪啦地往杨府三管家脸上呼,我就知道今天这事儿不得善了,可是,再不得善了能怎么着呀?我总不能看着你就在长乐驿等着,然后或者再打杨家人一顿,或者被杨家人打一顿吧?不管谁打谁,我这个长乐驿还落得了好吗?两相相权取其轻,与其看着你们再折腾一会,还不如直接劝你离开呢。 “高御史不必担心在下,这长乐驿,好歹也是长安城东第一驿,又有大唐第一驿站的美誉,杨家就算势力再大,最多也就是打我两下出出气而已,断然不会太过分的,他们真要是砸了这长乐驿,他们向朝廷也没法交代啊……” 高明闻言,嘿嘿一笑。 “这么说,驿长是准备要代我受过了?” 驿长除了苦笑,还能干啥? “小人何德何能,哪有资格代替高御史受过?只不过确实觉得杨家势大,还请高御史暂时避一二。” 高明打了个哈哈。 “多谢驿长好心,今日之事,本就是我高明与他杨家之事,与你无关,高明顶天立地七尺男儿,怎可让驿长代我受过? 再说了,别人怕他杨家的嚣张跋扈,我高明不才,不怕!” 驿长一听,气得差点背过去!我这说话多注意了,又给你留脸又给你留台阶的,什么时候说过你高明怕他杨家了?这高御史听说是一个挺聪明的人啊,怎么今天跟个二愣子似的?还听得懂好话赖话吗? 说实话,驿长听了高明提起什么“怕不怕”的,也有点不高兴了,一时没忍住,就多说了一句。 “是是是,您高御史九岁就在金殿骂过大唐首相,前些日子又在咱长乐驿指着东平郡王的鼻子破口大骂过,您多硬气了,怎么会去还怕他区区杨家? 不过,高御史,在下可得要提醒您一句,杨家嚣张跋扈,在长安城都是出了名的,别的不说,人家连公主都敢打! 刚才你手下这位把杨府的那位三管家可打惨了,等一会人家杨家来人了,怕不怕的,可拦不住人家动手……” 驿长这话里面,就有点带刺了,意思很明确,你怕不怕,我不知道,但是,估计杨家也不会怕你个小小的监察御史,人家连公主都敢打,你这个监察御史的身份,难道比公主还高不成? 高明听了,不以为忤,嘿嘿一笑。 “驿长,实不相瞒,高明这个监察御史的身份,虽然比不得公主高贵,但是对上杨家,却比公主的身份要好使得多……” “啥意思这是?”驿长愣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57章 不要脸 只见长安方向的大路之上,来了一队人马。 人数上千,身着五彩! 正是杨家五府的踏青队伍。 明明都是杨家,为什么是五府呢? 自从杨玉环得封贵妃,受宠于李老三之后,李老三对这个老杨家着实的不错啊 把杨国忠直接提拔起来,半年时间,升官十余次,现在已经是剑南节度使、御史中丞了。 又分封了杨玉环的三个姐姐,分别做国朝的一品夫人,大姐,韩国夫人,三姐,虢国夫人,八姐,秦国夫人,并允许杨玉环的这三位姐姐,每三日进宫城觐见。 除此之外,还把杨玉环三叔杨玄璬家唯一仅存的血脉,杨琦,从流放地捞了回来,不但免去他的全部罪责,而且还直接允许杨琦入仕为官,时至今天,已经是堂堂的鸿胪少卿了。 仔细一算,杨国忠,杨琦,韩国夫人,虢国夫人,秦国夫人,正好五家。 至于杨府五家是如何打响名声的? 还是因为李老三。 长安城,一到冬天就特别的冷,李老三人家会享受,一到入冬时节,就去温泉宫,一来避寒,二来泡温泉。 这么多年以来,都快形成惯例了。 那一年,贵妃得宠,连带着杨家众人也鸡犬升天了。 赶上李老三又要前往温泉宫避寒,杨贵妃自然要随行,杨玉环就冲着李老三哭了一鼻子,说长安冷,不单单是咱们觉得冷,别人也觉得冷啊,我好说,命好,得了天子的垂怜,可以常伴左右,别的不说,起码不用受冬日苦寒之苦,但是呢,我就想我那三个姐姐,她们一个个身娇体弱的,在长安城里,这么一冬天,怎么受得了啊? 李老三一听,这好办,都一块去,到了地方,嫌冷,就泡泡温泉,你看我身体这么好,就是冬天泡温泉泡出来的…… 就这么着,杨家三位姐姐,韩国夫人,虢国夫人,秦国夫人,得天子特许,能够一同前往骊山温泉宫避寒。 再加上杨国忠这个御史中丞,本来就有随驾的要求,而杨琦这个鸿胪少卿,也是“小九卿”之一,如果想要随行,也没人拦着。 前后一算,杨家五府,竟然一家没落下,全都一同前往温泉宫。 也不知道老杨家这几个是真飘了,还是怎么想的,竟然带了上千仆人随行! 这还不算。 不但人数上千,还特意让不同府上的仆人,穿上不同颜色的衣服以示区分。 那正是晚上,五家人马一同出动,简直声势夺人,在整个随行队伍之中,独树一帜! 这便是大名鼎鼎的“五府夜游”! 自那之后,但凡杨家有什么集体活动,都按这个套路进行,一家一队,一队一色,合成五彩! 远远望去,如同祥云一般铺天盖地而来! 今天也是一样。 杨家五府出门踏青,五家仆人,又是一千多人,队伍庞大,前后相望,足有里许,在通往长安的大陆上蜿蜒而来,果然如同祥云一般,汹涌而至。 长乐驿的驿长,自然也听说过杨家五府出游的声势。今日一见,哪里还猜不到杨家人已经到了?这时候再让高明能走,那就肯定不成了,不由得一个劲儿在那嘬牙花子。 高明见了,嘿嘿一笑,远远看着杨家的声势,也不由得缓缓眯起了狭长的双眼。 不多时,杨家队伍停在了长乐驿门口,队伍左右排开,一匹宝马良驹,在前呼后拥之中排众而出,一人端坐在宝马之上,身形高大,面像周正,三缕长髯飘洒胸前,不得不说一句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就是岁数也不小了,那也是一个中年老帅哥。 此人正是杨国忠。 “老爷,就是他!” 还没等杨国忠说话呢,旁边就有人开口,两侧脸颊肿得老高,一双眼睛都快挤没了,正是杨府那位三管家,一边指着高明向杨国忠汇报,一边恶狠狠地盯着高明。 至于那位跟他一起去报信的张郎中,此时正站在杨国忠的马后,看站位,还不如杨家五府那些彩衣仆从靠前,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跟在杨府三管家后面,厉声一句断喝。 “高御史!杨中丞在此,还不快快行礼!?” 高明无奈,不管他怎么不待见杨国忠,人家身上除了剑南节度使的使职之外,好歹还挂着一个御史台中丞的职位,恰恰正好是高明这个监察御史的顶头上司,不行礼,还真说不过去。 一叉手,很是敷衍的向前,拱了拱。 杨国忠见了高明,本来就没什么好脸色,一见他如此,当场冷哼一声,阴着脸看着高明,开口问道:“高御史今天也是出城踏青?” 高明一摇头,开口,就四个字。 “公务在身。” 仿佛多说一个字,都腻歪得慌…… 杨国忠脸上怒气一闪而过。 “公务?什么公务?御史台给你的公务,我怎么不知道?” 高明这回连话都懒得回答了,直接斜了杨国忠一眼,那意思,你是御史中丞,还不是御史大夫呢,御史台能够有啥公务出来,你都想知道,等你当了御史台的老大再说吧…… 这一眼斜过去,彻底惹恼了杨国忠。 “好好好,人道白面小三郎,从谢中丞那里,别的没学会,刚强二字倒是学了个十成十,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好,你说有公务,杨某暂且不问。 我只问你一件事……” 说着,伸手一指身边的杨府三管家。 “我杨府这位三管家,身上的伤,是不是你打的?” 高明嘿嘿一笑,早这样多痛快?本来就是过来给自家奴仆站台的,何必扯什么公务不公务? “是我!” 杨国忠也没想到高明回答得这么干脆,原本还想着他会说啥我身边随从动手之类的推脱之词,却没想到人家根本不玩虚的,你问,我就告诉你,是我! 不过,越是这种实打实的言语,越是带出来一种“有恃无恐”的劲头,都不用高明继续开口,杨国忠甚至从这两个字的背后,听出来一句潜台词。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58章 你坑我? 话说杨国忠对着高明撕破了脸,名为“尊天子令,请高御史回城,不得出长安一步”,实则要利用这个机会,让杨家奴仆好好收拾高明一顿。 高明不但不怒,反而笑了。 这一笑,倒是把杨国忠给笑懵了。 “高御史因何发笑?” 高明不理他,依旧大笑。 这回不但杨国忠懵了,就连他身边的那些家仆,一个个也面面相觑,再加上赖忠三人组拔刀在手,面目严肃,身体微弓,弥漫出一股决然奋死的姿态,让杨家奴仆一个个也心生惊惧,就这样,缓缓停在了高明等人的面前,一时之间竟然不敢再向前。 只听得高明笑声渐歇,随即猛然收住。 再看高明。 只见这位享誉国朝的年轻监察御史,一张脸已经阴沉得可怕,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根本不看眼前“气势汹汹”的杨家奴仆,反而直视他们身后的杨国忠。 “你杨家,依仗了贵妃的声势嚣张跋扈,纵容家仆在外横行霸道…… 也罢,天子都不管,满朝文武都不管,我高明管你们干什么……管了一回,还有二回,难道还能回回都管不成?毕竟,你们杨家这一房的风气,向来如此…… 打了小的,出来老的,打了仆从,出来主人……这不是你们世家华族向来行事的规矩吗? 但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惹到我高明的头上! 敢在我面前挥鞭子,就要做好被收拾的准备! 挨了打,回家告状,惹出来你这个杨家的头面人物,一句天子亲令,就想要给你家奴仆一个围攻高某人的借口……杨国忠,你他么想瞎了心了!? 你莫不是以为,我高明跟别人一样,也是个没人管的野孩子不成!?” 高明这一顿夹枪带棒的破口大骂,给杨国忠骂得又是一懵。 倒不是别的,他想不透眼前这位高御史,为啥有这么大的情绪上的转变,毕竟高明是监察御史,他乃是御史中丞,刚才说话,即便剑拔弩张,即便明显能够看出来高明对老杨家这块金子招牌并不感冒,但是还维持着表面上的恭敬,最起码,没有直接指名道姓,也没有张嘴就是一句“他么的”…… 现在变成这样,这到底是怎么了? 杨国忠仔细打量高明一行人,身边有个三十多的汉子,一袭圆领袍服,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倒是看不出什么深浅,身前三人拔刀在手,一看就是护卫之类的随行人员,至于那长乐驿的驿长,自从杨家人到了长乐驿门口,早就躲得远远的,一脸苦笑地看着高明与杨国忠交锋。 就这么几个人,高明这底气,从何而来? 杨国忠没想明白。 难道是虚张声势?又或者,看到自家奴仆上前,变得恼羞成怒,这才出言不逊? 想到这里,杨国忠自以为摸清了高明的底细,不由得冷哼一声。 “直斥上官名讳!言语不敬! 你家大人就是教你这么跟人说话的!? 哼! 杨某大度,不愿与你一个小孩子计较…… 但是,私自出京,违反天子禁令,却管不了什么野孩子不野孩子的,就算你家大人在此,杨某今天,也要将你捉拿回京! 来人……” 杨国忠刚要催促杨家奴仆上前,却被高明一声断喝打断了! “好! 杨国忠!这是你这个杨家头面人物自己说的,我就等着你捉拿我回京! 巧了! 今天,我家大人,就在眼前! 我高某人就是要看看,你到底如何将我捉拿回长安城!” 说完之后,笑吟吟地又回头看了一眼。 杨国忠一愣,他突然想起来,高明对他的态度大变,正是因为刚才回头看了一眼大路,如今再次回头……难道他的底气,是来源于这里……? 想到这里,杨国忠不由得下意识转头,顺着高明的示意,也望向了大路的东边。 这一看,顿时吓得他眼神一缩! 猛然回头,紧盯高明! “你坑我!?” 高明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之中,带着数不尽的快意。 “杨国忠,别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我坑你? 你也配! 我刚才就说了,今天来长乐驿,乃是公事,你自己不信,怪谁!? 你就不想想,全大唐都算上,除了宫中天子,有谁,有资格让我高明出城十六里,相候半日,亲自迎接!?” 杨国忠气得脸色铁青,却也无言以对,高明说得没错,见面的时候人家就说了,公务在身,自己一直不信,以为这小子是没有破获长安武库一案,心中郁结,这才出城踏青散心的,谁想到他高明对自己还能这么坦诚,一见面就说了实话!? 此时,即便没有高明的提醒,长乐驿门外的众人,也都感受到了大路东边的动静。 轰隆隆! 铁蹄声响! 足足三千铁骑,奔涌而来! 黑衣黑甲,一人一匹黑马,行进之间,除了马蹄声响,竟然毫无其他杂音! 不言不语,威势尽显! 不用问,只眼看,就能感受到黑甲骑军上下弥漫这一股铁血余生之后的锋芒! 最让杨国忠心神不宁的,确实黑甲骑军当中的大旗。 “天下盐铁使,海疆防御使,淮南节度使,御史中丞,汜水侯……” 最后一杆大旗上,黑底金字,斗大的一个大字。 “谢!” 谢三郎,阔别大唐中枢一十八年,终于,来到了长安城! 就在杨国忠心神不宁的时候,高明再次开口。 “杨国忠,刚才见面,我向你叉手为礼,不是敬重你杨家的威势,也不是敬重你多年以来在朝廷的阿谀奉承,而是敬重你身上御史台御史中丞的这个职位,仅此而已! 但是你可别忘了,国朝御史台中,御史中丞的职数,向来是两个,唯独在我天宝朝,是三个。 除了你和王鉷王大夫曾经的那个御史中丞的位置之外,另外一个,在开元二十六年,我师父改革盐法有功,被天子亲自下旨封了御史中丞,一直到现在,十六年,一直在我师父的名下挂着!”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59章 骂杨 淮南铁骑驻马待命。 旗分左右,一匹黑马,越众而出。 马,是普通的战马,虽然在普通百姓家难得一见,但是在军中,随处可见,说句夸张一点的,跟淮南铁骑的众多黑衣黑马的骑士相比,这匹黑马不过中等而已,三千淮南军中,比这匹黑马还要神骏的,不知道有多少。 人,却不一般。 面色微黑,双眼微眯! 正是名扬四海的汜水侯谢三郎! 经年不见,谢直的变化并不大,除了年岁增长,看起来更加稳重之外,只在左侧脸颊之上多了一条浅浅的伤疤,那是他初到扬州,亲自带领缉私营,攻破最大盐枭窝点,才留下的伤痕,刀疤虽浅,却给谢直更平添了一股让人难以直视的凌厉。 淮南铁骑被阻拦在长乐驿,谢直本来就有点不高兴,一张黑脸,变得更黑了,结果听了前面淮南军的传报,听明白原来是杨国忠等杨家五府在外,谢直思量了半天,这才决定出来见见这位杨家的头面人物。 一见杨国忠,谢直眯着眼睛刚想开口,却突然一眼看到了自家弟子。 原来,高明在杨国忠跑了之后,从长乐驿门口,紧赶慢赶地追了过来,现如今正站在路边,正挤眉弄眼地一个劲儿师父甩眼神儿呢…… 谢直顺着高明的眼色一看,在杨国忠身边儿,有一个奴仆鼻青脸肿的,正满脸愤恨的看着高明。 目光再次掠过高明胸口的酒渍,谢直顿时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剑南节度使节度使,御史中丞,杨国忠,见过谢中丞。” 顿时把脸一沉。 “御史中丞?哼!杨国忠,你也配!?” 一句话,差点把杨国忠骂哭了,你跟高明还真是亲爷俩,怎么说话都他么一样啊!? 杨国忠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早就听说这个谢三郎不太待见老杨家,今天一见,果然如此!我杨国忠可没得罪过你汜水侯,结果这第一次见面儿,张嘴就直接骂街,就是因为我杨国忠姓杨不成?想到这里,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谢中丞,此言何意?” 谢之冷冷一笑。 “谢某人月前得到天子命令,三天之内点起三千淮南铁甲,一路奔行,昼夜不停,一月有余,足足跑了三千里,这才来到了长安城外。 这一路之上,途径的州县,都提前为我淮南铁骑清平道路,生怕耽误了谢某人调兵回京。 怎么到了长安城外,偏偏有人胆敢阻拦我淮南军入城!? 杨国忠,你说你是御史中丞? 好,我问你一句——大军出行,无故阻拦,该当何罪?” 杨国忠一听脸色就变了。 二月初四的时候,天子在朝堂上大发雷霆,调汜水侯谢三郎回京破案的同时,也让他带三千淮南铁甲回京,肃清长安地面。 且不说破案不破案这件事儿,天子给谢直的命令,可是调兵的命令! 按唐律,大军出行,所有州府县市,必须提供相应的支持,支持不足,都要论罪! 更不用说无故阻拦了! 一旦发现有人胆敢无故阻拦大军前行,大军有权直接击杀,并根据实际情况,有权继续追究拦路者的相关责任! 好巧不巧,谢直率领淮南铁骑回京在即,正好碰着杨家奴仆拥塞了一路,挡了大军前行的道路,别说谢直麾下的铁骑,用带着刀鞘的横刀,打伤了几个杨家奴仆,就是他放马冲击,不管杀了多少人,那也是理所当然。 说实话,杨国忠刚才见了谢三郎,还真没反应出来,他这个御史中丞的职位,本来就来路不正,要不是杨玉环在李老三耳朵边上没完没了地吹枕头风,还真当不上,自然,不如那些正途出身的御史对律法的熟悉,有的规矩,提起来,有印象,但是没有人提醒的时候,还真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他这御史中丞干的,也别怪人家谢三郎师徒俩看不上,本来就是个半吊子,在人家“大唐办案第一能人”的面前,腰杆子,硬不起来。 现如今,谢三郎指着鼻子问他,“无故阻拦大军前行,该当何罪”,杨国忠还真无言以对。 谢直也没打算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他。 “给你百息时间! 百息过后,还敢阻挡,谢某便有理由怀疑,某些人居心叵测,故意阻拦我淮南军进京! 到时候,别怪我谢三郎不客气。” 说完之后,根本不给杨国忠反应的时间,直接下令。 “牛佐,计数!” 多年不见的有牛佐,瞪大铜铃一般的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杨国忠,口中大声计数。 “一!二!三!……” 杨国忠一见谢三郎要动真格的,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连忙大声下令。 “让开!都给我让开!” 杨家奴仆都惊了。 他们的长安城中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什么时候都是别人给他们让路,从来没有他们给别人让路的时候,今天碰上淮南军,二话没说,就被打倒了一片,这已经是他们投身杨家为奴以来,干过最憋屈的一件事儿了,本来想着杨国忠亲自到场,无论如何也要能给他们出这口气。结果谁能想到?人家不但不给杨国忠面子,还直接破口大骂,骂过之后,杨国忠连嘴儿都不回,直接下令让路。 到了这个时候,谁还不知道,今天这个亏,算是吃定了。 不想吃亏也没辙啊,真打不过这群黑衣军汉! 另外,一个个数字从牛佐了嘴里出来,再配合上他那双如同铜铃一般的大眼、在杨家奴仆队伍中不断巡视,就如同阎王索命符一样,看着,也着实地吓人! 得了,让路就让路吧,什么吃亏占便宜的,保命要紧! 杨家奴仆顾不得其他,乱糟糟的往道路两边儿躲藏。 但是,人好说,车驾可不好让啊…… 今天是杨家五府出游踏青的日子,杨国忠和杨琦的家眷,再加上韩国夫人那三个国朝一品夫人的车架,粗略一算,这就七八辆,这车驾怎么赶到路边儿上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60章 训徒 天宝十一载三月十六。 阔别大唐中枢一十八载的汜水侯谢三郎。,终于回到了长安城,还没进城的时候,就在长安城东十六里的长乐驿,遭遇了杨家五府出城踏青的队伍。 谢三郎,没二话,计百息! 随后,便亲自率领三千淮南铁骑,放马冲杀,等到肃清大军前行道路的时候,已经砍死砍伤杨家奴仆三百余人,据说连杨三姐虢国夫人的马车,都推到路边的水沟里边儿去了。 汜水侯见了,一言不发,带着三千淮南铁甲,继续前行,直奔长安! 此举一出,长安震怖! 剑南节度使,御史中丞,杨家一门的头面人物,杨国忠,即刻进宫,弹劾汜水侯! 恰逢汜水侯谢三郎,也进入宫城,向天子交令。 本以为双方要在天子面前,有上一番龙争虎斗,结果,人家汜水侯直接甩下了一句话,“无故阻拦大军前行,当斩!”就怼得杨国忠哑口无言。 天子有心偏帮,刚要开口,谢三郎再次开口,却是冲着天子说的。 “臣谢直得天子令,带兵回京,一来是要肃清长安地面,二来是要彻查灞水码头大火案和长安武库大火案。 据谢某现在掌握的消息,这两起案件背后都有幽州弥勒教在背后推动。 谢某听说,杨中丞名字中‘国忠’二字乃是天子亲赐,但赐名之前本名,单字一个‘钊’字,正是卯金刀! 如此说来,再结合何二等黑衣匪徒,潜伏长安十余年之久,谢某人怀疑,杨中丞与弥勒教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今日,在长乐驿门外,杨中丞带领杨家五府阻拦淮南铁骑入京,恐怕别有居心!” 谢直,这是倒打一耙。 前文交代过弥勒教的过往,它虽然假借佛门之名,但是能够历经多年经久不衰,未尝没有和“卯金刀”谶言牢牢结合在一起的缘故,纵观开元、天宝两朝造反的记录,洛阳刘普会、长安刘志诚,都是姓刘,这就不得不说“卯金刀”谶言在弥勒教传教过程中起到的作用。 杨国忠虽然不姓刘,但是好巧不巧,单名一个钊字,拆开来,正是“卯金刀”! 这就由不得谢直提出他的怀疑——你是不是跟弥勒教有关系?没有!?没有你带着家仆在长乐驿门口拦着我回京,什么意思!?是不是为要为弥勒教张目!? 杨国忠一听就跪了! 他现在还哪有时间状告谢直,一个劲儿的跪地喊冤。 李老三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或者是被谢直给提醒了,或者是看不上杨国忠这个怂样,或者想着杨家家仆太过嚣张,想借着谢三郎这一通好杀,给杨家一个教训……具体是什么,不知道,反正一言不发,冷哼一声,拂袖而走!既没有处置名字之中带着“卯金刀”谶言的杨国忠,也没有处置击杀击伤杨家奴仆三百余的谢三郎。 这个结果,传出了长安宫城之后,就不得不让长安权贵议论纷纷了。 杨国忠,卯金刀,捕风捉影,不必理会。 议论的对象,主要针对汜水侯谢三郎。 长安新贵,心生剧震! 太横了! 所谓一山比一山高,说的就是人家谢三郎和杨家满门。 杨家五府出门夜游,这多大的阵势了,自从开元十年杨府家仆鞭打公主之后,一直到现在,整个长安城地面上,都任由杨家横行,逼得长安这些权贵都退避三舍,纵然心有不甘,却也难出怨言。 结果,今天人家汜水侯谢三郎第一天回京,面对杨家五府,直接下令往死砍! 就一场冲锋,砍死砍伤三百余人! 杨国忠还想弹劾人家呢,两句话就被人家怼回来了,一句话,论国法,一句话,论人情,逼得杨国忠不得不跪地请罪,即便天子有心偏帮,也只能拂袖而走。 解气! 据说当天夜里,长安城里各大酒楼都生意兴隆,都是这些长安权贵呼朋引聚地幸灾乐祸…… 相对于长安新贵的大惊小诧,长安城里的老牌权贵,表现得相当淡然,这时候就能看出来老牌权贵的“底蕴”了——他们,大多数都经历过被谢三郎统治的恐怖…… 所谓老牌贵族,基本都是长期在朝堂任职的主儿,很多人,都曾随行天子,在开元二十二年驻跸东都洛阳三年多。 开元二十三年,汜水侯谢三郎还不是汜水侯,刚刚选官做了河南县尉,上任第一件事儿就是打黑除恶。 多吓人! 不光洛阳三大帮派害怕,这些权贵也害怕啊,真要是说起来欺男霸女、横行霸道,帮派那些大小头头,哪里比得过权贵家的纨绔子弟? 如果是别人,好办,一张二指宽的小纸条递过去,甚至自家管家出个面儿,别说县尉了,恐怕河南县的县令就能规规矩矩地把涉案人员给送回家来。 但是,谢三郎,不行! 为啥? 人家别说当官,连进士都不是的时候,就咬住了洛阳杨家一顿穷追猛打,亲手抓杨二姐跟家仆通奸,还用刚刚流行起来的瘦金体,在河南县八字墙上连写三张“大字报”,把杨家女儿的德行散得满洛阳都知道,后来收拾杨家小一辈都不过瘾了,直接对着杨家家主杨玄璬下手,洛阳粮案,就是顶着杨玄璬地脑门子下得手。 人家汜水侯那“睚眦必报”的名声,就是硬生生地从洛阳杨家身上得来的! 再加上人家谢三郎身后又是严挺之又是张九龄的,连“咸宜公主”都不怕,还落下了一个“不畏权贵”的名声,这样的人,谁敢惹!? 谢三郎还仅仅是河南县尉的时候,这些老牌权贵,也就把自家不成器的子弟招呼过来,告诉他们,小心点,别犯在人家的手上。 等到谢三郎调任监察御史以后,这些权贵,直接就把家族子弟全轰走了,有点出息的,回长安,老老实实读书去,不成器的,回老家,守祖坟去,老老实实的,别给老子惹事,现在犯到谢三郎谢御史的手上,不光你倒霉,连老子跟着你一起倒霉,没看见老杨家什么下场吗?满门抄斩!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61章 复盘之高明,每逢大事有静气 上当了!? 这是怎么话儿说的? 面对谢二胖子和杜甫的疑惑,谢直冷哼一声,信手一指高明。 “你们没看见,这小子刚才挨砸的时候,还特意拧了一下身子?这是看清楚了茶杯的落点,特意用伤口接茶杯呢!” 嚯! 苦肉计! 卖惨呢这是!? 谢二胖子和杜甫面面相觑,不由得同时摇头苦笑,他们两位,自从谢直身为天下盐铁使开府建衙之后,就一直在长安进奏院为谢直平衡与朝堂之间的关系,还真没有亲身参加过缉私营或者淮南军的训练,跟不用说上战场了,还真不懂这群从战场上走下来的孩子做事的套路,一个没留神,就让高明给套路了。 高明卖惨,卖给谁看,不就是卖给他们俩个吗? 一个谢直的二哥,一个谢直的大舅哥,一旦心中不忍,直接开口,就算谢直再不乐意,也多少也得给他们两个一点面子。 这么一来,高明今天不就算是过关了吗? 谢二胖子摇头苦笑,伸手虚点高明。 “你这小子,聪明是真聪明,就是用不对地方! 也别埋怨你师父说落你,你这聪明劲儿,要是用在破案上,哪里有现在这么多的闲事? 一碰上事儿就热血上头,一碰上事儿就热血上头,有这聪明劲儿,干嘛非去做一个莽夫?” 杜甫也开口。 “怪不得有老规矩,师父教育徒弟,旁人不得插手,还真是有道理,谁知道这里面还能有这事儿? 知徒莫过师,知师也莫过徒,你们师徒俩,谁也别说谁,都鬼精鬼精的…… 得了,你们俩继续,我们老哥俩,可不馋和了,要不真成傻子了……” 高明闻言,赶紧行礼。 “多谢二伯父和舅父回护……” 谢二胖子和杜甫都摇头苦笑,不再说话,只有小义坐在边上,看得嘿嘿直乐。 不过呢,经过这么一闹腾,谢直的脾气也发过了,语气大为缓和,开口问高明。 “天宝六载,你离开扬州,前来长安应试科举,临别之际,我送了你一句话,还记得是是什么吗?” 高明脸一红,吭哧了半天,在谢直愈发凌厉的目光中,终于还是说道: “每逢大事有静气……” 紧接着就赶紧说道:“师父,我错了。”语气特别的真诚。 谢直却没有理会他如何认错,倒是一声长叹,又重复了一遍。 “每逢大事,有静气。 你这孩子,聪明归聪明,就是容易毛躁…… 也可能是当初我把你送到淮南军中历练,算是害了你,你从一个大头兵,一步一步成长为旅率,别人有没有帮忙,我不知道,但是我作为你的师父,一直冷眼旁观来着,不得不说,那几年,你做得好!也正是这一段经历,让你有了迎难而上的勇气和坚韧不拔的性格,但是也让你在事到临头的时候,选择自己上,或者,选择带着兄弟们一起上…… 这有错吗? 没错! 我淮南军的军魂就是如此,迎难而上,坚韧不拔! 但是,你终究是用错了地方! 这里是长安,不是淮南! 你现在是御史台的监察御史,不再是我淮南军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旅率! 你面对的,不再是穷凶极恶的盐枭和海盗,而是诡谲的阴谋和隐身于暗处的罪犯! 你在破案,不是在作战!” 谢直言语平淡,声音轻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轻声细语,但是其中内容,听在高明的耳朵里面,就如同惊雷一样,轰然作响。 “师父……”高明一声轻呼,千言万语顶在喉咙,却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谢直仿佛没有看到一样,继续说道: “你我师徒一场,我在正式教导你的第一天,就给你说过一个道理,这世上,好东西多了去了,不见得每一样好东西都适合你,学能耐,学多学少倒是其次,关键是‘用得好’三个字,这才是根本! 你这一次,就把能耐用错了地方。 第一个,明知道何二,当时还在用隐藏身份张姓中侯,明知道他可能有问题,去他家里调查,为什么只带着周全、刘安两个人过去,真以为淮南三人成阵就能天下无敌吗?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一个不慎,刘安不就伤在他的手上? 当时,如果你调动金吾卫,或者调动京兆府、长安县的捕快协助呢,没进门就包围他的家宅,他还跑得了吗? 第二个,何二翻墙向张守珪废园逃窜,你们三个为什么穷追不舍? 当时刘安受伤、高明中毒,那种情况之下,也敢追!?要不是正好赶上小义强攻黑衣人,你们三个还有性命在吗? 你当时就应该求援,无论是十二卫还是京兆府,都行,带兵包围张守珪的废园,查询蛛丝马迹才对。 你们三个拼了命地追了上去,人没追到,还让小义不得不分兵救援你们,这是什么?这是帮不上忙,还捣乱!” 第三个,明知道长安武库就是黑衣人的目标,明知道孙员外郎可能有问题,带着周全,还有那个身份不明的任老道,你就敢往长安武库里面闯? 说你莽夫都是夸你! 监门卫拦着你怕什么?既然已经要通过闹事,促使监门卫提前到长安武库去探查,为什么不闹得大一点? 你可得想明白了,你是国朝的监察御史,监门卫即便肩负保卫皇城的责任,他们轻易也不愿意得罪你,这也就是监门卫大将军尽忠职守,听了你带着一个没有腰牌的老道进入皇城,直接就派兵去了长安武库,这要是碰上一个怂的,听说你堂堂高御史,就带着一个人进了皇城,要是给你来个睁一眼闭一眼的话,你怎么办? 与其这样,不如往大了闹,多带人!就算是监门卫大将军自己想犯怂,也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高明跪在地上,听了个满脸通红,谢直所说一二三,正是他在侦破案件过程中毛躁莽撞的地方,被谢直一条一条地拿出来指责,着实有点丢人,不过高明也知道这是师父在悉心教导他,要不然的话,以谢三郎如今的地位,怎么可能一点一点地品评,还提出来更好的解决方案。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62章 复盘!任老道,救命恩人? 一个多月的时间,你们都干什么了? 面对谢直的问话。 高明闭嘴。 这一个月净养伤了,还能干什么? 被军中强弩一箭射穿了肩头,这刚过去一个月的时间,怎么可能完全养好了伤势?要不是谢正见了高明受伤,不惜重金请了长安城中的名医出手,事后又为高明悉心调养,这么短的时间下来,能不能下床还是个事儿呢。 今天乃是谢三郎抵达长安的日子,高明这个徒弟,别说是肩头受伤,就是重伤濒死,爬也得爬出来迎接,这才有了他代替谢二胖子和杜甫,跟小义一起出城十六里迎接谢三郎的举动。 不过,即便他能够下地出门,也不代表他的伤势无碍了,事实上,刚才被谢直一茶杯砸中肩头,马上就血透重衣,固然有他表演的成分,未尝没有重伤未愈的因素在里面,更不要说,高明在长乐驿的时候,还替淮南军开路,拎到上马足足砍了十多个杨家的仆人呢…… 当然了,在养伤的过程之中,高明也在脑海中不断复盘这个案子的侦破过程,要说一点儿东西没想出来,也不尽然…… 但是,刚被自家师傅骂了一顿,张嘴莽夫闭嘴傻子的,还说自己像傻子一样被人家耍得团团转,到现在都没有看破幕后黑手的阴谋,在这种情况下,还说什么自己思虑有所得,那就纯属找骂了。 所以,闭嘴为妙,献丑不如藏拙了。 高明不说话,小义就赶紧起身。 “启禀三爷,这段儿时间,谍报司听闻天子要调您入京,我带来的那一批谍报司好手,全部留在长安,同时又从淮南紧急抽调了一批好手过来。 经大少爷提醒,您入京之后,不但有三千淮南军,还有牛爷统领的亲卫营在身边,自然不缺战力突出的勇士,谍报司紧急抽调的这一批好手,更加侧重于情报能力与辅助能力…… 除此之外的具体事务,主要是两方面。 第一个,在长安城多方打听何二的下落。 据我们所知,长安武库爆炸之后,天子震怒,传令长安城戒严,城门处都已经张贴了海补文书画影图形,并且严加盘查,如果我们预料没错的话,何二现在应该还滞留长安,还没有来得及逃跑。所以我们谍报司再以此为基础,在长安城探寻何二的下落,搜捕他的踪迹进行搜捕。 第二件,调查孙员外郎。 大少爷在长安武库的时候,听孙员外郎亲口说过,他跟何二是结盟的双方,共同倒卖长安武库之中的武备,咱们调查他的背景,准备摸一摸他身后之人,然后通过这种结盟关系,去查探何二背后之人…… 根据我们现在探查出来的结果,孙员外郎是河东人,与王鉷是同乡,但是入仕却是李林甫举荐的……” “行了。” 小义还想往下说呢,就被谢直打断了,直接开口问: “邢縡呢?抓了没有?” 小义一愣。 “邢縡?没有……” 解直顿时瞪了他一眼,又一撇了高明一眼,立刻下令。 “派人去抓!” 小义听了也不敢多言,毕竟破案这件事,包括他还有高明在内,在谢三郎面前根本就不够看,谢直说什么就是什么,至于原因,三爷愿意解释就解释,不愿意解释,他麾下的淮南谍报司就负责行动就行,但是不管如何,即便心中再不认同,也得先按令行事,这就是淮南一地的规矩! 领命之后就要动身,却没想到被谢直又拦下来了。 “你回来。派别人去。这么长时间都没抓人。我要是邢縡早跑了…… 你们这次去,能抓到人最好,如果抓不到人,把他店中、家中所有相关的物品、资料,全部搬回来,一个纸片儿都不许过放过! 咱们就要看看,他跑的时候能不能给咱们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小义躬身领命,几句话就安排了下去,等他转身回来,还有点儿不明所以,忍了半天,还是没有忍住,终究开口询问。 “三爷…… 这邢縡虽然是长安城地下世界里的一个情报贩子,本身还经营着一家赌场,算不得什么好人……但是呢,他在咱们追捕黑衣人的过程中,也给咱们提供了不少的便利,最起码两次追踪到黑衣人的踪迹,都是邢縡给咱们提供的消息…… 咱们现在抓他……” 小义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着谢直,见三爷一直面无表情,也看不出来什么来,终于在最后,壮着胆子问了出来: “是不是有点……恩将仇报?” 谢直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什么脑子,你们这是!? 他就是幕后黑手! 我怀疑他就是弥勒教在长安城的秘密首领! 你们跟着他的消息跑来跑去的,等于让人家耍了个团团转!现在还拿人家当好人!? 别废话,抓人去!” 一番话,都给小义说懵了,邢縡就是幕后黑手!?不能吧!这话是怎么说的!? 他刚想发问,却不料谢直却先开口了。 “对了,那个姓任的老道,现在在哪儿?” 小义无奈,只得先回答这个问题。 “天子明令,所有涉案人员不得离开长安一步,任海川,就是那位姓任的道长,当日与大少爷一同进入长安武库,看到了孙员外郎与黑衣人蛇鼠一窝,同时也看到了何二如何击杀孙员外郎,尤其听到了咱家大少爷与何二之间的对话,算起来,是个非常重要的人证,所以,人现在还在长安。 又因为这位任老道曾经在张守珪废园救过大少爷,咱们就把他留在了进奏院以礼相待……” “把人控制起来,食水减半,晾他两天再说!” 谢直一声令下,自有小义前去安排,旁边的高明却有点不乐意了。 自家师父下令捉拿邢縡的时候,他没说话。 为啥? 邢縡是不是这件事儿的幕后黑手?且不说,但最起码,他在长安地下世界呼风唤雨这么多年,不但本身经营着一个赌场,还长期贩卖各种消息,能够把场面做这么大,少不了作奸犯科的事儿,自家师傅受天子令肃清长安地面,派兵捉拿邢縡,理所应当!就算邢縡跟这件事关系不大,自家师傅派兵捉拿邢縡也没毛病。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63章 复盘!王鉷,有蹊跷! “刚才我说了,这案子,人人有毛病,处处是破绽,你怎么想的?” 谢直开口问高明。 高明无言以对。 你都下令抓邢縡跟任老道了,那他俩肯定有毛病啊……然后何二肯定不用说,孙员外郎自然也不用说,他们俩就肯定不是好人,照这么一算,可不就长安城里没好人了嘛…… 可是,除了他们,还能有谁有问题啊? 谢直恨铁不成钢的冷哼一声,开口提醒。 “看来你是对这个案子真是有点儿…… 算了,我帮你从头捋吧。 先说第一个人……王鉷!” 高明闻言就是一愣。 “王鉷,不能吧?” 高明满脸疑惑,在谢三郎审视的目光之中,开始描述御史大夫王鉷在案件中的表现。 “在这个案子侦破过程之中,王鉷王大夫就出现过两次。 第一次,就是在长乐驿,满朝文武当时正在给安禄山送行,我们接到了消息,在东平郡王府发现了黑衣人的踪迹,我和小义哥兵分两路,我去长乐意闹腾,小义哥暗中监视长乐驿和东平郡王府…… 我在长乐驿闹腾的时候,王鉷王大夫,我还帮着我说话了呢…… 第二次出现,是弟子最后兵行险招。 我觉得长安武库有危险,就带人直接去了,二伯父带着小义哥去了政事堂,要请政事堂的相公奏请天子出动十二卫。 当时李林甫嫌咱们取得证据不足,不想担责任,不向天子汇报,同样也是王鉷王大夫帮着咱们说话来着,还帮着劝李林甫。说长安五库事关重大,即便证据不足,也应小心行事。 正是有了这句话,小义哥才能带人及时赶到长安武库…… 要说这两件事儿,我觉得,虽然在整件事儿里面,王鉷起到的作用不大,但那也是推动作用,开口说话的这两次,都是为咱们增添了助力…… 您怎么还会怀疑王鉷有问题?” 谢直冷冷看着高明,“我再问你一遍,在整个事件之中,王鉷,一共出现了几次?” “两……两次啊……”高明在自家师父逼迫性越来越强的目光中,依旧迷迷糊糊的,突然福灵心至。 “不对! 三次! 除了这两次,比这两次更早,还有一次! 那是把水码头大火,他把我叫回御史台,亲自出面间我,要求我尽早结案!” 谢吱一声冷哼。 “这就是王鉷不对的地方!” 高明闻言,愣了,没说话。 倒是旁边的小义开口了。 “三爷……这个事儿,我想着,他请咱家大少爷提前结案,也算事出有因吧…… 您不在长安,有可能不知道王鉷的具体情况,王鉷这个人呢,本身也没多大能耐,就靠着每天给天子脸才得了天子的信重,算是天子面前的红人儿吧……除此之外,朝野‘津津乐道’的,却是他对他弟弟王銲特别的好,具体的表现就不多说了,堪称有求必应。 这件事,是他弟弟王銲出面请托。 邢縡和他弟弟王盼是至交好友,蜀中商人走通了邢縡的路子,而且这里面还涉及到邢家商行的一面认旗…… 说白了,就是蜀中商人怕这件事儿牵连到自己,这才通过邢縡的这种私人关系,一步一步的向上找到了王鉷。 王鉷也算是给他弟弟面子,这才找到了咱家大少爷……” 谢直却直接摇头。 “逻辑虽通,理由不足。 尤其,对刚刚成为御史大夫的王鉷来说……这个理由不充足。” 说完之后,谢直也不向高明小义两个人卖关子,直接就说了。 “据我所知,王鉷在升任御史之前,与杨国忠一样,也是御史中丞,两个人为了争这个御史大夫的职位,明争暗斗多年,最终,王鉷在李林甫的支持下如愿以偿。 据说因为这件事儿,杨国忠和李林甫之间还闹得挺不愉快。 李林甫和杨国忠之间的龌龊,暂且不说,只是说王鉷。 他刚刚升任了御史大夫,长安城就发生了灞水码头大火一案,这个案子,天子震怒,甚至封城足足六个时辰。所有人都说,王鉷这个御史大夫干的糟心…… 从王鉷自己的角度来说,上任第一天就碰着这么大的案子,确实是糟心事儿,不过也是机遇,如果能把这个案子痛痛快快地办下来,就可以显示出他这个御史大夫的能力,这叫什么?这叫名副其实!天子脸上好看,李林脸上好看,他自己脸上也好看,而且办得越漂亮,杨国忠的脸上就越难看。 从这个角度来说,王鉷对这个案子,一定会穷追到底,断然不会把灞水码头大火一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从御史台的角度来说,御史大夫这个职位虽然是御史台的老大,但是,御史台自有其特有的运行方式,每一个御史,无论级别,不管你是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侍御史御史,还是御史中丞、御史大夫,五级御史,每一个人都有独立办案权。 既然这个案子交到你高明这个监察御史的手里,身为御史台老大的御史大夫,确实有权知情,但是,无权干涉。 王鉷刚刚当了御史台的老大。上任第一天,寸功未立,就擅自干扰监察御史办案,就对御史台运行了百年的规矩开战?不可能!这件事儿如果爆出来,他这个御史大夫,绝对干不成了。 所以说,从御史台运行的自身规则来说,他这个御史大夫,都不应该直接找你这个监察御史告诉你快速结案。 至于你刚才说的,蜀中商人找到邢縡,通过邢縡找到王銲,让王鉷这个亲兄弟给王鉷递话迅速结案,这个逻辑是通的。 但是,仅仅是逻辑通顺,却落不了地。 为什么? 就是因为王鉷现在自身的情况,他是御史大夫,还不是‘御史台’的老大!” 高明闻言,不由得若有所思。 他身在御史台,自然对御史台的情况最是了解不过,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大唐其他衙门的情况,他不算清楚,但是他却明明白白地知道,御史台这个“江湖”风波很是险恶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64章 复盘!王鉷,得查! 王鉷为什么会要求尽快结案? 面对高明的疑问,谢三郎也没有直接的答案,毕竟他今天才抵达长安,对案件的了解,仅限于高明这个“上一任”破案人员的描述,很多细节都难以把握,或者说,很多细节必须进行调查,才能确认,不过,谢直身为“大唐办案第一能手”,自然也有了自己的猜测。 “你们所说,蜀地商人通过邢縡的途径找到王銲,向王鉷请托,致使王鉷找高明劝说尽早结案,逻辑通顺,却落不了地,但是,这并不妨碍王鉷用自家兄弟做一个借口掩人耳目,然后去办这件事情。 他之所以能够找到高明要求尽早结案,除了这个摆在明面上的借口,还应该有他自己真正的原因!” 高明若有所思。 “师父,您是说……王銲请托,就是个幌子? 王鉷找我要求尽早结案,还有其他的原因在里面?” 谢直点点头。 “具体的细节,还有待查证,但是就我对这件事儿的感觉来讲,我觉得王銲这个理由肯定是王鉷拿出来掩人耳目的,真正促使他干涉高明你办案的理由,应该藏在别的地方……” 说到这里,谢直看着若有所思的高明,问道:“你说这个理由是什么?” 高明虽然在自家师傅里的嘴里又是莽夫,又是个傻子,但是人家本身也是个聪明人,只不过办案的水平,现在还达不到师傅所要求的高度而已,但是,这不能掩养盖高明本身的聪慧,在自家师傅如此细致的分析之后,高明想都没想,一句话就脱口而出: “王鉷……这是要掩饰在灞水码头大火一案中的……” 说到这里高明突然顿住,大脑高速运转,注意力完全集中,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人? 应该不会…… 灞水码头大火一案所牵连的人员,除了邢縡、蜀地商人之外,只剩下个灞水帮。 邢縡,蜀地商人,甚至王銲,都不用多说了,刚才师父分析了,这一条线上之人,就是个幌子…… 那么,就剩下了一个灞水帮…… 那就更不可能了,灞水帮的人,我见过,虽然名为帮派,但是其本质,就是一群苦哈哈在一起报团取暖而已,王鉷为他们遮掩? 不可能! 且不说长安城中区区一个小小帮派,如何能和堂堂御史大夫牵连到一起,就是从最终结果来反推的话,王鉷要求我尽快结案,替罪羊就选了这个灞水帮,如果王鉷真的有心为灞水帮遮掩,又怎会如此行事? 所以,真正让王鉷有心遮掩的,断然不会是灞水帮! 既然不是为了人进行遮掩,那就是物了……” 说到这里,一个词,脱口而出! “火药!” 高明满脸兴奋,一改刚才的喃喃自语,像连珠炮一样,快速说道: “没错,就是火药! 灞水码头大火一案,其实从案件本身来说,非常简单,灞水帮去蜀地商行的船只收取保护费,商船伙计以东家没在为由,不交,双方争执之下,不小心点燃了邢家商行的认旗,又赶上那天晚上是百年一遇的大风天气,这才引爆了火药…… 如果没有那一船火药,即便那天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风天,即便邢家商行的认旗被意外引燃,也不可能在大火的初期就形成那么大的规模! 正是由于整整一船火药的爆炸,才在初期造就了那么大面积的火场,然后在大风的推动之下,才演变成难救的火势! 我抵达灞水码头之后,确认了具体情况,就知道破案的第一要务,就是追查那一船火药的来源…… 王鉷让我尽快结案,就是要掩盖那一船火药的存在!” 说完之后,高明眨了眨眼睛,随即猛然一震,说道: “不对! 刚才计算人员的时候,忽略了,除了邢縡、蜀地商人和灞水帮之外,灞水码头大火一案之中,还隐藏着一股势力…… 那就是……黑衣人!” 高明说到这里,狠狠拍了自己脑门子一下,“啪”的一声,吓了正堂之中众人一跳。 “嘿!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王鉷要求我尽快结案,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灞水帮的身上,不就是要掩饰那一船火药的存在吗? 那一船火药,是黑衣人偷偷运送到长安城的…… 再加上师父您刚才说,邢縡非常有可能是弥勒教藏身于长安城中的重要人物,在灞水码头大火和长安武库大火这两个案件之中,不是幕后黑手就是其中的关键人物,他明面上是王銲的至交好友,恰恰可以作为一个掩饰身份使用,以此来掩饰他和王鉷之间真正的关系! 火药,黑衣人,邢縡…… 要是这么说的话……” 高明仿佛被自己的推断给吓到了,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师父。 “难道,王鉷也是弥勒教!?他才是这两个案件的幕后黑手!?” 在高明满是期盼的眼神中,谢三郎,轻轻摇了摇头。 高明难掩失望。 谢直开口,好在,否定得并不是那么坚决。 “王鉷和黑衣人……有可能…… 但是! 存疑!” 为什么这么说? 谢直给徒弟解释。 “一来,王鉷的位置太高了,满朝文武之中,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之外,就是他的权势最大,如果弥勒家能够把堂堂的御史大夫都给渗透,如今弥勒教就不会是眼前的这个局势,最起码,幽州一地,到底还能属于大唐,这都不好说了…… 二来,王鉷纵然在灞水码头大火一案之中,有需要遮掩的地方,但是在长安武库大火一事上,却根本没有疑点。 你自己也说了,王鉷前前后后还帮着你说了两回话,第一次,暂且不说,就说第二次,那是你已经孤身深入长安武库,你二伯带着小义前往政事堂求援,正是王鉷开口,绕过了天子和十二卫,让小义能够带着谍报司的好手,提前一步赶往长安武库支援。 如果王鉷真的是引爆长安武库的幕后黑手,那么何二等黑衣人正在长安武库之中紧锣密鼓地准备,去了你一个监察御史去捣乱,就已经够担心的了,他又如何会主动帮着你们开口?”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65章 复盘!探查方向 灞水帮? 这怎么说? 谢直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的开山大弟子,也是如今唯一的入室弟子。 听了高明的介绍,这才明白了过来。 原本灞水帮在灞水码头大火之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竟然找蜀中商人,要求他赔偿粱十六和柱子的两条人命钱,正赶上高明暗中跟踪小义也到了邢縡赌场,说实话,要不是蜀中商人张胖子直接告诉了灞水帮最后的结果,高明都不好意思告诉灞水帮帮主胡七,灞水码头大火一案结案了,而他的灞水帮,被所有人推了出来当做替罪羊。 也正是因为这么一次见面,高明对胡七这位要拉扯这三十多老幼妇孺一起过日子的灞水帮帮主,在认识上有所改观,不忍心让灞水帮遭受灭句实话,其技术能力,甚至超过了淮南使府专门负责侦破案件的部门,这也没办法,那些部门主要是针对治安案件而设立的,审问、探查之后,一般情况就够用来了,但是淮南谍报司不但要针对外部势力做情报工作,还要负责对内部的安保和情报防御,自然技术能力更为强大,因为他们需要更加清晰的真相。 “大少爷放心,如果是一个月之前,小义还真不敢跟你打包票,上一次我带来长安的谍报司人员,主要是出身行动队的好手,对这一套,还真不太明白…… 但是,现在,第二批人员已经到了长安城,主要的人员构成,全是辅助位置的好手,有情报分析方面的,有指挥具体行动方面的,自然,也少不了这些探查痕迹的好手…… 虽然受限于长安城的各种设备,可能没有在扬州时候的强大,但是仅仅还原一个爆炸之前的现场,一点问题都没有!” 技术问题落地,高明这才长出一口气,把目光转向了自家师父。 谢直点了点头。 “笨功夫就是如此,繁琐,费劲,折腾半天,有可能一无所获…… 但是,不得不做,因为很多难以想象的细节,往往就是被这样的笨功夫找到的。 你不做笨功夫,那就成了真正的笨蛋了……” 说到这里,谢直对着高明点了点头。 “这两个方向,没问题,安排人去做就好!” 高明点头,就要起身去具体落实,却被谢直拦住了。 “笨功夫,没问题,先不着急。 但是,除此之外,还需要多动动脑子,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方向。 兵法有云,正奇相合。 就咱们破案来说,笨功夫就是正,而‘奇’之一字,就是推理分析,如果能够找到更好的切入口,就能大大地加快破案的进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66章 复盘!小义,请辞! “启禀节帅,属下奉命前往邢家赌场捉拿邢縡……邢家赌场早已人去楼空! 属下等人又突袭了邢縡在长安城的住所,同样没人。 如今按照节帅的命令,将邢家赌场和邢縡住所所有能够搬移的东西带了回来,如今陆续移交给分析处的同僚…… 属下自作主张,在邢家赌场和邢縡住处左近打听邢縡的下落…… 有人传言,天宝十一载二月初三,邢縡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还有人传言,二月初二的当天晚上,邢縡私出坊门,一路躲避金吾卫的巡查,最终前往了王銲宅院,此事,有人为证,那是邢縡宅院的邻居,恰巧家中有人得病,叫开坊门前去求医问药,路上曾经见过邢縡……” 谢直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高明和小义,面面相觑,两两无言。 二月初二,不正是长安武库被炸的那一天吗?也就是说,邢縡在长安武库那边刚刚被炸之后,就……跑了? “你们这一个多月都干了什么?” “邢縡呢?抓了吗?” “派人去抓!” 这是人家谢三郎进入进奏院之后,问的第一个问题,也是下的第一条命令,都是关于邢縡的…… “这都一个多月了,我要是邢縡,我早就跑了……” 料事如神! 小义震惊之后,还多少有个事儿干,把侯三叫过来面授机宜,第一个去找灞水帮的愣子,让他回忆一下灞水码头大火之前的情况,有多少回忆多少,第二个去找灞水帮的胡七,要对所有打捞出水的残骸进行探查,请他配合,第三个,重启对粱十六、魏六身死情况的调查,带着谍报司仵作好手去。 没辙,小义只能通过这种明面上的工作,来掩饰自己心中的震惊,以及……尴尬,这么一算,他这个淮南谍报司的老大,在长安城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好像……还真没干什么正事…… 小义有掩饰,高明可没有啊…… “天宝朝最声名卓著的监察御史”,整个人都懵了,如果说刚才自家师父判定魏六可能有问题,高明还有点不服气,如今邢縡这一跑,弄得他不服也得服! 自家师父今天刚刚抵达长安,别说见了,就是听都没有听说过邢縡的名字,就简简单单听了一遍案情,直接下令——邢縡,抓! 这等于在第一时间就判定了邢縡的身份,同时对自己的判断自信到了极点,要不然也不能如此行事, 关键邢縡这货是真配合啊,二月初二刚刚炸了长安武库,这哥们转身就跑,这回说他没问题,连高明都不能相信了——没事?你跑个屁啊!? 更闹心的,到了现在,高明都没想明白,邢縡的身上到底有什么问题…… 师父听了一遍案情,就能确定邢縡不是幕后黑手就是关键人物,他高明呢?一路追踪案情不说,还亲自见了邢縡一面,小义更是前后见了他三回,谁都没有发现邢縡身上的问题……两厢一对比,脸在哪? 这可不能用什么“当局者迷”之类的屁话瞎对付,这就是水平高低不同! 怪不得师父张嘴就说他是个“傻子”,果然“傻”得那么纯粹…… 不过高明也算是想明白了,丢人就丢人呗,比自己强的,是自家师父,又不是别人!别人想丢这个人,还没机会呢…… 自家师父说话虽然夹枪带棒的,但是正在一点一点地给自己分析案情之中的蹊跷之处,这种复盘,细致且不必多说了,对自己办过的案子复盘,更能让自己学到更多的东西,比什么教学时候的案例分析强得多…… 这是个机会! 得把握住! 这一番心理建设之后,高明算是彻底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师父,我给您添茶。” 刚才,众人落座的时候,自然有进奏院的仆从上前,为每一位“进奏院的大佬”奉上一杯三郎茶。 谢直那杯,一口没喝,当时看着高明不顺眼,连杯带水,直接砸他身上去了。 按照道理来说,谢三郎这位淮南节度使,乃是“进奏院之中最大的大佬”,别说面前没有水杯了,就是水杯里的茶水少了,都应该有仆从第一时间给填上。 但是,这不是一帮“大佬”在说事嘛…… 淮南规矩大,每当这种时候,统领谢直亲兵营的牛佐,就会在所在地外围布防,别说进奏院中普通的仆从了,就是侯三,小义在谍报司中的左膀右臂,想要进入正堂向节帅汇报工作,都被牛佐查了一个溜够,这还是小义就在正堂之中坐着,看见了侯三,和牛佐打了一声招呼,才把侯三放了进来。 然后…… 这就尴尬了…… 堂堂淮南节度使,在自己的进奏院中,在正堂之上和麾下说事的时候,手边连一杯茶水都没有…… 原本谢二胖子想招呼仆从过来给谢直上茶的,谁能想到自家这位三弟这么能说,一件案子在他嘴里都说出花来了,把谢二胖子和老杜都给听入神了,一时之间就给忽略了…… 正好! 给了高明这个献殷勤的机会…… 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把杯中冷茶泼掉,一路小跑到茶壶处,亲手添上热茶,小心翼翼地端了回来,恭恭敬敬地放到自家师父面前,笑得那叫一个谄媚。 “师父,说了这么多,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这三郎茶虽然是您的首创,但是弟子饮茶多年,还真发现了其中的一个小小窍门,滚烫的水冲出来,不但烫嘴不得喝,还压住了三郎茶本身的香气…… 要是温度稍稍低一点,嘿,正好! 茶香也好,还正好入口…… 您试试?” 谢直看着自己的这位开山大弟子,也是无奈啊。 聪明吗?聪明! 学东西快吗?快! 用的好吗?呃……以现在这情况来看,还差了点…… 不过,自家这个开山大弟子身上,有一种特别独特的气质——要脸的时候是真傲气,不要脸的时候是真不忌讳。 学识、经历、眼界……毋庸置疑,在大唐年轻一代之中,谢直给了自家开山大弟子最好的一切,安禄山在长乐驿之中一句戏言“年轻一辈第一人”,未尝不是事实。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67章 复盘!小义,歪打正着…… “起来吧!” 只不过,让小义没有想到的是,谢直在沉默良久之后,却摆了摆手,叫他起来。 小义不明所以,三爷乃是律法出身,向来赏罚分明,断然不会在因为私人关系良好就轻易放过属下的失误,现在谍报司在自己的手上不但没有发挥出作用,还被黑衣人,或者说邢縡耍得团团转,小义就不信三爷能如此轻易地放过他。 不过,小义却也不敢违背谢直的命令,闻言之后,直接起身。 只听得谢直说道: “来之前,我对你们谍报司在这次事情中的表现,相当不满意! 如果当时小义你就在扬州的话,说不定当时就给你换了,就你这脑子,统领谍报司,简直是杀人! 不过,今天,我倒是改主意了。 你刚才那番话,说得有理,就算是反应慢点,也算是反应了过来,还不算傻到了家。 最关键的,今天听了高明的描述,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能死死咬住了任海川任老道,没有让他跑出咱们的视线,算是立了一功!” 小义满脸通红,无言以对。 “没傻到家”,这个评价,对谍报司的首领,可不是什么正面的评价,最关键的,把任海川任老道强行留在长安城,还真是无意之举,没想到这里还立功了……这种自己都不明白的功劳,对别人来说,是躺赢,但是对小义这种谍报司的首领来说,简直是一种羞辱。 谢直继续说道: “有功当赏,有过当罚! 功过不能相抵! 在这件事情上,你小义,过大于功。 请辞,我不许,因为你有功! 但是有过,不得不罚,罚你免去谍报司首领的职务,以淮南节度使府推官的名义,暂时统领淮南谍报司!” 这就算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降官,免职,以低等官员身份,继续眼前的工作。 是处罚吗? 是! 正式工给你该临时工了,难道还不是处罚吗? 但是,这种处罚,纯粹就是形式上的,因为,权限,没变。 一旦小义在日后统领淮南谍报司的过程中再立行功,马上就是官复原职。 小义听了,神色很是激动,还想说什么,却被谢直一摆手拦住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必多言! 真想报答,日后便好好做事就是! 刚才说了高明,让他多用脑子、少动刀子。 这句话,同样也送给你!” 小义闻言,默默点头,不再开口,却也难掩脸上的感激。 这时候,高明插话了。 “师父,您还没说邢縡呢……邢縡!” 谢直不由得瞪了他一眼,这小子,这就是给小义打掩护呢,即便谢直已经处置完了小义,高明也怕自家师父再说落小义,毕竟他从小就是跟着小义的屁股后面长大的,对于这位儿时的“老大哥”,能帮一把自然是要帮着遮掩一把。 谢直对自己自家弟子非常了解,也愿意看到他们小一辈多亲多近,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不但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嘿嘿一笑,笑得小义和高明俩人直发毛,这才继续说邢縡。 “”黑衣人藏身于张守珪废园之中,这个消息,是邢縡提供给小义的。 高明一意孤行,一头闯进了进去,且不用多说, 我只问小义一句话,如果你们在强攻张守珪废园的时候,没有淮南火器的助阵,你拿的下他们吗?” 小义听了就是一愣。 当时他进攻张守珪废园的时候,杀伤三十余人,跑了六个,这么算的话,黑衣人的数量大概在四十人左右。 当时,他手下谍报司的好手,一共五十人。 总体而言,人数差距不大。 如果再考虑黑衣人隐身于张守珪废园时间不短,对废园的环境非常熟悉,占据了地利的这个因素的话…… 他还真不敢说,谍报司在那一次行动之中,谍报司对黑衣人拥有多大的优势,甚至可以直接说一句,双方势均力敌。 如果不能动用淮南的火器…… “三爷,您是说这是个陷阱?” 谢直点头。 高明却不明白了,“师父,谍报司强攻张守珪废园的时候,堪称摧枯拉朽,不但一战杀死杀伤三十余名黑衣人,自身损失也非常小……怎么可能是个陷阱?” 谢直嘿嘿一乐。 “那是有原因的…… 同时,也能通过这件事确定,黑衣人一方背后的幕后黑手,也不是算无遗策的诸葛武侯! 一来,他们没有想到咱们淮南的火器如此犀利! 二来……” 谢直一顿,颇为玩味地看着小义,说道: “他们也没想到,你们在进攻张守珪废园的时候,还真敢使用火器,还用得这么肆无忌惮!” 小义一开始还懵懵懂懂的,结果在谢直颇为玩味的目光注视下,突然脸色大变。 他突然之间明白了,自己率领淮南谍报司强攻张守珪废园,根本就不应该使用火药! 为啥!? 因为头几天晚上,在灞水码头,刚刚炸了一船火药! 一船火药,震动长安,天子震怒,封城半天! 第一时间勘验现场,直接排除了天子十二卫之一的金吾卫,就连侦破案件,都直接越过了长安县、京兆府,直接强加在御史台的头上,可见天子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任凭谁去想,灞水码头大火,就是因为那一船火药的原因。 如何追查? 找火药! 结果,在没有找到那一船火药的具体来源的时候,淮南谍报司强攻张守珪废园,肆无忌惮地使用火药炸开了黑衣人的防线…… 这是干嘛? 生怕不知道你们淮南有火药不成!? 甚至都不用谍报司使用火药,就仅仅凭借“火药”这两个字,都有理由怀疑淮南,谁让你淮南火器独步天下来着!? 这事儿,甭说别人,自己人都怀疑! 谁!? 高明! 高明为什么会去邢家赌场,不就是暗中跟踪小义去的吗? 为啥跟踪? 因为高明这位堂堂的“淮南大少爷”都会怀疑,灞水码头上那一船火药,跟淮南,具体说,跟淮南谍报司脱不了干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68章 复盘!邢縡,幕后黑手? “师父,那您为什么说邢縡是这个案件之中的幕后黑手呢,仅仅凭着他给咱们通传假消息吗?” 谢直成功激起小义心中的火气之后,待稍稍平复,高明开口,继续就案情,或者说就邢縡继续追问。 “邢縡有可能是这案子的幕后黑手,同时,也有可能是这个案子的关键人物,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有可能隐藏在咱们的视线之外……” 谢直先是纠正了一下自家徒弟,让这个说法更为周全之后,才继续给他分析邢縡这个人。 “之所以说邢縡是关键人物或者幕后黑手,是因为他的第二个消息。” 第二个消息是什么? 在东平郡王府,发现了黑衣人的踪迹。 邢縡把消息传递给小义,小义告诉高明。 高明得到消息之后,大闹长乐驿,打草惊蛇,小义暗中跟踪,一来发现了孙员外郎的蹊跷,二来坠上了东平郡王府内发现的那一个黑衣人,跟着他到了刘神威的旧宅,强攻,发现淮南进奏院的布局图,这才和高明兵分两路,小义去进奏院排查,以及请谢二胖子出面直趋政事堂,而高明找上了孙员外郎,才有了后面的独创长安武库。 说实话,在整个过程之中,这是高明在长安武库一案之中最为精彩的表现,先是识破了黑衣人的疑兵之计,随即看透了他们的声东击西,要是没有高明,还真是应了谢三郎的那句话,“被黑衣人耍得团团转”。 但是,即便高明在这个过程中表现得极为出色,那也没用,战术上的成功,终究难掩战略上的失败,即便拼尽全力,在战术上取得一个有一个的成功,甚至最后都抓住了孙员外郎,逼着他和自己一起前往长安武库、阻止黑衣人的阴谋,结果却因为黑衣人和何二在长安十二卫中隐藏的身份,以及孙员外郎和何二之间的关系,最终,功败垂成。 这是什么!? 这是人家黑衣人一方,大势已成! 何二,化名张姓中侯,在金吾卫中藏身十余年…… 黑衣人,最少有五人都在十二卫之中有身份…… 掌管长安武库的孙员外郎,干脆和何二就是“老朋友”…… 黑衣人,为了炸毁长安武库,早有精心的准备,就战略一事,对高明等人,形成了碾压。 即便高明表现得再精彩,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长安武库炸毁在自己的眼前! 说实话,即便长安武库被炸了,高明这个负责办案的监察御史,也是用功无过——人家准备了十多年,他知道这件事才几天?能够在最后的关头,追踪到那三千斤火药,揭穿何二的真面目,说一句不当说的,高明对自己的表现,还有点沾沾自喜呢。 结果,自家师父驾临长安城之后,一顿夹枪带棒的数落,终于,让他清醒了过来—— 纵然表现不错,还可以做到更好…… 如果做得更好一些,是不是就能阻止长安武库被炸毁……吧? 尤其现在,在自家师父细致入微的分析之下,他以后抛开了那些无谓的“沾沾自喜”把自己的心思完全沉浸在案件本身之中,听了自家师父的提示,不由得点头说道: “不错,邢縡第二次通传消息,果然蹊跷。 这个消息的真假,暂且不论,单说后续的发展,明显是黑衣人精心为咱们淮南一方准备的。 疑兵之计,尽可能拖延时间。 声东击西,以一张淮南进奏院的布局图,就扰得我和小义哥心神大乱,即便被弟子识破,也不得不和小义哥兵分两路…… 现在回头想想,这就是黑衣人给咱们布下的一个局,除了疑兵之计和声东击西之外,其实这个局的开端,就是邢縡向咱们通传消息。 如此看来,邢縡果然有问题!” 谢直点了点头,自家这个弟子,终究不傻。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这个消息本身,也有问题。” 谢直点头之后,继续说道: “黑衣人是如何进入东平郡王府的,暂且不论,他是不是真的在安禄山府邸有个隐藏身份,也不说。 只说邢縡,是如何知道这样的消息的? 天子赐宅安禄山,装饰奢华自不用多说,对于咱们破案来说,他的这套宅子,规模宏大。 规模宏大,就需要更多的仆从来伺候。 安禄山常年征战,也是在幽州,就算天子在长安赐宅了,带着原配康氏和几个儿子一同入京,他也一直把范阳当做自家的老巢,必然会留下贴心的奴仆在范阳。 如此一来,能够来长安伺候的奴仆就少了,再加上他本身乃是边地杂胡出身,父母两族也给他提供不了多少贴心之人,能够进入东平郡王府伺候的人,就更少了。 这么大的院子,这么少的人,收拾不过来啊…… 怎么办? 招人! 事实上,这也是很多初至长安的权贵的尴尬,不得不冲长安本地招人来扩充自家的奴仆队伍。 不招人,不行,招了人,不放心。 不过,只要安禄山内宅掌家之人不傻,自然也能学到其他权贵家的经验之道——贴心人,如内宅,新招奴仆,外围干粗活…… 黑衣人改换身份,藏身于安禄山府邸,就算是个外围干粗活的奴仆,那也是在堂堂东平郡王府里做活,自然要受东平郡王府的管辖,安禄山出身虽然不高,却也一直以来都靠着军功存身,在自己家中,向来推崇军法治家,即便对待那些外围的奴仆,控制一日三餐,控制他们进出,那都是最基本的…… 邢縡,明面上的身份,不过长安城地下世界之中的一个情报贩子,手下打听消息之人,都是市井无赖和坊间少年,打听消息的能力高低,暂且不说,只说他们常年混迹在市井之中,好逸恶劳乃是常态,让他们进入安禄山的府邸,每天有干不完的粗活,还要受军法管制,你觉得他们受得了吗? 他们既然受不了,又是如何进入东平郡王府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69章 复盘!侦破方向 “什么可能?” 在黑衣人引爆长安武库的当天,邢縡通知了小义黑衣人的消息,这不就是钓鱼吗?说白了,不就是为了转移高明等人的注意力……这还能有另外的解释? 谢直冷冷一笑。 “你忘了? 何二在长安武库见到你之后,是怎么说的? 说他是何二,他要找我谢直,为洛阳漕帮何大龙报仇…… 说他不但要找我,还要找你老高家的所有人报仇,还要带着你去岭南找你叔叔…… 说他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只有这样才能消解他心中的怨恨…… 这些话,说的时候,自然是为了拖延时间,为了让他手下的黑衣人做好引爆之前的准备…… 但是,你怎么能够确定,他跟你说的,不是真心话!?” 高明听了,无言以对。 作为亲历者,面对面地和何二说话,高明无论如何也忘不了何二在说这些双眼之中的怨毒。 假的?怨毒个什么劲儿!? 真的……?靠谱! 谢直见他不语,继续说道: “在引爆长安武库当天,邢縡向小义传递消息,另外一种解释是什么? 邢縡和何二,虽然都身在弥勒教,但是,有可能,互不统属! 这就是我说邢縡有可能是幕后黑手,也有可能仅仅是一个关键人物的原因!” 听了此言,高明和小义若有所思。 只听得谢直继续说道: “何二恨你我师徒欲绝,如果他主动要求,在引爆长安武库的当天,向咱们通报消息,在邢縡和何二互不统属的情况下,尤其在何二马上就要引爆长安武库的身份下,我想,即便何二在弥勒教的位置就算相对低一点,如果他一力坚持向高明传递这个消息,弥勒教还是有在长安等人,还是有可能满足他这个要求的…… 也就是说,这是何二强烈要求,邢縡才会在引爆长安武库的当天,向小义传递消息,估计,他真正的目的,就是把高明引诱到长安武库……” 谢直说到这里的时候,高明和小义已经明白了。 按照谢直的意思,邢縡虽然和何二同属弥勒教,如果互不统属的话,邢縡就管不到人家何二的头上,两者之间,配合而已,不管双方谁的位置高谁的位置低,以前的配合又是谁作为主导,在引爆长安武库那一天,论及重要性,肯定是要亲手引爆长安武库的何二,话语权更重一点,如果他一力要求,在引爆之前,向高明等人传递消息,那么,邢縡还真不见得能够拒绝。 真到了那时候,恐怕邢縡哄着何二的可能性更大,毕竟人家何二要亲身涉险,真要是硬顶起来,人家何二撂挑子了,不管邢縡在弥勒教之中什么地位,还真不好办。 这才有了传递消息这一行动。 当然,邢縡也不会直眉瞪眼地告诉小义,何二带着一帮黑衣人正在长安武库布置呢,你们赶紧去,去晚了,他就把武库给炸了。 自然,邢縡要通过自己方式来通知,告诉小义黑衣人在东平郡王府漏了痕迹,然后才有刘神威旧宅之中疑兵之计、声东击西等等一系列安排…… 意思很明白,人,我通知了,消息,也传递了,高明自己傻,没来,那就别怪我! 也正是因为这种方式,足以看出来邢縡和何二互不统属,就算相互之间有配合,也隐藏着强烈地对抗。 “所以我说,邢縡这这个案子中,有可能是幕后黑手,也有可能是关键人物…… 他们在引爆长安武库当天通知了消息……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抛出鱼饵,引诱你们的注意力,就极有可能是幕后黑手。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应何二的强烈要求,才给你们传递了消息,就极有可能是这个案子的关键人物,在他的身后,或者说在邢縡和何二的上面,还有弥勒教的重要人物坐镇,那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当然,也有可能,真正的幕后黑手,综合了前面的两种情况,让邢縡在最后的时刻给了你们的消息…… 具体如何? 不得而知! 得查! 但是无论如何,邢縡都非常关键,一定要抓!” 谢直说到这里,高明早就心悦诚服。 看看,师父就是师父! 怪不得自己把这个案子办了个稀碎,这么多蹊跷之处,愣是都没发现,再看看自家师父,刚刚到了长安城一天的时间,仅仅听了自己对案情的一番描述,就发现了这么多问题,怪不得自家师父一张嘴就是一句评价——这案子,人人有问题,处处是破绽! 可不人人有问题嘛…… 自己和小义哥的失误自然不必多说了,有一个算一个,都被自家师父骂了个灰头土脸。 何二和黑衣人也不用多说了,在长安武库这个案子中,这就是对立一方。 孙员外领也不用多说,他虽然算不上直接参与了长安武库大火一案,但是要是没有他以前和何二一同盗卖武库之中的武备,估计黑衣人一方,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将三千斤火药全部送进长安武库之中。 真正让高明意外的,确实任海川和邢縡。 任海川。 原本当做自家的救命恩人看待,结果经过自家师父这么一分析,连高明都能够断定,这位任老道自身肯定有问题,甚至听师父的意思,所谓救命恩人这个身份,恐怕都要打个折扣…… 救命不救命的,高明倒是不在意,即便自家师父对救命恩人这事有不同意见,只要自己认下了就成。 真正让他有点无所适从的,倒是任海川身上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如果是他自己的事情,不方便说也就罢了,但是都能折腾到邢縡要杀人灭口的程度,恐怕跟长安武库大火一案,甚至灞水码头大火一案都有关系,如果是那样的话,高明就必须搞明白其中的内幕,如果任海川真的牵连进去,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按照自家师父所说,想尽办法留他一条性命才是。 邢縡。 一开始高明以为这就是一个中立方,开设赌场也好,买卖情报也罢,算不得好人,但是终究跟眼前的案子没有什么关系,那也就无所谓了,更何况人家邢縡,因为在赌场中出个老千,被高明抓到了把柄,用两颗骰子就换来了他两个消息,也算是为了推动整个案件的侦破做出来贡献,即便是第三方,也是客观上偏向淮南一方的第三方。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70章 武备,哪去了? 谢直是谁? 大唐办案第一人! 高明没办法追踪何二,他能想不出来办法吗? 谢直看着自家弟子,说道: “我给你提个醒。 何二之所以能够运送三千斤火药进入长安武库,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几个人在十二卫拥有隐藏的身份,另外一方面,是因为他曾经和孙员外郎合作盗卖长安武库的武备,他正是利用这条途径,才成功地把火药运进了皇城。 在这种情况下,满车进去,空车出来,可能吗?” 高明闻言一愣,随即猛然一拍脑门子! 对啊! 这根本不可能啊! 自己一个监察御史,想要进入皇城,没有腰牌,都差点被拦在皇城之外,他何二何德何能,就能随意进出? 他之所以能够赶着大车进入皇城,就是走通了孙员外郎盗卖武库装备的途径,这里面,固然有孙员外郎为他大开方便之门,也必然涉及到十二卫之中的蝇营狗苟,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车辆的表现,满车和空车,那可不是一回事! 如果盗卖武备,应该是空车入皇城,满车出皇城。 如果是运送火药,应该是满车入皇城,空车出皇城! 但是这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孙员外郎也好,十二卫之中蝇营狗苟之辈也好,人家是跟你合作盗卖武备,又不是跟你合作炸武库,如果何二如此肆无忌惮的话,人家哪能看不出来你车辆的蹊跷? 有了蹊跷不怀疑? 有了怀疑不查看? 一看是一车满满的火药,人家能干吗!? 就算孙员外郎,也是在武库之中见到事不可为,这才转换立场,想要跟何二继续合作的,如果他在开始的时候就知道何二要炸毁长安武库,孙员外郎堂堂一个尚书省兵部司库员外郎,怎么可能陪着何二发疯? 事实上,高明现在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马上就能大概猜出来何二的办法。 满车看得出来,拉半车火药,甚至就拉三分之一,等吧火药运送进去,然后再满满地拉一车兵器出来! 怪不得何二等人从张守珪废园离开之后,为了引爆长安武库做准备,需要好几天的时间,原来是一点一点地把火药倒腾进长安武库啊! 在张守珪废园,高明查看过踪迹,何二运走那三千斤火药,足足八辆大车,要是按照这么算的话,也许他要运出来十六车,甚至二十四车兵器才行! 现在,这些兵器呢!? 这玩意是刀枪剑戟,又不是大白菜,运送到西市,东家卖两颗,西家卖三颗的,两顿饭,吃完了就没了。 十几二十辆大车的刀枪剑戟,足以武装出来几百人的队伍! 这么多刀枪剑戟,不可能凭空失踪! 它就在长安城内! 自然,找到了这些刀枪剑戟,就能找到何二的藏身之处! 一瞬间,高明就有了新的侦破方向,找武备! 找到武备,就能找到何二! “十多车武备流落在外,本来就是隐患。” 谢直再次开口。 “为师受天子令,要肃清长安地面,也不能坐视这些武备不管,查一查,找出来,也是应该。 具体的侦查方向,两个。 第一个,关注长安市面,看看有谁胆敢在这个时间,大量购买武备,无论是买方,还是卖方,都抓! 第二个,查一查孙员外郎的背景。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司库员外郎,就敢盗卖长安武备?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我怀疑他背后还有人,找出来,正好要打掉这一群国之硕鼠!” 高明点头。 小义却插话。 “三爷,这段时间,咱们对孙员外郎的背景也调查过,他本来是河东人,跟王鉷乃是老乡,一开始的时候,我们以为他是走了王鉷的关系,才选官到司库员外郎的,结果一番探查之后,发现,保举他入仕的,却是李林甫……” 谢直听了就是一愣,开口刚要说话,却把嘴又闭上,随后略略沉吟之后,这才说道: “再查查,细致点,主要查他选官员外郎之中,与谁交往更多一些,查清楚了再说……” 小义闻言,虽然不解,也只得点头应是。 就这样,谢直抵达长安城的第一天,淮南一方,重启了灞水码头大火和长安武库大火两个案件的重新侦破工作! 这一次的调查,相对当初高明的那一次调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首先,谢三郎直接授命于天子,只要需要配合的时候,其他衙门都竭尽所能地配合,他们也知道李老三是真急眼了,要不然也不能把离开中枢十八年的谢三郎调回长安城,也就是要借助他“大唐办案第一人”的能力,及早破案。 其次,就案件侦破的本身来说,经过谢三郎这一套鞭辟入里的分析,然后亲自给高明确定了侦破方向,让整个侦破的过程更加有的放矢。 第三个,侦破的人员也不一样了。 当初高明侦破这个案件的时候,除了他自己,身边就一个小义,虽然带着淮南谍报司,但是都是行动队的好手,要说打仗,谁也不怵,可要说破案,全抓瞎, 现在呢,谢直不但从淮南带来了三千淮南军,已经全面接管了长安城防,小义也从淮南谍报司调动了大量的人手进入长安。 最关键的,这些人员,大部分都是技术型人员,不管是情报分析,还是追踪线索,甚至连仵作都是淮南使府都顶端的好手。 有了这样一股技术力量的支持,整个侦破过程,得以大大地推进。 这不,第三天,各个侦破方向,就开始陆续地有了消息地反馈。 最早确定的消息,却是孙员外郎的背景。 这也正常。 孙员外郎死在长安武库,高明一口咬定他和何二狼狈为奸、盗卖武库装备,这才有让何二等黑衣人有机可乘,纵然不是引爆长安武库的真凶,却也难辞其咎。 这是事实,但是认可的人,并不多。 一来,孤证不立。 除了高明几人的口供之外,暂时没有实据证明孙员外郎盗卖长安武库之中的武备,自然不好因为高明的一面之词来定罪一个堂堂六品员外郎。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71章 果然蹊跷!魏六之死! 伪装? 什么伪装!? 谢直一句话,搞得在场三人都云里雾里的,有心想问,但是看到谢三郎眉头紧皱,三人谁都不敢说话,只得相互之间甩了个眼神,然后自己思索。 该怎么说就是得怎么说,谢三郎教导了高明足足十多年,还真不是白教育的,小义和侯三面面相觑的时候,高明倒是渐渐地想明白了。 伪装! 为什么要伪装! 就是要造成魏六之死,乃是受了粱十六的牵连,被黑衣人杀害的假象! 高明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几乎在一瞬间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有人,隐藏在黑衣人的身后! 看到黑衣人抓了粱十六,他们也抓了魏六。 看到黑衣人严刑拷打了粱十六,最终将粱十六杀害,抛尸在水沟之中。 他们也一刀结果了魏六的性命,然后又在魏六身上补上了十刀,造成魏六死前也被严刑拷打的假象,然后将魏六也抛尸在水沟之中! 这就是伪装! 伪装魏六受了粱十六的牵连,死前接受了严刑拷打,同时也被黑衣人最终杀害、抛尸水沟! 这种伪装,非常隐晦! 要不是淮南谍报司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探查手段,恐怕还真难以发现其中的蹊跷! 也就是说,在黑衣人之外,在灞水码头大火一案之中,还有另外一股势力! 至于他们为什么一刀割喉之后,才对魏六的尸首连砍十刀做伪装? 就是因为他们的目的更为纯粹,就是冲着杀人灭口去的! 黑衣人抓了粱十六,还要严刑拷打一下,问问他在灞水码头之上,到底对着高明高御史说了什么。 他们不用,他们直接杀人灭口,因为他们对魏六了解颇深! 想到这里,高明都有点懵了。 可以确定,魏六和粱十六两个人,跟长安武库大火一案,没啥关系,甚至跟灞水码头大火一案的关系,也算不得大,充其量就是个证人而已。 再说了,灞水码头大火一案的起因,早就查清楚了,就是灞水帮和蜀地商船伙计争执的时候,一个不慎,引爆了藏身漕船之中的火药,这玩意儿,就是个意外。 如果说黑衣人要杀粱十六,还说得过去。 但是,魏六不过是灞水码头上一个小小的吏员,没级没品的,他为什么会被人杀人灭口,他的身上又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还有,那隐藏在黑衣人身后的势力,到底是谁!? 高明想着,冷汗都下来了,他甚至怀疑,灞水码头大火,有可能都不是个意外,会不会是一个预谋!? 想到这里的时候,高明把目光转向了自家师父,这种时候,他都快不相信自己了,只有自家师父“大唐办案第一人”的汜水侯谢三郎,才可能会给自己一个答案。 可惜。 谢直也一直紧邹眉头,一言不发,良久之后,轻轻一叹,不再沉思不语,却也依旧眉头不展。 高明一看,得,别问了,师父也没想明白。 “还有其他方面的消息吗?” 谢直开口发问。 全淮南的人都知道自家节帅的习惯,听到什么事情突然触发了自己的灵感,就容易沉默不语仔细思索,在这种时候,最好安静下来,等自家节帅想出来一个结果再说话,要不然的话,给自家节帅的思考过程捣乱,容易挨揍。 侯三身为小义在谍报司的左膀右臂,自然知道自家节帅的习惯,汇报之后就闭嘴了。 而谢直,也知道自己这个习惯广为人知,以前地位低的时候,没啥,现在地位高了,周围的人,或多或少都在迁就自己的这个臭毛病,他倒是也不想改变,那就有相应的补救措施,比如,在自己思考技术之后,然后习惯性的开口询问一句,还有什么事儿没有,有的时候,周围人都会说没事,有的时候,周围人就会说有事。 今天,显然,侯三的汇报还没有结束。 “启禀三爷,各个侦查的方向都在推进,除了这些之外,少爷给咱们联系的灞水帮,也有了结果。 愣子,回忆了灞水码头大火之前的情景,我们谍报司通过他的叙述,发现,那天被烧的漕船恐怕有点问题……吃水深度没问题,但是看待船舱之中的装货,却好像并不满。 胡七,带着咱们谍报司的相关人员,对所有残骸进行了统计,发现漕船的数量倒是对…… 但是…… 漕粮的数量,却有点少…… 另外,灞水帮对灞水码头左近的水文情况非常熟悉,帮主胡七更是水性出众,曾经潜入到灞水码头的水面之下,对相关河段的河床进行过勘察。 这一次,他负责打捞灞水码头大火之后的相关残骸,也多次入水,尤其是这次咱们谍报司是借了少爷的名头跟他接触,胡七听是少爷的吩咐,主动提出来再入水一次…… 结果,发现灞水码头河床之上,到了多了很多石头……” “谍报司有结论了吗?”谢直对这些细节兴趣不算大,笨功夫,笨功夫,十个人只要踏实住,一心一意地出做,无论如何都会有一个差不多的结果,真正需要水平的地方,反而不是笨功夫本身,而是对笨功夫结果的分析。 “谍报司初步分析,怀疑,漕粮被人动了手脚……” 高明眼睛一亮。 “你是说,有人将漕粮,换成了石头?” 侯三点头,“初步判断,是这样的。” 高明大惊,漕粮,事关国朝稳定,如果出了问题,那就麻烦大了,尤其灞水码头大火,将一切都掩饰了起来,要不是淮南谍报司的技术力量远远超出其他衙门,又在谢直的支持下不计投入地探查,恐怕还真让他们将这件事情给瞒了过去! 想到这里,高明大惊之下,将目光再次转向了自家师父,只见谢直的眉头终于松开,长长出了一口气,却又自嘲地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突出三个字。 “案中案……” 高明一愣,随即恍然。 案中案? 有可能! 高明顿时明白了自家师父的想法,他是说魏六的死,应该跟在漕粮上动手脚的那群人,是一伙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72章 案中案 王鉷,乃是天子面前的红人,乃是朝堂之中一位响当当的大佬! 以户部侍郎的职位,架空了户部尚书,执掌天下赋税,身兼二十余职,日前还被提拔为御史大夫,成为御史台名义上的老大,甚至超过了谢三郎的本职御史中丞,可见天子李老三对他的宠信,纵然和大唐首相李林甫想比,也不遑多让,堪称大唐朝堂上响当当的一方山头。 他缺钱? 那不是笑话吗!? 他缺官!? 户部侍郎,御史大夫,二十多个使职,难道还不够他一个人干的!? 他缺前途? 他是天子面前的红人,也就李林甫、杨国忠这样的人物,能够跟他比较一二,把眼下的局势保持下去,也许李林甫致仕的时候,他王鉷就是大唐的下一任首相,王鉷绝对称得起前程远大,这还有啥不知足的? 这样的一个人物,在漕粮上动手脚,有必要吗? 面对这样的疑问,谢直说道: “我身在淮南的时候,就听说过王鉷的名声,天子面前的红人啊,大肆为天子敛财不说,每一年还要想天子进献。 咱们淮南改盐法、开海贸,一年下来,才有万万贯押解到长安城。 他王鉷坐镇长安,却也能一年给天子进献两千万贯! 这个钱,哪来的!?” 高明猛然一震。 “师父,您是说,王鉷一直利用户部侍郎的便利,在漕粮上面动手脚,这才有钱给天子进献?” 如果这是真的,那将又是一场震惊天下的粮案! 谢直却摇了摇头。 “两千万贯,仅仅靠在漕粮上动手脚,凑不齐…… 你别忘了,自从咱们盐铁专卖之后,天下人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这个王鉷,也曾经想天子禁言,将酒、茶两项,同样归入了专卖的行列。 两千万贯的话,我算着,应该大部分都来自酒、茶专卖……” 高明听了,这才大松一口气,他爹他叔叔怎么死的,他一辈子也忘不了,怎么可能对“粮案”这两个字刻骨铭心? 刚刚送了一口气之后,高明却有心生疑惑,既然王鉷每年进献的两千万贯,也能勉强归拢到正常收入的行列之中,那么自家师父为什么特意把“两千万贯”提出来说一声呢,而且,这两千万贯,又和灞水码头被烧毁的漕粮,又和关系呢? 结果…… 谢直开口了。 “让人奇怪的是,王鉷每一年都进献两千万贯,数字多年不变,或多或少都可以忽略不计,这个,就有点不合常理了……” 高明听了,一阵无语,就许你一年万万贯地往长安送,就不能让人家王鉷一年也送给两千万贯?好像没这个道理吧? 却不料,谢直直接摇头。 “两者之间,不一样……”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两点!” 谢直伸出来两根手指,在高明的眼前晃了一晃。 “第一点,进献的目的不一样。 改盐法、开海贸,一年下来,能够挣多少钱,你们就算因为职责原因,对具体的数字还不算了解,但是你们都应该知道,咱们一年下来,挣的钱,要远远超过万万贯。 咱们淮南每年进献万万贯,不过是让朝廷维持对咱们的依赖而已…… 说白了,一句话,万万贯,是咱们所有收入之中的一部分而已,拿出来,进献出去,是有目的的,数量虽多,但是对咱们来说,不算什么…… 所以,咱们能保证一年万万贯这个数字的稳定。 但是,王鉷一个人,怎么跟咱们淮南比? 他每年进献二千万贯,也是有目的的。 他的目的是什么? 取悦天子,把钱拿出来供天子挥霍。 在这个目的之下,自然是进献的越多越好,恨不得他这一年下来,弄到了多少钱,都一文不剩地进献出去了。 也就是说,王鉷进献的数量,是他的极限。 试问,极限状态,有如何才能够保证数字的稳定? 不可能的!” 说着,谢直收回了一根手指,将仅剩的一根手指,在高明眼前再次晃了晃。 “第二点,钱财的来源不同。 咱们淮南那万万贯,乃是改盐法、开海贸得来的,虽不敢说旱涝保丰收,但是终究受外部影响不大。 但是,王鉷的二千万贯,能一样吗? 酒是粮食或者果子酿造的,茶叶更不用说多,就是长在茶树之上…… 说白了,这都是农业产品。 这个收外界的影响,可就大了,天时、地气、病虫害……但凡有一点照顾不到,就能影响到最后的结果。 王鉷开元年间见宠与天子,就是靠一年进献二千万贯,迄今为止,十多年了,竟然每一年都能保证二千万贯,或高或低变化不大…… 难道,这十多年间,我大唐都风调雨顺不成?” 高明闻言,若有所思。 他已经完全听明白了自家师父的意思,王鉷一年进献两千万贯,是他拼尽了全力的结果,但是这个结果,却不仅仅要看王鉷为天子敛财的能力,还要考虑天时等等诸多因素,总不能说今年茶叶产区大旱绝收,他依旧确保茶叶买卖的收入吧,王鉷要是真能有这能耐,就别干户部侍郎了,直接去司天监多好,有他在,能保证大唐每一年都风调雨顺,这效果,可比给天子敛财强多了。 奇怪的地方,就在刚才自家师父提出来的,王鉷的进献,收诸多外部因素的影响,却能保证数量的稳定,还是个极限数量,这怎么可能!? 很多事,就是一层窗户纸,没人提醒,想不到,一旦有人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蹊跷之处,自然显露在每一个人的眼前。 “那……”高明开口,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所以,我怀疑……”谢直开口,“在进献数量不足两千万的时候,王鉷会通过其他的方式补足这个数额!” 高明听了,默默点头,王鉷为了给天子敛财,并且在天子面前保持自己的威势,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师父,您是说,去年一年,王鉷进献的数量如果不足两千万贯,那么,他就在漕粮之上动了手脚?”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73章 提审任老道 任老道都饿瘦了。 本来他就不旁,这三天来过的日子,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还不断的担惊受怕,原本脸上还多少有点肉,现在两腮都缩进去了,显的他一张刀条脸更长了。 任海川简直无限感慨,这过他么的是什么日子呀? 刚来淮南进奏院的时候,任老道,以淮南大少爷的救命恩人自居,很是受人尊敬。 进奏院之中的所有人一听,啥,大少爷的救命恩人?嘿,那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全是笑脸相迎啊,都恨不得拉着任老道拜把子! 虽然在小义不让任海川离开长安城,算是在行动上多少受了一点限制,但是在生活上,那可是舒服得很。 伙食更不用说了,每顿饭都是两荤两素,大米饭管饱! 尤其任老道和高明一起闯进了长安武库,在爆炸之后,又全须全尾儿的陪着高明,回到了淮南进奏院之后,任老道的日子,更好过了! 这等于是又陪着大少爷的生死边缘走了一圈啊! 淮南进奏院的上上下下,对他更是客气,甚至进奏院的留守,谢二胖子,都亲自宴请过任海川任老道! 这家伙,任老道当时就抖了起来了——我看以后谁还敢瞧不起我,我任老道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是跟“淮南王”的二哥吃过一顿饭的主儿!说出来,吓死你们! 尤其天子下令,所有涉案人员不得离开长安城,任老道被留在了进奏院之中,更是每一天都醉生梦死了。 不喝酒也没辙啊,淮安进奏院上上下下都在忙活,或者准备迎接新同伴,或者去探查长安武库大火一案的蛛丝马迹,或者在长安城中排查何二的下落……就剩下任老道这么一个闲人,不喝酒,还能干啥? 得了,喝就喝吧。 进奏院子大厨房,对任海川任老道也算是有求必应,两荤两素都不行了,现在得四荤四素!大米饭管够,直接改成了,酒水管够,你要多少给你送多少,而且全是淮南扬州出产的美酒。 任老道这边儿的伙食好,进奏院里面的相关人等,甚至淮南谍报司的行动好手,有事儿没事儿的也愿意往他这儿跑,吃点儿喝点儿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也是替自己家的大少爷,谢谢这位救命恩人。 任老道,在长安武库被炸的这一段时间之中,简直达到了自己的人生巅峰。 吃的,四荤四素,不够还有。 喝的,扬州美酒,管够! 身边人,全是淮南谍报司的好手,说话都得捧着他说。 任海川,飘飘然! 咱爷们儿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待遇?看清楚,身边这帮爷们儿是干嘛的?淮南谍报司!那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阎王殿前的小鬼儿啊!随便拎出来一个,都在江湖上鼎鼎大名!结果,这帮小鬼儿见了咱爷们儿,也得乐乐呵呵的陪着咱爷们喝酒,还得说好话。 这要是能把这件事儿拿出来念叨念叨,江湖人,无论如何,都得高看咱爷们儿一眼! 任老道恨不得这样的日子,天长地久! 结果,一夜之间就全然变样。 吃的,四荤四素,没了,一天就俩凉馍!关中的白面馍,夹肉的时候是好吃,那得是热的时候,一旦凉了,硬得能当砖头使,这要是咬得狠了,说不定都能把牙给崩喽! 喝的,扬州美酒,再也不见踪影,一天就一罐清水,饮用,洗漱,都是它,用完拉倒,渴?等明天! 至于谍报司好手的态度,那就更不用说了。 任老道的待遇急转直下的时候,也气得任老道哇哇大叫,当时就要出门去找高明理论去——你小子太过分了,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吗? 结果一开门,昨天晚上还跟他乐乐呵呵喝酒的俩兄弟,就在门口站着呢,任老道刚一迈步,这哥俩二话不说,一人一脚,全蹬在任海川的肚子上,直接给老道都踹飞了,摔在屋里半天才爬起来,就这嘴角还一个劲儿抽抽呢。 任老大一看这情况,怂了,看这架势,自己要是再强行出门,这哥俩都能直接拔刀子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任老道都懵了。 好在,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是,只要他老老实实在屋里呆着,就没人搭理他。 任老道这才算是明白了过来——这是给我软禁起来了呀。 行走江湖多年,就算没人告诉他怎么回事儿,他也知道,这事儿恐怕不能善了了…… 刚开始的时候,任老道还嚷嚷几句,到了后来,清水泡馍吃得他眼睛直发蓝,连嚷嚷的力气也都没有了。 而且,沦落到这种地步,能不担惊害怕吗? 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淮南一方为什么对他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要说这里面儿没事儿。那肯定是不对,但是具体是什么事儿?他也不知道啊——任老道这些日子光顾着喝酒了,还真不知道进奏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今天,就是任老道被软禁的第三天。 突然门外声响…… 有人开门! 任老道一骨碌身就爬起来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门口。 进来一人。 定睛一看。 高明! 任老道直接就从床上蹿下来了,连鞋都没穿,张嘴就骂: “高明,你还有脸来见我!?你个忘……” 高明都没空搭理他,直接侧身,让开门口,仿佛刚才进门就是为了身后之人开门引路的。 又一人,迈步进了房间。 面目微黑,双目微眯。 正是谢三郎。 任海川一见,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硬生生地把“忘恩负义”这四个字给憋回去了! 他虽然没有见过谢直,但是哪能没有听说过谢三郎的赫赫威名? 都不用说谢三郎本身如何牛逼,只说他坐镇扬州之后干过什么就行了。 改盐法,开海贸! 改盐法! 改盐法的过程之中,打击私盐走私,那才是重中之重。 “陆地大鹏”张德全,“草上飞”刘七,“一把金刀镇淮南”黑三……哪一个不是鼎鼎大名的盐枭,那都是在江湖上跺一脚乱颤的主儿!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74章 师门有幸,道长无奈 道门火药,任海川提供?!。 一个问题,如同惊雷炸响在任海川的耳边,不单单任海川任老道,就连高明也是满脸震惊! 电光火石之间,高明恍然大悟,在很早以前,他就隐约间感觉有一个问题,现在听了谢直的问话,才算是彻底想明白。 这个问题就是——邢縡等人出身弥勒教,为什么会使用道门火药。 众所周知,弥勒教“曲解”佛门经典,打着佛门的旗号愚弄百姓,这才得以发展壮大,不管如何,相对于道门,他们的“血缘”和佛门更深厚一些,如果一定要用的话,为什么不用佛门的手段,却选择了道门的火药? 因为佛门没有,而道门才有火药吗? 那么问题就来了,弥勒教是如何确定道门拥有火药配方的,而且还能确定道门火药的威力,远远大于民间火药的威力? 这要是说黑衣人对道门火药没了解……说不过去吧? 就算弥勒教的黑衣人对道门火药有所了解,但是要炸毁武库,没个真正的明白人在一边指导,也说不过去吧…… 纵观灞水码头大火和长安武库大火两个案子,拥有道门背景的,除了任海川任老道,还有谁!? 高明想到这里,心中颇为复杂,怪不得任老道给淮南一方帮忙的时候,除了被小义逼着辨认黑衣人的相貌,从安禄山府邸中找到了一个黑衣人之外,其余的事情,都跟道门火药有关,什么确认灞水码头那一船火药是出自道门,什么介绍道门火药的渊源,连孙思邈留在长安城徒弟的旧宅,都是他认出来的,敢情,这才是人家的专业啊…… 仔细算算,可不是嘛,人家任老道对淮南一方侦破案件的推动,起作用的地方,基本都围绕着“道门火药”这四个字…… 要说任海川跟炸毁长安武库的三千斤道门火药没关系,高明自己都不信! 高明想明白这一切之后,不由得一声长叹,可惜了…… 一来,他一直以任海川任老道为自己的救命恩人看待,不希望他卷入到长安武库大火之中。 二来,高明断然没有想到,能够炸回长安武库的火药,竟然是任海川任老道提供出来。而且他不光提供了火药,跟自己还没说实话。 这种“我信任,你却不信任我”的感觉,让高明很是受伤。 转头再看任老道。 原本跪在房间的地面之上,如今已经完全瘫倒,仅靠一只右手支撑着上半身,即便如此,右手还在不停的抖动,带着他那张刀条子脸,也在不断的颤抖,抖动之中,一股苍白。 得,实锤了。 人老道行走江湖多年,有什么能耐暂且不说,最起码,喜怒不形于色,如何也是能够做到,那现在看他这表情,绝对是被谢三郎一句话问到了心尖子上,惊骇欲绝之下才如此表现。要不然的话,怎会如此? 就在这个时候,谢直又突然开口说话。 “任海川,听清楚!今天这番话我只说一遍。 刚才我一进门就告诉你了,你与我淮南之间,没有救命之恩,却有同袍之意…… 我淮南行事,历来是非分明。 同袍之后,如果你背叛我淮南,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取你性命,但你如果一心一意被我淮南着想,那同袍之前的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 今天,我看在高明的面子上,把这个机会给你。 现在,不说实话,就是选择与我淮南之间各割袍断义,不再认同袍之情,那我也就没必要对你客气了,我淮南行刑问供的手段,想必你在江湖之上也有所耳闻,今天就是今天了,正好让你亲身体会一番。 如果你说了实话,考虑到你与高明之间的同袍之谊,以及在侦破长安武库一案之中也多有助力……” 说到这里,谢直特意顿了一下,微微俯身,死死盯住任老道的双眼,沉声说道: “别的不说,无论如何,我谢直谢三郎,保你一条性命!” 威逼利诱,很简单的手段,最终效果,却要看谁来用! 谢直一语出口,任海川顿时眼前一亮。 “淮南王”在江湖中名声显赫,虽然更多的是恶名,足以可使小儿止啼,但是,与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等等恶名相提并论的,却是言出必践! 仔细想想,谢三郎从开元二十三年崭露头角,直到到现在,可谓言必行,行必果! 唯一一件事情例外,那就是杀安禄山,但是了解内情的都知道人家“淮南王”是如何办的,穷追八百里,连抗三道圣旨,在自家谢老爷子亲自出面的情况下,竟然单人独骑追到黄河之中,对着安禄山连劈两刀,要不是安禄山命大,肯定要死在白马渡口。 这一件事情,虽然没有办成,但是无损淮南王谢三郎“言出必践”的威名,甚至因为这件事,还隐隐有“金身不败”的架势。 现在谢直说了,你说实话,我保你性命。 这是来自淮南王的承诺,千金难求! 无论在朝野还是江湖之中,都是一面免死金牌,容不得人老道不动心。 不过此事终究有关他的性命,任老道也不得不多问了一句。 “此言当真?” 谢直冷冷一哼,闭口不言,双眼睥睨,颇为不屑。 这一幅“你爱信不信”的架势,倒是让任老道心中大定。 人家谢三郎乃是堂堂“淮南王”,对你一个跑江湖的野老道,做出“保命”的承诺,你还敢质疑!?没下令砍了你就算是客气的了,还指望这人家谢三郎有啥好脸色不成? 说实话,谢三郎现在如果满脸笑容、言语客气,极力说服任海川相信自己的话,任老道还真就不敢信…… 现在,正好。 都到这时候了,还有啥可说的?任老道得了“淮南王”的承诺之后,这才说了实话。 那一船道门火药,以及炸毁长安武库的三千斤火药,确实与他任海川任老道有关系,不过,谢直说是他提供的,还不太准确……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75章 交易,不仅仅是配方 弥勒教找到任海川,开门见山,要买道门火药的配方! 任老道都惊了,弥勒教是怎么知道他手上有配方的?说实话,要不是弥勒教提起,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还记着这么一个配方呢…… 弥勒教的解释,是从孙思邈一脉得到的消息。 毕竟,当初孙老神仙整理道门火药配方的时候,只想到了那是道门硫磺伏火法的具体应用,整理出来,正好供给道门炼制外丹,不但没有保密,还以一种“遍撒英雄帖”的架势大张旗鼓地干了起来,有人来了有人走,有人一直帮着敲边鼓做点边边角角的事情,也有人一直深度参与着道门火药的配方整理工作…… 这些事情,只要有心,不难查。 而任海川的那位师祖,本来就是到长安城替自家师门扬名的,能够深度参与孙老神仙主持的配方整理工作之中,就算不刻意突出自己的贡献,也没有隐姓埋名的道理,这件事,终究是会在道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作为岭南道门代表人物前来共襄盛举,如何还不来个“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事实上,按照弥勒教的说法,其实他们半年前就开始寻找任海川这个道门支脉了,也就是因为任海川的师门,被长安权贵打压得实在太厉害了,这才足足浪费了弥勒教半年的时间,要不然的话,早就找到他任海川的头上了。 任海川听了弥勒教的解释,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告诉他,这个配方,还是不卖的好。 为啥? 买了配方,人家为了用,要是不用,买它干啥? 如果别人要买,任老道也就不琢磨别的了,反正民间火药也有不少,即便道门火药的威力要大上一点,但是终究比不上独步天下的淮南火药,就算配方泄露出去,也没啥…… 但是,如果是弥勒教要买,他还真不敢卖。 为啥? 想想弥勒教是干啥的? 造反专业户! 他们买了道门火药的配方,你就说吧,能干啥!? 真要是一折腾,败了,被人抓了活口,一问,火药哪来的?弥勒教的人就说了,任海川卖给我的…… 得! 等到那个时候,别说将师门发扬光大了,恐怕自己连浪迹江湖都没有机会了! 所以,不卖! 弥勒教的人一看,不卖?啥意思啊?是要钱吗?没说不给你啊……黄金千两,如何? 任老道摇头,我一个浪迹江湖的“野道人”,天天背着一千两黄金行走江湖,我是怕别人砍不死我吗? 弥勒教的人加码,这么着,还是黄金千两,也不直接给你,我们给你盖一座道观,然后再动用各种关系,让道门中人和你多多交流、为你扬名? 任老道还是摇头,我玄一派满打满算就一个人,你给我盖道观,盖起来有啥用?还不是我一个人生火做饭,吃了饭我还得自己打扫,你们嫌我不累是吗? 弥勒教的人,再次加码,这么着,你不是嫌人少吗?给你盖道观,给你扬名,然后,再给你弄十张度牒! 这一回,任海川沉默了。 他虽然不得已之下,浪迹江湖二十年,但是从来都没有忘记“师门”这两个字,更没有忘记自家师父临终之前对他的殷切嘱托,将师门发扬光大。 弥勒教说拿钱,说给他扬名,说给他盖道观,任老道一点都不动心,但是说给度牒十张,一下子就掐到了他的软肋之上。 他浪荡了二十多年都收不到徒弟,为啥? 一来他道法有限,二来居无定所,三来,就是最重要的,他给徒弟们提供不了度牒,总不能让徒弟跟着他当“野道人”,然后一心一意地等着他临终,再从他手里接过“玄一”这个道号的度牒吧? 徒弟愿意不愿意的,先不说,任海川自己都不愿意。 为啥? 他行走江湖多年,见惯了人世间的险恶,要是真收了徒弟,再讲度牒一事合盘托出的话,徒弟愿意等着吗?要是不愿意的话,万一一刀捅死他这个“授业恩师”怎么办?那不是等于亲手在自己身边放了一颗雷吗?以后他任海川任老道还敢闭着眼睛睡觉吗? 但是,有了这十张度牒,可就不一样了。 收徒弟,我就能给你身份,你还不好好孝敬我这个当老师的? 再说了,任海川内心的最深处,依旧没有忘记将师门发扬光大的重任,时至今日,能不能发扬光大,任老道自己都不想了,但是,如果能够多弄到十张度牒,即便在他这一辈不成的话,也算能够为师门开枝散叶略尽绵薄之力了,日后真到了道祖身边,见到了自家师父,也总算有话说啊…… 任海川这么一沉默,弥勒教的人一看,嘿,有戏,赶紧开口,给任老道吃了一个定心丸,你放心,交易就是交易,交易过后,你知我知,我拿了配方回去,只说配方不提你,保证教中只有我知道配方的来源,这样的话,即便日后有什么不便的地方,也断然不会牵连到你的身上,你就可以安安心心地拿着那十张度牒,在新修的道观之中当你的道门真人了…… 任海川一听,一颗心这才算是放在肚子里,不过呢,还多少有点犹豫。 对方不干了,脸一黑,声音一沉,直接开口,野道人,你可别给脸不要脸,我们弥勒教在江湖上什么声势,你自己知道,纵然在岭南这边相对单薄一些,但是要对付你个玄一派的孤魂野鬼,也是手到擒来的事儿,之所以跟你好商好量的,就是看在江湖同道的份上,这些条件,已经是我们能够拿出来的最大的诚意了,你要是还想待价而沽,那咱也别费那个事情了,直接把你带回幽州,总有你开口的时候! 说到这里的时候,任海川任老道对着谢直一声苦笑。 “利诱不成,改威逼,贫道一人,如何对抗人家弥勒教成千上万的信徒,不得已之下,只能将配方卖给了他们……”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76章 从龙之气的多角度解读 原来,任老道一到长安城就傻了。 岭南距离长安很远,弥勒教派人去请任老道,然后任老道再跟着人家前来长安,这一来一回,两个多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这两个月的时间,人家弥勒教可一点都没闲着。 第一批火药,三千斤,已经运送到了长安城中,据说第二批火药,足足七八千斤,如今已经制备得差不多了,正在起运,说跟着漕船一同进京,过了年就到…… 任老道都快疯了,上万斤火药啊,还不够?你们是想把长安城炸飞了不成!?这还让我干啥来啊!? 弥勒教却不以为然,两个月的时间,才制备了一万斤火药,还是慢,据说人家淮南一个月时间,就能制备出十万斤来,而且威力还比咱们这个大……这次请道长过来,且不说监工不监工的了,就说培训吧,你起码再给我们教导出来几个熟手出来,放心,绝对亏大不了您道长…… 任海川不干。 不是条件什么的不满意,他是真害怕了! 上万斤火药爆炸,那是什么动静?还不满足!?这一看,弥勒教这个“造反专业户”这回,肯定要弄一个大的! 大规模,就代表着大风险! 弥勒教要是成功了,自然不用多说,一旦失败,这么大规模的造反,那得引发大唐朝堂何等激烈的反应?弥勒教的高层固然跑不了,难道他这个提供火药配方的“野道人”就能跑了不成!? 自己一个混迹江湖三十年的“野道人”,不过就是想在岭南找块地方盖个道观、将自家师门发扬光大,算是完成了自家师父的嘱托,就算完成了整个人生的追求了,何必跟着弥勒教弄这么危险的事情?照面镜子、自己找找,难道自己一个野道人,还想当弥勒教朝廷的国师不成!? 那个时候,任老道简直后悔不迭,他这才算是知道为什么师父临终前,特意强调“不得踏入长安城半步”,倒真不是怕了什么关中四姓的长安权贵,而是自家师父早有预见,长安城就是传说中的龙潭虎穴,别看表面繁华,暗地里那真是一步一个坑!稍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在那一瞬间,任老道顿时萌生退意。 但是,来都来了,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幸亏人家任老道行走江湖多年,也算是见识过一点风浪,没跟着傻子一样直接对弥勒教说我不干,而是换了一种说法,你们让我干啥都成,本来就是在岭南商量好的,但是,先得把我家师门的隐患给我解决了才行! 弥勒教倒是好说话,估计也是琢磨着任老道已经到了长安城,人生地不熟的,就算是想跑也跑不了,早点帮着他把“师门隐患”处理了,也未尝不可,毕竟任老道如果没有了后顾之忧以后,说不定对弥勒教的事情更为尽心…… 就这样,任老道被带到了邢縡面前。 三天后,邢縡告诉任老道,走吧,跟我去见一个贵人,事情能不能成,就得看你跟贵人聊得怎么样了…… 任海川一听都懵了,他都没有想到,弥勒教这种“造反专业户”竟然这么好说话,另外,困扰了自家师门几十年的“隐患”,见个人就行!?人家这副举重若轻,让任海川还真有点无所适从…… 就在他心情复杂的时候,邢縡却没理会,直接给他安排了具体见面的方式。 冒充道门高真,擅望气。 啥意思? 说白了,就是让任海川去给那位贵人算命去! 别看任老道天生一张刀条子脸,但是配上三缕长髯,换上一身崭新的道袍,还真有点那么回事。 邢縡说得明白。 “想让贵人给你帮忙解除隐患,仅仅指望着我们弥勒教,还不行,你得让贵人觉得你有用…… 好在贵人比较信命,对道门很有好感…… 道长行走江湖多年,想必也懂得江湖上普通算命先生的那一套手法,他们怎么来,你就怎么来就行,到了时候,我在旁边帮着你敲一敲边鼓,应该问题不大…… 但是,道长,我必须提醒你一点,江湖上算命的那种顶瓜吓人的方式,你最好是别用! 你就顺着贵人的话说! 他说要发财,你就说他财运滚滚,他说要当官,你就说他官运亨通,他说要个好身体,你就说他福寿延绵、子孙满堂…… 切记,一定要顺着贵人的话说! 成败在此一举,道长千万不要自误!” 任老道听得明白,不就是捧着人家说话吗,这有什么难的?别说自己混迹江湖三十年了,就算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算命小子,恐怕也能把这些话说得圆圆满满,这弥勒教邢縡也真是,这么简单的事儿,嘱咐一遍还不成,还得没完没了地说这么多,真拿老道当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了? 到了这个时候,任老道也暂时不琢磨着怎么从弥勒教手里脱身了,倒是一门心思地琢磨如何解决师门的隐患…… 三天后,邢縡带着任老道去见那位贵人。 这位贵人,自然不用多说了,自然是王鉷的弟弟,王銲。 王銲见了任老道,很是满意,果然仙风道骨一位道门高真,就是脸长了点…… 然后,见面的第一句话,差点把任老道吓尿了—— “道长,听说您会望气,来,给王某看看,王某身上,可有九五之气?” 听到这里,谢直和高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出来一丝丝惊骇! 九五! 语出,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九五阳气盛至于天,故飞龙在天……犹若圣人有龙德,飞腾而居天位。 有神龟出于洛水,其甲壳上有此图象,结构是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以五居中,五方白圈皆阳数,四隅黑点为阴数。九者,数之极也,阳之极也;故九五者,处于中者也,即天子也。中国有九州,处中而理天下者,即天子也。“ 九五之气!? 这是专指天子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77章 谢三郎坐镇大朝会 四月初一,大朝会。 在京文武百官齐聚,准备参拜天子,分列两厢站好之后,只待天子上朝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今天的大朝会,别有不同。 往日就一个字儿,乱。 为啥会乱呢? 在京文武百官的数量,太多了,敛吧敛吧,就好几百人呢。 五品以上的,以及监察御史、员外郎等常参官员,还能站在金殿之中,近距离参拜天子,而那些基层的官员,六品以下的,想进金殿都没地儿站,只能站在广场之上,所谓参拜,不过是一种形式而已,一眼望去,别说天子了,能把金殿的大门看清楚了,就算你品级不低。 正所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人上一千,扯地连天。 这么多人聚集到一起,哪有那么老实的? 尤其是那好几百号低等级的官员。 这些官员平日里在自己的衙门口办公,除了身边的同僚相互之间联系多一点,平日里根本就见不到多少人,现在呢,这不大朝会就给他们提供机会了吗? 人家如今品级暂时不高,又不会影响到人家的出身背景,谁还没有个同乡、同年的,再不济了,还有朋友呢,再加上朋友的亲戚,亲戚的朋友……低级官员,也能在大朝会之中,扯出来一张让人匪夷所思的关系网! 平常也见不着,就赶上大朝会能见一面,好歹不得打个招呼? 几百人在一块儿打招呼,那是什么场面?难道还想象不出来能有多乱吗? 说实话,东西两市开市的时候,都不见得比这场面乱多少! 平日里,当值的殿中侍御史,每到大朝会的时候,都被吵着脑袋疼,还不能不管,从前面跑到后面,从左边跑到右边,一个劲儿嚷嚷“注意朝仪,注意朝仪”、“天子这就来”,嗓子都喊哑了,效果也并不明显…… 直到天子是上朝,当值的殿中侍御史,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发出来自心底深处的一声高喝,“参拜”,这才勉强能把嘈杂之声压下去,正式开始大朝会。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 哪儿不一样? 几百人的文武官员队伍,竟然鸦雀无声! 为啥? 因为在大朝会中,在御史台整体方阵的最前方,多了一个人。 御史中丞,汜水侯谢三郎! 人家谢三郎的名声还用多说吗? 睚眦必报,那是私德,暂且不说,只说公务之上,严肃酷烈,执法严苛,向来眼睛里面不揉沙子! 当初在东都洛阳的时候,还仅仅是一个普通的监察御史,就因为看不惯朝堂之中的种种人和事,就能连续两次炮轰金銮殿,压得满朝文武鸦雀无声,吓得低等官员胆战心惊! 尤其第二次炮轰金銮殿,头触不公!弹劾了牛仙客还不算,竟然把獬豸冠当成“大铁棍子”,狠狠一个头槌,将天子身边的亲近内侍砸得满脸鲜血、摔倒在第!硬生生的能把天子李老三气得拂袖而去走! 就这样,谁还都拿他没辙! 也正是从开元二十三年谢三郎头触不公开始,满朝文武这才意识到,御史台的所有御史,每天上殿朝会,竟然还随身带着“兵器”…… 如今的谢三郎,得爵汜水侯,官封御史中丞,身上还挂着大唐经济领域最重要的三个使职,还是回京之后,十八年来,第一次来参加大朝会,谁都不知道这位爷又能折腾出什么样的幺蛾子来,你不惹他,说不定他还要收拾你呢…… 在这种时候,还敢在大朝会之前跟同乡、同年,见礼儿聊天儿?真以为人家谢三郎身上那个御史中丞的职务是个摆设不成? 大黑脸一沉,小眼睛一眯,“臣,御史中丞,汜水谢直,弹劾……失仪!” 吓人不吓人!? 所以,这时候还是老老实实的吧,真想跟什么同乡同年聊天说话,下了朝会一块儿走,甚至你们约顿饭,没人管你,但是这时候,千万别往前站,容易伤着自己! 所谓不打馋的,不打懒的,就打不长眼的,今天,谢三郎坐镇大朝会,就看你长眼不长眼了! 事实上,不仅仅这些低品级的官员“长眼”,就连朝堂大佬,都得“长眼”! 为啥这么说? 还是要说回御史台的方阵队伍。 侍御史,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只要不当值的,都按照品级排列成方阵,自然不用多说。 只说御史台方阵前面,说“多了一个人”可能还不太准确,准确来说,应该是“换了一个人”。 什么意思? 因为以前,在御史台方阵的最前方,也是两位——御史中丞王鉷和御史中丞杨国忠。 那个时候,这两位御史中丞,正在竞争御史大夫的职位。 众所周知,御史台五级御史之中,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正是御史大夫,但是呢,这个职位并不长设,时不常就空悬多日,那御史台的工作也得有人管啊,怎么办?一般情况下,都会由天子制定一位御史中丞代行御史大夫的职责,管理御史台的相关事务。 所以,理论上,御史大夫乃是御史台的老大,但是在御史大夫职务空缺的时候,御史中丞也能成为事实上的御史台老大。 基于此,御史台的方阵之前的站位,就有点意思了,分成两排,第一排,自然是御史大夫,第二排,却是在朝的御史中丞——把御史大夫和御史中丞都单独列出来,就是在承认御史大夫地位的同时,也承认了御史中丞的地位。 在王鉷和杨国忠竞争御史大夫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是御史中丞,无论每一次朝会,这哥儿俩无一缺席,不管什么时候都得站在浴室台最前方,生怕天子李老三忘了他是御史中丞——我不站那儿,就你一人天天站那儿,天子一看,噢,原来御史台的工作你管得多点啊……得,给你升任御史大夫吧,正好名正言顺……真要是那样,无论是王鉷还是杨国忠,谁要是因为这个被挤掉了御史大夫的职位,不得恶心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78章 诘问 哦? 安庆宗有话要说!? 他现在虽然是东平郡王郡王的世子,但是在朝堂之中还没有任职,他之所以能够在大朝会的时候,跟满朝文武一起站在金殿之上,是因为安禄山的关系,成为幽州、河东两镇节度使府的进奏院留守,要不然的话,都不用人说话,皇城守卫都不能让他进门。 显然,既然安庆宗要开口的话,必然是跟安禄山有关系。 果然。 安庆宗挺立在金殿之上,朗声说道: “启禀陛下,幽州、河东两镇节度使,东平郡王,安禄山,于天宝十一载二月初二离京返回范阳城,经一个多月的时间,点验人马,筹备粮草…… 已经与天宝十一载三月十六率兵出塞。” 安庆宗一边说着,一边往谢三郎所在的御史方阵甩了一眼,这才继续说道: “东平郡王,令我进奏院,向天子奏报军情。 家父东平郡王率兵出塞之后,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效法我朝名将,贞观朝卫国公李靖,一路长途奔袭,直扑契丹人的王账。 奏报抵达之日,已然五天狂飙三百里! 算算时间,如今即便没有接战,也应该接近了这个契丹王账! 家父在奏报之中曾言,此战若能得胜,可保大唐边疆十年太平!” 李老三听了,点点头,没说话。 倒不是他不关心这一场战争的胜负,而是不太明白,安禄山特意让他儿子跑到大朝会上来说这些,到底是要干什么?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大唐立国百年,每一次战争,都是政事堂说打,天子同意,中书省制定策略,门下省审查通过,再有尚书省兵部去具体施行,选将,调兵,准备停当之后上报天子,天子拜将,下令出征。 在整个程序之中,无论是天子还是朝堂,除了整体战略的制定之外,最多负责后勤保障,别的不管。 至于战争之中采用哪种策略,如何用兵,那都是前线大帅的事儿。 既然拜将出征,就是相信你,你放手施为,打赢了,升官发财,打败了,降官问责,根据战争之中的具体表现,确定战后赏罚的标准。 别说李老三了,就是贞观朝唐太宗在世的时候,都没有对前线指挥官指手画脚的习惯。 这一次,也是一样,塞外胡人不稳,李老三命东平郡王率队出征,军士,给你了,粮草,给你了,武备,也给你了,剩下的,人家李老三还就真不想管了。 现在,安庆宗说安禄山专门写了奏章回来汇报军情,李老三就当安禄山是以此来表达他的忠敬之心了,不过李老三也知道,肯定不仅仅如此。 果然。 安庆宗说完之后,见天子仅仅点头、不置可否,便继续说道: “不过,家父命人送回来的军情,却也提到了一个担忧。 契丹人现在毫无没有防备,如果奔袭过去的话,必然一战功成。 但是,家父能够保证击败、击溃,能保证一举捣毁契丹人的王账,却难以保证将契丹人一网打尽! 毕竟,那里是契丹人的王账,附近的地形,他们肯定特别熟悉,骤然遇袭之后被击溃、击败,乃是题中应有之意,但唯恐契丹人利用其对地形的熟悉,四散奔逃……” 说到这里,安庆宗有意地停顿了一下,随即深吸一口气,吐气开声,朗声说道: “故此,幽州、河东两镇节度,东平郡王安禄山,请奏天子下令,由陇右节度使奉信王李献忠,提调陇右兵马,前往会战地点听用,以便堵住契丹人后退之路,毕其功于一役!” 李老三一听,明白了,你看看,我就说安禄山父子肯定是有事儿找朝廷,果不其然。 不但李老三听明白了,大朝会上文武百官一听,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有人不以为然,安禄山还真是自信心爆棚,仗还没打呢,就开始瞎琢磨……即便人家契丹已经被大唐收拾得差不多了,早就不复当年逼得太宗皇帝“便桥之盟”的辉煌,但也是北方草原之上响当当的盟主,你安禄山带兵出塞就算把我再大,是不是应该谨慎一点啊?须知兵无定势,不是纸面力量突出就一定能打赢了这场战争的…… 当然,也有人在琢磨安禄山的提议,仔细想想,还真有点道理,因为“便桥之盟”,大唐立国百年以来,对契丹简直是深恶痛绝,只要国力强盛一点,马上派兵出塞,别的部族倒是好说,就是见到契丹部族,那简直是玩了命地揍,一来二去,堪称把契丹部族就摁在地上摩擦…… 但是,契丹就是屡禁不绝! 为啥!? 就是因为人家部族的传承,不靠血缘,只靠武力。 安禄山率兵出塞,奔袭契丹王账,一战功成,就算抓了当代契丹王,又能如何!? 契丹王账,可不是什么城池,那就是一个草水丰盛的大牧场而已,说白了,就是一片景色优美的草原。 安禄山说的有理,击溃、击败,不难,难的是一网打尽! 到时候,契丹人四散奔逃,等到唐兵一走,再慢慢聚集到一起,即便当代契丹王被安禄山抓走了,难道他们不会重新推举一个出来吗?族人死了可以再繁衍,牛羊没了可以抢夺其他小部族的,不过是换了一个契丹人重新领导部族而已,能有多大影响?只要那片草原还在,契丹就有死灰复燃的可能!总不能让安禄山把那一片草原搬回大唐来吧? 所以,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还真是需要将契丹人一网打尽。 至于如何才能将契丹人一网打尽…… 满朝文武,以及李老三,都在考虑安禄山的提议——让陇右节度使李献忠,提调陇右军士,出塞前往会战地点,和安禄山组成包围圈,将契丹人王账包围,然后毕其功于一役。 说实话,这个提议,吸引力倒是不小。 安禄山出塞的地点,是幽州方镇,在大唐边疆的东北方。 李献忠统领的陇右方镇,在大唐边疆的西北方。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79章 包藏祸心 安禄山,大度? 一句话问出来,满朝文武不由得嗤嗤发笑,逼得当值的殿中侍御史连连怒喝,这才勉强把大朝会的纪律维持住。 结果,还没等他喘口气呢,却突然有听到一声嗤笑,不由得大怒,顺着声音看过去,顿时偃旗息鼓。 为啥? 发笑之人,正是李老三! 这也不能怪李老三在大朝会上如此失态,关键是谢直这问题,问得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安禄山胡人出身,粗鄙不堪,向来不知道什么叫低调,那真是有多大好处就要占多大的好处,什么时候还想过分润给别人?别的不说,他要是真知道什么是谦逊,当初李老三赐宅的时候,他就不会主动上书,请天子同意,让满朝文武到新宅去道贺,更不会在离开长安的时候,让满朝文武去长乐驿给他送行…… 李老三即便宠信安禄山,也知道,这货,脑子里面就没有那根筋,什么时候跟“大度”都不挨着…… 安庆宗被谢直问得满脸通红,想发作,却又不敢。 李老三都笑了,他还能说啥?这要是说点什么,那是怼谢三郎呢,还是怼李老三呢? 不能说话是不能说话的,却不影响安庆宗一脸愤恨地瞪着谢直,恨恨开口: “家父奉天子令出征塞外,一心只想毕其功于一役,为我大唐打出来十年的边疆太平! 在提调兵马的时候,自然抽调了麾下所有能征惯战之精锐! 河东方镇就在家父的麾下,其中兵马精锐,自然也在抽调之列! 如今河东精锐,都在家父麾下出征草原,哪里还有多余兵丁能够出塞,与家父一起包围契丹王账?” 李老三一听这话,还有点不好意思,你看看人家安禄山,纵然是个胡人,不知道什么叫大度,但是做起事情来,还是挺实诚的……我刚刚笑他……不应该,不应该…… 谢直却不为所动,冷冷一笑。 “好,就算你说得在理,我却还有一问……” 说到这里,谢直死死盯着眼前的安庆宗,问道: “如果天子应允陇右出兵,到了草原之上,是陇右李献忠听令于安禄山,还是安禄山听令于李献忠?又或者,此二人自行其是?” 安庆宗一听,硬生生地给气笑了。 “家父麾下幽州、河东两镇兵马,足以击破契丹王账,就算是契丹王,在骤然遇袭之下,也有很大可能被家父生擒…… 奏请陇右军出塞,不过是应对契丹人四散奔逃,防止其死灰复燃而已…… 重要程度高下立判,谁主谁次,还用多说吗?” 安庆宗说完,金殿上为之一静。 文武百官也纳闷呢,谢三郎前面两个问题,问得实在,一下就能问得安庆宗哑口无言,也让他们这些不同军务之人,从三言两语之中就能听明白,安禄山如今奏请陇右军出塞作战,实在有点不靠谱…… 怎么到了最后的这个问题上,问了一个“谁主谁次”? 也不怪安庆宗自己不作答,直接没好气地反问。 安禄山率军出塞已有多日,按照他自己的军情奏报,成功在即,现在奏请陇右军出塞,不过是为了扩大战果而已……说白了,人家安禄山自己就能把“活儿”给做了,叫上陇右军,不过是怕“活儿糙”而已,有了陇右军助战,自然锦上添花,没有陇右军助战……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 在这种情况下,还说什么“谁主谁次”? 决定这场战争最后结果的,就是安禄山麾下的幽州军,自然,即便有陇右军出塞助战,也应该以幽州军为主才是。 这些道理,都是明摆着的,谢三郎怎么还会亲自过问? 说实话,很多朝臣都觉得,谢三郎的这最后一问,当真是有失水准…… 却不想。 谢三郎的双眼,已经微微眯了起来。 这是……怒了!? 谢三郎名扬天下,个人的很多习惯也是天下尽知,眯眼发怒,瞪眼杀人,都不用人多说,都快成了人家谢三郎的标签了。 如今双眼微眯……一个问题没问对,恼羞成怒了?不能啊……谢三郎,不至于啊…… 越来越多文武百官疑惑不解,就连李老三都不明所以。 只见谢直冷冷一声之后,不再理会安庆宗,反而转向了李老三,正了正头上的獬豸冠,抖了抖身上的獬豸袍…… 所有人都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这可是正式弹劾的架势。 “臣,御史中丞,汜水谢直,弹劾幽州、河东两镇节度使,东平郡王安禄山,奏请陇右军出塞,实乃包藏祸心,图谋不轨!” 果然,谢三郎一开口,就是一顶大帽子,“包藏祸心”还好说,“图谋不轨”可了不得,这种词汇,在朝堂之上,由一名御史中丞亲自弹劾出来,只有一个指向,那就是——造反! 安禄山,要造反!? 整个朝堂为之一静,随即沸反盈天! “谢直,你血口喷人!” 安庆宗一声断喝,暴跳如雷,随即脸色一变,猛然跪倒在金殿之上,朝这李老三叩头不已。 “陛下,家父冤枉啊! 家父本是杂胡出身,得陛下信重,一路简拔,如今才做了幽州、河东两镇节度使…… 家父对大唐,对天子的忠心,绝对日月可鉴! 家父在家的时候,也时常教导我们兄弟……” 安庆绪可能是真急了,也可能是说道在家的教导触动了什么,竟然一边说着一边还哭了几滴眼泪出来。 李老三却没兴趣听。 这套嗑儿,对于安庆绪这么一个长期混迹在幽州方镇的胡人来说,可能是超水平发挥了,但是对李老三来说,如何看待“表忠心”,基本都成了他这个天子的“必修课”了,安庆宗哭出来几滴眼泪,看起来情真意切的,但是就李老三的见识,比他情真意切的多了去了,就这种水平的“表忠心”,是在打动不了在为三十余年的大唐天子。 现在的李李老三,倒是对谢直为什么弹劾安禄山比较有兴趣。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80章 不和 “谢中丞,未免言过其实。” 在满朝文武尴尬无语的时候,王鉷挺身而出。 其实,他的心里也叫苦不迭。 谁愿意跟汜水侯谢三郎正面硬刚啊!?疯了?! 没看见他为了躲避谢三郎,连獬豸冠獬豸袍都没敢穿戴出来,身为朝堂御史大夫,愣是不敢站在谢三郎的前面去,在家折腾了半天,这才淘换出来一套四品的大红官袍,硬生生地躲到尚书省六部的队伍里面去了,就是怕“睚眦必报”的谢三郎因为一个站位的问题记恨上自己。 现在竟然不得不出面和谢三郎正面相对,其中的心酸无奈,恐怕只有王鉷自己知道,但是,他却不得不站出来。 为啥? 因为谢三郎这战斗力太强了啊! 人家安庆宗就是回报一下安禄山的奏请,这就是人家进奏院的本职工作而已…… 好家伙,让谢三郎听见之后,这顿怼! 怼得安庆宗哑口无言还不行,现在还接着这个机会,上怼天子,下怼群臣,中间还没忘了大唐首相李林甫! 最过分的是,人家谢三郎怼得还真有道理! 天子对安禄山,就是信重! 李林甫对安禄山,就是迁就! 满朝文武对安禄山,就是收受了安禄山的大量进献,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平常时候不显,太过极端的时候不敢,但是等到可有可无的时候,就难免多多少少要为安禄山说上两句话…… 人家谢三郎挺立在金殿之上,指着鼻子挨个骂,还真谁都不好说什么。 但是不说话又不行。 别人,王鉷可以不管,但是李林甫和李老三,他哪能不管。 李林甫和他是政治盟友,没有人家的支持,他哪当得上这个御史大夫?现在人家被谢三郎怼得不张嘴了,自己不开口,哪行? 至于李老三……哪里还需要理由? 他王鉷乃是天子面前的红人,什么叫红人,急天子所急,想天子所想,还要为天子扶危济困,现在天子不说话了,不正该他这个天子面前的红人挺身而出吗? 可是,应该归应该,等王鉷走出队列之后,真正正面对上谢三郎,那叫一个心虚。 也别提什么“言过其实”什么的了,直接转化话题吧。 “谢中丞,你刚才说了,如果此战失败,可能,注意,仅仅是可能,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如果要是战胜了呢?” “战胜?” 谢直闻言,哈哈一笑。 “那还用说吗? 长途奔袭,一战功成,甚至可能直接抓到契丹王! 李献忠要是一脑袋撞过去,就安禄山那得意忘形的德行,肯定想都不想就能砍了李献忠,吞了他麾下的陇右军!” 王鉷:“……” 合着,不管打赢还是打输,安禄山都得砍死李献忠? 为啥啊!? “因为安禄山和李献忠向来不和!”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又是一片哗然,就连李老三的目光都闪了一闪。 为啥? 因为谢直所言,却有其事。 李献忠原名阿布思,原为九姓铁勒同罗部落首领,臣属于突厥汗国,人口众多,力量强大,所以乌苏米施可汗统治时,任命他为西部的叶护,地位仅次于可汗。突厥汗国灭亡,乌苏米施可汗被拔悉蜜、回纥和葛逻禄的联兵攻杀后,他率部投奔大唐,李老三册封他为奉信王,赐姓名为李献忠,将其部落安置在朔方节度使所属河南之地。 李献忠,或者说阿布思,历来和安禄山不和。 不过呢,具体的事件,却难以列举出来,反正两个人就是相互看不顺眼。 这件事,在朝野上下早有流传,到了最后,大唐还是有有识之士,尤其对西北陇右比较熟悉的人,最终揭开了这个盖子。 阿布思和安禄山的不和,应该是源自哥舒翰和安禄山的不和。 而哥舒翰与安禄山的不和,应该是源自哥舒翰与安思顺之间的不和。 安思顺是安禄山的哥哥。 安禄山生父早丧,生母改嫁,他耻与继父生活在一起,便和安思顺等人订交为兄弟,一同离开生母,前往幽州讨生活,这么说吧,安禄山因为各种原因,可能同辈的兄弟不少,但是从他本心来说,只认有限的那么几个而已,其中,安思顺就是最重要的一个。 安思顺与哥舒翰都从西北军出身,哥舒翰比安思顺约小十岁,同在河西节度使位置上待过,这就是他们矛盾开始的地方。 哥舒翰本人虽然没有当河西节度使,但他的旧上司是王忠嗣,正是王忠嗣在河西节度使任上发现哥舒翰的才能,提拔为牙将,出任大斗军副使,才让哥舒翰一路因功成长为大唐开元、天宝朝的最重要将领之一。 回到大斗军,正使,就是安思顺,哥舒翰一度是他的副手,时间是天宝五载,两人曾经共事。 哥舒翰以大斗军副使之名去新城征讨吐蕃,同行副将就瞧不起哥舒翰只是副手,对他非常无礼,哥舒翰居然将其打死树立威信。然后在苦拔海将三支吐蕃军全都打败,一战成名。 之后王忠嗣受排挤贬谪,哥舒翰念其提拔大恩,愿意舍弃职务换取王忠嗣的罪责,李老当时还挺感动,李林甫考虑到李老三的情绪,不得不提拔哥舒翰,但是又不愿其做大,就分割王忠嗣原先统治的河西节度使辖区,以安思顺为河西节度使,哥舒翰为陇右节度副使,就趁此把原王忠嗣的人马一分为二。 随着哥舒翰地位提升,与吐蕃方面战事较多,不断立功,拓展唐军声威和势力范围,自然他对安思顺、安禄山十分轻视。 就安禄山那得意忘形的劲儿,哪里受得了这个? 随着安禄山受玄宗李隆基宠信,安思顺在西北时间更久,根基也颇深,然后两兄弟都发现哥舒翰脱颖而出以后咄咄逼人。安禄山为了压制哥舒翰,就希望借重安思顺,让他在西北军争取一方势力。 所以说,哥舒翰和安禄山之间,本来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主要是因为哥舒翰在河西、陇右的声势越来越强,挤占了安思顺的势力范围,让安思顺对这个自己曾经的手下,颇有点气不顺的感觉,然后安禄山算是爱屋及乌吧,你老顶着我哥,还后来居上了,还敢瞧不起我,那行嘞,我也瞧不起你。 至于阿布思,却是哥舒翰一手简拔出来的。 刚才说了哥舒翰曾经的上官,河西节度使王忠嗣被贬,具体背后的博弈就不多说了,只说王忠嗣被贬的导火索,那就是石堡城。 石堡城地处高原,居高临下守卫通行要道,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李老三的意思呢,把它攻下来,也算是开疆拓土了。 王忠嗣不干,第一个,攻下来没啥大用,还是难以仰攻高原,第二个石堡城的地势太过凶险,别看是一个只有几百人守卫的小堡子,但是要想攻打,不知道要死伤多少唐军将士,按照王忠嗣的说法,不值。 李老三一听,不乐意了,再加上诸多利益相关方,借着这个机会一顿上蹿下跳,最终引发了李老三对王忠嗣的怒火,一气之下,将之贬官。 哥舒翰呢,听到这个消息,大为震惊,不但上书为王忠嗣求情,还给了李老三一个承诺,不就一个小小的石堡城吗?王节帅不打,我带着河西军去打! 这一场战斗,堪称惊天地泣鬼神,唐军伤亡过万,终于拿下了石堡城,全歼守军一百余人。 也正是因为这场战斗,哥舒翰升任陇西节度使,和安思顺的河西节度使,将原河西方镇一分为二,随后的事情也不必多说了,反正哥舒翰这么折腾,到了最后,也没有救下王忠嗣。 这些且不多说,只说李献忠,也就是阿布思,正是他在攻击石堡城的战斗中大放异彩,被哥舒翰一路提拔,最终成为了陇西节度副使。 这样一来,脉络就清晰了,王忠嗣提拔了哥舒翰,哥舒翰提拔了阿布思,这种简拔之恩,在军中相当于文官群体之中的座师和学生的关系,堪称牢不可破。 那么,哥舒翰和安思顺不合,进而跟安禄山不合,自然阿布思作为哥舒翰的“衣钵传人”,自然也要和安禄山不和了。 还是那句话,两者之间,没有具体的冲突,但是就是相互之间看不顺眼。 关于这个“不和”,谢直还真有自己的一番解读,这种“不和”,说白了,就是大唐边疆东北方面军和西北方面军之间的“不和”,深层次的原因,无非是对有限的军事资源的竞争而已,具体表现出来,就是安禄山这个幽州、河东两镇节度使,与哥舒翰、阿布思一系的大唐西北军将领“不和”。 当然,不管这些原因有多少人知道,但是这并不影响满朝文武都知道,安禄山与阿布思之间不和的传闻。 满朝文武一琢磨,要是这么说的话,阿布思和安禄山本来就不和,真要让阿布思率领陇右军去和安禄山一起包围契丹王账,以安禄山那种性格,还真没准脑袋一热直接动手…… “除此之外,还另有缘由!” 却没想到,仅仅“不和”还不成,人家谢三郎再次开口了。 “安禄山为何要杀李献忠? 一来,是两人不和,有了这样的机会,安禄山自然不愿意错过。 二来,就是安禄山看上了阿布思麾下的那几万陇右军,只要杀了阿布思,就可以将几万将士收为己有,这便是他图谋不轨的地方!” 说着,谢直转向了李林甫。 “李相,我记得重用胡人将领为大唐守卫边疆,乃是你向天子提议的…… 今天,谢某人倒是要问你一句。 安禄山身为幽州、河东两镇节度,麾下大军超过十万,如果再吞并了陇右的几万将士,其麾下兵力足以超过十五万,等到那个时候,幽州,河东、陇右,三个方镇,和安思顺统领的河西反正连成一片,囊括了我大唐的整个北方边疆…… 等到那个时候,就以安禄山这种得意忘形的性格,你就不怕他造反吗?” 一句话,问得李林甫冷汗淋淋。 就连李老三都是猛然一震。 王鉷一看,得,还得是我说话。 “谢中丞,未免危言耸听了吧? 刚才种种,全是您一人的推测,什么阵斩阿布思,什么吞并陇西方镇,不过是无稽之谈而已,别说安禄山如今没有这个心思,就算他有这个心思,咱们只要不答应陇右军出塞作战不就行了?” 说到这里,王鉷也是一顿,仔细想想,也觉得不合适。 “当然,合围契丹王账,将契丹一网打尽也是势在必行…… 也可以这样,命李献忠派兵出塞,不必前往契丹王账,只在外围布防,一旦契丹人四散奔逃,就可以将之击杀…… 这样的话,一来,完全可以大面积杀伤契丹的有生力量,二来,也避免了李献忠和安禄山见面。避免你刚才的种种的担忧,你看可好?” 谢直听了,深深地看了王鉷一眼,又瞥了一眼金殿之上一言不发的李林甫,突然扯了一下嘴角,似不屑,如冷笑。 王鉷一见顿时一懵,啥意思这是!?埋怨我替李林甫说话了!?还有,你这个不屑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想到这里,王鉷也有点不高兴了,好你个谢三郎,果然给脸不要脸!我堂堂御史大夫,为了躲避你,都躲到尚书省的方阵里面了,如今不得不出面和你说话,也都一直是好言相商,你还敢对我不屑?真当我王鉷就怕了你谢三郎不成!? 王鉷顿时就把脸沉下来了,刚要说话,却不料谢直却当先开口了,而且嘴角,还挂着那一丝丝嘲讽的冷笑。 “王大夫,我建议您还是专心为天子敛财的好…… 军阵之事,事关重大,还是不劳王大夫费心了!” 王鉷的脸都黑了,几个意思这是!?刚才还不是你在金殿上这个那个的,从安庆宗一路怼到天子李老三,说的,难道不是军阵之事?怎么,你能说,我就不能说吗? 王鉷身为天子面前的红人,这些年来,无论是谁跟他说话,都是笑脸相迎、好言相对,什么时候让人硬厥回来过?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顾不得什么谢三郎的名声了,他算是想明白了,一味退让,对谢三郎根本不好使! 既然如此,我这个御史大夫,为什么不能想办法压服了你这个御史中丞!? 想到这里,王鉷冷冷开口。 “谢中丞,你是我御史台的御史中丞,除了勘正得失之外,朝堂如何用兵,还请谢中丞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这就是硬怼着谢直说话呢! 满朝文武一看,都惊了,惊讶过后,不由得大为振奋,现在谁还管陇右出兵不出兵?眼看着天子面前最红的红人,要正面硬刚声名卓著的谢三郎,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啊!还不好好看看!? 谢直闻言,现实一愣,随即大笑,果然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本来还琢磨着放他一马,没想到,王鉷这哥们竟然自己撞上来了! 就在此时…… 咚咚咚! 三声鼓响! 有人在敲登闻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81章 登闻鼓响! 登闻鼓响! 谢三郎猛然回身。 “殿中侍御史何在?” 当值的殿中侍御史吓了一跳,赶紧上前行礼, “启禀中丞,属下在此。” “今日何人值守登闻鼓?” 谢直一语出口,当值的殿中侍御史周身一震,回答问题之前,先偷眼看了一眼御史方阵最前方。 “启禀中丞,是高明高御史。” 谢直听了也是一愣,我说今天怎么没看到高明?我还以为这臭小子大朝会溜号了呢,敢情是被御史台派出去看守登闻鼓了。 同时,他也注意到当值殿中侍御史的眼神了,顺着目光一看……杨国忠,独自挺立在御史方阵的最前方,正贼眉鼠眼地往这边偷瞄呢…… 这么一看,谢直顿时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他从开元二十三年调任御史台,虽然实实在在地在御史台待着,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但是也算是资深御史了,对御史台内部的这些弯弯绕,那都是了然于心,他杨国忠干御史才多长时间?这点小伎俩使出来,还不是被谢直一眼就识破了? 这是杨国忠给高明穿小鞋呢! 值守登门鼓这种工作,在御史台来讲,是一个特别枯燥而且特别没用的工作 为什么这么说呀? 大唐子民千千万,一年到头,能有几个去敲响登闻鼓的? 说是值守,就是一个应急机制罢了,没有,肯定不行,但是说有,其实平常也没啥正事…… 你跟那不搁人肯定是不成,万一要真来一个受了天大冤屈的,鼓足勇气、甚至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找天子告状,咚咚咚敲响登闻鼓,结果,没人理人家……这也不像话不是…… 但是要安排御史到登闻鼓那里值守,得,一天什么都甭干了,跟金吾卫大眼瞪小眼去吧,而且驿站就是一天,一站就是一天,好像要跟鼓架子比比谁先倒下一样……那跟大傻子能有啥区别? 所以呢,这种活儿,谁也不愿意干,甚至在御史台的内容,都有人嫌狗不待见的趋势…… 但是,不安排人也不行啊…… 怎么办? 有招儿! 事实上,在御史台内部,只有三种情况,才会有御史“被轮值”去看守登闻鼓。 第一种情况,新人。 新晋御史进了御史台,想办案?别急,先去登闻鼓那里做几天冷板凳吧…… 一来,让你知道一下,御史虽然拥有独立办案的权力,但终归是来之不易,要珍惜,二来,也是给新晋御史提个醒,办案这种事,要耐得住寂寞,吃得住孤独,没有一上来就天雷滚滚那一说,要想把案子办明白了,得沉得住气。 这是什么? 这是御史台给新晋御史的杀威棒。 第二种情况,惩罚。 御史拥有独立办案的权力,自然也要承担独立办案的后果,办成了,自然皆大欢喜,要是办不成呢? 如果出现了严重失误,那枚别的说的,贬官、流放,自有朝廷出手,不用御史台。 但是,如果失误的程度不足,仅仅是罚铜,甚至朝堂上天子、政事堂都懒得理会的那种微小失误,怎么办? 御史台,就得自己拿出态度来了。 赏功罚过是最基本的吧? 你的案子办瞎了,天子虽然没说什么,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也懒得理会你,这并不代表你就没错,有错就要受罚! 如何罚? 值守登闻鼓! 正好,那地方清净,你还能利用这一段清净的时光,好好做个复盘,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也能为日后再次办案积累给经验。 以上的这两种情况,或是给新晋御史的下马威,或是给犯错御史的惩罚,这才是值守登闻鼓御史的主要人员构成。 至于高明“被轮值”去值守登闻鼓,那就是属于第三种情况了,领导看你不顺眼! 哪个领导? 杨国忠呗,还能是谁!? 王鉷升任御史大夫之后,故作大度,将御史台中的所有庶务都交给杨国忠打理,美其名曰“知杂事”,这些庶务之中,自然也包括,派谁去值守登闻鼓——谢三郎虽然以御史中丞的职位回到了长安城中,但是又要侦办长安武库大火一案,又要带着淮南军肃清长安地面,自然没时间,也犯不上跟杨国忠去争抢什么“知杂事”之类的活计。 杨国忠就借助手中的便利,直接把高明“发配”去值守登闻鼓了。 说实话,看到谢直不经意的一撇,眼神之中全是了然,杨国忠也有点心虚了。 为啥?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啊,人家谢三郎在朝堂之上的战斗力,竟然能这么强! 借着安禄山一封奏报,上怼天子,下怼群臣,中间还没忘了大唐首相李林甫!一张嘴,跟小刀子一样,上下翻飞、一顿乱捅,逼得安庆宗哑口无言,压得满朝文武一言不发,就连天子都没话说…… 到了最后,还是王鉷,不得不站出来说了一句话,人家谢三郎也一点没惯着,什么御史大夫不大夫的,直接告诉他,不懂军务,你就闭嘴!真是一点脸面都没给啊…… 杨国忠天宝五载接杨贵妃的裙带关系进入朝堂,算算时间,也十多年了,自问也算见识过朝堂之上的风浪,毕竟扳倒大唐首相张九龄,天子废太子等事,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不敢说见多识广吧,也不是没见识的人。 但是,杨国忠还真没见过能有人能够像谢三郎一样,不但能够压服群臣,连带李林甫和天子还能一块压制的! 早知道这样的话,咱招惹他干啥!? 不过,也正是因为谢三郎如此强横,倒是把杨国忠那蜀中混子的混不吝劲儿给激发出来了。 在谢三郎的目光中,猛然挺起胸膛,故作不屑,一言不发地看着谢直。 你能把我怎么着吧!? 你谢三郎是厉害,奉调回京,还没进长安城大门呢,就砍死砍伤我杨家好几百奴仆…… 可是我杨国忠也不差啊! 我就安排你徒弟去登闻鼓那里坐冷板凳了,你能奈我何!? 且不说我这个“知杂事”的御史中丞,本来就可以随意安排,就说高明,长安武库大火一案是他办的吧?别说什么过程中有功无罪,这不是还没查清楚呢吗!?长安武库,到底是被引爆了,在没有最后的结果之前,谁知道他高明在这个案件的侦破之中,是有功,还是有过? 值守登闻鼓,坐坐冷板凳,吹吹冷风,也让他清醒清醒,好好想想去…… 这安排,没错! 谢直都没搭理杨国忠色厉内荏那劲儿,你让高明去值守登闻鼓,正合我意! “殿中侍御史听令!将当值御史,以及敲鼓鸣冤之人,一起带到金殿上来!” “属下得令!” 殿中侍御史听了,想都没想,直接领命,转身就走,只留下满朝文武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满朝文武为啥是这个反应? 因为,程序,不对啊…… 按照道理说,朝廷设立登闻鼓,就是为了给天下所有人一个说话的机会,哪怕是最后的一个机会,也是希望所在,同时,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向全天下的百姓说明白一件事儿——天子心里,有你们! 实打实地说,登闻鼓设立之初,可能真的是为了百姓鸣冤,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演变得作秀的成分,可能更大一些。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敲响登闻鼓也是有要求的。 第一个,你得是平民。 注意哈,这可不是后世,后世随便扒拉一个脑袋,都拥有各种各样的权利,其中还包括大家都习以为常的各种人身权利……这时候是大唐,人家可不认这个。 平民身份,不是说的是老百姓,而是说的一个阶层,最起码什么部曲、奴仆之类的,都是排除在平民这个阶层之外的,另外还要强调一点,商贾,以及各种匠户、乐户,也不再平民之列! 为啥要安排御史值守登闻鼓? 值守御史最重要的一个工作,就是甄别敲鼓之人的身份,啥?你是个商人!?金吾卫,过来,先打他八十棍子,然后轰出去! 第二个,想敲登闻鼓,也是要有程序的。 一个普通的平民,受了委屈,到自己所在的县去告状吧,县这一级大唐的行政单位不接你的案子,你可以到州府去上告,州府也不接,才允许你来敲登闻鼓。 啥意思? 大唐即便设立了登闻鼓,也不鼓励越级上告,只有你的委屈,州县都不敢管,才允许你来告御状! 当然除了上述摆在明面上的两点,想敲响登闻鼓告御状,在实际操作上还有很多困难。 比如,你是扬州人,想要告御状,你得先从扬州走到长安城吧?路途遥远,历时弥久,这些就不用多说了,最重要的,你没有“介绍信”! 后世拎着一张身份证,天下之大,尽可去的,但是在大唐,不成,越渡关津,你得有“过所”,也就是介绍信,上面还得写明白了,你是谁,从哪来去哪里,干什么去,要不然的话,你肯定走不出扬州范围,连淮河都过不去! 说到这里,现实问题就来了。 这个过所,恰恰是由州县的一把手来审批! 扬州县令不接你的诉状,不管什么原因,难道他就原因让你跑到长安城告御状不成?告不成,一切还都好说,要是告成了,人家扬州县令,不得跟着吃挂落啊?你治下的百姓受了冤屈,你不能为人家伸冤,连状纸都不接,逼得人家不远千里跑到长安城告御状去?最起码,“无能”两个字的评价,就能稳稳当当地扣在他的脑袋上! 那人家就是要去告御状,怎么办? 碰上那种心狠的官迷,找个由头,就把这哥们给抓了,解决不了麻烦,就解决带来麻烦的人!反正你也受了天大的冤屈,再多受点,也没啥…… 碰上那种心善一点的,手段就能变得柔和一点了——不给你过所!你还想去长安告御状?闹呢!我看你怎么过淮河!? 说句闲话,为啥历朝历代的京城,都被称为“首善之地”,京城的普通老百姓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别的不说,只说他们万一受了委屈,想要发声的话,总归要比穷乡僻壤的百姓们更容易一些…… 另外,大唐立国百年,只有武后当朝的时候,曾经大肆鼓励百姓进京告状,还特意甚至了东西两匮,用来收取举报信,甚至特意明旨发布,让各地州县不得阻拦百姓进京告状,不但不能阻止,还让他们善待告状之人,允许享受朝廷的邮驿系统,一路“公车入洛”。 结果,告状之人,不绝于路。 最后一问,大部分都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前来告状,甚至有人拿这事当“公费旅游”,临到最后才胡编一个故事敷衍一番…… 到了最后,随着武后还政李唐,这种“鼓励”也人走政息了…… 闲话休提,只说这类现实性的困难,简直是多如牛毛,对于大唐的普通百姓来说,告御状,简直是一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自然,登闻鼓摆在了皇城的门口,很大程度上,就是一个政治态度而已,很少人拿他真当一回事了…… 但是,越是这种摆设一样的东西,焕发出真正的威力,越是容易震撼人心。 你作秀,人家不当作秀来看,这叫虚让客碰上实诚人了,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接待呗! 而且,还得特别严肃地接待! 既然是作秀,就要秀到底,不但要快速反应还得坚决处理,以此给全天下一个交代! 要不然的话,开元二十三年,谢三郎以待考学子的身份,状告科举主考官李昂,如何会那么迅速地得出来一个结果,甚至还引发了科举主导权从吏部到礼部的让渡。 就是人家谢三郎敲响了登闻鼓,震惊了整个朝堂,甚至可以说震惊了整个天下,李老三必须给全天下一个交代! 事实上,自从那以后,关于登闻鼓处理的相关规定,也被不少人翻了出来仔细研读了一番,按照规定,简单来说,登闻鼓响了,不管是谁敲响的,都是通了天的大事,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实在活不下去了,就是捅破天的大事,所以,只要登闻鼓一响,天子不管在哪里,都应该在第一时间处理,要不然的话,真有大事,耽误了,咋办? 但是,这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程序问题。 登闻鼓响了,俗称告御状,不管是谁在敲鼓,都是找天子李老三告状。 虽然按照程序来说,李老三都应该第一时间进行接待,但是,“将敲鼓之人带上金殿”,这句话,得人家李老三说…… 今天,李老三还没开口呢,谢直就越俎代庖了! 最关键的是,当值的殿中侍御史,竟然没有意识到其中的问题,反而转身就走,直接领命而去,看那架势,就算李老三亲自下令,恐怕都不能让他这么痛快…… 这事儿,可就有点意思了…… 一时之间,金殿之上,竟然因为三声登闻鼓响,变得寂静起来,慢慢的,气氛变得极其古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82章 聪明人杨国忠 当值的殿中侍御史,听了谢三郎的命令,都没想着问问李老三的意见,直接转身出了金殿,要把敲响登闻鼓的人叫进来。 这件事,有错。 错在忽视了天子的权威! 严格来讲,这是越权! 满朝文武在诡异的气氛之中,将目光集中在天子身上。 李老三,没说话。 满朝文武都是大唐的精英,能够有资格站在金殿之上,不是自己牛-逼,就是自己的爹妈牛-逼,这其中,自然不乏聪明之人。 当然,也包括一个特殊情况——裙带关系牛-逼的…… 杨国忠! 纵然杨国忠是靠着杨贵妃的“枕头风”吹出来的御史中丞,但也是一个当之无愧的聪明人啊。 他看着天子一言不发,就难免琢磨琢磨了。 天子为什么不说话!? 还不是因为谢三郎。 虽然是这人家谢三郎在回京之后第一次在大朝会上亮相,但是留给人的印象太深刻了,一人的威势,就能压迫住满朝文武,就连天子刚刚被他怼了,也是哑口无言,杨国忠甚至都想起来一个传言,开元二十三年在洛阳,谢三郎连续两次炮轰金銮殿了!如今看来,行,十八年不见,谢三郎“老而弥坚”,如今威势更胜从前。 杨国忠琢磨着,李老三之所以不说话,估计正后悔呢,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非把谢三郎从扬州招回来干什么!?长安武库终归是被引爆了,就算“大唐办案第一能手”能把幕后黑手找出来,难道还能把那几十万件武备都变回来不成!? 杨国忠从宫内得到了消息,据杨贵妃说,李老三听闻谢直进京之后,沉吟良久,一声长叹,说了一句话,“自此,长安多事矣……”,显然,对谢三郎要出幺蛾子,早有预料了…… 具体到今天,谢三郎虽然“越权”了,但是说到底,不过是抢在天子前面说了一句话而已,事情本身,并不大,就算李老三不乐意,开口训斥谢三郎,又能怎样?难道还能不让敲鼓之人上金殿不成!? 既然这样,与其开口,不如在别的事情上去找谢三郎的麻烦。 杨国忠想到这里,顿觉豁然开朗,他自信已经在这件事情上,摸清了李老三的想法。 那么,下一步,怎么办?或者明确点说,他杨国忠应该怎么办? 天子不说话,但是天子也不乐意,如果这个时候,他杨国忠站出来弹劾谢三郎一句,是不是能逼得谢三郎想天子认错?既能扫了谢三郎的面子,又能在天子心中为自己加分……一举两得,好事! 一念至此,杨国忠就要出列弹劾谢三郎。 却突然顿住! 且慢! 要不说人家杨国忠是个聪明人呢,聪明人最大的特点之一,知道什么时候该开口,也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还知道如果开口的话,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来表达。 杨国忠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自己什么水平,他自己知道,别的不说,起码上“弹劾”这件事情上,自己这点水平,比身后那些正牌子御史差得远了! 侍御史、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一个方阵二三十个御史,难道就没有一个想明白眼前这点事情的? 不可能! 那么,他们为什么不开口说话? 杨国忠电光火石之中就想明白了。 这些御史,不想弹劾谢三郎! 为啥!? 因为立场! 御史台的立场! 在谢三郎进京之前,御史台过得是什么日子,杨国忠身在御史台,那还能不知道吗? 