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王座》 正文 楔子 “卓加大人，您是我们铂兰诺帝国最为出色的法师，可是，您也知道，法师的巅峰也不过那几年，所以……”使者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姿态，含义却不言而喻。 被提到的青年倒是毫不在意，点了点头，说：“我知道，塔特莉斯的审判之杖自然应该由最强大的法师来使用。” 使者尴尬地笑了笑，说：“大人，你明白就好，那就……”青年倒是一副懒散样，他慢条斯理地说：“不过，我好歹要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继承了它？”使者忙不迭地说：“是这样的，大人，我们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继承人，所以暂时审判之杖会放在圣殿祭司那里保管，等出现了合适的人再作打算。我们会密切关注新的天才法师的。” 卓加笑了笑，嘲弄般地说：“来，让我猜猜，是不是又是从九大家族的年轻人当中选？嗯，帝国第一法师的名号，怎么能不在贵族手里呢？”使者默不作声，不再回答。 卓加一扬眉，指了指角落里一根不起眼的木棍，说：“喏，就是那个，你拿回去吧。” 使者倒是吃了一惊，没想到铂兰诺帝国最强大的法师武器如此不起眼。他诚惶诚恐地走过去，拿起来，不敢有丝毫用力。卓加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嗤笑一声，懒懒散散地说：“呵，你还当真了，就算是最普通的法杖，也会有符文刻痕，你还真信了。”使者的手还拿着那根木棍，僵在原地，黑着脸，什么也说不出来。 卓加倒是心情不错，他不再作弄使者，到房子里拿出一个细长的盒子，递给使者。 使者按捺下不满依然微笑着问：“那么，卓加大人，您今后有什么打算呢？”卓加毫不在意地将象征着帝国最高法师的徽章从衣服上摘下来，摩挲了片刻，还了回去，他心不在焉地说：“到处走走，阿斯莫德大陆上还有很多地方我没有去过。不过，如果让我知道继承者太不成器，那么，我是会回来的。毕竟，再怎么内定，也要在比试中胜出才能得到第一法师的名号，你说是不是啊？”使者胡乱点了点头，火急火燎地走了。 “啧，走这么快啊。”卓加人不过二十岁出头，说话却懒懒散散，他点燃烟斗，叼在嘴上，伸手在那根木棍上镌刻下深奥的符文——出色的法师几乎都会刻符文。 “你倒是很镇定啊，简直白费了你当初那么大心思。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对付你的，什么审判之杖应该由最强大的法师来使用，什么法师的巅峰也不过几年。施法的吟咏速度和法力的施放速度固然很重要，但是谁都知道，法师最重要的是法术的精准使用和魔力的精确运用。你可是在十四岁就成为铂兰诺第一法师的天才啊。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不愿意参加战争？不参加战争的法师，再强大，也不过是废物。何况大皇子与三皇子这几年愈发针锋相对，这第一法师，自然也是他们博弈的重头戏。”白色长袍的俊美少年一脸嫌弃地走进前·首席法师破旧的小屋，看着乱成一团的屋子，就差没有把卓加连人带房子轰走。 “年轻人，别这么激动，好歹要等着我出来再动手啊。”卓加慢慢悠悠地说，“怎么，有什么情况？” “先觉者死了，下一任先觉者在她死之前就出现了。”少年皱了皱眉。卓加摸了摸下巴，说：“嗯，的确很奇怪，要不，我们问问精灵先知？”少年毫不客气地扔说：“你当我是谁啊？我虽然有精灵血脉，但是，也只不过是普通精灵而已。精灵先知？拜托，纯种精灵王族都不一定能见到好不好！”“嗯，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卓加点点头，然后又问，“诶诶，原来的先觉者死了，那么新的先觉者是谁啊？”“卓加大人……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召唤师而已，您是首席法师，您还是铂兰诺唯一的黑巫师，您怎么不自己去？”少年讥讽地说。卓加倒是一本正经，他点点头说：“嗯……以为你认识那位精灵先知呢……‘王城的精灵王子’？”他随口喊出少年在帝国王城的外号，让素来面薄的少年红了脸。 “先觉者就这么死了啊……真是可惜了，据说她可是七圣者当中唯一的女性……偏偏还是一个绝色美女啊……”卓加倒是没有半分钱不好意思，“拉普还有什么要你告诉我的吗？” 少年动了动嘴唇，终于开口：“黑荆棘，出现了……染血的黑荆棘……那是毁灭的使徒……祭司大人这么说”“哦？在哪儿？”卓加语气平静无比。 “东阿斯莫德大陆，就在铂兰诺，东边的黑石丛林。”少年迅速回答。 卓加捻灭了烟，波澜不惊地说：“那我去看看好了——看来也只能我去，你们根本抽不开身。对了，让他加油啊……别像我一样，什么还没干呢，就被赶走了。” 黑石丛林隶属于阿斯莫德大陆最古老的三个家族之一的索恩修斯家族，索恩修斯家族的存在历史甚至比最古老的史书还要长，它的身影穿过了漫漫时光长河，甚至出现在比传说更加遥远的神话时期，那个神明、精灵、巨龙并存的时代，只有三个家族的名字在神话中闪烁，索恩修斯就是其中之一。它经历了神话时期，经历了传说时期，度过了巨龙时代、巫士时代……一直到今天。 尽管所有人都默认了它如今已经式微，但是，依然没有人敢小看它。这样一个古老的家族，甚至没有人清楚他们的血脉。 黑石丛林在森林众多的铂兰诺帝国算是一个比较荒芜的存在，它不大，但是植物种类还算丰富，物产也还多，称不上丰饶肥沃，却也年年收成不错。它在索恩修斯家族的领地中算是比较贫瘠的地方，只是这里的一种矿石晶莹剔透，能够储存部分魔力，它储存进魔力之后光辉熠熠，特别受爱美的女孩子欢迎。而家主也乐得做个好人，让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免费居住在这里，只需要每年有人去帮忙采矿，管吃管住，特别能干的还会给笔赏钱。 所以黑石丛林这里居住的人还真不少，尽管清贫，东西也不多，集镇上倒也是一天到晚热热闹闹。 这里倒也有一所学院，就叫黑石学院。不大，黑石丛林的所有孩子都会来这里。这相当诡异，只有帝都才有专门学习魔法的学院，毕竟理论上来说所有的魔法师的讯息都被帝国掌握着。只有贵族才有资格学习魔法，没有哪个统治者会允许平民接触这么强大的工具。 然而帝国似乎默许了黑石学院的存在，也许是这里过分偏远荒芜，帝都根本不愿过问。索恩修斯家族偶尔也会派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苗子——偶有所得——和家里协商一下，然后被带到索恩修斯的领地，培育长大，然后按照才能分道不同位置。大家都希望孩子过得好，所以都尽力把孩子往这里送。 加诺卖力地将一筐矿石送到码头，路上遇到熟悉的人，都关切地说：“别太累着，小心。”加诺的父母在他还不记事的时候就一起离开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居民们可怜他，几户人家轮流养他，他自己打点小工，倒也能养活自己。这里民风淳朴，尽管觉得他怪异不详，对着他的无父无母指指点点，但各家各户对他还算关照，有什么吃的都惦记着给他留一份。他来矿区做工，就是想攒钱去黑石学院——他从小听那些英雄传说长大，从小就希望自己也能像传说里的英雄一样。 索恩修斯负责矿区的人倒也照顾他，向上面申报了一下，把他当工人算，每天给他发些工钱。 加诺算了算，攒的钱大概够读到毕业了，于是他收拾了一下，就往镇子上走了。 黑石学院算不上大，原先破破烂烂的，好在索恩修斯家族负责这里的人拨了些钱，加上那些被选走学生回头捐了些钱，整顿了这么多年，倒也样样设施齐全。 “曾经的帝都大剑士到这个小地方当校长了啊。”眉目清秀的青年怎么看都充满着纨绔之气。校长雷朗冷静无比：“出门左拐酒馆右拐妓院不送，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诶诶诶，我可是来应聘老师的，前第一法师来当老师，怎么看都挺划算吧？”青年依然嬉皮笑脸。 “那行，管吃管住管穿，就是没有工资。”雷朗抬头看了看自己多年的好友。 “合着这是义务劳动啊，成，我同意了，我被裁了，也只能有什么工作做什么事了。”青年倒是漫不经心，显然，他并没有把工资的事放在心上。这一点，双方都心知肚明，雷朗不是为了关爱平民，卓加也不是为了找份工作。 “等过几天，学院会招生，你，过去帮索格招生。”雷朗快速拿出一张报名表帮青年填上信息。 “别别别，我怕啊，曾经的帝都第一重刃骑士让我滚出去。”青年笑嘻嘻地走了出去。 雷朗看了看手中的表格，半晌不语，然后终于开口：“你说，卓加来这里做什么？”办公桌上的一个水晶球亮了一下，传来飘飘渺渺的声音：“也许，是为了我们正在等待的那个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章 来历不明者 加诺躺在地上，半晌无言。后脑勺和背部火辣辣的疼，疼得他动不了。 他盯着屋：“这位小姐，你可以先把我的胳膊接上去吗？”妹子反应过来，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头，猛地一发力。 “嗷————————” 不远处的卓加楞了一下，他扭头问旁边的索格：“喂喂喂，你们这儿的狼人会在大白天变身吗？”索格言简意赅：“滚出去！”卓加还不想招惹这位曾经的帝都第一重刃骑士，听话地走了出去。 “这位小姐，你…从小练习武艺？”加诺揉着肩往报名处走。妹子摇了摇头，一脸羞涩地说：“被瑟西摔多了自己就学会了。” 欸？等等，到底有什么样的铁石心肠才能毫不犹豫地把你这样的可爱女生过肩摔啊？加诺表示很不能理解。 报名处密密麻麻一群人，倒不都是学生，这个小地方还没有这么大的生源。主要是一大堆家长，就算再怎么清贫，也是尽量把好东西给自家孩子。不过，今年倒是和往常有些许不同。 今年黑石学院来了个新老师，长相英俊，人又年轻，而且据说是从帝都来的，性格又是风趣朝气，重点是，还是单身。但凡有那么点心思的人都过来看看他长什么样。 索格把笑成一朵花的卓加拉到一边，压低嗓音，威胁地说：“我知道你四处留情成性，我警告你，别撩拨这里的女孩子，这些女孩子单纯，也没什么家世，经不得你卓加大法师的调情。不然的话，我打断你的腿！”卓加无辜地举起手，以示清白：“我说索格大人，饭可以乱吃但是话不能乱说啊，我什么时候撩拨过女孩子了？我都是直接上床好吧！”好像有哪里不对。索格看着他，意外地有耐心，他说：“也别让那些女孩子觉得你对她们有意思。”“她们自己这么认为了也怪我喽？”卓加嚷了起来。索格点点头，依然面无表情：“如果让我知道你……”“是是是，知道我勾搭女孩子索格大人就会打断我的腿。”卓加不耐烦地说。 “……我就打断你第三条腿。” 卓加只觉得胯下一凉，赶紧正正衣冠，严肃无比地走到了报名处，一副严谨认真的样子。 一个又一个人过来报名，原来看热闹的人早就散了。卓加的工作很简单，只是收钱而已。所有人学宿费，统一三个银币。是不便宜，但是考虑到这是三年的费用，也就没那么让人无法接受了。卓加趁周围人不注意，偷偷打了个呵欠，然后再次拿起笔。等了一会儿，却还是没有人过来，于是从椅子站起来，去前面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银色长发的少女被拦住了，因为隔得比较远，看不见长相，只有那一头银发在太阳下熠熠生辉，真的能闪瞎人眼。 卓加脸色一变，心下一沉，阿斯莫德大陆倒是地大物博，但是纯粹银色头发的人，只有索恩修斯家族一脉。他们的头发是纯粹的银色，卓加在帝都的时候就听过这么一句话：索恩修斯家族的人不用担心没有带钱这种事，因为他们的头发就可以当成纯银来用。 卓加叹了口气，走上前问道：“啧，什么事？”门口登记员苦着一张脸说：“是她，她带着个棺材，硬要见校长，又不说为什么。”卓加一愣，看向女孩，犹豫着问道：“这个，你是血族血脉？”如果是血族血脉的话，倒是没那么麻烦了。少女眉头一挑，一脸看白痴的表情，她问：“你见过银色头发的血族血脉？”血族血脉的发色普遍偏金色，像是和索恩修斯齐名的兰斯恩尼家族，这个家族的人发色都是纯金的；但是和索恩修斯家族不同的是，金色的头发还是非常常见的。 卓加无奈，只好问道：“那么你为什么要带一个棺材啊小朋友？”少女看着他，微笑：“当然是为雷朗准备的啊。” 登记员当时就要赶她出去，卓加赶紧上前拦住。他问少女：“你和雷朗有什么仇吗？”少女澄澈的眼眸看着他，语调欢快：“黑荆棘的事他都敢瞒着，不应该为他准备棺材吗？” 卓加脸色立刻变了，她知道黑荆棘的事，甚至知道雷朗隐瞒了什么事。卓加想问问她到底是不是索恩修斯的人，这一点他在意得很，但是一时之间又不好开口，他只能说：“那么，你是……蓝血贵族吗？”这是贵族之间的隐晦称呼，索恩修斯是个冰冷高傲的家族，所以有“冰蓝王朝”、“蓝血贵族”之称。 少女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小声说：“帝都第一混蛋始乱终弃花花公子酒色卓加？”卓加顿时无言，这是帝都那些被他抛弃的女子给他取的外号，然而他对“始乱终弃”这个词很不满意。当初说好的只上床不谈情，现在穿上衣服你和我谈感情？这是讹诈啊！然后他反应过来了，这个少女说出了自己的外号，显然是承认了自己是索恩修斯的人了。他向登记员点点头，示意他让少女进来。登记员一边登记一边小声问：“喂，你真的，始乱终弃？”卓加看着登记员狐疑的眼神，连连摇头：“不不不，绝对不是，绝对不是！” 卓加还在思索着索恩修斯的人为什么会来这个小地方，却听见了一声欢快的“瑟西”，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个棕发的甜美少女，冲了上来，扑向了前面的银发少女，然后就被自己的脚给绊倒了……跟在那个甜美少女后面进来的少年面容扭曲了一下，然后向卓加递上了三枚银币，一脸肉疼地看着银币，然后报上名字：“我是加诺，应该没有什么血脉，我想要成为一名重刃骑士！”卓加微笑着听完了，然后说：“可是我不是骑士你这话和我说没用来来来去和索格说他是重刃骑士。” “瑟西……”，看着这个名字，卓加若有所思，他顿了顿，又看向下一位报名者。然而甜美少女被瑟西反手甩了出去，刚刚好掉在他的桌子上，少女端坐着，一脸委屈：“不开心……”姑娘啊你多大了看着心理年龄封顶七八岁吧？ “索恩修斯为什么会同意瑟西来这里，我记得索恩修斯是所有古老贵族中人数最少的一个家族了。”雷朗皱了皱眉，“不管怎么看，都轮不到黑石学院。太不符合他们应有的地位了。” 卓加随意地抛接着雷朗的高脚酒杯，漫不经心：“或许是想掩饰什么，那个女孩带进来一个棺材，也许——她的血统不纯粹？”刚刚的事他并没有完全告诉雷朗，他也想知道雷朗到底瞒下了什么事。比如，他为什么会在黑石丛林？ “那么她早就被处死了。”索格冷冷地说。 “这倒是有可能，两种血脉融合成了谁也想象不到的新血脉，也许很强大，索恩修斯家族决定先看看，毕竟，这个最古老最纯粹的家族因为它的纯粹，日渐式微。”水晶球里传来的声音，缥缈不定。 卓加嬉皮笑脸地说：“诶诶，伊冯娜，干嘛总待在占卜室？出来走走嘛，不然人家会认为我们学院没有美女老师的。”“蕾娜？”那个声音居然在很认真地回答他。卓加赶忙说：“得了得了，那个女人，简直就是个长得好看点的男人！” “滚出去！”索格终是绷不住了，卓加反应灵敏地在他动手之前窜了开来。 “所以，索恩修斯是为了隐藏新血脉、为了便于观察、为了便于控制？”雷朗停了一下，“还是说，为了，暗影龙？” “也许两者都有，毕竟，人离开了那些神奇物种的血脉，就没有什么战斗力了。是吧索格？”卓加话锋一转，抛向索格。索格只是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确，没有血脉之力的他，尽管天赋惊人，实力却还是不如那些有血脉的人。“怪就怪你的祖先没有和其他种族通婚了，现在你看，想找个什么厉害的物种通婚，给下一代带来强大的血脉，你也找不着了。”卓加笑着走了出去。 卓加靠在墙边，熟练地卷着烟，脑中除了瑟西还浮出了另外一个二到不行的身影——那个叫做加诺的少年，他可以确定，他是暗影龙血脉，是那两个人的儿子，绝对！ 他大概知道雷朗隐瞒了什么了，雷朗知道暗影龙，他知道先觉者的预知，但他十五年前就离开帝都了。那么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猛地抽了几口，然后掐灭了，笑了笑，说：“这小小的黑石学院，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啧啧，帝都，看来迟早还是要回去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章 剑与魔法阵 卓加即是魔法阵的准则。 剑光流丽，训练室里面不时传来强烈的劲气撞击的声音。 索格跪在地上，璀璨的剑身没入地面，他双手抓着剑柄撑着自己，喘了口气，狠狠地说：“再来！” 卓加不由得皱眉，摇了摇头，漫不经心地说：“不行啊小剑士，你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了。你死不死我不关心，但是打死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剑士实在是有损我的名声。”“不行，到没到极限，我说了算！”索格猛地站起来，用力向卓加挥出一剑。卓加往后退了一步，开始快速吟唱，指尖画出符文，硬生生阻止了索格的前进。“小剑士，你还太弱。”卓加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嘲讽。 索格从梦中惊醒，脑中不断回放着几年前与卓加交手的画面，当时他刚刚成为帝都骑士，鼓足了勇气向声名远扬的卓加大法师挑战。当时如日中天的第一法师对上初出茅庐的小骑士，结局不要太没悬念。 “滚出来，和我打一场。”索格一脚踹开卓加的房门。熟睡中的卓加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还没有明白怎么一回事就被形体颀长的骑士拎到了学院的训练室。卓加揉揉惺忪的眼睛，拍了拍训练室的墙，颇为意外：“海宫岩？这么坚硬的材质？这是你训练的地方？”索格没有说话，默认了这件事。卓加点了点头，也不拒绝，他说：“好吧，我陪你打。” 索格被称为帝都第一重刃骑士，他的重剑“璀璨”素来被称为无坚不摧，但是他这次却没有使用，只拿了一把普通的骑士长剑。卓加随意把玩着自己手制的法杖，墨色的眼睛里透着几分好奇：“璀璨呢？为什么不用？”“你也没有用审判之杖。”索格冷冷地说。卓加哭笑不得：“别闹了，你的诺拉也不在你身边啊。”索格抿了抿唇，周身爆发出强大的灵力，在空荡荡的训练室里交错纵横，一簇簇晶石出现在地面上，晶石的端头，锋利惊人。 卓加敛起笑容，不敢轻举妄动。这片晶石是一个攻防一体的法阵，并不是他不想阻止索格使用，而是根本无法阻止。施展这个法阵的灵力平时早就凝练好了储存在体内，浅浅地环绕在周身，只要他想，随时可以爆发出来，形成一片晶石阵。索格被称为帝都第一重刃骑士，但他的实力并不仅仅限于此。 卓加被称为第一法师，自然比较适合中等距离的作战，然而索格这个法阵，几乎是无视距离的，这是他的王国。近战永远是法师的薄弱点，这一点不可辩驳。 只能强行突破了，问题是，索格的实力不是盖的，即使没有璀璨在他手上，没有审判之杖的卓加也不敢和他硬抗。 “塞壬的诅咒。”索格趁卓加还在思索，毫不犹豫地加上了一个迷惑术，与重刃骑士一贯大开大合、气势惊人的风格不同，索格的打法非常精致华丽，在战场上甚至有人看呆过。塞壬的诅咒是精神攻击，它唯美迷离，蛊惑着无知的水手一步步走向无尽的深渊。浅紫的微光朦胧迷离，卓加定了定神，开始了冗长的吟唱。 复杂精巧的图案在卓加脚下一点点扩大，形成了一个魔法阵，隐隐可见魔力在魔法阵的回路中流动。与索格的晶石阵不同，索格的法术是实体化的灵力，已经脱离的魔法阵的范畴了，根本就是一个大型的武器。卓加这个才是真正的法师的魔法阵。 卓加即是魔法阵的准则。 他是当之无愧的魔法阵之王。有人偷偷说过，魔法阵所在的地方，卓加是不可击败的。他精通一切魔法阵，对它们的逻辑结构、节点拐点了如指掌，他能够立刻分析出任何一个魔法阵的优劣，绝无差错。他是一个可以利用对手的魔法阵的人。魔法阵是所有术法中最难的一种，在其之上的领域是独属于个人的天赋，无从学习。有许多成名的法师尚且不能熟练地使用魔法阵，而卓加在他15岁那年就成功制作了最强防御阵“万钧雷霆之盾”。 “消融阵……”索格喃喃地说。能够消融灵力的魔法阵，那是是黑巫师的魔法阵，只有卓加会使用，因为他是唯一活着的黑巫师。这个法阵唯一的弱点是法师本身。 索格不动声色地调动法力，极薄的晶石片急速飞掠而出，隐隐带着风声。卓加皱了皱眉，将魔力注入法阵，繁复精细的花纹依次泛起光芒，光芒流过节点，途径拐角，按照正确的方式循环流动。那些晶石是由灵力构成，自然，也可以被消融。但是索格依然冷静无比地操控着晶石，以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飞掠过去，不管那些晶石一冲到魔法阵内便消失不见。 索格的攻击向来以诡异著称，他的攻击变幻莫测得不像一个骑士，尤其不像一个重刃骑士。 他是最不像骑士的骑士，却偏偏又是最好的重刃骑士。 卓加谨慎地观察着，他一向耐心很足。而索格似乎比他还有耐心。 加诺趴在门上，睁大了眼睛，动也不动。 那是只有旁观才能看见的瑰丽。魔力肆意纵横，训练室里面的声音被隔绝，但他仍然觉得惊心动魄。浅粉色的晶石的确梦幻迤逦，他看见那些晶石尖锐无比地围绕在平日似乎一无是处的召唤师老师身边，张牙舞爪，像蛛网一般危险。紧接着浅紫光芒笼罩，然后，召唤师不慌不忙地印下了一个魔法阵。那些浅紫的光芒即刻消失。 他不由得暗暗为索格担心，这一次的进攻没有任何作用，他会做出什么改变来扭转劣势。索格俊美的面容并没有丝毫变化，他只是冷静地持续攻击，那些晶石片存在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有几片甚至几乎划破卓加的脸。 可是卓加比他还冷静，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因为他知道没有什么能够突破这个。 可是下一刻，冰雪般冷静的索格突然像闪电一般冲向卓加。去势迅疾无比，几乎能够看见残影。 加诺心头一跳，一声“小心”险些出口。 卓加远比加诺吃惊得多，重刃骑士的速度一向不快，因为他们的剑的确不是一般的重，但是比起一贯需要冗长吟唱与符文刻画的法师来还是快得多，而且，索格一向是重剑骑士中的异类。 怎么回事，难道他已经毁了消融阵？什么时候？还是说，他打算用纯物理攻击？卓加心头冒出一串问题。 卓加这样想着手上动作却不慢，他立刻在身前释放了一个护盾。然而索格的剑几乎是瞬间便斩裂了那面魔法护盾。 这是怎么回事？纯物理攻击是无法毁了这面护盾的。卓加下意识地看向地面，却发现在几个节点处，嵌着几片尚未消融完全的晶石。 他没猜错，是毁了。消融阵是毁了。 然而此时索格的剑快到了，他一向不会手下留情，他先是一个杀手，再是一个骑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章 屠灭英雄之刃 没有什么攻击快的过索格的剑，骑士的攻击速度一向很快，他们牺牲了法术的威力以求进攻速度的快。 一根小小的法杖自然是不能阻止索格的剑，即使是审判之杖也没有这个能力。法杖的强大在于它能最大限度地发挥术士的力量而不是其本身有多坚固。 卓加皱了皱眉，他自然是无法和索格比近战，但是他也不会束手就擒。 现在他在魔法阵里，他怎么可能被击败？ 卓加急速后退，他来不及吟唱。索格不为所动，直接迎头追上。索格刚刚进入破损的消融阵，那原本黯淡下去的光芒突然再一次亮了起来。无尽的风刃盘旋切割，索格不至于被这些风刃所伤，却也一时半会儿逃脱不得。 魔法阵之王怎么可能只布下一重消融阵，他在消融阵的阵图基础上叠加了一些节点，一旦消融阵被破坏，这些节点便能与残存的阵图形成新的魔法阵，除非一下子破坏了所有节点。 索格的晶片是利用惯性，在未被消融之前一次次地刺中节点，直至破坏。但是，这个魔法阵，极地风刃之阵，是直接将终年严冬的北阿斯莫德大陆的气候移了过来，在其中，寸步难行。只有卓加能做到，因为见识过极北风刃的法师，只有他一个人。索格不动声色地将重剑抛起，反手握住剑柄，手臂发力，俯下身用力砍向地面。 “哈！”索格声音清朗，即使是这种酣战中的咆哮也不会如雷贯耳让人惊惧，但是咆哮声中的战意和兴奋却让卓加也呆了一呆。 毕竟还是年轻人啊……明明也不过二十六的第一法师心中感慨。极地风刃之阵，索格无法出来，他也没办法进去。但是索格不会呆多久的，第一骑士，还不至于这么弱。卓加抿了抿唇，快速地吐出一串晦涩的咒语，地面逐渐开裂，窜出一条条黑色的藤蔓。 索格破坏了法阵，冲了出来。正面迎上那些藤蔓。他那张平日里冰雪般精致的面容此刻满是残忍嗜血的笑，他身上被风刃隔开了无数伤口，鲜血缓慢溢出，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浓烈得让人反胃，又本能地想要接近——人内心最深处的嗜血欲。他依然反手握着剑，以一副不可抵挡的强硬姿态浴血而来。 卓加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即使这索格这样杀气腾腾的样子依然没有激起他的战斗欲。 “给我破！”剑刃贴着手臂，手臂压在胸前，索格就这么直直地冲向那些藤蔓。他旋转身体，重剑轻易地隔开了那些藤蔓。 卓加也不在意，他漫不经心地又设下一个魔法阵。再次后退一步。这次也不过是防御性的魔法阵，看得出来，他不过把这场比试当做游戏，并没有放在心上。 “卓加……我又没有说过，你这样……真的让我越来越厌恶你！”谁知道索格几乎是立刻划开了自己的手臂，鲜血滴下，训练室中登时血气肆虐。回路裂开，在其中循环的灵力迅速散去。卓加怔了怔，立刻想起雷朗曾经告诫自己的话：“所有真正的骑士都是高傲并且有着极强的自尊心，他们对于决斗的重视甚至超过生命。如果你答应了索格决斗的请求却没有认真的话，即使拼上性命，他也会让你付出代价。不重视决斗等于对他们的蔑视。” 原来如此，你是抱着会死的想法来的，而我以为是一场游戏……那么，就如你所愿好了，在此，献上我为数不多的一丝认真好了…… 训练场里的灵力冲撞已经到了让加诺受不了的地步，但是他仍然不愿离去，只是稍微往墙后缩了缩。索格那不加掩饰的战意让他不由得热血沸腾起来。只是卓加仍然兴致不高，违和得很。 索格再一次破开了卓加的魔法阵，这一次他终于也认真了起来。加诺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他迫切地想知道究竟谁更强。 “死灵束缚！”卓加挥动法杖，从他周身漂浮出无数亡灵。身为唯一的黑法师，这些黑暗的法术是独属于他的力量。 索格微微弓腰，跳起，回转。“喝啊！”那些一簇簇的晶石突然一寸寸裂开，一下子飞到了半空中，一块一块嵌入亡灵，然后，以索格为中心，蓝色的光芒相互连接、炸裂。索格双手握剑，斩向卓加。 “惊雷吗？”卓加不由暗骂自己大意，索格的魔刹水晶本来就是大范围攻击的法术，自己偏偏还要召唤亡灵。魔刹水晶能够吸收对手的灵力，再将这些灵力汇聚到索格的剑上……这些，构成了“惊雷”那可怕的破坏力。死灵束缚的威力取决于施法者召唤的亡灵的数量，而身为第一法师的他，召唤的亡灵怎么可能会少。 惊雷唯一的弱点在于使用者本身，惊雷的准备时间太长了，这个时间段的使用者是完全不能活动的。只是，他是索格，这是他创造的招式，他自然清楚这一点，所以他预先将晶石片环绕着自己，让这一个弱点消失。 法师向来不擅长近战。远程是骑士的死穴。 只是索格能打破这个传统，卓加也能。“青铜浴血之盾！”顾不上法师的不紧不慢操控全场，卓加用法杖指着索格，灵力喷发。 灵力从经脉中喷涌而出，汇聚在法杖上，经过编织加持，形成护盾。镌刻着繁复花纹的青铜盾矗立在他面前，卓加快速用法杖在上面刻上符咒。 快点，再快点！惊雷已经快完成了，它完成的时候，就是索格攻击的那一刻。他必须赶在索格之前，面对惊雷，没有人能够硬碰硬，他只能先防下来，然后再做打算。当务之急，就是防下来。他必须再快点！ 法杖尖端甚至在盾牌上磨出了火花，卓加刻上最后一串咒文的同时，索格已经出现在他面前。然而下一瞬，索格突然消失，继而出现在他身侧，重剑堪堪划过他的腰侧。 “血脉侵蚀！”跟随卓加脱口而出的是缕缕血色漫上了索格的剑。那血色疯狂地缠绕在剑身，甚至漫上了他的双手。卓加的血脉，九头蛇——许德拉。 传说中的许德拉，有着九个头，其中有一个头是不死的，它的血液是最毒的剧毒。卓加的九头蛇血脉，是他亲手扼死了许德拉然后与死去的蛇女相交而获得的。 索格只是皱了皱眉，然后一抖手，冷冷地说：“第一法师的实力只有这样而已吗？”卓加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血液渐渐腐蚀那柄重剑，心里莫名地烦躁。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这场战斗，不应该这么索然无味的，这么小心翼翼的自己，这么计算着每一步的自己，算是什么？ 我还是太过于依赖审判之杖和血脉之力了。卓加这么想着。 我是唯一的黑巫师，我是凭借着精准无比的灵力操控和强大无比的黑魔法称王的，而不是，这种锱铢必较的举棋不定。我的计算是对手的生命，而不是我自己的。 我是魔法阵之王，我是黑巫师，我是第一法师，卓加。 “屠灭英雄之刃。”卓加举起法杖，抢在索格前面咆哮出来。 光芒耀眼，他什么也看不见，除了索格的死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章 送葬者 阿斯莫德大陆的历史奇幻莫测而辉煌耀眼。远古留下了无数恢弘史诗的神话时代，辉煌与毁灭并存的巨龙时代，与巨龙时代有着重叠期的是传说纷纷的英雄时代，屠龙的英雄齐格弗里德屠灭了最后一只远古巨龙法芙娜，自此巨龙时代陨落，龙类依然强大，但是失去了那种绝对性的统治力。英雄时代之后，国家制度已经逐渐定型，于是进入了浪漫而绚烂的骑士时代，骑士时代末期，魔法的研究进入了一个空前的盛世，巫师时代逐渐兴起，而后迅速陨落 在遥远的骑士时代，黑巫师曾经被称为“被禁止的力量”，这不仅仅因为他们掌握着强大而危险的禁忌法术，还因为他们动用的力量——死灵之力，太过危险。 那是还在巫师时代的时候，那些黑巫师为了更强大的力量，过分地使用死灵之力。那个时候的黑巫师们所创造的法术，甚至改变了阿斯莫德大陆的地理环境。他们令密林成了荒漠，他们让极北之地终年冰雪。 过分的不平衡终究导致了毁灭，他们引来了死灵一族的审判。 巫师时代结束的那一天，一直以来只在战场与疾病肆虐之处出现的送葬者裹着黑色长袍，赤足走过大街小巷，吟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歌谣。平素里神采飞扬的黑巫师们看见送葬者的身影，面如死灰。死神缓慢的步伐变得飞快，他跟着送葬者的身影，收割着生命。 强大的黑巫师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企图改变这不可违逆的死亡。他们用死者的灵魂筑成堡垒，他们在亡灵的堡垒中，抵御着死神的力量。 最后的最后，留给后世的中，也只有引魂者冷艳神秘的身影。 她穿着黑色的长袍，兜帽隐藏了她银色的长发和精致无比的容颜。她嘴角噙着神秘莫测的微笑，提着一盏银色的灯，款款走在阿斯莫德大陆，带走那些黑巫师的灵魂。 只留下巫师时代的灭亡。 卓加是仅存的黑巫师。 “屠灭英雄之刃”，又被称为“罪恶之刃”，骑士时代的帝国曾经对过分强大的黑巫师进行过剿灭，在一次对几十个黑巫师的剿灭中，逃脱了一个，然而这个逃脱的黑巫师让整个帝国骑士团全军覆没，一手促成了骑士时代的结束。他用的就是“屠灭英雄之刃”。 那个黑巫师将同伴的灵魂炼化成死灵之力，死亡的力量无可违逆。 飘忽不定的亡灵挣扎着、扭曲着，终究融合，本就破碎的地面彻底地分割开来。索格的晶石一点点失去光彩，染上一层死灰。连空气都仿佛凝结了。 索格握紧了手中的剑，挥向空中，与那看不见的力量作斗争。卓加冷静地控制着死灵之力，制成一张细密的网，密密地包裹住索格，让他无法动弹。那是对灵魂的直接攻击，几乎没有谁能够抗衡的卓加最强大的法术。地面上交错密集的纹路，亮了起来，“死神之门”，卓加打开了亡灵的门，为了给“屠灭英雄之刃”提供能量。 当务之急是先破了这个魔法阵，索格暗想。可是他现在脱不开身，他没办法分神，只要有片刻失神，那把灵魂之刃便会探进他灵魂的缝隙，将他的灵魂撕裂。 必须想个办法切断魔法阵里面的灵力循环！索格突然觉得心头一空，连忙集中精力对付死灵之力，该死，刚刚居然被触碰到了灵魂。 卓加也不敢大意，死灵之力一个控制不好就会引起反噬，他必须小心翼翼。 势均力敌，各不相让。 墙壁隐隐在颤抖，似乎随时可能坍塌。但是两个人都无暇顾及。 索格不止惊雷这一招，但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他没有机会。 不可能被压制的，他可是帝都第一重刃骑士，也是公认的帝国第一骑士啊！索格将灵力注入破碎的剑中，直直地刺向地面，与此同时，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响起。 那是卓加所不懂的语言，可是他知道——龙语。 龙的每一句语言都带有力量，用龙语所以吟唱的咒语威力几乎是数十倍的增大。巨龙时代的龙语法师，远比黑巫师更强大。 索格是龙语者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但是没有用，即使是龙语者也没有用，龙语法师早就绝迹了，他根本没有机会学习那些龙语法术，他只是单纯地利用着龙语的巨大能量，他无法念诵咒语，展现龙语法师的真正力量。所以，他破解不了这柄罪恶之刃。卓加扫视四周，冷静地分析着，那么，他想怎么样？召唤诺拉前来吗？不可能，以索格的心性，他绝对不会借用自己坐骑的力量。 那么……对了，是龙威，每一句龙语都有不可想象的威压，能够使灵力流动紊乱，甚至能够震断弱一点的人的经脉。卓加下意识地看向魔法阵，回路或明或暗，很明显被影响到了。卓加皱了皱眉，加快了进攻速度。 那就看看好了，是这些死灵之力先被你消耗完还是你的灵魂先被切开！去死好了！ 魔法阵终究被破坏，与此同时，索格手中的重剑终于不堪负重，彻底碎裂。“屠灭英雄之刃”孤注一掷，所有死灵之力全部集向索格。 胜负已分。卓加毫不迟疑地打算收回死灵之力，即使决斗中怎样算计着让对方死去，他们毕竟不是真的敌人。 然而训练室里的死灵之力忽然一空，卓加不由怔住，他猛地抬头看向索格。索格也是一脸茫然地看向他。 “哒、哒、哒……”远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很轻很轻，似乎是赤足，如果不是他们的感觉敏锐，根本就听不见。缥缈的歌声响了起来，非常缥缈，幽幽的，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歌声的内容谁也听不懂，却像有什么魔力一样，牢牢地抓住了他们的灵魂。 卓加后退一步，一贯漫不经心的面容上满是惊恐。索格不解地看向他，探究地问道：“怎么了？”“是送葬者……”卓加喃喃地说。他们两个可以说灵力还很充沛，刚刚的决斗尽管可以说是拼尽全力，危及生命；但那毕竟不是他们最好的状态，他们的武器也不容许太过强大的灵力流过，而且也不是非要对方死不可。他们还有着相当大的一部分实力。 然而卓加已经没有了求生欲，他放弃了，索格也沉默着。死神永远跟着送葬者，没有谁能逃得过死亡，没有人。 死灵一族就是这样的存在，他们带走将死之人，并且惩罚违规之人。他们永远中立，时代的更迭王朝的替换，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就这么单调地经历了一切。 就算卓加能够逃过送葬者的送葬，他也无法躲过引魂者。 不想死……不能死……计划完全被打乱了……黑荆棘的秘密……我还没有拿回第一法师的称号……我还不能死……为什么……明明我做的还没有触碰到他们的底线才对，就算是引魂者，也只会收割徘徊了数十年的亡灵和无法死去的人才对…… 只有将死之人才会看见送葬者…… 另一个轻快一点的歌谣响了起来，和送葬者同样的语言，从训练室上方传来。他们抬起头，看见了坐在墙头通风口的瑟西和他身边的甜美少女因玫。 送葬者的脚步停在了门口，歌声犹疑不定，瑟西同样用歌声回应了过去，最后脚步声又渐渐远去。 瑟西拉着因玫跳下了六七米高的墙，拍了拍手，说：“很精彩的战斗啊，这就是铂兰诺帝国的巅峰了吧？第一法师和第一骑士的实力果然很强。” 索格的脸色有点难看：“你到底是谁？” 瑟西提起并不存在的裙角，行了个屈膝礼，笑意盈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索恩修斯家族的长女，瑟西·埃芙娜·索恩修斯。因玫，你去开门。” 门外的加诺浑身颤抖，刚刚送葬者就停在他的身后，冰凉的呼吸打在他头上，神秘的歌声环绕在他的身后，而他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送葬者离去的时候，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扭过头偷瞄一眼，却只看见一片黑色的衣角。 门开了，他看见因玫甜美的笑靥，和一片狼藉的训练室，终于放松地倒了下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章 黑荆棘之森 瑟西笑意盈盈地站在他们面前，漫不经心地踢着地上的石子。这里现在一片废墟，恍如刚刚经历了一场世界毁灭。 因玫颇为吃力地将加诺拖进来，扔到一边，又小跑到瑟西身边，像是求夸奖一样地说：“呐呐，瑟西，他好重啊，把他拖进来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呢！” 瑟西微笑着对她说：“因玫真的很厉害呢。”因玫得到了夸奖，心满意足地退到一边，不再言语。 卓加敛起了一贯的轻浮，他盯着瑟西，深吸一口气，戒备地问：“索恩修斯小姐，对于黑荆棘，您知道多少？” 黑荆棘，那是恶魔的诅咒。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那究竟有多危险。在遥远的神话中，暗黑的荆棘丛席卷大地，无坚不摧。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挡那片荆棘之野的侵蚀与前进。 在阿斯莫德大陆的所有语言之中，“荆棘之野”这个词所代表的都是同一个意思——不可违逆的死亡与毁灭。神话中的那些英雄们，在看见那片漆黑的荆棘丛之时，无一例外地放弃了抵抗。 瑟西浅笑着说：“所谓黑荆棘，只是一个普通的魔法阵——如果我这么说，你们相信吗？” 索格皱了皱眉，重复了一遍：“普通的魔法阵？究竟要怎样的力量才能够吞噬一切？如果说这样的力量都能够被称为是普通，那么，所谓强大又有多可怕？尽管如此，我还是相信有解决的办法。” 卓加嘴角抽了抽，瑟西似乎是在开玩笑，但是索格好像……真的相信了…… 瑟西对于黑荆棘的了解绝对在他们之上，只凭索恩修斯这个名号就可以断言。他们参与了龙骨战役，他们直面过荆棘之野。在所有人都只能逃窜的时候，只有他们能够直面，与强大的巨龙、灵敏的精灵一起。 “荆棘之野起源于何？公爵大人屠灭诸神，那便是神明最后的反击，馈赠给人类的，最后的灾厄，最后的神罚。” “黑荆棘之森，就是这个魔法阵形成了你们所谓的荆棘之野。它无可抵挡，因为它是自然本身的破坏之力。” 卓加若有所思：“难道说神明复活了？”“不可能！”瑟西伸出右手食指摇了摇，“你也读过公爵大人的故事吧？除了死神，没有谁能够免于死亡。公爵大人强行终结了神话时代，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 索格呆了呆，他喃喃地说：“那……难道它自己苏醒了？”“因为神明的影响还遗留在世上，卓加大人，身为第一法师的你也清楚吧？魔法之中有多少与神明相关，即便艾茵雯传授的魔法中并没有丝毫神明的踪迹，后世的那些魔法书中都有意无意地将之归咎为神明的恩赐，咒语中都念诵着神明的名字。”瑟西回答了他的问题。 只剩下一片寂静，瑟西依然笑着，看着他们，卓加和索格垂首不语，因玫倒是无所事事地观察四周。 半晌之后，卓加开口了：“那么，是神明残存的影响力将那些黑荆棘唤回来了？”“都几千年了才苏醒，你们应该庆幸才对。”瑟西依然一脸轻松。索格看向她，眼神凛冽，完全不像是在看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倒像是在看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他直接问道：“难道你们不应该最紧张吗？毕竟，你们是他们唯一活着的敌人。”瑟西歪了歪头，倒像是撒娇一样：“好歹，我们有经验啊。”是啊，他们有赢的经验，而他们，只有死亡的记录。 黑荆棘之丛还只是小小一簇，在夜色中闪着妖异的光，漆黑的光泽，在月色下安静无比。不远处有一队人马守着，早在几个月之前，帝都就派了人过来，索恩修斯家族也派了一队护卫。他们只是看守着这一片黑荆棘，什么都没做，索恩修斯给他们的建议就是什么也不做就好，黑荆棘要是做什么仅凭他们也做不了什么。所以他们倒是闲得可以，分成几组隔几个小时轮换一次，乐得清闲。 “所以我们就留在这里发霉吗？”有一个新兵抱怨道，“那什么黑荆棘真的有那么厉害？不过是一片植物罢了，放一把火不就完了？”他面前的老兵扇了一下他的头，给自己点了一管烟，翻了个白眼，说：“合着你以为几千年前的那些人不会用火是吧？就算不会那龙不会喷火是吧？就你小子聪明！小子我警告你别乱来，出人命了就不好了。”新兵撇了撇嘴，依然不服气，却不再言语。 半夜轮班的时候，他还是偷偷跑过去看了，他点着火把，小心翼翼地凑近了，想看看这传说中的黑荆棘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很普通的荆棘丛，除了颜色以外和其他的荆棘丛一模一样，并没有半点差别。他有些失望，不满地嘟囔：“什么嘛，也没什么特别的，到底怎么杀了那么多人的。”对于那些神话，很少有人是相信的，因为那太过夸张，谁也不会相信一片荆棘丛就可以毁了大半个阿斯莫德。 出于好奇，他伸手碰了一下，指尖轻轻触到了枝条末端。 索恩修斯家族的主城之内，银发的青年猛地抬头，看向东方，夜空中只有一轮明月，没有星辰。他喃喃地说：“齿轮转动了，一切开始了。瑟西，接下来的事，只能拜托了。”一袭红衣似火的女子走了过来，礼服式的长裙华美流丽，恰到好处地衬出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她一头黑色的长发遮住了她几乎完全裸露的后背，薄纱一般的外套拢在身上，绰约动人。她得体地说：“大人，我先走了，小姐的事，大人也要小心，毕竟，面对黑荆棘，小姐的能力是必不可少的。大人可不能顾此失彼。”“你尽管放心好了，如果你的事威胁到了瑟西，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牺牲你的。她可是我，最宠爱的妹妹啊。”女子笑得魅惑动人：“那就好，艾伊诺大人……” 瑟西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卓加和索格都是一愣，因玫赶紧上前扶住她，她轻声说：“有人触发了开关，从今天开始，黑荆棘将缓慢成长，吞噬一切。一切都开始了。”“怎么回事？”索格脸色一沉。瑟西抬手捂住眼睛，故作轻松：“应该是有人出于好奇，触碰了黑荆棘，将它唤醒了。这下可糟了。也许啊，只有毁灭才能解决这一切了。”尽管瑟西努力表现得轻松，但是她凝重的神色却让几人心情更加沉甸甸的。 卓加突然开口：“还有一个问题……”“送葬者的事？接下来的任务，你能平安回来我就告诉你。”瑟西看上去已经镇定了。 “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同意？”卓加扬了扬眉，反问道。。 “你们还有得选吗？”瑟西缓缓地笑了，“你们离不开索恩修斯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章 灾厄觉醒 对于索恩修斯家族的人来说，给予别人的一切都是来自他们的恩赐。无论是礼物还是痛苦，统统都是。 “你想让我们怎么做？”索格直截了当地问，他从来没有心情玩文字游戏。 “据我们索恩修斯家族所知，死灵一族似乎和公爵大人达成了什么共识，他们留下了解决的方法。”瑟西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这件事需要七块水晶，漆黑的暗血水晶。