那叫一个惨! 为什么这么说!? 大唐的御史,向来都有独立的办案权,都独自对案件的后果负责,这个自然不用多说了,也恰恰是因为如此,御史在“弹劾”一事上,自由度向来特别大,我是御史,我发现了朝臣之中谁有问题,我就能暗中去调查,调查得差不多了,就能在金殿之上进行弹劾,在整个过程之中,跟谁都不用打招呼,我管你是官居一品还是国朝王爵,甚至御史大夫、御史中丞,只要有错,照样弹劾! 大唐立国百年,御史台的御史,就是这么过来的。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自从王鉷升任了御史大夫,在御史台之中,新出台了一个规定——以后御史弹劾,在弹劾之前,先把弹劾内容,向御史大夫报告一次,谓之“关白”,御史大夫审核通过,形成文本,上报政事堂,谓之“进状”,政事堂审核通过,才允许弹劾! 这是啥意思!? 以后御史弹劾,不在放任自流,而是要纳入管理! 具体如何管理? 增加两道审核程序! 审核人是谁? 御史台,王鉷审核! 政事堂,李林甫审核! 这不是扯-淡吗!? 规定一出,御史台群情激奋! 有脾气暴躁的,直接就问了,王鉷,我要是弹劾你这个御史大夫,怎么办!?还得经过你的审核!?闹呢!? 杨国忠身为御史中丞“知杂事”,当然对这件事了解颇深,现在的御史台,除了他作壁上观之外,其他所有御史,都和王鉷站在了对立面,双方你来我往,相互之间争夺的焦点,就是这条规定能不能推行下去,连来带去,都折腾俩月了,还没有个最后的结果呢。 不过,以杨国忠看来,御史台的御史,输的面大…… 为啥? 因为王鉷不但是御史大夫,还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身后,站着的,是李林甫! 李林甫,独掌大唐相权十八年,权势自然不用多说了,在朝堂争斗上的经验,更是丰富至极,别的不说,就说他当初针对御史台的一次行动。 开元二十四年天子废天子,监察御史周子谅上书为太子求情,惹得天子大怒,李林甫就借着这个机会,拿下周子谅之外,还在御史台中大肆牵连,除此之外,还因为周子谅乃是当时大唐首相张九龄举荐的人才,由此攀诬张九龄,直接把张九龄轰出了朝堂,要不是当时谢三郎命令二哥谢正携带万万贯入朝,恐怕张九龄会有性命之忧…… 由此可以看出来,李林甫不但对御史台的御史没有什么好感,还习惯用盘外招搞朝争。 有了王鉷这个名义上的御史台老大,又有李林甫这个独掌相权十八年的大唐首相支持,关白也好,进状也好,终归是要在御史台推行的…… 以杨国忠看来,即便那些御史折腾,不过也是甩甩脾气而已,到了最后,还得是认命。 但是,今天大朝会之后,情况就有可能不一样了…… 因为谢三郎! 人家谢三郎回京之后第一次亮相,就借着安禄山的一封请示,上怼天子,下怼群臣,中间还没忘了怼一怼大唐首相李林甫! 敢怼,是勇气。 怼完了,见效果,才是能耐! 群臣不说,天子和李林甫,硬生生地被怼得无言以对,这谁能做得到!? 唯有谢三郎! 其他人暂且不说,就说那些御史台的御史,难道还看不到希望不成!?如果有这么一位御史中丞顶在前面,关白也好,进状也罢,哪一个能推行!? 这个时候,让他们出面弹劾谢三郎越权? 别闹了! 真弹劾了,不成了里外不分了吗? 把这件事情放在杨国忠身上,他都不能出头! 没看见当值的殿中侍御史,听了谢三郎的命令,想都没想就转身出了金殿,他难道仅仅是一时疏忽?不尽然吧?恐怕人家自己就想这样,因为立场,他甚至希望谢三郎的“越权”越多越好,要是能够盖住李林甫在朝堂之上说一不二,那才痛快呢! 杨国忠想明白这一切之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幸亏刚才没脑袋一热站出去,这要是弹劾了谢三郎,还就真不好办了。 为啥? 因为得不偿失! 弹劾谢三郎,固然能够得到一些天子的好感,但是那又有什么用?他杨国忠,一个被“枕头风”吹出来的御史中丞,还能缺了天子的好感? 真要是弹劾了谢直,从天子那个角度,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但是从御史台的这些御史来说,可就把人都得罪透了! 想到这里,杨国忠不由得长出一口气,算了,虽然他和谢直之间是深仇大恨,但是也犯不上在这一件事两件事上跟他较劲,容后再说,总有机会…… 杨国忠既然决定不亲自下场之后,和“弹劾”这件事就没有了利益关系,彻底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朝堂,倒是又让他看出来点新的东西来。 谢三郎“越权”。 天子懒得计较。 御史台一言不发。 他杨国忠因为种种算计,因为身上御史中丞的职位,选择了和御史台站在一起,也没有开口说话。 那其他朝臣呢?难道他们就看不出来谢三郎“越权”了? 不是! 他们听的出来,却说不出来,因为身份! 没听见王鉷和谢三郎这哥俩刚才吵什么呢? 谢直说王鉷不懂军事,就不要对安禄山请奏调陇右兵出塞指手画脚。 王鉷说谢直,你是御史中丞,应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调兵还是不调兵,兵部,政事堂,天子自有计价,要是整个过程中有问题,你御史中丞愿意弹劾谁就弹劾谁,要是没有的话,就闭嘴。 不管这哥俩谁强谁弱吧,人家两人说得在理。 尤其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一句,更是把所有朝臣的嘴都堵上了。 你想指责人家谢三郎“越权”,你是什么身份!?是谏官吗!?不是,闭嘴! 正字,校书郎,就算勉强算作谏官又能怎样?不是朝堂制度出现了问题,就没有你这种八、九官开口议政的份儿! 门下省的给事中,也勉强算作谏官,但是也不能开口,你一个给事中的职权,叫封驳权,主要是针对天子诏书的,对别人,用不着!现在天子都没有说话,哪有给事中说话的权力!? 就连李林甫这个大唐首相,也被“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给控制住了。 大唐首相,行使的是“相权”,管得是行政事务的制定、审核、执行,监督国朝官员的权力,全部集中在御史台,跟你政事堂的相公,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别以为独掌相权十八年就能在朝堂上为所欲为,别人可能会敬重你独掌相权十八年的威势,换了人家谢三郎,你试试!?刚才人家上怼天子,下怼朝臣,中间的搂草打兔子,不就打在你了李林甫这个大唐独相的身上? 当时怼你的时候,也没看你说话啊,怎么,现在倒想用你十八年独相的威势来说几句?你说,人家谢三郎,能听吗? 所以,满朝文武,包括大唐首相李林甫在内,在杨国忠隐晦的观察之下,竟然一个个闭口不言,仿佛根本没有发现谢三郎刚才的的“越权”之举。 行,都是聪明人,起码知道没事不要自取其辱…… 杨国忠暗自感慨一声之后,把目光投向了王鉷,心中却也有疑惑。 满朝文武都没有资格开口,他御史大夫总有资格开口吧? 御史台集体沉默,除了他杨国忠这个中丞别有用心之外,他王鉷为啥不说话?难道他也想看到手下出现谢三郎这么一个强横人物?他王鉷又不用考虑“关白”、“进状”之类的立场问题,为啥也不说话?难道他王鉷还想借助谢三郎的强横,将“关白”和“进状”给顶回去? 杨国忠琢磨了半天,倒是有点明白了。 王鉷还是有点心虚啊…… 在登闻鼓被敲响之前,正是俩人吵架的时候,王鉷告诉谢三郎“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结果登闻鼓响了,谢直先处理登闻鼓的问题去了,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嘴跟王鉷吵架。 嘿! 细节就在这里。 王鉷说谢直,谢直没回嘴! 这是什么!? 这是人家御史大夫利用权势警告御史中丞,结果御史中丞没有回话,两种解释,一个是谢直懒得搭理他,另外一个,是王鉷把谢直说得哑口无言! 以杨国忠和王鉷多年争斗之后,对王鉷的理解,只要谢直现在一直不说话,王鉷下朝之后,必定满世界宣扬,谢三郎被他王鉷怼了! 到了那个时候,王鉷的威势还不如日中天!?连谢三郎都惹不起他,谁还惹得起王鉷!? 想到这里,杨国忠已经确定王鉷为啥不说话了! 王鉷恨不得现在谢直把他完全忘了,就保持着眼前的这个态势一直到下朝! 他生怕自己这边一开口,引起人家谢三郎的注意,让他再想起刚才的那句话了…… 一念至此,杨国忠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谢三郎。 说到底,还是人家谢三郎硬气,天子不敢惹,首相不敢惹,满朝文武不敢惹,就连王鉷这个顶头上司也不敢惹,就占了这么一点点便宜,为了保持住,竟然硬生生地一言不发…… 至于提醒一下谢直,杨国忠才不想呢,他对谢直吃瘪,也乐见其成,要不然怎么叫聪明人呢? 就在聪明人杨国忠胡思乱想的时候,殿中侍御史回来了,身后两人,一人正是值守登闻鼓的监察御史高明,另外一人,却是一个仙风道骨的道人,想必,这就是敲响登闻鼓之人了…… 杨国忠看到来人之后,流转目光,看向谢直,想看看他如何处置,却不想,正好看到了谢三郎将目光投向了……王鉷,双眼微眯,嘴角轻轻翘起,如同横刀刀尖一样锋利! 这个表情…… 顿时吓了杨国忠一跳! 随即,这个聪明人马上想到——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不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83章 问案 “启禀陛下,敲击登闻鼓的鸣冤之人已经带到金殿,请陛下示下,是否由臣进行审理?” 谢直一见高明和那道人上殿,向御座之上的李老三拱了拱手,开口问道。 李老三都懒得说话,这时候想起我来了,早干嘛去了,不由得没好气地挥了挥手。 满朝文武之中一阵骚动,却片刻之间就平复了下去。 大家一想,还真得谢三郎出面。 别看金殿之上满朝文武具在,但是有资格,审问敲响登闻鼓鸣冤之人的,只有天子和御史台。 天子问案,好理解,人家就是冲着告御状来的,天子如果没权问案,那成啥了? 御史台,也不难理解,前文说了,登闻鼓鸣冤,必然是州县不接的案子,也就是说,已经跳出了“县衙——州府——刑部”这个常见的司法体系,再加上大理寺基本只审理国朝的官员、不管民间纠纷,那么,大唐三法司之中,只剩下了个御史台能够去审理这样的案子,正好,御史台主要是个监督体系,上到首相,下到民间,无事不管,恰恰它又单独向天子负责,自然由御史台来审问登闻鼓鸣冤的案子,最是很是不过。 具体到人,也有个潜在的规定,一般都是御史大夫或者御史中丞来亲自问案——人家都被逼的来告御状了,你安排个正八品上的监察御史出面负责这件事,也不叫个事儿啊…… 御史大夫,王鉷。 御史中丞,谢直,杨国忠。 满朝文武一看,得嘞,不让人家谢三郎问案,让谁问? “来者何人?” “贫道任海川。” 任老道回答得那叫一个幽怨,谢三郎就当没看见。 “鸣冤何事?” “有人与长安谋反,贫道前来举报。” 朝臣之中一阵骚动,谋反!?十恶不赦!还是在长安,就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 “为何不到长安、万年县去鸣冤?” 一句话问出来,满朝文武目瞪口呆,这个时候,是考虑举报程序的时候吗?谋反……有人造反好不好!?结果任海川下面一句话,更是让满朝文武脸色大变。 “长安县尉、万年县尉,正是贫道上告之人的帮凶……贫道举报谋反,不能打草惊蛇!” 满朝文武之中的骚动更大了,长安、万年两县县尉,是帮凶!?那岂不是也“谋反”有份!?如果一场发动于长安城的谋反,能够将长安、万年两县的县尉裹挟其中,那……这是大案啊!有机灵的,顿时变得面色古怪,一双眼睛,在金殿前列几个人身上扫来扫去。 “为何不到京兆府上报?” 谢三郎还在纠缠“程序正义”,一点都没有“大唐办案第一能手”的风采,倒是像个庸吏一样…… “贫道举报之人,与当今京兆尹有亲……” 任老道一句话出口,满朝文武都反应了过来,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王鉷,为啥是王鉷?因为这位,之所以被安上了“天子面前的红人”的名头,就是因为他身兼二十多职,除了广为人知的御史大夫和户部侍郎,在其他职位之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京兆尹! 聪明人杨国忠自然也听出来了,顿时心里咯噔一声,我就说刚才谢三郎的表现不对,原来是这样!什么“越权”,什么跋扈!?根本就不是人家谢三郎忘了应该奏请天子之后,再将鸣冤之人带上金殿,就是他谢三郎怕天子一时犹疑,破坏了他谢三郎这个反击的机会! 果然! 谢直开口。 “你要举报何人?” “贫道,要举报谋反之人,姓王名銲,官居户部郎中!” 一句话,石破天惊! 户部郎中王銲,那是谁!? 王鉷的亲兄弟! 他谋反!? 按律,诛九族!? 聪明人杨国忠,想明白之后,不由得一阵一阵地冒冷汗,看待谢三郎的眼神都变了,我说他上怼天子下怼群臣,中间还不忘怼了大唐首相李林甫,在大朝会上如此强横,怎么会因为王鉷一句话就闭口不言了,敢情埋伏竟然打在这里? 人家就让你“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而已,你就直接告人家兄弟谋反!? 早就听说这谢三郎睚眦必报,没想到下手这么狠!?以前跟老杨家的那些恩怨,我远在蜀地没有亲眼得见,今天才算是长了见识! 太狠了吧!? 而且让杨国忠更加心生余悸的是,敲登闻鼓、上告谋反,这可不是大朝会上吵吵两句就能完成的,必然是早有准备!这么说来的话,谢三郎岂不就是早有准备!? 肯定的! 你就看看告的这个人…… 王銲! 都知道王鉷对自家兄弟恨不得当儿子养,如果王銲谋反是真,那么,王鉷…… “冤枉!” 王鉷一声大喊,直接跪倒在金殿之上,面对李老三,叩头不已。 “陛下,王銲冤枉啊! 您也知道,我那个兄弟,为人粗鲁不堪,正是天子看在臣薄有微功的份上,这才赏赐了他一个户部郎中的职位,还不敢让他去管事,只不过是挂着个名头,每年从朝廷领一份钱粮而已,我那兄弟虽然粗鲁不堪,但是也知道天恩浩荡,无一日不忠心耿耿,就是微臣,也时时耳提面命,让他事事以报国为先! 陛下,要说他王銲谋反,断然是冤枉!” 李老三还没说话呢,谢三郎不乐意了。 “王大夫,你这是何意!? 敲鼓鸣冤,带上金殿,一问身份,二问程序,三问事由,有何不对? 你是国朝的御史大夫,程序上如有不妥,自然可以指出来…… 但是,如果没有不妥,就给我闭嘴! 须知,这是我谢三郎在问案,不是你王鉷在问案,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懂吗!?” 得,一句话,如数奉还! 王鉷顿时就怒了,也顾不得天子李老三什么脸色了,直接从地上蹦起来,指着谢直破口大骂。 “谢三郎,好阴险! 不过就是因为我这个御史大夫在金殿上说了你两句,你竟然就指派他人敲响了登闻鼓!?你拿国朝律法当做什么!? 还要告我兄弟谋反!?你血口喷人!” 谢三郎一张大黑脸,“吧嗒”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双眼微眯,厉声喝道: “王鉷!你是国朝的御史大夫,难道连大唐律法都不懂吗!? 你兄弟!? 你也知道鸣冤之人要状告你兄弟!? 那你还在这儿干什么?难道不懂得什么叫做避嫌吗!? 你身为御史大夫,不但不避嫌,还借助身在金殿的便利,在天子面前大鸣大放地为你兄弟喊冤!? 怎么,你身为御史大夫,要在天子面前,干扰我这个御史大夫审案不成!?” “谢三郎,你少来这套,有能耐你冲着我来,找个闲人状告我兄弟算什么能耐!?” “人家要告的是王銲,不是你王鉷,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难道你这里面还有你的事儿,是你跟你兄弟一同谋反!?” “你放屁!” “王鉷,逼嘴给老子放干净点!开元二十三年,我还是个监察御史,就能打得内侍血染金殿!今天你跟我说话,再敢带出来一个屎尿屁,老子今天就把你灭在这大朝会之上!” “谢三郎,别人怕你,我王鉷不怕你,你动我一个试试!” “卧槽!试试就试试!” 谢直能惯着他那毛病,直接上前,伸手就要薅王鉷,嘴里还开骂: “你王鉷能耐可是大了!正好,洛阳金殿之上有血迹,长安金殿上还没有,正好用你的染一染……” 俩人越说火越大,眼看着就要在金殿之上动手了…… “够了!” 李老三! “殿中侍御史何在!?” 当值的殿中侍御史差点哭了。 按照道理来说,朝会之上,任何违反朝堂纪律的事情,都应该由当值的殿中侍御史出面呵斥、管理、弹劾。 可是现在怎么管? 一个是御史大夫,乃是殿中侍御史的他一句,谢三郎就敢当场尥蹶子给他看。 且不说这些了,金殿之上还跪着一个老道呢,人家敲响了登闻鼓,上告王銲谋反,不管真的假的,也得大概审问出来一个结果啊,要不然怎么向全天下交代?政治作秀,秀了个稀碎,丢的起那个人吗? 怎么办? 必须得审! 谁去审? 让谢直继续审问?王鉷肯定不干! 让王鉷去审?别说谢三郎不干,就是那些御史台的御史也不能干,谢直虽然表现的豪横,但是有一句话终究没有说错,事关谋反,必须避嫌。 李老三目光一转,看到了御史台前方的杨国忠。 让他审?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李老三自己给否掉了。 为啥? 自家这个“大舅子”是个什么德行他还能不知道吗?再说了,以谢三郎和老杨家之间的恩怨,明明是让谢三郎审问呢,结果让杨国忠接手,谢直能干吗?别到时候,还没问两句话呢,谢直又急眼了,嗷嗷地上去要揍杨国忠,那怎么办?再罚俸半年!?朝廷还要脸不要脸了,就让他这么折腾!? 想明白这一切之后,李老三不由得一声暗叹。 王銲谋反? 李老三根本不信! 之所以这个老道过来上告,就看着谢三郎在金殿之上的这个德行,就知道必然是他背后的主导,他为啥要对王鉷的兄弟下手,李老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想赶紧把眼前这点事糊弄过去拉倒,说白了,让谢三郎去审问一下,不过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结果,这个过场,还走不完了! 竟然连一个审案的人都没有! 得嘞! 我自己来! 无奈之中,李老三冷哼一声,看了看敲鼓鸣冤的任老道,直接开口。 “是你要上告王銲谋反?可有实据?” 任老道正傻着呢,他听说过谢三郎强横,一直以为“阎王爷”仅仅是在江湖上强横呢,谁承想,到了朝堂之上,竟然比江湖上还强横! 御史大夫,天子面前的红人,说揍就要揍,还当着天子和文武百官的面儿? 最恐怖的,竟然连个劝架的都没有! 就算天子亲自出面,竟然只落下了一个罚俸半年的处罚,半年不发工资,对堂堂“淮南王”算得了什么,连个笑话都算不上!? 怪不得人家三爷让我来举报王銲呢!原来人家在朝堂之上这么厉害啊! 想到这里,任海川任老道,再一次坚定紧跟“三爷”脚步的决心。 却没想到,就在他暗下决心的时候,天子开口了,竟然要亲自审案,一愣之后赶紧回话。 “启禀万岁,草民有实据!” 有实据? 李老三都愣了,本以为就是谢三郎安排人出来恶心王鉷的,却没有想到,上告王銲谋反,竟然还有实据? “是何实据?” “贫道行走江湖,以望气、算命为生,因为师承渊源,在江湖上薄有微名,经长安城东市邢家商行介绍,给王銲王侍郎望气。 王銲侍郎,亲口问贫道,可有九五之气!” 一语出口,满朝哗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84章 虚晃一枪 九五之气? 这可是身为人臣可开口询问的!? 满朝文物大惊之后,看待王鉷的眼神的变了,怪不得人家敲登闻鼓告你弟弟要谋反,没事找算命的算算自己能不能当皇上,这不是谋反却是什么!? 刚才这老道上殿,说要状告王銲,大家还都有点不以为然,都以为是谢三郎在背后推动着一切,简单点说,就是随便找了个人过来状告王銲,就是为了和“御史大夫”打一打擂台,说实话,这就是大唐满朝文武最常见的朝争而已,有啥新鲜的?谁都不当回事!就算是给人家谢三郎面子,也就是仅仅惊讶于他利用了登闻鼓,还搞了个“谋反”……玩得还挺大…… 但是,等到这句“九五之气”一出来,满朝文武都懵了,难道这是真的!?王銲当真要谋反!? 不过,杨国忠在惊愕之余,倒是洒然一笑,此事,还有待商榷……吧? 王銲是不是要谋反,他不知道,但是他亲眼所见,谢三郎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他急切了一点,又是没通过天子就把人叫上金殿,又是主动向天子要求审问这个上殿的道人……要是说谢三郎和这个敲响了登闻鼓的道人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话,他杨国忠肯定是不相信的。 既然谢直认识这个道人,而这个道人又敲响了登闻鼓……以杨国忠这十来年参加朝争的经验来说,基本可以确定,这个道人是在谢三郎的授意下前来敲鼓上告的。 这还不是“朝争”吗!? 什么谋反不谋反的,一句“九五之气”就能认定王銲谋反? 什么时候“谋反”这么不值钱了!? 再说了,“九五之气”,不过是道人的一面之词而已,谁信?信了又有何用!? 果然! 在满朝文武大哗和杨国忠的不以为然之中,一声怒喝响彻金殿! “一派胡言!” 王鉷! 听了“九五之气”之后,顿时一惊,随即就是勃然大怒! 杨国忠能够想到的问题,他还能想不到吗?就算是想不到,那是自家的亲兄弟,被人状告谋反,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承认的! “陛下! 仅凭一面之词,如何能够给人定罪谋反!? 听着道人的口音,乃是岭南之人,他自己也说了,不过是一个江湖术士而已! 这样一个岭南前来长安的江湖术士,说句不好听的,有什么资格面见国朝的户部郎中,还能面对面地问出‘九五之气’这种犯大忌的言语? 臣,请陛下明察秋毫,莫要因为江湖术士的一面之词而定罪国朝的户部郎中!” 天子听了王鉷的话,有什么反应,暂且不说,只说杨国忠,听了王鉷的这番话,差点笑出声儿来。 王鉷这是急了。 一开口,根本不提“九五之气”到底是不是真的,直接开始质疑这个道人的身份…… 人家敲响登闻鼓、状告谋反,你管人家什么身份呢?就算是一个江湖术士又能怎么样?相对“谋反”这么大的事情,他的身份如何,重要吗?更重要的,是问清楚“谋反”这件事情有没有吧? 不问事,只问人!? 这叫避重就轻! 另外,你质疑人家的身份也就算了,还质疑“江湖术士”如何见到“国朝的户部郎中”,这是几个意思?没听见人家说了吗,他是通过邢縡见到了王銲,邢縡和王銲是什么关系还用多说吗?“江湖术士”认识“情报贩子”有什么问题吗?现在提也不提,这就纯属不讲理了! 杨国忠虽然能够看出来,这个道人是谢三郎派出来和王鉷打擂台的,早就下定了决心不馋和他们两个之间的争斗,但是听到王鉷急切之中露出这么大的一个破绽,都有点忍不住要跳出来给他两句了。 毕竟,两个人为了“御史大夫”这个职位争斗了这么多年,没有深仇也有旧怨,能给他添点麻烦之类的,杨国忠乐见其成! 结果,还没等杨国忠说话呢,谢直先开口了。 “住口! 王鉷! 你身为御史大夫,难道对律法一点敬畏都没有吗!? 刚才是谢某人在问案,你仰仗天子信重,借用御史大夫的身份,对谢某问案不断干扰! 如今是天子亲自问案,你竟然也敢开口!?” 王鉷听了,脸上顿时一白,到不是怕了谢直,而且怕了天子,没看谢直说完话之后,李老三的脸都黑了。 王鉷也不由得有点后悔,关心则乱了啊,这道人一告王銲,事关自家兄弟“谋反”与否,自己这边就有点激动了,别的什么都忽略了,就想着早点把这个道人拿下问罪,竟然抢在天子开口之前说话……草率了…… 杨国忠在旁边看着,不由得暗暗在心中为谢直喝彩。 怪不得人家谢三郎强横,能耐就是大! 别说不说,只说刚才这一番话,面子上是在训斥王鉷,实际上实在提醒天子——王鉷不守规矩!为了他兄弟就在金殿上上蹿下跳的,且不说他兄弟王銲是不是真的谋反了,反正在人家王鉷心目中,你李老三的面子,没有他王鉷的面子重要! 作为同样依靠天子宠信位列朝堂的杨国忠,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跟“大唐办案第一高手”同殿为臣,就是因为天子的“偏爱”,王鉷同样如此! 谢直这一番话,如同一把大砍刀一样,明面上砍在王鉷的身上,实则砍在天子的心中。 砍在王鉷身上,那有什么用?罚铜,斥责,轰出金殿?对人家王鉷能够啥影响?一时面子不好看而已,只要还有天子的信重,他王鉷依旧还是御史大夫、户部侍郎、京兆尹! 但是,如果砍在天子心中,李老三还能那么信重王鉷吗?没有了天子的信重,就凭着一年两千万贯? 杨国忠不由得心中冷笑,嘿嘿,不就是那点钱财吗?没有王鉷,他杨国忠如果能坐上御史大夫、户部侍郎的位置,别说两千万贯,就是三千万贯,又能如何!? 说白了,谢三郎这番话,是冲着王鉷的“根基”直接下手! 太狠了! 能不能告倒了王銲谋反,暂且不说,就冲着“这一刀”,谢三郎安排那道人敲鼓上告,就值! 想到这里,杨国忠也不由得有点庆幸,幸亏刚才没说话,就以人家谢三郎的战斗力,还是不招惹的好…… 且不说杨国忠下定决心不馋和两人之间的争斗,改为彻底袖手旁观。 只说李老三,经谢直提醒之后,黑着脸一声冷哼,直接吓得王鉷不敢说话之后,将目光在金殿上扫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还是投向了跪在金殿之上的任老道。 不看他不行啊,人家敲鼓上告,不管真的假的吧,总得把事情问清楚了不是…… 另外,任老道那一句“九五之气”,也实在让李老三腻歪的慌,大唐子民千千万,怎么还有人琢磨这个呢…… “任海川,你敲响登闻鼓,状告王銲谋反,仅仅凭借你一面之词,可是不成…… 朕来问你,这‘九五之气’可有证人?” 任海川上殿之后,一直谨遵“谢阎王”的教诲,只说案情,不论其他,有人问他就说话,没人问他就闭嘴,朝堂之上,无论是谁,就算是人脑袋打出狗脑子来,也不用他管。 刚才王鉷出言呵斥,又被谢直骂了回去,任海川任老道顿时就化作一个局外人,看得津津有味。 现在,天子,问他话,倒是吓了他一跳,稳稳心神,赶紧开口。 “启禀陛下,王銲亲口向草民问询九五之气,除了王銲和草民之外,还有一人亲耳听到……” “谁?” “邢縡。” “此人何在?” “启禀陛下……” 任海川闭口不言,谢三郎到开口说话了。 “邢縡此人,明面上是长安城东市邢家商行的东家,实际里却私下里经营着一家赌场,并以邢家赌场为据点,在长安城中买卖各种消息,以此来维持生计。 不过,此人也算是有点歪才,精通围棋,被好事者称呼为‘长安国手’,也正是因为他在围棋之上的造诣,这才有缘和王銲王郎中结交,并且在刻意逢迎之下,与王銲王郎中结成至交好友…… 臣,汜水谢直,授命探查长安武库大火一案,经查,此人与长安武库大火一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臣在授命查案的同时,也授命率领淮南军肃清长安地面,便以打击地下赌场的名义下令,查抄了邢家赌场。 但是,邢縡却跑了…… 经查证,此人在长安武库大火的第二天,就跑了……” 说着,谢直特意停下了言语,转身,回头,看了王鉷一眼。 “故此,邢縡此人,暂时下落不明。” 说完之后,冲着李老三行了一礼,就闭口不言了。 到了这个时候,满朝文武都恍然大悟,别说刚才人家谢三郎那么大的身段,提到邢縡下落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王鉷一眼,就是没有这“欲盖弥彰”的一眼,就冲谢三郎对邢縡的了解这么深,满朝文武纷纷自以为看明白了谢三郎的布置。 敢情是虚晃一枪! 这分明是谢三郎查案查到了邢縡身上,这家伙仗着和王銲的关系,藏身在王銲的府邸之中,让人家谢三郎再捉拿的时候投鼠忌器,不愿意刚刚回到长安,就跟天子面前的红人王鉷产生直接冲突,这才找了这么一个老道敲响登闻鼓,假托“王銲谋反”一事,得到天子的授权,包围王銲的府邸,人家谢三郎真正的目标,却是捉拿邢縡! 王鉷也反应了过来,大怒之后,也悄然送了一口气。 大怒,针对谢直。 你不就是要捉拿一个小小的邢縡吗!?至于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又是登闻鼓,又是状告谋反的,多吓人!那邢縡不过是我兄弟的一个棋友而已,就算关系再好,也不能拦着你堂堂汜水侯谢三郎去捉拿他啊,更何况这货还牵扯到长安武库大火一案之中,这也就是我不知道,这我要是知道了,都不用你谢三郎张嘴,我自己就把他从我兄弟府邸之中轰出来了! 悄然送了一口气,正常。 说实话,王鉷是真害怕了。 为啥? 他还能不知道自己兄弟是个什么德行吗?仗着自己在天子面前多少还有点脸面,嚣张跋扈,横行无忌,连李林甫的儿子都敢揍,除了自己这个当哥哥的,谁还能被他放在眼里? 刚才任老道说出“九五之气”的时候,真把王鉷吓了一大跳,一方面不相信自家兄弟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另外一方面,王鉷这个当哥哥的,通过对自家兄弟的了解,未尝没有担心,这是真的。 现在听了谢三郎这么说,王鉷自然也跟满朝文武一个想法,这就是谢三郎为了破案所采用的谋划! 王鉷意识到这一点的话,这才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只要不是自家兄弟真的谋反就好…… 不单单满朝文武和王鉷是这么想,就连天子李老三,都是这么觉得的。 这个谢三郎! 李老三顿时一肚子怒气! 我就知道他回了长安就没好事! 你看看,这才回来几天啊,就开始操纵人敲登闻鼓告御状了! 就没个省心的时候! 不过怒气归怒气,李老三也不得说,谢三郎终究是变了。 这要是还在开元二十三年的时候,就谢直那直筒子脾气,别说邢縡躲到王銲的家里面去了,就是躲到王鉷的家里,他都敢直接带兵围了当场御史大夫的府邸!什么天子面前的红人,什么顶头上司,只要你耽误我办案了,我就得收拾你! 现在呢,敲登闻鼓,告御状,虽然弄得一惊一乍的,但是人家谢三郎终究是给王鉷留了点面子,没有直接带兵包围王銲府邸。 要是这么说的话……还真有点“斗而不破”的意思? 想到这,李老三都有点郁闷了,这要是别人,他肯定连那个道人和他一起轰出去,说不定还得降罪一二,但是对谢三郎来说的话,他好像还挺知足……吧? 金殿之上,除了谢三郎和任老道之外,满朝文武,包括王鉷,都和李老三一样,自以为看明白了谢三郎的谋划,下一步考虑的,就是让不让人去包围了王銲的府邸,还有就是派谁去…… 一时之间,整个金殿上的气氛,不断缓和,在没有初闻登闻鼓的那种紧张…… 唯有杨国忠,这个聪明人在默默思索,事情,能这么简单吗? 他可没有忘了,任老道上殿之后,谢三郎冲着王鉷一笑,那笑容深深印刻在杨国忠的脑海之中,两边扯起来的嘴角,就如同横刀刀尖一般锋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85章 强横 “邢縡下落不明……” 李老三略略沉吟,在满朝文武越来越轻松的气氛之中,不由得呢喃出声、 没办法,还得审。 纵然李老三和满朝文武,自以为已经看破了谢三郎的谋划,但是任海川敲响登闻鼓是真,上金殿状告王銲谋反也不假,总不能说——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先回去吧——还是那句话,登闻鼓就是一场天子政治秀,那就是一个表演,不管背后什么原因,既然已经上了舞台,该走的流程你得走完,要不然不是耍天下人玩呢吗?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任老道状告王銲谋反,而证人又依托于私人关系藏身在王銲府邸,王銲又是王鉷这个天子面前红人的亲弟弟,搜查王銲府邸就是不给王鉷面子,可是不搜查又没办法继续审案…… 满朝文武谁都不愿出面得罪王鉷,没看见以谢三郎的强横,都得利用登闻鼓“迂回进攻”吗?咱出头?犯得上吗? 就连李老三都有点含糊,他堂堂天子自然不会怕什么“天子面前的红人”,只不过就是因为太熟悉了,多多少少会考虑一下王鉷的想法,就连李老三都有耳闻,王鉷对王銲这个自家兄弟,真是当儿子养的……如果下令包围王銲府邸搜查邢縡,王銲心中如何,王鉷脸上如何……一年两千万贯呢…… 就在李老三沉吟的时候,王鉷说话了。 要不人家能当“天子面前的红人”,这份眼力见,绝对没得说,他知道自己的立身之本就是天子的信重,自然不愿让天子为难。 “启禀陛下,既然谋反一案涉及到了我家兄弟,而这个道人口中的证人有藏身于我兄弟的府邸…… 臣不才,愿意出面前往王銲府邸,一来看住王銲,最终要一个水落石出,二来捉拿邢縡,将人提到金殿之上,请天子亲自审问……” 别为难,我来办! 你们不是说我兄弟谋反吗,你们不是说邢縡能够证明什么“九五之气”吗? 好! 我去抓人! 抓了人,到金殿,咱们来个当堂对质! 确有其事,还则罢了,要是诬告的话,嘿嘿,今天你这个道人,还有谢三郎,必须给我一个“水落石出”! 李老三一听,得,这还闹上脾气了…… 转眼看谢直。 只见谢三郎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言不发。 这个表现,更是让李老三和满朝文武坐实了刚才的猜测,谢三郎这就是虚晃一枪,找了这么个老道来敲登闻鼓,其实就是要把邢縡从王銲家里抓出来,好让他继续侦破长安武库大火一案! 为啥这么说? 因为王鉷主动请缨,去捉拿邢縡,本来就不合规矩! 人家任老道敲响登闻鼓,上了金殿,不管是什么原因,又是谁指使的,但是人家一开口,说的是谋反,告的是王銲,这是要记录在帝王起居注之中的东西,不管金殿上任何人如何想,至少也要在明面上,按照“王銲谋反”来对待。 让王鉷去王銲府里去捉拿邢縡? 且不说王鉷拿王銲这个兄弟当儿子养,就说这件事情的本身,为了一个“证人”,直接前往“正主”的府邸,难道就不怕打草惊蛇吗? 这种事情,满朝文武懂不懂如何破案的,都能想明白,难道“大唐办案第一高手”就能想不明白? 刚才谢三郎口口声声说什么“避嫌”,审案的时候,王鉷多了句嘴都差点在天子面前揍他,到了现在,反而没话了?难道他谢三郎审案的时候,王鉷王銲是兄弟俩,轮到天子审案,王氏兄弟就反目成仇了不成? 但是,人家谢三郎在王鉷毛遂自荐的时候,就是没说话,你说怪不怪? 所谓“事反常,即为妖”! 谢三郎如此表现,谁还能看不出来他谢三郎醉翁之意不在酒? “聪明人”杨国忠更是暗自后悔,刚才真是多心了,人家谢三郎这就是虚晃一枪,根本不是要告什么“王銲谋反”,就是要捉拿邢縡! 至于谁去抓! 对人家谢三郎来说,根本无所谓。 甚至杨国忠还在暗自猜测,说不定人家谢三郎早就想明白了,事情到了这一步,王鉷必然主动请缨捉拿邢縡,好给自家兄弟“洗脱嫌疑”。 不提金殿上众人的各自猜测,只说李老三,仔细考虑了一下,发现让王鉷自己去处理,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一来,这是王鉷毛遂自荐,根本不涉及到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 二来,王鉷就是因为个区区情报贩子,被谢三郎设计在金殿上这顿怼,即便所有人都猜出来谢三郎的“谋划”,也知道王鉷这是被殃及池鱼了。 但是谢直劈头盖脸的呵斥,甚至还想动手揍他,那都是实实在在落在了满朝文武的眼睛里。 这个时候,谁还敢说王鉷这个御史大夫压制住了强横的谢三郎?就一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就招惹出这么多事情连,连当儿子养的兄弟都被人家给“诬告”谋反了,到底是谁压制住了谁?分明是王鉷那张脸,被谢三郎在大殿的金砖上反复摩擦了吧? 现在让他自己去把邢縡抓起来,不但能帮王銲洗脱罪名,说不定处理得好的话,还能把这个诬告谋反的道人整治一番,即便不能伤到谢三郎的身上,也多多少少算是能找回点脸面…… 说到底,李老三还是听顾忌王鉷这位“天子面前红人”的脸面,也不愿意让他在谢三郎的手上吃这么大的亏。 想到这里,李老三特意停顿了一下,等了等谢直。 等啥呢? 确定一下他到底有没有反对意见! 要是这哥们一时半会还没琢磨明白,自己就急吼吼地开口,一旦他也同时开口反对的话,自己这个天子岂不是也闹一个没脸? 好在,谢三郎一直维持刚才的造型,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 这是……没意见……吧? 李老三也不太确定,不过实在是不能等了,堂堂天子亲自问案,抓一个证人还老瞻前顾后的,也不露脸啊…… “聪明人”杨国忠站在整个御史台方阵的前方,将天子的犹疑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心中不停地感叹。 谢三郎,名不虚传! 强横! 你看看,竟然能给堂堂天子给吓成这样! 说实话,杨国忠没有经历过开元二十三年谢三郎在洛阳的“辉煌”,对所谓的“强横”还有点不以为然,即便杨玄璬一家就覆灭在谢直的手中,他这个杨玉环的“堂兄”也没有意识到谢三郎带给整个杨氏的恐惧,甚至私下里还很阴暗地想过——三叔杨玄璬就是给废物,这要是我在,绝对不能让谢三郎如此嚣张! 要不是在内心的最深处有着怎么一个想法,当初在长乐驿门外,他也不敢有意无意地用“杨家五府出游”挡住谢三郎亲自领队的淮南军。 结果,谢直让他亲自体会了一下什么叫“谢三郎的强横”! 杨家五府,死伤过半! 不但如此,后来他杨国忠告上金殿,还没等怎么说话呢,谢三郎直接用他曾用名之中的那一个“钊”字,硬生生地和谶言“卯金刀”联系到了一起,还说他和弥勒教不清不楚,这一顿大帽子扣下来,弄得杨国忠不得不在金殿上跪地叩头,以此来证明自家的清白。 经此一事,杨国忠算是明白了谢三郎的强横,看来当初,三叔杨玄璬,输得不冤! 说实话,后来“聪明人杨国忠”都有点后悔了呢,如此强横的谢三郎,时隔十八年回到大唐中枢,不提什么节度使、防御使,只说人家这个天下盐铁使,一年万万贯的光环,就有点“王者归来”的意思,自己也是脑子进水了,非在人家得了“大势”的时候挡人家的路,被杀伤一半家仆,也是活该! 但是,他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谢三郎的“王者归来”,根本就不是长乐驿门外砍杀杨家奴仆,那就是个开胃菜! 谢三郎的“王者归来”,正是这一次大朝会! 上怼天子,下怼群臣,中间还没忘了大唐首相李林甫! 杨国忠现在想了想,上到天子,下到满朝文武,只要是在这金殿之上的人,好像只有自己和御史大夫王鉷,才能勉强威胁到谢三郎了……吧? 自己,不用多说了,让人家抓住机会杀了好几百人,告状不成,反被逼得跪在金殿,这个德行,还能上哪去威胁人家谢三郎去? 这么说的话,好像仅剩下一个王鉷? 王鉷也算是不孚众望吧,好歹跟谢三郎你来我往的对付了几句,还甩出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话来…… 但是,真架不住人家谢三郎早有准备啊! 要说人家谢三郎也是真狠,直接派人敲响登闻鼓,告王銲谋反! 你王鉷再硬气又能如何?你兄弟也能那么硬气吗?你不是把你兄弟当儿子养吗? 好! 我就打他! 这叫打蛇打七寸! 一招封喉啊! 没看王鉷当时就溃不成军了,被谢三郎接连训斥不说,还差点在天子面前挨了揍! 即便现在天子有意回护,经此一事,他王鉷还敢在谢三郎面前提什么“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之类的废话吗? 至此为止,谢三郎的“强横”,这才算是“打扁金殿无敌手”! 王者归来! 没看见天子要下令之前,都得特意停顿一下,等等谢三郎的意见吗? 行嘞! 说什么大唐首相李林甫,提什么天子红人王鉷,论什么贵妃堂兄杨国忠!? 经此一战,日后哪个还赶在金殿上对谢三郎不敬!? 杨国忠到了现在,才算是真切地意识到,谢三郎阔别大唐中枢十八年,一朝回朝,直接登顶,这才是真正的强横! 不说杨国忠如何感慨连连,只说李老三见谢三郎“暂时”没有不同的意见,就准备让王鉷出马,去“捉拿邢縡”。 却不想,天子还没有开口的时候,突然有人说话了。 谁? 满朝文武都没有注意到的人,任海川任老道。 “启禀天子,不必为难…… 据草民所知,王銲亲口询问‘九五之气’的时候,当场虽然仅有草民、王銲、邢縡三人,但草民作答之后,王銲极其满意,并且没有刻意封锁消息…… 此事虽然忌讳颇多,但是也在王銲府邸之中有了隐隐的流传…… 据草民所知,还有一人,知道此事…… 如果天子不便现在下令捉拿邢縡,把该人找来,一问便知…… 草民私下琢磨着,这也算是一个旁证吧……” 李老三听了,顿时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早不说!? “此乃何人!?” “王府长史,韦会!” “现在何处?” “死了……” “……” 李老三听了,一个劲在龙书案上踅摸东西,也就是不是笔就是折子,但凡有一个趁手的家伙,肯定当场砸任老道脸上! 死了,你说个屁!? 逗我玩呢!? “韦会,怎么死的?” 出乎意料,在天子震怒,群臣嘈杂的时候,一直如同老僧入定的谢三郎,突然开口了。 任海川根本不理会别人惊疑的目光,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朗声开口,竟然在一瞬间压住了大殿之上的嘈杂。 “回禀中丞,那韦会,死在长安县的大牢之中。 经手之人,乃是长安县尉! 这也是草民不敢到长安县出首王銲的原因。 同时,小人却有耳闻,长安县的贾县尉,乃是京兆尹王鉷王大夫的心腹……故此,草民同样不敢到京兆府来出首王銲谋反……” 谢直却对这些无动于衷,反而问道: “且不说这些……我只问你,那韦会,如何知道这种隐秘之事?” 一句话问出来,满朝寂静。 就连李老三都是一懵。 这老道刚才不是自己说了吗,王銲没有故意封锁消息…… 现在谢三郎又再次开口询问韦会…… 难道,这位韦会,还能有什么说法不成? 至于聪明人杨国忠,听了谢三郎的问话,突然想起了两年前长安城中的一条传闻,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随即幸灾乐祸地看向王鉷…… 却发现,这位天子面前的红人,早就脸色大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86章 王繇、王准、王銲 “启禀陛下,韦会韦长史,乃是我朝定安公主之子…… 身为王府长史,早就对王銲其人心怀不满,故而早在暗中收集王銲作奸犯科之证据…… 因此,得知了‘九五之气’一事……” “韦会,因何对王銲不满?” “因为韦会还有一个异父同母的哥哥,同样是定安公主之子,名叫王繇,如今是永穆公主的驸马都尉…… 他和王銲有仇。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和王鉷的儿子,王准,有仇。 又因为王准仰仗了王鉷的权势,满朝文武无人敢惹,韦会无奈,只得把报复的目标,从王銲父子的身上,转移到了王銲的身上……” 原来,王准仰仗着王鉷的权势,在长安城之中无法无天惯了。 有一回,王准领着自己的一帮帮闲、门客,在大街上行走,正好碰上了驸马都尉王繇。 前文说过,驸马都尉这种官职,不过就是公主府的一个属官而已,清贵固然是清贵,但是就权势来说,简直是一点都没有。 王繇这哥们本身也有点怂,要不然的话,也不能安心做了永穆公主的驸马都尉之后,就这么老老实实待着,一点在仕途之上的想法都没有。 他一见走对面的,正是国朝炙手可热的王鉷的儿子,顿时吓了一跳,赶紧让开了道路不说,还主动俯身下拜。 要不说什么叫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呢? 王准正闲逛呢,突然发现在路边有人向自己施礼。 是谁,低着头看不清楚,看衣着,也是一任朝廷官员…… 帮闲里面有眼尖的,一眼认出了王繇,赶紧凑到王准的耳边,说,这是永穆公主的驸马都尉…… 王准一听,啥,驸马都尉?那不就是个废物吗?什么永穆公主不永穆公主的,哪个公主的驸马都尉不是个废物? 王准也是闲的,本来就没事,带着一帮门客、帮闲闲逛,不就是为了找点乐子嘛,现在一看王繇这么个废物,顿时一乐,决定从他身上找找乐子。 抽出弹弓,扣上铁丸。 瞄准…… 松手! 啪! 正中王繇束发的玉环。 玉这种东西吧,虽然本质上也是石头,但是也有硬玉和软玉之分,尤其在某位全国知名的女性独爱翡翠之前,国人使用,还是讲究使用和田玉,巧了,和田玉,恰恰是软玉。 软玉碰铁丸,那还能有好儿? 玉环直接破碎! 这枚玉环本来是和玉簪一起,戴在王繇的头上束发用的。 玉环碎了,玉簪摔了…… 自然,头发也散了。 王繇先是被头实话,王繇一见王氏叔侄联袂而至,“受宠若惊”之余还真有点惴惴不安,甚至都有点后悔了,就不该请王准吃饭,万一哪一点招待不好,人家再挑了理…… 但是,人都来了,总不能说你俩身份太高,我接待不了吧,王繇没办法,只得战战兢兢地将这两位迎进了公主府。 分宾主落座,美味佳肴如同流水一般端上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永穆公主亲自上羹汤! 以永穆公主的贤惠,以天子对她的宠爱,这个待遇,在天宝朝,恐怕只有李老三才有资格享受。 但是王氏叔侄飞扬跋扈惯了,哪里懂得什么敬畏? 也许在他们的心中,别说是一个区区的公主,就算是一位皇子,亲自为他们上了羹汤,那也是理所当然,他们只要接过来喝下去,就是给了对方天大的面子! 按理说,事情发展到了这种程度,已经把面子给王氏叔侄足足的了,至少人家王銲、王准表面上也没说什么,但是,还有人不满足。 谁? 王繇! 这位“大唐第一怂”唯恐招待不好王氏叔侄,竟然在酒席之上,请永穆公主亲自倒酒! 倒酒,这在大唐,那是奴婢才会去干的活! 永穆公主也是好脾气,又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感觉于理不合,有心拒绝吧,又看着王繇满脸祈求的神色于心不忍,到了最后,竟然真给倒了! 王銲、王准叔侄到了现在,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本来以为是个“鸿门宴”,谁想到是一场“认错酒”!? 至于认什么错,谁知道?也许王繇这个驸马都尉觉得自己不该挡了王准的道路,或者王繇觉得自己浪费了王准了一颗铁丸,又或者王繇感觉自己让王准笑得不痛快了……? 管他呢! 现在最重要的,喝酒! 公主亲自给倒酒,这是啥待遇!?就算在皇室家宴之上,恐怕都轮不到永穆公主亲自给天子捧觞! 王氏叔侄喝了酒之后,不由得相视而笑,看着王繇的眼神,那叫一个满意。 真懂事! 到了这个时候,王准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有心说几句缓和的话,但是他飞扬跋扈惯了,哪里懂得好话怎么好好说? 一张嘴就带着趾高气昂、颐指气使。 王繇,你也姓王,咱也算是五百年前是一家,当日你避让道左,我却一弹弓铁丸击碎了你头上的玉环,那就是个玩笑,你没当事儿,我也没当事儿,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尤其你今天这么懂事,行嘞,以后咱好好的…… 王繇听了,大喜过望,连连称是! 王家叔侄相视一眼,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王繇还跟着后面一路小跑地给他们送了出去。 等他再回到大堂,只见到一张脸哭得梨花带雨。 谁? 永穆公主! 永穆公主这才知道怎么回事,气得当场就哭了出来! 王繇也挺尴尬的,刚要说话,就被永穆公主抢了先。 你有病吧!?王准,不过是仗着王鉷权势的纨绔子弟而已,你让我这个公主亲自为他调羹、捧觞,等我父皇知道了,有你的好儿吗!? 王繇这哥们,决定将“怂”之一字进行到底,苦笑一声,天子知道了,不过发怒而已,但是如果不得了王准今天这句话,我恐怕有性命之忧,所以,我才不得不讨好他,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嘛…… “此事过后,王銲、王准叔侄两人大肆宣扬,朝野之中,多有所闻…… 而韦会与王繇那是同母异父的兄弟,自幼感情深厚,故此,深恨王家叔侄,便早早开始收集王氏叔侄作奸犯科的证据…… 草民今天前来状告王銲谋反…… 九五之气,是真! 邢縡亲眼所见,是真! 韦会因缘际会得知了九五之气的说法,也是真! 王鉷大夫心腹长安县尉害死在长安县大牢之中,还是真! 草民敲响登闻鼓,自然知道诬告反坐的道理,但是,草民所言,句句是真!” 说完之后,从怀中掏出状纸,直接呈上! 自有内侍上前,将状纸收讫,随即送到李老三的龙书案上。 再看李老三,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噗通”一声,王鉷跪倒在地,汗如雨下,体如筛糠! 杨国忠看到如此场面,却暗自摇了摇头,他和王鉷争斗多年,也从来没有见过“天宝朝天子面前的红人”如此凄惨过,但是杨国忠知道,王鉷的麻烦,大了!无论他表现得如何凄惨,都难以改变他的命运了! 想到这里,杨国忠不由得转移视线,看向了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谢三郎! 不由得暗自感叹,真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87章 因为……案子! 真狠! 当然狠了! 安排任老道来敲登闻鼓,状告王銲,从根本上来说,就是冲着王鉷来的! 一句“九五之气”,就替王鉷、王銲兄弟,在天子的心里埋了一根“刺”! 随后虚晃一枪,却让金殿上的所有人,误以为谢三郎这么干,是为了破案,真正的目的是剑指邢縡。 等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这才图穷匕见! 借着任海川的嘴,借着韦会身死的这么一个小小的案件,引出来驸马都尉与王銲、王准叔侄之间的恩怨,彻底引燃了天子的怒火! 王家亲眷如此飞扬跋扈,不就是因为王鉷乃是“天子面前的红人”吗? 永穆公主,贤良淑德,贤名享誉朝野,这样的公主,在大唐立国百年的公主之中都算排的上号儿,李老三宠爱都还来不及呢,现在眼看着被别人欺负了,能乐意吗? 我“信重”你王鉷,难道就是让你们家人,欺负李老三的亲闺女玩的吗? 只要天子李老三意识到了这一点,在“九五之气”这根刺的加成之下,就会完全动摇了王鉷在天子心中的位置! 没了这个“位置”,王鉷还算什么“天子面前的红人”!? 御史大夫? 户部侍郎? 京兆尹? 大唐朝还能缺了那玩意儿!? 谁干不是干! 说不定别人干起来,要比王鉷干得还好呢! 也就是说,谢三郎这一连三手,直接打掉了王鉷最大的依仗——天子的信重! 要不然的话,王鉷也不会满脸大汗地跪在天子面前,吓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况且,谢三郎的谋划,还不仅仅如此。 他让任海川任老道状告“王銲谋反”,是真的! 原因,就在驸马都尉王繇和王銲、王准的那场恩怨! 为啥!? 这件事和谋反有啥关系,因为韦会吗?那不过是知道了“九五之气”而已,人家任老道自己都说,“这是一个旁证”,如何就能直接证明“王銲谋反”是真的? 因为,佐证虽然是佐证,但是在天子这种特殊的生物心目之中,却是足以说明一切的证据! 具体而言,这件事情,看似与“王銲谋反”的案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恰恰是因为王繇和王銲、王准叔侄的这一场恩怨,让李老三看出来了—— 王氏亲眷,起码被任海川状告的王銲,对天家,对皇权,一点敬畏都没有! 或者再说得明确一点,王銲,对李老三一点敬畏都没有! 既然王銲对李老三这个天子没有敬畏,那么,人家找个算命的,算算自己能不能当皇上,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这个逻辑,不是破案、办案的逻辑,而是再直白不过的政治逻辑! 总之,谢三郎借着任海川的出现,一连三手,不但打掉了王鉷身上“天子面前红人”的光环,还顺带坐实了“王銲谋反”的嫌疑! 什么叫狠!? 一石二鸟,大巧不工! 这不是狠,还能是什么!? 杨国忠想到这里,在对谢三郎深深地敬畏之外,不由得暗自庆幸,幸亏自家和王鉷的争斗之中输了,真要是让自己当了这个御史大夫,在明面上压在谢三郎这个御史中丞的头上,就以杨家和他谢三郎的恩怨,还不知道谢直会怎么收拾自己呢…… 还真得谢谢王鉷,这是替自己扛雷了…… 一念至此,杨国忠都忍不住对王鉷都有点怜悯了,这哥们,真倒霉,挡了谁的路不好,竟然挡了谢三郎的路…… 现在这状况,真不是谢三郎要如何对付他了,而是天子将如何发泄自己的怒火…… 果然! 李老三接过任海川的状纸,连看都没看,劈头盖脸地就砸在了王鉷的脸上! “你不是主动要包围你兄弟的府邸吗? 你不是要把你兄弟看管起来吗!? 你不是要亲自把邢縡提审到这里吗!? 现在就去! 朕倒是要看看,王銲谋反,是真是假!” 王鉷被状纸砸在脸上,哼都没敢哼一声,在天子的怒火之中,抱着状纸,仓皇而去! 一时之间,金殿之上,落针可闻! 谁还看不出来,李老三是真急眼了!? 王鉷,天子面前的红人,竟然被天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被喷了一脸吐沫星子! 别人自问在天子面前,还真没有王鉷的牌面大,这时候说话,不是给自己找事儿吗!? 真以为李老三的怒火仅仅对着王鉷? 别闹了! 没听见任海川任老道说嘛,王繇和王銲、王准叔侄两人的恩怨,“在长安城朝野之中,多有所闻”,也就是说,金殿之上的满朝文武,有不少人知道这件事情…… 但是,有人告诉李老三吗? 嘿,天子,你亲闺女一家子,被王鉷家的兄弟、儿子,欺负了一个溜够,你还不知道呢? 这句话,可是没人说。 还是人家谢三郎,阔别大唐中枢十八年,刚刚回到长安城仅仅半个月的时间,才借着“王銲谋反”由头,告诉了李老三…… 这让人家李老三怎么想? 噢,你们都瞒着我?这要不是“王銲谋反”,我现在还不知道我家闺女被欺负成这样呢? 这让满朝文武情何以堪? 所以,现在还是老实点的好,省得给自己招灾惹祸! 满朝文武,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之中,维持着一种宁静,金殿之上,唯有李老三的气喘之声…… 良久之后,李老三的这口气才算是勉强喘匀了。 把堂堂大朝会开成这个德行,自从他登基一来,就从来都没有过,简直气得肝疼! 但是不继续还不行,那还跪着一个呢…… 任海川! 人家毕竟敲响了登闻鼓,要是一般事儿,一句“命有司严加勘察”也就应付过去了,但是今天不成啊,既然已经派王鉷去捉拿邢縡、看管王銲了,总归要等一个结果出来才好…… 哦,对了,金殿之上还跪着一个呢,比任海川跪的时间还长…… 谁? 安庆绪! 这哥们今天上金殿来参加大朝会,本来是以幽州、河东两镇节度使府长安留守的名义,替他老爹安禄山,向朝廷请示一下——请朝廷在陇右发兵,合围契丹王账,以此来扩大战果…… 结果刚刚把要求提出来,还没等他按照老爹在私信之中的指点,利用种种话术打动大唐的满朝文武呢…… 谢三郎就蹦了出来,这顿怼! 那简直是从他老爹安禄山“说开去”,上怼天子,下怼朝臣,中间还没忘了大唐首相李林甫! 那强横,直压得满朝文武都哑口无言…… 也就是“天子面前的红人”王鉷,还能“仗义执言一二”…… 安庆宗以为找到了对付谢三郎的“盟友”,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呢,登闻鼓就响了…… 后续的发展,简直一言难尽,反正给安庆绪看得一愣一愣的…… 九五之气,邢縡下落,由韦会身死引出王瑶和王銲、王准叔侄的恩怨…… 还没等安庆宗反应过来呢,王鉷已经大败亏输,就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这位“曾经”的“天子面前的红人”,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金殿,据说,要亲手去抓捕自家的兄弟,户部郎中王銲…… 安庆宗都吓傻了! 骑士冲锋,当面拼杀,安庆宗自问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多年,还真不怕…… 但是,他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杀人不见血的路数? 别说见血了,人家谢三郎连话都没说几句,找了个老道敲响登闻鼓,三言两语就拿下了“天子面前的红人”…… 太他么吓人了! 安庆宗想到自家老爹和谢三郎的恩怨,不由得由衷地佩服自家老爹,得罪了谢三郎,还能从开元二十三年活到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也是不易啊…… 且不说安庆绪如何在金殿之上胡思乱想,这哥们反正就那么一直跪在原地。 这就有点显眼了…… 李老三刚刚生了一肚子气,这才刚刚缓和了下来,一眼看见了安庆宗,还挺高兴,正好处理处理这事儿,也好让自己换换脑子…… “幽州、河东节度使府留守,安庆宗是吧? 刚才你上报的什么来着? 安禄山奏请陇右兵出塞,是吧? 朕来问你,如果陇右兵出塞的话,东平郡王安禄山,能否保证和陇右军一起配合,一举覆灭契丹王账?” 安庆宗听了,顿时大喜过望! 本来以为经过谢直谢三郎这么一搅和,调陇右军出塞作战这件事情,肯定黄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天子在经历了谢三郎的“强横”之后,竟然有点不想搭理他,却把话题重新引回了“陇右军出塞”一事上。 安庆宗来不及多想,神色激动地朗声说道: “陛下放心,破灭契丹王账,易耳! 家父奉令出塞,五天急驱三百里,早就到了契丹王账的左近,如果仅仅要破灭其王账,只要全军出击,破灭王账,旦夕之间! 只不过家父考虑大唐边疆的长治久安,不但要将契丹王账一举破灭,还要给我大唐边疆打出十年的太平,这才请陛下下令出动陇右军,好一战功成……” 安庆宗也不知道是真对安禄山有信心,还是替他老爹吹牛-逼,反正这话说得太硬气了—— 天子您别担心,不就覆灭契丹王账这点小事儿嘛?我爹安禄山现在就能办! 也就是他心怀天下,准备一举给大唐边疆打出来十年的和平,这才启奏调用陇右兵。 说白了,有没有陇右兵,对于是否能够覆灭契丹王账,根本就没有影响…… 因为,我爹是安禄山,自己就能把这事儿给办了! 有了陇右兵,不过效果更好而已…… 李老三一听,倒是挺高兴,今天大朝会,终归算是有了点好消息…… 刚想说话,却被人打断。 “一派胡言!” 谁敢抢在天子开口之前呵斥安庆宗? 当然是谢三郎! 李老三也算是看出来了,今天的大朝会,他要想痛快点,费劲了…… 自然,他就有点不高兴了,不由得开口: “三郎有异议? 难道东平郡王提调五万唐军出塞,还不足以击溃契丹王账不成?” 说到这里,可能是李老三也确实被谢直气得不轻,终究没忍住,又加了一句不轻不重的言语。 “三郎,朕知道你和安禄山早有恩怨。 一来,冤家宜解不宜结…… 二来,也别让恩遇蒙蔽了你的双眼啊!” 谢直仿佛都没有听出来这番话之中的揶揄,反而一笑。 “多谢陛下关怀! 不过,既然陛下提到了谢某和安禄山之间的恩怨,那么就不妨聊聊…… 也省得说我谢三郎堂堂汜水侯,在金殿之上欺负安禄山家里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说完之后,还特意瞟了一眼安庆宗,看得满朝文武苦笑不得。 只听得谢直继续开口说道: “请问陛下,可曾还记得谢某人当初,是跟安禄山如何结怨的?” 这话问的…… 李老三听了,一时半会愣是没话说! 不是不知道,而是槽点太多了,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谢三郎和安禄山如何结怨的……你问谁呢!? 这他娘谁知道去!? 我就知道你谢三郎死腻歪人家安禄山,人家安禄山也没招你没惹你的,你谢三郎就跟疯了一样,玩了命地想弄死人家! 第一次,三堂会审。 你谢三郎对着三法司一顿怼,硬生生地利用自己在破案、办案方面“高人一等”,以一个“军事顾问”的身份,直接抢夺了三堂会审的主导权,你是一点都没客气,直接就给安禄山定了一个死罪! 第二次,金殿之上。 有人给安禄山求情,走通了内侍牛仙童的关系,你谢三郎听说之后是怎么干的?头顶的獬豸冠,当大铁棍子使,一头槌就砸在人家牛仙童的脸上了,随后“第二次炮轰金銮殿”,一次弹劾,杖八十牛仙童,再次弹劾,将史思明轰出洛阳,三次弹劾,气得天子拂袖而走,说到底,还是要对安禄山“维持原判”,死刑。 第三次,白马之滨。 安禄山机缘巧合之下被天子特赦,你谢三郎知道消息之后,从长安城八天跑了八百里,一闯洛阳城门,二闯刘家别业,三闯白马渡口,天子下令,宰相论功,家祖出面……都不好使,让你谢三郎硬生生地在黄河之中砍了安禄山两刀! 这得多大的仇啊! 现在还有脸问“你和安禄山是如何结怨的”!? 你别问我,我倒是想听听,你们俩到底是如何演变成现在这样的仇人的!? 你还别说,经谢直这么一提醒,不但天子不知道,满朝文武之中愣是一个知道的都没有…… 他们都知道谢三郎和安禄山之间是生死仇敌,一个个恨不得当场砍死对方,但是,具体到两人因何结怨,倒是谁都说不清楚了…… 今天谢直自己提出来…… 显然是想自问自答啊! 这个好! 正好听听! 一时之间,金殿之上,上到天子、下到群臣,都把目光投向了谢三郎,目光之中,满是好奇。 只见谢直满脸怅然,轻轻开口,吐出来四个字。 “因为……案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88章 大唐律法,不足以定人生死 案子? 什么案子!? 难道谢三郎和安禄山之间的仇怨,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不成!? “因为……案子!” 四个字,一从谢三郎的最里面吐出来,大部分朝臣都懵了,面面相觑,一顿瞎猜…… 倒是有几个开元二十三年就在洛阳的老臣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谢三郎却不管他们的种种表现,自顾自得说了下去。 “什么案子?就是安禄山受审的那个案子! 开元二十三年,安禄山提调幽州数万精锐出塞作战,大败亏输,让我大唐数万好儿郎葬身塞外,这才有了他开元二十三年前往洛阳受审。 臣,汜水谢直在那之前,根本不知道幽州还有这么一个杂胡胖子,更不知道他安禄山是何许人也,之所以要一心挤入三堂会审之中,就是要为我大唐数万儿郎报仇雪恨! 如果说我谢三郎和安禄山之间的恩遇,是我谢三郎当先挑起来的,也是不错…… 但是,这一场恩怨的根源,却不是私仇,而是公怨!” 说到这里,谢直特意停了一下,抬头,直视天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臣,只恨,安禄山,不死!” 一语出口,金殿之中的温度仿佛都降低了些许,满朝文武一个个只觉得脊背发凉,谢三郎言语之中的决绝和冷酷,着实让人心惊。 “汜水侯此言差矣……” 这个时候竟然有人说话,还是反对意见? 谁? 安庆宗! 说实话,安庆宗也不愿意和谢三郎正面相抗,尤其在亲眼见到人家上怼天子、下怼朝臣,中间不忘李林甫,一通登闻鼓敲“跑”了御史大夫王鉷之后,安庆宗恨不得变成一个透明人,让谢三郎永远都看不到他才好。 但是,现在,不说话却不行了。 人家指名道姓地数落他亲爹,还说出“恨他不死”之类的话,这要还不敢开口,得怂成什么样?大唐人,可不仅仅有王瑶那样的货色…… “家父为大唐征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道在汜水侯的眼里,只有恨之不死四个字不成?” 说话归说话,但是在谢三郎微眯双眼的注视之下,安庆宗也是汗如雨下,勉勉强强地说完了这句话之后,竟然瞠目结舌,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再把话接着说下去…… 谢直双眼微眯地看着他,生生停了三弹指的工夫,见安庆宗竟然真的说不下去了,这才开口说道: “听说你在安禄山下一辈的孩子中,算是最有出息的那一个? 只有有在我面前勉强开口的勇气……? 我听说当初安禄山离京赶赴幽州的时候,在长乐驿,还夸耀过什么高明乃是年轻一代第一人,刚开始听到消息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个阴险的胖子要捧杀高明,今天见了你这个东平王世子…… 嘿,安禄山这货,养儿子不行,看人倒是挺准……” 一番话说出来,虽然没有明确地评价,但是金殿上的这些大唐“精英”,谁还听不出来其中的言外之意? 安禄山“最有出息的儿子”,安庆宗,比不上“年轻一辈第一人”,高明! 满朝文武听了,嘿嘿一笑,这谢三郎还真不谦虚,高明是你的开山大弟子,他安禄山不会养儿子,你谢三郎就会教徒弟了不成? 不过,随即仔细一想,却也不得不承认,谢直此言,虽然有些狂妄,却也是事实。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人家高明,在长乐驿,在满朝文武的面前,面对安禄山,是如何做的? 破口大骂! 胖子阴险! 骂完之后直接告诉安禄山,有能耐,找我师父去,谁也没拦着你去扬州,不敢去,就别在我面前比比叨叨! 再看看安庆宗,同样是在满朝文武的面前,同样是以小一辈的身份,直面享誉大唐的恩仇一方,只不过在人家微眯的双眼注视下,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 说谢三郎欺负孩子? 还真没有! 毕竟,谢三郎就在满朝文武的面前,硬生生地等了安庆宗三弹指,这都没等出来他后面的言语,说人家谢三郎以大欺小,说不过去了…… 如此看来,安庆宗,果然比高明差远了。 金殿之上,甚至还有比较机灵的,直接想到了这个“对比”之外,安庆宗和高明甚至还有正面的冲突—— 那也是在长乐驿。 高明以东平郡王府有人牵扯到三千斤火药之中,要求李林甫和王鉷上报天子,取得授权,去搜查东平郡王府。 一下惹怒了东平王世子安庆宗,说什么东平郡王出征在即,你却要搜查我东平郡王府,这就是诚心找事儿,随即抽出了刀子,嚷嚷着要在满朝文武面前把高明剁了。 人家高明一点也没惯着他。 一把扯开了袍服的衣领,露出脖颈,斜着眼一声断喝,“你往这砍”! 一下子就把安庆宗吓住了。 高明还不依不饶的,一个劲向前,硬生生地凑到安庆宗的眼前,扯着衣领,露着脖颈,挺胸向前,竟然逼得安庆宗步步后退。 到了最后,还是安禄山亲自发话,才算是拦下了高明和安庆宗两个人,随后,便是安禄山那一番著名的论断——高明,乃是年轻一代的第一人! 想明白这一切的满朝文武,一个个不由得心生感慨,汜水侯谢三郎和东平郡王安禄山之间,势同水火,即便有天子竭尽全力的从中斡旋,到了最后,恐怕还是要闹一个你死我活…… 他们之间谁胜谁负,自然难以断定。 不过,起码从下一代来看,肯定是高明等淮南子弟,远胜安禄山的幽州儿郎。 怪不得安禄山在长乐驿的时候曾经发出感叹,必须要在他这一辈结束与谢三郎的争斗,要不然的话,把这场恩怨留到下一辈,恐怕还没有动手就大败亏输了…… 不提满朝文武的感慨,也不提安庆宗被谢三郎一句话说得面红耳赤,只说谢直,挺立在金殿之上,朗声开口。 “胜败,乃是兵家常事。 自古以来,也没有几个常胜将军,断然没有因为一场战斗的胜负,就肆意屠戮领兵将领的道理。 但是,安禄山在开元二十三年的那一场战败,别有不同。 三堂会审之后,可以确定,那一场大战之所以大败亏输,造成数万儿郎葬身塞外,安禄山这个主帅,至少要负大部分责任! 谢某不才,还记得最终案卷之中对安禄山此战的评价。 其一,立身不正。 安禄山之所以能够以幽州兵马使的身份,统帅数万边军出塞,乃是当时的幽州节帅张守珪,收了安禄山做螟蛉义子,被安禄山的花言巧语哄骗得晕头转向,这才一心一意地抬举他安禄山,以一镇节帅的威势,强压着数万边军奉安禄山为主帅,这次有了数万边军出塞作战一事。 此事听着是当时幽州节帅张守珪的过失,不过既然成行,也在这数万边军之中,埋下了一颗‘不信任’的种子,边军不信安禄山,安禄山不信边军…… 要知道,自古以来,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向来是兵家大忌。 安禄山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全力推动边军出塞,最终造成这样的局面,仅仅冲这一点,安禄山就该杀! 其二,贪功冒进。 安禄山自知难以服众,自然也想早立大功,好降服我大唐边塞的骄兵悍将…… 故此,安禄山在提兵出塞之后,只留下史思明率领麾下三千军士作为后军,然后自己提调其余边军将士,直扑草原深处。 结果,派遣斥候不力,不但没有侦到胡人的情况,反而被胡人提前发现了我大唐军士的踪迹,然后在草原深处设下埋伏,一举包围了我大唐数万边军精锐。 其三,贪生怕死。 我大唐边军被包围之后,作为主帅的安禄山,不思如何拯救战局,在第一时间就率领身边的曳落河突围逃窜,因为我大唐儿郎的站位阻挡住了他的逃生之路,竟然下令曳落河对大唐边军肆意砍杀! 几万边军,都是我大唐的好男儿,如果组织起来与胡人作战,战局未尝不可扭转,就算失礼,也不至于全军溃败。 就是因为安禄山这个统帅贪生怕死,不敢直面胡人的刀锋,却对我大唐好儿郎举起了屠刀! 正是此举,才让我大唐边军的士气直接崩溃,让整个战局的局势,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以此论,安禄山,该杀!” 一语出口,满朝哗然! 满朝文武,很多人都是开元二十三年以后入仕的,他们都知道汜水侯谢三郎和东平郡王安禄山之间乃是生死仇敌,还真不知道安禄山在开元二十三年进洛阳受审,更不知道开元二十二年那一场塞外之战的始末,如今听了谢三郎的介绍,这才知道,原来大唐幽州、河东两镇节度使,竟然是这么个玩意儿!? 就在这满朝的哗然之中,安庆宗,作为东平郡王的世子,作为安禄山的嫡长子,听了这话,有心开口,却被谢直狠狠瞪了一眼,随后几句话就噎得他哑口无言。 “看什么看!? 不信!? 自己去翻开元二十三年审案的卷宗去! 上面有安禄山亲手的画押! 他自己都承认了的事实,你不信!?干什么,儿子替老子不要脸!?” 安庆宗听了,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三堂会审认定的案情,不信也不成啊! 且不说安庆宗如何,只说谢三郎,在满朝文武的哗然之中,再次朗声开口。 “安禄山此人,杂胡出身,以巧言令色入了幽州节帅张守珪的眼,不思报国,一心只想作威作福…… 别的事由暂且不论,仅仅凭借他开元二十三年一战的始末,谢某不才,就足以认定,安禄山此人,出身不正,贪功冒进,贪生怕死…… 故而,该杀! 开元二十三年,谢某人身在洛阳,官拜监察御史,品级虽然不高,却也是朝廷命官,怎容得安禄山此类宵小继续藏身幽州方镇? 故而,一心一意挤进了那一场三堂会审之中,要给安禄山定一个死罪!” 说到这里,谢直停了下来,目光在金殿上扫过,略过满朝文武的脸庞,继而转向了李林甫,最终,将目光定格在龙椅之上的李老三。 “可惜,大唐律法,不足以定人生死……” 说这句话的时候,在大朝会上一直强横的不像话的谢三郎,竟然在脸上闪过一丝苦笑。 随即,这一丝苦笑,又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全天下都知道我谢三郎要杀安禄山…… 最后,他命大,跑了…… 你们都说我谢三郎和他安禄山有仇……可你们重来没有关注过,我和他为什么结怨! 今天,我谢某人,当着天子,当着大唐首相,当着安禄山的嫡长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一句—— 不错! 我谢某人,确实和安禄山有仇! 什么仇!? 数万边军埋骨塞外! 安禄山不给我一个交代,谢某人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一语出口,满场寂然。 满朝文武,谁都没有想到,大唐开于天宝年间最著名的这一场恩怨,最初的起因,竟然是这样的! 谢三郎要杀安禄山,乃是出于义愤! 他们更加没有想到,谢三郎要杀安禄山的意愿,竟然如此强烈,当着人家嫡长子的面,把“死无葬身之地”都喊出来了…… 很多人,看向安庆宗,这孩子估计是被汜水侯的气势所慑,竟然一时半会没敢回嘴…… 满朝文武失望之余,又把目光投向了大唐首相李林甫……以及他身后的李老三…… 谢三郎刚才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一句“大唐律法,不足以定人生死”,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大家却也都知道说得是谁。 当年,正是政事堂排名垫底的李林甫李相公横加阻挠,天子李老三被人蒙蔽,才特赦了安禄山…… 到了最后,谢三郎从长安城一路追回洛阳,李林甫还一个劲给李老三出主意挡着呢,什么调回金吾卫,什么出动内侍“赏功”谢家部曲,甚至把谢家老祖都给请出山了…… 要是没有李林甫这一路横扒拉竖挡的,也许人家谢三郎在黄河边上白马渡,早早就能结果了安禄山的性命! 如今看来,谁也不知道,当年挡住了谢三郎,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谢三郎,注定对李林甫没啥好脸色了。 在这一片寂静的尴尬之中,却有一人没有去看李林甫,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谢三郎…… 谁? 杨国忠! 他自诩为“聪明人”,还真没看明白人家谢三郎如今的操作…… 谢三郎和安禄山如何结怨,这件事,恐怕全天下都感兴趣,他杨国忠也不能免俗…… 但是,让杨国忠想不明白的是,谢三郎为什么偏偏选择这么一个时间说出来呢? 俩人结仇,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往少了算,也得十八年了,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时候,还当着满朝文武和天子的面儿…… 这是图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89章 当初、如今 杨国忠实在是看不明白了。 他是真看不懂谢三郎到底要干什么! 纵观整个大朝会,全是人家谢三郎一个人的表演。 上怼天子,下怼群臣,不忘李林甫的同时,还捎带着告了王鉷兄弟一个谋反…… 强横是真强横,可是看着……怎么就这么乱呢?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到底要干什么啊? 尤其最后,告了王銲谋反,却把自家和安禄山的恩怨掰扯了个清楚…… 这都挨得着吗? 杨国忠心中实在迷糊,到了最后,干脆一咬牙,从头儿捋! 大朝会开始之前…… 满朝文武全慑于谢三郎的威名,不敢交头接耳大声喧哗…… 天子面前的红人王鉷,怕自己站在御史台方阵前方,挡了谢三郎的视线,引发人家不快,硬生生地跑到尚书省的队伍之中躲个清静…… 天子李老三上朝之时,视线都在谢三郎的脸上停顿了几个弹指的时间…… 这些事,跟人家谢三郎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非要说有的话,恐怕谢三郎威名显赫,不由得大唐朝堂不谨慎对待。 杨国忠也顾不得羡慕嫉妒恨人家谢三郎在大唐朝堂的威势,仔细回想谢三郎第一次开口说话,或者更准确的说,第一次“主动”开口…… 想起来了! 呵斥安庆宗! 那是安庆宗以幽州、河东节度使府进奏院留守的身份,回报了安禄山出塞作战的军情之后,替安禄山提出来了一个要求——请陇右军出塞,配合幽州军包围契丹王账,好毕其功于一役。 谢三郎直接出言呵斥。 这才有了后来的上怼天子、下怼朝臣,中间还没忘了大唐首相李林甫。 在这个时候,王鉷,作为天子面前的红人,又是李林甫的政治盟友,不得不站出来,以御史大夫的身份,与谢三郎言语了一二。 随后就是登闻鼓响,任海川上殿状告王銲谋反,在这个过程之中,谢三郎第二次主动开口,提及了邢縡藏身于王銲的府邸,随后任海川任老道,以驸马都尉王繇与王銲、王准叔侄的恩怨,直接给了王鉷最后一击,引得天子李老三勃然大怒,将王鉷斥责出金殿。 到了最后,才有了谢三郎的再次开口,提起了他与安禄山恩怨的起源…… 复盘了谢三郎在今天这一场大朝会表现,杨国忠已经若有所思。 纵观整个大朝会,谢三郎主动开口,只有三次。 第一次,呵斥安庆宗,重点就是是否要让陇右军出塞。 第二次,介绍邢縡和王銲之间的关系,说明长安武库大火一案的侦破,正好卡在了邢縡的身上,然后这位“关键人物”却藏身在王銲的府邸之中。 第三主动开口,却是在介绍他和安禄山这样恩怨的起源。 三次“主动”,看似关系不大,实则不然。 第二次主动开口,提及邢縡,自然不用多说了,那就是谢三郎受命侦查长安武库大火一案的相关事宜…… 说实话,到了现在,杨国忠也算是看出来了,在今天之前,人家谢直早早为王鉷准备好了“任老道的登闻鼓”,就算王鉷没有主动跳出来为天子和李林甫挡灾,谢三郎也不会放过他,要不然如何捉拿邢縡?只不过王鉷也确实是倒霉,正好撞在枪口之上,一来二去,机缘巧合,被“集火”之后,简直惨不堪言…… 这个暂且不说,只说谢三郎的三次“主动”,重点却是在“第三次”。 仔细想来,人家谢三郎明着是说他与安禄山之间的恩怨,实际里是在向满朝文武介绍开元二十三年安禄山到洛阳受审的起因。 更具体一点,就是在提醒天子和李林甫,以及不明就里的满朝文武——都别忘了安禄山为啥会到洛阳受审,别忘了他开元二十二年那一次出征塞外,是如何让数万唐军葬身边疆! 说这个干啥? 杨国忠猛然一震,一句话脱口而出。 “谢中丞,您是说,东平王此次出塞,会……败!?” 经过杨国忠这么一提醒,满朝文武都是人精,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人家谢三郎是在说自家和安禄山的恩怨吗? 是,也不是! 人家真正的意思,是在用开元二十二年一场塞外失利,在影射安禄山的此次出塞作战。 满朝文武仔细一想,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嘛,开元二十二年,是安禄山带兵出战,如今天宝十一年,也是安禄山带兵出塞,那一次大败亏输,数万边军精锐埋骨塞外,那么这一次呢? 满朝文武越想越觉得害怕! 谢三郎刚才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安禄山之所以在开元二十二年大败亏输,是因为,立身不正,贪功冒进,最后因为贪生怕死,最终大败亏输。 仔细想想,如今的这一场战斗,岂不是与开元二十二年那一场出塞如出一辙? 立身不正! 当初,是张守珪受了安禄山做干儿子,有心抬举他,才“力排众议”,让安禄山带兵出征,他安禄山自己也知道这件事,自然知道,如果没有张守珪这个当时的幽州节帅力挺,就以自家的身份地位,难以统领大唐边军的数万骄兵悍将,这才一心要一战功成,好给自己,给张守珪一个交代。 如今,也是如此。 只不过,张守珪的角色,换成了天子李老三。 赐宅东平郡王府! 下旨政事堂,命令李林甫带着满朝文武前去恭贺乔迁! 大朝会上,安禄山辞行,又下旨满朝文武前去长乐驿相送!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必当初张守珪收了安禄山做干儿子更能收买人心? 这一份恩宠,大唐立国百年,无人能及! 那么,安禄山又该如何? 难道不应该赶紧取得一场大胜,好以此来回报天子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安禄山的心态,和当初开元二十二年又有何区别? 四个字,急于求成! 贪功冒进! 开元二十二年那一场出塞作战,安禄山就是在急于求成的心态之下,率领边军一路疾行,连斥候都来不及派出去,就直奔草原深处,结果一头扎进了胡人的包围圈之中。 如今,也是如此! 虽说安禄山此次出征,倒是不一定连斥候都不会派,也不见得还会钻进什么胡人的包围圈,但是他依旧是一路疾行,三天五百里的行军速度,甚至比开元二十二年那一次的行军速度更快…… 即便现在暂时还不知道结果,但是想到开元二十二年的那一场战斗,满朝文武都面面相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测难以说出口…… 贪生怕死! 开元二十二年那一场出塞作战,骤然被围之下,安禄山的反应实在是太让人无语。 见事不好,转头就跑! 还令自己身边的曳落河砍杀挡路的唐军军士! 几万唐军的士气,瞬间崩溃,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安禄山这个唐军主帅临阵脱逃! 如今呢?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安禄山率军直扑契丹王账,如果一切顺遂还好说,一旦事有不协,谁有敢保证他不会故态萌发? 一旦战局不利,安禄山再给来一个贪生怕死、临阵脱逃,那么,跟着他出塞直奔契丹王账的数万唐军,岂不是要跟开元二十二年那一批唐军一样丧身塞外!? 想到这里满朝文武的脸,都黑了。 再看李老三,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谢三郎却根本不管这个,听了杨国忠的问话,很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点了点头,直言不讳。 “此战,必败!” 这个说话,就有人不乐意了。 安庆宗。 “谢中丞此言何意!? 家父纵然在开元二十二年有过败绩,也是非战之过,被胡人早早侦查出我大军动向,随即在草原上设伏,故而才有那一场战败…… 就算家父在那一场战斗中,表现的不尽如人意又能如何? 难道一战失利,便要每战失利不成!? 哪位将军又能保证终生不败!? 难道战败一次就不能知耻而后勇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还有将军愿意为我大唐出战吗?” 安庆宗也是真急眼了,急赤白脸的一顿嚷嚷, 谢三郎却根本不愿和他在这件事情上掰扯,直接一摆手。 “为将者,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中通人和…… 其他暂且不论,只说天文一道…… 二月初离京,三月中出征,一路疾行之下,抵达契丹王账,正是三月底四月初……” 谢直转身,正面相对安庆宗,颇有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随后问道: “我听说你也就在幽州边镇,知道不知道草原上的天时,只分雨季旱季? 现在我来问你。 草原上的雨季,是从什么时间开始?” 一句话,问得安庆宗脸色大变! “说话!” 谢直却不给他发呆的机会,顿时一声厉喝,声震金殿。 安庆宗被吓了一大跳,抬头,正好碰上谢三郎阴冷的目光,心神激荡之下,顺口就回答了谢直刚才的问题。 “草原上的雨季,正是这个时候……” 此言一出,金殿哗然。 满朝文武都不是傻子,就算没有亲自领军作战过,却也多多少少知道点军务上的事情。 三天疾行五百里,这个速度,已经对大唐军士的体力,提出了相当严苛的考验。 如果再碰上连绵不绝的大雨…… 在草原上那种没处藏没处躲的地方,又当如何? 恐怕要耗尽了唐军的最后一丝力气! 如果这样的话,还如何突袭契丹王账!? 在满朝文武的哗然之中,谢三郎恨恨开口。 “一将无能,累死千军! 安庆宗! 你最好盼着今年草原上的雨季能晚一点来! 这样的话,说不定此战还有一线生机。 如若不然,下次见面,必定是在审理安禄山丧师辱国的公堂之上!” 一语出口,无人能驳! 如果今年草原上的雨季如期而至,那么安禄山统领的幽州军、河东军,绝对情况堪忧,如果再考虑上安禄山本身“贪生怕死”的属性,说不定这货一见战局不利,又会转身逃跑……最后的结果,恐怕又是一次大败亏输! 到了那个时候,安禄山丧命塞外也到还是罢了,如果他回到幽州方镇的话,恐怕等待他的,就是朝廷派出去捉拿他的好手! 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安禄山被押解回京受审! 覆巢之下无完卵! 既然安禄山这个东平郡王都成了阶下囚,那么安庆宗这个东平郡王世子,幽州、河东方镇进奏院留守,安庆宗,岂不也要一同受审? 而在如今的朝堂之上,能够审理东平郡王的,除了谢三郎,还能有谁!? 所以,谢三郎当朝放出来这么一句狠话,还真没有人能够跟他争辩一二。 不过,纵然没有人能够去争抢这个审理安禄山的资格,却也有人说话了。 “此战结果……会败……恐怕也不尽然吧……” 李林甫。 塞外胡人不稳,安禄山提兵出塞,李林甫这个大唐首相,在其中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如今在金殿大朝会上,被谢三郎指着鼻子骂“此战必败”、“丧师辱国”,如果是真的,除了安禄山之外,他这个大唐首相也难辞其咎,所以,即便他不愿意和谢三郎正面冲突,却也不得不开口说话了。 李林甫这个大唐首相,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干了,多少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对军务这一块并不熟悉,如果就安禄山如今的表现跟谢三郎正面相争,那纯粹是自取其辱…… 因此,他换了一个角度…… “如果东平王此战必败,又何必写信让世子奏请陇右军出塞? 以李某来看…… 东平王对此战还是有把握的……” 满朝文武一听,也觉得有理,如果安禄山那边的战局不利,早就应该想着怎么从草原上全身而退呢,哪里还有精力琢磨什么陇右军,又哪里会写信奏请陇右军出塞作战,还扬言要包围契丹王账、一战为大唐边疆打出来十年的太平? 大家想到这里,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心中难免升腾起来一种期待,也许谢三郎说得是错的……呢? 想到这里,满朝文武都难免偷眼去看谢三郎。 却不料,谢三郎根本不在意这些目光,反而嗤之以鼻,对李林甫说道: “李相…… 军务之事,你不懂,我信。 难道,人心……你也不懂吗?” 言语之中,自带一种蔑视,尤其在“人心”二字之上加上了重音,让满朝文武之中很多人都脸色大变。 杨国忠更是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人心!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的话,那事情就坏了! 安禄山奏请陇右军出塞,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围攻契丹王账,而是为了推卸责任! 朝廷如果同意不陇右出兵…… 我奏请陇右出兵,朝廷不许,结果我这边输了,你说算谁的!?如果把战败全部算到我安禄山的头上,我不服! 如果同意陇右军出塞作战,也有另外一种可能…… 安禄山如今可能已经和胡人接战了,而且战局不利,奏请陇右军出塞,完全就是为了吸引胡人的注意力,好为幽州军这边减轻压力,说不定在胡人主力转向陇右军的时候,安禄山好有机会带着幽州军逃跑! 人心…… 这就是没憋好屁! 怎么办!? 不仅仅杨国忠想到了这一点,有了谢三郎提点的这两个字“人心”,满朝文武之中,不少人也反应了过来,就连李林甫听了这两个字,都一时无言…… 怎么办? 同样是他们心中的疑惑。 众人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到了谢三郎的身上。 谢直刚要开口。 却不想,金殿之外,突然有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开口一句话,就是石破天惊。 “反了!真反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90章 真反了 反了!? 谁啊!? 还真反了!? 这种事还有真假之说吗!? 大朝会,本应庄严肃穆,有人说话声音大一些,都要被当值的殿中侍御史记录在案罚俸半年,更不用说大声喧哗叫嚷了,尤其是叫嚷的内容,还是“造反”,这简直是惊悚了。 满朝文武,包括谢三郎,和天子李老三转头看去。 叫嚷之人,乃是一名小宦官。 只见他跌跌撞撞地跑到金殿之上,“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冲着龙椅之上的李老三连连叩头,口中还在不断重复着,“反了,真反了”…… “把话说清楚!” 李老三看清来人,顿时一声怒喝! 满朝文武可能没几个认识这名小宦官的,但是李老三认识,这名小宦官长期在他眼前行走,算是高力士身边一名得用之人。 高力士终究也是年龄大了,即便身在李老三身边多年深得信任,很多重要的事务都需要他出面办理,不过不服老也不行,精力、体力都不如从前,故此,在征得李老三的同意之后,刻意在提拔一些有用的小宦官出来,诸如跑腿之类的小事,都由这些小宦官代替去做。 眼前跪在金殿之上的这位小宦官,就是这么个情况。 具体到今天,他身上的事务,算不得什么重要的事情。 天子有口谕,命令他人去执行,小宦官按照规矩,要去随行,说白了,就是监督一下,看看得令之人是否百分百地完成了天子的命令,完事之后,也要回宫回报一二。 规矩就是这个规矩,事情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具体而言,就是——监督,王鉷! “启禀陛下,王大夫被您勒令出殿,处理……王銲谋反一事…… 小子奉命前往监督…… 却发现……” 原来…… 王鉷被李老三当殿呵斥,灰头土脸地出了金殿,到了金殿的大门之外,失魂落魄地一顿,正好被迎面的阳光一照,这才算是还了魂,在金殿门口沉吟半刻,也不管身后跟上来监督的小宦官,狠狠一咬牙,便出了皇城。 出了皇城之后,王鉷会齐手下人等,却没有急速赶往自家兄弟王銲的府邸,反而刻意放缓了速度。 要不是随行监督的小宦官眼尖,还真不容易发现,竟然有人借着这个机会,早早脱离了王鉷的队伍,提前走近路,消失在长安城的坊市之中。 说实话,一开始小宦官也没有留意,王鉷身为“天子面前的红人”,又是御史大夫,又是户部侍郎,还兼任了长安京兆尹,身边的侍卫、帮闲、仆从,足足上百人,有一个半个的离开队伍,也是正常。 真正让小宦官心怀疑惑的,却是王鉷这个队伍行进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恨不得一步三摇地向前走,照着这么个走法,恐怕到了天黑也到不了王銲的府邸。 有心催促,却有不敢。 小宦官不由得暗自着急,照着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王銲? 他着急,有人比他还着急呢…… 谁!? 王銲本人! 刚刚转过十字街口,还没有看到王銲府邸的坊墙呢,迎面就冲过来一群人,手持刀枪棍棒,一个个叫嚷不休…… 当先的,正是王銲! 王鉷都惊了,王銲,你干什么去!? 王銲一见是自己大哥,一挥手,让身后众人消停一点,然后一脸戾气地冲着他王銲喊道,大哥,不是有人告我造反吗?好,我就反了! 王鉷都快急哭了,这话也是能在大街上嚷嚷的? 只听得王銲还在对面喋喋不休。 大哥,如今天子无道,咱们反了他大唐,正当其时…… 我还怕您在深宫之中受了牵连呢,没想到您倒是先出来了…… 正好,咱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一同反了他李老三,您当皇上,我给您当个一字并肩王! 小宦官听到这里,转身就跑,后续的言语根本不敢往下听了。 “陛下! 这都是小子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王銲,真的反了!” “王鉷呢!?”李老三厉声追问。 “回禀陛下,小子逃离王鉷、不是,王大夫,不对,王鉷队伍的时候,王鉷正在和王銲当街对峙。 小子惶恐,一心想要早点回来报信,逃离途中只能听到只言片语,听王鉷说话,好像还在阻拦王銲,但是王銲不听,其他的,小子也就没有听到了。” 话说到这里,满朝文武,尽皆失语。 谁都没有想到,王銲,王鉷这个天子面前红人的亲弟弟,国朝的户部郎中,竟然真的造反了! 至于具体的形式,领着一二百人,拎着刀枪棍棒,从长安大街上直趋皇城…… 怎么听着跟闹着玩一样!? 失语,就是因为这个。 不是吓得,不是吃惊,而是无言以对。 大唐长安就是一座军事要塞,各个坊市完全就是一个个军事堡垒,作用根本就不是让老百姓过日子,而是要拱卫皇城。 而作为在长安城中最重要的皇城,更是将军事防御的技能推到了机制,别的不说,就皇城城墙、大门的营造规格,甚至超过了普通州县。 在这种情况下,一二百人,手持刀兵,就妄图攻破皇城? 这不是做梦吗!? 不说什么云楼、破城锤之类的攻城器具,起码也得有个云梯吧?要不然到了皇城之下,如何攻城?纯靠骂街,还是用横刀劈砍大门?五寸厚的桐木大门,那也是用刀子劈得动的? 故此,满朝文武在度过了最初的惊讶之后,一听是这么回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刀枪上路,自然是谋反,那没啥可说的。 但是就整个事件来看,这就好像是小孩子闹脾气一样,王銲也是嚣张惯了,听说有人子啊金殿上告他谋反,也不管真的假的吧,脾气上来了,你说我谋反,好,我就真的谋反给你看!带着家中部曲、奴仆,抄家伙,跟我走! 满朝文武对视了一眼,当真是无言以对。 说实话,听完了小宦官的描述,所有人都把心放到肚子里面了! 踏实住了,出不了大事儿! 这就是一个小孩闹脾气,没听说王鉷过去之后就是一顿训斥嘛,等王鉷这个当大哥的,不管是威压还是劝说,总归能让王銲这个“小孩”消了火气,说不定用不了多长时间,王鉷就能带着他兄弟王銲上殿请罪来了。 等到那时候,这一场“闹剧”也就该收场了…… 不过…… 让满朝文武没有想到的是,小宦官竟然还有话要说。 “另外……” 小宦官说这里突然一顿,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不应该说,在满朝文武探究的目光之中,抬头看了一眼龙椅上脸色铁青的李老三,眼神畏畏缩缩,仿佛是李老三的“龙威”压制得他不敢说话了。 这份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李老三顿时冷哼一声,没好气地继续追问。 “还有什么,说清楚!” 小宦官听了李老三的那一声冷哼,吓得顿时一抖,赶紧把头低了下去,声音之中都带着一种哭腔了,说道: “陛下…… 不是小子言语含糊,是……是小子也不确定,仅仅是心中有所猜测,说出来了,怕影响到陛下的判断……” “别废话,赶紧说!知道什么全说出来,如何应对,不用你管!” 小宦官得了李老三的准话,再无犹疑,直接说道: “小子跟随王鉷队伍前往王銲府邸,路途之中,曾经有人提前脱离了队伍…… 小子一开始虽然看到了,却也无权阻止,毕竟王鉷身板仆从、侍卫上百人,有一个两个奉命离开也是正常…… 不过,小子终究在他离开队伍的时候多看了一眼,恍惚间看到了那人大概的模样。 等到王銲带着‘造反’队伍,迎上王鉷的时候,小子却在王銲的队伍之中,看到了一人,现在回想起来,就是提前脱离王鉷队伍之人……” “哄!” 一片哗然。 满朝文武这才想起来,刚才的注意力,完全被“造反”这两个字吸引住了,却忽略了小宦官带回来消息之中的细节。 王銲,是如何知道有人状告他谋反的? 今天是大朝会,严格来说,也是决定国家大事最为重要的场合。 这样的场合,固然难以进行消息的封锁,但是那也是大朝会之后,参加大朝会的满朝文武离开金殿,才会把各种消息逐渐散布开来…… 但是在朝会的过程之中,消息还是严格保密的,总不能朝廷这边有什么事儿,满朝文武还没有讨论出结果来,长安城中就沸沸扬扬了吧? 那么,现在就有意思了,王銲被人状告谋反,他是如何知道消息的? 满朝文武,可都在金殿上站着呢! 除了……刚刚被天子轰出金殿的……王鉷! 即便没有小宦官在王銲的“造反队伍”中发现王鉷身边的人,满朝文武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正是王鉷给王銲通风报信! 也许是王鉷心疼兄弟,想让他跑,也许是王鉷想让王銲主动负荆请罪……反正不管是什么,最后造成的结果,却是王銲提前知道了消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了! 满朝文武之所以哗然,就是因为这件事,因为这么一个“通风报信”,可就不好说了…… “聪明人”杨国忠更是可以肯定——王鉷,完了! 因为,他辜负了天子对他信任! 任海川任老道上殿状告王銲谋反,天子勃然大怒,把状纸甩到了王鉷的脸上,固然行为有点粗暴,当着满朝文武,也根本没给这个“天子面前红人”的面子,但是却让他自己出面去处理。 这是啥? 这是信任! 李老三根本不信王鉷的兄弟会谋反! 要不然的话,别说让王鉷自己去处理了,十二卫里面带兵的将军多了去了,哪个去还能拿不下一个小小的王銲,就算是王鉷,因为和王銲之间是血亲,不给他当殿拿下,就算是给他面子了。 结果,天子信任王鉷,王鉷自己是真不长脸啊,出了金殿,不赶紧去吧王銲捆起来送回金殿受审,竟然在抵达王銲府邸之前给他通风报信? 这是啥? 天子的信任,在王鉷的心中,真不如他们兄弟情深! 李老三能高兴吗? 再加上王銲、王准叔侄不拿皇家脸面当回事、曾经欺负过公主,今天又来了这么一个“造反”…… 嘿嘿…… 杨国忠忍不住心中不断冷笑。 今天过后,就算王鉷不死,失去了天子的信任,他还是个屁啊! 果然! 就在杨国忠幸灾乐祸的时候,李老三开口了。 “哪位爱卿愿意出马平灭此次叛乱,将王氏兄弟带至御前受审?” “叛乱”,这是给这一场“闹剧”定了性! “王氏兄弟”,除了瞎折腾的王銲,王鉷这个天子面前的红人,也被李老三放到了受审之列! 天子一语出口,满朝文武纷纷震惊。 随后,就是一片寂然。 没人说话! 都干啥呢? 都在看谢三郎,包括天子十二卫! 按照道理来说,长安城中出现了叛乱,天子十二卫就应该出兵平乱,况且就王銲身边那一二百人的规模,简直是送上门来的功劳,这事儿如果放在往常,估计天子十二卫的各个将军,都能在金殿上打起来,就为了给麾下二郎争夺一点功劳出来。 但是,今天,没有。 为啥? 别忘了,长安武库大火之后,天子震怒,下令谢直回京的时候,还允许他带领淮南铁骑三千入京,到了长安之后,更是让淮南军接管了皇城的城防。 这摆明了是不再信任十二卫。 十二卫的各个将军也是有苦说不出,没辙,谁让当初何二混进皇城炸毁长安武库的时候,身边的人,包括他何二自己,都在十二卫之中有个明面上的身份? 出了这么一码子事儿,谁又敢保证,十二卫之中没有被渗透其他别有用心之人? 这一次,王銲叛乱,还牵扯到御史大夫王鉷,谁又敢保证十二卫之中有没有他们的亲信? 在这种情况下,主动请缨容易,别见了面之后,麾下真冒出来一个两个王氏兄弟的“死士”,那十二卫的各个将领,可就百口莫辩了! 所以,还是老实点吧…… 至于其他人纷纷看向谢三郎,那还用多说吗? 这些官员手上有兵没兵另说,就算是用兵,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开口,因为谁都能够看得出来,今天这一场“谋反”与谢三郎关系匪浅。 起因,就是因为王鉷和谢三郎在金殿上争执了两句。 登闻鼓,也是他找人敲的。 状告王銲,谢三郎虽然言语不多,也一直帮腔来着…… 如今,谢三郎一语成谶,王銲真的反了,难道人家不想亲自带兵平灭叛乱吗?别忘了,如今长安城中,最得力的淮南铁军,就是人家谢三郎的手下! 在这种情况下,谁还敢去跟谢三郎争抢功劳? 不过……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谢三郎却一直沉吟不语。 这……? 琢磨什么呢这是?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唯有“聪明人”杨国忠,突然福灵心至,猛然迈步出列。 “臣,御史中丞,杨国忠,愿出兵放马,为吾皇分忧!” 李老三也是一愣,目光投向谢三郎,依旧是三弹指的时间,只见谢三郎仿佛没有听到杨国忠的话一样,依旧神游天外、低头沉思。 李老三见状,点了点头,对杨国忠说道: “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91章 不给他们机会! 杨国忠,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人出了皇城,那叫一个志得意满。 金殿之上,迈步向前,请令平乱! 杨国忠自认为,那还是他,生平做事最果断的一回! 同时,也是收益最大的一回。 这一切,得益于他看透了谢三郎的谋划,在谢三郎犹豫的当口,果断出手! 这一场大朝会,杨国忠就没干别的,就看着人家谢三郎在金殿之上如何表演了,倒是也没白看,一边看一边琢磨,你还真别说,真让他琢磨出来点儿东西来,起码,谢直在金殿之上三次主动开口,前前后后的逻辑,杨国忠就自认为想明白了。 最后,到了天子开口询问,何人愿意出兵平乱的时候,谢直沉思不语,杨国忠就想明白了,他为什么不说话! 那是因为,谢三郎这一次状告王銲谋反,其实是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哪两只鸟儿? 第一只,破案! 谢三郎能够回到长安城,回到阔别一十八年的大唐权力中枢,说到底,还是天子要借重他破案的能力,侦破长安武库大火就这个案子,并且借着这个案子之中的线索,顺藤摸瓜肃清长安城的地面,还大唐西京一片清净。 所以,在谢三郎刚刚回到长安的这段时间内,无论他做什么事,都脱离不开长安武库大火一案,要不然的话,尤其是长时间难以侦破此案的时候,谢三郎也容易被别人说一句——立身不正。 怎么破案?杨国忠不知道,他只知道,谢三郎破案侦破的推进,被卡在了邢縡的身上。 为什么会卡在邢縡的身上? 就是因为邢縡这个长安城地下世界的情报贩子,是户部郎中王銲的莫逆之交,直接藏身于王銲的府邸,而王銲又是御史大夫王鉷的亲弟弟,并且仗着王鉷的威势在长安城中横行无忌。 谢三郎如果要直接上门捉拿邢縡,以王銲那脑子不够使的劲儿,肯定会横扒拉竖挡的,说不定还敢跟谢三郎正面冲突起来。 人家谢三郎自有格调,不愿意把这个事儿,办成这副破裤子缠腿的德。 所以,他就选择了另外的一条道路——对王鉷下手! 你王銲这么强横,又不是你自己横,还不是仗着你哥哥的势?好!咱也不废话,直接冲着你的根基下家伙!我倒是要看看,一旦王鉷倒了,你个区区王銲,还能不能继续强横起来! 至于谢三郎为啥会选择对王鉷下手,这就涉及到了“第二只鸟”…… 第二只鸟,朝争! 杨国忠作为“老杨家”的“现任家主”,对谢三郎的名头,自然是如雷贯耳,不敢说对谢三郎能有多了解,但是种种耳闻,早就塞满了他的耳朵。 大唐办案第一能手,睚眦必报,瘦金体,三郎茶,活阎王…… 综合了种种传闻,杨国忠通过自己的解读,对人家谢三郎也有一番解读,他发现,谢直这个人,对官职高低并不在意,他在乎的,只是“掌控”二字…… 说白了,就一句话,我经手的案子,我自己得说了算! 只要做到了这一点,什么八品县尉、八品御史,什么三品御史中丞,三品御史大夫,在人家谢三郎的眼里,都是一样的。 这种态度,是对是错,杨国忠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谢三郎此次回京,有人正好挡在了这条路上。 王鉷! 且不说王鉷这个“御史大夫”压了谢三郎的“御史中丞”一头,只说王鉷和李林甫联合在一起,准备推行的“关白”、“进状”制度,一下子就能引起谢三郎的反感! 以杨国忠对谢三郎的了解,即便他不会主动去争抢王鉷屁股底下御史大夫的职位,也得把王鉷从御史台掀下去! 要不然的话,以后人家谢三郎出手办案,先告诉你王鉷,再告诉政事堂李林甫,等你俩都同意了,人家谢三郎才能着手办案? 闹呢!? 谢三郎能干吗!? 所以,杨国忠早就知道,谢三郎一定回向王鉷出手! 巧了。 这一次,又牵扯到了王鉷的兄弟王銲,还敢给人家谢三郎侦破长安武库大火一案设置“障碍”?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来吧,一勺烩! 这才有了谢三郎安排任海川任老道,敲响登闻鼓,上金殿状告王銲谋反一事。 这便是,一石二鸟! 不过,估计谢三郎也没有想到,仅仅一次“状告”,就直接逼反了王銲…… 随后,天子询问何人出马平乱的时候,谢三郎不说话,在杨国忠看来,那不是吓傻了,而是不愿意! 为啥不愿意? 因为人家谢三郎“一石二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根本没有必要亲自下场去平乱! 一石二鸟,一为捉拿邢縡,二为扳倒王鉷,如今王銲谋反成真,邢縡肯定作为王銲的“从犯”难逃法网,除此之外,既然王銲真的谋反了,那王鉷无论如何也难以在朝堂之上立足了。 再亲自带兵平灭这一场“叛乱”,对谢三郎来说,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为啥? 两字,名声!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任海川任老道敲响登闻鼓,都是谢三郎在背后推动,“逼反”王銲,谢三郎也难辞其咎,如果他再亲自带兵平叛的话,未免会给别人留下一个赶尽杀绝的感觉。 这种名声,对刚刚回到大唐权力中枢的谢三郎来说,并不算什么好名声。 谢三郎如何考虑,杨国忠是不知道,反正以杨国忠来说,以杨国忠来说,这事儿要搁他身上,他肯定不干。 我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我何必对你赶尽杀绝?王鉷,你这个天子面前红人的身份已经没了,还能够干多长时间的御史大夫,那已经是说不定了……即便这一次,王銲叛乱,牵连不到王鉷的身上,就以李老三对王鉷这种信任被辜负的感觉,甭多了,时间长不了! 客观地说,王鉷最好的结果,也是被踢出大唐权力中枢,在天下随便找个州县让他去做刺史。 既然这样的话,完全没有必要赶尽杀绝,起码对谢三郎这个刚刚回到大唐中书的监察御史中丞来说,是这样的,两人之间又没有什么血海深仇,这个事儿说到底就是斗而不破,对于谢三郎来说,你王鉷只要不在那个位置了,好了,一别两宽,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故此,得饶人处且饶人了呗…… 所以,这在杨国忠看来,谢三郎即便坐拥三千淮南铁甲拱卫皇城,面对王銲的叛乱,也不会主动请缨去平乱。 但是! 谢三郎怎么想、怎么做,杨国忠管不着,他就知道这件事对谢三郎来说是需要避讳的,但是,对他来说,却是机会! 什么机会? 报仇雪恨的机会! 谢三郎跟王鉷没仇…… 他杨国忠可跟王鉷有仇! 谢三郎回归大唐权力中枢长安城之前,杨国忠跟王鉷,因为御史大夫的职位,争斗了多少年?你是御史中丞,我也是御史中丞,就是为了压你一头,我就费了多大劲?结果到了最后,让李林甫横插一杠子,把王鉷捧上了御史大夫的职位,杨国忠气得不知道砸了多少东西! 尤其是每天朝会的时候,杨国忠和王鉷都站立在御史台方阵前面,更是让他气愤难平,半个身位,就如果鸿沟一般挡在了杨国忠的面前,又化作一道利箭,不断攒射杨国忠的内心! 从内心的最深处来说,杨国忠早就把这个王鉷给恨上了! 现在,机会来了! 借着谢三郎这个对王鉷下手的机会,能有一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杨国忠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所以,他才在金殿之上主动请缨带人平乱! 人家杨国忠早就想想好了,这一次,他一定要“铁面无私,秉公执法”,谁来说情请托都不好使,无论如何,也要好好审一审王銲,然后再问问王鉷,为啥要给“叛贼”王銲通风报信,一定要把这个案子做成“铁案”! 说实话,出了皇城之后,杨国忠一路胡思乱想,到了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琢磨什么了,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他恨不得现在就能把王鉷捆在自己的身前认罪,简直是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驾!快快!随我平乱!快快!” 跟着杨国忠出城平乱之人,乃是大唐金吾卫。 他们也听说了,王銲这一回谋反,就跟闹着玩一样,人数不到二百,皮甲不足十领,就算都拿着刀枪棍棒,在全副武装的金吾卫眼里,也就是一帮刚刚放下锄头的农民而已。 反观金吾卫,一次性出动了五百人,还都全副武装。 如此一对比,这不是送上门的功劳吗? 这一场叛乱纵然如同儿戏,但是终究发生在长安城内,而且手持刀兵上路,已经彻底坐实了谋反的事实,再加上天子在金殿之上开了金口,直接定性为“叛乱”,这个性质可就严重了…… 金吾卫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92章 地形,影响战局 却说金吾卫在杨国忠的命令下,嗷嗷地扑向王鉷、王銲两兄弟的队伍。 王鉷顿时大惊。 他断然没有想到,朝廷兵马到来之后,竟然一言不发,直接冲锋! 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地形! 前文说过,王鉷、王銲两兄弟相遇的地点,乃是长安坊市之间的一条小路,连个名字都没有。 多宽? 六丈。 这个距离,放到后世,也不足二十米。 在这条小路的两边,就是长安城不知名坊市高大的坊墙,整体看来,相当于后世一条宽阔的胡同而已。 双方有多少人? 王鉷身边的随从、护卫,上百人。 王銲身后的造反队伍,不足二百。 六丈的距离,就算一排都站满了人,也就最多站下二十多人而已。 双方队伍加到一起三百多人,在这么狭小的空间之中对峙,早就把这条坊市之间的小路堵得满满当当的。 现在,五百金吾卫,嗷嗷地冲了上来…… 王鉷能有好脸色吗? 前面,是自家兄弟的造反队伍。 后面,是五百一心想要升官发财的金吾卫。 王鉷带着自家的一群护卫、随从,被双方夹在了正中间。 王鉷,堂堂御史大夫,急得差点哭出来。 前面自家兄弟要造反,他拦不住! 后面朝廷兵马要平叛,他也没有资格阻拦! “大夫,怎么办?” 身边的贴身护卫也急眼了,身后的金吾卫,眼看就要冲到眼前了,在不拿主意,什么都晚了! 怎么办? 一句话给王鉷问住了。 向前?跟着金吾卫一起平叛? 那不行! 那是自家亲兄弟! 转身向后? 那也不行! 那不成了跟自家兄弟一起造反了吗!? 不得不说,杨国忠这种一句话不问,直接下令进攻的套路,还真让王鉷进退失措了! 王鉷左思右想之后,狠狠一咬牙。 “靠边!” 一声令下,身边早就心惊胆战的随从、护卫,顿时一哄而散,也不管什么护卫王鉷的职责了,如同分向左右。 躲了! 王鉷在进退失据之间,既不能回身对抗金吾卫,又不愿向前围剿自家兄弟,只能,躲了。 只不过,让王鉷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地形! 六丈宽的一条“胡同”,一百多人,想躲到两侧的坊墙下面,把战场全然让给金吾卫和王銲的造反队伍,怎么可能? 事实上,即便王鉷身边的这些人拼了命地向两边躲避,却也如何都来不及了…… 金吾卫,已经杀到了身前! 金吾卫对他们可不客气,刚才站得好好的,还能看出来这是两拨人,等王鉷身边的随从、侍卫四散奔逃的时候,场面就乱了,都是王家的人,谁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跟着王鉷来的还是跟着王銲造反来的? 能甄别吗? 能! 但是,没时间! 就算有时间甄别,金吾卫也没那心思…… 把话说明白了,杨国忠一下令,金吾卫就冲锋,不管明面上如何矫情,在实际上,已经把王鉷身边的所有人,甚至包括王鉷在内,都已经看成了和王銲一路的“谋反之人”! 躲开了,是你命大! 躲不开,对不住了,您的项上人头,就是咱们兄弟升官发财的凭证! 所以,金吾卫一点都没客气,高举刀枪,直接劈砍! “都不许动手,自保为主!” 在这个时候,王鉷还保持着灵台的最后一丝清明,他知道,今天这个亏,他吃定了,就算身边所有人都被金吾卫屠戮殆尽,也不能动手! 要不然的话,真就说不明白了——在朝廷平灭“叛乱”的战场上,你身边的随从、护卫,为什么向朝廷的平乱队伍举起刀枪? 到了那个时候,再加上自己和兄弟之间的血脉关系,无论怎么说自己和王銲的谋反都没有关系,都没有人相信了! 看着身边的随从、侍卫被金吾卫大肆砍杀,王鉷心疼得心中滴血,却依旧不敢下令反击! 为啥!? 因为他自己也知道,王銲的这一次“谋反”,终究不可能有结果! 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陷”进去! 要不然的话,连自己都“陷”进这次“谋反”的旋涡之中,等待着老王家的,一定是灭,他们虽然拥有一定的战斗力,但是主要的战斗力发挥方式,还是列阵而战。 狭小地形之中面对面地争斗,金吾卫尤其不习惯! 要是面对一般人,自然没啥,但是面对一群江湖好手,金吾卫更是别扭得发狂! 不但人数优势发挥不出来,阵型优势也发挥不出来,完全变成了金吾卫个人能力的战斗! 正所谓一将无能,累死千军,正是杨国忠一见王氏兄弟,都没琢磨“地形”这两个字,直接命令金吾卫全员冲锋,才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要不是金吾卫身为天子依仗,全员着甲,恐怕不仅仅是被王銲麾下的造反队伍打得连连后退,而是要被大肆屠戮了! 即便这样,金吾卫也是损失惨重! 不仅仅是因为“指挥官”杨国忠彻底“抛弃”了他们的优势,还因为在锋线之上,还有一名高手之中的高手! 锋线之上,一名壮汉,身着铁甲,左手刀,右手矛,呼喊往来。 远处用长矛刺,近处用横刀砍! 再配合身边几个不知名的好手,形成了局部多打单的局面,一时之间,在双方争斗的锋线上呼喝往来,竟然有一种不可匹敌的姿态! 即便杨国忠对军务之事不懂,他也能看出来,如今金吾卫被王銲一方打得连连败退,主要就是因为这位铁甲壮士的存在,接战到了现在,死伤的金吾卫,足足八成都死伤在这名黑甲壮士的手上。 而且这位黑甲壮士打得非常聪明,杀人不是目的,主要动手,就是为了饶动金吾卫的阵脚。 金吾卫被打得连连败退,未尝没有这名黑甲壮士的作用在里面。 “此人是谁!?” 杨国忠问。 身边随从仔细辨认了一番,面带古怪的回了一个人名。 “邢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93章 上墙! 邢縡!? 他就是邢縡!? 为了他,谢三郎派人敲响登闻鼓、状告王銲谋反,不但顺手扳倒了国朝的御史大夫,还真逼反了王銲,让他带着二百来人在大唐首善之地的长安城折腾出这么大的阵势…… 看着邢縡在金吾卫和造反队伍对峙的锋线上往来冲杀,杨国忠竟然有一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不过,现在终究不是该感慨这个的时候,杨国忠看着金吾卫在邢縡的攻击之下死伤惨重,渐渐都要站不住阵脚了,顿时大急,对着身边金吾卫的一群朗将、校尉一声大喝: “何人上前,与我拿下此人!?” 一句话说完,身边竟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宁静之中,要不是远处还有喊杀、争斗之声源源不断地传来,杨国忠还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呢,一时之间,不由得大怒。 怒其不争! 金吾卫你们也太没出息了! 不就是一个邢縡吗?据说就是个长安城地下世界的情报贩子,现在看着挺勇猛的……但也不过是看着而已,要是没有身上那一副铁甲,要是没有他身边的那些随从好手,他自己一个人,能砍杀几个金吾卫? 再者说,金吾卫乃是堂堂的天子十二卫,难道一个高手都没有?没看见金吾卫普通军士死伤惨重,你们这些朗将、校尉啥的,难道就这么看着? 杨国忠猛然回头,看向金吾卫的这一群将官。 结果…… 杨国忠发现一群金吾卫将官,都在看着他,那眼神,如同看傻子一样…… 啥情况? 难道我刚才把话说错了? 一帮金吾卫的将官,看着杨国忠这位“平乱总指挥”也是无语啊。 本来以为一场区区民乱,五百金吾卫出动,必然手到擒来,所以谁都没琢磨着“指挥官”的事儿,左右见面之后一拥而上,让二郎们抢一抢功劳,这场民乱也就平了,所以,指挥不指挥的,都是那么回事,谁指挥都是一样…… 谁能想到,还踢到铁板上了。 金吾卫这帮将官心里也苦啊…… 不但想不到王銲的造反队伍,竟然能够如何强硬,更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平叛总指挥”杨国忠能这么废物。 尤其是后者,让金吾卫的一种将官有苦说不出来。 见面之后,二话不说,就全军出击,你好歹看看什么地形再下令啊! 现在还问一句“谁能与我拿下此人”?这是小说看多了,还是戏曲看多了?这是要……斗将?喝多了吧!? 还是那句话,看看地形再说话! 五百金吾卫,二百来造反队伍,再加上一百多王鉷身边的随从、护卫……足足七八百人,拥挤在六丈宽的小路之上…… 邢縡正在双方正中央拼杀,还“谁来与我拿下此人”? 他们这些金吾卫的将官,就一个问题——咋过去!? 金吾卫的一群将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心说点啥,又不敢。 没办法,别看杨国忠在谢三郎、李林甫、王鉷面前,费劲巴拉的争夺个官职,费了老劲了也抢不到,但是在这一群金吾卫的将官面前,可是响当当的御史中丞,即便不提这个从三品的职位,人家也是天子宠妃的族兄,更是洛阳一脉弘农杨氏的当家人,即便不懂军务,在战场之上瞎指挥,也不是这群金吾卫的朗将、校尉能够臧否的。 怎么办? 别理他,换话题。 金吾卫这群将官之中,官职最高的,是一位朗将,姓刘,年岁不小了,在金吾卫中很有资历,为人也厚道老成,这次带队与杨国忠一起出皇城平叛,就是以他为主。 事到如今,刘朗将也见不得自家二郎在前面损失惨重,根本没搭理杨国忠关于“斗将”那个不靠谱的话题,上前叉手一礼,直接说道: “启禀中丞,如今地形狭窄,难以发挥我金吾卫人数的优势…… 不如将金吾卫中的弓箭手全部集中到一起,在后方列阵攒射…… 属下看王銲身之人,着甲不多,大部分人全是布衣,一旦箭雨攒射的话,必然死伤惨重…… 一旦叛军队伍后军混乱,叛军前阵之人,即便武力强横,也难有后继,如此一来……” “那还不快去!” 没等刘朗将说完呢,杨国忠就是一声怒喝,给刘朗将直接就怼回去了。 刘朗将在军中多年,脾气也硬,被杨国忠一句话怼得满脸怒气,我他么要不是看你一点军务都不懂,我犯得上说得这么细致吗? 有心翻脸,却又听到了锋线之上金吾卫将士临死之前的呼喊,不由得冷哼一声,现在终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平乱功劳什么的暂且不说,早一点结束战斗,至少能少死几个金吾卫的儿郎。 想到这里,刘朗将转身就走,着手调动金吾卫之中的弓箭手。 可惜,调动弓箭手这事儿,并不顺利。 一来,金吾卫奉命平乱,着实轻视了王銲的造反队伍,一听王銲身边还不到二百人,连甲胄也不过十副,金吾卫出动的时候,净想着如何升官发财了,谁还去琢磨如何配置平乱队伍的构成?穿上铠甲、拎起刀枪,就赶紧的吧,弓箭,什么弓箭?用得着吗?现在还有功夫再带上弓箭?去晚了,就该抢不到那五百名额了…… 二来,杨国忠这个“平叛总指挥”也是确实不懂军务,出征之前点兵,根本都不知道看看金吾卫的装备是否齐全,他当时一门心思想着如何通过王銲谋反牵连到王鉷呢,哪有心思琢磨别的,就算是有其他的心思,他也想不到要多多准备弓箭啊…… 再者,到了现场,一见王銲身边的谋反队伍,想都没想,就直接下令全军冲锋,根本就不知道在具体的战斗之中,还有兵种配置这一说…… 三来,如今五百金吾卫,全部拥挤在六丈宽的小路之上,弓箭手全部散布在自己的小队之中,现在下达军令,命他们在后阵集结,命令是传达过去了,但是实际上很难实现,先得转头,然后从众多同袍的身边挤过去……实话说,很难…… 所以,准备不足,指挥不当,调整困难……各方面的因素汇同到一起,让刘朗将想要在短时间内,将金吾卫的弓箭手集中到一起使用,完全变成了一番妄想。 刘朗将都急得都出汗了。 谁能想到,此行平乱,竟然造成了这样一个局面? 赢了还好,不管是大胜还是小胜,终归能够遮掩了金吾卫死伤惨重的事实。 一旦输了,那就麻烦了。 五百金吾卫打不赢二百造反队伍,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才不管你是怎么回事呢,一个“无能”的大帽子,就能压在所有金吾卫将官的脑袋上! 不服? 说全是杨国忠这个“平乱总指挥”瞎操作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谁信? 就算是有人内心里面明白怎么回事,表面上,也会装出一副“根本不信”的样子来! 为啥!? 因为那是杨国忠,御史中丞,天子宠妃的族兄,洛阳一脉弘农杨氏的当代掌门人! 这样的人,即便挂着一个“平乱总指挥”的名头,输了这么一场战斗,估计也就是在金殿上被天子呵斥两句,回头杨贵妃的小枕头风一吹,估计连罚俸之类的表面文章都不用做! 杨国忠这样行,他们这些金吾卫的将官,行吗? 他们可没有妹子给天子当宠妃! 既然杨国忠不用负责任,那么,“平乱不力”的责任,总得有个人扛起来吧? 到了那时候,除了他们这些金吾卫的中低层将官,谁还能抗? 刘朗将想明白这一切之后,后悔得只想撞墙! 原本以为是一个送上门来的功劳,谁能想到是现在这么一种情况,赢了,主要功劳是人家杨国忠的,他们这些金吾卫也就跟着吃点汤汤水水,要是输了,杨国忠没事,他们这群将官还得跟着被黑锅……真他么糟心! 不过,好在刘朗将本身也老成沉稳,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如今而言,最重要的还是如何赢得眼前的这一场战斗。 “老三,回营,调兵,让兄弟们多带弓箭!” “张校尉,传令,让前面的兄弟们,顶住,无论如何都要稳住阵脚!” 刘朗将为了赢得这场战斗,也顾不得杨国忠的脸面了,直接以现场指挥的身份开始发号施令。 这么一来,金吾卫的士气,顿时为之一震。 这些普通金吾卫的兵卒,也别扭,这么一场战斗,实在是糟心,内心之中,或多或少地对杨国忠这个“现场总指挥”有所怨言,只不过因为正在战斗之中,这股怨气暂时还没有机会发散出来而已。 现在,换了大家都熟悉的刘朗将开始发号施令,众多金吾卫的将士,没来由感觉到一种踏实的感觉。 果然。 刘朗将没有辜负这帮兄弟们的信任,上来就张罗着再调弓箭手前来支援,不但如此,刘朗将仔细看了一下眼前的局势,再次下令。 “通知弓箭手兄弟们,别到后阵来了…… 上墙! 上坊墙,给我往死了射!” 众多金吾卫的将校,顿时如梦方醒。 对啊! 坊间道路狭窄,限制了金吾卫人数上的优势,与其所有人都拥堵在这里,不如另辟蹊径,上墙! 上了墙,不但弓箭手施射不受影响,还能取得居高临下的优势,让羽箭威力更大! 除此以外,还有脑袋灵活的金吾卫将校想到,既然弓箭手能够上墙,其他普通的金吾卫战士,同样可以上墙! 当然,普通战士上坊墙,就不是为了什么居高临下了,而是为了以坊墙为通道。 运兵! 顺着坊墙,直扑叛军后方! 甭多了,五百金吾卫,只要有五十人能够在王銲的造反队伍后方列阵而行,就能对王銲的造反队伍形成前后夹击的战略优势! 这个优势,到底多大,自然不用多说了,看看王鉷,率领一百多随从、护卫,片刻之间就死伤了三十余人,还不是被前后夹击了? “对,上坊墙!” 两边坊墙一丈多高,普通人想要爬上去,自然费劲,但是对金吾卫来说,不难。 一来,金吾卫,本就是天子仪仗,入选的,都是高大的青年。 二来,架不住金吾卫人多啊,又都拥挤在一起,自己爬不上去,还不会搭人梯吗? 金吾卫的弓箭手这场战斗打得也憋屈,得令之后就开始往后阵挤,挤了个满头大汗,也没走上几步…… 正恼怒的时候,有了“上墙”这个独辟蹊径的办法,顿时来精神了! 心花怒放之下,也顾不得别的了,干脆将身上的甲胄一脱,抄着弓箭轻装上阵,在其他袍泽的帮助之下,迅速登上了两边的坊墙! “嗖……” 一直羽箭,破空而去。 “啊!” 正中一名“叛军”的胸膛! “叛军”惨叫一声,仰天摔倒,当场丧命! 金吾卫的射手一见,差点激动得哭出声来! 开战至今,就数这一箭,射得最痛快! 他是痛快了,王銲身边的造反队伍却是一片大哗。 说实话,王銲这一次造反,真的如同闹着玩一样,身后队伍中人的个人素质也是良莠不齐,除了邢縡率领的一群江湖好手之外,更多的是王銲身边的帮闲、狗腿子,说白了,就是长安城中的一帮混子。 让这些混子,跟邢縡等江湖好手一样,跟金吾卫狭路相逢,那是难为人,不过,人家也有自己特有的功夫…… 比如说,摇旗呐喊。 事实上,在邢縡带着江湖好手顶住了金吾卫之后,这些人就在后面大声鼓噪了起来,喊好,喝彩,一个劲地拍巴掌为邢縡等人鼓劲,这也就是时间短,时间要是长点,说不定还能编个顺口溜之类的帮邢縡等人好好扬扬名…… 结果,他们折腾得正欢实呢,突然有人被一箭射死…… 这他娘的多吓人!? 也就是王銲平日里待他们确实不薄,要不然的话,这帮混子早就四散奔逃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们也一个个都消停了下来,美其名曰“保护二爷”,实则再也不敢大声鼓噪,生怕被坊墙之上的弓箭手注意到…… 却说那名一箭功成的金吾卫射手,如今哪有心思搭理这帮长安城中的混子,二话不说,再次抽出羽箭,张弓,搭箭,瞄准了双方锋线之上的邢縡…… 小贼!你不是能耐吗?带着一群人在锋线之上往来拼杀,不知道杀掉了我们金吾卫多少兄弟…… 好,接小爷一箭! “嗖!” 羽箭破空,直奔邢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94章 废物 羽箭破空,直袭邢縡! 却说邢縡,正带着麾下的一群江湖好手,在金吾卫的锋线之上往来拼杀,突然听得耳边恶风不善,却也并不慌张,请抬左臂,护住面颊。 他本就是王銲造反队伍中有限的几个披甲人,周身上下全被鱼鳞细甲包裹得严严实实,只要护住了面颊,周身上下再也无一破绽。 果然。 “当!” 羽箭正中左臂臂甲。 这也就是金吾卫的射手乃是精挑细选的精锐,这一次施放羽箭更是含恨出手,这才勉强射透了邢縡的臂甲,如果是一般的军中射手,能不能一箭射透了邢縡的鱼鳞甲还是个问题呢。 即便如此,邢縡也勃然大怒。 猛然甩头,一眼就看到了坊墙之上的弓箭手。 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噌噌噌”连退三步,随即一声怒吼,猛然向前,两步垮定,挥动手臂…… 手中长矛,竟然让他当做投枪一般扔了出来。 “呼!” 破空之声大作,直奔坊墙之上的弓箭手! 金吾卫弓箭手顿时大惊,他万万也没有想到,邢縡竟然如此凶悍! 说时迟,那时快! 还没等金吾卫弓箭手惊骇过去呢,长矛已经到了眼前,弓箭手无奈,只得拼尽全力躲避。 不躲没办法啊…… 双方距离也就十余丈左右,在这个距离上,弓箭的威力固然不小,投枪的威力更大,别说金吾卫弓箭手为了上墙方便,在下面就脱下了甲胄,就算是他甲胄俱全,也不敢直面投枪啊…… 不过,他却忘了,如今,他正站在坊墙之上…… 就算长安城坊市的分隔墙都是按照城墙的规制修起来的,但是宽度也有限,左右不过两尺而已…… 一躲。 脚下踩空。 “啊……” 一声惊呼就掉到坊市里面去了。 “呼!” 也是这哥们命大,邢縡投出的长矛,贴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虽然吓了他一身冷汗,却也总算捡回来一条性命。 不过,他这种情况,落在别人的眼中,却不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这一手“投枪”,而是被邢縡一记“投枪”刺下了坊墙! 王銲那边的造反队伍,顿时爆发出一阵响彻天际的喝彩,尤其是刚才那帮长安城中的混子,喝彩之声更是撕心裂肺一般,眼看着能够给他们造成杀伤的弓箭手,在邢縡面前,如果没上过战场的孩子一样,不但偷袭不成,还被邢縡顺手反杀,怎么能够让他们不兴奋?说实话,这一阵喝彩,不同于刚才那种起哄,倒是多了一丝丝真诚的味道…… 反观金吾卫,却都相顾骇然。 邢縡却不管双方不同的反应,信手一挥,自有身边的手下再次递上长矛。 连退三步。 吐气开声。 奋力一投! “呼……” 再次射向另外一名已经登上坊墙的金吾卫弓箭手! 这名弓箭手早有准备,俯身躲避,却也因为坊墙之上空间有限,躲避开来之后,也难以张弓搭箭了。 邢縡不以为甚,并不追求投枪杀人,再次抄起一根长矛,第三次投射而出,直奔另外一名金吾卫的弓箭手。 这名弓箭手却就没有前面两位袍泽那么好的运气了,他刚刚是挤到坊墙脚下,脱去身上的甲胄,在一众金吾卫的帮助下,刚刚登上了坊墙,手持长弓,还没有来得及抽箭在手,邢縡的投枪就已经到了眼前…… “啊……” 一声惨叫,长矛正中胸膛…… 刺穿! 金吾卫弓箭手,当场毙命! 自从刘朗将下令“弓箭手上墙”以来,已经有了二十多名金吾卫的弓箭手,陆陆续续地登上了坊墙,除了第一名弓箭手一件射杀了造反队伍之中的一名“混子”之外,其他的金吾卫弓箭手,还没有来得及张弓搭箭…… 现如今,邢縡一人,利用手上源源不断的“投枪”,竟然压制得这二十多名弓箭手只能趴在左右两边的坊墙之上,一时之间,居然不敢再张弓搭箭。 至于拥挤在坊墙中间的剩余金吾卫弓箭手,一时之间也有点进队两难。 进? “上墙”倒是不难,但是谁能保证在“上墙”的过程之中,邢縡不会激射投枪?没看见刚才那位袍泽是怎么死的吗?即便他成功地登上了坊墙,立足未稳之际,被邢縡抓到了机会,一柄长矛投过来,直接命丧当场! 战场拼杀,金吾卫自然不怕,但是,如今的情形,如同送死…… 这谁还去? “怎么办!?” 杨国忠一见邢縡一人一矛竟然压制住墙上的所有金吾卫弓箭手,不由得大急,对身边的刘朗将追问道。 刘朗将:“……” 不是没话说,而是能说的太多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怎么办!? 这他么的有啥可怎么办的?! 邢縡固然强横,一人一矛压制住了二十多名金吾卫的弓箭手,但是放过来说,为什么不是二十名金吾卫,已经成功地牵制住了邢縡!? 没看见邢縡一直拎着长矛盯着墙头,都没有精力带着麾下好手往来冲杀了吗? 金吾卫又他么不全是废物,刚才只不过是猝不及防地被邢縡突破了防线,这才丧亡惨重之余连连后退。 现在邢縡被弓箭手牵制,锋线之上金吾卫已然重整旗鼓,时间都不用长了,只要再有一会,金吾卫的战线再次成型,就能彻底稳住阵脚! 到了那时候,就算邢縡依旧能够带着一群好手往来冲杀,也断然不可能再轻易地突破金吾卫的防线,至少,也不可能再依仗一己之力打得五百金吾卫连连后退。 说白了,别看邢縡手持长矛投枪、压制墙头弓箭手,看似威风凛凛,其实,已然将战场之上的战略主动权相让! 怎么办!? 还用说什么怎么办吗? 稳稳当当地继续推进,等到后援的金吾卫弓箭手到位,就是五百金吾卫反击之时! 刘朗将看着满脸焦急的杨国忠,真是心累,这些东西,涉及到了战场之上的方方面面,要想对着不通军务的杨国忠说明白,还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办得了的…… 可是,在战场之上,哪里有那闲工夫!? 说实话,这位金吾卫的刘朗将也有点生气。 别看他在金吾卫中以“老成沉稳”著称,但是投军多年,自有其根底和硬气,现在看着杨国忠,尤其不顺眼…… 不同军务也就算了,别瞎指挥行不行!? 刚来的时候,要不是你杨国忠下令全军冲锋,哪里会陷入刚才那种被动的局面之中!? 现在好了,不管是掉弓箭手前来支援,还是命令现有弓箭手上墙,都是刘朗将他一力推动。 且不说弓箭手前来支援一事的效果如何,只说现有弓箭手上墙,即便没有对王銲身后的造反队伍形成有效杀伤,却也牢牢牵制住了邢縡,总算是把战场之上的主动权抢了回来。 这是功,不是过! 怎么到了杨国忠这里,一脸焦急,还敢问一句“怎么办”!? 说实话,有两个字,已经顶到了刘朗将的嗓子眼了,即便考虑到杨国忠身后的杨贵妃,刘朗将也有一种不吐不快的冲动! 结果,眼看着刘朗将马上就要憋不住这两个字的时候,身后突然却传来了一个声音,替他把这两个字喊了出来。 “废物!” 刘朗将激动坏了,这是谁啊,竟然跟我想到一块了! 杨国忠却早已勃然大怒! 他刚才问了一句“怎么办”之后,发现刘朗将以及一众金吾卫的将校都沉吟不语,还有好多将校看待他的眼神都透着鄙夷,就已经知道自己又一次说错话了。 说实话,杨国忠正想着如何化解一句“为什么”带来的尴尬呢,竟然被人当面骂了一句,废物。 怒了! 恼,羞,故而,成怒! 猛然回头,一脸怒色,一定要认识认识是谁这么不给脸! 既然你做初一,就不要怪我杨国忠做十五,总有一天,我也得让你知道知道“枕头风”的威力!看看我老杨家是不是都是废物! 却不想,回头之后,认清来人,一脸怒色,迅速变成惊愕。 谢三郎! “你怎么来了!?” 杨国忠顿时失语,一句话,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谢直一声冷哼,沉默无言,懒得搭理他。 原来,在杨国忠请令出兵平叛之后,金殿之上的大朝会也开不下去了。 都有人在长安城里面造反了,不管规模大小、影响大小,这好歹也是造反吧,满朝文武也的多多少少给“造反”这两个字一点尊重不是? 而且李老三这个大朝会的实际主持人,现在也没心思组织什么会议,就做在龙椅之上闭目养神。 又机灵的官员,偷偷抬眼望去,别的还好,李老三的手却仅仅抓着龙椅的扶手,指节泛白、青筋暴跳…… 看来天子如今的心情,也没有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想想也是,在满朝文武之中最信重的王鉷,被人状告亲弟弟谋反,派王鉷去处理,处理来处理去,王鉷不但提前向弟弟通风报信,还“处理”出来一个造反的结果……这事儿,搁到谁身上,都不能高兴了…… 天子这一沉默,满朝文武也不得不把嘴闭上了,得,等等平乱的结果吧…… 平了,要审问谋反之人…… 败了,要继续派出队伍去平乱…… 真要是说起来,事情也不算少,既然没人说话,不如现在就闭目养神、暂时休整一下,一会还得忙呢…… 当然,还有些精力旺盛的官员,偷眼看了天子,还不过瘾,最后竟然把目光投向了谢三郎。 这个也正常,毕竟在今天的大朝会上,谢三郎的表现实在是太强横了,说句不好听的,这一场大朝会,仿佛就是给他一个人开的,净看他表演了…… 除此之外,最关键的,王銲反了,却是因为任老道出首状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谢三郎和任海川任老道之间那不清不楚的关系,如此说来,王銲的谋反,是不是他谢三郎“逼”反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谢三郎就和这件事的牵扯,太深了…… 当然,也有不少官员没想明白,到了最后出兵平叛的时候,谢三郎为啥没有动作,倒是让杨国忠那厮拔得头筹,这不可惜了嘛……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谢三郎一听王銲谋反,却陷入了深思,就是因为他觉得这件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想得太投入,所以才一时之间没有开口。 好在,谢直终于想明白了。 “启禀陛下,臣,汜水谢直,授命肃清长安地面,今日却有人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犯上作乱…… 臣不才,愿带兵平叛!” 一句话出口,全场寂静。 别说满朝文武了,就是李老三都一愣,刚才问你的时候你不说话,现在又要主动请缨,早干嘛去了!? “启禀陛下,臣不才,曾经听说,搏狮全力一搏,搏兔亦全力一搏! 为了以防万一,应当调动兵员护卫皇城,在保证皇城绝对安全的前提下,才是如何出兵平叛之事…… 刚才不语,乃是在计算护卫皇城的人数……” 李老三听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这才是真正的“老成持国”之言,算了,谢三郎愿意折腾就让他去吧…… 这才有了谢直带兵出现在杨国忠身后的一幕。 却说谢直端坐在战马之上,手上还提这一柄长矛,抬眼望了望眼前的战局之后,这才转向了杨国忠,双眼之中满是鄙夷。 “五百金吾卫,对阵不足二百叛乱之人……这仗,就让你打成这样?” 杨国忠闻言,一张脸霎时变得通红,却有慑于谢三郎的威势,不敢开口。 谢直冷哼一声。 “眼明,耳聪,心快……固然是好…… 但是说到底,还是能办事,能办成事! 要不然的话,机会给了你,你也不中用啊……” 谢直损了杨国忠一句之后,却也再懒得搭理他,转头看向刘朗将。 “我乃国朝御史中丞,奉皇命前来平叛,五百金吾卫,从现在开始,接受谢某指挥,你可有异议?” “没有!” 刘朗将回答得特别干脆,他早就不想在杨国忠那个“废物”的手底下做事了,如今谢三郎出现明确指挥权的归属,他自然求之不得。 谢直闻言,轻轻点头,放眼望,正好看到邢縡。 如今,这位曾经的长安城地下世界的情报贩子,却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一身铁甲,手持长矛,威风凛凛的站在原地,牢牢压制住了两边坊墙之上的金吾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95章 头上五尺 “三哥,要不……我也给他一下?” 就在谢直的目光望向对面邢縡的时候,牛佐过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瞪大了铜铃一般的双眼,也看向对面。 在那里,邢縡手持长矛,一双眼睛在两侧的坊墙上不断巡视,目光从一名金吾卫的弓箭手身上,跳到另外一名弓箭手的身上,仿佛在说,谁不怕死,就动动试试。 牛佐撇了撇嘴,一抬手,自有身边的淮南铁骑送上投枪。 这投枪,乃是淮南军器监专门为牛佐量身打造的,没别的特点,就一个,重,足有八斤三,远超军中使用投枪的重量。 足足八斤三的投枪,在牛佐的手上,轻如鸿毛。 只见他随手一转,八斤三的投枪,立刻在他手上旋转得如同风火轮一般,即便乡间私塾中最顽劣的学童,偶尔拿毛笔在手中旋转,都没有牛佐手上八斤三的投枪旋转出来的花样多。 别看邢縡一人一矛,压制住了二十余名金吾卫的弓箭手,看起来好似威风凛凛。 但是单单说如何使用投枪,邢縡比起牛佐来,他还差的远。 淮南人谁不知道,使府之中兵马使牛佐,用得一手好投枪。 天生巨力,投枪沉重,奋力一投,三十丈之内,足以破甲! 那是谢三郎初至扬州,刚刚开始推动盐法改革,在与各路盐商斗智斗勇的同时,还要和穷凶极恶的盐枭争斗。 那个时候,谢三郎在扬州的根基还很浅薄,手下真正贴心的武力,只是谢家的一众部曲而已,尤其与盐枭争斗的时候,主要集中在水网纵横的江淮之地,而不是谢家部曲更习惯的一马平川。 如何才能战而胜之? 谢直一方面力排众议成立了淮南火器匠作院,另外一方面在淮南挑选精壮习练弓箭,除此之外,还命令牛佐在亲兵营之中大力推行使用投枪。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牛佐算是在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战斗模式——管你是在水上还是陆地,麾下的弓箭手几轮箭雨覆盖,距离三十丈的时候,率领麾下亲兵营投枪攒射,两轮远程打击之后,最后才是近身拼杀! 所谓一招鲜吃遍天,不是说人这一辈子只需要学会一招,而是说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那一招”,然后把它练到极致! 牛佐的“那一招”,就是投枪! 事实上,自从牛佐开始投枪之后,便成功地在江淮水网之上大杀四方,死在他投枪之下的江淮盐枭不知凡几,甚至可以说,谢三郎能够在短短时间内将盐枭打死打服,牛佐的投枪,功不可没。 不但如此,谢三郎平定了江淮盐枭之后,又积极推动开海战略,造船,招募水手,组建扬州舰队以及扬州舰队的陆战队,出海! 第一次出海,谢三郎亲自带队,牛佐作为使府兵马使,同时作为谢三郎的亲卫统领,自然随行。 在那一次说不好是探路还是练兵的出海之中,“年轻”的扬州舰队还真遭遇了海盗。 扬州舰队的一众官兵虽然经过了长时间的训练,但是训练场和战场终究是两回事。 况且,大唐的海上征战,还是要以双方“跳帮战”的结果定胜负。 跳帮战,在茫茫大海之上,最是容易产生死伤的战斗模式。 当时的扬州舰队陆战队,已经配备了淮南火器院的第一代火药弹,所有人都对这一战最后的结果没有任何怀疑,扬州舰队坚信,他们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但是,在取得胜利的过程中,到底会不会死人,会死多少人,又或者具体一点,谁会去死…… 谁也不知道!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让扬州舰队的所有战兵,都有所动摇。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牛佐挺身而出! 双方海船迅速接近,刚刚到三十丈距离的时候,牛佐一声大喝,投枪出手! 投枪一击,击杀海盗首领! 引发海盗大哗! 这还不算,区区三十丈,海船相遇不过片刻,片刻之间,牛佐连投十八抢,杀人二十一! 其中一枪,连杀三人! 彻底击溃了海盗的士气! 扬州舰队士气大震,在距离二十余丈的时候,纷纷投掷火药弹,一举奠定胜局! 从此之后,牛佐投枪之名,名震大唐海疆! 也就是牛佐一直兼任着谢三郎的亲卫头领,更多地待在扬州使府之中,才让投枪绝技,如惊鸿一瞥一般,仅仅在江湖上留下了一份让人难以置信的传说,却很少能有人能够亲眼得见。 但是,这并不影响牛佐投枪的威力。 如今,金吾卫和王銲的造反队伍拥挤在坊市之间的小路之上,邢縡就站在锋线左近,距离牛佐,不足三十丈! 看似威风凛凛,实则,邢縡已经站在了鬼门关的门口了! 收不收他的性命,就要看“阎王爷”的意思了! “三哥,怎么说?” 牛佐一边玩着手中的投枪,一边紧紧盯着不远处依旧懵懂的邢縡,他有信心,一击,足以取之性命! “先等等…… 此人乃是长安武库大火一案的关键人物,就这么杀了,未免可惜…… 总要让他认罪才好,况且,我还有点事情要问他…… 所以,尽量抓活的。” 谢直却没有答应牛佐的“斩首计划”,看着邢縡依旧在锋线之上耀武扬威,一丝冷笑也爬上了脸庞。 “况且,这个邢縡,还跟小义有点恩怨要了结,咱们就让他多活一会儿……” 牛佐听了,只得点头。 他知道,自己“表兄”谢直,就是因为长安武库大火一案回到长安城的,无论如何,也要把案子办出来一个结果,既然这个邢縡乃是这个案件的“关键人物”还就真不能轻易杀了,谁知道他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可挖? 再说了,邢縡和小义的恩怨,他也听说了几句。 真要说起来,也是他们这群谢直身边的“老人”天天取笑小义的“笑料”。 小义一个淮南谍报司的老大,管的就是淮南一地甚至大唐天下的情报工作,结果,到了长安城就翻船了,被区区一个邢縡玩弄在股掌之中,连带着“大少爷”高明都跟着吃了不少挂落,最后还差点丧命在长安武库之中…… 最可笑的,事情都过去快俩月了,你小义愣是不知道是邢縡给你吓得绊子,要不是三哥从扬州前来长安,一句话点醒了你小义,你还拿邢縡当好人呢…… 就这脑子,还当什么谍报司的老大,丢人不? 实际上,小义私下里,一直拿这件事情当做自己生平的“奇耻大辱”,被这帮“老人”挤兑急了,当着众人的面儿发誓,一定要亲手抓了邢縡,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牛佐琢磨着,现在要真是一投枪把邢縡扎成冰糖葫芦,估计小义知道了,非跟自己拼命不可,这么一算,还真不能直接杀了邢縡了…… 且不说牛佐心中所想,旁边的刘朗将倒急了。 敢情邢縡用长矛看着的弓箭手,不是你们淮南人是吧? 就算邢縡已经被我金吾卫弓箭手牵制住了,但是锋线上跟造反队伍拼杀的还是我金吾卫的袍泽啊,即便邢縡不在,战场上兵危将险的,难免有所损伤…… 敢情死了的,都是我们金吾卫,你们淮南人不心疼是吧? 本以为声名煊赫的谢三郎,顶替了杨国忠当了这个“平乱总指挥”之后,情况会变好呢…… 结果现在一看…… 还不如刚才! 杨国忠废物归废物,但是他看着金吾卫的将士死伤,好歹还跟着瞎着急呢! 谢三郎倒好,根本不上心! 刘朗将现在真是有苦说不出来,但是,这一回,他还真不敢说什么。 别看他刚才差点骂了杨国忠,但是面对谢三郎,他还真不敢。 为啥? 因为谢三郎跟杨国忠可不一样。 别看两人都是国朝的御史中丞,但是所有人都没明白杨国忠这个御史中丞是怎么来的,要是没有杨贵妃的“枕头风”,别说代表着从三品的紫袍了,就是五品以上的红袍,杨国忠这辈子也穿不上! 而人家谢三郎就不一样了,御史中丞,对于他来说,都是朝廷亏欠了大唐能臣! 除此之外,谢三郎身上的天下盐铁使、大唐海疆防御使、淮南节度使,哪一个不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 刘朗将身为金吾卫的朗将,即便不尊重谢三郎御史中丞的职位,平常见面,也得抱拳称呼一声,“节帅”! 试问,他又如何敢质疑谢三郎的在战场之上的决定? 即便谢三郎拦住了牛佐,让刘朗将心急如焚,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人家的战场指挥能力,要说不认同,最多也就腹诽一下谢三郎拿金吾卫将士的性命不当回事而已。 不过,刘朗将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节帅容禀! 既然节帅自有考虑,不方便让这位牛将军出手击杀邢縡…… 也请节帅看在我金吾卫将士平乱作战还算勤勉的份上,援护一二!” 说完之后,叉手行礼,眼神却在谢直的脸上打了一个转,随即,便望向了谢直的身后…… 那里,是谢直带来平乱的“援军”,人不多,整整一百。 淮南铁骑人数虽然不多,但是一个个全副披挂、精悍异常。 谢直看着刘朗将,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话,这眼神,这表现,分明就是刘朗将在提醒他,你是平乱来的,光指望着我金吾卫在前面拼杀算什么能耐?不让牛佐出手?好,咱们也不争竞这个,那你身后的一百铁骑是干啥来的?难道就这么看着吗?是骡子是马,你倒牵出来溜溜啊…… 谢直也懒得理会刘朗将这种小心思,直接下令。 “一队待命! 二队下马,在金吾卫阵后列阵! 取火药弹……炸!” 一声令下,淮南铁骑应声而动。 五十名淮南铁骑下马,在金吾卫阵后列阵待命。 五排,每排十人,左右两步,前后三步。 这是淮南军标准的投弹阵型。 “瞄准锋线敌军头顶上方五尺,预备……” 具体投弹指挥,自有底层军官负责。 二队旅率一声高喊。 “一排……放!” 最前列的淮南军闻令,霎时前行三步,猛然挥臂! 十枚火药弹,破空而去! 随后看都不看投掷的结果,转身就走,从身后各排人员的空挡之中侧身而过,在最后面重新列队。 “轰!” 火药弹凌空爆炸,就在王銲叛军队伍的头顶上房五尺。 十枚同响,最终汇聚成一声巨大的声响,震撼得在场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不单单如此。 淮南火药弹,不但使用了淮南火器院研制出来的第三代火药,还在火药弹中添加了诸多铁屑、碎石之类的零碎…… 真正伤人的,就是这些零碎! 每一枚火药弹炸开,便会有不计其数的零碎喷涌而出,在火药动能的加持之下,如同江湖上最歹毒的暗器一般,在近距离攒射! 金吾卫还好,毕竟全身甲胄,被火药弹在头顶炸开,除了头晕眼花之外,就是甲胄之上霎时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吓人,确实有点,但是根本不影象自身的战斗力。 但是,王銲的造反队伍,却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布衣,在战场上的防御力几乎等于没有,现在被火药弹在头顶炸开,顿时人人带伤! 刘朗将在后面看着,脸都吓白了。 他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淮南军大规模使用火药弹,看到第一波火药弹集中使用后的效果,顿时了解了淮南军旅率要求“头上五尺”的歹毒之处! 火药弹在脚下炸开,固然威力大,以淮南火药独步大唐的名声,好歹也能炸死炸伤两三个叛军吧,但是,要想用火药弹把叛军二百人全炸死,得费多大劲? 在头顶炸开就不一样了。 一来,因为金吾卫和叛军队伍防御力的差别,淮南军这一次投弹,直接就避免了误伤金吾卫的可能。 二来,以叛军布衣的防御力,一颗火药弹炸开,就能保证在爆-炸范围之内所有人受伤,伤而不死,对王銲的造反队伍,反而伤害更大。 伤兵满营,惨叫连连,再加上火药弹炸开的巨响…… 王銲的造反队伍,士气一下子就崩溃了! 淮南军却根本不理这个,第二排上前,炸,第三排上前,接着炸…… 直到五排淮南军全都出手了一次,才算是完成了这一轮的轰击。 再看王銲麾下的造反队伍,足足有一半倒在了地上,哀嚎连连! 这场景,就算是金吾卫都有点懵,刚才还能跟自己打得难解难分的“叛军”,这就躺……了? 还是锋线之上的金吾卫队正最早恢复了清醒。 “所有人,保持阵型,前进!” 金吾卫这才如梦初醒,紧忙上前。 邢縡一看就急眼了。 纵然他从内心的最深处,也看不上王銲造反队伍之中的那些混子,但是,没有他们还真不行,正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要是脱离了“人多势众”这四个字,就算他邢縡自己能耐再大又有什么用?难道他还能一个人顶住五百金吾卫的列阵而行吗? 眼下的当务之急,必须拦住金吾卫的前进,好让王銲在身后能够重整旗鼓……要不然,就全完了。 邢縡也不多话,大喝一声,手中长矛当做投枪出手。 “噗!” 一矛投掷,正中锋线之上的一名金吾卫,让他身死当场! 邢縡还不满足,这个时候,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杀一个金吾卫,拦不住他们继续向前,那就继续杀! 回手一摸,却摸了个空。 邢縡大惊,这个时候,他麾下的江湖好手,应该将长矛递到自己手中才是,怎么……? 转头一看…… 负责递上长矛的手下,早就身死当场,胸膛之上,还扎着一支粗壮的投枪! 邢縡大惊! 猛然回头,再看对面! 只见在金吾卫的后阵,一名唐军将领,正冷冷的看着他,手中还摆弄着相同规制的投枪,一双铜铃一般的大眼之中,满是玩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96章 局势大坏 邢縡一见,顿时一惊! 铜铃大眼之中的玩味,手上旋转无常的投枪,以及邢縡身边倒在地上的江湖好手…… 无一都在明确地传达一个意思: 邢縡,别动! 我能一投枪杀了你身边的人,自然,也能一投枪,杀了你! 邢縡惊愕过后,顿时勃然大怒。 迈步,横移! 不是躲避,而是跨步走向另外一名手下,他的手上,有更多的长矛! 邢縡就不信了,我还能让你吓唬住吗!?咱就来一个投枪对投枪! 结果…… 还没等邢縡走到那名手下的面前呢,耳边顿时恶风不善! “呼!” 邢縡大惊,以为大眼将领要将威胁变为现实,他纵然自负,能够在投枪对投枪的战斗中不落下风,但是也不敢保证自己被投枪投中能够毫发无损,无奈之下,只得拼命躲避。 “呼……” 投枪从邢縡身边呼啸而过。 邢縡顿时脸色大变,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噗!” “啊……” 投枪中的! 却不是邢縡,而是邢縡的另外一名手下,他手上还拿着长矛,正准备递给邢縡…… 却不料,手中的长矛还没来得及递给邢縡,自己就被牛佐的投枪送上了黄泉路! 邢縡猛然转头,双眼通红,狠狠盯着三十丈之外的牛佐。 牛佐面对邢縡仿佛要吃人的眼神,却丝毫不以为意,哈哈一笑,向旁边一伸手,再次接过淮南匠作营为他特制的投枪,依旧是八斤八两,依旧在他手上轻如草芥,依旧旋转无常,就连投枪旋转的速度,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邢縡猛然间一声大吼! 大眼唐将警告他别动,他不信邪,动了,人家自然将威胁落到了实处,本以为是威胁自家性命,却不想,对面的大眼唐将比自己想想的还要阴毒,竟然把矛头指向了自己的手下! 战场之上,无所不用其极,对面的唐将如何阴毒,邢縡都无所谓,但是眼看着自家兄弟就死在了自己的面前,邢縡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有本事冲我来!” 邢縡一声大吼,甚至比刚才火药弹爆-炸的声音还要响亮! 回应他的,只是大唐唐将嘴角的冷笑,和他手中旋转无常的投枪! 邢縡怒了,他感觉到了对方的戏弄! 猛然俯身,就要去捡地上散落的长矛。 “呼!” 投枪又至! “啪!” 正中地上的长矛,巨大的力量之下,将地面上散落的长矛从正中间刺断! 邢縡的眼神顿时一缩。 如果说刚才的两支投枪,分别射杀了两名江湖好手,那是展现了投枪的强大——全身甲胄的江湖好手,竟然在牛佐的投枪面前毫无抵抗力,只要被击中,必然丧命当场! 那么,现在,一柄投枪,刺断了长矛,展现的,就是,准! 长矛矛杆才有多粗? 三十丈之外,看得清楚吗? 结果,人家牛佐,就是一记投枪,直接将矛杆射断了! 邢縡原本就因为手下的丧命,对金吾卫后阵的大眼唐将高看了一眼,如今看到投枪不仅强而且准,不由得再一次在心中调高了对面唐将的评价。 转头望去。 牛佐依然再一次接枪在手,旋转无常,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仿佛刚才根本没有出手一般。 一圈…… 两圈…… 邢縡就看着牛佐在金吾卫的后阵旋转投枪。 第三圈……嘿,这回还带了个花活儿,先上下,后左右,轻轻一抛,离手一尺,随即又稳稳抓住…… 邢縡被彻底激怒了! 老子这边丢了两条人命,你他么还玩!? 再也顾不得其他,邢縡甚至不在意牛佐手中旋转的投枪,再次俯身,猛然抓住射断长矛的投枪,它正牢牢钉在地面之上…… 你不是不让我接长矛出手吗? 好,老子不接了!省得给手下的兄弟们带去麻烦! 老子就用你的投枪,咱们好好比试一番! 出乎意料,在邢縡俯身拔枪,周身上下全是破绽的时候,牛佐根本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出手! 不但没有出手,还依旧旋转着投枪,眼睁睁地看着邢縡去拔自己刚刚射出去的投枪,嘴角上的冷笑,却更明显了。 随即,化作一声仰天大笑,笑声之中,嘲讽意味溢于言表。 为啥笑? 因为……邢縡,愣是没拔出来! 满腔的憋屈和愤懑,顿时化作冷汗,汗透重衣! 一柄投枪,跨越三十丈的距离,还能剩下多少力量? 砸断长矛,射入地面,以邢縡的力量,愣是不能拔出来,又需要多大的力量? 邢縡明白了,自己和对面大眼唐将的力量,根本没法比! 就这,还想跟人家比试投枪? 力大! 神准! 威力强悍! 这还怎么比!? 邢縡双手紧握投枪,竟然在双方争斗的锋线之上,有了刹那间的失神! “大哥,快走!” 就在邢縡失神的时候,突然有人一把搂住了他,死命地往后拽! 邢縡这才回神。 抬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不敢再将目光投向牛佐,下意识的躲避之后,才让他彻底从和牛佐无声争斗之中解放了出来,这才有机会看一眼战场之上的整体局势。 这一看,又是一身冷汗。 局势大坏! 原来,在淮南铁骑一轮五十枚火药弹的强力碾压之下,王銲身边的造反队伍早就躺了一地,邢縡又被牛佐用投枪牢牢牵制住,金吾卫借着这个机会重整旗鼓,不但在短时间之内完成了锋线阵型的重新构建,还在金吾卫的将校率领之下,向着王銲一方推进而来。 说实话,在这个时候,如果王銲麾下的造反队伍也能够在短时间内重整阵线的话,还是有顶住金吾卫的可能的。 但是,那终究是妄想而已。 一来,邢縡这个实际上的“前线总指挥”,完全被牛佐用投枪压制住,别说带队重整旗鼓了,就是能不能将造反队伍的人重新在身边聚集起来,都已经难如登天了。 这些人又不傻,跟着王銲造反,是图个吃香的喝辣的,谁还愿意白白送命不成?牛佐一连三次投枪,杀了两人,砸毁一支长矛,这个信号还不够明显吗? 谁敢靠近邢縡,谁就死! 没看见那哥俩死得多惨吗?还穿着盔甲呢,结果,被人家一投枪就扎地上了……别说人了,就是东西离邢縡近点,都危险……长矛都断了…… 所以,侥幸逃过了淮南火药弹轰击的人,现在都离邢縡远远的,甚至邢縡一动,他们就躲,在这种情况下,谁还愿意到邢縡身边去重整旗鼓? 二来,跟着王銲造反的这些人里面,除了邢縡手下有限的十几名江湖好手之外,不是王銲家里的部曲随从,就是长安城里面的混子。 王家的部曲、随从倒是还好,至少忠诚方面无虞,他们跟王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二爷您说造反,好,我跟着! 要是平常,也就算了,抄刀子上就是了,关键的是,这不是还有一位“王家大爷”贴着坊墙站着呢吗? 就算对战的是金吾卫,不是大爷身边的护卫、随从之类的,倒不至于谈到下不去手的问题,但是,在金吾卫还没来之前,大爷可是明话说了,不支持二爷造反,这让咱怎么办啊? 动手,大爷不乐意! 不动手,二爷能干吗!? 得了吧,比划两下算了,等你们兄弟俩争论出来个结果,我们这些部曲,肯定听话! 事实上,王銲身边的护卫、随从,从一见到王鉷开始,就全怂了,就算是刚才和金吾卫战斗局势占优的时候,他们也都是呼喊多、动手少,全都在虚应故事。 现在,局势大坏,眼看着金吾卫就要反攻了,他们这群护卫、随从,谁都想不起来顶住金吾卫的进攻! 为啥? 保护二爷要紧! 至于那些长安城里面的混子,更是不堪! 都混成“混子”了,能对王銲有多忠诚?平日里帮着出出损主意,帮着王銲欺男霸女打打下手,就图个吃喝,多少能挣点,也就罢了,谁还能把命送给王銲不成?跟着造反,不就是有枣没枣打三竿子嘛,成了,咱也是开国功臣了,要是不成……再见吧您嘞!您的大恩大德,咱下辈子一定回报! 刚才造反队伍跟金吾卫打得有声有色的时候,尤其是邢縡率领麾下十多名江湖好手在锋线之上往来拼杀的时候,这些混子还能大声叫好呢,结果等金吾卫上了墙,一支羽箭,就能让所有混子闭嘴! 等到淮南火药弹一轮攻击之后,这群混子都吓傻了! 他们在长安城里面成天瞎混,欺负欺负老实人还行,就算有所谓能够好狠斗勇之辈,也就是手上见过点血,有没有人命官司在身都得两说,什么时候看见好几十口子同时倒地的“盛况”!? 那里可都是跟他们一样的混子,昨天晚上说不定还一起和花酒呢,结果,现在,满脸的伤口,一只眼睛都瞎了,正躺在地上不停翻滚,眼看着七尺高的汉子都疼出来眼泪了! 这要是他们自己呢? 情况能比他好到哪里去!? 到了这个时候,这些长安城中的混子,这次意识到,造反,是要死人的!而且,指不定死的是谁! 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他么的自己! 卧槽,不行,老子不陪你们玩了! 事实上,在淮南火药弹显现威力之后,金吾卫还没来及重整旗鼓,邢縡还存着跟牛佐一较高下心思的时候,这些长安城的混子,就有脚底板抹油的了…… 王二爷,咱,再会! 邢老大,顶住!为兄弟再争取点时间,日后兄弟肯定在家里给你供个牌位,四时八节,香火不断,你一定要顶住啊! 有了一个跑的,就有第二个…… 还有那种眼尖的,本来就没想到要跑,转头一看,我去,人都要跑没影儿了,那我还在这儿等啥呢?我也跑吧…… 这么一来,等金吾卫重整旗鼓,再次向前的时候,王銲身边的造反队伍,都不知道跑了多少人了! 到了最后,只剩下了邢縡麾下的那些江湖好手顶在了前面! 但是,于事无补! 这些所谓的好手都是混江湖的高手,平日里战斗,要不是单对单面对面,要不就干脆是偷袭出手,什么时候对阵过金吾卫这种职业军人的完整阵型? 刚才看似威风,那是因为他们身着铠甲,在防御力上,远远超出了那些身着布衣的混子,所以表现得比较强大而已。 再者,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邢縡,能够作为尖兵,带着他们这群人在锋线上往来拼杀。 现在,邢縡被牛佐看得死死的,那群长安城的混子又全退了下去,只剩下他们十来个人,如何能够对战金吾卫的完整阵型? “大哥,撤吧,真顶不住了!” 江湖好手死命搂着邢縡,一个劲地向后退。 邢縡回神之后,也看清楚了场上的局势,即使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大势已去! 现在如果还要强行顶在前面,那就是找死了! 所以,邢縡被手下的江湖好手拉着,半推半就地退了回来。 “邢縡,怎么办!?” 能如此直呼邢縡姓名的,唯有王銲。 如今这位王家二爷,再也没有刚才跟他哥王鉷对着干的劲头了,脸色苍白,满脸冷汗,一见邢縡从锋线上退了下来,也顾不得别的,上去一把就抓住了邢縡的手臂,仿佛抓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邢縡甚至能够从手臂之上,透过鱼鳞臂甲,感觉到王銲双手的颤动,不经意之中,邢縡双眼之中闪过一丝厌恶和鄙夷。 王銲却根本没有留意,见邢縡不说话,顿时急了。 “快想办法啊! 邢縡,这可是你让我造反的! 当初那个老道就是你找来的,说什么九五之气,必定是你在背后指使!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也许是真被逼到了生死关头,也可能是王銲真的怕了,平日里根本不会说出口的话,竟然一刻不停。 “还有!从长安武库中偷运武备,也是你……” “够了!闭嘴!” 邢縡顿时勃然变色,一声暴喝,粗暴地打断了王銲的喋喋不休。 王銲被吓了一跳,他认识邢縡这么多年以来,邢縡从来都没有这么粗暴地给他说过话,抬眼一瞧,邢縡双眼通红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双眼之中竟然有一种杀气,生生吓得他不敢再说什么了。 邢縡狠狠地盯了他半晌,随即长长吐出一口气,随即努力缓和了语气,缓缓说道: “二爷,如今说这些没用了吧?为今之计,还是商量一下怎么办才是……” “对对对,现在怎么办啊?”王銲赶紧追问。 “为今之计,咱们先撤吧……” 邢縡想了想,这才说道: “回府!以王家府邸为城池,和金吾卫周旋到底!” 王銲一听,顿时差点哭出来。 “这个……不行吧?府邸不过是一座豪宅,哪里挡得住金吾卫?” “那你说怎么办?”邢縡反问。 王銲却无言以对,到了最后,不由得狠狠一跺脚。 “回去!这个时候,什么办法都比没办法好!” 两人商量好之后,刚刚要收拢队伍动身…… 却不料…… 在身后的小路上,却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97章 大势已去 听到脚步之声,邢縡和王銲对视一样,两人都难掩眼神之中的惊骇。 难道……后路被断了!? 他们率领队伍走到两个坊市之间的这条小路之上,迎面碰上了王鉷,随后又撞上了金吾卫,一直以来都是正面相抗,之所以在如今的情势下不过略显焦急,就是因为身后的道路是通畅的。 打吧! 打得过,造反成功! 打不过的话,也不是身陷死地、就没有了退路…… 现在身后传来脚步之声,要是后路被断了的话,那就是被包围了! 前后有敌军,左右是一丈多高的坊墙,难道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两人同时转头,心中却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看向了坊市道路的另外一端…… 还好,不是敌人,却是刚刚逃窜的逃跑队伍…… 王銲长长松了一口气。 邢縡却皱起了眉头,他可没有王銲那么轻松。 果然! 还没等王銲把心放到肚子里面呢,只见刚才逃窜的混子就跑了过来,也顾不得刚刚的“临阵脱逃”,一路哭喊地跑过来,一句话,就让王銲脸色大变。 “不好了,后面来人了……” “把话说清楚喽!谁来了,来了多少人!?”关键时刻,还是邢縡稍稍清醒一些,一句话问到了点子上。 “不知道…… 不认识…… 人不少,把道路一端都挤满了……” 混子一句话,就让邢縡脸色一变,混子如今惊慌失措,哪里还顾得上邢縡是什么脸色,一股脑地把自己刚才的经历说了出来,说话都带着哭音了。 “他们都是黑衣黑甲,一看就不是好人! 见了咱们之后,也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就动手伤人! 有个兄弟害怕,直接跪了,说是什么投降…… 结果这帮人……他根本不讲理啊! 那兄弟都投降了,还上去一顿拳打脚踢,三尺长的横刀,就比量在脖子上,说是敢动弹就杀人! 我害怕,就跑回来了…… 幸亏我跑得快…… 还有几个兄弟反应慢点,不知道是跑回来好还是投降好,就犹豫了一下,结果那群人就直接放箭了! 老五就被他们活生生地射死了……” 说着,这混子也不知道是真的害怕了,还是替“老五”伤心,说着说着,竟然还挤出来几滴眼泪…… 邢縡却不管那个,也懒得再听他说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一把薅住了混子的衣领,直接拎到了眼前。 “黑衣黑甲? 看清楚! 是不是那样的!?” 混子被吓了一跳,在邢縡手上一点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只能顺着邢縡的手指看过去。 在那里,一位唐军将领,一双眼睛大得如同铜铃一般,手上一柄投枪正旋转无常,而在他的身边,自有一群黑衣黑甲的兵将护卫左右。 混子一见那群黑衣黑甲的兵将,顿时就是一哆嗦。 “对!就是这样的…… 啊…… 哎呦……” 话还没说完呢,邢縡突然松手了,混子猝不及防之下,一屁股摔到地上,摔得眼泪都出来了。 抬眼看。 邢縡双眼看向前往,却没有焦点,完全是一副被震撼到神魂落魄的样子,嘴里还在叨念着三个字。 “淮南军……” 王銲一听就急眼了。 以前不知道,现在他还能不知道淮南军的强大吗? 就说刚才,邢縡带着一群江湖好手在锋线上往来拼杀,直接打得金吾卫连连败退,看得王銲热血沸腾,他甚至都已经幻想到,如果按照当时的局势发展下去,自己说不定今天就能端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之上! 结果,淮南军一来,形势急转直下,一顿火药弹,直接炸碎了王銲的皇帝梦! 现在都不是今天能不能坐上龙椅的问题了,而是他王銲还能不能看到明天早晨太阳的问题! 现在王銲都不想什么龙椅不龙椅的,现在的想法简单而直接,就俩字,活着! 所以,他抓住邢縡的胳膊就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一句“怎么办”问出来,未尝没有问问如何才能逃出生天的意思在里面,邢縡的回答让他的心一个劲地往下坠,回府,周旋到底?那不成了坐着等死了吗!? 但是,王銲当时并没有多说什么,周旋不周旋的,不得回府之后再说嘛,现在,先跑了才是正解! 结果,跑,如今也成了奢望! 后路已然被断! 而且还是强大的淮南军! “现在怎么办!?” 王銲如同没头的苍蝇一样,再一次抓紧了邢縡的胳膊。 “回府都回不去了……咱们,咱们怎么办啊!?” 说着紧紧抓着邢縡的手臂,见他没有反应,不由得大急,直接拉扯着手臂,狠狠晃动了起来。 “干什么呢!?说话啊!” 邢縡终于回神,没急着回应王銲,却抬眼四处望去。 前面,金吾卫列阵而行,阵型齐整,毫无破绽。 身后还有百余名黑衣黑甲的淮南军压阵,随着金吾卫的前行,端坐战马缓缓而行。 为首两人。 其中一个,正是那名大眼唐将,如今骑乘在战马之上,手上的投枪还旋转无常。 另外一人,被大眼唐将隐隐护佑在身边,面目微黑,双眼微眯。 左右两侧坊墙之上,已经上墙的金吾卫弓箭手,在脱离了邢縡的压制之后,也都跟着金吾卫的大队伍缓缓向前,手中长弓虚引,弦上搭建,随时做好了激射的准备。 后面,提前逃跑的混子,都被堵了回来,惊慌失措、哭喊叫骂,种种丑态,不一而足,而透过这些混子所造成的混乱之后,却是在坊市间道路的另一端,同样有黑衣黑甲的战士出现,缓缓向前,沉默不言,整齐之中带着一股肃穆,肃穆之中透着一股杀气。 完了! 四面被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邢縡看明白了眼前的局势之后,也有一丝黯淡弥漫在双眼之中…… 随即…… 一声低沉的笑声,突兀地出现,随即迅速变大,最后,竟然化作了仰天大笑。 王銲都懵了! 看着笑得癫狂的邢縡,有句话终究没有问出口:大哥,现在这个时候,你笑得这么开心……合适吗? “邢縡,你怎么了!? 别笑了! 我说你别笑了! 现在不想着如何活命,还有心思笑!? 你他么疯了!?笑什么笑!” 王銲气得破口大骂。 也不知道是那一句打到了邢縡的心尖子上,邢縡突然停下了笑声,猛然间看向王銲,脸上还残留的笑意,却也掩盖不住眼中的疯狂和脸上的扭曲! “活命!? 这个时候,你还想活命!? 王銲,实话告诉你,从我第一天开始撺掇你造反开始,我就没想着要活着离开长安城!” 邢縡一脸扭曲地说完,脸上的表情竟然缓缓地恢复了平静,再一次抬眼四望,沉吟片刻之后,突然有展颜一笑,呢喃出声。 “死在今天,正当其时!” 说完之后,猛然间抽出腰间的横刀,一声断喝! “兄弟们,大丈夫一世,活得就是一个轰轰烈烈! 今日,你我造反,祸乱长安,即便身死,煌煌青史之上,也断然少不了你我的名讳! 只可惜,你我兄弟原本可以再闹得大一点的…… 都怪淮南军! 要不是他们的火药弹,你我兄弟足以击破对面五百金吾卫,到了那个时候,青史之上,你我纵然不能流芳百世,也能遗臭万年! 今日,你我兄弟坐困死地,断无幸理! 既然必死无疑,何不再轰轰烈烈一些?” 说到这里,邢縡手中横刀一摆,直指后方渐渐接近的淮南军士。 “兄弟们,跟我来! 催动长安城中的混子,冲击淮南军阵阵脚! 你我兄弟趁乱拼杀! 淮南军,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好!” 邢縡话音刚落,周围大部分着甲人就齐声应和! 王銲的造反队伍之中,着甲人不过十二人而已,除了两名王家部曲着甲贴身保护王銲之外,其余着甲之人,都是邢縡统领的江湖好手。 如今他们听了邢縡的话,不由得纷纷喊好。 这些江湖人,不管身份如何,在江湖上厮混多年,都深受江湖影响,讲究的就是一个“轻生重义”,什么对错是非,屁,江湖人行事只论关系不论是非,哪怕生死,不过等闲而已,如果一定要谈及生死的话,江湖人追求的就是璀璨的死亡,根本不是一生平安。 邢縡刚才所言,“不求青史留名,只求遗臭万年”,正好打到了他们的心尖子上! 王銲的造反队伍之中,除了王銲身边的两个贴身侍卫之外,其他卓家人一个个激动地嗷嗷的,就等着邢縡带着他们冲锋了! 邢縡一见把手下“核心人员”鼓动得差不多了,大喝一声,手中横刀一摆,就要带着这些人冲向后方的淮南铁甲。 却不想,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要去你去!老子还没活够呢!” 王銲! 这位王府二爷,爆发了! 他身为王鉷的亲弟弟,借着大哥的威势,在长安城中横行无忌多年,什么时候会被邢縡这么不当回事?我问你话,你不理我,还想带着我一起死?做梦呢!? “邢縡,你个卑鄙小人! 你不过是长安东市上一个普通商户,要不是以为一手围棋功夫入了爷的法眼,你这些年哪里能过得如此风光!? 你倒好! 不知回报,竟然还撺掇我谋反!? 我也是昏了头,怎么就听信了你的鬼话! 现在局势如此,你竟然还妄想抗衡天兵!? 想死,你自己死去! 二爷我还没活够呢!” 王銲破口大骂邢縡之后,也不等他的回应,直接跑向了金吾卫,一边跑还一边高喊。 “我是王銲!我投降!” “哥,救我!” 邢縡见状,勃然大怒。 “给我拦住他!” 麾下的江湖好手闻风而动! 王銲身边的随从、护卫,这个时候动了,别看他们对战金吾卫拿不出精神来,但是要是保护王銲这件事,还真是不遗余力,尤其那两位着甲的部曲,更是拼了命的阻拦邢縡麾下江湖好手的追击。 也正是因为这些人的拼死阻拦,王銲竟然能成功地跑到了金吾卫的阵前。 邢縡见状,郁闷得仰天嘶吼。 王銲却再也不管这位昔日的莫逆之交,再次高喊一声,“哥,救我”,随即在金吾卫的阵前站定,还想继续开口…… 却不料,金吾卫的阵列,突然止住了脚步。 不但如此,金吾卫的阵列,竟然缓缓向左右分开。 王銲抬眼望去。 只见黑衣黑甲的淮南铁骑,缓缓而出,为首之人,面目微黑,双眼微眯左颊之上,还有一道浅浅的伤疤。 王銲顿时眼神一缩,他知道,来人,正是汜水侯谢三郎! 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谢三郎,但是人家甫一回京,在长安城外的长乐驿门口,就砍杀了杨家五府四五百家仆,直接震撼了整个长安城,谢三郎的形容外貌,早就被长安城中的好事之人传扬的人尽皆知,就算他想不知道也不成啊。 这么个瘟神,还是知道点好,要不然的话,指不定哪天碰上了,万一眼拙没认出来、还招惹到了谢三郎的头上,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实话,王銲一开始还有些不以为然,却不想,就在谢直回京的当天,自家大哥特意早早回府,还专门提点过自己,最近,别惹事,尤其,不能去招惹谢三郎! 王銲仰仗着自家大哥的威势,在长安城中横行霸道惯了,还真没怕过谁,同样,自家大哥也从来都没有主动警告过自己别去招惹谁…… 唯有谢三郎! 王銲至今还记得自家大哥的原话——“我都惹不起!”! 现如今,一见是谢三郎当面,王銲还真有点心虚…… 为啥? 因为他记得,自家大哥在警告自己的时候,曾经亲口说过,谢三郎此人为人极其严肃,号称“大唐办案第一能手”的同时,执法极其严格,一言一行都在维护着大唐律法的威严,只要你触犯了大唐律法,谢三郎要处置你的时候,甚至连天子的面子都不给! 现在,他王銲终究是“谋反之人”…… 谋反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他是真怕谢三郎不论青红皂白,直接下令砍了自己! 好在,还没等王銲开口说话呢,谢三郎身后的金吾卫突然一阵骚动,片刻之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谢中丞,万万手下留情啊……” 王銲听了,顿时精神一阵。 他哥,王鉷,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98章 我是他哥! 王鉷如今,满头大汗! 气得,吓得,急得! 气得。 王銲终究是他的亲弟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那种,王銲谋反,无论起因如何、过程如何、结果如何,他作为王銲的血亲哥哥,都难辞其咎,一旦王銲谋反最终被定罪,如果满门抄斩的话,按照唐律,受牵连的王氏男丁,第一个是两人的亲爹,第二个收牵连的,就是他王鉷! 王鉷好歹也是国朝的御史大夫,就算主要工作是在户部侍郎的职位上为天子敛财,那也对国朝律法相当地熟悉,说句不好听的话,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不成,哪里会不知道国朝对“谋反”二字的态度?那可是“十恶不赦”排名第一的重罪! 再说了,王銲这谋反,就跟闹着玩一样,王鉷哪里还看不出来? 他有心劝自家兄弟收手,但是,多年以来“拿兄弟当儿子养”宠溺的恶果,在这个要命的时间爆发了出来…… 王銲,不听! 王鉷气得差点没厥过去! 吓得! 王銲既然不听王鉷的劝说,还没等王鉷拿出“长兄”的威严,命令王銲身边的王家部曲强行拿下王銲呢,金吾卫就到了。 双方一开战,王鉷成功地躲避在旁边的坊墙之下。 也正是因为如此,让他得以,在“最理想”的位置上,观看了双方在锋线之上的战斗——就在眼前,想不看都不行! 金吾卫阵列向前…… 邢縡的往来拼杀…… 金吾卫连连后退…… 弓箭手上墙,邢縡大展神威,一人压制住了坊墙之上的二十多名金吾卫的弓箭手…… 说实话,在金吾卫弓箭手上墙的时候,王鉷就被吓出来一声冷汗,他生怕哪个金吾卫心狠,为了抢夺平乱的功劳,直接把手中的羽箭瞄准自家兄弟王銲——他就算再不听话,也是自家兄弟! 王鉷本就不是一个心狠之人,更是做不到亲眼看到自家兄弟命丧当场而无动于衷。 好在,当先上墙的弓箭手,在一箭射杀了一名“叛军”,彻底让长安城里的混子都消停了下来之后,在选择下一个目标的时候,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他选择了邢縡。 显然,这是被情绪支配之后,最差的选择。 在当时的情况下,他如果选择继续射杀长安城中的混子,就能极大地打击“叛军”的士气,甚至在金吾卫其他弓箭手的配合下,仅仅利用远程攻击,就能射得“叛军”四散奔逃。 或者更直接一点,射王銲,都不用射死,只要让他见血受伤,“叛军”便能不攻自破。 结果,金吾卫弓箭手不忿邢縡在锋线上往来拼杀,杀死杀伤大量金吾卫的袍泽,这才把羽箭瞄准了邢縡。 如果能一箭射死射伤邢縡,就能打掉“叛军”之中的“最强武力”和实质上的“战场指挥官”,同样可以让“叛军”不攻自破。 这个想法,自然没错。 不过,金吾卫弓箭手显然小瞧了邢縡,同时,有高估了自己手上的弓箭,才落得自己险些被反杀的下场…… 话说起来多,在战场上不过一刹那。 王鉷明明是国朝的御史大夫、户部侍郎、京兆尹,但是看着代表朝廷平叛力量的金吾卫,被邢縡一个人压制在两侧的坊墙之上,不知道为什么,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结果,这口气还没喘匀实呢,一颗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上。 淮南军来了! 果然! 淮南军可不管那些有用没用的,平乱怎么方便怎么来,上来就是一顿火药弹! 淮南火药,独步天下! 果然名不虚传! 但是,王鉷宁愿传言言过其实! 为啥!? 因为自家兄弟王銲也是布衣啊,这一顿火药弹,集中在头上五尺炸开,伤得了长安城的混子,自然,也能伤了自家兄弟! 好在,自家兄弟作为“要坐上龙椅的男人”,距离双方争斗的锋线还有一段距离,淮南军的火药弹,也是针对锋线上的“叛军”进行打击,倒是让王銲毫发无伤。 不过,这也够吓人的了! 这一次没伤到,下一次呢?难道自家兄弟注定是“天选之子”,肯定不会被火药弹伤到? 一想到这里,王鉷就吓得满身大汗。 急得! 能不着急吗!? 王銲这边局势大坏,邢縡和王銲两个人都吵起来了,眼看着败亡在即! 最关键的,金吾卫重整旗鼓,已然推进到了两人面前。 谢三郎,竟然带着淮南铁骑一同上前,不再满足给金吾卫压阵,竟然带着淮南铁骑,在金吾卫让开的道路之中,缓缓走到了阵前! 那是骑兵! 王鉷即便跟杨国忠一样不通军务,但是也不至于一点常识都没有,谁不知道骑兵在战场之上的强横!? 现如今,骑兵突前! 只要谢三郎一声令下,就是铁骑突袭! 就以王銲等人现在的局势,哪里能够挡住!? 再者说,据传闻,淮南军作战,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甚至扬州舰队,只要接战,第一步,就是远程攻击覆盖打击。 想起刚才淮南火药弹的威力,王鉷就急得满头大汗。 怎么办? 赶紧上前,拉着点谢三郎去! 但是,王鉷现在的位置,实在旁边坊墙的墙根底下,距离阵前的谢直,中间还隔着密密麻麻的金吾卫。 咋办!? 嚷? 不成! 就算是面对面,人家谢三郎都不见得能给他这个御史大夫的面子,指望着远远地嚷嚷两句,就能让谢三郎放弃铁骑突袭,王鉷自认没有这个面子,说句不好听的,全大唐,谁都做不到这一点,就算天子亲自压阵,指望着仅仅靠言语拦住谢直,那都不可能! 所以…… 王鉷一咬牙,挤过去! 实话说,这个过程,很难。 最主要的原因,金吾卫不给面子。 金吾卫此次平乱,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虽然已经稳住了阵脚,但是并不能抹杀邢縡带着江湖好手,给金吾卫带来的杀伤! 那都是袍泽! 死伤在邢縡以及他麾下江湖好手的手上,让金吾卫对王銲所率领的造反队伍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恨之入骨,要不是“平乱总指挥”谢三郎暂时还没有下达总攻的命令,这些金吾卫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将在崩溃边缘的叛军一一砍杀,好为袍泽报仇雪恨。 但是,现在还没有命令…… 怎么办? 紧握手中的刀枪,维持住阵型,等待命令,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出手给王銲的造反队伍最后一击! 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人想通过他们的阵列…… 金吾卫能乐意吗? 回头一看,王鉷! 金吾卫就更加不愿意了! 为啥!? 对面造反的王銲,是王鉷的亲弟弟!如果没有王鉷平日里给王銲撑腰,王銲又怎么可能胆子这么大?如果王銲不造反的话,金吾卫的那些袍泽就不会死伤惨重! 说到底,纵然王鉷没有参与这一次的谋反,但是他也脱不开关系! 给他让路!? 妄想! 不过,除了“不让路”之外,金吾卫仿佛也做不了太多,说到底,还是王鉷自家的身份起到了作用,御史大夫,户部侍郎,京兆尹,天子面前的红人…… 别的不说了,起码他今天身着户部侍郎的红色官袍,腰间还悬挂着御史大夫的金鱼袋,让一众金吾卫的将士,即便不满,也是在不敢再多说什么。 就连这次率领金吾卫出征平叛的刘朗将见了,也只能沉默以待,就当没看见王鉷带着两名贴身的将士,在金吾卫的阵列之中挤来挤去。 这对金吾卫来说,已经是最大程度的忍耐了。 但是对王鉷来说,依旧是金吾卫不给面子。 如果是平常时候,金吾卫敢不给他这个天子面前的红人面子,王鉷都不用自己出手,嘴一歪歪,自有兵部之人心领神会,王鉷有信心,能把这五百金吾卫都送到陇右吃沙子去! 现在,他不敢,也来不及! 谢三郎已经到了阵前,再耽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尤其是自家兄弟和邢縡彻底决裂,直接投奔了过来,嘴里面还喊着“救命”,更是让他这个当大哥的心急如焚! 王鉷也顾不得有用没用了,直接开口叫喊。 “谢中丞,手下留情!” 喊过之后,更是拼尽全力,从金吾卫的阵列之中挤了出来,这个时候,王鉷甚至有点后悔,今天为啥非得穿户部侍郎的红袍,如果换成御史大夫的紫袍,是不是能挤得快上一点……吧? 王鉷好不容易挤出了金吾卫的阵列,三步并做两步跑向了谢直,却被牛佐拦了下来。 牛大眼如今主要的职责就是护卫谢直,在战场之上,有人无故接近主帅,他才不管你是红袍还是紫袍呢,王鉷今天就算是穿着龙袍挤过来,他也照拦不误。 王鉷被牛佐相拦,脸上怒气一闪,却值得强行压了下去,隔着牛佐向谢直喊话。 “谢中丞……不是,谢节帅!” 一个称呼出口,王鉷自己都脸红! 自从他入了天子法眼之后,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天子李老三,他何曾与人说话这么小心过? 不叫“谢中丞”,是因为自己身上还带着“御史大夫”的职位,生怕谢直误会自己要以上下级的威势来压迫他…… 换成“谢节帅”,人家正在“平叛”,乃是在军旅之中,称呼人家“节帅”,正合适…… 说实话,这种陪着小心跟别人说话的方式,让王鉷很是难受,但是他却不得不忍耐下去,谁让谢三郎掌握着自家兄弟的生死呢? “谢节帅手下留情啊…… 王銲已经知道错了……他投降,乃是改过自新之举…… 还请谢节帅看在你我同殿为臣的份上,饶我兄弟一条生路! 日后……” 王鉷却万万没有想到,他陪着小心说话,连个称呼都要斟酌一番的态度,在谢三郎的眼里,啥都不是! 还没等他说完,谢直就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言语。 “谁让你过来的!?” 王鉷听了,顿时被怼得满脸通红,气得,谢直也太不给面子了,急得,谢直如果不给面子,王銲怎么办? 还没等他想明白,谢三郎紧跟着又追问了一句。 “你怎么过来的!?” 王鉷无言以对。 谢直回头,看向金吾卫的阵列,依旧勉强能够看出来王鉷挤过阵列的痕迹,顿时勃然大怒! “牛佐,把他给我捆了!等平乱完毕,再做论处!” 王鉷一听都惊了! 如果说谢三郎不给他面子,他倒是还有点心理准备。 毕竟谢三郎冷酷严肃、做事的时候六亲不认,乃是大唐天下的共识,今天就是真不给他王鉷面子,他也说不出来什么。 这一次拼尽全力挤过来,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但是,王鉷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谢直竟然会直接下令羁押自己! 到了这个时候,王鉷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了,刚才不过是有求于人,不得不委曲求全,如今彻底撕破了脸面,还有什么需要顾及的!? “谢直,你敢! 我是国朝的御史大夫! 论理还在你这个御史中丞之上! 你敢以下犯上!?” 谢直也怒了。 “这是平叛! 谁给你的权利破坏朝廷平叛队伍的阵型!? 如果叛军借这个机会冲杀,你负得起责任吗!? 别说你是御史大夫,你就是大唐首相,在战场之上无故扰乱军阵,谢某身为主帅,都可以将你先斩后奏!” 牛佐却根本不管那个,只要是谢直下令,他就会不折不扣地执行,在王鉷还要跟谢直争执的时候,他早就带着亲兵上前,二话不说,直接倒剪了王鉷的双臂,将他捆了一个严严实实。 王鉷身边的贴身护卫还想阻拦呢,早被谢直的亲兵一拥而上、打倒在地,跟王鉷一样捆了起来。 王鉷被捆住了手脚,却还不服气。 “现在叛军崩溃在即,我兄弟王銲都改过自新了,眼看着平叛功成! 我过来,不过是提醒你一声,莫要滥杀! 尤其是王銲! 你最好保他性命! 须知,我是他哥! 至于你说的叛军如何,不过强词夺理而已,如今的局势下,哪里还有……”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身边牛佐突然一声暴喝。 “三哥小心!” 一柄长矛,直奔谢三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599章 破贼矣 一支长矛,直奔谢直面门! 正是邢縡出手! 原来,邢縡见前后都被淮南军堵上之后,不思突围、一心寻思,彻底吓坏了王銲,曾经的莫逆之交,在生死面前,爆发出了激烈的争吵。 王銲也没客气,你愿意死你自己死去,我可不陪着,这位王家二爷直接就跑向了金吾卫,一心想要投降,还怕平叛队伍不接纳他,还扯着脖子招呼他哥王鉷就救命呢。 邢縡能干吗? 两朋友商量着造反,造到一半,你跑了,这不是背叛吗?你让另外那朋友咋办? 最重要的,此行造反,是打着王銲的名号、以他为主,整个造反队伍之中,除了邢縡麾下的那十个左右的江湖好手,不是王家部曲就是因为王銲名声聚集过来的长安城里面的混子…… 现在王銲这么一跑,等于把所有人都晾在那了,王家部曲不用说,只要王銲投降,他们当场就能扔了刀剑,至于长安城的那些混子,本来就被淮南军杀破了胆,现在还勉强维持着士气,就是因为王銲这位“王家二爷”的存在,要是王銲跑了,他们的士气肯定得崩! 说到底,之所以能够拉起来这么个不到二百人的队伍,完全是因为王銲这个“精神领袖”。 结果,精神领袖都倒了,这不是要命吗? 所以,在王銲大喊着“救命”、跑向金吾卫的时候,邢縡都顾不得别的,直接下令“拦住他”! 可惜,事发突然,他身边的江湖好手,一个个刚刚被他鼓动得要冲向后方的淮南军,突然被王銲来了这么一下子,还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终究,让王銲跑出了“造反队伍”的核心队伍。 等邢縡麾下的江湖好手反应过来,向前追击的时候,王家部曲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尤其王銲身边的两名贴身侍卫,如同两位门神一般,一左一右拦住了众人追击的道路。 这些江湖好手,一时之间还真拿不下王家的这两名侍卫。 一来,邢縡麾下的江湖好手,之所以能够比叛军队伍之中的其他人表现得更为出色,主要是因为他们在邢縡的“假公济私”之下,人人披甲,在大唐的战场之上,只要不对阵淮南军,披甲与不披甲,那完全是两个概念,所以这些江湖好手才能打出来那么好看的战绩。 但是,现在,这两位王銲身边的贴身侍卫,也披甲在身。 江湖好手们最大的优势,没了,一下子让这些江湖好手原形毕露。 二来,这两名护卫,乃是王銲的贴身护卫,对王銲的忠诚程度,在今天这不到二百人的“造反队伍”之中,绝对是最邢縡。 一支长矛出手,被谢直躲了过去,正在懊恼,他就真弄不明白了,谢三郎的权势,明明是大唐天子有数的几位之一了,怎么还会拥有如此强大的战场敏感度,这么好的机会,竟然没有成功…… 还没等他想明白呢,牛佐大吼一声就冲过来了。 当先而至的,乃是投枪。 邢縡大惊! 他刚才看到了牛佐的三次出手,自己也知道牛佐强大、难以抵挡,现在看到牛佐投枪出手,再也没有心思琢磨别的,拼尽全力,向边上一躲。 哪想到,牛佐得了谢直的叮嘱,即便恨不得现在就亲手生撕了邢縡,却也终究不会直接取他性命。 投枪虽然出手,警告、威慑的味道更加浓烈一点…… 一枪,正中邢縡刚才站立的地方,即便邢縡并不躲避,也不过刺中他两腿之间的地面之上。 投枪入地,通体精钢的投枪,竟然在剧烈地颤抖! 牛佐含恨出手,逼得邢縡躲避之后…… 人,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飞起一脚,狠狠踹中邢縡! 一脚,踹得邢縡整个人在空中飞出去将近一丈远近,“噗通”一声落地,竟然还止不住身形,叽里咕噜地又滚出去足足三丈多远。 牛佐刚要追上去继续动手,看了看对面的局势,却冷哼一声,停下了脚步。 原来,在王銲与邢縡之间爆发冲突的时候,从坊间道路另外一端堵过来的淮南军,已然到了王銲造反队伍的面前。 随后,王銲“叛逃”,邢縡追击的时候,淮南军也没闲着,一路平推过来,喝令“投降”,直接跪倒在地的还好,被淮南军收押,如果还有冥顽不灵、胆敢动手的,淮南军也不客气,直接动手,生死勿论! 等到邢縡偷袭谢直,牛佐含恨出手,一个照面就把邢縡打倒的时候,后面压上来的淮南军,已然全部肃清了“王銲造反队伍”之中的大部分人,王家部曲,全部投降,长安城中的混子,或死或降,到了最后,只剩下邢縡麾下的江湖好手还在负隅顽抗。 淮南军不客气,直接上! 三十多名淮南军士上前,刀枪并举,进退有度。 邢縡麾下的江湖好手,还想如同对阵金吾卫一般,利用在狭小空间内辗转腾挪的功夫拖延一二,却不想,迎面冲上来的这三十余名淮南军士,竟然比他们的功夫还要好! 他们断然不会知道,这三十余名淮南军士,正是谢小义带队的淮南谍报司的好手,针对江湖好手的截杀,才是他们真正习惯的战斗模式。 还没等邢縡麾下的江湖好手想明白怎么回事,就被纷纷打倒在地! 就在此时,邢縡被牛佐一脚踹飞,一路翻滚,正好停在这边。 “砰!” 一只大脚,狠狠踩在邢縡的胸口之上,即便有胸甲的保护,邢縡也只觉得一阵气闷,忍了忍,终究没忍住,“哇”,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邢縡,你也有今天!” 邢縡抬头,来人,正是淮南谍报司的首领,小义。 小义冷冷一笑。 “灞水码头大火一案,我等拿你当朋友,向你买消息,你竟然利用我等对你的信任,编造假消息给我…… 好,好啊……好! 今天,你落在了我的手里,我淮南谍报司,自然要好好招待招待你这个‘好朋友’,带走!” 至此,王銲投降,邢縡被擒,天宝十一年这一次长安城中如同闹剧的叛乱,被谢三郎轻易平定。 此战。 金吾卫略有上伤亡,主要是开战之初,邢縡带着麾下的江湖好手给金吾卫造成的。 王銲的造反队伍,伤亡惨重,好在最核心之人,王銲、邢縡,倒是没有性命之忧,死伤的,主要是长安城中的那些混子。 至于淮南军,无论谢三郎率领的淮南铁骑,还是小义率领的淮南谍报司,都毫发无损。 谢直把战后打扫战场、抚恤伤亡之事,交给了小义和金吾卫的刘朗将,正准备带着王鉷、王銲兄弟俩前往金殿复命,却不料被面色古怪的刘朗将拦下了…… 谢直一愣,刚想问话,却看到两名金吾卫抬过来一名“伤员”…… 谁? 杨国忠! 谢直都惊了。 自他抵达战场,在第一时间内接手了战场的指挥权之后,杨国忠这个前任的“平乱总指挥”就被边缘化了,在谢直“率军平叛”的时候,这货一直躲在后阵来着…… 怎么可能受伤!? 杨国忠也挺苦恼的,“倒霉!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扔了一支长矛过来,正中右脚……” 谢三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00章 留一条性命 谢直带着王氏兄弟,以及倒霉蛋杨国忠,再次上了金銮殿。 满朝文武都懵了。 不是说王銲这回“谋反”,就跟个闹剧一样吗? 不到二百人,披甲十来人…… 就这实力,还能把杨国忠给伤了? 要知道,人家杨国忠虽然在军务之上没啥名声,但是好歹也是第一任“平乱总指挥”,麾下足足五百金吾卫,在这种程度的保护之下,还能伤了一条腿…… 要是这么说的话,如果谢三郎不请令出门平叛,那岂不是危险了? 想到这里,满朝文武,一个个面目变得极其古怪。 说实话,天子下令,调动谢三郎回京调查长安武库大火一案,满朝文武没人有意见,毕竟谁也不敢说自己的能耐比“大唐第一办案能够”更高,把长安武库大火一案弄到手里,很容易就玩砸了,既然这样,还不如交给谢三郎呢…… 但是,天子下令,谢三郎在回京的时候,还要带上三千淮南铁骑,并且回到长安的第一件事,就是接管了长安城防,这就让很多人不舒服了。 且不说有利益相关的天子十二卫,只说朝堂之上的其他文臣武将,心中担忧之人,大有人在,大唐立国百年,说好的“强干弱枝”呢?难道只能依靠地方武力来保卫长安城不成!? 只不过,谢三郎的声名实在太大,尤其那个“睚眦必报”的名声,震慑住了很多人的蠢蠢欲动,点兵回京,乃是天子直接的命令,又不是人家谢三郎主动提出来的,这个时候蹦出来,天子高兴不高兴的,暂且不说,要是因为这点事儿得罪了谢三郎,不值当的…… 况且,最关键的,在长安武库大火之中,何二率领的几名黑衣人,终究都在十二卫之中有个正经的明面身份,无论再怎么说,也是十二卫被对方渗透了。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 谁也不敢保证,除了那几名黑衣人之外,在十二卫之中,还隐藏着多少“有心之人”,天子下令的时候就跳出来拦着的话,万一,拦住了淮南军进京,却拦不住十二卫中的“有心人”,这不是给自己惹事嘛…… 所以,纵然满朝文武,对谢三郎率领淮南军返京这件事不太乐意,却也终究选择了沉默。 不过,沉默归沉默,满朝文武之中的很多人,都在瞪大的双眼,仔细看着谢三郎和淮南军的一举一动,只要他们但凡有一点点不对的地方,必然蜂拥而上。 结果,今天,王銲谋反,虽然平灭了,这个过程,就让很多人无语了。 杨国忠,带着五百金吾卫出去,自己落了一身伤…… 谢三郎呢,就带着一百淮南铁骑,还出动了点淮南谍报司的好手,连来带去,不到半个时辰,就平灭了“叛乱”,顺便把王氏兄弟给捆到了金銮殿上……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两厢一对比,也不知道是杨国忠废物,还是金吾卫无能…… 如果是后者,那就尴尬了…… 区区不到二百人的“谋反”,就必须要淮南军出面“平乱”,这满朝文武,还能指望着十二卫干点什么? 当然,这些考虑,都是朝堂之上位置比较高的官员在考虑,要不然他们也犯不上这么忧国忧民…… 前文说过,今天这场朝会,乃是大朝会,不仅仅有这些“忧国忧民”的高级官员,还有很多青袍、绿袍的低品级官员,他们的关注点,可没有在杨国忠那点伤上…… 自从谢直一行人再次进入金銮殿之后,他们的目光,就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 王鉷! 国朝的从三品,朝堂之上响当当的大佬,御史大夫、户部侍郎、京兆尹……天宝年间天子面前红得发紫的红人,就……这么给捆着押上了金殿? 满朝文武,很多人都看得眼角直抽抽,再看一行人中领头的那一位,黑脸,黑冠,黑袍,看得满朝文武都感觉到一股凉气从自己的后背升起…… 王鉷被捆上了金銮殿,就连李老三都吓了一跳。 纵然他对谢直颇有了解,知道这货在做事的时候,向来是六亲不认,就算是面对自己也敢据理力争,但是他也是没想到,谢三郎回京之后的第一场大朝会,竟然能玩这么大,直接捆了御史台的老大,真要是说起来,王鉷这个御史大夫,还是谢直这个御史中丞的我这个“第一人平乱总指挥”一无是处吧?别的不说,脚丫子现在还淌血呢!这叫因公受伤!没个功劳还没有个苦劳?谁敢说我杨国忠没功劳,老子带着杨家五府所有人上你们家养伤去! 杨国忠这点子小心思,谢直一眼就看透了。 说实话,懒的管,只要把事情说明白了就行…… 另外,他也需要有这么个人蹦出来,死死要王鉷一口…… 杨国忠,正好,所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要不是杨国忠这么没皮没脸的,还真不一定能因为这事儿对王鉷产生多大的危害。 果然! 杨国忠这一通上蹿下跳,果然打消了满朝文武的疑惑,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为了自家兄弟,仗着身上的官袍,硬闯军阵,这就不是一个国朝御史大夫应该干出来的事儿! 更何况因为王鉷的硬闯,还给了叛军邢縡偷袭谢直的机会,这也就是人家谢三郎命大,自己躲开了,但凡要是有一点损伤,当场的淮南军就能把王鉷活活撕吧喽! 这么说来,人家谢三郎仅仅把他捆了起来,还真算是给面子了…… 满朝文武甚至怀疑,这是谢三郎干出来的事儿吗?难道传说中“睚眦必报”的名声是假的?这要是碰上一个脾气爆的,当场把王鉷砍了都有可能,结果,“睚眦必报”的谢三郎,竟然仅仅把王鉷捆了……?大伙都弄不清楚怎么回事了…… 听了杨国忠的描述,不但满朝文武,就连李老三的脸色都已经寡淡了下来,看着王鉷被倒剪了双臂、被捆了一个严严实实,一张脸跟身上的红色袍服都一个颜色了,却也在心中憋出来两个字,活该。 “王鉷,你有何话要说?” “陛下!” 王鉷进了金殿之后,纵然被绑着,也一直直挺挺地站着。 他好歹是国朝的御史大夫,谢直也不愿意对他折辱过甚,哪怕不用给他王鉷脸面,也得给他身上那件官袍一个体面,在这一点上,即使恨不得现在就坑死他的杨国忠都没有说什么。 王鉷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这么一直直挺挺的站着,哪怕杨国忠在旁边添油加醋地给他告状,他也是一言不发,要不是身上还带着绑绳,众人还以为他依旧是那个天子面前的红人呢,现在挺立在金殿之上,是在听着别人事关生死的故事,因为城府这才一言不发。 但是,听到了李老三略带不满的一句询问,王鉷突然之间仿佛崩溃了一样。 “噗通”一下跪倒在金殿之上,双膝和金殿地面金砖撞在一起,发出巨大的声响,在这个落针可闻的金銮殿上,如同惊雷一般,吓了满朝文武一跳。 “陛下,臣,自知罪孽深重,陛下如何处置,臣绝无怨言!” 一句话出口,满朝文武就是一惊。 这是……认了? 向王銲通风报信,因私事硬闯大唐军阵,和王銲的造反队伍不清不楚…… 这些事,也是能认下来的!? 很多事,确实他王鉷做下来的,但是满朝文武纵观事件的前后,哪个不知道这是王鉷心疼自家兄弟,一步错步步错,这才一步一步陷入了旋涡之中,但是真要是说起来,王鉷其实没有在这件事情里面多做什么…… 他,为啥一上来就认了? 满朝文武都在疑惑,唯有谢三郎暗自叹了一口气。 早就听说王鉷一直拿兄弟当儿子养,说实话,谢直还一直不太相信,只觉得传言有些夸大,真实的情况,应该是王銲仗着王鉷的势力在长安城中横行霸道,然后王鉷维护的多了一些而已…… 结果今天一看,说王鉷拿王銲当儿子,都难以描述王鉷对王銲的好,宠儿子都没这么宠的! 王鉷这是要拼了自己,救王銲一条性命啊…… 果然! 王鉷一句认罪之后,趁着所有人都在犯迷糊的时候,紧接着说道: “还请陛下看在臣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为朝廷薄有微功的份上,能饶王銲一条性命!” 说完,生怕李老三不答应,都来不及喘一口气,张嘴就来。 “王銲是我兄弟,我了解他,他就是一个被惯坏了孩子,纵有谋反事实,也绝对没有谋反之心,他就是被逆贼邢縡教唆了,要不然的话,也绝对不会犯上作乱…… 王銲糊涂啊! 在谋反这件事情上,他就是被邢縡摆在前面的一个傻子! 邢縡等逆贼,只不过是在利用他而已,一旦事情有了波折,王銲必然是第一个被抛弃的…… 陛下,这就是个傻子,还请陛下看在臣的面上,饶他一条性命! 另外,此次作乱,到了最后的时候,王銲已然幡然悔悟,那是在平乱还没有完成的时候,王銲就主动投诚,要不是这样,谢中丞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平乱……” 好几百字,王鉷在极短的时间“喷”了出来,赶上反应慢的,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他到底是在说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满朝文武才算是知道,王鉷刚才半天一言不发是在干什么呢,原来是琢磨如何给王銲求情呢…… 话说完了,生怕李老三不信,王鉷还转过头来,说道: “谢中丞,我知道我当这个御史大夫挡了你的路……经此一事,这个御史大夫我就算是想干也干不下去了……仔细想想,你我之间,没有私怨,现在,在天子面前,我只求你说上一句公道话…… 刚才,在你带兵平乱的时候,淮南军还没有做好最后准备的时候,我兄弟王銲,是不是已经投降了?” 一句话问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谢三郎。 出首王銲谋反,是人家谢三郎…… 带兵平灭叛乱,也是人家谢三郎…… 长安城,国朝的首善之地,除了“谋反”大案,就算天子还没有正式下令,审案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躲不开“大唐办案第一能手”,也就是说,审案,还是人家谢三郎…… 所以,现在谢三郎的意见,对这件事最后的结果,影响极大,甚至如果天子不直接出面干预的话,完全可以说,王銲的生死,谢直一眼可决! 故此,满朝文武都把目光投了过去,就连天子李老三,都想听听谢直是个什么意见。 在金殿之上所有人的目光之中,谢三郎沉吟半晌,随即点了点头,又紧跟着摇了摇头。 所有人都懵了,啥意思这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01章 实事求是 金殿之上,谢三郎点头,又摇头。 满朝文武都懵了。 王鉷却急了。 王銲生死,就在谢三郎的一念之间,他现在都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让王銲怎么办,有让王鉷怎么办? 要说人家王鉷也不简单,他能够身居高位,能够成为天宝年间天子面前的红人,除了每年都能为天子敛财之外,自有其独到的地方。 其他暂且不谈,最起码,在急智这方面,很厉害。 “谢中丞因何点头?” 明明谢直点头之后又摇了头,王鉷却假装看不见,直接问为什么“点头”,而对“摇头”只字不提,这就是在引导谢三郎说出有利于王銲的话来。 谢直也不知道是没有注意到还是什么,相当给面子,直接按照王鉷最期望的方式说话了。 “王銲投降的时候,我淮南铁骑正在通过金吾卫的阵列…… 纵然当时局势有所好转,叛军被金吾卫、淮南军联手压制住,但是终究也没有完成最后一击…… 叛军最终的溃败,乃是王銲投降、邢縡被擒才引发了士气的崩溃……” 说到这里,谢直抬眼看了看王鉷,以及他身边上了金殿之后,就一直跪在地上的王銲,随即将目光重新转向高坐龙椅之上的李老三,继续说道: “从这个角度来说,王銲主动投降,确实有利于我军平叛……” 谢三郎直言不讳,直接给出了这么一个结论,让王鉷大喜过望! 他早就听说过谢三郎的名声,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大唐办案第一能手”,说的就是谢三郎在办案的时候,相当严肃冷酷,堪称六亲不认,只要犯了大唐律法,人家谢三郎才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呢,内侍、宗亲、勋贵、以及文武官员,哪一个身份人家没收拾过? 但是,王鉷万万没有想到,在“六亲不认”的对面,谢三郎在办案的时候,竟然也能做到“实事求是”! 即便王銲谋反,无论如何也是有罪,作为“平叛总指挥”,谢三郎天生就和王銲站在了“对立面”上,但是在在这种情况下,平乱过程中,王銲的主动投降,谢三郎也没有刻意忽略,而是在天子面前,在满朝文武面前,事实就是地说了出来。 这对王銲那是相当重要,不啻于“恩同再造”! 至少,给了王鉷一个机会,让他至少还有机会为自家兄弟争取一个“宽大处理”。 “陛下!” 王鉷大喜过望之后,都顾不得在言语上感谢谢直一二,只能投去感激的一瞥——要不是双手被绑,必然向谢三郎一躬到地——随后直接向天子开口,为自家兄弟王銲求情。 “臣自知罪孽深重,此事,又是自家兄弟一时糊涂犯上作乱…… 臣之言语,自然难以取信于人…… 不过,谢中丞身为此次平乱的首功之人,他的话,无论如何,也是真的吧? 如今,谢中丞也提及舍弟王銲主动投降…… 纵然王銲此举不敢说有功于国,却终究是帮助了此次平乱!” 说着,王鉷狠狠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陛下!臣自然不敢以此来突破朝堂律法,却也请陛下援引‘自首’条,将王銲从轻发落!” 说完之后,叩头不已,一个接一个地磕在金殿之上,不多时,就有一片殷红,印染在金銮殿的金砖之上。 李老三,没说话,看样子,很犹豫。 王鉷毕竟是天宝年间天子面前的红人,且不说那一年两千万贯,只说每次朝会都要挺立在朝堂之上,对李老三来说,也算是熟悉之极了。 如今再看他,倒捆双手,俯身在金殿之上,一个头接一个头地磕下去…… 这个姿势,极其怪异,没有了双臂的支撑,俯身磕头倒是还好,起身却极其困难…… 王鉷连续叩头,不过几次起身,动作就已经变形了,再想起身,只能先提起一只臂膀,随即腰腹用力,才能将另外一条臂膀也提起来,最后端正了姿态,再一个头磕下去。 说实话,这个动作,很可笑。 但是,金殿之上的满朝文武,以及高坐在龙椅之上的李老三,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笑得出来。 在他们的眼里,这怪异可笑的姿势,弥漫这一种悲情。 很多人都于心不忍,纵然王鉷身为天子面前的红人,身兼包括御史大夫、户部侍郎在内二十余职,行事难免有跋扈之嫌,但是他挺立在朝堂之上已经多年,什么时候见过他如此不堪过? 尤其王鉷身上的那一件朱红色的圆领袍服,配上如何怪异可笑的姿势,难免让满朝文武中的很多人生出兔死狐悲的感触…… 当然,在满朝文武之中,也有心硬的。 谁? 杨国忠! 仇恨足以蒙蔽人的双眼,也足以让人透过现象看清本质。 杨国忠就没有物伤其类,反而一眼看穿了王鉷。 这就是卖惨呢! 什么主动投降不投降的,无论怎么说,王銲都是“谋反”! 想不承认都不行! 现在王鉷就是想给他兄弟争取个“宽大处理”……这才可劲儿地卖惨,要是不惨,又如何能打动天子,如何留下王銲的一条性命? 杨国忠哪能让王鉷如意喽!? 说实话,王銲死不死的,他是真不在意,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天子对王銲“从轻发落”! 为啥? 他还想借着王銲谋反这件事牵连王鉷呢! 王銲谋反,不管怎么说,王銲都是主犯,王鉷就算再被牵连,也最多是个从犯而已…… 如果对主犯王銲都从轻发落了,那么,从犯王鉷又当如何? 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杨国忠就是一心一意地弄死王鉷,哪里还能轻易放手? 但是,现在,怎么办? “聪明人”杨国忠眼珠子一转,福灵心至,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谢中丞……” 不错,杨国忠的主意,说到底,还得落在谢三郎的身上。 杨国忠脸上带着笑容,眼睛中带着期盼,对谢直问道: “刚才杨某看到谢中丞面对王大夫,先是点头,后是摇头…… 如今,因何点头,满朝文武,以及我皇,早已明了。 但不知,谢中丞刚才摇头,却有何深意?” “杨国忠!” 还没等谢三郎说话,王鉷就急了。 他好不容易引导着谢三郎说出有利于王銲的话来,自己又在金殿上拼了命地卖惨,就是想让满朝文武忽略谢直刚才的摇头,也好让天子看在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赦免了自家兄弟王銲的死罪。 现在杨国忠由此一问,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从他如今“悲催”的境遇之上,一下子转移到了谢三郎的身上。 眼看着就要救下自家兄弟了,却因为杨国忠一句话就功败垂成,王鉷哪里能愿意? 却不想…… 他还没来得及呵斥杨国忠呢,人家杨国忠的脾气比他还大,听了王鉷一声叫嚷之后,直接就翻脸了。 “王鉷! 杨某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身份! 难不成你还以为你是国朝的御史大夫不成!? 倒缚双臂,跪在朝堂,你如今就是阶下囚! 莫说王銲谋反,理应处斩,就是你这个血亲兄长,也在问斩之列!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天子真赦免了王銲……你这个血亲哥哥,到底有没有在此次叛乱之中帮助叛军,还都有待查证!” 杨国忠和王鉷争斗了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怼得他这么爽过,看着王鉷被自己怼的满脸通红,杨国忠简直心花怒放。 怼过之后,杨国忠一脸冷笑地看着王鉷,轻轻说道: “王鉷,听明白了没有? 你现在是戴罪之身! 如今,已然没有资格在金殿之上直呼朝堂官员的名讳!” 杨国忠死死盯着王鉷,愣是看到他的脸色从通红变为雪白,这才哈哈一笑,转头,看向谢直,语气中却没有了丝毫的阴阳怪气和阴险狠厉,变得如沐春风一般。 “谢中丞,您说,是吧……?” 脸上依旧是笑容,眼中依旧是期盼。 谢直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一双眼睛,已然微微眯了起来。 杨国忠在谢三郎的注视之下,脸上的笑容一僵,眼神之中的期盼,顿时化作犹疑和惊惧。 什么情况!? 难道我想错了,那谢三郎刚才摇头是干什么!? 难不成,谢直还想放王鉷一马不成!? 真要是这样的话,我又如何能够拿下王鉷!? 在杨国忠胡琢磨的时候,谢三郎也看出来了他的犹疑,突然,一声嗤笑,嘲讽之意,溢于言表,转头,看向王鉷,实在是懒得搭理杨国忠了。 王鉷一见谢直的目光再次转向自己,不由得大喜,在刚才杨国忠出言呵斥他的时候,王鉷简直心如死灰。 尤其杨国忠笑着转头,问谢直“是吧”的时候,王鉷的心差点提到嗓子眼上,他明白,这是杨国忠在“寻求”和谢三郎的“同盟”,一旦谢三郎同意,都不用说什么,只要冲着杨国忠微微一笑,两人之间就能形成“尽在不言中”的“同盟”。 他们如果结成“同盟”,要干什么? 那还用说吗? 自然是让王家兄弟万劫不复! 谁想到,峰回路转,谢三郎竟然冷冷一笑,根本不搭理杨国忠! 王鉷看着谢直把目光再一次转向自己,不由得大喜。 “谢中丞,大恩不言谢,只要我兄弟不死,日后做牛做马也要报偿您的大恩大德!” 谢直一摆手,王鉷还想说什么,却被他这么一个动作给打断了。 随即,谢直开口,让王鉷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先纠正王大夫一个律法上的常识错误……” 一句话出口,王鉷的脸直接憋成了猪肝色,满朝文武之中,很多人都没忍住,直接就乐出声来了…… 堂堂御史大夫,本应该对大唐律法倒背如流,结果,还得让御史中丞,在金銮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纠正常识性的错误…… 这反差,怎么就那么好笑呢? 谢直却不管这个,直接继续: “自首,须在“仅有造意,还未施行”的时候,就主动上报有司,才能算作自首。 具体到王銲谋反一案,如果邢縡和他商量造反,却没有手提刀枪涌上长安街道,王銲就主动向朝廷说明情况,那算是自首。 至于已然刀枪上路,结果被金吾卫、淮南军合围之后才想起来投降,却不能算作自首……” 大唐律法之中的自首,跟后世的不一样。 后世自首,是实施犯罪之后,在公安机关暂时还没抓住你的时候,你主动去自首,可以酌情减轻处罚。 大唐自首可不一样。 有了想法,还没有实施犯罪的时候,你主动找朝廷交代问题,那才叫自首。 不但有了想法,还实施了犯罪,想自首,已经没机会了! 谢直明着是在给王鉷“普法”吗,实际上,是在告诉他,想援引“自首”条例、保你兄弟一条性命……没门! 不但如此…… 谢直又看了杨国忠一眼,随即再次把目光转向了王鉷,继续说道: “我等为大唐执掌律法,不论是办案,还是审案,根本依据,无非四个字,实事求是! 刚才王大夫问我,王銲是否有主动投降的情节,我点头,是实事求是。 至于刚才的摇头,也是另外一种实事求是……” 说到这里,谢直特意一顿,然后微眯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王氏兄弟,说道: “我觉得王銲谋反,乃是早有预谋,而不是像王大夫所说,不过被邢縡教唆而临时起意……” “胡说!” 谢直还没说完,王鉷就不干了。 “谢三郎,你血口喷人,哪里有什么早有预谋! 无非就是我兄弟王銲平日里跋扈惯了,听了有人敲响登闻鼓状告他谋反,一时之间义愤填膺,再加上逆贼邢縡在一旁煽风点火,这才一时糊涂做下了错事……” 谢直却根本不在意王鉷的辩驳,目光转向王銲,直接开口。 “既然如此,谢某有一个问题,要问问王銲王郎中。” “什么?” “你造反所用的刀枪盔甲,是从哪里来的?” 一句话,问得王銲哑口无言,吓得王鉷突然脸色大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02章 我给你提个醒儿 谋反刀枪,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一被谢三郎提出来,满朝文武都明白他的意思了。 怪不得人家说王銲谋反不是临时起意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想想也有道理,你要是临时起意,不管身边有多少人吧,肯定是身边有什么武器就使用什么武器,就算是想临时去找刀枪剑戟,也没地方去找啊…… 但是,如果早早就准备好了刀枪剑戟,就藏在自家府邸之中,你说临时起意才谋反,这也得有人信啊! 所以,说白了,看王銲谋反,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谋划,很简单,只要看他有没有提前准备就好。 如果以这个来作为标准的话…… 满朝文武看着王銲,目光就变得不对了。 就连李老三,看待王銲的目光都变得凌厉了起来,刚才王鉷倒缚双臂、叩头不已带给他的犹疑,已然全部消散在金殿之中…… 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王銲汗如雨下,讷讷不敢言。 王鉷一见,就知道要坏,抢先开口。 “刀枪从何而来? 这问题,没意思…… 我大唐立国百年,向来推行的是府兵制,民间根本不禁刀枪,只要没有私藏强弩和军中重甲,便无人追究…… 且不说我太原王氏族人,人人都在折冲府之中挂名府兵,自备刀枪弓箭,也是准备随时为国出征,只说王銲身为户部郎中,又有我这个御史大夫、户部侍郎的哥哥,在长安城中居住,自然要常备刀枪弓箭,供家中部曲、侍卫保家护院,以此来防备宵小之辈…… 难道,王家兄弟的家中,就不能备下刀枪不成? 谢中丞,您如果这样说的话,不妨问问这满朝的文武,谁家里面没有自卑刀枪?” 满朝文武一听,也有些道理。 正如王鉷所说,大唐如今在明面上,依旧推行着国朝初立的时候传承下来的府兵制,民间不禁刀枪,别说高门大户家中的护卫、部曲都长期持有刀枪,就是民间普通人家,也少不得存下一柄横刀之类的。 事实上,别说王鉷、王銲兄弟这样长安城中的权贵了,就是满朝文武的家里面,也多少都有些刀枪供部曲、侍卫使用,要不然怎么办,万一真有什么贼人不长眼冲进家里,总不能让部曲、侍卫用两只肉拳头保家护院吧? 真要是这么说起来,王銲家中有些刀枪甲胄,也是寻常…… 想到这里,满朝文武的目光,又不自觉地转向谢三郎,看看他到底怎么说…… 谢直却不在意这些探究的目光,根本不搭理王銲,一双眼微微眯起,就盯在王銲的身上。 “王銲,都到了这个时候,不说话,你以为就能蒙混过关不成?” 冷哼一声,谢直向天子的方向一拱手,目光却一直停留在王銲的脸上。 “启禀陛下,臣,率淮南军,配合金吾卫平叛,功成之后打扫战场,发现了王銲麾下造反队伍之中的蹊跷……” “什么蹊跷?” “他麾下造反队伍所用的刀枪盔甲,全部是出自长安武库!” 一句话,石破天惊! 大唐纵然不禁民间藏有刀枪,却也是民间自制的那种,长安武库之中的刀枪,已经上升到国家武备的高度,就算大唐对刀枪一事管理再宽泛,也断然没有允许国家武备流入民家的道理! 只听得谢三郎继续说道: “刀枪之上,都有将作监的工匠留名,同时也有长安武库的入库编号,即便后来被人为毁坏,不过每一处毁坏的位置,都和武库之中器械如出一辙…… 况且,也不是所有刀枪甲胄上面的编号和性命都被毁坏…… 至少,有超过三十件长枪之上,还留有长安武库的相关痕迹……” “不可能!那些痕迹,我早就安排人处理……” “闭嘴!” 谢直还没说完呢,王銲就不干了,直接出言,却被王鉷直接一声怒喝就打断了。 不过,终究是晚了。 金殿之上,都是人精,谁还听不出来王銲的言下之意? 他安排人处理痕迹,岂不是依旧承认了这些刀枪的来源,正是长安武库? 这是不大自招啊! 连谢直都乐了,他也断然没有想到,王銲竟然能草包到这种程度,看来王鉷真是一位“好兄长”,一直以来都把王銲保护得太好了,让他根本就没有自己经历过多少事情,如今在金殿之上直面审问,竟然在不经意之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显然,你麾下做事之人,行事……算不得周全……” 谢直也尽量憋住了笑,给了一个相对“中肯”的评价之后,依旧忍不住地说道: “这也正常,毕竟你麾下之人,除了你王家部曲,以及邢縡统领的十余名江湖好手之外,主要人员都是长安城中的混子。 这些人,偷奸耍滑乃是常态,二百柄刀枪给到他们的手上,让他们销毁上面长安武库的印记,谁还能实打实地去给你做事?他们要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话,也不至于在长安城中靠着坑蒙拐骗过日子了……” 一句话,怼得王銲差点吐血,“靠坑蒙拐骗过日子”,岂不是“坑蒙拐骗”到了他王銲的头上? 这一坑,可是要出人命的! 谢直却不管他的想法,继续说道: “在你叛乱之初,我就在想,你是怎么把这些人武装起来的? 如果说家中存有刀枪,以备看家护院,那么最多也就是能够满足你王家部曲和邢縡麾下而已,多了,能有多少富裕? 足足二百来人,大部分都是手无寸铁的长安城混子,在叛乱的时候,竟然人人刀枪俱全…… 这些刀枪,哪里来的? 直到平灭叛乱之后,仔细检验那些武器,才在上面发现了长安武库的编号和将作监的工匠留名,这才算是确定了这些刀枪的出处……” 说完之后,谢直紧盯王銲的双眼,问道: “王銲,我再问你一遍,这些刀枪,是不是从长安武库之中得来的?” 王銲无奈,面对谢三郎如同刀锋一般的目光,只得点头称是。 不承认也不行啊,且不说人家直接从刀尖之上找到了证据,就是刚才自己一句话出口,已经变相承认了这些刀枪来自长安武库,现在即便梗着脖子不承认,人家谢三郎也有足够的理由认定这一点了。 所以,光棍一点吧。 认了! 谢直见王銲承认了,立刻追问了一句。 “这些刀枪,你们是如何从长安武库之中弄出来的?” 王銲闻言,又是沉吟半晌,他虽然承认了刀枪乃是来自长安武库,却也不敢再说更多了,想了半天,最终无奈地回答: “都是邢縡从武库之中弄出来的,具体如何操作,我不知道……” “邢縡?” 谢直闻言,不由得冷哼一声,看着王銲的眼神重新变得锋利,这小子,到了这时候,还不说实话…… “邢縡不过是长安城中的一个情报贩子而已,这样的身份,糊弄一下长安城中的混子,或许还有点用处,但是想要堂而皇之地将刀枪,从长安武库之中运出来,不是谢某瞧不起他,他还真没有这个能耐!” 王銲大脑袋一卜楞。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谢中丞你别问我。” 就连旁边的王鉷也开口了。 “谢中丞,此事……舍弟王銲可能确实一无所知…… 邢縡此人,王某也有过几面之缘,他是情报贩子不错,这个身份,在谢中丞的眼中,自然算不得什么,但是在普通百姓,甚至朝堂低等官员的眼里,却也不是一无是处…… 这么说吧,据王某所知,在长安武库大火一案之中,引爆长安武库的黑衣人,全都拥有十二卫之中的明面身份…… 王某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有一个猜想,是不是这些黑衣人和邢縡之间早有牵连,这才让邢縡成功地将刀枪运送出了武库?” 一番话出口,也不知道是在替王銲辩解,还是在祸水东引。 反正他说完之后,金殿之上传来了几声冷哼。 一看,都是天子十二卫的各个将军、偏将,显然,王鉷有事没事就提黑衣人在十二卫的身份,让他们很是不满。 谢直,却笑了,摇摇头,看着王鉷、王銲两兄弟,笑容之中满是玩味。 王銲拒不承认,王鉷祸水东引,甚至不惜得罪天子十二卫之中的所有将领,图啥? 自然要有所遮掩,而且要遮掩的事情,很是重要,要不然的话,王鉷也不能在现在的情况下,主动去得罪十二卫的将领。 谢直知道,王氏兄弟,慌了! “不知道? 好! 谢某来给你们兄弟二人提个醒……” 谢直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容,微眯这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王氏兄弟,缓缓开口说道: “引爆长安武库之前,监察御史高明,就在武库之中,跟他一起的,除了何二为首的一群黑衣人之外,还有尚书省兵部的司库孙员外郎。 孙员外郎身死在长安武库之中,不过在临死之前,监察御史高明,能够确认,他与何二等黑衣人早有联系,而且,高明还听到,孙员外郎亲口提及,盗卖长安武库的军备,乃是两家合伙而为…… 因为孙员外郎已经死在了何二的手上,监察御史高明,暂时还不能确定,盗卖长安武库武备的两方人马,到底是谁。 不过我想,何二所代表的弥勒教,必然是其中一方…… 至于另外一方,不知道王氏昆仲,有什么想法没有?” 在谢直说这番话的时候,满朝文武都傻了。 说实话,谢直提及王銲造反所用刀枪,全部来自长安武库,大家伙都没怎么当回事。 国家武库之中的武备,流落到王銲府中,严格来讲,自然是触犯了大唐律法,但是如果具体问题具体对待的话,以王鉷的强势、王銲的跋扈,不过二百件刀枪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大事?说句不好听的,如果王銲真的想要的话,都不用自己费尽,只要透露一点口风,自然有人屁颠屁颠地把刀枪送上门去…… 但是,现在听了谢三郎的问话,满朝文武突兀地发现,事情,恐怕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简单…… 尤其在谢三郎提及孙员外郎的时候,满朝文武都发现,王鉷顿时脸色大变。 他这样的表现,就不由得让满朝文武猜测,难道……长安武库大火,还跟王氏兄弟有关? 如果是这样的话,问题可就严重了,长安武库乃是朝廷仅剩了几个大型武库之一,向来是用来储备国家级武备的,其重要程度根本不必多言,真要是说起来,可比王銲这种如同闹剧一般的造反重要多了,如果王氏兄弟真的参与到炸毁长安武库一案之中……满朝文武简直不敢想象。 却说王鉷,听了谢直的“提醒”,脸色已然变得苍白,却还勉力在脸上扯出来一个笑容。 “谢中丞说笑了,何人盗卖长安武库之中的武备,我兄弟两人又能如何知道?” 这话是没错,但是王鉷本身的表情,别说谢直这个“大唐办案第一能手”了,就是满朝文武之宗从来都没有办过案子的官员,都能看出来王鉷言不符实,一看就是所有隐瞒。 谢直一笑。 “还是不知道? 好,我再给贤昆仲提醒一下。 孙员外郎,乃是太原人,家中虽有薄财,却也不过中上水平而已,比起贤昆仲出身的太原王氏,自然差得远了。 孙员外郎自幼苦读,结果不错,进士及第,在八品九品之中几经迁转,与七年前,选任兵部库部员外郎…… 就孙员外郎的经历来说,比较有意思的,有两点。 第一个,按照我朝规矩,官员一任之后就要离任重新选官,这个时间,一般是四年,但是孙员外郎的在兵部库部员外郎的任上,竟然做到了连任,这个就比较有意思了…… 第二个,孙员外郎的家里的经济状况,也挺有意思的。 从他开始为官,家中经济条件就有所好转,不过呢,变化程度并不大,不过是比往日里宽裕了一些而已。 但是,在他选任库部员外郎的第三年,也就是四年前,孙家的经济条件变有了显著的变化,别的不说,仅仅一年,就购置了上好的水田三百亩。 而且,这种情况还在一直延续,连续三年,都是如此。 直到去年,孙家却再也没有继续购置田地。” 谢直仿佛没有意识到孙员外郎的具体情况,根本就不是满朝文武关心的问题,就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之中,不紧不慢地说了个明明白白。 满朝文武虽然不知道他为啥要说这些,但是知道人家谢三郎行事说话,向来是有的放矢,自然不会在大朝会上说这些没用的,一个个都耐着性子听完了,就等着谢三郎揭开谜底呢。 果然。 谢直介绍了孙员外郎的具体情况之后,双眼紧盯着王鉷,继续说道: “这里面比较有意思的地方,在于时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03章 兄弟情深 为啥说“时间”比较有意思? “第一个,孙家大肆购买田亩改善生活的时间,是在孙员外郎调任库部员外郎的第三年,这个时间,本身就不对。 他调任了员外郎,自然比八品九品的时候挣的多了一些,但是也不足以多出三百亩上好的田亩来,再者说,即便库部员外郎的职位,真的能够带给他经济上这么大的改变,也应该从他就任员外郎的第一年开始,怎么偏偏是从第三年开始呢? 第二个,孙家经济条件得到改善,购买田亩的时间,整整持续了三年,而在这三年之中,恰恰是他连任库部员外郎的前后。 连任一事,本来就不和常理。 按照我朝的规矩,他在员外郎的职位上做得好,减选、升官,做得不好,回家守选,四年以后再长榜选官,如何能够连任?难道堂堂兵部,离了他一个小小的员外郎,竟然就选不出一个库部官员来吗? 关于这个,谢某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谢直笑吟吟地说着,目光却如同刀子一样,死死盯在王鉷的脸上。 “直到前日,淮南谍报司给我带回来一个不算是答案的消息。 在孙员外郎连任之后,有一次醉酒,酒后失言,说他乃是得了贵人相助,才得以连任员外郎…… 而这个贵人,恰恰就是你,王鉷王大夫!” 金殿之上,满朝文武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王鉷的脸上。 所有人都听明白了,谢三郎就差指着王鉷的鼻子,直接问他是不是盗卖武备的幕后黑手了。 所有人都有点不敢相信,即便谢三郎借着孙员外郎身上的疑点,以及他最后的“酒后失言”,已经实实在在地把矛头指向了王鉷,满朝文武也不敢相信。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话,那么,长安武库的武备被盗卖,不但确有其事,而且早在五年前就开始了,而且最关键的,这件事,还是当时天子面前的红人,在朝堂之上响当当的大佬,在幕后操控着这一切…… 这……简直是丑闻! 一旦流传出去,必然“为天下笑”! 所以,他们都眼珠不错地盯着王鉷,希望他能够否认。 可惜。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人家谢三郎都把事情调查到这种程度了,即便再否认,难道谢三郎还能办不下来这个案子不成? 王鉷终究是天子面前的红人,身兼二十余职,在朝堂之上纵横多年,“敢做,不敢认”这样的事情,他到底还是干不出来。 幽幽一声长叹。 “谢中丞,大唐办案第一能手,果然名不虚传! 不错! 孙员外郎,就是在王某的授意下,开始盗卖长安武库的武备的。” 一语出口,满堂大哗! 满朝文武不由得面面相觑,纵然有“大朝会上不得喧哗”的规矩,又有汜水侯谢三郎这样的大佬镇着,满朝文武就算不方便开口说话,也能够从对视的官员的眼神之中,读出来三个字…… 图什么!? 是啊,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王鉷盗卖长安武库之中的武备,到底是图个什么? 缺钱? 不可能! 人家王鉷出身自太原王氏,那是响当当的五姓七家,跟孙员外郎的那种小门小户完全不一样,别说三百亩、五百亩的水田,就是上万亩,在人家眼里,也是等闲。 既然如此,那必然是其他原因…… 一想到长安武库被炸,再联想到王銲竟然胆敢谋反……满朝文武一时之间,竟然有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从龙之气! 如果说王銲身上有“从龙之气”的话? 那么,谁是龙!? 如果满朝文武猜测成真的话,那么这件事,就不仅仅是“为天下笑”了,而是要变成,“令天下危”! 好在,王鉷仿佛也猜测到了满朝文武心中的想法,直接说道: “盗卖武库武备,王某认罪! 不过…… 炸毁长安武库一事,王某以项上人头作保,并不知情!” 满朝文武听了,信,又有点不敢信。 信,是因为王鉷现在表现得太光棍了,一开始抵赖,不过是不知道谢三郎到底掌握了多少东西,等到谢三郎直接点出来孙员外郎这个人,并且把他的发家的时间轴,与王鉷巧妙地结合到了一起,王鉷在也没有丝毫犹疑,便直接认罪了。 说实话,满朝文武,对王鉷此人了解也不算少。 毕竟人家乃是天宝年间享誉朝堂的天子面前红人,身兼二十余职,大多也都是朝堂之上要害部门的官职,满朝文武自然少不了日常跟他打交道,在所有人的心目中,王鉷是一个很强硬的人,除了对他兄弟王銲多少还能看出来家庭的温情,但是对其他人、其他事,都非常简单而粗暴。 这样的人,满朝文武都难以想象,他竟然会在金銮殿上,在满朝文武的面前,用那么怪异而可笑的方式,向天子磕头求饶。 一切,都是为了他家的兄弟,王銲…… 说实话,刚才那一幕,让很多人都难以想象,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位强硬的御史大夫王鉷吗? 现在,面对谢三郎的询问,满朝文武突然发现,他们熟悉的那一个王鉷,又回来了…… 满朝文武之中,很多人脑子都不慢,在简单的思索之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 王鉷,果然是太拿他兄弟王銲当回事了…… 谢三郎指征王銲,王鉷就能不要脸面地磕头求饶…… 等到谢三郎指征王鉷的时候,他的强硬,不允许他自己表现出丝毫的软弱! 所以,他承认了,直言不讳!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王鉷说他自己没有参与到炸毁长安武库的谋划之中,可信度就非常的高了。 至于不信…… 毕竟事关重大,仅仅凭借“信任”两字,就彻底打消对王鉷的怀疑……所有人心中都没底。 说白了,还是缺少佐证。 “王大夫到底参与还是没有参与到长安武库大火一案之中,现在还难以定论……” 谢直开口了,吸引了金殿上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李老三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满朝文武之中,很多人都在暗自点头,果然是“大唐办案第一能手”,说话就是严谨,能够从孙员外郎的“发家史”上发现蹊跷,进而锁定了王鉷这个朝廷上炙手可热之人,竟然还能逼得他在满朝文武面前,亲自承认了自己盗卖长安武库的武备,这要是别人,早就飘飘然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你再看看人家谢三郎,仿佛是做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一点激动的变现都没有,反而出言谨慎,还是按照逻辑一步一步地向前推动。 结果,还没等这些人佩服够呢,谢三郎下面一句话,立刻让他们瞪大了双眼。 “不过,也好确认……只需一个人的供词便可以……” 满朝文武不由得面面相觑,王鉷乃是国朝的御史大夫,他自己说话都不足以取信,现在有一个人的一面之词,就能确认他到底参与还是没参与到长安武库大火一案之中? 谁!? 是谁能有如此高的可信度? “王銲!” 谢三郎直接给出了答案。 满朝文武这才恍然大悟,仔细一想,还真对! 以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长安武库大火一案,邢縡其人,绝对脱不了关系,而王銲在今天之前,一直和邢縡保持着“交情莫逆”的关系,也就难说王銲是不是已经陷在这个案子里面了。 现在如果想要确定王鉷是否参与到炸毁长安武库大火一案之中,就要完完全全地弄明白这个案件的本身细节…… 而在整个金殿之上,除了王銲,还能有谁对这个案子的细节更加熟悉呢? 所以,王銲的供词,从很大程度上,还真的可以决定王鉷在长安武库大火一案之中是否清白。 只要让王銲来证明王鉷是否清白…… 满朝文武,恨不得拍案叫绝! 怪不得人家谢三郎自从横空出世以来,就牢牢占据着“大唐办案第一能手”的美誉,你看看人家这审案的技巧,简直就是绝了! 不打你,不骂你,完全把“人性”二字摆在你自己的面前,说不说,你自己看着办! 王鉷这个当哥哥的,绝对没得挑了,为了自家兄弟,不惜“头拱地”地为他求情…… 现在就要看王銲这个当兄弟的怎么做了! 往日里借助自家兄长的权势横行霸道、嚣张跋扈,这且不说,今天,要让你来证明自家兄长是否清白…… “王銲,你怎么说? 把你和邢縡谋反前前后后的经历都说出来,我们自然会判断你哥哥王鉷是否参与到了引爆长安武库一案之中…… 你胡说,就难以取信满朝文武…… 你说实话,我们就信你…… 你当如何选择?” 谢三郎话音刚落。 王銲就直接开口了。 “我说!” 却不想,王銲刚刚开口,就被身边的王鉷出声打断了。 “闭嘴!” 一声断喝之后,王鉷看着自家兄弟,语气也缓和了下来,缓缓说道: “你知道不知道,这是谢中丞给你挖坑呢?谋反一事,乃是邢縡……” “哥,我知道!” 让王鉷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话也没有说完,就被王銲打断了。 这位在长安城中横行无忌的“王二爷”,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竟然露出来一副孩子般的笑脸,对着他哥,王鉷,轻轻说道: “哥,我都知道…… 谢中丞乃是我大唐办案的第一能手,上手的案子,不是灞水码头大火,就是引爆长安武库,那全是关系到我大唐国运安危的案子…… 我这案子吧,说是谋反,其实就是一场闹剧,人家谢中丞,看不上。 所以,人家都懒得费心思来查证,只希望我自己说出来,好省了他的功夫去办其他的大案子…… 这才顺手挖了个坑,打着严惩您的旗号,逼着我说实话呢……” 王鉷闻言,好像第一次认识自家这个兄弟一眼,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一声苦笑。 “既然你都知道了,何必要上当啊?” 王銲脸上的笑容,越发得灿烂。 “我没办法啊…… 因为他是再用您来威胁我啊…… 我不说,能行吗?” 王鉷刚要说话,王銲仿佛早有预料一般,直接抢在他前面开口了。 “哥,您别说了,我都知道。 当初咱爹走的时候,拉着你的手,让你照顾好我…… 也正是如此,您才对我百般照顾,就算有的事情兄弟我办得过火了,也是您出面压下来的。 说实话,这些年,正是因为在您的身边,兄弟我过得痛快! 今天这件事……兄弟办得糊涂……” 说着,王銲的脸色,还难得一红。 周围人就这么一直听着,即便王銲没有点明,他们也知道,王銲口中的“这件事”指的就是“与邢縡一起谋反”。 王銲继续说道: “事情已经到了眼下这种情况,再折腾,也没意思了…… 谋反毕竟是谋反,就算是被邢縡煽动一时糊涂……也是谋反。 说实话,兄弟,今天,可能已经活到头儿了……” 王鉷早就泣不成声,在王銲开口提到他们父亲临终嘱托的时候,王鉷就已经泪如雨下,如今听到自家兄弟怎么说,顿时摇头,抢在王銲继续开口之前,嘶哑着说道: “别这么说! 一切有我! 只要我有一口气在……” “哥!” 王銲再次一声高喊,打断了王鉷,终究没让他把过火的那些话说出来,随即,看着他个满脸的泪水,依旧笑吟吟地说道: “哥,听我说,这一次,是我糊涂了,死就死了,也应该! 就是请你不要再为我求情了,你是我王家的脸面,我实在不愿意看到你再磕头了……” 说着,两行眼泪也夺眶而出! 而王銲仿佛不知道一样,依旧笑容满面,轻声说道: “这么多年,也都是您在帮我…… 今天,也就让兄弟也帮您一回吧……” 随即,不等王鉷答应,直接转向了谢直。 “谢中丞,您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谢直静静地看着王鉷、王銲兄弟,点了点头,随即开口。 “兄弟情深,难得一见。 好!只要你说实话,我不会难为你们兄弟之中的任何一个。 现在,告诉我,你这一次谋反的来龙去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04章 锲而不舍地忽悠,还是有效果的…… 王銲这个“当事人”亲自开口,满朝文武这才知道了,他的这一次“谋反”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次“谋反”,还真是让邢縡给忽悠起来的。 按照王銲的说法,邢縡为了忽悠王銲“谋反”,还真是不遗余力。 事实上,不仅仅是今天的这次“成功”,以前还忽悠过好多次,包括带着任海川任老道去给王銲算命那一次在内,至少忽悠过七八回了。 王銲却一直不为所动。 为啥? 王銲又不傻,造反……图啥? 且不说造反这种“危险性极高”的工作,成功率到底有多少,就算是真成功了,又能如何? 王銲自家知道自家事,别看他如今“贵为”户部郎中,天天都吆五喝六的,其实,那都是仰仗着自家兄长的权势,如果仅仅把他一个人拎出来,算个屁啊…… 就算是造反真的成功了,他也坐不上那一把龙椅,到了最后,还得是让他哥王鉷去坐…… 那么,这里面就涉及到一个问题了,人家王鉷,愿意吗? 你还真别说,王銲这哥们,就是愣,自己不知道去就直接问…… “你他么给我老老实实的,别天天净想这些没用的!” 这就是王鉷对他的回答。 说实话,这是长这么大,王鉷跟王銲说话,第一次带脏字,也是第一次用如此严肃的语气跟他说话, 王銲就算是再愣,也能知道自家大哥要急眼了,自然也就不会多说什么了,同时,也就明白了自家大哥的意思了,人家根本没这想法!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王銲自然对“造反”这项收益极高的“工作”就没啥兴趣了。 真造反,图啥啊? 造反成功,自家大哥坐上龙椅,然后封自己一个“一字并肩王”之类的王爵,好让自己在长安城中“名正言顺”地横行霸道? 跟现在有什么区别? 现在他王銲,也是仰仗个自家大哥的权势,在长安城中横行无忌。 造反成功了,也是如此…… 中加过程中,还要夹杂着“造反”这么费劲的一件事…… 这不是浪的吗!? 图一个“皇亲国戚”的名头?那玩意能有什么用!?大唐李家的皇室宗亲,让自己欺负了个溜够,就连当今天子李老三的亲闺女,见了自己,不也得满脸堆笑地亲自捧觞奉酒……皇亲国戚之类的名头,有啥用? 这么一算的话,一点实际的好处都没有,折腾半天就是一个虚名,再加上大哥自己也不愿意…… 这费劲不讨好的破事,咱不干! 不过,不干归不干,王銲却没有直接告诉邢縡他不想造反…… 为啥? 因为……好玩! 没错,就是好玩! 在王銲看来,邢縡费尽心力地忽悠自己造反,自己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就这么吊着他,本来就是一件挺好玩的事情,他也想看看,邢縡为了心心念念的“造反”大业,到底能够想出来多少招数来忽悠自己,说不定哪天就有个“惊喜”什么的…… 至于“造反”这件事本身对大唐皇权有多少冲击…… 王銲管那闲事呢? 反正也就是说说而已,又不来真的,我自己玩痛快了再说…… 说到这,就必须说一句,王銲这哥们,确实对“皇权”这两个字没啥敬畏…… 该怎么说就得怎么说,别看人家李老三年岁大了,对朝堂之上的事情管得有一搭没一搭的,但是人家毕竟是大名鼎鼎的开元天子,看人就是准,就通过王銲和王繇之间那件破事,知道王銲胆敢让长乐公主亲自捧觞,就看明白了,王銲这货,确实是对皇权没有敬畏…… 要不然的话,当初邢縡带着任老道去见王銲,这哥们也不能开口第一句,就是“你看我身上有没有九五之气”,一来,王銲对“皇权”实在也是没当回事,二来,邢縡找了个“算命的”过来忽悠他造反,这个套路就挺“清奇”的,正好卡中了王銲那玩闹的心态,他也是抱着开玩笑的心思,一句话差点没把任海川任老道吓死…… 不提王銲,说说邢縡。 所谓念念勿忘,必有回响。 邢縡这么多年以来,锲而不舍地忽悠王銲造反,多多少少也算是有了一点成效。 具体而言,就是天宝十一年盗卖长安武库之中的武备,也就是今年引爆长安武库的这一次。 说实话,王銲在这一个案件之中,还真没有什么,勉强说是牵扯的话,只有一处——向邢縡提供了进出长安武库的方便。 至于这个方便是如何来的,就又要说回孙员外郎了。 谢直掌握的情况没错,孙员外郎,便是盗卖长安武库武备的关键人员。 原来,他进士及第之后,几经迁转也就是在八品九品这个级别的官职里面打转,比起普通人,自然不错,但是真要是说起来,也难说是仕途有多么顺遂,又到一次选官日,孙员外郎就发了狠,把家底着实扫了扫,花费重金,走通了李林甫府上管家的路子,由李林甫出面保举,成了兵部的库部员外郎,也算是如愿以偿吧。 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 一开始的时候,孙员外郎运作这个职位,就是想把自己的职位品级往上好好提升一下,总不能进士及第之后,一辈子就在八品九品这样的低品级里面打转啊,来一任六品官,哪怕日后再也选不上官,回家当个富家翁,说起来也好听不是。 至于其他,他还真没想。 但是,当上了这一任兵部的员外郎之后,孙员外郎的想法就变得多了。 尚书省六品二十四名员外郎,各有各的差遣,虽然品级相同,权力却大不一样,自然,落到手上的实惠,也大不一样…… 孙员外郎,就亲眼见过吏部本司员外郎的威势,人前人后如何强横就不必多说了,就算当值之后回家,那里面的那些吃穿用度,也着实让人眼红。 不过呢,眼红归眼红,孙员外郎也知道,纵然同是员外郎,他这个小小的库部员外郎,跟人家根本没得比,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一辈子,恐怕都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说白了,吏部本司员外郎的职位,距离他太远,只有羡慕,谈不到嫉妒。 但是,有近的啊…… 兵部本司! 吏部乃是六部之首,孙员外郎就算有心攀比,也是费尽,但是同为兵部,同是员外郎,职权不同也就罢了,怎么灰色收入这一块还相差这么多,孙员外郎就有点不乐意了…… 再加上当初运作这个小小员外郎职位的时候,他真是狠了心,咬着牙把家底扫得干干净净才走通了关系,事情过后,家中未免多少有点拮据……这就让孙员外郎更加不乐意了。 可是不乐意也没辙啊…… 他就是一个小小的库部员外郎,别的地方不说,在兵部的库部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有一个郎中管着他呢,就算他想“为所欲为”,也没有机会啊。 况且就这样的小小官职,还是倾家荡产才走通了李林甫家管家的路子得来的,选官之后,人家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就算他想抱个大腿、找个靠山,人家李林甫府上的管家还不乐意呢——为了一个小小员外郎的职位,就能倾家荡产,这种穷鬼,人家看不上! 所以,孙员外郎除了干瞪眼,什么招儿都没有。 巧了,刚一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王鉷找他! 孙员外郎,顿时心花怒放。 王鉷是谁,天子面前的红人,天宝年间朝堂之上一方响当当的大佬,那真是跺一脚朝堂都能颤一颤的人物,要是能抱上这样的大腿,岂不就是鸡犬升天? 再说了,老乡啊! 虽然孙员外郎所在的孙家,就是个小门小户,跟人家王鉷出身的太原王氏根本没有相比性,但是那也是实打实的老乡啊! 亲不亲,故乡人! 你当说着玩呢!? 实际上,孙员外郎在等待和王鉷见面的那段时间呢,一直就在期盼,会不会是王鉷这个天子面前的红人,看在老乡的面上,有个好照顾啥的? 果然,王鉷确实挺“照顾”他的,见面之后,只聊乡谊,临到最后,还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盗卖长安武库之中的武备! 孙员外郎顿时吓了一跳。 还没等他说啥,王鉷就直言不讳,严管武备自然不能出库,比如甲胄,比如强弩,但是刀枪剑戟什么的,也就无所谓了吧? 孙员外郎一想,也是,大唐尚武,立国百年,民间向来不禁刀兵,除了甲胄、强弩管控极其严格之外,其他常见的兵器,民间就能自行打造,如果把长安武库之中的武备弄出来,只要划去将作监工匠留名和编号之后,跟民间兵器又能有多少区别? 这就是说,这件事……能干? 当然,这件事情里,肯定也有风险,如何操作,如何运输,如何散货……千头万绪的,难免被人察觉…… 但是,不怕! 为啥!? 有王鉷呢! 人家乃是天子面前的红人,身兼二十余职,御史大夫、户部侍郎、京兆尹……哪一个不是国朝之中的重要角色? 这件事,就算真的漏了风,以王鉷的权势,自然也能遮掩过去。 到了最后,孙员外郎干脆一咬牙,干! 那是天宝六年。 三年后,孙员外郎应该调任他职,王鉷动用权势,让他连任了兵部库部员外郎。 如今是天宝十一年。 整整四年,孙员外郎就是在王鉷的支持下,借用自身职务的便利,在长安武库之中上下其手,这么长的时间,也不知道有多少刀枪剑戟被他们运出了长安武库…… 欸,不对啊,时间不对啊…… 天宝六年到天宝十一年,应该是五年才对,怎么是四年呢? 不错,就是四年! 因为天宝十年开始,王鉷就没有要求孙员外郎继续盗卖长安武库的武备了…… 孙员外郎自然无所谓啊。 他早就赚得盘满钵满了,继续干,也行,不干,也没关系。 再者说,再有两年,他身上这个兵部库部员外郎的任期就要第二次到期了,连任一次还不行,难道还能连任两次不成? 所以说,在天宝十年,王鉷停下盗卖长安武库的武备,孙员外郎乐见其成…… 他是无所谓了,但是有人不乐意啊…… 谁? 邢縡! 事实上,这四年间,都是邢縡和孙员外郎对接进行盗卖的,孙员外郎走通关系,让长安武库大开方便之门,邢縡组织人马运输,然后出了皇城,再有邢縡进行售卖,售卖所得,邢縡一方取二成,孙员外郎取一成,剩下的,全部交给王鉷在这件事情上的代理人,王銲。 ——要不然你以为王銲真就因为邢縡会下棋才跟他“交情莫逆”的?两人之间要是没有这种稳定的利益输送,王銲能搭理他?长安城里会下棋的多了,王銲为啥专门找邢縡啊? 闲话不多说,只说邢縡。 这回,倒是没有忽悠王銲“造反”,倒是开始忽悠王銲继续。 王銲一开始还不乐意呢,毕竟这事都是他哥在主导,他就出面收个钱啥的,在这件事情里,不做主……现在王鉷既然说停下来,他自然也不愿意继续了。 但是邢縡的说辞打动了王銲。 主要的说法,就一个,为了王鉷! 盗卖四年,孙员外郎就拿了区区一成,就赚了个盆满钵满的,王鉷独占其中七成好处,那更是金山银海一般…… 但是,诡异的是,王鉷一家的经济情况,与以前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 邢縡在王銲面前,直接给出了结论,王鉷,缺钱。 王銲也不得不点头,他也确实佩服邢縡,竟然从蛛丝马迹之中,推演出了正确的结论。 邢縡一见自己猜对了,不由得大为振奋,然后就劝王銲。 以前盗卖,是王鉷缺钱,去年听了,那就是不缺钱了…… 但是,缺钱不缺钱这种事,哪里有个准谱啊? 不如继续干下去! 一来,做个积累,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即便现在王鉷不缺钱了,你作为他最信重的兄弟,手上存点钱也是好事,等万一哪一天王鉷再缺钱了呢?你直接拿出来补窟窿,也不枉王鉷信重你一场。 二来,路子都趟熟了,直接放弃,可惜。 不如继续着,万一缺钱的时候,再想重新建立这样的路子,缓不济急,不如现在就保留着这条盗卖武库武备的途径,也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王銲一听,还真是这么一个道理,便点头同意了。 这才有了后来邢縡运送火药进入长安武库,再把刀枪运出来的这么一个循环…… 至于说王銲这一次的造反…… “我就是被逼的!” 原来,今天大朝会,王銲懒得去,就在家跟邢縡一块下棋。 突然,王鉷派人报信的人来了。 王銲一听就急了,有人在金銮殿上敲响登闻鼓,状告王銲谋反! 还没等王銲说啥呢,邢縡就说了。 今年从长安武库里面闹腾出来的刀枪,咱还没来得及处理呢…… 有人状告谋反,不管真的假的,朝廷肯定得派人来探查,要是看到这些刀枪,咱根本没法解释啊…… 不如,那就真反了吧! 王銲这哥们,还真是拿“造反”当“玩笑”,这么一听,又在气头上,直接一咬牙,反了就反了! 他,还就真造反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05章 有恃无恐 听了王銲的描述,满朝文武,尽皆无语。 谁都没心思再去听王銲造反的具体过程了,无非就是召集长期在他门下讨饭吃的混子,以邢縡麾下的江湖好手为战斗核心,一路前往皇城,结果刚刚出门,就被王鉷堵上了,然后就是杨国忠,杨国忠后面就是谢三郎,最后就是在金銮殿上哭诉这一切。 这个过程之中,他是如何想的,又是如何投降的,谁都没兴趣,听了谢三郎的平乱过程就已经明明白白的了,谁还想换个角度再听一遍去? 真正让满朝文武无语的是,他们是真不知道说王銲这货什么好。 就算对“皇权”二字没有敬畏,也不至于就能到了直接造反的程度吧?还抱着玩闹的心态看邢縡怎么忽悠他造反,这是天天闲到了什么程度,才能拿这种事情闹着玩? 听了王銲的这一套描述,不知道有多少官员暗下决心,谁家里要是有这么一个货色,还不如直接打死了省心,省得给家里招灾惹祸! 也就是王鉷,能把这样的兄弟宠到天上去,可叹他刚才还想替王銲求情,求个啥啊,这样的货色,还不赶紧让天子砍了他,还留着过年啊? 当然,满朝文武除了刷新了一遍对王銲的认识之外,还对长安武库大火一案,算是有了一个明确的认知, 这就是邢縡早就包藏祸心,处心积虑地把那三千金火药送进了长安武库之中,然后安排自家手下成功引爆。 要说王鉷、王銲兄弟,在长安武库大火一案之中,还真介入的不深,他们不过是被邢縡利用了那条盗卖长安武库武备的线路,不过话也从两面说,要是没有这一条盗卖长安武库武备的线路存在,邢縡也没有办法将哪些火药送进武库…… 真相大白之后,满朝文武算是看明白了,长安武库大火一案,不但影响巨大,就是本身案情来说,也是一个“案中案”! 想明白这一切,满朝文武,尤其是律法出身的官员,看待谢三郎的目光都变了,看看人家破案的这个巧劲儿,审问王銲谋反一案的时候,就因为几把从长安武库中流传出来的刀枪,顺手就把长安武库大火一案给破了……怪不得人家号称“大唐办案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朝堂官员,他们的注意力,不在长安武库大火一案之上,却停留在王銲描述中另外一个关键信息之上。 盗卖长安武库武备的线路,是王鉷建立的,并且,主要的收入,也落入到了王鉷的手里。 很多人就想不明白了,王鉷又不缺钱,他建立这么一条线路干什么? 论家世,人家是太原王氏的嫡系,如今更是太原王氏的门面,且不说他个人如何,就算稍有不如意的地方,太原王氏也一定会举全族之力支持他的…… 论身份,天子面前的红人,身兼二十余职,御史大夫、户部侍郎、京兆尹……这样的要害职位都能集中到他一个人的身上,别说什么迎来送往的灰色收入,就是这二十余个兼任,仅仅俸禄就能有多少,难道还不够王鉷花的? 论权势,人家王鉷以户部侍郎之位架空了户部尚书,独掌整个户部,那可是大唐的钱袋子,就王鉷本人来说,说上一句大唐的“财神爷”也不为过,具体执掌,更是囊括了大唐的全部租庸调之外,还负责这酒水专卖、茶叶专卖…… 这样的人,会缺钱? 满朝文武都感觉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要是在今天之前,有人这么告诉他的话,必然仰天大笑三声,然后劈头盖脸地给对方一顿大嘴巴——看见傻子,来气! 但是,事情就是这么诡异的出现了…… 王鉷不但缺钱,而且缺额还很大,让他不得不亲自出面,建立了一条盗卖长安武库武备的线路…… 也就是说,他为了弄钱,都有点不择手段了,甚至超出了律法的范畴…… 从这一点来说,王鉷缺钱缺得厉害啊…… 说实话,满朝文武都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金殿之上,唯有一位“聪明人”反应了过来…… 杨国忠! 所谓“最了解你的人,不是朋友,甚至不是你自己,而是敌人”,杨国忠这些年和王鉷的争斗,也不是白斗的,至少,他对王鉷了解颇深。 在所有人都想不明白,大唐“财神爷”怎么会缺钱的时候,他已经想明白了。 暗自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谢三郎。 只见他已经波澜不惊得站在原地,依旧面色微黑,依旧双眼微眯,即便听到“天子面前红人盗卖武备”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仿佛也难以让他有任何惊讶…… 这个表现,印证了杨国忠心中的猜测——在王銲不得不暴出王鉷盗卖武备之前,谢三郎就知道了这一切,而且,以谢三郎的缜密,恐怕早就知道了为什么。 想到这里,杨国忠不由得再次一声暗叹。 怪不得刚才自己释放了“善意”,人家谢三郎理都不理——分明是人家谢三郎看不上与自己的“同盟”…… 就是因为人家有把握,独自拿下王鉷、王銲兄弟! 既然如此,谢三郎又何必与自己结成“同盟”? 一念至此,杨国忠自失地一笑,他自诩是个“聪明人”,最是善于“机变”,谁能想到,他向来引以为傲的本领,在人家谢三郎眼里,啥也不是! 算了,继续看谢三郎表演吧…… 果然! 在王銲絮絮叨叨说完了自己“谋反”的全过程之后,谢三郎随意地点了点头,却把目光投向了王鉷。 “王大夫,听了令弟的叙述,看来您在长安武库大火一案,以及王銲谋反一案之中,介入都不深…… 不过,谢某却有一事不明,还请王大夫当面解惑……” 王鉷点点头,已经猜到谢直要问什么了。 “但不知王大大,当初为何要建立一条盗卖武备的线路?” 果然是这个问题…… 王鉷早有准备,一脸傲然,却没有着急开口,却很是努力地从金殿之上站起了身形,即便依旧被倒剪双臂被捆得结结实实,他也尽可能地挺起了胸膛,睥睨了满朝文武一眼,这才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 “因为,我要向朝廷进献两千万贯!” 说完之后,还特意一顿,随后又口吐两字,加重了语气。 “每年!” 一语出口,满堂哗然! 今天乃是大朝会,参加人员的来源极其复杂,基本囊括了所有品级的在京官员。 王鉷一年向朝廷进献两千万贯,在朝野高层的眼里,自然算不得什么秘密。 但是在底层官吏的眼中,可不是怎么回事,他们就算消息灵通,最多也就知道王鉷之所以能够成为天子面前的红人,就是因为他身为户部侍郎,每年都要向朝廷进献大量的财货。 具体数额,他们可不知道。 如今听到二千万贯这个“天文数字”,还“每年”,难免让他们目瞪口呆。 不过,朝堂之上的高级官员,可没有他们那么惊讶,反而心中一动之后皱起了眉头。 王鉷刚才的原话,向“朝廷”进献两千万贯,每年。 这是王鉷在言语上给朝廷留了面子,实际的情况是,他每年进献两千万贯是不错,对象,却不是朝廷,而是“天子”! 众高官偷眼往龙椅上瞧,果然见到天子李老三气得面色发黑,端坐在龙椅之上一言不发。 这表情,这表现…… 这些高官,顿时明白是这么回事了。 怪不得王鉷回答为何要盗卖武库武备的时候,还特意挣扎着在金殿上站起身形,明明是犯罪,却一脸傲然,原来,他是有恃无恐! 别看他被倒剪双臂捆绑在金殿之上,看起来狼狈不堪,但是,王鉷依旧是国朝的御史大夫、户部郎中、京兆尹……身兼二十余职的天子面前的红人! 王銲造反,他王鉷没参与! 长安武库大火一案,他王鉷也没有参与! 至于这两个案件中能够攀诬到他身上的,什么血亲兄弟,什么扰乱军阵,什么提供途径……这些事情,放到一般人身上自然是灭你每年要向朝廷进献两千万贯…… 谢某鲁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盗卖长安武库武备之所得,也全部在这两千万贯里? 也就是说,盗卖武备的所得,全部被你进献给了朝廷?” 王鉷在谢直的注视之下,缓缓点头。 “不错!” 谢直却摇头,双眼紧盯着王鉷,目光锐利得如同刀子一般,口中言语却轻缓。 “这,也不是你盗卖武备的理由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06章 蠢蠢欲动 每年向朝廷进献两千万贯,也不是你盗卖武备的理由! 面对谢三郎这样的指责,王鉷一声嗤笑,声音轻佻,就是从鼻子眼里面喷出来的一样。 “你知道一年两千万贯是多少……” “切~~” 声音同样轻佻,就是从鼻子眼里面喷出来的。 一声嗤笑,这是谢三郎“完璧归赵”。 “谢某不才,每年向朝廷进献万万贯!” 一句话,怼得王鉷哑口无言! 今天事情发生得太多了,他的脑子也有点乱,这个时候,王鉷才想起来,面前的这一位,不仅仅是国朝的御史大夫,同样也是天下盐铁使、海疆防御使、淮南节度使! 谢三郎驻节扬州,为大唐主导盐法改革的时候,每一年向朝廷的进献,或多或少,但是从来都没有少于五千万贯过,尤其在他组建了扬州舰队,为大唐开海保驾护航以来,每一年的进献,更是直接跃升之万万贯! 两千万贯,这个数字,要是用来吓唬吓唬普通人,还没啥,甚至天子李老三,首相李林甫,都不能对这个数字无动于衷。 但是,满大唐都算下来,唯有人家谢三郎不受这份吓唬! 两千万贯,不过是人家每年进献的两成而已,想吓唬住人家,闹呢!? 在这一瞬间,王鉷突然感觉,自己的底气,好像……也没那么足了…… 人家谢三郎这还是给他留脸了呢,要是在“每年进献万万贯”后面再加上一句,“谢某也不曾盗卖过什么武备啊”,一句话就能把王鉷怼到金銮殿地面金砖间的缝隙里面去…… 在这个时候,王鉷愣是不知道如何面对谢三郎了,在人家面前,自己最大的底牌,一文不值,这还让他如何硬气地说话? 在王鉷讷讷无言之际,谢三郎开口了。 “一年两千万贯,也不仅仅是您王大夫的功劳吧? 全天下的租庸调,全部集中到你们户部…… 天宝初年,天子又下令,大唐酒水专卖,茶叶专卖,所得一切,也全部集中到您这个户部侍郎的手里面…… 仔细一算,也差不多两千万贯了…… 每年向朝廷进献两千万贯,不错,是您王鉷王大夫亲手所为,但是那是因为您这个户部侍郎不但架空了户部尚书,而且还一首统领了酒水和茶叶专卖的职责! 今天,谢某就说一句讨人嫌的话,换了旁人在你的位置上,也不见得比你做得差吧? 谢某就不明白了,你又什么可横的?还因为统筹了这两千万贯,就敢盗卖长安武库之中的武备?” 满朝文武一听,这话在理。 两千万贯又不是你王鉷的私财,又是天下赋税又是酒水、茶叶专卖的费用的,拢一块,出来一个巨额的数目,那也是大唐子民的民脂民膏,不过是借了你王鉷的手进献给朝廷而已…… 你王鉷有啥可牛-逼的,说句不好听的,你就是一个“大个账房先生”而已,横啥? 满朝文武听了这话,除了这些不满的情绪之外,还有很多人,比如聪明人杨国忠,突然心中一动,这套活儿……也不难啊,虽然不敢说人人能干吧,也不是非王鉷不可……既然这样的话,我,行不行? 王鉷听了谢三郎近乎“呵斥”的疑问,再看满朝文武的表现,尤其很多中高层官员都在若有所思,顿时急了。 他之所以能够成为“天子面前的红人”,甚至在他王家兄弟都卷入了谋反案和长安武库大火一案,还能挺立在金殿之上,一脸傲然地承认他自己曾经盗卖过武备,就是因为这两千万贯。 在谢直面前没有底气,他认了,谁让人家谢三郎每年进献的数额,足足是他的五倍,他就算不想认,也不成。 但是,对于别人,王鉷可没有还没开口就认输的习惯。 他必须反击! 让所有人都在“两千万贯”之前知难而退,要不然,一旦所有人都觉得“我上我也行”的时候,他就成了“破鼓万人捶”了! 说白了,他必须保住“每年进献两千万贯的资格”,这才是他的立身之本,也是他的活路所在,没了这个,他啥都不是! 不过呢,满朝文武蠢蠢欲动,他却也不方便直接“呵斥”他们的“痴心妄想”,毕竟开口的还是谢直谢三郎,如果他不搭理谢直,反而和满朝文武“吵”起来,就谢三郎那“睚眦必报”的小脾气,一旦认定他王鉷拿谢三郎不当回事,必然不死不休! 所以,即便王鉷心中急不可耐,却也尽量平缓了心情,用一种最为平和的语气说道: “每年两千万贯,自然,在谢中丞眼中不算什么,不过,却也不是随便来一人,就能办到的…… 天下赋税,酒水专卖,茶叶专卖,这三项收入统合到一起,确实,很多时候都能达到两千万贯…… 但是,那是正常的年份! 如果年景不好的年份,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吧……” 说着,王鉷挺立在金殿之上,目光缓缓扫过满朝文武,看着他们的“蠢蠢欲动”不由得撇了撇嘴,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谢三郎,继续说道: “天宝六载,江南大水! 天宝七载,关中大旱! 天宝八载,蜀中欠收! 天宝九载,岭南遇百年不遇的台风,颗粒无收! 须知,天下赋税,茶叶,酒水,都要仰仗天时的! 我大唐幅员辽阔,谁能保证每一年全天下都风调雨顺!? 一旦天时不力,粮食欠收,茶叶欠收,就连酿造酒水的粮食也要收影响,更不用说户部还要拿出积存的钱粮来赈灾,谁敢说一定能够保证按照正常年景那样征收赋税? 我能!” 王鉷一脸傲然,直面谢三郎,开口说道: “王某不才,自从接任户部侍郎,又得天子信重,委派了酒水专卖、茶叶专卖的重任之后,每年都有两千万贯,进献给朝廷!” 说着,特意一顿,一字一蹦地说道: “无、论、年、景!” 说完,再次把目光扫视向金殿上的满朝文武,见他们的“蠢蠢欲动”已经被成功地“压”了下去,不由得一声嗤笑。 “正常年景,手握天下赋税、酒水专卖、茶叶专卖,自然,进献两千万贯,轻而易举,不用我王鉷,随便一个户部的官员都可以…… 但是,在天时不力的年景中,还能向朝廷进献两千万贯的,唯有我王鉷! 今天,当着天子的面,王某把话放到这里,任何官员,只要能够保证任何年景之下,每一年都能向朝廷进献两千万贯的话,王某这个户部侍郎,宁愿退位让贤! 谁来!?” 最后两个字,“谁来”,乃是硬生生喊出来的,声震整个金銮殿! 满朝文武一听,尤其是刚才“蠢蠢欲动”的官员,都是一惊,随即也按捺下自己的小心思,“我上……还真不见得也行”…… 正如王鉷所说,大唐幅员辽阔,一年下来,不是这里大旱就是那里大水,那怕闹一场蝗虫都能让一片绝大的区域颗粒无收,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说起来好说,那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而已,实际的情况下,每一天都有报灾的文书送到朝廷才是常态、 事实上,大唐立国百年,真正能够称得上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年景,绝对不会超过十年,说句不好听的,真要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了,天子都得跑天坛祭天去,好好谢谢老天爷给面子! 而每年两千万贯,主要是天下赋税、酒水专卖、和茶叶专卖这三项在做支撑,就这三项主要的收入,不是农业收入就是农业经济作物的收入,全是看老天爷的脸面吃饭的事儿…… 年年闹灾,年年收入受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谁有能保证每年都有两千万贯的收入!? 人家王鉷虽然在谢三郎面前硬气不起来,但是也是天宝年间朝廷的“财神爷”,没点能为,能成为“天子面前的红人”吗? 算了吧,我上……我也不行…… 就这样,王鉷一句“谁来”,竟然声震全场,让金銮殿上的满朝文武哑口无言。 王鉷见状,意气风发,纵然依旧被捆绑着双臂,脸上的傲然之色,却如何也压抑不住。 睥睨! 王鉷傲然之余,正在琢磨,要不要赶紧向天子进言,借着这么个压制住满朝文武的威势,好为王銲求情留得一条性命,至于他自已,王鉷却根本没有丝毫担忧,刚才不是说了吗,每年向朝廷进献两千万贯,舍我其谁!纵然天子因为今日之事处罚自己,也不过是皮毛,只要自己保住了“每年向朝廷进献两千万贯”这个资格,其余事,都伤不了根本! 就在王鉷正要开口的时候,落针可闻的金殿之上,突然传出来一声嗤笑,鼻子出音,很是轻佻。 转头一看。 谢三郎! 谢直一声嗤笑,重新让王鉷和满朝文武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这才开口。 “王大夫能够保证每年向朝廷进献两千万贯…… 具体方式……就是盗卖长安武库之中的武备吗? 天宝六载大灾,天宝七载大灾,天宝八载大灾,天宝九载,还是大灾,所以你就联络孙员外郎盗卖武备?” 说到这里,谢直都给气笑了,笑声很干、很冷,双眼之中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死死盯在王鉷的脸上。 “王大夫刚才的话说的好,除了你,满朝文武之中,果然没有任何一人能够保证每年都向朝堂进献两千万贯,那是因为,任何一人,都没有你王鉷王大夫胆子大,胆敢盗卖武备!” 说着,谢直也不管王鉷骤然变白的脸色,同样扫视了圈满朝文武。 “刚才王大夫说了,谁能进献两千万贯,他就退位让贤…… 今天,谢某不才,当着天子的面儿,也把话撂在这里…… 今日过后,不管谁来做这个户部侍郎,胆敢违法乱纪,谢某必定让你家破人亡! 否则的话,谢某也愿退位让贤!” 满朝文武一听,“蠢蠢欲动”彻底没有了。 第一次“蠢蠢欲动”,是因为“我上我也行”。 结果被王鉷祭起“每年两千万贯”一顿训斥,让大家明白了“我上,我也不行”,自然这番小心思也就没了。 随后谢三郎突然指出来,王鉷之所以能够保证“每年两千万贯”,顿时又让满朝文武的“蠢蠢欲动”死灰复燃,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这有啥难的?规规矩矩征收赋税、收取酒水专卖、茶叶专卖的费用,看看够不够两千万贯…… 够,最好,直接进献。 不够的话……买东西呗! 如今长安武库虽然被炸毁了,武备算是不能卖了,但是除了武备,难道就不能去卖点别的?大唐朝廷之前的东西多了,哪一样还不能值点钱?也不用卖多少,只要凑够了两千万贯不就行了…… 我上我也行! 结果还没等满朝文武来得及高兴呢,谢三郎就翻脸了,和王鉷声震朝堂的方式一样,也是当着天子的面儿,也是对着满朝文武说的,谁敢打着“每年两千万贯”的幌子违法乱纪,人家就要让他家破人亡! 这个威胁,要是被人说,那就是个笑话。 但是,如果出自谢三郎之口,谁又敢不当回事? 不信?看看王鉷,离家破人亡还有多远? 兄弟王銲卷入“谋反一案”,就是人家谢三郎带着淮南军亲自平叛的,王鉷堂堂一个天子面前的红人,如今就被捆绑在金殿之上! 人家谢三郎既然能够“拿下”这一任户部侍郎,就能“拿下”下一任户部侍郎! 更何况,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接任了户部侍郎之后,能够比王鉷更得天子的宠信……既然王鉷都挡不住,谁又能保证自己能够挡住人家谢三郎的全力出手? 每年进献两千万贯,身为户部侍郎,固然位高权重,也得有命去享受才是…… 再说了,就算是调任了户部侍郎,也不准备违法乱纪……但是,谁又愿意被人从早到晚地盯着?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铁面无私、六亲不认的谢三郎?真要是那样的话,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么一看,还是算了吧…… 谢直一句话彻底压制住了满朝文武的“蠢蠢欲动”,这才把目光转向王鉷,冷哼一声,问道: “王大夫,谢某还有一问。 每年两千万贯的进献…… 这个目标,是谁给你定下来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07章 李老三的眼神变了 每年两千万,谁要求的? 一句话,问得王鉷瞠目结舌。 谢直却没准备放过他,继续追问: “钱财这东西,对朝廷来说,固然是越多越好,但是也不能说少一点就不行了。 每年两千万贯,不错,这个收入很好…… 但是,今年蜀中遭灾了,不但粮食绝收,就连茶叶也没有个好收成,朝廷不但收不到赋税,还要调动钱粮赈灾…… 一出一进,谁还能要求你必须保证这一年的进献,还维持在两千万贯上? 你王鉷身为户部侍郎,兢兢业业的,拿出一千八百万贯来,谁又能说什么,谁有敢说什么?难不成还有人逼着你去盗卖武备不成!?” 这话问出来,王鉷还就真的不知道如何作答。 去年两千万贯,今年一千八百万贯,差了两百万贯,我怕李老三不够花…… 这话要是说出来,都不用别人说话,李老三就得活撕了他! 别看他身为户部侍郎,说是给朝廷进献,其实乃是为天子敛财,别说金殿之上的满朝文武,就是长安城中稍稍消息灵通一点的,都心知肚明。 但是,这种事,只能做,不能说,至少不能挑明了说。 王鉷无奈,吭哧了半天,最后只能说了一句。 “没人……” 谢直算是得着理了,顿时冷哼一声。 “朝廷对你,没有每年两千万贯的要求! 天子对你,没有每年两千万贯的要求! 倒是你自己,王鉷王大夫,却很是坚决地要完成每年两千万贯的进献。 谢某倒是想问一句,为什么?” 王鉷讷讷不得言。 谢直不由得冷哼一声,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如果说他刚才的开口,除了那两次“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嗤笑之外,还保留着一个御史中丞对上官御史大夫最基本的尊重,最起码从来没有如同审问犯人一样对待王鉷,让人看着,依旧是同僚之间聊天,却不是谢三郎问案。 现在,谢直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金殿之上的满朝文武,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传说之中的“铁面无私、六亲不认”,一个个身在局外,竟然也慑于谢三郎的气势,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至于首当其冲的王氏兄弟,更是压力巨大。 王銲的表现,极为不堪,这位在长安城中向来横行无忌的“王二爷”,连皇家的公主、皇子都从来不放在眼里,结果今天在谢三郎阴沉的脸色之中,竟然脸色惨白,汗如雨下,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鉷的表现,比他强点,他毕竟也“曾经”是朝堂之上响当当的一方大佬,不至于像自家兄弟那样不堪,不过,面对面色微黑、双眼微眯的谢三郎,王鉷也一时之间难以开口。 “不说话? 哼! 不说话谢某就不知道了吗?” 谢直彻底黑了脸,再也没有任何顾忌,完全没有了那种“同僚之间温和而又有距离的脉脉温情”,直言不讳,口中的言语,就想小刀子一样,直接就往王鉷的心口捅。 “从来都没有人要求,你却坚持一年两千万贯,为什么? 不就是为了向天子,向朝廷展现你的敛财能力吗? 除了王鉷,没有人能保证每年两千万贯! 以此,向天子固宠!” 说到这里,谢直突然提高了音调,一声断喝。 “王鉷! 你拿圣天子当什么!? 你又拿朝堂的衮衮诸公当做什么!? 难道没有你作奸犯科凑齐那两千万贯,天子和朝廷,就要问责你户部侍郎不成!?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这个户部侍郎,不做也罢!” 谢三郎直言呵斥,声震朝堂。 随即冷哼一声。 “口口声声向朝堂进献了两千万,莫说这些钱财本就是朝廷应得的,就算这其中有你王鉷的微功,也不能作为你作奸犯科的保护伞! 王鉷,明话给你说吧,不要妄想用每年两千万贯,将你自己的事情与天子、与朝堂捆绑在一起! 作奸犯科的,是你! 盗卖武备的,也是你! 莫要牵扯到朝堂,更不要牵扯到圣天子的身上! 这全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将圣天子也想象成如果你一样目光短浅,今日金殿受绑,完全是你咎由自取!” 谢直这一顿劈头盖脸的喝骂,在场众人,神色不一。 不提别人,只说李老三,那叫一个满意! 李老三感觉从开元二十二年认识谢直一来,这货说话就没有这么中听过! 说的在理! 作奸犯科,盗卖武备,那都是王鉷自己的事儿!我又从来没有要求过他每年进献两千万贯,凭啥把这件事儿算在我的头上!?我让你王鉷去管大唐财政,又没有让你盗卖武备,干啥把这事儿跟我搅和到一起!? 还得是人家谢三郎,怪不得“大唐办案第一能手”的名头占据了这么多年,明白人! 这要不是他当场把王鉷的那点阴暗心理大白于天下,满朝文武还不得把这笔账记在我的头上? 李老三想到这里,寒冰一般的一张脸,多少有了点融化的迹象,不过,看待王鉷的眼神却变了。 在王鉷刚刚提到“每年进献两千万贯”的时候,李老三就已经知道这货要干啥,这是给自己表功呢!再看看他身边跪在地上的王銲,李老三哪里还不知道,王鉷这就是要用自己的“功劳”换取王銲的活命。 对于这个意思,李老三特别不痛快,你王鉷确实每年进献两千万贯了,可是我身为天子也没有亏待你啊,御史大夫、户部侍郎、京兆尹……这都是应该集中到一个人身上的职务吗?更不要说还有其他二十余个职位,纵观天宝年间,满朝文武之中,没有一人的宠信能够超过你王鉷。 怎么着,现在你兄弟犯了事儿,被谢三郎抓到了,你就开始给我显摆功劳了是吗? 而且显摆功劳归先摆功劳,还提什么“每年进献两千万贯”,这不是在“倒逼”我吗? 从那个时候开始,李老三看待王鉷的眼神,从一开始的不解,化作了然,最后变成了冰冷。 不过,该这么说就怎么说,王鉷乃是天宝年间天子面前的红人,李老三对他,多多少少还有一丝香火情在,所以,冰冷的眼神之中,还带着一丝丝犹疑,仿佛正在考虑,是不是再最后“信重”王鉷一回…… 随后,王鉷一句“谁来”,压制住了朝堂之中的蠢蠢欲动,让李老三不得不考虑,如果真的要保证一年两千万贯的话,是不是得非王鉷不可? 在这种时候,李老三看待王鉷的眼神,犹疑的意味却更加明显了。 现在,谢三郎一顿呵斥,也让李老三豁然开朗,对啊,我特么犹豫什么啊!?盗卖武备是王鉷,又不是我,我凭啥因为他的作奸犯科给王銲留一条活路!? 李老三纵然现在年岁大了,也是堂堂的开元天子,表面上看着温和,却也是在血火之中拼杀出来的天子,何偿愿意受一个臣工的威胁? 所以,看待王鉷的眼神,第三次变了,依旧冰冷,冰冷之中不再是犹疑,而是,厌恶。 王鉷慌了。 他不怕谢三郎,只怕李老三。 谢三郎就算是再厉害,想以大唐律法正式审判他御史大夫,没有天子点头,断然不可能! 每年两千万贯,是王鉷的底气所在,不是因为这个巨大的数目,而是因为这“每年两千万贯”,把他和天子捆绑在了一起,没有了两千万贯的数额保证,天子的“奢靡”必然会受到影响。 王鉷知道,如今端坐在龙椅之上的天子,也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人还是那个人,但是不是刚刚登基的那位开元天子了…… 人一上岁数,想的,无非是吃点好的、喝点好的、玩点好的,多听两句好话,赶上心情好了,随手赏赐点东西,不受限制…… 这些东西,哪一样不需要大量的钱财支撑? 所以,王鉷在天子和朝廷没有明确要求的情况下,依旧坚持每年两千万贯,即便作奸犯科、盗卖长安武库之中的武备,也在所不惜,所图者,不过是“想天子之所想,急天子之所急”,把事情想在天子的前面,这样做下来,才能让天子更加“信重”呗,要不然所谓“天子面前的红人”是怎么来的?总不能是因为他王鉷长得帅……吧? 说实话,在年景不好的年份里面,王鉷完不成两千万贯的进献的时候,也焦急,也恼火,在“天子信重”和“作奸犯科”之间犹豫了很长时间,最后一咬牙,还是选择了“天子信重”! 要不然他盗卖武备干啥? 他王鉷又不缺钱花,费那劲,还担风险,图啥? 其实王鉷也想好了,通过这两千万贯,和天子捆绑在一起,不明说,心照不宣,挺好,比天子直接给他下令,然后他在费劲巴拉地凑钱好得多,这就是“把事情做到天子前面”的妙处。 以王鉷的想法,既然已经和天子“捆绑”在一起了,就算盗卖长安武库武备的事情被发现了,最多也就是一顿训斥而已,不会出大事的,毕竟,李老三还需要他王鉷继续为他敛财不是…… 王鉷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今天事发了。 被“大唐办案第一高手”谢三郎抽丝剥茧一般,逼得自家兄弟王銲亲口指征,正是他王鉷在盗卖长安武库之中的武备,王鉷根本没狡辩,直接认了,不但认了,还一脸傲然地扫视全场。 为什么是傲然? 王鉷最心底的想法,我是为了天子敛财,我和天子是一伙的,就算你谢三郎知道了武备是被我盗卖的,你又能奈我何? 结果,“大唐办案第一高手”结结实实地给他上了一课! 谢直指着鼻子告诉他,大唐赋税,乃是大唐应得的,你不过是个“大个账房先生”而已,做好了,不过是“无过”而已,不能称“功劳”! 至于盗卖武备,凑齐那“每年两千万贯”,不过是你自己的私心作祟,跟朝廷,跟天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千万别妄想着裹挟天子和朝廷! 王鉷傻了。 他从来都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这个问题,听了谢三郎的这个说法,他感觉……好像还挺有道理…… 最让王鉷崩溃的是,李老三仿佛也认可了这个说法,他眼神的变化,就是明证。 王鉷真的慌了! 他自从上殿之后,纵然曾经磕头不止为自家兄弟求情,但是对于他自己来说,总有一种莫名的底气支撑着他。 现在,这股底气,被谢三郎一挥而散! 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 王鉷简直不敢想象! 不行! 得自救! 王鉷突然意识到,如今正是生死攸关的关头,即便面对声势越来越重的谢三郎,也不得不说话了。 “谢……谢中丞,您这话……不合适……吧? 纵然王某一时糊涂,盗卖了长安武库之中的武备,所得的一切收入,也全部补足在那两千万贯之中,王某分文未取啊! 总不能这些钱财,朝廷用了就是正常,我王鉷一文钱都没花费……到了最后,却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在王某的身上吧?” 王鉷的意思挺直接,事情,虽然是我做的,但是,钱,我一文钱都落下,你要说我不对、要给我定罪,行,我王某人也认下了,但是,你不能跟我这种“干活”的能耐,那些花了钱的,你是不是也应该一体问罪? 说白了,王鉷还是想要通过这两千万贯,牢牢地跟天子、跟朝廷捆绑在一起,只有这样,他才有活路。 谢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一听,直接气笑了。 “王大夫,你这话,才是不合适! 我来问你,补足两千万贯的钱财,乃是你盗卖武备才得来的,那么,这些武备,又是谁的?” 一句话,问得王鉷哑口无言。 谢直却还不准备放过他,继续说问道: “这些武备,是你的吗? 不是! 还是朝廷的! 你用朝廷的武备,贩卖了钱财之后,又送回给朝廷,你还以为你能有功不成!? 莫说你盗卖武备之后,借着蒙蔽天子的机会骗取了天子的信重,保下了你在朝堂之上的权势,就是你在其中一点好处都没得到,盗卖武备之中的损耗,你计算过吗? 这些钱,是不是应该由你耗费家资不足,才算是对朝廷有个交代!?” 满朝文武一听,对啊,光听王鉷说话,还以为他多少有点委屈呢,现在谢三郎一针见血地指出来,那些武备,本来就是朝廷的,你一文不差地送回去,不是功劳,而是应该! 至于其中的损耗,王銲刚才说了,盗卖武备是两家一共操作的,二八分账里面的那两成,岂不就是损耗了! 嘿,这王鉷,还指望着有功劳呢!?你先把那两成损耗给补足了再说吧! 王鉷再一次被谢三郎堵了个哑口无言,再也没辙了,直接耍无赖。 “谢中丞,你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 朝廷每年,就是需要两千万贯,年景不好的时候,赋税不足…… 我为了补足数额才这么做的! 所谓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谢三郎主导盐法改革,又有开海之利,自然看不上我在狮螺壳里面做道场…… 有能耐,你说个办法,如何在年景不好的年份里面补足这两千万贯! 你要是能说出来,我王鉷才能心服口服! 如果不行,千万别对别人如何做事指手画脚的……” 王鉷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谢直哈哈大笑。 “补足两千万贯?这有何难! 至少! 不必作奸犯科、盗卖武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08章 正冠抖袍,准备弹劾 谢三郎有招儿? 满朝文武不由得面面相觑,不敢信,却也不敢不信。 王鉷执掌大唐赋税七八年的时间了,他要是能有办法的话,何必私下里去盗卖长安武库之中的武备?连他王鉷都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能有办法? 这要是别人,满朝文武也就付之一笑了。 但是,谢三郎的话……满朝文武却说不准了…… 不说人家谢三郎每年万万贯的进献,只说人家谢三郎还是天下盐铁使,一直以来主导着大唐的盐法改革,自从开元二十三开始,直至今天,竟然把大唐从来没有纳入赋税视野的食盐,玩这出来这么多的花样。 第一年盐法改革的时候,盐铁使府一次性进献了数千万贯,不知道惊爆了多少人的眼球。 很多朝臣,至今还记得当时的情景,从长安城门开始,运送铜钱的车辆,一辆接着一辆,前面已经运送到了皇城左藏库,后面的车辆,还没有进入长安城门! 那可是足足十里长的朱雀大街!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大唐天下的所有人,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有钱! 客观的说,也正是源于人家谢三郎的刺激,朝廷才开始在全天下推行酒水专卖和茶叶专卖的,未尝没有跟谢三郎主持的盐法改革一较长短的心思。 很可惜,无论是酒水专卖还是茶叶专卖,在强大的谢三郎面前,根本没有对抗的资格,别说跟食盐改革一较长短了,就是能赶上食盐改革的一成收益,就足以让所有参与人员弹冠相庆了…… 也就是酒水专卖和茶叶专卖确实有效地提升了大唐的赋税收入,丢人就丢人吧,所有参与人员,全部熄了和谢三郎论个高下的心思,老老实实地为大唐赋税收入增砖添瓦。 单纯就这件事情来说,人家谢三郎可以算作“大唐专卖制度”的鼻祖,不但开启了“大唐专卖制度”,还以“食盐专卖”为排头兵,为全天下的人打了个“样儿”。 如今他开口,要指点指点王鉷负责的酒水专卖和茶叶专卖,谁又敢说人家谢三郎不够资格? 当然,在场中人,终归有不信的。 谁? 王鉷! 王鉷才不信呢! 他执掌大唐酒水专卖、茶叶专卖七八年时间了,能想的办法都想尽了,也就勉强在风调雨顺的年份中,将这两项收入,和大唐租庸调一起,凑出来个两千万贯…… 要是年景不好,全完! 具体缘由,王鉷刚才也说了,水酒需要酿造、茶叶需要种植,说到底,还是靠天吃饭! 就算谢三郎能耐再大,王鉷也不信他的能耐,能打过老天爷去! “哦!?谢中丞竟然有办法? 好! 还请谢中丞指点一二,也好让王鉷输得心服口服!” 谢三郎嘿嘿一笑,吐出来六个字。 “分层级!讲故事!” 六字出口,满朝文武或若有所思,或迷茫依旧。 谢直却不管他们,继续说道: “以酒水为例。 天下酒水品类繁多,为何不综合评定一番等级? 评定之后,五等酒水十文可得,那么一等酒品,又应该多少钱财? 再者,蜀中酒水和关中酒水不同,江南酒水与西域酒水又有不同,在本身的品类之中,也可以划分层级。 普通酒水什么价格? 精心调制又是什么价格? 大匠亲自出手又是什么价格 至于买卖一道,还要有规划…… 丰年藏酒,灾年买酒! 三年窖藏是什么价格? 五年窖藏又是什么价格? 十年窖藏又应该是什么价格?” 谢直也没有仔细组织这些东西的条理,就把后世常见的酒类营销的办法拿出来,想起来什么说什么,倒是更显得他说这些东西的时候很是随意。 但是,也就是他这种随口一说,却给大唐的满朝文武推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原来,买卖还能这么做呢!? 谢三郎却不管这些人的目瞪口呆,继续说道: “至于讲故事。 比如,蜀中的剑南烧春。 酒香清冽,酒水如泉,入口之后,一线烧喉,饮酒大醉,却唇齿留香。 有多少天性豪迈之人,就是在用剑南烧春谋求一个豪爽痛快!? 好,既然如此,你就应该去准备故事了…… 有没有江湖大侠独好剑南烧春? 他每次在江湖上行侠仗义之后,必然会取下随身的酒馕,痛饮剑南烧春! 旁人上前讨要酒水,大侠只有一句,儿须成名酒须醉! 这样的故事拿出来,别人不知道,江湖上的豪侠,再也躲不开剑南烧春这四个字,即便本身不好酒的,也难免随身带个酒馕装满了剑南烧春,要不然的话,行走江湖都不好意思跟别人打招呼……” 满朝文武听了,不由得瞠目结舌,怪不得人家谢三郎能够用区区食盐,就给大唐每年弄来数千万贯,你看看人家这招数,简直匪夷所思,但是仔细一想,操作的可能性又极大! 说不定按照谢三郎的指点,还真能在酒水专卖和茶叶专卖之上,为朝廷增加大量的收入。 如果真的把这“分层级、讲故事”这“六字箴言”落到实处,什么年景不年景的,根本不用考虑,说不定灾年还是增加收入的时候呢! 人家谢三郎不是说了嘛,“丰年储藏,灾年发售”,年景不好,真正受影响的,是普通百姓,而喝酒也好,饮茶也罢,都是殷实家庭,甚至达官显贵才能做的事情,他们在灾年能有多少影响,如果把那什么五年窖藏、十年窖藏拿出来,说不定他们更会趋之若鹜呢,这么说来,酒水和茶叶的买卖,从成交的总额来说,根本收年景的影响不大! 谢直还总结呢。 “总之,既然从数量上难以大幅度提高收入,为什么不考虑一下质量? 质量越好,卖得越贵。 即便年景不好,数量受到影响,但是如果质量的溢价出来了,足以消弭这一部分损失……” 王鉷无言以对。 他纵然不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说,人家谢三郎提出来的这些,他从来都没有想过。 以前的时候,唯恐酒水、茶叶卖得不好,那真是每一年都多少产出,恨不得一天之内全卖干净才好,什么五年窖藏十年窖藏之类的,他真没有琢磨过。 现在听谢三郎这么说,仔细想想,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还需要自己费劲巴拉地去拼凑那两千万贯…… 不对! 不能认! 王鉷突然一激灵,现在又不是在讨论如果给朝廷增加收入,而是在讨论“盗卖武备补齐两千万贯有没有必要”! 如果说谢三郎的办法真的成功了,那是不是说,即便坚决地要保证朝廷“每年两千万贯”的收入,也不必去盗卖武备,只要在酒水专卖、茶叶专卖本身想想办法就行? 那么,他王鉷这些年一路上蹿下跳地盗卖武备,图个什么!? 为了补足“每年两千万贯”,不得已而为之,那叫无能! 你看看谢三郎,顺口指点一番,就能解决问题……谁让你王鉷去盗卖武备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王鉷简直不寒而栗。 那么,自己在“每年两千万贯”这件事情里,岂不是不但“无功”,反而“有过”!? 不行,不能认,得想个办法! 生死关头,王鉷急得脑门子直冒汗,你还真别说,他好歹也在朝堂上厮混了这么多年,多少还有点急智,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竟然还能被他想出来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不认账! “谢中丞倒是好言语! 胡不闻知易行难! 站在一边品评别人手上的实际工作,自然容易,但是真正做起来,谁有能做下去? 就算谢中丞刚才所言的方法有效,又需要多少时间才能起效,起效之后具体的效果如何,能不能真的为朝廷补足每年的两千万贯,都尚未可知! 难道没有起效之前,朝廷的那两千万贯就不要了不成!? 以此来定王某之罪,嘿嘿,王某,不服!” 光说不练,假把式! 给别人挑毛病,谁不会!? 有能耐,做出来! 做不出来,我就不认! 天宝年间天子面前的红人,堂堂朝堂之上的一方大佬,王鉷这是要明目张胆地耍赖皮了…… 满朝文武,哗然,谁都没有想到,王鉷竟然如此……不要脸! 谢三郎却仿佛早有准备,见王鉷耍赖皮,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直接一叉手,面对龙椅之上的天子,开口说道: “请陛下择选贤良主导酒水专卖、茶叶专卖的改革! 在改革未见成效之前,不足两千万贯的差额…… 我天下盐铁使府、海疆防御使府,出手补足!” 满朝文武,顿时一片哗然,比看到王鉷耍赖皮的轰动更大。 不过,仔细一想,这事儿,还真对人家谢三郎不叫个事儿! 人家谢三郎坐拥天下盐铁使府、大唐海疆防御使府、淮南节度使府,本来一年就要给朝廷进献万万贯的钱财,别说年景不好时候不足两千万贯的差额了,就是把那两千万贯全部补足,恐怕也不是不可能! 事实上,自从谢三郎成功改革了大唐盐法,又开海成功之后,一直每年进献万万贯,数额之稳定,已经持续五六年了,很多朝臣都在猜测,淮南一年下来的收入,已经远远超出了万万贯这个数字,现在一看,谢三郎既然敢说这种话,自然也是心里有底了…… 满朝文武之中,唯有“聪明人”杨国忠眼神一亮,原来如此! 他刚才还纳闷呢,谢三郎这是闲的吗?已经确定了王鉷就是盗卖武备的 “元凶”,还不赶紧给他定罪,反而开始指点如何用酒水专卖和茶叶专卖赚钱…… 这是啥意思啊? 杨国忠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结果听了谢直的这一句话,明白了。 人家谢三郎根本不是在教导国朝这些官员如何赚钱,重点应该是那一句——“不足部分,我淮南补齐”! 这是啥意思!? 这是要断他王鉷的根! 王鉷一直以来说了这么多,不就是一直在强调,唯有他,才能保证“每年两千万”的进献吗? 现在谢三郎直接给他来了个斩草除根——不用你了!国朝的赋税正常收,不够的,我补了! 这样一来,王鉷还有用吗!? 天子用他,是为了敛财,又不是为了找麻烦! 现在谢三郎扬言补足“每年两千万贯”,李老三还会死保王鉷吗?图啥?图他盗卖武备卖得好!? 想到这里,杨国忠抬眼看向龙椅上的天子…… 只见天子深深地望了王鉷一眼,眼神之中满是冰冷和失望。 随即,李老三收入视线,转向谢三郎,轻轻地点了点头! 果然! 天子认可了谢三郎的提议! 王鉷,完了! 谢直却不管其他,正了正头顶的獬豸冠,抖了抖身上的獬豸袍,上前一步,冲着龙椅上的天子李老三叉手一礼。 满朝文武见了,顿时就是一惊,尤其是开元二十三年就进入朝堂的那些官员,顿时就是一激灵! 这架势,乃是御史台的御史正式弹劾的套路,上到御史大夫,下到监察御史,无论是谁,只要在金殿上正式弹劾,都是这么一套架势。 但是,如今这位要金殿弹劾的,那是大名鼎鼎的谢三郎! 人家谢三郎除了“大唐办案第一能手”的名头之外,在朝堂之上最出名的战绩,乃是在开元二十三年,曾经连续两次炮轰金銮殿。 第一次,漕帮余孽与杨玄璬勾结在一起,要在通济渠发动民变。 谢三郎平乱之后炮轰金銮殿。 第一炮,弹劾传旨太监,直接杖毙了高力士的侄子! 第二炮,弹劾漕帮,让大名鼎鼎的“洛阳第一帮”彻底烟消云散! 第三炮,弹劾杨玄璬,不但让老杨家家破人亡,还牵扯出震惊朝堂的洛阳粮案! 第二次,安禄山在洛阳被三堂会审定罪之后,竟然走通了关系,天子有意将之释放,一下子惹恼了谢三郎,逼得他第二次炮轰金銮殿。 第一炮,弹劾内侍牛仙童,仅仅弹劾还不行,头顶獬豸冠被当做大铁棍子,直接抡在了牛仙童的脸上,逼得天子下令杖责八十、死活不论! 第二炮,弹劾史思明,将这位幽州骁将,直接轰出了洛阳城! 第三炮,弹劾天子!逼得李老三拂袖而走,最终却也不得不尊重三堂会审之结果。 正是这两次炮轰金銮殿的壮举,一举奠定了人家谢三郎在大唐御史台毫无争议的地位! 如今,又见谢三郎正冠抖袍! 很多朝臣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洛阳城的金銮殿之上…… 恍惚之间,心有疑问,难道,谢三郎要第三次炮轰金銮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09章 第三次炮轰金銮殿 “臣,御史中丞,汜水谢直,弹劾户部郎中王銲,勾结江湖匪类,起兵谋反,论罪当诛! 是否抄家灭门,还请陛下看在王銲确实有提前投降的表现而定,臣,不敢妄言。” 果然,谢三郎开炮了。 第一炮,就瞄准了王銲。 这件事,没啥争议,王銲就算说自己糊涂,说自己是被邢縡等人忽悠的,但是“统领兵将、刀枪上路”,乃是不争的事实,而这八个字,恰恰就是大唐律法之中,对“谋反罪”最直接的认定。 更何况,王銲在刚才的言语之中,也已经对“谋反”的事实供认不讳。 说实话,王銲谋反,其实从“造反队伍”被平叛之后,已经就能够认定得非常清楚了,要不是王鉷仗着自己“天子面前红人”的身份,又是在金殿上卖惨,又是在金殿上“将功折罪”地为王銲求情,对王銲的判罚早就应该定下来了。 现在,谢三郎开口正式弹劾,满朝文武都觉得理所应当。 至于王鉷,听了谢直的弹劾,也无言以对。 一来,谢三郎刚才一番连消带打,已经彻底打垮了他这个“天子面前红人”的根基,让他明白,没有了那“每年两千万贯”把他和天子捆绑在一起,他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王鉷了,再要横扒拉竖挡地拦着朝廷处置王銲,别人不说,李老三能不能给他这个面子? 二来,谢三郎在正式弹劾的时候,也留有余地,认定王銲“谋反”的同时,也强调了他“主动投降”的事实,把如何处理的主动权,让给了李老三。 意思很明白,谋反就是谋反,这个没说的,至于杀不杀王銲,除了王銲之外,对他九族如何处置,天子你说了算,我不管! 这样的处理方式,对一个国朝的御史中丞来说,已经是很客气的表现了。 王鉷听了之后,还能有啥不满意的,至少谢三郎在自家兄弟“谋反”一事上没有落井下石,天子如何处置,那就是命了,根本埋怨不到人家谢三郎的脑袋上,他还有啥可说的? 所以,王鉷听了谢三郎的正式弹劾之后,想张嘴,却有闭上了,终究没说话,算是认可了。 李老三端坐在龙椅之上,自然能够将金銮殿之上的情况一览无余,听了谢三郎的正式弹劾,又见王鉷没有跳出来再出啥幺蛾子,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冲着谢三郎点了点头,开口一句话,算是认可了他的这次正式弹劾。 “准奏! 着令三堂会审王銲谋反一案! 评定结果之后,金殿再论!” 刑部、大理寺、御史台,自然有人出列领命。 所有人都知道,所谓的三堂会审,不过是走一个法律程序而已,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基本还是得按照人家谢三郎刚才弹劾出来的调子来审理王銲,等把案件的种种细节弄清楚之后,上报天子,再金殿论罪即可。 说白了,这案子,人家谢三郎在金殿之上,三言两语的,已经审问的差不多了,就差补充点细节了,你不按照人家给定下来的基调来处理,又能怎么处理? 随后,谢三郎再次正冠抖袍。 “臣,御史中丞,汜水谢直,弹劾御史大夫、户部侍郎、京兆尹……王鉷! 知法犯法……盗卖长安武库之中的武备……以,资敌! 同时,对长安武库大火一案,客观上为江湖匪类提供了进出长安武库的机会…… 论罪,当诛! 不过,考虑到事出有因,同时为江湖匪类提供进出长安武库机会也非本愿,故此,可酌情减免罪责……” 第二炮,打王鉷! 不过这一次,满朝文武就有点跟不上节奏了。 盗卖长安武库之中的武备,这个没问题,王鉷自己承认了。 客观上向江湖匪类提供了进出长安武库的机会,这个也没有问题,王鉷虽然不知情,但是他弟弟王銲在长安武库被炸之前,确实也授意过孙员外郎,继续与邢縡合作盗卖武备,确实给邢縡麾下匪类提供了渠道,这一点,王銲直言不讳,也能落到实处。 但是…… “谢中丞,您这话,我就不明白了…… 盗卖武备,我王鉷认了。 被江湖匪类迷惑了我家兄弟,将火药送进长安武库之中,王某人也难辞其咎,我也认了。 但是,资敌二字,从何说起?” 王鉷有点急了。 他现在被谢三郎打断了根基,没有了“每年两千万贯”这道金光护体,一切罪责都要亲自领受了,哪里敢让谢三郎随便给他添加罪名?说不定哪一条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由不得王鉷不据理力争。 况且,资敌这个罪名,也太大了。 什么是重罪,犯了大事。 什么是大事,军国之事,就是大事。 资敌,仅此于“叛国”,那是在“十恶不赦”之中排名第二的重罪! 一旦“资敌”的这个罪名,真的给王鉷扣到脑袋上,他的下场甚至比王銲还要严重! 王鉷都快哭了。 盗卖长安武库之中的武备,不过也就是个“经济犯罪”而已。 在大唐的律法体系之中,想要给“经济犯罪”量刑,必须要确定“经济犯罪”之中“谋利”的数额,其中还有区分,什么“为公谋利”乃是“公罪”,“为私谋利”乃是“私罪”,具体的处罚并不一样…… 具体量刑暂且不说,只说确定数额这一项工作,就让王鉷有了逃出生天的途径——长安武库都烧成灰了,谁能知道王鉷到底从武库之中盗卖了多少武备?那还不是王鉷说多少是多少? 确定了数额以后,即便王鉷现在算不得“天子面前的红人”了,但是在朝堂上厮混了这么多年,好歹都得有点香火情留下来吧,这些香火情在直面天子,直面谢三郎的时候并不好用,但是在具体定罪的时候,恐怕就能起到决定生死的作用了…… 至少,王鉷相信,大唐首相李林甫,至少也会援手一二,纵然不能让自己完全免罪,至少也能保下自己一条性命,甚至要是运作的好,可能只会贬官边远州县,他王鉷未尝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至于“客观上为匪类提供了进入长安武库的机会”,不过就是个“失察”而已,说句不好听的,这件事也就是牵连进了“长安武库大火一案”,被人家谢三郎给死死盯住了,要不然的话,甚至都不会有人刻意把这个罪名落在王鉷的头上。 所以,王鉷即便和谢三郎在言语上的交锋大败亏输,但是对于他来说,所谓这两项“罪名”,他根本就没当回事,真正让他糟心的,确实没办法继续通过“每年两千万贯”和天子“捆绑”在一起,彻底失去了天子的“信重”…… 但是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谢三郎的这次正式弹劾,怎么还给他“添”了一项罪名! 资敌! 资什么敌!? 大唐的敌人,都在边疆之外,他王鉷就算是想“资敌”,总不能跑个上千里地,把武备卖给塞外的胡人吧? 要不是王鉷支楞着耳朵听着呢,说不定还让谢三郎给滑过去了……堂堂谢三郎,怎么还能这么干事儿!? 谢直仿佛早就知道王鉷有此一问,转过头,眼神冰冷得如同寒冰一般。 “王大夫,我来问你,你把武备从长安武库之中偷盗出来,是如何发卖的?” 王鉷一愣。 他盗卖武备虽然时间不短了,但是还真没关注过这个问题,他的注意力全然在如何凑齐那“两千万贯”上,说白了,武备这东西只要是能卖出去就行,至于卖给谁,他不管,王鉷只要钱。 再者说,盗卖武备这件事,本就是两家合作的“买卖”,王鉷负责提供“便利”,具体操作,如何盗取,如何运输,如何发卖,都是由另外一家负责,作为合作者,当然理应知道人家到最后把东西卖给了谁,但是如果非要说不知道的话,恐怕也是……正常吧? 王鉷还真不知道谢三郎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有心多说几句,但是一抬眼,正好看到谢三郎那冰冷的目光,顿时心中一凛,不敢多言,直接说道: “如何发卖,全是由邢縡负责,具体情况,王某不得而知……” 谢直闻言,顿时一声冷哼。 “经监察御史查证,炸毁长安武库的何二以及其他黑衣人,明面上的掩饰身份乃是十二卫,实际里确实弥勒教的信徒。 如今看来,何二等人能够把火药运送进长安武库,就是因为邢縡借用了你们合作出来的这条盗卖武备的线路,何二往武库之中运火药,邢縡往外运刀枪…… 谢某回京半月有余,派人在长安市面上寻找了足足半个月,也没有看到任何一件从长安武库流传出来的武备…… 王大夫,你也是明白人,谢某还有一问,你说,邢縡连续五年从长安武库之中盗卖武备,这些刀枪剑戟,他都卖给谁了?” 王鉷一听,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是说,邢縡把这些武备,都……都卖给了弥勒教?” 谢直瞥了他一眼,眼神之中满是厌恶。 “什么叫卖给了弥勒教? 刚才说什么没听见吗?何二就是弥勒教信徒,他同样是邢縡的手下……你说,邢縡是什么身份!? 还把武备卖给弥勒教? 人家就是替弥勒教来你王鉷王大夫这边采买的! 你王大夫还大气,直接给人家打了个八折!” 王鉷彻底傻了。 大唐立国百年,自然有敌人。 国外的就不用多说了,塞外胡人,西北回纥,西南南诏,东北高丽…… 国内的敌人,首当其冲,就是弥勒教! 别看他仅仅是一个隐藏在民间的教派组织,但是和“卯金刀”的谶言结合到一起之后,不知道给大唐带来了多少麻烦,别人不说,就说人家谢三郎,长安刘志诚、洛阳刘普会,不都是弥勒教造反,被你人家谢三郎给平灭的叛乱吗? 一个长期“以造反为己任”的教派,不是敌人还能是什么? 甚至…… 如果邢縡果真是弥勒教中人,那么他几年如一日地“忽悠”王銲造反,那就是“理所当然”了…… 一想到这里,王鉷的冷汗都下来了。 王銲谋反,朝野共识,那就是一场闹剧,这才有“从轻发落”的可能。 但是,如果这场叛乱和弥勒教牵连到了一起,谁还敢拿这场“叛乱”当做闹剧!? 再加上他自己,盗卖武备本就是不该,再卖给了弥勒教……顺手还打了个八折…… 一念至此,王鉷竟然双腿一软,跪坐在金殿之上,一时之间,竟然口不能言! 满朝文武也被这突然间的变故吓了一跳,谁能想到这些事情里面还有弥勒教的存在,如果邢縡该人真的是弥勒教的教徒,那王鉷和他“合作”盗卖武备,果然就是资敌! 此时,不但王鉷大惊失色,满朝文武都相顾骇然,就连“聪明人”杨国忠也不断冒冷汗! 他倒不是因为听到弥勒教而心生犹疑,而是……吓得! 让谁吓得!? 还能是谁? 必须是谢三郎啊! 刚才谢三郎正式弹劾王氏兄弟的时候,杨国忠还暗自着急来着。 不说谢三郎办案的时候六亲不认吗?怎么到了王氏兄弟这边,反而开始给他们哥俩留活路了?不管是弹劾王銲,还是弹劾王鉷,竟然在正式弹劾之中还给他们留下了活路,最后还把最终的决定权留给了天子,就以王鉷这些年和天子只见的香火情,天子有如何忍心直接下令处斩? 原来“埋伏”打在这儿! 弥勒教! 杨国忠已经彻底明白了谢三郎的套路。 利用“兄弟情深”,将案情弄明白…… 费劲巴拉地和王鉷言语交锋,不惜让淮南每年补足“那两千万贯”,彻底解除王鉷和天子之间的捆绑…… 最后正是弹劾的时候,才图穷匕见…… 弥勒教! 这是杀手锏啊! 不管王氏兄弟因为什么原因,和弥勒教牵连到一起,客观上为弥勒教提供了便利,别说谢三郎仅仅在正式弹劾的时候为他们说了两句好话,就是谢三郎表明要死保王氏兄弟的意思,李老三能干吗!? 什么两千万贯,什么香火情缘,哪里比得上龙椅的安稳!? 还什么把主动权交给了天子,这就是憋着让天子亲自处斩王氏兄弟呢! 杨国忠想明白这一切,那叫一个冷汗直流! 环环相扣,杀人于无形! 这就是传说中的汜水谢三郎吗!? 还没等他感慨完,李老三就在龙椅之上开口了。 “准奏! 三法司三堂会审! 审问结果之后,金殿再论!” 这是对谢三郎弹劾王鉷的回应。 言语上,与回应谢三郎弹劾王銲的一样。 但是。 语气上,却再也没有了“走流程”的漫不经心,而变成了咬牙切齿、冰冷异常!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让杨国忠都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谢三郎却丝毫不受影响,在金銮殿之上,第三次正冠抖袍。 “臣,御史中丞,汜水谢直……请斩,李林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10章 老了 “臣,御史中丞,汜水谢直,弹劾政事堂李林甫所荐非人、在朝堂之上大权独揽,实乃一代权相,请陛下明辨是非……请斩李林甫,以谢天下!” 一言既出,满场哗然。 李老三都是一懵。 满朝文武更是目瞪口呆。 至于李林甫本人,差点哭出来,怎么又冲着我来了!? 谢直却不管满朝文武的瞠目结舌,直接开口: “李相可有不服?” 李林甫都没说话,气得直咳嗽,你说我能服气吗? 谢直也不用他回应,点点头,直接说道: “看来是不服了…… 好! 谢某今天,就当着天子的面,在文武百官眼前,让你李相心服口服!” 第一问。 “我来问你,天宝初年,王鉷这个户部侍郎,可是李相举荐?如今天宝十一年,王鉷身上的这个御史大夫,可是李相举荐!?” 李林甫无言以对。 还真别说,就是他举荐的。 自从开元二十二年开始,李林甫进入政事堂算起,迄今为止,他已经执掌相权一十八年了,在这十八年中,尤其是他扳倒张九龄,诬陷李适之,调教陈希烈之后,更是在大唐朝堂之上一手遮天了。 举荐贤良,乃是朝堂之上最重要的人事权,李林甫自然要牢牢把控在自己的手上。 被说御史大夫、户部侍郎这样的重要官职,就算是普通七品、八品的官员,没有他李林甫点头,谁又能选上? 所以,面对谢三郎的问题,李林甫也不得不承认,王鉷确实是通过他的举荐进入朝堂的,而且御史大夫、户部侍郎这两个职位,也正是通过他的推荐才落到王鉷的头上的。 但是呢,事情可以这么做,话可不能怎么说……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李林甫身为“大唐独相”,在朝堂上一手遮天,但是当着天子的面,也断然不能这么说啊,要不然的话,置天子于何地!?人家是让你李林甫帮着管理朝堂,又不是让你谋权篡位当皇上…… “谢中丞此言差矣…… 王大夫虽然盗卖了长安武库之中的武备,但是在这之前,也勤勤恳恳为国操劳来着…… 李某身为大唐首相,自然有为国选材的职责在身,推荐王鉷王大夫就任户部侍郎、御史大夫等官职,也是职责所在。 况且,户部侍郎乃是四品官员,御史大夫乃是从三品…… 按照我大唐百年的规矩,五品以上官员受职,需要天子制授,三品以上的官员受职,需要天子册授……” 说到这里以后,李林甫已经闭口不言了。 意思很明确。 我确实推荐过王鉷,但是也就是仅仅推荐过而已,真正让他得到官职的,还是天子,要是没有李老三亲自制授、册授,谁敢让他王鉷去干什么户部侍郎、御史大夫? 所以,王鉷犯事儿了,你要是从“举荐”这个角度来挑毛病的话,请直接去找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别找我! 李林甫这番话,连消带打,既掩盖他完全掌控的朝廷人事权的事实,有将谢三郎的职责,轻飘飘的转移到了李老三的身上…… 这么一来,一般人还真不好说什么,毕竟,王鉷乃是天子面前的红人,乃是朝野公知之事,要说因为王鉷而去找连带责任,与其找李林甫这个“仅仅”推荐过他的大唐首相,还不如去找找天宝年间王鉷最大的靠山——李老三…… 不过,谢三郎那里是一般人可比? 顿时一声冷哼。 “我发现你们这些所谓的朝堂大佬,一个个的还真不要脸! 一个个在宫城之中,在这金銮殿上,仿佛木雕泥塑一般,看似无害无能,但是一出了宫城,几百人的仪仗就蜂拥而上,人多势众,招摇过市,仿佛是向全长安,甚至全天下彰显你们这些人的权势! 堪称尽享天下的荣华富贵! 以致大唐子民,不知‘权势’二字出自天子,反倒是误以为你们就是‘权势’的化身一般! 结果,但凡除了一点事儿,就往天子头上一推,就不管了! 王鉷如此! 你李林甫也是如此! 担当何在!? 你这样的货色,竟然能够独掌大唐相权一十八年,简直是我大唐的悲哀!” 金殿之上,所有人,包括李老三在内,全惊了! 谢三郎……这么直白的吗? 这番话,可是指着李林甫这个大唐首相的鼻子骂大街啊! 除了没带脏字,与市井中人毫无区别! 李林甫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用出“连消带打”这么“高级”的朝堂话术,竟然被谢三郎以最“低等”的市井话术,面对面地被骂了回来! 刚想说话,却不想自己竟然被气得气息不稳,猛然一口气,从胸膛直冲而上,直接冲破了嗓子眼……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震动整个朝堂。 满朝文武更傻了,谁能想到,谢三郎一顿“骂街”一般的喝骂,竟然骂得李林甫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还咳嗽的这么厉害…… 一时之间,竟然都没有想起来过去给李林甫顺顺气…… 就这样,李林甫在金殿之上,咳嗽得越来越厉害。 