然而，有趣的是，无论是要控制黑荆棘之森，还是要破坏黑荆棘之森，都要用到这七块水晶，所以，我们要，拿到它们。一块都不能少，哪怕只少了一块，黑荆棘之力都会变得不可控制。” 卓加努力浮出一丝镇定自若的微笑：“所以，在哪里？我只需要知道这个。” 瑟西露出一个虚假的微笑：“你们两个人，一个是第一法师，一个是帝都第一骑士，你们两个人联手的话，几乎可以算作是这个大陆的第一战力了。不知道你们两个人，遇上了那位终结了阿斯莫德大陆巨龙时代的最强防御，能不能，旗开得胜？” 索格愣了愣，他说：“你是说……‘屠龙者’？不可能吧，他是巨龙时代末期的人，现在算来有一千多年了，他不可能活了那么久的，这一点根本没办法办到，就算他沐浴了龙血也一样，即使是精灵一族，一千年也足以使他们孱弱衰老了。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你想说，我们要和亡灵交手？” 人无法永生，半神的不败帝王伊诺斯帆都无法永生，隐匿在无数神话传说背后的“魔法女神”艾茵雯也难逃一死。甚至，就连神明都无法避免死亡，那位尊贵的公爵大人屠杀了神明，仅有做为死亡这个概念现世的死神存活，然后，他选择冰封了自己，自此沉睡于永世不融的冰山之中，说不上生还是死。 瑟西欢快地拍了拍手，说：“当然不可能是亡灵，你以为那些水晶就是简简单单的黑水晶？自然之力即世界之力，你认为世界会容许能够引导它本身的东西天然存在？死灵一族挑选了七位强大的英雄——每一个英雄的事迹都足够辉煌足够让人口舌相传，用他们的灵魂与力量炼制出了这七块水晶，他们用英雄们的力量引导着庞大的自然之力，使它向着他们希望的方向发展。他们的灵魂萦绕着水晶，所以啊，你们要去击败他们。一共有十四块水晶，拥有着不死之身的屠龙者齐格弗里德是其中之一。沐浴了龙之血、拥有不死之身的他，你们准备怎么对付？” 卓加和索格也不便多问，只是点点头，然后说：“那么，告诉我们，怎么到达齐格弗里德的封印之地？”那些暗血水晶应该藏在极其隐秘的地方，没那么容易找到。 瑟西耸耸肩，指向因玫：“因玫会带你们去的。”“什么？”饶是一向处变不惊的卓加也未曾想到瑟西会这么说。瑟西也是一愣，看向他们：“你是觉得我是天赋异禀的画地图好手，还是我说一遍你就能弄清楚具体方向？” 两个人一时语塞，心下还是觉得因玫大抵是会拖后腿的，毕竟因玫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少女，纵使她足够美貌可爱，但是这并不能够阻挡住格拉姆之剑。 神话时代的英雄之所以强大，并不是由于他们的古老而被人神化，而是因为他们所处的时代，神还没有抛弃他们，或者说，神还未曾死亡。 他们还有神的力量，而齐格弗里德是最后一位获得神明馈赠的英雄，幸存的死神在引导完这位屠龙者之后，便消失在神话之中。 仅凭着他们两个当然无法与神抗衡，不是每一个人都是那位公爵，他取得的成就足以让任何研究他的史料的学者斥为编纂者的胡言乱语。 瑟西倒是欢快无比，她说：“好好休息吧，你们明天向校长汇报一下就出发吧。”她的笑容得体到无可挑剔，仿佛只是让他们去买些甜点。索格对此没有说什么，但是卓加看向瑟西无辜的面容，问道：“索恩修斯家族有什么目的？我们为什么要和你们合作？你们与帝国相比，凭什么认为我们会选你们？”瑟西优雅地屈膝，她说：“是我们和你们合作，我亲爱的法师，即使你们再强大，也不代表我们索恩修斯家族就必须和你合作，卓加大人，你还没有强大到让人望尘莫及。至于帝国……你觉得，他们能有多大力量，能够对付谁？伊诺斯帆？还是齐格弗里德？亦或是，那位随时可能会醒过来折腾一番大事的公爵大人？别闹了，铂兰诺才成立多久？不过区区两百多年。索恩修斯家族又有多久？我们的根源远在不可揣测的神话时代。你觉得这年轻的帝国有那么古老的力量帮你们对付远古的神之子？它的底蕴远远不够啊。区区一件冰霜女皇的盔甲都能进入神殿日夜焚香膜拜，尊为神器，它又有什么力量能够与那些传说的主人正面交锋？没有索恩修斯的帮忙，你们是不可能成功的。” 一瞬间，瑟西身上爆发出强大的、不可违逆的气场，蔑视一切压制一切，一如索恩修斯家族对于王室的态度——我给你的命令是对你的施舍。他们蔑视一切，但是绝不轻视，他们重视每一位对手，但是同时没有把任何一个对手放在心上。因为没有什么存在能够让他们有危机。彻彻底底的，无视一切的强大。 对于索恩修斯家族的人来说，给予别人的一切都是来自他们的恩赐。无论是礼物还是痛苦，统统都是。 但是卓加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曾经与神并肩作战的家族，有足够的资本睥睨众生。他们的底蕴的确不是任何一个国家可以比拟的。 尖利的刺刺入指尖，可是他并不觉得疼痛，一种酥麻的感觉蔓延开来。有轻柔的嗓音在他脑中发问：“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那声音柔柔软软，痒痒地撩拨着他的耳朵，说不出的魅惑，分不清是男是女，可是意外地迷人，让他不由自主深陷其中。 那个声音仍然蛊惑着他，勾着他的魂，让他欲罢不能。他不由自主地说：“我想看看你……我只想看看你……我要怎么样才能看到你……”“献上你的灵魂和肉体。”那个声音轻轻软软地说。他不假思索地说：“好，我什么都愿意献上，只要能让我看看你，让我看看你……” 有人在一边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急切，可是那声音太难听了，比起那个声音差远了，他不想听下去，于是他死死地捂住耳朵，死死地捂着。 他的眼神开始涣散，他的意识开始游离，他开始神志不清了，他渐渐看不见一切。 可是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在他眼前愈发清晰，他努力瞪大了眼睛试图看清。 终于，他看见了，他唇边浮起一丝微笑，他喃喃地说：“我终于……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太好了……那么，随便你了，带我走好了…… 那个老兵出来找久久未归的同伴，他看见那个略显稚气的身影站在那片黑荆棘之前，着魔似的看着前方，嘴里喃喃地念叨着：“让我看看你……我想看看你……我想看看你……”他惊慌失措地喊着同伴的名字，企图让他清醒过来。可是他的同伴却死死地捂住了耳朵，不想听见他的声音。 他的同伴最终带着满足的笑容倒在了地上。他的躯体尚且温热，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而那片黑荆棘却扩大了自己的领地。他不由得后退一步，可是来不及了，那片黑荆棘，颤颤地伸出一根枝条，无比温柔地刺了他一下。 酥麻的感觉迅速蔓延开了。有温柔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七章 屠龙者 他能斩杀那灭世的巨龙，但是却逃不过既定的命运。 齐格弗里德被称为终结了巨龙时代的人，因为他杀死了最后的巨龙法芙娜，带走了巨龙囤积的宝藏。法芙娜是最后的巨龙，往后的龙类可以被称为是龙，却再难以冠之以巨字。巨龙时代因为神话时代的没落而兴起，神明的死亡使得人类失去了外力的护佑。而即便是神话时代的英雄也难以驯服远古巨龙们，只有公爵大人能凭一己之力降服巨龙一族，甚至令巨龙成为自己的坐骑，而公爵大人冰封自己的时候，将身为自己的坐骑的龙祖一同冰封，自此再也没有能够让巨龙俯首的人。 公爵大人是巨龙时代缔造者，他屠杀了神明，冰封了龙主，于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巨龙的敌手。漫长的巨龙时代是一个血腥而黑暗的时代，巨龙时代的前期是巨龙对人类的屠戮，紧接着便发生了那场荆棘灾厄，整个时代都是在灾难中度过的。“魔法女神”艾茵雯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没有人知道她从何掌握了那些高深的魔法，她将从来只有神明恩赐才能使用的魔法传授给十名弟子，让弟子们教授有着魔法天分的人这些法术，用来对付肆虐的巨龙，也用来救治受伤的人们。这十位弟子分别掌握了不同种类的魔法，并将这些魔法传播开来。 齐格弗里德是最后的屠龙者，他也是掌握了艾茵雯的魔法的人。 王城的魔法师团里的大术士曾宣称魔法是在不断发展着的，现在的普通术士掌握的魔法也许就能比得上艾茵雯的一位弟子。 卓加对此却不以为然，在他看来也许巨龙时代的术士更加了解魔法的本质，他们动用魔力都是有着明确无比的目的的，而不是像现在所教导的先计算魔力的运转联结方式再施展术式。怎么说呢，也许现在的魔法更加的精致，却不一定更厉害更有用。不然，那些粗糙的满是缺陷的法术能够杀死远古巨龙，为什么现在发展得更完备的精密术式连一头普通龙类都对付不了？ 因玫一路上倒是乖巧，然而索格却是忧心忡忡，毕竟因玫只是一个懵懂单纯的少女，而他并没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在那位屠龙者的攻击下护佑住她。 地点是一个贫困的小村庄，家家户户在贫瘠的土地上种植着土豆，这种淀粉丰富的块茎植物勉勉强强养活了他们。面黄肌瘦的人们警觉地盯着他们，似乎随时准备扑上来咬断他们的喉咙。黑石丛林称得上是清贫了，然而与这里一比，还是好得多了。卓加皱了皱眉，拦住一个急匆匆往家走的农户，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地方？这里是地狱！”那个人一脸不耐烦。卓加又问道：“这里到底怎么了？这里的土地算得上肥沃，为什么现在只能种植土豆了？”“村子后面的树林里有一个恶魔，村子外面的镇上还有一个恶魔，两个恶魔，你说说，还活得了么？”农户摇了摇头，又匆匆走开，生怕多说一句话。 卓加欲言又止，索格倒是当机立断：“我们去会一会那个树林里的恶魔吧。” 树林一片枯黄，他们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戒备地看着周围的一草一木，走到树林中央，那里静卧着一头巨龙，真真正正的巨龙。金色的巨龙睁开了眼睛，巨大的瞳孔看着他们，然后在他们面前化为人形，那是一个高大俊美的青年男子，身着盔甲，沉静稳重。 “你们是来找我的吧？”齐格弗里德微笑着说。索格迟疑着问：“尽管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史诗中记载了你的死亡。”齐格弗里德点点头，说：“我本来应该死去，可是莱茵的黄金戒指救了我。哈根的那一剑，稍稍偏离了一寸。在我赶回去见妻子的时候，我遇见了死灵一族，于是我连告别都没有说。” 卓加戒备地问道：“我听说拥有那枚戒指的人，拥有统治世界的能力，那么，拥有不死之身的你，为什么会轻易落败？”“那是受诅咒的黄金，我将它献给了送葬者，以寻求死神的庇护，所以，我没有死去，却在暗血水晶中沉睡了数千年。我注定无法见她最后一面。从我举起格拉姆之剑开始，这个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齐格弗里德看向他们，平静地说：“即使没有了诅咒的戒指与隐形帽，你们依然不是我的对手，许德拉的血脉之力和龙语者，的确很强，但是，我有着神明的血统。人是无法战胜神的，这一点，毫无疑问。”“难道你想看到灾厄遍布大地？”卓加反问道。 “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想保护的人早已死去，当初他们以神明之名告诉我，他们会保护我的妻子和朋友，所以我才穿上盔甲，与荆棘之野作战。可是他们死了，已经死了很久了。我的妻子以为我死于哈根之手，为了替我报仇，引发了一场战争。他们们默许了这件事的发生。我的家人不在了，我所应当为之效忠的国家也早已亡国，现在的一切，已经和我无关了。如果我把暗血水晶交给你们，那么，我必然将会永远被封印。但是如果我投向恶魔，我就有可能重回人世。所以，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们？” “既然卓加大人和索格大人都已经联手了，那么你有什么好忧心忡忡的？他们都是当世顶尖的高手，就算每个时代的差距再大，但是这顶尖的水准倒是不可能相差太远，他们两个联手都大败而归的话，那只能是碰上伊诺斯帆了，但是大小姐说了，伊诺斯帆由索恩修斯家族亲自对付。”妖娆多姿的女子却带着纯洁无邪的笑容，她亮晶晶的蓝色眼眸好奇地看着忙碌无比的拉普，“你可是是圣殿祭司啊，有什么好担心的？” 拉普无言以对：“我是圣殿祭司我就没有要担心的事了吗？就算卓加和索格能打败齐格弗里德，你觉得卓加会把暗血水晶交给我们？索恩修斯家族出现在黑石丛林，这又代表什么？还有你，我亲爱的红魔女，著名的‘法师猎杀者’，我应该怎么向圣殿隐瞒你的存在？告诉他们你是自己跑过来找我说黑荆棘即将出现我们要尽快找到暗血水晶？” 女子不紧不慢地咬了一口苹果，含糊不清地说：“安啦安啦，既然有索恩修斯……咔（嚼苹果）……的人，他们可以的。还有，就算卓加不会，但是索格一定会交给圣殿的。放心，卓加欠他一条命。亲爱的祭司大人，不要这么急嘛……” 不用这么急嘛，反正不论如何，齐格弗里德一定会死在那把剑上……这是不可能出错的。 他能斩杀灭世的巨龙，但却逃不过既定的命运。 注定了他永远无法见她的妻子最后一面，注定了他永远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八章 暗夜玫瑰 铂兰诺帝国历335年，那段乱世最负盛名的两名女子的历史性会面在黑石丛林那所当时还默默无名的小学院展开了。“暗夜玫瑰”希娅女伯爵和那位公认最为神秘的“御魂圣座”，当时在场的还有日后被称为“悲情英雄”的暗影龙大人。我们无从得知关于那位“御魂圣座”的一切，与她那多到足以吓退每一个历史系学生的称号与事迹相反的是，她的名字也好，她的喜好也好，她的外貌也好，甚至于她的实力，一切都不为人知。我们习惯于用巫师时代最强大的那位黑女巫的名字来称呼她——“瑟西”。 唯一可以得知的便是她短短一生中所绽放的惊人才华，她的预知能力和对全局的掌控力都到达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她那让人惊惧的才智与希娅女伯爵的美貌一般闻名，是那个时代最为著名的两颗明珠。 然而我们对于那场会面的唯一结论就是，她们对于彼此的第一印象似乎都不太好。希娅女伯爵认为瑟西大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只会耍嘴皮子的路人少女，瑟西大人觉得希娅女伯爵空有一张漂亮脸蛋。尽管从以后的历史来看，大概任何人在瑟西大人面前都会被认为是个笨蛋吧…… ——《荆棘乱世之歌》 加诺刚刚醒过来就被正午的阳光晃了满眼，他闭上眼，酝酿了好一会儿，再睁开眼，还是被晃到了。反复三次之后，一直在一边的瑟西终于拉上了窗帘。加诺睁开眼，脱口而出：“我还活着吧？”