也正是这个时候,满朝文武这才发现,这位独掌大唐相权一十八年的政事堂的相公,竟然也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了,虚弱,无助……哪里还有独自一人镇压朝堂的那赫赫声威? 一瞬间,满朝文武心思各异,就连李老三仿佛也是刚刚发现,自己赖以管理朝堂一十八年的“老伙计”,真的老了…… 也可能李林甫独掌相权十八年、在朝堂之上威势镇人,也又可能是满朝文武,包括李老三都震惊于李林甫“真的老了”而没有缓过神来,大朝会上,上百名官员,数十金吾卫、内侍,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起来,赶紧过去给大唐首相顺顺气…… 李林甫依旧剧烈地咳嗽着,无人相助之下,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往下压制,却适得其反,不但没有压住反而咳嗽得更加厉害了,片刻之后,满脸通红,呼吸困难,仿佛马上就要背过气去一样…… 如果真让他咳死在金銮殿之上,那简直是大唐立国百年以来最大的笑话! 大唐首相,就这么死了? 有碍观瞻! 好在,有一人,在满朝文武莫名其妙得沉默之中,迈步上前,走到了李林甫的身边。 出手,帮他顺气! 下手不轻,仿佛他面前的不是权倾朝野的大唐首相,而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人而已…… 下手也不重,真的是在为李林甫顺气,而不是心存恶意! 不轻不重的一番顺气之后,咳嗽声终于停了下来。 李林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还带着刚才咳嗽时候的潮红,转头,就是一愣。 原来,刚才给他顺气之人…… 正是谢三郎。 “为什么?” 李林甫开口,没头没尾的一句问话,却谁都知道他在问什么,李林甫实在问谢三郎,为什么“救他”? 以刚才的情景来看,大唐首相虽然不可能真的咳死在金殿之上,但是突然间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倒在地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谢三郎刚才明显都开始“骂街”了,正式弹劾的内容也对李林甫喊打喊杀的,明显已经和李林甫彻底撕破了脸面。 如果李林甫真的晕倒在金殿之上,对谢三郎不是有利吗? 那些依附于李林甫的官员,见到自己仰仗为靠山的大唐首相,身体竟然差到了这种程度,难免都会有所动摇,在面对谢三郎的“进攻”的时候,说不定一时犹疑而选择袖手旁观…… 且不说这些,就是李林甫真的晕倒在金殿之上,对于谢三郎来说,看个笑话也是好的啊…… 但是,李林甫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候,竟然是谢三郎伸出援手,帮他顺好了这口“气”。 故而,有此一问,为什么? 说实话,李林甫很是疑惑,他甚至在怀疑,难道谢三郎又是弹劾又是骂街的,仅仅是为了表达一个姿态,实际上根本没想着把自己怎么样? 刚刚升起这样的念头,李林甫就摇了摇头,不可能。 自从谢三郎在开元二十三年横空出世以来,和他李林甫就没有一个“相安无事”过! 武惠妃、咸宜公主、安禄山…… 要是说起来的话,李林甫纵然没有跟谢三郎正面交锋过,但是因为立场不同,间接的相互影响都不知道有多少回了…… 尤其是开元二十三年,天子释放安禄山之后,谢三郎八天跑了八百里,从长安城一路赶回洛阳城,就是要亲手宰杀安禄山,最终之所以功败垂成,他李林甫在里面,可是连续出手阻拦了三次,完全可以说,朝廷这边的阻碍,全是他李林甫给谢三郎设置的! 如今,谢三郎和安禄山互为私仇,以谢直现在的情况,他恨不得今天就弄死安禄山…… 在这种情况下,能够放过曾经破坏了他击杀安禄山机会的自己? 李林甫才不信谢三郎能够这么大度呢? 睚眦必报,说的是谁!? 还不是这堂堂的汜水侯!? 果然,还没等李林甫琢磨清楚谢直为啥救他呢,谢三郎就开口了,根本没有回答李林甫的疑问,一句话,气得李林甫差点背过气去。 “李相,稳住! 好点了没有?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啥意思!?骂街还没骂完是吗!? 李林甫一听,气得都懒得搭理他了,直接闭上双眼,缓缓地舒缓自己的呼吸。 “来人,传御医,金殿相候……” 龙椅之上的李老三仿佛也缓过神来了,赶紧招呼御医上殿,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满朝文武听了这个命令,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很是辛苦,叫御医啥意思,看着点大唐首相李林甫,别让谢三郎骂死过去? 不多时,御医到场。 谢直一看,李林甫好像也缓得差不多了,根本不用别人提醒,直接开口接着喷。 “刚才李相巧言令色,把举荐王鉷一事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说什么五品官员天子制授,三品官员天子册授……总之,就是要说御史大夫、户部侍郎这样的高级官员,李相的举荐,作用有限,自然责任也有限…… 好那,咱们就说个等级低的……” 谢三郎就站在李林甫的面前,紧盯着他的双眼,问道: “兵部库部员外郎,孙员外郎,六品官,是你举荐的吗?” 李林甫无言以对。 还是那句话,这些年,朝堂之上的人事权,牢牢掌握在李林甫的手中,除了极个别的人,比如高明,背后有整个淮南在支持,根本不惧他李林甫,才有可能通过正常的谋官渠道调任监察御史,又比如杨国忠,背后有杨贵妃在帮着吹枕头风,自然也没问题,其余官员,哪一个调任的时候,不是人家李林甫一眼可决? 这些官员之内,自然也包括了那位“盗卖长安武库之中武备,尤其还卷入了长安武库大火一案”的孙员外郎。 这一次,谢直根本不给李林甫再用“高级话术”的机会,直接说道: “谢某二月奉命回京,三月抵达长安,一心扑在长安武库大火一案之上…… 孙员外郎作为长安武库大火一案之中的关键人物,自然在调查之列。 经查,孙员外郎连任兵部库部员外郎,乃是王鉷的首尾。 但是,他第一次调任兵部库部员外郎,确实您李相的举荐! 时间,正是天宝五载! 具体方式,乃是孙员外郎变卖了太原的祖产,来京候选之时,走通了李相你府上管家的路子,这才如愿以偿,经您李相举荐,成功就任兵部库部员外郎…… 怎么样,李相,还记得当初的那一场举荐吗?” 李林甫听了,沉吟半晌,突然心中一动。 “如此说来,是李某御下不严了……” 说着,竟然转向了天子,撩袍俯身,竟然要向天子大礼参拜。 “臣御下不严,使得宵小位列朝堂,请陛下……” 李林甫的言语,突然顿住了,自请处罚的“处罚”二字,竟然没来得及说出口! 因为,就在他身边一步之遥的谢三郎,突然向前,一把拉住了李林甫的袍袖,让大唐首相一时之间,竟然跪不下去! 李林甫彻底震惊了,他独掌大唐相权一十八年,还从来没有人竟然跟自己拉拉扯扯的,尤其,还是在天子和文武百官的面前。 转头。 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谢三郎。 只见谢三郎哈哈一笑。 “李相先别着急请罪…… 谢某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留意我刚才提到的时间了吗?孙员外郎就任兵部库部的时间,乃是天宝五年! 这个时间,可就有意思了……” 谢三郎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是脸上的笑容,却如何也掩盖不了双眼之中的寒意! 说着,竟然手上用力,硬生生地把李林甫从俯身的姿势,拉到重新挺立的程度。 “李相,不妨听了这个时间之后,再请罪,也不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11章 以律法,不以岁月! 满朝文武都懵了! 李林甫和谢三郎,就站在文武百官之前,两人之间的一举一动,都难逃文武百官的观察。 李林甫俯身。 谢三郎上前一步,双手抬起李林甫的一条胳膊,缓缓用力,竟然将李林甫给“搀”了起来。 如果再算上刚才谢三郎给李林甫“顺气”…… 那眼前的这一幅场景,就是家族长辈年老体衰,一个没站稳,要摔倒,身边的孝子贤孙赶紧上前,一把搀扶住,还不敢用猛劲儿,只能缓缓加力,帮助家族长辈慢慢地稳住身形…… 说句实话,这都是能进的画面了…… 但是! 是那么回事吗!? 两人在金殿之上,两人是“政敌”!谢三郎刚刚正是弹劾,还要对李林甫喊打喊杀的,他能那么好心? 满朝文武混迹朝堂多年,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李林甫俯身、向天子行礼,那就是避重就轻、以退为进。 你说低级官员的推荐,是走了我府上管家的路子…… 好!我认! 我就是御下不严、道听途说,轻信了身边管家的言语,这才推荐了孙员外郎…… 这个罪过,我认下了! 不过呢,这个罪过,能有多大? 谁家还没有个三亲俩好的,帮着说句话,咋了? 以我李林甫堂堂大唐首相的身份地位,主动认下了这样的过错,谁又能奈我何?就算是天子听了,最多也不过是训斥两句、罚铜半年而已……所谓“一事不二罚”,既然天子开金口给出了“处置方案”,谁还好意思薅着这件事没完没了的? 这就是避重就轻、以退为进! 事实上,这是大唐朝堂上经常使用的招数,不知道有多少犯了错的官员,都爱用这一招,认小错,躲大错,一路官运亨通。 说实话,这样的招呼,在大唐朝堂上都屡见不鲜了。 只不过,今天情况不太一样。 往常时候,都是其他官员避重就轻、以退为进,都是向着天子和大唐首相李林甫使用…… 今天,竟然是谢三郎逼得李林甫避重就轻、以退为进…… 这就已经够惊人的了…… 谁能想到,更为惊人的,还在后面! 谢三郎,竟然硬生生地把李林甫给搀起来了! 那可是独掌大唐相权一十八年的大唐首相!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人家好歹也是大唐首相,自有无形官威笼罩,就算每天小小呵呵的,谁敢没事往人家面前凑?一个不留神,指不定那句话就得罪了这位大唐首相,人家城府深重,自然开口说话跟嘴上抹了蜜一样,但是一旦出手,必定是暗箭伤人!到了那时候,你让人家给卖了,说不定还得帮着数钱呢…… 反正满朝文武都在金銮殿上站着呢,每一个人扪心自问,自己没这种胆量…… 唯有谢三郎! 真硬气! 什么口腹蜜剑、暗箭伤人,人家根本就不在乎! 满朝文武在最初的惊愕之后,有机灵的,顿时想明白了谢三郎为什么要这么做。 以退为进、避重就轻,你得真正的“退”了那一步,才有以后。 具体到朝堂,或者直接具体到李林甫保举孙员外郎这件事情上。 李林甫得真正的俯身为礼,先天子请罪,才能说“御下不严”,之后才是认下“御下不严”的小错,躲避开“亲手保举孙员外郎”的大错。 结果。 谢三郎这么一托,让李林甫根本俯身不下去,他还怎么想天子请罪!? 不能请罪,就没有“御下不严”。 没有“御下不严”,就得认下“亲手保举孙员外郎”的过失…… 怪不得谢三郎刚才正式弹劾的时候喊打喊杀的,原来,他真的一点活路都不想给李林甫留啊! 谢直把李林甫托起来之后,展颜一笑。 “李相,莫急!谢某的话还没有说完,你怎么就着急请罪呢? 刚才不是说了嘛,时间! 天宝五年这个时间还没说怎么有意思呢……” 谢三郎仅仅盯着李林甫的双眼,看着他眼神中的慌乱,嘿嘿一笑,继续说道: “李相是开元二十二年封相进入政事堂的吧? 到天宝五年的时候,也执掌大唐相权十多年了…… 天子对你李相那是相当的信任啊,朝野之事,一言可决,就连科考、选官等事,也悉数委托…… 不过呢,常规科考,自然是你李相和礼部说了算…… 天子制科,那就必须是天子说了算了。 天宝五年,我皇下诏,开军国大才科,只需天子举子制艺一篇即可。 当时被您李相给拦下来了。 您李相是怎么说的来着,天下举子多有滥竽充数之辈,恐怕胡言乱语蒙蔽圣聪吗,再说,仅凭一篇制艺,难以选拔出真正的军国大才,不如让各郡县长官甄选一番,择优送京。 这些举子被送到长安之后,你李相不顾天子曾有明旨,仅考制艺一篇,反而考以诗、赋、论各一篇! 然后,据说还在判卷的时候动了手脚…… 结果,这些举子,竟然全部落榜! 当时天子都惊了,问你李相,天下四百郡治,千五县治,竟然连一个军国大才都选拔不出来吗? 你李相当时怎么说的? 野无遗贤!” 谢三郎的声音清越,说得也不快,能够保证言语中的没一个字,都清晰地送到满朝文武的耳边。 语气也温和,不像是刚才还喊打喊杀的正式弹劾,却像是跟李林甫在拉家常。 但是,言语之中的内容,却让满朝文武听了,都脸色为之一变。 这件事,谁不知道!? 野无遗贤!? 狗屁的野无遗贤! 那分明是李林甫怕在这一次制科选拔之中,天下举子将李林甫“权倾朝野、一手遮天”的事实进献到天子面前! 这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判了多有举子都不合格,没有让任何一份指责他李林甫的言语落入李老三的耳朵里。 要说什么蒙蔽圣聪,这才是真正的蒙蔽圣聪! 说实话,李老三当时都感觉出来不对了,不过也不知道是基于什么考虑,还就真认下了李林甫的这个“野无遗贤”,这就没办法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意打一个愿意挨,李林甫这就是在糊弄李老三,结果人家李老三还就吃下了这份“糊弄”,这谁有辙!? 事实上,也正是这一次的“野无遗贤”,让全天下都知道了,如今的朝堂,就是李林甫在一手遮天! 想当官? 找李林甫吧…… 天子又不管这些事情了,找天子也没用啊…… 低等级官职,找李府的管家…… 高等级官职,直接找李林甫…… 反正你不管怎么着吧,总归是有一个当官的渠道…… 至于这么行事对不对、好不好?谁管! 和光同尘懂吗!? 此乃为官之第一要义! 本来吧,这一切都挺好的,谁想到,今天,在金銮殿上,被谢三郎一语叫破了! 这就等于将整个朝廷的遮羞布,一把给掀开了! 想装傻!? 朝臣,首相,甚至天子,都想装傻是吧? 问过我谢三郎同意了吗!? 满朝文武不由得面面相觑,一个个都有些讪讪,还有机灵点的,偷眼看了看龙椅之上的天子,发现李老三的脸色也不好看了啊…… 谢直却不管这些,依旧如同拉家常一样说道: “李相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记得不清楚了…… 没事,谢某来给李相提醒一声。 野无遗贤,正是在天宝五载! 至于刚才提到的保举孙员外郎出任兵部库部员外郎,也是天宝五载…… 这可不是一句‘御下不严’就能交代得过去的! 哈哈…… 李相,您不会以为胆敢盗卖长安武库之中武备的孙员外郎,就是军国贤才吧?” 李林甫面对谢三郎的揶揄,无言以对。 谢直却还没准备放过他。 “对了,还想起来一件事,天宝五载,还真是多事之秋啊…… 吉温! 以谶图之说,罗织杨慎矜,最后冤死了这位弘农郡公。 随后,李相你就保荐了吉温出任侍御史,没错吧? 李相,你总不能说吉温这个左膀右臂在天宝年间官运亨通,不是您李相的保荐吧?” 说到这里,谢直自己都笑了,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其实看看吉温在天宝年间的升官图,就能知道你李相为了独柄相权,是如何排除异己的了…… 吉温,初入朝堂,不过新丰县丞。 先帮着您李相排挤政事堂李适之相公,擢升京兆府士曹,乃是您李相的保举。 后来以图谶之说攀诬杨慎矜,擢升户部侍郎、侍御史,也是您李相的保举。 随后……” “够了!” 谢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林甫粗暴地打断了。 “李适之也好,杨慎矜也罢,是非对错,自有朝堂公论! 谢中丞既然当时没在朝堂之中,就不必多言了! 即便你谢中丞号称大唐办案第一能手,也要看过人证、物证之后才好说话吧?要不然,岂不就是浪言?” 李林甫毕竟独柄相权一十八年,一旦放下了脸上的笑容,出言之时,自有一番威严在弥漫。 整个朝堂,甚至为之一静。 但是,李林甫能够吓唬得了别人,可吓唬不了谢直。 谢三郎听了他的话,顿时眉毛一挑。 “哦?有意思! 但不知,李相可敢让谢某人看看这两个案子的卷宗?” 一句话,就把李林甫给噎回去了! 他哪敢!? 那两个案子,都是他设计攀诬的,之所以能够办下来,全是靠吉温、罗希奭这“左膀右臂”屈打成招,把这样的案子交给谢三郎,真当人家“大唐办案第一能手”的名头是吹出来的?说不定三下五除二就给翻了案! 李林甫不敢接着话,无奈之下,摇头苦笑,问道: “谢中丞,十八年来,你第一次返京,今天,也是你的第一次大朝会…… 你汜水侯果然威势尽显! 如果你想立威的话,我想,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你有何苦对李某人苦苦相逼?” 说到这里,李林甫一声长叹。 “李某年岁大了,身体也不好,刚才要不是你谢三郎帮我顺了那一口气,说不定李某人今天就会咳死在金殿之上…… 我已然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就算这个大唐首相的位置,李某又能做上几天? 汜水侯,你是想进入政事堂吗? 以你对大唐财政的贡献,以你在律法之上的造诣,以你这些年的功绩,大唐政事堂必然有你一席之地! 但是,别急! 你毕竟刚刚回到长安城,朝野之中,还有很多事情没有……” “哈哈哈哈……” 李林甫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阵狂笑打断了。 谢直笑得前仰后合,声震寰宇。 良久之后,才慢慢地收住了笑声。 谢直收住笑声之后,脸上的笑容已然完全消失,只剩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李相,你莫不是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是官迷吧? 政事堂!? 我进去干什么? 跟你一样,为了权倾朝野,不惜蒙蔽圣聪吗? 对不住! 恕谢直谢新竹还多少有些忠敬之心,真干不出你那样的事情来!” 再看李林甫,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谢直却不以为意,依旧死死盯着李林甫的双眼,再也不掩饰眼神之中的冰冷,说道: “刚才,李相你差点咳死在金殿之上,是我谢某人为你顺了一口气…… 你在气顺之后,问了一句,为什么。 谢某没有作答,现在,倒是可以告诉李相了……” 李林甫一愣,说实话,他现在也是没有想明白到底为啥,现在听了谢直旧事重提,不由得顺嘴问了一句。 “为什么?” 谢直开口,言语像就由寒风一般凛冽。 “我杀李林甫,以律法,不以岁月!” 李林甫猛然一惊。 满朝文武,又是一片大哗。 就连端坐在龙椅之上的李老三,听了这话,都吓了一跳! 谢直却不管这些,直接转向李老三。 “启禀陛下,李林甫名为国相,实为国贼! 任人唯亲,卖爵鬻官,祸乱大唐! 为保手中相权,不惜蒙蔽圣聪,更是以攀诬、构陷之方式排除异己,其罪恶行径,简直罄竹难书! 臣,御史中丞,汜水谢直,请斩李林甫,以正视听,好还我大唐一个朗朗乾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12章 所荐非人 “聪明人”杨国忠,算是彻底弄明白了谢三郎的谋划。 今天这一场大朝会,完全就是人家谢三郎一个人的独角戏,别说满朝文武了,就是“聪明人”杨国忠,除了在王銲叛乱的时候自请出兵平乱之外,就一直插不上话,不得不冷眼旁观。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这个“聪明人”,能够在近距离上仔细观察谢三郎的举动,以期看破谢三郎到底是如何谋划? 可惜,一错再错! 大朝会刚刚开始的时候,谢直借着安禄山奏请陇右兵出塞一事,上怼天子下怼群臣,中间没忘了大唐首相李林甫,杨国忠以为,他就是要立威而已! 毕竟,谢三郎阔别大唐中枢一十八年,纵然功绩斐然,全天下无出其右者,但是说到底,还是局限于淮南一地而已。 在大唐立国百年,一直讲究的是“强干弱枝”,在长安城,在东都洛阳,在朝堂之上,没有话语权,你有再大的能耐,都没用,即便你在地方上堪称一方诸侯,也是一样,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依旧拿你不当回事。 所以杨国忠,对谢三郎的第一个猜测,就是立威,就像他带着淮南军回京,第一件事就是带兵屠了杨门五府的家仆一样…… 很显然,错了。 等到登闻鼓响起,任海川任老道上殿状告王銲谋反,杨国忠就知道自己猜错了,谢三郎,这是要……冲着王鉷动手了! 毕竟,谢三郎自打入职以来,在朝廷的官职晋升体系之中,真正的官职一直走的是律法一线,县尉、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侍御史,一直到今天的御史中丞…… 杨国忠内心猜测,在朝中所有的官职之中,谢三郎最想要的,自然是御史大夫一职。 一旦升任御史大夫,他就能成为名副其实的御史台老大,同时等于站在大唐三法司的最高点上。 不巧的是,御史大夫这个职位,刚刚被李林甫运作给了王鉷。 谢三郎,能乐意吗? 这是王鉷挡了人家借三狼的路! 所以,谢三郎这才找人,敲响登闻鼓,状告王銲谋反,以此来将王鉷拉下水。 结果,平叛过后,将王鉷、王銲两兄弟,一起带上金殿,谢三郎开始问案的时候,杨国忠就就知道,自己第二次猜错了。 谢三郎,人家还真不是为了什么御史大夫的官职,而是要抓捕王銲,通过抓他,来逼出一直被王銲保护在自家府邸中的邢縡! 说白了,还是要办理天子交给他的任务,彻查长安武库大火一案! 也对…… 毕竟,谢三郎阔别大唐中枢一十八载,能够回到长安城、重新挺立在长朝堂之上,就是因为天子对大唐三法司不满,又因为长安武库大火一案的影响过于巨大,不得不把“大唐第一办案能手”召回长安,以期尽早破案。 如果这么说的话,说明人家谢三郎做事儿的时候,头脑非常清醒,知道自己的根本在哪,回到朝堂之后,第一次正式出手,没着急争权夺利,还是把目标,定在了彻底查清楚长安武库大火一案之上。 当时杨国忠也不得不暗自钦佩,明白人啊…… 结果,等到谢三郎利用王鉷王銲兄弟情深,迫使王銲主动开口交待案情的时候,杨国忠又知道自己第三次猜错了。 当然,也不能算完全猜错…… 谢三郎固然有逼出邢縡,结案长安武库大火一案的意图,但是他真正的目的恐怕还是在王鉷的身上, 盗卖武备! 说实话,以杨国忠与王鉷之间的恩恩怨怨,杨国忠都不知道怎么去评价王鉷…… 这件事儿办的,什么玩意儿啊!? 你为天子敛财,就为天子敛财吧,你怎么还能倒卖长安武库之中的武备了,明明仗着天子面前红人的身份,能够金身不破,结果就因为这一年不超过万贯的收入,一下子变得漏洞百出! 这回被人家谢三郎抓住了小辫字,一次正是弹劾,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果然,谢三郎第三次炮轰金銮殿! 第一炮,弹劾王銲谋反! 第二炮,弹劾王鉷资敌! 不出所料! 杨国忠只觉酣畅淋漓! 客观的说,如果是一般人,看别人做事,猜一回,错一回,猜二回又错二回,连猜了这么多回,回回猜不对,早就疯了。 但杨国忠,不! 他自诩为“聪明人”! 而聪明人做事呢,就喜欢跟另外聪明人一起做…… 就仿佛下棋一样,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才有意思,如果一个国手面对一个臭棋篓子,玩得次数再多也没意思。 杨国忠就是这样。 今天,他发现,朝堂之上,又多了一个“聪明人”,谢三郎! 冷眼旁观谢三郎行事,每猜错一回,就更能激发杨国忠的兴致。 继续猜,再猜再错,兴致昂然! 他已经完全脱离了对与错,胜与败的胜负心,完全沉浸其中。 就仿佛是和谢三郎对战一样,只要能猜对一回,就足以让杨国忠心满意足了。 现在,谢三郎果然下手正式弹劾王氏兄弟,自然让杨国忠志得意满! 却不想,谢三郎这次炮轰金銮殿,竟然还有第三炮! 弹劾李林甫! 尤其亲眼看着谢三郎帮李林甫顺气,又看着在李林甫以退为进避重就轻的时候硬生生的把他架了起来,最后甩出那句“谢某杀人,以律法,不以岁月”…… 杨国忠就明白了,又他么猜错了! 原来,谢三郎真正的目标,正是大唐首相,独掌大唐相权一十八年的李林甫! 如今回头过来,再想想人家谢三郎在这一场大朝会之上的独角戏,杨国忠恍然大悟。 刚开始,借着安禄山请调陇右兵出塞一事,上怼天子下怼朝臣,重点是在怼李林甫,以此,作为试探,看一看,独掌相权的李林甫,在朝堂之上,到底有多少羽翼,会死死的和他站在一起。 这叫引蛇出洞, 然后,王鉷,就傻呵呵地跳了出来…… 好! 第二步! 打的就是你! 李林甫独掌相权一十八年,又长期操控着大唐的“人事任免权”,在整个朝堂之上,必然羽翼丰满,我这才刚刚说落了他一句,你就着急忙慌地跳出来……啥意思?就你忠心是不是? 不打你打谁!? 登闻鼓,告叛乱,出兵平叛! 谢三郎带着淮南军出动,一通强力操作之下,将王鉷、王銲兄弟,拿上了金銮殿! 以他“大唐办案第一能手”的强大,三下五除二,就审出了王鉷盗卖长安武库之中武备的事实,一杆子就把王鉷打趴下了! 此为杀鸡儆猴! 说实话,杨国忠想到这里的时候,还多了一个疑问,如果不是王鉷跳出来,是别人,谢三郎怎么办? 这个问题刚刚出现。 杨国忠就是一脑门冷汗。 他突然想起来,就在刚才,人家谢三郎指责李林甫,不但提到了与长安武库大火一案牵连甚多的孙员外郎,还顺嘴提到了吉温…… 吉温是谁,李林甫的左膀右臂!这些年净在李林甫的授意下,给李林甫的政敌罗织罪名来着…… 谢三郎提到他,说明也注意到了吉温…… 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就说明,人家谢三郎的手上,已经掌握了吉温相关的问题…… 如果不是王鉷跳出来,而是吉温的话,那是不是……敲响登闻鼓的人,就不是任海川任老道了? 想到这里,杨国忠有点不寒而栗! 这他么也太狠了吧!? 难道谢三郎为了拿下李林甫,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不管是谁跳出来为李林甫说话,等待他的,都是登闻鼓的鼓声? 一念至此,杨国忠抬眼再看金殿前面的谢三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万万不敢相信,谢三郎能够准备到这种程度,把所有人的黑料都准备好,然后安排人在登闻鼓处等待……那登闻鼓那里得排出去多长的队伍啊? 但是他又不敢不信,李林甫毕竟是独掌相权十八年的大唐首相,想要扳倒他,谢三郎唯恐准备得不周全,就算不会把李林甫身边所有羽翼的黑料都准备好,但是必然也会有很多“重点关注对象”,谁敢在谢三郎面前为李林甫说话,他就敢收拾谁,而且还能保证收拾得了! 杨国忠无奈的一声叹息。 这样的谢三郎,哪里是“聪明人”三个字就能概括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石破天惊! 万万不能和这种人作对啊,人家一旦向自己出手,恐怕从出手的那一刻,自己就输了…… 好在,今天,正好能近距离的看看谢三郎行事的套路…… 随后,在弹劾了王銲王洪兄弟之后,谢三郎正式弹劾李林甫! 出手就是决绝! 请斩! 这是要生死相向啊! 随后谢三郎的一切举动,也都证明了这一点,亲手为李林甫顺气,硬拉着李林甫不让他以退为进避重就轻,就是要告诉李林甫,想蒙混过关,没门! 这便是图穷匕见! 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刚才杀鸡儆猴的威力,也显露了出来。 满朝文武,李林甫的羽翼,竟然无一人敢出面再为李林甫说话! 低等级的官员。 别说这个时候了,就是大朝会刚刚开始的时候,他们都不敢,没看见人家谢三郎一出场,直接压得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比李老三亲自出面还好使,什么叫“人的名树的影”,什么叫“凶名显赫”?就谢三郎那张大黑脸,往哪一摆,全消停! 更可况,人家谢三郎今天这场大朝会就没闲着,一路拳打脚踢地折腾下来,不单单是“聪明人”杨国忠,满朝文武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这时候蹦出来为李林甫说话?找死也不是这么个途径! 高等级官员。 也怂! 他们再高还能高过王鉷去!? 天子面前的红人,身兼职位二十有余,什么京兆尹,什么户部侍郎,还是谢三郎这个御史中丞名义上的顶头上司御史大夫…… 现在怎么样? 倒剪双臂,委顿在金殿之上! 身边还是他一直“当儿子养”的兄弟! 一人谋反,一人资敌! 今日过后,老王家要是不被抄家,都算祖坟冒青烟! 有这么个“珠玉在前”,谁敢贸然出面帮助李林甫,嫌弃自家的日子过得太好了,给满门上下找点刺激不成!?就算是“找刺激”,也不能往断头台上找啊! 所以,金殿之上,就出现了这么诡异的一幕。 独掌相权一十八年的李林甫,明明“羽翼”遍布朝堂,却没有一人愿意出面帮他一把,着实落了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而李林甫自己,仿佛也正是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凄凉,在谢三郎第二次正是弹劾他的时候,竟然毫不辩解,趁着谢直拱手向天子行礼的空档,直接扑到在金殿之上。 “臣,李林甫,请辞相位!” “轰!” 满堂哗然! 即便看到谢三郎咄咄逼人,李林甫渐渐招架不住,满朝文武也没有想到,独掌相权一十八年的李林甫,竟然这么快就一败涂地,不得不辞相以对。 李老三都被吓了一跳。 一十八年,他可是都借助着李林甫执掌朝堂,听到他“辞相”,还真一时半会适应不了,下意识地开口挽留。 “李相不必如此…… 你与谢中丞之间有什么误会解开了就好…… 再说了,李相若去,朕又去哪里才能再找一位大唐首相……” “有啊!” 李老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谢三郎给打断了,他直接说出来一个人名。 “严挺之! 如今就在扬州颐养天年…… 可为相!” 李老三听了,竟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论资历,人家开元二十三年就是尚书省右丞,从三品,名义上管理着尚书省六部,实际上负责了其中三部的实际工作,一直以来都有“半相”的雅称,基本就是已经站在政事堂门口,就等着临门一脚了。 论身体,在扬州被谢三郎伺候得好好的,如今六十多,耳不聋眼不花,一顿饭咣咣地造,据说还得半斤酒助兴。 论品行,那是朝野公认的“名臣”,即便在“贤相”张九龄时代,也拥有独属自己的光华。 这样的人,在天宝十一载入相政事堂,朝野称颂不敢说,起码不会有多少人能从人家身上挑出毛病来,至少,李老三自己,都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事实上,如果李林甫真的离开政事堂,那么下一任首相的备选名单之中,还真得有严挺之的一席之地,而且排名相当靠前! 就在李老三被谢三郎这个“突兀的推荐”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谢直又开口了,却是冲着李林甫说的。 “李相,谢某弹劾你诸多罪状,你却仅仅想以辞相了事,未免太便宜点了吧?” 李林甫急了。 “谢直,你欺人太甚! 李某纵然举荐错了几个人,又能如何!? 大唐立国百年,哪有所荐非人被杀的大唐首相!? 你难道非要逼死我这个老头子不成!?” 李林甫吼出这句话的时候,还跪在金殿之上,仰着脸,冲着谢三郎,须发皆张,满头雪白,看起来,还真有点可怜…… 不过,谢三郎根本不为所动,听了这话,倒是一声冷笑。 “所荐非人,被杀的宰相,没有…… 但是,被贬的宰相倒是很多! 李相,你也不必故作如此可怜姿态,须给自己留下一份体面才是! 明话与你说,就你这一十八年的所作所为,不能亲手杀你,已经是谢某人此生最大的遗憾了,怎么可能看着你安然主动请辞宰相之位?” 说完之后,谢直转向李老三。 “请天子仿张公九龄之故事……” 张九龄! 这个名字一出现,李林甫就如遭重击,脸色苍白,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开元二十五年,玄宗废太子,有监察御史周子谅上书,惹得李老三大怒,决杀于朝堂之上! 而因为举荐周子谅调任监察御史之人,正是张九龄。 被李林甫抓住机会,直接上书攀诬。 李老三当时正在气头上,直接下令,贬张九龄为杨州大都督府长史。 所用罪名,正是“所荐非人”! 至此,真相大白! 谢三郎今天上殿,就是来给张九龄报仇的! 他弹劾李林甫的主要罪名,恰恰就是“所荐非人”!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天宝十一载,四月初一,大朝会,李林甫,罢相,贬荆州大都督府长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13章 手艺 与此同时,平康坊,淮南进奏院。 大朝会上波澜起伏,却也暂时局限在长安宫城金銮殿之内,暂时还没有波及到这个淮南人在长安城之中聚集的核心之处。 作为淮南人实质上的领袖,谢三郎如何在大朝会上大放异彩,淮南进奏院自然关心,不过,他们现在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儿。 审问邢縡! 事实上,在谢三郎率领三百淮南军平定王銲叛乱之后,他就带着王鉷、王銲兄弟前往金銮殿向天子复命,而作为这次谋反的关键人物,邢縡,则被那个小义带回了淮南进奏院进行审问, 淮南进奏院后院的一间偏房之中。 邢縡早已被扒去了甲胄,被五花大绑在一张铁椅子上,捆绑邢縡的绳索全是牛皮所制,足足三道,把邢縡捆了个结结实实,别说是邢縡,就是别的江湖好手,这么个捆法也丝毫动弹不得。 小义坐在邢縡对面,笑了。 “邢东主,别来无恙啊?” 邢縡听了小义的揶揄,不由得一声冷哼,身上有伤,捆的结实,一副阶下囚的模样,这就叫别来无恙吗? 小义也不以为忤,嘿嘿一笑,吩咐手下。 “给他碗酒喝。” 手下听令,端碗向前,凑到邢縡的嘴边。 邢縡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 他今天忽悠着王銲谋反,作为“造反的实际领导者”,带着造反队伍出发之后,遭遇了金吾卫、淮南军,前前后后征战了两个多时辰,如今又被抓进了淮南进奏院,仔细算下来,已经大半天时间水米没打牙,早已经饥渴难耐了。 小义好心,给了他一碗淡酒,这还有什么客气的?赶紧喝! 至于这碗淡酒之中会不会有什么手脚,邢縡都顾不得了,他现在就是破罐子破摔,反正都到了眼下的这一步田地,还有啥可怕的? 张开大嘴,咣咣咣一顿猛喝,生怕人家不让他继续喝了一样,喝得急,还呛了两口,一个劲地咳嗽。 小义也不着急,就这么笑呵呵地看着。 邢縡咳嗽了几下,面前止住之后,抬眼,正好对上小义笑吟吟的目光,不由得自失一笑,随口问道: “这是断头酒吗?” 小义不由得哈哈大笑。 “哈哈哈…… 行,邢东家果然是聪明人! 实话说,是!” 笑过之后,小义特意顿了一下,仔细盯着面前的邢縡。 邢縡的反应却很有意思。 断头酒,就是临死之前的那一碗酒,喝了之后就会被处死。 一般人听了这个,在生死之间的大恐惧中,难免丑态百出,什么惊恐大叫,什么涕泪横流,什么苦苦哀求,就算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那种英雄豪杰,恐怕也多少要惊讶一下。 但是,邢縡,偏不! 不但没有丑态百出,甚至不动如山,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义一见,顿时来了兴致,不由得开口说道: “怎么,不怕?还是,觉得有所依仗,觉得自己死不了?” 小义摇了摇头。 “我劝你还是想开点吧…… 刚才在军阵之上,胆敢偷袭我家三爷,只要是淮南出身之人,都恨不得将你生吞活剥! 别人且不说,就说佐爷。 那是三爷的亲表弟,从小跟三爷一起长大,我跟你说,那是个实心眼儿,就认准了一件事,谁要是敢对三爷不利,佐爷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弄死他! 你还别不信,牛佑,佑爷知道吧,佐爷的亲兄弟,也是三爷的亲表弟,现在乃事儒家连锁和大车帮的大东家,你坐镇长安地下世界多年,不会没有听说过大车帮和儒家连锁的名字吧? 那都是遍布整个大唐天下的买卖! 东起海滨,西至大漠,南下林莽,北上草原,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儒家酒店,只要有路的地方,就有大车帮! 这么大的买卖,就是三爷交给佑爷去做的。 你说,同样都是表兄弟,佐爷和佑爷还是亲哥俩,三爷哪里能厚此薄彼? 三爷也曾经问过佐爷,想干什么,都行,以我淮南如今在大唐的威势,三爷敢保佐爷一路顺风顺水! 但是佐爷不干,佐爷说了,他这一辈子,什么都不干,就护卫我家三爷周全! 佐爷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从开元二十三年开始,就一直给三爷做贴身护卫,等三爷驻节扬州之后,又领了侍卫营统领的职位,这些年别的没干,就保护三我家三爷来着……” 小义说完,双眼死死盯着邢縡,脸上的笑容依旧,眼神却逐渐变冷。 “今天,军阵之上,你用一只长矛偷袭我家三爷。 我家三爷机警,躲了过去。 这事儿,已经彻底惹怒了佐爷。 也就是佐爷护卫三爷前往工程去参加大朝会了,没空儿搭理你,等佐爷回来,第一件事儿,肯定就是弄死你!” 说到这,小义笑了。 “邢东家,你不知道,我们淮南这位佐爷呢,在我们淮南谍报司内部,该尊重是尊重,该鄙视还是鄙视的…… 尊重,是尊重佐爷一心一意护卫三爷周全,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令人钦佩。 至于鄙视,就是鄙视他的手艺太糙了…… 佐爷毕竟是三爷身边的护卫统领,严格算起来,还是军阵出身,这套刑讯逼供的手艺,差得太远了! 实不相瞒,我就亲眼见过一次。 那是个盐枭,勾结盐场,盗卖私盐,被我们抓到了消息,在他们运盐的时候伏击,当时淮南缉私营还没配备火药弹,只能动刀子,我家三爷身先士卒第一个就冲上去了,结果那盐枭竟然还是个好射手,夜里,也没看清楚是谁,一箭就射过来了,我家三爷福大命大,自然没事,不过冲得太急,一个躲避不及,到底还是受了一点小伤…… 你刚才也见过我家三爷了,脸上那道浅浅的伤痕,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我家三爷受伤虽然不重,但是佐爷勃然大怒,自认为是自己护卫不力,才让三爷破了相。 战后,等三爷审问完了那一名盐枭之后,亲自向三爷开口,把盐枭的处置权要了过来。 然后,就在扬州使府的大门之外,把盐枭捆在了地上,拎了一把小锤子,把盐枭全身上下的骨头,一寸一寸地敲碎了…… 足足敲了三个多时辰…… 盐枭疼得死去活来,周围观看的百姓吐得稀里哗啦的,到最后盐枭咽气的时候,全程的百姓好像都跑光了…… 佐爷却不管这个,敲断盐枭脖子的时候,盐枭已经没气了,他依旧不依不饶的,硬生生地把盐枭的头盖骨也敲得粉碎,这才算是罢休…… 邢东家,你是不知道啊,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硬生生地敲成了一幅画,到了最后收尸的时候,愣是拿铲子给铲起来的……” 说到这里,小义看着邢縡,目光毫不掩饰,就在邢縡身上上下游走,仿佛在看他身上的那一块骨头最硬一样…… 以邢縡的强横,在这一刻,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也不知道是因为牛佐的凶残还是因为小义如同毒蛇一般阴冷的目光。 “今天,邢东家你胆敢偷袭我家三爷,要不是三爷当场拦了一下,佐爷说不定当场就把你弄死了 不过呢,也不知道是你的幸运还是不幸……” 说到这儿,小叶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嘿嘿一笑。 “估计还有一个时辰吧,佐爷就该回来了……” 邢縡不干了。 “要杀要刮,给个痛快!折腾人,算得上什么英雄好汉!?” 小义哈哈一笑。 “邢东家,这个,我可就要说你两句了…… 我淮南一方,全称是天下盐铁使府、天下海疆防御使府、淮南节度使府,都是大唐使府,除了盐铁使要算是经营使府,海疆防御和淮南节度,可都是军中使府,我小义也好,佐爷也罢,都是听令行事的军人,从来都不是江湖之上的英雄好汉…… 您邢东家在江湖之上的那一套江湖规矩,放在我们身上,却不好使啊……” 小义说着,看着邢縡被噎得满脸通红,不由得哈哈大笑,随即脸色一冷,继续说道: “再说了,当初我小义,以江湖规矩去长安东市,请您邢东家出手帮忙,您邢东家也没有按照江湖规矩做事啊…… 怎么着,只需你邢东家不按江湖规矩做事,拿我淮南一方当做傻子耍,我淮南一方就不能按照军中规矩处置你,还得按照江湖规矩给你一个痛快,等你死了之后,还要尊你一声英雄好汉不成!?” 邢縡听了,无言以对。 当初小义通过江湖上的中间人找到了自己,按照规矩,花钱,或者用其他东西,交换消息,纵然使用的是邢家赌场中出老千的骰子,多少有点仗势欺人的意思在里面,但终究不算是坏了江湖规矩。 结果他因为其他原因,给小义的消息,都是别有用心的,一个处置不当,就容易让小义身首异处。 如果单独以江湖规矩来说的话,小义倒没有什么,反而是他邢縡坏了江湖规矩在先。 现在,如果小义真的不按江湖规矩给自己一个痛快,别说人家背后就是堂堂淮南节镇,就算单纯以江湖规矩来说,也是他邢縡自己活该。 所以,到了这种时候,他还真说不出什么来了。 小义一看差不多了,这才让笑容重新爬上了脸颊,展颜一笑。 “实话说吧,死,您邢东家就不用多想了,你今天死定了。 唯一的区别,就是死得痛快还是只有痛…… 不过呢,我这个人,心软,尤其对待朋友,不愿意下手太重,你我之间虽然算不得朋友,但是呢,也多少有个几面之缘,也算不得素不相识…… 既然你提到了江湖规矩,那就再给你一个面子,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如实回答,等一会,我就按照江湖规矩,给你一个痛快…… 怎么样?” 邢縡能说啥?只得点头。 小义也点了点头,开口问道: “身份?” “邢縡,长安东市邢家商品的东家,私下里经营着一家赌场,平日里,也利用长安城中的消息换点零花……” 小义闻言,脸蛋子“啪嗒”一下就掉下来了,不由得一声冷笑。 “邢东家,你要是这么玩的话,那可就没意思了……不到黄河你不死心是吧?” 说着,抬手指了指刚才给邢縡喂酒的手下。 “我兄弟,赖六,在淮南谍报司中,是我的副手,我不在的时候,他说了算…… 我这兄弟,有个特点,手稳。 刚才给你喂酒的时候,你可能光顾着喝酒,没注意到吧? 想想…… 你当时一个劲地玩前凑,好像怕赖六把酒碗收走一样…… 他的手,动了吗? 我告诉你,没有! 你喝酒喝得太急了,呛了,咳嗽的时候,脑门子都磕在碗沿上了…… 他的手,懂了吗? 我告诉你,没有!” 邢縡都听迷糊了,说这个干啥,手稳……又能怎么样!? “他用刀!” 小义笑了,翘起的嘴角,如同刀子一般锋利。 赖六也配合,手一翻,一把明亮的小刀子,出现在他的手上,不过巴掌大小,通体雪亮。 小义继续说道: “实不相瞒,赖六才是我淮南谍报司的行刑高手! 赖六用刀,可快可慢! 半个时辰,就可以将一个壮年男子浑身上下的血肉都剔下来! 也可以慢慢来,剔除血肉,用时三天,人不死! 我就亲眼见过,一身血肉都剔没了,那个人还在赖六的手上,足足哀嚎了六个时辰!” 说到这里,小义双眼紧紧盯着邢縡,轻轻说道: “知道为啥我们谍报司看不上佐爷的手艺了吗? 三个时辰,就置人于死地…… 我淮南谍报司杀人,足以杀个三天半!” 说完之后,小义看着邢縡冷冷一笑。 “邢縡,听好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最好把握住! 要不然的话,我就要让我这我兄弟出手了…… 距离佐爷回来,应该还有半个时辰,这个时间,够用了…… 赖六出手,足以剔除你浑身上下所有血肉! 你放心,就算是吧所有血肉都给你剔除了,我淮南谍报司也能保你不死,而且还能保证不伤你全身骨头分毫! 等到佐爷回来,也断然不会耽误他用小锤子一点一点地把你敲碎!” 说到这里,小义猛然间一声暴喝: “身份!重说!” 邢縡猛然间一激灵,下意识地开口。 “弥勒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14章 邢縡的自白 弥勒教长安分舵舵主。 这才是邢縡真正的身份。 关于这一点,小义等人,早就通过谢三郎的分析猜出来了个大概,早就能够确定邢縡是弥勒教之中的人,不过就是不知道他在弥勒教之中的身份而已。 现在听了他亲口承认,小义暗中送了一口气,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开口问道: “好! 果然是弥勒教。 行了,说说你们如何谋划咋会长安武库的吧……” 邢縡竟然开口了,仿佛也就突破了心中的底线,毫不隐瞒,开始实话实说。 只不过,他却没有直接说这一次炸毁长安武库的始末,倒是从他最早的经历开始说起。 小义仿佛也不着急,你说啥,我听啥,只要是真话,就行,反正说来说去,你还得说道长安武库,我不急,就这么默默地听着。 原来,邢縡是在天宝元年,受命前往长安城重建弥勒教长安分舵的。 之所以派他来,追根溯源,还是要追溯到开元二十三年,更具体一点,还是要追溯到谢三郎的身上。 开元二十三年,谢三郎奉命返回长安,为天子回京打前站,在长安东市遇刺,一番拼杀之后,不但反杀了行刺的曳落河,还根据行刺地点刘家商行,追踪出了弥勒教在当时的长安分舵舵主刘志诚。 后面就不用多说了,谢三郎以“钦差”的身份传令长安各处严守门户,他却自己带着跟他一同返京听用的八十名金吾卫出城平叛,在城外便桥处破釜沉舟烧毁便桥绝了自己的后路,然后以这种决绝的姿态引兵冲锋,一举弥勒教刘志诚做组织起来的造反队伍。 平叛过程自然不用多说了,只说整个事件。 如果说天宝十一载王銲谋反,就是一场闹剧的话,那么,开元二十三年长安刘志诚谋反,那就是个笑话! 刘志诚借助弥勒降世的名义装神弄鬼,煽动长安周边一群山野愚夫,连最起码的刀枪兵器都没有,就这么举着锄头、耙子,闹哄哄地妄想冲击长安城…… 结果,被谢三郎,带着八十名金吾卫一冲,全完! 不但山野愚夫的队伍被一冲而散,就连刘志诚都没跑了,生生被人家谢三郎生擒! 消息传回幽州总坛,弥勒教的高层听着就觉得寒碜! 痛定思痛! 弥勒教的高层决定了,在长安分舵,改变路线! 弥勒教的高层认为,刘志诚叛乱,之所以如此不济,最根本的原因,不是刘志诚发动的时间不对,也不是刘志诚的信仰不虔诚,而是发动的群体不对,山野愚夫,一群连刀枪都没有的农民,在长安城这个大唐的权力中枢,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如果改为走上层路线呢? 朝臣,内宦,要是把他们发展成弥勒教的教徒,那是什么效果!? 甚至,如果把统兵的将领变成教徒,等到下一次叛乱的时候,说不定就能够直接进攻宫城了吧?最不济……有个统兵将领帮着看着点,也不至于把“叛乱”生生玩成个“笑话”! 而邢縡,就是抱着这样的“指导思想”来到长安城,准备重建弥勒教长安城分舵。 没有在长安郊外停留,直接一头扎进了长安城最繁华的地方,东市,准备一展拳脚。 相对刘志诚那种坐地户来说,邢縡这个外来户,想要重建长安分舵,有劣势又有优势。 他不是本地人,难以想刘志诚一样,通过血脉、姻亲、邻居等等现实关系圈定发展信徒的范围,同时,也正是由于这些关系的缺失,让邢縡即便在长安城中发展了信徒之后,也难以从中甄选出真正嫡系的手下。 不过呢,也正是因为如此,邢縡也脱离了刘志诚当初的那种现实关系的束缚,相对而言,在挑选信徒的时候,目标范围能够更大一些。 而且,两人比较,邢縡本身的能力,也远远超出了刘志诚。 事实上,邢縡刚刚在长安东市站稳脚跟之后,就开始大肆收集长安城中的消息,目标,就是朝臣、内宦、军将……的身边人物…… 谁家的宠妾信佛啊,谁家子弟好赌啊,谁家的儿子表面光鲜内在空虚,有没有现实上的困难,如果没有困难,咱们能不能给他创造点困难,然后以“救世主”的面目出现在他的身边帮他解决困难…… 邢縡,发展信徒的“主动性”,可比刘志诚强多了…… 当然,想做成这一切,就要收集消息啊…… 说实话,动作有点大! 一来二去的,也不知道怎么弄的,邢縡竟然成为了长安城地下世界的情报贩子,而且越做规模越大,到了最后,竟然有一统长安城地下世界情报体系的架势。 邢縡一看,这样也好,好消息我这里有,坏消息我这里也有,最主要的,随着情报规模的扩大,说不定还能什么时候抓住点别人的“小辫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结果,还没等他把这些“小辫子”用到实处呢,王銲找他! 干啥? 下棋! 邢縡哪能不知道王銲是谁,顿时心花怒放。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要是能把王銲发展成弥勒教的信徒,那是什么威力!?就算不能发展信徒,借着以王銲的名义,借一点王鉷的威势,邢縡在长安城中行事,又该方便多少?! 走你! 曲意逢迎,阿谀奉承,就差跪下认干爹了…… 果然,把王二爷给哄得高高兴兴的,一来二去,就和邢縡成了“莫逆之交”! 要不说运气这玩意儿,真要是来了,谁都挡不住啊! 邢縡“拿下”王銲之后,准备长线发展,通报幽州总坛一声,并且把自己的想法也简单说了说,密信刚刚送走,王銲就给他送来了一个“大礼”! 老邢,听说你在长安城地下世界吃得还挺开?有点不方便见光的东西,能不能找到销路? 邢縡还以为王銲从王鉷家里偷了什么奇珍异宝,准备换俩零花呢,当时拍着胸脯就认下了。 二爷,你放心,全有我! 邢縡当时想了,不管是啥,也不管是有没有销路,一定买下来!哪怕自己贴钱,也在所不惜!想哄人家王銲王二爷高兴,这就是代价,应该的! 结果…… 武备! 长安武库之中的武备! 邢縡听了,当时差点给王銲跪下,看待王銲的目光都变了,您老是弥勒座下的月光童子转世吧?简直是专门来拯救咱弥勒教的啊! 还是开元二十三年那一次刘志诚叛乱的事儿,弥勒教的高层分析,“目标人群定位不准”,固然是失败的主因,但是还有其他相关的各种因素啊,其中非常重要的一条,就是,造反队伍武力值太低! 路线好改,把邢縡派到长安去,走“上层路线”,尽量少发展普通信徒就行了。 可是如何提升造反队伍的武力值啊? 其实也简单,练呗。 人员好说,弥勒教毕竟有着将近千年的“造反史”,进入大唐这个“副本”之后,在燕赵大地上也发展了上百年了,挑选点优秀兵源,根本就不是问题。 问题比较大的,恰恰是武备这一项。 大唐虽然不禁民间刀枪弓箭,但是那仅仅针对“自用”这个级别,所谓“自用”,要不就是自家打造糊弄事的东西,要不然就是民间小作坊的产品,其质量,其稳定性,那叫一个感人。 举个例子。 一柄横刀,上阵砍人。 大唐将作监出品的,杀十人不折。 州府库藏,杀五人不断。 民间小做饭,杀三人不卷刃。 普通百姓家中藏品,看着吓人,别说杀三人杀五人,就是杀一个人,这柄横刀要是还能继续使用,那都算是好兵刃,说句不好听的,其质量稳定程度,还不如后世的一把菜刀…… 弥勒教也愁得慌,总不能再造反的时候,让进行训练出来的青壮,一人举着一把“菜刀”上阵吧?就这家伙事儿……训练再好有个屁用! 怎么办!? 买! 不但要买,还得尽可能地购买质量上佳的兵器。 事实上,邢縡作为长安分舵的舵主,和大唐的其他地方舵主一样,早就在上任之初就接受了总坛那边的命令,找机会,尽量购买上好的兵器,越多越好! 现在,王銲主动提出来,要和邢縡联手盗卖长安武库之中的武备,邢縡能不心花怒放吗!? 整! 事实上,邢縡和王家兄弟“合作”了整整四年,所盗卖的武备,全被他暗中运送去了幽州总坛,也正是因为如此,邢縡本人,多受总坛的褒奖。 至于今年,天宝十一载,王鉷停止了盗卖长安武库的武备,在整个犯罪链条上,最着急的,不是已经挣得盆满钵满的孙员外郎,而是邢縡,所以,才有他一力撺掇王銲继续盗卖武备。 结果,还歪打正着了。 天宝十年末,幽州总坛来人,何二,带着命令和任务,要炸毁长安武库,并且要求邢縡无条件配合! 那就配合呗,虽然炸了长安武库,就再也弄不到便宜好用的武备了,但是总坛的命令不容质疑,邢縡不想干也得干。 再说了,连着倒腾了四年武备,也着实弄走不少了,多了不敢说,至少能够保证一场席卷半个大唐天下的战争,再倒腾……也确实有点不合适了,再弄,那不就等于弥勒教帮着李老三去库存了吗…… 下面,就正式进入了如何谋划炸毁长安武库。 说到这里,反而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不是邢縡不愿意说了,而是小义大部分都知道。 弥勒教先找到了隐居在岭南到任海川任老道,从他的嘴里了解了“道门火药”的制作方法,然后在幽州总坛附近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大肆加工,然后通过漕运,偷偷地将这些火药运送进了长安城。 与此同时,邢縡也在利用他在东市的商行,以“千秋节为天子扎制灯楼”为名,特意从蜀中购置了大量粗壮的竹子。 等火药进入长安城之后,将竹节截断,将火药灌制进去,支撑最原始的“火器”。 然后,邢縡忽悠王銲继续盗卖长安武库之中的武备,利用“王鉷—孙员外郎—邢縡”这条犯罪线路,将已经制备好的“火器”运送进长安武库。 “火器”,以竹节的方式进入长安武库,这是“进”。 武备,以“王氏兄弟继续盗卖”为由运送出武库,这是“出”。 一进一出,这叫“偷天换日”。 弥勒教就能够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成千上万斤火药藏在长安武库之中。 然后…… 轰! 引爆! 齐活! 当然了,在整个计划实行的过程中,也出现了不少意外,最大的意外,就是有上万斤火药,停留在灞水码头还没来得及运送进长安城的时候,因为大风,因为灞水帮和蜀中商行的争执,因为邢家商行那一面被点燃的认旗,炸了,一下子引发了灞水码头的大火。 朝野瞩目! 最让邢縡等人闹心的,引来了高明这位“大唐办案第一高手”的首徒! 高明一路追踪下来,即便邢縡和何二想尽了办法阻滞高明的行动,还是被他一步紧接着一步地走到了身边,甚至在引爆之前,就摸到了长安武库之中,要不是高明没有想到那位孙员外郎也和这件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恐怕还真让高明给拦住了。 好在,最重要的目标,还是实现了,长安武库,终于在一声轰响之中,被炸上了天! 但是,也正是因为高明的出现,最后的结果还是有点差强人意。 按照弥勒教的计划,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何二在炸毁长安武库之后,要带领手下重归幽州总坛,而邢縡,则继续在长安城内潜伏。 结果,因为高明的出现,不但何二暴-露了,就连邢縡也处在了暴-露的边缘。 更无奈的是,高明成功从长安武库的爆炸之中脱身,第一时间就奏明了朝廷,封锁了长安城。 邢縡想跑都跑不了,只得栖身与王銲的府邸,希望借助王鉷在朝堂之中的威势保自己一命。 可惜,他也没有想到,王鉷这个天子面前的红人,在人家谢三郎的面前,简直就是土鸡瓦狗,人家谢三郎这才进京多长时间啊,就一举将之掀翻,连累着邢縡也成了小义的阶下囚。 小义听完了,笑了。 他也没有想到,邢縡竟然如此配合,都不用自己开口,竹筒倒豆子一样,当当当当,把这一切都合盘托出。 就是……说得有点絮叨…… 小义抬眼望了望天色,天都快黑了,邢縡这絮絮叨叨的,差不多得说了……快一个时辰……? 转回目光,看向邢縡,却发现…… 邢縡,也笑了,笑容之中,带着得意! “你笑什么?” 不问还好,这一问,邢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得意,不由得哈哈大笑,笑得那叫一个畅快。 “哈哈哈…… 我笑什么!? 我笑你谢义! 还什么淮南谍报司的老大,江湖上还说你是什么阎王殿的判官,我看你,就是个傻子! 不但当初被我耍得团团转,就连今天,我成了你谢小义的阶下囚,你依旧还被我耍的团团转! 汜水侯那么大的能耐,怎么偏偏选了你这么个废物当谍报司的老大,你脑子够使吗!? 哈哈哈……笑死我了……” 邢縡笑得那叫一个张狂。 出乎意料,他哈哈大笑之中对小义极尽羞辱之能事,却没有等来预料之中的毒打…… 邢縡也感觉到了不对,止住笑声,抬眼看向小义。 却发现…… 小义,也笑了,笑得那叫一个得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15章 谁是傻子? “你笑什么?” 这曾经是小义问邢縡的一句话。 就在刚才。 邢縡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将他如何前来长安城当了弥勒教长安分舵舵主,又如何在长安城站稳了脚跟成为地下世界的情报贩子,有如何刻意接触王鉷的兄弟王銲,又如何与王銲狼狈为奸盗卖长安武库之中武备,以及在这一次炸毁长安武库,弥勒教是如何谋划,他邢縡这个舵主是如何配合,全都说了个清清楚楚。 很配合。 按照“审案”这个角度来说,这叫全“撂了”。 让小义很满意。 结果就在小义满意的同时,邢縡却笑了,还笑得志得意满,颇有一种奸计得逞的畅快,让小义一时半会还真摸不着头脑。 故而,有此一问,“你笑什么”。 惹得邢縡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不但放声大笑,还一个劲诋毁小义,什么“你就是个傻子”,什么“汜水侯就不应该让你当这个淮南谍报司的老大”,总之,嚣张到了极点。 如果是一般人,早炸锅了,就算不当场砍死邢縡,也得实实在在地给他一顿教训, 说实话,邢縡都做好准备了。 但是,小义,没有! 小义也笑了,笑得志得意满,仿佛有一种奸计得逞的畅快。 这反应……不对啊…… 邢縡懵了,他口口声声说小义是个傻子,是说小义的脑子不够使,又不是说小义真是个傻子,连指着鼻子骂大街都能理解成夸耀。 邢縡无奈,不得不把刚才的那句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你笑什么?” 结果,也换来是小义的哈哈大笑。 邢縡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这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我刚才笑,是确有原因,你现在笑个啥?东施效颦!?等一会你啥都说不出来,我看你还能不能接着笑下去…… 小义笑声渐歇,脸上的笑容不减,笑吟吟地看着面前被结结实实捆在椅子上的邢縡,开口了。 “不错,我小义就是个傻子,执掌淮南谍报司,确实有些吃力,不是我脑子不够使,而是我谍报司要面对的东西,太让人糟心了。 谍报司乃是淮南使府的下属机构,自然要面对朝堂之上的种种,同时,因为盐枭,因为海盗,还要对江湖中人保持着监控,再加上你们这些以造反为己任的弥勒教徒,你知道老子一天天多累吗? 朝堂之上的诡谲,江湖之上的阴险,弥勒教徒的不可理喻…… 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谢小义是如何执掌了这么多年淮南谍报司的! 但是,不干,行吗? 你邢縡如何出身,我不知道,我也没兴趣知道,但是我谢小义从来都没有忘掉我自己的身份! 我爹叫谢义,最早的时候,就是成皋折冲府的一名府兵,家里有地,战时出战。 开元二年,跟着谢家老太爷去了临洮…… 是被谢家老太爷从死人堆里面刨出来的…… 后来就到谢家当了部曲,一来是偿还这个救命之恩,二来,虽然家里面有地,但是朝廷的苛捐杂税越来越多,我爹我娘每天忙得累死累活的,交了租庸调之后,还得应付那些捐税,一年下来,粮食都不够吃,所以,我爹一咬牙,就投了谢家…… 跟我家情况一样的,还有好几家,就是你们现在熟知的谢家忠孝节义,仁智礼勇严九大部曲。 再后来,因为谢家自有的规矩,我爹跟在二老爷身边去了洛阳…… 而我,谢小义,因为这个关系,在谢家洛阳宅子外面,当了一个小小的门房……?” 说到这里,小义自失一笑,看着邢縡,说道: “听明白了吗? 在你眼里,我是淮南谍报司的老大,江湖上还有个名号,叫什么判官…… 但是我自己知道我自己的身份,我就是谢家的一个家生子,做事的话,就是谢家在洛阳宅子的门房,连谢家汜水老宅的门房都当不上! 要是没有我家三爷,我这样的,一天天不用想别的,就琢磨着能不能多收一个两个门包了,哪里还用每天去应对什么朝廷的诡谲、江湖的阴险? 你说是我是个傻子…… 不错! 我就是个傻子!” 说到这里,小义端坐在座位之上,不经意间挺起了胸膛,声音之中也透着一股无与伦比信心。 “我虽然是个傻子,却也是我家三爷的傻子! 傻! 不怕! 我家三爷,兜底! 反倒是你,邢縡……” 说完之后,傲然地看着邢縡,毫不掩饰眼神之中的鄙视。 “你邢縡是聪明人,在长安城地下世界经营多年,借助地利,将我淮南谍报司玩弄于股掌之中…… 但是,哪有能怎样? 有人给你兜底吗!?” 一句话,问得邢縡脸色铁青。 小义却还没准备放过他。 “不但没人给你兜底,反而……需要你邢縡用性命给别人兜底吧?” 一句话,邢縡顿时脸色大变。 小义见状,再次哈哈大笑,这才是真正的志得意满,这才是真正地畅快! “不错,我是傻子,但是我不用担心被别人卖了啊…… 反倒是你邢縡,聪明了一世,在你眼里,除了我家三爷,都是傻子,那又能怎么样? 到了最后,还不是你这个聪明人,要用命去给别人兜底!? 哈哈哈…… 邢縡,你还有脸说别人是傻子!? 我看你才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子! 你现在就是被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邢縡也不知道是被小义的说法刺激到了,还是准备在垂死挣扎一下。 “谢小义,骂街谁不会!?什么傻子不傻子的! 我邢縡现在成了阶下囚,自然任凭你折辱,但是,这也不能掩盖你当初被邢某人玩弄于股掌……” “不服气是吧?” 邢縡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小义打断了。 小义笑吟吟地看着他,嘿嘿一乐。 “死到临头了,还不认账? 现在你是不是觉得你邢縡邢东家特别伟大,轻生死,重然诺,大有古风? 即便自家失手被擒,甚至都要枉送了性命,还痴心不改? 套一句你自己刚才说的话,果然是江湖上的一条英雄好汉!” 说着,小义一脸揶揄的伸出来一根大拇指,不过,却是冲下! 邢縡脸上怒气一闪,还要开口。 小义却决定不给他机会了,直接问道: “行了,邢縡,骂街的话就被说了,没意思…… 我提醒你一句,难道你就没有发现一件事情不对吗? 我审问了的时间也不断了,你刚才自说自话,絮絮叨叨的,也得有大半个时辰了…… 你看见我家大少爷了吗?” 邢縡一听,顿时脸色大变。 大少爷! 谁? 自然说的是高明这位淮南大少爷! 小义不提,邢縡还真没有意识到,等到小义开口,邢縡这才意识到了不对! 高明在天宝十一载正月二十六返京之后,就领了御史台的任务,彻查灞水码头大火一案,然后追查码头大火起因的时候,注意到了“道门火药”的存在,然后一路追踪,最后都追到长安武库里面去了,可惜,功败垂成,眼睁睁地看着何二引爆了长安武库。 真要是说起来,别看长安武库大火一案的侦破任务,被天子李老三开金口落在了汜水侯谢三郎的身上,但是要论对这个案子的了解,还得是高明更高,虽然案件在在谢直的推动下,得到了突破性地进展继而形成雪崩一样的局势,但是谢直长于“战略级别”的梳理,在具体破案上……至少他没有被捆在长安武库之中差点炸死吧…… 而且最关键的,单单论及对灞水码头大火一案和长安武库大火一案的“执念”,全大唐的人加起来,都没有高明深重! 现在呢,他邢縡作为这两个案件之中的“关键人物”,被抓到了淮南谍报司受审,审理的内容,还就是这两个案件“另外一个角度”的真实情况,高明怎么可能缺席!? 都把“事情真相”给你送到眼皮子底下了,愣是一眼都不看,一个字都不听…… 这还叫屁的“执念”! 但是,事情就是这么“诡异”的发生了…… 高明不在! “高御史……去哪了?” 邢縡下意识地开口问道: 小义先是哈哈大笑,随即笑吟吟地看着他,如果猫看老鼠一样玩味,没有解开邢縡的疑惑,反而开口就是一句反问: “何二……去哪了?” 邢縡一听这名字,脸色彻底变了。 说实话,长安武库大火一案,虽然弥勒教早有准备,高御史算是仓促上阵,但是他借助整个朝堂的“大义”和淮南谍报司的支持,恰好跟弥勒教斗了个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从灞水码头发现道门火药开始,真正半个月左右的时间里,双方堪称你来我往交手不断。 在这个过程之中,自然而然地诞生了两对“对手”。 第一对,就是小义和邢縡,一方拥有淮南一方强大的资源,一方拥有经营长安地下世界多年的优势,在“情报战线”上杀了一个难解难分,最后,还是邢縡借助小义的思维盲区、没有意识到邢縡本身就是弥勒教信徒这一点,给小义来了一个“反间计”,彻底把淮南谍报司玩弄于股掌之中。 第二对“对手”,不用说了,自然是高明和何二。 这两人,颇有一种宿命对决的感觉,真要是谈及恩怨,向前追溯的话,甚至开元二十一年的长安粮案和开元二十三年的洛阳粮案,都不能算作起始,只能算是“老高家”和“漕帮”恩怨的一个大型里程碑,真要是追本溯源的话,恐怕要从高明的亲爹刚刚开始读书算起…… 这一次,长安武库大火一案,双方又遭遇到了一起。 何二藏身金吾卫,被高明识破…… 何二在张守珪废园中给高明设伏,被小义带着淮南谍报司搅和了…… 高明一路追杀,逼得何二不得不放出来一个黑衣人吸引高明等人的注意力…… 虚张声势、声东击西,一套连环套,还是没有套住高明…… 最后,高明竟然架着孙员外郎,追到了长安武库,还是因为孙员外郎突兀的反水,才让高明落入何二之手…… 何二想杀人还是不想杀人,不知道,反正高明最后又被小义联合金吾卫给救了下来…… 何二也没客气,当着高明的面,把长安武库给炸了…… 这两个人的对决,可比小义和邢縡之间的对决精彩多了,但凡有一点闪失,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高明为什么对长安武库大火一案有“执念”? 一来,长安武库就在他眼前被炸的,明明只要再努力一下,说不定就定拯救了长安武库,结果,高明功败垂成,这种失败,甚至别刚开始就确认的失败,更令人心中不服。 二来,就是因为何二这个人。 不单单何二想结束“老高家”与“漕帮”之间的恩怨,就是高明,也是如此! 所以,高明心有“执念”,一直对长安武库大火一案念念不忘,是为了案子,也是为了何二! 现在,邢縡被抓,乃是了解案子本身最好的机会,高明却不过来,即便小义不提醒,邢縡也弄明白了,高明必然去追踪何二了! “想不到吧? 你费尽心机,不惜性命,忽悠着王銲造反,就是想给我们来个调虎离山…… 刚刚开始的时候,就被我家三爷识破了!” 小义说着,脸色的自豪,溢于言表。 “实话给你说! 三爷在金銮殿上,听到王銲在你的忽悠下谋反了,当时就意识到了不对,一番沉思之后,马上确定了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知道为什么第一波平叛是杨国忠那个废物带队吗? 并不是我家三爷不想平叛,而是三爷识破你们的计策之后,多少要所有安排,这才让杨国忠在天子面前抢了先! 至于我家三爷的安排,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你…… 第一个,就是安排我谢小义,率领淮南谍报司抄了你们的后路! 至于第二个,就是派我家大少爷出城了……” “去哪了!?”邢縡大急! 小义嘿嘿一笑。 “长乐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16章 清净长乐驿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奋斗在开元盛世热门”查找最新章节 长安城东,长乐驿。 今天,清净得厉害,再也不复当初满朝文武送行安禄山的熙熙攘攘。 长乐驿的驿长,也纳闷儿呢,什么情况啊往常的时候,一张桌子恨不得拼六七个人,今天倒好,满满的大堂之中就小猫两三只难道,今天长安城封城了 派人一打听,这才知道,原来今天是大朝会 不对啊 往日大朝会也没像今天一样 说句不好听的话,那不就是在京的所有官员,上金銮殿去跟天子李老三开个会么,流于形式,毫无内容,那就是连天子带着朝臣,大家一起走个形式,向全天下表演一下,告诉他们,天子还在,中枢还在,大唐还在都老老实实过日子哈 一般情况下,一个多时辰怎么也完事儿,就算碰着啥难以解决的大事儿,最多也就两个时辰一个上午过去,也就罢了、 今天不一样了。 眼看着天都要黑了,长安城的城门都快关了,今天的大朝会还没完难道天子今天演上瘾了这都整整一天了,就算天子不累,那些朝臣也该累了吧 再说了,长乐驿迎来送往之人,也不仅仅是官员,那些富商、那些官员的家眷子弟,进京出京都要在长乐驿休息一二的 哪怕按照大唐的规定,他们还没有资格享受大唐的传译系统,但是这些年以来,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打着什么官员的旗号,在长乐驿要吃要喝的,吃喝完毕,随便甩下一张驿票就算完事了碰上讲究的,甩下几百个铜钱,还得把话说清楚,这是赏钱看你长乐驿伺候的好才给你的,至于吃饭花钱结账,对不住,人家丢不起这个人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些官员的家眷子弟,包括那些有背景的商人,一个个的也都不来,这就有点奇怪了, 接着打听去 更详细的消息打听回来了 谢三郎 什么威震啊,什么炮轰金銮殿啊,中间还添上了一个王銲谋反给长乐驿的驿长听的一愣一愣的。 后来仔细想一想,也正常 长乐驿的驿长,到了现在,都忘不了汜水侯回京的那一天,碰上杨家五府拥塞道路,三句话还没说完呢,汜水侯大手一挥,三千淮南铁甲就这么直眉瞪眼地冲过去了,片刻之后,死伤数百虢国夫人的马车都给掀到沟里面去了,杨家“掌门人”气得满脸铁青却毫无办法,据说后来还到金銮殿上告状来着,被人家汜水侯三言两语就给打法了 这份强横,给长乐驿驿长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恐怕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至于汜水侯今天在大朝会之上的表现这不就是人家“一以贯之”的延续嘛,还是那么强横 正常 长乐驿驿长暗自琢磨着,要是不这么强横,恐怕才是不正常了吧 至于如今长乐驿的清净,那就好解释了。 谢三郎在大朝会上这一顿折腾,多热闹,谁不想好好看看,就算定好了日子准备离开长安的人,也得因为这一场热闹而暂缓行程,就连长乐驿的驿长听说了之后,都动了心思,要不是他这个驿长实在提不起来,他都想换上青色袍服,到金銮殿上亲眼去见证一番 况且,这可不仅仅热闹,这里面还涉及到朝廷的重大人事变更。 就说王家兄弟。 王銲一个依靠着哥哥作威作福的,自然不用多说,他就占据了一个户部郎中的职位,就算落马,影响也有限。 可是人家王鉷可不一样啊,那可是身兼二十余职的天子面前红人,御史大夫、户部侍郎、京兆尹,哪一个不是位高权重的职位,现在,一下子给释放出来了,就如同把一头烤全羊抬到了金殿之上,满朝文武都留着哈喇子盯着呢 除此之外,这些“头部”的官职下面,还有数之不尽的中等官职、低等官职呢。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王鉷身为京兆尹,在京兆府之中是不是得有俩亲信啥的,六曹参军之中有几个是他一手提拔的贴心之人,现在王鉷“坏事了”,这些位置,是不是也都让出来了中等官员竞争京兆尹的职位自然没戏,但是竞争个京兆府六曹参军,是不是应当应份的 中等官员如此,低等官员也是一样啊 长安县,万年县,里面的县令、主薄、县丞,又有多少是京兆府六曹参军的“贴心人” 这还仅仅是王鉷身上二十余兼职之一的京兆尹,仅仅让出来这么一个职位,就有可能引发数十官职的变动 再加上其他职位,又当如何 都说高官落马乃是地震,为啥是这样的形容王鉷本身如何,那是震中,死伤惨重是必然,那是直接的影响,那么,余震是什么不就是这种间接影响嘛,一圈又一圈地扩散出去,直至极远,余音袅袅 说实话,就算以长乐驿驿长这种朝堂的“编外”人员来看,王鉷落马之后的影响,说不定要换掉大唐一成左右的各级官员,说不定,这个数字只会多不会少 在这种情况下,官员的家眷子侄,那些抱着官员大腿的富商,还敢离开长安 今天离开,三个月以后回来,卧槽,家呢 这一点都不夸张 甚至能够达成这种“成就”的情况,眼看着就有一好一坏两种可能。 坏。 自家在朝堂上的官员,就是王鉷一系,王鉷落马,自家跟着吃瓜落,要是面前罢官还算是命大,就怕被卷进“盗卖武备”和“长安武库大火”这样的案子里面家呢抄了 好。 自家不是王鉷一系的官员,因为王鉷一系官员大量落马,自家因别人的“祸”得自己的“福”,高升了,再看着自家的院子,小,显不出咱家现如今的身份地位来,怎么办搬等你回来,家里人还得跟你解释呢,不是搬家不告诉你,这不你不在长安城嘛,没地方找你去 所以,不管自家是不是跟王鉷一系有关系,要想离开长安城,怎么也得等尘埃落定了,至少也得看到事情最后的一个大概轮廓,确定了王鉷倒台对自家到底有多少影响之后再说 自然,今天长乐驿的清净,也就是在清理之中了。 不过呢,清净归清净,也不是一个客人都没有。 两拨,五个人。 都要出京。 一拨客人,乃是一对主仆,主人三十多四十的年纪,看着像个读书人,满脸蜡黄,一看身体就不好,在贴身仆人的照料下,偶尔还会咳嗽一二,午后就到了长乐驿,要了点吃喝,就在大堂休息,看这意思,就是缓口气,然后就要离开向东了 另外一拨,三个人,都是精壮汉子,为首之人三十上下年纪,一双眼睛之中精芒四射,沉默寡言之中带着一丝丝的威严,看起来还挺像回事的,起码把他身边的两个人镇得死死的。 他们比那对主仆来得还晚一点,进入长乐驿大堂之后,也是要了点吃喝就开始休息,仿佛马上就要赶路一样。 长乐驿的驿长还注意到一个细节,三人进入长乐驿之后,本来想坐在大堂正中的,结果正好赶上那位读书人一连串的咳嗽,顿时低声骂了一句晦气,改到大门左近去就坐了。 三人之中,还有一人骂骂咧咧地要过去给那读书人点教训,被为首之人拦下了,长乐驿驿长离得远,不过也隐约之中听到了两句低声呵斥,“出门在外,莫要惹事”、“一看就是病痨鬼,被沾染了病气,麻烦” 这一幕,看在长乐驿驿长的眼里,不由得暗笑,就你们几个还想挑肥拣瘦的,这也就是我长乐驿今天赶上特殊时期了,要不是汜水侯大闹大朝会,就你们还想“离远点”我给你们安排一个桌子上你信不信 不过呢,那三个精壮汉子,倒是着实给驿长提了个醒,听那读书人这路咳嗽,可不像是什么好情况,等一会他走了,得招呼伙计好好收拾一番,别真把什么“病气”留在长乐驿,反而到麻烦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长乐驿的驿长、伙计,都很少往读书人那边凑,倒是对三名精壮的汉子这边比较热情 没辙,就这么两桌客人,总不能都不管了吧 谁想到,还表错情了 三名精壮汉子要了吃喝之后,还特意交代了一句,没事不用招呼,他们吃喝完毕简单休息一二就要上路,有事自然会招呼长乐驿众人。 驿长一听,得嘞,我还省事了呢,这才叫偷得浮生半日闲,真要是说起来,执掌长乐驿也挺累的,一天一天就没有空闲的功夫,正好,今天人少,人家事儿还少,长乐驿上上下下正好休息一二要是这么说的话,岂不是还要感谢汜水侯一番 且不说长乐驿驿长带着伙计偷懒去了,让整个长乐驿大堂变得更加清净,除了那位读书人偶尔地咳嗽之外,竟然一时之间落针可闻 就连那三名精壮的汉子,吃喝完毕,还真开始闭目养神,一个个的,竟然没有丝毫开口的意思。 时间流转,眼看着就要天黑了 “二哥,咱什么时候走” 那名“晦气”的大汉突然开口了,尽量压低了声线,却在落针可闻的长乐驿大堂之中,依旧显得声音很大。 “二哥”,就是三人为首的那名中年汉子,闻言之后睁开眼,开口。 “再等等” “等” “等长安城关门。” “为啥啊”“晦气”汉子显然想这个问题很长时间却没有想通,现在旧事重提有点憋不住了,趁着长乐驿大堂之中人少,身边又没有什么人偷听他们谈话,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二哥,您给咱指点指点,为啥要等长安城关城门啊 您也说了,咱们之所以能够离开长安城,全是因为邢縡老大 现在城里面的情况不清楚,邢縡老大能够给咱们多争取到多少时间也说不准 在这种情况下,咱们出城之后,不应该赶紧回幽州吗 结果,出城十六里之后,就在这长乐驿休息,前后这得一个多时辰了吧 我知道您是想让咱们兄弟养好了精神,等到晚上好方便赶路 可是,这一个多时辰就这么等过去了,我这心里没底啊” “二哥”听了,略略一沉吟,随即冷笑着问道 “一个时辰,能跑多远 快马加鞭的话,三十里还是五十里 有用吗” 一句话出口,“晦气”汉子顿时脸色一僵。 “二哥”却继续说道 “咱们兄弟东躲西藏一个多月了,为啥因为咱们面对的,是整个大唐 现在虽说出了长安城,那又怎样 想回幽州,千里之遥,要过多少州县,要跑过多少个三十里” “晦气”汉子还有点不服。 “既然如此,咱们更应该早做准备啊,提前跑个十里地的,不好吗” “不好” “二哥”直接摇头,一点面子都不给。 “现在你就算是跑出去十里,一旦大唐朝堂反应改过来,派出轻骑追击,你怎么办 你可别忘了,那是整个大唐,他们不但会派出轻骑追击咱们,还能提前一步通知前方的州县出兵截杀。 到了那个时候,咱们怎么办 继续跑,跑不动了再停下和他们拼命吗” “难道等到长安城关了城门,咱们再跑就能跑得了” “对 你也在十二卫里面干过,长安城城门一关,再有什么消息,明天早晨再说吧 这样一来,咱们至少就有一夜的功夫,如果再加上前后的距离,就算过不了潼关,也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二哥”狠狠一咬牙。 “所以,我才要咱们在长乐驿等着 赌 赌邢縡老大能够给咱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赌在长安城关闭城门之前,朝堂之上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样,咱们才有一线生机” “二哥”这么说,“晦气”也只能无言以对。 却不想,就在此时,长乐驿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如果,赌输了,怎么办啊何二爷”奋斗在开元盛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17章 赌输了,又如何?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奋斗在开元盛世热门”查找最新章节 “赌输了,又如何” 随着言语声响,长乐驿大堂之外,脚步声响,沉重,整齐,如同战鼓,敲打在整个长乐驿的大堂之上。 不多时,一群人涌入大堂之中。 为首之人面白微须,一双眼睛微微眯起。 正是高明 在他身后,周全、刘安、赖忠、侯三、侯六,分列左右,隐隐将“淮南大少爷”保护在中间,后面还有十多人,都是淮南谍报司的好手,一个个弓上弦刀出鞘,死死盯着长乐驿大堂之中的众人。 高明进门以后,冷冷一笑,看着三人之中的“二哥”,轻轻说道 “何二爷,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言语轻柔,仿佛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在问好,不过微眯的双眼之中,目光如同刀子一般锋利,如果目光能杀人的,恐怕现在都能给何二身上捅两个窟窿了。 所谓“二哥”,正是何二 自从炸毁长安武库之后,他一直藏身于长安城中,今天这才是第一次露面,坐在长乐驿之中,显然,如果没有高明带人把他堵在大堂之上,恐怕等天黑的时候,何二还真就能脱离长安返回幽州了 “对了,你还没说呢,滞留长乐驿,乃是赌我等不能及时截住你们三人,赌赢了,自然让你逍遥法外,但是赌输了,又当如何” 高明这两个多月一来,一直对何二“念念不忘”,今天终于见到了活人,却也没有表现的如何激动,反而有兴致问问,何二到底是怎么想的。 “赌输了,又如何” 何二一见高明带着二十多好手出现在长乐驿,就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棋差一招,随口叨念了一遍高明的问题,猛然起身,直接拔出腰间的横刀,刀尖直指不远处的高明,毫不压抑浑身上下的戾气,开口说道 “赌输了,又能如何 不过拼死一战而已 难道就借着这一个时辰不断逃窜不成,直到跑不动了,被你淮南大少爷带着人追上,像猎人捕杀猎物一般围杀 与其那样,我何二宁愿保留住体力,借着这一个时辰的时间养精蓄锐,到了最后拼死一战的时候,也好和你高明高御史好好较量一番” 高明听了,默默点头。 他知道,形势发展到眼前这种境地,对于何二等人来说,想活命,只有一线生机。 这一线生机,并不是邢縡谋反给他们争取来的这“一个时辰”的时间,而是邢縡忽悠王銲谋反,能不能确实达到“声东击西”的效果。 达到了,就能吸引了朝堂和自家师父的注意力,暂时忽略了何二等人,让他们逃出生天。 如果没有,那就没办法了,只有死,区别仅仅是何二自己说的那样,是选择如同猎物一样被围杀,还是如同现在一样,养精蓄锐之后还有力气拔出刀子指着高明。 这确实在赌。 赌的,不是那一个时辰,而是朝堂在“王鉷亲弟弟王銲谋反”的时候,能不能还兼顾“其他”。 想到这里,高明不由得一叹,这种“赌”,从本质上来说,也是“生死操纵于他人之手” 再抬头,看何二,横刀在手,直指自己的鼻尖,双眼之中满含杀气,透着那么一股色厉内荏 高明笑了。 事到如今,反而不着急抓他了,当初在长安武库,你何二是怎么折腾我的咱自然不能原原本本地还回去,因为咱不像你那么没品,不过呢,受点利息也是正常吧 “何二,这是早就做好拼命的准备了啊 好 一会给你机会 不过呢,还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高某人带着兄弟们到了长乐驿,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仿佛早有预料 怎么,赌命之前就知道要认输吗” 何二闻言,冷哼一声。 “高明,莫要以为你在长乐驿堵住了我,你就能如何今天的事儿,不过是局势所迫而已,并不代表你高明就能比我何二强了多少 什么赌命的时候就认输了,你以为我猜不到你们已经包围了长乐驿了吗” 说到这里,何二目光流转,向高明等人身后看了一眼,果然,长乐驿的驿长、伙计,早就不见了踪影,不由得冷哼一声。 “这里是长乐驿,号称长安城东第一驿,除了两京的都亭驿,恐怕这里就是整个大唐最为热闹繁华的所在 今天竟然清净成这个样子,只要不是傻子,谁还能不知道有问题 不错,听说汜水侯如今正在大朝会上大杀四方,自然引得长安城中所有人心神大震,官员,在大朝会上难以脱身,官员的家眷子弟以及那些豪商、富商,也因为朝堂地震难以离开 但是,前来长安的人呢,难道他们都不用经过长乐驿吗” 说到这里,何二冷哼一声,仿佛高明能够问出这样的问题,就是对他智商的侮辱一般。 “这里是长安城东第一驿站 迎来送往,最是繁华不过 就算今日离开长安之人,都因为汜水侯而滞留了行程 那些前来长安之人呢 难道今天就那么凑巧,没有一个人从东边大路前来长安城,还是他们也知道了汜水侯在大朝会之上的所作所为、不敢在这个多事之秋进入长安城” 何二说着说着,也不由自主地一声长叹。 “所以 我等三人再次养精蓄锐 刚开始的时候,无人进出长乐驿,也算是正常 但是足足一个时辰了,依旧无人进入,那就不对了 这必然是有人包围了长乐驿,让人不得进出,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可惜,当我意识到不对的时候,终究是晚了,那个时候,想必你们牢牢包围了长乐驿,就算我们三人要突围的话,恐怕也没有机会了 与其突围,不如养精蓄锐,等你来” 何二说着,重新攥紧了手上的横刀,双眼之中的杀气重新弥漫,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堂门外的高明,低声喝道 “刚才何某正在想,既然有人包围了长乐驿,却不知道带队之人是谁 却不想,是你 正好 一来,了却了我漕帮和你老高家之间这么多年的恩怨 二来,何二此生恐怕不能亲手斩杀汜水侯为我家大哥报仇了,杀了你,聊胜于无等到了下面,跟我家大哥,我也算有了个交代” 猛然一声断喝。 “高明,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高明闻言,一声冷哼,气势上却是寸步不让 “有何不敢” 他这么一说,何二大喜过望,身边的刘安却急了。 “少爷” 刘安本就是高明身边的贴身护卫,从扬州开始就一直跟在高明的身边,当初就是为了追踪何二,这才硬闯张守珪废园,结果遭了黑衣人的埋伏,刘安和当时已经中了蒙汗药的周全,护卫着高明在张守珪废园之中且战且退,局势堪称岌岌可危,虽然最后小义率领淮南谍报司杀到,救下了三人,刘安却因为保护高明而受了重伤。 事后,因为伤重的关系,刘安和周全两人,一直留在淮南进奏院中养伤,就连贴身护卫高明的差事,都暂时交给了出身于淮南谍报司的赖忠等三人。 仔细算下来,从受伤开始到现在,也足足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刘安的伤势恢复得不错,纵然伤势沉重,在淮南一方不计成本的投入之下,经长安名医精心调理,虽然没有痊愈,但是只要不亲自动手拼杀,已经于常人无异,以现在的情况来说,他和周全两人,只要在安心调养半年,就能完全恢复了。 也就是说,虽然刘安看起来还不错,但是他现在终究还是一名病人 这一次,要不是高明漏了口风,说是要捉拿何二,刘安和周全两个人,还在淮南进奏院躺着呢 为啥刘安一听要捉拿何二,不顾自己还没有完全恢复,一定要前来抓捕的现场 一来,刘安和何二有仇。 当初恩怨不必多说了,现实被何二从眼皮子底下逃脱,追击的时候又中伏,险些丢了性命,就刘安本人来说,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样的亏 即便当初还在扬州的时候,即便面对那些盐枭、海盗都没有这么窝囊过那都是面对面的厮杀,输了,认,哪里像何二这样,还带用计的 用计没事 关键是自己还“中计”了 这简直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暴击 这仇,大了 刘安就算不能亲手杀了何二报仇,却也要亲眼看着他身首异处才算解恨 二来,刘安就怕高明控制不住 刘安名为高明的贴身侍卫,其实这么多年和高明在一起,混得跟兄弟差不多,直白地说,他对高明很是了解 高明是个要脸的人 什么淮南大少爷,什么谢三郎首徒,什么白面小三郎 是名声,也是压力 光有名声,做不成事情,那叫名不副实 也正是因为如此,刘安亲眼见到高明当初在扬州的时候是如何拼命的 如今向来那一段战火纷飞的日子,以刘安的冷静都不由得热血沸腾。 说句公道话,高明在扬州,没给节帅丢人 高明在扬州如此,在长安也想这样 可惜,平日里的兢兢业业,没人在意,大唐天下的所有人,都把目光盯在了灞水码头大火和长安武库大火一案上面,高明虽然拼尽了全力,但是,单纯从结果来说,办得那叫一个拖泥带水 对于高明来说,俩字,窝火 全是因为何二 虽然这两个案子后面,有弥勒教,有邢縡,有孙员外郎,还有王鉷、王銲兄弟在里面瞎掺和但是活跃在最前方的,一直都是何二 刘安就因为在张守珪废园之中被何二埋伏了一回,就跟何二结下了死仇 高明呢 张守珪废园之中,中伏的,不仅仅有刘安,还有高明 除此之外,高明一路追踪三千斤火药,最后硬生生地追到长安武库之中了,还被何二给抓了 这是啥中伏第二弹 更不用说当时何二抓着“洛阳漕帮”和“老高家”的恩怨,说了个溜够 如果说是“结仇”的话,高明和何二之间,那真是一天两地仇三江四海恨 刘安就怕高明一见何二就控制不住 果然 何二一叫板,高明竟然应战了 “少爷,何必呢 如今咱们已经将长乐驿重重包围,何二此人插翅难逃 如今挑战,不过是困兽犹斗而已 少爷,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咱们” “好了” 刘安还没有说完,就被高明打断了。 高明转头,看着刘安,咧嘴一笑,轻轻拍了拍刘安的肩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师父说了,让我破案的时候,多动脑子少动刀子 不过也说了,事到临头,向前冲 事到如今,长安武库大火一案,基本已经尘埃落定了,到底都是谁在背后上蹿下跳,已然被咱们掌握得七七八八了,从破案的这个角度,已经没什么了,也就是说,多动脑子少动刀子,在这个时候,已经用不上了” 说着,高明缓缓抽出了腰间的横刀,微微俯身,压低刀身。 “何谓大事临头向前冲 那就是师父告诉我,做事,该动脑子的时候,自然要动脑子,但是,该动刀子的时候,不能惜命 何二此人,乃是漕帮余孽,如今又加入了弥勒教,无论是从我老高家来说,还是从师父那边来说,都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我淮南威震大唐,自然看不上这样的漕帮余孽,但是,也不能放纵他无时无刻都琢磨着给我淮南坏事 以前没机会,且容他蹦跶两天 如今有了机会,断然不能放他逃出生天” 高明嘴上说着,人却缓缓向前,一双眼睛微微眯起,紧紧盯着已然绕出桌子的何二,缓缓说道 “另外,如果不能亲手砍他我高明,于心,不甘” 说完,大喝一声,蹂身而上,手中横刀,已然呼啸而去,直奔何二奋斗在开元盛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18章 抓捕何二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奋斗在开元盛世热门”查找最新章节 轰 横刀相撞 高明和何二,战在了一起 刀光闪闪,火星四射,寒气凛然 何二自然不用多说,自从懂事伊始,就被洛阳漕帮老帮主当做何大龙的贴身护卫培养,在刀法之上下过真功夫,尤其在漕帮崩灭投身弥勒教之后,何二化悲痛为力量,除了以金吾卫中侯的身份潜伏长安之外,只能勤练刀法。 如今,他和两名手下被高明带人包围在了长乐驿,自知无论如何也难逃一死,在这种情况下,却也再不想其他,只想用手中刀,一刀劈了高明这个淮南大少爷,日后真到了阴曹地府见到大哥何大龙,也算是有个交代。 直白点,临死拉高明垫背 故此,刀刀搏命,不惜以伤换命,完全是一种拼了命的打发。 不过,高明却不是好对付的。 他自幼追随谢三郎到了扬州,谢直初至扬州,不得不率领这麾下众人和盐枭、海盗放手一搏,以此来换来在扬州站稳脚跟,说实话,还真没有功夫悉心教导高明,就算想教点什么,也会因为时间太过紧迫而耽搁下来,到了最后,谢直干脆一咬牙,放养直接把高明扔到了淮南幼孤院之中,随着年龄慢慢地张大,更是将高明直接扔进了淮南缉私营之中。 说实话,高明名为谢直首徒,启蒙的教导是自家老爹和叔叔高主事,主体学习的教导,是扬州幼孤营、淮南缉私队以及后面的一系列军旅,谢三郎真正开始教导他,是在高明在扬州舰队陆战营中升任旅率退役之后,直到他考中进士的这一段时间。 这种教导,好不好,不好说,就算那已经是高明的性格、行事方式大体定型之后的教导,却也比完全没有教导要好得多,但终究比不上从小就跟在谢三郎身边学习的效果要好 但是,也正是因为高明这一路以来,这种独特的“受教育”的经历,决定了他手上功夫的强横 淮南缉私营,淮南军,扬州舰队陆战营 除了谢三郎初至扬州,不得不借重谢家部曲在扬州“开疆拓土”的那个阶段,高明几乎参加了淮南从初立到威震大唐的所有战斗,盐枭、海盗,不知道杀过多少 客观的说,以高明手上的功夫,单对单的话,在当时的淮南军之中,也算是小有名号,之所以没有什么名声流传,一来是他本是淮南大少爷,投身淮南军本来就需要低调一点,实在不想要那些虚名,二来,淮南军在谢三郎的领导下,强调的是纪律是整体,从来都不刻意宣传个体的强大,所以,才让堂堂淮南大少爷的声名不显。 但是,这并不能妨碍高明自身功夫的强横 他面对何二,也不知道是自家的运气不好还是何二的运气太好。 第一次见面,何二还以金吾卫中侯的身份隐藏,刚见面,没来得及动手,何二就翻墙跑了,高明“艺高人胆大”带着周全刘安追击到张守珪的废园之中,却又中伏,寡不敌众之下依旧能借助淮南三人阵型支撑到小义来援 第二次见面,是在长安武库,还没来得及动手呢,孙员外郎就把他给“卖了”,虽然最后孙员外郎也没落下什么好下场,但是高明却硬生生地在两把军中强弩的威逼之下,无奈被擒 这是第三次见面 有前面两次见面所积累下来的“恩怨”,再加上何二在高明眼皮子底下引爆了长安武库,更不用说“漕帮”和“老高家”之间的恩恩怨怨了,高明面对何二,跟何二对高明一样,恨不得下一刀就劈了他 进步,劈 退步,挡 翻手,顺刀,进步,刺 高明习武,是在淮南军中,向来就是军中的路子,出手凝练,招数简洁,威力巨大。 在今天这场争斗之中,占了便宜 毕竟,何二纵然自有习武,也是跟着漕帮老帮主这种,学的就是江湖路数,讲究的是不是一击必杀,而是控制,是狭小空间的闪展腾挪。 说实话,今天,两人在长乐驿大堂之中争斗,本来是何二这种江湖路子比较占便宜的,周围那么多的桌子凳子,如果利用好了,其结果,不言而喻。 不过,今天,何二却激动了,一心向前,没有控制,没有闪展腾挪,只想一刀下去立见生死 这就叫,以己之短攻人之长 高明反手一次格挡,顺势横扫,逼得何二不得不退步闪身。 一刀进步直刺。 再次逼退了何二之后,随后高明揉身而上 飞起一脚 狠狠地揣在何二的小腹之上 轰 何二的身形,足足飞出去一丈多远,不知道撞碎了大堂中多少桌椅,终于跌落在地上,这还不算完,竟然还止不住身形,连着打了好几个滚儿,这才停了下来。 “二哥” 何二手下的那两名精壮汉子,见状大惊,“晦气”汉子竟然一声大喊之后,扑向了高明,而另外那名汉子,冲向了何二,一脸的焦急。 高明本来一脚踹翻了何二,还想紧跟过去把他控制住呢,结果被“晦气”汉子所拦,终究差了一步。 “晦气”汉子大喊着冲向了高明,手中的横刀,在长乐驿的大堂之中寒光闪闪,一看就要接替何二和高明殊死一搏。 高明见状,不由得冷哼一声。 他对何二,那是恨得刻骨铭心,越是这样越是要给何二一个正面动手的机会,如果不能亲手打倒何二,他高明心中不痛快。 但是,对别人,还有这个必要吗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真当人家“淮南大少爷”不明白吗 轻轻挥手,向前一指。 “嗖嗖嗖” 羽箭攒射 高明此来,不仅仅带着自己前后两批贴身侍卫,还带来了大量的淮南谍报司的好手,除了大部分人将长乐驿重重包围之外,还有十多个好手就跟在高明的身边,刚刚现身的时候,就已经弓上弦刀出鞘了,一直没有动手,只不过是因为高明没有命令而已 现在,大少爷下令了,这还客气什么 羽箭攒射,不过片刻之间,就将包括“晦气”在内的两名汉子射成了刺猬 淮南军虽然以“火器”为名威震天下,但是没有火器的加成,也是响当当的精锐,尤其谍报司之中的这些好手,更是精中选精,单独拿出来一个两个的,不见得能单对单地击杀何二,但是相对于何二麾下的这些黑衣人,战斗力都绝对是超出的。 尤其今天这局势,还是这么多人一同放箭攒射,断然没有让那两名汉子生还的道理。 淮南谍报司出手,不但瞬间就击杀了这两名汉子,几十只羽箭,没有任何失手,别说从一开始就躲在了长乐驿大堂角落的那一对读书人主仆,就是被高明一脚踹翻的何二,竟然也没有被丝毫误伤。 高明迈步向前。 “你别过来” 何二被高明这一脚踹得狠了,到了现在,竟然还站不起来,眼见着高明手提横刀迈步而来,顿时有些失措,微微一个错愕之后,竟然从怀中掏出一支竹筒来,上面还带着引线 “再过来,我就点燃了它,咱们共归于尽” 高明见状,冷哼一声,继续向前,脚下步伐丝毫不停,不乱。 “嗖” 一支羽箭,从高明的肩头掠过,直奔何二。 “啊” 何二断然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胆敢贴着高明射箭,一个不慎,被一箭射中的手腕。 赖忠 这是高明最近的贴身侍卫,虽说是从淮南谍报司调到高明身边的,但是人家也是淮南军中响当当的一名好汉,尤其在高明身在淮南军的时候,就在高明的手下听令战斗。 赖忠此人,别的还不太显眼,一手箭术出神入化,也就是在淮南军这种大量使用火器的军镇之中,要是在大唐的其他部队之中,恐怕早就凭借这一手箭术飞黄腾达了。 如今,他见到何二竟然拿出来火器威胁高明,护主心切之下,也顾不上什么冒犯与否,直接一箭,贴着高明的肩膀就射了过去。 也正是因为如此,让何二根本一点防备都没有,一下就被射中了手腕。 自然,手中的火药弹,也掉了下来 这还不算完 赖忠紧跟着又是一箭。 正中火药弹 “砰” 一箭将火药弹撞飞 此时,高明身后的众人也反应了过来。 周全也在张弓搭箭。 周全本是高明身边最早的贴身护卫,和刘安一起,向来是高明的左膀右臂,可惜,也是在张守珪废园之中受了伤,不得不和刘安一同在进奏院养伤,不过,周全本身的身体素质可比刘安好多了,再加上受的伤终究不如刘安沉重,相同的时间休养之后,竟然回复得比刘安快多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最多再有半个月,就会恢复如初。 当然,让他亲自动手拼杀,现在还不行,不过,却不影响他张弓搭箭。 “吱” 一柄五石弓,被高明拉了一个如同满月一般。 箭似流星 “噗” 正中火药弹 巨大的力量,惊人的速度。 周全这一箭,不同于赖忠那一箭仅仅撞飞了火药弹,而是一箭射穿 “咔” 竹节劈裂,火药撒了一地,即便现在何二有机会将它点燃,也不过是一阵猛火、一顿黑烟而已炸不可能了 除此之外,谍报司的其他好手也纷纷出手。 “嗖嗖嗖” 箭如流星一般,直奔何二 总算是记得他是长安武库大火一案的关键人物,谍报司好手出手都有所保留。 “噗噗噗” 羽箭入体 全部射在何二的四肢之上。 不但射中了何二的四肢,还透过四肢,将何二钉在了地面之上 即便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何二四肢皆伤,一时之间,竟然动弹不得,只能呈“大”字形躺在长乐驿的大堂之上。 “啊” 何二也是个狠人,一声嘶吼,猛然用力,暂时不管双腿,拼尽全力,在剧烈的疼痛之中,抬起了右臂 一支羽箭,就这么直愣愣地透过他的右臂钉在地面之上,随着何二的动作,竟然染红了整支羽箭,尤其羽箭尾部的白羽,竟然在一瞬间被鲜血染红了 何二抬起了右臂,勉强缓了一口气之后,翻身,探手,想要去抓钉住左臂的羽箭。 “嘭” 被一脚踹翻 高明,已然走到了何二的眼前 一脚将何二再次踢翻之后,微眯着双眼,直视何二,轻声问道 “在我淮南人面前玩火药” 停步,跨立在何二身边,倒转横刀,双手紧握刀柄,高高举起。 “谁给你的勇气” 一声暴喝,猛然用力,横刀直刺 “噗” 正中何二右肩 瞬间刺透 不仅如此,高明此举,乃是含恨出手,恨不得将全身的力气,全用在这一刀之上,仅仅刺穿何二肩头,又算得了什么 何二躺在长乐驿大堂之上,大堂地面上铺设得全是青砖,在高明一刺之下,竟然刺破青砖 将近三尺长的横刀刀刃,全然刺入地面,直到吞口死死压在何二的肩头之上,才勉强停了下来 “啊” 何二又是一声惨叫。 高明起身,双眼依旧微眯,神色清冷,却夹杂着一丝丝难以言喻的暴戾。 “当初,在长安武库,你何二爷说过,不杀我高明,要带着我前往岭南寻找我二叔 要当着我的面,杀了我二叔家的一家老幼 然后当着我二叔的面再杀了我,让我二叔亲眼看到我老高家绝后 最后,再杀了我二叔,彻底了解你们洛阳漕帮和我老高家之间的恩怨 何二爷,当初你做这个谋划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这么一天 你也会落入我老高家的手上 放心 我也不杀你 毕竟长安武库大火一案,还有一点事情要问你” 说完之后,高明却再也不看倒在地上的何二,直接下令。 “收押 治伤不死就行 准备收队” 自有淮南谍报司的好手上前,捆绑何二之后,又给他伤口治伤用了金疮药止血。 高明却不管这个,转身,走向了长乐驿大堂的角落。 在那里,是那对读书人主仆奋斗在开元盛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19章 所谓智囊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奋斗在开元盛世热门”查找最新章节 那对读书人主仆,看着高明一刀捅穿了何二之后,竟然走向了他们两个,不由得躲在长乐驿大堂的角落之中瑟瑟发抖。 那仆人一张脸吓得煞白,不自觉之中就躲在了中年读书人的身后。 中年读书人表现尚可,一张脸还是蜡黄,虽然也有失措之举,整体看来还算镇定,只不过连续的几声咳嗽,破坏了他这种高人的形象。 高明走到两人面前,看着惊慌失措而又故作镇定的主仆二人,哑然失笑,不是知道他是一刀捅了何二夙愿得偿,还是终于抓捕了长安武库大火一案的关键人物而高兴,反正心情着实不错,面对着这一对主仆,说话的语气虽然谈不到温和,却也不复刚才刀刺何二的那一股戾气。 “两位,别演了 请吧 跟我走一趟淮南进奏院。” “嗯这位这位军爷” 读书人开口了,称呼高明为“军爷”,高明今天是便装出行,自然没穿能够表明监察御史身份的獬豸冠、獬豸袍,在加上他率领谍报司好手抓捕何二,就差用上军中强弩了,人家称呼一声“军爷”,仿佛也是应该 “”我主仆二人今日出京,是想返回故里 跟那几位,并不同路,也不认识 不知道您为什么要让我主仆二人” 高明听了读书人的言语,颇为玩味地上下打量了读书人一番,随后揶揄道 “何必如此多没意思 说实话,今天我等出动,最开始的目标,并不是何二,而是东平郡王府 先生您改换妆容、藏头露尾地出了东平郡王府,一出府,就已经被我淮南谍报司的好手发现了 我等不知道先生要出城,还是要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才尾随其后,没有当场抓捕,就是怕打草惊蛇 结果没有想到,一路跟踪,就跟到了长乐驿。 到这,才发现了何二 我等之所以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发动攻击,也就是没想到能在长乐驿见到何二,不得不重新回长安调兵,要不然的话,您以为你们哪里来的一个时辰时间养精蓄锐 哈哈 你现在在说不认识何二,于他并不同路这些言语,糊弄别人,行,但是要糊弄我淮南谍报司,恐怕不成啊” 说到这里,高明收起了脸上的揶揄,微眯着双眼,仅仅盯着眼前的这位脸色蜡黄的中年读书人,轻声问道 “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呀 您说是不是 严庄,严夫子” 严庄 安禄山的“智囊”,与高尚同为安禄山的左膀右臂,被安禄山提拔为幽州节度使府掌书记,被安禄山的一众部属尊称一声“夫子”。 今年二月初六,本来是要跟安禄山的嫡长子安庆宗一起,跟随安禄山前往幽州一共出塞作战的,结果因为文武百官在长乐驿给安禄山送行的时候,高明闯进来汇报了“三千斤火药”的问题,同时,高明提议安禄山出征在外,哪能将嫡长子安庆宗也派到幽州作战故而,李林甫和王鉷一商量,不但将安庆宗留在了长安城中,就连严庄严夫子,也被朝堂强行留在长安城中。 却没有想到,今天,他竟然来到了长乐驿,并且改头换面,不惜用药物改变了自己脸上的肤色 意欲何为,显而易见 只不过,不但被高明堵在了长乐驿之中,还被一口叫破了身份。 严庄被叫破身份,周身猛然一震,最后,也不得不摇头苦笑。 “严某还以为,是何二在长安城的隐藏漏了风,这才让你们追踪到了长乐驿 却没想到,原来你们是跟着严某来的 这么说来,倒是严某连累了他何二” 高明听了,脸上带笑,一言不发,我管谁坑谁呢,只要把你们俩都抓了就行。 严庄既然被叫破了身份,自然也不愿意再装下去了,挺胸,抬头,双手自然而然的背在了身后,恢复了在安禄山身边指点江山的孤傲之气。 “严某有一事不明,倒要请教高御史。” “但说无妨” “严某自认为此次声东击西的谋划,很是周全 你们淮南一方是如何看破的 难道你们一直在东平郡王府门外安排了眼线,看我乔装出府,这才漏了破绽不成” 光明嘿嘿一笑, 自古以来,只要是谋士,都是这个德性,只要是出现啥意外情况,必须刨根问底地问个底儿掉,哪怕是自己的谋划出了啥问题,最后也是仰天一声长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还得摆出一副“命该如此,无力抗衡”的劲头来 说白了,就四个字,自视太高 总以为自己的谋划最牛逼,不可能有人看的明白,说骄傲也好,说读书人的酸腐也行,反正就是那个德性 严庄也是如此。 他身为安禄山的“智囊”,还能被一群人冠以“夫子”的名号,那还不得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牛逼的“智囊” 现在,准备给淮南一方来一个声东击西,好让自己有机会离开长安,结果,刚刚走到长乐驿,就被高明给堵了 人家不得问问啊 高明摇摇头,说道, “淮南谍报司一直在东平郡王府府门之外布置了眼线,那是肯定的 但是,严夫子这次声东击西,却没有你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周全 实话告诉你吧,家师汜水侯,一听到王銲谋反,当时就意识到了不对” 严庄一听,一张脸涨得通红,即便脸上用了药物染成蜡黄,也挡不住他脸色的血色,自己还腆着脸说什么“声东击西谋划周全”呢,结果,王銲谋反这个“东”刚刚出来,人家谢三郎就知道“西”在哪了要不然,人家怎么能在长乐驿堵上自己 高明嘿嘿一笑,继续说。 严庄听了,这才知道,这一场,自己输得不冤 原来。 在今日大朝会发动之前,谢三郎曾经跟高明等人,简单说过一些关于今天行动的想法,安排任海川任老道去敲响登闻鼓、状告王汉谋反,主要目的,还是邢縡。 邢縡隐藏在王銲府邸之中,如果要捉拿他,势必和王氏兄弟产生冲突,虽然谢三郎已经判断出王鉷、王銲兄弟肯定跟“盗卖武备”有关系,根本不怕与他们兄弟发生冲突,但是,对于当时的谢直来说,侦破长安武库大火一案才是最重要的,与王氏兄弟发生冲突,那不就节外生枝了吗 怎么办 告王銲 告他谋反,并不是为了真以“谋反”罪名拿下王銲,甚至王鉷,而是只想让他们兄弟沾染上谋反的嫌疑。 你王鉷是天子面前的红人没错,在朝堂之中权势滔天也没错,王銲借着你王鉷的威势在长安城中横行霸道多年也没错,如果直接发生冲突,自然麻烦,但是现在,让王銲背上一个“谋反”的罪名,然后亲受天子令回京调查案件的谢三郎,要包围王銲府邸,捉拿长安武库大火一案的关键人物邢縡,你还好意思拦着吗 说白了,让王銲背上谋反的嫌疑,就是让王氏兄弟投鼠忌器、心有顾忌,就算不得不与堂堂谢三郎发生冲突的时候,也不得不顾忌一二 就是因为这一点点“顾忌”,谢三郎就有把握,能够成功抓捕邢縡 至于抓捕了邢縡之后,如何侦破长安武库大火一案,还有如何根据这个案子牵连出来王氏兄弟“盗卖武备”,那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了,自然不用多说 所以,安排任海川任老道去状告王銲,真正的目的,是邢縡 但是,谢三郎也好,淮南一方的其他人也罢,谁也没有想到 王銲还真反了 这,就不对了啊 在谢三郎的构想之中,王銲根本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反应,或者明确一点,邢縡就不应该是这种反应。 先说王銲。 被人家敲了登闻鼓状告谋反,这要是一般人,肯定死得不能再死了,但是对于王銲来说,算个屁 王銲虽然在朝堂之上提不起来,但是人家哥哥是王鉷,天子面前红人这个身份,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还记得天子听了任海川任老道的状告之后是什么反应吗 把状纸劈头盖脸地砸在王鉷的脸上 这是啥意思 两层。 第一层,生气。 我李老三对你王鉷这么好,你怎么回报我的,你亲兄弟,就你当儿子养的那个兄弟,不但找个江湖术士问什么“九五之气”,还真敢谋反 第二层,自己处理去 说到底,天子李老三还是相信王鉷的,爱屋及乌,也相信王銲即便真的找人问过什么“九五之气”,也就是个被“惯坏了的孩子”而已,固然对皇权没啥敬畏,却也不会真正地谋反 所以,你自己赶紧给我处理干净喽 这便是“天子面前红人”的威力 连“谋反”这种事情都能当闹着玩 说实话,李老三这种反应,也在谢三郎的预料之中,也正是如此,他才不想在没有捉拿了邢縡之前,就跟王氏兄弟产生直接的冲突,至少不能是那种“生死相向”的冲突。 在谢三郎最初的谋划之中,或者说在所有朝臣,甚至天子李老三的认知之中,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下面就很简单了,王鉷亲自前往王銲府邸,先抽一顿,然后押着他上金殿请罪,天子生气,得折腾一下,不过最后还是得给王鉷一个面子,对王銲的处罚,或罚铜,或免官,说不定还得打他一顿板子,反正最后留他一条性命就是了。 到了那个时候,谢三郎再带人包围王銲府邸,捉拿邢縡,就算王銲不让,王鉷不愿意,谢直也能强行抓捕。 结果,王銲反了 对于这个结果,谢三郎也是无语,这王銲比自己想象中的,还愣 人家邢縡忽悠你造反,你还就真听话咋想的这是 邢縡的反应也不对。 邢縡藏身在王銲府邸之中,结果王銲被人状告了谋反,在这种情况下,邢縡的选择,无外乎两种。 第一种,忽悠王銲保他。 王鉷一定会死保王銲,而且,作为天子面前的红人,王鉷也一定能够保下王銲,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邢縡能够说服王銲,让王鉷保下王銲的时候,顺手把邢縡也保下来,也不是不可能实现。 谢三郎知道邢縡是长安武库大火一案中的关键人物,其他人不知道啊,对于普通朝臣来说,邢縡不过就是一个提不上台面的小人物而已,如果王鉷真下死力气保他,也不见得保不下来 那时候,谢三郎只能强行包围王銲府邸,然后借助着“顾虑”拿下邢縡了 邢縡的第二种选择,那就简单多了,一个字,跑 李老三把状纸砸在了王鉷的脸上,让他亲自出马去处理王銲谋反,王鉷也够意思,还给自家兄弟通风报信呢 这也就造成了,邢縡是在王鉷赶到王銲府邸之前得到的消息,如果他想跑的话,很容易实现。 邢縡在长安城的地下世界呼风唤雨了这么多年,除了王銲府邸之外,必然还有其他的落脚点,说不定还是挺隐蔽的那种,真要是跑了,藏起来,等“王銲谋反”这股风潮过去了,未尝没有悄然离开长安城的可能。 当然了,谢直既然已经猜到了他的这两种可能,自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旦邢縡胆敢离开王銲的府邸,说不定当场就能抓获 但是,出乎意料,邢縡竟然忽悠着王銲造反了 人家谢三郎跟普通“智囊”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他谋划出了疏漏的话,不会怨天尤人,而是会及时补救 谢直当时就意识到了不对 所谓事出反常即为妖 现如今的局势,完全超出了一开始的谋划,王銲比想象中的更愣,邢縡又比想象中的更加勇敢这里面,一定是有谢三郎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尤其邢縡的这种选择 王銲谋反,事实上,就是个笑话,谢三郎看不上,满朝文武也看不上,谢直就不信了,一直跟在王銲身边的邢縡,竟然会看不出来,他难道不知道,王銲不谋反还能留下一条活命,一旦谋反,当天就得被镇压下去 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难道他不怕死 谢直不信 如果他真的不怕死的话,当初引爆了长安武库之后,老老实实在东市邢家商行待着就行了呗,何必跑到王銲的家里躲起来说白了,还不是要借助王家兄弟的权势保自己一条性命吗 怕死还敢造反 这是图啥 谢直几乎在第一瞬间就想到了邢縡的另外一层身份。 弥勒教 只有因为弥勒教,邢縡才会做出这种近乎“送死”的选择 那问题就简单了 邢縡此举,是为了完成弥勒教在长安城的“未竟之事业”,还是要保护什么人 事 还有什么事儿需要邢縡要用命去做长安武库都炸了 那么,剩下的,只有人了 “家师找到我的时候,曾经跟我说了” 高明微眯双眼,仔细盯着眼前的严庄,揶揄中透出一股揶揄。 “这一回,有可能会网到一条大鱼”奋斗在开元盛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20章 协助调查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奋斗在开元盛世热门”查找最新章节 谢三郎意识到,邢縡忽悠王銲谋反是因为弥勒教之后,马上就开始琢磨。 客观地说,这些年,淮南谍报司在对弥勒教的情报收集上,堪称卓有成效。 虽然很长时间之内,谢直都没有跟弥勒教亲自交手了,但是对弥勒教的了解,甚至比弥勒教很多信众还要深得多。 经过多年的发展,弥勒教行事,也有所变化。 追本溯源,恰恰是因为谢直本人。 开元二十三年,洛阳刘普会叛乱,长安刘志诚叛乱,被谢三郎带着谢家部曲和金吾卫,直接就平定了。 这对大唐来说,自然是好事。 而对弥勒教来说,简直是难言之痛,长安、洛阳,大唐西京和东都,在这样的地方,发展点信徒容易吗还指望着刘志诚、刘普会两个人,跟幽州这边联动呢,结果还没等幽州发动,他们俩,都没了 弥勒教痛定思痛之后决定,加强管控 事实上,从开元二十三年到天宝十一载这一十八年之中,只要是弥勒教发动的活动,规模小的不必多说,但凡是上一点规模的,弥勒教幽州总坛,必定会派出弥勒教高层前往坐镇,美其名曰,战术指导 具体到这一次引爆长安武库,也是一样。 谢三郎纵观整个案情,无论是隐藏在暗处的邢縡,还是在明处冲锋陷阵的何二,很大程度上,是“执行人”,而不是“策划人” 所以,谢直有理由怀疑,在邢縡和何二的背后,还有弥勒教的高层人士坐镇长安,一方面协调邢縡和何二之间的关系,另外一方面也亲眼盯着他们炸毁长安武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邢縡的选择也就说得通了。 继灞水码头大火之后,长安武库又是大火,里面还牵扯到了三千斤火药,这对整个朝堂来说,是了不得的大事,不把这件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估计长安城所有官员,包括天子李老三在内,谁都睡不了一个安稳觉。 天子下令,急调谢直回京办案,与此同时,也彻底封锁了长安城。 想进来,严查,什么身份为什么来长安为什么这个时候来长安 想出去,更得严查,谁知道你是不是就是引爆长安武库的主谋,这个时候离开长安,为什么说句不好听的,长安武库一场大火,掀开了整个开元盛世的遮羞布,天子在长安城中睡觉都不安稳,你想走先查你一个溜够再说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邢縡,还是何二,以及他们背后弥勒教高层,没有一个足够经得起验证的身份,没有一个足够经得起推敲的理由,想离开长安,那叫痴心妄想 所以,邢縡忽悠王銲造反了 即便他自己知道此举于“送死”无异,却义无反顾地身披重甲、手提长枪,冲锋在造反的第一线。 其目的,就是通过王銲谋反一事,将大唐朝堂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过来,以此,为何二,为弥勒教的高层离开长安创造条件 谢三郎在金殿之上,听了王銲果真谋反,还带着二百来人直扑皇城,为啥会沉吟半晌,就是在理顺这里面的逻辑关系 想明白了,也就好办了 你想“声东击西” 做梦 当时,谢直请命加强长安皇城城防,并亲率淮南铁骑前去平叛,与此同时,命令小义和高明前来听令。 给小义的命令,简单,要求他率领淮南谍报司的好手,配合淮南铁骑,抄了王銲造反队伍的后路,给他来一个前后夹击,彻底奠定胜局。 至于给高明的任务 “家师说了,邢縡此举,必有所图 命令高某发动淮南谍报司的所有情报能力,将所有与幽州有关系的官员、商铺全部监控起来,并且以加强城防、防备叛乱为名,命天子十二卫守城官兵全部听令于高某,一定要严防贼人乘乱离开长安城 除此之外,家师还特意交代,今天非常有可能抓捕到何二。 但是,让高某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一定要看看何二和谁人接头、一同离开 那个人,说不得就是弥勒教此次派到长安城坐镇的高层” 说到这里,高明看向严庄。 “只是高某也好,家师也罢,都没有想到,您严庄严夫子竟然如此自信,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了东平王府 所谓乔装改扮,在我淮南谍报司的眼里,就是个笑话,不过是用姜黄水涂抹脸庞而已,连江湖上最简单的易容术都谈不到,简直贻笑大方” 说着,高明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仿佛都不知道怎么评价严庄了,也不知道是说他大意好,还是说他自信好了。 严庄听了,直喘粗气,愣是半天没说出话来,显然也气得不轻,要不是姜黄水将他的脸色染成了蜡黄,高明估计都能看到一张气得雪白的脸了。 严庄喘了半天的粗气,这才算是勉强把气喘匀实了,恨恨开口说道 “高御史此言不妥吧 严某承认,今天私自离京,是要前往幽州 但是,仅仅因为严某与这位什么何二何三的同时出现在长乐驿,高御史就判定严某是弥勒教信徒,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了吧” 高明闻言,哈哈一笑,这货号称“智囊”,被拆穿了身份还不服呢,你不是弥勒教,人家邢縡疯了,非得这个时候跟你配合,给你创造离开长安的机会 “还有一个佐证” 高明回头,看向何二。 何二四肢全部中箭,又被高明狠狠一刀捅穿了肩头,已经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现在已经被淮南谍报司的好手捆了个结结实实。 高明转回头,看向严庄,微眯着双眼说道 “何二此人,并不怕死。 他这一辈子,前半辈子在洛阳漕帮之中,就是个莽夫,后半辈子投身你们弥勒教之后,潜伏长安多年,每时每刻都活在仇恨之中,如果给他一个报仇的机会,代价是他自己的生命,他想都不会去想一下,就一定会把握住这个机会 以刚才的情况来看,他怀里有火药弹,被高某一脚踹倒在地上 如果他真想拼命的话,不会把火药弹掏出来,反而会藏得更深,等我高明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直接点燃,求一个与我高某人同归于尽的机会 但是,他没有 他早早拿出了火药弹,威胁高某不要近身,如果成功的话,估计他马上就会提出让我淮南谍报司让开道路放他离开 如果这样的话,高某人以及高某带来的这些淮南谍报司的高手,一定会一路追踪下去,如同猎人追踪猎物一般,等猎物的精力、体力完全耗尽之后,然后再一击必杀 这样,固然可以成功抓捕何二,但是被他成功地将我们引出长乐驿,岂不又给了你一个逃出生天的机会 何二本不怕死,却如此选择,岂不是跟邢縡一样,用性命在给你创造机会” 说到这里,高明直视严庄的双眼。直言不讳。 “实话告诉你, 高某看到何二拿出火药在威胁我的时候,我就知道,长乐驿大堂之中,必有更重要的人需要他用命去保护 当时大堂之中只有你严夫子主仆二人和何二三人,他如此行事,不是你,还能是谁 只不过,高某也没想到,这个人会是你,幽州节度使掌书记严庄严夫子” 严庄听了,不由得默默点头,却有坚决地摇了摇头。 “和朝廷钦犯一同出现在长乐驿,算是我严某人倒霉。 也怪我求去心切,听了王銲谋反,想借着这个机会前往幽州,今天既然被你高明高御史堵在了长乐驿,严某也无话可说。 不过,我却不会跟你前往淮南进奏院的” 高明闻言就是一愣,“这是为何” 严庄听了,哈哈一笑。 “高御史明知故问,刚才你也说了,我严某人,虽然不是朝廷命官,但也是幽州节度使府的掌书记 刚才你说了那么多,什么声东击西,什么弥勒教,又是何二,又是邢縡的,跟我严庄哪有丝毫相干 难道因为严某现身长乐驿就要捉拿我去淮南进奏院不成 高御史,可别忘了,幽州大军十万,可都在东平王的麾下,他们同意你如此捉拿幽州节度使府掌书记吗” 高明听了,不由得哈哈大笑。 “我道严夫子能有什么高招儿,原来不过是死不认账而已” 说着,高明猛然间变了脸色,一点都没客气,直接上前一步,一把薅住了严庄的前襟 “就你这样,也敢以夫子为号 你给我听清楚了 我淮南抓人,自然要以真凭实据为先,但是,也要分人而行 如今,邢縡也好,何二也罢,都落入了我淮南之手,你以为我淮南就不能从他们的口中获取你的真实身份吗 现在死不认账,又能如何到了那时候,我淮南铁骑就要包围东平王府,别说十万幽州军,就是全大唐的军卒都在安禄山麾下,也保不住你这个幽州节度使府的掌书记” 一番话,震得严庄无言以对。 出乎意料。 高明竟然松开了严庄的前襟,还顺手帮他拍了拍,仿佛刚才声色俱厉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一下子,倒是把严庄给弄愣了。 抬头。 正好对上高明的双眼。 只见高明双眼微微眯起,目光却如同刀子一般锋利。 高明开口,言语温和,却也有一种掩饰不住的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倔强油然而生。 “不过严夫子说得也对 你现身长乐驿,虽然时机不对,说是跟弥勒教的妖人何二、邢縡有关,也行,说是没有关系,也可以 家师一直教导高某,大唐执法,太过随意了,终究不是我律法中人的初衷,抓人也好,办案也罢,终究还是要有真凭实据为好 既然这样” 高明紧盯严庄的双眼,眼神之中透着一种揶揄。 “那就请严夫子高升一步,前往淮南进奏院” 说着,高明的嘴角微微翘起,微笑的弧度,如同刀锋一般锋利。 “协助调查” 严庄听了,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狗屁的协助调查 不过是换了一个名目而已,不还得去淮南进奏院 想说不去 却是不行。 正如高明所说,他出现在长乐驿这个时间,实在是太怪异了,邢縡忽悠了王銲谋反,正在长安城里面折腾呢,他严庄就改换妆容跑到了长乐驿,好巧不巧,还碰上了炸毁长安武库的何二,两边虽然没有言语的交流,但是就这么硬生生地在长乐驿大唐枯坐了一个多时辰 这种情况,严庄说跟邢縡、何二一点关系都没有,谁信 电光火石之间,严庄已经想明白了高明的意思,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自己死不承认人家高明就给他来了个“协助调查”,我也不说你一定有事,跟我走,问问清楚总行吧 眼下这情况,竟然让严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到了最后,严庄不由得摇了摇头,自失一笑,开口说道 “东平王别的不行,看人到是挺准 二月初三,他离开长安的时候,满朝文武前来送行,就是在这长乐驿,东平王说,你高明乃是年轻一代第一人。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守规矩,又不制于规矩 厉害 东平王说的不错,他和汜水侯之间的恩怨,谁是谁非已经没有意义了,反正就是不死不休就对了,这一场恩怨,只能在他东平王在世的时候了结,如果留到下一代的话依我看,安氏满门,说不定要被你高明高御史斩草除根了” 说到这里,严庄再次摇头一叹,不过再抬头,看向高明的眼神之中,却也多了一丝丝揶揄。 “不过,高御史,今天你就算抓了我,也并不代表你淮南一方就能为所欲为,也千万别妄想利用我这个幽州节度使府的掌书记的身份,就能逼得安禄山就范 事情,绝对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简单” 高明闻言一愣,“这是何意” 严庄听了,开口说道“因为晚了” 说完之后,竟然放声大笑,笑声之中,满是癫狂奋斗在开元盛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21章 故作镇定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奋斗在开元盛世热门”查找最新章节 当高明押解着严庄与何二回来时候,谢三郎已经轰完了金銮殿,也回到了淮南进奏院。 高明一进二堂,就感觉到气氛凝重。 二伯谢正,舅爷杜甫,分别坐在二堂左右,谢三郎居中而坐,眉头紧皱,一张大黑脸阴沉的仿佛乌云一般。 谢二胖子正劝呢。 “老三你不必如此。 李林甫毕竟是独掌大唐相权一十八载的大唐首相,不能因为你今天大朝会上对他喊打喊杀,就直接把人砍了 真要是那样的话,朝廷的颜面何在 虽然天下人都知道他独掌相权的这一十八年,正是他祸乱天下的一十八年,但是朝廷不能当面认下啊 不但不能直接砍了他,天子还多多少少得给这个大唐首相一点面子,毕竟,李林甫这个大唐首相,就是天子亲自挑选出来的,而且独掌大唐相权一十八年,真要是错了岂不就是天子错了 老三你在朝为官也将近二十年了,这个道理难道你还能不明白 天可错,地可错,天子不可错 尤其咱们当今这位天子,又哪里是认错之人他真要是能认错的话,当初开元二十三年在洛阳嘿嘿” 谢二胖子说到这里,也自知有些失言,纵然淮南进奏院二堂之上都是贴心的“自己人”,但是随口臧否天子,终究不妥,他嘿嘿了两声,止住了这个话头,开口继续劝慰谢直 “现在不也挺好嘛,罢相,贬出长安,就任荆州大都督府长史 三郎,你可要记得,你弹劾李林甫的罪名,乃是所荐非人,这个罪名,和当初李林甫诬陷张相的罪名一样,张相当时虽然有咱们淮南出力的因素在里面,但是最后的结果,也是一样,罢相,贬为扬州大都督府长史 别的不说,从最终的结果上来说,你也不能说天子厚此薄彼吧” 说到这,谢正顿了顿,特意仔细看了看谢直的脸色,犹豫了一下,最后才开口 “再者说,李林甫,年岁也大了,年老体衰,风烛残年,今天要不是你在金銮殿上为他顺气,恐怕他都能咳死在金殿之上 对这样一个老人喊打喊杀的 恐怕对你的名声不好啊” 谢二胖子小心翼翼地说完,连忙转换话题,根本不给谢直开口的机会。 “依我看,现在的结果,最好 咱们弹劾李林甫,把他赶出政事堂,让他以后再也不能祸乱天下不就好了 何必管他一个人是死是活” 杜甫也在旁边劝说。 “二哥说的没错。 李林甫杀与不杀,两可之间,不必纠结。 今日弹劾李林甫,最终目的,一来是要把李林甫赶出政事堂,让他不能继续祸乱天下,二来,也正是要把严挺之严老爷子推上相位 当初谋划的时候,三郎你也没说一定要在今天诛杀李林甫啊” 谢直听了,终于开口了。 “李林甫,必杀 以大唐首相之身,祸乱大唐一十八年,如果不能对他审判,都对不起天下的老百姓 别说他年近七旬行将就木,他就是年过一百活成了人瑞,我也要让他在断头台上走一遭” 谢二胖子闻言,不由得一声叹息,自家这位兄弟别的地方都好,别涉及到律法,只要涉及到律法,说六亲不认都是客气的,他只要认定对方有罪,连自己的什么名声、性命都可以不要,也一定要“执法必严” 既然说到这里,也就没啥可劝说的了 只听得谢直继续说道 “可惜了,今天 日前谋划,本来就想是让王鉷、王銲兄弟沾染上谋反的嫌疑,然后破案之后在通过盗卖武备一事拿下王鉷,同时,借助孙员外郎是被李林甫举荐的关系牵连到他 谁承想,王銲那个傻子,竟然还就在今天谋反了 平叛,问案,打到王鉷一切都太顺利了 在当时的情况下,由不得我把战火烧到李林甫的身上 可惜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少了时间积淀,也少了其他事件的佐证助力,终究让他逃过一劫 可惜啊” 谢二胖子和杜甫对视一眼,两两无言,谢三郎都这么说了,还有啥可劝说的他就差喊出“不杀李林甫难以平民愤”了,再劝,也劝不动了 不过,杀不杀李林甫,如何杀他,终究是往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就逼到了眼前 杜甫开口。 “今天确实仓促了 别的不说,举荐严老爷子入相政事堂,天子也同意了,不过严老爷子如今远在扬州,距离长安足有千里之遥,就算老爷子快马加鞭,也得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能返京 这段时间,可别有什么反复” 谢二胖子连连点头。 “对对对,这个事儿,必须早做准备” 说着,转向了谢直,开口说道 “三郎你这些年都不在长安,对朝堂的了解,多是通过我们二人和谍报司的报告,很多细节,恐怕还是难以把握 我就说一件事 小心天子。 倒不是别的,天子这些年怎么说呢,懒政懒得太厉害了 平日里就跟杨家姐妹在深宫中玩乐,国家大事,根本一点都不管你别看今天你在大朝会上见到了天子,那是因为你阔别大唐中枢一十八年,第一次参加中枢大朝会,天子又向来知道你谢三郎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才出现在大朝会上,生怕你给他出什么幺蛾子,要是往常,相见都见不到 有件事情,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 那是在头几年,天子竟然跟高力士说闲话,说现在朝堂之上的所有事情,都交给了政事堂李林甫去办理,李林甫办得也挺不错的,要不以后干脆他就在深宫中享乐算了,把国家整个交给李林甫,图个省心 当时高力士都吓坏了,死活给拦住了,说什么国柄怎可假手他人,这才算是让天子打消了这个念头。 说实话,我都想不到,当初的开元天子,怎么会懒成现在这个德性” 谢二胖子越说越生气,一时之间,竟然再次控制不住自己了。 杜甫在边上听了,赶紧接过了话头。 “对,确实要小心天子。 如今天子懒政,将一切国家大事都交给了政事堂。 话说回来,李林甫之所以能够祸乱天下一十八年,固然有他自己的贪恋权势的原因,同时,也未尝没有天子懒政的原因 现在,李林甫罢相,政事堂空无一人,再有什么事情,三省六部却只能把这些事情上报给天子 以天子懒政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一天两天倒是还好,时间长了,还真怕天子自己厌烦,继而想起当初李林甫为相时候他自己的轻松 真到了那种时候,再有有心人在幕后推动的话,说不定,李林甫” 杜甫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意思也说得明白了,他是怕天子懒政的时候,想起李林甫“替他操劳的辛苦”,继而从内心来说转变对李林甫的看法,最终让李林甫死灰复燃。 谢直自然也听明白了,不由得冷哼一声。 “二哥,子美,多虑了 只要有我谢三郎在朝堂一天,李林甫想复相,那是痴心妄想 今日发动过于仓促,没能将李林甫一击必杀,已然是可惜了,我断然不会让他死灰复燃的” 谢二胖子和杜甫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他们两个本来就是个提醒,只要谢三郎有所准备就行,他们两个也知道,以谢三郎如今在朝堂之上的威势,真要是加了小心,不让李林甫有“偷鸡”的机会,断然不会让他死灰复燃的。 谢二胖子长出了一口气。 “也好,只要你加上个小心就行了,左右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而已,等严老爷子返京,正式拜相进入政事堂,也就好了” 杜甫闻言,倒是突然一笑,面对谢家哥俩疑惑的眼神,洒然一笑。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能够一劳永逸的办法” “什么办法” 杜甫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饶有兴趣地看向谢直。 “三郎,难道你真的不想入相政事堂吗” 谢二胖子听了,也是哈哈一笑。 “哈哈,不错,这倒真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三郎,你去政事堂做这个大唐首相,天子懒政又能如何,他李林甫不甘心又能如何” 话虽然是笑着说的,谢二胖子的双眼却一直盯在谢直的脸上。 自家出一个大唐首相,那是什么威势作为谢家一员,自然要关心非常。 况且,说句不好听的,就今天谢三郎在金銮殿上力压四方的威势,再加上他每年“万万贯”对大唐的贡献,这个首相,谢三郎当之无愧 唯一可能阻拦谢直入相的,恐怕只有他自己了 果然。 谢直想都没想,直接摇头。 “我这个人过于冷肃,盛世入主政事堂,对大唐,非福” 谢二胖子闻言,不由得暗自叹息一声,抬头,正好对上杜甫的双眼,两人两两相对,突然同时一声苦笑,敢情您老人家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个毛病啊 高明,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入进奏院的二堂的。 谢直显然不想再说什么入相之类的话题,见高明进门,冲着谢正和杜甫一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再多说了,然后直接向高明开口问道 “情况如何” 高明赶紧回话。 “何二顺利抓捕 弥勒教钓出来的大鱼,也网住了,您都猜不到他是谁 幽州节度使府掌书记,安禄山的左膀右臂,严庄,人称严夫子。” 谢直闻言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他人呢带过来” 高明点头,赶紧命人将严庄带入了淮南进奏院的二堂。 就在带严庄的这么一点功夫之中,不知道为什么,也可能是高明的错觉,他感觉自家师傅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谢直看到严庄之后,劈头盖脸就是一句问话, “安禄山如今何在是否已经回到了幽州” 严庄被带上进奏院的二堂,看到堂上三人静坐,“捉拿”他的高明侍立在一旁,还没看清楚呢,耳边就响起了这么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的问话,不由得周身一震。 抬头。 问话之人,正是居中而坐的那位。 他没见过谢直,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便是大名鼎鼎的汜水侯谢三郎,主要是因为汜水侯的面相,在大唐广为流传,面色微黑,双眼习惯性的微微眯起。 以前仅仅是听说,领略不深,今日骤然见面,亲身真切地体会到了汜水侯双眼微眯带给人的压力,两只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如同刀子一般锋利,再配合上谢三郎那张闻名天下的黑脸,让人不自觉之中,感觉到一种心虚。 严庄勉强收束心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一咬牙,拿出一副故作镇定的样子,装作不明白地反问道 “可是汜水侯当面 在下幽州节度使府掌书记严庄,见过汜水侯。 至于我家节帅东平王的行止汜水侯何必明知故问 东平王授皇命,于天宝十一载二月初三离京奔赴幽州,又于天宝十一载三月十一出塞应战胡人,这些,都在朝廷明发公文之上有记录 至于现在,估计正在奔袭契丹王庭吧 又怎么会身在幽州” 谢直听了,笑了。 该怎么说就得怎么说,严庄号称安禄山的“智囊”,也不是一无是处之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镇定下来,还能反问谢直,妄图从言语之中重新夺回气势,着实不凡。 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在听到谢直问话的第一瞬间周身大震,那是惊骇莫名,自己难以控制自己身体的表现 有了这样的一个表现,后面故作镇定的反问,不过如果小孩子耍赖皮一般可笑。 这种表现,如果落在别人的眼中,也可能仅仅心生疑惑却难以确定,最终让他蒙混过关了 但是谢三郎是谁 “大唐办案第一能手” 之所以在见面第一时间就抛出这样的问题,要的,就是他的第一反应 “智囊,长于谋划 真给你一件事儿,让你在背后,出主意、做谋划,以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这种事儿,你擅长 但是,单对单面对面言语交锋,这一份急智,却不是每一个智囊都能拥的 很显然,严夫子,你在这一方面上,差了点 多谋少断,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刚才你的表现,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谢直说着,一双眼睛依旧微眯,一眨不眨地盯着严庄,眼神甚至比刚才还要锋利。 “现在,我劝你说实话,老实点,也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听好了,第二个问题” 说到这里,谢直特意一个停顿,眼见着严庄下意识地做出侧耳倾听的动作之后,才猛然间一声断喝 “安禄山什么时候造反” 严庄闻言,顿时脸色大变奋斗在开元盛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22章 要反? 面对谢三郎的第二个问题,严庄连那种可笑的“故作镇定”都维持不住了! “安禄山什么时候造反!” 如果说刚才严庄周身大震,还有可能是初见谢三郎被虎威所慑,那么现在脸色大变,那就根本没法解释了,根本就是被谢直一眼看透,然后一句话把他严庄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揭出来所致。 不过,严庄在勉强镇定下来之后,还死鸭子嘴硬呢。 “汜水侯,何出此言?须知我家东平王如今正在塞外为国征战,如何能够被人污……” “哼!” 谢直一见他还在极力否认,也懒得再听他往下说什么了,冷哼一声,直接打断了严庄的片汤儿话。 “看来……严夫子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呐…… 好,那谢某就告诉你一声,为什么我知道安禄山已经回到了幽州……” 严庄听了,不由得目光闪动。 他纵然没有明言,不过通过刚才的表现,已经默认了安禄山已经返回了幽州。 不过,进奏院二堂之上的众人,也都看得出来,他知道归知道,却一直将这个消息当做最高机密来对待的,无论如何想,也不知道人家谢三郎等人是如何知道的。 现在,谢三郎竟然愿意主动说出来,由不得严庄不动心,他也想知道,到底是从哪里露出了破绽,让人家汜水侯如此肯定安禄山已经回到幽州。 只听得谢直说道: “今日大朝会,安禄山嫡长子,安庆宗,以幽州河东节镇进奏院留守的身份,向天子奏请陇右出兵助战…… 此事是否可行,且不必多说。 但是,这种调兵的方式,实在是新奇……” 严庄听了,顿时恍然大悟。 此事……缺失不妥! 调兵出塞作战,乃是军国大事,大唐立国百年,自然有正规的途径。 如果安禄山真的需要陇右兵出塞助战的话,应该在前线写出来正式奏报,投递给大唐传驿系统,八百里加急,一路送往长安城,上交兵部,通过政事堂,正式提交给天子,是直接允诺出兵还是将此事放在朝堂之上讨论,天子自有决断,决断之后在交于尚书省负责具体推行实施。 这才是正规的流程! 大唐立国百年以来,只要是调兵遣将,就没有脱离过这个流程过。 结果…… 今天,让安禄山父子给打破了…… 安禄山想要调陇右兵出塞助战,他是怎么干的?写了封私信,私下里寄给了自己的儿子,在私信的内容中提及军国大事,希望陇右兵能够出兵助战,而安庆宗以此为基础,在大朝会上,直接奏请天子,请求陇右兵出兵助战…… 这件事儿本身,槽点太多了…… 一来,你安禄山统兵在塞外作战,不好好领兵,还有空写家信…… 二来,你个杂胡出身的马贩子,会写字吗?还写信…… 三来,写信就写信,说点家长里短,说点儿女情长,也行,毕竟这都是人之常情,你安禄山不要脸,非要在领兵作战的时候表达人之常情,谁也不好管你,但是,你在私信之中提及军国大事是几个意思?这种事儿,严格来说,算是泄密好吧? 四来,安庆宗脑子也有坑,你爹跟你扯两句闲篇儿,你就当真事儿了?还腆着脸到金殿上奏请天子出兵?咋出兵,这算是私事还是公事,说是私事,就不应该在金銮殿上提出来,说是公事,画押呢? 五来,堂堂幽州、河东节度使调兵出塞,不用公文,用私信,这是拿两镇边军当成自家的私兵了? 六来,你安禄山乃是幽州、河东节度使,又不是陇右节度使,人家出兵还是不出兵,轮得着你说话吗?就算出兵合围契丹王庭,又为啥要听你安禄山的指派? …… “以谢某对安禄山的了解,他如此违背朝廷调兵流程,必然是在为推卸责任做准备!” 至于如何推卸,谢三郎今天在大朝会上,曾经当着天子和满朝文武的面儿,对安庆宗详细说过,如今面对严庄,也就言简意赅地说了个大意。 朝廷如果同意陇右出兵,一旦战败,安禄山就可以找到很多理由,比如朝廷出兵不及时,比如陇右将领不听将领,比如陇右军与幽州军配合不力等等,都可以把战败了责任推脱,至少一半儿都推脱在陇右军的身上…… 而如果朝廷不出兵,那就更简单,突袭契丹王庭,朝廷并没有派兵相助幽州军,即便战败,安禄山纵然有作战不利责任,不可推脱,但是,也可以说正是由于朝廷不信任他、不帮助他,所以才造成失败的结果…… 说到这里的时候,谢三郎冷冷一笑,对着严庄说道: “安禄山为什么要做好推脱责任的准备? 他好歹也是幽州河东的双料节度使,正在塞外领兵作战,不思如同一战功成,反而琢磨如何推脱责任? 如果他有把握一举击破契丹王庭,他会如此吗?” 说到这里,谢直死死盯着严庄,沉声说道: “所以,谢某估计,安禄山如此行事,不仅是没有把握,而是……已经大败亏输! 你说对不对呀?严夫子!” 严庄听了,无言以对, 谢直见他不说话,不由得一声冷笑。 “谢某不才,也算薄有威名,所谓大唐办案第一能手,那是过誉。 但,谢某人从开元二十三年开始,直至今日,审案办案不知凡几,早就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的时候案犯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严庄,你不说话,更是让谢某确信,安禄山,必然已经大败亏输,甚至他投递给安庆宗的那一封私信,就是他带着残兵败将回到幽州之后才发出来的!” 严庄一听,不说话不还不行了,按照人家谢三郎的这意思,你不说话你就是默认了…… “汜水侯,严某一直滞留长安,这东平王提兵出塞之后,严某和东平王世子安庆绪就一直留守长安进奏院之中,塞外战斗结果如何,严某和世子一样,只能通过信件往来得知…… 您说东平万已经战败回到幽州……严某并不知情。 但是,我必须多说一句。 即便东平王兵败塞外,已经退守幽州,他也不会造反! 还请汜水侯以国事为重,莫要将于东平王的个人恩怨带入到这件事情之中……” 谢直一听,笑了,没有回应严庄暗指的“因私废公”,反而直接问了一句。 “你说安禄山不会反?” 严庄不置可否,反问道: “东平王因何会反?” 谢直哈哈一笑,直接给出了答案。 “因为太子!” “太子”二字一出,严庄的脸色,彻底变了。 虽然严庄刚才既没有承认安禄山已经战败塞外,也没有承认他退回幽州准备造反,但是在场都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严庄不过是利用话术死不承认而已,却也被谢三郎抛出一个又一个不争的事实,把他逼迫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最后只能耍无赖一般死不承认而已。 现在,谢直提及“太子”,直接让严庄变颜变色,连耍赖都耍不下去了。 因为,这正是安禄山的“痛点”! 说太子,就得先说天子。 李老三不到二十登基,迄今为止当政将近五十年,乃是赫赫有名的“开元天子”,其威势自然不用多说,尤其在开元十三年封禅泰山之后,其威势更是达到了巅峰,说一句“一言九鼎”,一点也不为过,事实上,在他懒政之前,也就是谢直这样的头铁脸黑的敢在他面前蹦跶两下,别人,无不都是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别的不说,只说天子对太子的态度。 说实话,真谈不到好…… 开元二十四年,李老三亲自废了当时的太子,连带着其他两个已经封王的皇子,也被他贬为庶人。 开元二十六年,新任太子,也就是当今太子李亨,又惹得李老三大怒,下令将太子妃贬为庶人,将太子妃的哥哥,也就是太子的“大舅哥”贬黜出京,甚至仅仅和太子关系不错的皇甫惟明,也被一同拿下…… 当时,太子李亨都吓坏了,以为李老三要消防开元二十四年故事,将他这个太子一同废掉呢…… 好在,李老三仅仅处理了李亨身边的一干人等就偃旗息鼓了。 不过,经此一事,也让朝廷百官看明白了天子对太子李亨的态度。 从君臣这个角度来说,不待见…… 从父子这个角度来说,如仇人! 看明白这一切的满朝文武,下一步怎么办?怼太子呗!以此来讨好李老三…… 说句不好听的,在开元后期以及天宝年间,“怼太子”甚至成了一种政治正确! 李林甫、安禄山、杨国忠、王鉷…… 这么说吧,只要是在朝堂上有头有脸的朝堂大佬,除了谢三郎远在扬州,又因为张九龄、严挺之的关系,一直保持着一个中立的态度,根本不馋和到朝堂上那种蝇营狗苟之外,就没有一个朝堂大佬,没有站在这种“政治正确”的立场上怼过太子…… 而且,简直是各种花样翻新啊…… 王鉷,在李林甫的授意之下,直接发动了那一场对太子的围攻…… 杨国忠,为了配合杨玉环,就没给过太子好脸色,而且他身在御史台系统,在朝堂上蹦跶的时候,一只眼睛就紧紧盯着太子,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必然上本弹劾…… 安禄山,更是把“政治正确”演绎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见了太子之后,连行礼都没有…… 当时李老三都震惊了,指着太子问安禄山,你知道他是谁吗?这是太子,等我百年之后,就是他登基当皇帝,你就这么不给他面子,连行礼都省了? 安禄山大脑袋一卜楞,我杂胡出身,不懂礼仪……我就知道,在大唐,我只认天子,不认得什么太子…… 说实话,谢直远在扬州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都替太子李亨窝囊得慌…… 不过呢,“政治正确”这种事,只能管一段时间,或长或短,没准,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不可能亘古不变。 现在,就要变…… 天子老了! 在位将近五十年,如今也是七十上下的老人了,他就算是开元天子,难道还能长命百岁不成? 天子如果龙驭宾天的话,必然是太子登基,那么,那帮一路玩“政治正确”的哥几个,怎么办? 王鉷,今天已经被谢直拿下了,不必再说…… 李林甫,岁数比李老三还大呢,估计玩到最后,应该会早早驾鹤西游,替李老三打前站去…… 杨国忠,好歹身后还站着杨玉环,以杨贵妃如今受宠的程度,在天子临终之前,向李老三求一份恩典的话,也不是不可能,即便太子李亨再不乐意,也不得不认下了,毕竟,没有了李老三,杨氏一家,什么都不是,杨贵妃最好的结果,就是被李亨奉为太妃奉养在深宫之中,至于杨国忠等人,说白了,就是一家子外戚,把他身上的官职一拿,当个废物养起来就是了,只要他们自己不作死,李亨也懒得搭理他们。 但是…… “安禄山,怎么办?”谢直嘿嘿一笑,问严庄。 你不是不知道太子是谁吗,李亨一定会让你认识认识的! “不造反,等死?” 面对这样的问题,严庄无言以对,沉吟半晌之后,无奈一声苦笑。 “汜水侯,果然名不虚传!这一番分析,鞭辟入里! 这么说来,东平王如果不造反的话,等太子登基,还真是死路一条……” 谢直竟然跟着点了点头。 “不错,对于安禄山来说,不造反,还真是死路一条…… 至于具体时机…… 就在当下! 安禄山虽然战败于塞外,不过他终究还是幽州、河东双料节度使,多少要有点大义的名分,能够指挥得动手下的兵力,但是,如果他战败的消息传入长安的话,天子一定会让他回京受审,只要安禄山离开幽州,那就是龙游浅水虎落平阳,就算想造反,恐怕也没有机会了…… 所以,如果要造反,当下,就是他最好的机会! 你说对不对,严夫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23章 长安试新池 谢三郎断定安禄山要造反! 以一种笃定的姿态,居高临下地质问严庄。 严庄,作为幽州掌书记,安禄山的左膀右臂,整个幽州的“智囊”,面对谢直的问话,一震,随即略略沉吟之后,竟然缓缓挺起了胸膛,再也不复刚才被逼得退无可退不得不耍赖皮的唯唯诺诺,终究拿出一副顶级谋士的傲然。 “汜水侯所说不错,如今,正是东平王安禄山最好的造反时机!” 见他如此表态,淮南进奏院的二堂之上,除了谢三郎依旧面无表情之外,其他人猛然一震,这是……承认了!?安禄山,果然要反!? 严庄不顾其他人的反应,直面谢三郎,说道: “不过,刚才汜水侯关于东平王必然谋反的原因,说得却并不全面……” “哦?”谢直倒是来了兴趣。 他既然认定了安禄山要在近期之内谋反,严庄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根本不会动摇他的想法,说句不好听的,刚才之所以说这么多,不过是给自己明确一下思路而已,即便严庄当场承认,也不过是一个佐证而已,有、没有,都行。 现在,严庄也不知道是被全部看透了谋划,还是意识到自己难以改变谢三郎的想法,不再死不认账,谋求为安禄山“拖延时间”,倒是开始锋芒毕露地显示他顶级谋士的锋芒,却是能让谢三郎另眼相看。 “怎么个不全面?严夫子,说说……” “如果说我家东平王如今已经兵败塞外,回到幽州之后不得不反,究其根本原因,不仅仅因为太子……” 严庄说着,双眼直视大名鼎鼎的谢三郎,一字一顿地说道: “还因为你,汜水侯,谢三郎!” 谢直听了,猛然一愣,随即哑然失笑。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还真是这么一个道理…… 开元二十三年,安禄山兵败塞外,回到边关之后,被当时的幽州节帅送回洛阳受审,谢三郎当时还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听闻了安禄山前来洛阳受审,夜闯城关,独闯相府,三堂会审,炮轰金殿,咬着牙把安禄山丧军辱国一案办成了铁案。 当他身在长安听到安禄山被天子赦免之后,不顾刚刚经历了刺杀惊魂未定,也不顾刚刚评定刘志诚叛乱正该坐镇长安稳定局势,带着谢家部曲和八十名金吾卫,八天狂奔八百里,一破刘普会别业庭院,二闯天子和谢家老爷子联手设下的“封赏”,终于在白马渡追上了安禄山,连出三刀,就要把安禄山砍死在黄河之畔! 现在,他乃是天下盐铁使、大唐海疆防御使、淮南节度使,坐拥淮南铁军和扬州舰队,仰仗着每年“万万贯”的威势,在金銮殿上大杀四方,定罪王鉷兄弟,罢相李林甫,推荐严挺之入相政事堂,就连天子李老三也不能制! 堪称权势滔天! 如果,这样的谢三郎,再碰上同样兵败塞外安禄山,会放过他吗? 在天宝十一载,如果安禄山胆敢脱离了幽州前来长安受审,恐怕都不用谢三郎亲自出手,朝堂之上的“聪明人”都会跳起来,一人给安禄山三刀才是! 如果说太子是他安禄山活命的障碍,那也不过是长远之后的威胁,谢三郎,才是他眼前最直接的威胁! 想活命!? 不造反,过得了谢三郎这一关吗!? “这么说……也对!” 谢直顿时无限感慨,这么说来的话,安禄山不得不反,却是因为自己……吗? 不过,现在终究不是感慨这个的时候,谢直于极短时间内一个恍惚,便收束了心神,重新审视面前的严庄严夫子,开口说道: “行吧,不管安禄山是因为什么,总之,他要造反了就对了…… 还有…… 谢某一直没想明白,安禄山虽然不得不反,但是,他造反所用的兵力,是从何而来?” 严庄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也有你谢三郎想不明白的事儿? “汜水侯,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天宝十一载,四月初一,长安城还沉浸在谢三郎在大朝会上大杀四方的震撼之中,汜水侯谢三郎,再一次突破了他们想象的极限…… 夤夜入宫! 此举,再次震撼了长安城中的所有人! 第二天,也就是天宝十一载的四月初二,朝廷遣使出京,直奔幽州。 带队前往幽州之人,乃是司勋郎中,裴士淹。 此次出京理由,很是直白,以塞外大战,胜败将出,兵部司勋郎中按规定要给有功将士认定功绩,为了让此战有功将士早日加官进爵,朝廷派遣司勋郎红提前前往幽州,现场办公。 对外宣称虽是如此,裴士淹前往幽州,却一路快马加鞭,晓行夜住,星夜奔驰。 出京时率领随从六十余人人,直到四月十三抵达幽州的时候,裴郎中身边随从只剩区区九人,其余之人,或受伤,或落马,或水土不服、一病不起,还有沿途驿站提供不了足量马匹的情况,请裴郎中稍待半个时辰,裴士淹却也根本不同意,丝毫不犹豫,直接将无马随从扔在沿途,自己率领有马之人,直奔幽州。 就这样,等一行人到了幽州首府范阳,裴士淹却急不起来了。 入城之时就收到消息,安禄山已经领兵回朝! 裴士淹大惊之下赶紧请见,安禄山却避而不见。 理由,作战负伤,闭门养伤! 裴士淹以兵部司勋郎中的身份,又怀抱着天子圣旨,愣是不得相见。 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在范阳等待安禄山“养伤”,同时派人回京报信。 消息,于四月二十二抵达长安, 天子一听,脸色大变。 安禄山奉命出塞作战,是赢是输还是战平,无论哪一种结果,都应该第一时间上报朝廷,现在他打完仗了,而且人都已经回到了幽州首府范阳城,却丝毫没有上报消息的意思,这要不是朝廷遣使前往范阳,恐怕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呢…… 可笑四月初一的时候,幽州河东进奏院留守、安禄山的嫡长子,安庆宗,还宣称接到了安禄山的一封私信,并以此为基础,奏请朝廷出陇右兵,与其一同合围契丹王账…… 这是几个意思? 当日谢三郎再次入宫。 天色将晚时,谢三郎才离开宫城,与他一同出宫的,还有一位宦官,辅琳。 宦官辅琳在皇城门口,与汜水侯谢三郎拱手作别之后,率领随从一路打马直奔幽州。 相同的路程,相同的速度,相同的行事风格,只求快、不求全,随从跟得上就跟、跟不上就扔在路上,同样十三天天,抵达幽州。 赐婚! 天子有令,以检校兵部尚书,幽州河东节度使,东平郡王安禄山,出塞作战,劳苦功高,旨皇室女荣义郡主,婚安禄山嫡长子,时任太仆卿的安庆宗。 除此之外,请,安禄山前往西京长安参加婚礼。 时间,定在天宝十一载,五月初十。 安禄山同样以伤重为避而不见。 