瑟西歪了歪脑袋，笃定地说：“就生理反应而言，是的。”“那卓加老师和索格老师呢？”加诺四处张望着。瑟西轻描淡写地说：“他们两个啊，和因玫一起去找封印着齐格弗里德的暗血水晶了。” “……”槽点太多了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加诺小心翼翼地问：“听起来这么重要的事你就这么告诉我了？”“放心，你也别想置身事外。”瑟西微笑着站起来走了出去，“半个小时之后我在图书馆一楼校史室看不到你的话……你就永远别离开宿舍了。” 加诺打了个寒颤，连滚带爬地起来迅速将自己收拾妥当叼着一块面包奔向了一千米以外的图书馆。 然而当他看见不苟言笑的雷朗校长时，他还是感受到了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雷朗旁边还有一位棕色齐肩发的女子，她穿着红金的甲胄，冰冷坚硬的金属紧紧箍住她丰满的身躯，她面容轮廓分明，有着属于冰原人的高鼻深目和灰蓝色眼眸，艳红的嘴唇性感润泽，此刻正皱眉看着他。 “怎，怎么一回事？”加诺讷讷地问道。瑟西温和地说：“我告诉他们你会加入我们，以后就由蕾拉老师来训练你了。”这……说了等于没说啊！ 雷朗看不下去了，皱了皱眉，出言解释了一下。然而听完之后加诺依旧一脸懵逼，他问道：“等一下，你是说打算让我们几个人来解决这个灭世之灾？这也太荒唐了，帝国这是没有人还是不知道？不是我说人太少了是一回事，为什么要把我算进去？尽管我有一个成为英雄的梦想，但是听你们说黑荆棘已经出现了，那么我就算是天才也不能赶在那些什么地狱精灵出现之前成为：“我是诺恩家族继承人希娅·诺恩。”她的声音甜美，但是不是因玫那种少女的甜美，而是一种让人发自内心雀跃的甜美。雷朗怔了怔，随即说：“不知道诺恩小姐突然前来拜访，出于什么原因。”希娅慢慢抬眼看向雷朗，她的眼角上挑，而且双眼轮廓微深，自下而上看人的时候显得特别妩媚，让雷朗也不禁滞住了呼吸，她说：“难道您不知道吗？先觉者就在这里。”“什么？”雷朗几乎是立刻转头看向瑟西，希望她能说些什么。 瑟西立刻举起双手：“不是我，是风兰彻。”雷朗顿时无言以对……我想问的明明是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瑟西换上一副无辜的面容：“你没有问过我关于七圣者的问题啊。再说了我们要做的事，并不需要拜访七圣者他们。”雷朗哑口无言，当初他和瑟西协商的时候，只提及了合作寻找暗血水晶，并没有涉及其他事情，瑟西这么说，他倒也无话可说。 希娅不禁迟疑了一下，她问道：“请问你是？”瑟西给了她一个微笑：“你猜猜看。”希娅皱了皱眉，但是依然和颜悦色：“这位小姐，请不用说笑了，先觉者是七圣者之一，想必你也知道，这件事，对于整个帝国来说，也很重要。”“我不知道。”瑟西很顺从地接了下去。 希娅看出了瑟西的故意抬杠，心里有些莫名其妙，她确信自己没有见过这个少女。瑟西现在又是兜帽长袍，掩住了银发，看不出来历，不然希娅就能够确定，这只是她的恶作剧。 希娅一时语塞，瑟西却突然说：“嗯，听说希娅小姐能够凭脸招来一支军队，现在一看，的确有这个可能。”希娅一下子涨红了来，说：“你太无礼了，别说对一位贵族小姐这样，对任何女子这样轻薄，都太没有教养了！” 雷朗觉得自己应该不说话，只好在心底默默地说：“不，诺恩小姐，尽管她看上去绝对不是贵族，但是她就是一个贵族……还是地位最高的那种……” 未来的希娅女伯爵被这个口齿伶俐的少女气得不轻，只能默默告诫自己不必与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平民一般见识。 未来的御灵圣座大人无辜地一摊手，只觉得这位贵族小姐脸皮嫩过头了，简直不像一个血族，而且，从反应力来看，还笨嘴笨舌的。 未来的暗影龙大人内心一直在重复“好美，她真的好美”，回过神来之后发现瑟西已经把美女气得不轻，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上去劝一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九章 亡灵枯骨之林 我为神明效忠至死，却由恶魔为我的荣耀加冕。 卓加和索格不约而同地将因玫护在身后，因玫的实力显然是不可能和齐格弗里德正面较量的。而且，如果因玫出了什么事，就算他们能活着回去，瑟西也不会轻易地放过他们的。然而因玫依然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就像这一切与她无关。他们当然不可能认为能和索恩修斯大小姐成为朋友的人会有多愚蠢，但是因玫这一脸的天真无邪却不像是装的。。 既然商量不能解决问题，那么只有一战了。 卓加带着瑟西赠与他的法杖，它没有审判之杖那么高贵，但是很顺手，威力也足够大。索格带着他的璀璨，他离开帝都的时候，并没有将璀璨留下。 “格拉姆之剑，由圣剑的碎片熔铸而成，它带有魔法女神的祝福。”齐格弗里德握紧了腰畔的剑柄，“我之所以能杀死法芙娜，也是因为它，它会给我带来不止歇的胜利，无论我是否需要这个胜利。” “来看看吧，你们能否打破这个诅咒。”长剑出鞘，生死一战。 格拉姆之剑是一把标准的骑士之剑，双刃、华贵、笔直、坚韧。然而齐格弗里德的出手却并不是大开大合的正气浩然，而是一种很小巧精致的手法。据说，他曾经越过天险屏障，到达大洋彼岸，学习了那里的剑术，那里的剑术飘逸，而且精致，与这片大陆的其他国家都不相同。 因玫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格拉姆之剑。那剑身泛着耀眼的光芒，一如那莱茵的黄金。液态的黄金包裹着尖峰，远远地，带着炽热的战意。 剑上传来灼人的热意，隐隐有龙的咆哮。那是守卫着尼伯龙根的法芙娜，危险的巨龙。 索格的剑之所以称之为璀璨，那是因为剑鞘上嵌了数千粒碎钻，反射着炫目的光。身为剑士的他，会用剑鞘里的剑与敌人对战交手；但是身为一个完成命令的工具的他，会不择手段。蕾娜一度嘲笑过他，称他为“雷朗的小人偶”，但是不可否认，他会完成一切命令，不惜任何代价。 齐格弗里德一时之间被璀璨的剑鞘晃了眼，他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亡灵枯骨之林。”卓加向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他也的确做到了。 干枯的树成片成片地从大地中生长出来，地面的绿色变得枯黄、开始发黑，最终化成一缕轻灰散去。原先存在于此树木还立在原处，树上的虫子维持着死去之前的形态，牢牢地贴在树上，但是，只要走进了就会发现，它与它贴着的那棵树都只剩下了一副空壳，稍稍一碰，便会碎成无数块。 不时有经过的飞鸟坠落下来，可是它们还没有来得及落到地面上，就变成了灰散去，只剩下一缕哀鸣在空中回响。荒芜的地面颤动起来，白骨从地底爬出、从那些干枯的树木上长出。它们匍匐在地面，缠绕在树枝。血液不断从树枝上泅出，落到地面上，只听得“呲——”一声响。只有血腥味在空中弥漫，久久不散。 一片混沌聚集在上空，暗哑哑的，阴气森森。 宛若地狱在人间的投影。 因玫捂住口鼻，远远地避开，站在边界上，只是看着，不肯上前一步。这是正常的，亡灵枯骨之林所笼罩的区域，积聚着死灵的气息以及致命的毒气。这样的剧毒能够摧毁这里大自然的生命力。她没有足够的实力来保护自己。但是她不会离开，瑟西让她过来参与这场战争，所以她不会离开。 死亡的阴影笼罩了这里。可是如果这样就可以打败齐格弗里德的话，那就不是那个屠龙者了。他只是若有所思：“黑巫师啊……我还记得阿伊格的疯狂和瑟西的强大……”卓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个史上最强大的女巫，而不是索恩修斯那个麻烦得要死的大小姐。 枯骨开始移动，越来越多的尸骨从地底爬出。 只等一个信号，即刻进攻。一触即发。 林间渐渐腾起了浓雾，一层一层，渐渐，遮掩住一切。雾气轻柔地笼在齐格弗里德周围，他依旧镇定自若。 帝都的大祭司曾经说过，亡灵枯骨之林是地狱的入口和钥匙，为神所唾弃。 然而神并不敢唾弃，他只会畏惧，他畏惧这种力量。 这是唯一来自死灵一族的术，送葬者曾经用这个术带走了数十万人。他们消失的无影无踪，而神明一言不发。 只是一瞬间，龙吟声起，齐格弗里德的半个身子都化为了龙形。他的龙形一如他本人，依然威严俊美，法芙娜是一头金色的巨龙。他缓缓合上眼，再次睁开时，他就是法芙娜本身。法芙娜本身便是由巨人化成的龙，经它的血浸染的齐格弗里德，也拥有了化成龙的能力。巨龙拥有极强大的生命力，它能够抵御这里的毒气侵蚀，同时，它的吐息也可以吹开这些浓雾。龙本身就曾一度主宰这个世界。 “索格，还有多久？”卓加并不惊慌，他只是看向索格。索格皱了皱眉，说：“快了，你再撑一会儿。”“好，那我为你赢下这个时间。”卓加毫不迟疑，他抖了抖手中的法杖，亡灵枯骨之林瞬间活了过来。 真正的亡灵枯骨之林，可以将巅峰的齐格弗里德连同他的戒指吞噬殆尽。可是卓加终究不是送葬者，他做不到这么多，所以法芙娜依然存在。 白骨以疯狂的速度开始扭曲，沿着龙的腿部盘旋而上。骨骼上生出刺来，毫不费力地刺穿了法芙娜坚硬厚重的皮肤。毒气聚集起来，化为一缕一缕，绳索一样一圈一圈绕住它。那些枯木开始变长，它们避开龙息，刺向龙的眼睛等薄弱处。 法芙娜金色的外表开始变黑，不断有已经焦黑的龙皮落下来，变成碎片，然而它的恢复力太惊人了，龙皮落下来的时候，伤口已经生成新的皮。法芙娜试图离开地面，它展开它的巨大的翅膀，然而却发现那巨大的、有力的翅膀上面，被不知名的植物刺穿寄生。 法芙娜的翅膀上和尾巴上，摇曳着洁白的花朵，花瓣并不是如天鹅绒般丝滑，因为它是由一块一块的白骨组成的花朵，一张一合地，吞噬着寄主，并且，正在一步步蔓延。 一如传说所说，它能够吞噬一切。法芙娜闭上眼睛，完成了一次人与龙的意识的转换。他集中自己的力量，与骨之花作斗争。 卓加几乎释放了自己所有的法力来完成这个范围巨大的魔法阵，他极力操控着这个阵。索格仍未完成他的术，而卓加脑海中却响起了齐格弗里德的声音：“很可惜，这个亡灵枯骨之林终究只是半成品，但这已经是人类的极限了，如果是真正的亡灵枯骨之林，那么，即使是一小片，也足以吞噬我了。只有枯骨，没有亡灵，只是枯骨之林而已，它还不完美，我会打碎它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章 诸神之泪 诸神泣泪之时，死灵蔓延之日 帝都皇家药剂师学会的中心“尼格卢斯”此时一片死气沉沉。十位大药剂师坐在主会席上，下面挤挤攘攘地坐着一群药剂师。 “妮塔真的偷走了诸神之泪？”首席大药剂师询问道。被放到万人中央的是一个稍显瘦弱的清秀青年，他畏畏缩缩地点点头，小声回答：“是……是……” 一位脾气较为火爆的大药剂师拍案而起：“她，她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念她天分出众，大家都信任她，不想她竟销毁了配方，然后偷走了诸神之泪！”首席药剂师严厉地说：“普罗，坐下，听他慢慢讲。弗林，你继续说，完完整整地，全部说出来。” 被称为弗林的少年咽了咽口水，小声说：“我是妮塔导师身边的学徒药剂师……”“大声点儿！”末席大药剂师不耐烦地敲敲桌子，十位大药剂师中他是最年轻的，所以才是末席，但是他的成就却是最高的，诸神之泪的核心就是他研究出的。末席大药剂师有些年轻过分了，他已经当了十年大药剂师了，然而他今年才27岁，在帝都，他是和卓加并称的天才。 弗林更紧张了，颤抖着提高了音量：“我是妮塔导师身边的学徒药剂师，三个月之前，妮塔导师以研究之名要来了诸神之泪……和配方……她，她是用自己的生命之灵做为抵押的……妮塔导师回去之后……她让我准备一些药剂和药草……” “具体是什么，能想起来吗？”首席大药剂师问道。 “有，有接骨木花……鼠尾草……还有一升甘汞……还有还有，还有蝙蝠翅膀和火蛇毒液……其他的，我记不清了。”弗林断断续续地回答。 下面的人窃窃私语起来——“她要这些干什么？”“又不是什么珍贵材料……”“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首席大药剂师不得不高声喊道：“安静！安静！这只是她重新准备的材料，她身为学会成员，肯定自己还有许多珍贵材料。让他继续说。” “导师那段时间一直早出晚归，我有一次问她为什么借来了诸神之泪却不研究，被导师狠狠地惩罚了……后来我就没敢说什么……直到两周前，导师让我去都城租了一辆马车……第二天，导师就消失了……然后……你们使用生命之灵想要勒令导师归还诸神之泪……但是，导师留下的并不是她自己的生命之灵……”尽管说得有些语焉不详，但是弗林好歹把整件事梳理透了。 大药剂师们交流了几句，最后首席大药剂师咳了一下，说：“我会把这件事告诉王，你们先回去，记得留意妮塔的动向。” 末席大药剂师安洛卡站了起来，说道：“我有几句话想问问这个学徒，你先别走了。”弗林听了他的话，待在原地，不敢走动。 安洛卡和几个药剂师交流了一下，然后向他走来，带着恶劣而轻狂的笑，在弗林耳边轻声说：“我听说妮塔向来放荡不检点，只要是长相稍微过得去，无论是谁，哪怕是街头乞丐，她都乐意为他张开双腿……我看你眉清目秀的，到底是她的学徒……还是床伴啊？嗯？”弗林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他还没有失去理智，去：“我所在意的只有荆棘之野和黑魔女，至于其他的，我相信索恩修斯家族自然是不会让他们的大小姐陷入危险和猜疑中的。这个大陆上，除了兰斯恩尼家族，还有什么势力，能够和索恩修斯家族相比呢？他们解决不了的事情，你也不可能有办法啊。”拉普无奈地说：“可是我是帝国的圣殿祭司，哪怕无能为力，我也要逼着自己想出办法。” 红魔女将下巴搭在他肩上，撒娇一样地问：“我听说，这次偷走诸神之泪的那位女药剂师，很是放荡呢……”“的确如此，怎么了吗？”拉普不解。她凑在他耳边，小声说：“卓加一向好美色，他们之间……可曾有过肌肤之亲？” 拉普对这个问题有些头疼，卓加的风流是出了名的，对他来说，女人和玩具没有什么区别。他艰难地回答道：“卓加的确和妮塔有过几次肌肤之亲……”他看着红魔女询问的眼神，终于投降：“好吧，妮塔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卓加。他毁了她。”“那你呢？我亲爱的祭司大人？”红魔女饶有兴趣地问。 “圣殿祭司必须保持纯洁。”拉普面无表情地回答了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屠龙者之死 我向神明求救，然而神明对我说，先奉上祭品，然后证明你的虔诚。 卓加恍然看见一个少女，绝美的少女，少女衣着华丽，似乎是神话时代的礼服。她披着轻柔的纱巾，面纱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宝石。