辅琳怀抱圣旨,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去找滞留幽州的兵部司勋郎中裴士淹问计。 裴士淹也没辙呀,他坐困幽州范阳府足足二十余天,依旧没有见到东平郡王安禄山,每天求见,每天都被相同的理由打发回来——安禄山身受重伤,身体不适,不见! 裴士淹裴郎中那也是兵部的四品官员,这也就是到了幽州,如果在长安城的话,国朝用兵评定功过,哪一名将士的功绩不都得从他的手上过一遍,虽说司勋郎中这个职位不像兵部本司郎中一样掌管将领调动,但是在大唐军中,也是举足轻重的存在,什么时候被投军的将士如此轻慢过? 但是,在幽州,在安禄山面前,还就是没辙,只能焦急等待,无计可施。 不过,裴郎中在范阳这二十多天也不是白待着的,在辅琳抵达幽州之前,他打探到了一个消息。 安禄山出赛作战,“据闻”大胜而归,突袭契丹王账,得宝马良驹三千匹。 东平郡王虽然有伤在身、不良于行,不能在第一时间赶回西京长安献俘,但是他依旧心系朝廷,决定将这三千匹宝马良驹晋县给天子。 在裴士淹抵达幽州范阳府十余天之后,安禄山派人进献宝马三千匹,考虑到这些宝马良驹都一直生活在塞外,怕它们不适应中原以及关中的气候,特意给每匹马配了马夫二人,并派遣胡将二十二人一路护送前往长安城。 辅琳一听,顿时大惊失色。 裴士淹赶紧安抚,这个消息他得到的比较及时,在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派人回朝报告了,想必现在天子已经得到了消息,早有准备之下,必然有专门的应对。 辅琳听了,这才勉强安心。 裴士淹说的没错,在辅琳知道消息大惊失色的同时,长安城中故宫城之内,李老三也正好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惊骇莫名。 宝马良驹三千匹,各配马夫二人,这就是足足六千人! 在大唐,三千精兵,足以成军,天子十二卫驻守长安城,每一个“卫”,也不过是三千之数! 也就是说,安禄山这一次进献战马,等于派了两个“军”的兵力前来长安城…… 一旦有人图谋不轨…… 三千马夫,翻身上马就是三千铁骑,剩下的三千“马夫”,提起刀枪就能成步卒一军! 这个兵力,足以在大唐腹地之内横行! 至于基层组织,安禄山都已经安排好了,胡将二十二人…… 这是要干什么!? 李老三惊骇之余,直接下令,去请汜水侯! 天宝十一载的四月二十四,谢三郎,第三次进宫城! 出宫时候,又带着一名宦官出来。 同样皇城门外拱手作别,同样一路狂奔向幽州,同样为了求快,不顾随从的掉队,同样十三天抵达…… 不同的是,这位名叫冯神威的宦官,手中没有圣旨,就是带来了天子李老三的一句传话。 在范阳府焦急等待的裴士淹和辅琳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出乎所有人意料,安禄山听到消息之后,竟然传令相见。 三人大喜,前往幽州节度使府。 安禄山面色红润,中气十足,见钦差不拜,见司勋郎中不拜,见中使不拜,只跌坐在胡床之上,见到三人之后,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话——天子有何传言? 无礼! 三人敢怒不敢言,只有冯神威上前一步,给出了天子传话—— “东平王前往塞外作战,劳苦功高……听人说重伤在身,必是在草原之上受了塞北寒气…… 据闻,温泉,最是能拔出人身寒气…… 朕,于华清池新造一池……请东平王前往长安试新池,保你长命百岁……” 裴士淹两人都蒙了,什么玩意儿这是!?安禄山派了六千兵马前往长安,朝廷这边不说如何应对,李老三你没事在华清池造温泉池子玩!?还派中官狂奔十三天前来幽州,就是为了请安禄山“长安试新池”!?这特么都哪跟哪啊!? 却不料…… 安禄山听了传话之后,久久无言,神色还颇为激动,良久之后才缓缓平静了下来,突然开口, “天子身体如何?” 又是无礼! 天子身体状况,岂是人臣可以探究的!? 冯神威却不敢不答。 “天子身体上佳,用膳休息,皆如以往,只不过,尤其思念东平王,不免神色抑郁…… 还请东平王早日进京,以解天子相思之苦,也可早日在长安新池之中拔除寒气…… 也能成就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 安禄山听了之后,不置可否,沉吟半晌之后摆摆手,把三人轰出了幽州节度使府,任凭三人如何求见,再也不见! 消息传回长安,已到了五月初十。 天子听了消息,如同安禄山一般,久久无言沉吟不语,神色激动,历经良久才缓缓平复,最后一声浩然长叹,仿佛要将所有一切的幻想,全部排出脑海,正式地开始面对现实…… “请汜水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24章 悔不听,卿之言! 谢三郎第四次入宫面圣。 李老三见了谢直,就一句话。 “悔不听,卿之言!” 谢直点点头,也是一句话回应。 “安禄山,必反!” 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在李老三的伤口上撒盐。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谢直虽然进宫次数不多,但是李老三的所作所为,他都全然看在眼里。 真说起来,李老三也够窝囊的…… 三请安禄山,安禄山不至! 四月初一,谢直夤夜入宫,就是要告诉李老三,安禄山要造反。 李老三,不信。 还是在谢三郎的强力要求之下,派出了裴士淹,前往幽州范阳府了解情况,不管真的造反还是假的造反,起码得看一看时至今日,安禄山出兵塞外,到底是胜是败,派人前往幽州坐镇,即便安禄山真的败了,也能早一步知道消息,朝廷这边也好早做准备…… 结果,等来了安禄山从塞外已经回到范阳的消息! 谢直第二次入宫,还是提及安禄山要造反。 具体就是从他返回幽州范阳府却没有及时通报朝廷进行分析。 他为什么偷偷的回到范阳? 就是因为他自己心里没底! 他为什么没底? 就是因为他在塞外轻兵冒进,必然大败! 他不敢把塞外战败的消息,传递给朝廷,怕朝廷派人捉拿他回京受审…… 他又不敢以败为胜,谎报军情——别人谎报军情,有可能会成功,但是他不会,因为谢三郎如今就坐镇长安城,别说败了,就是胜了,谢三郎也得眯着那双眼睛好好给他挑挑毛病,安禄山哪里敢谎报军情,那岂不是把自己的人头主动送到谢三郎的手里面吗? 所以,安禄山在战败之后,无计可施之下,只剩下了造反这么一条路! 李老三,还是不信。 又是在谢直的强烈要求之下,派出中官赐婚安庆宗,召唤安禄山回京。 按照道理说,你出兵塞外,不管是胜利还是失败,作为一线指挥官,在尘埃落定之后,必须第一时间上报结果,或报捷,或请罪。 胜了,你来献俘,朝廷自然不会亏待你,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败了,你回京受审,非战之过允许你戴罪立功,如果是你这个指挥官的问题,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朝廷自有定论。 不能你打完仗,输赢胜败全自己消化了,跟谁都不说……那不成! 须知,你统领的是大唐边军,不说你安禄山的私军! 现在,安禄山回到范阳城“养伤”,却对出兵塞外的结果只字不提,就由不得别人不浮想联翩了…… 别人不说,只说李老三,都受不了这样的处理结果,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安禄山拎到眼前,具体问一问在塞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李老三选择了一个比较温和的方式,没有直接行文申饬,而是赐婚你的嫡长子,让你回京参加婚礼……不管因为什么吧,你只要回来就行——要说李老三对安禄山绝对够意思,问句话还搭了一个闺女出去…… 结果,安禄山那边还没信儿呢,裴士淹就传过来一个消息,安禄山要献马三千匹! 这回都不用人说话,李老三自己就知道这事情不对,三千匹马,六千人人护送,哪用得着那么多呀?一旦有不轨之心,那就是三千铁骑,外加三千步卒,基层指挥官的数目都告诉你了,二十二个,还全都是胡人…… 这是献马来了,还是特么造反来了!? 李老三无奈之下,只得传令去请谢三郎, 谢直第三次入宫,别的没说,直言安禄山必反无疑! 所谓话说三遍比屎臭!我前前后后都跟你李老三磨叽快一个月了,你都不信,现在还说什么因为所以有什么用?还不如直接说结论——安禄山必反无疑! 到了这个时候,李老三,就是不信。 也不全是不信,而是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 派人,传话,长安造新池,请安禄山来试,重点在最后,“保你长命百岁”! 李老三就是想告诉安禄山,出征塞外,不论输赢,都不追究,只要你别造反,来长安踏踏实实做一个富家翁,我以天子的名义保证你没有性命之忧! 显然,安禄山,听懂了。 也显然,安禄山,选择了装作听不懂。 等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关于安禄山要造反这件事,李老三,已经,不得不信!· 不过,相信归相信,李老三有点想不通了。 “朕,对安禄山多好啊,他怎么会谋反呢? 另外,既然他早早回到了范阳,为何还不谋反……” 谢直听了,有心不搭理他。 什么叫“为何还不谋反”,合着你还盼着安禄山造反不成? 不过一抬头,看着李老三两鬓斑白,也不由得有点于心不忍。 真要是说起来,李老三也是够惨的,怪不得想不通…… 他请了安禄山三回。 第一回,以朝堂规矩,派钦差,以“点验战功”为名,没叫动安禄山。 第二回,以“儿女亲家”,派中使,以“邀请安禄山参加嫡长子大婚之礼”为名,还是没叫动安禄山。 第三回,干脆什么都不提了,直接谈两人之间的“私交”,派中使传话,“长安试新池”,依旧没有叫动安禄山。 客观的说,李老三,对安禄山,当真是仁至义尽,一片真心,却换来一场谋反,也不怪人家李老三想不通。 一念至此,谢直心中一软,再次帮着李老三进行分析。 安禄山为何造反,不说了,磨叽一个多月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再说也没用。 只说安禄山为何现在还不反。 一来,造反做准备,需要时间。 安禄山出兵塞外,无论输赢,必然损兵折将,如果大败亏输的话,说不定还要伤筋动骨,在这种情况下,他回到范阳至少已经一个月的时间了,并不是在等别的,而是在做造反之前最后的准备,重新征召士卒进行训练,串联幽州将领造反,这些都需要时间……现在不反,只不过是他暂时没有做好准备而已。 二来,却是因为李老三。 正如李老三自己所说,他对安禄山,实在是太好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安禄山再不懂礼仪,他再能装糊涂,好歹也知道个好赖,李老三对他是真好,他心中必有感激。 这种情况下让他造反,其实他自己也觉得对不起李老三…… 简单来说,安禄山也在犹豫,这才一来二去地耽误了时间…… 李老三听了,不管真的假的吧,反正更加认同第二点,这才心里面舒服了很多…… 不过,他终究是鼎鼎大名的开元天子,他也知道,事到如今,即便安禄山再犹豫,也犹豫不了多长时间了,到了最后,即便他再觉得对不起李老三,也不得不造反了,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说的就是如今的安禄山。 好了,抛开所有情绪,单单说事儿。 “怎么办?” 就在李老三刚刚问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突然,一名宦官跌跌撞撞闯进了宫殿。 “启禀陛下,大事不好……太原,失守!” 李老三都懵了。 太原,河东道首府,大唐“北京”,李唐一族的龙兴之地,老李家的祖坟就在那儿,怎么还说没就没了呢? 失守……敌人是谁? 满大堂预备着谋反的,不就是一个安禄山吗?他虽然身为河东节度使,但是人在幽州啊,怎么还把太原给弄没了呢? 这事儿,还真是安禄山的手笔, 原来,安禄山向朝廷进献战马三千匹的同时,也只派遣了十名射生手去河东道太原府。 这个消息,朝廷不知道。 不怪谁…… 一来,朝廷这边获取幽州情报的途径,有限。 朝廷对幽州情报的获取,除了谢直麾下的淮南谍报司之外,只有司勋郎中裴士淹。 淮南谍报司,虽然对幽州的渗透比较早,但是效果一直不佳。 小义安排谍报司成员,前往幽州收集安禄山,以及弥勒教的相关信息,客观的说,在敌后情报战场上,纷争一直不断,而且淮南谍报司还一直处于这场争斗的下风。 主要是因为幽州,是弥勒教总坛所在,堪称坐拥地利,同时,弥勒教还能利用安禄山有意无意之中的默许,直接或者间接的影响到幽州节度使府,动用大唐边军,帮助他们对付淮南谍报司。 在“地利”在“人和”的相双重夹击之下,淮南谍报司在幽州的情报能力一直不强,最多也就是收集收集民间信息,江湖消息,至于幽州节度使府如何派遣射生手这类核心情报,简直是有心无力。 显然,这一次,这个重要的情报,淮南谍报司就没有拿到。 至于裴士淹,还不如谍报司呢。 谍报司好歹明桩暗桩在幽州不下十余处,对情报收集整理分析之后,每天也能保障把相关的情报送回淮南。 而裴士淹,刚到幽州二十余天,还坐困馆驿之中,能够得到的消息,完全就是市面上明摆着的,稍微深入一点儿的情报,以他在幽州根基,根本收集不到。 二来,派遣射生手前往太原,本就是暗中行事。 安禄山向河东道太原派遣射生手,这件事儿本来就比较隐蔽,不像向朝廷进献战马一般声势浩大,三千匹战马,六千人,再外加二十二名胡将,就算安禄山想封锁消息,也根本封锁不住。 向河东派遣射程手,则不然。 十余射生手,二十几人的护卫,加一块儿才三十人,找个旁人不容易注意到的清晨、傍晚离开幽州,一路快马加鞭直奔河东,谁能知道这是幽州节度使府的指派?不知道的,还以为就是个传递消息的一个马队呢,如果他们在路上的稍微做一些遮掩的话,那完全就是一个人数稍多的马队而已,这种商队,在大唐,数不胜数,谁没事儿能注意到这个? 三来,就是安禄山身份上的便利了。 安禄山,乃是幽州、河东的双料节度使,向太原派遣射生手,根本不用向任何人打招呼,不像进献战马这种事儿,还得先行文朝廷,朝廷同意之后才能派人离开幽州,这种向河东派遣射生手,只需要安禄山一句话,一纸公文就全办了。 如果把这种事儿,藏在幽州与河东往来的公文之中,隐蔽性极强,就算淮南谍报司和裴士淹不错眼珠地盯着,都不见得能把这件事儿盯出来。 好吧,这可能是又一次的“声东击西”。 安禄山明面儿上向朝廷进献战马,又是三千匹,又是六千人,又是二十二名胡将的,根本就是在吸引朝廷和全天下的注意力,他真正要做的,其实就是暗中向河东太原府派出射生手! 计谋不怕老,管用就行。 据说,十名射生手抵达太原府的时候,当时河东节度使留守,杨光,还挺高兴。 射生手,在塞外,还有一个别名,射雕手! 那是大草原上射艺最高人的敬称。 其作用,就相当于后世的狙击手。 其地位,相当于后世工厂之中的八级钳工。 无论是进攻时候派出去执行“斩首”计划,还是防守时候留在自家阵线上提升士气,那都能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草原上的哪一个部族,要是能出产一个射雕手,多了不敢说,至少能够保证二十年的好日子! 当然,与之“崇高地位”相对应的,自然是低地令人发指的成材率,想做射雕手的人,多了,能成功的,万中无一! 说实话,杨光作为河东节度使留守,在河东节度使安禄山坐镇幽州,河东节度副使吉温长留长安的情况下,算是河东节度使府实际上的领导者,他一直就想寻摸俩射雕手来增强河东方镇的势力呢,可惜,一直没能如愿。 现在好了,安禄山给送来了,还一下子送来十名! 杨光欣喜若狂。 什么情况,安禄山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手笔? 公文里面说了,安禄山突袭契丹王账,大获全胜,这十名射雕手,都是战俘,安禄山直到河东方镇一直想找射雕手,就直接给送过来了。 这个说法,直接打消了杨光杨留守仅存的一点顾虑。 等到射雕手到了太原的时候,杨光还乐乐呵呵地亲自出城去接人呢…… 结果…… 当场就被这十名射雕手和二十名护卫给抓了! 为啥抓我?——杨光想不明白! 安禄山要造反,从你开始!——射雕手没有说出来。 最后的结果,“护送”射雕手前来河东的胡人将领,出示了河东节度使安禄山的印信,在羁押了河东节度使留守杨光之后,兵不血刃地拿下了太原城! 李老三弄明白太原失手的全过程之后,久久无语,这不仅仅是老李家的祖坟没了,而是安禄山真的造反了! 怎么办? “出兵平叛!” 谢三郎如是说。 李老三闻言,不由得苦笑,说得容易! 大唐长安,天子十二卫,再加上谢三郎的三千淮南军,总数也不会超过四万兵马。 这个兵力,够平叛吗? 还没等李老三开口,又有宦官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宫殿。 这一回的消息,是裴士淹送来的。 安禄山,已经在幽州首府范阳城,正式举旗造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25章 安禄山必败 天宝十一年五月初五,安禄山出蓟城南门,点验全军之后,喊出“清君侧,保大唐”的口号,正式举旗造反! 据说,当时在校场之上的将士一片大哗。 安禄山早有预料,直接下令,将河东节度使留守杨光,押上了点将台,一刀枭首,以此祭旗! 并扬言——有异议,胆敢煽动幽州军士者,犹如此人,祸及三族! 暴戾,狠毒,一举压制了所有幽州兵将! 安禄山直接下令,大军开拔,直趋向南! 据裴士淹传递来的情报,随行兵将,足足十万之巨! 李老三听了之后,幽幽一声长叹。 纵然谢三郎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每一次见面都要强调一下安禄山必反无疑,但是他李老三多多少少的心中还有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一请安禄山……二请安禄山……三请安禄山……不至…… 非但不至,等来的消息,却是他扯旗造反! 这让对安禄山一直推食解衣的李老三,由衷地感到一种失望。 早有准备,却有幻想,幻想破灭,无限惆怅, 惆怅过后…… 大唐天子李老三,在这一刻抖擞精神,仿佛又变成了开元十三年封禅泰山的那位意气风发的开元天子,再也不复天宝年间对政务的慵懒,双眼之中,精光连闪,看向了谢三郎。 怎么办? “出兵平叛,别无选择!” 谢三郎一如既往的强硬! 李老三即便重新振奋了精神,却也不得不苦笑,平叛肯定是要平叛的,但是,刚才不也说了吗?安禄山麾下将士十余万,咱打得过吗? 谢直一见,这哪行啊,仗还没打呢,怎么就心虚了?这么说的话……当务之急,不是如何讨论如何评判,而是给李老三树立信心。 谢三郎马上化身为战国时的纵横家,开口就是给李老三加油打气! “安禄山必败!” 李老三顿时眼前一亮。 怎么说? “原因有三! 第一个原因,名不正言不顺!这叫出师无名!” 所谓“清君侧,保大唐”,重点在“清君侧”三个字上。 “清”谁? 清理的,就是君王身边的奸臣。 不过,“奸臣”大唐朝堂之上,还真没有…… “奸臣”这东西,得满足两个条件,才能被称为“奸臣”。 第一个条件,奸。 得有那种祸乱天下的实际举措,而且还得形成朝野共识,这事儿,就是他的锅,才能定义为“奸”。 第二个条件,臣。 这个臣,不是说你有资格上金殿参加大朝会,随便一个八品九品的小官儿,就能被称呼为“臣”,得是那种权倾朝野的高官,最起码也得是朝堂之上一方响当当的大佬才行,要不然的话,在“清君侧”这个体系之中,根本没有资格被称呼为“臣”。 这么一说,以大唐朝堂现在的情况,别说“奸臣”了,就是那种“权倾朝野”的“臣”,也没有啊…… 大唐朝堂现在的具体情况…… 李林甫,刚刚罢相,被贬为荆州大都督府长史,虽然如今还滞留在长安城中,但是那也是看在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的份上,没有催着他出京赴任,硬要说他是“臣”,不合适…… 王鉷,更惨,从“天子面前的红人”,直接化身为阶下囚,还拉着他家兄弟王銲一起,哥俩儿一块儿在大理寺啃凉馒头呢……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谁? 杨国忠? 他配吗!? 别看他借着杨贵妃的枕头风一路青云直上,也不过是一个幸进之辈,觍着脸在御史台就任了御史中丞,朝野之上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杨国忠,不过是借着杨贵妃这个裙带关系,突然蹿升起来的一个外戚,他想当“臣”,还差点意思…… 想要在朝堂之上成为一方大佬,得培植自家的党羽,什么人冲锋陷阵,什么人摇旗呐喊,什么人干点脏活累活,什么人能够毫不犹豫地听话……这些人都没有,光杆司令一个,当什么朝廷大佬? 事实上,杨国忠这些年,净跟王鉷明争暗斗了,哪有时间和精力去培养自己的党羽? 至于以后,在人家谢三郎的眼皮子底下,相当大佬……也费劲…… 客观的说,杨国忠此人,最多也就是有成为“奸臣”的潜质,现在,他还没戏! 这么说来,能够在当下的日子中,面前算得上权倾朝野的,恐怕只有谢三郎一人而已,毕竟人家威震金銮殿,又是罢相李林甫,又是羁押王鉷兄弟的,连带着李老三都得给他面子…… 但是,“臣”有了,“奸”呢? 祸乱天下? 快别闹了! 从开元二十三年开始,人家谢三郎就驻节扬州,足足一十八年就没出淮南那一亩三分地,为朝廷改革演法,每年万万贯的进献,帮着大唐稳定海疆,组建扬州舰队,彻底肃清大唐近海海盗,升任淮南节度使,保境安民……这样的大臣,刚刚回到朝廷中枢,上哪儿“奸”去? 当然,人家谢三郎一直以来,名声就算不得好,办案的时候六亲不认、略显酷毒,但是,那也是针对作奸犯科的朝臣百姓,从来不会诬陷他人。 纵观谢三郎入仕之后的所作所为,唯一能够让他背上“睚眦必报”名声的,主要还是上针对洛阳老杨家…… 但是,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开元二十三年,杨玄璬卷入了洛阳粮案,被谢三郎借力打力地将洛阳老杨家连根拔起……要说人家“奸”,但是怎么不说,反而在十八年后旧事重提,早干啥去了? 再说了,这件事本来就是老杨家自己的不是,杨玄璬不但借重洛阳含嘉仓渔利,还妄图煽动洛阳漕帮的余孽闹事,不收拾他收拾谁!?没看见老杨家自家的闺女杨贵妃、侄子杨国忠都不说话吗?你安禄山蹦跶个什么!? 估计安禄山也知道自己这边不占理儿…… 毕竟,自古以来的“清君侧”,都会提出一个明确的目标,然后再罗列个十大罪状八大罪状的,忽悠全天下都以为这“奸臣”是乱臣贼子,属于人人得而诛之的那一种…… 这一回,安禄山造反,虽然嚷嚷出“清君侧”的口号,但是楞是找不到“清”的目标,如果勉强给定为谢三郎的话,又罗列不出十大罪状…… 这不是出师无名是什么? 就连李老三也不得不点头承认,安禄山这个出师无名,是肯定的。 当然,安禄山造反,也不是一点原因都没有…… 还是因为谢三郎! 他们两个的恩怨就不用多说了,那都是恨不得今天就把对方弄死的那种,如今谢三郎骤然回到阔别十八年的大唐中枢,直接威震朝堂,连李林甫这种独掌大唐相权一十八年的大唐独相,都被他直接轰出了政事堂,绝对震撼人心。 而安禄山,出兵塞外,战况未定,难免要回到长安来交代交代。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安禄山在塞外真的有什么问题,难免被谢三郎抓住机会一击必杀。 也就是说,他不反,必死! 所以,安禄山悍然谋反…… 但是,这种理由没法直接说出来啊……真要是说出来,幽州兵将一听,啥?我们拼了命跟着你造反,就是因为你跟汜水侯的私人恩怨?就这,还要让我拼命?请问,您哪位!? 说白了,一句话,你安禄山与汜水侯谢三郎的私人恩怨,不管怎样,都不是你造反的理由! 所以,安禄山谋反,不但师出无名,还属于因私废公! “安禄山必败的第二个原因,以一隅抗天下,必败无疑!” 别看安禄山麾下足有十多万人,且不管这个数目的真假,就算是真的十万,这个数目,相对于整个大唐来说,还真不够看。 大唐军制,虽然逐渐脱离了立国之初的府兵制,在向募兵制转变,但是这个转变注定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至少现在还没有完全完成这种转变。 大唐军旅,主要是三部分,以天子十二卫为首的长安驻军,边军,以及地方驻军。 边军呢,虽然在开元年间被分为了十大节度,不过大体上可以划分为四个军事集团,以幽州、河东为首的东北军事集团,以陇右、河西为首的西北军事集团,以剑南为首的西南军事集团,以及以北庭都护府为首的西域军事集团。 就全大唐来说,军事实力比较强横的,自然是这四个边军军事集团,以及长安驻军。 至于地方驻军,由于太过散乱,很难形成集中的军事实力。 在所有的军事集团之中,当然以安禄山统领的边军东北军事集团的实力最强,但是,也没有强到能够吊打全大唐所有军事集团的程度。 “以臣看来,安禄山在蓟城之外点验全军之后,直接挥兵南下,看似气势汹汹,实则乃是无奈之举! 他如果举旗造反之后,坐守范阳,陛下只要下令,拣选中原地方驻军之中的精锐,训练出来一支精兵,然后北上范阳,再让陇右军支应一支偏师出来,就足以合围范阳,到了那个时候,即便战局可能反复一二,也能早晚灭杀此獠! 所以,安禄山只得提兵南下。 对于安禄山来说,他现在只想速战速决! 利用麾下骑兵的机动性,一路南下,直扑洛阳,然后破潼关攻长安! 一旦被他在短时间之内攻破长安城,他这一次造反,也算是有个结果了…… 也正是因为他这个速战速决的战略,就形成了他必败无疑的第三个原因,后路不稳!” 什么叫后路不稳? 这还用多说吗?幽州、河东两镇一共才多少兵将,经历了出兵塞外之后,又能剩下多少,安禄山南下,一次性率领兵甲十万,留守老巢范阳的,还能有多少? 李老三听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只听谢三郎继续说道: “只要派出一支精锐人马,奔袭范阳,自可一鼓而定! 到了那个时候,安禄山进退不得! 进,咱们守住潼关,甚至守住洛阳城,就可以死死顶住安禄山的兵锋。 退,范阳城失守! 一旦如此,安禄山除了败亡,哪里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李老三听了,连连点头叫好。 最开始的时候,听到安禄山提兵十万举旗造反,他还有点心虚…… 现在听了谢三郎这么一分析,顿时信心爆棚。 什么十万不十万的,吓唬谁呢!? 我直接抄了你的后路! “既然如此,何不派人前往陇右,令其点兵出击,直扑范阳城!” 谢直听了,不由得暗自一声叹息,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轻轻摇了摇头。 “不可。” 李老三就是一愣。 “这是为何!?” 谢直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他还是坚持安禄山出塞作战大败亏输,这才是他不同意大规模调动陇右兵的根本原因。 安禄山二月份受命,出塞作战,现在占据的最后结果,依旧不明。 赢了,还好说。 输了,那就麻烦了…… 安禄山出塞,乃是因为塞外胡人不稳,李老三命他提兵出战,就是要给塞外胡人一点教训,如果输了,那岂不就是没教训成?而且不但没有教训了胡人,反而被胡人教训了一番……胡人一看,哎呀,大唐边军原来这么怂呢?这是从哪里来的兵将?幽州是吧,上哪看看去…… 谢直担心,不仅大唐知道安禄山的后路不稳,恐怕胡人也会知道幽州防线空虚,说不定现在已经派人去骚扰了…… 如果这个时候让陇右兵大规模集结直扑范阳,岂不是陇右防线也不稳了? 胡人如果在幽州、河东占不到便宜,难道就不会转向陇右? 最后,谢直对李老三说道: “安禄山谋反,罪该万死! 但是,这终究是我大唐内部事务…… 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因为安禄山而扰乱了整个北方边防,一旦如此,胡人出入大唐边疆来去自由,且不说大唐脸面何在,只说边疆百姓,就要受到多少无妄之灾? 更关键的是,如果让胡人成功地袭击了陇右一地,更容易切断大唐腹地与西域北庭都护府之间的联系,西域被就在万里之遥,如果断绝了和大唐的联系,上万里疆域恐怕再也难属大唐…… 故此,对陇右兵马的使用,还须慎重……” 李老三听了,也只得无奈点头。 谢三郎的理由,什么边疆百姓,李老三根本不在意,但是关于北庭都护府他却不得不考虑,正如谢三郎所说,陇右正好是大唐腹地和西域之间的必经之路,一旦让塞外胡人骚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如果出现最糟糕的情况,即便他乃是堂堂的开元天子,也承担不起上万里疆域丢失的骂名! 这么一说,陇右兵马,还真是不得轻动了,就算要动用,也只能在有限的情况下出动一支偏师而已,还是要以边疆防御为主。 如果是这样的话…… “又何来精兵突袭范阳?” 谢三郎听了,傲然一笑。 “陛下,难道忘了淮南的扬州舰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26章 谢三郎逼反安禄山? 提到扬州舰队。 谢三郎傲然挺立在天子面前。 “臣,汜水谢直,忝为大唐海疆防御使,受命组建扬州舰队,迄今为止,十年有余,不但荡平了大唐海疆所有海盗,还成功开辟出下南洋的远航路线! 现如今,扬州舰队各等舰船数百,将士上万,足以巡守大唐全部海疆,并能为南洋商贸航线保驾护航。 除此之外,还训练出扬州舰队陆战营一万余人,在舰船,可操舟,在陆地,可作战! 陛下问,何来精兵突袭范阳,扬州舰队正好得用! 以扬州为集结点,沿海疆北上,于塘沽口登陆,距离范阳,不过二百余里,昼夜可达! 只要万余陆战营兵临城下,范阳城一鼓可下!” 李老三一听,得嘞,这回彻底踏实了,谢直不说,他还真不知道,原来大唐的实力这么强呢,安禄山敢造反,什么十万不十万的,找死呢这是! 结果,还没等他高兴劲过去呢,谢三郎却礼貌而不失尴尬的一笑…… “那个……出动扬州舰队突袭范阳自然没问题,不过,得俩月以后……” 李老三被他这一句噎得直翻白眼,你说这么热闹,敢情“那是后话”?啥意思?逗我玩呢!? 李老三黑着脸,运了半天的气,这才勉强把气喘匀了。 “这又是为何?” 谢三郎直接解释。 “大海行舟,与陆地跑马别有不同,不但要考虑天气,还要考虑风向、洋流,一旦逆行,事倍功半,弄不好的话,还有舟毁人亡的可能…… 从扬州北上范阳,以这么多年掌握的资料来看,八月最为合适……” 李老三听明白了,合着安禄山造反还造早了,没赶到你扬州舰队出动的最佳时机上…… 一阵无语之后,只得承认这个现实,随后问道: “那……这两个月,怎么办?” “防守反击!” 谢三郎直接给出了答案。 如何防守? “臣,愿提淮南铁骑三千,驻守洛阳,话,好办,让你看着我拷打严庄,你们不是亲同父子吗?看你是不是还能忍下去,结果,那位随从年岁还是小点,没抗住,这才开了口。 说实话,即便高明亲自主持对严庄主仆两人的审问,也对他们的硬气,感到由衷的钦佩。 结果,到了吉温这儿…… 据说吉温被抓的时候,两条腿都软了,是被淮南谍报司的好手硬生生地从家里架出来的。 高明都纳闷了,问他怎么回事,你这不至于啊,你吉温吉老爷,跟罗希奭并称“罗钳吉网”,最是善于给别人罗织罪名、严刑逼供,这么些年以来,替李林甫干了多少脏活儿,应该对“审讯”二字司空见惯了才是,怎么还没到淮南进奏院呢,刚刚一听淮南谍报司要抓你,就吓成这样啊? 吉温不由得苦笑,正是因为这些年见得多了才害怕,刑讯逼供这件事,只要是下狠手,各种刑具轮番用上,多硬的汉子,也给他弄成一滩烂泥,他吉温满脑子都是刑具用在人身上的效果,用在别人身上的时候还不觉得,等到现在,一听淮南谍报司要抓他,在脑海中,顿时就把那些刑具给自己使上了,这才怕得不想个样子…… 他这么一说,高明还不乐意了呢,你当我们淮南谍报司跟你一样啊?还各种刑具?在这里,只有唐律之中明文规定的刑讯杖,而且拷打只有三次,说白了,我们守规矩! 说到这里的时候,高明心中一动,特意瞥了吉温一眼,故意吓唬他,当然了,现在事涉安禄山谋反一事,很多规矩,也不是死板……尤其对于你吉温吉老爷……就看你配合还是不配合了…… 吉温一听,差点吓坏了,直接就表态了,咱不用高御史费事,您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被打我就行…… 他这么一说,事情就简单了。 通过对吉温的审问,再加上严庄主仆的口供,彻底补齐了安禄山造反的始末…… 至此,谢三郎才对安禄山谋反一事,有了清晰的轮廓。 安禄山造反,早有预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27章 白衣军前效力 对于安禄山的谋反,谢直一直以来的分析,是安禄山轻敌冒进,在塞外大败亏输,怕朝廷降罪于他,才不得不铤而走险。 结果综合了严庄、吉温、以及严庄随从三人的口供之后,才发现大错特错—— 安禄山谋反,早有预谋! 甚至跟他出征塞外的输赢,都根本没有关系! 因为,塞外胡人不稳,致使安禄山提兵出征,这件事,本来就是塞外胡人和安禄山联合在一起,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之所以要演这么一出戏,真正的原因,是为了安禄山谋反做准备! 为什么这么说? 那就要追寻安禄山造反的真正原因了。 这个原因,却是作为安禄山智囊的严庄,给分析出来的—— 安禄山的处境,看似鲜花着锦,其实烈火烹油,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安禄山不得不造反,以求那一线生机。 具体一点,造成安禄山如此处境的根本原因,就是,李老三对安禄山太好了…… 那是天宝十载,也就是去年,安禄山身在幽州,接待前来传旨的中使。 中使传旨,让安禄山回京受赏。 从中使的口中,安禄山甚至早一步知道了一部分封赏的内容。 别的不提,只说宅院。 李老三还没派出中使传令安禄山长安受赏呢,就在长安城中给他张罗宅院了,直到修缮得差不多了,这才派出中使前往幽州传令安禄山,就是要在安禄山回京之前将整座东平郡王府修缮一新,让安禄山一进长安城就能住进新房子里面去。 传旨的中使直到天子对安禄山的重视,也会凑趣,直接向安禄山介绍,他离开长安的时候,正好天子下令打开内库,将里面的金银珠贝挑选出上好的,都送到新建东平郡王府上去,按照中使夸张的说法,等到东平郡王府落成,再把天子内库之中的陈列摆设都给安置上,整座东平郡王府,甚至要比天子宫城还要奢华! 安禄山听了,自然大喜过望。 一来,他一个杂胡出身的“通译”,没啥太多的爱好,就是喜欢金银珠宝这些东西。 二来,他也从这些事情上,感受到了天子对他的拉拢之意。 结果,严庄就从这件事情上,硬生生看出来了不妥…… 为啥他能看出其中的不妥之处? 一来,严庄乃是安禄山身边的智囊,既然是智囊,多少也得有两把刷子。 二来,就是因为严庄的身份了,他的身份不同,自然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不同…… 严庄,明为幽州节度使府掌书记,跟高尚一起,两人同为安禄山的左膀右臂,以“智囊”之称在幽州被尊称为“严夫子”,实则,他还是幽州弥勒教总坛的军师,进入幽州节度使府,辅助安禄山这个弥勒教的右护法,本就是幽州弥勒教总坛对左护法的支持。 严庄的身份既然明了,那么他作为弥勒教的军师,一直以来都是一心一意地想要壮大教派,之所以屈身于安禄山的幽州节度使府,除了表达弥勒教对安禄山的支持之外,就是要借重安禄山这个弥勒教右护法,身为幽州河东两镇节度使手中的兵权,达成弥勒教最终的的目标,推翻大唐,建立地上佛国! 所以严庄此人看待问题的角度,跟常人相比别有不同。 一般人,作为大唐子民,看到李老三次对安禄山的恩典,只会感觉皇恩浩荡,最多幻想一下自己,如果也能提兵出塞作战,一战功成之后马上封侯,也能沐浴在皇恩之中,也体会体会这种来自天子的温暖。 但是严庄,却从安禄山的“高光时刻”之中,看到了背后的危机。 安禄山离开幽州前往长安之时,身为幽州节度使府掌书记的严庄,本该坐镇幽州,替安禄山处理幽州节度使府之中的相关政务,除了军旅之时不管之外,其他事情都应该以他为主才是,但是他却坚决要求随同安禄山一起前往长安城。 安禄山无奈,只得将幽州节度使府的相关工作交给推官高尚,然后带着严庄一同上路。 在路上,严庄问安禄山,“天子李老三对你,为什么这么好?” 安禄山没当回事儿,直接回答:“天子让我镇守幽州、河东两镇,保持对塞外胡人的威慑,以此来安定大唐边疆,好让他自己能够在长安城安心享乐,他不对我好点儿,谁给他卖命干这些事儿?” 严庄随后追问,“如果现在塞外胡人不稳的话,怎么办?” 安禄山回答,“塞外胡人不稳,那必然是派我出兵,教训塞外胡人。” 严庄点头,继续追问,“如果你出兵塞外,无论输赢胜败,其后果,你想过没有?” 一句话,把安禄山给问愣了,出兵作战,无外乎就是那么两种结果,或者胜,或者败,这本身就是结果了,还有啥后果不成? 而且他也注意到了严庄的用词,“后果”,难道这里面,还有啥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两人的对话到了这种程度,安禄山也知道严庄必然话中有话了。 “还请夫子指教!” 严庄点头,开始给他分析。 安禄山提兵出塞,对战胡人,其结果,确实只有两种,或胜或败,这两种结果虽然不同,但是也会触发相同的结果…… 那就是…… 死无葬身之地! 第一种,败! 大唐极重军功。 有功,赏赐极其丰厚。 相应的,战败,惩罚也极其严厉。 提兵出战,一旦战败,必然到京城受审,即便非战之过,也不过勉强保住一条性命,官职品觉,都会一撸到底,最后落一个“白身军前效力”的结果。 这是有实例的。 大唐名将薛仁贵,在太宗朝跨海征东、攻打高丽,战后论功,人家乃是首功,不但一战封王还得以图标凌烟阁。 他儿子,薛讷,作为将门虎子,在成长阶段就备受大唐军方的关注,等到成人之后,统帅兵马前往西域作战,一战而败,被提到长安受审,查明非战之过,当时武后临朝,直接下令,取消一切官爵品级,令其白衣军前效力,直到后来缓慢积功,这才重新成长为一名将帅,主导了大唐开元二年的临洮之战,大胜之后才算保住了他薛家一门的名声和品爵。 开元二十三年,安禄山塞外战败之后回洛阳受审,之所以能够被天子李老三特赦活命,一来是因为谢三郎被“调虎离山”派往长安城公干,二来是因为李老三身为堂堂开元天子,在朝堂之上有一言九鼎之威势,三来,也未尝没有“薛讷故事”存在的原因在里面,要不然的话,即便李老三想要特赦安禄山,也难以说服当时的大唐首相张九龄。 回到眼下,在严庄的假设之中,如果安禄山提兵出塞战败而回的话,朝廷对他处理的结果,最大的可能,就是“白衣军前效力”。 这个没辙,你战败就是战败了,即便天子再信重你,也不能和大唐的整个军功体系作斗争,能够保住安禄山一名,令他从大头兵开始,重新“白衣军前效力”,已经是好得不能再好的结果了。 但是,严庄却不这么看。 以他的推断,一旦安禄山战败塞外,朝廷对他的处置,一定会严苛很多,安禄山甚至连“白衣军前效力”的机会都不会有,毕竟,如今不再是开元二十三年了…… 因为两个人。 第一个人,张守珪。 开元二十三年的时候,张守珪是当时的幽州节度使,那是安禄山的干爹! 朝廷如何处置塞外战败的安禄山,他没有资格指手画脚,但是安禄山被罚“白衣军前效力”,直接扔到幽州敢死营的时候,人家堂堂幽州节度使还能没办法照顾一二吗? 纵然不能直接把安禄山从幽州敢死营之中捞出来,但是安排几个亲卫保护,在战后论功的时候倾向一二,那不都是随手的事情吗?再不济,也能保下安禄山一条性命吧? 现在呢? 安禄山本就是幽州节度使,如果被罚“白衣军前效力”的话,还有人能保着他吗? 节度使一朝失势,被降为最低等的大头兵,还留在幽州方镇之中,那些以前看安禄山不顺眼的下属,那么以前被压制的人员,甚至以前因为赏罚不公而心生怨怼之人,不得全都跳出来? 安禄山想活命? 先看看有多大的仇吧! 就算这种所谓的“仇”不大,不死也得让安禄山脱一层皮! 再者说,朝廷还得派人继任幽州节度使呢,不能说你安禄山战败被罚“白衣军前效力”了,朝廷就对整个幽州方镇放任自流了,肯定会派人接任啊…… 到了那时候,新任的幽州节度使,知道前任的幽州节度使就在麾下当个大头兵,他会怎么做? 就算人家自持身份,不会明确地表现出要弄死安禄山的意思来,但是那些幽州兵将呢?说不定就有哪一位“聪明人”,直接出手替新任幽州节度使把事儿办了,以此来讨新任上官的欢心…… 安禄山还想活命? 做梦去吧! 第二个人,谢三郎! 开元二十三年,人家还仅仅是一名正八品上的监察御史,就因为安禄山战败塞外,让四万边军埋骨他乡,动律法,走人情,拎刀子自己上,不惜炮轰金銮殿把天子李老三气得拂袖而走,自己更是提着刀子追到黄河了,就是要一心一意地把安禄山弄死! 现在呢,人家乃是天下闻名的汜水侯,更是坐拥天下盐铁使、大唐海疆防御使、淮南节度使,简直一手掌握了大唐经济命脉的半壁江山,本职,更是成就了御史中丞,这也就是人家还驻节扬州没有回到大唐中枢,只要他能回到长安城,恐怕朝廷对他的第一项任命就是御史大夫这个御史台的老大。 你安禄山跟谢三郎的恩怨,不用多说了吧,你还敢再次兵败塞外? 人家谢三郎可不是那个开元二十三年的小小监察御史了,现在能够动用的资源绝对超乎别人的想象。 面对再次战败塞外的安禄山,说不定人家直接动手就能弄死了! 总的来说,现在的局势,对安禄山极为不利,相对于开元二十三年,能够照顾他的张守珪早就撒手人寰,和他水火不容的谢三郎,实力却增长得超乎想象,甚至已经远远超过了安禄山这些年的实力增长…… 这叫什么? 这叫此消彼长! 安禄山只要是敢战败,要不就直接被朝廷枭首,要不就被朝廷罚做“白衣军前效力”,他一回幽州方镇,以前的私仇,日后讨好新任幽州节度使的利益所在,就会如同两条绳索一般,死死地勒在安禄山的脖子上!安禄山能活过半年,都是幽州方镇那些兵将没能耐! 简单点,一句话,只要安禄山战败,无论何种情况,必死无疑!就算他邀天之幸暂时不死,谢三郎也一定借这个机会弄死他! 面对严庄的分析,安禄山无言以对,他不得不承认,严庄分析得鞭辟入里。 他也曾想过如果战败之后会如何,当时自己构想的时候,主要是琢磨谢三郎会如何了,他倒是有信心借助现在天子李老三的宠信,顶住谢三郎的第一波进攻,但是他却忽略了,如果跟开元二十三年一样,再一次“白衣军前效力”的话,幽州方镇的兵将却不会放过他! 也就是说,即便他能抗住谢三郎的明枪,也难以躲避来自自家身后的暗箭! 这么一看,还真是,坚决不能战败了,一旦战败,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那战胜呢?只要保持幽州方镇对塞外胡人不败不就是了……” 关于这一点,安禄山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幽州方镇,毕竟是整个大唐边军十大方镇中实力最为强横的,安禄山坐拥兵马八万,还不算河东方镇的军事势力,以这样的实力,面对塞外居无定所的胡人,虽不敢说能够一战功成,但是防守住幽州防线,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但是让安禄山没有想到的是,严庄竟然在他的注视下,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战胜,你也必死,因为四个字,功高难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28章 功高震主 对于安禄山来说…… 论爵位,东平郡王,已经是大唐爵位的最,就是一句话,安禄山在朝廷中的权势,仅仅来源于天子李老三一人而已…… 但是谢三郎却不同,别的不提,只说他掌握着大唐财赋的半壁江山,每年万万贯地向朝廷进献,那就是朝廷的财神爷,谁敢得罪? 无论是六部九卿御史台,朝廷之中的所有官员,没有财赋支撑,谁能把手上的工作推进下去?连工作都推进不下去,又如何保持住手中的权势? 你是兵部官员,你得罪了谢三郎,今年进献,只有九千八百万贯了,明确地说,兵部的财赋,我不管了,你让兵部自己想办法! 不得全傻眼? 当然,谢三郎也不会使用这么幼稚的手段,但是,人家不用,不代表人家不能用!无论是谁,面对大唐朝廷真正的财神爷,都得小心! 这么说的话,如果说安禄山的权势,全是来自于天子李老三,那么谢三郎的权势,根本不用通过李老三的同意,人家的权势,根本就是来源于整个朝堂! 而且,“可入相”三个字,彻底击垮了安禄山。 他纵然有着李老三的信重,在朝堂之中权势滔天,但是他也不敢在李林甫面前恣意妄为,人家独柄大唐相权一十八年,岂是浪得虚名?就连跟安禄山同为天子面前红人、难分伯仲的王鉷,见了李林甫也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跟何况他一个远在幽州的胡将? 如果……把大唐首相,从李林甫换成谢三郎…… 安禄山都忍不住一激灵! 谢三郎,可不是口蜜腹剑的李十郎,那是出了名六亲不认的铁面阎王,他会看在天子李老三的面子上,对安禄山多少有些放纵吗? 不可能! 严庄说到这里的时候,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谢三郎,厉害! 入仕之初,就有一副天下名臣的架子…… 瘦金体,三郎茶,种种戏剧,让他大名鼎鼎,这些且不多说,只说改革盐法一项…… 因为定价太高,就敢硬扛着当时的大唐首相张九龄,就不干,即便后来不得不接任了天下盐铁使,这么多年过去了,在他的谋划和运作之下,盐价也从来都没有超过三十文这个他当初划下的红线。 更不用说人家大唐办案第一能手的名声,甚至比他在盐法之上的举措更加出名…… 现在都流传他六亲不认、睚眦必报,可那都是大唐官宦,怕被人家谢三郎盯上,这才肆意诋毁,真正的百姓,听到这样六亲不认的官员,都恨不得把他当做青天大老爷…… 这样的名臣,在民家名声好,手上掌握着大唐一半以上的财富,还一直都在律法一项上扬名天下…… 如今,年不及四十! 现在他不入政事堂,不是身份能力不足,而是年岁太轻了…… 试问,等他五十的时候,谁还挡得住人家入主政事堂? 别说当今天子还能不能活十年,就是能活十年的话,恐怕也挡不住了……” 说着,严庄看向安禄山。 “你想养匪自重维持眼前的局面,能不能维持十年?就算能,等人家谢三郎入主了政事堂,你又如何与之相抗?” 安禄山一听,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如果塞外胡人不稳,他就要提兵出战。 输了,白衣军前效力,必死无疑! 胜了,功高震主,还是必死无疑! 不胜不败,对别人是一种策略,拖到自己功成身退回家养老,对自己来说,却是温水煮青蛙,拖来拖去,等人家谢三郎入主政事堂,还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可如何是好!?” “造反吧……” 严庄直接给出了答案。 “自古以来,功高震主的臣子,其实就两条路可走,一来,等着天子把找个由头把你弄死,二来,就是造反来争夺那一线生机…… 如今的情势就是这样,不造反,不管你如何做,都死无葬身之地…… 不造反,必死无疑! 造反的话,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在天宝十载冬季中原大地萧瑟的寒风之中,安禄山看着严庄,沉吟了半晌,最后一咬牙,点了点头。 “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29章 安禄山造反的准备工作 安禄山和严庄两人,既然已经决定用“造反”来应对当前进退维谷的局势,那就自然要把相应的准备工作做起来了…… 具体什么准备工作? 很多…… 比如,通过弥勒教,联系塞外胡人,配合安禄山和整个幽州方镇演戏。 当时是天宝十载,安禄山乃是会长安受赏,既然已经带着严庄等人前往长安城了,怎么也得在李老三和朝廷众臣面前露一面才行…… 不过,既然是谋反,在长安可办不了这事儿,必须回老巢幽州范阳…… 怎么回去? 这就是问题了,总不能在长安城刚刚受了赏,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奢华程度堪比皇宫的大宅子也住上了,金银珠贝也装在兜里面了,然后转头跟李老三说,不行,我得回幽州…… 这不行吧? 人家天子李老三该犯嘀咕了,什么情况这是?难道我这套拉拢的组合拳没有威力?还是安禄山本身“别有怀抱”? 所以,安禄山想回幽州的话,还有什么理由,能够比“塞外幽州不稳”更为合适的? 那这个准备工作就很顺当了,弥勒教派人出塞,替安禄山去联系塞外胡人,在约定的时间,让胡人闹腾一下,好给安禄山一个回归幽州的借口和机会…… 再比如,既然要造反,得“清洁”一下自身队伍啊。 别看安禄山乃是幽州、河东的双料节度使,两镇十多万大唐边军都在他麾下听令,那是安禄山站在大唐立场上,是朝廷派出来的节度使,跟着安禄山出征塞外,那叫保家卫国,所以这些边军才听令行事。 但是,如果安禄山要造反,那就是要站在大唐对立的立场之上了,家不是家,国不是国!这是要让这些兵将调转刀枪,对着自己的家国动手! 这个“立场”的转换,又有多少大唐边军愿意跟随? 这一点,必须弄清楚! 弄清楚之后,跟着安禄山造反、谋求一个“从龙之功”的那帮人,那才是安禄山的基本盘,那才是安禄山手上真正的力量。 如何确定? 把所有兵将的这个名单拉出来,安禄山跟严庄两人,一个一个地讨论,一个一个地审视,确定一个初步的名单,然后通过这个名单,动用安禄山在两镇的亲信,以及弥勒教隐藏在这些兵将身边的教众,私下里进行接触,各种威胁、各种妥协、各种承诺,等等阴私事不一而足,直到最后全部确定。 在里面,就有一个问题了。 确定了能够跟着安禄山造反的兵将名单,同时也能确定到底有谁不愿跟着他造反,对于这些人,怎么办? 安禄山一咬牙! “反正咱们已经联系了塞外胡人,不如假戏真做! 明年,天宝十一载,我带着这些兵将出塞作战…… 他们不是想保家卫国吗?好!我成全了他们! 为国征战,战死沙场,对他们来说,也这是求仁得仁求志得志!” 严庄点头。 “好,我来安排! 联络胡人,确定时间、地点,一战而已! 就算是没有其他的,就算那些兵将身死之后的兵甲武备,也足以让胡人心动了……” 这些准备,都是安禄山造反之前“增强自身”的准备,除此之外,自然还要想办法“削弱大唐”,关于这一点,也有相应的准备。 比如,削弱大唐的军事实力! 所谓军事实力,无非也就是组织,人员,装备等等因素而已。 组织这块儿,没办法,人家就是大唐这个军人,说出大天去,也不能改变人家这个身份,就连安禄山麾下的幽州、河东方镇都有人不愿意跟着安禄山造反,这些大唐军人,在安禄山造反之后,更不会“改变立场”跟着安禄山胡闹,肯定会抄起刀子跟安禄山这个“乱臣贼子”拼命…… 人员这块,也没办法,天子十二卫、边军各方面的军事集团,有的鞭长莫及,有的对天子李老三忠心耿耿,安禄山就算能分化拉拢其中一个两个,或者在某一个军事集团内藏进几个“钉子”,也都是影响有限…… 这么一看,从操作难度来讲,最简单的削弱大唐军事实力的方式,就是消耗大唐军事装备的储备…… 简单点儿说,两个字,武备! 后面儿的事儿都知道了…… 炸毁长安武库,就是弥勒教替安禄山做的事! 主导人物,就是严庄! 派人去岭南,找到任海川任老道,拿到了道门火药的配方,在隐蔽地方制作火药,随后通过弥勒教的隐蔽渠道送入长安。 发动弥勒教长安分舵邢縡,借重他的情报能力。 发动弥勒教总坛直属的潜伏人员何二,借重他的行动能力。 严庄以弥勒教“军事”的身份居中坐镇,正式开始谋划如何炸毁长安武库。 具体而言…… 将道门火药填装进竹节之中制成火器,借助王鉷盗卖武备的途径,送进长安武库,通过内线对长安武库进行详细了解,画出来长安武库的详细地图,依次为基础进行火药布点,最终,成功引爆。 在这个过程之中,将火药送进长安武库,谎称继续盗卖装备,将一部分武备运出长安武库,藏在王銲的府邸之中。 这是严庄的一步闲棋。 将武备藏在王銲的府邸之中,以备“造反”所用! 按照严庄最美好的愿景来看,等安禄山回到幽州,提大军一路杀到长安城外,再让邢縡忽悠王銲造反,里应外合正好攻破长安城防!要不然的话,以长安城这种一百零八坊组成的大型军事要塞,安禄山得带多少兵马才能成功攻破? 当然,这些都是安禄山起兵造反之前的准备工作的一部分,其他的相关准备还有很多,繁琐,稀碎,不必一一言明。 相对于这些准备工作,安禄山本人,更为关心谋反之后的战略。 “直扑洛阳!” 严庄给安禄山出主意。 “幽州铁骑,独步天下! 河北地又是在你的统领之下…… 河北地方上承平日久,除了范阳府周围地域,因为要防止胡人的骚扰一直保持着战备,其余地方早就武备松弛…… 只要你提兵南下,就可以让河北官吏望风而逃! 最多两月,就可以兵临洛阳! 一旦攻下洛阳,就可以进可攻退可守! 进,进攻长安! 虽然东都洛阳到西京长安,要途径天险潼关,咱们幽州军能不能一战而下并不知道…… 但是大唐如今已经不是刚刚建国时候的大唐了。 建国之初,大唐讲究强干弱枝,坐镇长安的天子十二卫,乃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强军。 如今的十二卫,不过人浮于事,其中府兵流散殆尽,长期挂名在十二卫之中的军士,多为长安城中商贾、工匠而已,甚至坊间少年也名列其中,这样的十二卫,如果还能当得起拱卫大唐西京的重任? 这样的天子十二卫,即便大唐派兵驻守潼关,也并非完全不可战胜。 退,在洛阳称帝! 起兵造反,最终目的就是改朝换代! 洛阳称帝,堪称名正言顺,到了那个时候,你坐拥河东地、河北地,以及洛阳为首府的河南地,就算不能短时间覆灭大唐,也足以成就王霸之资,千秋万代,未尝没有可能!” 安禄山听了连连点头,什么千秋万代的,他到是想得不多,最起码,占领洛阳称帝之后,自己能够摆脱如今这种进退维谷的境地,总不至于天天把“死无葬身之地”这几个字挂在脑门子上。 就这样,安禄山和严庄两人,在天宝十载前往长安的途中,不但确定了要用“造反”来应对眼前的局势,连造反之后的应对都考虑好了,剩下的,就是按照计划,安禄山到长安城去受赏,而严庄,开始借用弥勒教进行安禄山造反之前的准备工作。 天宝十载年底,安禄山抵达长安,天子李老三果然对安禄山推食解衣、极力拉拢,对他好得不能再好,不但赐宅,还令满朝文武前去恭贺,好一派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景象。 天宝十一载正月,弥勒教秘密制作的道门火药,也按照计划,通过隐蔽途径进入长安城。 对于安禄山和严庄来说,还有一个意外之喜,那就是一部分火药,在长安城外灞水码头意外爆炸,烧毁了漕粮五万万担,等于从后勤、从经济上,再一次消弱了大唐的军资储备! 天宝十一载,二月,经弥勒教与塞外胡人联系之后,胡人不稳的消息传到了长安城,天子李老三,按照安禄山和严庄两人的猜测,果然,直接派遣安禄山返回幽州,提兵出塞应对胡人! 同时,弥勒教主导的,针对长安武库的计划,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虽然事情因为高明的存在而略有反复,但最终依旧成功的炸毁了长安武库,将大唐积累了多年的武备全都付之一炬! 唯一让严庄没有想到的是,天子李老三仿佛也感受到了阴影之中的危险,亲自下令,调汜水侯谢三郎回京,而且还明令他率领三千淮南铁骑一同返京,以此来肃清长安地面。 这个意外,让严庄的那一步闲棋,也给废了。 因为任海川任老道,与淮南一方搅和到了一起,高明一路追索,谢三郎明察秋毫……最终,提前引爆了严庄布下的这一步闲棋,让王銲在不可能成功的时候提前“谋反”,最后被人家谢三郎率领淮南铁骑不费吹灰之力地平灭。 当然,也不能说在提前引爆“王銲谋反”,一点作用都没有,起码严庄就是借着这一步“闲棋”,想给淮南谢三郎来一个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好让自己借着这个机会成功离开长安,无奈,谢三郎“大唐办案第一能手”名不虚传,在带兵平乱的同时,竟然也没忘了在长安城加强封锁,最终将严庄一举抓获。 不过,所谓积重难返,事情已经推行到这种程度了,即便谢三郎回到长安城,也要继续下去。 安禄山在塞外故技重施,刻意轻敌冒进,三天强行军跑了五百里,直接冲到契丹王账左进,适逢草原进入雨季,一场大雨,彻底浇垮了出塞兵将的士气,而塞外胡人,早就在安禄山的暗中通知下做好了准备,守株待兔,严阵以待,等幽州兵抵达之后,悍然出击,一鼓作气,击垮了幽州和河东军,并且大肆屠戮! 与此同时,作为提兵出塞的实际指挥官和领导人,安禄山已经悄然返回幽州范阳府,并谎称塞外大胜,要向朝廷进献宝马三千匹,以此瞒天过海,送十余名射生手前往河东,一举抓捕了河东节度使府中,跟安禄山不贴心的河东节度留守杨光,并且实际上控制了河东首府太原府。 至此,安禄山,已经彻底做好了造反之前的准备! 可惜,跟他一起谋划造反一事的幽州节度使府掌书记,弥勒教军师,严庄严夫子,因为谢直师徒,最终失落在长安城——高明在长乐驿,以“人质”为由,留人,谢三郎识破了严庄的调虎离山声东击西,直接抓人!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五月初五,沙场秋点兵,扯旗造反,提兵南下,直扑洛阳! 作为审问的实际主导人,高明,听了安禄山谋反一事的前前后后,半晌无语,彻底被安禄山和严庄的胆大妄为震撼了。 不过,审问还得继续。 其中必须有一个问题,必须搞清楚。 “安禄山身为幽州、河东两镇节度使,就算是要造反的话,对河东方镇应该早有安排,要不然的话,他也不能带着河东方镇中不听话的兵马出征塞外…… 既然这样的话,何必对杨光采用这么暴力的手段,直接枭首祭旗?” 严庄既然已经开口说话了,已经把安禄山造反的前前后后全撂了,自然也不会对这样的问题进行回避,直接开口: “因为河东节度使府,相对幽州节度使府,自有其权力构成…… 如果说幽州节度使府,完全控制在安禄山的手上,那么,河东节度使府之中,就是三方势力混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30章 河东 安禄山以射生手诱杀杨光,也是无奈之举。 他虽然身为幽州、河东双料节度使,但是相对于他真正的大本营幽州,安禄山对河东的控制力,并不强。 名义上,河东所有边军,也归他这个节度使节制,但是朝廷在构建安河东节度使府的时候,也安排了一些“防御性措施”,比如,在认命主要成员的时候,特意给河东节度使府里面掺了沙子…… 河东节度使,安禄山。 河东节度副使,吉温,乃是李林甫的举荐。 河东节度留守,杨光,乃是杨国忠的推荐。 一个节度方镇,有限的三个有名有姓的高官,竟然分别来自三个不同的势力,自然,河东节度使府,也成了三方角力的战场。 先说杨光。 杨光本是弘农杨氏出身,但是跟杨国忠以及洛阳杨玄璬一系族人,支系比较遥远,事实上,在杨玉环还没有成为杨贵妃之前,弘农杨氏的主支嫡脉,都跟他们比较疏远,人家还嫌弃洛阳一脉坏了弘农杨氏千年华族的名声呢…… 然后这不是杨玉环成为天子宠妃了么,尤其杨国忠这个杨玉环的族兄,借助杨贵妃的枕头风一路青云直上,升任了御史中丞之后,情况有所改变……弘农杨氏毕竟是千年华族,主支嫡脉自有其操守所在,犯不上因为一时一世的荣光就改变其坚守的道路,看不起你就是看不起你,别说你成了贵妃,就是成了皇后,主支嫡脉也不会上赶着找你去! 但是,这种操守,却约束不了所有弘农杨氏的族人,比如杨光。 杨国忠升任御史中丞,跟天子面前的红人王鉷一路明争暗斗,虽然在明眼人的眼睛里,都能看出来他在朝廷之中还是羽翼未丰,但在普通人的视角之中,却也能当做朝堂的一方大佬看待,尤其是杨家五府夜游之后,难免有弘农杨氏的子弟想攀龙附凤,杨光,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投靠了杨国忠。 杨国忠也算对得起他! 不管是因为“千金市马骨”还是真想照顾一下族人,跟杨贵妃一起合力,几番运作之下,还真杨光运作出来一个河东节度留守的职位。 这算是个肥缺了。 虽然节度留守,在整个方镇的官职体系之中,要低于节度使和节度副使,但是具体情况也得具体分析啊…… 安禄山虽然是河东节度使,但是向来坐镇幽州,本人甚至连河东节度使府的大门冲哪开都不知道…… 吉温,身为李林甫的左膀右臂,虽然挂了一个河东节度副使的官职,但是一直滞留在长安城中,帮着李林甫干点脏活累活的,也没空去河东方镇坐镇…… 如此一来,河东方镇,岂不就是杨光这个节度留守说了算? 纵然安禄山和吉温也会派遣自家的心腹之人前往河东节度使府,尽量为自己一系势力争取更多的实惠,但是所谓名不正言不顺,不论是负责掌军的兵马使、还是负责政务的掌书记、推官,在名正言顺的节度留守面前,终究要矮上一头,即使拼尽全力,也就只能保证自家一系的力量维持现有的局面,很难在杨光的眼皮子底下大肆发展。 按照杨国忠给杨光的规划,只要徐徐图之,一点一点地蚕食节度使府的权力,未尝没有对安禄山这个节度使和吉温这个节度副使取而代之的可能。 说白了,杨光在这种局势下,就是河东节度使府的实际掌控人,名声虽然不显,但是权利一点没少,合适! 杨光是合适了,安禄山可就不合适了啊。 也不知道是安禄山厌烦三方势力的角力,还是他自信只要自己出现在河东节度使府就能迅速地控制住局面,反正这些年,他都对河东方镇那边不太上心,即便是自家心腹在河东方镇吃了亏,安禄山也都听之任之。 这种态度,在平常的时候,没啥,至少对他安禄山执掌幽州方镇没啥影响…… 但是,现在不成了。 这不是要造反么…… 安禄山还指着迅速攻破洛阳城称帝呢,在他“造反”的谋划之中,河北、河东、河南,都是他“建国”的基础,怎么允许河东方镇还如此混乱? 再说了,在他造反的准备之中,最重要的一个举措,就是把河东方镇之中不听话的兵将,都“送到”塞外去…… 所以,必须拿下杨光! 说实话,要想拿下杨光,后面倒是好说,十余名射生手诱捕而已,很简单。 但是前期准备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总不能还没造反之前就把杨光杀了吧? 可是不拿下杨光,他又怎么能全力配合安禄山调动河东兵将? 事实上,不听安禄山号令的兵将,大部分都是杨光麾下的嫡系队伍,及时不知道安禄山存心将这些兵将“送到”契丹王账,他也不愿意让这些兵将跟着安禄山出塞作战——这些兵将都是他自己的嫡系,肯定就不是安禄山的嫡系,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正常作战,肯定也是脏活累活全给他们,然后战后叙功的时候一定吃亏……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谁愿意? 事情,仿佛到了一个死循环之中,安禄山不能把杨光的大部分嫡系部队“送到”塞外,等他造反的时候,必然会受影响,可是要想带走,就必须要杨光点头…… 怎么办? 好在,安禄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他得到了一个人的支持。 吉温! 代表这李林甫势力的吉温,利用自家河东节度副使的身份,配合安禄山这个正牌的河东节度使,高举“为国效力”的朝廷大义,逼得杨光河东节度留守这个河东节度使府的“三把手”不得不低头,同意安禄山将他麾下的大部分嫡系河东兵马都带到了塞外!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安禄山走通了李林甫的路子,让吉温不得不配合安禄山? 不! 这是吉温的自作主张! 为啥? 因为吉温要投向安禄山! 吉温,身为李林甫的左膀右臂,这些年一直帮着他干着脏活累活,甚至不惜顶着一个“酷吏”的名头,李林甫也在一力提拔他,本职升任侍御史,使职升任了河东节度使副使,纵然还算不得朝堂一方大佬,却也是中层官员的顶级了。 但是,吉温并不满足! 他的追求,是入相! 可惜,李林甫满足不了他了。 当然,如果按照正常速度发展下去,李林甫早晚也能将吉温提拔进入政事堂。 但是,现在不行了。 因为,李林甫的年岁太大了! 吉温知道,自己在李林甫致仕之前,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另外,比入主政事堂更加严重的问题,他在朝廷的靠山,没了…… 就以他这些年头顶的那个“酷吏”的名声,要是在朝堂之上没有个靠山,那就真不是能不能成功入主政事堂的问题了,而是生死问题! 对于吉温来说,当务之急,是给自己找一个靠山,或者,说得更直白一点,找一条退路出来! 在谢三郎还没有入京之前,留给吉温的选择,并不多。 王鉷,杨国忠,安禄山,只有这三个人而已。 按照一般的逻辑,吉温应该选择王鉷才对。 因为王鉷算是李林甫的政治盟友,尤其刚刚在李林甫的支持下,打败了杨国忠升任了御史大夫之后,更是跟李林甫一系混得蜜里调油。 以吉温内心的猜测来说,如果李林甫致仕之后,王鉷是最有可能全盘接收李林甫政治遗产的人,甚至再加上他本身乃是天宝年间天子面前最红的那一个,甚至有可能直接接任李林甫的大唐首相。 这么一说,作为李林甫的左膀右臂,吉温投靠王鉷,才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但是,吉温就是有点不愿意。 投靠了王鉷之后,很可能在第一时间之内,从“李林甫的左膀右臂”变成“王鉷的左膀右臂”,听着好听,其实呢,还是那些脏活累活。 说句实在的,吉温真是干得够够的了,谁没事还想背着个“酷吏”的名头过日子? 可别忘了,武后朝的那些酷吏一个个都是什么下场! 既然吉温自身不愿意直接投靠王鉷,他的思路就豁然开朗,投靠羽翼未丰的杨国忠,投靠远在幽州的安禄山,哪一个不必投靠王鉷的结果要好? 锦上添花,哪如雪中送炭? 吉温算是想明白了,王鉷、杨国忠、安禄山,这三方面之中,无论他吉温投靠了谁,对方不说倒履相迎,也得欣喜非常。 既然这样的话,投靠谁,那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投靠谁才能给吉温自己带来更大的收益? 前思后想之后,吉温选择了安禄山。 一来,三方比较之后,只有投靠安禄山,才能让他的身份地位更高一些。 投靠王鉷,不过是跟现在的情况一样,从李林甫的左膀右臂变成王鉷的左膀右臂。 投靠杨国忠,能够极大提升杨国忠的势力厚度,帮助他尽快丰满自己的羽翼,在这种情况下,杨国忠如果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吉温甚至可以跟他“平起平坐”。 投靠安禄山,吉温的地位最高。 为啥? 因为安禄山乃是幽州、河东的双料节度使,一般时间,都要坐镇幽州范阳府统领大唐边军,也就是他不在长安城! 这样的话,从安禄山的角度来说,他更需要一个“朝堂大佬”在大唐中枢为他说话,如果吉温能够充当这个角色的话,那么,两人之间就不是简单的“上下级”的关系,而是“政治盟友”,那是一种完全平等的关系。 二来,投靠安禄山,吉温入相的机会,更大。 安禄山,胡将! 严庄能够看出来,他吉温自然也能够看得出来! 胡将这个身份,注定了安禄山不能入相! 而王鉷呢,人家有可能直接接李林甫的班直接入相…… 杨国忠呢,有可能在贵妃的枕头风吹拂下,同样也挺进政事堂…… 也就是说,投靠了他们两个之中的任何一个,吉温如果还想入住政事堂的话……等着吧! 说不定李林甫走了,王鉷去当大唐首相…… 王鉷不干了,杨国忠接着干…… 至于吉温…… 我摔!老子不想等! 所以,吉温选择了安禄山! 安禄山身为胡将,不能入相,但是安禄山也希望在政事堂之中有人帮他说话,如果吉温成为了他的政治盟友,那么,吉温甚至可以借助安禄山的力量推荐他进入政事堂! 在吉温明确了要投靠安禄山做新的靠山之后,他一直在考虑如何接近安禄山。 在长安? 不好! 因为安禄山天宝十载入长安,由于李老三的拉拢,安禄山堪称众矢之的,几乎所有人都在盯着他,吉温在李林甫还没有致仕之前,作为李林甫的左膀右臂,贸然接近安禄山的话,不但难以取信安禄山,还容易引起李林甫的警觉。 但是吉温也不着急。 因为他和安禄山之间,还有另外一个交流的途径。 河东方镇! 一个节度使,一个节度副使,关于本方镇的相关事务联络一番,一点毛病都没有! 巧了! 安禄山离开长安回到幽州,开始“备战”出征塞外,一纸公文就送到了吉温的案头,他要调动河东兵将出征。 吉温正愁没有机会跟安禄山接触呢,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其间,几经周折,双方终于达成了共识。 吉温欲转投安禄山,安禄山自然满口答应,反正他马上就要造反了,空头支票随便往外开…… 就这样,安禄山在“傻呵呵”的吉温配合下,成功压制了杨光,将河东“不听话”的兵将成功“送到”了塞外…… 不仅如此,安禄山为了彻底控制住河东方镇,在糊弄住节度副使吉温之后,在起兵之初,还派了十名射生手前往太原“诱捕”了杨光,直接杀之祭旗,算是彻底了结了河东方镇的不稳定因素! 高明听了严庄的介绍之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河东方镇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呢,一个节度使府,不但涉及到了三方争斗,还有吉温的“叛主之举”,真乱! 随后,高明赶紧向自家师父汇报。 谢直一听,这还有啥客气的? 吉温,就算不知道安禄山要造反,也是从客观上为他造反提供了方便! 抓! 相对于河东方镇之中的狗屁倒灶,谢三郎更希望知道的,是…… “安禄山造反,哪里来的十万兵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31章 胡人!塞外胡人! 幽州方镇,在大唐边疆十大节度之中实力最强,共有兵马七万有余。 河东方镇,实力稍逊,也有兵马五万以上。 也就是说,幽州、河东两个方镇加一起,共有大唐边军将近十三万。 这十三万兵马之中,包括了地方卫戍部队,整个边境沿线的守卫部队,以及能够北上或南下野战部队。 在这三部分兵马之中,大概能够占据所有兵马总数的六成左右。 如果不计后果得抽调,幽州、河东两镇能够参与出征的兵马数量,最多也不过能提升一成而已。 毕竟…… 地方卫戍部队实力有限,又散乱在河北、河东两地广袤的地域上,集结极为困难,再加上戍卫不多绝大多数都是步兵,跟幽州传统意义上野战部队的骑兵,很难在极短的时间中形成配合,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最后关头,任何人都不会完全放弃两地的军事统治,将所有戍卫部队全部集中到一起。 至于边疆守卫部队,也难以抽调一空,即便完全放弃了漫长边境线上楼台烽燧的守卫,也必须在重要的防守节点上保留最基本数量的守卫力量,要不然就是整个防线的崩溃,这样的防线,崩溃简单,只需一纸公文,但是想要重建的话,需要大量的资源、精力和时间,将边疆守卫部队抽调一空,那无异于杀鸡取卵。 也就是说,安禄山坐拥幽州、河东两个方镇,即便拼尽全力抽调队伍,也不过能够集中十三万人马的七成——不足八万兵将! 但是,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 这所谓的八万兵将,是幽州、河东方镇,甚至大唐边疆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才能勉强凑出来的数量,对阵的还是塞外胡人,才有可能。 也就是说,只有塞外胡人大规模集结,其实力足以从根本上影响大唐边疆的安危,安禄山准备先发制人,集结了手上能够使用的所有人马,提兵北上、主动出击,才又能可能凑出这个数量。 正常情况,根本不可能。 更不用说他要提兵南下反唐,更加不可能凑出这八万人马的数量…… 须知,安禄山即便在谋反之初,也知道幽州,尤其是河东的众多兵马之中,不可能全员跟着他一同造反,肯定有数量众多的“不听话”部队,要不然的话,他也不用在严庄的建议下联络塞外胡人,将这些“不听话”的不对亲自送到塞外去。 事实上,按照谢三郎得到的消息,天宝十一载安禄山出征塞外,带领了兵马三万左右,基本全部葬身塞外,只有安禄山的亲兵曳落河,不足五千人,跟着安禄山一同回到了范阳府…… 按照谢三郎对安禄山实力的推断,他起兵反唐,麾下最多五万人马才对…… 但是。 安禄山蓟城点兵,还就真点验出来十万大军。 一开始,谢直以为是国朝征战的惯例,“谎称”,如同曹操下江南的八十三万人马一样…… 后来,身陷幽州的大唐司勋郎中裴士淹拼死送回来消息,兵马,十万,实打实的! 这就让谢直迷糊了。 他必须要搞清楚这件事,因为他为安禄山准备的“防守反击”的策略,必须知己知己,才能百战不殆。 防守,谢三郎要在洛阳城,裴郎中毕竟不是军旅之人,这个差距,恐怕不是他能够看出来的……” 谢直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点头,高明说得有可能。 摇头,却是他总也感觉到不对…… 突然,谢直脑海之中灵光一闪。 “这一万五兵马……有可能是胡人!” “胡人?”高明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对,胡人!” 谢直双眼中精光一闪,越想越是怎么回事,一张大黑脸变得更加阴沉,不由得加重语气,冷声说道: “塞外胡人!” 高明一听,顿时大惊,随即脸色大变。 因为……可能性,极大! 安禄山谋划造反之初,就开始跟塞外胡人拉拉扯扯的,更是在天宝十一载三月底四月初,亲自把三万大唐边军“送到”了塞外胡人的刀锋之下……在这种情况下,他为什么不能邀请胡人一同出兵? 胡人肯定愿意啊。 他们刚刚屠戮了三万左右的大唐边军将士,正是士气最高的时候,尤其得到了大量武备的补充之后,组建一支万人以上的铁甲骑军,那简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如果安禄山主动提出来一同出兵的话,他们为什么不同意到中原的花花世界里面去浪荡一圈? 甚至都不用全员出动,也不必出动一万五千胡人骑兵,只要派遣个五千、一万兵马,跟安禄山一起,等于就表达了一个心甘情愿“联盟”的姿态。 在这种情况下,安禄山甚至可以抽调边境之上重要防御节点的兵马,补充到他的造反队伍之中! 这样一来,不过一万五千兵马而已,随便一凑就凑出来了! 但是! 高明想明白之后,顿时跟自家师父一眼,脸色阴沉得厉害。 本来是保家卫国、防御胡人的大唐边军,竟然在安禄山的私心之下,变成了造反的队伍! 这还不算! 竟然还,伙同本该被牢牢挡在防线之外的外族胡人,一起冲击中原! 从大唐帝国的保卫者,摇身一变,变成了“入侵者”! 这样的安禄山,无论什么理由造反,也不管他自己受了多少所谓的“委屈”…… 都,当杀! …… 老杨:“二婶儿,怎么着?今天还是老规矩,一碗羊杂汤,带走?” 二婶直接给老杨数出四文开元通宝,开口说道:“老规矩,一碗羊杂汤,钱先给你,不着急称出来,等二丫头过来的时候,让她带走……” 老杨收钱,“好嘞……今天您没跟丫头一起来啊?也是晚点了,我还以为您今儿不来呢……” 二婶儿:“早晨上西市看杀人去了……” 老杨:“哟!您还喜好看这个呢?杀的谁呀?” 二婶儿就等着这句问话呢,一下子来精神了,“我说出来你们都不信,杀了好几个呢,安禄山的嫡长子安庆宗、安禄山同母异父的兄长安思顺,东平郡王府的推官李超……” 陈二舅: “杀的好! 安禄山起兵作乱,这是谋逆,本来就应该诛他九族! 所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早点儿杀了也好,省的以后麻烦。” 二婶儿:“你说的,都对……不过还有一个呢,你们绝对想不到是谁……” 老杨接话,“谁呀?” 二婶儿:“吉温! 就是原来跟李林甫一块儿那个,侍御史,没事儿就天天老抓人,一抓进去就审问的,一审问就能把人打死的那个,现在是河东节度副使……” 老杨:“他?这怎么还跟着安庆宗一块儿死了?” 二婶儿提到这个可兴奋了。 “哎,不说都不知道! 安庆宗,安思顺,都是因为安禄山造反,作为亲族,被株连的…… 吉温不一样! 我听监斩官说了,这个吉温,为安禄山造反提供了便利,从去年就开始了……” 老杨:“不是,二婶儿,您先等会……不是说安禄山谋反,是因为汜水侯吗?汜水侯可是今年三月份才回到长安城,他要是逼反了安禄山的话,那也是三月份之后的事情了……怎么吉温从去年就帮着安禄山做造反的准备了呢?” “嘿,你们不知道吧?” 二婶儿一副兴奋的模样。 “咱们都误会人家汜水侯谢三郎了! 安禄山早有反意,根本就不是人家汜水侯给逼反的! 正月灞水码头大火,还记得吗?那就是安禄山干的,就是为了烧毁漕粮…… 二月长安武库大火,还记得吧?就是大晚上“轰”的一声那一次,也是安禄山干的,他就是要烧毁长安武库里面的武备,好方便他造反! 明白了吧? 安禄山根本就是早就想造反了,和人家汜水侯谢三郎,根本没关系!” …… 事实上,在谢三郎审问严庄之后,彻底搞清楚了安禄山谋反的始末,将审问结果上报给李老三之后,李老三久久无语,随即下令斩杀安庆宗、吉温等人,关于安禄山谋反一事的真相,也大白于天下,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市井之中,再也没人说什么“谢三郎逼反安禄山”的屁话了…… 而刚刚恢复了“清白之身”的谢三郎,却带兵包围了原大唐首相李林甫的府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32章 重返政事堂? 天宝十一载的四月初一,阔别大唐权力中枢一十八载的谢三郎,回到长安城第一次参加大朝会,便连开三炮,完成了他人生之中第三次炮轰金銮殿的成就。 在这一次炮轰金銮殿中…… 第一炮,弹劾王銲谋反! 第二炮,弹劾王鉷盗卖武备以资敌! 至于第三炮…… 弹劾大唐首相李林甫,以“所举非人”之名……请斩之! 可惜,轰向李林甫的那一炮,终究是谢三郎根据大朝会上的局势,因势利导而顺手为止,终究吃了准备不足的亏,仅仅以“所举非人”的罪名,或者说仅仅以“举荐孙员外郎”以及“举荐王鉷”不当的罪名,很难彻底打杀李林甫。 即便这样,天子也在当场下令,罢相!同时,贬谪李林甫为荆州街大都督府长史! 经此一事,所有人都不得不感慨,变天了…… 汜水侯谢三郎牛逼吗? 牛逼,就算没有这件事情,人家也是大唐整个天下最牛逼的几个人之一! 听听他的名声。 改盐法,推海贸,打盐枭,杀海盗,什么大唐第一办案能手,什么瘦金体、三郎茶,每年还能给朝廷进献万万贯…… 如今大唐流传最广的戏剧,,就是以人家谢三郎为原型编写排演的,连姓氏都没改……甚至很多没有亲眼见过谢三郎的人,都以为大唐国朝汜水侯,就是那个满脸黢黑、六亲不认的舞台形象呢。 客观地说,人家谢三郎借着上述的种种,早就蜚声大唐了,论知名度,除了天子李老三之外,可能就得数他了。 不过,在绝大多数人的印象里,鼎鼎大名的谢三郎,最值得津津乐道的,是人家的能为,办案的能为,赚钱的能为,作战的能为……说一句“大唐能臣”绝对没毛病,至于其他,好像就声名不显了……吧? 结果,在四月初一的这一场大朝会上,谢三郎给全天下的人,结结实实地上了一课! 人家是大唐能臣,大唐干臣,这个没错,至于权势,只不过是人家没心思要而已,如果他想要的话,随时随地都可以变身为“大唐权臣”,而且还是那种每年能够想朝廷进献“万万贯”,连天子都拦不住的那种! 这不,四月初一大朝会上牛刀小试…… 横行长安的王銲,栽了。 天子面前红人王鉷,关了。 就连独柄相权十八年的大唐首相李林甫,也仅仅因为“所荐非人”而罢相! 震动天下! 不过呢,对谢三郎稍有了解的人也知道,这事儿,还没完。 为啥? 那还用多说吗?跟着人家谢三郎蜚声大唐的名声里面,除了“大唐能臣”之外,还有,睚眦必报,六亲不认! 人家谢三郎在大朝会上,当着天子,当着满朝文武可说了,他是要杀李林甫! 现如今,李林甫仅仅是一个“罢相”的结果,谢三郎,能干吗? 可别忘了,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开元二十三年让安禄山逃出生天之外,人家谢三郎可是言出必践,说弄死谁就弄死谁,绝对一点折扣都没有,怎么就能在李林甫这破例?可能吗?所以,踏踏实实地搬好小凳子,切好了脆皮沙瓤的大西瓜,等! 果然! 谢三郎刚刚压制了大唐朝野之中,关于他“逼反安禄山”的谣言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儿,并不是应对五月初五就已经造反的幽州节度使安禄山,而是带兵包围了李林甫的府邸。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就是要赶尽杀绝! 李林甫,见到谢三郎的第一时间,就脸色大变,随后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开口说道: “汜水侯因何至此?难道是催促某家上路前往荆州不成?” 说着,还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 “大可不必如此吧…… 四月初一,天子下令,贬谪我为荆州大都督府长史,当天,李某就想离京赴任,毕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天子既然下令,早早赴任才是正途。 不过,汜水侯你也知道,李某如今年届古来稀,那一天在金銮殿上,我又因为王銲王鉷兄弟的胆大妄为而受了惊吓,一口气没上来,咳嗽得撕心裂肺,要不是不汜水侯出手,说不定李某当场就会咳死在金銮殿之上,回到家中,李某就一病不起…… 所谓“年老体衰”,这四个字儿在李某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这才耽误了行程……” 李林甫絮絮叨叨地解释了一番之后,脸上带笑,对谢直说道: “汜水侯放心。 如今,李某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调养,身体状况已经大有改观,虽然还没有彻底痊愈,想必也没有大碍了…… 不用汜水侯催促,李某就这就带着全家老少一同前往荆州!” 说完,还特意咳嗽了两声,配合上他的年龄,还真有点“风烛残年大病难愈”的意思。 不过,谢直没有上他这个“卖惨”的当,直接一声冷哼。 “现在想走……未免晚了一点儿吧? 李,长,史!” 李林甫听到这个称呼,用荆州大都督府长史这个官职,加上李林甫形式组成的“尊称”,从谢三郎的嘴里叫出来,顿时眼角就是一抽抽。 只听得谢三郎继续说道: “从四月初一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你不想离京,只说自己年老体衰,正在养病,我看不尽然吧? 李长是除了养病之外,好像还干了点别的…… 比如…… 在长安城中散播谣言,说什么是我谢三郎逼反了安禄山…… 李长史,您现在已经不是政事堂的李相了,而是荆州大都督府的长史,是不是应该考虑点荆州大都督府的事务,少替大唐操心了?” 李林甫听了,顿时脸色大变,随即摇头。 “汜水侯何出此言? 李某就算有心不愿离京,也不会在长安城中散布这种谣言啊! 如今你汜水侯已然权势滔天,在长安城中与你对立,别说我一个被赶出政事堂的糟老头子,就是我坐在大唐首相的位置之上,在这个时候,也只有避你锋芒的份儿,怎么还会主动去招惹你堂堂汜水侯? 这里面,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 谢直冷冷一笑。 “李长史,莫不是忘了我谢直谢新竹乃是明法出身,这些年的本职一直在御史台流转,要是没有点证据,谢三郎哪敢轻易登门?” 李林甫还要多说什么,谢直却不给他狡辩的机会了,满是玩味地看着李林甫,故作感叹地说道: “其实,也对,如果我谢三郎是您李相的话,恐怕也心有不甘,不愿如此灰溜溜地离开长安城…… 且不说您李林甫李相独掌大唐相权一十八载,一朝罢相,灰溜溜地离开长安前往荆州,天下人将会如何看待你…… 只说您李相独掌大唐相权一十八载,日后史书之上,无论如何也跳不过您这位开元、天宝年间的大唐首相。 我想,您李相,恐怕不愿意在将来的青史之上,留下一个罢相的结果吧?” 李林甫听了,不由得神色大动。 身前功、身后名,自古以来都是最高追求,超越了一切的那种,谁还不想在青史上留下一个好名声啊? 李林甫当然也不能例外。 谢直看到他神色的变动,不由得一笑,继续说道: “但是,事已至此,您李相已经被天子下令罢免,还想在青史之上留下一个好名声,恐怕,难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谢直的神色也变冷了。 “如果是一般时候,您李相除了以养病为由在长安城多赖上两天,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吧? 不过呢,对您李相来说,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您赖在长安城的这段时间内,安禄山竟然谋反了! 李相,安禄山谋反的消息传来,您是不是特别的高兴? 形势变了…… 你的机会,自然也就来了……” 李林甫听了,不由得摇头苦笑。 “安禄山谋反了,李某高兴个什么?难道我还能重回政事堂不成?” 谢直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 “能啊,怎么不能? 您李相独掌相权十八年,别人看不到形势变化带给您的机会,您自己还能看不到吗?” 李林甫还不乐意听了。 “那倒是要请教一下汜水侯,安禄山谋反,在这种形势之下,李某如何重返政事堂?” 谢直嘿嘿一笑,不像是在“逼宫”,倒想是帮着李林甫复盘一样,还特意冲着他拱了拱手,说道: “既然如此,谢某就帮着李相谋划一二,如果跟李相当初的谋划有所出入,还望李相不吝赐教。” 随后,谢直就在李林甫满是复杂的眼神之中,帮着他“复盘”。 先说形势变了,形式不变,李林甫现在也没有机会重返政事堂。 现在什么形势? 两个方面。 一方面,政事堂空无一人。 李林甫罢相。 接任他成为大唐首相的严挺之,还远在扬州,等消息传递到扬州城,严挺之就算一点都不耽误马上就动身,抵达长安入主政事堂,估计也得一个多月快俩月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之内,政事堂之中,一个能做主的人都没有,只有那些吏员按照以前的工作流程,将重要的事务上报给天子,至于其他,等等吧,等到严挺之严老爷子抵达长安就好了…… 说实话,这个局面,自从李老三建立政事堂处理国家大事以来,还真是头一回。 自然,政事堂的空虚,也引得一干人等蠢蠢欲动。 那些没有资格入相的,自然不用多说了,也就是搬个板凳吃个瓜的命。 至于有资格的…… 巧了。 最有资格进入政事堂的,就是谢三郎! 可惜,人家高风亮节,在大朝会上明确表示不愿入相,反而推荐了严挺之接任李林甫留下的大唐首相的职位。 这就等于他谢三郎这尊大神,亲自站在政事堂门口“守门”呢,那些有资格入相的,谁要是脑子不清楚,觍着脸过来说,大唐首相这么好的职位,你不干我干啊,你让让……谢直能一个大嘴巴给他抽龙首渠里去!真当人家六亲不认、睚眦必报的名声是闹着玩的? 说白了,谢三郎就是要把“大唐首相”这个职位留给严挺之,谁敢染指,他就敢动手! 这就没辙了…… 在人家谢三郎第三次炮轰金銮殿之后,谁敢在眼下这个局面下到他面前去找不自在?得了,想入政事堂,回头再找机会吧…… 另外一方面的局势变化,安禄山突然谋反。 谋反,在哪朝哪代,都必须严肃对待! 尤其是安禄山这种实力强横的统兵将领谋反,这可不是王銲谋反的那种笑话一样的闹剧,一个应对不慎,就有覆国的可能! 说白了,这值得大唐整个朝堂,放弃一切内部争斗一致对外的大事。 而现在的大唐朝堂的情况,尴尬了…… 虽然天子李老三还在处理政务,但是那也是六十多的老人了,再说,人家懒政也没懒够呢…… 至于真正负责朝堂政务运转的政事堂,没人管…… 这不就闹心了吗? 就连李老三恐怕也知道,现在的当务之急,并不是什么派兵出征平灭安禄山叛乱,而是赶紧给政事堂找一个能管事的。 谁? 人选,有三。 第一个,自然是严挺之。 事实上,在安禄山叛乱的消息刚刚传到长安的时候,李老三就下令,派人沿途去迎接严挺之,催他快点! 但是,终究是缓不济急,严挺之再快,也不可能当天飞到长安城来。 他虽然是理所当然的第一人选,眼下却也不能指望着,最起码,也得在严挺之没有抵达长安城之前的这一段空窗期,给政事堂踅摸一任主人。 说白了,必须有人过渡一下。 而这个过渡人选,必然是剩下的两个人之见选择出来。 第二个人选,毋庸置疑,谢三郎。 至于其他人,不用多想了,只要迈不过谢三郎去,就不可能成为候选之一——在这个局面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里骂街呢,占着茅坑不拉屎! 最后一个人选,却是李林甫。 人家独掌相权十八年,对政事堂的运行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让他重回政事堂的话,那都不叫“过渡”,而是“交接”了。 “这便是李长史的机会了!” 谢三郎分析完了“形势变了”这四个字,看着李林甫说道: “安禄山如果不造反,而李长史您只能接受现实,灰溜溜地离开长安…… 现在形势变了,倒是给了李长史您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 修改青史评价的机会! 只要李林甫重新返回政事堂,天子李老三看在他在“大唐危急时刻”,“不计前嫌地挺身而出”的份上,无论如何,也要给他一份该有的体面,至少,撤销贬谪荆州大都督府长史的旨意,重新恢复李林甫大唐首相的职务。 这样,对李林甫就好了。 哪怕一天,李林甫也愿意! 三天五天的,只要等严挺之进京,李林甫主动一点,让贤! 天子也高兴,也没有触碰到人家谢三郎的底线,还把手上乱七八糟的政务都甩给了严挺之…… 最重要的,他还能以“年老体衰”为由致仕,顺便还能弄走一个“让贤”的好名声,说不定日后青史留名,根本不提他罢相这一茬子,倒是会对他的“让贤”大书特书!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结果吗? “所以……”谢直直视李林甫的双眼,“对于李长史来说,现在的问题,就剩下一个了,如何重返政事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33章 求不来! 如何重返政事堂? 简单。 排除法! 能够在眼前的局面中进入政事堂的,一共就那么几个人,在不用考虑严挺之的情况下,需要排除的,不就剩下了一个谢三郎吗? 办他! 问题是怎么“办”!? 动硬的?人家谢三郎麾下有三千铁甲! 求他?六亲不认说的就是谢三郎! 权势威压?现阶段,朝堂之上,权势最大的,就是人家谢三郎,就连天子要想压服他都够呛…… 这咋办? 巧了。 造反的是安禄山! 全大唐谁还能不知道谢三郎和安禄山之间的恩怨?你说……安禄山造反,是跟谢三郎有关系……吧? 没有也没关系! 我说有,就有! 谣言,要什么证据!? “所以,您李长史才派人在长安城中撒布谣言,说什么安禄山谋反,乃是我谢三郎逼的!” 说到这里,谢直也忍不住一声长叹。 “好算计啊…… 一句民间流言,足以杀人! 逼反安禄山? 不管真的假的吧,只要没有洗清这个嫌疑,就算我谢某人的脸皮再厚,也不好进入政事堂了…… 即便日后能够洗清嫌疑,至少也需要几天的时间,如果不顺利的话,恐怕要等到平灭了安禄山的叛乱之后,才能洗清这个嫌疑。 而您李长史,要的,就是这几天! 只要让谢某人背上了这个嫌疑,历数满朝文武,只有您才有资格入主政事堂!” 谢直微微向前俯身,一双眼睛也微微眯起,紧紧地盯着李林甫的双眼,说道: “我都能大概猜测出李长史下一步的安排…… 无非就是借助民间的这一句流言,然后发动御史台的监察御史弹劾,在朝堂之上坐实了谢某逼反了安禄山的事实。 然后再发动一些朝臣,以政事堂空虚、难以应对安禄山造反一事为由,奏请天子早日拜相。 这些都不难,以您李长史独掌大唐相权一十八年的资历,和在朝堂之中遍布党羽的架势,想办成这点事情,不难。 剩下的阻碍,唯有一个,就是谢某人,不过谢某背负了逼反安禄山的嫌疑,却也不能真就硬挡着你重返政事堂。 最后的问题,就在天子身上了……” 说到这,谢直也有点无奈。 “天子,反而更加好办…… 你对天子太熟悉了,知道如今的天子懒政得厉害…… 政事堂没人做主,所有政务都要堆到天子的龙书案之上,这前前后后一个多月的时间,想必天子早就厌烦了吧? 真到了那个时候,只要谢某人不死硬到底,天子乐得有人替他重新掌管政事堂呢…… 至于是不是刚刚被罢相的您李相,无所谓,只要能把那些政务,从天子的龙书案上搬走,谁都行…… 况且您李相罢相,在名义上的原因,不过是一个所荐非人而已,对于堂堂大唐首相,又能算得了什么? 如果天子一时半会还拿不定主意的话,想必李长史这边还有后手,比如让您的那些党羽集中上报政务,比如等等安禄山那边的攻势,将所有请援的折子集中到一起……以此倒逼天子一下,想必天子也就半推半就地把这件事推行下去了…… 不过呢,估计李长史自己心里也明白,只要有我谢某人在长安城,你这个大唐首相,绝对坐不稳…… 等到家师祖严老爷子一入京,您李相就要自动退贤让位…… 真是好算计啊……不愧是能坐稳大唐首相位置足足十八年的李相!” 说到这里,谢直都忍不住满脸感慨,随后,揶揄地开口,问道: “嘿,李长史,李相! 小子才疏学浅,还真不懂朝堂之上这些蝇营狗苟,不过私下揣测而已,您看,小子刚才的这番谋划,还有什么不尽不实的地方,还请李相不理赐教啊?” 李林甫听了,不以揶揄为忤,反而笑了,随即摇了摇头,半是感慨半是真诚地说道: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李某,真是老了…… 要是这么说的话,这十八年来浑浑噩噩,起码做对了一件事,那就是挡着你汜水侯返回长安城! 要不然的话,我这个大唐首相,还能不能坐稳十八年,还真没准…… 不对,肯定坐不稳! 这不,你汜水侯刚刚回到长安城,不就给我掀下来了么……” 说着,李林甫还在谢直的注视下“哈哈”笑了两声,仿佛真觉得特别有意思一样,只听他继续说道: “汜水侯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就这一套谋划,李某还真没有想到…… 机会把握之精准,行事前后之章法,就连对人心的计算,也照顾到了方方面面,民家、朝廷、官员、天子、你我……全都让你算得明明白白的。 说实话,老夫真是见猎心喜,只有你这样的人,才配当老夫的对手! 老夫如果能够年轻十岁,说不定还真要借着你的这番谋划重回政事堂了! 只不过,老了,没那个心气了……” 李林甫停住了话头,用手托起了自己的胡须,映入谢直眼帘的,是一片雪白。 谢直看着李林甫特意摆在自己眼前的雪白胡子,也是沉吟半晌之后这才开口。 “这么说,倒是我误会李长史了,那个谣言,不是您派人散布的?” 李林甫直接点头。 “不错,那个谣言,跟李某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着,李林甫看谢直还有些不信,不由得要多说几句,刚想开口却有自己摇了摇头,最后,颇有一些感慨地说道: “汜水侯刚才也说了,李某独掌大唐相权一十八年…… 入仕五十年,掌权小半生! 在你们看来,可能是权倾天下,但是其中愁苦,又有何人能够知道? 白日里,在政事堂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处理国事的时候,不知道得罪了大唐天下多少权贵。 夜晚里,回到这座天子亲赐的首相府邸,为了防备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李某不得不每天晚上挑选不同的房间入睡,活得当真是提心吊胆。 要不是因为天子信重李某,将整个朝野大权交予李某之手,李某恨不得早一日挂冠返乡! 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多好!? 汜水侯,事已至此,李某出京乃是必然,以李某人的这个年龄,恐怕这一次出京之后,就再也不可能回到长安城了,想必跟你汜水侯之间,恐怕也是最后一面了,那么,李某就说上一句真心话——这个大唐首相,我早就干够了! 汜水侯你刚才说李某在长安城中散布谣言,说什么是你汜水侯逼反了安禄山,就是为了重返政事堂,不拘三天还是五日,就是为了体面致仕,好让李某在青史之上留下一个‘让贤’的好名声…… 何必呢!? 煌煌青史,讲究的是秉笔直书! 就李某这些年的名声,想留下一个好名声,太难了…… 就算是按你说的,最后再折腾这么个三天五日的,能够改变多少?说不定让贤严挺之,最后也得说李某皮里阳秋而已……” 说到这里,李林甫猛然间挺胸抬头,一双眼睛精芒四射,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刚刚挤走了张九龄的大唐首相。 “李某忝为大唐首相,执掌权柄一十八年,是非功过,留给后人评说也就罢了,何必多此一举!? 身后名,李某固然有所图! 但是在你六亲不认的谢三郎面前,求不来! 我堂堂大唐首相李林甫,难道就不能给自己再留点体面么?” 话已至此,李林甫仿佛已经认清了事实,注定不能在谢直面前讨要一个好的谥号了,也断然不会在青史上留下什么好名声,仿佛在一瞬间就抽空了他的浑身上下的“精气神”,也不挺胸抬头了,双眼之中也不精芒四射了,仅仅一瞬间,又从那个“大唐首相”变成了老态龙钟的“李长史”。 不过,李林甫的双眼,一直盯在谢直的脸上,双眼之中,满是期盼,仿佛好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期待有奇迹发生。 谢直沉默不语,一张黑脸之上毫无表情,双眼微眯,丝毫不让地与之对视。 良久之后。 李林甫双眼之中的希望,没了。 谢直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这“丝毫不让”的姿态,已经让他明白了一切。 果然是那三个字。 求不来! 李林甫微微低头,双眼之中满是混沌,沉默良久,自失一笑,笑着开口,笑容却透着一股凄凉。 “倒是让汜水侯见笑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之后,又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足足有半刻钟,李林甫这才开口,语气之中,透着一种“故作轻松”。 “这样也好…… 荆州,地处荆襄,听说气候不错,虽然夏日里有些温热,但是冬日里却暖和,也没有关中的大风,对我这样年过七十古来稀的老人来说,正好是一个颐养天年的好地方。 这一次,李某出京,再也回不来了,就带着儿子、孙子,一家人一同前往,含饴弄孙,也是人生乐事…… 有他们在李某身边,倒是也免去了李某的后顾之忧,等到撒手人寰的时候,也有人扶棺返乡…… 这些年一直在为国操劳,对他们都疏于管教,正好,借着这段时间,好好教导他们一二,也不枉这一世父子、祖孙一场……” 李林甫这一次再开口,绝口不提长安如何,只是说说日后,再配合上他的满头银发和一把胡子,倒真是像一个马上就要搬家的古稀老人,强打着精神在憧憬日后的生活。 谢直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直到李林甫都要开始说要如何教导子孙了,他才冷冷开口,打断了李林甫的絮絮叨叨。 “演够了吗?” 一句话,就让李林甫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汜水侯,你这是何意?” 谢直生生笑了,言语之中,再也没有丝毫的客套,对李林甫直呼其名。 “李林甫,你这是看不起我谢三郎,还是看不起你自己?” 李林甫被弄得也上了脾气,不搭话,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 谢直不以为意,直接开口继续。 “即便你现在不过是荆州大都督府的长史,但是谁也不能否认,你是开元天宝年间执掌相权时间最长的大唐首相…… 十八年啊! 朝堂之上的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还不是信手拈来? 无论是谁,在面对您李林甫李相的时候,谁敢不小心翼翼? 我谢三郎,不过是刚刚从淮南回到长安的愣头青,连大朝会也不过参加了两次而已,又如何胆敢轻视您李相,只有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唯恐被您李相给骗了…… 况且,您李相‘口蜜腹剑’的名声,在大唐,在天下,可不比我谢三郎‘睚眦必报’的名声小多少…… 谢某人何德何能,敢不认真对待你李相说过的每一句话?” 李林甫一听这个,还真不高兴了。 “汜水侯,莫要信口雌黄! 骗人? 我刚才哪里骗你了?” 谢直嘿嘿一笑。 “李相说那谣言不是你传播的,这句话,便是骗人了。” 李林甫听了,脸色更冷,刚要说话,却被谢直直接打断了,只听他说道: “还是那句话,李相是不是忘了我谢三郎到底是何许人也了? 明法出身,入仕县尉,这么多年的本职,一直在御史台兜兜转转,虽然也曾主持过盐法改革,也曾推动过大唐海贸,但是归根结底,谢某人还是个大唐律法人! 律法之人,最是讲究实证! 试问,如果没有切实的证据,谢某哪里有胆量带兵包围了您李相府邸?” 李林甫听到这里,神色冰冷地开口。 “哦? 果然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既然如此,倒是要请教一下国朝的御史大夫,到底有何证据,说你谢三郎逼反安禄山的市井流言,是我李某人派人在长安城中散布的!” 谢直也是冷笑相对。 “本想给李相,不,李长史,多少留下一些体面,只要您自己承认就好…… 谁承想李相事到临头,还拒不承认?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多有得罪了! 谢某也就只得把手上掌握的这些证据,亮上一亮,也好让李相心服口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34章 抽丝剥茧 “据我淮南谍报司的追查,谣言最初的出现的地方,是在长安延政坊一处贩卖羊杂汤的摊子……” 谢三郎开始给李林甫“亮证据”,好让他清楚,为什么谢直已经认定,就是他李林甫,撒布了“谢三郎逼反安禄山”的谣言。 “淮南谍报司调查了羊肉摊子常客,一个等待选官的从九品将仕郎,一个匠户家的寡妇,一个城外蓝田县的农户,一个万年县的捕头,一个卢国公府门下的管家,以及,还有羊杂汤摊子的老板…… 发现,消息,最早是从那个蓝田县的农户传出来的。” 谢三郎要让李林甫亲口承认他散布流言,自然不愿意在证据上有一分疏漏,甚至开始不厌其烦地给他介绍追查流言的整个过程。 “淮南谍报司又顺藤摸瓜,仔细调查了那名农户。 农户姓张,蓝田县人,因为在本族中辈分的关系,被人尊称一声‘张大爷’。 他之所以成为羊杂摊子的常客,就是因为他经常要把新鲜的蔬菜送到长安城中。 不是运送蔬菜到东西两市,贩卖给市场上的散户,而是直接送到长期用菜的熟户。 熟户有三。 第一个熟户,十王宅。 第二个熟户,延政坊大安国寺旁边的水馆传舍。 第三个熟户,就是这个羊杂摊子了。 这三个熟户之中,也有不同。 根据我淮南谍报司的调查,这个张大爷本家有个侄子,从小就入了宮,如今正在十王宅中当差,多少有点小权力,管的,就是十万宅的蔬菜采买,当然也都是关中日常可见的新鲜蔬菜,葵菜、萝卜之类的,没什么油水,却也每天需要不少的供应。 这个张姓的小宦官呢,也可能是想照应一下同族,好方便日后身死的时候能够埋进祖坟,就把这件事交给了张大爷。 张大爷每天都把张氏宗族的新鲜菜品集中起来,然后再从蓝田县送到十万宅。 也就是说,张大爷除了每天都要务农之外,还要赶在长安城城门打开的时候,第一时间,将新鲜蔬菜送到十王宅。 这样一来,就有一个问题了…… 吃饭。 张大爷每天天不亮就得出发,等到送完了菜品之后,如果赶回自家的话,已然临近午时,自然错过了朝食,就算是能携带一点干粮,长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就这样,张大爷就只能在长安城中解决了朝食。 李相您也知道,十王宅乃是天子特意划定出来给皇子们居住的坊,内里除了皇子龙孙之外,只有管事的宦官,自然没有小商小贩贩卖吃食,张大爷就得在十万宅左近寻找。 十王宅就在长安城的东北角上,东侧、北侧都是城墙,相邻坊市,只有西侧的延政坊和南侧的兴宁坊,这两个坊,又以正对长安延政门的延政坊最为方便。 张大爷就进了延政坊寻找。 延政坊中,大安国寺、兴唐观之外,就是高门大户的宅院,自然没有张大爷需要的东西。 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在大安国寺的门外,有朝廷的一处水馆传舍,方便从延政门进京的官员、举人歇脚。 有延政坊住户老杨,为了贴补家用,就在这处水馆传舍的门外,支起来一个小小的一个羊杂摊子,一碗羊杂汤,三两羊杂,汤不够随意加,卖四文钱,也给贫穷士子提供清汤,就是没有羊杂的羊杂汤,一文钱一碗,还代买胡饼和白面馍馍,价钱不等,虽然难以大富大贵,不过依靠着勤俭持家,也算能够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张大爷,找的就是它! 一来二去就成了羊杂摊子的常客。 后来羊杂摊子的老板老杨,以及对面朝廷水馆传舍的舍长,听说了老张每天都要进入长安运送新鲜蔬菜,也都纷纷订购了每天的新鲜蔬菜……” 谢直说得细致,李林甫也不烦,反而听得津津有味,都知道人家汜水侯谢三郎乃是堂堂的“大唐办案第一能手”,破案审案那叫一个厉害。 什么样子的案子,在普通官员手上,那叫一个费劲,追查也追查不到,审问也审问不下来,弄到最后,就只能把大根子抡起来,不说,揍!揍到开口为止!大唐这一年一年的,都不知道会发生多少冤假错案。 但是到了人家谢三郎的手上,侦破举重若轻,审问势如破竹,简直轻松得让人难以想象。 能够这么近距离上看看人家谢三郎是如何追查的,机会难得,就连他李林甫也愿意多听两句。 只听谢三郎继续说道: “淮南谍报司追查到这位张大爷之后,对他经常送菜的这三家熟客,也进行了一一的排查。 十王宅,没问题。 老杨的羊杂摊子,也没问题。 出了问题的,是朝廷的在延政坊水馆传舍。 正是传舍的舍长,在见到张大爷去送菜的时候,和他闲聊了两句,通过言语,刻意引导着张大爷,让他自行猜测出‘谢三郎逼反了安禄山’的结论,让后放任他出门去羊肉摊子上传播……” 李林甫听到这里,脸色再不复刚才的平静,终于有所变化。 传舍,也属于大唐的传驿系统,但是又跟熟知的那些驿站别有不同。 论规模,传舍比较小,驿站比较大,接待能力完全不一样。 论位置,驿站一般设立在驿路的旁边。 无论是什么荒山野岭的,只要有驿路通过,按照大唐的规定,每隔三十里,就应该有一座驿站,当然了,三十里是个虚数,也得考虑当地具体的情况,这个地方不适合设立驿站,五里之外那块地方正好,就在三十五里的地方设立,这个事,不较真。 事实上,大唐的传驿系统,最初设立的用途,就是为了军情的传递,还真不管什么经济路途的,只要是在设立当时的条件允许,无论是多偏僻的地方,只要是能够通行驿路,就可以在驿路边缘按照距离设立驿站。 这也造成了一个现象,大唐的驿站,好的是真好,位置好,比如洛阳城外的积润驿,比如长安城东的长乐驿,都是相当繁华的所在,差的也是真差,荒山野岭之中几间孤零零的房子往哪一盖,有人传递军情就有人招待,要是没人传递军情,几间房子弄得跟鬼屋一样,一年到头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而传舍,主要是设立在城市之中。 当然城市之中也有驿站,比如长安和东都,都有都亭驿,那都是朝廷官员离京返京必须入主的地方。 只不过,城市之中的驿站,终究是少数,更多的,还是延政坊这样的传舍,在城门左近的坊市之中设立一个,万一有回京的官员耽误了时间,踩着长安城的登闻鼓进了长安城的大门,再前往都亭驿,犯不犯宵禁且不多说,麻烦,也累,不如就近就找个地方休息一番,正好,这边坊市之中有个传舍,就它了,懒得再走了。 轮接待对象,也不一样。 驿站,除了传递军情之外,接待的都是朝廷之中因公事往来的官员,除非官员本身级别够高,又有天子或者兵部的驿票,否则一般情况下,都是在职的官员。 而那些不在职的官员,比如刚刚离任,下一步准备待选的官员,比如已经通过了科举考试的进士、明经,前来朝廷选官的这些“准官员”,怎么办? 得嘞,也别跑到驿站去捣乱了,找个小小的传舍忍一忍吧,也就是一晚上的事儿…… 当然了,随着民间富商发现在朝廷驿站开设客舍,是个挺不错的“买卖”,尤其是谢三郎的“儒家连锁”在大唐大行其道之后,别说驿路之上,就是城市之中,大量的客舍也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规模、条件虽然比不上“儒家”,但是对人在旅途的“宦游人”来说,也具备相当强的吸引力,只要是经济上能够负担的,大多都会去选择这样的“客舍”。 这也就,着实给传舍挤得不善…… 不过,传舍毕竟是大唐传驿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即便经营上很艰难,但是他们依旧在坚持…… 按照后世的说话,传舍就是个“国营招待所”,还是那种比较小的,条件肯定比不上国营的大宾馆和资本推动的酒店,不过基本每个州县都得有,也算是朝廷为了那些“基层公务人员”提供的一种便利。 传舍既然属于大唐传驿系统,自然跟驿站一样,也要归兵部管辖。 “舍长”,也如同朝廷驿站的管理方式一样,在传舍所在的坊市,选择一个富户前来充当。 事实上,舍长,得受兵部辖制,说不定还要跟兵部的某些官员关系不错,要不然恐怕也当不上这个舍长…… “延政坊的舍长,经过淮南谍报司的调查,乃是兵部左侍郎第三房小妾的娘家哥哥,正是走通了兵部左侍郎的关系,才当上了这个舍长。 经过淮南谍报司的调查和审问,这位舍长说了实话,他之所以刻意引导一个蓝田县的农户,就是要在长安城中散布谣言,具体的内容,便是我谢三郎逼反了安禄山…… 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据这位舍长的亲口交代,这是来自兵部左侍郎的授意!” 谢三郎直接说出了结论。 李林甫的脸色,终于变了。 谢直微眯着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李林甫,口中,却继续毫无感情地在描述事实。 “兵部左侍郎,姓王,出身于太原王氏。 不过,由于是远支出身,与王鉷王銲兄弟并不亲近,也正是由于这一点,在这一次王銲谋反,王鉷资敌的事件之中,他没有收到牵连,也算是躲过了一劫…… 纵观王侍郎的履历,谍报司倒是发现了一点有意思的东西,这位王侍郎自从入仕开始,每一次升迁,都是出自您李相的举荐…… 根据谍报司的调查,王侍郎入仕之后与王鉷王銲兄弟们联系也并不多,只不过维持着表面的关系而已,倒是和李相您颇多往来…… 朝廷之中更有传言,与其说这位王侍郎是王鉷兄弟的族人,不如说是您李相的党羽更为合适,只不过这位王侍郎身在兵部,不如吉温身为侍御史,给你干得脏活累活更多一些,故而声名不显……” “这又如何!?” 李林甫静静地听着,直到这个时候才开口,声音之中透着一股清冷。 “就因为当初王侍郎与李某来往不少,你就认定了是我授意王侍郎,在长安城中传播那个谣言? 哼! 我看你这个大唐第一办案能手,也是浪得虚名之辈! 固然,一开始抽丝剥茧,通过谣言的传递,顺藤摸瓜地找到了王侍郎的头上,很精彩,别说我李林甫,就是大唐满朝文武听了之后,都要为你汜水侯鼓掌喝彩。 但是,在你追查的最后一环之上……你汜水侯太想当然了! 你须明白,在天宝十一载四月初一的那一场大朝会之前,李某乃是执掌大唐相权一十八年的大唐首相,朝野之中,哪一个不想和李某多有往来? 兵部的王侍郎? 不错,我们以前的往来确实不少,但是他身为兵部的高官,涉及到军中政务,哪一件事情不需要呈报到李某面前?就算私下有所往来,也是他在刻意接近李某而已,这还是李某看在他是王鉷族人的份上,给了他一个接近的机会…… 难道你就凭借这点东西,认定了李某是散布谣言的罪魁祸首? 汜水侯,提醒你一句,如今就连你都称呼李某为‘李长史’了,你自己想想,现在朝野之中,又有多少人会认我这个曾经的‘李相’? 在现在的这种情势之下,我让他散布对你不利的谣言,他就听话去散布? 谢三郎,借你一句话,你是太瞧得起我李林甫,还是太瞧不起你自己了? 现如今,长安城中,谁敢对你不利!? 不是我李林甫妄自菲薄,是我从政事堂离开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是大唐‘李相’,而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了,莫说李某没有心思去散播什么谣言,就算是真有,找到他王侍郎的头上,人家王侍郎也断然不会冒着得罪你汜水侯谢三郎的风险,听从李某的安排!” 谢直听了,冷冷一笑,“事到临头,还是不承认是吧?” 李林甫一摇头,“不是李某做的,李某承认什么!?” 谢直点头,冷冷地看着李林甫,一张大黑脸仿佛结了冰一般。 “四月初一,大朝会之后,李相回到府邸,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贵府管家李忠,就离开家门,直接前往王侍郎的府邸。 到了门外,不用通禀,直接昂然而入。 从入门到出门,足足消耗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 李相,既然你还不承认…… 那就请为谢某解惑,贵府管家李忠,去王侍郎家,干什么去了? 而在这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之中,他和王侍郎之间,又谈论了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35章 世态炎凉 李府管家李忠,到王侍郎家里干什么去了? 面对谢三郎这样的问题,李林甫的脸色难看得厉害! 他如果还是那个大唐首相,谁敢如同审问犯人一样这样跟他说话?别说是谢三郎,就是天子李老三,也断然不行! 但是所谓时过境迁,不是那个时候,情况自然也会变,他终究不是那个掌权十八年的大唐首相了,面对谢三郎黑着脸的诘问,也不得不努力压制着心头的不快,勉为其难地给谢直解释。 “四月初一,李某罢相,天子下令,要贬谪李某到荆州大都督府做一任长史。 李某固然是回见就病倒了,但是君命难违,早晚都是要出京前往荆州的……故而派遣管家走了一趟兵部的王侍郎家里……” “这个谢某就有点不明白了,李长史既然是要出京前往荆州赴任,为什么要派人去王侍郎的家中?” 谢直已经彻底进入了审问的状态,只要听到感觉不对的情况,就第一时间打断李林甫的描述,直接开口询问。 李林甫突然被打断了言语,相当地不高兴,哪里还有什么“口蜜腹剑”的风采,一张脸黑得都快赶上谢三郎了,但是他依旧压住了心头的不快,开口向谢直解释道: “汜水侯,你查到了王侍郎乃是太原王氏出身,跟王鉷王銲兄弟关系一般,这些都是浮于表面的消息。 你终究是刚刚返回长安城,毕竟不如李某坐镇政事堂一十八年,对长安,对百官,以及对大唐天下的了解…… 王侍郎有个亲哥哥,早亡,留下了一支血脉,从小就跟着王侍郎长大,这孩子也算是争气,考中了进士,选官的时候,正是李某帮着打了招呼,如今就在荆州大都督府为官。 李某早就想好了,如果出京的话,要把儿子、孙子都带离长安城…… 这么一大家子前往荆州,无论如何也得问问具体的情况。 故此,李某就派管家前往王侍郎府邸,让他去信问问…… 一来,问问荆州的气候、水土,需要不需要准备点什么…… 二来,也问问荆州大都督府的衙门是大是小,留给长史的院落又如何,能不能让李某这一大家子都住下来。 如果不能的话,还需要请王侍郎的侄子出面,在荆州大都督府左近,帮忙给我李家租赁一处宅院,等人到了,也好安顿。” 说到这里,李林甫也特别无奈,仿佛对这些家长里短的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还特别厌烦,最后却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无奈说道: “汜水侯身后也有一大家子人,更因为你谢三郎这些年风生水起,大有淮南名门的架势……要不是你如今的爵位还仅仅是一个侯爵,恐怕你谢家早就成为我大唐的的一样,如果他一心想离开长安前往荆州的话,还真得提前做好准备。 不过…… “也就是打声招呼,几句话的事情,怎么会滞留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 李长史你刚才也说了,你从大朝会回到家里就病倒了,延医、问药、安排饮食,等等,这些可都是事儿…… 虽然谢某不怀疑你李家子孙的孝顺,但是这些事情,恐怕还是李府管家平日里管得多吧? 而在这么一个当口,李忠李管家不在府里伺候您李相,反而跑去王侍郎家中……你说要为去荆州提前做准备……姑且当做是真的。 但是一说就说一个多时辰,就把你扔在家里? 我不信!”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李林甫彻底压制不住心中的不快,直接喷道: “别说你汜水侯不信,就是我都不敢置信! 平日里,那王侍郎为了和李某常来常往,各种方法都用尽了,一时半会接近不到李某的身边,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李忠的身上,你都不知道他对李忠的那副谄媚样子,都令人……” 李林甫猛然间住口,仿佛是不愿口出恶言一样,硬生生地止住了话头,略略酝酿了一番之后,这才开口。 “你道李某府上官家,到了王侍郎府邸,为何能够不用通传昂然入内?那是因为王侍郎他曾经自己提出来,要认李忠为义父,还是李忠考虑到他在李某府上当差,却收了一个朝廷命官做螟蛉义子,传出去实在不像个样子,这才没有直接答应…… 即便如此,李忠到他王侍郎的府上,他们府上之人,也一直拿李忠当做他王府的长辈看待,这才让李忠在他的府上有如此气势! 可是,偏偏就是李忠这一次前往他王侍郎的府上,李某人这才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汜水侯你问我李忠为何在王侍郎家中,迁延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就是因为,李忠到了王家,一开始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见到王侍郎! 王家管家说话虽然客气,见了李忠就说,王侍郎刚刚从大朝会上回来,正在更换朝服,请李忠在花厅稍待。 请上座,上好茶,干鲜果品一样不少,跟李忠平日里到王府的招待别无二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那王侍郎出来之后,虽然言语之中非常客气,李忠也没给他一个好脸,把事情一说,拂袖而走!” 说到这里,李林甫也变得似笑非笑。 “四月初一大朝会,李某罢相,回到家不足半个时辰派出李忠,他王侍郎就敢如此对待李某的管家,嘿嘿嘿……” 李林甫冷笑连连之后,直视谢三郎,开口说道: “李某这个大唐首相,当得失败! 虽然前前后后干了十八年,但是终究不如张九龄张相。 李某至今还记得,张相罢相之时,天子还没有决定如何处置,李某正极力劝说将张相贬黜出京之时,正好是你天下盐铁使府第一次进献。 后车未进长安,前车已到皇城! 十里长的朱雀大街,竟然装不下你盐铁使府一次的进献车队! 当时你谢三郎连个爵位都没有,更不用说什么其他了,李某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本职好像就是个殿中侍御史?还是开元二十三年派你出京之时临时升任的…… 可就是你这个小小的殿中侍御史,将财货运输到长安之后,在皇城门口打了个转,愣是送到平康坊的淮南进奏院去了…… 不入内库! 这就是你谢三郎当时的态度,要保张九龄! 说实话,天子后来跟我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都怕处置张九龄让你谢三郎不满意的话,你小子就敢把这些财货直接拉回扬州去! 到了最后,张相虽然被贬黜出京,目的地,却是你天下盐铁使谢三郎的驻节地扬州!” 李林甫说着也是颇有感慨。 “张相,命好! 罢相了,还有你谢三郎这样的子弟拼死为他出面,就连天子处置张相,都要慎重考虑。 至于我李某人……嘿嘿,人走茶凉了……” 说到这里,李林甫直视谢直的双眼,一脸坦诚地说道: “你说我李某人在长安城中散布谣言,说是你谢三郎逼反了安禄山,是为了我李某人重返政事堂? 明确的说,不是我。 一来,你这个所谓的谋划,李某患病卧床之时,还真没有想到。 二来,正是这位王侍郎的所作所为,让李某看透了人情冷暖,重返了政事堂又能如何,就李某这个年岁,难道还能再干十八年大唐首相不成?既然不能,何不早日离去,说句不好听的,趁着满朝文武只敢晾着我李府官家的当口不走,难道非要等满朝文武打上门来再走?还走得了吗?” 这番话,倒是真有些真情实意在里面,最起码,谢直从里面没有听出来任何不对的地方,除了王侍郎这世态炎凉得太快了一点,实在是让人费解之外,从李林甫的角度出发,还真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谢直沉吟良久,突然展颜一笑。 “李长史,不,李相,谢某都听明白了。 不过呢,您也知道,谢某乃是律法出身,不听人情,只见实证! 您刚才说的这些,谢某也不敢说对,也不敢说不对…… 这样,其实也好确定,只要李相同意,让谢某将贵府管家李忠带回去审问一番,自然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谢直这番话,可能是他这次见到李林甫之后,说过的最客气的言语,既没有揶揄也没有逼问,就是一种商量…… 但是,听到李林甫的耳朵里,顿时让他脸色大变! 谢直想带走李忠? 坚决不行! 为啥? 因为那是李府的管家! 且不说一姓一府的大管家,本就是主人的颜面,被带走审问,主人家的脸面必然会荡然无存。 只说李忠给李林甫当了一辈子管家,知道他多少阴私事? 把李忠带走交给谢三郎审问,就算李林甫关于“流言”一事说的句句属实,那又能怎么样? 谢三郎是那么老实的人吗?李忠落在他的手里,就算审问不出来流言的相关事宜,难道别的也审问不出来吗? 可别忘了,四月初一大朝会,李林甫之所以罢相,就是因为他谢三郎! 别看现在两人聊天聊得越来越融洽,但是谁还能以为人家谢三郎真的会放过李林甫? 人家在大朝会上喊出来的口号,可是——请斩李林甫! “汜水侯,你何必咄咄逼人啊?” 李林甫特别无奈,他可以在谢直面前梗着脖子说,流言不是他李林甫散布的,但是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让谢直将李忠带走。 但是,这话也不能明说啊,只得…… “汜水侯,李某承认,你我之间,有些恩怨未了…… 当初,开元二十三年,你在洛阳城追杀安禄山,正是李某向天子禁言,一来抽调了你身边的所有金吾卫,二来以封赏为名,请动了你谢家的老爷子,拦下了你身边的所有谢家部曲,到了最后,才让安禄山得以逃出生天…… 不过,你汜水侯也是聪明人,怎么就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呢?还不是天子本心就不希望安禄山葬身在洛阳,要不然的话,任凭李某舌灿如花,也难以说动天子下旨啊…… 好,李某当时已然身在政事堂,说起来也是大唐的一名宰相,替天子背下这口黑锅,也算不得什么! 但是,今天,李某就正式问你谢三郎一句…… 以你我之间的恩怨,李某罪不至死吧!?” 谢直闻言,不得不点头,当初追杀安禄山的时候,李林甫在政事堂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设置障碍,真提起来,恨得慌,但是要说恨不得一刀砍了他李林甫,却也不至于……正如李林甫自己所说,罪不至死! 李林甫一见谢直点头,不由得眼前一亮,赶紧趁热打铁地说道: “汜水侯,你看看如今的李某。 年近七十古来稀了,又被你在金銮殿上一炮轰得罢相,还得忍受王侍郎这样的势利小人的世态炎凉,不得不忍气吞声地离京赶赴荆州…… 汜水侯,李某如今已经到了这副田地,难道你还要赶尽杀绝不成!?” 李林甫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说着说着都差点哭出声来。 结果。 谢三郎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轻轻点了点头! 李林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36章 胡将守边 “李相,谢某要杀你,并不是因为私怨! 到底是什么,让你有了这种错觉?还是因为你李相为官一世,只能理解私怨才能杀人?” 一句话问出来,谢三郎言语之中的清冷,让李林甫一时无言。 只听谢直继续说道: “谢某杀你,是因为大唐!” 一句话投地有声,却换来了李林甫一声嗤笑。 “大唐?哈哈…… 李某身为大唐首相,执掌相权一十八年,大唐有事,自然要算到李某的头上…… 不过,李某倒是要问汜水侯一句…… 如今的大唐怎么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得不斩杀大唐首相以谢天下!?” 谢直听了,声音依旧清冷。 “安禄山谋反!” “哈哈哈哈……” 李林甫,笑了。 如果说刚才的笑声,是不认同谢直言语的冷笑,那么,这一次的笑,就是怒极反笑。 “安禄山造反,与李某有什么关系?” 李林甫一声反问之后,仿佛也知道今天和谢三郎之间终究难以善了,再也不用维持那种“口蜜腹剑”的虚假面孔,直接锋芒毕露,拿出那份独掌大唐相权一十八年的特有威势,厉声说道: “安禄山乃是乱臣贼子,这是张相在开元二十三年就给他定下的评语,如今造反,乃是安禄山终于装不下去了,他本性就是如何,与李某何干!? 汜水侯,你难道不知道,这些年一来,李某都在极力压制安禄山?而且他每次入京朝圣,不尊太子,威严百官,在天子和贵妃面前只会装傻充愣,但是你问问他,在李某面前,他敢么!? 哼! 说安禄山谋反与李某有关!? 简直无稽之谈! 要不是李某这些年对安禄山的压制,恐怕他早就反了!” 李林甫说到这里,还说出了脾气,矛头一转,冲着谢直就来了。 “如今安禄山造反,长安城中有流言,说是你谢三郎逼反了安禄山…… 汜水侯,你既然执掌我大唐扬州舰队,难道不知道无风不起浪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成? 明话说,那流言,不是我散布的,但是李某第一次听说的时候,也不得不感叹,还真有可能! 你汜水侯和安禄山之间的恩怨,天子俱知,且不说那一条流言如何,你汜水侯扪心自问,难道安禄山造反,在他前后的思量之中,难道你谢氏哪里那个真的一点原因都不占吗?自己信吗! 现在,你汜水侯倒是打上李某的家门,还带兵包围了李某的府邸…… 怎么,怕天下人都说是你逼反了安禄山,赶紧将这个名声甩出来吗? 就因为李某曾经是大唐首相,所以这个名头甩给李某最合适不成!? 来,汜水侯,李某倒是要听听,安禄山造反,跟李某到底有何关联? 你说!?” 李林甫可能是真急眼了,一顿疾风暴雨一般的指责,如同狂风骇浪一般涌向谢直,再加上他独掌相权十八年的威势,这要是一般人,早就吓傻了,而谢三郎在李林甫对面,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轻笑了一声。 “李相,稍安勿躁啊…… 哈哈…… 李相,谢某这些年虽然偏安一偶,驻节扬州之后从来都没有回到过长安城,但是也从种种传闻中得知,您李相‘口蜜腹剑’的名声。 ‘腹剑’且不说,只说‘口蜜’……您李相说话,不应该如同春风化雨一般轻柔吗?怎么变得如今这狂风骤雨一般? 嘿嘿…… 事出反常啊……难道,您李相也意识到了您李相与安禄山谋反之间,还真有关联不成?” 李林甫没说话。 一来,正如谢三郎所说,他为相一十八年,即便再看不上某位官员,或者跟谁再不对付,言语之中,也都尽量温和,还真没有像今天这样对某些人劈头盖脸地训斥过。 因为李林甫一直以来就坚信,只有完全没有底气的时候,才会用所谓的威势、所谓疾风暴雨一般的言语,去压迫和攻击对方,有什么想法,直接做不就好了,何必在面对面的时候说那些没用的? 所以,他一直在说话的时候“口蜜”,在做事的时候“腹剑”。 这么多年以来,李林甫也曾反思过自己,最后得出来一个结论…… 他在模仿张九龄! 李林甫入相的时候,人家张九龄正是大唐首相,对于李林甫这个刚刚进入政事堂的“新人”来说,如果做好一个宰相,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看看现在的首相是如何做的,然后去模仿去学习,当然,在当时,李林甫断然不会承认自己模仿了张九龄张相,但是这种事,很大程度上是潜移默化的,那都是你不想都不行的那种。 可惜,李林甫的模仿,只得其形,不得其神。 人家张九龄之风度翩然,就算罢相十余年之后,还能让天子李老三念念不忘,谁要是给他介绍个人,只要提到“风度”二字,李老三只会问一句,“有张九龄的几成”! 而李林甫呢,说话未语先笑,即便话不投机,也仅仅闭口不言而已,从张九龄身上的风度中,到底勉强模仿到了“温和”二字,却因为他背后向人下手太过狠毒,这种强烈的对比大白于天下之后,让他的“口蜜腹剑”变成了一个“虚伪”的代名词。 今天,李林甫倒是不虚伪了,对着谢三郎就直接开喷。 却被谢三郎一句话怼回来,今天跟往常不一样,是因为什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林甫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人家谢三郎面前,还真没有一点底气,这才妄图用威势、用言语将谢三郎压制住,可惜,没用。 二来,李林甫注意到,谢三郎对他的称呼,又从“李长史”变回了“李相”。 “李长史”,这是谢直在调侃他被贬出京。 “李相”,这是谢直要求他为他执掌大唐相权一十八年的所作所为负责! 现在谢直有提到了安禄山谋反,就不由得让李林甫暗自揣测,谢直是不是要让他对安禄山造反负责了…… 三来,李林甫身为大唐首相,在内心之中,对安禄山的谋反,也多多少少的优点想法,在压制不住谢三郎之后,难免一时语塞。 谢直见他不说话,很意外,不过却没有去探究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直接给出了答案。 “安禄山之所以能够坐大到谋反的地步,就是因为你李林甫推行的国策…… 胡将守边!” 说到这里,谢直一声冷哼。 “如果真是为了大唐好,你身为首相,推行一个国策,不管结果是好是坏,那也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即便最终结果很差,不过也就是你这个首相的能力问题而已,罢相,已经是天子和朝堂对你最严厉的处置了。 但是,胡将守边这一条国策,确实您李林甫李相为了维持自己的权势才推行的,最终却引发了安禄山谋反这样的结果! 这,却不是您李相仅仅罢相,就能给朝堂、给大唐、给天下交代得过去的!” 胡将守边,乃是李林甫给天子李老三踢得一个建议。 那是在天宝初年,大唐立国百年的府兵制,因为种种原因已经名存实亡,李老三不得不下令募兵守边,一改全天下府兵的“番上”制度,改为招募“职业化”士卒,前往大唐边疆守家卫国。 这本是解决唐军兵源问题的一个举措,却被李林甫提出来了一个问题。 大唐立国的府兵制,能够保证边军将领只有对府兵的指挥权,没有对府兵的管理权,一旦朝廷觉得用不着这么多府兵了,兵部出具一纸公文,就可以让边疆战士瞬间变成国内的农夫,从根本上解决了边军将领拥兵自重的可能。 但是在由府兵变为募兵之后,这种情况就难以杜绝了,那些募兵到了边疆之后,完全交给边将管理,还通过过边将的手,把国朝向募兵承诺的薪俸交给所有士卒,这样一来,如果边将心怀不轨的话,很容易就把边军之中的募兵变成自家的私军。 这个事儿,必须防微杜渐! 而作为大唐首相的李林甫,提出这样的问题,正是职责所在。 李老三问他怎么办。 提出问题不叫能耐,解决问题才是厉害。 李林甫就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胡将守边! 按照李林甫的说法,汉人重文华,胡将擅武功。 胡人从小就生长在马背之上,对于骑射,对于骑兵的应用,自然有其独到之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边疆大量启用胡人作为边将? 至于边将拥兵自重的问题,正好用胡将守边来解决。 一来,大唐所招募的士卒,大部分都是汉族士卒,让他们跟着胡将造反?很难。 二来,按照李林甫的说法,胡将除了军功之外,所求者不过财货而已,真要是打胜了,多多赏赐金银珠贝也就是了,他们不但不会闹腾,还会更加高兴呢…… 当时的李老三很是犹豫…… 巧了,正好赶上王忠嗣出事。 王忠嗣本是军将遗孤,从小被李老三带入深宫抚养长大,论感情,论信任,论忠诚,开元、天宝朝的边将,无出其右者。 李老三也信任王忠嗣,在他投军之后一路不遗余力地提拔,最后做了河西节度使,其恩宠,甚至超过了如今的安禄山。 后来的事情,前文提过。 李老三要打石堡城,王忠嗣以兵卒伤亡过甚为由,不打。 一来二去的,李老三和王忠嗣之间斗出了真火,又有李林甫这样的坏人从中煽风点火…… 到了最后,李老三一怒之下,下令捉拿了王忠嗣回京受审。 而在这个时候,河西节度使府的哥舒翰站了出来,您不就是要打石堡城吗?好,我河西出兵去打!而且一定会把石堡城拿下来,您就别难为我们节度使了。 最终,哥舒翰统兵数万,死伤过万,才拿下了区区百余人驻守的石堡城…… 最尴尬的时候,石堡城乃是大唐前往吐蕃套路之上的一处要塞,吐蕃人出石堡城之后,可以直趋大唐,而大唐占据了石堡城之后,想向高原上进发的话,还需要借着攻取其他类似石堡城一般的要塞……也就是说,就算大唐打下来石堡城,也没啥用…… 且不说这个,只说李林甫,又撺掇李老三推行“胡将守边”,理由都是现成的——王忠嗣,你干儿子,都不听你话,这要是别的人,那就更不用说了……您再看看哥舒翰,多听话,让打石堡城就打,他是胡人…… 李老三一听,一咬牙。 好,推行! 胡将守边! “别人以为李相推行胡将守边,乃是推行国策,不过,李相的谋划,却骗不过谢某!” 谢直微眯双眼,直视李林甫的双眼。 “李相之所以推行胡将守边,就是恋栈权势而已!” 为什么这么说? 大唐立国百年,对宰相的出身,向来有隐性的要求。 对于武将来说,出将入相——武将出朝为将,入朝方能为相! 对于文臣来说,起于州县——文臣经历过地方的正印官,才能入朝成为宰相。 对于当时的大唐首相李林甫来说,要想阻拦文武群臣进入政事堂取代他的位置,文臣这边好办,全是政务,只要他这个大唐首相看住了,没事玩个“野无遗贤”之类的小把戏,就不可能让文臣拥有进入政事堂的资格。 但是,武将,就不好说了,他李林甫能耐再大,也是大唐的首相,总不能号令吐蕃、南诏之类的邻国如何吧…… 怎么办? 推行胡将守边! 因为李林甫知道,即便大唐胸襟辽阔,对待所有种族之人都一视同仁,但也绝对不会让一个胡人进入政事堂主宰大唐! 所以,他一力推荐胡将守边,就是要断绝武将进入政事堂的道路! “也正是因为你李相恋栈权势,才大力推行了胡将守边! 也正是因为李相对胡将守边推动得不遗余力,这才让安禄山一个杂胡通译有资格成为一镇节度使! 也正是由于你李相坚定不移地坚持胡将守边,才让安禄山在幽州一待就是十多年,将幽州方镇的上上下下全部纳入了自己的麾下。 事到如今,已经成了尾大不掉的局面,让安禄山也不得不造反!” 说到这里,谢直微眯双眼,眼中全是冰冷,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李林甫。 “李相,事到如今,你还觉得安禄山谋反一事,与你堂堂李相没有关联吗?” 李林甫无言以对。 谢三郎却在乘胜追击。 “李相近日身体不适,恐怕对外面的消息所知不多…… 今日午时,在长安西市,开刀问斩了安庆宗、安思顺等人。 除此之外,跟他们一起开刀问斩的,还有河东节度副使,吉温!” 谢直不顾李林甫大变的脸色,继续说道: “安庆宗等人身死,好理解,坐安禄山谋反事! 至于吉温…… 却是亲口承认了,在事实上帮助了安禄山,为他的谋反提供了便利,任由安禄山将河东兵将调至麾下参与谋反!” 说到这里,谢三郎微眯的双眼,猛然间瞪大,双眼之中的目光,透着令人胆寒的杀气。 “李相,吉温的这个河东节度副使,是你推荐的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37章 我要面圣! “推动胡将守边,让安禄山逐步坐大在前,推荐吉温任职河东节度副使,为安禄山谋反提供便利在后! 李相,你执掌大唐相权一十八年,就执掌出来一个这样的结果…… 仅仅罢相,您就想离开长安? 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吧?” 谢三郎说完之后,一双眼睛又重新眯了起来,转头向大堂之外,招呼牛佐进门。 而李林甫听着这话,不仅仅是脸色大变,突然腿一软,直接跌到在他李家的大堂之上。 他听明白了,谢直这是要借吉温之事,杀他! 吉温乃是他李林甫的左膀右臂,这是朝野俱知的事实,就连天子李老三也知道他李林甫在治理朝政的时候,多有借重吉温的地方。 如今,吉温被斩,罪名,却是给安禄山谋反提供便利…… 这叫从犯! 安禄山谋反的从犯! 既然吉温这个“左膀右臂”都成了安禄山谋反的“从犯”,他李林甫又当如何!? 说他李林甫跟安禄山谋反一点关系都没有,谁信!? 哪怕追查到了最后,他李林甫能够自证清白,果真跟安禄山谋反没有关系,那又有什么用? 说一千道一万,吉温之所以能够兼任河东节度副使,正是他李林甫的举荐! 所谓举荐,不仅仅是向天子提出任用人员的建议,而是用自己的信誉为被举荐人进行背书! 被举荐人在被举荐的官职上,事情做得好,那还倒是罢了,如果做得不好,甚至犯了罪,被举荐人固然没有好结果,举荐他去充当那个官职的举荐人,也要跟着吃瓜落的! 必须追责! 这就是四月初一大朝会上,人家谢三郎“请斩李林甫”所用的罪名,所荐非人! 四月初一大朝会上的那次“所荐非人”,根本不叫事儿。 一来,举荐的官职小。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兵部司库员外郎而已。 二来,孙员外郎自身的罪名也小。 不过是配合王鉷盗卖武备而监守自盗,就算明正典刑,也不是什么重罪。 三来,朝廷处理的结果也不严重。 孙员外郎毕竟死在了炸毁长安武库的凶徒手上,多少有点能卖惨的可怜分,最后朝廷对他的处置,不过是“追夺出身文字”,也就是说取消了他继续当官的资格而已。 这些因素综合到一起,就算李林甫真的“所荐非人”,对他的处理,也严重不到哪去,毕竟,孙员外郎才不过是“追夺出身文字”而已,总不能对“举荐人”李林甫喊打喊杀的吧? 但是,这一次的“所荐非人”,可就不一样了。 吉温! 河东节度副使! 为安禄山造反提供便利! 开刀问斩! 要害官职、罪恶滔天、严肃处理! 在这种情况下,吉温被推到西市问斩…… 试问,作为吉温兼任河东节度副使的举荐人,李林甫,朝廷该如何处理!? “我要面圣!” 李林甫猛然间窜了起来,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七十岁的人了,句句不离“古来稀”三个字,在这个时候,竟然能看出一种年轻人的矫健,这就要往门外冲…… 却被刚刚进入大堂的牛佐拦了下来。 谢直见状,不由得冷冷一笑。 “李相,你乃是执掌大唐相权十八年的大唐首相,即便已经被天子罢相了,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的,天子也好,朝堂也好,甚至普通的市井百姓,都不会去故意伤害你的体面…… 不过,还请李相记住,这份体面,是给大唐首相的,不是给你的! 也请李相自重!” 李林甫现在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双手奋力一推,就想推开牛佐,继续冲出大唐。 可惜,他终究年老体衰,有如何能够和正值壮年的牛佐比拼力气? 一推之下,牛佐微丝未动,反倒是李林甫连连倒退了几步。 李林甫见状,却还不罢休,上前,还要往外冲。 “够了!” 谢直顿时一声断喝,震得整个李家大堂嗡嗡作响! “李相! 谢某刚才说的体面二字,难道你还没有听懂吗? 实话告诉你,谢某人就算坐拥三千淮南铁骑坐镇长安城,如果没有天子的命令,又何敢带兵包围你的李府!? 到了这个时候,李相难道还不明白吗?” 说着,谢直也懒得再跟他废话了,直接从牛佐的手边夺过一物,转身就扔向了李林甫。 三尺白绫! 被谢直猛然扔到李林甫的眼前,终于被耗尽了力道,在李林甫的眼前微微一停,飘飘荡荡,缓缓而下,最后,堆在了李林甫的脚边! 李林甫一见这一抹白色,顿时双眼一缩,继而仿佛被抽尽了全身上下的力气,再一次委顿在李家的大堂之上。 双眼无神,意识游离,仿佛傻了一般,只有口中还在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我要见天子,天子不会杀我……我要见天子,天子不会杀我……” 谢直看到堂堂大唐首相沦落到如此境地,也多少有点心中不忍…… 不过转念一想,眼前这位,就是李林甫,不但客观上促成了安禄山的反叛,还在他执政十八年的岁月之中文过饰非,将大唐的种种问题全部掩饰在令人迷醉的繁华之下,将开元盛世这么好的底子,硬生生地给弄成了空架子…… 在这一瞬间,谢三郎的心坚硬如铁! 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不杀李林甫,才是对整个大唐的犯罪! “天子有令,荆州大都督府长史李林甫,所荐非人,致使河东精兵委身于逆贼安禄山……赐白绫!” 李林甫听到“天子有令”四个字的时候,眼神一动,仿佛回神了一般。 等听到最后的“赐白绫”三个字,顿时就是一哆嗦。 目光游移,正好看到自己面前的那三尺白绫,顿时又是一哆嗦,赶紧把目光避开,仿佛那是世上最为恐怖的存在。 谢直也不急,就这么看着他。 半晌之后。 李林甫突然开口。 “李某要面圣!” 说完,抬眼,直视谢直的双眼,谢三郎竟然从这双眼睛中看出来一种坚定。 这已经是李林甫第三次提出要面见天子了。 第一次,他听了吉温被斩,意识到自己这一次“所荐非人”非常有可能要置自己于死地,第一时间就提出来要见天子,还直接往大堂之外冲,那是溺水之人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疯狂。 第二次,与其说要求,不如说下意识地嚷嚷而已,要见天子是因为不相信天子会下旨杀他,那个时候“要面圣”,不再是祈求活命,而是要找天子讨要一个说法,为什么要杀他,又怎么忍心杀他? 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李林甫亲耳听到了谢三郎宣读圣旨,也亲眼见到了三尺白绫,经过短暂的沉吟之后,他再一次提出来,要见天子,坚定至极。 谢直点了点头。 “既然李相已经冷静了下来,那就请吧……” 说着,竟然让开了身形,将身后大堂的大门露了出来。 谢直这么痛快,倒是让李林甫一愣。 “你不阻拦我去面见天子?” 谢直没说话,伸手一领,示意李林甫快点。 李林甫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见状之后再不迟疑,直接起身,快步出了大堂。 结果。 正在他要向大门处走去的时候,谢直突然开口。 “李相且慢,哪里去?” 李林甫一愣。 “汜水侯,李某要面圣……不是你……?” 谢直摇了摇头,直接开口。 “不必远行。” 说着,向宫城方向一指。 李林甫一愣,顺着谢三郎的手指一看。 那个方向,是长安宫城。 具体一点,是开元年间营建的一座高楼,花萼相辉楼。 花萼相辉楼足有五层高,最开始的时候,是李老三和他的几个兄弟相聚所营建的玩乐场所,后来因为五层高层堪称长安宫城之中的最高建筑了,很多大型的宴会也会在这里举行,比如天子千秋节的庆典,比如正月十五上元节的大宴群臣、与民同乐。 李林甫毕竟是执掌大唐相权一十八年的大唐首相,所居住的宅院,纵然比不过天宝五年天子赐给安禄山的宅子,也是长安城中数得上数的好宅子,不但占地广阔,而且位置突出,最简单的描述,就是距离长安宫城比较近…… 站在李林甫的家宅之中,正好能够看到花萼相辉楼,不远,能看清。 李林甫看过去,隐约之中,看到在花萼相辉楼之上,挺立着一群人,为首之人,虽然看不清面目,却能看清楚身上的明黄色龙袍! 正是天子! 李林甫一见,顿时周身一震,随即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向谢三郎,我要面圣,你同意……敢情就是这么见上一面? 全明白了! 李林甫其实也想得比较通透了,他冷静下来之后,已经知道了,天子就是要,不,谢三郎就是要杀他,被吉温牵扯到了安禄山的谋反之中,就算是李林甫想要不认,却也百口莫辩了…… 之所以第三次要求面圣,主要就是为了与李老三……告个别! 当然,既然能够见到天子,未尝没有一丝祈求活命的奢望…… 现在可好,见也算是见到了……但是两人相距足足一里有余,别说说话了,就算是面目都看不清…… 李林甫终究是个聪明人,一见如此的情况,就知道,这是天子特意不见自己,生怕相见之后想起这十八年以来相处的点点滴滴,实在不忍心下令动手杀人。 这样也好…… 就此相别吧! 李林甫电光火石之间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还没等他开始动作呢,就远远地看到花萼相辉楼上的天子,竟然举起臂膀,用力地向这边摇动起来,仿佛老友打招呼一样。 李林甫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从他踏出李家大堂大门站到庭院之中,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天子就在花萼相辉楼之上看到了……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天子派谢三郎带兵包围李府之后,就已经登上花萼相辉楼了,并且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论公,天子要杀自己,无论是因为谢三郎,还是因为安禄山,甚至因为“所荐非人”……具体是因为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杀人这个结果,早已不可更改。 论私,他李林甫和天子李老三之间,“君臣相得”一十八年,今日相别之后,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陛下!” 李林甫一声长呼,早已泪如雨下。 一拜,三叩,一起,一兴,重复三遍。 大礼参拜! 谢直就在边上看着,看着李林甫在庭院之中向着天子三拜九叩,看着李林甫泪如雨下,看着大礼参拜完了之后,委顿在庭院之中痛哭流涕…… 一言不发,静静等待,脑海之中,是自己入宫第二次请斩李林甫的回忆。 李老三踌躇半日,最终将旨意给了他,在他接过旨意准备带兵包围李林甫府邸的时候,只向他提出来一个要求——在李林甫临死之前,让他和李林甫再见一次,哪怕是在花萼相辉楼之上遥遥看上一眼,也要再见一次…… 所以,谢直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这对君臣的最后一次告别。 良久之后,李林甫终于抬头起身,再看花萼相辉楼之上,天子依旧站在那里,不再摆手,却双手扶在栏杆之上,即便相距足足一里之遥,竟然也能看到天子李老三竟然在颤抖。 想必……李老三也在痛心不已……吧? 谢直终于开口。 “大唐律法有云,三品以上文武,死罪,处决之时,不必公开。 不过律法虽然如此规定,就以你这十八年来的所作所为,以谢某本心,将你挫骨扬灰才是! 李相,您是我大唐一等一的聪明人,如果不是心中贪念过甚,恋栈权势不去,也不会落到如此的境地…… 想必你也看得出来,天子赐下三尺白绫,乃是给您留下最后的体面…… 请吧……” 是日,曾经执掌大唐相权一十八年的李林甫,罢相之后,被天子赐死于自家宅院! 第二天,原尚书右丞,现扬州大都督府长史,严挺之,从扬州一路快马加鞭,赶到长安,天子令太子李亨率文武百官于长乐驿相迎,当日金銮殿上宣麻拜相,正式入主政事堂,成为了大唐的新一任首相! 第三天,天子传旨,封汜水侯谢直谢新竹为天下兵马副元帅,统领天下所有兵马,平灭安禄山叛乱! 当日,汜水侯谢三郎,将长安城交给严挺之坐镇,亲率三千淮南铁骑,奔赴东都洛阳,准备迎战安禄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38章 平原送行酒 安德县驿,平原太守颜真卿,正在设宴为人送行。 参加宴会之人,多为平原郡以及安德县的官吏。 文官,自然以平原太守颜真卿为主,录事参军李泽,平原郡司兵参军李平,安德县令范东馥,安德县主薄穆占,等等,全都在场。 武将,自然是以平原郡兵马使张奉璋为主,麾下大大小小的军头也有不少。 除此之外,还有平原郡、安德县中的名门、富商,也都悉数在场。 说实话,这场饮宴的规格,很高了,平原郡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都在,最起码,这种规格,在平原郡来说,那已经是最高规格了,就算朝廷派出什么使者,平原郡能够拿出来的招待阵容,也不过如此而已。 这群人凑在一起为之送行的,却是一老一少,一对主仆。 老年人,乃是仆从,头发花白,满脸沧桑,即便在饮宴如此宽和的情况下,身上甲胄依然未解,手上还怀抱着横刀,就挺立在自家主人身后闭目养神,对送行宴之上的喧嚣热闹置若罔闻。 少年人,却是主人,相对身后老仆的生冷,少年人却温和了许多。 本来生就的剑眉朗目,自有一番英气盘踞在眉眼之间,却因为少年人言谈之时未语先笑,尤其微微一笑的时候,两只眼睛同时弯起,倒是将那一股英气,“藏锋”于眼角之上,让人在他颇具感染力的笑容之中如沐春风。 与会之人,无不交口称赞。 尤其平原太守颜真卿,频频举杯相邀,更是在饮宴之上直接称赞了一声“好儿郎”。 “清臣叔父过誉了,小子年岁尚浅学识浅薄…… 此番出门,一来是前往范阳为卢家老太爷祝寿,二来也是游学幽燕,增长学识…… 当不起清臣叔父的赞誉…… 小子实在愧不敢当!” 颜真卿听了,不由得哈哈大笑。 “你谢家儿郎行事,向来龙精虎猛,尤其你家三叔新竹,更是有一种当仁不让的气概。 不过呢,强横之余,也多少有些冷硬的做派…… 难得你在你三叔身边长大,还能谨守谦和二字,当真难能可贵!” 少年人听了,不由得苦笑连连,还不停拱手示意,更是引得与会之人纷纷大笑出声。 谢家儿郎,管谢直叫三叔,还在他的身边长大…… 那么这位少年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谢文! 谢文乃是是谢直大哥谢方长子,乃是谢家如今存世的第四代之中当之无愧的老大,在谢方投军陇右之后,一直留在汜水老家,交给谢家老爷子照看,后来谢家整体从汜水搬迁到了扬州,谢文自然也跟着谢家老爷子一起到了扬州。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谢文也从五六岁的孩童,长成了二十多岁的翩翩少年郎。 虽然高明号称淮南大少爷,但是如果仅仅考虑血脉的话,谢文才是真正的“大少爷”,只不过高明得了谢三郎的传承,年岁又稍长,不但代表谢家第四代,第一个进入淮南军服役,还在升任旅率之后退出淮南军通过科举考试进士及第,在谢三郎的支撑下官居监察御史,相对而言,要在大唐中名头更响亮一点,这才被好事之人称呼了一声“淮南大少爷”,而谢文终究因为如今还声名不显,仅仅凭借这谢家血脉,混了一个“谢家大少爷”的名头。 不过,人家谢文也不在意。 一来,谢文和高明的关系实在是太好了。 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高明八岁,谢文六岁,两个小屁孩天天同吃同睡一起长大,那关系好得就差拜把子了,纵然没有血缘关系,高明也真是拿谢文当兄弟,谢文也真是拿高明当兄长,断然不会因为一个什么名头而产生什么龌龊。 二来,那名头也没啥好争的。 什么淮南大少爷,有什么谢家大少爷,那是“大少爷”,又不是“太子”! 纵然汜水谢家如今有了点“天下名门”的意思,但是归根结底,成败荣辱都集中在谢三郎一个人身上,而他身上最有价值的,却是天下盐铁使、大唐海疆防御使、淮南节度使这三个“使职”,说白了,这是朝廷任命的官职,就算争夺个什么“淮南大少爷”还是“谢家大少爷”的名头,难道还能把这些官职继承了不成? 再说了,人家谢三郎有亲儿子,俩呢…… 所以,谢文和高明,对于什么名头根本不在意,什么淮南大少爷、谢家大少爷的……怎么叫都行,只要把两人给区分开就行…… 不过呢,无论是淮南大少爷,还是谢家大少爷,在安德县驿的正堂之上,所有送行的平原郡官吏,可不敢对谢文有任何慢待的地方…… 不说谢文这位翩翩少年郎本来就招人喜爱,只说人家乃是汜水侯的亲侄子,真要是得罪了他谢文,人家谢三郎能干吗?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平原郡官吏了,就是大唐首相又怎么样?让人家谢三郎在金銮殿上一炮轰出了政事堂!就平原郡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吏,估计除了太守颜真卿之外,谁也扛不住人家谢三郎那一炮。 不慢待,不得罪,难道就够了吗? 不! 可能对于无欲无求的官吏来说,可能已经够了,但是对于还有向上爬的官吏来说,远远不够…… 怎么不够? 还没说好话呢…… “文少爷……” 开口的是安德县主薄,穆占,官职不高,却八面玲珑,在这一场送行宴上妙语连珠不断,着实帮着活跃了不少气氛…… “文少爷这一次途径我平原郡,无论如何也要留下墨宝一副,好让我等一睹瘦金体的风采……” 穆主播看谢文要摇头拒绝,赶紧开口,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 “文少爷,我平原官吏,苦啊…… 我等大部分都是进士及第,即便出身差点,如我一般,也都是明经出身…… 我等都是读书人,喜好书之一道,也是人之常情吧? 早知道瘦金体乃是汜水侯独创的一种字体,最是华美异常,可惜字帖存世极少,即便心心念念,也终究难得一见…… 实不相瞒文少爷,在我整个平原郡之中,唯有太守府上有真迹一副…… 但是,谁都不敢去观摩啊……” 说着,还颇为“幽怨”地望了颜真卿一眼。 众人听了他的言语,再看他的眼神,无不纷纷大笑。 这是当然的了! 为啥不敢去太守府去观摩? 且不说颜真卿贵为太守,平原一郡之中,能有多少人登门提出这个要求…… 就算有这个资格,也没人去啊…… 为啥? 因为人家颜真卿本身就是书道圣手,你上门去不求字,直接提要求,要看谢三郎的瘦金体…… 啥意思?寒碜颜真卿去了?就差指着鼻子告诉颜真卿,我就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39章 颜真卿与谢三郎不得不说的故事 颜真卿为啥会和谢三郎有交情? 这要是说起来,话就长了…… 先说渊源。 因为一个人,孙逖。 孙逖原来是尚书省吏部司勋员外郎,在开元二十三年之前,也就是谢三郎敲响登闻鼓状告科举主考官之前,人家孙逖这个六品的员外郎,恰好管着科举一事。 