黑色的长发编成一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身后，辫子末端系着一串银铃铛，铃铛的声音跟着她的脚步，一晃一晃。她穿着一双金鞋，是由薄薄的金片一片一片地拼接而成。她的新郎满面笑容地牵过她的手，引着她走过前来道贺的宾客。 然而少女的眼里一片苍凉和怨恨，她用仇视的眼神，狠狠地盯着自己的丈夫。 卓加顿时明白了，这个少女，便是齐格弗里德的妻子，而那位新郎，便是齐格弗里德的友人、同时也是杀死他的人——哈根。 哈根并不知道自己面临着一场复仇，这是他的婚礼，他非常开心，他的新娘美貌惊人，而且教养良好，温柔可爱，他为什么不开心呢？他年轻英俊的面容上满满的都是幸福。他拿起一条项链，项链下方垂着一块罕见的黑水晶，他俯下身，为自己的新娘带上项链。 齐格弗里德的声音在卓加耳边响起：“那就是我，哈根在回去的路上捡到了那颗黑水晶，然后，他把它制成了项链，送给了我心爱的克琳席德尔。” “卓加，你告诉我，我应当为了神明而战，反抗地狱的魔鬼，可是当我陷入绝境的时候，神明甚至不同意让我去和我心爱的妻子告别。我为了神明的利益而战，然后我的妻子失去了我，死在了自己的婚礼上。这就是神明对我忠诚的嘉奖。神就是这样爱着他的信徒。” “你说，我还有什么理由为神明奋战？” “虔诚于我，不过是枷锁。” 龙的低吟与齐格弗里德的声音一同响起，逐渐重叠，融为一体。 枯骨之林终究束缚不了法芙娜。龙的速度与它庞大的体型毫不相像。索格终于在最后关头完成了他的召唤，地表开始裂开，一具漆黑的巨龙的骨架从地底腾飞而出。 那是索格的龙，骨龙，带着仇恨而死的巨龙的骨架经过地狱之火的锤炼，那怨灵依然不灭，依靠着怨灵从地狱归来。索格为其命名为诺拉，铂兰诺神话中冥火女神的名字，她自地狱而来，迎接亡者。这就是为什么索格是帝都第一重剑骑士，而不是龙骑士了。骨龙是被诅咒的龙，是不被认可的龙。 索格用龙的语言命令着诺拉，它是他最乖的女孩儿，完美地执行他的每一个命令。 诺拉用自己骨骼的躯体死死地绞住法芙娜，它的骨头深深地刺入了法芙娜的躯体，法芙娜那能够熔化石头的灼热血液流淌出来，滴落在地上，腾起一片剧毒的蒸汽。即便是骨骼之躯，这样灼热的血液依然让诺拉痛苦万分。它低吼着，咆哮着，叫嚣着试图撕裂一切。 但它始终没有放开法芙娜。它尽忠职守，遵循着自己主人的命令，牢牢地束缚着法芙娜。 一切都是徒劳，诺拉的骨骼开始融化，亡灵枯骨之林的边界也开始模糊消逝。 卓加绝望地后退，法芙娜，不死之龙，除非精确地击中齐格弗里德背后那唯一的死穴，否则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它。无论是索格还是他，都有能力一击必杀，可是，他们无法接近它，空有一身本领，却无处施展。 大地在颤动，一开始卓加以为是因为法芙娜庞大的身躯才引起的颤动，可是地面开裂，在已经快支撑不住的亡灵枯骨之林中，无数翠绿的藤蔓窜了出来，交织纠缠，将法芙娜困在一张翠绿的网中。来不及去思索，卓加吩咐道：“索格，用魔刹水晶困住他！”齐格弗里德企图转变为人形，这些藤蔓太过粗壮，是无法困住人形的他的。索格以战士出色的反应力，瞬间爆发出强大的法力，化为一块巨大的水晶，将半是人体半是龙形的齐格弗里德暂且困在里面。半空中，一条藤蔓托着因玫，她伸手，艰难地控制着这些藤蔓，这么多的藤蔓，几乎能够构成一个领域，这对于她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无暇细思这样一个女孩哪来这样的法力，魔刹水晶已经开始消融，由于莱茵的戒指的保护，他们根本无法接触齐格弗里德。 因玫站在藤蔓上，几条藤蔓出现在她面前，缠绕成一根，她的掌心浮现符文，从里面抽出了一把长剑。她像射箭一样，将长剑搭在藤蔓上，准确无误地射向齐格弗里德背后那片叶子形状的死穴，穿透了依然紧紧绞住法芙娜的诺拉的骨骼，不带一丝犹豫。 “赫格尼之剑……杀死齐格弗里德的那把魔剑……他注定死于这柄剑……赫格尼魔剑，不夺人命不归鞘……亏得瑟西敢把它拿出来，她居然放心……这把诅咒之剑……”卓加怔怔地看着穿透齐格弗里德的那把剑，魔刹水晶已经消融，齐格弗里德人形的身体落在地上，赫格尼之剑落在一边，他半阖着眼睛，一动不动。 赫格尼之剑，斩断的是生命，尽管有着和送葬者得交易，也只是让他留着一口气罢了。 因玫再没有力气维持这些藤蔓了，直直地落了下来，索格施术接住了她，将她放在一边。因玫蜷成一团，指节攥紧到发白，她声音微弱，颤声说：“水……我快死了，让我……离开这里……不行了……让我……离开……”索格单膝跪在她身边，一脸不知所措，他看向卓加，不知道怎么办。尽管知道因玫想离开这里，但是却不知道她想去哪里。 齐格弗里德低低地笑出了声，他说：“她是树精之女，贸然闯进这吞噬自然之力的亡灵枯骨之林，活不了了。”“她是树精之女……那难怪她能控制那些藤蔓，这是她的种族天赋……有什么办法能救她吗？”卓加明白因玫不能死，瑟西让因玫带他们过来，也就是把因玫的生死交付给他们了，怎么能死。 “让她戴上莱茵戒指，赫格尼之剑的诅咒也好，亡灵枯骨之林的死灵之息的浸染也好，莱茵戒指会保护她的。然后带她去河边，让她尽可能饮用足够的水。”齐格弗里德看向因玫。“她真像克琳席德尔啊……一样的美貌纯洁……亲爱的克琳席德尔，我保护不了你，我甚至没有办法陪着你……”卓加谨慎地取下他的戒指，小心翼翼地递给索格，让他给因玫戴上，然后让他带着因玫去找河流。 他回过头，却只看见齐格弗里德阖上眼睛，一点一点化为灰烬，被风吹开，只留下一块黑色的水晶。 卓加捡起水晶，眼神捉摸不定。他直起身，准备去找索格和因玫，却在接近护城河的时候听见了因玫痛苦的嘶吼。卓加皱了皱眉，快步走了过去。 索格半搂着因玫，神情焦虑，因玫肤色泛着惨白，眼中流出血泪，嘴角不断向外泛着血水。“这到底怎么了！”卓加愣愣地看着因玫，无从下手。 “诸神……之……泪……有人，在…护城河里面……”因玫断断续续地说着。索格赶紧制止了她，说：“别说话，我们马上带你回去。树精对于药物感觉特别敏锐，难怪会这样……”“回哪里？有人能解诸神之泪吗？带她回帝都？一个纯种的树精之女，只会被当成实验对象。”卓加问道。 “妮塔可以。”索格静静地说。 卓加脸色一沉，冷着脸说：“别提那个女人，你带因玫回黑石学院，我去一趟帝都看看。” “安格尼丝，他原来是妮塔的学徒，那个女人带着诸神之泪逃跑了，你刚好没有学徒，就先由你带着他吧。”药剂师管理者指着弗林说道。弗林看着面前的女人，她和妮塔截然不同。安格尼丝衣着朴素简洁，面容清秀温柔，朝着他安抚性地微笑。 弗林不说话，心里却在冷笑：还有七天，还有七天，谁来都一样，都是死而已…… 安格尼丝拉过他的手，以一种老师的口吻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导师了，我会尽力教你一切，让你成为一位合格的药剂师的。”弗林沉默了一会儿，才应道：“好。” “我们一切术式、魔法阵、领域之类的能量来源——魔力、法力——随便什么都好，都是通过经脉流动的。任何智慧生物的体内都有两套经脉，一套运行循环气血，另一套循环灵力。以不同的方式、顺序、甚至于灵力的量来让灵力流经特定的经脉，就能用出各种不同的术式、魔法阵等。”蕾娜依然负责着加诺的培训，“不同的血脉有着不同的经脉，血脉之力含有的多少也决定着经脉所能流经的灵力的不同。这个世界上，拥有血脉之力的人很少很少，几乎都是贵族。你的暗影龙血脉是绝佳的暗杀者血脉，它能够帮你和环境融为一体，帮你隐匿于环境之中。” 希娅在这里并没有找到什么，新的先觉者风兰彻拒绝见她，他似乎并不想见识一下“暗夜玫瑰”惊人的美貌。希娅的名声决定了她不可能在这里呆太久，即便她想呆着，她的家族也不会对她几天的下落不明不闻不问的。 瑟西几乎是闯了进来，她直接打断了蕾娜的教学：“帝都传来了消息，有人把诸神之泪倒进了帝都的护城河，已经三天了！让他和我走，我需要他。”“但是他才学会催动血脉之力！”蕾娜下意识地阻止。“这已经够了，我会处理好一切的。他必须成为那个英雄，只有他是暗影龙血脉。”瑟西不为所动，“你准备一下，马上走！” 瑟西走出训练室，浅金长发的精灵犹豫着问道：“瑟西，他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的，这太难了。他才十五岁，他还不知道真正的冒险和他在书上读到的小说的区别。”“我也只有十五岁，‘暗影带来了阳光，它指明前行的方向’。他是唯一的暗影龙血脉了，他必须做到。”瑟西不为所动。 “如果他做不到呢？如果他下不了手呢？”风兰彻追问。 “那我就为暗影龙血脉重新找一个主人，一个担得起史诗英雄这个角色的人。他必须去创造一个新的史诗，他必须拯救这个世界。”瑟西瞥了他一眼，“帮我照顾好因玫，他们应该快回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二章 英雄枯骨 英雄背后，俱枯骨。 加诺不明不白就被瑟西拎上了马，准确地说，因为他不会骑马，所以是被瑟西牢牢地捆在了马上。他只来得及问：“你要带我去哪里啊？”“满足你的愿望，成为英雄。”瑟西的笑容灿烂夺目，与阳光一起，熠熠生辉。加诺一时间被晃花了眼，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绑上了马背。“我们不能坐车吗？”加诺哀嚎。瑟西一脸无辜：“我没有说吗？这次我们去帝都，钱是你出。” “别我没钱啊！！”他是真没钱，所有的钱只够省吃俭用熬到毕业，还是因为黑石学院不收食宿费。 瑟西拍了拍他的脑袋，凑在他耳边说：“所以说啊，你要努力，你这次拯救了世界，国王一定会赏你的，这样，我们就有钱回来了。”“啊？国王？这会不会太高了？我们要不要先从小事做起啊？比如对付强盗什么的……”加诺明显被吓到了，他从没见过什么大人物——防止这个傻小子不小心泄密，雷朗他们并没有告诉他他们的真实身份——一下子见国王，有点太跳跃了。“不高不高，我还没让你见死神呢。”瑟西翻身上马，一手拉着自己的缰绳，一手拉着加诺的缰绳，策马向帝都奔去。 风兰彻隐在树上，瑟西回眸，朝着他所在的地方瞥了一眼，用口型说着：“照顾好因玫。”风兰彻微微点头，他的双眸骤然混沌一片，须臾又恢复清澈，神色黯然，身为先觉者的他只能察觉即将到来的乱世巨变，他无法像先知一样预知未来。先知可以预言不久的未来，却无法像他一样察觉到那连神明亦无法说清的动乱。 风兰彻右手搭肩，行了个礼，说道：“遵命，大小姐。” “瑟西，我们到底干嘛啊？这个……帝都在北边吧？”加诺渐渐发现了不对劲。瑟西轻松地说：“去海边，我们要找‘凝血哀伤’。”“那是什么东西？”加诺听都没听过。 “有人在帝都投放了毒药，这是唯一能救命的东西。” “海中有一种生物名为人鱼，他们有着人的上半身和鱼的尾巴，传说他们的眼泪是最美的珍珠。人鱼通常是同性群居，到了繁殖季节便散开寻找伴侣。人鱼幼崽和母亲一同生活，直到成年。幼崽和母亲之间有着一种特殊的关联，当幼崽遇害，而母亲又无能为力的时候，母亲便会流出血泪，发出无比哀恸的美妙歌声。” “那血泪便是‘凝血哀伤’了”瑟西解释道。 加诺沉默了，他说：“我见过人鱼，矿地上那次运货到海边，我自告奋勇，帮忙运货，跟了过去……我见过人鱼，他们游着泳来买东西，说着不熟练的人类语言……”“人鱼不是人。”瑟西平静地打断他。 “他们有自己的城市，他们有自己的货币，他们有自己的语言，他们……他们抱着孩子……去买了一个拨浪鼓……尽管水下不太好用……”加诺急切地辩解。 “蚂蚁也有自己的城市，雪翼鸟也有自己的货币，任何动物都有自己的语言，乌鸦也很疼爱孩子。”瑟西不为所动。 加诺挣扎起来：“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我不去，我不能去杀一个孩子！”“是一个幼崽。”这么说着，瑟西还是停下了马。 “你说带我拯救世界，可我却要去杀死一个孩子！”加诺嘶吼道，“这是一个英雄该做的吗？”“啪——”瑟西反手甩了他一巴掌，然后回答道，“是，这一切都是。” “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你想拯救每个人，那你救啊！去救啊！你要是能自己哭出凝血哀伤你闹啊！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能做什么？你什么都做不了就在这里提条件要求拯救天下所有人？醒醒吧！你当英雄之名是怎么来的？天上掉的？一路获得帮助斩杀最后大魔王？别做梦了！” “那些英雄史诗，还是那些幻想小说？他们告诉你英雄就是随心所欲心想事成然后成神？说上几句大话然后努力努力就能掌握几百年没有人能够获得的强大力量？随便到个地方就能收获古遗物？还是走在大街上或者一些看似漂亮的话就能获得美女倾心？是啊，谁不想当英雄呢？啊？所向披靡、美女如云、功成名就，全天下都放在你面前让你挑了！可是那些歌颂英雄的吟游诗人会告诉你其他的事吗？他们会告诉你伊诺斯帆成名的那一战，用了一千名士兵炼血完成魔法阵吗？他们会告诉你他杀死魔物救的那个公主，是他用来当做诱饵的亲妹妹吗？他们会告诉你北阿斯莫德大陆的温泉泉眼，是他儿子的心脏吗？他们会告诉你，伊诺斯帆不是死于暗杀，而是死于自己满是恨意的妻子吗？他们不会告诉你吧？”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你是乱说的……”加诺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那是他所希望成为的人，他不止一次幻想着自己和伊诺斯帆一样，手持破晓长剑，骑着马，披荆斩棘，所向无敌，结识一个又一个美女。 “书上当然不会记载，写书的人自己都没有经历过那些。可是索恩修斯见证过，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什么是英雄。我再告诉你，屠龙者安鲁，杀死了自己的朋友——真正的屠龙者，然后夺去了他的荣誉；圣殿骑士团的所有战役，他们都会屠城，带走所有财物和漂亮少女——有些有特殊癖好的会带走少年和小孩；如花一般美好的杰纳德，他是怎么杀死食人者普洛王的？他以自己为诱饵，诱惑了普洛王，然后在床上杀死了他。对了，说到杰纳德，怎么能不提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安德玛呢？她可是在古拉贡城当了半年的妓女，才得到了刺杀残暴的埃禄的机会的。” “你以为自己付出了什么，就妄图成为英雄？伊诺斯帆斩杀十臂的红眼魔物巴巴格的时候，硬生生磨掉了一只手，连皮带肉，还有骨头，一点一点地被磨掉了；莫里莫格失去了他的挚友；艾亚哥杀死了独眼巨人，失去了所有亲人；就在几十年前，持枪的朗格尼为了解开无畏之枪的封印，放干了自己的血，然后凭着执念，杀死了来犯的敌军。史诗永远都不会告诉你他们付出了什么！” “你呢？你做了什么？” “英雄背后，都是枯骨，也只有枯骨！”瑟西拽着加诺的衣领，残忍地击碎他对英雄的一切幻想。 加诺被她的样子吓哭了，他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一个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怀揣一个英雄梦又莫名担上救世职责的少年。他还不懂得什么是有得必有失，他还不知道什么是牺牲。他哽咽着问：“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我？我不想做英雄了。”“你必须是英雄，必须是你！蕾娜老师说过了吧，你有着暗影龙血脉，先觉者看到的那个救世之人，是暗影龙血脉，只有你了，整个世界上，都只有你了。挺不错的不是吗？至少你和英雄有一点相似了：天赋异禀。”瑟西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我不敢……我不想杀人……”“闭嘴！你必须去，人鱼幼崽对海水感知特别敏锐。只有你的暗影龙血脉能够迷惑他们。我会引开母亲的，你必须成功。帝都几十万人，你要为了一个人鱼，一个动物而放弃几十万人吗？里面，不仅有你期望成为的重剑骑士，还有那位美貌却笨拙的希娅小姐。他们的皮肤会褪色，从内部化成脓水，你想看到帝都空无一人，看见邻国乘虚而入，看见他们的军队占领我们的国家吗？孰轻孰重，你分得清。” 加诺彻底被吓呆了，他点着头说：“好……我去……我动手……” “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我也不想牵扯到其他人……如果有其他东西能解诸神之泪，我绝对有办法找到的……别怪我，谁都不希望这样的。”瑟西一脸疲惫和解脱，“我也不想担上这么重的担子……谁都不想的……” 黑石丛林离海不远，紧赶慢赶终于在三天内到了。瑟西递给加诺一颗药：“这个可以让你在水下呼吸，大概五个小时，你待会儿就藏在水里，蕾娜老师教的没有忘吧？”加诺赶紧摇了摇头。瑟西点点头，又说：“我实力不高，可能没办法困住雌性人鱼太久，你要尽量速战速决，别让幼崽哭出声，会引来一群人鱼的。”“可是……可是我不一定能下得了手……” “你必须下得了手，一条人鱼幼崽的命，和几十万人的命，你知道哪个更重要。别和我说什么生命无价不能记数。如果你要成为英雄，成为上位者，就别把生命看得多么宝贵，那些只是数字，你该做的，是让剩下的数字尽可能地大。” 瑟西闭上眼仔细聆听，她对加诺说：“看见了前面那片环形海域了吗？那里有一对落单的人鱼母子，你潜进去，我会设法引开母亲。” 加诺按照蕾娜教的方法，与自然融成一片，这是他的天赋，他想维持多久就维持多久。他吞下药，小心翼翼地没入海水中。人鱼母亲正在逗弄孩子，自然是没有注意到他。他缓慢谨慎地接近他们。人鱼母亲突然抬起了头，四处看了看，然后在孩子脖子上挂了一个哨子，加诺知道那个哨子，一旦吹响，就会引来这片海域所有的人鱼，他不能让这孩子有机会吹那个哨子。 母亲嘱咐了孩子几句，甩动尾巴游了出去。她的尾鳍几乎扫到加诺，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好在人鱼母亲并没有发现他，只是专注地往前游去。 孩子倒是懂事听话，自己在水里扑楞着，时不时拽一根海藻，或是捡一块漂亮的石头、一枚精致的贝壳。 不远处传来尖利的呼哨声，加诺明白，那是瑟西的暗号，她已经困住了人鱼母亲。他看着四五岁大的小人鱼，像一个精致的娃娃一样可爱。他有着自己的母亲，而他，加诺，甚至记不清自己是否见过母亲。小人鱼突然停止了玩耍，他呆愣了几秒钟，似乎是察觉到了母亲遇上了麻烦，他叫唤了几声，没有听到母亲的回应，于是他伸手准备拿起胸前的哨子。 不行，不能让他吹响这个哨子。加诺猛地伸手抓住小人鱼，一只手死死地捂着他的嘴，另一只手攥紧了那个哨子。他是如此地用力，以至于捏坏了哨子。那个小人鱼拼命挣扎——是在挣扎吧？他没注意。 他只是个小孩子……他才活了几年他还有很长的寿命……不行帝都的人中了诸神之泪他们需要凝血哀伤……帝都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为了他们杀死一个孩子……帝都的人和我没关系，这个人鱼和我更没有关系……加诺在无意识间松开了捏着哨子的右手，掐在了小人鱼柔软稚嫩、还未定型的脖颈上。 他是个孩子……帝都几十万人有不止一个孩子……我不能这么做……帝都关系到整个国家，关系到所有和你有关的人……瑟西的呼哨声再一次响起，这次更加急促。 她在催我了，她撑不住了……你看，她那么镇定自若的人也没有办法了才来这里的……没有其他办法了……诸神之泪无药可救……只有凝血哀伤能够涤荡一切，只有凝血哀伤能够救命……她没有办法了……我也没有办法了…… 加诺的手渐渐收紧，小人鱼挣扎得更狠了，他的尾巴胡乱拍动着，他的手乱舞着，最后，小人鱼的身体一阵抽搐，终于失去生命。 不远处传来了哀恸至极的歌声，那是一个母亲的痛哭。 加诺松开手，又紧紧抱紧了那具小小的尸体，他浮出水面，水面上一片平静，加诺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他仅仅抱着小人鱼，神经质地大笑起来：“呵……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成功了……呵呵呵呵……我拯救了世界……我是英雄了……哈哈哈哈哈，呵呵……”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爆发出一阵绝望的哀嚎，“我杀了一个孩子……我杀了一个无辜的人……我杀了一个孩子……这就是英雄……杀孩子的英雄……” 加诺抱着尸体从水里走出来，眼神木讷，他依然是十五岁的少年，只是仿若经历了一次生死。他抱着小人鱼去找瑟西，深一脚浅一脚，他突然笑了，他说：“我果然是一个天生的暗杀者啊……” 不远处的瑟西吃力地拖着人鱼母亲的尸体，看见加诺询问的眼神，她回答说：“一旦流下凝血哀伤，人鱼就会死去。”瑟西一身伤，不仅仅在看得见的皮肤上，被衣服覆盖的部分也洇出深色的血迹。加诺木木地点点头：“是这样啊，那看来我们成功了。” 瑟西拖着人鱼母亲，他抱着小人鱼，跟着一步步往内陆走，他没有问做什么。 “索恩修斯究竟想要什么？”加诺问道。瑟西转头看着他，笑容一如既往的明媚：“索恩修斯什么都不想要，他们只是希望神话时代的惨剧不再重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妮塔 妮塔选择了爱上一个错误，也选择了接受这个错误的后果。 安格尼丝是一个温和的导师，与妮塔完全不同。妮塔有一张天生妩媚勾人的面容，上挑的眼眸无端的勾魂摄魄。 弗林慢慢移开遮在眼睛上的手臂，眼睛一时被阳光刺痛，他又眯了眯眼。回过神来之后他坐了起来，穿上安格尼丝准备的学徒长袍，弗林收拾好自己的房间，走了出去。安格尼丝给他准备的房间在阁楼，和仪器室相邻，不大，但是非常整洁。他走下阁楼，安格尼丝已经起来了，正在草药园照看着她精心培育的草药。弗林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早饭。 他把面包切片，裹上蛋液，放进油锅里炸至金黄，用铲子盛到盘子里。弗林翻出培根，煎酥脆后快速打上鸡蛋，鸡蛋被面包和培根的热气煨得半熟。他又准备了另一个锅，开始蒸土豆。把一切都料理妥当之后，他将早餐端上餐桌，去草药园喊安格尼丝吃饭。 他一闭眼，眼前就是妮塔明媚的笑脸。那时候的妮塔还不像现在这样，她刚刚来到帝都，凭着过人的药剂天分跻身药剂师学会。学会负责人带着她去学徒班挑选学徒。他当时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擦拭着学徒班的试剂瓶，只想着快点干完活去拿工钱。妮塔拍了拍他的肩，他被吓到了，差点儿拿不稳烧瓶。 妮塔笑容耀眼得像阳光，她笑着对他说：“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学徒？”他紧紧地攥着烧瓶，不敢应声。负责人过来解围，告诉妮塔：“你弄错了，这个不是学徒班的学生，使我们雇过来清洁实验仪器的。”妮塔不理会，只是问他：“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学徒？”他点点头，他不知道什么是学徒，只知道当学徒有饭吃。负责人无奈，只好对妮塔说：“算了算了，只是这个学徒年龄有点偏大了，要是学东西不灵敏，你可别后悔。”妮塔没理会，拉着他就走了。 当时弗林紧张得不知打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妮塔后面，到了妮塔住的地方。那是一栋两层的小楼，楼，这里早已经被搜寻一空，地板被一块一块地掀了起来，草药园也被仔细地翻了一遍，妮塔种植的草药散在地里面。他们还是找了一下，连墙壁都叮叮咚咚地敲了个遍。瑟西一直找到了厨房，她打开柜子，摸摸有没有夹层，又看了看灶台，终于被她发现了点什么。灶里面的底部有一块砖有些松动她用火钳把灰拨开，然后撬起那块砖，里面果然有一个盒子。瑟西把盒子用火钳夹出来，正准备打开，身后有人冷冷地说道：“安洛卡大人果然没说错，你果然会回来的，可让我逮到你了。”瑟西不知道他是谁，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急速思考着到底要不要攻击他，以及如果出手了会不会有什么事。 身后人慢慢走上前准备控制住瑟西，突然头被人砸了一下，一声闷哼倒在地上。瑟西回过头，加诺正从背景中显现出来。瑟西问道：“有没有其他人？”加诺点点头，说：“还有一个，在外面。”瑟西吩咐道：“把他们都拖到外面，我会告诉你让他们遗忘的术的。”加诺迟疑地问道：“我能学会吗？”“肯定能。”瑟西笃定地说。 处理好那两个人，瑟西打开盒子，盒子里面放着满满的银币和一封信。瑟西匆匆扫了几眼信，对加诺说道：“把灯灭了，我们马上离开，明天去找她的那位学徒。”“那我们今晚住在哪里？”加诺问她。瑟西看着他，突然笑了：“裁缝铺。” 弗林待在房间，按照安格尼丝的吩咐把药材分类。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他以为是安格尼丝，于是他一边说着“还有一半了”一边转过身，却发现那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年，少年看上去很是局促不安，他说：“有人想见见你。”少年见他一脸狐疑，又补充道：“是关于妮塔的事。”弗林的脸沉了下来，他说：“妮塔的事我已经都告诉学会了。”少年慌乱起来，他连连摆手，解释道：“那个人有一些关于妮塔的事想要告诉你。”“为什么她不直接过来，而是让你过来？”弗林警觉地说。少年摇摇头：“她……她没办法过来，她不像我。” 弗林完成工作之后就出门了，安格尼丝说过空闲时间他可以自由安排。那个少年一直在外面不远处等着他，弗林跟着他到了一家小酒馆，角落里的桌子边上坐着一个穿着兜帽长袍的人。他过去，坐下来，问道：“你找我？”那个人是一个少女，声音带着稚嫩，面貌却完完全全地隐藏在兜帽中：“妮塔有一封信给你。”少女递过来一封信，他接过信，迟疑了半晌，终于问道：“她……她怎么了？”“妮塔死了。”少女又递过一条手链，他认得，是卓加送给妮塔的那条。 弗林以为自己会哭，但是他没有，他只是说：“哦，她死了。”他打开信，看了起来。 信上说，她有一个女儿，寄养在帝都一个老洗衣女工家里，私生女在帝都是没有地位的，学会也不会接受一个有私生女的女人。于是他想起了五年前妮塔曾经离开了半年多，他等着她回来，可是回来的时候，妮塔瘦了一圈，而且大病了一场。家里没有什么存粮了，他去河边抓了几条鱼煮汤给她喝，硬生生把命给吊了回来。妮塔告诉他她有一个女儿，她五年来帮别人配制药剂，存了一笔钱，希望他帮她把钱给她，然后通篇都是絮絮叨叨对他的抱歉。 她说，对不起啊，你长身体的时候是我最堕落的时候，我对你不好，让你没长足身体；她说真是不好意思，你的成年礼我都忘了办；她说你是我的学徒我都没有教会你什么。 她说，弗林啊，你以后要多吃一点把营养补上来。 少女推过一个盒子，说：“这是她留给你们的。”弗林抬头看着她：“诸神之泪是我放的，我恨这个让她变成这样的帝都。”少女轻轻地说：“可是卓加不在帝都，你杀不了他。”弗林问道：“能带我去看看妮塔的女儿吗？”少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好，我带你去。” 老洗衣工刚刚哄着孩子去睡午觉，她年老多病，孩子丢了她也找不到，只能哄着孩子，让她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有人来到她的小房子，她以为是主顾，巍巍颤颤地走过去，看见的却是一个不认识的青年。青年问她：“我的女儿五年前被妻子托付给一位老人，是在这里吗？”老人问他：“你的妻子是？”“妮塔，她叫妮塔。” 弗林看着熟睡的女孩，女孩长得很可爱，面容白皙红润，她无忧无虑，什么也不知道。 妮塔选择了爱上一个错误，她也选择了承担这个错误的后果。 “本来这次她的交易会有一大笔报酬的，只可惜主顾违约了。”少女站在他旁边，声音淡淡的，“我想知道，像妮塔，如果她遇到了危险，她会做什么。”“她会用毒药，腐蚀性极强的药。对了，药剂师学会有几个人向她买过研究，你可以找一找这五年的新晋药剂师。”弗林回答她，“如果诸神之泪能被解除的话……它一定要被解除，为了妮塔的女儿，我求你。” 少女转头，似乎是看着他：“你准备抚养卓加的女儿？”“这是我的女儿，我当然要抚养她。”弗林回答道。少女权衡了一下，马上说：“我会为她除掉诸神之泪的毒素的，你收拾好东西——不，你别回去了，马上去找一辆马车，立刻准备走，带着妮塔的女儿，马上走！永远别回帝都！诸神之泪的事情我会处理，你留在帝都只会陷入危险。” 老人端进来茶，惴惴不安地问弗林：“你……你是准备带走她吗？”弗林看着老人不舍的神情，他问：“你要是愿意，可以和我们一起走，这样您还可以继续照顾她。”老人和女孩相依为命了五年，自然是舍不得离开。老人去收拾细软，弗林对少女说：“我马上把那几个人的名字告诉你，今天我就走。”少女拿出一个袋子，递给他：“这就权当妮塔这次的报酬了，足够你们三个人衣食无忧了。你们实在不知道去哪里，就去喀狄丹好了，那里是铂兰诺帝国和卡提纳帝国的交界，属于兰恩尼斯家族，帝都的人是不会过去的。”袋子沉甸甸的，显然价值不菲，弗林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女孩，他还是收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帝都 “不知为何，暗影龙大人总是过分地看轻自己，总是认为别人活着比自己更加有用。” “他也许会这么自卑一辈子，一辈子都不敢对别人明晃晃的鄙夷进行反驳，一辈子都只能在别人的冷嘲热讽中尴尬地一笑了之；但是他这一辈子都会为了别人鼓起勇气、狠下心肠，他会为了别人战无不胜，他会为了别人拼尽一切。这样就够了，哪怕他永远都觉得自己配不上这帝都的繁华，那也不打紧。” ——摘自叙事诗《铂兰诺——暗影龙章节》 加诺看着弗林驾驶马车带着老洗衣女工和女孩离开，他问瑟西：“当年，卓加老师到底……”“卓加和盖宁公爵打了一个赌，赌他能不能得到妮塔。