开元二十二年,颜真卿进京赴考,被孙逖点中了进士,还要称呼人家孙逖为一声座师。 至于谢三郎,与孙逖之间的关系也不浅。 谢直的蒙师,时任汜水县尉的王昌龄,就是考中了开元二十二年的制科才得以选任汜水县尉的,虽然制科学子与司勋员外郎之间谈不到座师不座师的关系,但是王昌龄对孙逖也很尊重,在开元二十二年年底,谢直进京赶考的时候,还特意给了谢直一封信,让他带到洛阳交给孙逖,也算是他这个蒙师通过自己的人脉帮着谢三郎“行卷”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谢直就和孙逖认识了,而且孙逖对谢三郎的那一手瘦金体极为推崇,如果他继续做司勋员外郎的话,很大可能在科举考试中,直接点中谢直一个进士。 可惜,朝廷人事调整,孙逖被调往吏部,没有继续主持开元二十三年的那一场科举。 即便如此,谢直也一直以长辈视之。 孙逖好酒,也好饮宴,又一次在饮宴之上喝多了,说了句心里话,他说大唐立国百年,书法家辈出,但是纵观这百年书家,唯有颜真卿和谢三郎两人独创的书体可能流芳百世,他孙逖开元二十二年点中了颜真卿的进士,如果能够在开元二十三年再点中了谢三郎的进士,那才叫人生圆满,日后必然是士林之中的一番佳话,可惜了…… 也正是因为孙逖把颜真卿和谢三郎的名字连在了一起,才让两人之间产生了某种交集…… 可惜,颜真卿开元二十二年得中进士之后,就离开了长安回老家探亲去了,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等他在老家探亲结束之后,也没着急回长安,而是游学去了。 这才是进士及第之后的常态。 按照大唐的规定,考过了科举,还不能马上当官,必须“守选”,进士、明法,守选四年,明经,守选六年,也就是说,你考中了进士,不过是获得了一个当官的资格,朝廷给你安排不安排官职、安排什么样的官职,咱们等你守选结束之后再说…… 你着急的当官,好办,去考天子的制科,或者去考吏部的吏部选,无论哪一个,考中了,朝廷直接就给你安排官职。 而事实上,无论是天子制科还是吏部选,那都是相当的难,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考中的…… 所以,通过科举考试的学子,无论是进士还是明经,都不费那个劲儿了…… 一般情况下,都回老家了。 可是守选的时间太长了点,好几年呢,就这么在家窝着,也难受啊,怎么办? 游学! 说白了,就是出门旅游,看看大好河山的同时,也会会朋友、搞搞文会之类的,不说能学多少东西吧,起码不必辜负那一段人生的时光…… 这种“玩儿”,还有理论支持,儒家圣贤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总之,颜真卿考中进士之后,回了趟老家,就游学去了…… 谢三郎虽然跟人家颜真卿神交已久,却也无缘得见。 后来就是谢三郎的故事了,什么河南县尉任上扫黑除恶、以死开道,什么监察御史任上炮轰金銮殿、追杀安禄山,一顿瞎折腾之后,被踢出了大唐中枢——滚扬州改革盐法去吧! 前面不止一次提过,谢氏哪里那个刚到扬州的时候,局面很是艰难。 这种艰难,是多方面的。 其中,固然有大唐放任盐法百年,在民间早已形成了利益团体,暗中把持着大唐的盐务,现在谢三郎前来改革盐法,这算是动了既得利益集团的蛋糕,自然要应对各种明枪暗箭。 还有一方面,就是没人! 谢三郎初到扬州的时候,手下只有谢家部曲和牛佐牛佑兄弟两人,剩下的人,都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比如杜甫就要和谢正一同坐镇长安,李旭要盯着儒家连锁的发展,田大壮也要在洛阳城盯着大车帮的发展…… 这么说吧,小义之所以能够成为淮南谍报司的首领,当然是他的忠心得到了谢直的认可,但是也从另外一方面说明了谢直身边没有可用之人的尴尬。 谢家部曲一个个的,倒是忠心耿耿,但是他们大多数人都是跟着谢家老爷子上过战场的悍卒,投入盐铁使府的缉私营倒是没有问题,但是让他们干点别的,还真费劲…… 最起码,天下盐铁使府的政务一项,谢家部曲都爱莫能助。 这怎么办? 招人! 怎么招? 谢三郎初到扬州,直接向全天下发出公告,招募天下节度使府的属官,从掌书记、推官、巡官……直到最基础的吏员,全员招募! 并且明确表示,使府属官,待遇丰厚,去留随意!谢三郎还承诺,如果在任期间表现好的话,可以向朝廷为之请封,最起码,也会有一封言辞公正的推荐信奉上! 此举一出,天下哗然! 大唐进士需要守选,卸任官吏,尤其是那种低品级的官吏,也是要守选的! 大唐立国百年,官职运行,自有章法。 简单说,一句话,享受待遇是终身制,当官不是终身制。 具体表现,两个字概括,守选。 尤其是中低级官员来说,守选这两个字,简直是要了亲命了。 当官,四年一任,到日子,卸任,交接,接受上级官吏考核,然后……想调任、升任?想啥美事儿呢!回家待着去吧…… 根据你的出身,进士四年,明经六年,其他各种出身,守选时间不等…… 到了日子,再去长安吏部选官。 运气好,选上一个不错的官职,高高兴兴上任去。 运气不好,三注三唱还没有选到合适的官职,等着,明年再来…… 说白了,对于中低级官员来说,因为守选的存在,让仕途变得断断续续的,根本不连贯…… 实际上,在大唐,有的是中低级的官员,从入仕那天开始算,一直到致仕,前前后后二三十年的时间里,干过两任三任低等官职的人,大有人在! 这多闹心! 为啥“八骏”在大唐官场之中那么受人追捧? 就是因为“八骏”之中的大部分官职,比如监察御史,比如中书舍人,比如六部员外郎,那都是天子制授的官职,等于直接进入了天子的视线,如果干得好,行嘞,这一任四年还没到时间呢,新的任命就到了,高高兴兴调任走人,根本不用去经历“守选”的痛苦…… 八骏是行了,一路官路亨通,可那些需要守选的人,咋办? 所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守选中的官吏,固然有不少人就是官迷,当了官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捞钱,让他们少当几年官,是大唐百姓的福音。 但是,更多数官员,还是心中有所抱负的。 谁不想造福一方之后青史留名? 结果,因为“守选”,这抱负就没法实现了,你在任上就算干得再好也一样,上级官员考核,即便给你个“上下”的评定,也只奖励“减选一年”,你还得回家“守选”去,最多就是以前得在家待四年,这回“减选”了一年,行了,到了三年头上,就可以去长安选官了…… 这有屁用! 另外,说句不应该说的,当官这种事儿…… 昨天,你是在职的官员,那是什么架势?前呼后拥、曲意逢迎…… 今天,你卸任了,昨天晚上饮宴之上恨不得给你跪下那哥们,大马路上走个对面都懒得看你一眼…… 明天,老子不受这气,回老家!回了老家你就是个乡绅而已,还因为官身要注意邻里和睦,你家院子一颗枣树长到邻居家了,邻居当天就敢把树枝砍下来扔你家门口去……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如果真不是内心世界强大到一定境界的人,真扛不住! 怎么办? 最直接的解决办法,继续当官! 还有,当官在任的时候,即便不用去考虑各种隐性收入,仅仅朝廷支付的正规收入,相比之下,非常丰厚,一旦离任,低品级的将仕郎之类的文散官,朝廷也不说不给你发工资,就是仅有基本工资而已,太少…… 总之,守选,带给中低层官员的那种心酸,简直是一言难尽啊…… 结果,现在,谢直公开招募属官,不啻于一颗巨雷,炸响在所有“守选”之人的心头。 待遇丰厚,啥意思? 除了朝廷给你发的基本工资,天下盐铁使府,再给你一份,数量好少不了…… 去留随意,啥意思? 你在家守选呢,三年,现在没事,可以到盐铁使府去任职,到了三年头上,想去长安吏部守选,不会以“事情太多你走了没人干”之类的废话拦着不放人…… 表现好,请封! 这个最吸引人! 如果真的如此的话,岂不是盐铁使府这边挣一份工作,朝廷那边也挣一份? 最关键的,如果谢三郎真的给请封了,自己没有到任,都身在淮南天下盐铁使府,岂不是还身在“守选期”之内,如果出了守选期,再到朝廷任官,岂不是就可以直接升任官职? 这不是坐地就升官吗!? 好事啊! 就算在天下盐铁使府的工作,没有达到谢三郎帮着请封的程度,在离职的时候,人家谢三郎给写一封像样的推荐信也是好的啊,可别忘了,当时孙逖还在吏部本司专管选官一事,人家师祖严挺之还是尚书右丞,整个派系的首脑还是大唐首相张九龄,如果真能拿到一份谢三郎满是溢美之词的推荐信,选官还是问题吗? 这么一算,到盐铁使府去给谢三郎当属官,不但能够增加收入,还有相当不错的前景…… 为啥不干!? 事实上,自从谢直将招募的消息传递出去之后,江淮地区都轰动了,数不清的守选学子和赋闲在家的中低等官员,全部蜂拥而至。 其他地区的守选学子和赋闲在家的中低等官员,由于路途的原因,无不顿足捶胸,恨不得当天就能飞到扬州去参加选拔去。 当时选拔的盛况,甚至超过了朝廷举行科举的局面! 据老扬州人说,扬州城有年头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不过呢,局面虽好,效果却一般。 为啥? 一来,谢直这个举措,乃是临时起意,从发出消息到进行选拔,时间着实有限,那些远在大唐各个州县的守选学子和中低级官员,就算是想参与,时间也来不及。 这倒不是谢三郎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疏忽所致,而是……天下盐铁使那边着急啊,说句火上房了都不为过,哪里有充裕的时间留给参加选拔之人。 二来,这样的模式,毕竟是新兴的模式,真正有身份有能为的人,都会选择观望一番,反正你盐铁使府也是去留随意,肯定有不少守选之人到了日子就走,如果是真正对自己有信心之人,早去晚去,其实都一样。 三来,当时的谢三郎还不是如今的汜水侯,在大唐的号召力也有限,又是刚刚追杀安禄山之后被朝廷踢出了中枢,在他的手下听用,还真要考虑一下朝廷中枢那边的意见,别“前程远大”的便宜没占到,倒是让朝廷中枢给你记恨上…… 四来,这些人的素质实在堪忧。 守选学子就不用多说了,他们也就是个“准官员”而已,还没有真正地踏入仕途,对官场上的好多事务还真了解不多。 那些守选的中低层官员吧,之所以沦落到“家里蹲”,除了大唐的“守选制度”,未尝也没有他们自身条件一般的原因——真有能耐,朝廷“八骏”才是正途,为啥不去?还是他们自身有或这或那的毛病…… 所以,折腾到最后,谢三郎费劲心思在矬子里面拔将军,也仅仅选拔出来小猫两三只而已,水平还都不高,在盐铁使府之中当个推官倒是问题不大,连推官都勉强,更不用说要负责整个盐铁使府运转的掌书记了。 怎么办? 就在谢三郎一筹莫展的时候,颜真卿来了! 巧了。 颜真卿游学的地点,就在江淮。 其实,人家也听到了消息,根本没当回事,颜真卿也是那种特别自信的人,对谢三郎招募属官这件事足以淡然处之,先观望观望再说……如果真的好,过一段时间再去,明珠依旧不会投暗,要是不行,正好,省了一番奔波…… 结果,颜真卿还想继续“旅游”呢,接到了一份信,孙逖派人送来的。 要说人家孙逖,那是相当够意思,在信里面直接说了,谢三郎招募属官呢,你颜真卿这份能耐,不去可惜了……谢三郎本来就是个做实事的人,你去,错不了!万一有个什么意外的话,他亏待了谁也不可能亏待了你,去吧,我做保! 孙逖乃是颜真卿正经的“座师”,他来信让去,颜真卿不去也不行啊,再说了,人家孙逖也没有奔着坑他,这属于“介绍工作”,还是“好工作”…… 果然。 颜真卿到了扬州之后,谢三郎倒履相迎。 一番恳谈之后,直接任命颜真卿为天下盐铁使府的掌书记,负责盐铁使府的所有政务! 这才叫风云际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40章 当浮一大白 颜真卿在天下盐铁使府,掌书记,一干就是整整四年。 这四年,正是谢三郎处置扬州立足不稳的时候,可以说,正是由于颜真卿帮他掌管了盐铁使府的所有内务,才能让谢三郎专心致志地跟众多盐枭周旋,最终彻底改革了大唐盐法,将所有盐务收入都纳入掌控。 在这个过程之中,颜真卿,功不可没。 也是在这四年之中,颜真卿和谢三郎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两人不但是事业上的好伙伴,也时常在一起切磋,等到四年时间过去,颜真卿和谢三郎都已经成了通家之好,俩人就差拜把子了…… 当然,不能提书法,一提书法,俩人立马翻脸,你说我媚俗,我说你风骨不显…… 只要这两位提起了书法,身边不管是谁,全都躲得远远的……吵吧,都吵了四年了也没个结果,看这意思,还得继续…… 可惜,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颜真卿终究是国朝的进士及第,到了守选结束,还是希望能够进入朝堂。 谢直虽然不舍却也理解,不但亲自为颜真卿践行,还通过淮南在大唐的影响力帮助颜真卿青云直上。 那个时候的淮南一方,已经彻底在扬州站稳了脚跟,每天万万贯地向朝廷进献着,不敢说举足轻重,也能够保证足够的影响力…… 完全可以说,颜真卿离开淮南之后,在李林甫执掌相权的这些年中一路仕途通顺,除了他自身的能力之外,最重要的因素,就是淮南一方对他不遗余力的支持…… 淮南一方之所以不遗余力地对颜真卿进行支持,原因有三。 一来,颜真卿本身的风骨,极其令人钦佩,又和谢三郎交情莫逆,从私人这个角度,无论如何也要支持一二。 二来,颜真卿在盐铁使府出任掌书记的四年,帮助淮南一方度过了初期最艰难的那一段时光,上到盐铁使谢三郎下到盐铁使府一个最普通的吏员,都感念于心,支持颜真卿,也是应该。 三来,颜真卿着实为大唐其他守选学子和中低层官员树立了一个良好的榜样,你们不是观王么?看看,颜真卿,一个守选的进士,在盐铁使府做了四年掌书记,不但谢三郎帮着请封,在入仕之后,淮南一方还能不遗余力地支持。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谢三郎后期组建大唐海疆防御使府和淮南节度使府的时候,再向天下招募属官,不但操作上容易了很多,还能够招募到相当强力的人员。 要不是因为这些原因,谢文前往范阳,也不会在平原郡落脚…… 拜访颜真卿是必然的,当然,别提书法就是了…… 要不然的话,谢文也不会在穆主薄求字的时候百般推脱。 至于现在…… “清臣叔父,您别难为我…… 要是让我三叔知道我拜您为师,别的还好,只是书法一道,我是真不敢…… 他跟您,就是吵架…… 跟我……真动手啊……” 谢文言语说得可怜,又引得一片哄笑。 就连颜真卿听了,也不由得摇头苦笑,还一个劲埋怨谢三郎“误人子弟”…… 就在安德县驿站之中一片其乐融融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人前来报信。 儒家连锁安德县分店的掌柜,求见! 众人听了就是一愣,随即把目光投向了谢文…… “叫进来。” 谢文在平原郡、安德县众多官吏古怪的眼神之中,仿佛没事人一样,反而越俎代庖直接下令。 众人又是一愣。 按照道理,谢文,可没有资格下达这样的命令。 一来,今天虽说是给谢文送行,但是主导送行酒的是平原太守颜真卿,与会的都是平原郡、安德县的各级官吏,说白了,颜真卿才是主人,他谢文乃是主宾。 主宾,就是客人,再主要,也是客人,断然没有越过主人直接下令的道理。 二来,纵然在场之人都知道,儒家连锁和淮南一方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儒家连锁的掌柜,在平原郡的这些官吏眼中,就是一个商贾,以大唐的主流观点,他根本没有资格出现在今天的饮宴之上,没看见饮宴上唯一的安德县豪商,还得挂着一个士绅的名号,才能勉强在列么?这半天,光陪笑脸了,愣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出来过。 一句话,儒家掌柜,身份不够。 可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谢文竟然想都没想,就直接越过了颜真卿直接下令了…… 前来报信的驿长也是一愣,犹疑之中,却把目光投向了颜真卿颜太守。 却不料…… 颜真卿还没来得及表态呢,驿长的耳边,就传来了一个冷哼。 却是谢文身边那位老仆。 他自从进入安德县驿正堂之后,就抱着横刀站在谢文身后闭目养神,即便正堂之上笑语晏晏,他也没有丝毫反应,久而久之,众人干脆拿这位老仆当做了一截木头,渐渐地忘了他的存在。 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在这个时候出声了…… 驿长转头看过去…… 只见那老仆已经睁开了双眼,双目之中精光四射,正盯着驿长! 捧刀姿势已变,右手持刀,左手持鞘,仿佛在下一刻,就要横刀出鞘! 驿长距离那老仆足足一丈的距离,却仿佛在这一瞬间被下山猛虎盯上了一样,他没来由毫不怀疑,只要自己不能让那老仆满意,下一刻,老仆就能扑到自己面前,一丈距离,根本毫无安全感。 转身。 出门。 驿长去传令。 去传谢文的命令,连太守颜真卿都不敢看一眼,生怕多看上这么一眼,就会放猛虎出笼! 驿站正堂之上,大部分人都没有想到这种情况,不由得为之失声。 再看那老仆,竟然像没事人一样重新捧刀继续闭目养神,仿佛刚才如同猛虎的并不是他一样。 一瞬间正堂之上的气氛竟然有凝结的趋势…… “哈哈哈……” 一阵轻笑之声传来,倒是让气氛解冻…… 谢文。 只见这谢文冲着颜真卿叉手为礼,一躬到地。 “清臣叔父,您也知道儒家连锁与我淮南一方关系匪浅…… 小子在前来赴宴之前,特意见过安德店的掌柜,告诉他不得前来打扰…… 不过他既然来了,想必是我淮南一方有重要消息传递…… 故此遇阻代庖,还请清臣叔父赎罪。” 颜真卿一听,哈哈一笑。 “小文你不必在意…… 你在平原,也是半个主人,些许小事,自为即可…… 至于颜某,也算是半个淮南人,既然有消息的话,不妨也让我听听……” 谢文和颜真卿这一问一答,彻底化解了正堂之上的尴尬,人家当主人的都不在意,一帮“陪客”难道还想抱打不平不成? 安德县的县令范东馥,主薄穆占,也纷纷大笑出声,纷纷出言称赞颜真卿和谢文两人叔侄相得…… 不过,却也有人不想轻易放过此事。 张奉璋,平原郡兵马使。 张奉璋身为平原郡武官之首,在这场送行酒宴之上,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人家喝酒敬酒他就陪着,人家聊天他就听着,从饮宴一开始出了相互介绍的时候与谢文说了两句话之外,就一直沉默寡言,只不过偶尔把眼神甩过来仔细看看谢文和他身后的老仆。 谢文一开始还以为人家不太待见自己,结果通过妙语连珠的穆主薄解释了一番,这才明白,原来人家张奉珪张兵马使,平常就沉默寡言,除非在军中不得不开口,张兵马使都是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谁都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他竟然开口了。 “这位老卒,能以眼神逼退驿长……果然凶悍! 张某得见,实在见猎心喜! 有没有兴趣到我平原军中做一任教习?” 老仆依旧碰到闭目养神,对张奉珪的话置若罔闻。 倒是谢文哈哈一笑。 “张兵马使,来,我来为您介绍一下,这位,乃是我谢家部曲,被我家祖父大人派到小子身边贴身保护,小子一直以‘孝爷爷’相称……” 众人一听,不由得心中一凛。 部曲跟仆人,完全是两个概念。 部曲可以称呼为家臣,跟主家乃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关系,可以算作这一家的半个主人,如果曾经立下大功,在年老体衰之后,甚至可以称呼为“家老”,那是足以质疑家主的存在。 听听谢文对这位谢家部曲的称呼,“爷爷”,估计他在家称呼谢老爷子也就是这个称谓了吧…… 由此可见,这位谢家部曲在谢家的地位。 至于张奉珪刚才的招揽…… 谢文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抛出了这位老人的身份之后……所谓招揽,干脆不提也罢! “哦?那倒是张某失礼了……” 张奉珪闻言,知道所谓的“招揽”再也不能进行下去了,不知道人家是部曲的情况下,说什么都是无心之过,没人当回事,但是如果明知道对方是部曲,还要招揽,那就是要开启“家族战争”了…… “既然是谢家家老,何不请这位上座……” 谢文听了,却苦笑摇头,连话到说不出来了。 倒是主座之上的颜真卿开口了。 “张指挥有所不知,谢家九大部曲之中,唯有这位谢孝老爷子极其冷肃,恪守本分甚至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 实不相瞒,颜某在扬州四年,每一次见到谢孝老爷子,只要是有任何一个谢家之外的人在场,他都会捧刀侍立,即便颜某这样的谢家通家之好,进了谢家门之后,也同样没有见过一次谢孝老爷子放松过片刻……” 众人听了,也只得无奈点头,人家就是这习惯,都一辈子了,改?不可能了…… 颜真卿也不知道是不是勾起了当初在扬州的回忆,不由得谈兴大增,趁着驿长还没有把儒家安德店的掌柜领进门,不由得主动开口说道: “不过张指挥果然好眼光,这位谢孝老爷子,乃是忠义之士,又是勇猛之士……” 忠义之士。 按照谢家的规矩,只要有谢家嫡系子弟成年或者出仕,就要安排一名部曲贴身保护。 谢孝最开始,奉了谢家老爷子的命令,负责贴身保护谢家第二代的长子,也就是谢方、谢直兄弟的亲爹,谢玉,结果谢玉远赴扬州为官,病殁在任上…… 谢孝独自一人,千里扶棺归乡! 纵然谢孝乃是谢家部曲,但是能够千里送葬,这份恩情可就大了。 谢家想要感谢,谢孝却以“保护不力”坚辞不受,转头就到了谢玉的长子谢方身边进行贴身保护。 后来谢方投军陇右,不便带着谢孝同行,谢孝又开始收了谢方的委托,贴身保护谢文。 谢玉、谢方、谢文…… 祖孙三代,全是人家谢孝一人护佑周全,这份功劳、苦劳,足以称呼一声“忠义之士”! 勇猛之士。 谢直初至扬州,组建盐铁使府缉私营,谢家九大部曲,除了谢忠远在汜水看守老宅,谢义在洛阳保护二老爷谢璞一家之外,其余部曲,全部进入缉私营任职。 那一次,谢直发动对扬州最大盐枭的清缴,强攻盐枭宅院,命令谢孝率领一部分缉私营的人马,在外围负责阻挡可能来援的盐枭手下。 那一战,谢直等人强攻盐枭宅院久久不下,得到消息的盐枭手下越来越多。 谢孝率领的外围狙击人马寡不敌众、死伤惨重…… 谢孝却死战不退! 死死顶住了盐枭手下如同潮水一般一浪高过一浪的进攻。 等到谢直终于攻破了盐枭宅院,带着缉私营的兄弟们前来增援的时候,谢孝又身先士卒,率领手下兄弟一马当先地冲进了盐枭手下的队伍之中,最终杀得盐枭手下四散奔逃…… 这一战中,谢孝身中箭矢六十一支! 要不是谢直知道此战凶险,强令所有参战人员必须双甲在身,恐怕谢孝早就撒手人寰了。 即便如此,在盐枭手下四散奔逃的时候,谢孝也重伤昏迷。 仅从身上起出来的羽箭锋矢,便足足有三斤重…… “看见谢孝老爷子腰间的那一柄匕首没有?” 颜真卿一指。 “那柄匕首,就是用那三斤余锋矢,熔炼铸造而成!” 众人听了,再看向谢孝的眼神都变了,钦佩、恐惧、好奇……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怪不得能够一眼逼退驿长,果然是个狠人! “当浮一大白!” 张奉璋更是听得双眼之中异彩连连,一声大喝,举起眼前的酒杯,直接一口抽干。 好故事,好豪气,相得益彰! “痛快!” 就在此时,驿长终于把儒家安德店的掌柜带进了正堂。 “见过太守,见过县尊……” 颜真卿等人点头之后,谢文直接开口。 “什么事?” “少爷,老太爷通过谍报司传来命令,请您即刻返回扬州。” “这是为何?老太爷的命令之中,可曾说范阳卢家那边如何应对?” 掌柜微微一犹豫,这才一咬牙,直接说道: “范阳已然并不安全了…… 五月初五…… 安禄山已然谋反!” 一语出口,满堂大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41章 副帅有令! “怎么回事,说清楚喽!” 谢文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满是凝重,再一次抢在平原郡上下官吏的前面开口,厉声喝问儒家安德店掌柜。 这个时候,平原郡的上下官吏,哪有心思琢磨什么越俎代庖、主人客人的,全然被掌柜带来这个消息震撼住了。 只听得儒家掌柜开口。 “安禄山五月初五在蓟城之南大阅兵马,阅兵之后,杀河东节度留守杨光祭旗,举旗‘清君侧、保大唐’,带兵南下,直奔洛阳! 如今兵锋已过常山郡…… 属下等到的最新消息,安禄山叛军眼看就要到黄河了……” 谢文听了,还到没有什么,他本是淮南人,对河北地的地理并不熟悉,听过之后也就震撼于安禄山的胆大妄为,竟然真的悍然谋反。 而平原郡的上下官吏则不然,他们就在河北地为官,幽燕一地的山川地理,就在脑海之中印着呢,听了儒家掌柜带来的消息,更是震撼莫名。 “怎么会这么快!?” 今天刚五月二十三,区区十八,狂飙几百里? 这可不是赶路,这是造反! 在进军路线之上,得一个城池一个城池地攻陷,要不然的话,就是无根之木无水之源,只要稍不留意,后勤的运输线就会被切断的…… 所以平原郡的上下官吏才惊骇莫名,安德县县令范东馥更是直接出言相询。 儒家掌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平原郡兵马使张奉璋见状,冷哼一声,直接怒目而视。 儒家掌柜怡然不惧,依旧沉默以待。 “说话!” 谢文见状,不由得瞪了他一眼。 儒家掌柜闻言,这才开口。 “据谍报司的分析,原因有三。” 第一个原因,天下承平日久,根本没有准备。 但是河北地的军备早就废弛,府兵制名存实亡,很多州县连满额的驻兵都凑不齐,如何应对叛军? 就算是河北地很多人都看到了安禄山的野心,想要准备,也是有心无力。 再说了,他安禄山这才刚刚提兵出塞作战,好多人还以为他正在塞外突袭契丹王账呢,谁能够想到安禄山早就回到了范阳? 等到安禄山突然举兵,麾下还有十万兵将,当真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谁挡得住? 第二个原因,安禄山本来就是幽州节度使,整个河北地都在人家的统治之下。 叛军突然来了,各地州县根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见前来兵将手持幽州节度使府的正式公文,就迷迷糊糊地打开了城门,还有那种一心钻营的,还准备牛酒劳军呢,结果就被安禄山的叛军,轻而易举地占领了城池。 第三个原因,安禄山麾下都是骑兵,速度极快。 幽州本就地处大唐边疆,防备胡人入侵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在局势缓和的时候,也要负责和胡人进行交易。 交易什么? 用铁锅之类的日用品换取胡人的战马。 事实上,幽州一直是大唐最大的战马交易市场。 在这种情况下,安禄山有心谋反,自然要截取大量战马留为己用。 如此一来,纵然安禄山叛军之中不可能全然是骑兵,但是其比例也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如此的叛军军力配置,行动起来,简直快如闪电一般。 “谍报司分析,主要就是这几个原因,造成了安禄山十八天狂飙数百里的事实……” 儒家掌柜给谢文解释了一番之后,又转回了正题。 “谍报司在探知了安禄山谋反一事之后,一路快马加鞭,前往长安报告节帅。 同时,也向淮南使府传递消息。 谢老爷子听说安禄山河北谋反之后,命令谍报司尽全力寻找文少爷您,并且让谍报司通知文少爷,尽快返回扬州。 谍报司一路从扬州追来,刚刚抵达安德县。 少爷,还请早日回归扬州吧……” 谢文听了,沉吟半晌,面目凝重地缓缓摇了摇头。 “不急……” 儒家掌柜却急了。 “少爷,还是赶紧回扬州吧,卢家和咱们,不过姻亲而已,他家老太爷过大寿,咱们去人是人情,不去人也是本分,只要寿礼不少也就是了,如今范阳城都成了叛军的贼窝的,咱们不去,卢家也能理解…… 再说了,这平原郡,毕竟也是在安禄山的治下……” 一句话出口,满场叫骂之声顿时响起。 “你这话什么意思!?” “哟,老刘,知道你是儒家连锁安德店的掌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大理寺卿呢?怎么,还没怎么着呢,就想给我们定罪了不成?” “老刘,少他么来这套,把话说清楚了,平原郡乃是安禄山的治下,又能怎样?” 就连颜真卿都不乐意了。 “安禄山是幽州节度使,平原郡自然是他治下! 但他如果是反贼,平原郡上下,与他势不两立!” 说完之后,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儒家连锁安德店的刘掌柜。 “我道你刘掌柜就是儒家连锁的一名掌柜而已……如今看来,你应该还在淮南谍报司供职吧? 哼! 别说是你,就是小义在我面前,也不敢如此说话!” 儒家掌柜,本性刘,听了颜真卿的话,知道这是真不高兴了,淮南出身的人,谁敢得罪前任掌书记啊,赶紧施礼请罪。 “掌书记莫怪…… 小人这也是关心则乱,口不择言了,还请掌书记大人大量,饶过小人这一回…… 请我家文少爷离开平原,也是出于安全考虑……” 颜真卿懒得听他废话,直接开口打断。 “哪里不安全? 我平原郡!? 哼! 小文也是我的晚辈,颜某还有心收他为徒……颜某倒是要看看,有颜某在,平原郡之中,谁敢对太守首徒不利!” 刘掌柜闻言,不由得苦笑连连,这就说不下去了,只得转头看向谢文,说一千道一万,只要谢文想走,谁都拦不住他。 但是,让刘掌柜心急如焚的,谢文却沉默不语毫无反应,少爷,您想什么呢,咱赶紧回家吧!? 就在安德县正堂之中一片混乱之际,驿长有进门来报信。 “启禀太守,有人求见,说是从长安来的使节。” “哦?叫进来。”颜真卿一愣,随即开口,看着满堂的各级官吏,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估计是朝廷也知道了安禄山谋反一事,想必已经提出来应对之法了,诸位稍安勿躁……” 不多时,朝廷使节进入正堂之中,拿出来的,是政事堂的正式公文,同时,也带来了朝廷应对安禄山叛乱的最新消息。 五月十六,谢直逼杀李林甫。 五月十七,严挺之快马入京,当日拜相,入住政事堂。 五月十八,天子拜将,自认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拜汜水侯谢三郎为天下兵马副元帅,统领天下所有兵马,专事平灭安禄山叛乱。 当日,汜水侯谢三郎亲率三千淮南铁甲出京,直奔东都,要在洛阳左近阻挡住安禄山的兵锋,据可靠消息,汜水侯谢三郎为安禄山选取的战场,就是他自身的封地,也正是老谢家的老宅所在地,汜水关! 同时,汜水侯兵出长安之时,也以天下兵马副元帅的身份,发布了诸多命令。 其一,命陇右节度副使郭子仪,在保证陇右兵力充裕的情况下,出偏师直趋河东,或直取太原,或兵围太原城,另外派遣兵力坐镇“太行八陉”,截断幽州与河东联系的同时,也堵住安禄山叛军西进河东的道路,待彻底稳定河东之后,伺机东进。 其二,命南阳太守鲁炅就地征兵,在襄阳太守来瑱的支持下,死守南阳,堵住安禄山叛军兵进荆襄的道路。 其三,命令睢阳太守许远就地征兵,在淮南节度留守谢顺的支持下,死守睢阳,堵住安禄山兵进江淮的道路。 其四,晓瑜河北地各州县各级官吏,就地征兵,与叛军抗争到底,具体方式,视具体情况而定,可战可退,勿以城池为念,以保存有生力量为主,即便不能与叛军正面抗衡,也可以对安禄山叛军的补给线进行打击……还为河北地的战斗直接给出了战斗的总体原则,存人失地,人地两得,存地失人,人地两失…… 其五,悬赏叛军人头,叛军士兵价值几何,叛军官吏价值几何,叛军首脑安禄山、高尚、史思明的人的人头价值几何…… 不论出身、不论方式,只要手持叛军人头,随时可以到西京长安、东都洛阳以及江淮扬州兑现! …… 面对如此密集的消息轰炸,安德县驿站正堂之上,一片默然,所有人都在静静消化着。 这些消息之中,尤其是谢三郎身为天下兵马副元帅发布的命令之中,已经看出大唐在平灭安禄山叛乱的总体战略思想了。 构建包围圈,防守反击! 看看命令之中提到的各个节点,河东,洛阳汜水关,南阳、睢阳,再配合上东方的大海和北面的塞外草原,就形成了一个大型的战略包围圈,将安禄山叛军牢牢地控制在河北地…… 然后再看给郭子仪的命令,其实是三个任务。 第一个任务,偏师出河东,收取太原。 第二个任务,堵住太行八陉,保证战略包围圈的完整。 第三个任务,伺机东进! 这便是要防守反击的反击点了。 总体而言,估计也是谢三郎考虑到了安禄山叛军在河北地的巨大优势,才制定了这样的方略。 先构建包围圈,控制住安禄山叛军的活动范围。 再借助汜水关特殊的地形,顶住叛军的兵锋,消耗叛军的士气和战争物资储备。 最后兵出河东,切断安禄山叛军的运输险,甚至可以直取范阳,一举覆灭安禄山的老巢。 这个战略,没问题,以在场众人的眼光看来,已经照顾到了方方面面,可以说是大唐如今能够拿出来的最好的战略了,如果成功的话,谢三郎甚至能够因为这一战而跻身于大唐名将之列。 但是…… 立场不同,想法也不同。 相对于长安人,洛阳人,扬州人,蜀中人来说,这当然是最好的战略了。 不过,对于河北人来说,可未必…… 这套战略之中,虽然也考虑到了河北地各州县,还在命令之中明确地指出可以“可战可退”,“不以城池为念”,崇尚“存人失地,人地两得”,算是给各级官吏松了绑,不必因为“守土有责”而不得不正面相抗安禄山叛军兵锋。 但是,从本质上来讲,这还是大唐在战略上放弃了整个河北地! 存人失地,存人失地…… 谢三郎不仅仅让河北地的各级官吏如此,就连他自己也是如此安排的。 “存人”,“存”下了河北地的各级官吏! “失地”,“失”的是整个河北地! 若想“人地两得”,等吧,等朝廷防守反击、平灭了安禄山叛乱之后,自然人地两得了! 就整个战略而言,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谢三郎的无奈之举。 但是就个人情感来说,尤其对于这些身在河北的官吏而言,接受起来,很困难…… 众人想到这里,不免得心生复杂,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谢文。 那是谢三郎的亲侄子! 让所有人意外的时候,谢文如今却坐回了自己座位,正在自斟自饮。 温和的笑容早就已经消失在他的脸上,只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也正因为如此,那一双眼睛,不再是满带笑容得微微弯起,倒是显露眉眼之间原本的英气,昂然欲发! 这个时候,所有人才想起来,眼前这位,不仅仅是天下兵马副元帅的亲侄子,还是汜水谢家的好儿郎! 据说谢家儿郎在成年之前,都需要进入淮南军中历练,不积功升任旅率,都没有资格独自出门…… 就在此时,安德县驿站的驿长又来报信,又来人了…… 今天安德县驿的这一场送行酒也是够热闹的,前前后后都来了三拨人了…… 第三拨人是谁? 段子光! 如今还是幽州节度使府的一任巡官,说白了,他乃是安禄山的亲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42章 传首 段子光来了? “让他报门而进!” 报门而进,那都是小吏请见高官的方式。 具体而言,来人要站在门外,高喊自己的官职姓名,加上一声“求见”,这才是“报门”,房间之内的高官要亲口说一个“进”字,来人才有资格进入房间,要不然的话,就在门口接着“报门”吧。 比如段子光如果“报门而进”的话,就在在安德县驿大堂的门口,高喊一句。 “幽州节度使府推官,范阳段子光,求见,平原颜太守”。 颜真卿听了之后,高兴的话,直接喊一个“进”字,段子光才有资格进门,如果颜真卿要是不高兴的话,就完全可以装作听不见,段子光想要进门,就只能继续高喊,直到颜真卿喊出那个“进”字才算得到允许。 说实话,颜真卿乃是至诚君子,讲究的是修身养性,待人都是谦和有礼,御下,也谈不到“严苛”二字,他到了平原郡这么长的时间,以太守之尊也很少对属下颐指气使,更不用说让各级官吏“报门而入”了。 现在,他却要求这位来自幽州节度使府的段子光“报门而入”,其隐含的意思,早就不言自喻了。 驿长听了一愣,却也不敢多说什么,直接领命而去。 片刻之后,正堂门口一阵嘈杂,堂上众人却没有听到预想之中的“报进”,就只见一名壮汉,带着三五随从直直闯了进来,驿长上前还想阻拦,却被为首的壮汉一把推了一个趔趄。 堂上众人,多为幽州本地的官员,对来人算不得陌生,他在幽州节度使府供职,身为巡官,时常要巡视幽州节度使府下属的各个州县…… 正是段子光。 段子光进了正堂之后,扫视了一圈堂上众人,轻哼一声,将目光转向了颜真卿。 别看他对驿长极其不客气,但是面对堂堂一郡太守,却也不敢在言语之上过于随意,当然这种所谓的尊重,也就是面子上的事儿,毕竟平原太守颜真卿让他报门而入,他不但没听,反而是直挺挺地闯进来的…… “颜太守,别来无恙啊……” 颜真卿一声冷哼,根本不理他。 倒是安德县令范东馥开口了,声音清冷,不带感情。 “段推官所为何来?” 段子光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根本不拿平原郡上下官吏的态度当回事,闻言之后不以为意,嘿嘿一笑过后,在安德县驿的大堂上挺胸抬头,特意提高了声量,高声说道: “节帅有令! 命平原太守颜真卿,与清河太守,共出兵七千,到黄河沿岸布防……” 颜真卿听不下去了,直接开口打断他。 “节帅?哪个节帅?” “那还能有几个节帅!?当然是幽州节帅安节帅了!” “噢,原来是朝廷任命的幽州节度使啊…… 对了,你刚说让我平原出兵在黄河沿岸布防…… 防这着来着?” “……防着……朝廷的军队……突破黄河……进入……河北……” 两个问题,一个“噢”! 颜真卿三言两语,问得段子光说话越来越没底气,再也不复刚才传令时候的趾高气扬,胸膛都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慢慢窝了下来。 颜真卿一声冷哼。 “以朝廷任命的节度使身份,下令阻拦朝廷的军队…… 也就是安禄山这个杂胡通译能想得出来!” 段子光脸上有点僵,却还是“坚持”地问了一句。 “颜太守……这是不准备奉命了?” 颜真卿再次冷哼。 “颜某忝为平原太守,乃是朝廷任命,不是他安禄山的私官,想让颜某奉命,好办,那兵部的公文来! 否则的话,就是乱命! 颜某不但不会奉命,还要和祸乱大唐的逆贼势不两立!” 一番话,投地有声! 引得正堂之中众人纷纷叫好。 段子光在这轰然叫好的欢呼声中,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随即恶狠狠地扫视了正堂一圈,直看得某些官员在他凶狠的目光之中消停了下来,这才把目光重新投向颜真卿,死死地盯着。 颜真卿面不改色,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之中满是坚定。 段子光突然展颜一笑。 “颜太守何必如此呢? 不奉命?有什么好处不成? 您恐怕不知道,上一个不奉命的,正是河东节度留守杨光…… 巧了,今天,我把他也带来了……” 说着,挥手向身后一示意。 众人这才注意到,他身后随从的手上,捧着一个木盒,一尺见方大小…… 那随从得了段子光的授意,直接打开木盒的盖子。 顿时,一股血腥气和腐臭气弥漫开来…… 段子光哈哈一笑。 “上前去! 在座的诸位,也不知道谁认识河东留守杨光…… 让他们好好看看,看看不奉令,是什么下场!” 随从闻言,手捧木盒上前,在每一个与会之人面前都稍作停留,就是为了让他们看清木盒之中的人头! 正堂之上的大部分官吏的脸色,都变了。 还是那句话,大唐承平日久,除了投身军旅之人,哪有机会见一见死人?还是这种被一刀枭首之后,特意把头颅做了防腐之后的人头! 就这么直愣愣地杵到眼前,龇牙咧嘴、满是血痕…… “哇……” 安德县的穆主薄,一个没忍住,吐了。 今天他来是为谢文送行,饮宴之上插科打诨就免不了酒到杯干。 要是往常,这点酒水下肚自然没有什么。 但是喝了酒之后还能亲眼看见一颗人头……最关键的,血腥气和腐臭气混合在一起,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面钻…… 一般人,真扛不住这个! 穆主薄如何,其他人也比他好不到哪去,即便没有当场吐出来,一个个恶心得也脸色苍白…… 而这种苍白,除了恶心之外,还可能有另外一种解释…… 恐惧! 段子光再次环顾了一圈,不由得哈哈大笑,最后才开口说道: “段某此来,一来是替节帅传令,二来也是要将杨光的头颅展示给诸位。 节帅早就料到,河北地各州县的属官,少不了脑子不清醒的,身在河北还想给大唐做忠臣孝子…… 正好,借河东留守杨光的头颅,传首河北!也帮着那些忠臣孝子好好清醒清醒……” 说着,将目光再次转向颜真卿,得意洋洋地说道: “颜太守不奉命,莫不是听说了什么消息? 不错,与节帅有生死之仇的谢三郎,被认命为天下兵马副元帅,如今已经赶向了洛阳,在路上还发布了不少命令,又是这个又是那个的…… 看起来不错,要把节帅完全控制在河北地…… 但是,这仅仅是看起来不错而已!” 说着,段子光再次环视全场,朗声说道: “想要把节帅控制在河北地,可能吗!? 你们知道谢直的手上一共才多少人,三千! 而节帅麾下,铁骑十万! 就凭谢直那三千兵马,就想在洛阳挡住节帅的十万大军,那就是妄想! 等到节帅突破汜水关,必然一战而下洛阳城,随后就是提兵西进直指长安! 你们想想,一旦节帅攻破长安,捉拿了天子,这大唐天下,难道还不改姓安么?” 一语出口,堂上众人,不由得脸色大变。 今天的消息,来的实在是太密集了,几乎所有人都是在被动的接受,根本没有时间仔细去想想消息本身,以及消息背后的局势变化,将要带给他们自身什么样的变换,还有最重要的,在这样的变化之中,他们又该如何应对…… 第一个消息,淮南谍报司的刘掌柜送来的,安禄山谋反,兵锋直指洛阳城,这个消息,开启了局势的变化。 第二个消息,政事堂的正式公文,谢三郎升任副元帅负责平叛,同时通过数量众多的命令,向所有人直白地展示了他的平叛“战略”。 第三个消息,段子光带来的,安禄山以幽州节度使的身份下令,要求平原郡出兵布防,在这背后,是他在逼着平原郡站队,在“忠于朝廷”和“忠于安禄山”之间进行选择。 跟着第三个消息一同过来的,还有河东留守杨光的人头,这就是最直接的威胁——不听话,死! 如果说前面两个消息是在向所有人展现当前的局势——安禄山已经造反了,大唐一方做出了应对,谢三郎已经开始布置了大型的包围圈,准备通过“防守反击”来平灭安禄山叛乱…… 那么,段子光的到来,借杨光的人头,直愣愣地把选择顶到了所有人的眼前。 你怎么选!? 选择当大唐的“忠臣孝子”,还是跟着安禄山做一个“从龙之臣”? 客观的说,所有人都有些懵。 这可不好选,如果选择错了,自己身死事小,说不定还要影响到自己背后整个家族的兴衰…… 也有脑子比较灵活的,在最初的迷茫之后,迅速抓住了这个选择的关键所在——汜水关! 谢三郎的战略,把安禄山包围在河北地,耗死他,最后再防守反击! 安禄山的战略,直扑洛阳,攻陷之后直取长安,要一举覆灭大唐中枢! 两个战略,针锋相对,就要看谁能达到自己的战略目标了…… 而他们选择的战场,就是汜水关。 安禄山如果能够攻破汜水,便可以一路席卷! 谢三郎如果守住汜水,就可以顶住安禄山的兵锋,消耗他的士气和战争储备,最终兵出汜水关,完成防守反击! 到了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汜水一战,事关国运! 具体到在场官吏每一个个人来说,怎么选,也好像有了标准——谁能赢得汜水一战的胜利,就选谁! 结果,在越来越多的人想明白这个标准的时候,段子光直接告诉了他们兵力对比…… 三千对十万! 所有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这个数字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即便有汜水关易守难攻的地形在,谢三郎恐怕也难以抵挡安禄山……吧? 难道,真要投降? 所有人都心中复杂,却也不得不面对这样的选择…… 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了一个相同的地方,看向了同一个人…… 谢文! 那是天下兵马副元帅的亲侄子,能不能从他的嘴里听到什么确切的消息呢…… 一人如此,人人如此…… 所有人都在看谢文,自然引起了段子光的注意,什么情况这是?看酒宴的位置,这是主宾,一个区区二十余岁的年轻人,竟然能够劳动太守颜真卿率领平原郡的上下各级官吏为他设宴……什么来头?他从进门那一刻就想问问了…… “这位小哥,看着面生啊,不知道怎么称呼?” 谢文自从这位安禄山的亲信进入大堂开始,就一言不发,端坐在桌案之后,抄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脍送入口中,缓缓咀嚼之时还微微点头,仿佛在称赞活鱼制作的新鲜之处,自己执壶斟酒,轻呷一口,微微眯眼,满是享受,待咽酒下肚,微微开口,轻轻一哈,不由自主地有一丝微笑浮现在嘴角之上…… 一口酒,一口菜,一口菜,再来一口酒,吃得那叫不亦乐乎。 完全不在意安禄山的亲信正在传首杨光的头颅,也根本不在意大堂众人的种种反应。 直到段子光开口相询,谢文这才放下右手的筷子,左手的酒杯,从怀中掏出一块纯白的丝绸方帕,略叠两次,以中心位置叠出来的尖角,轻轻擦了擦本就干净的嘴角,这才开口。 “谢文。” “姓谢?”段子光一听这个,顿时眼前一亮,赶紧追问,“不知道仙乡何处?” “祖籍汜水,现居扬州。” “但不知,公子与汜水侯谢三郎如何称呼?”段子光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在不知不觉之中都颤抖了。 “汜水侯,正是我家叔父。”谢文依旧是那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言语真诚,面带微笑。 “哈哈哈哈哈……你是谢直的侄子!?”段子光简直不敢置信,满脸惊喜地朗声大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好,好啊!” 说着,竟然转头看向了颜真卿。 “恭喜颜太守,贺喜颜太守! 颜太守飞黄腾达,正在此人! 只要拿下谢直的侄子,送到洛阳军前…… 且不说节帅与汜水侯之间的恩恩怨怨,如今谢三郎带兵驻守汜水关,把他侄子抓到手中…… 说不定攻破汜水关的契机,就在他的身上! 颜太守,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还请早做决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43章 送行 “放屁!” 颜真卿急了! 人家乃是至诚君子,这么多年以来修身养性,堪称温润如玉,就算对看不上的人和事,也很少会恶语相向,今天可好,听了段子光的所谓“建议”,说什么让他绑了谢文送到安禄山的面前,好挣下“大功一件”,彻底激怒了颜真卿,逼得这位至诚君子都张嘴骂大街了! “段子光!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生为大唐人,身为大唐官,在安禄山起兵谋反之际,不思精忠报国,反倒助纣为虐,本就是奸佞小人行径,必遭天下人唾骂! 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想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莫说颜某与谢三郎交情莫逆,自有回护谢家子侄的责任在身。 就算颜某与谢三郎素不相识,知道他身为天下副帅、专事平叛的话,对他的亲族也唯有恭敬和保护,怎可以其亲族做自己在叛军之中的进身之阶? 莫不是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段子光一般,是个不忠不义之辈!?” 一阵如同疾风骤雨一般的呵斥,把段子光的脸都喷黑了。 “颜太守,段某提议,可是为了你好! 日后节帅提十万雄兵攻破长安城,那是要披龙袍、坐龙庭的! 您如果能够将谢家子侄送到节帅面前,帮着节帅迅速攻破汜水关,了结节帅和谢三郎直接的恩怨,等日后节帅荣登大宝,以您这个资历,别说这小小的平原郡,就是整个幽州,说不定节帅都能交给你打理…… 颜太守,大丈夫存活一世,难道甘心止步于区区太守职位不成?” 颜真卿闻言冷笑连连。 “颜某不敢自称什么大丈夫,却也懂得忠孝节义四个字的含义! 没有了忠孝节义,那就失却了立身之本,别说什么太守不太守的,就算是身着紫袍,也不过是一名衣冠禽兽而已,与畜生何异!? 此事休要再提! 只要有颜某在平原一天,就没人能够伤害到谢文一根汗毛!” 段子光听了,也被颜真卿左一句“畜生”右一句“衣冠禽兽”骂得心头火起,黑着一张冰冷的脸怒极反笑。 “好好好,您颜真卿颜太守是大唐的忠臣孝子,我这个乱臣贼子在您面前,挺得直挺不直腰杆子,咱们容后再说,等节帅提十万雄兵攻破汜水关,亲手砍下谢三郎的人头,等到那个时候,我看你颜太守还有什么可说的…… 咱们,今天,不废话了! 我说不动你! 但是……” 段子光像赌气一样,直接表明了对颜真卿的态度,“我劝你,为你好,你不听,咱们过后见!”,算是彻底和颜真卿之间划清了界线。 按照道理说,他该走了。 段子光这一次“巡游”幽州,乃是奉了安禄山的命令,传首杨光的头颅,以他“河东留守”的头颅,在震慑幽州所有州县的官吏,也是在用这一颗头颅在向所有官吏表达一个态度,“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造反了,跟我走吃香的喝辣的,不跟我走,杨光就是榜样! 这事儿,威风! 但凡是耍横的事儿,都威风! 尤其是段子光出示杨光人头的时候,安德县驿站正堂之上,绝大多数官吏都被吓得面无人色,更是吓得穆主薄直接吐了出来。 纵然杨光的头颅不是他亲手斩下来的……那也威风! 但是威风的同时,也有危险。 但凡耍横,就有“耍得出去”和“耍不出去”的区别。 耍得出去,你就威风。 耍不出去,那你就得小心了…… 事实上,自从段子光从范阳府带着杨光的人头一路南下,也走过了不少州县,有的州县,怂,被直接吓得投降了安禄山,更有甚者,听说安禄山谋反了,而且一上来就杀了河东节度留守杨光祭旗,吓得官都不敢做了,直接跑路了。 当然,也有的州县,那叫一个强硬,如同颜真卿一样,张嘴就骂,要不是州县之中的武备废弛多年,恐怕都要直接出兵杀了段子光给杨光报仇。 这就是“要小心”的所在了。 一般情况下,段子光碰到这种情况,留下一句“咱们等着瞧”就会直接离开…… 但是,今天,在平原郡,遭遇了他传首以来最强硬的态度,颜真卿,他却不想马上离开。 因为……谢文! 谢三郎的亲侄子! 谢家长房的长孙! 这个身份太重要了,都说谢三郎“六亲不认”,段子光就不信了,谢直也会对自己这个侄子也六亲不认! 如果真的能够成功地将他送到汜水关,送到安禄山的面前,甚至送到两军阵前让谢三郎亲眼看见,说不定真能兵不血刃地攻破大唐的防线! 及时不能直接攻破汜水关,也能让谢三郎投鼠忌器! 这是颜真卿的功劳,何尝又不是他段子光的功劳! 如果说颜真卿能够通过这个“投名状”成为安禄山的“从龙之臣”,等日后安禄山真的披上龙袍坐了龙庭,朝廷之上必有颜真卿一席之地…… 那么,段子光这个安禄山本来的亲信,又当如何? 主意,是他当先提出来的…… 事情,是他一力推动的…… 人,是他说服颜真卿送到安禄山面前的…… 安禄山能亏待了他么? 别看段子光一力忽悠颜真卿,什么“一席之地”之类的好话,不要钱一样往外扔,实际上,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做成了,收益最大的,是他段子光 所以,他不走。 他还想再努力争取一下…… 不过,眼看着颜真卿这边肯定没戏了…… 段子光的目光在安德县驿站正堂上扫视了一圈,突然笑了。 “颜太守,您出身名门,愿意做大唐的忠臣孝子,好,段某人拦不住你,只能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而已…… 但是! 谢家侄子这条财路,你不走,最好也不要拦着别人走啊…… 今天也是巧了,平原郡上上下下的各级官吏都在这正堂之上,您颜太守不愿辜负了故人,却也不好拦着别人跟着段某人走一走这条独木桥吧……” 说着,段子光再也不看颜真卿,反倒是满脸玩味地,目光扫过正堂之上的所有官吏的脸庞…… 随着他目光的流转,每一个被他目光扫过的官吏,心里都是一突突…… 这是让每个人……自行选择呢? 想想段子光刚才的说法,“从龙之臣”、“一席之地”…… 如果安禄山真的成了,这都是至少一个家族百年的富贵啊! 至于安禄山没成功……想这么远干什么?自家现在身在平原,就在幽州治下,如今幽州已经彻底跟大唐对立了起来……至于大唐,根据副帅谢三郎的战略,他们,已经被“放弃”了啊……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是不是更应该盼着安禄山“成了”……? 在这一瞬间,随着段子光视线的扫过,竟然有一种叫做“诱惑”的东西,直愣愣地摆在了他们面前! 从大唐这个角度来说,他们都是平原郡太守颜真卿的下属官吏,平原一郡何去何从,自然要听从颜太守的号令。 但是。 如果从安禄山这个角度来说,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是跟颜真卿一样的,至少,在选择是不是那谢文这个天下副帅亲侄子做“投名状”这件事情上,大家的机会……都是一样的! 尤其…… 不得不说,不管是心向大唐还是从现实角度去考虑,平原郡的大部分官吏,在段子光抛出来的“诱惑面前”,心神都震了一震。 随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跟段子光的目光一起,转向了同一个方向,看向了一个人。 张奉璋! 他是平原郡兵马使,手中掌握着平原郡的所有郡兵。 在和平年代,他这个“兵头子”,自然要听命于太守。 但是…… 适逢乱世的话…… 未免就没有“兵头子”要“翻身”了! 那张奉珪这个“兵头子”是个什么样的选择呢? 没有人知道。 张奉珪出身自幽州敢死营,好运气,好脑子,好功夫,多年一来在幽州军中兜兜转转,拎着刀把子拼了将近二十年,才坐稳了平原郡的一郡兵马使。 也不知道是他见惯了生生死死,还是本性就清冷,上任之后,除了公务之外,与同僚之间的往来非常之少,甚至有种乡下小门小户“关上门过日子”的意思,竟然对周围的人和事都不闻不问。 这一次,如果不是太守颜真卿亲自出面相邀,恐怕他这位平原郡的兵马使,还真不见得会出现在安德县驿的正堂之上,事实上,很多赶来赴宴的各级官吏,进了正堂看到张兵马使,还都吓了一跳,万万没有想到,平常根本不参加饮宴的兵马使张奉璋,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结果,等正式开宴之后,果然,张兵马使一如既往地沉默,人家敬酒就抿一口,人家说话他就听着,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唯一一次开口,还是看到谢文身后的谢家部曲而见猎心喜,在不知道人家身份的情况下,想招募谢孝老爷子进入平原军做教头…… 总的来说,平原郡的上下各级官吏,对张奉璋兵马使的感觉,就是一个不善交际、不善言谈的纯粹军人,仿佛除了军旅之中的事情,再也没有任何人和事能够吸引他的注意力。 说白了,对于平原郡的各级官吏来说,那就不是一路人,大家敬而远之就是了…… 但是,无论是不是敬而远之,任何人都不能否认,在如今的局势下,在今天,在安德县,张奉璋的态度,单论重要程度,甚至都超过了太守颜真卿! 因为……他手上有兵! 平原郡不大,按照天宝三年“改州为郡”之前的说法,不过是一州之地而已,养出来的兵,也不多,三千,连个正经的旗号都没有,就以“平原”二字命名,平原军。 如果平原军跟大唐其他州县的守军一样的话,估计也就没啥可说的了,兵备废弛、虚额充斥……提起来都糟心。 但是,平原军不一样。 就是因为张奉璋。 也可能这位平原军的兵马使出身幽州敢死营的缘故,对生死之事看得极重,在天下承平的时候,竟然也拼了命的训练平原军,甚至都到了让人难以理解的程度—— 别的州县,兵员缺乏,不是府兵逃散就是募兵发不下来军饷而渐渐离散…… 平原军中,张奉璋在粮饷不济的时候,竟然把自己的俸禄拿出来发军饷,甚至在麾下兵卒受了委屈的时候,直接出面帮助解决。 千里做官只为财啊! 张奉璋不求财,不交际,就一心把平原军训练好…… 图啥? 没人知道!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平原军上上下下都让他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 说句不好听的,朝廷任命的太守,在平原军说话,还真不如他这个兵马使好使。 如果,今天,他被段子光说动的话…… 张奉璋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端了起来,目光甩向了谢文。 “文少爷,今日太守设宴,本是于你送行…… 张某比不得文少爷与颜太守之间的渊源深厚,也比不得范县令与穆主薄的舌灿如花…… 却也要敬文少爷一杯水酒,祝愿文少爷一路顺风……” 送行! 在今天,在安德县驿站的正堂之上,在如今的局势之下,这两个字,可就有点说道了…… 颜真卿闻言,双目含威,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张奉珪。 段子光闻言,两眼放光,一脸兴奋。 在场的其他各级官吏,也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就连一直闭目养神的谢家部曲,谢孝,都缓缓睁开了双眼。 倒是唯有谢文已然如故,吃一口鱼脍之后,再次擦了擦双唇,这才在众人的注视之中端起了酒杯,却没着急喝,就这么端在手上,一脸玩味地看着平原军的兵马使张奉璋,问道: “张兵马使还是把话说清楚了好…… 送行? 却不知是要将谢某送向何方? 是扬州,是洛阳,是长安? 还是干脆就将谢某送上黄泉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44章 猜是谁?张瑝! 送行? 送到哪,先说清楚! 扬州,那是谢家大本营,将谢文送回扬州,对谢文来说,肯定最安全。 长安,那是大唐中枢所在,谢三郎如今有是天下副帅,如果把谢文送到长安去,倒是方便这位谢家四代第一人在他三叔麾下效力。 洛阳,那是两军交战的战场所在,如果是要把谢文送到那里,具体的,可就不好说了…… 至于黄泉路…… 那是谢文自己的态度! 若按照段子光所说,将谢文当做“投名状”送给安禄山,仅仅谢文主仆两人,自然难是三千平原军的对手,却也要以死相博,宁可被“送上黄泉路”,谢文也不愿失手被擒,被安禄山一方用自己的性命去威胁自家三叔去! 所以,张奉璋,你怎么说? “看来文少爷对张某有所误会啊……” 张奉璋看着面前这位眉眼之间满是英武的少年,突然笑了。 身为平原郡兵马使,作为如今“乱世”之中手握三千兵马的“一方豪强”,张奉璋亲自端起酒杯为谢文送行,谢文非但没有“感激涕零”,反而不急不缓地吃了一口鱼脍之后才开口,张嘴还是要问“送行何处”,作为在安德县驿正堂之上,威势隐隐能够盖过太守颜真卿的兵马使,张奉珪,不以为忤,反倒是笑了。 而且,看他这笑容之中,怎么看着,还带着一种……欣赏…… 这是怎么回事? 安德县驿正堂之上的各级官吏,外加上一个传首平原的段子光,都迷糊了…… 只见张奉璋乐呵呵地放下手中的酒杯,一点都没有“敬酒不成”的尴尬,反而看着谢文,脸上的笑容,都快压抑不住了。 “张某倒是想把文少爷送到洛阳去……可惜,道路难行,危险常伴,为文少爷计,还是送回扬州为好……” 一语出口,段子光的脸色大变。 正堂之上的各级官吏,都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 至于颜真卿,虽然明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却没来由地能够让人感觉到一股轻松。 安全了! 起码,谢文,在平原郡,安全了。 而作为“一身安危”牵动平原上下的当事人,谢文倒是表现得很平淡,仿佛刚才那个险些走上“黄泉路”的人不是他一样,反而饶有兴趣地开口。 “哦?如此说来,还要多谢张兵马使了…… 不过,小子倒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一二,还请张兵马使不吝赐教…… 为何,张兵马使给小子送行的第一选择,却是洛阳?” 张奉璋微微一笑。 “如果将文少爷送到洛阳的话…… 文少爷方便,正好能够替张某为三郎带句话……” 谢文一听,顿时眼前一亮。 “这么说,张兵马使认识我家三叔?但不知是何渊源?” 张奉璋笑了,目光扫过安德县驿正堂,看到颜真卿的沉稳如水,看到了谢文身边儒家刘掌柜的隐隐激动,也看到了平原郡各级官吏的不知所措,当然,也看到了段子光的满脸惊骇,这才开口说道: “开元二十一年,家父身受奇冤……我张家一门,被满门抄斩…… 唯有张某与兄弟两人,因为尚未成年,得圣天子法外开恩,判罚流放三千里,总算保下了一条性命…… 张某与兄弟二人被流放岭南之后,心中惦念家父的生死大仇,趁着当地守卫不备,私自逃出岭南,一路北上…… 终于,抵达了洛阳城! 也就是在开元二十三年的时候,张某兄弟二人,认识了你家叔父,得他照顾良多,甚至我兄弟二人初至洛阳的时候,如果不是你家叔父仗义出手,我兄弟二人恐怕还要失陷在当时的洛阳漕帮之中…… 随后,我兄弟二人就留在洛阳,在你家叔父的照料下养伤……也曾与你家叔父有言在先,我兄弟二人身负血海深仇,即便得了他谢三郎的恩惠,也得等大仇的报之后才能偿还他的恩惠,你家叔父非但不以为忤,反而直言出手相助乃是随手而为,不必报恩,反而让我兄弟二人更加感念于心…… 也是苍天有眼! 当时天子驻跸洛阳,朝廷中枢之人大多随行,我张家的仇人,也在此列…… 恰巧被我兄弟二人撞见! 我兄弟二人自然要杀他为父报仇,与此同时,也要以仇人之死,震撼超纲,好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张家的冤屈! 所以……”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奉璋脸色的厉色一闪,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那时候,有熙熙攘攘的人群,仇人饮酒之后就要上马离开…… “我兄弟以自身鲜血,写下诉状…… 当街,砍死仇人! 将诉状系于斧柄,扬长而去!” 简短的话语,透着无尽的血腥! 在场众人,纷纷大惊失色! 当街杀人! 这在哪朝哪代,都是任侠之举,谁都没有想到,这位沉默寡言的平原军兵马使,在年轻的时候,竟然还曾经有这么一段过往。 张奉璋略略一顿之后,继续说道: “可惜,有洛阳漕帮之人,认识我兄弟二人,在我兄弟二人成功脱离洛阳城之后,竟然穷追数百里,在河阴县将我兄弟抓捕,又送回了洛阳…… 当时,你家叔父,时任河南县尉…… 我兄弟二人,就落在了他的手中…… 当时,要不是你家三叔多次出面维护,以各种朝廷条款相持,恐怕我兄弟二人,早就迫于朝堂之上的压力,被处斩在洛阳南市之中…… 最后,还是你家三叔出面,走通了幽州节帅的张守珪的路子,将我兄弟二人充进了幽州敢死营,即便必然要上阵搏杀生死,也好歹算是留下了一条性命……” 张奉璋说到这里,谢文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张瑝、张琇! 开元二十三年,当街砍杀监察御史杨万年为父报仇,并将鸣冤血书系于杀人斧柄,震撼整个朝堂! 最终虽然成功为父伸冤,却也因为当街砍杀御史,以“死囚”身份被扔到幽州敢死营任其自生自灭。 “不知当面是张瑝叔父,还是张琇叔父?” 张奉璋闻言,哈哈一笑,笑声之中满是欣喜,他身边的随行之人,足足跟了他十多年了,竟然斗殴不知道,自家这位兵马使,还能发出如此爽朗的笑声。 “某家张瑝!” 张奉珪笑过之后自爆家门,随后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这么说的话……你家三叔与你提起过我兄弟二人?” 谢文听了,赶紧点头。 “我家三叔不止一次,向我兄弟几人,提起过二位叔父,说二位叔父的豪气名满大唐…… 只可惜,二位叔父被派入幽州敢死营之后,就断了联系…… 后来又因为我淮南一方和幽州方面的紧张关系,也不方便直接相询…… 实不相瞒张瑝叔父,我家三叔也曾命令淮南谍报司暗中探访,但是多年以来所得甚少……” 说完,谢文已经起身,正冠,弹袍。 “如果我家三叔知道小子在平原郡得遇叔父,同时知道叔父如今风华正茂的消息,必然欣喜……” 随即,谢文一躬到地。 “小侄,谢文,见过张瑝叔父! 小子不知是叔父当面,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叔父赎罪!” 这是谢文正式承认了双方的关系,俗称,订交! 张奉璋,不,张瑝听了,连连叫起之后,满脸笑容地开口。 “好,好! 谢家后继有人,作为你家叔父的故人,张某高兴还来不及呢,如何还会见怪? 另外,见面不相识,也怪不得小文贤侄,也是张某隐姓埋名之故……” 原来。 张瑝、张琇兄弟两人,在洛阳城得谢三郎的照顾,终究逃得一命,被安排进了幽州敢死营,这个结果,自然比当街开刀问斩好得多得多了,但也是生死两难的境地。 敢死营,以“敢死”二字为名,不是说的勇气,而是说的身份地位——炮灰! 接战之时,最危险的任务,第一个上,撤退的时候,最后一个跑,再加上器具缺失、组织无力…… 敢死敢死,你不敢死,就第一个死,敢死的话,能不能活下来,看命! 事实上,敢死营之中,基本都是被流放到幽州的各地囚犯,以及在幽州得罪了各处权贵的倒霉蛋。 之所以把他们集中到一起成立敢死营,各种原因,什么直接杀人动静太大,什么生死两难比直接杀了他还解气,等等各种乱七八糟的原因,这且不多说。 简单而言,敢死营的存在,不过是对这些“将死之人”废物利用罢了。 张瑝张琇兄弟,就是进入的这样的敢死营。 能不能活下来,又能活下来多长时间,谁都不知道。 好在,张瑝张琇兄弟,乃是谢三郎通过关系硬塞给张守珪的,有了这个幽州节帅亲自出面将他们二人扔到敢死营之中,最起码不会有人去故意谋害他们兄弟二人。 再加上兄弟二人年富力强,又能兄弟齐心,被逼到了如此境地之后,爆发出常人难以想象的战斗力。 最终,成功地熬过了三场必死的大战。 按照幽州敢死营的规矩,熬过三场大战,便恢复自由之身! 兄弟俩终于成功离开了幽州敢死营! 离开之后,兄弟两人一商量,没地方去啊…… 投奔谢三郎? 当然可以。 但是,兄弟两人谁都不愿意。 他们本是嶲州大都督的公子,因为父亲和朝廷监察御史之间的恩怨争斗,最终被判流放岭南,十七八岁的时候,就敢独行上万里去找仇人报仇,还敢当街砍杀国朝的监察御史…… 这样的兄弟俩,内心之中,能一点傲气都没有么? 他们受谢三郎的恩惠良多! 一到洛阳被漕帮追杀,就被谢直带人救下,随后砍杀御史,又是谢直身为河南县尉,一路给他们“保驾护航”,才让他们哥俩免于处斩街头,到了最后,又是人家谢三郎出面走通了关系,最终让他们在幽州敢死营之中博得了一线生机。 报恩,那是必然! 如何报恩? 投靠谢三郎,给他鞍前马后地做一个随行的打手? 就算是哥俩愿意,人家谢三郎能愿意吗? 合着人家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弄了两个打手回来?有那功夫,在洛阳大车帮之中挑选一番多好……那些贫苦子弟也是受了人家谢三郎的恩惠才能吃上一口饱饭,这种“活命之恩”,还真不见得比对张氏兄弟的“救命之恩”差到哪里去…… 哥俩商量好了,就算是要报恩谢三郎,也不能采取这么“低端”的方式…… 怎么办? 张瑝突然有了主意。 杀安禄山! 两人身在死囚营的时候,自然消息闭塞,等到恢复自由之身之后,一打听,这才知道,原来,头两年进入死囚营的那个“有背景”的胖子,就是安禄山,他和谢三郎之间,是生死之仇! 杀了安禄山,杀了谢三郎一心想要弄死的这个胖子,拎着他的脑袋出现在谢三郎面前,这才叫报恩! 想明白了就干…… 投军! 身为军中正卒,看看有没有机会和敢死营一起行动,找个机会,弄死他! 可惜…… 安禄山身为当时幽州节帅的干儿子,又在白马渡口的黄河之中被谢三郎砍了两刀,身边的防卫,实在是太过严密了…… “张某兄弟二人,几次隐蔽的出手,都被安禄山身边之人化解掉了…… 要不是当初我兄弟二人出于小心,更改了姓名之后才投身军中,恐怕早就让安禄山循着蛛丝马迹找出来了…… 等到一年之后,安禄山从幽州敢死营脱身之后,我兄弟二人更加没有机会出手了…… 实不相瞒贤侄,这些年,我兄弟二人,着实尴尬…… 一心想帮着三郎杀了安禄山,以此来报答当初的恩情,却眼见着安禄山在幽州一地风生水起,竟然距离我兄弟二人越来越远……现在别说找机会杀他了,就是于他相见的时候,也不得不当先行礼见过节帅…… 十多年,我兄弟二人一事无成,更是没脸联络你家叔父……” 说着,张瑝脸上的尴尬,简直溢于言表。 “好在,如今终于有了机会! 安禄山谋反,谢三郎平叛! 我兄弟这些年虽然隐姓埋名,又无心仕途,却也都积功升任了一郡兵马使…… 纵然不能直接杀了安禄山为你家叔父出气,却也能保这一郡之地平安! 于公,正好为我张家的忠孝正名! 于私,也正好回报你家叔父对我兄弟恩情之万一!” 说着,张瑝,或者张奉璋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甩向了正堂之中站立的段子光…… 这哥们,早都快吓哭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45章 投名状 段子光如今要多后悔就有多后悔。 传首杨光,替安禄山威震河北州县,这任务,既是威风又危险。 按照他以前的习惯,见到颜真卿这个平原太守毫不留情的一顿痛骂之后,就应该转身离开,骂就骂呗,反正河东留守杨光那颗人头你们也看见了,震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真有能耐,咱们日后再说,敢骂街?好啊,一个个我给你们记着呢,盼着你们都龙精虎猛,千万别失手被擒,真要是到了节帅的帐前,我让你们想死都难! 结果,这不是碰上谢文了么…… “诱惑”太大了,让段子光真不愿就这么眼看着“青云直上”的机会在自己眼前溜走…… 说不动颜真卿…… 没事! 平原郡这么多官吏呢,在他们事实上已经被大唐“放弃”的情况下,段子光就不信了,还真就没有一个官吏会心中动摇…… 只要动摇,就是他段子光的机会! 而且,他也有明确的目标。 平原郡兵马使张奉璋! 在段子光看来,节帅反唐,这是要拉开“乱世”的序幕,正是手中有兵将之人“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他就不信了,张奉璋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不懂钻营、把一门心思全部用在平原军身上的兵马使,在这种局势下,就会一点都不动心! 所以,段子光出言挑拨。 他有八成把握,张奉璋,肯定会动心。 结果,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啊,张奉璋确实“动心”了,方向却错了! 人家根本就不是要什么“从龙之功”,反倒是要借助手中的三千平原军,给大唐做“忠臣孝子”! 而且这个立场,坚定得全都没法劝! 他就是张瑝! 开元二十三年受了谢三郎的“救命之恩”,从幽州敢死营出来之后,就以为谢三郎和节帅安禄山之间的恩怨,跟谁都没打招呼,就想直接弄死安禄山给谢三郎报恩呢! 现在,别说什么“从龙之功”了,他没有直接带兵攻打节帅安禄山,就已经不错了! 事到如今,为安禄山担心?犯不上,毕竟太远了,而且节帅麾下足足兵将十万,根本就不是张奉璋三千平原军就能撼动的…… 段子光真正关心的,却是,他怎么办?尤其是张奉璋不经意间一眼甩过来,眼神之中带着玩味、审视,还有一丝丝杀意…… 合着,他段子光倒成了张奉璋的“投名状”了,而且还是用来报恩的那种…… “不能杀我!” 一语出口。 张奉璋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懒得搭理他,不能杀?凭啥不能杀?就凭你手上河东留守的杨光的人头,还是凭你幽州节度使府一任巡官的职位……这都有个屁用!别说你段子光了,就是安禄山和你异地相处,也必死无疑! “颜太守,不能杀我,还请救命!” 谁都没有想到,段子光竟然想向颜真卿开口,求他救命。 颜真卿一声冷哼,也懒得搭理他,凭啥救你?就凭跑了你一顿之后,你马上开始挑拨他颜真卿这个太守,与平原郡各级官吏之间的关系?就冲这个,别说救你,张奉璋不杀你,我颜真卿也要杀你! 结果,还没等颜真卿和张奉璋下令呢,段子光就直接甩出了答案。 “颜太守!你不救我,你颜家人,也没有好下场!” 随后,段子光马上就说出了一个名字。 颜杲卿! 这个名字一出现,安德县驿正堂之上,就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颜杲卿,颜真卿,从名字就能看出来,两人关系匪浅。 事实上,颜杲卿,乃是颜真卿的堂兄,两人乃是近支近宗,颜真卿一直以“大兄”相称颜杲卿。 这个关系,平原郡的这些官吏都知道。 因为颜真卿在升任平原郡太守的同时,他家的这位堂兄,颜杲卿,也升任了常山郡的太守。 一门双太守! 这在哪朝哪代,也是值得夸耀的事情,所谓光耀门楣,也就不过如此了。 平日了,平原郡的各级官吏,有意无意地向着自家太守“拍马屁”的时候,也免不了把这件事拿出来恭贺一番。 结果,现在,这个名字从段子光的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丝丝的微妙…… 众人这才想起来,段子光初至县驿正堂的时候,曾经向所有人介绍过如今的局势,其中就有一句,“节帅已过常山郡,如今兵锋已至黄河岸边”。 当时听着,众人都被安禄山悍然谋反这个消息吸引了注意力,还真没有细想…… 如今被段子光提及颜杲卿的名讳,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对啊,安禄山兵锋通过常山郡,作为大唐朝堂任命的常山郡太守,颜杲卿,他又如何了? “颜太守! 您不知道吧,贵昆仲,常山太守颜杲卿,已然向节帅投诚! 节帅能够兵不血刃地通过常山郡,正是因为杲卿太守识时务为俊杰,在节帅前锋刚刚抵达常山郡的时候,杲卿太守就率领常山郡的各级官吏,出城十里相迎…… 如今,已被节帅赐了紫袍、金鱼袋,只等节帅坐了龙椅,就能够跻身三品…… 颜太守,救我! 您若见死不救,事后被节帅知道了消息,恐怕不仅仅是您,就是杲卿太守,也不便向节帅交代啊…… 颜太守,以段某所说,您不如也率领平原郡向节帅投诚,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你们兄弟双双紫袍金鱼袋,也是一段佳话,不比什么一门双太守之类的强……” “住口!” 还没等段子光说完,颜真卿已然勃然大怒。 “他颜杲卿的死活,关我屁事!? 我琅邪颜氏先祖,追随至圣先师多年,得至圣先师一语‘安贫乐道’的评价,乃是我颜氏多年以来一直的祖训! 他颜杲卿既然为了什么紫袍金鱼袋,就敢从逆,那便不是我颜家的子孙,颜某又何必在意他的死活!? 至于你,段子光,既然一心跟着安禄山‘从龙’,死在我平原郡,也算你求仁得仁求志得志,更不要在颜某面前提什么颜杲卿的名字,莫要脏了颜某的耳朵! 你须知道,我琅邪颜氏,不只有贪生怕死之辈,也有忠义之人!” “好!” 一番义正辞严的呵斥,引得安德县驿正堂之上轰然喝彩。 段子光的脸色,真变了。 他初至平原,用杨光的人头震慑官吏,想直接吓唬颜真卿投诚,不成。 看到谢文,见猎心喜,出言挑拨平原郡的官吏,张奉璋直接亮明了身份,再次不成。 如今有扔出了“颜杲卿投降”的消息,以期让颜真卿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就算不会直接倒向安禄山一方,也能至少护他周全,却不想,第三次,也不成。 三次努力,皆不成! 不但不成,又因为他几次三番的出言挑拨,反而显得他成了一个反复无常的卑劣小人。 如今安德县驿正堂之中的这轰然叫好,就是明证! 没看见刚才有所动摇的各级官吏,如今也齐声为太守颜真卿叫好么!? 一想到这里,段子光心中那叫一个欲哭无泪,合着我这折腾了半天,是替平原郡稳定局面来着? 不过,现在,终究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想想太守颜真卿的义正辞严,想想兵马使张奉璋刚才那一瞥之中的杀意,在平原郡一文一武都毫不掩饰自身杀机的时候,如何活命才是根本……吧? “好,既然平原郡上上下下都要给大唐做这个忠臣孝子,段某人也拦不住你们,正所谓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是非成败,咱们日后再见! 如此,段某人就告辞了!” 说着,一拱手,就要走。 平原郡的各级官吏一愣,随即大哗,哪能让他如此轻易离开? 还没等平原郡官吏开口,段子光就抢先张嘴了。 “怎么,要拦我? 所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都忘了不成? 你们效忠大唐,段某从龙节帅,敌我双方,立场分明,要见生死,日后战场上再见,如今趁段某随行三五人,难道还要依多为胜不成!?” 一句话,还真就压制住了正堂之上的蠢蠢欲动,平原郡的官吏,包括张奉璋在内,都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了首座——既然大家表态要继续效忠大唐,自然要以大唐任命的太守为主…… 颜真卿却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他乃是至诚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就算明知道段子光在胡说八道,却也因为“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道理,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段子光见状,不由得心中狂喜。 别看他刚才言语上特别强硬,其实心中虚得厉害,生怕颜真卿真被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气急眼了,不管不顾的下令杀人,现在一看,有戏……? 段子光不由得长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段子光此行,之所以走过幽州的诸多州县,还能全须全尾的,就是因为这个“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说法。 在别的州县,只要他看势头不妙,就把这个说法扔出来,那些州县的主官,有的像颜真卿一样乃是至诚君子被他蒙混过关,有的干脆就是心中有所计较,就算不会投降安禄山,却也不愿意在现在就直接跟安禄山撕破脸皮,毕竟他们都在河北地,还在安禄山这个幽州节度使的“治下”,手段太过激烈的话,也容易引来安禄山的报复…… 总之,不管是因为什么吧,反正段子光之所以能够平平安安地“传首”到平原郡,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这个说法。 现在看来,今天,在平原郡,看来也能如此……? 可惜,他忘了,如今安德县驿的正堂之上,不仅仅有平原郡的各级官吏,还有另外一人。 谢文! “段巡官不忙走……” 谢文虽然依旧脸上带笑,却透着一股寒意,尤其配合上他的眉眼之间的英气,仿佛有一种犹如实质的杀气扑面而来。 “段巡官说得好,两国交兵……既然是两国,那就是敌对立场了? 刚才段巡官要拿了谢某交给安禄山做投名状…… 事到如今,谢某也崇尚礼尚往来…… 正好拿了段巡官,交给大唐,也做一个投名状!” 说完之后,不管段子光脸色大变,谢文眉头一样,如同出鞘长剑一般锋利,一声断喝。 “孝爷爷!” 谢孝应声而出! 这位谢家的第一代部曲,纵然年岁大了,却也不改当初征战洮水的豪用! 他早就看段子光不顺眼了,要不是谢文一直“自得其乐”没有下令,谢孝早就冲出去把段子光脑瓜子打放屁了,哪里还容得他在安德县驿正堂之上不断出言挑拨。 如今听了谢文的命令,如同猛虎出柙一般,三两步就冲到正堂当中,手中横刀含恨出手,一招横扫,配合上他前冲的力道,硬生生地劈砍出一种一往无前! 当! 段子光大惊失色之余,总算勉强反手抽出了腰间的横刀,挡住了谢孝这突如其来的一刀。 不过,也因为仓促应战,被谢孝一刀就劈得脚下踉跄。 谢孝早就料到如此,借着自身冲势未消,就是一个刀中加腿,正中段子光的胸口,一脚就把他踹到,硬生生的翻滚到了正堂的一边。 谢孝还要趁势追击,却听得背后有人开口。 “孝爷爷且慢!” 谢孝闻言,想都没想就停下动作,却依旧俯身向前,随时做好了继续冲击的准备。 正堂之上,众多官吏纷纷不明所以。 一来,想不到谢家人说动手就动手,一点犹豫都没有。 二来,更是想不明白,在如此占优的情况之下,谢文为何要拦下谢孝的继续追击。 众官吏抬眼望去。 只见谢孝在正堂当中微微俯身以待,仿佛一头随时都会出手的猛虎一般。 而越过他的肩头,正好能够看到挺身而立的谢家文少爷,只见他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不见,唯有眉头轻挑,如果长剑出鞘,正死死盯着对面的平原郡众官吏。 众官吏被谢文的眼神一扫,不由得心头剧震! 也有聪明人,猛然之间想到谢家文少爷口中的一个词汇。 投名状! 此时,倒地的段子光,正要挣扎着站起身形…… 安德县主薄穆占,突然福灵心至,再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仆了上去,手中酒杯,直接就碎在段子光的脑门子上! 一边拳打脚踢,还一边骂骂咧咧。 “投名状,我叫你投名状! 我等全是大唐忠臣,如果能给反贼安禄山交什么投名状! 今天,老子就要弄死你这个安禄山的狗腿子! 我大唐忠臣,必与逆贼安禄山势不两立!” 其他官吏闻言,纷纷恍然大悟! 随后,就是蜂拥而至! 可怜段子光,本也是幽州节度使府的一任巡官,纵然官职不高,却也能在巡视州县的时候以“上官”自居,如今被平原郡的各级官吏拳打脚踢,片刻之后,竟不成人形了…… 即便这样,平原郡的各级官吏依旧不愿意放过他,不断有人死命地挤进人群,就是为了在众人面前狠狠地跺他一脚…… 颜真卿和张奉璋两人面面相觑,随即目光转向谢文,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46章 谢家儿郎初长成! 平原郡安德县驿的正堂之上,终于恢复了平静。 颜真卿看着眼前的一切,也是一阵无语。 段子光,遭受了平原郡各级官吏的“重点关照”,就在正堂之上,被打得跟个破布娃娃一样,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还一个劲儿地翻白眼,眼看是活不成了…… 就连他身边的那几个随从,一个个也都是出气儿多进气儿少——这是平原郡官吏挤不到段子光的身边,无奈之下,只能拿段子光身边的随从“交投名状”,捎带脚就给几个人弄得离死不远了……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是没“斩”……这比直接砍头还过分呢…… “清臣叔父……” 谢文开口了。 堂上众人,不由得一震。 如果说刚才饮宴的时候,平原郡的各级官吏对他恭敬有加,那是因为人家乃是谢家的文少爷,亲叔父就是大名鼎鼎的谢三郎。 那么,众人现在对他恭敬,就是因为他就是他…… 谢文! 在段子光作为安禄山“特使”,传首河东留守杨光的头颅到了平原郡,太守颜真卿毫不犹豫选择做大唐的忠臣,兵马使张奉璋自爆其隐秘身份,同样要站在大唐和谢三郎的身边,在平原郡一文一武两位“,清臣叔父以平原太守身份发布命令,小子轻狂,却不敢出言臧否…… 不过,对于最后一条命令,小子私心以为,未尝没有有待商榷之处…… 小子斗胆出言,不当之处,还请清臣叔父赎罪。” 颜真卿点头。 平原郡各级官吏对谢文的感观大变,他颜真卿也对谢文刮目相看了,这小子,再也不是那个缠着自己讨要字帖的半大小子了,如今已然可以在军议之时堂而皇之地发出自己的声音了…… 总之,一句话,长大了。 如今谢文不以身份之苑囿为壑,愿意为平原郡出谋划策,颜真卿不以为忤,反倒是欣然开口。 “好,正要听听小文的高见。” 谢文赶紧躬身施礼。 “清臣叔父折煞小子了,不敢称高见,小子不过抛砖引玉,供叔父斧正!” 谦虚过后,谢文略略一沉吟,这才开口。 “小子窃以为,安禄山叛军势大,不但麾下兵将十万之众,还多为骑兵,在平原郡如此平坦的地形之下正面交手的话,恐怕难以取胜……” 说着,谢文还想张奉珪拱了拱手。 “还请瑝叔父赎罪,小子不是说平原军战力不足,而是说安禄山叛军的骑兵,在野战之中优势太大,如果三千平原军正面相抗的话,恐怕浪掷……” 张瑝含笑点头,示意没有误会。 谢文见状之后,这才重新转向颜真卿,开口说道: “以小子之愚见,不如遵循我家三叔,也就是天下副帅的建议,多为骚扰,尽量避免与叛军正面作战…… 清臣叔父您想,安禄山过常山郡之后,一路直扑东都洛阳,其进军路线,正好暴露在咱们平原郡的视野之中,如果安禄山同样利用这条进军路线运送补给的话,咱们平原军就大有可为啊…… 所谓计狠莫过截粮! 咱们不必与安禄山的叛军正面相抗,只要不断骚扰其补给线,我想,不但可以避免与叛军的正面厮杀,同时也能对洛阳城下的安禄山造成极大的困扰,说不定如此一来,对正面战场的帮助会更大一些……” 颜真卿听了,不由得默默点头,随即将目光转向张奉璋。 “张兵马使,你看呢?” 张奉璋看了颜真卿一眼,发现这位平原太守听了谢文的言语之后,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怒气,不由得也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张某愚见,与文贤侄一样。 平原军三千兵马,纵然操练多日,但是如果与安禄山麾下的幽州大军正面向康,恐怕输多赢少…… 既然这样,不如就以骚扰其后勤补给线路为主为尚……” 颜真卿听了,再次点头,最后一声苦笑。 “如此说来,倒是颜某书生意气了…… 也罢! 当初颜某在盐铁使府的时候,就听谢三郎说过一句用人之良法…… 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 颜某深以为然! 如今看来,要不是小文提前点醒,又有张兵马使坚持,颜某险些铸成大错……” 说着,颜真卿,起身,向张奉璋躬身一礼。 “国事艰难,如何用兵,一切,就拜托张兄弟了!” 张奉璋赶紧起身,连道不敢。 颜真卿重新落座之后,对平原郡各级官吏开口说道: “一人计短,众人计长。 如今国事艰难,颜某也难免有疏漏之处,还请诸君畅所欲言,无论对错,都是为我大唐,为我平原尽一份心力,还请诸君莫要敝帚自珍……” 颜真卿如此说,又有他刚刚第一时间就听从建议,改变了如何用兵的思路,又将平原一郡如何用兵,尽数委托给兵马使张奉珪的先例在前,众人纷纷出言,为平原郡如何应对安禄山造反的局势而出言献策。 可惜,颜真卿刚刚的几条命令,已经比较全面了…… 腰斩段子光,悬首城门,这是明确表示与安禄山叛军势不两立。 厚葬河东留守杨光,这是大唐忠臣孝子应有的待遇。 派人过洛阳去长安,这是要与大唐中枢取得联系,虽身在敌后却也心向大唐。 联络周围郡县,这是合纵连横,准备结成同盟共抗安禄山。 将平原军托付给张奉璋,这是要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内外,前后,态度,都有。 颜真卿不愧名满天下,这一番安排之下,已经“面面俱到”了。 即便安德县驿中平原军各级官吏都绞尽脑汁畅所欲言,不过在细微之处缝缝补补而已,难有实际性的内容出现。 颜真卿听了众人的言语之后,心中略显失望之余,将目光转向了谢文。 “小文,你看我平原郡如此安排,可还有什么疏漏之处?” 谢文听了连连摆手。 “清臣叔父抬举了,小子不过是一个游学士子而已,如何敢在一郡军政之上指手画脚?不敢,不敢……” 颜真卿却摇头。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莫说你谢家子弟在此事之中,无论如何也难以置身事外,就是颜某一直那你当自家子侄看待,也愿意听你出谋划策一番……” 旁边众人也纷纷劝解。 张奉璋更是直接出言,“贤侄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言,无论如何,也是帮着我平原对抗安禄山的叛军,有功无过……” 谢文听了,最后这才点头。 “既然清臣叔父与瑝叔父都如此说,诸位平原贤达也不以小子狂妄,小子斗胆说上一句……” 众人,说吧说吧,你这么客气干啥,不憋得慌吗? 结果,谢文一张嘴,直接就把平原郡上上下下的各级官吏震得不轻。 俩字。 “常山!” 众人一阵无语。 其实,在场众人之中,也不有不少人想到了这个地方,不过这不是常山太守颜杲卿投降安禄山了么,他又是颜真卿的族兄,现在提出来……好像有点不给颜真卿脸面一样…… 果然。 谢文口吐“常山”两字,颜真卿的脸色就是一僵。 只听得谢文赶紧说道: “常山郡的位置太重要了…… 一来,它坐落在安禄山的进军路线之上,无论安禄山的叛军采用那一条路线进行补给,都难以绕开常山一郡的疆土。 二来,常山一郡,正好坐落在河北地的正中间,如果能够拿下常山,足以将河北地方的反抗安禄山的仁人志士勾连到一起,这对对抗安禄山叛军的好处实在是太大了…… 三来,常山郡正对着太行山井陉道,正好堵在河东与河北地的战略要道之上,日后,不管是安禄山兵进河东,还是朝廷从河东调兵平叛,都难免要走井陉,那么,常山郡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谢文说完,颜真卿开口,一脸尴尬。 “这些……颜某都知道,怎奈……” 谢文闻言,直接开口。 “清臣伯父是要说,颜杲卿伯父向安禄山投诚一事? 小子倒与不同想法……” “哦?”颜真卿顿时来精神了,“怎么说?” 谢文开口。 “常山一郡,直面安禄山叛军的兵锋…… 据闻,颜杲卿伯父升任常山太守时间不长,恐怕没有时间整备常山郡的武备…… 在这种情况下,颜杲卿伯父向安禄山投诚,未必就是真心实意的……” 颜真卿听了,顿时眼前一亮,这种可能……非常大,无论是安禄山势大难敌,还是常山郡根本没有做好正面相抗的准备,反正颜杲卿向安禄山投降,真的可能仅仅是事实所逼而已…… 不过,颜真卿兴奋过后,也不得不冷静了下来,可能,仅仅是一种可能而已,谁也不能确定…… 就在颜真卿略显犹豫的时候,谢文再次开口。 “唯今之计,无论颜杲卿太守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也不能直接断定他从逆,还是要选派得力人选,走一趟常山郡才是……” 颜真卿一听,顿时点头,想那么多干什么?派人,见面,去问! 至于人选么…… “如蒙叔父不弃……小子愿走上一趟!” 谢文主动请缨! “不可!” “胡闹!” “慎言啊文少爷!” 颜真卿与张奉璋,几乎是同时出言阻拦,即便安德县正堂之上的平原官吏,也都纷纷出言。 谁敢让他去啊!? 这是谢三郎的亲侄子! 没见看段子光一听是他,宁可冒着生命的危险,也要出言挑拨么? 如果真让谢文前往常山郡,一路艰险且不必多说了,就是顺利抵达常山郡,如果人家颜杲卿是真心投降安禄山,怎么办?那岂不就是自投罗网!?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一直表现得相当温和的谢文,竟然在这件事情上极其坚持,甚至说出来“你们不让我去,我就自己去”这样的话来。 到了最后,颜真卿无奈之余,又有些感动,他知道,谢文此举,一方面也是为了帮助朝廷拿到常山郡,另外一方面,也未尝不是要帮着他颜真卿摆脱麻烦…… “如此,一切就摆脱小文了!”颜真卿正色说道。 谢文一笑,“清臣叔父不必担心,我淮南一方在河北一地,也不是一点布置都没有,此行虽然有危险,小子还是有把握全身而退的……” 颜真卿听了,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 倒是张奉璋,出身军旅,又在敢死营那种朝不保夕的所在拼搏多年,为人倒也豪气,见状,端起眼前的酒杯,朗声说道: “这一杯送行酒,本来要送贤侄回归扬州,却没有想到,倒是把贤侄送到常山了…… 不图安逸,不畏艰险…… 好一个谢家子弟! 诸君,饮胜! 且为谢文贤侄壮行!” 一语出口,安德县正堂之上轰然应诺! 颜真卿手捻胡须,看着将眼前酒水一饮而尽的谢文,也不由得不感叹一声。 “谢家儿郎初长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47章 羊汤摊子 长安,延政坊,羊肉摊子 老杨:“哟!张大爷,您这些日子干嘛去了?这都半个月没见着您人影儿了吧,我这儿萝卜都断顿儿了!您再不露面儿,我都有心上您家里找您去了……” 老张直摆手,“嗨,别提了,别提了,实在是太吓人了……” 刘管家:“行啦,赶紧拿萝卜,让老杨给拌上!这两天我喝羊汤就觉着嘴里头不是个味儿,就是缺这口萝卜丝!快点儿快点儿……快点儿给办上……” 老杨顾不得其他,赶紧从老张大爷手里接过萝卜,清洗、去皮、切丝儿,拌上盐和麻油,最后还点上了几滴香油,赶紧端上来,一桌给放了一小碟儿。 刘管家眼瞧着老杨忙活,嘴里还埋怨呢,“老张你怎么回事儿,说好了给人家老杨三天送一回萝卜,这都半个月了……怎么了,病了?” 老张摆手,“哪啊,别提了,这两天可给我吓坏了……” 刘管家倒是来了兴趣,“怎么了,说说……” 老张转头看了看,见羊汤摊子上都是熟人,周围也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们,这才开口。 “你们还记得头些日子,我在对面朝廷的客舍之中,听他们家舍长说了那么一句,说安禄山造反是汜水侯谢三郎给逼反的,然后我回到咱们这摊子上喝羊汤的时候,我不就多了那么一句嘴吗? 倒霉就倒霉在这句话上了! 也不知道谁那么嘴快,把这句闲话就传出去了,弄得长安城里沸沸扬扬的…… 这不,半个月之前,有俩人专门儿找到我了,问这消息到底是哪儿来的? 我当时也不知道人家是干嘛的……俩小子直愣愣地就闯进我家问我话,我能干么?半个村子的人都出来了……结果人家一亮身份,淮南谍报司,当时给我腿都吓软了,赶紧给人说了实话,人家倒也没难为我,问明白了就走了…… 可是我害怕啊! 这要是汜水侯听说,是我污蔑了他的名声,我还能有个好? 不怕您几位笑话,当时我上吊用的绳子都准备好了,就盼着我要是自己上吊了,汜水侯能放过我家里人呢……” “胡说!” 一直没张嘴的陈二舅开口了。 “汜水侯虽然在大唐的名声算不得好,什么六亲不认,什么睚眦必报的,甚至还有人管他叫活阎王,但是那都是对作奸犯科之人,对普通百姓,你看汜水侯什么时候欺负过人? 还上吊,还牵连你家里人?你把人家汜水侯想成什么人了?” “是是是……” 陈二舅的话说得不客气,张大爷却也一点脾气都没有,不但没有反驳,还连声称是。 “要不说您陈二舅是读书人呢,看事儿就是看得明白! 我要是早能听您老人家给说上这么一句,也不至于自己吓唬自己这么半个多月啊……” 说着,张大爷满是感慨地一声长叹。 “这半个月啊,我是茶不思饭不想,生生愁得掉了三斤肉啊…… 后来我家里人也都劝我,说我就是蓝田县一个菜头子,说不好听的,就是个农户,人家天下兵马大元帅哪能跟我置这个气…… 我后来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再搭上这都半个月过去了,一直就没个动静,这不,就壮着胆子走一趟长安城么…… 您还真别说,好像是没事儿哈……” 刘管的一听,顿时一缩脖子,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老杨已经把这个萝卜丝拌好,走过来给个桌上送萝卜丝儿,正好听了张大爷这些这番话,直接就说了。 “你把心放肚子里吧,人家要是真想收拾你,当初谍报司的那两位去你家的时候就把你弄走了,还能让你在家吓唬自己半个月啊?” 张大爷听了点点头,还有点将信将疑。 老杨见状,再次开口,“喝你的羊汤吧,没事儿,淮南谍报司的人也要找过我,你看,我这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老张顿时一拍大腿,有点要急眼,“嘿!你呀!” 老杨还不乐意了呢,“许你胡说八道,还不许我说实话啦?我跟你说吧,人家当初找我的时候,还耽误了我一天买卖呢,就是因为你!我这还没跟你找后账呢,你还敢怎么着?” 老张自知理亏,瞪了老杨一眼也就不多说话了,但是呢,也纳闷,“那句闲话,是我从对面客舍听到的……可是,我在这儿说的时候,咱摊子上没几个人啊……你说没个三五天的时间,长安城就沸沸扬扬的,这到底是谁给传呢?” 老梁没接话,反而把目光转向了刘管家,“哎,对了,刘管家,淮南谍报司的人,是不是也找过您啊?” 刘管家一听,就知道自己跑不了了,一脸苦笑地点头,“啊……是也找过我……嘿,要不怎么说人家淮南谍报司厉害呢,顺藤摸瓜就找到我这儿来了……我也害怕啊,就说了,是从咱摊子这儿听说的……” 刘管家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羊汤摊子的老板老杨,还有蓝田县农户老张,都听明白了,嘿,破案了!敢情是你传的闲话呀! 最后,刘管家没辙了,无奈之下只得请客。 老张一点都不客气,一碗羊肉汤,再加两个胡饼,这套组合,在羊汤摊子上,叫“顶配”,十四文! 但是,老杨不干呀,买卖就是人家的,你请人家吃一顿“顶配”赔罪,这不是闹呢吗?况且,耽误一天买卖得多少钱?十四文,怎么也不够啊……人家还得搭上一顿饭的原料…… 刘管家听了也是无奈,“得!今儿就是今儿了,谁赶上算谁!只要我在摊子的时候,不管谁来了,要吃饭的话,全是一碗羊肉汤搭俩胡饼,全顶配,我请!” 老杨一听,高兴了,这合适哈……不过转念一想,也不成啊,摊子上一共就这么几个人,老张,刘管家,还有陈二舅,仔细一算,合着就多卖出三份羊肉汤去,哎呦,还是赚得少…… 结果,一转脸,巧了,二婶儿来了。 老杨高兴了,“二婶儿,您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赶紧的,刘管家今天请客,只要来人了,一人一碗羊肉汤搭俩胡饼,您怎么说?我给您切肉盛汤去了啊……” 二婶儿刚到,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当时就乐了,“还有这好事儿呐?那就多谢刘管家了吧……盛汤先不着急,一会儿等我们家二丫来了,直接让她拿走给家人送去,我不忙……” 老杨乐了,我正愁没法多卖一碗呢,“您家里人吃是家里人吃,您不也得吃吗?就多一晚羊肉汤的事儿,看不起谁了,刘管家还能在乎这个? 得,我给您先盛上,等二丫来了,再给他盛上一碗带家去,都是刘管事请……” 二婶儿听了直摇头,“那不合适那不合适,我家大根儿没在家,家里就二丫和儿媳妇小孙子,吃不了一整碗……这么着吧,盛吧,我先吃口,等二丫来了,让他把我吃过的端走就行……” 老杨没说话,拿眼神甩刘管家。 刘管家苦笑。 他知道老杨这羊汤摊子,就指望着几个熟客顶着,不提耽误一天买卖的事儿,只说要请客,结果对羊肉摊子的这些熟客扣扣索索的,别再花了钱把人得罪了,真要是那样,老杨还不知道怎么骂街呢…… 算了,不过十四文钱而已……反正也都是熟人。 “行了,二婶儿,别客气了……一直以来,您都是弄碗羊杂汤回家,也没见您在摊子上吃过东西,今天呐,咱们就一块儿吃口吧……” 二婶儿听了,连连道谢,“刘管事大气,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不多时,羊肉汤上来了。 顶配! 一碗羊肉汤,再加两个胡饼! 胡饼新出锅,一面儿满满全是芝麻,拿得手里,都不用往嘴边儿凑,就这么拿着,隐隐之间就能闻着一股芝麻的焦香味道,再看羊肉汤,那真是一清二白小葱绿,满满一海碗羊汤里面,泡着足足的三两羊肉,就俩字,实惠!羊肉也好,选羊身上最好的位置,都是整块炖出来的,切薄片儿,一层一层铺在碗底,热汤浇这么一下,把羊肉本身的鲜美气息就给冲出来了,再搭上那俩胡饼,配上新萝卜切丝拌出来的小凉菜…… 这一顿饭,神仙来了也不换呐! 一帮人吃得那叫一个痛快! 看得刘管家那叫一个心疼,都是我花钱! 越想越堵,转头,狠狠瞪了张大爷一眼,刚才让他用话给拿住了,现在这才缓过闷儿来,明明是他听了谣言在羊汤摊子上胡说八道来着,怎么到了最后,变成了我请客? 巧了,正好看到张大爷把一个胡饼偷偷塞到怀里…… 刘管家不乐意了,“张大爷,您这不合适,啊?怎么还连吃再拿啊?就说是我请客吧,也不能这样啊……” 张大爷一瞪眼,“那我吃不了,怎么办?也不能糟践东西啊……而且老杨这摊子上啊,这些东西,有一样是一样,都这么好吃,尤其是这个胡饼,平常吃得少,今天一吃,嘿,真棒!” 张大爷说着,拿起手上那个胡饼来…… 这时候大家才注意到,张大爷这个吃法,跟一般人还真不一样…… 怎么吃? 摊开手掌,把带芝麻那面儿贴在手掌之上,把胡饼另外一面的硬壳,整个儿掀下来,咔咔两把,捏碎了泡在汤里,不急着吃,先一层一层的撕着胡饼里边儿那个软芯,就着羊汤,一边喝一边吃,等胡饼硬壳泡了汤,吃足了味道,羊汤又把硬壳泡软了,这才下嘴连汤带水地一起吃。 这就是两层味道了。 第一层,胡饼软芯是又软又香,配着羊汤别有风味。 第二层,硬壳泡得稍软,跟汤一起吃,又仿佛在吃水盆羊肉一样…… 你以为这就完了? 错,还有第三层! 老张手里还有满带芝麻的胡饼外壳呢! 怎么吃? 用力一攥。 把胡饼满带芝麻硬壳生生全攥碎了…… 一把就塞嘴里了! 满是芝麻的焦香味道,那叫一个痛快! 刘管家都快看馋了,“你这是拿这胡饼当点心吃呢?” 张大爷满脸笑意,一言不发……嘴里还满是芝麻香呢…… 不过,张大爷看出来了,刘管家多少有点不高兴,毕竟蹭了他一顿“顶配”就不错了,还带走一个胡饼,不太合适……他这情况跟二婶儿还不一样,人家二婶儿好歹是问明白了才“连吃带拿”的,他这没打招呼直接上手,差点意思…… 怎么办? 把胡饼拿出来?不可能!都装起来了…… 那就聊点别的,转移一下视线吧…… “嘿!你们说……副帅汜水侯,在洛阳,能不能打赢安禄山啊?” 结果他一句话的话音还没落地呢,二婶儿那边儿“当啷”一嗓子就喊出来了,吓得张大爷一激灵! “怎么不能!?肯定能!” 张大爷都懵了,什么情况啊,这二婶儿,平常知道你是个大嗓门儿,但是今天这怎么还要急呀? 老杨正在给各桌送萝卜丝,也吓了一跳,站在张大爷的身边儿,嘿嘿一笑。 “这一次副帅出征洛阳城,除了他麾下那三千淮南铁甲,没有带一个战兵随行,倒是从工部带走了大量的工匠随军…… 二婶儿家的大根儿,那是公布在册的木作大匠,也随行同去洛阳了…… 你说,这仗能不赢么?” 张大爷听了就是一愣,这是什么逻辑,一个木作大匠跟着前往洛阳城,就能打赢安禄山?什么道理啊…… 他迷迷糊糊地看着老杨正给他甩眼神呢,转头一看,二婶儿正恶狠狠地看着他呢……明白了,赢!必须赢!不赢了安禄山,二婶儿今天就得“赢”了自己!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找补呢,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陈二舅突然开口了。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你家大根儿纵然仅仅是一个匠户,却也能随军出征,大有英豪之气……好孩子!” 说着,陈二舅看向二婶儿,略略犹豫之后才开口。 “你也不必过于担心…… 大根儿乃是木作大匠,就算出征也是守城,只要守住了城池,他身在城中,安危应当无碍…… 至于其他,就要看副帅的了……” 二婶儿头一次听到陈二舅主动同他说话,却没有以前想象的激动,只不过默默点了点头,说道: “你说的,都对……” 再也没有往日的故作贤淑,目光却投向了正东,那里正是洛阳的方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48章 火!大唐版“搬迁” 天宝十一载,谢三郎提兵东进,前往洛阳平叛。 五月十八,逼杀李林甫。 五月十九,郊迎严挺之。 五月二十,天子拜相,严挺之入主政事堂,正式就任大唐首相。 同日,天子拜将,任命,天下盐铁使、海疆防御使、淮南节度使、御史大夫、柱国、汜水侯谢直,为天下兵马副元帅,专事平灭安禄山谋反一事。 五月二十一,谢直率领麾下三千铁骑,以及长安工部在册的各类工匠,东出长安,直奔洛阳。 六月初一,抵达洛阳之后经短暂停留,再次出发,奔赴洛阳城东四百里的汜水关、 六月初三,谢三郎抵达汜水关。 谢直不仅仅带走了长安城中的工匠,洛阳工部的在册匠户,也没有逃出他的掌握,就在洛阳短暂停留的时候,也曾下令,命洛阳所有在册工匠,在三天之内,到汜水关报道。 谢直抵达汜水关以后,第一道命令,就是清空汜水县城。 必须明确一下,汜水关跟汜水县城是两回事,两者相距七厘有余。 汜水关北临黄河、南拥嵩岳,坐落在中原东西分野的咽喉要道之上,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自从周穆王在此囚虎而得名虎牢关,等到大唐立国,为了避讳大唐皇族先祖李虎的名讳,改虎牢为汜水。 说白了,汜水关,这就是一个军事要塞,还是历史闻名的那种。 可是军事要塞这种东西……它不宜居呀,那就不是一个老百姓过日子的地方…… 所以,就在汜水关以东七里处,重铸新城,那才是如今大唐的汜水县城。 谢三郎既然把正面战场选在汜水关,要在汜水关死死,不过三个重要的节点,,路途,终点,每一个节点上,人家谢三郎全安排专人。 搬迁,那是汜水县城,由老谢忠和谢直的亲舅舅牛大舅专门负责。 老谢忠,谢家第一代部曲之首,在谢家还没有发迹之前,就一直是谢家的大管家,连谢直这样的谢家子弟,都直接以“叔伯”相称,在谢家整体搬迁到扬州的时候,老谢忠也年老体衰为由,没有前往扬州,而是留在汜水为谢家看守老宅。 牛大舅,谢三郎的亲舅舅,牛佐牛佑的亲爹,随着谢三郎在大唐青云直上,牛佐牛佑两位表弟也跟着他水涨船高,在谢家搬迁到扬州的时候,牛佐牛佑两兄弟也有心将牛大舅接到扬州养老,牛大舅却断然拒绝,说以前依仗谢家老爷子在成皋折冲府任职的便利,在汜水驿旁边开了一家客舍养活了一家老小,已经算是占了谢家不少的便宜了,现在谢家飞黄腾达了,他再去扬州,就有点不知好歹了,毕竟谢直乃是谢家的当家人,不是牛家子弟,能够拉扯牛家子弟一把,就够了,没有没完没了照顾母族舅舅的道理…… 就这样,这两位,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去扬州,而是留在了汜水县。 不过,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他们因为和谢家,和谢直之间的关系,即便留在了汜水。 纵然他们两人为人都低调,行事都稳重,也从来没有仗势欺人的心思,但是汜水县无论什么大事,都无论如何都绕不过他们二位去…… 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是不愿多事,人家就越敬重你…… 久而久之,这两位,在汜水县,都成了一言九鼎的人物。 如今,汜水县整体“搬迁”,正是他们出力的时候。 牛大舅唱红脸,挨家挨户地上门,苦口婆心地劝解,不搬?你行了,你媳妇怎么办你子女怎么办你家老人怎么办?我可告诉你,安禄山叛军这就到,他麾下全是胡人,都是化外之人,那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棍,赶紧搬家吧…… 碰上明事理的,直接就搬了…… 要是碰上脑子不清楚的了…… 就轮到谢忠这位唱黑脸的上场了。 不搬!? 你说了算吗!? 来人,给我捆上! 敢动?揍! 直接扔大车上! 告诉你啊,明天天亮就出发,家里人收拾东西吧…… 赶紧! 明话告诉你,你还别不服气,安禄山叛军这就到,与其让你死在叛军的手上,还不如我弄死你,等到你到了阎王殿的时候,好歹也能知道谁是仇人! 在这一套“红脸”和“黑脸”的配合之下,一夜之间,汜水人都行动了起来,随时准备“搬迁”…… 搬迁终点,自然就是洛阳了,这边就不用多说了,自有东都留守卢奕负责。 搬迁途中,大车帮负责,具体负责人,曹水生。 曹水生本是洛阳漕帮之中的一名普通帮众,备受漕帮众人欺压,自己吃苦受累挣不到钱不说,甚至最困难的时候,连收养他的老爹曹老四都快养活不起了,而漕帮根本就是对他不管不顾,甚至漕帮众多作奸犯科之人,还看重了曹水生本身身强力壮,想把他带上歪路…… 后来,是谢直出面组建了大车帮,才算给了曹水生一条生路。 水生本人憨厚莽撞,最是得谢三郎的喜爱,还曾经在通济渠,一手揭露了曹邦余孽和杨玄璬勾结在一起“闹粮”的阴谋,算是帮着谢直揭开了洛阳粮案的序幕…… 现如今,曹水生已经年届四旬,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早就褪去了当初的青涩和莽撞,变得沉稳了很多,因为为人憨厚诚恳,又有养父曹老四借助漕帮老兄弟的看顾,在大车帮之中,也算混得如鱼得水,甚至时常独挡一面…… 这一次带队“搬迁汜水县”,就是他带队负责。 除了曹水生之外,还有一位计划外的人员出面,将汜水县的青壮都组织了起来,帮着汜水县百姓搬迁。 柳放。 仔细算起来,他和谢家也有亲,他是谢正的亲表弟。 只不过,当初在谢直刚刚开始读书的时候,和谢直之间闹得很不愉快,不但在县试的时候与谢直争抢过名额,还在洛阳城配合杨家杨铦诋毁过谢直兄弟的名声,当时谢直也没惯着他,在孙逖组织的饮宴之上一顿劈头盖脸的怼,把他硬生生地怼回了汜水县。 自那之后,这位柳放也彻底老实了下来,绝了科举入仕的心思,一心一意地在汜水县做一个富家翁。 如果说谢忠和牛大舅,是因为谢三郎才成为汜水县的“头面人物”,那柳放还真是凭借这自己的本事做到这一点的。 这一次,他主动出面做事,弄得老谢忠等人也有点不明所以,结果柳放就直说了,以前岁数小,跟谢三郎有过节,那是少不更事……如今汜水存亡在即,有幸得了谢三郎的大力支持,身为汜水人,当然要出来做事,不但不能扯后腿,还要把事情做好,以此尽量减少谢三郎的麻烦,让他拿出更多的精力来应对安禄山…… 不管是柳放是幡然悔悟还是别有用心吧,反正有了他出面组织汜水县的青壮来帮忙,大大加快了“搬迁”的进程。 三天! 仅仅三天时间,汜水县的“搬迁”工作,就已经接近了尾声…… 而就在曹水生等人正在进行扫尾工作的时候,突然收到了消息,安禄山的叛军到了! 叛军前锋,距离汜水县城,不足十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49章 火!早有布置 叛军来了…… 赶紧走! 好在最后一批汜水青壮,留在县城之中,本来就是处理扫尾的工作。 柳放心细,怕集体“搬迁”的时候把人落下,就安排青壮仔细在县城之中过一遍梳子,看看谁家还有人。 你还真别说,还真找出来仨老头来…… 叛军前锋已至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众多青壮正在劝解他们呢。 三个老头倚老卖老,仗着眼前青壮都是汜水县人士,有认识的有不熟的,还有管他们叫爷爷的,就往地上一坐,死活不走,说什么故土难离,说什么家里祖坟就在汜水,没人看管哪行?说什么家里儿孙逃命也就罢了,他们都这岁数了,活够了,啥也不怕,要与祖坟共存亡…… 反正汜水青壮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没用…… 柳放也没辙。 他是汜水富户不错,勉强也能说一句“有头有脸”,但是面对这三位老头,还真没啥好办法…… 毕竟,他不是老谢忠,不但自身上过战场、身后还有谢家撑腰,脸一沉,嘴一张,自有手下动手就能把老头们捆起来,不走也得走,就算看到他们年岁不小的份上,也最多是少揍他们一顿。 可是柳放不成啊,年岁,身份,背景……差得远了…… 一想到这个,柳放就来气。 三个老头之所以能够在这个时候还滞留在汜水县城,必然是“老谢忠+牛大舅”这个组合上门的时候,他们满口答应“搬迁”,结果等第二天一早出发的时候,自己又偷偷藏了起来,当时乱哄哄的,整整一个县城搬迁,除了自家人,谁会去留意他们,这才让他们隐藏在县城之中,要不是柳放最后做了这么一遍收尾的工作,恐怕还真让他们三个得逞了…… 说实话,柳放恨不得不管他们了,不愿意走就把你留下,反正叛军来了,杀了你,也是你自家的孝子贤孙替你哭天抹泪,正好,不是要看守祖坟嘛,直接埋进去,看着去吧!就是不知道安禄山麾下的叛军,有没有这么好的心眼,还帮着你找到祖坟给你入土为安! 不过,这都是气话。 柳放自己也知道,这事儿办得,破裤子缠腿! 要是没有发现这三个老头,走了也就走了,他们仨也叫求仁得仁! 但是现在偏偏发现了…… 留下不管,等着他们被叛军杀害?这事儿柳放还真干不出来,毕竟乡里乡亲的…… 就算不提他内心的不落忍,就是离了汜水县城,到了洛阳禁苑,这三个老头的家人也少不了过来吵闹,纵然是三个老头自愿留下的,纵然是他们自家人也劝说不了的、只得无奈同意的,也难免碰上那种混蛋,讨不了“赔偿”就败坏柳放的名誉…… 就在柳放一脑门子官司,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消息传来了,叛军马上就到! 柳放急了,他组织起来的这最后一波青壮,足足七八十人呢,不能因为这三个老头不懂事,就全部葬送在汜水县城吧…… 他正想再做最后一次努力…… 结果,突然被人一扒拉,直接给他扒拉了一个趔趄。 转头一看。 曹水生。 曹水生就看不上他这么磨叽的人,都没搭理他,直接面向三个老头,就一句话。 “走不走!?” 三个老头对待汜水青壮,那叫一个提气,但是对待水生,可就有点心虚了。 水生人高马大的,长相算不得俊朗,一板起脸来,还挺瘆人。 最关键的,他们都知道,人家水生身在洛阳大车帮,这一次前来汜水,乃是受了谢三郎的指派,帮着汜水县百姓“搬迁”。 说白了,人家是来帮忙的,那可没有惯着他们的义务! 就算真把他们三个扔在汜水县城,事后,他们家里的人都不敢去找水生吵闹……敢去,一嘴巴敢给你扇飞了! 面对水生的问话,仨老头一时犹疑,面面相觑,没敢说话。 安禄山的叛军都快到城外了,水生哪有时间跟他们磨叽。 “我数到三……” “一!” 三个老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二!” 声音刚刚出口,三个老头,一个比一个快,“噌噌噌”就蹿到大车上去了,都没用水生喊“一”……那身手,真是一个比一个矫健! 柳放在旁边看着,气得直翻白眼。 水生却把目光转了过来,大手一张,一把就薅住了柳放的脖领子。 “我没说你是吧!? 等着我喊一呢!? 还不赶紧走!” 水生个子高,体格壮,硬生生地把柳放给拎了起来,直接就给他扔在大车上了。 “出发!” 不管怎么说吧,汜水县城“搬迁”工作的最后一批人员,七十八名青壮,外加三个老头,坐在大车帮一行十一辆之上,要正式离开汜水县城了,只留下一座彻头彻尾的空城给安禄山叛军…… 结果,大车刚刚走到汜水县城的西门,就被人拦下了。 柳放一见,脸都绿了,怎么还有人啊!? 七八十汜水县青壮,都是从小在汜水城中长大的,走街串巷那都寻常,说不定还会时不时翻个墙头啥的,要说熟悉,再没有比他们更加熟悉汜水县城的人了,为了彻底扫尾,把七八十青壮派出去,如同过筛子一般在汜水县城中“筛”过了一遍,足足耽误了两个多时辰,连安禄山的叛军都等来了,最后,找出来隐藏极深的三个老头…… 本以为已经把事情做到了极致,却不想还有人隐藏在县城之中…… 这都他娘的什么事儿啊!? 柳放急眼了,一骗腿就下了大车,几步快走,就冲到了西门处,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轻重的“混账”! 人家谢三郎念在同乡之情,又是派人派车帮着汜水人“搬迁”,又是说服东都留守卢奕开放了洛阳皇家禁苑的,就是为了咱汜水人子在这一场战乱之中性命无忧,咱汜水人就算不能给谢三郎帮上多少忙吧,也不能扯后腿啊,那仨老头,不懂事,看在年纪大了的份上,咱不计较,但是你看着年岁也不大啊,怎么也跟着不懂事呢!? 结果,柳放刚刚冲到西门,就被水生一把给拉住了。 一愣,什么情况? 认识! 水生认识,眼前这位在西门处拦住车队的人,却是小义! 柳放不认识,曹水生能不认识么? 水生如今已经不是当初开元二十三年那个莽撞的汉子了,他年岁大了之后成熟了很多,又因为曹四爷的关系,在大车帮之中也成长了起来,别的不说,就是水生也时常带队在大唐走南闯北。 如今的大车帮也不是开元二十三年的那个小小帮派了,业务范围仅仅局限于“洛阳—汜水—河阴”一线三地,而是随着谢三郎在大唐的影响力与日俱增,变得风生水起,如今的业务范围,早就遍布了整个大唐……啥,地方势力拦着不让进?好,不进就不进,不过咱先说好,不让我进,你们也就别想吃盐了…… 事实上,自从谢三郎改革了盐法之后,食盐的运输,都一般由各地的商人来负责,一般情况下,各地商人都嫌弃运输这一块又麻烦又不赚钱,干脆就外包出来,正好给了大车帮发展壮大的机会,借着谢三郎在盐法之上一言九鼎的威势,接手了大量食盐运输的订单,为他们打开全天下运输市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当然了,即便大车帮能够行运天下,最重要的线路,也是“扬州—洛阳—长安”一线。 这条线路,曹水生也是常来常往的。 至于他是如何认识小义的,却不是因为两者都是洛阳人早早就相识,而是因为一部分公务上的接触。 这里必须要说的是,谢三郎之所以在推动盐法改革的时候,不遗余力地发展大车帮和儒家连锁,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赚钱,而是要借助他们或走南闯北或遍布天下的便利,来收集各种消息,事关当地风俗、经济发展、门阀世家等等的一切消息。 而这些消息,都会定期送到扬州汇总处理。 说白了,谢直在推动大车帮和儒家连锁大肆发展的同时,也在整个大唐营建了一个情报网络,以儒家连锁为“点”,以大车帮为“线”,形成一张巨大的网络,了解全天下的风吹草动! 说句题外话,也就是安禄山和谢三郎的恩怨天下皆知,让拥有谢三郎印记的大车帮和儒家连锁在河北地举步维艰,要不然的话,安禄山还想造反?他敢动一动心思,说不定谢直那边就知道消息了,哪里能让他组织起十万兵马反大唐?不信,把安禄山换一个地方,扔到蜀中去,试试? 而负责这一切的,正是淮南谍报司,具体点,就是谢小义。 而水生作为大车帮的“中层”,不管是从长安还是从洛阳,只要到了扬州,都免不了将手上汇总出来的消息传递给淮南谍报司,普通消息,自然有谍报司的相关人员处理,但是如果有比较特殊的消息,说不定小义都要亲自出面确认。 水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认识小义的。 现在,看见小义突兀地出现在汜水县城西门,就算曹水生为人再莽撞憨厚,也就知道,有事。 所以,他这才一把拦住了柳放,走到了小义面前。 小义一笑,挥手让大车先过,然后只剩下了曹水生和柳放之后才开口。 “可信么?” 话是冲着水生说的,目光却转向了柳放。 水生点头。 “汜水县本地人,多年以来就安心在家做一个富家翁,跟二爷谢正有亲…… 跟三爷……听说小时候有点不愉快,不过事儿也不大…… 这几天不眠不休的,很是卖力…… 反正谢忠老爷子说了,在搬迁汜水县的这个过程中,肯定可信……” 小义点了点头。 谢忠老爷子应该是信任柳放的,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和牛大舅带着大部分汜水人赶往汜水关,却单单把青壮留下让柳放带领着扫尾。 如今多问这一句,也是要多方取证一下。 现在听了水生这么说,自然没问题了。 “好,时间太紧,咱们长话短说…… 三爷在汜水县城别有布置……具体的就不多说了…… 具体到你们两位,需要你们配合一下……” 水生点头,看了柳放一眼。 柳放现在还有点懵,不过听说这是谢家第二代部曲,又是奉了谢三郎的将令行事,自然也不敢多问,略过种种疑惑,直接问道: “需要我们做什么配合?” “回程稍缓!” 小义给他们两个解释道: “正常速度回程即可,不必快马加鞭…… 只要将叛军追兵吸引到汜水关外两里处就行。 放心,三爷已经安排好了人接应……” 水生和柳放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却不想小义却一摆手。 “不必着急答应。 战场上瞬息万变,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你们身边的这些人,有的是洛阳百姓,有的是汜水百姓,任何人遭遇意外,都不是三爷所愿意见到的…… 这件事,终究是有危险在其中……” 水生却直接说道: “我这条命就是三爷救下来的,为了三爷,做什么都是应当! 不单单我曹水生,我大车帮的兄弟们,人人如此! 实不相瞒,这一次三爷出征汜水关,我大车帮内部已经做好了分工,帮主田大壮坐镇洛阳,配合卢奕卢留守调配物资,负责将后勤运送到汜水,而我带领的这帮兄弟,等今天帮三爷搬迁好汜水县城之后,都会留在汜水关帮助三爷守城…… 如今能够替三爷做一点事情,纵然有些危险,也是正常……三爷又安排了人接应,所谓危险,不过是跟守城差不多,算不了什么……” 柳放也点头。 “三郎……不是,三爷感念乡梓之情,早早将汜水县整体搬迁到了洛阳,我等汜水县人,也都想多为三爷做点事情…… 况且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守卫汜水关,不仅仅是守卫一道关口,也是守卫洛阳,就算不说什么家国大义,就算是要保护身在洛阳城中的家乡父老,我汜水青壮,也责无旁贷,些许危险,又算得了什么?” 小义闻言,叉手一礼。 “如此,就拜托二位了! 记住!汜水关前两里处即可! 事成之后,小义一定要在三爷面前为两位请功!” 说完之后,告别了两人,再一次消失在汜水县城之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50章 火!诱敌也是有技巧的 汜水县城距离汜水关,七里半。 水生等人接到消息的时候,安禄山叛军前锋距离汜水县城,十里,他们在县城西门耽误了一会之后,安禄山的叛军距离县城,已经不足十里,距离汜水关,也不过是十五六里了。 别忘了,安禄山叛军的前锋,都是骑兵。 这个距离,如果放马奔驰的话,前后也不过半个多时辰就能跨越。 水生等人出了汜水县西门,根本不用刻意放慢速度,正常驱车的话,说不定没到汜水关呢,就已经被叛军追上了…… 水生带领车队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早就对“速度”二字了然于心,尤其对麾下大车的速度,更是熟悉到了骨子里,私下一盘算,发现小义虽然有所要求,但是还是有点想当然了…… 直接下令。 “全速前进!” 大车帮的车把式们,直接领命而行,大鞭子甩起来,一声吆喝,“驾”,拉车的马匹顿时小跑了起来。 大车帮所使用的大车,虽然经过谢三郎的改进,但是没有橡胶做轮胎,没有基础性能足够的钢材做弹簧,在减震这一方面,简直……感人! 所行道路不过是大唐标准的驿路,即便是“次路驿”的一部分,在大唐也是质量级别最高的道路之一了,却也终究保证平整…… 二者综合到一起……只说坐在大车上的汜水青壮,一个个被颠得东倒西歪,不得不死死扒着大车的边沿,要不然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给甩下去,即便如此,一个个也颠得都快吐了…… 好在他们都知道现在是逃命的时候,舒服不舒服的,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一个个都死咬着牙关,就这么默默地忍着。 他们无所谓,柳放不行啊。 他就坐在水生的旁边,勉勉强强凑过去,艰难开口。 “曹掌柜的,怎么回事,你不是答应了……” 柳放的话还没有说完,水生就一摆手。 “你不懂,一会看!” 柳放虽然还心存疑惑,但是也着实被大车颠得不善,实在是难以开口,刚才一张嘴,就被大车颠得牙关碰撞,差点咬了舌头,再加上水生根本没有多说的意思,他只能紧咬牙关,心中憋着一口气,就等着看看,过一会能怎么样…… 不说柳放如何想的,只说十一辆大车,带着最后一批汜水百姓,一路狂奔,从汜水县城直奔汜水关,纵然暂时还没有看到什么安禄山的叛军,也都是惶惶然的姿态,就是……太难受了! 颠! 大车帮发展至今,自然也分开了所谓的“货车”和“客车”,虽然“客车”的减震也不尽如人意,不过多放置一个粗布垫子,也好过光板车“拍”屁股啊…… 再者说,这一次大车帮出动,主要是为了帮助汜水县整体“搬迁”,相对于“客车”,自然是“货车”更为合适。 倒也不是说“货车”不能坐人。 要是平常,按部就班地走下去,自然也行,车板硬点就硬点,总不至于让人难受。 但是,这不是逃命呢嘛,拉车的马匹跑起来,可只管向前,从来不会去考虑身后大车的上下起伏…… “哇……” 终于,有颠吐的了…… 仿佛是什么奇怪的信号一样…… “哇……” “哇……” 几乎所有大车之上,都有人忍不住了,直接吐了,那些没吐之人,也在苦苦忍耐,看样子,估计也就一会的事儿了。 柳放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抓住水生的衣袖。 “停停吧,受不了了……哎呦!” 这一次,终于是咬到舌头了…… 水生却摇头,大喊一声。 “继续向前,不惜马力!” 大车帮的车把式一听,即便他们自己也被颠得难受得不行,却也忠实地完成了命令,手中大鞭子高高扬起,狠狠抽在拉车的马匹身上。 马匹吃痛之下,速度竟然又快了三分。 “哇……” “哇……” 这回不用忍了……吐吧…… 就连柳放都有点快忍不住了,强压下心口的翻涌的恶心,柳放狠狠瞪了曹水生一眼,这大个子,脑子里都是草料不成!?既然答应了人家小义,你就得帮着人家办事儿啊……现在可好,不但没有刻意放缓速度,反而玩了命地往汜水关赶……行,等到了汜水关,我看你如何跟谢三郎交代! 逃亡队伍又狂奔了第一段时间之后,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为啥? 马不行了! 有云,马量三物,一曰戎马,二曰田马,三曰驽马。 啥意思? 说马这种动物也是分等级的,最好的马,是战马,次一等的马,虽然上不了战场,却能耕田,最次的那种马,就是劣马了,要不就驮点东西,要不就拉车。 大车帮拉车的马,正是驽马。 这种马,力气相对小,耐力非常差,要是让它慢慢走,每隔一段时间就卸下马车让它休息会,那没问题,能够一直使用下去,但是让它拉着车玩了命地跑,那可跑不了多长时间…… 这不,今天就是,也就发足狂奔了一刻钟而已,就跑不动了。 大车帮的车把式,伺弄马匹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一看这情况,赶紧找水生。 水生见状,下令暂缓,恢复了正常的速度,慢慢悠悠地往汜水关赶路。 与此同时,水生在大车上长身而起,对着整个逃亡队伍的车队大喊: “都缓缓! 喝口水,压一压自己的恶心…… 轮流下车,活动活动腿脚,快!” 经他这么一说,汜水县的青壮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腿,早就颠麻了,而且越坐着越别扭的那一种,再不活动活动,说不定马上就抽筋了,不得已之下,只得强忍着恶心,慢慢地爬下了大车。 柳放也下车了。 大车还在前进,要是平常,正值壮年的柳放,不过轻轻一跃,就能稳稳当当地跳到路边。 结果,今天,跳是跳下来了,一屁股就坐地上了,双腿又酸又疼又麻,那感觉,那叫一个酸爽,弄得柳放一个劲龇牙咧嘴的…… 水生站在大车之上,看到众多汜水青壮跳下大车,不少人直接摔到在地,连忙大喊。 “都起来!跟着大车走!把气血行开就好了! 快点! 不要命了!?叛军就在身后呢!” 众人一听,这才想起了,对,这一路狂奔,是为了躲避叛军来着……都把这事儿给忘了,颠的,脑子都木了…… 柳放和其他青壮一样,咬着牙起身,慢慢一步一步的走,走得龇牙咧嘴的,但是也在坚持,度过了最初的艰难之后,双腿的肿胀疼麻渐渐缓解了,再走上一会,已经彻底恢复如初。 在这个过程之中,人家大车帮的大车可没等着他,依旧滚滚向前,只不过速度不快罢了。 柳放为了追赶大车,还不得不小跑了两步……你还真别说,这个时候能跑动两步,双腿的感觉好极了,柳放甚至感觉,就这么一路小跑着跑到汜水关去,都比坐车强。 不过,水生可不给他那个机会。 “快点,换人! 活动开的上车! 还没来得及活动的,赶紧!” 柳放无奈,他也算是看出来了,曹水生这是根本不愿意跟他们交代任何事情,没辙,现在终究不是争吵的时候,紧跑了两步,把“第二批”摔倒的汜水青壮扶起来,这才重新上了大车。 现在大车运行的速度不快,坐上来,也没那么颠簸了,感觉不错…… 就这么着,十一辆大车之上的汜水青壮,都已经轮番下车活动好了腿脚。 而就在此时,远远的,有人吼马嘶之声传来。 逃亡队伍转头一看。 汜水县正东,有烟尘蒸腾而已,隐约间还能看到数量众多的骑兵…… 叛军,到了! 逃亡队伍看到了叛军,叛军,自然也看到了逃亡队伍。 一阵简短的沉默之后,叛军前锋,分出一支,足足千人,直奔逃亡队伍追击而来,而叛军前锋的主力,继续烟尘滚滚地杀向了汜水县城! 逃亡队伍,顿时一阵混乱。 对于这些普通的汜水青壮和大车帮众来说,总是听什么叛军来了叛军来了,但是终究没来,纵然他们也在为“叛军来了”做出了种种应对,甚至不惜背井离乡整体“搬迁”,但是,“叛军来了”不过是一个模糊的说法而已…… 而如今,叛军就在眼前,千余骑兵,弓上弦刀出鞘,战马奔腾! 那一股杀意,扑面而来! 在这一瞬间,汜水青壮和大车帮众,甚至都来不及去想什么生死之类的问题,仅仅是本能,就感觉到了一种无边的恐惧,几乎所有人,都变得脸色煞白! 都快要吓傻了! 怎么办? “跑!” 水生再次长身而起,在大车之上大声疾呼。 “下车,往汜水关跑! 三爷说了,距离关城二里,有接应! 七里半的路,咱们已经走了一半了…… 跑起来! 就算叛军的马匹再快,也有七里半呢…… 跑! 能活! 下车,跑啊!” 汜水青壮一听,顿时做鸟兽散,纷纷下来大车,没命地往汜水关方向狂奔。 汜水县城距离汜水关不过七里半,大车帮在不惜马力的情况下,已经跑了一半,他们现在距离汜水关不过三里多而已,谢三郎说了在关外两里处有接应,总共算下来,不过需要跑一里多地而已…… 跑过去,就能活! 幸亏水生刚才叫所有人都下车活动过腿脚,汜水青壮一个个跑得飞快,水生还在他们后面喊呢。 “散开了跑,小心叛军羽箭!” 柳放已经全明白了! 原来水生在这一路上的不合理举动,全是为了这一刻! 违反与小义的约定,不惜马力,是为了逃亡队伍更加接近汜水关,以此来保证这些青壮最终的安全。 马力消耗差不多的时候,让所有青壮活动腿脚,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在最危急的时刻能够真正地跑起来。 最后,见到叛军追兵,下令大家想汜水关狂奔,还以“躲避弓箭”为由,让大家分散奔跑,这是为了营造一种“慌乱”的局面,以此…… 诱敌! 果然! 追击逃亡队伍的上千骑兵,初时从叛军前锋中分离出来,向逃亡队伍追击的时候,还多少有些谨慎…… 结果还没追两步呢,就远远地看着逃亡队伍四散奔逃,连车都不坐了,直接在路上狂奔。 追击骑兵见状,这还有啥可客气的?放开马速,一路狂奔追击而来。 原来是这么个诱敌法儿! 柳放仔细想了想,要是换做自己是追兵,看到一个车队,在自己的追击之下开始四散奔逃,不但不坐车,连赶车的车把式都扔了鞭子直接撒腿狂奔,连马带车都不要了,估计也会完全放心地追击了……吧? 想到这里,柳放也算是彻底服气了,这个大个子,心眼还不少……如果真完全按照小义的交代,不说“诱敌效果”能不能这么好,说不定还真会造成汜水青壮的损伤……现在这样最好,不过一里多地而已,汜水青壮无论如何也能在追兵临近之前逃进汜水关二里范围之内,最重要的,还出色完成了小义的托付——诱敌! 不过,佩服归佩服,柳放佩服之余,也不免多问一句。 “曹掌柜的,咱们……什么时候跑?” 原本十一辆大车,除了他们这一辆,剩下大车上的人,连带汜水青壮再带车把式,早就跑了…… 就算他们所坐的这一辆大车之上,汜水青壮也都跑没影了,柳放开口,问水生,他们什么时候跑,眼看着追兵就要追上来了…… 水生瞪了他一眼。 “诱敌,还差最后一步! 我得断后……” 说着,从大车底板之中,竟然抽出来一柄长弓,双腿一别,一声大喝就把弓弦上好了。 随后才对柳放说道: “要跑你跑……不过,记得把这三位带上……” 柳放听了之后,转头一看大车之上,那三位偷偷藏在汜水县城的老头,早就被颠得口吐白沫双眼迷离了,如今倒在车板之上,随着大车的颠簸,三颗白发苍苍的脑袋,还在车板上一磕一蹦的呢…… 柳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51章 火!重箭! 追兵眼看追得越来越近,曹水生倒也不着急,还有心思跟车把式胡扯呢。 “冯大鞭子,怕不怕?” 给水生赶车的这位车把式,姓冯,四十上下岁的年纪,也是个豪气之人,闻言之后,抡起手里的大鞭子,狠狠地抽在前面的驽马身上,这才回话。 “怕啥!?左右也就是个死,早晚的事儿,有啥可怕的?” 水生乐了,“那你这么死命地赶路?” “生气!” 老冯,冯大鞭子,又是一鞭子抽出去,头都不回的说道: “这匹马,给我拉车拉了十年,我也抽了它十年,我都跟帮主说好了,过了今年,我就把它买回去,在家养着,能活就活,不能活,我给他送终! 结果,他娘的赶上这么一码子事儿……” 曹水生听了,一时无语。 大车帮是有这么一条规矩,拉车的驽马年岁大了,允许帮众花钱赎买。 一开始的时候,规矩还不是这样的。 大车帮的发展突飞猛进,不但车驾的需求大增,对驽马数量的需求也与日俱增,帮主田大壮,通过谢三郎的关系,跟陇右马场达成了协议,商量好了价钱,大量购买马场出产的驽马…… 马这种动物吧,寿命大概有个二十年左右,两岁成马,可骑乘可使用。 战马不多说了,非正常死亡的数量太多了,即便能够躲过每一次战争,也最多骑乘到八岁左右,也算是过了“马生”的巅峰状态。 拉扯的驽马,对马匹的状态没有那么多的要求,只要还能驮动东西或者拉得动车,用到死也没事…… 由于马匹的寿命有限,在大车帮向整个大唐拓展业务的时候,自然就有了个更新换代的问题。 陇右马场的第一批驽马到了,正好替换大车帮刚刚组建的时候,因为资金有限而配置的良莠不齐的马匹,主要是“老马”。 大车帮对这么“老马”的处理,最开始的时候,非常简单粗暴——杀了吃肉! 帮主田大壮完全是一番好意,大车帮的普通帮众,都是穷苦人出身,即便投身大车帮,日子过得也越来越好,却也过不上天天吃肉、顿顿吃肉的好日子,不年不节的,最多也就是买点“下水”过过瘾而已,如今几十匹老马,也能杀出不少肉来,没多有少,够给普通帮众们每人分上一点。 结果,普通帮众,就是跟着车队出车押货的那帮人,一个个兴高采烈的,而一众车把式都闷闷不乐,还有几个脾气暴躁的,比如冯大鞭子这样的,差点当场把分肉的摊子掀了,折腾到最后,一众车把式全走了,根本没有几个车把式去领肉吃…… 这可是大事! 大车帮大车帮,挣的就是行运天下的辛苦钱,有两个“技术工种”都当爷供着。 一个是木匠,出车的时候不给你好好检查,出车不到十里地就敢坏半路上,耽误事儿…… 另外一个,那就是车把式了,大车运车也好送人也罢,总得有人赶车啊,还得是老把式,要不然隔三差五地给你把车赶到沟里去,谁也受不了…… 田大壮赶紧处理,直接找上了冯大鞭子,问问怎么回事。 冯大鞭子就开口了。 车把式,做的是车,赶的是马,停车之后,搬货卸货,那些事,车把式不管,只管马和车两样,车好说,小毛病,随手治,大毛病,找木匠,但是马不一样,那是活物,饿了得喂,累了得歇,冷了得保暖,天天给他洗洗涮涮,时不常还要给他换马掌,这么一伺候,就是七八年,就算是铁石心肠,也有了感情了。 马,病了,废了,老了,死了,那是命,老天爷要收它,谁也拦不住。 但是,就因为老了,就直接杀了吃肉…… 车把式,最起码冯大鞭子,下不去嘴! 田大壮一听,就知道自己这件事情做差了,光考虑给大家改善生活了,没考虑到“技术工种”车把式与驽马之间的“深厚情谊”,赶紧给冯大鞭子道歉。 冯大鞭子就顺势提出来一个要求,以后,如果拉车的马老了,帮里面用不着了,能不能允许买卖一下?没准那个车把式就想把驽马买回家呢,好歹也是一个大牲口,就算拉不了车,也多少能干点活……哪怕是卖给外面的肉贩子,也省得一群车把式心里别扭…… 田大壮自然没口子地答应,这条规矩,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如今冯大鞭子旧事重提,显然是已经跟这匹拉车的老马有了感情,想买回去给他养老了…… 水生站在大车之上,面向追兵,眯着眼睛,死死盯着,心中默默地在计算着双方的距离,背对着车把式冯大鞭子,略略一沉默,这才开口: “我说出县城的时候,你死活要让我上你的车呢……” 老冯背着身,闷声说道: “那怎么办!? 逃命啊!谁跑得过战马!? 马命哪里比得过人命重要?何况还是一匹老马!? 但是! 我就是不痛快!” 老冯依旧没有回头,再次抬手,狠狠一鞭子,在空中带出来一声清脆的响鞭,随后就狠狠地抽了下去。 “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要让大家伙弃车…… 别的我不管,我就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把这批老马给赶回汜水关去! 我也算没看错你小子,果然给大家伙断后…… 正好! 你断后,我给你赶车,说不定还有机会!” 又是一鞭子下去,老冯略略沉吟之后,再次开口。 “水生,咱可说好了,这一回,我要是真能把大车赶回去,咱也不等过年了,回头我就把这匹老马赶回家去…… 钱我出,不够的话,从往后的月钱里面扣! 但是这话,得你跟帮主去商量去……” 水生闻言,哈哈大笑。 “真要是能逃回汜水关,这匹老马也算是救了我一命! 好! 我去找帮主说,钱不够,我出!” 冯大鞭子听了,肩头抖了抖,接着,又是狠狠一鞭子抽在了驽马身上。 “听见了吗?老伙计,加把劲,快点跑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柳放的错觉,他好像从车把式冯大鞭子的声音之中,听到了一丝丝的哭意…… “冯大鞭子,稳当点!” 还没等柳放仔细去体会其中的情绪,就听到水生那边一声大吼。 转头一看。 只见水生挺立在大车之上,已经将整整一壶羽箭插在脚下的大车车板之上,手中最后剩下的一支,已经被他搭设在长弓之上。 曹水生开元二十三年脱离漕帮加入大车帮,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以来,不仅变得沉稳了许多,还磨炼出了一手不错的箭术——那是田大壮考虑到大车帮走南闯北,免不了会碰上剪径拦路的强人,特地从淮南军中请了几位退役的老兵在大车帮做教官,专门教导帮众武技,不求大车帮的帮众能够跟淮南军一般上阵杀敌,只求在面对拦路强人的时候,多少有点自保的能力,水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教导弓箭的教官发掘出来的。 可惜,水生在射箭一事上的天赋,实在有点一言难尽…… 没个准…… 别说啥百步穿杨百发百中了,练射也有十年了吧,十中二三,那都是超水平发挥……注意,还不是正中红心,而是射中靶子…… 这么说吧,只要水生在大车帮的训练场上抄起弓箭,整个训练场的人都跑得远远的,甚至站在他身后都战战兢兢的…… 那就这个准头,还提什么天赋?这分明是没有天赋才对…… 不对! 射箭这种事儿,准头固然是非常重要的,其实,还有跟准头同等重要的一个因素,那就是射程。 说白了,水生的天赋,就仨字,力气大。 负责教授大车帮帮众射箭的战场老卒说了,比谁射得准,那就是个玩儿,真正上了战场,谁能给你仔细瞄准的机会?不都是抄起弓箭,看个差不多就射出去了?如果身处弓箭营之类的地方,更是如此,那都是大规模抛射,乌泱泱的一片羽箭射出去,谁管你射得准还是射不准? 当然了,真能射的准,能够达到草原射生手的水平,那可定是个宝儿,但是哪里有那么多的射生手? 只要是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射箭,相对于射的准的,大家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52章 火!力大无穷 “笃笃笃……” 数不尽的箭矢,如同雨打芭蕉一般,射中水生等人的大车。 幸亏有偏厢车的硬木车板阻挡,羽箭难以射透,伤不到水生等人。 水中见状,一声声催促,“快!老冯!快!” 而他自己,却趁着两轮箭雨中间的空档,猛然起身,再一次射出重箭,试图阻挡身后的追兵。 你还别说,效果还真不错…… 身后的追兵,对水生重箭的威力,早就了然于心,一见他猛然起身、再出重箭,纵然明知道他不过一人一箭而已,对足足上千的追兵杀伤有限,却也会下意识地躲避一二,毕竟,谁也不愿意去做那个倒霉蛋…… 这次也是一样,水生出箭,身后的追兵顿时略显慌乱,直到真有倒霉蛋一脑袋栽下战马了,这才放开马速追击。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让这些追兵恨得牙根子直痒痒,刚才是光挨揍不能还手,已经他们在心里憋了一口气了,结果现在好不容易追到了一箭之地,竟然还来? 千余追兵恨不得把水生碎尸万段,才能稍解心头之气! 尤其,以黑山部族的少族长,王二蛋为甚! 呃……黑山部族的少族长,原名叫做尔丹,这是带着部族青壮,响应雄鹰部族的召唤,投身安禄山麾下叛军之后,听那些“特别有文化”的人说,在大唐这片土地上,还是起一个汉名比较容易跟人接触,他是许给了花马部族族长一头羊羔子,才得来了这么一个名字,王二蛋…… 王二蛋现在就恨死对面那个能射重箭的大汉了。 他所在的黑山部族,本来就不是什么大部族,总共也不过一百青壮而已,这是听了雄鹰部族的召集令,又听说幽州的那位王爷,要亲自带着他们去大唐的花花世界开开眼,这才派出了五十多青壮,由他这个少族长亲自率领着,越过了唐人幽州的防线,跟着先锋队伍冲进了大唐。 结果,身为前锋,一场正式的仗都没捞上,急得王二蛋两眼通红,没仗打,就没有军功,没有军功,就没有战利品,难道他带着半个部族的青壮,在大唐这花花世界之中白跑一趟不成? 这一次被前锋大将指派,跟着雄鹰部族的首领,伙同塞外各个小部族组成的联军,追击区区十多辆大车,王二蛋简直心花怒放,拼命向前的时候还算呢,花马部,白狗部,苍狼部……小部族足足十多个,他麾下不过五十人而已,在这些小部族之中势力并不占优,要是纯粹依靠战后分配的话,恐怕还真落不下什么,怎么办?冲!第一个冲上去,把这十多辆大车逼停!好歹也是个首功了吧?到了那时候,自己要一辆大车,不过分吧…… 结果,还没等他算明白呢,一支重箭就射到眼前了! 到了现在,王二蛋都没想明白,足足两箭之地的距离,对方的重箭是如何射过来的? 当时,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一支重箭,就直接射杀了自己部族之中的一名青壮,随后七八匹战马一连串地被绊倒在地…… 这可给王二蛋心疼坏了! 整个部族,就这么多战马! 要不然的话,王二蛋就把一百青壮全部都带来了! 现在,什么战利品都没弄到,反而伤了七八匹马,死了好几个青壮,这他娘不赔了吗!? 一想到这里,王二蛋就冲得更猛了,一心一意地要弄死水生。 结果,水生在两轮箭雨之间的空档,还敢重箭反击!? 更是气得王二蛋手都抖了…… “第二轮,准备!” 雄鹰部的首领又发话了。 王二蛋突然心中一动,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放!” 雄鹰部的首领一声高呼,千余胡骑同时放箭,箭矢指向,正是那一辆唯一逃亡的大车。 “笃笃笃……” 情况与刚才如出一辙,射出去的箭矢,要么落空,要么就射中了大车,却对隐藏在偏厢车板之后的水生等人,没有产生一点伤害。 胡骑队伍之中,顿时连片的咒骂之声。 王二蛋却毫不理会,静气凝神,手搭弓箭,双眼不错眼珠地盯着那辆大车。 “笃笃笃……” 待羽箭全部落空之时…… 就是现在! 王二蛋轻松手指,一支羽箭,如同流星赶月一般,射向偏厢车板上方一尺处! 说时迟那时快,羽箭已到……眼看就要射空而过…… “噌!” 水生正好起身! “噗!” 都没等水生有所反应,这支羽箭,就已经射中了他! 王二蛋忍不住紧握拳头一声长呼! 再看水生,已经没影了,死了吗?不知道!反正先解个气再说! 水生却是没有想到,胡人追兵之中也有机灵人,他本想故技重施,趁着两轮箭雨的空档再射一箭,没想到人家竟然卡准了他的节奏,一个“时间差”打出来,愣是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就射伤了他。 好在,水生准备“故技重施”的时候还多了一个心眼,向右侧移动了一尺左右才起身的,如果没有这个小小的移动,说不定这一箭就直接射中咽喉了。 即便如此,水生就算在战场上捡了一条命,左肩也中了一箭,最起码,难以再用“重箭阻敌”了。 得,消停了! 水生无奈,只得一个劲儿的催促冯大鞭子,赶紧跑! 冯大鞭子也知道,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也顾不得跟水生吵嘴吵,手里大鞭子甩起来了,劈了啪啦就抽在拉扯的驽马身上。 驽马吃痛之下,翻蹄亮掌,拼死向前。 不过,即便这样,还是和身后的胡骑追兵越来越近。 一来,驽马本身的马力,就不如战马, 二来,水生等人从汜水县城跑出来之后,在前半程,水生就要求大车帮的这些车把式,不惜马力的赶路,一直奔腾到了现在,驽马已经筋疲力尽了, 三来,他们这辆大车之上,除了水生、柳放、车把式老冯之外,还有汜水县城中偷偷藏起来的那三个老头,六个人,再加上一辆大车本身的重量,都需要驽马来拉动,又如何比得上追兵一人一马的轻便? 不多时,整辆大车,渐渐地,已经全部落入胡骑追兵的射程之中! “射马!” 王二蛋一见,顿时高呼! 手上也不慢,一支羽箭就出手了! 噗! 这种拉车驽马的屁股,好巧不巧,冯大鞭子正好甩起鞭子抽了下去,一下就抽中了这支羽箭…… “希律律……” 驽马一声嘶鸣,吃痛之下,竟然往前一蹿,片刻之间,速度,竟然比刚才还要快了一筹,硬生生地又跑出了胡人追兵的攒射范围! 命大! 水生见状,顿时大喜,想都没想,借着这个机会就长身而起,开弓搭箭,一箭射出,随即自己就是一声惨叫……疼…… 他却忘了他现在是有伤在身,尤其还是伤在了左肩之上,对射箭影响极大…… 果然,这一番“行云流水”一般的操作之后,水生疼得满头冷汗,左肩伤口都崩裂了…… 至于那一支射出去的重箭……一脑袋就杵地上了…… 水生射箭本身就没啥准头,结果还在重伤之余出手,那就更没谱了,别说射中追兵了,能够一箭射在地面之上,都是老天爷给面子。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这一箭,引发了身后胡骑追兵的一阵小小的混乱,一时之间,追击的速度竟然变得更慢了,到了最后,竟然硬生生地让双方的距离再次拉远…… 为啥? 水生受伤,水生自己知道,柳放知道,冯大鞭子知道,射中了水生的王二蛋隐隐约约地知道,还是不能完全确定地那种,至于其他胡人追兵,可不知道啊! 刚才水生长身而起、重箭出手的那气势,甚至比他没受伤的时候还足! 水生六支重箭,射中射不中的,也给追兵带来了极大的麻烦,直接伤亡,就有四五十的骑兵。 如果单单看数字的话,这个损耗,与千人追兵相比较,根本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这些从草原上拼凑出来的小部族来说,那可就是个必须要正视的数字了。 这群追兵,是由十多个草原上的小部族拼凑而成,其势力跟王二蛋所在的黑山部族都相差无几,唯有雄鹰部的实力强一点,却也强不了多少…… 谁能甘心接受七八骑七八骑的伤亡?. 整个部族才一共来了多少人? 所以,在水生再次出现在偏厢车之上的时候,很多人的第一反应,并不是与他对射,而是躲避,甚至恨水生入骨的王二蛋,也在第一时间降低了马速。 结果…… 一声惨叫之后,一直羽箭,直愣愣地杵地上了…… 整个千人的队伍之中,都弥漫着一种难言的尴尬! 最后还是王二蛋当先反应了过来。 “他受伤了! 不用怕!他射不了箭了! 追!” 这一次,追兵再追起来可就放心大胆了,而水生等人却跑的越来越慢,因为……拉车的驽马! 毕竟驽马已经到了极限,刚才不过是被一箭射中,吃痛之下往前奋力一搏,却也是受伤之下的应激反应爆发而已,等着一口气歇了以后,速度不免自然越来越慢…… 眼看着追兵就要追上逃亡的大车了,水生、柳放,甚至已经拎起了大车上早就准备好的横刀,准备与追兵拼死一战了 结果…… 叛军之中突然一声呼哨,千余叛军,即便马上就要追上逃亡的大车,终究慢慢放慢了马速,最后不得不止步。 功败垂成! 怎么回事儿? 水生转头一看,不由得哈哈大笑! 他们,已经成功地逃入了汜水关前两里的范围之内! 这个距离,汜水关城头的守城器具,已经对城下的追兵能够产生足够的威胁了! 不但如此,汜水关,城门大开。 五百铁骑,鱼贯而出! 正是谢三郎身边的亲卫营组成的淮南铁骑之中的重骑兵! 追击水生等人的胡人骑兵,都是轻骑,一人一身皮甲而已。 再看淮南重骑兵,人马具装! 指望着这些塞外小部族组成的轻骑兵,主动冲击重骑兵? 别做梦了! 事实上,仅仅看到重装骑兵从汜水关鱼贯而出,这些追兵,即便马上就要逼停水生的大车了,也都停了下来,甚至,跟水生有“血海深仇”的王二蛋,都有心现在就调转马头,离这些重骑兵越远越好…… 淮南重骑出城之后沉默如铁,在追兵满是惊恐的眼神之中,缓缓列队。 片刻之后,从汜水县城中撤出来的最后一批青壮,已经成功进入了汜水关,就连落在最后负责断后水生等人,也缓缓地进入了关城,上千追兵,竟然不敢向前半步! 而此时,淮南重骑已然列队完成! 追兵之中一片混乱,数不清的胡人心生恐惧,还有不少小部族的首领,直接跑到雄鹰部首领的跟前,直接询问,咱什么时候撤! 也就是雄鹰部在这些部族之中实力最强,其首领颇有威望,怒喝连连,这才压制住了千余胡人队伍之中的混乱。 就在此时,淮南重骑之中,为首之人,越众而出,轻提马蹄,缓缓接近了胡人追兵。 正是牛佐! 牛佐身为谢三郎身边的侍卫统领,统领着整个侍卫营,自然,由侍卫营组成的淮南重装骑兵,也是在他的统领之下。 这一次出城,主要是奉了谢三郎的命令,前来接应最后一批撤退的汜水青壮。 说实话,在水生等人成功进入汜水关之后,他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但是,牛佐却不愿回城。 眼前就是安禄山叛军,又追击了汜水青壮这么长的时间,就这么放他们走了,牛佐不乐意。 不过,他也没忘了出城之前谢三郎的叮嘱…… 突然灵机一动,单人独骑,越众而出。 千余胡骑追兵,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纵然他们身为轻骑,不敢直面重骑,也不至于被一名重骑吓跑了,所以,都站在原地,到底要看看对面这位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牛佐向前,走到了两军阵前,停下了坐骑,朗声问道: “战又不战,走又不走,所为何来!?” 一声暴喝,震得胡人骑兵都吓了一跳,等听清楚内容之后,却又都无语,要不……怎么办呢? 牛佐开口了。 “既然不想走,那就别走了!” 说完之后,一声暴喝,在战马之上,踩镫,扭身,抡臂…… “杀!” 一声暴喝,投枪出手! 势如闪电! 正中雄鹰部首领的胸口! 巨大的力量,竟然将他整个人都带着飞了起来! 雄鹰部首领,临死的最后一个念头,“难道,大唐汉子,都是如此力大无穷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53章 火!用不着! 汜水关,城楼之上。 谢直微眯着双眼,静静地看着城关之下,一言不发。 看着牛佐单人独骑越众而出,突施投枪击杀了胡骑首领,便是如此。 看着最后一批汜水县青壮,成功地全部进入汜水关,还是如此。 看着胡骑首领被杀之后一片大乱,千余胡骑,四散奔逃,依旧还是如此。 倒是身边的谢节,有点沉不住气了。 “三郎,追不追?” 谢杰,也是谢家第一代部曲之一,当初追随谢老爷了入职了成皋折冲府,在老谢忠一心一意当管家的情况下,谢节就专门负责统领谢家在折冲府之中的部曲作战,久而久之,就成了谢家部曲的作战统领。 后来谢家整体搬迁到了扬州,谢节也跟着谢老爷子一起从成皋折冲府中退出,进入了淮南军。 一开始的时候,负责统领天下盐铁使府治下的缉私营。 后来谢直组建扬州舰队,把整个淮南军水陆分离,他谢节被任命为淮南陆军的都指挥使。 也就是说,谢节谢三郎麾下数一数二的方面大员,一手执掌除亲卫营之外的淮南陆军。 天宝十一载二月,谢直返回长安,就把谢节放在了淮南,请他陪着谢老爷子一起坐镇完扬州,完全可以说是委以重任了。 结果安禄山谋反,谢三郎准备在汜水关应战安禄山的叛军,就把谢节从扬州,又调到身边,负责统领整个淮南铁骑。 至于谢节现在关于“追击”提议,绝对没毛病。 五百淮南重骑,如果说在广袤的战场上遭遇了千余轻骑,孰胜孰负,一时之间还真难以说明白。 毕竟,轻骑重骑,谁都不是天下无敌,都是各有特点,能不能战而胜之,还得看战场上的具体情况和双方将领的临场指挥。 轻骑,装备虽差,胜在轻便。 尤其是胡人组成的轻骑,更是把“轻便”这两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最经典的战术,就是“群狼战术”。 利用“轻便”,强突进射程之内就是一顿箭雨,敌人如果追击,他们就跑,敌人如果不追,那就借着射,绕着圈子,在敌人的防御圈之外羽箭不停,这就把敌人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之中,追,追不上,不追,挨揍…… 事实上,胡人轻骑就是用这种群狼性的战术,不断的骚扰、撕扯敌人的阵型,最终拖垮敌人,随后再利用马匹的轻便,不断的追击溃逃的敌人,最终将敌人击溃、击杀。 重骑,虽然不如轻骑那么轻便,但是正面冲阵,无敌! 尤其是淮南重骑的这种人马具装,不但人身上是从头到脚的一身铁甲,马身上,都设置了马面、马甲,以及护颈之类的战马甲胄。 虽然如此一来大大增加了战马的负重,但是一旦战马冲锋进来,不说战马的冲击力,骑士的战技,只说骑士的重量,战马的重量,再加上人马具装的重量,就是用“撞”之一字,就能所向披靡! 事实上,在冷兵器时代,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兵种能正面抵挡重骑兵的正面冲锋! 总之,重骑轻骑各有优势,具体战术也各有不同,两者相遇,到底谁胜谁负?只能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但是在今天,在汜水关之下,绝对能屠戮了那千余胡骑! 为啥? 因为牛佐一记投枪,就把胡人轻骑的首领击杀了! 胡人轻骑追击最后一辆大车,不但不成,还被水生用六支重箭射得损兵折将,随后眼看着他们进入了汜水关,又有五百人马具状的重甲骑兵列阵而待,那士气早就已经濒临崩溃,要不是雄鹰部的首领一直勉力压制,恐怕早就溃散了。 现在,雄鹰部的首领被一击必杀,谁还能帮着这些胡人轻骑压制心中的恐惧?没有了雄鹰部的首领,十多个小部族就没有了主心骨,那就是一盘散沙! 冲上去为雄鹰部的首领报仇?别闹,你没看见雄鹰部自己的族人都开始逃窜了么…… 那怎么办? 跑! 古老的草原智慧告诉所有胡人,你不用跑得过草原上最凶残的狼,你只要能够跑得过你的同伴就好…… 事实上,自从雄鹰部的首领被一击必杀之后,他身后的一千起兵就已经溃散了,纷纷以部族为单位,在一瞬间分裂成十多个队伍,夺路而逃! 在这种情况下,淮南重骑冲上去,哪里还有问题,那只会是一边倒的屠杀! 现在,对淮南重骑来说,真正的问题,其实只有两个。 就剩下的问题就是两个而已…… 第一个,能不能追上! 第二个,追上了以后,能杀多少人! 所以谢节才有此一问,“三郎,追不追!?” 谢节,倾向,追! 这毕竟是淮南军,或者说是大唐,与安禄山叛军的第一次正式接战,击杀对方首领,固然值得大书特书,但如果能够大规模杀伤叛军的话,更是能够极大的提升大唐方面的士气! 不过谢直摇了摇头,话不多,就三字。 “用不着……” 也不知道他是说“用不着”追击,还是“用不着”以击杀这一千叛军来提升大唐的士气…… 谢直没有下令追击,城上的谢节知道,城下的牛佐知道…… 对面的叛军,可不知道啊! 在雄鹰部首领被击杀之后,千余胡骑彻底崩溃,也不知道是谁当先喊了一声“跑哇”,胡骑顿时四散奔逃! 本来就是十多个小部族,攒鸡毛凑掸子凑出来的这一千多人,选了个实力最强的部族首领做指挥官,就是指望着他带着大家发财,结果财还没发呢,这哥们儿就让人一枪捅死了,这还不跑? 说一千道一万,保存自家部族的势力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时候,王二蛋差点哭出声儿来! 为啥? 因为他太靠前了…… 追击最后一辆大车的时候,王二蛋立功心切,带着自己的黑山部五十余青壮玩了命地往前冲,硬生生地冲到了雄鹰部首领的身边,结果,被水生一支重箭直接击杀了一名青壮不说,还搭上了另外七八名骑兵,青壮,全摔地上了,马匹,或死或伤…… 这一下子,激出了王二蛋的真火,带着黑山部剩余的骑兵,追得更加玩命了,到了最后,不知不觉就冲到了整个千余胡骑的领头位置上,甚至比雄鹰部的骑兵还靠前…… 现在,雄鹰部首领死了,千余胡奇转身就跑。 具体方式…… 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 这么一变……得,黑山部剩下的四十多骑兵,一下子落在了整个胡人队伍的最后! 成断后的了…… 王二蛋能不着急吗? 对面铁骑之中,单独走出来一个人,一投枪,就把雄鹰部的首领给击杀了,这样的铁骑,相同的装束,他后面还足足有四百九十九个呢! 就黑山部现在剩下的四十多人,断后? 拿命断啊! 拿命断后都没用,人家一个冲锋,自己黑山部就得在大唐除名! 再说了,别人都跑了,我黑山部为啥不能跑? 扭转马头,快马加鞭,赶紧的! 让王二蛋绝望的是,跑了半天,黑山部依旧是在整个队伍的最后! 这事儿就这么尴尬…… 追击的时候,有快有慢…… 逃跑的时候,大家可都是放开了马速玩了命地跑,那跑得一个个的都快着呢…… 王二蛋气的直想骂街,早能这么跑的话,咱早追上那十一辆大车了!还至于让人家给咱们引诱到汜水关前!? 绝望之余,王二蛋频频回头,生怕这身后的淮南铁骑追上来。 一次回头,铁骑没动…… 二次回头,铁骑还是没动…… 三次回头,这都快跑出二里地了,铁骑还是没动! 啥情况!? 王二蛋心里可就活泛起来了…… 难道说……他们不追了……这都快二里地了,再不动的话,他们想追可就追不上了……别忘了,淮南铁骑可都是铁骑,冲锋固然厉害,但那是短程,要是论长途奔袭的话,重骑兵又怎么可能跑得过轻骑…… 一想到这里,王二蛋便放慢了马速,又隐晦地打了几个手势,示意麾下黑山部的青壮,都把速度降下来。 他决定赌一赌! 赌什么? 赌身后的淮南铁骑并不会追击过来。 至于赌注…… 就是汜水县最后一批青壮遗弃的那十辆大车! 要不是因为这些“战利品”,王二蛋也不会带着黑山部陷入了“冲锋在前,断后在后”的尴尬境地…… 最后一批汜水青壮离开汜水县城,大车帮一共派出了十一辆大车,在他们最后躲避叛军追兵的时候,除了水生所在的大车之上,车把式冯大鞭子坚持要救下拉车的驽马,这才没有弃车,剩下的十辆大车,所有的车把式都跟汜水县的青壮一起,在看到胡人追兵之后,就扔下了大车、撒丫子跑回了汜水关…… 现在,这十辆大车,就拦在了路上。 拉车的驽马也累坏了,如今正拉着大车在路边啃草呢…… 那些跑在前面的胡人轻骑,都绕着跑,生怕后面淮南铁骑追上来,他们被这十辆大车给堵在路上,跑不了…… 这不就是便宜我了么…… 王二蛋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速度,既不能让前面逃跑的骑兵发现他们的异常,又不能勾起身后淮南铁骑的追击欲望,说实话,他在塞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动用过脑子…… 好在,他成功了。 等王二蛋带着黑山部的骑兵,假惺惺地逃亡到了十辆大车的旁边,王二蛋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快! 牵马! 别卸大车!咱折腾这些,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都听好了,后面那些重骑兵如果要追咱们的话,听我命令,我让你们砍…… 第一次,砍拉车驽马的车套子,让大车留在原地,帮着咱们阻挡一下。 第二次,如果还得砍的话,就砍驽马的缰绳……驽马太慢了,跟不上咱们,如果非逼着咱们逃命的话,命重要! 都听清楚了没有? 赶紧动手!” 黑山部的青壮,都是草原上出生草原上长大的好汉子,伺弄马和大车,都是家常便饭,现在有了少族长的指点,那更是动起手来如同行云流水一般。 王二蛋交代完了之后,来不及看他们如何动手,赶紧回头,看向汜水关方向,让他真正松了一口气的是,正好看到五百铁骑不但没有追击,竟然鱼贯返回了关城。 安全了! 王二蛋这才长出一口气,到了这个时候,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竟然全部湿透了。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够第一次仔细观望这座在大唐天下赫赫有名的关城。 左拥山岳,右临黄河,城墙足足四丈有余。 好一座雄关! 在关城之上,还有数不清的大唐战士立阵而代。 王二蛋所在的位置,距离汜水关足足三里有余,根本看不清城关之上众人的面目。 只能看到,在关城的正中,站着一位身形高大的汉子,周围乃是一片空白,离他最近的唐人,起码也在五尺以上,想必,这是唐军之中的重要人物吧…… 在那汉子的身后,矗立着三杆大旗,正中一杆最为高大,大旗之上只有一个字,王二蛋认识,正是唐文之中的“唐”字,其余两杆大旗之上的文字太多了,以他的水平可就不认识了。 纵然不认识,但是能够独自一人站在三杆大旗之下,王二蛋就觉得他新学的四个字,用在这位大汉的身上,正合适…… 威风凛凛! “少族长,整好了,走吗?” 就在王二蛋遥望汜水关的时候,麾下青壮过来催促。 “走!” 王二蛋带着众多青壮,策马直奔汜水县城。 结果,刚刚触犯,距离汜水县城还有足足三里路的时候…… 猛然间…… 汜水县城,火光一闪,仿佛整个膨胀了起来! 随即地面顿时传来一阵剧烈的抖动! 最后,一声惊天的爆响,才响彻在耳边! 王二蛋还没反应过来呢,直接就被掀下了马背…… 马惊了! 不单单是他,黑山部带来的这四十多匹战马,包括刚刚缴获的十匹驽马,全都吓得踢跳刨号! 王二蛋顾不得摔在地上的疼痛,也顾不得两耳之中嗡嗡作响,根本听不到身边人的言语和战马的嘶鸣,只是傻傻地看着汜水县城。 或者,具体地说,曾经汜水县城的位置。 在那里,曾经有一座城池…… 而现在,只剩下残垣断壁,其中,还夹杂了数不清的断胳膊断腿! 这是……天罚……吗!? 王二蛋猛然一个激灵! 回头! 遥望汜水关! 在城头之上,那名汉子依旧站在三杆大旗之下,如同天神下凡一样,威风凛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54章 土!高尚一笑谢三郎 “把话说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 五千胡骑,就算打不过,难道还跑不了!?怎么就只有你们四十三人跑了回来?还都是一个小部族的出身…… 说! 是不是你们与唐军早有联络,这才暗中通知,让谢三郎于汜水县城设伏,这才一举覆灭我军的前锋队伍!? 说!” 问话之人,四十左右年纪,清瘦,白面,三绺长髯飘洒胸前,本乃仙风道骨,此时却毫无飘逸出尘之感,完全声色俱厉,仿佛要化身天庭雷部众神一般,狰狞得有些可怕。 高尚! 原来幽州节度使府的推官,自从严庄失落在长安城之后,他便接替了严庄,成为了幽州节度使府的掌书记,成为辅佐安禄山的文官职位最高者,在安禄山造反之后,更是直接随军出征,乃是安禄山叛军之中的“军师”。 现在他听到五千胡骑葬身汜水县城的消息,顿时勃然大怒。 与塞外胡人联络,一同坑杀数万出塞的唐军,正是他亲自出面联络的。 待安禄山造反,也正是他一力联络胡人,特意统合了大唐塞外的小部族,凑了足足上万胡骑随军出征。 说句不好听的话,高尚甚至将这上万胡骑看做了他在叛军之中的嫡系人马…… 现在,还没等安禄山叛军跟大唐军正式开战呢,一小半,就怎么没了…… 高尚能不着急么!? 王二蛋听了高尚的问话之后,吓得直接就跪倒了临时大帐之中,那叫一个欲哭无泪。 说实话,也不知道是说这哥们运气不好还是运气好了…… 说他运气不好吧,不对。 他在汜水关外被淮南铁骑吓退,在逃亡的路上贪念大起,不顾淮南铁骑的威胁就在身后,也不管其他胡人轻骑全都跑进了汜水县城躲避,愣是在双方的眼皮子底下,把大车帮遗弃的十辆大车给“战利品”了…… 也正是因为这种眼皮子浅薄到让人无语的贪婪,让他最终没有走进汜水县城…… 一声轰响,汜水县城上了天! 王二蛋纵然吓得肝胆欲裂,却终究逃得了性命一条,要不是他贪图那十辆大车的“实惠”,估计也和那五千胡骑一样上了天了。 运气不好,能在五千人葬身火海的时候,不但自家全须全尾的连伤都没有,还落下十辆大车么? 不过,要是说他运气好,好像也不合适…… 王二蛋带着黑山部的青壮,亲眼看着整整一座汜水县城在自己眼前消失,还伴随着火光、巨响…… 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啊? 全都认定了,这是“天罚”! 既然是天罚,还不跑,等啥呢!? 黑山部进入大唐边境,一仗没打,净跟着溜马腿了……现在刚刚要接战,连一个唐人都没杀,反倒是搭进去七八名黑山部的青壮,紧跟着天罚就来了,这是上天对他们的示警! 王二蛋想都没有多想,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确定了,赶紧走,回草原!要不然,非把命撂这不可…… 结果,王二蛋带着黑山部的青壮,直接原路返回就要回归草原。 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倒霉就倒霉在那十辆大车上了…… 他虽然不明白“贼不走空”的道理,不过在淮南铁骑要追击的情况下,都能停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把十辆大车给“战利品”了,现在淮南铁骑都回汜水关了,他哪里舍得放弃掉? 所以,王二蛋等黑山部族之人,只得带着这十辆大车一同撤退。 但是,这里面有个细节是难以忽略的,那就是,这些大车,只能走大唐驿路,什么野外小路之类的,以大车帮大车的建造水平,还真走不了,如果强行要走小路的话,也不是不行,时间不长,就得损坏。 王二蛋可舍不得。 咋办? 顺着大唐驿路走呗,过了幽州边境就好了,塞外全是草原,都是路,再也不用受所谓驿路的限制了…… 结果,迎面就碰上了安禄山叛军的主力队伍…… 得,想走都走不了了! 还说什么出塞回草原?双方刚刚见面,黑山部的全部青壮就被叛军给捉拿了,少族长尔丹,也就是王二蛋,直接就被带到了临时的帅账之中,这才有了高尚逼问王二蛋那一幕。 却说王二蛋跪在地上,赶紧把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生怕高尚和安禄山不信,最后还说道: “教主,您真得信我啊!天罚,绝对是天罚!” 教主!? 不错! 高尚除了幽州节度使府掌书记,如今叛军之军师之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弥勒教的当代教主! 他之所以能够代替安禄山出面联络契丹,又在安禄山起兵造反的时候,统合塞外小部族提供青壮随军出征、替安禄山凑齐了十万大军,正是借重了这一层身份。 而他之所以将这一万多胡骑视为自家的嫡系部队,正是由于提供这些胡骑的小部族,在残酷的自然环境和令人绝望的现实生活之中,彻底抹平了棱角和希望,竟然把一切的希望,寄托在弥勒教所宣扬的“地上佛国”之上。 说白了,弥勒教的发展,不仅仅针对大唐,还在塞外开花结果了。 这一次跟着安禄山谋反的这些小部族,不是头人就是贵人,都是弥勒教的忠实信徒,自然,也要对他这个弥勒教的当代教主奉为神明。 王二蛋也是如此。 面对“代表着神明”的当代教主的厉声喝问,不但知无不答,还不惜连连叩头以示清白。 “真的不是勾连了大唐谢三郎?” 高尚长得本来就有点吊眼角,如今双眼圆睁,颇有一种狠厉的感觉。 王二蛋真哭了。 “教主,真没有…… 您是知道我们黑山部的,在塞外就是一个小部族,当初要不是您老人家发话,恐怕现在都让别的部族给吞并了,后来更是您老开口,才让我们依靠上了雄鹰部族…… 我们全族青壮就一百多人,放羊的人手还不够呢,连半大的孩子都用上了,哪里能派人跨越千里之遥,来到大唐腹地和什么谢三郎勾连到一起? 再说,您老人家也认识我,我向来胆子小,连草原都没有出过,这一次要不是您老人家传下法旨,我恐怕都不敢走进大唐的边境线…… 我……” “行了!” 高尚开口,破不耐烦,直接打断了王二狗的絮絮叨叨,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倒是帅账之中的史思明开口说了一句公道话。 “教主,我看,这小子不像胡说……” 史思明在弥勒教之中,乃是左护法,故此也以“教主”相称高尚。 只听得他给高尚分析 “谢直麾下淮南铁骑,不过三千之数,这一次驰援汜水关,来不及征调大军,就带着他的三千嫡系人马过来的…… 再算上汜水关原本的守军,最多不过五千战兵…… 五千战兵,能够击溃咱们的前锋队伍,有可能,但要是说让五千胡骑全军覆没,最后就跑回来这么四十三个人,我不信! 听这小子说话,应该是谢直早早在汜水县城之中布下了火药,等五千前锋兵马全部进入之后引燃,这才让前锋兵马全军覆没……” 高尚听了,不由得点了点头,依旧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帅账之中的正座之上,安禄山,终于开口了。 “应该是火药,错不了! 嘿! 许咱们炸了长安武库,就许人家谢三郎炸掉汜水县城啊…… 早就听闻淮南火药独步天下一说,本以为是谢三郎为了自抬身价才胡说八道出来的言语,却没有想到,能有这么大的威力,整整一座城池啊,说没就没了……” 安禄山一声长叹之后,满是感慨,随后就是愁容满面。 “咱们在范阳骑兵,迄今一月有余,还算是顺利…… 河北地这些官吏,终究曾经在某家的治下,多少也要听某家的几句安排,再加上教中事先的种种布局,总算是让咱们顺利走到了这里…… 真要是说起来,汜水关一战,才是咱们和大唐的正式第一战! 此战,不但关乎全军的士气,还关乎咱们能不能快速拿下洛阳! 当初严夫子和安某人一起制定策略之时,就已经达成了共识,只有快速拿下了洛阳城,咱们才能进可攻退可守! 如今……眼前就是汜水关! 这是洛阳城的东大门! 天子派出谢三郎亲自在此镇守! 说实话,安某虽然不才,还真不怕他谢三郎麾下的那三千铁甲骑兵,既然是攻城的话,安某早就做好了伤亡惨重的准备,不过是三千淮南骑兵而已,就算是拿人堆,咱们十万大军也能堆死他这三千骑兵! 只不过,现在看到淮南火器如此威力,安某却突然想到,这十万兵马,到底能不能攻破汜水关……” 说完,安禄山转过头来,直视高尚。 “军师,何以教我?” 安禄山,也是弥勒教中人,他在弥勒教中,还是比史思明略高半格的右护法。 但是,他对高尚的称呼,一直是官职,最早是先生,后来是推官,最后是军师,仿佛在一直提醒高尚的身份一样。 高尚也好,其他的弥勒教教众也好,都觉得正常,毕竟这是在军中,所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军中最忌讳的就是令出多门,人家安禄山就是当仁不让的统帅,自然有其自有的威严,硬要他改口向高尚称呼“教主”仿佛也不合适…… 高尚现在更是没心思在意这种小细节,他正琢磨怎么帮安禄山重树信心呢…… 不过,高尚看出来了,安禄山,有点心虚…… 其实,别说安禄山,就是他高尚,听到一座县城,轰隆一下子就没了,又何尝不心虚害怕? 但是,高尚却不能表现出丝毫来。 说实话,安禄山这一次谋反,本就是他们弥勒教在其中大力推动的结果。 左护法史思明,干脆就给安禄山做了下,一力拼杀在最前线…… 教中军师严庄严夫子,为了帮着安禄山下定谋反的决心,不但一路上不听劝说,还动用了弥勒教在长安城中所有隐藏的力量,一举炸毁了长安武库,最后更是连自己都搭进去了…… 至于他这个教主,不但委身于幽州节度使府这么多年,还亲身出塞帮着安禄山联络胡人坑杀唐军,生怕安禄山势力稍弱,还将弥勒教在胡人之中的信徒全部集中起来随军一起出征…… 折腾了这么多,不就为了借安禄山之手,建立弥勒教心中的“地上佛国”吗? 现在,安禄山有点害怕了,对于高尚来说,无论是身为叛军的军师,还是对造反态度最坚定的弥勒教教主,他都必须说服安禄山,为他重塑信心! 你还别说,高尚身为弥勒教当代教主,在蛊惑人心这方面,绝对是专业的! 听了安禄山的问话,不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心虚,反而连自己紧皱的眉头都松开了,略一沉吟,愣是笑出了声,初始几不可闻,后来却逐渐加大,到了最后,竟然变成了仰天大笑。 都给帅账之中的人笑傻了。 安禄山和史思明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来一种猜忌,这教主……不是被汜水县城炸毁的消息吓傻了吧? 到了最后,还是安禄山更为迫切一点,直接开口问道: “军师何故发笑?” 高尚已经笑而不语,半晌之后,笑声渐歇,转头看向安禄山,脸上的笑容依旧残留着,这才开口。 “我笑谢三郎不智!明明是守城利器,却毫无用处地浪掷了!” 说完之后,竟然不理安禄山的错愕,收敛脸上的笑容,正冠,掸袍,叉手,正色向安禄山行了一礼。 “为节帅贺!” 安禄山真懵了,贺啥贺啊!?汜水县城又不是我炸的,再说了,炸死那五千人,全是塞外轻骑,那都是咱们的人!仔细说起来,等于咱们开局不利,这还能恭贺呢? 安禄山的脸也有点冷了,你不会是变着法寒碜我呢吧? “哦?有意思了……但不知,喜从而来?” 高尚微微一笑,成竹在胸地说道: “如今,正是攻破汜水关的千载良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55章 土!机会 攻破汜水关的千载良机? 安禄山都懵了,咱刚让谢三郎弄死五千多人,不是人家手下留情,而是前锋队伍的所有人马只有这么多,这叫开局不利好吧?怎么还能变成“良机”了? 不过安禄山也知道,高尚这个人呢,也不知道是“教主”当得时间太长了,还是为人本性如此,反正他说话吧,老是习惯了那种“忽忽悠悠”的方式,不管说啥,都跟所谓的春秋纵横家一样,张嘴就是“虚言大话”,讲究一句话就能“抓住”别人的心神。 一开始,不习惯,不过到后来习惯了这种说话的方式之后,也就好了,略过他的说话方式,关注重点就好…… “军师是说……能够攻破汜水?” 安禄山问得特没底气。 高尚却自信满满地一点头。 “正是此意!” 安禄山一下就高兴了。 “快细说说……不是……还请军师不吝赐教!”既然要听人家的话,就得配合人家的说话方式…… 高尚果然还是比较习惯这种交流方式,听了之后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节帅担忧不能攻破汜水,是不是因为淮南火药独步天下,担忧谢三郎借助火器的犀利守城,会对大军攻城造成太大的伤害?” 安禄山点头,当然是这么回事了,人家这火药,炸个城都没问题,要是守城的话,炸个把人还是事儿么? 高尚点头,继续说道: “高某判定,谢三郎的手上,淮南火药,必然不多了!” “哦?这是为何?” 安禄山一听就精神了,这是重点。 高尚开始给他分析。 “谢三郎此次前来汜水,是从长安起行,麾下只有他自己嫡系的那三千铁甲,这才能携带多少火药,一人十斤,一人二十斤?须知他麾下大部分都是重骑兵,还有人马具装的骑兵,除去随身铁甲、兵器之外,负重必然有限! 故此,高某判定,谢三郎这一次前来汜水关,携带的火药,必然不会太多,此乃其一。 其二,想要将汜水县城一举炸毁,需要多少火药!? 咱们弥勒教虽然没有炸毁过一座城池,但是炸毁过长安武库。 此事虽然是严庄严夫子的手笔,但是高某也略知一二…… 三千斤! 纵然是道门火药,看似与淮南火药的威力不可同日而语,但是长安武库的规模,也难及汜水县城! 依我看,想要将汜水县城整体炸毁,至少也需要数万斤的火药,即便他淮南火药独步天下,数量也绝对少不了多少,说不定谢三郎孤注一掷,将所有携带到汜水的淮南火药,都埋设在汜水县城都犹未可知……” 高尚越说,自己约觉得有理,说到最后,自己都深信不疑,具体表现而言,说得两只眼睛直放光。 “携带数量有限,一次用量极大,两者相加,却不知道谢三郎的手上,到底还能剩下多少淮南火药! 所以,节帅攻城,大可不必太过担忧!” 安禄山听了,也默默点头,他必须承认,高尚说得有道理,炸毁一座城池,固然让人心怀惊惧,但是对火药使用数量上来说,也绝对是需求甚高,断然不可能甩出来三千斤五千斤火药就能把事情给办了的,即便淮南火药的威力独步天下,也断然不可能! 不过…… 还没等安禄山将心中的疑问问出来,旁边的史思明倒是先开口了。 “教主,属下有一事不明,还请教主指点一二……” 高尚自己刚刚说服了自己,正是自信心爆棚的时候,闻言之后,直接点头,只听得史思明问道: “既然谢三郎携带的火药有限,那他为何还要将这些火药消耗在汜水县城?留下守城不好吗?就算不能直接杀伤我军五千士卒,却也足以给我军造成足够的伤害…… 他为何要如何来做,属下想不明白……” 高尚闻言,哈哈一笑。 “这就是我笑他谢三郎不智的地方! 他如此行事,所求者,不过震撼二字! 你想,一战覆灭万千,将我军前锋一网打尽,是何等震撼,就算是我等,初闻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多少有心心生惊惧,更何况他人?” 史思明若有所思,“教主的意思,是他要通过汜水县城被炸一事,吓唬吓唬咱们?” 高尚点了点头,紧跟着又摇头。 “是,也不是! 所谓震撼,其实是两方面。 一来,乃是震撼我军,让我军中不明真相的士卒害怕,在攻城之际心生惊惧,自然也算是削弱了我军的士气……” 说着,高尚顺手一指依旧还跪在地上的王二蛋。 “这便是明证,亲眼看到一座城池凭空消失,你问问他,他还有没有与谢三郎对战的勇气?” 答案不言自明,要不是王二蛋因为那十辆大车,不得不顺着大唐驿路行走,倒霉催的迎面碰上了安禄山叛军的主力,恐怕这哥们已经带着部族青壮越过常山郡了……区区一战,直接吓得助战胡人跑回了草原,还有什么比这个“震撼”的效果更好? “二来,谢三郎孤注一掷,将火药集中炸毁了汜水县城,也是在震撼大唐,重点,却不是那座城池,而是我军的五千前锋人马!” 说着,高尚转头看向安禄山。 “刚才节帅也说了,这是咱们与大唐之间的正式第一战,不但关乎全军是士气,更是关乎到咱们的战略…… 而具体而言,前锋之战,更是第一战之中的第一战! 谢三郎能够一战覆灭我军前锋所有人马,这对大唐军的士气,又是如何的提升? 谢三郎要的,正是这种震撼的效果! 一战覆灭我军前锋五千人,以此来稳定大唐的局势……” 说着,高尚笑了。 “我听说他谢直今天返回长安之后,可是把大唐中枢搅和得风雨飘摇啊…… 还没入城就杀了杨国忠家里五百家仆,金殿上敲响登闻鼓直接将王鉷、王銲兄弟送入了大牢,临来汜水关之前,还在原首相府邸逼杀了李林甫…… 杨国忠、王鉷、李林甫……大唐中枢有名有姓的朝堂大佬,他就一个都没有放过,更是推荐了他家的师公严挺之入主了政事堂…… 嘿嘿,这些事情里,哪一件单独拿出来,不是震惊天下的大事? 也就是咱们起兵清君侧,才让大唐军民将目光转向了幽州…… 不过,注意力转移是转移,隐藏在注意力转移背后的暗流,可没有消散! 只不过是因为他谢三郎如今太强势了,不但力压朝堂,还亲自带兵前来汜水关,所有人现在都不敢说什么而已,但是,一旦战局对他不利,朝堂之中那些暗流,必然汹涌而起……” 说到这里,高尚满是感慨地向西方看了一眼,那里正是汜水关的方向。 “想必,他谢三郎也知道这个道理,这才不顾火药在守城之中的巨大作用,反而孤注一掷地集中使用在汜水县城…… 他就是要用这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压制住大唐内部的其他声音……” 高尚说完之后,史思明还好,听了个大差不差,算是明白谢三郎如此选择就不是完全出于军事考虑,也就不动其他心思了。 安禄山却听得连连点头,他终究是大唐曾经的双料节度使、东平郡王,虽然远在幽州,却也对朝堂之上的争斗烂熟于心,高尚这么一说,他自然更能体会到其中的利益纠葛,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在谢三郎的位置上,恐怕也要如此选择,这样做事,不单单是战场之上的争胜,也是在稳定自己的大后方。 不过,安禄山理解归理解,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还是眼前汜水关的这场战斗,他并不关心谢三郎如何使用火药,他更加关心谢三郎手上火药的存量。 “军师,你说谢三郎手上的火药有限,甚至干脆全用了……他难道不能补充么?” 淮南火药独步天下,也不是喊了一天两天了,人家在淮南扬州,设置了专门的火器院,专事改善工艺、生产火药,即便谢三郎在汜水关的火药不多了,但是淮南肯定会有的,如果他真的要死守汜水关的话,难道不能把火药重新补充上来么? “这便是我说的机会所在了!” 高尚信誓旦旦的那劲儿,给安禄山都震了一下。 “节帅请想! 如今谢三郎的身边根本没有多少火药,他即便重新运送火药过来,也需要一段时间…… 而这个时间,他只能依靠他麾下的三千淮南铁甲和汜水关的守军来驻守汜水…… 五千人! 最多不会超过万人! 咱们呢!? 十万兵将! 这岂不正是天赐良机! 只要咱们坚定信心,未尝没有速战速胜的可能!” 安禄山一听,顿时眼前一亮。 不错! 担心汜水关,就是单行谢三郎守城动用大量火药,现在火药用了,运输又跟不上……岂不就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时间窗口? 在这个时间窗口之中,就是传统的攻城守城的方式…… 谁怕!? 不就是比比谁的人多,谁的攻城器具齐全,谁的人不怕死吗!? 安禄山就不信了,自己麾下的十万兵将,还拿不下一个小小的汜水关! 高尚看着安禄山双眼发亮,知道他的信心又回来了,还决定给他再添一把火。 “谢三郎,以整整一座城池的轰然倒塌,震撼我等心神,未尝没有延迟我等攻城时间的想法…… 我等偏偏不能让他如意! 此一战,速战速决! 即便攻城不能速战速决,只要逼得谢三郎不得不向朝廷求援,都不用咱们再出手,朝堂之上的那些暗流,说不定就会自己跳出来找他的麻烦! 至于谢三郎留在后方镇守长安的严挺之,根本不用去考虑,他刚刚入主政事堂才几天?空有一个大唐首相的名头而已,对整个朝堂,甚至整个天下的影响,实在有限,这也就是借着谢三郎的威势进入政事堂,现在无人愿意去找人他们而已…… 一旦这些暗流真正行动起来,严挺之根本压制不住! 别的不说,这帮暗流给他们来个阳奉阴违,就是延缓给谢三郎派遣援兵,也能让谢三郎焦头烂额! 到了那时候,说不定他们自乱阵脚,让咱们攻取汜水关不费吹灰之力!” 安禄山一听,重重点头。 有理! 到了这个时候,安禄山既然被军师高尚打消了心中的疑虑,自然变得杀伐果断起来。 “传令!全军起行,目标,汜水关!” 结果,自信满满地安禄山和高尚,到了汜水关,面面相觑,两两无言。 汜水关的地形太险要了! 左拥山岳,右临黄河,三丈多高的城墙,往那一杵,彻底阻断了东西路途。 安禄山看着高尚,这地形……怎么速战速决啊? 高尚翻着眼睛看安禄山,你看我干啥,我又没来过,早就听说汜水关险要,谁能想到竟然会险要成这个样子,你这些年没事老跑长安来着,难道你不知道吗? 安禄山也委屈啊,以前来往长安,也没琢磨造反这种事情啊,谁留心一座关城如何险要啊?大唐地域中险要的地方多了,据说剑阁七百里还险要呢,难道我还要把每一处都走一遍不成? 我不管,你想辙,谁让你是军师呢? 高尚也无奈啊,他看出来了,安禄山这就是又有点心虚。 还是那句话,论“造反的坚定程度”,身为弥勒教教主的高尚,绝对是十万叛军之中最为坚定的一个,必须要给主帅打气啊…… 高尚也愁得慌。 一来,汜水关的地形实在险要,要是通过普通的方式攻城,还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如何。 二来,他忽悠安禄山的时候,不断强调了“淮南火器青黄不接”的时间窗口的概念,这才有了什么“良机”什么“速战速决”的说法,现在要接着忽悠安禄山,难得不是如何让他采信,而是如何顺着“时间窗口”“速战速决”的思路继续忽悠下去…… 高尚看着汜水关,默默无言,沉吟半晌之后,突然双眼一亮。 有了! “咱们引蛇出洞!” “计将安出!?”安禄山赶紧切换了言语上的模式,按照高尚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56章 土!不求歼敌,只求拖延 汜水关内,关衙。 本是汜水关守将的衙门,自从谢三郎带兵来到了这里,汜水关衙就成了天下兵马副元帅的驻节之地,从职能上讲,干脆就变成了“大唐平叛指挥部”…… 汜水关守将,一点脾气都没有。 倒不是汜水关守将因为官职太低,不敢跟谢直争竞,他毕竟是大唐骄兵悍将,在大唐军中,虽然也讲究个令行禁止,但是终归还是要用资历、战绩说话,仅仅凭借一个什么天下兵马副元帅的名头,在帅账之中自然能逼得汜水关守将低头,但是除了帅账,人家听令不听令,那可就是两回事了…… 而汜水关守将之所以对谢三郎如此恭敬,自然还有其他的缘由。 汜水关守将,姓谢,名字叫做小智…… 熟悉不? 谢小智…… 把名字中间的那个“小”字去掉,就是谢智…… 不过,这位汜水关守将,谢小智,干脆就是谢家第一代部曲中,谢智的儿子。 自从谢家整体搬迁到了扬州,老谢忠年老体衰,要留在汜水县城为谢家看守祖宅,而其他八大部曲各有分派,大部分人都跟着谢节进入了淮南军,替在扬州立足未稳的谢三郎去拼杀,而谢智,这位谢家的第一代部曲,却接替了老谢忠,成为了谢家在扬州城的新管家。 至于他的儿子,谢小智,被谢老爷子亲自点名,派回了汜水关。 一来,与汜水县城的老谢忠互为犄角,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二来,也是为了延续谢家在成皋折冲府之中的各种关系和人脉。 前文介绍过,虎牢关之所以改名为汜水关,是因为大唐立国,避讳大唐先祖李虎的名讳,其实,虎牢关,或者汜水关,还有一个别称,就是成皋关,成皋之名是取山岭高矗濒临黄河之义。 谢老爷子原来供职的成皋折冲府,负责统领汜水关周围的府兵,具体成皋折冲府衙门的驻地,就在汜水关衙。 事实上,成皋折冲府的果毅校尉,一直兼任着汜水关的守将。 所以,谢小智被谢老爷子派回了汜水关,主要是为了让他接任成皋折冲府的果毅校尉,顺便也守卫一下汜水关。 这本来就是个轻松至极的职位,汜水关本来就在大唐腹地,哪里有什么守卫的必要,要不是为了向来往客商征收税款,以及以关防名义查阅来往人士的“过所”,估计汜水关的大门常年都不会关闭……这有啥可守卫的? 谁想到,汜水关竟然成了平叛的第一线! 幸亏三郎来了,要不然他都不知道如何来应对安禄山的叛军…… 在这种情况下,谢三郎要接过指挥权,于公于私,谢小智求之不得…… “三哥,仓库已经建好了,您看,让谁过去查验一番?” 谢家部曲对谢直的称呼,层级比较明显。 第一代部曲,那都是看着他从小长到的,称呼的时候,都带着点长辈的宠溺和家里人才有的亲近,直接一个称呼,三郎。 第二代部曲,就是谢小智这一辈人,那就跟谢直更加亲近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年岁大点的,叫三弟,叫三郎,都有,比谢直年岁小的,直接就跟牛佐牛佑一样,称呼一声三哥。 唯有谢小义,最为狗腿,趁着当初谢直到洛阳参加科举考试、还声名未显的时候,早早投入了三郎的门下,别人叫三哥,他不要脸,直接叫三少爷,等到了扬州,被调到淮南谍报司,直接叫三爷了…… 为了这事儿,一群谢家第二代部曲聚会喝酒的时候,没少被他们打趣。 小义不当回事,还信誓旦旦地说呢,现在谢直的身份地位,当得起一声“爷”,他小义为谢直执掌淮南谍报司,乃是公事,在外人面前,自然要捧着三爷,要不然人家一看,嚯,你们自己家里人都不尊重,他又怎么可能尊重得起来? 谢小智依旧称呼谢直为“三哥”,一来他没有小义那么不要脸,二来他很早就到了汜水关,真说起来,跟谢直也难以算多熟悉了,要不是小时候在一起摸爬滚打,现在面对天下兵马副元帅,恐怕这么一句“三哥”也都叫不出口了。 “三哥,您也知道,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汜水关,虽然也使用过咱们淮南的火药弹,但是终究算不上熟悉……而且数量也少,三五十个练练手而已,从来都没有储存过这么大的数量…… 这一次建造储存的仓库,我这心里还是没底啊…… 您最好还是派人过去看看吧,有什么问题,咱们抓紧整治,千万别耽误了事儿……” 谢直点点头,看向了谢节,他又是谢家部曲的首领,又是如今淮南军的都指挥使,于公于私都安排给他最合适。 谢节见谢直的目光甩过来,先安排了具体的人员出去,跟着谢小义去检查储藏火药弹的仓库,随后才对谢直半是埋怨地说道: “三郎,这仗,有必要这么打么? 是,咱们炸毁整个汜水县城,消耗了随身的火药弹,不过剩余的数量,足以支撑到淮南将下一批火药弹送过来…… 为什么不能敞开了使用,还要进行配给,一名战士随身还不到半个基数,还得请示之后才能使用……实在不爽利啊……” “节叔,守城嘛,料敌从宽,无论是什么物资,都要物尽其用才是,火药弹自然是守城利器,咱们淮南军也熟悉,不过,谁敢保证千变万化的战场上能够一帆风顺?万一火药弹用得差不多了,淮南那边的运输跟不上怎么办? 再说了,这些火药弹,我有别的用处,起码比分发给战士们使用的效果要好……” 说到这里,谢直嘿嘿一笑,似笑非笑地看了谢节一眼。 “节叔,您不是要说守城不爽利吧?怎么,还想出城迎击?” 谢节被他一眼就看透了心思,不由得老脸一红,不过话既然说开了,自然也没必要遮掩了。 “三郎,我还是没想明白。 何必呢? 别看安禄山麾下什么十万大军,在咱们火药弹面前,不过土鸡瓦狗一般! 照我说,你都没必要把火药弹用在炸毁汜水县城上,全留下,多好? 就算没有那么一批火药弹,就剩下的,全给我,三千人马出击,我一定能冲垮了安禄山的十万大军!” 没错,谢直手上还有不少火药弹,根本不像高尚猜测的那样所剩无几,别看小义带人炸毁了整整一座城池,其实使用的火药,并没有多少。 一来,淮南火药的威力,要远远超过高尚的想象,他以弥勒教曾经接触过的道门火药做参考去考虑的话,可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二来,多点爆破,本来就是淮南军中常规的训练科目之一,小义所带领的谍报司好手,又都是淮南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对这份“手艺”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别的不说,都能用最少的火药,通过合理的布置,达到最为震撼的效果。 三来,谢家人,包括指导行动的小义,本就是汜水人,对汜水县城非常熟悉,叛军兵马入城之后,走哪一条路线,在何处停留,最后驻兵在什么地方,小义带着淮南谍报司的情报官都能分析出来大概,然后再有针对性地进行爆点布置,能用多少火药? 要不是行动之前,谢三郎有专门的交代,一定要将汜水县城的四面城墙都全部炸毁,坚决不能在汜水百姓撤出汜水之后,让叛军白得一座防御力不受影响的城池,估计小义的爆破行动,还用不了最后那么多火药呢。 事实上,各种因素综合到了一起,淮南谍报司炸毁整个一座汜水县城,使用火药不过区区万斤而已,没有超过谢直这一次带到汜水的数量的半数。 要不然的话,谢节怎么会一力撺掇谢三郎出城应战安禄山叛军呢,就是因为剩下的火药弹,依然足够三千淮南铁骑打一场大规模的战斗所用。 谢节有信心,一战击溃安禄山麾下的所谓十万大军。 只不过,关于这一点,谢直却有不同的意见。 “我等死守汜水,不求歼敌,只求拖延!” 谢直又强调了一遍之后,看着谢节问道: “节叔,我就问你一句话,如果我把现存的所有火药都给你,你率领三千铁甲出征,能够把安禄山的十万叛军杀得干干净净么?” 谢节一愣,摇了摇头。 以淮南铁甲的精良,以火器之犀利,谢节自信,击溃安禄山的叛军,不难。 这个时候用不着说什么十万不十万的,只要赶对了机会,利用骑兵的机动,一旦以快打快、以硬碰硬,很容易在战场之上形成“倒卷”之势,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他三千铁骑杀人了,就赶着安禄山叛军自相残杀就好。 不过,要说杀光叛军? 不可能! 淮南铁骑乃是重骑兵,固然正面冲锋无敌,但是冲击距离终究要受到负重的影响,即便形成叛军倒卷之势,也不可能从汜水关一路追击到幽州去,怎么可能杀光数量足足有十万的安禄山叛军? “还是啊……” 谢三郎飒然一笑。 “安禄山麾下大军十万,多是轻骑,一旦战败,必然四散奔逃。 三千淮南铁甲,借助火器的犀利,击溃不难,击杀的话……能杀多少,又能俘虏多少,按照最乐观的估计,至少有三万轻骑能够逃出去吧? 节叔,现在什么情况你大概也知道,只说河北地,城池相继陷落,如果让这三万溃兵进入河北地,该给河北一地造成多少的影响?” 说着,谢直在帅府大堂之上,向着西方拱了一拱手,那里正是长安方向。 “三郎受天子拜将,册封天下兵马副元帅,专事平灭安禄山叛乱,不单单要考虑如何平灭叛乱,还要考虑如何在平叛之后,迅速恢复河北一地的生计…… 所以,放任溃兵进入河北一地,那是断然不成的……” 谢节听了,只得点头,他在谢家部曲之中,一直就是负责统领兵马,即便谢直如今是声名显赫的淮南节度使,他也开始执掌淮南军,不过终归是个将领,思考的,自然全是战场上的事情,对于战场之外的事儿,没兴趣,不想知道…… 不过,谢节从扬州一路赶到汜水关,刚刚见了谢直,就看到了小义爆破了汜水县城,说实话,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谢直提及平叛的主体战略,他虽然对如何保护河北一地没兴趣,也知道既然是有机会,终究还是要保一保的……默默地想了一想,还是回到了如何平叛一事上。 “所以……我们等?” “不错,等!” 谢直重重点头。 “八月,扬州舰队就可以通航了,我已经下令,等到条件允许,令他们带领陆战队全军北上,到大沽口登陆,奇袭范阳之后,然后跟咱们前后包抄,力争将安禄山的十万叛军一举包围,然后无论是击溃还是击杀,那就无所谓了……如此一来,便能够最大程度上对河北一地进行保护……” 说着,谢直将目光再次转向谢节。 “所以,这就要委屈节叔一段时日了,只能守城,最好不要出击……” 谢节听了这话,还能说啥,只能连道不敢。 谢直一笑。 “所以,这一战守卫汜水,不求歼敌数量,只求拖延! 只要拖延到八月份扬州舰队北上,咱们就算是成功了……” 谢节无奈点头,却还有一件事没想明白。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把火药弹全部收起来?” 谢直笑了。 “拖延的精髓,在于分寸。 咱们的目标,就是要尽量将安禄山叛军吸引在汜水关这里,让他没有机会,也不敢派出兵力去祸害河北一地。 收起了火药弹,就是因为怕吓着安禄山! 要不然的话,叛军一攻城,火药弹如雨下,我是怕安禄山被咱们的火力给吓跑了…… 与其这样,不如将火药弹收起了,咱们完全用传统方式来守城,给他们造成一种我淮南一方已经用尽了火药的错觉,让他们感觉再加一把劲就能攻破我汜水关…… 如此一来,才能最大程度地把叛军吸引在汜水关前!” 谢节听了,连连点头,全明白了。 就在此时,谢小智去而复返。 “启禀副帅,叛军主力十万,已经抵达汜水关外十里,已然安营下寨。 安禄山带着随从数百,正在关前叫骂,请副帅出去答话。” 谢直听了,哈哈一笑。 却先对着谢节说了一句。 “当然,全然示敌以弱也是不成,还要最大程度地保持对叛军的压力,最好……激怒安禄山本人!” 说着,长身而起,对身后一直没说话的牛佐吩咐了一声,“按照原计划,去准备吧……” 牛佐应诺一声,昂首就出了帅府正堂。 最后,谢直才转向了谢小智。 “走,咱们去会会这位清君侧的东平郡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57章 土!高尚二笑谢三郎! 汜水城外一里处,八百幽州精锐骑兵,将安禄山等人牢牢护卫在其中。 一里,百五十丈,远远超出了战场之上“一箭之地”的警戒距离,按说非常安全,但是幽州骑兵一个个都如临大敌丝毫也不敢放松。 谁让亲自与淮南军“交过手”的黑山部胡骑王二蛋被吓破了胆,如今每天都在大营之中宣扬什么“天罚”什么“力大无穷”的,说大唐淮南一方,随便拎出来一名车夫,也能开硬弓射重箭,稍不小心,就能在射程之外取人性命…… 一开始的时候,还没啥人相信,都以为是王二蛋为了前锋军士全军覆没找借口——不把对方宣扬得厉害一点,怎么才能显出他这个“手下败将”不是那么废物? 结果,等安禄山大军亲眼见到汜水县城的遗址的时候,一个个就说不出来话了…… 残垣断壁,肢体横飞,鲜血淋漓! 整整一座城池,就这么硬邦邦地摆在他们的面前,不信?眼见为实都不信,还能信什么? 时值六月中,正是中原大地作为炎热的季节,五千人葬身汜水,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清理掩埋,不是人道,而是要防止大疫流行,结果现在安禄山和高尚一商量,愣是没敢派人去清理,生怕那情景太过惨烈,吓到参与清理的军士,要是他们回到军中,将那情景散布在军中,实在不利于士气,最后安禄山不得不下令,躲避了汜水县城足足十里有余安营扎寨…… 经此一事,要说所有人对王二蛋的言语丝毫不信,显然不可能了。 所以,八百幽州精锐,即便在远离“一箭之地”的地方,也都是严阵以待,生怕汜水关上真出现什么超出想象的神射手,一箭结果了安禄山。 其实,不仅仅是他们,就连安禄山心里也有点没底。 派了人到汜水关前叫骂之后,安禄山在等待谢三郎的时候,没事就用眼瞟高尚,最后都把这位军师给瞟烦了。 “节帅放心,安全无虞!” 安禄山一声苦笑,没接话。 高尚一见,这不成啊,安禄山这还是心虚呢,不得不开口说道: “这一次请节帅亲身做饵,也是无奈之举…… 谢三郎此人,行事看似不计后果,其实仔细分析他种种事迹,不难发现,此人行事之前,早就把方方面面的反应都考虑清楚了,次次弄险,次次成功,这才让人误以为他乃是一莽夫,实则,此人最是善于计较,每每都能付出最为微小的代价攫取最大的利益…… 简单而言,就是八个字,谋事冷静,行事好赌! 咱们想要速战速决,引诱淮南骑兵主动出城应战我等大军,很难…… 对于这样的谢三郎来说,没有足够的诱饵,他断然不会让嫡系的三千铁甲离开汜水关一步的…… 故此,才不得不请节帅亲自行险出现在汜水城外,非如此,不能激发谢三郎心中的赌性……” 高尚这边说着,安禄山面无表情地听着,听着听着,脸上不耐烦的神色越来越浓,最后干脆打断了高尚的话头,自己开口说道: “军师,你说的这些,我都懂…… 大军十万,只有安某本人与他谢三郎之间是血海深仇,就算亲手射了他一箭的思明,在激发谢三郎怒气这一方面,都不如安某本人……正是因为如此,安某才同意了军师你的计划,亲自来到汜水关前。 只是……” 说着,安禄山转头看了看前后左右。 “……咱们身边的骑兵是不是少了点? 八百…… 我知道,军师明面上安排思明守卫大营,实际上却令他率领骑兵六千,埋伏在咱们的身后,就等着咱们引动淮南铁骑追击的时候,从侧面冲击淮南骑兵的队伍…… 但是,我还是觉得八百骑兵太少了,他们虽然都是安某一手带出来的幽州精锐,其中还有五百曳落河藏身其中,但是他们都是轻骑…… 须知,淮南铁骑都是重骑兵,足足三千之数,其中至少还有五百人马具装,如果倾巢而出的话,就凭咱们面前这八百轻骑,恐怕……” 安禄山话没说完,就停在了这里,然后看着高尚。 高尚听了就翻了一个白眼,你也知道淮南铁骑是重骑兵啊?有没让你正面相抗,你怕个什么!?真要是正面对冲,别说眼前这八百轻骑了,就是八千轻骑,也不见得能挡住三千淮南铁甲的集中冲锋! 不过,打不过,还跑不过么!? 咱们为啥弄八百轻骑到你身边护卫?不就是因为轻骑跑得快吗!?要是不能跑,怎么把淮南铁甲引入包围圈里面去!? 高尚知道,安禄山这是真的心虚了,要不然的话,久经战阵的他,断然不会说出“八百轻骑诱敌人不够”这种话来,但是这话还没法直说,只得沉吟之后开口。 “节帅且放宽心! 八百不少了,再多,很难让谢三郎下定决心出城袭杀节帅…… 至于能不能与淮南铁甲正面相抗…… 节帅根本不用多虑,您想,三千人马出城,那是什么样的声势?谢三郎要是派遣淮南铁甲全军出动的话,恐怕还没等他们全部走出汜水关城门呢,咱们就已然远飚千里了,哪有他淮南铁甲破阵的机会?” 安禄山听了,不置可否,一言不发。 高尚一看,得,白说了,人家还是不踏实。 怎么办? 只能替安禄山吹牛-逼! 还得是那种吹他安禄山牛-逼,说谢三郎不牛-逼! 这要是一般人,还真费劲儿…… 不过,人家高尚是谁,幽州节度使府掌书记、十万大军的军师,弥勒教的当代教主,最善于忽悠,那真是能把死的说成活的,面对这种“吹牛-逼”的活儿,根本就是手拿把捏…… 进入状态! 走着! “哈哈哈……”高尚朗声大笑! 安禄山:“……” 又来了……还不能不配合一下子,毕竟是全军的军师…… “军师因何发笑?”安禄山翻着白眼捧了一句。 高尚先笑,笑声渐歇之后,这才开口说道: “我笑谢三郎不智!” “哦?” 安禄山虽然知道高尚这种没说话就大笑的时候,一般情况下都是忽悠,但是听到“谢直不智”之类的话题,还是比较感兴趣的,尤其这是高尚第二次嘲笑谢三郎……上一次嘲笑的时候,分析出来谢直手上火药弹捉襟见肘的窘状,明确了“时间窗口”的概念,定下了“速战速决”的总体战略,这一次,这一次高尚既然敢再次嘲笑,必然是有了所得,虽然方式上让安禄山挺别扭的,但是还真挺期待具体内容的。 “军师何出此言?” 高尚依旧大笑不止,等到笑声渐歇之后,这才开口。 “我笑谢三郎不在律法上打转转,非要到战场之上与节帅争胜,实属不智! 谢三郎,实干之才,却也仅仅局限于律法方面,便是我等,也不得不承认,他这‘大唐第一办案能手’的名头,实至名归。 但是,在军中争斗方面,依高某看来,那可就差得远了。 开元二十三年之前,谢三郎平步青云,一来有当时首相张九龄的大力支持,二来,主要是因为他办案时候出手太重,区区百余百姓在南市闹事,就敢给人家定下一个谋反的罪名,三人出马,砍杀六人,就敢说自己平叛?简直是笑话! 在谢三郎出镇扬州之前,他最出名的战绩,不过是长安城外平灭刘志诚的叛乱,那就是一场闹剧!整整百余骑兵,冲击二千百姓,还敢上报‘大胜’,更是无耻之尤! 等到他到了扬州之后,海上征战暂且不说,只说陆地征战,面对的不过是以私盐渔利的盐枭而已。 手下有个几十人跟着吃饭,吃苦受累贩卖私盐而已,能有多少战力? 即便面对这样的敌人,谢三郎最早组建的淮南缉私营,竟然也能损失惨重?这是多废物的兵力!? 而后的所谓淮南军,就是在这缉私营的基础上组建起来的,其战力可想而知!” 说到这里,高尚一声冷笑。 “以高某看来,谢三郎和他麾下的淮南军,说白了,就是一个县衙巡捕房的水平! 就这水平,也就谢三郎好意思拉到战场之上来!” 一句话出口,引得周围哄堂大笑。 高尚对谢直和淮南军极尽贬低之能事,听得安禄山都面露笑容。 仔细一想,还真是! 谢三郎所谓的“战绩”,不是抓捕就是缉私,全是在城池、乡野之中的小规模战斗、冲突,还真没听说过什么战场之上列阵而行的过往,这么一说,岂不就是干了个县衙巡捕房的活计? 还真别说,进过这么一番“嘲弄”,所有人的情绪都舒缓了很多。 高尚却还不满足,也不知道是习惯了大言不惭还是自己玩出了状态,待众人笑声渐歇之后,继续开口说道: “最为可笑的是,谢三郎竟然在淮南组建了铁甲重骑,简直是不知所谓! 淮南,那是水网纵横之地,还想跑马!?估计跑不了三十里就等下马换船! 以高某看来,也就是谢三郎身兼天下盐铁使,手上有用不完的钱粮,这才能不惜重金打造三千铁甲重骑,真要是把甲胄因素都去掉,其兵员素质,比我幽州男儿差了三筹都不值! 而且,现在谢三郎手上没有多少火药弹备用了,就算铁甲出城,也不过依靠其铁甲坚固正面冲锋而已,还他么冲不远…… 这样的骑兵,你们怕吗!?” 最后一句,高尚突然提高了声音,对着周围八百轻骑厉声高吼。 “不怕!” 八百轻骑齐声应诺! 高尚点头。 “不错,不怕! 不用怕! 他们胆敢出城,咱们不与他们正面相抗,一沾即走,远远地吊着他们,等到他们跑到精疲力尽的时候,就是咱们反身屠戮他们的时候!” 高尚不过是把既定的策略再次重复了一次,却让八百轻骑群情激奋。 他们都是幽州精锐,最是心高气傲,纵然知道正面对抗铁甲重骑凶多吉少,却也不想承认不如淮南铁骑,现在被高尚这么“抽丝剥茧”地一说,顿时明白了,对面,不过是一群穿着铁甲的“捕快”而已,这还有啥怕的?一个个都盼望这马上就能战场相见,将之一击必杀! 就连安禄山都再一次被高尚说服了。 高尚的意思,其实很简单。 谢直麾下就是一帮“捕快”,即便骑上战马,穿上铁甲,也是一帮捕快,因为装备精良,看似强大,其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对阵幽州好汉子,根本不是对手,尤其在失去了火药这个战争利器之后,更是如此。 如果把战场放在城镇之中,针对那些“小巧”的战斗,可能幽州这些汉子还得差点…… 但是,如果在旷野之中,以骑兵对骑兵,幽州轻骑应当无所畏惧才是! 安禄山连连点头之后,整个人再次充满了信心! 怕啥!? 别说他早就制定好了撤退的战略,就是没有,以现如今这八百轻骑精锐,如果谢三郎真的派遣五百重骑出面,还真不一定谁胜谁负呢! “传令! 再去叫城! 问问谢三郎是不是怕了,根本不敢站在城头之上面对我的十万大军!” 一语出口,八百轻骑轰然而笑! 就在此时,前面军士回报,谢三郎出来了! 安禄山抬眼一看。 汜水关头,未见人影,先见大旗。 一共三杆。 正中一杆,最为高大,白底黑字,一个“唐”字。 右边一杆,略低一点,同样白底黑字,却是一连串的文字,“天下兵马副元帅”,“元帅”二字居中,最为显眼。 左边一杆,字数最多,甚至到了远远难以看清楚的地步,安禄山却知道,上边必然是谢直谢三郎的诸多官职名称,因为大旗正中间,唯有一个硕大的“谢”字,在迎风飘扬。 三杆大旗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群人。 为首以为,身形高大,头戴獬豸冠,身穿獬豸袍,面色微黑,正微眯着双眼看着这边。 正是汜水谢三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58章 土!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谢直出现在汜水关城头,与城外的安禄山遥遥相对。 仔细算起来,这才是两人第三次正式见面。 第一次,开元二十三年,因塞外战败事被押入洛受审,安禄山为阶下囚,谢三郎为堂上官,一场三堂会审,谢三郎以一个“顾问”的身份,硬生生地抢到了三堂会审的主导权,将安禄山判了一个“斩”刑! 第二次,也是在开元二十三年,时隔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安禄山趁着谢三郎远赴长安的机会,借着弥勒教在洛阳的布置,成功逃脱死罪,谢三郎在长安便桥边听闻之后勃然大怒,八天狂奔八百里,一举攻破弥勒教在洛阳城中的老巢,一路追杀安禄山,生生追到了黄河之中,结果被史思明突施冷箭,最后功败垂成,没有彻底了结了安禄山。 今天,乃是两人第三次见面。 将近二十年的恩怨,全天下都知道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地站着,一在城头,一在城外。 这一次,两人的身份又有不同。 安禄山起兵反唐要清君侧,谢三郎升任天下兵马副元帅专事平叛…… 公仇私愤,将两个人一步一步地推到了今天的面对面。 两人相见,竟然一时之间,俱无言! 最后,还是安禄山当先开口。 当然,两人距离太远,开口说话,对方根本听不清楚,只能有安禄山这边的轻骑往来于两人之间传递,自然,汜水关上的唐军,也不会偷袭传话之人就是了。 安禄山说道: “谢三郎…… 一别十八年,不想今日相见,不过,这十八年来,安某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尤其是阴雨天气的时候,安某背后两条刀疤都会隐隐作痛,让安某无时无刻不在想,你肩头的那一处箭伤,是不是也疼痛难忍? 我族祭祀传了安某一道秘方,用仇人之血浇灌伤口,连续七天,自可不药而愈。 正好,今日你我相见,正好了却了这一段恩怨才是。” 谢三郎回话, “谢某生平唯一憾事,就是开元二十三年,没能在白马渡黄河水中补上那第三刀,这才让你安禄山逍遥到了今天!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安禄山本就脑后生反骨,天子对你如此恩宠,你竟然敢起兵反叛? 我劝你赶紧投降,让我痛痛快快地补上那一刀,也算是给你留一个痛快!” 安禄山不干了。 “安某起兵,乃是清君侧,就是要将你谢三郎这样的奸佞小人赶尽杀绝,好还大唐一片朗朗天空,这全然是为了大唐国运万万年着想,何来反叛一说?等我诛杀了你谢三郎,到了天子面前,自有话说,天子也会理解安某的良苦用心的。 倒是你,谢三郎,听到‘清君侧’三个字就慌了吧?不但带着区区三千人就跑到了汜水关,还在长安城中以杀戮震慑朝野。 安某要是要问问你,我儿安庆宗,本是鸿胪少卿,乃是堂堂的朝廷命官,为何被你不经审判,就被斩首在西市? 安某知道你我之间必有一死,但是恩怨仅在你我之间,怎能祸及妻儿老小? 你谢三郎以大欺小,未免让人齿冷!” 谢直接下来就开始给安禄山普法。 “唐律有云,谋反一事,祸及三代! 你安禄山谋反,父辈,你这一辈,下一辈,只要是安姓成年男子,皆斩!未及成年,全部流放三千里,家中所有女眷,收入教坊司为官奴! 安庆宗乃是你安禄山的嫡长子,你安禄山谋反,他就难逃一刀! 正好。 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提醒一下在场的,除了安禄山之外的所有人,谋反一罪,也是分主犯从犯的。 主犯安禄山,必然要被国朝明正典刑! 但是从犯,却要根据实际作为定罪的…… 你等范阳骑兵,不过是被安禄山以“阅兵”名义诓骗至蓟城,跟着南下汜水关,也是被裹挟而来,尤其河北州县望风而逃,你等一路之上也没有机会制造杀孽…… 总而言之,你等情有可原! 警告诸君! 除了高尚、史思明等有数几人之外,还请诸位趁着罪名不显的时候赶紧弃暗投明! 保全自家性命不说,也不会为所在家族招灾引祸! 当然,如果能够在弃暗投明的过程中,击杀以安禄山为首的几名乱臣贼子,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结果,传话的轻骑还没说完呢,安禄山就急眼了! 抽出横刀…… 一刀,枭首! 周围轻骑纷纷大惊,却也无人敢多说一句,虽然那身首异处的骑兵,就是个传话筒,些许言语都是谢三郎的原话,但是安禄山就是要把他从“传话筒”变成“出气筒”,谁又能多说什么? 不过,除了这些骑兵之外,很多随行的将领,却在默默思考刚才谢三郎传递过来的消息。 诓骗……裹挟……罪名不显…… 弃暗投明……戴罪立功…… 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最重要的,从犯的处理,在审判的时候,操纵空间极大,而且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这一场战斗过后,果然是大唐胜利了,主导审判的,必然是谢三郎无疑,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早一步结交了谢三郎,说不定非但无罪,而且还能有功…… 怪不得安禄山都不愿意听谢三郎下面所谓的“条件”了,直接一刀砍了传话的骑兵,直接“封口”,真要是让他继续说下去,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人心浮动呢…… 安禄山仿佛也知道这个,根本没有给他们太多琢磨的时间,直接叫过另外一名骑兵,却是安禄山身边亲军曳落河其中一员。 “你,去告诉谢三郎,早日投降,我留他全尸! 说一千道一万,战场之上,比的是实力,不是嘴皮子! 我现在坐拥兵马十万,他麾下区区三千,仅仅靠着一座小小的汜水关,就想挡住我的大军,那是妄想! 现在投降,我给他留下一个全尸!日后我登基为帝,也可以承诺不再为难他谢家其他人等! 如若不然,等我攻破汜水,必然让他全家老幼死无葬身之地!” 安禄山这个摆实力、玩凶狠呢! 套路虽老,效果却明显。 他的话说完,曳落河策马而去,而随行的各个将领,在这一瞬间都稳定了下来,对啊,什么主犯从犯的,打赢了就是开国功臣!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就算不考虑最终的结果如何,只说现在,安禄山坐拥十万兵将,也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哪有现在转投大唐的道理?嘿,差点让谢三郎给忽悠了…… 片刻之后,那一名曳落河回来了,看着安禄山,一时之间,不敢开口。 安禄山怒了,“你怎么回事!?” 曳落河本来是安禄山的亲军,是他从幽州胡人之中精选出来的青壮,多年来恩养、训练,这才成军,对安禄山本人,最是忠心不过,那真是嫡系之中的嫡系人马 安禄山对曳落河也是信任非常,很多极其重要的事情,都是交给曳落河去做。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天,传个话,竟然还不敢开口了,怎能让安禄山不勃然大怒。 那曳落河骑士也相当委屈啊,他们得安禄山的信任的同时,也对安禄山了解颇深,实在是有点不敢说,直到他看到安禄山真要急眼了,这才矫情了一句。 “节帅,咱先说好,我一会要说的,都是那谢三郎的言语,您要是生气,您生他的气,可别冲着我来!” 安禄山气得眼前直发黑,也怪他平时对这帮曳落河都太好了,都这时候了,还讲条件呢…… “别废话!赶紧说!” 曳落河听了,清了清嗓子,猛然一提气,仿佛认命一般,就要开口。 结果…… 突然之间,那口气,竟然泄掉了,苦着脸跟安禄山商量。 “节帅,要不还是别说了,那谢三郎骂你来着……” “仓啷啷……” 安禄山又把横刀给拔出来了,狠狠瞪着他,就问了一句。 “说不说!?” “说!”曳落河没辙了。 “一个字都不许差,给我说全了!”安禄山拎着横刀,怒气勃发。 曳落河真没办法了,只能把心一横,开口了。 “谢三郎骂您来着! 说…… 不顾天子宠信,因一己之私起兵反唐,是为不忠! 因自己一人,牵连上下三代,致使祖宗蒙羞,是为不孝! 提兵南下,荼毒千里,致使河北一地百姓流连失所,是为不仁! 统领幽州、河东两镇多年,与两镇兵将,虽有上下级别之分,却也多少有同义之人,而你安禄山带兵谋反,势必也要将他们推向身死族消的绝路之上,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安禄山独自一人而已,是为不义! 像你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 “哇呀呀……” 曳落河还没有复述完,安禄山就已经气得哇哇大叫,手中横刀都要挥舞起来了…… 曳落河早就防着他这一出呢,一见势头不好,拨马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 “节帅!这都是谢三郎说的,我就是传话……你是自己要一个字都不能差的……真不是我骂你啊!” 安禄山依旧气愤难平! 却不想,那曳落河跑到了相对安全的位置上,还接着说呢。 “谢三郎说了,像节帅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还敢出现在汜水关下,老天不收你,他谢三郎也要收了你! 既然来了,你就别走了!” 安禄山气得脸都青了,话是谢三郎说的没错,但是你个传话筒,用不用说得这么声情并茂啊?还把“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这种传统文人骂大街的言语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这他娘到底是谢三郎骂得还是你骂得!? 安禄山拎着横刀就要冲上去,仿佛眼前的不是传话的曳落河,却是已经化身为仇敌的谢三郎,无论如何也要一刀剁了了事。 他这一冲,吓坏了旁边的一位。 李猪儿! 他乃是安禄山的亲信,小的时候自有其一段悲催的经历,后来被安禄山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下来,就带在了身边,这哥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自宫,说是要一辈子贴身服侍安禄山以报答恩请,这种报恩的方式,颇为诡异所思,不过却受到了极其出色的效果,反正安禄山对他当真是信任有加,毫无防备地带在身边充当亲信。 李猪儿一见安禄山气得暴跳如雷,要去追击那名口无遮拦的曳落河,吓了一跳之余,直接翻身下马,一把扯住安禄山战马的缰绳。 “主子,别! 咱回头再收拾他! 现在咱们还在战场之上,须防备谢三郎有什么诡计!” 安禄山一听,多少恢复了一点清明,再加上战马的缰绳被李猪儿死死扯在手上,还真不方便他去追击了。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那名曳落河一见安禄山真急眼了,只想赶紧逃跑,催动胯下战马,就跑向了汜水关的方向,他想绕个圈子,躲着点安禄山,等安禄山的气消了再回营…… 却不想换了一条路线之后,战马还没跑出去两步…… “噗通!” 一声巨响,连人带马,都消失在地面之上! 人呢!? 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懵,仔细看过去,只见在那名曳落河消失的地方,地面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这是……陷阱! 所有人在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好阴险的谢三郎,竟然把战场之上的陷阱,都挖到汜水关一里之外了! 还没等他们说点什么,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呐喊之声! “杀!” 声音沉闷,却是响于地面之下,仿佛是九幽之中的厉鬼前来索命! “轰轰轰……” 借着就是几声爆响! 安禄山八百骑兵的前后左右,不知道有多少位置的地面突然爆开,或三或五的大唐军士,一跃而出,手中或刀或弓,还有手持投枪之人,将安禄山等人牢牢围在中心! 在汜水关方向,一名军士也同样跃然而出,一双大眼,宛若铜铃。 正是牛佐! “杀!” 一声大喝,仿佛吹响了战斗的号角,突然从地面之下现身的大唐军士,手中弓箭、投降,纷纷如同雨点一般砸了过来! 牛佐,当先出手! 手中投枪,化作一道闪电,直奔安禄山而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59章 土!心狠 “主子小心!” 一片混乱之中,竟然是李猪儿当先反应了过来。 投枪快如闪电,已经到了眼前! 根本来不及躲避,安禄山大惊之下,竟然双手同时握住了横刀的刀柄,高举过是后撤,其实正在直面不知道藏在何处的陷阱! “轰隆!” 一声巨响! 左边十余名骑士,猛然间陷入了突然出现的地道之中,惨叫、闷哼响成一片。 右边剩余的骑士,连转头看一眼都没有,依旧向前! “跟上!” 安禄山一声令下,第二排骑士,调整阵型,顺着第一排骑士闯出来的生路,跟了上去,不用他再次开口,第三排骑士,又是三十人,跟着第二排骑士就冲了过去…… “轰隆!”之声不绝于耳! 每一声爆响,安禄山的嘴角都是一抽抽。 汜水关外里许地面,仿佛在这一瞬间化身成了一种什么上古怪兽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张开大嘴,一嘴下去,就有十多名曳落河葬身其中,心疼得安禄山两眼通红,一只手紧紧攥在横刀的刀柄之上,吱吱作响。 三十名曳落河一排,短短的片刻之间,已经冲出去六排,前面三排早就伤亡殆尽,后面三排骑士,也出现了大量的死伤…… 足足一百八十名安禄山最为信重的亲军,死伤过半! 要是往日,就算平灭塞外一个小部族,都难以造成这样的伤亡! 到了现在,愣是没有闯出来一条安全回营的道路! 与此同时,藏身于地道之中的淮南军,依旧继续着他们的进攻。 淮南军这一次的战斗,简直让安禄山等人大看眼界,他们在这一瞬间,仿佛看到了草原之上的狼群,凶狠狡诈,耐心极佳,不求一举歼敌,只求不断伤害,出手见血即可,然后就在你的身边打转,让你没时间处理伤势,不断的失血,直到最后体力不支,他们才会冲上来给你致命一击。 淮南军就是这样,三五成群,神出鬼没,倏忽而左,瞬间而右,现身之后,投枪弓箭,打完就跑,瞬间再次隐没与地道之中,根本不管对安禄山的八百骑兵造成了多少伤害。 但越是这样,带给八百轻骑的伤害就越大。 安禄山在骤然遇袭之后,在度过了最初的慌乱之后,开始正式指挥,将八百骑兵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由安禄山自身指挥,一方面保护自身,另一方面用人命开拓道路,至于另外一部分,三百骑,被他安排在了四周,以手上骑弓压制突然出现的淮南军士。 当然了,所谓压制,效果很差,淮南军士突然出现又瞬间消失,外围的骑兵才刚刚发现,还没等射出手上的羽箭呢,对方人影都没了,却甩过来一柄投枪…… 也有胡人骑兵实在受不了这种窝囊,只要看见了淮南军士现身,便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淮南军士连看都看他一眼,因为胡人骑兵纵马冲锋,还没冲出去三步呢,轰隆一声,掉地道里面了…… 说实话,与其说外围的三百骑兵在“压制”淮南军士的进攻,不如说他们用自己和战马的血肉,为安禄山等人营造出来一道安全屏障而已。 不过,这道“安全屏障”存在的时间也长不到哪去了…… 结阵不过片刻,对淮南军士的伤害却微乎其微,三百骑兵几乎人人带伤! 照这么下去…… 说句不好听的,也就是安禄山这八百骑兵,被淮南军用地道围在了中心,逃生的道路根本看不见,要不然的话,换成塞外那种开阔的战场,估计这些轻骑早就四散奔逃了…… “再去三排,快!” 眼看着探路的曳落河,不计生死地向前突进,死伤惨重之余竟然仅仅向前推进了不足百丈,尤其看到第四排曳落河,与前面三排曳落河一样全部损失殆尽,安禄山真有点急了。 这他么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轰隆”之声不绝于耳,惨叫闷哼交相辉映,让安禄山不由得心浮气躁! 他从军多年,被胡人包围过,被唐军包围过,这一次,竟然被地道包围了,还真是头一次! 安禄山第一次知道,原来地道这玩意儿用好了,竟然还能有这种奇效! “节帅,后面马上就要顶不住了……还请节帅早做决断!” 高尚的声音刚刚想起,安禄山就勃然大怒。 “决断!?怎么决断!?” 三百骑兵在外围“压制”淮南军,留在安禄山身边的骑兵,已经不足五百,为了探路,已经派出去一多半了,剩下的骑兵,也就一百多人而已,还决断!?就这实力还想决断个啥!?投降吗? 高尚被安禄山劈头盖脸地喷了一句,怒色顿时在脸上一闪,却又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 “节帅,难道没有注意到,刚刚偷袭你的那位大汉,投掷了一支投枪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高某怀疑,他一直在暗处伺机而动! 节帅,如今您已经派出将近三百曳落河探路,身边力量空虚,如果继续维持下去倒还好说,就怕这三百曳落河也不能探明安全道路,节帅再派人出发,那守卫力量就太薄弱了……” 安禄山已经明白高尚的意思了。 不能等前面曳落河彻底探明安全路线了,要走,就得现在! 要不然的话,等曳落河探明道路,安禄山等人再出发的话,固然能够确定一条安全线路,从心理上来说非常安全,但是,也等于将安禄山本人的撤退路线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那名投枪大汉如果提前一步埋伏的话,李猪儿可不见得还能扯动马缰,让战马替安禄山去死! 可是,现在就动身撤退的话,问题同样很多。 比如,探明的安全路线最多容纳三十骑,一旦四五百轻骑同时行动,难免受地形的限制变成一字长蛇阵,等于增加了敌人的打击面,一定会造成八百轻骑死伤惨重…… 再比如,现在终究没有探明一条完全安全的线路,如果现在就出发的话,走到最后,却是一条“断头路”,又当如何?难道还能回头重新选择么? 不过,安禄山仅仅沉吟了几个弹指的时间,就狠狠一咬牙。 心狠! 在自己的安危和八百轻骑死伤惨重之中,他选择了…… “现在就出发!走!” 安禄山一声令下,身边轻骑闻风而动,尤其是负责外围“压制”的那三百轻骑,这半天,光挨揍了,早就憋闷得不行了,现在说是要全军撤退,管他合适不合适呢,只要别继续这么憋屈就行…… 可是,淮南军哪里能让他们如愿? 在安禄山下令的一瞬间,也增加了攻击了力度,在纵横相连的地道之中往来奔驰,死死咬住了安禄山轻骑的后队,不但从后面围攻,还有淮南军士仗着地形熟悉,硬生生地跑到安禄山队伍的侧面去强攻,一时之间,简直神出鬼没一般。 也正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给安禄山麾下的八百轻骑,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要是如此发展下去,可能安禄山全军覆没在这里,也不是不可能…… 可惜,安禄山终究是命不该绝…… 第八排曳落河,在前面七排全部死绝之后,终于冲出了淮南的地道范围。 一开始还不知道,在足足奔行了十余丈之后,再也不见骑兵落马,这才反应了过来。 为首的曳落河差点哭了,回身大叫。 “节帅,这边!” 安禄山等人一见,顿时大喜过望,拼尽全力向前。 淮南军一见安禄山等人终于找打了正确的道路,也不以为甚,在最后一道地道处集中撒下了一番箭雨之后,也就悄然撤走了…… 安禄山终于踏上了安全的土地,回头一看,整整八百轻骑,到了现在,所剩不过二百而已,忍了半天,终究是没忍住,狠狠地憋出来一句。 “这仗,打得……真他么憋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60章 土!富贵险中求 第二天。 汜水城外,两里处,数百叛军,战战兢兢地接近。 “王二蛋,你他么快点行不行!” 黑山部的少族长,带着自己部族的四十余名青壮,走在队伍的最后,听了前面的吆喝,脸上怒气一闪,却也终究没有开口,倒是招呼黑山部青壮加快了脚步,不过也严格控制了速度,终究还是吊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前面吆喝之人,乃是一位塞外的年轻人,岁数不大,长得高大威武,一见他这个表现,张嘴就骂。 “王二蛋!我看你是被吓破了胆子! 让你快点快点的,你磨蹭个什么!? 耽误了教主的安排,我看这回谁还能护着你!” 王二蛋听了,就任凭他这么骂,也不回话,脚下的速度不慢,却也依旧控制着速度,一副“任凭你怎么说,我就不上前”的架势。 给那青壮汉子气得,怒气冲冲地就要转身回去教训他一顿。 却被身边以为老成汉子给拉住了。 “少族长,别动气别动气…… 你还不知道这王二蛋么,在塞外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胆小,这一次入关,跟着雄鹰部前锋一同活动,别人都死了,就他黑山部跑回来了,说是什么天罚,还指不定怎么回事呢……我看呐,说不定这小子早就有逃跑的心思,提前出了汜水县城,这才逃过了一劫…… 少族长,咱不跟他动气,不值当的,耽误了教主的交代,等回了答应,老族长面前也不好交代……” 青年汉子听了,这才冷哼一声,远远地瞪了王二蛋一眼,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小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东西!? 还学着人家起了个唐人的名字,叫什么王二蛋,丢人简直……” 老成汉子见劝住了“少族长”,心中松了一口气,赶紧顺着他的话捧场。 “是是是,什么破名字这是! 我还特意问了人家一声,说二蛋就是有俩蛋……哪不是人人都有的,还觍着脸当名字用? 估计是雄鹰部族长也没拿他黑山部当回事,随口按照他名字‘尔丹’的谐音给改的……” 一句话说完,引得周围一众胡人哈哈大笑,是男人都懂,二蛋……还拿来当名字,这是多没自信…… 众人之中,尤其以那位青壮汉子笑得最为猖狂。 老成汉子一见,也陪着哈哈一笑,然后这才说道: “要不说咱们塞外之人,还得是实力为尊! 你看看,黑山部实力太小了,连取个名字,都被人家糊弄! 再看咱们少族长,梁满仓,乃是教主亲自帮忙取得,多好听,粮食都能堆满了仓库,这是什么生活,吃喝不愁啊!” 青壮汉子,少族长梁满仓,闻言之后,更是高兴,那傲娇之情溢于言表,远远地瞥了王二蛋一眼,一想他的名字,在从刚才老成汉子的言语之中隐隐听出来一种高高在上的意味,实在是懒得搭理他了,一挥手,向前。 王二蛋就在后面听着,一言不发,他身边黑山部的青壮都有点忍不住了,尤其是众人众心捧月一般一起哄笑的时候,有名青壮就要往前冲,却被王二蛋一把给扯住了。 “干什么去!?老实待着!” 青壮不干。 “少族长,黄马部太欺负人了!” 王二蛋冷着脸,包含怒气一声低喝。 “闭嘴,人家也没说错啊! 塞外之人,实力为尊! 人家黄马部比咱们黑山部的实力就是强,还不许人家说两句了? 再说,我本来唐名就叫王二蛋,难道还怕人家说吗!? 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别惹事!” 青壮还是不服。 “在塞外,咱们是那他没办法,但是入了关,不就都这么点人吗,谁怕他?” 王二蛋有点真急了,照着青壮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你也知道人家在塞外的势力强横? 咱们黑山部一共才多少人,挑挑拣拣把能上马的都算上,一百多人,人家黄马部呢,仅仅青壮就上千! 咱们黑山部和他黄马部共用一个草场,这些年挨了多少欺负? 三年前,他黄马部还想吞并咱们来着,要不是教主正好到塞外有事,帮着咱们说了一句话,后来咱们又投靠了雄鹰部,这才让他们熄了心思,要不然的话,咱们黑山部还能不能存在还是两回事呢…… 这次入关,咱们一共就来了五十人,还折损了几个,就剩下咱们四十几个人了…… 人家黄马部呢,足足六百人! 你说不怕? 一人给你一拳头,也够给你打成烂泥的!” 王二蛋低声一阵训斥,让黑山部的青壮终于闭嘴了,即便如此,依旧气愤难平,依旧怒气冲冲地瞪着前面黄马部的少族长梁满仓。 王二蛋一见,知道自己刚才的语气太硬了,即便强行压制了部族青壮,却也难以让人心服,不由得放缓了语气,压低了声音,对身边的青壮说道: “你小子,别上当! 你知道他们现在为什么要笑话咱? 这是诚心激怒咱们呢! 你别忘了,雄鹰部此次入关的青壮,全部葬身在汜水县城的天罚之中,现在实力大损! 他黄马部如果还想兼并咱们黑山部的话,现在正是机会! 只不过因为教主当初为咱们说过话,这才让他们多少有点顾忌…… 你想,如果咱们在战场上,因为私事跟他们闹了起来,教主能高兴吗? 教主要是不高兴,还能替咱们说话吗? 教主要是不说话了,不正好让他们黄马部兼并了咱们黑山部!?” 青壮一听,顿时脸色大变,随即变得若有所思。 王二蛋一见他真听进去了,这才算勉强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咱们也是倒霉,跟着雄鹰部来的,结果雄鹰部全军覆没,剩下跟着咱们关系不错的部族,大部分人员也都损失在汜水县城的天罚之中…… 这才让咱们现在不得不听令于他黄马部! 你给了小心了,这些日子,不管是受什么委屈,都给我忍住了,等回了塞外就好了……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那句话,塞外之人实力为尊! 咱们黑山部,只要在以后的战斗之中,保住了眼下的这四十三人,能够成功回到塞外,就都是好汉子!” 那青壮听了,不由得连连点头,王二蛋派他把自己的意思告诉黑山部的每一个人,眼看着他去传话了,王二蛋这才算松了一口气,转头,正好看见黄马部少族长在众人的奉承之中神采飞扬,不由得冷哼一声,用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梁满仓? 就这个破名字还好意思嘲笑我呢? 粮食堆满仓库……你准种地吗?你有粮食吗!? 塞外的汉子,不琢磨着走马射箭,倒去琢磨什么梁满仓,你连自己的根本都忘了,还觍着脸笑呢……” 却不提王二蛋如何腹诽,一行三百多人,已经慢慢接近了汜水关外两里处,不由得一个个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在那里,正是淮南军挖出来的最外围的一道地道。 正是他们一行人的目的地所在。 事实上,这一行三百余人的任务,是探查淮南军在汜水关外挖掘的地道,最好能够绘制出完整详细的布局图,同时,尽量挖土填埋,尝试毁掉这些地道。 当然,就算是把这个任务派发下来的高尚都知道,以这三百人的规模,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些任务,人家淮南军挖地道足足挖出来二里地,结果就被你三百人给推平了?那都想都不用想…… 与其说让他们来完成任务,不如说让他们来试探一下,看看淮南军是个什么反应,然后再根据淮南军的实际反应来决定下一步如何行动。 说实话,这样的任务,对于这三百人来说,还谈不到送死型任务,但是危险性也是很大,谁知道淮南军是个什么反应呢? 所以,作为任务的实际执行者,王二蛋老不愿意了。 他自从亲眼看到汜水县城被轰上了天之后,就一心想要回家,对他来讲,什么在大唐腹地发财,什么战场上立功,根本都不想了,他就想老老实实地把还活着的这四十三名黑山部青壮,或者带回部族之中,那就是最大的胜利了。 可惜,在他离开汜水县城之后,被安禄山的主力大军堵了个正着,想走都走不了了,只能留下“继续战斗”…… 但是,即便如此,王二蛋也想找个安全性高一点的任务来说,毕竟,他如何也忘不了当初汜水关城头、三杆大旗之下那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的身影! 结果,倒霉催的,被安排了到了这里…… 这也就是弥勒教的教主高尚亲自发话了,让他不得不来,要不然的话,王二蛋恨不得找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就直接带着黑山部青壮跑了…… 要不然的话,他也不能磨磨蹭蹭地一直拖到队伍的最后面,王二蛋都想好了,一旦情况不对,立马就跑,什么任务不任务的,黑山部入关,是来发财的,如果发不了财,也不能把命扔在这里,说啥,都没有“活着”有用! 但是,人家黄马部的少族长,可不是这么想的。 梁满仓,这一次跟着黄马部的族长梁良,率领部族的全部六百青壮,奉弥勒教教主高尚的命令入关,是在建功立业的。 老族长梁良说了,两个儿子,粱满斗、梁满仓,一人亲率二百青壮,在大唐的腹地之中做个小小的竞争,谁的军功高,下一任族长就是他。 梁满仓本来是梁良的二儿子,虽然塞外部族传承不讲究什么“嫡长制”,但是因为跟大哥粱满斗年龄足足相差了六岁,这些年才刚刚筹建自己的势力,与大哥之间的差距还是比较大……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了眼前,让他倍加珍惜。 尤其是这一次。 高尚下令去探查汜水关外的地道情况,命令到了黄马部,老梁良本来不想出这个风头,正是梁满仓一力坚持,这才让他同意参与这一次的任务。 梁满仓说服了梁良之后,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请老梁良动用权势和关系,为他争取了一个“指挥官”的位置,还特意半硬拉半强迫一些小部族跟着梁满仓直属的二百黄马部青壮一同行动,王二蛋所在的黑山部,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强加到这个任务之中的,至于另外一个小部族,正是那位老成汉子所领的白狗部,那本就是依附于黄马部生存的小部族,在老梁良开口之后,不得不答应。 梁满仓第一次“指挥”三百人马,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还没出发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一次,不但要完成任务,还要完成得漂漂亮亮的,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才好。 所以,刚刚抵达了第一道地道边缘,梁满仓就把王二蛋和白狗部的那位老成汉子都招呼过来了。 “教主命令咱们探查地道的情况,仅仅在地面上看,就算有收获,也有限,毕竟这些地道构建得巧妙,只要下面有硬木撑着,人马在上面行走,根本感觉不出来…… 如果仅仅在地面上探查的话,很容易疏漏,谁知道唐军围困节帅的时候,是不是把所有地道里面支撑的硬木都撤掉了? 所以,我决定,地面上面,和地面下面,都要探查!” 王二蛋和白狗部的老扎尔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话,脸色都不好。 梁满仓一见,顿时一声冷哼。 “放心,不让你们下去! 你们两部加在一起,也有一百多人吧,就在地面上探查,除此之外,需要你们做的,就是准备好弓箭,如果我黄马部有危险的话,记得支援!” 王二蛋赶紧点头,求之不得,然后赶紧走了,说是回去安排黑山部的青壮,其实是不给梁满仓反悔的机会。 还是老扎尔厚道一点,生怕梁满仓出了危险,他回去不好跟老梁良交代。 “少族长,这个……危险啊……您是不是再想想?” 梁满仓一摇头,看着王二狗已经走远了,这才压低了声音,对老扎尔说道: “危险? 富贵险中求! 你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我也是刚才想到的…… 唐军既然能够通过这些地道,神不知鬼不觉地埋伏节帅,那么,这些地道一定能够通到汜水关里面去! 如果,我按着地道过去,说不定还能攻破汜水关!” 老扎尔听了,半晌无言,他早就被梁满仓的胆大妄为震撼得目瞪口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61章 土!三笑谢三郎 汜水关外,安禄山帅帐之内,一片愁云惨淡。 能不发愁么? 安禄山亲自率领叛军大小头目,前往汜水关前“做饵”,就是想把谢三郎麾下的淮南铁骑勾搭出汜水关,然后设伏,利用幽州骑兵的“兵员素质”,一举歼灭谢三郎守卫汜水关最根本的嫡系力量…… 想得挺好…… 结果呢? 被人家谢三郎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还被数之不尽的地道给“包围”了! 最糟心的,还是安禄山带着叛军大小头目自己走进了“包围圈”…… 要不是那名双眼大如铜铃的大汉,一记投枪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手过,安禄山能不能活着回到大营,还是两说着呢。 即便这样,他带过去的叛军大少头目,也有不少损伤,幸亏他们都被保护在核心位置上,这才大多受伤没有身死,可是作为护卫力量的八百骑兵,简直损失惨重,回到大营的,一共不到二百人,还人人带伤,给安禄山都心疼坏了。 尤其是八百轻骑之中的主力曳落河,为了给所用人在“地道包围圈”中蹚出一条活路,那真是用命在“蹚”!三十骑一排,就这么冲!在安禄山的眼前,足足消失了七排,直到第八排曳落河骑士也死伤过半之后,才算勉强打通了道路…… 一个淮南军都没伤到,就死了足足二百多,更不用说淮南军借助地利神出鬼没地偷袭、强攻,更是给整个八百骑兵地队伍带来了难以想象地伤害…… 安禄山现在委坐在帅帐之中,一句话都不想说,正心疼呢…… 别的人也不想说话。 帅帐终究是一军之中最重要的所在,能够坐到这里跟安禄山面对面的,自然都是安禄山叛军之中的大小头目,事实上,在座众人,除了史思明负责统领设伏的人马,没有跟随安禄山一同去“做饵”,其他的大小头目,都经历了昨天的那一场险死还生,甚至很多人现如今还有伤在身。 他们不说话,一来是刚刚经历了这么一场匪夷所思的伏杀,难免惊魂未定,二来,却是有很多人在思考昨天谢三郎的言语…… 罪孽不重……弃暗投明……将功赎罪…… 昨天安禄山与谢三郎之间的那一场骂战,虽然需要骑士两边传话略显麻烦,却也没有影响到谢三郎将自己的意思完全传递过来。 什么“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这种话,就是谢三郎对安禄山的指责,听不听的吧,意思不大…… 但是谢三郎“离间”叛军大小头目的言语,意思,可就大了…… 尤其是对原来就在大唐幽州节度使府任职的大小将领来说,更是如此! 很多人,跟着安禄山“造反”,都是被“裹挟”的! 五月初五,蓟州阅兵,安禄山在全军面前,直接一刀枭首河东节度使留守杨光,随即直接下令全军南下。 很多不知道安禄山要造反,不愿意跟着安禄山造反之人,根本都没有一个反应时间,就直接被安禄山的“嫡系人马”裹挟着一起南下了…… 造反? 人家谢三郎明确说了,那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谁愿意拿着身家性命去赌一个“从龙之臣”? 只不过呢,后来一路在河北地行军,大唐的地方守军,表现得太“怂”了,河北州县望风而逃!就算是略有气节的官吏,不愿依附叛军,干脆就弃官而逃,根本就没有一个州县官吏敢于正面抵抗,几百里,一个月,一场仗都没打,全行军了…… 大唐的这种表现,让这些将领由衷地失望。 在失望之余,也让他们不得不面对现实的问题——叛军,到底能不能成事? 这个问题,很多人都难以回答……在没有答案的时候,那就维持现状吧,接着行军…… 结果,就到了汜水……他们这才亲眼见到大唐对待叛逆的态度! 谢三郎,拜将天下兵马副元帅,亲自守卫东都洛阳的东大门汜水关。 第一战,淮南火药一声巨响,不但将叛军前锋全军覆灭,还硬生生炸毁了一座城池! 第二战,汜水关前遍布地道,险些直接取了安禄山的性命。 大唐,这是在用最强硬的姿态,应对安禄山的叛逆! 谢三郎,与安禄山之间的生死之仇,此战过后,必然只有一人能活,为此,谢三郎不惜炸毁好好的一座城池,也要和安禄山的叛军周旋到底! 如果说河北地大唐官吏的望风而逃,让这些将领新生动摇的话,那么,这一次,在汜水关前,谢三郎的两次出手,让他们的心意,再一次偏向了大唐。 回到眼下…… 说啥? 我才不开口呢,人家谢三郎说了,我的罪孽不重,未尝没有弃暗投明的机会,说不定将功赎罪还能因祸得福,现在说话,说啥?替安禄山出主意如何打破汜水关?我才不犯那份儿傻呢!真要是说了,战后人家谢三郎说我罪孽深重咋办? 高尚一看,这不行啊!刚刚败了回来,就谁都不说话了,且不说什么十万大军士气低迷之类的话,就叛军的这些大小头目连心气都没了,那还造个屁的反?地上佛国怎么办! 不行,还得接着忽悠! “哈哈哈……” 高尚故技重施,再次扬天大笑,在安静至极的帅帐之中,要多突兀就有多突兀。 这一回,安禄山都懒得“捧哏”了,被笑声吓了一跳之后,就这么斜眼看着他,不说话。 没有等来安禄山的配合,高尚也有点小尴尬,不过现在终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刻意压抑了笑声之后,满脸笑容,仿佛特别鄙视地说道: “谢三郎实属不智!着实引人发笑……” 又是“不智”! 这可是高尚第三回大笑着说谢三郎“不智”! 第一回“不智”,是说人家谢三郎不应该把“守城利器”用来炸毁汜水县城,致使他手上的火药弹数量不足,只能采用传统的守城方式来守卫汜水关。 第二回“不智”,是说人家谢三郎不应该砸钱建设淮南铁骑,那纯粹是“素质不够、装备来凑”的路子,没用,谢三郎直接放弃了淮南军最擅长的战斗方式,妄想与幽州骑兵在中原大地上一决雌雄,不啻于痴人说梦。 结果,安禄山一算计,第一回“不智”,五千前锋胡骑,就跑回来黑山部四十三人,第二回“不智”,直接灭杀了包括五百曳落河在内的六百多幽州精锐……加一块,五千六,这个数字一出来,安禄山的心就是一颤,照这么玩下去,自己手下这十万大军,可不够人家谢三郎几回“不智”的…… 现在,又是高尚,又是大笑,又是“不智”…… 不智个屁! 他“不智”了半天,连个百姓都没死,我倒搭进去五千六百骑兵,这特么到底是谁“不智”!? 安禄山怒了! “快别笑了,人家谢三郎有什么不智的!?” 怒气勃发之后,安禄山对高尚那是相当不客气,直接张嘴就怼。 一句话怼过去,高尚的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他好歹也是弥勒教的教主,安禄山不过跟史思明一样是个护法,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在弥勒教中,安禄山乃是高尚的下属……就算如今是在军中帅帐,安禄山乃是主帅,但是他高尚好歹也是“一军之师”,难道说话就不能客气点? 想到这里,高尚的脸色顿时有些变冷,要不是在帅帐之中,又确实是他出了个“诱敌之计”让安禄山身陷险境、差点没从汜水关前回来,他高尚今天一定要让安禄山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上下尊卑”!为了你安禄山“谋反”一事,弥勒教上上下下付出了多少,连教中军师严庄严夫子都失陷在长安城,结果接换回来这冷言冷语的?高尚这个教主可受不了! 史思明在旁边看着,顿时大急,连忙打圆场。 “节帅,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如此? 不过损失了五六百骑而已,与我十万大军相比,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况且,在汜水关外遇伏,又怪的谁来?只能怪他谢三郎阴险狡诈,怎能把此战失利怪罪到教主的头上? 再者说,教主身为我军军师,对此战推断,也句句中的! 别的不说,只说对淮南火药弹数量的推测,绝对正确! 要不然的话,谢三郎在汜水关外用地道伏击节帅,以你们二人的恩怨,但凡有一颗火药弹留存在汜水关,谢三郎也必然要借这个机会使用上…… 节帅请想,如果那名大汉,偷袭节帅,是用的火药弹而不是投枪,其后果……” 史思明停下了话头。 安禄山神色一凛,如果是火药弹……结果不言而喻! 史思明一见安禄山的脸色变幻,就知道他听进去了,这才说道: “所以……教主对谢三郎手上火药弹数量的推断,自然是正确的…… 如今,教主又发现了谢三郎守卫汜水的漏洞,节帅何妨听听?” 安禄山一听,还能说啥,点了点头,把目光投向了高尚。 高尚正窝火呢……我刚才要说,你不听,现在想听了?我还不说了呢! 没辙。 史思明还得接着劝。 “教主,当初您老人家一笑谢三郎的时候,不仅仅推断了汜水关如今没有火药弹了,还给咱们直接指定了战略,速战速决!我还记得当时你说过的,说现在正好是汜水关火药弹青黄不接的时候,正是咱们攻破汜水关的大好时机! 如今,既然您已经看到了攻破汜水的希望,不如再指点我等一二,如果能顺利攻破汜水,不但节帅可以大仇得报,我等还能早日兵进洛阳城…… 如此一来,不也距离咱们建立地上佛国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么?” 高尚听了,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史思明暗中恭维他为叛军制定战略让他消了气,还是弥勒教的终极目标“地上佛国”打动了他,反正高尚也不跟安禄山置气了,直接开口说道: “我笑谢三郎不智…… 汜水关,自古以来就是天下雄关,如果谢三郎利用手中的三千淮南军规规矩矩驻守的话,咱们一时半会还真难以攻破,至少难以达到速战速决的目标…… 不过,他千不该万不该,竟然在城外挖掘了这么多的地道! 此举,殊为不智!” 此言一出,满场肃然,大家面面相觑,谁都没听懂……人家一举击杀了包括五百曳落河在内的六百骑兵,自身损伤微乎其微,这都是地道的功劳,怎么到了高尚高军师的嘴里,倒成错处了? “还请军师指教。” 史思明开始“捧哏”。 高尚说:“我只问你一句,当时,淮南军偷袭我等的时候,汜水关的城门可曾开启?” 史思明摇头,“虽然距离遥远,但是咱们要引诱淮南铁骑出关作战,一直派人死死盯着汜水关的城门,一旦发现铁骑出征,好方便做出后续的应对…… 事后我还专门询问过这一点,当时盯着城门的军士能够保证,汜水关的大门,绝对没有打开过。” 高尚点头,又问,“那你说,偷袭咱们的淮南军,又是从哪里来的?” 史思明神色一动,“教主,您是说……?” “不错!” 高尚用力一点头。 “汜水关外的地道,必然能够连通到汜水关之内! 也就是说,地道的尽头,必然能够进入汜水关! 淮南军挖掘地道来应对我等,固然出乎意料。 不过,谢三郎为了出其不意,特意让地道勾连了汜水关的内外! 这倒是咱们的机会了…… 只要咱们能够摸清汜水关外地道的分布,顺着地道强攻,自然能够一举突破汜水关的城墙!” 说到这里,高尚傲然挺立在帅帐之中,睥睨安禄山以及其他的叛军头目,开口说道: “我笑谢三郎不智,便是如此! 暗中挖掘地道,以此来围困节帅,最多也就杀伤我军五六百骑兵而已,却主动放弃了汜水关本身雄壮的城墙,岂不是因小失大? 只要我等顺着地道强攻,说不定真的可以速战速决!” 史思明听了,半天没说话,最后无奈,转头看向安禄山。 安禄山也目瞪口呆地一言不发。 他们两个面面相觑,倒是让高尚“投地有声”的言语,硬生生地砸在地上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62章 土!土耗子 就在安禄山帅帐之中一片愁云惨淡,逼得高尚不得不第三次嘲笑谢三郎来提升叛军士气的时候,汜水关帅府之中,却是一片欢腾。 谢三郎正在论功行赏! 如今淮南军跟安禄山的叛军交手了两次,第一次是炸毁汜水县城,第二次就是昨天在汜水关外的地道大战。 虽然炸毁汜水县城的那一战的“战果”更加辉煌一些,足足消灭了五千叛军,但是那是借助了火药之威,又是淮南谍报司的暗中行事,赏,固然是要赏,不过还真不太方便大肆宣扬。 昨天那一场地道大战,却别有不同。 出动五百好手,利用地道伏击安禄山叛军队伍,杀伤六百一十七名叛军精骑,退走的精骑还人人带伤,尤其逼得安禄山落荒而逃,而淮南一方损伤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只有三人轻伤,还是在地道进出的时候不慎崴了脚…… 客观的说,这才是淮南军与幽州军之间,第一次面对面战斗! 无论从最后的结果来说,还是双方的伤亡对比来说,非常适合大书特书,这样的战斗,才能真正地提振淮南军,甚至整个大唐军民的士气。 自然,谢三郎,不吝封赏! 第一位,牛佐。 他亲自带队出城,取得了如何辉煌的战绩,无论如何,第一位的,都是这场战斗的实际指挥者。 对他的封赏…… 一顿臭骂! 为啥? 谁让他冲着安禄山出手的!? 牛佐越出藏身的地道,一记投枪,直射安禄山,当时谢直在汜水关头看着,差点吓出心脏病来。 等牛佐一回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不是说现在还不是结果安禄山的时候么!?真想杀他,让出城的五百勇士,一人携带足量的火药弹,别说安禄山麾下只有八百骑兵,就是八千曳落河,也能全给他炸飞了!这一次伏击,真正地作用就是两方面,一来提升士气,二来激怒安禄山,将他牢牢吸引在汜水关,好让谢直能够按照计划把时间拖延下去…… 这是整体战略! 所有战术,甚至小规模的战斗,都应该为此服务才是! 牛佐你倒好,第一次出手就冲着安禄山去的,幸亏安禄山命大,要是真直接死在了汜水关城外,一旦城外的十万叛军溃散到河北一地,足以造成河北地的糜烂,到了那个时候,你牛佐就是整个河北地上千万百姓的罪人! 就这,还想要奖励!? 牛佐也知道这次莽撞了,出城之前,谢三郎千叮咛万嘱咐,出城杀伤幽州精骑可以,坚决不能对安禄山出手,结果,牛佐从地道之中跳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安禄山那个二百多斤的大胖子,不给他一下子,实在是有点忍不住…… 所以,牛佐对谢直的处置毫无异议,根本不敢居功。 处理了牛佐之后,对其他出城的勇士,谢三郎自然不会苛求,人家出城之前又没有接受什么交代,又打出来这么漂亮的战绩,理应重赏。 事实上,出城的五百勇士,人人得了不少金银财货,最让他们开心的,还获得了在淮南军中优先晋升的机会,只要硬性条件一到,直接晋升,这可是比金银财货更令人心动的。 不过,拔得头筹的,却不是这些出城作战的勇士。 谢三郎,将此战首功,给了淮南谍报司治下的一位“技术人员”。 郝好。 郝好,在江湖上,有个绰号,“土耗子”,本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摸金校尉”,因为有一次在洛阳北邙山“发财”的时候走了风,被淮南谍报司洛阳分司的好手给拿下了。 按理说,这种偷坟掘墓之人,按照大唐律法,应该斩立决才是,不过也是他命大,正赶上当时谢三郎扩充淮南谍报司的人手,还特别强调了,要注意谍报司内部的人员构成,尤其行动队,不能全是淮南军挑选出来的厮杀汉子,必须增加“技术人员”的比例云云, 当时谍报司分司的老大,也弄不清楚三爷嘴里的“技术人员”到底是个什么标准,一想这位“某金校尉”好歹也是个“技术工种”吧,就抱着尝试一番的态度,把他送往了扬州。 小义本来也没当回事,摸金校尉,向来为人不齿,甭说普通百姓了,就是江湖中人也躲他们远远的,嫌晦气…… 后来,还是谢三郎听说了这位“土耗子”的存在,顿时大喜过望。 能耐是死的,人是活的,用来偷坟掘墓,就是人人喊打喊杀的摸金校尉,但是如果用到正地方,那就是个“考古界人士”,再不济了,也能混一个“土木工程师”……吧? 谢直当时抱着“使功不如使过”的心思,让小义吓唬了他一顿,然后把他正式纳入了淮南谍报司之中,专事“土木工程”,甚至还曾经令他对淮南军进行“土木作业”的战术培训,着实大幅度提高了淮南军在战时土木作业的战术水平。 可惜,郝好的出身,实在是有点……又是摸金校尉又是被“俘虏”过来逼着加入谍报司的,在谍报司内部,自然受不得那些从淮南军中挑选出来精锐的待见,事实上,即便他加入了谍报司多年,大部分只知道他的外号,土耗子。 结果,在今天,谢三郎宣布首功,郝好。 当时,愣是有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位到底是何许人也…… 而郝好,当时眼泪就下来了,直到在帅府广场上站到了谢三郎的面前,依旧泣不成声。 “哭啥!?大老爷们,丢人!” 谢直知道如何应对这种情况,训斥之后,直接对他说道: “转身! 面向所有有功将士! 大声告诉他们你的名字!” “郝好!” 土耗子,不,郝好,转身之后,一声嘶吼,声震整个帅府,仿佛是要将这些年心中的憋闷全部呐喊出来一般! “我爹就是摸金校尉,不会别的,知道我长大之后,必然子承父业…… 取名郝好,就是让我这一辈子好好的,求个平安! 如果没有洛阳北邙山的那次失手,你们叫我土耗子,行,我认! 但是,我现在是郝好,淮南谍报司的郝好!” 最后一句,那真是生生嘶吼出来的。 谢三郎也配合,等他嘶吼完了,直接上前一步,与郝好同列,朗声对在场所有人大声说道: “谍报司乙级技术师,郝好…… 于天宝十一载,随第二批进京人员共同进入长安城…… 于五月初五安禄山谋反后,于谍报司人员,第一批赶赴汜水关。 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在汜水关外,营建完成地道防御体系…… 于天宝十一载六月初五迎战安禄山叛军的战斗之中,建立殊功! 故此! 晋升郝好为谍报司甲级技术师! 赏赐……” 郝好在旁边,早就激动得泪流满面! 谢直拍了拍他的肩膀。 “淡定一些…… 往后的半个月,还要借重你的地道防御体系…… 只要咱们能用它成功拖延安禄山半个月的时间,晋升你为大匠!” 郝好一听,都顾不得擦一擦脸上的眼泪,重重一点头。 “节帅放心! 只要军中好手悉心配合,小人愿立下军令状,半月之内,叛军之中,无一人能触碰到汜水关的城墙!” 谢直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 就在此时,突然有谍报司的成员前来报告。 “启禀节帅! 城外监控地道的兄弟,发现有叛军进入地道…… 人数,在二百左右!” 谢直听了,眼中寒光一闪,冷哼一声。 “不知死活!” 与此同时,城外叛军的帅帐之中,高尚三笑谢三郎,正在给安禄山出主意,让他顺着地道强攻汜水关的暗门,以此来攻破汜水关。 安禄山和史思明这两位在叛军之中实际位置最高的将领,面面相觑,谁都没说话。 帅帐之中,那气氛,可就有点尴尬了…… 高尚一懵,随机也意识到了,这状态……好像跟他自己想的不太一样,按照他原本的想法,自己这个“奇思妙想”一拿出来,安禄山应该大喜过望,史思明应当佩服得五体投地才是,为啥两人都没啥反应,而且看他们的表情,还挺尴尬……主意是我出的,你俩尴尬啥?不对!这哥俩是替我尴尬呢……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高尚终究还是没有绷住,主动询问。 帅帐之中的其他叛军头目,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谁都不说话,唯有安禄山和史思明对视了一眼,没辙,最后还得落在他们两个的头上,史思明一个劲地给安禄山甩眼神,安禄山一瞪眼,这让我怎么说,要说你说!你要是让我说,我就骂街了!史思明一见,没办法,开口了。 “教主,是这么回事啊…… 汜水关外的地道,都挖到城关之外两里了,这么大的地界,想要完全搞清楚地道的具体分布……太难了…… 况且,就算是要从地道进攻,也要进入汜水关头守城机具的攻击范围……如果,让军士在不明地道走向的情况下,贸然进入地道进行强攻,恐怕伤亡比直接攻城还要大……” 史思明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着高尚的表情。 刚开口的时候还好,高尚应该也意识到了什么,听着史思明的话,表现得比较平静,结果,等到史思明委婉地说出来“比直接攻城的伤亡还大”,高尚的一张脸顿时变得通红。 史思明一见,赶紧往回找补。 “军师不必如此…… 相比也是军师关心则乱了…… 我看,咱们不如坚持诱导谢三郎出门来战才好,只要出了汜水关守城器械的攻击范围,有地道,咱们幽州骑兵不得施展,他淮南铁骑更是不得施展,说句不好听的,咱们幽州轻骑如果陷入地道,最多伤马,人,没事,但是淮南铁骑都是重骑兵,他们要是陷入地道的话,马肯定废了,人,穿着一身铁甲,从马上栽下来,说不定直接就摔死了…… 所以,教主,咱们还是坚持原来的战略……吧?” 史思明这么一说,高尚的脸更红了。 高尚听出来了,人家这是给自己留着面子呢,点了一下,没往透了说…… 自己二笑谢三郎的时候,说谢三郎麾下的淮南军,就是个“巡捕营”,最多就是抓捕几个江洋大盗而已,往好了说,他们也就算是善于小范围之内的配合战斗,根本不会大规模的骑兵冲锋,所以谢三郎斥巨资组建淮南铁骑,完全是放弃了自己最擅长的战斗模式,还妄想跟一直策马奔腾在塞外的幽州骑兵一较长短,这才是标准的以卵击石! 结果,刚才自己出主意,让幽州骑兵钻地道……岂不正是让幽州骑兵放弃了自己最熟悉的策马奔腾,而改为去“小范围之内的配合战斗”,这才是标准的以卵击石! 可笑,他还曾经因为这四个字嘲笑过人家谢三郎…… 人家谢三郎这叫扬长避短! 知道自己麾下的淮南铁骑,不方便和幽州骑兵在开阔地带往来冲锋,构建汜水关防御体系的时候,干脆别出心裁,直接在汜水关之外挖掘了数量众多的地道,把类似于城镇房舍街道的复杂环境,直接给安排到了地下了……结果,直接造就了一片最适合淮南军发挥战斗力的环境! 而自己呢? 一想到有暗门能够通过汜水关城墙,竟然想都没想地就要派人钻地道…… 说不定人家谢三郎就等着他这个呢! 真要是钻了,说不定成千上万的幽州骑兵填进去,都走不完汜水关外这二里地! 想到这里,高尚也明白了,派人钻地道,这就是个“馊主意”,怪不得刚才一帮人谁都不说话呢…… 不过…… “那怎么办?” 总不能就在帅帐坐着吧,难道等老天爷一个雷把汜水关劈了?总得想办法攻城吧…… 安禄山听了,直接翻了个白眼,你是军师!你问我!?我要是知道的话,我还养着你干啥!? 倒是旁边的史思明,沉吟半晌之后,开口了。 “节帅,教主,属下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63章 土!他看见…… “地道对我军,杀伤有限!” 史思明一开口,就让帅帐之中的安禄山等人精神一震。 仔细想想,还真没错,八百轻骑从中伏开始,到完全撤出地道密布的“危险范围”,足足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在这么长的时间内,淮南军本身对八百轻骑造成的杀伤,还真没有多少。 八百轻骑之所以损失那么严重,一方面是因为曳落河在用“生命”为安禄山开路,,另外一反面,主要是汜水关外地道纵横,能够供骑兵行动的道路,实在有限,窄,八百轻骑在脱离战斗向外逃窜的时候,很多人都被挤下道路,掉入地道之中,再加上淮南军沿途的骚扰、攻击,事实上,这才是八百轻骑损失最为惨重的时间段……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当时没有慌乱,按部就班地探查地道的分布,在查明之后有序退出,就算淮南军在一直骚扰和进攻,八百轻骑也就最多损失两成左右的人马而已…… 说白了,当时中伏,所有人都慌了,尤其安禄山都被一记投枪轰下了战马,更是加重了众人心头的慌乱,这才造成“非战斗减员”数量激增。 如果当时不慌,失利肯定是失利了,毕竟先手被人家谢三郎给拿到了,但是会不会产生那么大的伤亡……存疑。 只听得史思明继续说道: “我仔细想了想,谢三郎将地道挖到了汜水关外两里处,要说主要目的,不像是准备利用地道大量杀伤我军战士,他主要的目的是……” “不让我军靠近汜水关!” 史思明还没有说完呢,高尚顿时眼前一亮,直接一句话就脱口而出。 史思明的话头突然被打断,颇为不喜,一看是高尚,没脾气,还得符合。 “教主说得对! 属下也是这个意思…… 地道离城两里有余,远远超出了守城器械能够配合的距离,谢三郎之所以要这么做,就是通过地形,限制咱们攻城的投入,包括人员的投入和攻城器械的投入……” 安禄山听了,连连点头,这么说,合理! 仔细回想一下汜水关外地道的布局,想要从地道密集的场地中接近汜水关,那条道路是一条弯弯折折的线路,七拐八扭的,走起来相当别扭,就算是平常人走路,碰上这样的道路都得骂街,更不用说攻城了…… 道路不宽,限制了投入兵力数量的上限并不会多。 道路曲折,大型攻城器械难以通过…… “他怕了!” 安禄山正在消化史思明的言语呢,高尚就开口了,满脸兴奋,双眼发亮,看到所有人都再一次将目光转向了他,不由得再次开口强调了一遍。 “谢三郎怕了!” 高尚越说越是兴奋。 “他终究兵力有限,就算借助地形守卫汜水关,却也难以应对十万大军! 他是在怕,一旦我军全力攻城,以他麾下的三千人马,根本就挡不住!” 到了这个时候,安禄山也兴奋了起来,我还以为多大能耐呢,原来是怕了,这才抖了这种“小机灵”,不过,这种小聪明,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就是被碾压的份儿! “他怕什么,咱们就给他什么!” “不错!” 史思明接过了话头,虽然“出谋划策”的风头,到底是被抢了,不过一个是高尚,一个是安禄山,他也真说不出来什么,只能接着话头,把他自己思考了多时的想法合盘托出。 “所以,我们要准备开始攻城了! 需要准备的工作,不多,两个! 第一个,也是当务之急,填平那些地道! 地道,无非就是把土挖了出来而已,咱们别的不用干,只要派出人马四处挖土,装填成袋,轮番冲击地道,哪里有,哪里就给他填上! 就算他谢三郎早有准备,他不能把汜水关外两里有余的范围都掘地三尺吧? 咱们可以! 每人挖三尺土,给他填! 十万大军,同做此事,三天就能给他填平喽! 与此同时,就要准备第二个工作了,打造攻城器械! 不拘什么云梯、耧车,赶紧造,造出来之后,抓紧攻城,就算是用人堆,也能堆死谢三郎手下的三千淮南军!” 说到这里,史思明还特意看了高尚一眼。 “正好是按照军师说的,时间窗口! 在时间窗口之内,全力攻城,力求迅速破城!” 安禄山听了,再次点头,这才是攻城的常规办法,他也想明白了,自己麾下十万大军,谢三郎手上一共三千淮南军,人数差距这么明显,就根本不用去考虑什么阴谋诡计,直接使用常规的办法攻城,就是“以大欺小”,直接用实力碾压过去不就好了,何必还琢磨什么破城的“巧办法”? 不过,高尚却不这么想。 为啥? 因为,没脸! 高尚既是弥勒教的教主,又是大军的军师,无论是在弥勒教还是幽州节度使府,都是“智囊”一般的存在,结果这次跟随大军出征,张嘴闭嘴的,话没少说,有用的可不多…… 说实话,有点丢人了…… 尤其这一次,他提出来要顺着地道去偷城,完全就是打自己的脸,还好意思笑话人家谢三郎呢,说什么让淮南军上马与幽州轻骑争锋,根本就是以卵击石,结果自己反倒是出主意,让幽州轻骑下马去钻地道,去和淮南军去打小范围的配合战…… 安禄山也没给他面子,都没搭理他,就算史思明还记得他是弥勒教的教主,言语上很是恭敬,实际上,也是给他直接撅了回来…… 现在,安禄山要跳帧战略,却完全是按照史思明的思路去调整,这让他这个“军师”很没面子。 这个时候,要是提不出来自己“独特”的观点,甚至一句话都不说,他这个“军师”,还能够干多久。 所以,高尚开口了。 “除了左护法提出来的两点准备之外,还可以做一件事……” “什么事?” 安禄山听了史思明调账战略的建议之后,心情大好,也不愿意过于得罪高尚这位“弥勒教的教主”,就恢复了常态,顺嘴给“捧哏”了一句。 “堆土山!” 高尚都没用别人再“捧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堆土山,三个好处。 第一个,推山过境,不管谢三郎挖了多少地道,直接填平! 第二个,等土山接近汜水关之后,完全可以利用高度优势,压制城头的防守队伍! 第三个,土山和其他攻城器具配合使用,可以让谢三郎首尾难顾,说不定忙中出错,就能让我军顺利攻上城头,即便不能,也可以有效地牵制住谢三郎的兵力,他一共就三千人,防御土山的人多了,在其他的地方,自然人就少了,这便是我军的机会!” 安禄山听了,欣然点头。 堆土山攻城,也不是什么新鲜的办法,事实上,大凡想要攻破什么坚城雄关,只要时间和物资允许,大都会堆起土山来威慑对方,效果向来不错。 尤其这个时候提出来,不但能够取得应对汜水关的高度优势,还能让谢三郎挖掘的地道完全失去作用,那是相当合适。 想到这里,安禄山暗自感叹,这高尚,总算是有点军师的样子了,虽然应对局势的时候,不见得能在第一时间拿出来行之有效的办法,但是如果在别人提出办法的时候,能够及时查漏补缺,也是一桩本事,当个军师,勉强够用了…… 结果,还没等安禄山对高尚的印象转好呢,这位弥勒教的教主再次开口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可以并行……” “什么事?” “派人冲击地道!” “……” 一句话,差点没把安禄山噎死! 刚不是说了不行了吗,怎么又提起来了!? 只听高尚说道: “这一次的冲击,不以攻破城防为目标,而是要将淮南军士吸引到地道之中。 这个环境,虽然适合淮南军征战,但,只要是征战,就必然有伤亡,只要能消耗谢三郎手下兵力的事情,咱们就应该做!” 说到这里,高尚环视了帅帐之中的大小头目一圈,最后把目光重新落在安禄山的脸上。 “别忘了,地道,在汜水关城外! 咱们一开始制定的策略,就是要引淮南军出城作战! 现在淮南军出城了,难道就因为地道并不适合咱们幽州军战斗,咱们就任凭淮南军将城防边界,推到汜水关外两里处吗? 如果不加以限制的话,谢三郎派人继续挖掘地道怎么办? 现在离城两里,谁都不敢去打,等他把地道挖到离城五里,离城八里,甚至挖到大营的门口,难道我们也不打吗?” 即便安禄山对“强攻地道”这件事极其反感,却也不得不承认,高尚,说的有道理…… 就在他仔细考虑这件事情的时候,帅帐之外突然有人来报,黑山部王二蛋,求见军师高尚。 王二蛋一进门,帅帐之中的众人都吓了一跳,这哥们也不知道怎么造的,那叫一个灰头土脸,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泥土,也不知道在地上打了多少滚儿,看他左臂和胸口之上还有鲜血,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让你和黄马部的梁满仓,去探查一下地道的情况吗?” 高尚一见也惊了。 王二蛋直接就哭了。 吓得! “教主!那地道中……有鬼啊!” 高尚一听就怒了,这还要撺掇安禄山派人攻打地道呢,你他么有鬼!? “闭嘴!不许胡说!梁满仓呢!?” 王二蛋:“死了!不光他死了,他麾下那二百多青壮,也都死了!教主,小人真的不没有胡说,他们都死在那地道之中啊!” 高尚:“……” 原来,王二蛋跟着黄马部的梁满仓,奉了高尚的命令,到汜水关外探查地道的详细情况。 要不说这些塞外来的小部族,全是人家军师高尚的“嫡系人马”呢,那真是想高尚之所想、急高尚之所急,高尚还在帅帐之中忽悠安禄山呢,带队探查地道的梁满仓,就直接开干了—— 令王二蛋和另外一个部族,凑齐了一百青壮,持弓侍立在最外围的地道边缘,为其警戒! 而他自己,带着黄马部的二百青壮,直接就钻进了地道! 按照梁满仓最后的说法,这些地道,必然有途径进入汜水关,他要给谢三郎来个偷袭,看看能不能把汜水关的大门给打开! ——跟高尚的想法,不谋而合! 王二蛋可没有那份勇气,他就手持弓箭,带着黑山部的青壮,老老实实地站在地道的边缘之上,等着最后的结果,他甚至都想好了,如果梁满仓真的成功了,他也不抢功、不进城,直接回大营,报告教主,然后让节帅和教主赶紧派人支援,至于他自己和黑山部,就这么老老实实地看着最好……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黄马部的二百青壮,进入地道的时间可是不短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他们还真有机会摸进汜水关中? 结果,一声惨叫,回应了他的疑问…… “啊!” 短促,突兀! 王二蛋甚至感觉,有人突然给了自己一刀子,就捅到了致命之处,疼痛之下刚刚一声惨叫,就被人家一把捂住了嘴巴……当时就吓得他一身冷汗,回头一看,身边黑山部的青壮,一个个脸色也苍白的可以…… 再回头看向汜水关方向,寻找声音的来源,却一无所获。 难道……幻觉…… 还没等王二蛋安慰好自己…… 惨叫声,此起彼伏! “啊!” “啊!” 同样,短促,突兀。 却,连绵不绝! 最密集的时候,如同炒豆子一样响成一片。 王二蛋听熟悉大唐的人说过,说大唐内部有一种东西,叫爆竹,纸卷包裹火药,连成一串,点燃的时候,响声不绝于耳。 王二蛋没见过,但是他想,恐怕也就是这个密集程度吧…… 突然。 惨叫声停了! 王二蛋看向地道,除了声音,别无他物,甚至连一滴鲜血都看不见,现在惨叫声也突然之间没有了,在汜水关外平静的旷野之中,他突然之间感觉到了一个阴森的恶意…… 正在王二蛋肝胆欲裂的时候,突然,一道人影从地道之中跃然而出。 准确地说,应该是两个人。 前面一个,正是梁满仓,这位黄马部的少族长,再也不复刚才的趾高气扬,被人摁着跪倒在地,嘴巴下颌被一只大手死死捂住,在巨大的力量下,不得不高高抬起头颅,露出自己的脖颈。 后面一位,乃是一名大汉,脚踩梁满仓的双腿,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露出他的脖颈,另外一只手,倒持一把匕首。 王二蛋! 他看见,大汉,将匕首轻轻地横放在梁满仓的脖颈之上…… 他看见,梁满仓满眼惊恐,看向他的眼神之中,还夹杂着一丝祈求…… 他看见,大汉抬头,一双大眼之中满是玩味,看向他的眼神之中,带着一种警告…… 他看见,大汉微微一笑,只有一边嘴角被扯动,轻轻翘起,如同横刀刀锋一般锋利…… 他看见,大汉右手青筋暴起! 他看见,匕首横划! 他看见,血光崩现! 他看见,梁满仓双眼之中的光芒渐渐消散…… 他看见大汉松手,他看见梁满仓倒地,他看见大汉最后冷冷一笑,反身一跃,再次消失在地面之上…… 他看见,汜水关外的旷野之上,再一次恢复了平静,仿佛守卫了中原重镇多年的天下雄关,亘古未变,唯一不同的是,刚才还在自己身边咋咋呼呼的二百黄马部青壮,消失了…… 微风起,血气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64章 土!填平地道 填土! 经过黄马部的不懈努力,付出了包括少族长梁满仓在内的二百青壮的生命代价,让叛军的大小头目,清晰地意识到,派人进入地道作战,那完全是脑子有坑! 这一回,面对王二蛋带回来的消息,面对这二百条性命,就连力主派人进入地道,与淮南军打“巷战”的高尚,都闭嘴了。 安禄山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位黑山部的少族长,给带回来的消息,倒是帮他排除了最大的阻力,能够让他直接下令。 填土! 不必再去考虑地道之中的战斗如何去打,直接毁了它! 军议之后,主帅有令,叛军自然忠实执行。 全军出动,满世界挖土,运送到汜水关前,要将汜水关外两里范围内的地道重新给它填回去,你三千人挖出来的地道,十万大军要是全力以赴地回填,才需要多少时间?三天,五天?那还不手到擒来!? 当然了,这就是一种理想化的状态,毕竟,不可能动员十万大军全部动手…… 事实上,叛军的“回填工程”,效果……不佳。 刚开始的时候还好…… 安禄山也是下了狠心,一出手就是上万人。 四千人固定一个地方挖土。 六千人分成了三个批次,每一批两千人,别的不干,就在挖土队伍边上等着,凑足了两千口袋的泥土,直接走一波,策马奔腾,直奔汜水,到了关前,于呼喝声中奋力一抛,把手中装满泥土的口袋,直接砸到汜水关外的地道之中。 一个波次出手,第一道地道,就被填上了小一半! 这个波次的骑兵,也不用考虑作战方面的问题,扔下口袋,转身就跑,回刚才出发的地方,准备再来一波。 在路上,他们甚至碰上了第二波出发“回填”的两千骑兵! 说实话,要不是挖土的四千人效率有限,就这三个波次的骑兵往来奔腾,区区一天时间,就能把汜水关外面的地道填出来一小半来…… 即便是这样,三个波次的骑兵,都扔下了至少一个装满泥土的口袋,在一天时间之内,足足六千有余的口袋甩过去,把汜水关外的第一道地道,填了个沟满壕平,要不是最后一个批次的带队将官眼尖,说不定都能把土袋堆得高高的…… 这个结果,让安禄山叛军上下大为振奋,当天晚上,安禄山大排宴宴,庆祝“回填作战”首战功成,一群人一扫在汜水关外连连吃瘪的窝囊气,当天晚上喝了一个酩酊大醉。 结果…… 第二天一起床就傻眼了。 汜水关外的第一道地道,经过一夜的功夫,已经被淮南军清理了出来,六千土袋,被他们摆在了地道的外侧…… 在地道之中,还能隐隐看到淮南军的士卒,正等着幽州叛军呢…… 安禄山不信邪,一声令下,继续! 好,继续,挖土的挖土,运土的运土……这些环节一点问题都没有,跟昨天的情况如出一辙。 发生变化的,是“扔土”的这个环节。 为了保证“扔土”的准确率,将土袋精准地扔到地道之中、而不是散落在汜水关外的其他地方上,每一个波次的幽州骑兵,都在安禄山和史思明的交代下,“抵近”出手。 昨天,淮南军任其施为,就在汜水关上这么看着。 今天,淮南军已经站在第一道地道——不,在淮南陆军的作战操典中,这叫“战壕”——之中,哪能让幽州骑兵来去自如? 抵近? 问过淮南军士手中的长弓没有!? 事实上,第一个波次的幽州骑兵,刚刚往前一冲,还没到扔出手中土袋的距离呢,迎面就是一波箭雨! 四五百骑士,直接身死! 战斗减员,一瞬间,将近三成! 差点直接把第一个波次的幽州骑兵给打崩溃了! 还是带人进攻的那名将领不错,勉强稳定住了局面,没让士卒溃散,而且在第一时间就调整了战术,将剩余的骑兵分成两队,一队手持骑弓和淮南军对射,以期压制住淮南军的火力,而另外一队继续执行任务,抵近扔土袋! 实话说,人家这位将领不愧是幽州出身的精锐,竟然在短时间之内做出这样的应对,实在是不能要求太高了。 不过,他却忽略,或者说刻意忽略了一件事,骑弓的射程,真有限,真比不上淮南军手中的步战长弓! 你打不着人家,人家一箭一箭的,都能射在你的身上,这就是“射程差”带来的碾压! 就算有那么一两个幽州好射手,能够开硬弓、用重箭,远远地射到淮南军的阵地上,人家只要一低头,就能隐藏在“战壕”外侧的土袋之后…… 摞得高高的土袋,把人家淮南军护得那叫一个严实…… 糟心! 在这种情况下,扔土的那队骑兵哪敢上前,上去不成了送死了? 将领顿时一筹莫展,这就不是他能解决的事情了,赶紧回报吧…… 消息传回帅帐,安禄山气的牙痒痒,他么谢三郎太鸡贼了,昨天你咋不派淮南军出来呢?合着我们一万多人忙乎了一天,最后倒成了给你们送“防守物资”了? 生气归生气,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怎么办? 其实也有办法…… 你淮南军利用战壕,能够压住住两千骑兵,要是两万呢,还压制得住吗?安禄山就不信了,如果两万人一起往前冲,还就填不满那几道战壕! 说白了,还是人海战术,要把人数的优势转化成战场的优势……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伤亡……绝对小不了! 安禄山虽然知道“心狠”的道理,但是也不能每时每刻都用啊……身陷绝地,那是没办法,只能“心狠”下令曳落河用生命铺路,但是攻城……还仅仅是攻击第一道地道,就两万两万地往上冲……别的不说,照这么下去,他麾下这十万人,说不定都攻不到汜水关的城下…… 就在安禄山百般纠结的时候,有人来报,负责率领四千人挖土的将领,寻求支援…… 干啥? 要口袋! 挖土好说,一把铁锹的事儿……但是运输,也得有器具啊,总不能两只手捧着那点土吧?那才能捧多少?再说了,好几里地呢…… 事实上,叛军挖土,都是把土挖出来,直接装入布口袋之中,再有负责运输的三个批次的骑兵拿走…… 现在,布口袋,不够用了…… 昨天一天就消耗了六千有余,才填平了一道地道……要是想把汜水关外那密密麻麻的地道全部填满,需要多少? 安禄山想到这个,顿时就是一阵头疼! 出主意填土的史思明,也是一脸尴尬,他么的,忽略了,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布口袋,竟然限制了整体作战策略…… 帅帐之中有人出主意,能不能换个器具,比如箩筐之类的…… 当场就有人反驳,那不行,咱不是为了将土运送到汜水关外,咱是为了填平地道,这里面涉及到“扔出去”这个动作,用箩筐,咋封口?一扔,不全散了?再说了,还得考虑士卒“扔出去”的时候扔得动不?用箩筐,抬过去?淮南军能干不? 又有人说了,那就赶紧让后方赶制? 又有人反驳,别闹,别看咱们顺顺利利地通过了河北一地,河北郡县都望风而降,但是真正听令咱们的,恐怕只有范阳府左近的地域,等他们赶制了足够的布口袋,再送过来,估计淮南节度使府也能把火药弹送到谢三郎的手上了,那还玩个屁! 那你说怎么办? 我他么哪知道怎么办!? 就这样,叛军大小头目,竟然因为这个消息吵了起来,一时之间不可开交,把整个帅帐都弄得乱哄哄的,给安禄山吵得脑袋那叫一个疼。 安禄山胖手完呢,主管后勤的将领就开口了。 布袋三千,箩筐二千,就这么多! 再想要,等后续的物资送到了再说吧…… 安禄山也没辙,缺东西就是缺东西,这玩意儿谁也变不出来…… “行,那就五千人,抓紧! 谁去?” 一句话,问了个帅帐之中满场寂然。 谁都不说话了。 刚才不仅仅是安禄山看到了高尚嘴角带笑,也有不少叛军头目看到了,即便刚才忙着吵架的那几位没留意,后来听了高尚那顿“踩”,也都知道怎么回事了,一个个心里都不痛快,“填平地道”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么不堪,早你怎么不说?当初说“填平地道”和“堆土为山”两个方案并行的时候,也没看见你这么大的反应啊,噢,现在想起来“先见之明”了?要是这样的话,这个全军军师我也能干,马后炮谁还能不会了…… 倒是史思明,一见场面尴尬,就要开口,却被安禄山狠狠瞪了一眼,你还真是弥勒教的左护法,一见教主有难就要挺身而出?那些攻城器械都打造好了是吧? 史思明一见,得,也闭嘴了。 高尚看到这情况,还有点不乐意了呢…… 行,都不应声是吧?好,我自己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65章 土!堆土为山 王二蛋直起了腰,着实喘了一口粗气,却感觉后腰处一阵发紧,那叫一个酸爽,他都有经验了,双手抱住手中的铁锹,当拐杖,缓缓就好了…… 挖土? 塞外的汉子,什么时候干过这个? 但是不干不行啊,教主亲自安排的…… 教主说了,堆土为山这个工作,那是相当得重要,现在全军上下都等着呢,能不能早日攻陷汜水关,就看他们这帮人什么时候把土山堆到汜水关的城门外边了,所以,为全军计,为圣教计,挖!还得玩命挖! 说实话,这种话吧,可能有道理,但是王二蛋没全信,他仔细观察了,参与“堆土为山”这项工作的,都是教主亲自组织起来的那些塞外小部族,一共一万多,在汜水县城被“天罚”了五千,现在剩下的五千人,全在这挖土呢,而且,仅仅是这五千人……这事儿,如果真像教主说得那么重要,为啥就这么点人,十万大军就在后面看着……没道理啊…… 但是王二蛋也没开口,自从他在汜水关前经历了“两场战斗”,自认为稳重了很多,什么建功立业,什么马上封侯,都他么扯淡,无论什么,都比不上自己把麾下四十三名青壮活着带回塞外去…… 挖土就挖呗,不过是吃苦受累而已,只要不派他去钻地道跟淮南军拼刀子,干啥都行,最起码,还能落下一个安全不是…… 就在王二蛋一边缓气一边感慨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怒斥。 “王二蛋,你干啥呢!?还敢偷懒!?” 回头一看,认识,正是黄马部正经八百的少族长,梁满仓的哥哥,梁满斗。 王二蛋见状,也不由得一声长叹。 自从他跟着梁满仓一同“出任务”,去探查汜水关外的地道情况,梁满仓不听劝阻一意孤行,带着麾下二百多黄马部的青壮冲入了地道之中,结果被淮南军当着王二蛋和老扎尔的面割了喉,黄马部的上上下下,就对王二蛋和老扎尔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尤其这位梁满斗,仿佛一个劲儿地埋怨,都一起出任务,结果你们回来了,我弟弟死了……你们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死? 这就是不讲理了。 杀梁满仓的是淮南军,又不是他王二蛋……总不能让王二蛋给梁满仓殉葬吧? 况且,不说梁满仓之死跟王二蛋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是真有那么点关系的话,他梁满斗是不是应该感谢王二蛋啊?好歹帮着你“除掉”了一个下一任黄马部族长的有力竞争者,你就算是不感谢,也犯不上骂街……吧? 后来,王二蛋得了白狗部老扎尔的点拨,这才算是想明白了,梁满斗之所以如此,并不是真想替他弟弟梁满仓报仇还是出气的,那就根本是做给别人看的,又能表现出兄弟情深,又能安抚黄马部中追随梁满斗的那部分族人的情绪,说不定“演”到为了,还能吸引那些人转投到他的麾下。 行吧……大部族里面,就是事儿多…… 哪里像小部族这么省心?本来就没有多少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的余地…… 这不! 梁满斗刚刚怒斥一声,王二蛋还没说话呢,他身边的黑山青壮就要不干了。 这位,乃是王二蛋叔叔家的儿子,按照唐人的说法,叫堂弟,今天刚十七,从小跟王二蛋一起长大,为王二蛋马首是瞻都成习惯了…… 王二蛋对他也是真心实意的,当初请人托关系找到雄鹰部的首领,想请他帮着起个唐人的名字,不单单是替王二蛋起名,还想一起帮着自家这兄弟一起来一个呢,只不过黑山部实在太小了,在人家雄鹰部的眼里算不得什么,人家首领随便说了个“王二蛋”的名字,就懒得搭理他们兄弟了,让王二蛋替自家兄弟求个名字的愿望落了空…… 自家兄弟也没当回事,该如何就如何,后来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唐人有规矩,说兄弟之间的名字,都大有关联,哥哥有了名字之后,兄弟的名字,顺着往下排就行,然后……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开玩笑,就有人叫自家兄弟“王三蛋”……这名字,叫着叫着就传开了,自家兄弟也不在意,还说挺好,一听就知道是兄弟俩,王二蛋也没办法,久而久之,他也就这么跟着叫起来了…… “三蛋!你给我老实住了!头天跟你说什么,你都忘了!?” 王二蛋一见兄弟要急,赶紧拦着。 回头,又对着梁满斗一笑,解释了一句,“刚挖完,准备装袋……” 果然,梁满斗不以为甚,仿佛过来骂上这么一句,就单纯是刷一个存在感一样,听了王二蛋的解释,看了他的笑脸,心满意足、骂骂咧咧地走了。 王三蛋见状,直接往地上啐了一口,低声骂了一句,“什么东西!” “干啥呢!?给我撑着口袋,我装土……” 王二蛋倒是无所谓,也缓得差不多了,抄起铁锹,继续干活,一边干还一边教育兄弟。 “你这脾气,给我收着点! 咱们跟黄马部本来就有仇,他家弟弟又是跟我一起出去的时候被杀的,他就是要借题发挥,咱也没辙…… 谁让咱黑山部太小了呢? 怎么壮大部族?就一点,有人! 所以,这一次,不管碰上什么事,都忍着点,只要咱们能把四十多兄弟带回家,明年就有四十个小崽子落地,等他们长大了,那就又是四十个,八十个…… 这人,不就是这么一点一点攒起来的? 别废话了! 记住了,活着,最重要!” 黑山部这位少族长,不但道理讲得好,手上干活也不慢,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两个口袋已经装满了泥土。 环视一周,身边的黑山部青壮,都已经装好了口袋,有的一人一个,有的一人俩,正等着他们兄弟呢…… “都好了?走一趟吧!” 说着,王二蛋背起了口袋,带着黑山部的青壮,直奔汜水关而去。 堆土为山,也是有讲究的。 第一步,选择位置。 这个堆土为山的位置,不是你想在哪堆就能在哪堆,真要是那么随意的话,直接在汜水关外贴着墙堆多好?淮南军能干吗? 所以,真正土山的起始点,必须选择不受淮南军影响的位置。 军师高尚,就在淮南军第一道战壕的射程之外,选择了一个位置,以此来作为起始点。 第二步,堆高。 堆土成山,可不是为了改天换地,而是为了攻城,说到底,还是要争取让土山的高度超过城墙的高度,利用高度优势,对守军形成火力压制,所以,土山的高度,乃是堆土成山最为关键的因素。 如何堆高? 把大量泥土运送到城池之下,一点一点地堆高高度,行不行? 不行。 那是在战争状态,别说谢三郎麾下的淮南军了,无论是谁守城,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把土山堆起来的道理,或者出城杀散堆土的民夫,或者弓箭压制,反正各有干预的手段…… 故此,攻城一方如果要堆土成山的话,一般情况下,都会在相对安全的地点,先把土山堆起来,起码,要堆高到超出城墙的程度。 那么,在相对安全的位置堆高了土山,又威胁不到对方的城池,有啥用? 下面,就是第三步了,推进。 山后挖土,后山滚落,让整个土山都“行走”起来,一点一点地接近要进攻的城池。 当然,这种方式,费时费力,如果有办法的话,很少人愿意选择这种攻城方式。 也有人在“传统的堆土成山”方式上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在近城的位置强行堆土,就是要吸引守城一方派人出城强行杀退,然后攻城一方出兵围剿,也算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围点打援”,终归,没有脱离“攻其必救”的根本…… 但是,这种“超常规”的方式,并不适合安禄山一方攻打汜水关,因为汜水关前地道密布,安禄山麾下的幽州军都难以接近汜水关一步,又哪里能够“抵近”汜水关去堆土山? 所以,高尚的“堆土成山”,还是采用了传统的“三步式”。 而王二蛋所在的黑山部,以及其他塞外小部族组成的联军,他们的任务就是堆土,推进,具体一点,就是从山脚处挖出泥土,用布袋也好,用箩筐也罢,运送到土山的山的都是“金玉良言”,恨不得都对他言听计从,现在少族长特意交代了,自然要更加小心才是。 当然,也有人不以为然。 王三蛋。 “尔丹哥,你是不是有点小心太过了?咱们塞外的汉子,最是勇猛……” “小心!” 三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二蛋一把薅住,用力一摁,就把他摁倒在土山之上。 原来,他们刚刚到了土山的山顶,还没来得及倾倒口袋之中的泥土,王二蛋就看到地道之中猛然蹿处一道人影,微微站定之后,抬手就是一箭射了过来! 也幸亏是王二蛋机警,一把摁倒了三蛋,要不然的话,这一箭,恐怕就要把他带走了…… 王二蛋一把摁倒了自家兄弟,也俯身蹲下,躲过箭矢之后,微微起身,向下看去。 只见越来越多的身影越出了战壕,集中向土山山顶冲锋! 王二蛋一见,顿时大惊失色。 因为,他们手上没有什么武器! 黑山部奉命“堆土成山”,不是挖土就是上山,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个民夫,根本就没有什么正经的作战任务,所以,为了行动方便,黑山部的青壮们,都把自己的战马、兵器集中到了一起,一人身上只随身带了一把短刀,也就是“素有雄心大志”的王二蛋不放心,一力坚持让十个人背起了骑弓,并且一天一轮换,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身上背了弓箭的青壮,由于行动不便,都跟随在队伍的最末尾处,还没来得及登上山顶,就算现在让他们赶紧过来,时间也来不及了…… 而淮南军的这一次突袭,坚决而又迅猛,一群人奔走跳跃之间,眼看着就要冲上半山腰了…… 如果让他们成功地登上土山山顶,别人不知道,黑山部就算是完了,拿一把小刀子跟全副武装的淮南军动手么?别逗了,这不是找死吗? 一瞬间,王二蛋吓得浑身冷汗直冒,双手紧紧攥住了还背在身上的土袋…… 福灵心至! 王二蛋想都没想,抡起手中的土袋,直接就甩了下去! “快!土袋!扔!” 一声令下,黑山部青壮这才如梦方醒,手上的土袋,唰唰唰地就抡了下去! 土袋沉重,二十余斤,被黑山部的青壮从土山上甩了下来,就跟滚木礌石一样! 淮南军再勇猛,也挡不住啊…… 即便他们手上都用弓箭,还有个别人手上拿着投枪,也扛不住“滚木礌石”当头砸下…… 当场,就有很多淮南军被土袋搂头盖脸地砸到了身上,直接就给砸会地道里去了。 至于反击,他们终究是从下向上仰攻,实在是太吃亏了,尤其那十名带有骑弓的黑山部青壮赶了上来,一顿乱射,竟然接着土山的高度,拉平了步弓和骑弓之间的射程差…… 一顿混乱之后,带队的将官无奈,一声呼喊,有序退回了淮南军的战壕之中。 到了这个时候,王二蛋这才一屁股坐在土山山顶之上,一把抹去额头之上的冷汗,也顾不得手上的泥土和汗水混合在一起,给自己抹了一个大花脸,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真他么危险!幸亏在土山之上,占了地利的便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66章 土!计划流守城 自从王二蛋的黑山部机缘巧合之下,打退了淮南军的进攻,或者说,自从土山推进到了淮南军的第一道战壕的时候,战争的烈度,一下子就被提升了起来。 以前不一样,仿佛跟闹着玩一样,叛军冲过来,淮南军就有一搭没一搭的,你冲过来我就射箭,你不冲,我就歇着,完全是一种被动的状态,双方交手,一天恐怕也没有个三次五次的。 现在。 淮南一方好像着急了一样,不再是那种可有可无的状态,恨不得一天组织十多次进攻,也不知道是为了延缓土山的推进,还是为了杀伤安禄山麾下叛军的有生力量,反正劈杀得很是凶狠。 怎奈…… 地形不利! 土山是为了压制汜水关上的守军,在堆积的时候,自然要比汜水关的高度要高,事实上,高尚是控制着将“土山”的高度堆积到四丈以上才缓慢推进的。 淮南军要想攻下土山,受限制很大。 一来,这是仰攻。 双方攻守异位,本来是安禄山一方攻城,结果淮南军如今要攻打土山的话,就变成了淮南一方“攻城”了,仅仅“居高临下”这个优势,就让淮南军吃尽了苦头,别的不说,仅仅箭矢一项,从上而下,跟从下而上,不但在射程上差距明显,就连威力都不一样。 二来,安禄山叛军受到了黑山部经历的启发和示警,即便在运送泥土的时候,也都随身带好了骑弓羽箭,一见淮南军现身,顿时就是一阵箭雨泼洒,逼得淮南军不得不后退,到了最后,干脆在土山的山白了,就是没事就打一打,只要别让叛军随随便便就能推动推动土山前进,就行,重点是保障淮南军的有生力量,千万不能伤亡过甚。 谢小智看来,这不是本末倒置么!? 留下有生力量,乃是为了守城,现在,地道防御体系,明显比有生力量守卫关城的作用要明显,怎么能重有生力量而放弃了城外的地道体系呢? 而今天,在谢三郎再次言及“拖延”二字,让谢小智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恐怕…… 在三郎的心里,如何使用防御体系对汜水关进行防守,是以时间为准!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就能解释清楚了。 地道防御体系,延缓叛军多长时间…… 城防体系,延缓叛军多长时间…… 突然使用火药弹,延缓叛军多长时间…… 甚至,城中巷战要延缓叛军多长时间! 谢三郎,必然是给“延缓”二字,制定了一整套详细的时间计划! 守城,按部就班即可! 所有防御体系被破坏都不是个事儿,只要按照计划推动就行了…… 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将有限的有生力量调动起来,去阻碍土山的推进了,说不定,在谢三郎的计划中,对有生力量也是有安排的…… 想明白了这一切,谢小智顿时傻眼了,古往今来,就没听说过如此守城的,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谢家三郎恐怕能够开辟一个新的守城流派……计划流? 就在谢小智发呆的时候,谢直突然开口。 “对了,让你准备的那些事儿,准备得怎么样了?” 谢小智如梦方醒,“都准备好了,只等副帅下令,随时可用!” 他刚要详细地介绍一下工作,门外突然有人来报,郝好回来了。 他一进门,谢直也是无奈啊,怪不得谍报司好多人现在都改不过来、一直管他叫“土耗子”,实在是太像了,尖嘴猴腮不说,一口牙就这么往前是叛军十五天难以靠近汜水关城墙,就是十五天,他们也难以走进一箭之地!” 那睥睨的架势,弄得谢三郎都是一愣。 “哦?这么有信心?人家那土山可是推进到一里之地了…… 难不成,今日出城,又有了什么新的发现不成?” 郝好哈哈一笑。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三爷!” 说完之后,刻意压低了音量,仿佛正要说的东西,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样。 “三爷,小人发现,叛军堆积的土山之上,多了很多树木的枝丫,而且,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小人发现,这树木枝丫,竟然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郝好一语出口之后,谢三郎顿时目瞪口呆。 堆土山,还带往里面放木头的? “这是找死不成!?” 找死不找死的,不知道,反正王二蛋是被逼急眼了…… 不错! 在土山里面埋木头,正是这位黑山部少族长的“创举”! 被逼的…… 那一天在土山山这个的时候,难免有点不好意思。 “就是……这段时间,恐怕得辛苦咱们的兄弟受点委屈了……” 王三蛋算是听明白了,胸脯子一拍。 “哥,你放心! 咱们黑山部的兄弟们,受点委屈,不算啥,只要能给部族落下一点实惠,能让咱们日后带着大唐的好东西回部族,就行!” 王二蛋在统一了部族的思想之后,咬着牙,干活!就为了一个“谁找谁”的主动权,硬生生地把那将近一百人的任务量给接下来了。 不过呢,很多事,不是你想做就能做成的,至少要看一下具体的条件…… 比如,王二蛋带着黑山部的青壮压着呀干活,却也难,主要的限制条件,是工具。 装土的布口袋,一个都没有了,只剩下不到二十个箩筐。 仅仅用箩筐往土山上抬土的话,又慢,活还不好干…… 最重要的,整个部族,得有十来个人没事儿干。 即便他们都很自觉地与其他人进行乱换,却也是在客观上造成了人力的闲置和浪费…… 怎么办? 王二蛋也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一边是闲置的人力资源,一边是军中下达的“任务”,完不成、犯军法、看你没商量的那种…… 最后,王二蛋一咬牙,做出了一个超出所有人想象的决定。 砍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67章 土!郁郁葱葱 “堆木为山”,可比“堆土为山”方便多了…… 一来,树枝、树杈多好弄了,一刀下去,一大片就落地了,而泥土,还得从地里一铁锹一铁锹地往外挖。 二来,运送也方便啊,土是散的,用箩筐装满运送,一次只能运送一箩筐而已,而树木呢,别说什么树枝、树杈了,就算是砍下一颗小树来,两个人扛起来就走,不比填土方便多了。 王二蛋也是被逼急眼了,明知道高尚教主的命令是抬土,他也顾不得许多,直接砍了几颗小树,送上了“土山”。 梁满斗自然不干,他正想好好地“拿捏”王二蛋和黑山部一回呢,哪容得他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偷奸耍滑”? 结果,刚刚一张嘴,王二蛋就爆发了。 这位黑山部的少族长,在中原大地上,第一次展现出他的“强硬态度”,毫不相让地跟梁满斗对上了,先嚷嚷黄马部曾经要吞并黑山部的旧事,又质问梁满斗,为啥要派给黑山部四十三个人足足上百人才能干完的工作量,最后还逼问了一句,装土的布口袋,啥时候给黑山部拿来? 一顿连消带打,都给梁满斗喷懵了,他从来都不知道,在塞外就流传着“胆小”名声的黑山尔丹,怎么取了一个如同笑话一样的唐人名字,竟然能够变得如此强硬? 而最让他心生忌惮的,确实王二蛋最后提到了“布口袋”。 黑山部的布口袋哪去了? 当成“滚木礌石”扔下了土山! 如果他现在去后勤申请所谓的“布口袋”,势必要提及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到时候,怎么说? 说实话,不就把“功劳”给王二蛋送去了吗,那他这些日子折腾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图啥? 不说实话,说啥?说其实是自己麾下黄马部的勇士打退了淮南军的进攻?后勤那边的人信不信,他不知道,但是梁满斗知道,如果自己还没跟王二蛋商量好就“冒功”,王二蛋就必然翻车,到了那时候,就不是言语轻点出“布口袋”了,恐怕就要实打实地往大了折腾了…… 怎么办? 就在梁满斗满心犹豫的时候,王二蛋又给了他最后的“致命一击”。 “这么为难?行,那咱们去找教主评评理去!” 梁满斗这才想起来,黑山部虽小,却也是弥勒教单独传教的塞外部落,论实力,不值一提,论职位,说一句民夫头子都算是高看黑山部了,但是,论关系,人家也是有资格请见高尚这个弥勒教的教主的,因为黑山部,是弥勒教的信徒,在这一点上,梁满斗所在的黄马部,并不比黑山部高多少…… 想到这里的时候,虽然梁满斗不明白王二蛋为啥现在不去找教主“伸冤”,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断然不能在折腾下去了,至少不能在现在折腾下去了,随口撂下了一句“咱们走着瞧”之类的“狠话”,就直接走人了。 且不说黄马部和黑山部之间这一次“狗屁倒灶”的冲突,只说这件事情的潜在影响——作为五千塞外胡骑实际管理人的梁满斗,在客观上,默认了黑山部用木头堆积“土山”的行动…… 这就等于把“口子”打开了! 一件事,第一次做,摸石头过河,不但要看事情的结果,还要看事情的影响,各方满意,各方妥协,各方峻拒……反应不同,也决定以后摸着石头过河的细节,甚至决定了以后,还能不能“摸着石头过河”…… 黑山部第一次用木头代替泥土,“摸石头过河”的结果,是梁满斗的“妥协”,说白了,那就是谨慎地同意…… 法无禁止即可行! 谨慎地同意,也是同意! 黑山部还有啥客气的?本来就没有布口袋装土,分配的任务量又重,以前没办法,只能拼了命地干活,现在有了偷懒的办法,谁还傻呵呵地下死力气去?王二蛋还算是有点“良心”,还留下了一般人接着挖土,剩下的人,跟我上山,砍树去! 第二次,王二蛋带着黑山部的青壮,把木头拉到土山上的时候,梁满斗甚至都没有出现…… 明白了! 敞开了干吧! 不但王二蛋明白了,其他的塞外胡骑也明白了。 人家也是塞外的好汉子,牧马放羊,平常事,什么时候还挖过土?即便他们没有沉重的任务量,也没有梁满斗有意无意地刻意针对,但是挖土这活儿,终究累人啊,哪里比得上拎刀子砍树来得痛快? 以前没办法,现在不是有黑山部帮着大家“打头阵”么…… 你梁满斗既然不敢管他王二蛋,凭啥敢管我?是因为我不认识弥勒教主高尚高教主,还是因为我们部族的刀子砍不动你黄马部的脑袋? 一人如此,二人如此……很快,人人如此! 这边是“开口子”所带来的“羊群效应”,所以说,有的时候,防微杜渐,还是有必要的…… 有的部族,跟黑山部一样,还算是有点良心,留下一部分人继续挖土推山,选择一部分人去砍树“偷懒”…… 也有的部族,彻底放飞了自我,整个部族的青壮,把铁锹一扔,跨上马,抽出刀,嗷嗷地冲向了山林,砍树、劈柴,后来愣是觉得整颗整颗地砍树太过麻烦,直接挑一些树枝、树桠下手了…… 等三天之后,梁满斗想明白了如何对付王二蛋,再回“土山”的时候,顿时傻眼了。 郁郁葱葱的……哪里还有“土山”的那种破败,那是一片生机盎然啊…… “王二蛋!跟我上山!” 梁满斗恨不得一刀砍了王二蛋,却也注意到周围众人都在暗中观察这他们两个,不得不让他多少顾忌了一下,怒气冲冲地招呼王二蛋上山,准备找个人少的地方,好好教训他一番。 到了山的话,王二蛋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王二蛋还在边上敲边鼓呢。 “自从咱们开始堆土为山以来,已经跨越了淮南三道地道,淮南军每天都仰攻十多次,折腾到了现在,依旧从来都没有攻下土山的山头…… 再加上如今土、木混用,大大加快了推进的速度…… 这是功劳啊!” 一听“功劳”这俩字,梁满斗顿时双眼放光,猛然回头,看向王二蛋。 王二蛋仿佛早就料到他有此一举,嘿嘿一笑,开口说出了两个字。 “给你!” 随机仿佛怕梁满斗误会一样,再次加重语气地重复了一遍。 “功劳,全给你!” 梁满斗听得心花怒放,总算心头还保持住了最后一丝清明,开口问道: “你要什么?” 王二蛋笑了,这梁满斗,还挺上道……见左右无人,便直言不讳。 “第一个,给黑山部补足布袋,运送木头上山,不过是我们的无奈之举,只要家什齐全,我黑山部四十三人,还接着挖土,谁愿意接着运送木头谁就去,我黑山部小部族,不跟他们抢……” “好!”梁满斗一听,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正愁怎么让黑山部在这件事情中消除痕迹呢,王二蛋主动避嫌,他求之不得。 王二蛋知道他肯定得答应,继续开条件,“第二个,把任务数量降下来,不求您少族长照拂,只要恢复正常数量就好……” “行!”梁满斗再次满口答应。 “至于第三个么……” 王二蛋故意顿了顿,这个条件,才是他要为黑山部谋求的真正福利。 “日后如有差遣,尽量给黑山部安排点安全的事情,比如,几天后上土山跟唐军对射,就别安排给我们黑山部了……” 梁满斗一听,明白了,怪不得都说这王二蛋胆小,尤其是亲眼看见汜水县城被炸毁之后,就一心一意地想把黑山部的全部青壮都带回塞外去,今天一看,果然如此,他这个条件,就是为了“保命”。 “好!” 相对于即将到手的“功劳”,区区四十三人在十万大军之中的调动,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如此,就要恭喜少族长了,日后得了教主的青睐,莫要忘了我们黑山这个小小部族啊……” 双方“交易”达成,王二蛋又恢复了在塞外的那副谨小慎微的样子,退后三步,一躬到地,仿佛真心实意地为梁满斗道贺一样。 “哈哈哈……” 梁满斗听了这话儿,不由得扬天大笑,志得意满。 王二蛋笑着抬头…… 突然! 破空之声大响! 都没等王二蛋反应过来,在他的眼里,上一刻还志得意满的那张脸,在下一瞬间……消失了! “噗!” 如同一个破败的瓜被砸碎了一般…… 一支粗壮如同投枪一般的羽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射碎了梁满斗的头颅! 王二蛋一瞬间就被吓得一激灵,也就是他反应快,想都没想,直接俯身倒地…… 结果,耳边又是一声破空之声。 “噗!” 又一支投枪般的羽箭,贴着他的耳根台子,直接射到了土山之上。 刷! 王二蛋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攻城弩! 他听人说过,这是唐人军中难得一见的重器,每次出动,都有开山裂石之威! 幸亏反应快……躲开了…… 还没等王二蛋庆幸呢,他突然闻到了一种刺鼻的味道…… 抬眼,只见攻城弩的箭杆之上,还绑着一个牛皮袋子,已经破裂,正有清水一般的液体流淌出来…… 卧槽,火油! 王二蛋都快疯了,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后来干脆是滚下来的…… 与此同时,土山山脚处,已经喊杀声一片。 淮南军,再次攻山! 只不过,这一次的淮南军没有妄图登山,而是从地道之中现身之后,不断向土山之上泼洒羽箭。 随着羽箭越来越多,那刺鼻的味道也越来越浓郁…… 等到王二蛋连滚带爬地跑下了土山,回头一看。 正巧,看到汜水关北边的山岳之上,突然又射出了一道攻城弩,带着一流火光,如同流星一般,坠落土山! “轰!” 一片火海,升腾而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68章 木!弥勒教好护法 天宝十一载,从六月初八开始,安禄山叛军开始“堆土为山”,整座土山向汜水关方向推动的每一步,都牢牢吸引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谢三郎麾下三千铁甲以及汜水关的青壮,还是安禄山麾下的十万大军,都眼看着土山向汜水关一步步地靠近,就等着土山迫近汜水关的“一箭之地”,仿佛那才是“汜水关攻防战”正式开启的号角。 结果,谁都没有想到,尤其是叛军方面,土山推进十天,刚刚进入到距离汜水关一里之地的距离上,竟然被谢三郎……一把火给烧了! 那可是土山! 全是泥土,怎么烧起来的? 高尚一脚就踹翻了王二蛋,怒不可遏地一声暴喝。 “说!” 王二蛋从来都没有见过教主如此暴怒过,顾不得琢磨印象里那个温文尔雅的弥勒教教主哪去了,直接翻身跪倒,张嘴就开始“喊冤”: “教主,冤枉啊! 都是梁满斗让我们这么干的,要不然的话,我们哪里来的这样的胆子?你说是用土堆山,我们哪里敢用木头? 就是梁满斗,他说用土太慢了,口袋还不够,怕耽误了教主您的大事,这才让我们去砍树的…… 我们当时就说了,六月天儿,怕着火,他说不怕,说木头都埋在了土里面,就算是点火都点不着,谁能想到唐军竟然用了火油? 教主,这是真的,真是梁满斗出的主意,不信,您问他们,黑马部、白狗部,都知道……” 旁边看着的各个部族首领都惊了,谁能想到王二蛋敢这么说?什么梁满斗的主意,这不是扯淡吗?分明是黑山部完不成任务,不得已之下砍树凑数,人家梁满斗还出面制止来着,结果被王二蛋三言两语地给怼跑了,怎么现在倒成了人家梁满斗的不是? 不过,这些部族首领在震惊之余,一个个面色古怪,却也没有一人出面揭穿王二蛋的“谎言”…… 为啥? 他们又不傻! 当初看见黑山部公然“偷工减料”,用树木代替泥土“堆山”,梁满斗又管不了的情况下,那个部族没有跟着一起砍过树?有点良心的,派一部分人出去“偷懒”,脸皮厚的,全员行动!还不砍树,捡点枯枝败叶回来,就当是应付差事了……都是塞外牧马放羊的好汉子,谁还乐意挖土去? 拆穿王二蛋的谎言? 有啥好处!? 告诉高尚教主,当初是怎么怎么回事,王二蛋如何,梁满斗又如何,最后再被教主知道了自己也参与到了“堆木为山”的行动中,难道弥勒教的教主还会因为说了实话而奖赏你不成? 所以,闭嘴为好! 与其说实话,还不如让梁满斗背黑锅呢,反正“堆土为山”是教主交给他管理的,管成现在这样,也不能说一点责任都没有吧?啥?不认?人都死了,不认能怎么着? 他们这一闭口不言,差点给高尚气得厥过去,随便手指了一个人,厉声喝问: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是白狗部的老扎尔。 老扎尔脸上一苦,配合上他老成的面向,顿时就变成了一种“老实人挨欺负,不得不说”的样子。 “教主……这个……是……梁满斗!” 一句话出口,周围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老扎尔仿佛也突破了枷锁。 “这个事儿,还请教主万万莫要责备黄马部和梁满斗啊…… 莫说他死在了土山之上,就是没死,他也完全是为了加快进度…… 以前的时候,咱们一天向前推进两丈,都是兄弟们拼了命地结果了,而那三天,十丈,实打实的推过去,还越过了汜水关外一里之地的那一道地道……” 说着,老扎尔还假装偷偷看了高尚一眼,仿佛不知道下面的话应该不应该说,要看看他现在的表情才能决定是否开口。 “那天,梁满斗向您老人家汇报的时候,您老人家不是也挺高兴的么……您还夸梁满斗办事得力来着……说要日后帮他请功……” “够了!” 高尚都没听完,直接一声暴喝,随即一脚狠狠踹在老扎尔的身上。 老扎尔一声惨叫,一溜滚,就跟王二蛋躺一块去了…… 高尚还不解气,一个劲的猛喘粗气,他明白老扎尔的意思了,这个事儿,不管是梁满斗自作主张还是另有隐情,查来查去就算真查出来一个结果,也改变不了事实,尤其在他还亲口夸赞过“进度快”的情况下…… 想到这里,高尚都忍不住一阵头疼。 说实话,塞外胡人以木头代替泥土堆山,折腾了整整三天,天天都用大营前面拉着木头、树杈子过去,要说他高尚一点都不知道,也不可能,这毕竟是他这个全军的军师提出来的方法,又是他麾下的嫡系人马在实际操作,高尚就算再“清高”,也不可能把事情交代下去就不闻不问了…… 他在知道了之后,也就采取了默认的态度…… 原因很多。 什么塞外胡人不善于挖土,什么劳作太累,甚至高尚麾下的塞外胡人都在吃苦受累地干这种脏活累活,而安禄山的嫡系人马就躲在大营之中喝酒吃肉睡大觉,也让高尚自己心里相当得不痛快…… 最重要的,他也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说实话,他就是河北地出身的一个读书人而已,还是那种家里没钱没势、没有资格去行卷考进士的那种,本身对军旅之事能有多少认知?就算后来进入了幽州节度使府做推官,不得不对军旅事加深了解,能自己下功夫多读几本兵书,那就算了不得了…… 说白了,在大唐这个时代,没有传承,纯靠自己琢磨,也就是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半吊子而已。 事实上,当初高尚自己读兵书读到“堆土为山”这种攻城方法的时候,也琢磨过这件事,为啥是土,为啥不能是木头,琢磨半天,没想通……不但没想通,还以一种“无知而无畏”的心态笑话过几次,觉得“古人不过如此而已”,用木头,或者说用木头和泥土的结合,多快?至于防火,高尚的理由,和“梁满斗”的理由一样,反正木头埋在土里,点都点不着…… 所以,高尚在刚刚知道有人往土山里面掺木头,没说话,等梁满斗报告三天推进了十丈,还大为欣喜。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过日子和两军对决,根本就是两码事! 过日子,谁会把油倒进土里,就为了点燃木中埋下的树杈子? 两军对决…… 谢三郎就会! 不但会,还唯恐“油”的质量不好,用的军用火油,生怕数量不够,玩了命地往土里面灌…… 一把火,烧了土山! 高尚为啥生那么大的气,一方面生气土山被毁,另外一方面,也是生自己的气,挺好的一条计策,就是因为没学明白,也没人提点他一句“防火”,最后落了这么一个结果,让他怎么跟安禄山交代啊? 其实,高尚想多了…… 他还想跟安禄山交代呢……安禄山根本不想见他! 带着叛军的大小头目,站在帅帐之外,静静地看着几里地之外的土山,不,火山。 如今整个土山已经被谢三郎彻底点燃,足足四丈高的土山,整体燃烧起来,如同一只巨大的火炬一般,伫立在汜水关与叛军大营中间,不但阻挡住了安禄山进军的路线,也同时照亮了天地,昼夜不熄。 火山足足燃烧了三天,安禄山也带着人静静地看了三天。 第四天一早,大火才算熄灭。 叛军中又机灵的,尤其史思明,不等安禄山发话,就派人去探查。 “怎么样了?” 三天以来,安禄山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声音嘶哑,却也听不出喜怒。 史思明一脸复杂,有失望有无奈,还夹杂了一丝尴尬。 “大火刚刚熄灭,余温尚高,暂时不方便登山探查…… 三天大火,已经把泥土烧得有些板结了,据探查的士卒回报,很多地方烧得跟陶器一样,摸上去很硬,但是特别脆,一脚下去就是一个窟窿…… 主要是土山中掩埋的木头太多了,盘根错节的,谢三郎不计投入地使用火油,把整座土山都浇透了,三天大火,泥土自然烧不坏,但是其中的木头,大部分都已经烧毁…… 说白了,这土山如今看着虽高,但是里面全是空的,派人上山,说不定就会塌掉……” 史思明说到这里,也顿了一顿。 “或者,等土山的余温散尽,碰上一场大雨,恐怕自己也就塌了……” 安禄山听了,一阵无语,就这么背着身,望着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土山,久久之后才轻轻出声。 “这么说,咱们想把攻城器具运送上山,也是不行了?人都上不去,更不用说大型器具了,恐怕刚刚到了山腰,整座山就塌了……” “是……”史思明无奈,只得点头,他也没有想到,堆土为山,最后落下了这么一个结果。 却听得安禄山背着身一声轻笑,笑声中也说不好是快意还是无奈。 “其实就算是能上山,咱们也不能派人了…… 汜水南侧的山岳之上,被谢三郎暗中放置了不少攻城弩,就算咱们能够派人上山,几轮攻城弩齐射,也必然损失惨重…… 我说土山向汜水关推进的时候,谢三郎怎么不着急呢,纵然淮南军试图攻山阻拦,却也都是点到即止,只要咱们防备的人员发现,就立刻退回地道之中…… 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离城一里! 攻城弩能够一遍又一遍地清理土山,而咱们却还够不着汜水关…… 这他么又是用射程欺负咱们啊……” 安禄山说道这里,缓缓转身,看着眼前的史思明,面色平静地说道: “如果这么说的话,自从咱们开始堆土为山,不断向汜水关方向推进的时候,人家早就做好了应对措施,就等着咱们送上门去呢……嘿嘿,好一个阴狠的谢三郎!” 史思明听了,脸上阴晴不定。 他也不知道安禄山这话,是说谢三郎料事如神,还是说高尚高军师技不如人,以现在这意思来看,反正即便没有塞外胡人暗中“偷梁换柱”、用木头代替泥土,谢三郎也就难得来放这一把大火而已,但是有了早早布置在山岳上的攻城弩,土山最多也就能推进到汜水关的一里之外…… 这么说的话,岂不是更显得高军师无能? 想到这里,纵然暂时听不明白安禄山言语之中的意思,史思明也不得不开口了,硬着头皮说道: “节帅,虽然堆土为山不能攻城了,但是也不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哦?”安禄山不动声色,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语调略略向上,仿佛很感兴趣的样子。 史思明没办法,既然话都说到这儿,必须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节帅,咱们在堆土为山之前,只能被地道阻挡在汜水关外两里,现在,纵然土山不能向前,咱们也算是能够推进到汜水关外一里了。 而且…… 土山虽然不能登,却也能够抵挡山岳之上的攻城弩一二,倒是可以当做一面大型的盾牌,挡在咱们的前面……” 安禄山听了,仿佛马上要气笑了却最终没有笑出来,最后一声长叹,看着史思明摇了摇头,一声感慨。 “你倒是弥勒教的好护法啊……” 一句话说的史思明面红耳赤,他明白安禄山的意思,都到了这时候了,还替教主高尚洗地呢,绝对当得起对弥勒教忠心耿耿四个字。 他刚想说话,向安禄山表表忠心,安禄山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问道:“这些天,让你打造的攻城器械,如何了?” “已经差不多了,最晚明天,投石机就完成了,至于其他,还需要一段时日……”这是史思明的“本职工作”,一听安禄山发问,赶紧回答。 安禄山点点头。 “好,既然如此,就先把投石机组装起来,开始正式攻城!” “是!” 史思明领命而去,抓紧安排。 安禄山却回头,目光越过大火已经熄灭的土山,望向了汜水关,口中却在喃喃自语。 “速战速决……速战速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69章 木!投石机的尴尬 “三郎……副帅,我回来了!” 谢小智步入汜水帅府正堂,满脸的笑容。 他这几天可得意了,属于脚下带风的那种。 城外山岳之上的攻城弩,正式谢小智带着汜水关原本的守军布置的,纵然是谢三郎的安排,但是带着熟悉地形的军士上山踩点,是他做的,根据地形计算攻城弩射程,是他做的,甚至在军士抬攻城弩上山的时候,谢小智还亲自动手帮忙来着…… 现在,山岳之上的攻城弩骤然发威,一举焚毁向汜水关步步逼近的“土山”,这乃是谢小智实打实的功劳。 最关键的,将土山烧毁在距离汜水关一里之处,让叛军不得不考虑其他的攻城方式,等于瞬间化解了汜水关中逐渐紧张的气氛,更是让谢小智心中畅快至极。 土山整整烧了三天,也阻挡了安禄山叛军整整三天时间,他也整整傻乐呵了三天。 这不,今天奉命去山岳上检查攻城弩,回到帅府回报的时候,也如何压抑不了脸上的笑容。 “启禀副帅,山岳上的攻城弩状态良好、无一损坏…… 箭矢齐备,数量充足…… 各处防御井井有条,断然不会给叛军上山破坏的机会…… 兄弟们的心气都很高,好多兄弟都说,在副帅麾下打仗,痛快!别说安禄山麾下不过十万人马,就是有百万人马,他们也有信心将叛军阻挡在汜水关以东!” 谢直正在给工匠营的工匠做交代,听了谢小智的汇报之后,点了点头,示意他听到了,却还是转向了……大根儿,工部调出来的工匠,从长安就一路随行到了汜水关,如今正在谢直麾下的工匠营中出任大匠。 “进度虽然慢了,却也不能着急! 跟淮南工匠营做好配合,一定要试验成功之后再大规模制作! 另外你放心,回头我会交代淮南工匠营,还是以咱们工部的工匠为主…… 再有事,直接来找我,莫要把长安那一套带到汜水关来,你虽然是匠户,却也会在守城之事上发挥重要的作用,自己把腰杆子挺起来! 等到守城功成,谢某还要帮你们请功呢,说不定直接混一个官身出来,也算是给你家改换门庭了……” 工匠大根儿闻言,激动地无以复加,指天画地的保证,一定要尽快完成实验,好回报副元帅的信重。 待他斗志昂扬地离开,谢直这才转向了小智。 这段时间谢三郎就一直这样,很乱,很忙,虽然将叛军的土山成功在汜水关外一里之地,仔细算起来,和叛军接战三次,都是大胜,他也没有丝毫放松,每天都坐镇帅府之中,事无巨细地安排守城的相关事宜。 说实话,也就是如今汜水关的相关事务不多,里里外外也不到一万人而已,要不然,就以谢直这种“工作方式”,恐怕早就累趴下了。 有的时候,也有人多多少少隐晦地劝说,谢直直接摇头,说什么律法出身之人,习惯了细致入微,要是让他抓大放小,难,而且现如今两军正在交战,与其在这个阶段改变自己的习惯,不如按照自己最熟悉的方式多做一点事…… “数量充足?有多少?如果按照现在的消耗的话,还能支撑多长时间?” 小智一愣,默算了一下,这才开口。 “至少能够支撑到九月份……” 谢三郎直接摇头。 “不够! 现在不过是第一次使用,因为火烧土山,让叛军不得近前,前后一算,这才打了多长时间?等到叛军卷土重来的时候,说不定就是对轰,也许一天从早到晚都要发射攻城弩,那是什么强度?” 谢直不理小智是否理解,直接下令。 “联系洛阳工部,让他们加紧赶制,至少还需要一倍以上的箭矢…… 另外,让工部挑选能够修缮的攻城弩的工匠送过来,等到使用强度上来之后,攻城弩一定会大量损坏,让工匠带着各种零件过来备用,别等到了时候,弩箭有,攻城弩却全坏了……” 小智听了,连连点头,直接转身出去安排,就连脸上一直保持的笑容都有消散的迹象…… 小智刚走,郝好就来了。 完全进入工作状态的谢三郎,根本没有这个时代官员身上那种故作城府的拿捏,也没有往日坐堂审案那种一言不发的冰冷,一见郝好,主动开口。 “一场地道伏击,打得安禄山不敢近前…… 堆土为山,折腾了整整十天…… 一把大火足足烧了三天时间…… 行,算你用地道拦住了叛军半个月的时间,我已经传令谍报司,晋升你为大匠,回头去找小义办手续吧……” 郝好听了,脸上都乐开花了,嘴上还故作谦虚。 “属下不敢居功,属下不敢居功啊…… 一场大火拦住叛军,乃是山岳之上攻城弩的功劳……要不是节帅早早命令小智将军在山岳上布置攻城弩,又抓住了叛军将木头混杂在土山之中的漏洞,用大量火油引燃,哪里能有如此战果? 属下带人构建的地道,在此事之中作用有限,实在是不敢居功啊……” 谢直却没有理会他的故作谦虚,直接摇了摇头。 “也不尽然…… 防火之前,我听说你还带着你的一帮手下,特意在土山之下挖了一个洞穴出来,虽然不大,却装满了火油…… 有这么回事吧?” 郝好嘿嘿一笑,装作不好意思,却难掩得意。 “这么点儿小事……节帅您都知道了……” “这就是你的功劳!” 谢直没废话,直接给出了正面的评价。 “要不是你提前拓展了地道,在土山下面藏了大量的火油,就以攻城弩上携带的那些,大火又岂能燃烧了足足三天时间? 况且,要是没有地道遮掩身形,咱们淮南军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土山?不能靠近土山,自然也就难以多点引燃…… 所以,郝好你就不必谦虚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有功,当赏!” 郝好听了,笑得两颗大门牙差点飞出去。 “如此说来,多谢节帅,多谢节帅……” 谢直点头。 “赏功罚过,军中根本! 这是你应得的,不必感谢! 另外,谢某还要提醒你一点,叛军已经推进到了城外一里之地…… 在城外一箭之地的这个范围内,才是咱们城防各种器械配合威力最大的范围,也少不了你的地道,你可要再上点心,挑选时间出城再检查检查,莫要误了咱们的事儿……” “节帅放心,属下必然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现在就带人出城探查,一定保证和其他器械做好配合……” 郝好这边赌咒发愿地保证之后,也不多留,直接就转身去做事了,他刚走,帅府正堂又来人了,小义。 “三爷,出城探查的兄弟们,回来了……” 谢直点头。 “土山大火挡了安禄山叛军三天时间,他们也该有所动作了…… 探查的兄弟们怎么说的,安禄山下一步准备干什么?” “这三天,安禄山也没闲着……”小义开口,将出城探查的结果汇报给谢直,“他们正在组装攻城机械,看样子,是投石机……” “投石机?” 谢直闻言,笑容顿时绽放在大黑脸上,不过出于谨慎,还是多问了一句。 “具体位置呢?探明了吗?” 小义也是满脸笑容。 “探查明白了…… 正如三爷所料,叛军的投石机阵地,就在那烧毁的土山之后! 叛军如今正在紧锣密鼓的组装投石机……” 谢直闻言,哈哈大笑。 “好,如此最好! 看来咱们把土山控制在离城一里之地的位置,绝对是正确的! 小义走一趟工匠营,告诉他们,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送上城头去! 我倒是要看看,安禄山这一回,还能有什么新招数!” 第二天一早,叛军终于组装好了,投石机。 没别的说的,发射。 然后…… 就尴尬了。 唐时的投石机,最远射程,就是一里距离。 叛军将投石机阵地构建在土山之后,固然能够利用烧毁的土山防御攻城弩的攻击,但是也因为土山,正好卡在距离汜水关一里之地的这个节点上,而叛军将投石机设置在土山之后,造成了一个很严重的后果——汜水县城,面前在投石机的射程之内。 “轰!” 十二架投石机同时发射! 足足一半的巨石,直接砸在了汜水关城下,连城墙都没碰着! 另外一半,大部分都没有射上城头,直接砸在汜水关的城墙之上……轰的一声,炸开,除了吓唬人之外……屁用都没有…… 还不错,有两颗巨石,倒是真射上了城头。 结果,淮南军按照谢直的指示,直接从工匠营之中搬来了数量众多的木栅栏,把城头都摆满了,巨石砸上去,固然震动了木栅栏,以当时的情况来看,如果能连续砸上两三下的话,说不定能够直接把木栅栏砸散架……但是,巨石终究已经是强弩之末,经过木栅栏这么一垫……就这么直接反向掉下了城头…… 这他么不就尴尬了么! 十二架投石机,有用的,一共就俩,还没大用…… 安禄山正带着叛军大小头目,观望投石机的实战效果呢,结果正好看到这一幕,当时脸都黑了。 史思明在一边也是一脸尴尬。 “节帅,看来……单单依靠投石机攻城,恐怕是不行了…… 不如,让咱们二郎带着云梯冲一次? 投石机的作用虽然不如预期,不过对城头之上,多少也有点影响,只要咱们这边发射不停,城头的守军就必然要分神…… 如果这样的话,不如就趁着守军不能安心守城,让儿郎们冲一冲?” 安禄山能说啥,只能点头。 史思明也不废话,随便点了一名将领,让他带着三千人,攻城。 结果……那叫一个惨! 三千叛军刚刚转过土山,迎面就是一波攻城弩…… 搏命先前,不计伤亡,刚刚冲到一箭之地,汜水城外遍布的地道之中,就开始有冷箭偷袭,三五成群的淮南军倏忽而左倏忽而右,打得叛军叫苦连连…… 还是奋力向前,在大部分人都进入一箭之地之后,汜水城头的箭雨就播撒而下,一时之间那真是惨叫连连…… 史思明顾不得这些,赶紧下令重新发动投石机…… 你还真别说,将近十比一的成功率,还真能成功地将巨石射上汜水城头。 结果…… 又是木栅栏…… 又是砸中之后反向弹落…… 这一下,好像汜水守军扔下来的滚木礌石一般,好巧不好,正好砸中了那位带队的将领。 “噗”的一声,一个活生生的人,直接被巨石给压成了一摊血肉,看起来比身中了淮南军的滚木礌石还惨……因为,淮南军的滚木礌石,哪有叛军投石机发射的石头个儿大啊…… 三千叛军早就死伤过半了,一见首领惨死,直接崩溃,一声发喊,夺路回逃! 这仗打得…… 安禄山身边叛军大小头目,有一多半人都想伸手捂脸…… 三千多人冲出去,也就跑回来一千人上下,连汜水关城墙都没摸着,还搭上了一个将领…… 太特么丢人了! 到了这个时候,谁还看不出来,人家谢三郎,早就把战场给十万叛军规划好了,甚至把土山烧毁在距离汜水一里之地的位置上,甚至也是计算出来的结果。 土山残骸往那一摆,逼得叛军只能把投石机阵地设置在土山后面,因为距离的关系,根本难以发挥出投石机应有的功效。 然后在土山之内,也就是距离汜水关一里之地的这个范围之内,谢三郎构建了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 天上,有布置在山岳之上的攻城弩。 地上,有地道中突然出现偷袭的淮南军。 攻城,有箭雨,有滚木,有滚木,说不定还有什么热油、金汁,对了,还有叛军配合着射出去的投石,那守城效果,比他么淮南军自己守城效果还好…… 很多人都偷偷地再看史思明,你费劲巴拉地构建了一个投石机阵地……是为了帮谢三郎守城的? 对这样的结果,史思明也挺尴尬,不过他还在争取。 “节帅…… 工匠营这些天不仅仅打造了投石机,还倾尽心力打造了一件攻城利器…… 明天! 明天就能完工! 还请节帅下令,命令全军配合,明天再攻一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70章 木!节帅您看! 王二蛋看着眼前的攻城器械,被深深地震撼了。 四丈多高,五丈多长,三丈多宽,近距离看着,比他们五千多人耗费十多天堆积出来的土山还要大。 王二蛋听工匠营的人说了,有人管它叫木驴,有人管它叫大型攻城锤,不管叫什么吧,反正王二蛋长了这么大,根本没见过。 尖尖的话,微眯双眼远远地望着,半晌之后才是一声嗤笑,硬邦邦地甩下四个字。 “大而无当!” 说完之后,也不等周围人发问,直接下令。 “谢节!统领全城兵马,准备迎敌!” “谢小智,上山!统领左右攻城弩,重点攻击叛军的有生力量,不用去管那个大个的器具!” “郝好,统领淮南谍报司行动队,出城,进地道!” “谢小义,留在我身边,以为中军传令!” “牛佐,统领亲卫营,以为全军总预备队,随时做好出击准备!” “曹水生,统领大车帮兄弟,随时准备上城头协助守城!” “谢忠,柳放,统领汜水县青壮,帮忙搬运守城器械、箭矢!” “刘大根儿……?你上城头干什么来了!?”谢直发号施令到了最后,竟然在城头之上发现了工匠营的刘大根儿,顿时脸色一沉,直接说道:“不是告诉你,工匠营不参与守城吗?你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加快研制我需要的东西!” 刘大根儿还真没想到,他刚刚一上汜水城头就赶上了这么一出儿,知道现在并不是辩解的时候,赶紧一叉手,直接说道: “启禀副帅,小人前来报喜! 那件东西…… 成了! 现在工匠营已经试制了一架,几经检验,效果非凡! 故此小人前来报喜! 同时,请示副帅,下一步当如何行止!” 谢三郎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好! 试制了一架?好,一会,试射一次,咱们倒是要看看效果如何! 回去准备好了,听我号令!” 刘大根儿闻言,直接拱手奉命,转身就走。 谢直见他离去,转头看向汜水关城头的一众人等。 “诸君,国事艰难! 有逆贼犯上作乱,提兵十万南下,是要一攻洛阳二打长安,彻底覆灭大唐百年的传承! 如今朝廷准备不足,只能派我等在汜水关牢牢阻挡住叛军! 我等也算不负朝廷所托,三战三捷! 一战,炸毁汜水县城,彻底覆灭叛军前锋人马。 二战,以地道围杀安禄山,可惜功败垂成,即便杀伤了半数曳落河,却也让贼酋逃出生天。 三战,山岳攻城弩、地道布火油,一举烧毁叛军攻城的土山,更是杀伤、烧死大量的叛军人马。 如今,安禄山已经心浮气躁,不但制作了这么大而无当的一个攻城器械,又派了足足万人攻城,这是要不计伤亡强攻汜水关! 这是我等守卫汜水关城的第一场硬仗! 诸君,也正是你我勠力同心,给叛军迎头痛击之时! 你我众人身至汜水半月有余,为了构建汜水关整体防御体系,堪称旰食宵衣…… 如今,也正好让天下认看看,我等的手段!” 众人一听,轰然应诺,一时之间,似水城头之上,气势如虹! 待众人纷纷离开城头去执行自己的任务,谢三郎带着小义,挺立在汜水关城头,静静地望着眼前的战场。 谢三郎站在城头望战场,战场上也有人在望着他。 王二蛋。 进攻还没有开始,他站在攻城大军的队伍之中,距离汜水关其实还挺远的……但是王二蛋就能隐隐约约地看到汜水关的城头,在唐军将领四散之后,他就能确定挺立在汜水关城头之人,就是传说中的谢直谢三郎。 因为,大旗! 三杆大旗! 如今他已经找人请教了三竿大旗上的字…… “唐”! “天下兵马副元帅,谢”! “天下盐铁使、海疆防御使、淮南节度使、御史大夫、汜水侯,谢”! 王二蛋觉得,他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这三杆大旗,以及……三杆大旗之下的……那位“天神”! 自从汜水县城在他眼前轰然炸开,王二蛋回首汜水关,见到了三杆大旗之下的那道身影,在火光的映射下的威风凛凛,他就坚定地认为,那就是“天神”!即便教主说不是,他也是! 现在,自己身在大军之中,马上就要进攻“天神”驻守的汜水关,王二蛋是要多心虚就有多心虚…… 他是真不想去啊…… 但是没办法,谁让他倒霉呢? 本来在土山之上,已经和统领塞外胡骑的梁满斗做好了“交易”,我把功劳让给你,你日后少安排危险的任务给我们黑山部…… 本来俩人商量得好好的,谁承想,唐军第一支攻城弩,就射爆了梁满斗的脑袋…… 王二蛋连滚带爬地跑下了土山,算是捡回来一条性命,但是这个“交易”也就做不得数了。 而且,最让梁满斗糟心的是,不但不能少接点危险性的任务,还被直接指派到了战斗第一线…… 为啥? 因为统领塞外胡骑的实际控制人,变成了梁良…… 这位花马部的首领,跟王二蛋的仇,大了去了!一共就俩儿子,都死在王二蛋的身边,梁良没直接拎着刀子找他拼命,那就是人家看在教主高尚的面子上没闹事而已,他能不恨王二蛋不成? 不能明着来,还不能暗中用力吗? 机会来了! 节帅安禄山出兵一万,配合大型攻城锤攻城,梁良想都没想,直接就把王二蛋和黑山部派出来了。 王二蛋纵然不愿意,却也知道“军令难违”这四个字的分量,只得出来去面对那位“天神”…… 心中没底,就只能不停地给自己打气…… 往前看,是大型攻城锤,硕大的体型,确实能够给人一点点安全感。 往后看,史思明特意在投石机阵地旁边搭建了一座高台,请安禄山、军师高尚等一众叛军大小头目上台观战。 看台背后,也树立起数量众多的旗帜,看起来倒真是旌旗招展、彩旗飘飘,颇有一种兵强马壮的味道在里面。 其中最显眼的,却是一杆大旗,红底黑字。 “讨逆大元帅,东平郡王,安”! 这个……对比起来,可就没气势了啊…… 王二蛋即便不太懂唐人官职之中的弯弯绕,却也知道,这是自家大帅的认旗。 “讨逆大元帅”,自封的…… “东平郡王”,唐朝天子册封的…… 结果,唐朝天子册封的东平郡王,要对大唐朝廷,对大唐驻扎的汜水关进行“讨逆”,还大元帅!? 听着就那么别扭…… 王二蛋回头,再次看向汜水关城头的那位天神,由衷地感到一阵心虚…… 这一仗,能行吗? 观战台之上,史思明倒是信心满满,见叛军大小头目已经落座,便请示安禄山。 “节帅,您看……?” “行动!” 大型攻城锤,轰然启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71章 木!火克木 观战台上,安禄山看着足足四丈高、五丈长的大型攻城锤启动向前,上万战士或骑马、或步行,紧紧跟随,一时之间竟然有了一种斗志昂扬的感觉。 转头,看向史思明。 “辛苦你了。” 这得好好夸赞几句啊,虽然攻城锤刚刚出发,最终的结果还暂时不能确定,但是人家史思明统领工匠营,在短短的十天时间之内,不但制作出了传统的攻城器械投石机、云梯等等,还别出心裁地打造出如此强大的攻城锤,绝对是走心了,这就是功劳! 作为大军首领的安禄山,最起码的赏功罚过还是要做的,当然,现在攻城锤还没有建功,不便直接奖励,只能“口头”表扬一二,等攻城锤真正攻破汜水城防,那才是大肆奖赏史思明的时机。 即便如此,也不影响安禄山现在看史思明“顺眼”,就连他将投石机阵地安排在土山之后,忽略了投石机的射程,造成投石机的作用大打折扣,安禄山都“主动”替史思明找好了理由,毕竟人家一门心思在打造攻城锤,务必求一个“一击必杀”,怎么会“分心”去考虑投石机射程这么小的细节?有所疏漏,也在所难免…… 什么忠心用事,什么胸中有丘壑,不要钱的好话一顿猛夸,夸得史思明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安禄山这才稍停,又将话题重新转回攻城锤之上。 “这架攻城锤,史将军走心了,即便还没有推进到汜水关前,安某倒是也不担心,就以谢三郎的手段,也难以伤害分毫。 不过呢,要说担心,也有一点……” 史思明刚刚被夸赞了半天,就连观战台上的众人都纷纷出言,正是“飘飘然”的时候,现在听了安禄山的言语,自然抱着一种“你懂个屁”的心态,要多问一句…… “节帅担忧,所谓何来?” “行进线路。” 安禄山直接坦言自己的担忧。 “我看这种新型的攻城锤,别的都好,不过在兼顾了体积和威力之后,是不是对行进的道路也有所要求啊? 平坦,乃是重中之重。 当然,中原攻城,在面对汜水关的时候,自然不用像山地攻城一般考虑什么坡度,不过,起码也得保证攻城锤能够顺利抵达汜水关外吧?” 说到这里,安禄山侧过头,瞥了史思明一眼。 “就是为了这个,咱们才出动了上万人,固然有借攻城锤破城的意思,不过我想,更重要的,却是保护着攻城锤靠近汜水关城门……吧?” 说着,安禄山已然全然转过头来,直面史思明,微微俯身,双眼紧盯,开口说道: “须知,这一万士卒,都是战士,不是民夫,上阵冲锋,拿的是刀子,不是铲子! 就算他们要保护攻城锤靠近汜水关城门,你也千万别想着在攻城锤无法通过的时候,让他们帮着挖土平坑…… 纵然东西是好东西,也得用在实处才行! 所以,史将军,你得给我交个底,这一战,到底能不能把攻城锤推进到汜水关前?” 史思明一听,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节帅的担忧,与其说担忧攻城锤不能顺利抵达汜水城外,不如说是担忧……城外的地道吧?” 安禄山点了点头,没说话。 史思明哈哈一笑。 “节帅大可不必担忧,在建造攻城锤之初,属下就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 节帅可能没有注意到,汜水关城外的地道虽然纵横交错,但是在一里之地的范围之内,直通汜水城门,却有一条宽达六丈的道路,上面一条地道都没有! 这可能是谢三郎预留给淮南铁骑出击到道路…… 如今,在他闭门不出之时,正好方便咱们攻城锤过去!” 安禄山一听,大为兴奋,不由得连连点头,着实夸赞了史思明几句,这才把目光重新投向战场。 攻城锤,已然绕过土山,在配合的士卒保护下,向汜水关城门方向步步紧逼! “嗖……” “嗖……” “嗖……” 三支破城弩,破空而来! “噗噗噗!” 连响三声,如中败革,正中攻城锤侧面的坡面牛皮之上。 破城弩牢牢钉在上面,携带的火油却顺着坡面泼洒而下…… “嗖……” 一支破城弩,带着火焰,如同流星一般射来,同样射中攻城锥的坡面。 火油在火焰的引燃下,轰然燃烧! 可惜。 大量火油早就顺着坡面流淌到了地上,残留在坡面上的火油实在有限,即便被火焰引燃,一阵浓烟烈火之后就迅速熄灭,根本难以烧毁厚实的牛皮,更何况这些牛皮,在攻城锥出发之前,早就被叛军用水洇透了…… 有效! 叛军一方,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攻城锤之中推动的叛军,得知唐军破城弩难以伤到自身,更是爆发出十二分的热情,一阵欢呼之后,奋力推动攻城锤,直奔汜水关。 周围叛军,更是抬起云梯、迈开大步,仅仅跟随着攻城锤前进。 淮南军的破城弩,却没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 “嗖嗖嗖……” 激射不断。 即便一时半会对攻城锤难以造成实质性的损伤,淮南军就把攻击的目标转移到了叛军身上。 他们可没有三层牛皮做防护! “啊……” “啊……” 惨叫之声此起彼伏。 破城弩发射的箭矢,就是纯铁打造出来的投枪,在机械的力量驱动之下,非人力可对抗,向来都是守城一方的“神兵利器”,尤其谢三郎将破城弩安置在汜水关南侧的山岳之上,借助地利的优势,不但增加了射程还提升了威力,更显得威力无俦。 射入叛军人群之中,那真是挨着死、碰着亡。 每一支破城弩激射,都是一道沟壑,人血铸就! 叛军之中人心浮动,毕竟所谓开战这么多天一来,这是叛军第一次“正式攻城”,这种“攻城”时候常见的惨烈,他们却还不太适应…… 刚刚有所动摇,一直跟在后面的督战队就上来了,横刀带鞘,当做棍子使,噼里啪啦地砸下去,让所有士卒都明白了,这是在战场之上,有进无退,再有犹疑,都不用淮南军的破城弩建功,安禄山派过来的督战队,就干把刀子抽出来吓死手! 冲! 想活命,就得跟上前面的攻城锤! 这个道理,王二蛋早就想明白了。 他亲眼看见火油奈何不得攻城锤之中,立马带着黑山部的青壮先前一顿猛冲,惹得拖在后面的督战队还看了他好几眼,还以为黑山部作战勇猛呢…… 其实,哪里是那么回事啊? 王二蛋带着黑山部的青壮,抢在大部分叛军反应过来之前,在攻城锤的左后方抢了一块地方,成功之后,就一直控制着速度,保持着跟攻城锤行进相同的速度…… 为啥? 因为不知破城弩的山岳,在攻城锤的右前方…… 黑山部的位置,正好能藏在攻城锤的后面……反正破城弩射不破攻城锤,这地方,最安全! 果然。 王二蛋的“鸡贼”起作用了,淮南军破城弩激射不停,在他们的身后,不知道有多少叛军死于非命,而他们黑山部的四十三人,却毫发无损。 不过,王二蛋却没有多少得意,他就不相信堂堂“天神”,只有这么一点手段…… 眼前,就是汜水关外的一箭之地,他也顾不得其他,暗中提升了警惕。 果然。 刚刚进了汜水关外的一箭之地,就是一阵箭雨泼洒。 大唐淮南军仿佛拿攻城锤没办法了一般,只能依靠数量的堆积来对付它,大量羽箭,或携带火油,或点燃火焰,如同大雨一般从天而降,将五丈长、三丈宽的攻城锤完全笼罩其中。 可惜。 叛军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正如史思明说的,大坡度、覆以三层牛皮、一掌厚的泥土,再加上出战之前,一遍一遍地浇水,不但洇透了三层牛皮,连带着整个攻城锤都湿漉漉的…… 即便淮南军不计成本地攻击,妄图烧毁攻城锤,但是除了羽箭携带的火油燃烧剧烈之外,攻城锤根本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等到两轮箭雨过后,竟然只有坡面之上的第一层牛皮略微破损而已…… 叛军一见,顿时大为振奋,都不用督战队动手了,呼哈乱喊着,乱糟糟地就冲了上去,还有脑子不明白的,甚至直接冲到了攻城锤的前面,被汜水关城头的一阵箭雨,直接射倒在地…… 至于王二蛋,混在上万叛军士卒之中,又开始“鸡贼”了…… 不但没有刻意前冲,反而暗中招呼黑山部的青壮,悄悄地放慢速度,尽可能在不让督战队发现的情况下,与前方的攻城锤拉开距离…… 为啥? 刚才进,现在倒退了…… 其实,王二蛋这一进一退之间,意思非常明白,不求有功,但求活命! 他,已经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哪? 地道! 该怎么说就得怎么说,人家王二蛋,在汜水这个战场上,绝对是一位“资深人士”,至少整个叛军之中,只有王二蛋和他统领的黑山部,从头到尾经历了叛军和汜水之间战斗的全过程。 抛开第一战淮南军炸毁汜水县城不谈,其余的两场接战,无论是伏击安禄山,还是烧毁土山,淮南军的种种手段,都跟地道有关…… 眼看着攻城锤进入了汜水关外一箭之地,这都推进三十多长了,再有个四五十丈的距离,就要对汜水关的城门产生直接的威胁了,王二蛋就不信了,淮南军能不着急! 既然着急的话,他们最为常用的手段,地道,为啥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绝对不是好现象! 王二蛋知道,他既然奉命配合攻城锤行动,在攻城锤没问题之前,断然不可能退回大营,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离攻城锤远远的——因为他知道,即便淮南军真的要出手的话,必然针对攻城锤,才不会去管他们这些跟着跑的小兵呢…… 就在王二蛋带着黑山部青壮一点点拖后,都快引起后面督战队注意的时候,终于出事了…… “轰隆!” 一声巨响,吓得王二蛋马上站住了身形,他身边的黑山部青壮也早就得了他的示意,听到声音不对,跟王二蛋一样,想都没想就停下了脚步。 怎么回事? 不知道! 好像是攻城锤前方传来的声音…… 还没等他们琢磨明白呢……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 一道深沟,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王二蛋等人眼前。 王二蛋一屁股就坐地上了,吓得! 脚尖距离深沟,不足一尺! 刚才但凡多走一步,说不定现在已经落入这出陷阱之中。 王二蛋左右一看,这才发现,突兀出现的深沟,足足六丈长短,和汜水关城外的地道,竟然勾连成一线。 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人家在汜水关外挖地道,根本就是一圈一圈挖出来的,之所以还假模假式地留下了一个六丈宽的道路,就是等着给安禄山叛军挖坑使呢…… 这不,今天,这不就是用上了? 王二蛋也想明白了,刚才第一声巨响,必然是在攻城锤的前方,也显露了早就挖好的地道! 一前一后,正好把攻城锤给困在了原地! 想明白了这一切之后,王二蛋不知道为什么,莫名之间,突然有种心安的感觉,“天神”果然不同凡响! 就在王二蛋还没来得及仔细体会这种奇怪情绪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种刺鼻的味道…… 这味道……有点熟悉…… 火油! 王二蛋抬眼一看,地道覆土尘埃落定之后,才算是看清楚,原来,在六丈“道路”的下面,还隐藏着一条宽阔的“地道”,幽深,隐约能够看到波光粼粼…… 全是火油! “跑!” 王二蛋想都没想,一声惨叫,招呼黑山部的青壮就往大营方向玩了命地逃跑…… “轰!” 背后猛然一声巨响,随即就是热浪翻涌,巨大的力量,甚至让王二蛋等人感觉到有人在他们背后推了一把! 再回头! 一片火海! 四丈高的攻城锤,全然被笼罩其中! 完了…… 王二蛋惊骇欲绝。 正在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突然又听到头顶处有异响…… 抬头。 数不清的黑影,从头顶略过。 个头不大,比不上叛军使用投石机的石弹…… 数量不少,密密麻麻的,仿佛一窝蜂一样…… 王二蛋都看傻了,目光追随者这一窝黑影,缓缓地看向了大营方向…… 那里正是叛军投石机阵地后面的观战台! 片刻之后…… “轰轰轰……” 爆炸之声连绵不绝! 再看观战台,早已变成了一片火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72章 铁口直断,道士玄文 天宝十一载,七月初三。 常山郡治所在地,藁城县。 常山郡公廨。 长史袁履谦,看着手中的两份公文,不由得一声长叹。 其中一份,乃是李钦凑讨要犒劳牛酒的公文。 李钦凑,本是安禄山的部将,对安禄山当真是忠心耿耿,明知道安禄山起兵反唐前途未卜,却也义无反顾地追随,算是安禄山麾下的嫡系将领,也正是这一份“忠心”,换来了安禄山的另眼相看,给他安排了极其重要的任务——驻扎常山,防备井陉。 井陉乃是太行八陉之一,勾连河北地和河东。 安禄山虽然曾任河东节度使,麾下叛军也有来自河东的兵将,更是在造反之初,就用计杀掉了河东节度留守杨光,但是他也知道,以他在河东一地的根基来说,根本不稳,别说带着河东造反了,恐怕不等朝廷出兵平叛,河东就自己“反正”了,说得直白点,就连安禄山自己,对河东一地,都不太放心。 在这种情况下,勾连河东与河北的井陉通道的保卫工作,那就变得相当重要了。 河东,“丢”得起,但是不能因为把河东“丢”了,就能让唐军顺着行径通过太行山,顺利进入河北地! 所以,必须派驻兵将守卫好井陉,事关全军的后路,不容有失! 而安禄山在一番权衡之后,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李钦凑。 李钦凑授命之初,深感责任重大,恨不得粉身碎骨以报恩情,带着三千人马,直接在井陉出口处打造大营,进驻之后,将井陉出口堵得严严实实的。 不过呢,眼看着从安禄山造反到现在,也差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了,井陉通道之中别说是唐军了,就是飞禽走兽都看不见一只,渐渐的,三千人马就有所懈怠。 李钦凑一看,这不行啊,咱得提升一下士气,这不,就行文常山郡,要求提供劳军的牛酒,准备让士卒们好好吃喝一顿。 至于袁履谦手上的第二份公文,也和安禄山有关。 安禄山派遣将领高邈返回范阳府征兵,路过常山的时候,扔下了一份公文,要求常山郡赶制布袋十万个,等高邈范阳征兵结束之后,再次路过常山郡的时候,顺路带回汜水前线去,公文之上有个简单的时限,二十天。 作为一郡之地实际上的行政主管,袁履谦看到这样的两份公文,能不上火吗? 安禄山提兵南下,兵临常山的时候,太守颜杲卿和长史袁履谦,虽然是在无奈之下向叛军投诚,但也从客观上免去了常山郡的兵灾之祸……即便如此,常山郡上上下下也是人心惶惶,尤其百姓,在大唐承平日久,谁能想到突然之间就变成了安禄山叛军的治下,所谓兵过如篦,大唐军多少还有律法管着,对地方上侵扰不多,换成了叛军,又当如何?事实上,常山郡中就早有传闻,说安禄山的叛军,早晚都要盘剥百姓,现在放任,只不过是时机未到而已…… 说实话,袁履谦作为长史,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乃是他和太守颜杲卿费尽心力,才勉强维持住眼前的局势…… 偏偏! 就在这么个时候,叛军的两份公文,竟然同时到达了。 李钦凑那边倒是好办,三千人的劳军牛酒,能有多少,对一家一户来说可能是个大数字,但是对整个常山郡来说,不过是清理一下仓库的时间问题,唯一可虑的是,如果这一次痛痛快快地给了,会不会让李钦凑贪心不足,日后的胃口如果越来越大,那就不好办了…… 真正让人上头的,确实高邈要求的布袋,二十天,十万只……这东西,常山郡的库房里面可没有常备的,如果想要的话,必须要发动百姓赶制,倒也不是说肯定赶制不出来,但是这其中涉及到布料、人工、费用,最重要的,如何发放,如何组织,如何回收,繁琐得难以想象……说实话,袁履谦还真不敢保证。 “唉……” 再一次重重一声长叹,有心去找太守颜杲卿商议一二,却发现天色已晚,颜太守必然已经回到公廨后衙休息了,袁履谦也实在不愿因为这些糟心事去打扰颜杲卿,无奈之下,只得明天一早再说了…… 收拾东西,出了公廨,刚刚准备归家,却猛然间听到一个声音。 “这位大人,我看你印堂发暗、眼角带煞,恐怕近期有血光之灾啊……” 袁履谦正闹心呢,听了这话,更加不高兴,哪里来的江湖术士,竟然骗到我的头上了,转头一看,顿时目光一凝。 只见一位年轻人,做道士打扮,正笑呵呵地看着他。 袁履谦猛然心惊之余,脸上却不动声色,故作不高兴地问道: “你是何人?” 青年道士笑吟吟地打了一个稽首,重新挺直腰腹之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贫道玄文,行走天下,以说书为生,兼及卜卦,不敢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不过在占卜吉凶、趋利避害之上,还算是略有小成,江湖上朋友给面子,称呼贫道一声,铁口直断……” 袁履谦听得眼角直抽抽,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就这一套胡说八道说下来,哪里有什么说书先生的样子?还是个道士,却混了一个什么铁口直断的诨名……你直接说你是算命的不就行了? 不过,袁履谦还是耐着性子说道: “铁口直断?倒也有点意思……你说本官有血光之灾,具体什么说法?” 青年道士嘿嘿一笑,“贫道既然能够铁口直断,开口说大人有血光之灾,那就是有,当然,破解之法,也有…… 大人要听,贫道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过,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 说着,青年道士指了指来来往往的人群,尤其如今正是散衙的时候,常山郡大小官员吏目,刚出公廨,就看到一郡长史在门外站定,就算要维持一下官场上的“礼貌”,却也要停留一二,再一听什么铁口直断血光之灾,更是兴趣大增,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公廨门口都差不多堵满了人了…… 青年道士示意身边的人群,见袁履谦明白了,就继续说道: “所谓法不传六耳,无论是血光之灾还是破解之法,只能告知大人一人,如果听的人多了,可就不灵了……” 到了这个时候,袁履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既然如此,且同我一起回府。 到了府上,你这个满口胡柴的道士,要是不能言之有物,袁某却要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官法如炉! 走!” 闲话休提,袁履谦带着青年道士回到家中,直接就奔了书房,特意交代闲杂人等退避,亲自为青年道士倒茶之后,这才开口。 “说书为生,却身穿道袍,张嘴法不传六耳,又是佛家用语…… 现在行走江湖,都是走儒释道三教合一的路数了吗?还是你铁口直断的独树一帜?” 揶揄之后,满脸玩味地斜着眼瞥着青年道士。 “不愧是谢家人,连行走江湖都是这么与众不同…… 是不是啊,文少爷?” 一句话,就叫破了青年道士的身份…… 谢文! 谢文在平原郡,眼看着当场砍杀安禄山亲信段子光,说服平原郡上下起兵抵抗叛军之后,向平原太守颜真卿主动提出来,要潜入常山郡,搞清楚常山太守投诚安禄山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看有没有机会说服常山郡“反正”,一路上乔装改变,在淮南谍报司的配合下,今天,这才抵达了常山郡治藁城县。 不过,他却没有直接拿着颜真卿的亲笔书信,去找常山太守颜杲卿,而是在常山郡公廨之外等了小半天的时间,就是为了先见一见袁履谦。 因为…… 他和这位常山郡的长史,乃是旧识。 袁履谦乃是开元年间的进士,宦海浮沉,几经迁转,到了开元二十六年的时候,正好卸任守选,他便和颜真卿一样,以私人身份,到了淮南,在谢三郎的盐铁使府之中出任了一任推官。 当时谢三郎正在筹划组建扬州舰队,正好缺人,袁履谦到任之后便被委以重任,基本上天天就泡在船厂之中,而当时谢文对大海啊船啊特别有兴趣,每天没事就往扬州舰队的驻地跑,要不然就跑到造船厂去玩,就这么着,一来二去的,谢文和袁履谦就认识了。 四年后,扬州舰队成型,扬威海疆,袁履谦守选也到期了,要回长安选官,谢三郎还特意亲自上了奏折为他请功,让袁履谦的选官相当得顺利。 总得来说,袁履谦和大唐很多进士一样,就如同颜真卿一般,虽然现在做着大唐的官职,但是在整个宦海浮沉的过程中,在扬州谢三郎麾下的那段时光,才是他们仕途上最重墨重彩的那一笔,自然对扬州,对谢三郎,天生就有一种亲近之感。 具体到袁履谦的身上,他不但对淮南感念于心,还“爱屋及乌”之下,对谢家满门也满是亲近,尤其谢文,那真是眼看着从一个半大孩子成长成一个大小伙子的,其中感情更是不一般。 这也是为什么谢文来到常山郡,不找颜杲卿,先找袁履谦的原因。 这是谨慎! 毕竟,现如今整个常山郡已经向安禄山投诚,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敌占区”,谢文作为天下兵马副元帅的亲侄子,进入常山,风险不小,不说什么意外之类的事情,单单说这一次行动的目标颜杲卿,颜真卿也好谢文也罢,都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万一他真的“痴心妄想”、一心跟着安禄山造反,谢文主动去找他,岂不是自投罗网? 所以,谢文先来找袁履谦,起码能够保证最基本的安全。 果然。 两人相见之后,即便谢文伪装的身份漏洞百出,袁履谦也根本没有拆穿他,倒是急匆匆地将他带回了家。 “履谦兄,扬州一别,经年不见,甚是想念啊……我兄一切可好?” 袁履谦一见谢文这小子嬉皮笑脸的就来气,说话特别不客气,“想念个屁!真想念,也没见你逢年过节给我写封书信!” 随即看着依旧乐呵呵的谢文,摇了摇头,说道: “孩子长大了……胆子也跟着一起长大啊?你就不怕吗?” 谢文却是一笑,“有什么可怕的?” “有什么可怕的?”袁履谦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语气之中全是讥讽。 “你可知,安禄山部将李钦凑带兵三千,就驻扎在土门? 你可知,安禄山亲信高邈刚刚离开常山前往范阳调兵? 你可知常山郡距离汜水关不足千里,正好卡在安禄山叛军和老巢的中间,叛军将领往来频繁! 你的身份一旦泄露,那就是杀身之祸!说不定,还可能因为你被捉拿之后,影响到谢节帅守卫汜水关! 你说,你怕不怕? 就算你自己不怕死,难道也不怕影响了谢节帅平叛的大局吗?” 谢文闻言哈哈大笑。 “只要履谦兄不拿谢文的人头去换功劳,余者,不足为虑!” 袁履谦把脸一板。 “我怎么就不行!? 进士及第,几经迁转,如今才是一个四品长史而已,还是外官,回到长安城,说不定连一个六品的员外郎都干不上……如此下去,岂不是要蹉跎一生? 跟着安禄山就不一样了,一旦天翻地覆,袁某就是个从龙之臣,无论如何也能做一任六部侍郎吧?说不定还能跟节帅一样出镇一方,春秋诸侯,大汉封国,也不过如此,岂不快意?” 袁履谦还没有说完,就被谢文的大笑声给打断了。 “履谦兄何必如此? 你要是真有心从贼,刚才就不会直呼安禄山的名讳,更不用一口一口叛军地叫着…… 显然,在履谦兄的心中,自有忠义,所谓顺逆,不过是迫不得已!” 谢文这几句话一说,袁履谦顿时脸上带笑,由衷地开怀,只听谢文继续说道: “再说了,即便想要升官发财,何必做什么从龙之臣?何不亲身平叛,一朝功成,不但加官进爵,青史留名也不在话下!” 袁履谦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最后化作一声苦笑。 “袁某有何尝不想杀尽逆贼? 怎奈…… 贼人势大啊……” 谢文听了,却直接摇头。 “势大? 谁,安禄山!? 哈哈哈,履谦兄,何必妄自菲薄,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安禄山,他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袁履谦一听,双眼顿时一亮。 “哦,怎么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73章 所谓投诚 安禄山,折腾得长不了? 怎么说? 谢文一提这个,嘴角顿时浮现出一丝冷笑。 “且不说汜水战局如何,只说河北地。 安禄山任命王怀忠为河间郡长史,被河间郡司法李奂所杀! 安禄山任命马冀为博平太守,被游弈将訾嗣贤渡过河所杀! 安禄山任命刘道玄代理景城太守,清池县尉贾载和盐山县尉穆宁合作所杀!二人杀了刘道玄之后,更是缴获盔甲器仗共五十多船,连同刘道玄颈上人头献于景城长史…… 这还是安禄山任命之伪官,已经被河北义士杀了个七零八落,更不用说大唐原本的郡守了。 饶阳太守卢全诚,占据郡城宁死不降! 平原太守颜真卿,更是直接举兵与朝廷呼应,要平灭叛乱,现如今更是被众河北义士推举成为盟主,一定要与安禄山论一个高低上下……” 一连三个“杀杀杀”,从谢文嘴里说出来,让他的气势顿时昂扬而起,双眼逼视眼前的袁履谦,谢直慷慨陈词。 “河北地,安禄山之根基! 如今放眼望去,除了范阳—常山—汜水一线,反抗叛军之活动,犹如星火燎原一般,已经烧遍了整个河北地! 由此可见,人心向背,不在他安禄山! 没有了河北地的支持,安禄山被我家三叔死死挡在汜水关前,败亡,不过是早晚而已! 这样的安禄山,还能折腾多长时间? 这样的安禄山,谁又去给他做什么从龙之臣?” 说着,谢文特意放缓了语气,双眼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袁履谦,说道: “履谦兄,你我订交于扬州,兄于我,亦师亦兄,小弟我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您误入歧途? 再者说,常山郡,唯履谦兄与太守颜杲卿二人马首是瞻。 那太守本是千年名门之后,他本人又是平原太守颜真卿的族兄,小弟就不信他,他向安禄山投诚真的会心甘情愿? 只要我兄与颜太守合力,拨乱反正,正在此时! 履谦兄,莫要自误啊……” 袁履谦看着谢文,不由得感慨连连,“怪不得敢独自一人闯来常山郡,果然是长大了……” 别的不说,就说这一份话术,颇有几分战国纵横家的风采。 开口就是一连三个“杀”,杀谁?杀的是安禄山任命的伪官,别人听着,提气,而袁履谦呢?他这个常山郡的长史,固然是朝廷的任命,但是在投诚安禄山之后,依旧坐在常山郡的长史位置上,何尝又不是安禄山任命的“伪官”?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谢文开口,是在血淋淋的威胁! 这便是谢文以“算命先生”身份出现,口中半是玩笑的那个“血管之灾”! 随后,谢文提到了颜真卿,那是常山郡颜杲卿的族弟,更是袁履谦在扬州任推官的,仅仅幽州节度使一职,就是太守颜杲卿和长史袁履谦的是不但井陉驻军向郡中讨要劳军牛酒,节帅更是派人前来常山,要求咱们提供十万只布袋…… 劳军牛酒,我们自然不用担心,三千驻军而已,就算喝酒吃肉才能消耗多少,以郡中的积累,足以应对…… 就是这十万只布袋……” 说着,张通幽还偷偷看了看袁长史的脸色,见他依旧不悲不喜,脸上根本看不出来什么多余的表情,无奈之下,一咬牙,直接说道: “袁长史,您也知道,眼下已经入秋,眼看就要农忙了…… 十万只布袋,如果摊牌到每家每户的头上,恐怕会影响到秋收啊…… 您也知道,我们内丘县……” 张通幽的话还没说完呢,就正堂外的一声通传给打断了。 常山郡太守,颜杲卿,到了! 颜杲卿四十多岁年纪,长相端正,身穿红袍,腰佩银鱼袋,颇具威严。 众人一见太守到了,纷纷起身,叉手为礼。 行礼过后,颜杲卿上坐。 众人抬头,这才发现,在太守颜杲卿的身边,还挺立着两位青年。 一位岁数稍长,白面微须,众人认识,那是颜泉明,乃是太守长子,自从颜杲卿上任常山太守之后,他家长子颜泉明就陪在他的身边,帮忙处理常山郡的相关事务,众人纵然跟这位“衙内”不太熟悉,也都认识,甚至很多人都跟他打过交道,今天,他出现在正堂之上,也是情理之中。 让在场所有官吏意外的,是另外一位青年。 年纪不大,刚刚弱冠而已,就连脸上的胡须甚至还有点稀疏,身穿一身道袍,却让一副剑眉朗目破坏了道袍所带来的那一份飘逸,显得英武异常。 正是谢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74章 说书人 “话说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天上与人间勾连颇深…… 太公封神,底定天庭,彻底将天上神仙与地上凡人分割开来,却也依然难以阻断天人之间的天道感应…… 总有星君下凡! 最为常见者,乃是七杀、破军、贪狼三位星君。 七杀,祸乱天下之贼…… 破军,纵横天下之将…… 贪狼,奸险狡诈之士……” 谢文一声道袍,挺立在常山县太守府的正堂之上,口若悬河,一时间说得眉飞色舞。 常山郡上上下下的官吏都懵了。 什么情况这是!?他们被颜杲卿一纸公文召唤到了太守府,跑这儿……听评书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时常偷眼打量正座之上的太守颜杲卿,只见他也如同长史袁履谦一样闭目养神,这位爷,进门入座之后说了一句,“近日诸君都辛苦了……正巧,我常山郡来了一位江湖说书人,在江湖上喝号‘铁口直断’,据说讲评书却是一绝,正好,也请诸君听上一听,舒缓一下……”随即就一言不发了。 众官吏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带着心中的疑惑,耐着性子坐在原地听谢文在那胡说八道……什么开天辟地,什么太公封神,什么贪狼七杀,他们根本就不信。 不过也有机灵的,知道从太守颜杲卿那里弄不明白怎么回事了,说不定真正地“信息”就在这所谓的评书之中,他们倒是要听听,这位道袍装扮的说书人,到底能说出什么来。 “三位星君,每隔数百年就要出世一回…… 每一次出世,三星齐聚,必有天下大乱! 这一次,同样是星君下凡,当先现世的,便是七杀星君,安禄山!” 一语既出,满堂哗然! 他们刚刚在太守颜杲卿和长史袁履谦的“带领”下,向安禄山的叛军投诚,如今从大唐朝廷的立场上来说,他们就是“乱臣贼子”,而从安禄山这个角度来说,他们就是安禄山麾下的官吏,说白了,他们现在都要算做是安禄山的“臣子”。 现在听着一个区区“江湖说书人”这么诋毁他们的“主君”,合适吗? 当场就有人站起来要出言呵斥,却被身边之人一把拉住,江湖说书人诋毁“主君”,固然不对,但是如果这个“江湖说书人”是在太守颜杲卿的授意之下才“诋毁”的,又当如何? 那样的话,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再说什么“主君”,也是县官不如现管啊…… 况且,回过头来想想,安禄山提兵十万南下反唐,果然算得上“祸乱天下之贼”的称呼,人家说书人,好像也没说错什么…… 谢文却仿佛没有看到正堂之中的哗然一般,自顾自地继续“说书”。 “幸而有破军星君下凡到我大唐…… 这位当代的破军星君,就是天下兵马副元帅、汜水侯谢直谢三郎! 他提三千淮南铁甲,守卫汜水关,牢牢顶住了安禄山的十万叛军!” 话说到这里,在场之人,都明白了,这位说书人,就是在为谢三郎张目! 只听他继续说道: “破军星君,不愧是纵横天下的名将,堪称法力无边,具体到汜水侯的身上,最善五行! 第一战,用五行之火,炸毁汜水县城,一战覆灭安禄山叛军前锋全部人马五千余人! 第二战,用五行之土,一场作法,直接在汜水关外两里的范围之内,遍布了密密麻麻的地道,要不是安禄山麾下的亲卫曳落河以命铺路,恐怕七杀星当场就要死在汜水关外! 第三战,用五行之木,不但在地道中埋设火油一举烧毁了叛军的攻城锤,还将法力加持在守城的投石机之上,在法力的加持之下,汜水关所用投石机,拥有比叛军投石机更为遥远的射距,一举将淮南军存储的火药弹投射到观战的安禄山身边……” 谢文在这云山雾罩地讲评书,常山郡的一众官吏,却从中提炼有用的“信息”。 三千淮南军守卫汜水关…… 第一战覆灭叛军前锋…… 第二战安禄山险死还生…… 第三战……火药弹直接炸响在安禄山的身边? 众人大惊失色! 如果说前面的消息已经足够震撼了,那么最后一个消息,岂不是石破天惊!? 如果这位“说书人”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十万叛军不但被谢三郎牢牢顶在汜水关前,而且战局还相当不利,最关键的,安禄山已经两次遇险,第一次是靠着曳落河不计代价地冲锋逃得了一名,那么第二次,火药弹直接炸响在身边,他…… “节帅现在如何了!?” 有着急的,张通幽,顾不得颜杲卿和袁履谦一言不发,直接起身,厉声喝问。 谢文顿时双眼一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事实上,刚才提及安禄山乃是祸乱天下的七杀星君的时候,也是他长身而起,要不是他身边之人拦了一下,恐怕这位内丘县丞早就呵斥谢文“妖言惑众”了,现在一听安禄山有了危险,他更是第一个跳了出来,完全是第一时间的反应,连他身边的那位官员都没来得及拦下他。 “受伤在身!” 谢文将张通幽的模样仔细记在心中,嘴上却不停,直接说道: “性命无碍…… 当场勃然大怒! 强令十万叛军,一定要将汜水关外的地道全部填平,再也不能让地道的存在破坏他的攻城计划…… 不过,自从那一天公开露面之后,他就深居简出,将十万叛军填地道的事务,全部交给了军师高尚和叛将史思明…… 由此看来,安禄山本身的伤势,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 其实也对…… 据说那一次投石机的突然发难,足足将几十枚淮南火药弹送到了观战台周边,就如同下雨一般…… 当时叛军的大小头目,足足一百多人都在观战台上观战,一场连绵不绝的爆炸之后,炸死叛军头目二十一人,炸伤之人更是不计其数! 要不是安禄山本身乃是七杀下凡,自有法力护体,再加上他身边的李猪儿拼死保护,一下子用硕大的身躯阻挡在安禄山的面前,恐怕这位七杀星君都会直接回天复命了……” 说完之后,谢文深深地看了张通幽一眼。 此时,他仿佛已经反映了过来,又被身边的官员一拉,顺势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了,看到谢文有意无意地凝视之后,不由得冷哼一声,却也一言不发了。 谢文也不理他,继续介绍汜水关前面的形式。 “叛军不利! 安禄山受伤之后深居简出,将军务全部委托给军师高尚和将领史思明,留下的最后一道军令,就是填平汜水关外的所有地道,高尚和史思明没有办法,只得不计伤亡地执行。 破军星君汜水侯,又怎能让他们如意? 事实上,淮南军在谢三郎的指挥之下,已经在汜水关构建了一套完整的的防御体系! 以地道展现出来的范围为界! 离城两里,上有投石机,下有地道,还有淮南军随时从地道之中冲出来。 离城一里,布置在山岳之上的攻城弩开始发威…… 离城一箭之地,汜水关上的淮南军,即可泼洒箭雨…… 现在安禄山的叛军,在攻城的过程中,最接近汜水关的距离就是一箭之地,也仅仅试探出汜水防御体系在这个距离上的准备…… 谁也不知道,如果继续接近汜水关的话,淮南军有该拿出什么样的‘惊喜’给安禄山的叛军,不过,据大家猜测,非常有可能是传统守城所用的滚木礌石,以及独步天下的淮南火药弹! 这个猜测,现在叛军甚至没有时间去考虑,因为他们在汜水关外,仅仅是填平地道的这一项战斗之中,就损失惨重! 上面硬顶着淮南军的投石机、破城弩和羽箭,下面还要防备淮南军从地道之中突然间杀出来,最重要的,他们还要在上下两方面的防备之中,挖土、填土…… 据可靠消息,安禄山强令填平地道开始,仅仅十余天的时间过去,叛军就伤亡上万! 再加上以前三战皆败,安禄山叛军前前后后损失了将近两万人……” 说到这里,谢文特意停下来,环视了正堂之上的所有官吏一眼,尤其留意了一下内丘县丞张通幽的脸色,这才继续说道: “也就是说,自从安禄山五月初五骑兵,迄今为止,他麾下的十万叛军,已然五去其一!” 一语出口,满场骇然! 谁都没有想到,当初提兵十万、气势汹汹南下的安禄山,在河北地一路势如破竹,结果到了汜水关前,在谢三郎的面前,竟然撞了个头破血流! 两万人! 那可是叛军总数的两成,就这么……没了? 所有人都不信,却又不得不信,别忘了,安禄山的亲信高邈,才刚刚离开常山郡,他途径常山,可不是仅仅下令常山郡为前线提供布袋十万,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回范阳征兵!如果安禄山的损失不大,又何必派人跑回老巢征兵? 如果这是真的的话,要攻破汜水关,还需要死伤多少? 三万人,还是五万人!? 那仅仅是一道关口而已,竟然就要将叛军主力消耗殆尽了…… 洛阳呢? 长安呢!? 可别忘了,在洛阳和长安中间,还有名震大唐的潼关! 潼关的地形,论及险峻程度,也不比汜水关差多少啊…… 如果,人家汜水侯谢三郎,在守卫汜水难竟全功的情况下,放弃了汜水关,退回洛阳,再退回潼关,最后退到长安……就汜水关的这一套,什么五行守城,什么防御体系,再给安禄山来上一遍两遍的,安禄山的麾下……还能剩下几个活人!? 如果这么说的话,安禄山的谋反,岂不是必然要失败!? 在场常山郡的大小官吏,面面相觑之余,都在对方的眼神之中,读出来另外一重担忧,安禄山死不死的,没人关心,不过,他要是真败了的话,他们这些曾经“从贼之人”,怎么办!? “泉明!” 就在常山郡官吏心生惊惧的时候,高居正座之上的太守颜杲卿,突然睁开了双眼,一声低喝,吓了众人一跳。 他的长子,颜泉明,仿佛早有准备,打开了手中的一副画卷,高高悬挂在太守府的正堂之上。 人物肖像! 画的,正是当今天子! “陛下啊……” 颜杲卿一声悲呼,跪倒在地。 “微臣无能!上不能报效君王,下不能保护保护百姓,在逆贼安禄山兵锋过境之时,不得已之下,只得委身于贼,纵然是与其虚与委蛇,也是臣节有失……” 颜杲卿如此做派,弄得常山郡大小官吏一阵尴尬,您老人家是太守,您要是臣节有失,我们又算得了什么…… 只听得颜杲卿继续说道: “……故此,臣,愿与逆贼安禄山决裂! 臣,琅邪颜杲卿,指天为誓,从现在起,臣必与贼人势不两立! 如违此誓,乱刀而亡!” 正堂之上的官吏都惊了,卧槽,玩真的是吗!? 这个时候,颜杲卿已然起身,就站在李老三的画像旁边,环视自家麾下的众多官吏,就一句话。 “诸君,何去何从?” 这就是逼人表态呢! “愿唯太守马首是瞻!”袁履谦第一个表态。 “愿唯太守马首是瞻!”其余官吏,也纷纷景从。 唯有张通幽多说了几句。 “太守率领我等反正,我张通幽,代表内丘县上下军民,举双手双脚赞成,愿唯太守马首是瞻! 只是……” 说着,偷偷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太守颜杲卿,这才继续说道: “只是我等毕竟有投诚逆贼的经历,即便现在愿意反正,与逆贼安禄山不共戴天,就怕……就怕朝廷之上的衮衮诸公,不信呐……” 颜杲卿闻言,冷冷一笑。 “张县丞,多虑了……” 伸手一指挺立在正堂之上的那位“说书人”。 “你知道这位是谁?” “是谁?” “他姓谢名文,那是天下兵马副元帅、汜水侯谢三郎的亲侄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75章 常山反正,声势大振 谢文一亮出身份,太守颜杲卿的“反正誓师大会”顿时宣告了成功,常山郡上上下下的官吏,竟然没有一人提出反对意见。 为啥? 就是因为谢文可以“直达天听”! 这些常山郡的官吏,有多少安禄山的死忠,暂时不得而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包括太守颜杲卿、长史袁履谦这两位“首脑”在内,肯定大部分人是心向长安的,之所以投诚安禄山,那也是无奈之举,如果有机会反正的话,他们也是会选择重归大唐、平灭叛乱的。 不过,却有一个操作层面的问题摆在所有人面前…… 如何取信朝廷? 你常山郡原本就是安禄山的治下,在他提兵南下的时候,基本上算是在第一时间就选择了投降,现在说要“重归大唐”……谁信?可别不是诈降吧…… 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常山郡的官吏们,岂不是里外不是人了? 一句话,人生的污点,不是想洗就能洗干净的…… 这也是安禄山提兵过境之后,常山郡上上下下一直保持“沉默”的一个重要原因,总不能我在“敌后”拼杀,朝廷却对我将信将疑吧?英雄不能流血又流泪啊…… 现在,谢文出现,一切烟消云散! 他虽然不是朝廷的高官,甚至连大唐的官员都不是,但是他有一个“平叛总指挥”的亲叔叔! 有的时候,这种私人关系,非常重要,至少,谢文能够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地亲口告诉他叔叔! 具体到常山郡官吏“反正”一事上,等于给常山郡官吏开拓出一条“传递消息的途径”…… 常山郡官吏反正了…… 太守颜杲卿、长史袁履谦,率领常山郡官吏,与安禄山势不两立…… 常山郡官吏在“敌后”截断了安禄山叛军的退路…… 甚至,哪一位官吏真的奋勇作战,即便身死,只要消息,能够通过谢文传递到大唐中枢,也算死得其所,最少也能落下一个“朝廷追封”,甚至青史留名也说不定。 所以,谢文的出现,算是彻底打消了所有人最后一点顾虑,一提到“重回大唐、平灭叛乱”,倒是真有点群情激奋的样子。 有人说,咱们既然“反正”,就是要和安禄山、和叛军势不两立,纵然有淮南的文少爷作保,咱们也应该做出姿态、做出功绩,要不然的话,投诚安禄山一事,永远是一把利剑悬于头几句而已,有何尝敢越俎代庖……”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人打断了。 颜杲卿。 “文少爷不必妄自菲薄, 您毕竟出身名门,汜水谢氏,法武传家,早就享誉大唐。 颜某听族弟真卿说过,即便汜水侯身兼三使职,堪称淮南一地的一方诸侯,却也对谢家子弟要求得极为严格,据说到了年龄,就会直接投身淮南军中,从最基本的士卒做起,什么时候升任旅率能够统领百人作战,才允许退出淮南军,以谢家子弟的名义行走大唐…… 文少爷既然能够从扬州出发,先至平原,后到常山,想必早就按照谢家的规矩完成了军中的历练……” 说着,颜杲卿抬起手,一指常山郡的上下官吏。 “我等,不过是把书读死了的书生而已,就算偶有佩剑提刀之人,也是慕豪侠之风学了一身血勇而已,哪里比得上文少爷你身在军中历练多年? 这么说吧,治理郡县、调解民生,我等自然不敢妄自菲薄,不过要是说对军阵之事,实在是力有所不逮啊…… 文少爷须知,现如今国难当头,可不是计较什么虚礼虚名的时候,还请文少爷不吝赐教,一来能尽量保存我常山郡有生力量,二来,也能让我常山郡为平定叛乱,尽早出上一份力量! 颜某,在此,多谢了!” 说着,颜杲卿堂堂太守,在常山郡太守府的正堂上,当着一种常山郡官吏的面,站起身形,正冠抖袍,向谢文叉手一礼。 常山郡其他官吏,一见太守如此,也纷纷起身,叉手为礼。 “有劳文少爷了……” “文少爷,国难当头,自当戮力同心,还请文少爷万勿推脱。” “请文少爷不吝赐教!” 谢文连连摆手,“诸位大人折煞小子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谢文不想说也不行了,他也没有想到,曾经的天下盐铁使府的掌书记,竟然将谢家这点规矩给买了一个底儿掉。 现在再说什么不懂军阵之事,那就纯属胡说八道了,更不用说什么军中历练仅到旅率,擅长百人作战,不懂整体战略的废话了,毕竟谢三郎已经是天下兵马副元帅了,要说在他身边成长起来的谢文一点大局观都没有,也根本就没人信啊…… 更不用说颜杲卿以堂堂太守之尊,竟然当众行礼,其诚意满满,让谢文实在没有不开口的理由。 “既然颜太守如此信重小子,那……小子狂妄,就胡说两句,若有不当,还请诸位大才不吝指点……” 常山郡众官吏一番客气之后,谢文这才再次开口。 “常山郡反正,最大的作用,不是击杀多少叛军的有生力量,而是截断叛军的运输线,切断安禄山与老巢范阳之间的联系,让叛军收尾难顾,为正面战场上击败叛军创造条件…… 如何切断? 不能指望郡兵!小子虽然不知道常山郡兵的具体情形,不过想来也跟平原郡一样疏于训练,如果与叛军正面相抗,自然难以取胜…… 还是要依靠大唐正规军,或边军,或淮南军…… 现在淮南军远在汜水关,正与安禄山叛军舍死拼杀,自然远水难解近渴,可供期待的,唯有大唐边军…… 我等在河北地,幽州军随安禄山谋反,河东军被安禄山用计消耗殆尽,唯有寄希望于更西一步的边军,陇右军! 谢副帅在号令天下之时,有一条命令,是专门下给陇右军的,要求陇右方镇在戍卫边疆的同时,派出一支偏师进入河东,伺机夺取太原,如若不成,便派兵围困的同时,再次分兵,前往井陉通道的西端驻守…… 谢某有确切的消息,陇右节度副使郭子仪,统领上万兵马,已于上月二十一日成功攻下太原城,如今彻底光复河东全境,除了派人驻守河东之外,亲自率领八千陇右军驻扎在井陉通道的西端!”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朝廷光复河东了!?这可是好消息! “消息确定吗?” 事关重大,由不得颜杲卿再多问一句。 “确定。”谢文傲然一笑,“攻破太原城的,乃是陇右兵马都指挥使,姓谢,讳方,正是家父!” 谢家第三代一共三个男丁,老三谢直不必多说,老二谢正一心读书,考中进士之后没有出仕,统领淮南三使进奏院,为谢三郎坐镇长安城,至于老大谢方,在谢三郎还没有发迹的时候,早早就投身陇右从军,这么多年过去了,已然凭借军功升任了陇右军都指挥使,他,正是谢文的亲爹。 自从谢三郎在大唐崛起,谢家谱系,在大唐官场之中根本算不得什么秘密,在场的很多官吏都一清二楚,听了谢文为他亲爹张目,好笑之余再也没有一点怀疑。 不过也有机灵的,听了这个时间,不由得心中一凛。 上个月二十一攻城得手,现如今才七月初八,前后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消息就能跨越上千里抵达谢文的手上,更不用说幽州与河东之间还横亘太行山脉,太行八陉还有一半在安禄山的手上,这消息,咋传的? 怪不得人家淮南文少爷胆敢独自一人前来常山郡,不仅仅是因为谢三郎的威慑,也不仅仅是与袁履谦之间的交情,恐怕在他身后,还隐藏着一股不为人知的力量在保护他周全。 且不提机灵人看到了谢文背后的强横,只说颜杲卿和袁履谦消化了谢文带来的消息之后,顿时神色一动。 “文少爷的意思,是李钦凑?”他是安禄山的死忠,如今率领三千人马驻守井陉东口,正是他挡住了陇右军东进的道路。 谢文点头。 “不错,现在河东光复,朝廷平叛的陇右军之所以还没有进入河北地,就是因为井陉东口被叛军阻挡,一旦咱们常山郡能够解决这个问题,拿下李钦凑,解散三千兵马,就是为陇右军彻底扫平了进入河北地的障碍! 陇右军一旦东进,自然能够切断安禄山身后的运输线,对整个战局,大有裨益! 即便安禄山派人前来重新疏通运输线,有八千陇右军在常山,再配合上常山郡兵,即便面对安禄山的幽州边军,也有一战之力!” 颜杲卿和袁履谦听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双眼之中看出来一种兴奋,随后异口同声地说道: “干了!” 天宝十一载,七月十一。 颜杲卿假借安禄山的命令召李钦凑,让他率部下到郡城接受犒赏。 李钦凑不疑有诈,天黑抵达。 颜杲卿派长史袁屡谦与参军冯虔等人,携酒食妓乐前去劳军。 李钦凑与其党羽被灌得大醉。 袁履谦手起刀落,将之全部斩杀! 七月十三。 安禄山部将高邈,从幽州征兵返回,颜杲卿等人故技重施,参军冯虔直接将其抓获! 七月十四。 安禄山派部将何千年从前线回到河北地,催促各地赶制填土的布袋,颜真卿知道消息之后,派崔安石与翟万德,以迎接为名,快马赶到醴泉驿,将之一举成擒! 由于路途远近不同,高邈和何千年,被一东一西抓获之后,竟然同日送到常山郡治藁城县! 一时之间,常山反正,声势大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76章 金!箭矢…… 天宝十一载,七月二十八,汜水关帅府之中。 谢三郎沉着一张大黑脸,正闹心呢。 倒不是战局不利……事实上,汜水关前的战斗,淮南军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六月二十八,谢三郎一把大火烧毁了叛军的攻城锤的同时,动用了刚刚研制成功的新式投石机,第一次试射,就把三十余枚火药弹,直接射到了离城三里之外,直接砸在叛军大小头目汇聚在一起的观战台上,炸死炸伤叛军头目无数,就连安禄山都受了伤…… 安禄山勃然大怒,即便不得不去养伤,也愤然下令,不计伤亡,也要填平汜水关前所有的地道,必须为其日后攻打汜水关扫平一切障碍。 自那天以后,汜水关前的攻防战,仿佛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十万叛军轮番上阵,不计伤亡,就为了把身后满载泥土的口袋扔到汜水关前的地道之中,这是真拼了命了! 可惜,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拼命,仅仅代表一种态度,并不能代表最后的结果…… 淮南军从扬州一路走来,灭盐枭、杀海盗,如今有面对幽州叛军,从来就不会惧怕所谓“拼了命”的敌人,尤其汜水关,从城墙一直到城外两里处,被谢三郎亲自打造出来一整套完整的防御体系,更是不惧幽州叛军如同一窝蜂一般的进攻。 事实上,在这一个阶段之中,汜水攻防战,进入了“血肉磨盘”一般的境地,淮南军,以投石机、攻城弩、箭雨,为“磨”,以城外地道为“盘”,缓慢而坚定的缓缓转动,将一股又一股,一群又一群幽州叛军,“磨”成了血肉! 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叛军伤亡,再次破万! 这还是谢三郎强调,尽量保护淮南军有生力量的结果。 有的时候,淮南军宁可让叛军填平一条地道,也不愿意派遣精锐与叛军舍死拼杀…… 按照谢三郎的说法——你得给安禄山一点甜头啊,要真是伤亡过万了,连一条地道都填不下来,他还愿意把叛军往地道里面“填”吗?别着急,按照计划,逐步后退,咱们这阶段的主要任务,就是借助汜水关的防御体系,大量杀伤叛军的有生力量,同时,也为了拖延叛军攻城的时间…… 说白了,谢三郎对安禄山的心态,就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你安禄山既然想吃甜枣,就挨大嘴巴子吧…… 以一条条地道被填平为“诱惑”,淮南军在大量杀伤叛军的同时,也将时间,拖到了七月底…… 然后谢三郎就上火了。 为啥? 因为扬州那边一直没有消息! 谢三郎平叛,总体战略就是防守反击。 以大唐其他军士的配合,将安禄山叛乱的影响,“限制”在河北一地。 以汜水关,以自身为“诱饵”,吸引安禄山主力南下,在汜水关利用防御体系。” “守城的箭矢,不够了……” 小智没事也不想触谢三郎的霉头啊,不过眼前这个事儿,不说还真不行。 事实上,在过去的一个多月的时间呢,淮南军固然杀伤了大量的叛军,但是也消耗了海量的物资,尤其在谢三郎提出“保护有生力量”的前提下,淮南军更是很少面对面地去跟叛军拼刀子,更多的,还是利用地形,利用谢直建立的整套防御体系来消耗叛军,在这个过程之中,石弹、破城弩、箭矢,作为其中的主力,更是被大量消耗。 “属下刚刚从后勤营清点回来…… 石弹和破城弩还好说,有工匠营夜以继日地制作,还能够维持日常的消耗…… 唯有箭矢…… 如果还维持前些日子的使用数量,自然也是足够,但是,现在叛军已然将城外地道全部填平,眼看着攻城在即,咱们如果以城墙得失为守城的边界,除了准备大量的滚木礌石,自然也需要大量的箭矢…… 属下私下计算过,如果大量使用的话,恐怕要远远超出正常使用的数量,在这种情况下,箭矢的缺口就比较大了……” 说着,小智抢在谢三郎开口之前,先说了自己的处理方案。 “属下已经联系了东都留守卢奕卢中丞,请他发动东都工匠营加紧赶制,另外请卢中丞向长安方面请求支援。 不过,节帅您也知道,羽箭此物,制作不易,即便现在赶制的话,也是缓不济急,即便通过长安方面从其他地方调集,运输上也需要时间…… 所以,属下怕守城初期,箭矢不敷使用……” 谢直听了,缓缓点了点头,沉吟半晌之后,突然哑然一笑。 “既然如此,那就找安禄山借点吧……” “啥?”谢小智都懵了,安禄山还能把箭矢借给咱们呢? …… 天色将晚,王二蛋看着眼前的汜水关,不禁一阵头疼。 他响应弥勒教教主高尚的召唤,率领黑山部近半青壮,前来大唐腹地,这一趟,可是走得太糟心了! 刚开始的时候,还相信教主,真奔着发财来的,跟随叛军前锋作战,他王二蛋带着黑山部的青壮,那也是相当的英勇。 结果,自从见到了汜水关的城墙之后,仿佛一切都变了…… 一座城池在自己眼前硬生生的被轰上了天,五千人折腾十多天堆出来的一座土山被一把火烧了三天,堪比土山大小的攻城锤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 那糟心的事儿多了去了,王二蛋都懒得提了,他现在就想把黑山部剩下的青壮,全须全尾地带回部族,别的,什么发财啊军功啊,啥都不想了。 可惜,走不了。 按照教主的说法,平常时节那是教众,即便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弥勒我佛也能原谅,但是,如今身在军中,那就是军人,想走?那叫临阵脱逃,是要砍头的! 王二蛋没办法,只能带着黑山部的青壮,听命行事。 填土,填土……无休止地填土,王二蛋有的时候都在想,我他么有病,为啥不在塞外牧马放羊?跑到大唐腹地……种地来了!? 如果仅仅是“种地”,王二蛋咬咬牙,也就认了,关键是,“种地”也是有危险的,天上,石弹乱飞、破城弩激射、羽箭泼洒,稍不注意就命丧当场,最闹心的还是地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淮南军突然之间从地道里面窜出来,一副弓箭,一把横刀,出手就是一条性命…… 事实上,自从叛军拼了命一样填平地道以来,这一个月的时间之中,即便王二蛋小心再加小心,黑山部青壮,也死了足足十七人! 五十青壮出征,在追击汜水县城撤退的最后一批青壮的时候,就死了七人,现在又死了十七个,距离损伤半数,仅差一个名额了…… 王二蛋数着身死的二十四名同族青壮,那叫一个欲哭无泪,都不知道回到塞外之后,如何跟部族留守的老**代…… 好在,填土,终于有了尽头。 历时一月,终于填平了汜水关外所有地道! 叛军将士,欢欣鼓舞。 唯有王二蛋,看着汜水关的城墙久久不语。 为啥? 因为王二蛋知道,那位如同天神一般的天下兵马副元帅,就在城墙之内,即便叛军填平了汜水关外的所有地道,也无损那位天神分毫,与其说这是叛军阶段性的胜利,不如说是要开启那位天神新手段的号角,就冲那位天下兵马副元帅的“法力无边”,谁知道叛军有得填进去多少条人命? 王二蛋想想就害怕! 他就想回营,不管怎么说,离那位“天神”越远,越安全…… 可惜,天不随人愿。 有叛军将领下令,包括黑山部在内的五千余叛军,就地警戒。 按照人家的说法,现在汜水关外的地道全部填平了,固然为叛军攻城扫除了攻城的障碍,也为淮南铁骑出城填平了道路,所以,一定要派人在汜水关外警戒,防止汜水关内铁骑突然出城偷营…… 至于五千叛军在汜水关外是否安全,人家不管! 填土的时候,不也是石弹、攻城弩的,你不是也没死?这就是命大!现在都不用填土了,就让你们警戒一个晚上,怕啥? 不过呢,传令的将领也特意提点了一句,通过将近一个月时间的观察,汜水关整个防御体系之中,一箭之地是个最为薄弱的环节,距离远了,有石弹有破城弩,非人力可对抗,距离近了,有滚木礌石有火油,也是难以抵抗,唯有一箭之地这个位置最好,只要用好了盾牌,就能大量减少伤亡…… 王二蛋没辙,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带着黑山部的剩余的二十六名青壮,散布在一箭之地的一条线上,举好了盾牌,跟其他五千余叛军,仔细防备汜水关。 天色大黑。 入夜之后,汜水关右侧的黄河咆哮不休,左侧的山岳静谧无声,却一左一右升腾出大量的水汽,散布在汜水关左近大片的地域之中,让身在一箭之地的叛军,看待汜水关竟然看不太真切。 王二蛋见了,不由得感慨,虽然叛军将领颇有一种不拿士卒当人看的高高在上,但是提出来的这一点防备,还真是不算虚妄,就眼前这种视线条件,万一汜水关真的开启了城门,如果没人警戒,还真容易让淮南军偷偷出城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王二蛋突然眼神一凝。 汜水关的城门虽然没有打开,却从城墙之上用绳子吊下来很多黑影,影影绰绰地看不真切,隐约仿佛是一个个人影坐在竹筐之中…… 淮南军果然偷偷出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77章 金!多谢安节帅赠箭 淮南军出城了,怎么办!? 王二蛋想都没想,抬手就是一箭! 什么怎么办不怎么办的,既然发现了,难道还等着他们冲上来拼刀子不成!?黑山部可没剩下几名青壮了,拼刀子哪里比得上远远对射安全? 王二蛋却忘记了,他和黑山部青壮正在警戒,手中弓箭却与寻常羽箭不同,乃是能够发出刺耳声响的鸣镝,正是为了提醒己方发现情况的响箭! 鸣镝出手,顿时就是一声凄厉的声响,响彻夜空! 这一回,不但黑山部的青壮知道了,就连其他警戒的叛军也都知道了。 除了王二蛋之外,自然也有塞外的汉子注意到了汜水关下的异常…… 这还有啥可说的? 射! 五千余叛军,谁都不想跟淮南军拼刀子,既然有人当先出手了,他们又何必客气,羽箭一支接一支地射出去,一壶十二支不够,还有下一壶,反正这些日子净填土了,也真是没有什么机会射箭,羽箭这些物资,充足! 就这样,一轮接一轮的箭雨,泼洒向汜水关下的重重黑影。 汜水关头,却是一片欣喜。 “三郎,成了!” 小智激动坏了,连“节帅”都不叫了,直接把平日里的称呼给喊出来了。 谢三郎却是微微一笑,根本不以为意。 后世再没文化,草船借箭的故事还是听说过的,当然,那是小说演绎,不能当真,不过他也听说过,这个故事的原型,正是安史之乱中张巡死守睢阳的一次战术应用,如今照搬过来,效果也是不错。 今天白天,谢小智一说汜水关的羽箭有缺口,谢直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提议派人赶制了三百个草人,三百个箩筐,等到天色大黑之后,将草人装进箩筐之中,悄无声息地从汜水关城头吊下去,做出一副淮南军偷偷出城、准备偷袭安禄山大营的假象。 叛军果然没有让谢三郎失望。 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异常。 却在夜色之中、水汽之外,根本无法确定具体情况,自然而然地选择了最为稳妥的办法,射箭! 一轮轮羽箭泼洒之后,想必草人之上已经布满了箭矢了……吧? “把草人都吊上来! 清理箭矢。数一数,这一次,到底有多少收获…… 然后再把草人放下去……” “还放?”谢小智就惊了,拿安禄山当一回傻子还不行,还来第二回?这是……欺负傻子没够么…… 谢三郎却嘿嘿一笑。 “其他人,注意配合! 城头上,也射两轮,做出压制敌方弓箭手的姿态来……记住了,就两轮,多了别射,羽箭珍贵,别糟蹋东西…… 对了,安排点人,没事惨叫两声,人家射了好几壶羽箭了,一声惨叫都没有,忒假……” 一语出口,汜水关头一边欢腾,众人拼尽全力憋住笑声,一个个领命而行。 汜水关城下的混乱,也惊动了安禄山的大营,不多时,叛军将领打马而来。 “怎么回事?” “启禀将军,淮南军偷偷出城! 被黑山部当先发现,鸣镝示警。 我等羽箭压制,如今已经将淮南军射回城中!” 叛军将领闻言,抬头看向黑压压的汜水关,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有说不上来…… 正在他犹疑的时候,身边亲信突然一声低喝。 “将军您看,淮南军有出城了!” 叛军将领放眼望去,果然,城头之上,再次吊下来大量的箩筐,其中有黑影,影影绰绰乃是人形。 这一次,叛军早有准备,不等将领下令,又有人射出鸣镝示警,随后就是大量的羽箭覆盖。 “啊……啊……” 淮南军的“惨叫”,顿时不绝于耳! “看来淮南军贼心不死!”身边亲信满脸愤愤。 前来报信的叛军却相对淡然。 “将军放心! 我等五千余人就地警戒,既然能够把淮南军射回去一次,就能把他射回去第二次! 只是,刚才一场争锋,我军消耗了大量的箭矢,如今随身携带的箭矢已然不足,还请将军尽早支援……” 话还没有说完,一直羽箭,突然破空而至。 “嗖……” “噗!” 正中叛军将领身边的亲信,直接死于非命! 与此同时,汜水关头一片灯火通明,数不尽的淮南军也开弓引箭,开始跟城下的叛军对射。 “啊……” “啊……” 事发突然,数不清的叛军在骤然遇袭之下,就倒在了淮南军的第一轮箭雨之中。 “将军小心!” 报信的叛军大惊,连忙拉着叛军将领向后退出了十多步,离开了汜水城下的一箭之地。 “将军,淮南军这是偷袭不成准备强攻啊…… 城头之上箭雨压制我等,然后让悄然出城的淮南军白刃相搏…… 还请将军早些支援羽箭,我等好将淮南军再次压制回城!” “好!”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叛军将领不疑有诈,狠狠一点头。 “就按你说的办! 你回去,统领五千将士,无论如何也要压制住淮南军出城! 我现在就回报节帅,请他派兵支援,同时支援羽箭过来!” 说完之后,也不管对方叉手领命,直接拨转马头,打马就回了叛军大营。 大营帅账之中,一片灯火通明。 汜水关底下折腾得那么热闹,叛军大营这边也早就知道了消息,安禄山、高尚、史思明等叛军一众大小头目,早就在帅账之中坐定,就等着前方的消息呢。 叛军将领回报之后,还没等安禄山说话,史思明就先开口了。 “节帅,属下以为,倒是没必要将淮南军强行压制在汜水关内…… 当初教主有言,此战应当速战速决……不是,曾经说过,我幽州边军长于战场纵横,而淮南军长于在狭小环境中配合作战,此战,应该扬长避短,咱们一开始亲身做饵,也是寄希望于能够引诱淮南军出汜水,与我幽州边军在旷野之中一决雌雄。 只不过因为他谢三郎狡诈,早早在汜水关前挖掘了大量的地道,险些将我等围困在汜水城外两里处,也彻底断绝了咱们引诱淮南军出城的念想。 现如今,汜水关外的地道,已经被咱们全部填平,倒是又有了引诱淮南军出城的条件…… 更难得的是淮南军主动出城…… 以末将来看,不如放他们出城,最理想的状态,是将他们引诱到城外两里之外,脱离了汜水关投石机的攻击范围的地方,然后将之围而不杀,以此来围点打援,说不定还真能将谢三郎和淮南军全部引诱出城…… 到了那时候,我就不信我数万幽州轻骑,还真打不过他三千淮南军! 说不定,节帅可以一战功成!” 安禄山听了,不由得点头,却不想,在他开口之前,高尚却抢了先。 “节帅慎重,此计不妥!” 高尚高军师,旗帜鲜明地表达了反对意见。 “谢三郎狡诈! 暗中派人出城偷袭,倒是有可能。 但是派人出城偷袭不成,却改为强攻,让城头弓箭手一力压制我军弓箭手,却依旧延续着偷偷派人出城的动作,实在有些画蛇添足,与其这样,何如直接打开城门放出淮南重骑?难道他还怕重骑盈门的时候,我军弓箭手能反冲城门不成? 所以,高某料定,谢三郎此举,必然有诈! 以高某之见,不如维持现状为好。 我军已经填平了汜水关外的所有地道,眼看攻城在即,以十万雄兵攻打仅有三千淮南军守备的汜水关,纵然谢三郎依托汜水关地形能够大量杀伤我军将士,却也断然没有攻打不下来的道理。 与狡诈之人相争,堂堂正正地大势碾压为尚,何必在夜晚情况不明之中妄动? 我等只要以羽箭压制住淮南军不得出城也就是了,有什么事儿,天亮再说……” 两个意见,一正一反,一个说让淮南军出城,另一个说维持现状,就这么直接摆在了安禄山的面前,等着他这个主帅进行抉择。 说实话,如果单纯从人的这个角度出发,安禄山还是更相信史思明一点…… 史思明靠谱啊,统领工匠营,不但在规定时间内打造出足够的宫城器械,还别出心裁地打造出大型攻城锤来,要不是谢三郎在地道之中早有准备,恐怕上个月叛军就已经攻破汜水关了,说到底,攻城锤未能建功,也是非战之过。 反观高尚,纵然笑,突然听到惊天动地的叫喊之声,初时混乱听不太清,等到最后一遍,还真听明白了。 “多谢安节帅赠箭!” 安禄山久经战阵,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在上个月被火药弹炸伤,养伤一个月,纵然伤势好了个七七八八,心中却窝了一口气,如今听到这句恶毒的“调侃”,一时之间怒极攻心,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节帅!” 帅账之中,顿时一盘混乱! 却说汜水城头,谢直也在朗声大笑。 笑过之后,远远眺望灯火通明的叛军大营,沉吟片刻,突然开口。 “明天,再来一回!” 小智在旁边一听,脸都僵了,还来?欺负傻子没够是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78章 金!破营! 天宝十一载,七月二十九。 天色将晚。 王二蛋在汜水关一箭之地之外,揉了揉肿胀起来的脸颊,满心的愤恨。 话说,昨夜晚谢三郎“草人借箭”,一举“坑”掉了叛军箭矢二十余万支,还组织淮南军全体人马,齐声高喊“多谢安节帅赠箭”,直接气得安禄山在帅账之中怒极攻心、口吐鲜血,引发了叛军上下的一片震动。 而作为建议“维持原状,封锁淮南军,不让他们出城”的高尚高军师,自然首当其冲。 这位弥勒教的教主做事,那也是相当“有担当”,下令严查之后,发现在汜水关下射出第一箭的,竟然是自己嫡系人马之中的黑山部王二蛋,顿时勃然大怒。 高尚,以堂堂“全军军师”的身份,冒着生命危险穿越战场,亲自带人来到汜水关外一箭之地,找到王二蛋之后,正反抽了他二十多个大嘴巴,要不是人家高军师的手都抽红了,还不能放过王二蛋呢…… 这还不算,临行的时候,特意警告王二蛋,如果再敢有类似事件发生,就别怪他这个弥勒教的教主不讲教中情面,不但要亲手斩杀王二蛋,还要下令围剿塞外的黑山部族。 对此,王二蛋当然不服。 这一次,他率领黑山部近半青壮入关,乃是响应高尚这个弥勒教教主的号召,就算在具体的事情上有所疏漏,高尚这位教主,也应该帮着他担待一二才是,即便身在军中,没有“担待”之说,却也不该用黑山部族全族男女老幼性命进行威胁啊…… 具体到这事件本身,王二蛋就更不服了。 冒着被淮南破城弩“点名”的危险,留在汜水关外一箭之地“原地警戒”,发现了汜水关有异动,施放鸣镝,乃是责任所在,总不能看到有特殊情况却一言不发吧? 至于后来的弓箭压制…… 你们一群人在帅账之中商讨,又是主帅又是军师的,谁都没有看破人家谢三郎“草人借箭”之计,最后被人家谢三郎“坑走”了二十万箭矢……凭啥把一切罪责都推到他王二蛋一个大头兵的头上? 王二蛋也算是看出来了,继续留在大唐腹地,就没个好! 教主高尚,固然是弥勒我佛座下童子,法力强横,但是,人家谢三郎也是天神下凡,同样法力无边。 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教主和谢三郎“斗法”,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当先倒霉的,就是王二蛋他们这些“凡人”! 而且,王二蛋也隐约感觉出来了,教主高尚,应该是弄不过谢三郎…… 第一次献计,想要引诱淮南军出城,却被谢三郎反手一个地道围困。 第二次献计,堆土为山,却被一把大火烧了足足三天。 第三次献计,就是这回了,按兵不动、维持现状,结果,被人家顺手“坑”走了箭矢二十万支…… 要是这么下去……前途堪忧啊…… 不行,得走! 王二蛋狠狠一咬牙,扯动了脸上的伤势,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的,反而让他更是下定了决心。 原本,他只想帮着弥勒教尽心竭力地做事,最大的愿望,就是把黑山部的青壮全须全尾地带回塞外。 现在,黑山部的青壮都死了一半了,归期,却遥遥无望……更何况,教主高尚并没有丝毫的体恤,动辄打骂且不说了,以眼前的情况来看,说不定哪天就甩给自己一口黑锅,黑山部小门小户的,哪里扛得住这个? 所以,撤吧! 回了塞外,大不了搬家,不让弥勒教找到也就是了,再不济,找个不信奉弥勒教的大部族投靠过去,总好过把全族一半的青壮,全部扔在大唐腹地…… 至于如何顺利逃脱,这却要仔细思量一番…… 就在王二蛋胡思乱想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阴沉了下来,时值月底,毫无月色,只有原地警戒的叛军之中,有星星点点的灯火亮起。 入夜了。 相同的黄河在咆哮,相同的山岳很静谧,相同的水汽蒸腾而起,笼罩了汜水关左近相同的地域,相同的时间……王二蛋又看见,汜水关城头在相同的位置上,往城外吊篮子,上面是相同的黑影,影影绰绰…… 还来!?王二蛋悲愤莫名,没完了是吧!? 左手持弓,右手搭箭,一直鸣镝就被他扣在长弓之上…… 且慢! 淮南军又来“坑”安禄山的羽箭来了……跟我有啥关系!? 今天这顿大嘴巴子白挨了是吗!? 别的不说,今天要还是我第一个发现并且射出鸣镝……明天教主高尚就敢拎刀子过来…… 去他么的! 老子不管了! 王二蛋心中愤恨,狠狠收弓,爱谁谁! 他虽然打定主意,不再做这只“出头鸟”,不过注意力却也一直停留在汜水关的城下…… 猛然间,感觉到不对! “蹬蹬蹬……” 脚步声! 虽然轻微,却很是密集! 是真人! 不是草人! 王二蛋的一颗心,如同战鼓擂动一般,猛然间快速跳动起来。 来真的了,这回! 左手弓,右手箭,鸣镝再次扣上弓弦! 将射未射之时,他却猛然停住…… 一颗心,跳动得更快了,震得自己一阵又一阵的脸皮发胀,王二蛋的脑海之中,却突然间多出来一句话。 “这……是个机会!” 他正愁不知道怎么脱离叛军呢,现在淮南军偷营,未尝就不能因势利导…… 坐起而行! 王二蛋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鸣镝,强忍了心中的激动,隐晦地拍动身边黑山部的青壮,一个接一个,示意他们闭嘴,同时示意他们向后退却,动作要缓,行动要快…… “啊……”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 一箭之地,不过百丈,淮南军悄然出城,奋勇冲锋,不过片刻,已经杀到了“原地警戒”的叛军面前,在整个过程之中,叛军之中竟然无人发现,或者明确地说,叛军之中竟然无人示警! 直到当先的一名淮南勇士,手起刀落,一刀砍杀了一名叛军,才彻底掀开了这一场战斗的序幕。 叛军骤然遇袭,顿时惊慌失措。 “跑啊!” 王二蛋一声高呼,带着黑山部的青壮,头也不回地就跑向了安禄山的大营。 五千“原地警戒”的叛军,昨天刚刚让谢三郎“坑”走二十万箭矢,正是士气低落的时候,骤然遇袭正在惊慌失措的时候,一眼看到了有人直接逃跑……士气瞬间崩溃,根本来不及阻止什么抵抗,跟着王二蛋一起,直接转身就跑。 出城的淮南军,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一次偷袭,竟然如此轻松…… 汜水关城头。 “三哥……” 牛佐一声低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到谢三郎猛然转身,几乎在自己开口的同一瞬间,谢三郎已经朗声下令! “牛佐!率兵出关! 自淮南军进驻汜水关之后,迄今为止,你麾下的一千五百骑从来都没有出动过,即便叛军使用攻城锤攻城,也没有动用淮南骑兵的念头。 这就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今天,就是淮南骑兵建功立业的时候!” 牛佐一听,顿时叉手领命,一声“喏”之后就要点兵出马。 谢直却还有交代。 “记住! 出关之后,利用一千轻骑,兜住城外的五千叛军,驱赶他们倒卷安禄山的大营! 你亲自带队的五百重骑,缓步跟上,以做压阵,待敌军倒卷冲击大营之后,你五百重骑才能冲阵! 另外,记住了,此一战,只求击溃,不求杀敌,尤其,无论如何,不能伤了安禄山的性命!” 牛佐一愣,还要再问,却听得谢三郎一声厉喝。 “快去!” 牛佐无奈,只得领命而行。 不多时,汜水关大门洞开,一千轻骑,五百重甲,共计一千五百淮南骑兵,已然鱼贯出城,按照谢三郎的命令,在牛佐的率领之下,轰隆隆直扑叛军大营而去。 小智看着淮南铁骑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只能隐约听到喊杀之声,却也看不到具体的战斗了,再次眺望,只能看到叛军大营之中渐次亮起灯火,知道牛佐等人截杀叛军形成倒卷,却也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冲击到安禄山的大营,小智不由得转向了谢三郎。 “三郎,为何严令佐大哥莫要伤了安禄山的性命?” 谢三郎眺望战场,也跟小智一样,不过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在夜色之中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与其满心担忧,倒真不如跟小智聊上两句。 “以前就说过,十万叛军,全部维系于安禄山一人身上,他在,十万叛军就都在,他不在,十万叛军必然分崩离析。 现如今河北一地还在叛军的统治之下,如果让叛军分崩离析的话,必然侵扰地方甚巨! 与其这样,不如暂时留下安禄山的一条狗命,等到扬州舰队取了范阳之后,在给叛军来个关门打狗,争取将他们全部包围一举成擒!” 小智点头,谢三郎不是今天才说这个,而是从一开始就给汜水关的所有守将灌输这个想法,说到底,还是要考虑对河北一地百姓的影响。 不过…… “既然如此,今天这一仗……” 小智就有点不明白了。 事实上,谢直构建了汜水关的整套防御体系,一直以来对叛军都采取的守势,但是汜水关中真正的高层都知道,其实淮南军如果真想出城作战的话,不敢说屠尽十万叛军,也至少能够正面击溃,别的不说,淮南军最习惯使用的火药弹,自从开战一来,根本没有投入使用,就一直封存在汜水关的库房之中…… 让小智不明白的是,既然已经足足忍耐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了,为何继续忍耐下去,反而抓住了汜水关前五千叛军士气崩溃的瞬间战机,直接发动了雷霆一击? 面对小智的疑问,谢三郎却不得不苦笑面对。 “非所愿尔……一句话,形势不同了!” 哪里不同? 扬州舰队,情况不明! 按照约定,扬州舰队八月初就要杨帆出海,在出海之前,要派人前来汜水关向谢三郎汇报情况,并且拿着专门的军事计划,请战! 结果,今天已经是七月二十九了,再等到天亮,就是七月三十,也就是七月的最后一天,扬州舰队还了无音讯,由不得谢三郎不担心。 “所以,我必须要打这一仗!” 为啥? 因为在他防守反击的策略之中,扬州舰队是非常重要的一环,他说服天子和朝廷,都提到了扬州舰队,也都提到了“八月初”这个具体的时间节点。 现在扬州舰队如果出现了问题,他必须拿出备用的方案,来给天子,给朝廷安心。 或者推迟反击的时间,八月中旬,扬州舰队再出发,也来得及…… 或者向天子,向朝廷“展示肌肉”,看,即便没有扬州舰队的配合,就凭汜水关的三千淮南铁甲,也足以击败、击溃,甚至击杀安禄山!与原来的方案相比,区别,仅在对河北一地影响的大小,而不在是否能够平灭安禄山的叛乱! 今天这一战,就是谢直在“展示肌肉”! 说白了,他就是要告诉朝廷告诉天子,谢三郎足以平叛,你们就老老实实等着就行! 却说王二蛋。 他见机早,为人又鸡贼,在淮南军偷偷出城还没有发起攻击之前,就把黑山不剩余的二十六名青壮聚集到了身边,等到淮南军正式开始攻击的时候,他早就带着黑山部的青壮跑了…… 在他的带动下,五千叛军全线崩溃。 这个时候,又显示出王二蛋的鸡贼来了。 控制速度,跑慢点! 就这么夹杂在五千叛军之中,慢慢地跟着跑。 果然,一跑到大营门口,鸡贼的效果就显现出来了。 跑在后面的叛军,要拿后背去面对淮南军的攻击。 跑在前面的叛军,在大营门口被阻挡了脚步,蜂拥而上的时候,守卫大营的叛军,竟然泼洒出一阵羽箭,将大量逃亡的叛军射到在地。 汜水关前的叛军怒了,都不用身后的淮南军驱赶,就这么直愣愣地撞击向大营的营门。 一来二去,竟然真的被他们动摇了大营的守卫! 而在此时,一直拖在淮南军最后面的五百铁骑,动了。 冲锋,向前,挥臂! 淮南铁甲的主要远程攻击,从来都不是弓箭,而是火药弹! “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响之中,淮南铁甲,踏着火焰,冲进了叛军大营! 营破了! 其余淮南轻骑,顾不得从汜水关前逃亡回来的那些叛军,追着五百铁甲的脚步,一路冲杀至叛军大营之中! 在整个过程之中,王二蛋麾下的黑山部,竟然无一人伤亡! “二哥,下一步,怎么办?” 说话的,是三蛋,黑山部的一名青壮,乃是王二蛋的堂弟,他现在对王二蛋敬若神明,能够带着全族青壮,在上万人的战场上毫发无损,哪里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顺着黄河走,去大营左侧营盘!”王二蛋早有计较。 “为什么去那里?” “大营的战马都养在那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79章 水!扬州号扬威! 安禄山麾下骑兵数量众多,自然也拥有大量的战马,在汜水关前扎营的时候,就把左侧的营盘划给了骑兵,因为这里比邻黄河,方便骑兵饮马、洗马…… 王二蛋带着黑山部剩余的二十六名青壮,趁着淮南军破营的混乱,潜入了大营左侧的营盘。 左营的情况,果然和王二蛋预想的一样,一片混乱。 “抢马!” 王二蛋一声令下,当先拎刀子就冲了上去,砍翻了一个睡眼迷斜的叛军,立时高喊。 “快逃啊,淮南军杀进来了!” 一边喊着,一边暗中出手,着实砍杀了好几名看管马匹的叛军。 情况比王二蛋想象的还要好,就砍杀了这么几名叛军,黑山部竟然抢到了足足一百多匹战马! 这在塞外,可是一个大型马群才能有的规模,即便黑山部传承几代人,每一代人都不懈努力,都没有这么大规模的马群,更不用说,这些马,还都是最为优良的战马! 王二蛋翻身上马,心头一片火热。 “二哥,这些战马,如果都是咱们黑山部的就好了……”三蛋上马,满脸期待。 “好啊,那就要看你的能耐了……”王二蛋点头。 “啥意思?”三蛋疑惑。 “咱回家,你要是能把这些战马都赶回去,那就是咱黑山部的了!”王二蛋直接给出了答案。 “真的!?”三蛋顿时一脸惊喜,一声欢呼,不过欢呼之后,又疑惑了,“回家?二哥……咱要是回家了,教主那边怎么办?” “去他么的教主!”王二蛋突然爆发了,破口大骂,“教主还说带着咱们黑山部发财呢,你看看咱们到了大唐腹地都干啥了!?作战勇猛,却被甩到了最后面断后,留下性命,整整填了半个多月的土!老子是在发财的,不是来种地的! 最过分的,当初在汜水县城外面弄回来的十辆大车,直接就充了公,这还发个屁财! 你再看看咱们黑山不,来的时候五十一个人,现在呢,二十六个,死了一半了! 照这么下去,没发财,倒把命全丢在这里了,回家之后,怎么跟部族交代!? 去他么的! 老子不干了! 爱谁跟谁打仗,老子不伺候了! 回家! 现在就走! 教主不是不让咱们发财吗,咱们就自己想办法,这些战马,就是咱们黑山部的战利品! 赶回家去!” 王二蛋突然的爆发,下了三蛋一跳,不过听到后面,也是感同身受。 “对,去他么的,回家!教主处事不公,根本就不是带着咱们来发财的,不伺候了!” 说着,又一脸笑容得转向王二蛋。 “二哥,您放心,只要咱们回家,这一群战马,您就交给我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一定一匹不少得给他们赶回咱黑山部去!” 王二蛋看着三蛋那发自内心的笑容,不由得咧嘴一笑。 他却不知道,这是这辈子的最后一眼。 就在那纯真的笑容,刚刚绽放在三蛋脸上的时候,就在下一个瞬间,他的头,如同一个西瓜一般,瞬间变得粉碎! 不但如此,右侧的两匹战马,猛然间倒地,一声悲鸣之后,已然命丧当场! 王二蛋都傻了,任凭自家堂弟的鲜血迸射到他的脸上,愣是一动没动,就这么看着那具无头的尸体,在战马上摇晃了两下,然后才一头栽了下去…… 直到这个时候,耳边才突然传来一声爆响。 “嗡!” 破城弩! 王二蛋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这才回过神来。 肯定是破城弩! 他在汜水关城外填土一个多月的时间,几乎每一天都听见破城弩的破空之声,断然不会听错。 怎么回事!?难道淮南铁骑破营,用火药弹还不解气,还搬着破城弩不成? 王二蛋转头,右边,大营的方向,一片混乱,火光凌乱,人呼马嘶,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小小的黑山部。 回头,看向左边,那是黄河的方向。 他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黄河之上,竟然停驻着一道硕大的黑影,远远望过去,竟然比史思明营造的攻城锤还要巨大。 “轰!” 有人举火! 一瞬间的明亮,仿佛带着一股冲击力,猛然冲向王二蛋,震得他心头一震。 是船! 三层楼船! 仅仅露出水面的部分,就有四丈多高! 令王二蛋惊骇欲绝的,乃是,在楼船一侧的甲板上,竟然遍布了整整一排破城弩,硕大的铁枪,寒光闪闪地正对着叛军的左营。 “跑啊!” 王二蛋顾不得其他,一声高呼,藏身于马背之上,就要纵马逃奔。 却已经为时已晚! “嗡嗡嗡……” 破城弩激射而出! 一时之间,安禄山左营之中惨叫连连,被破城弩近距离攒射,那可是挨着就死碰着就亡。 “三个你看! 扬州号! 扬州舰队,来了!” 早在扬州号亮起灯火的时候,汜水城头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扬州号。 谢小智兴奋地大叫。 谢直点了点头,远远望了望扬州号一眼,却皱起了眉头。 此时,小义快步上了城墙。 “启禀三爷,扬州号发来旗语,随船的陆战营第三营全体官兵六百人,要求出战!” 谢直直接摇头。 “十万人的战场,他六百人出去,有个屁用,难道还想在叛军退路上建立狙击线不成? 传令! 命扬州号以随船破城弩配合淮南铁骑征战,全体官兵,不论舰队水军还是随船陆战营,无令不得登岸,违令者,军法从事!” 小义重复了一遍命令,就要转身离开,却不想又被谢三郎叫住。 “打旗语发问,谁是带队主官,令他现在就到汜水关,向我报到!” 小义领命而去,谢三郎又把目光投向了战场。 现在安禄山的叛军大营,早就是一片火海。 淮南轻骑兜住了“原地警戒”的五千叛军,一通驱赶之下,让叛军形成倒卷,成功扰动了安禄山大营的营门,牛佐瞬间抓住机会,率领五百铁甲重骑踏营而入,在叛军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以手中火药弹开路,向叛军大营深处不断突进。 那一千淮南轻骑也随行而动! 相对于五百开路的淮南重骑来说,轻骑的战斗方式别有不同,直接散成百人小队,以铁甲重骑的进攻路线为中轴线,不断向两边开拓,也不注重杀伤,重在防火,而且淮南军防火,比传统骑兵可要方便多了,手中火药弹一掂,扬手就是小片火海。 事实上,自从淮南铁甲重骑踏营而入以后,不过短短的时间,安禄山叛军大营的前营,已然化身成了一片火海,烧死烧伤不计其数,物资损失更是难以计量。 前营折腾出来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安禄山等一众叛军首领,在度过最初的震惊之后,安禄山直接下令,反击! 正愁怎么办淮南军引诱出汜水关呢,今天他们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只要正面反击了,他能不能保留下自己的中军帅账,还是个问题呢…… “节帅,快走吧,迟则生变!” 史思明直接进言。 “如今淮南铁骑攻破前营,大肆防火之后,难免要攻击中军大营…… 而后营士卒逃窜暂且不提,如果让扬州大船靠近后营,在破城弩的威胁之下,容易断绝咱们后退的道路…… 故此,还请节帅早做决断,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安禄山闻言,一声长叹,知道无力回天,只得听从史思明的建议,率领叛军大小头目,出中军大营,进暂时安全的右营,随后留下断后退伍阻挡淮南铁骑的追击,这才向后推却…… 这一战,淮南铁骑一千五百人,在扬州号的配合下,打得安禄山叛军兵退十里! 事后统计,经此一夜,叛军至少有两万余人命丧当场! 这其中,淮南铁骑直接杀伤,不过几千人而已,其余人等,除了左营叛军是被扬州号清空之外,剩下之人,多是叛军在慌乱之中踩踏致死……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叛军直接逃亡。 事后安禄山重新立营,点选人马,总数不过三万有余,与他提兵十万南下的雄壮,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更关键的,经此一战,由于扬州号清空了叛军左营,一次性消灭了叛军超过八成的战马! 说白了,扬州舰队在汜水关战场的第一次出手,直接打断了叛军的两条腿! 谢三郎守卫汜水关两月有余,不但保证了汜水关城不失,还利用汜水关整套的防御体系,和这一次的主动出击,前前后后消灭了安禄山麾下的大半叛军! 攻守之势,易手! 别看安禄山麾下还有三万多人,但是他还真不敢说能够挡得住谢三郎下一次的主动出击,与两个月之前相比,别说安禄山一心想要攻下汜水关了,事到如今,他安禄山能不能在谢三郎的眼皮子底下活着离开,还是两回事呢…… 谢三郎却没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终于等到了扬州号带队的主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80章 鸣冤! 扬州号这次来汜水关的带队人,是两位。 第一位,谢仁。 谢家的第一代部曲,跟随谢家整体搬迁到了扬州城之后,进入盐铁使府缉私营,与其他谢家部曲不同的是,谢仁在进入缉私营之后,主要负责舟楫侦查、支援等工作,等到扬州船厂造船下海,谢三郎组建扬州舰队,自然而然地将他调入扬州舰队。 后来谢三郎改组整个淮南军,先将缉私营升格为淮南军,再分淮南军为淮南陆军和淮南水军,谢仁,由于在扬州舰队的表现优异,被认命为淮南水军副统领,兼任扬州舰队副司令,统领扬州舰队旗舰扬州号。 这一次,扬州号前来汜水关,作为扬州号的舰长,同时又是扬州舰队的实际管理人,谢仁现身汜水关城头,乃是题中应有之义。 关于他的到来,谢三郎倒是没什么,真正让他意外的,却是另外一人。 谢文! 谢直有点懵,这小子不是在平原郡吗? 他虽然坐镇汜水关,不过身为天下兵马副元帅,肩负统领调动天下所有兵马平叛的重责,即便不方便坐镇中枢,但是基本的信息流转还是有的。 事实上,自从他将副元帅的帅府设置在汜水关衙门之后,每天都有大量的消息往来,将全国的大事小情,全都报送到他的桌案之上,这其中,最重要的消息,就是与平叛有关的消息,比如对安禄山叛军整个包围圈的相关消息,包括河东、关中、河南、荆襄、江淮等地,再比如河北地,这个“敌占区”的消息…… 不过,因为传送方式的限制,消息传递略有滞后,而且还得根据传递距离以及传递难易程度,区分其中的不同。 就谢三郎所知,如今河北地反抗叛军统治折腾得风生水起,除了河北地各郡县官吏心怀忠义心向大唐之外,就是因为自家的这个侄子,谢文,先镇平原后走常山,让以颜家兄弟为首的仁人志士,能够坚决反抗安禄山叛军的统治,甚至能够成功地切断了安禄山叛军与老巢之间的联系,也是谢文在其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这倒不是谢三郎给自家人往脸上贴金,事实就是如此。 正是谢文以坚决的态度和特殊的身份,作为背书,在河北一地往来串联,才让河北各地反抗叛军的仁人志士得以勾连到一起,继而奋起反击,要不是谢文机缘巧合地出现在河北地,恐怕现如今河北地反抗叛军的各种活动,不会像如今这般如火如荼。 按照谢三郎得到的最新消息,谢文在成功“策反”了常山一郡,已经回到了平原郡,“辅佐”颜真卿这个所谓的“河北义军首领”了,现在又怎么会出现在汜水关? “你怎么来了?”谢三郎对自己从小养大的亲侄子,自然没有啥可客气的,直接出言发问。 “我是来给颜杲卿父子鸣冤的!”谢文开口,一脸恨恨。 谢直闻言,顿时一愣,颜杲卿,常山郡太守,刚刚“反正”,他有什么冤屈,还能牵扯到儿子身上? “怎么回事,说清楚!” 谢文听了,这才勉强忍住心头的火气,说了起来。 原来,常山郡反正,一时之间声势大振,不但在极短的时间内拿下了李钦凑,解散了他麾下的三千兵马,打开了井陉通道,还连环用计,拿下了安禄山的两员部将,高邈、何千年。 太守颜杲卿满心振奋的同时,准备将三人人头送往洛阳汜水关,一来,为有功将士请功,二来,提振大唐平叛的士气,也未尝没有通过进献人头这种方式,向朝廷,向天子,向副元帅谢三郎表达常山郡军民与安禄山叛军斗争到底的决心。 具体的路线呢,二选一。 第一条线路,走平原,奔淮南,逆大河而上,直奔汜水关。 第二条线路,走井陉,过河东,走河中,到洛阳,再转向汜水关。 颜杲卿选择了第二条线路。 一来,走水路奔扬州,有点绕远,而且还要跟着扬州舰队的大船逆流而上,耗用的时间太过漫长,而当时常山郡刚刚“反正”,虽然声势大振,但是上下官吏都有点心里没底,毕竟他们曾经向安禄山投诚,即便有谢文作保,而且也确实连续斩杀了安禄山的三名部将,但终究还是有点发虚,在这个时候,最是需要来自朝廷,来自天子的奖赏和认可,而且越快越好。 二来,常山郡覆灭了李钦凑所部,彻底打通了井陉通道,也需要人前往河东,跟河东方面的陇右军商量一下,确认陇右军是否会东进,什么时候东进,如果东进之后,需要常山郡这边做出什么样的配合,好维持着切断安禄山与老巢范阳之间联系的这种战略优势。 所以,颜杲卿,就派遣长子颜泉明,走河东路线,前往汜水关。 却不想,就在颜泉明马上就要出发的时候,有人找上了颜杲卿。 内丘县丞张通幽。 干啥? 他请求与颜泉明同行,一起到汜水关前找谢三郎献俘。 理由很是直接。 他的哥哥,张通儒,乃是安禄山麾下的将领,很得安禄山的信重,那真是响当当的一个安禄山的死忠,张通幽说了,安禄山谋反,不得人心,早晚必然以失败而告终,现在叛军主力被阻挡在汜水关,安禄山与老巢范阳之间的联系有被颜杲卿切断,眼看就要败亡在即,安禄山败了,无所谓,但是他哥张通儒必然会追随安禄山一同败亡,到了那时候,他们老张家怎么办?总不能因为张通儒一个人一条道走到黑,就全家一起跟着陪葬吧? 现在机会来了。 他张通幽在常山郡“反正”之后斩杀安禄山叛将的过程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朝廷不封赏,却也不应该以“张通儒从逆”一事株连到整个老张家。 他张通幽这一次想跟着颜泉明一起去献俘,一来想跟着“蹭”一份封赏,二来也想在汜水关,在谢三郎面前落下一份好印象,为日后之事做个准备。 颜杲卿至诚君子,还真会“急人所急”,一听张通幽这个理由,竟然同意了。 结果,张通幽就和颜泉明一起,走河东陆路,前往汜水关献俘。 走井陉,见陇右军节度副使郭子仪、都指挥使李光弼,都兵马使谢方,都没有什么问题…… 到了太原,出事了。 陇右军“光复”太原之后,天子李老三重新任命了一位太原尹,名叫王承业。 他之所以能够当上这个太原尹,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出身与太原王氏,在安禄山这个河东节度使叛乱的如今,任命一位当地门阀出身的太原尹,相当有助于太原以及河东局势的稳定。 这位王承业也知道这一点,上任之后努力维系了大唐“龙兴之地”的稳定。 按照道理说,只要王承业能够保证太原甚至河东的局势稳定,成功度过安禄山叛乱这段时间,就是有功于国,日后前程,自然不用多说。 不过,他却还不满足,总想着还能更进一步。 现在,机会送上门了。 颜泉明带人献俘,要路过太原。 王承业胆子也大,仗着太原王氏在自己身后撑腰,根本不把颜杲卿父子放在眼里,直接出手,扣押了颜泉明一行人,另外做了一份奏表,贪天功为己有,派人带着三颗安禄山叛军将领的头颅,自己去献俘! 也就是他知道,人家谢三郎向来是眼睛里不揉沙子,怕自己派去献俘之人被谢三郎看出破绽,根本就往汜水关送,直接派人前往长安献俘,理由也充沛,你谢三郎身为天下兵马副元帅、专事平灭安禄山叛乱,这是不错,但是天子李老三还自认了天下兵马大元帅呢,向他献俘,一点毛病都没有。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王承业为了取信天子和朝廷,开始在颜泉明身边的人身上动心思,颜泉明身边的贾深、翟万德,直接破口大骂,而张通幽却在思索之后答应了下来,当然,有交易,王承业不是说要抢功吗,行,我不跟你抢,但是你上报的奏章之中,要夸大我张通幽的功劳,我还得给全家人保命呢…… 就这样,一份被奸邪之人炮制出来的“请功文书”,取代了常山郡真正的文书,被送到了长安。 李老三也不知道这情况啊,一看叛军将领的头颅俱在,又有内丘县丞张通幽亲自出面汇报,顿时龙颜大悦,对太原尹王承业和内丘县丞大肆封赏。 事情如果仅今年发展到这种程度,虽然恶心,但是也不是无法挽回,毕竟不过是争抢功劳而已,待事后查明,还以公正也就是了。 但是,王承业千不该万不该,为了一己私欲,将国事置之脑后。 原来,在颜杲卿派人请功的同时,安禄山也已经知道了后路被断的事实,派大将蔡希德统兵上万直扑常山,意在重新打通身后的运输线。 颜杲卿却深信谢文所言,“郡中兵马不及安禄山叛军精锐,难以正面相抗”,得知蔡希德来势汹汹之后,派谢文回平原郡向颜真卿求援,同时,也派人前往河东,请王承业增援常山郡。 结果,做贼心虚的王承业,根本不理会颜杲卿的求援,不但不派河东军出战,还以“供应军需困难”为由,拖住了陇右军增援的脚步。 颜杲卿不得已之下,率领常山郡军民独自对敌、死守藁城,历时八天,久等援军不至,最终弹尽粮绝,兵败常山郡! 太守颜杲卿,长史袁履谦等常山义士,一同战死在藁城县! 仅颜氏一门为大唐死节者,便有三十余人! 而王承业更过分的是,听闻常山失守,颜杲卿等人殉国的消息,竟然直接下令,杀害了被扣押的颜泉明等人! “三叔! 我是率领平原郡援兵,赶到常山外围才知道藁城失守消息的。 当时就感觉不对。 平原郡距离常山太过遥远,从我求援到最终出兵来援,八天时间自然不够。 但是,平原郡的援兵到不了,最起码陇右军是来得及赶到常山的! 一来两者距离较近,二来井陉通道已然全部打开,三来颜泉明一行,本就有促成陇右军和常山郡守望互助的责任,而且我离开常山郡之前,也已经收到了陇右副使郭子仪的回信…… 就算我平原郡难以支援,陇右军也应该赶到常山才是! 后来,小侄动用了淮南谍报司的相关权限,命人在河东仔细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原来是王承业这个混蛋做的好事! 副帅! 王承业,该死!张通幽,该杀! 争功诿过暂且不提,坐视常山失守、颜杲卿等义士殉国,置国事于何地!?残杀颜泉明等人,更是与叛军无异! 副帅!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此类衣冠禽兽!” 谢三郎听完之后,顿时怒气勃发! “小义何在!? 与谢文一起,将此事的细节确定,一定要做成铁案! 通传政事堂!请严挺之严老爷子将之定罪! 同时,发送淮南谍报司在河东所有人手,逮捕王承业、张通幽!” 连番安排之后,谢三郎犹然恨恨。 事已至此,必须要给颜杲卿父子一个明确的交代! 与此同时,他最担心的却是,如果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又该对河北一地的“义军”有多大的影响? 要知道,王承业诛杀颜泉明时候用的理由,竟然是常山郡投诚安禄山,他父子,包括常山郡上下官吏,都是和安禄山一样的乱臣贼人,人人得而诛之! 这个理由,自然扯淡! 但是,如果让河北“义士”听到了,他们会怎么想?噢,投降过安禄山就是人生污点了,现在不管他们是对抗安禄山还是跟着安禄山,朝廷都不会放过他们的……如果一旦让河北义士产生了这样的认知,那么,河北一地对安禄山的反抗,必然分崩离析! 想到这里,谢三郎突然一拳,狠狠砸在汜水关城头的垛口上,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 “王承业,误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81章 造反,是对是错? 汜水关外十里。 一场大败之后,安禄山等一众叛军大小头目,抛却原来的大营,一路落荒而逃,一直逃到这里之后才勉强稳定住了阵脚,自有大小头目前去收拢败兵重新编排。 作为主帅的安禄山,却在亲卫曳落河重新树立帅账之后,将所有人都轰了出去,独自一人坐在后账之中饮酒不停。 这一宿,天崩地裂一般。 睡到半截得知淮南军出城,刚刚把叛军将领聚集到帅账,就得知了淮南军马踏前营的消息,准备以轻骑对重骑、不计伤亡地放手一搏的时候,又得知了扬州舰队顺黄河逆流而上前来支援汜水关,还没等安禄山等一众人等想出来对策呢,左营就被扬州号清空了,更关键的,人家顺流向下、直扑后营,硬生生地把后营一众兵马给吓得四散奔逃。 那个时候,根本就不是有没有战马配合骑兵、遏制淮南铁骑的问题了,而是如果后路被断,安禄山还能不能逃出生天的问题。 最终,安禄山无力回天,不得已之下,在史思明等人的劝解下,转入大军右营,随后向后推却,一直逃到了汜水关外十里处才算喘了一口气。 惊惧,担忧,害怕……再加上安禄山年岁不小、还没睡好,自身的状况,很是不好,现在,又发泄一般连连牛饮美酒,不多时,已经醉眼迷斜。 安禄山却毫不在意,依旧连连饮酒不停,仿佛在今天这个清晨,只有美酒才能暂时麻醉他一番。 端起酒杯,往嘴里一倒,却没有辛辣入口…… 安禄山勉强睁开双眼,照着酒杯一看,借着清晨的明媚的阳光……啥也没看见。 空了。 “咣!” 酒杯被狠狠墩在桌子之上。 “倒酒!” “主子,少喝点吧……” 说话的,是李猪儿。 这哥们现在老惨了,头上缠着白布,一条胳膊吊着,肥硕的身躯之上血迹斑斑…… 怎么造成这样? 为了救安禄山。 倒不是昨天晚上的事儿,他的伤,足足有一个多月了。 不错,正是叛军大型攻城锤攻城那天,汜水关方面利用火药弹炸毁叛军观战台时候,李猪儿为了保护安禄山,这才受的伤。 当初汜水关的新型投石机逞威,为了尽可能地取得更大的战果,汜水关工匠营大匠刘大根儿,得谢三郎命令,发射散弹的时候,特意在其中加入了大量的淮南火药弹。 这些火药弹在发射之初就被引燃,激射到叛军观战台的时候,正好是爆炸的时候,其中一枚,正好落在安禄山的脚边,如果顺利爆炸的话,安禄山即便不死也要少不得重伤,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是李猪儿奋不顾身地上前,一把推开了安禄山,才让安禄山仅仅轻伤,而他自己却被炸得重伤。 也是李猪儿命大,硬生生地听过了伤后的发热,算是捡回来一条性命…… 不过,“死罪逃过,活罪难逃”,些许伤势,还没有痊愈,脑袋,胳膊,包括胸腹之间,那都是以前的伤势…… 也正是因为如此,让安禄山更加信任他,这不,安禄山将帅账之中清空,什么亲卫曳落河,什么身边的随从,全被他一个不落得赶了出去,只留下了李猪儿留在帅账之中为他倒酒。 “倒上!” 不过,就算是再信任,安禄山也没有听从李猪儿的劝阻,反而一瞪眼,张嘴就是一声低喝。 李猪儿无奈,只得上前倒酒。 不过他终究还是怕安禄山真醉了,倒酒的时候特意放缓,到了最后,仅仅倒了半杯。 安禄山重新端起酒杯,一看,顿时就不干了,转头看向李猪儿,张嘴就要喝骂…… 结果,一眼看到了李猪儿胸腹之间的血迹。 那是为了救他所受的伤,一个多月了,还没好利落,昨天晚上那么一套折腾下来,想必是伤口又被挣开,到了新营地,李猪儿又一直跟在他安禄山的身后,又是看管着重新树立大帐,又是留在帅账之中为他倒酒……估计还没来得及去处理伤口、顺便再换一身干净衣服。 骂人的话,就到了嘴边,安禄山却一时之间愣是骂不出来了。 冷哼了一声,端起酒杯,将半杯就倒入口中,放下酒杯,示意李猪儿继续倒酒。 李猪儿无奈,又倒了半杯。 安禄山紧接着就端了起来,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直接倒入口中,反倒是端着就杯沉吟不语,半晌之后,突然开口。 “猪儿,你说……我造反,到底是对还是错啊……” 李猪儿一听都懵了,这事儿,我一个贴身的仆从,说的明白吗? “主子,您说对,就是对,您说错,就是错……” 安禄山听了,硬生生地气笑了,“老子就不该问你……” 李猪儿也笑了,满脸习惯性地谄媚,“主子,看您说得……我就是您身边的一个仆从,端饭,倒酒,铺床,叠被……别的我也不会啊……您问我这个,我哪知道去,反正我就知道听您的话就对了……我脑子笨,也想不明白那些……” 说完之后,李猪儿偷眼打量安禄山的脸色,之间他一脸颓然一言不发,忍不住壮着胆子说道: “主子,您要是真想问问这个事儿,不如我去把军师请来……” 话还没说完,就被安禄山一声冷哼打断了。 “别跟我提他! 军师?高尚?他算个屁的军师! 第一次出主意,咱们被围在汜水关前两里处,数百曳落河,上千骑兵,就这么没了! 第二次出主意,五千多人折腾了十多天,一座土山,被谢三郎一把火烧了! 第三次出主意,白白送给谢三郎二十万支箭矢,第二天倒是不送了,被人家淮南军冲出了汜水关…… 咱们现在落到这一步田地,多半就是因为他! 还有脸当什么军师!? 嫉贤妒能,志大才疏,说的就是他!” 安禄山越说越生气,到了最后,恨恨地把杯中美酒倒入口中,仿佛只有美酒的辛辣,才能暂时压制住他心中的怒火。 李猪儿见状,都没用安禄山再次开口,主动就把酒给倒上了,一边倒酒还一边劝说。 “是是是,主子您说得都对,千万别生气,气大伤身…… 不过,您也知道,高尚乃是弥勒教的教主,他这么多年了,只管大方向,具体事件的谋划,不都是严庄严夫子在做么……” “严夫子……” 安禄山端着酒杯,口中悼念了严庄的外号,略略一沉吟,随即又是一声冷哼。 “弥勒教的,都一个德行!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让我下定决心造反的,不就是他严庄严夫子? 就算他没有失陷在长安城中,又能怎样? 如果我问他,我造反是对是错,他肯定要说是对的…… 嘿,弥勒教,弥勒教! 无论是严庄还是高尚,人家要建立什么地上佛国,哪里是真心实意帮我安禄山对抗谢三郎!? 你道我这个教中右护法是怎么来的? 还不是我手握幽州、河东十余万边军精锐,能够帮着他们弥勒教改朝换代……要不然的话,你以为他们这些人能搭理我一个杂胡出身的胖子么?” 说完,又是一口抽干了杯中的酒水。 李猪儿闻言,却不干说话了,他就是安禄山身边的一个仆人,这些事儿,本就不该张嘴说话,现在看着安禄山的情绪越来越差,李猪儿生怕自己说错什么,立马闭嘴,只是上前给安禄山倒酒。 安禄山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这些事情在他心中压抑得太久了,反正帅账之中除了他自己之外,就只有值得信任的李猪儿在身前,索性,安禄山也打开了话匣子。 “刚才问你我造反是对是错,其实,也是问我自己……” 安禄山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双眼迷醉之中,满是回忆。 “上一次,我喝多了,是在朝堂之上。 那一天,我封王! 天子举杯,贵妃起舞,龟年奏乐,满朝文武共同恭贺! 天子还别出心裁,知道我安禄山喜好热闹,特意让人训练了两头大象,在宴会之上,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那一天,我酩酊大醉!” 说完,低头看向手中的酒杯,满脸苦涩地说道: “想不到再一次喝多了,竟然是在这帅账之中独自饮酒,还是被他谢三郎从汜水关一路追击到了这里…… 刚才,我就在想,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有在范阳起兵,依旧还是大唐的东平郡王,如果我出征塞外大胜归来,然后向天子讨要那两头会跳舞的大象,他会不会直接赐给我?” 李猪儿已经彻底傻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安禄山兵败之后,心心念念的,竟然是两头会跳舞的大象! 不过话说回来,大象能够跳舞,本来就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奇景,那两头大象,不说绝无仅有,想必也是凤毛麟角吧? 这样稀奇的宝贝,如果安禄山真的开口跟老三讨要,他李老三…… “一定会给我!” 安禄山死死捏着酒杯,指节都有点泛白了,却笃定得很。 “天子对我,着实不错! 推食食之,解衣衣之,别说区区两头大象,就是天子内库之中的其他宝贝,也任凭我安禄山予取予夺! 说实话,我造反了,真不怕什么大唐的名将,就算他谢三郎,在我眼里,也不过是借助地利、机缘巧合而已…… 我最怕的,却是日后如何面对天子! 且不提我兵败被擒、被解往长安了,就算我一路势如破竹,破了汜水关、破了东都洛阳,又破了潼关,一路打到长安城下,如果天子亲临城头,我都不知道战场相见,我安禄山又该如何面对他?” 李猪儿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这么多年,他就一直跟在安禄山的身边,天子李老三是如何对待安禄山的,他是心知肚明,开元二十三年有活命之恩,随后这么多年以来又是有待厚待,都说王鉷是天子面前的红人,但是以李猪儿看来,安禄山才是当之无愧的天宝年间的“天子面前最大的红人”。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安禄山竟然在范阳悍然谋反了,什么前因后果的,都不必多说,仅仅就天子和安禄山而言,是不是……有点……恩将仇报……的意思? 李猪儿不敢接话,安禄山却也失去了说话的兴致,就这么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不多时,一整坛就被喝完了,安禄山还不干,接着要,李猪儿没办法,只能继续,然后眼看着安禄山醉得越来越厉害…… 就在李猪儿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帅账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猪儿一愣,随即赶紧放下了手中的酒,一侧身就挡在了安禄山的前面,如今大帐之中只有他一个人,安禄山的亲卫曳落河全被他轰了出去,又赶在大军刚刚战败,而安禄山自己又喝多了,在这种情况下,不由得李猪儿不防备一二。 也不怪他如此小心。 安禄山所在的地方,乃是大军帅账,说得直白一点,这叫白虎节堂! 擅闯,杀! 结果还就有人往里闯,能不让人心中有所怀疑么? 脚步声近…… “啪!” 后账的门帘直接被挑开! “节帅,大喜!大喜啊!” 来人,正是高尚。 李猪儿一见,这才松了一口气,别看安禄山对弥勒教现在心存不满,但是不可否认,弥勒教现在和安禄山牢牢捆绑在一起,论造反的坚定程度,非弥勒教莫属。 既然是高尚来了,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了,所以,李猪儿就很隐晦地让开了位置。 不过,李猪儿心中也在疑惑。 怪不得我家主人看不上这位弥勒教的教主,是够没溜的……现在都啥情况了?攻打汜水关足足好几个月,非但没有攻破,反而被淮南军抓住机会一个反冲,硬生生地打退到十里之外,一战过后,连死带逃,十万大军,现在不过三万出头了,就这,还大喜? 安禄山顾忌也是这么想的,看着满脸兴奋的高声,却表现的很是淡然,端杯,喝酒,放下酒杯之后,瞥了他一眼,这才问道: “喜从何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82章 大象跳舞 “节帅,大喜!” 高尚高军师根本没有注意到安禄山的异样,满脸欣喜地汇报着他刚刚得知的“大好消息”。 “刚刚收到消息,大将蔡希德日前回兵常山郡,奋战八天,一举攻破郡治藁城,将反叛之人颜杲卿、袁履谦等人一体擒获,本想将之与颜家满门三十六口一体送回,却因为颜杲卿再帐前破口大骂节帅,逼得蔡希德大怒,为了防止颜杲卿等人再次动摇军心,直接将之斩杀,如今悬首藁城城头,以此来震慑宵小! 除此之外,蔡希德将统领的万余兵马分为一大两小共计三队。 两支小型队伍,各有三千人马,一南一北分别扫荡河北地。 而他自己,统领剩余五千余,直扑平原郡!” 说到这里,高尚甚至都压抑不住脸上的喜色,声音都有点发颤了。 “当初,节帅派遣推官段子光,传首河东节度留守杨光的人头,以此来震慑河北地各地官吏,就是到了平原郡,被他颜真卿一举拿下,又是看了段推官悬首城头,又是将杨光人头入土的,还旗帜鲜明地反抗节帅,说什么要与节帅势不两立…… 事后常山郡谋反,也是他颜真卿暗中派人前往常山郡,以他与常山太守颜杲卿族兄弟的身份,说服了颜杲卿,这才让整个常山郡都复而反叛! 事实上,自从平原颜真卿打起反叛的旗号,就有一群河北地大唐的死忠聚集到了他的身边,还组成了什么义军联盟,还推举他颜真卿当了什么盟主…… 哪有怎么样? 这一次蔡希德大军出动,一战而平!” 高尚说得那叫一个意气风发,仿佛是他带人打赢了这场战斗,一举扫平了安禄山大军后路之上最大的威胁一样。 “据报,经此一战,平原郡上下反叛人等,唯有颜真卿见机早,在大军合围之前早早渡河而去,这才勉强逃得了一条性命,剩下人等,全部或擒或杀! 而且据蔡希德的奏报,另外两支队伍的进展也非常好……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河北地各郡县所谓的义军,反抗的态度并不坚决,尤其是往日中跳得罪欢实的那些人,或者直接销声匿迹,或者忘死攻击、死战不退,倒是有种自己找死的意思……不过,有小道消息说,正是大唐朝廷对常山郡颜杲卿的不公待遇,才让河北义军满心失望……” 说到这里,高尚顿时一脸兴奋,不由得又上前一步,下意识地凑到了安禄山的眼前,跟他距离不过一张酒桌而已,简直触手可及。 “节帅,这是大喜事啊! 蔡希德八天攻破常山郡,打通我军与范阳之间的联系,是为第一喜! 一举攻破平原郡,逼得颜真卿渡河南下,从事实上打散了河北地的义军联盟,是为第二喜! 一大两小、三支队伍,扫荡河北地各郡县义军,为我军稳定大后方,是为第三喜! 这三重喜,都不及最后一喜! 那就是大唐朝廷对河北一地的反抗义军,并没有多少信任! 常山郡复叛,直接切断了我军运输线,这对咱们多么重要,对大唐来说,简直是滔天大功,结果,面对如此功绩,大唐朝廷都能处事不公,自然,伤了河北郡县那些死忠之人的心,这对我军日后统领河北地大有裨益……” 高尚应该是真高兴了,从进入帅帐开始就一直絮絮叨叨的,兴奋之情,简直溢于言表,却没有注意到,距离他不过一臂多远的安禄山,除了喝酒之外,脸上的神色却越来越不耐烦…… 终于,安禄山忍不住心中的烦躁,在高尚满是兴奋的描述之中,一声嗤笑,随即,也不管高尚正在说什么,直接问了一句话。 “大有裨益?能有多大? 我现在就想看大象跳舞…… 你在河北地给我找一对出来?” 一句话,噎得高尚半天没反应过来……说什么呢这是?大象,还跳舞?在河北地找!?那东西不是南诏才有的吗?从大唐疆域来说,一个在东北角,一个在西南角,还在国境之外……你让我找……我上哪去找去!? 高尚没接话,也没法接话,不过他也知道,什么大象跳舞之类的,都是安禄山的托词,他有点听不下去了,高尚这才把心思放到安禄山的身上,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这位大军首领、幽州节帅、曾经的东平郡王,早就喝多了…… 满嘴酒气,双眼通红,还在不停地向嘴里倒酒…… 这要不是高尚“闯”入了帅帐,有2絮絮叨叨这么半天,恐怕安禄山早就睡着了…… 这? 高尚略略一犹疑,便自以为明白了,不由得开口劝解道: “节帅,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征战一生就一场不败……所以节帅大可不必如此……” 说着,还指了指安禄山手中的酒杯。 “汜水关前这一战,我等虽然输得有点…… 不过,却也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依旧有三万大军就在节帅的节制之下,最重要的,节帅依为臂膀的曳落河损失不大,还有史思明,还有我高某人麾下的塞外胡骑,再加上如今正在河北地征战的蔡希德的麾下的一万人马…… 最关键的,蔡希德已经打通了大军与范阳之间的联系,还可以再次征兵…… 实在不行,高某人还可以传讯塞外,再引胡骑入关,别的不干多说,再来三万胡骑,也不是难事……” 说了这么多,高尚就是要告诉安禄山,十万大军被打成了三万,损失确实不小,但是,纵然伤筋动骨,却也没有到最后的生死存亡的关头,所以,他给安禄山打气加油。 “一战败北,算得了什么!? 十万铁骑,旦夕可聚! 在节帅的统领之下,未尝不可再攻汜水关!” 说到这里,高尚竟然笑了。 “哈哈哈……谢三郎不智! 昨夜我军战败……如今正是最为虚弱的时候,如果他提兵来攻,不用扬州舰队助阵,只要昨天那千五铁骑重新我军都不见得能够抵挡……而他竟然按兵不动,就让我军在距离汜水关不足十里之地修整…… 节帅,等到十万大军重聚之时,就是你我重新攻打汜水关之日!” 高尚高军师的心气,真足…… 他笑了,安禄山却怒了。 一开始,高尚“闯”进帅帐,安禄山就颇为不喜,一看是他这位“军师”,也就不便说什么了,至于高尚说什么,他根本就没心思听,就当做是一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叫呗,反正该喝酒还是喝酒,实在听不下去了,就扬言要看“大象跳舞”,逼得高尚就算是想汇报都张不开嘴了。 谁承想,高尚高军师,还真是没一点眼力见,愣是没看出来安禄山不想搭理他,继续喋喋不休,得,苍蝇竟然愿意叫的话,那就让他继续吧,别耽误喝酒也就是了…… 至于内容,安禄山还真没用心去听…… 结果…… “哈哈哈……”一声长笑,紧跟着一句话,就是“谢三郎不智”! 吓得安禄山的酒都快醒了! 想当初,高尚高军师为大军出谋划策的时候,就经常以“谢三郎不智”这句话开头,一连三回,次次弄一个灰头土脸,也不知道到底是谢三郎不智,还是他这个“军师”不智? 如果仅仅“不智”,倒也罢了,你自己不愿意要脸,就这么秀智商丢人玩,那是你的自由,但是你高尚身为军师,可别拉着全军将士跟着倒霉啊! 什么土山被焚毁,什么损失箭矢二十万,这些事情就不用多说了,最要命的,高尚“一笑谢三郎”的时候,愣是把安禄山等一众大小头目都陷落在汜水关外两里处,要不是麾下两千骑兵拼死探路,恐怕安禄山等人,就要被谢三郎提前布置的地道围杀在汜水关外…… 甚至,在大军的内部,已经开始流传一个说法,高军师一笑,准没好事儿…… 现在,还敢笑!? 安禄山怒了,这是看我昨天晚上败得不够惨是吗!? “住口! 你到底是我安禄山的军师,还是他谢三郎的军师!?每一次出主意,都被他反杀! 我现在都快怀疑,你是他派在我身边的内应了!” 一句话,噎得高尚只翻白眼! 安禄山也知道,所谓“内应”,根本不可能,高尚乃是弥勒教的教主,他如果真是谢三郎安排在幽州的“内应”,在幽州节度使府就可以开始祸祸了,何必又是造反,又是组织人马前来汜水关,不嫌麻烦吗? 但是,安禄山对高尚,怒气依旧不减! “都是你! 一力撺掇我造反,造反之后身为军师又智短无谋,几次出谋划策,次次大败而归! 安某麾下十万好儿郎,如今竟然只剩下区区三万,这其中,至少有一半的伤亡要算到你的头上!” 高尚一听,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刚才一句“内应”已经噎得他哑口无言,如今安禄山干脆把话挑明了,直言他“智短无谋”,更是一举砸碎了他脆弱的内心。 “安禄山,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安禄山双眼一瞪,随后一声冷笑。 “怎么,还想在我面前摆你弥勒教教主的臭架子吗!?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不知道!?不过是以言辞蛊惑人心而已,糊弄糊弄那些没见识的塞外胡人也就罢了,难道还想让我真把你当做什么弥勒教主座下的月光童子不成!?狗屁!” 高尚气得脸都青了。 “安禄山,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当初开元二十三年在洛阳,要不是我弥勒教动用了种种关系,你以为你个塞外的杂胡,能把名字送到天子的龙书案上吗!? 我弥勒教损失了整整一个分舵的人马,即便到了今天,洛阳城分舵还没有建立起来…… 这份付出,就换来你的这份狼心狗肺是吗!?” 安禄山勃然大怒。 他这一辈子,最烦的就是别人拿他的“杂胡出身”说事儿,高尚左一个杂胡,直接犯了他的忌讳,右一个“忘恩负义”,正好说到他对李老三的愧疚上! 安禄山大怒之后就是暴戾,身为主帅,谁还真能没有一点脾气?在自己的帅帐之中,竟然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这还了得!? 一脚就蹬翻了面前的桌案。 “呼!” 安禄山顺手抄起手边的马鞭,劈头盖脸地抽了下去! 高尚都没有想到安禄山会骤然发难,多都没来得及躲…… “啪!” 马鞭正中脸颊! 一阵剧痛传来,高尚手捂伤口,不可置信地看着安禄山。 安禄山却没惯着他,既然出手了,哪有善罢甘休的道理!?再者说,他今天本来就是吧所有人都轰出去、自己喝闷酒,酒劲儿上头,哪里会管眼前人是谁,有怎么会去考虑打了人之后如何收场? 现在的安禄山,就如同一头暴怒的雄师,挥动手中的马鞭,没完没了地抽了下去! 一边抽,还一边破口大骂。 “高尚,你给我听清楚喽,这是军营,不是你弥勒教的总坛! 少他么给他摆你那套臭架子! 去你娘的地上佛国! 那是什么狗屁玩意儿!? 你给我记住了,你是全军的军师,会出谋献策,你就接着干,不会,就滚蛋! 别的不说,就单单你擅闯帅帐一事,今天我就算是打死了你,也是活该!” 高尚本是一个不得志的书生而已,就算后来进了弥勒教,也不过是神神叨叨地忽悠人为主,哪里会什么拳脚功夫?就算会也没用啊,他如何能是久经战阵的安禄山的对手? 一时之间,竟然被打得鲜血淋漓,不停在地上翻滚! “节帅,别打了,再打就该出人命了……” 李猪儿都吓傻了,好在他总算反应了过来,也顾不得其他,上前抢到安禄山的身前,一把抱住安禄山。 安禄山酒劲上头,也不管身边是不是李猪儿了,被拦之后,顿时怒气更胜,反手狠狠一挥,一鞭子就抽了过去! “你也敢拦我!?” “啪!” 马鞭正中李猪儿的脸,一道血痕,顿时清晰可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683章 扬州舰队,损失惨重! 安禄山在帅帐之内肚子喝闷酒的时候,汜水关城头,谢三郎也在发愁。 谢仁,这位扬州舰队的副司令,不但统领扬州号前来支援汜水关,还把侄子谢文带过来为颜杲卿父子鸣冤,最关键的,他还带来了一个消息,让谢三郎也一时之间有些无措…… 扬州舰队,损失惨重! 怎么回事!?难道有人偷袭了扬州不成!? 谢直一听就急眼了,结果在谢仁着急忙慌的解释下,才算勉强送了一口气。 不是敌袭,乃是天灾…… 原来,谢三郎制定了“防守反击”的策略来应对安禄山反叛,消息传到扬州,扬州舰队就早早开始准备,不但将所有舰船都收回了码头,还通知了远行南阳的船只回转,暂停了与南洋的海贸,就等着过了季风时节,浮海北上,前去幽州,强攻安禄山的老巢范阳。 结果,也是倒霉,天宝十一年的海风,太大,堪称百年一遇! 一场海风过后,扬州码头之上,损失商船、民船上千艘! 扬州舰队也在这场海风之中损失惨重。 “沉没船只,超过两成…… 损毁船只超过五成……其中损毁最为严重的,主桅杆都被大风给刮断了…… 人员损失倒是还行,水手、海员,以及陆战队成员,大部分都趁着季风时节回家探亲,根本没在扬州码头…… 至于驻守的人员……当时我看着天威难测,就私自做主,将所有船上人员都撤了下来……所以,基本没有什么损伤……” 谢仁当时跟谢三郎汇报这件事情的时候,特别不好意思。 “三郎,撤下人员乃是我擅作主张,如果当时不将所有人员都撤回的话,估计可能会多保下一点船只……不过,那人员的损伤可就太大了…… 不管怎么说,也是我私自做主了,你要是处罚的话,直接处置我就行……” 谢三郎摆了摆手,他并不责怪谢仁。 一直以来,谢三郎就认为,人比东西重要,如果当时他在场的话,应该也会下达跟谢仁一样的命令,宁愿扬州舰队在这场大风之中全军覆没,也不愿意人员损失过大,毕竟,无论是水手还是陆战队的成员,那都是扬州舰队精心培养了十多年的成果,船没了,再造,人没了,如果再进行培养,战斗力高低且先不说,只说这个时间,就远远超出了造船所需要的时间。 不过,即便谢仁保下了扬州舰队的绝大部分人员,但是扬州舰队的损失,也在谢直的意料之外。 “扬州舰队的具体情况,现在到底如何了?” 提到损失,谢仁也是一脸痛苦,他虽然名为扬州舰队的副司令,但是总司令乃是谢三郎本人,哪有时间去真正的管理扬州舰队?事实上,扬州舰队,才是谢仁一拳一脚一点一滴慢慢建立起来的,如今损失惨重,他又怎么能不心疼? “舰船损失超过七成…… 沉没两成,重伤两成,其余不同损伤,超过三成…… 战力损失,最少一半! 好在,这一次,损失沉覆的船只,大部分都是老旧的船只,规模小,年限高,基本都是咱们初到扬州之后第一批打造出来的船只……” 谢直听了点头。 造成这样的结果,必然是谢仁在现场应对得当,在海风袭来的时候,将老旧小型船只排列在码头的最外面,让它们更多地迎接风暴的洗礼,故此,才保留下来更多更大的新船…… 知道了扬州舰队的基本情况,谢三郎也算是心中有了点底了,问出来最为关心的问题。 “什么时候能够北上范阳?” 谢仁的脸色一苦,却不得不回答 “现在扬州舰队之中完整无损的舰船,只有三成,仅仅北上的话,没问题,但是要运送足量的兵马前往范阳,力有所不逮…… 现在扬州船厂正在奋力抢修,不算重伤的,仅仅计算那三成轻伤舰船的话,至少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三成无损,加上三成轻伤,一共六成舰船,如果运送陆战队北上的话,这样的数量,也勉强算是可以了。 但是,时间,要在一个月之后…… 谢直对这个时间可不满意。 “能不能再加快一点? 谢仁摇头,抢修舰船,需要材料,需要熟练工人,这些虽然扬州船厂都有,但是一场大风之下,扬州船厂也受损严重,一个月的时间,将扬州舰队轻伤舰船抢修出来,这已经是整个扬州通力合作的最快结果了,再快?没可能了。 谢直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强求,以谢仁谢家第一代部曲的身份,断然不会糊弄他,不像大唐官场之上那些狗屁倒灶的东西,明明半个月就能修好,非要告诉你一个月,就是为自己留下充裕的时间,还能在规定日期之前完成顺便请个功……谢仁既然说是一个月,那就是扬州船样和扬州舰队能够拿出来的最好结果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不好办了…… 谢直就开始发愁了。 他“防守反击”的策略,就两个关键,一个防守,一个反击。 防守,谢直做的很好。 亲临汜水关,率领三千淮南军,在大车帮和汜水县青壮的配合下,利用完整的防御体系,不但挡住了安禄山叛军的南下,足足两个月,安禄山麾下十万大军,不得南下半步。 不但如此,一次出城反击,在扬州号的配合之下,一战打得叛军后退十里,纵然现在战场的最终统计还没有出来,但是谢直也知道,这一战,杀伤了大量的叛军,此战过后,安禄山麾下的叛军要是还能剩下一半,都算是他安禄山统兵有方。 总的来说,就“防守反击”这个战略而言,第一阶段,在谢三郎的亲自统领之下,完成得很是到位。 至于第二阶段,也就是所谓的“反击”…… 按照谢直最初的想法,就是要借重扬州舰队,等到季风过去浮海北上,将扬州舰队陆战营运送到大沽口,然后一举攻破安禄山的老巢范阳,随后顺着安禄山进军的线路南下,最终在汜水关下,将安禄山的叛军主力包围,配合汜水关内的三千淮南铁骑,一举歼灭安禄山的叛军主力。 这样的话,一来可以顺利平灭安禄山的叛乱,二来,也能将安禄山谋反对河北地的影响降到最低。 说实话,正是因为这个整体的策略存在,才让谢三郎在面对安禄山叛军的时候,显得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甚至有的时候,都在“放纵”安禄山叛军…… 比如天宝十一年七月二十九夜里的这一场战斗。 千五淮南铁甲出战,借助五千叛军“倒卷”的机会,仅仅一次冲锋,就破营而入,随后借助着火药弹的强横,在极短的时间之中摧毁了叛军的前营…… 又有扬州号机缘巧合之下逆流而至,几轮齐射就清空了叛军左营,刚刚开拔、顺流而下,直接吓得后营叛军四散奔逃…… 最终,在双方意想不到的配合之中,打得安禄山弃营而逃! 在那个时候,如果谢三郎传令追击,都不用汜水关内作为预备队的千五骑士出马,仅仅城外的千五骑士,再加上扬州号的配合,不敢说彻底平灭安禄山叛乱,但是,彻底击溃安禄山麾下的几万叛军,那还是有可能的,如果运气好的话,直接擒拿了安禄山也说不定,哪里还能让他重整兵马,在汜水关外十里处扎营下寨? 没错,就是谢直,听到安禄山、史思明等人逃窜,直接下令牛佐等淮南将领不得追击,清空了叛军原有大营之后,就必须回城。 说实话,要不是谢三郎和安禄山的恩怨天下皆知,恐怕都该有人怀疑谢三郎刻意放安禄山一条生路了…… 其实,这正是谢直一心想要“防守反击”的表现…… 在似水城头,面对安禄山的十万大军围城,他曾经对谢小智等人说过,不能杀安禄山,至少在“防守”的这个阶段,不行。 理由也直接。 十万叛军,全部都是安禄山的麾下,无论是幽州边军还是弥勒教的教众,都愿意服从安禄山这个曾经的大唐幽州节度使,整个十万大军之中,唯有安禄山一人,有此声望。 一旦斩杀安禄山,却不能彻底控制住所有的叛军,那么,汜水关之前的那十万叛军,就会立刻化身为十万“土匪”,匪过如梳兵过如蓖,真要是让十万叛军散落在河北地之中,河北老百姓还过不过日子了?一旦被叛军抢夺了口粮,他们无奈之下只能化身乱民……真要是如此发展下去,整个幽州,必然变成人家地狱! 故而,谢三郎,不取也! 非不能,实不愿! 谢三郎在说服汜水关大小将领的时候,也曾隐晦地提了一句,淮南谍报司成立十多年了,对河北地的渗透,乃是重中之重……安禄山麾下叛军十万,难道真以为淮南谍报司在其中一点准备都没有吗? 如果谢直仅仅以击溃安禄山叛军为目标的话,还用等他们一来二去地攻城?恐怕在他们抵达汜水关的当天,谢三郎率领三千铁甲出关,在淮南谍报司的配合下,当天就能打跑了安禄山!而他之所以没有那么做,还不是要留安禄山一条狗命,等到“防守反击”战略顺利实施的时候再说…… 本来计划得挺好啊,可是,现在不行了…… 情况变了! 一来,扬州舰队受了天灾,损失惨重,如果要坚持“防守反击”的话,恐怕要等到一个月之后,这就让谢三郎不得不慎重考虑一下,整体的战略是否要调整。 六成舰船运送兵将,还能不能将扬州舰队陆战营全员送到范阳城外? 如果仅有六成兵员到位的话,能不能一战而定范阳城? 损失又是多少? 剩余的陆战队,在攻破范阳之后,顺着安禄山南下的线路继续进军,能不能继续保持对安禄山麾下叛军的绝对战斗力优势? 扬州舰队陆战队,能不能和汜水关的守军达到谢三郎预想的配合效果,将安禄山麾下的所有叛军都包围在汜水关左近? 如果能,那好,继续“防守反击”这个战略即可,左右不过再多“防守”一个月而已,以汜水关战场现在的情况,别说是一个月,就是再坚守三个月,谢三郎也毫无问题。 那么,如果不能将所有叛军全部包围、一次性地解决在汜水关前,那么,还坚持“防守反击”,还有没有意义? 毕竟,之所以如此,还不是考虑河北地的战后重建…… 如果不能防备叛军的散兵游勇祸乱河北地,那么有没有必要再多“等”这一个月的时间? 这些问题,千头万绪地出现在谢三郎的脑海之中,最终化作一句话——战略,要不要调整? 二来,谢文来给常山郡颜杲卿父子喊冤,谢直从这件事情之中看出了河北地的危险。 联合张通幽冒功,对颜杲卿见死不救,私下处决颜泉明……这些事情虽然是太原尹王承业的私自行为,但是毕竟朝廷已经给他加官进爵了,等于说,在颜杲卿父子沉冤得雪之前,王承业就是朝廷认可的“大唐功臣”! 这个结果,对比一下颜杲卿父子的惨死,这将对河北“义士”产生多大的触动?他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坚决反抗安禄山的统治吗? 就谢直而已,抓紧时间为颜杲卿父子洗刷冤屈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他也必须考虑到河北地“义士”的生存环境……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让他们在“颜杲卿父子忠君爱国家破人亡”的“事实”前,再多坚持一个月……他们坚持得住吗? 从这个角度来说,调整战略,尽快进入“反攻阶段”,仿佛是最正确的选择…… 三来,七月二十九夜里这一场大战,战果太过辉煌了。 按照谢直原来的想法,千五铁骑出关,即便能够借助火药弹的威力,也就是把安禄山叛军的前营打残而已,再想扩大战果,恐怕就要用人命去拼了…… 仅仅踏破前营,能够打疼安禄山,又不会让叛军伤筋动骨…… 正好,也不用为了所谓的“战果”,再去消耗淮南铁骑宝贵的生命。 事实上,在牛佐出兵之前,谢三郎不但要求他不能伤了安禄山的性命,还私下告诉他,见势不好就直接撤回,即便局势良好,也最多打透了前营就止步…… 谁承想,扬州号好巧不好在这个夜里来到了汜水关前…… 谢直总不能下令扬州号不得出手吧? 结果,牛佐确实率领淮南铁骑停在了叛军的前营,而扬州号呢,不但清空了左营,还吓跑了后营,致使安禄山直接就跑了…… 没想打得这么狠……事与愿违了…… 不过呢,也算是错有错招,谢直一琢磨,经此一战,安禄山麾下的叛军实力,已然被大幅度削弱,如果考虑到战马损失和士气的低落,安禄山如今的军事实力,比他刚刚提兵十万南下的时候,恐怕也就能维持个三成左右吧…… 这样一来,倒是给谢三郎的“反攻”,在操作层面,创造了条件…… 就在谢三郎还在犹疑不定的时候,突然来报,有人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汜水关城下,指名点姓要见谢直。 “他说,他姓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