很显然，他成功了，十九岁的妮塔常年深居实验室，还称得上是不谙世事，自然敌不过卓加的手段。后来，卓加在一次聚会上，当着妮塔的面，得意地对盖宁公爵说：‘我赢了，我都和她上床不止一次了，怎么，要不要我送给你尝尝？’妮塔当时笑出了眼泪，她对卓加说：‘好啊。’然后，她就成为了那个现在的妮塔。”瑟西紧了紧长袍，轻描淡写地说道，“迟早有一天，他会死在这上面。” 加诺又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投放解药？”“等，等到毒发，诸神之泪只有发作之后才能被解毒。这几天你先看看帝都图书馆的魔法书好了，而且，你现在需要一套符合你身份的衣服。”瑟西快步离开，“我去查一下诸神之泪的事，可能不久就要用到你，到时候，你可别还是只有隐入环境一招。” 瑟西留给他一些钱，就自己先行离开了，加诺决定听她的，先去图书馆，至少要了解一些关于荆棘之野的事情。 帝都的中心是皇宫，皇宫的周围是皇子和大贵族们的府邸。再外围是帝都主体，有居住区，还有商业区，都是些有钱人的地方。接下来就是帝都内城墙，帝国近卫队在城墙上日夜巡逻。外城区就是平民呆的地方了，店铺参差，商贩旅客络绎不绝，帝都的工人们大多数也是住在外城区。外城区和内城区完全是两个世界，外城区可以说是热闹，内城区才是帝国的繁华所在。 加诺把瑟西事先准备好的通行证拿给城门士兵过目，这才进了内城区。他按瑟西说的去了帝都图书馆，管理员打量了一下他普普通通的衣服，拿着许可证看了半晌，才同意让他进去。加诺按照瑟西提供的书单，在图书馆最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瑟西提到的书，书页已经泛黄，却是一副少有人翻阅的崭新模样，果真如瑟西所说，自从结点理论兴起之后，古老的魔法便渐渐式微了。根据瑟西所说，艾茵雯传授的魔法主要看学习者个人的天赋和天生的魔法感觉，所以能学会的人很少，但是一旦学会都是叱咤风云的大魔法师。加诺很认同瑟西说的这么一句话，每个人都应当有学习魔法的权利，但是天才不应当和笨蛋用同一种方法学习。 这一本书是暗杀者常用的魔法，就这么明晃晃地放在书架上，因为它是用古艾铂皇朝的文字书写的，除了古文字学家，没有谁会学习一个灭亡了的帝国的文字的。加诺自然看不懂书上写了什么，他是来按照瑟西所说的，抄一份回去。加诺一呆就是一下午，他放下羽毛笔，揉了揉肩，准备先去吃点东西，再回来呆到闭馆。 图书馆周围都是各个皇家学会，要吃饭还得绕好大一圈。加诺直到走到了内城墙附近才看见一家小餐馆，他走了进去，看了看墙上的菜单，菜没有看进去几个，却被价格吓了一跳。有些菜肴的价格要以多少多少银币来计算，几十个铜板的黑麦面包已经够普通家庭吃一周了。加诺局促地坐下来，有侍者过来点菜。他小心翼翼地说：“来……来一份面包……”“这位先生，我们这里的面包是随餐附赠的，不能单点。”“那……那来一份洋葱汤、一份烤土豆。”加诺眼神躲闪不定。 侍者略带点嘲讽说道：“先生，这些平民的家常菜，我们这里没有。您要是不点菜就出去好了。”加诺脸上腾起一片红来，他觉得很难堪，心里生出一股无地自容来。瑟西留给他的钱不少，足够他把这店里所有的菜叫上十份不止，只是他自己觉得不堪，加诺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 我不属于帝都。加诺站了起来，灰溜溜地走了出去，他听见侍从轻轻地骂了一声：“穷鬼！下等人果然是下等人。”如果瑟西在的话，她能用轻描淡写几句话让那个侍从颜面扫地，可惜他不是瑟西。他走出去，四周都是富丽堂皇的店面，都是衣着体面的人，他们走过他的身边，余光扫过他的粗布衣衫，满脸的鄙夷。于是他突然失去了读英雄史诗时的豪情和自信，他确确实实地位于最底层，没有任何值得夸耀的东西。他一文不名，就算真的像瑟西说的，他能成为救世主，未来的成就也无法撑起他现在的尊严。 加诺决定还是去外城区找家店，他牵强地笑了笑，笑给自己看，告诉自己没什么事，他们是贵族，住在帝都，看不起自己也没什么。他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准备向外城区走去。餐馆里面突然吵吵嚷嚷起来，他不由得驻足观望。两个餐馆的侍从架着一个约摸六七岁的小孩子走了出来，往门外一扔，大声呵斥着：“你们一家都要滚出帝都了还想着在这里吃最后一顿么？一身晦气，别脏了地儿。”小孩子被扔到马路中央，被人踩了好几脚，还差点害得一位尊贵的夫人崴了脚，于是那位夫人的侍者又踢了他几脚，让他滚远点。 加诺赶忙过去把小孩子拉过来，心疼地替他拍拍身上的灰，问道：“到底怎么一回事？”“卡提纳的使者要过来，王准备为他们建一座华丽的住处，所以没收了我们那一片所有人家的房子。他们什么都不让我们带走，连自己的东西都不行。走之前，我想吃这家的乳酪蛋糕，可他们要赶我们走。”小孩灰头土脸，满眼的泪光，小声回答。加诺替他抹去眼泪，不解地问：“那为什么他们不让你进去，是你没有钱吗？如果是缺钱的话，我这里还有些钱，你可以拿去。”孩子摇了摇头，眼泪落了下来，他哽咽着告诉加诺：“他们说，我们要变成下等人了，不配在这里吃饭。” 说话间，又有两个人被推了出来，女人苦苦哀求，被侍从一脚踹在心口，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半天出不了声。小孩跑了过去，哭着喊着“爸爸妈妈”。 加诺沉着脸，他拉过那个孩子，径直走到店里。那个先前招呼过他的侍从忙说道：“这里不是你们这种人改来的地方！”“这里什么地方？莫非是王宫不成？只有立了什么功，打了什么胜仗才能被召见？”加诺直接踢翻了一张桌子。“你想干什么？”几个人围了过来，看他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倒是不以为然，“这是孩子王来管孩子事了？”店里的客人哄堂大笑，就当是图个乐子。 小孩害怕地躲在他身后，不敢动弹。加诺硬生生把他拉到身前，他对那些侍从说：“这餐馆的老板在哪儿？”“别找老板了，直接和我们说吧。”侍从们互相看了看，说道。 加诺从怀中摸出一把金币，松手，任凭金币落了一地，一时之间餐馆静了下来，阿斯莫德大陆金矿储存丰富，然而大多数金脉位于精灵地精的住处，或是极地冰寒之地，难以开采，所以尽管金币也是货币，倒也不常见人拿出来用，大多数人都是把金币存在家里，舍不得花。加诺这次直接掏出一把金币，倒是吓了众人一跳。侍从们见他拿出巨款来，不由得放软了态度：“先生想说什么？” “这些金币我就扔在这里，你们要是把它捡起来，那说明你们同意这孩子一家人在这里吃饭了，同意他们在这儿吃到这些钱花完为止；你们要是不要这些金币，那我就拿同样多的金币，去外面雇上几十个人，把你们这家餐馆里的东西通通砸烂。既然不让人进来吃饭，你还开着有什么用？趁早砸了算了！同样的钱，怎么花，你们自己选吧！”加诺冷冷地说，说完了就看着他们，看他们会不会捡起这些金币。 侍从面面相觑，不敢动弹，最后他们慢慢地跪了下来，把金币一枚一枚地捡了起来。 加诺拉着小孩走过去，看着他们趴在地上，生怕少了一枚金币，他说：“他是下等人，那你不过是一条狗！再怎么高贵的贵族，打死了一个下等人，也要赔偿；可是打死一条狗，最多费条草席！”侍从们不敢吱声，只是连连点头称是。 加诺蹲下来，直视着小孩的眼睛，温和地对他说：“你去把爸爸妈妈扶进来，好吗？”小孩点点头，加诺又说：“去把其他房子被没收的人也喊过来吃饭吧。” 那对父母互相搀扶着走进来，拉着他的手连连道谢，说着说着又哭了。他们哭着问道：“请问您叫什么名字？”他几乎脱口而出自己的名字，但是他熬住了，他说道：“就叫我‘暗影龙’好了。”加诺只是一个从来没有离开过黑石丛林的乡下穷小子，一辈子都不会走，在黑石丛林外面的，是暗影龙。 加诺向门口走过去，有一个侍从问道：“先生……您，你不吃点什么吗？” 他摇了摇头。 帝都不属于我，这里太过繁华，我怕是永远都被隔在这繁华外面。 走出餐馆，他看见瑟西正在外面等他，他不知道瑟西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的，不过她总有法子。瑟西调侃道：“暗影龙大人真会慷他人之慨，到底不是自己的钱，花起来就是不心疼。”加诺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这能讷讷地说：“抱歉……”“不用抱歉，你做的很好。”瑟西倒是不甚在意，“准备好配药了，再过两三天，就到解毒的时候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暗影龙 暗影龙大人常年戴着一张面具，就像曾经的公爵大人一样。不同的是，公爵大人是因为其容貌的过分出众，而暗影龙大人似乎仅仅是为了不让别人认出自己，他似乎并不想背负这英雄之名。 ——摘自《罪恶时代》 加诺今年十五岁，还算得上是一个孩子。这个年龄不足以让餐馆的侍从们重视，也不足以在什么地方占据一席之地。这个年龄的孩子，还在努力地充着大人，平民家中这么大早应该干活了，贵族们也开始让继承人接触家族事业了。 然而，往往是在这个年岁，英雄们也开始了他们传奇生涯的征途。除却绝艳天纵一登场便是天人之姿的公爵大人，他在十五岁时早已完成了大多数英雄一生的业绩，正式被国王赐予公爵封号。伊诺斯帆在他十五岁那年杀死了在南部作乱的独眼巨人，自此开始了他的不败生涯；十五岁的霜雪女王的冰雪魔法远比她的美貌更加闻名；十五岁的伊安纳·艾铂刚刚即位，尚未遇见他的一生挚爱的缇莉女王。 瑟西在配制着解毒的试剂，在他们容身的那家裁缝铺，加诺见识到了他初次杀戮的战利品——“凝血哀伤”。那是一颗泪滴状的红色透明液体，是雌性人鱼绝望的血泪凝固而成。 “我要你的血，怎么说暗影龙也是龙的一脉，没有任何毒药能对龙类起作用。”瑟西拿过一个量杯，推向他。加诺咽了咽口水，紧张地问：“要多少？”瑟西正低头量取药物，抬眼一瞥，又垂下眼去，她说：“装满了，刀在那里，自己小心别割到动脉，动脉血喷出来太浪费了。” 加诺哆嗦着拿起刀，他喃喃地说着：“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就在一个月之前，他还在采矿场工作，为了能去黑石学院拼命地工作；现在，他便要为了帝都一群毫不相关的人放掉满满一杯血。好在他不怕疼，在采矿场，他没少受伤，也曾经断了一根肋骨还强撑着去挖矿，为了活命，人什么苦都能吃。既然他为了活命能熬得住断骨之痛，那么为了帝都几十万人，这点痛他自然也忍得住。 大量的血液流失让加诺有点头晕，而且手脚冰凉，他看着量杯渐渐满了，虚弱地问：“瑟西，你看这好了吗？”瑟西看了一眼，点点头说：“嗯，差不多了，我把止血魔法的符文画给你，你自己止血。”“可是我不一定能学会啊？”加诺按着自己的手腕，迟疑地问道。瑟西拿过量杯，冲他笑了笑，说：“那你就死吧，我可不会救你。” 加诺调用体内的魔力，聚集在指尖，让它凝集于画出的符文上，手腕被他割开的静脉果然渐渐愈合，直至伤口消失。由于愈合得过于缓慢，他几乎是又流失了一杯血。瑟西叹了一口气，拿过一杯药剂，递给他，说：“喝吧，喝完了对照古艾铂字典把昨天你抄的书翻译一下，把翻译不了的词语按顺序记下来。”加诺一言不发，顺从地喝下了药，然后取出昨天的手抄本开始对着词典一个词一个词地查阅。 瑟西轻描淡写地问道：“你恨我吗？”加诺停顿了片刻，又接着看下去，他轻飘飘地说：“恨不起。” 加诺出去买东西，毒素已经彻底蔓延，大街上几乎没有什么店铺开着了。昨天的这个时候，药店还在纷纷吹嘘着自己的药剂能够治病，一剂要收十枚金币，，今天它们也关上了大门。他去面包店，老板正颤抖着手准备关门，他手上的伤口不断躺出脓水，顺着手臂滴了下来。老板虚弱地说：“你自己拿吧，不用付钱了，我都快死了，还要钱干什么？帝国的药剂师都在干什么哟！平日里一个个多神气，现在呢？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年轻人，你为什么要来帝都呢？你来了，马上也要死了。”老板怕是把他当成最近才来帝都的人了。 他也听说了，好多人来了帝都，在回去的路上毒发了，在马上化成了一滩脓水，顺着马背滴了一路。伊辛斯王下令封锁了帝都，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各个有封地的贵族也开始纷纷闹事，邻国似乎也筹谋着发动战争。当然，这一切都只是道听途说，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拎着袋子慢慢悠悠地走回去，路上没有几个人，有得只是帝都的贫民，倒在路边，无人问津。突然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他低头看过去，是前些天遇见的小孩，小孩肉乎乎的手上也在不停地淌着脓水。小孩带着哭腔：“暗影龙大人，救救爸爸妈妈吧，求求你，救救他们吧……”加诺几乎想马上应允，但是他忍住了，他蹲下来，摸了摸小孩的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他说：“告诉他们，一定要撑下去，明天，最多明天，我会救他们的。相信我，告诉他们，一定要撑到明天。”瑟西说过，要等到明天，所以他们必须等。 加诺戴上银制的面具，他身上的衣服是裁缝仿照传说中神明的服饰制作的。那个沉默寡言的女人将布料裁剪妥当，然后在这短短两三天之内赶制出了这套衣服。 “自此，你是暗影龙，不是加诺，你不愿意显现真面目，那么这个面具，你一戴，就是一辈子，知道吗？”瑟西叮嘱道。加诺接过她手中的解毒剂，颇有些难堪地说：“找到解药的是你，制作解药的也是你，我有什么颜面以救助者自居，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们的感激与仰慕？”“但是没有你，我无法取得凝血哀伤，这应当是你的功劳。”瑟西这么说，“记住那些符文了吗？记住了就去吧，去救他们，我之前答应过你，帝都不会有人死去。。他们不会死的，绝对不会。” 瑟西要去解决之前的妮塔的事情，加诺走出去，他透过面具看着天空，天空狭小而明亮。他走向护城河，今天街上的人多了起来，许多人知道自己快死了，不愿意死在家里让家里都是脓水，于是到了街上来。不过他不在意，这些都不重要。 他到了护城河的桥上，将解毒剂倒入河中，外城区的护城河不与内城区相通，也并不流出帝都，仅仅是在外城区内流动，它是依靠着魔力循环流动。所以这次中毒的，几乎全部是外城区的平民，内城区的人大多数没有事，偶尔有中毒的，都被赶到了外城区，外城区成了一个天然的隔离带。 很明显，这些人已经等不了河水的循环流动将解药扩散至整个外城区了。加诺伸出手，在护城河上方画出一连串的符文，水流在符文下方聚集，旋转形成漩涡，又渐渐升起，直升上天空。这不是什么难题，龙族本身就是最擅于魔法的种族，它们天生就能使用魔法，同时拥有着庞大的魔力，一吐息就能形成巨大的魔力洪流。加诺之前是没有学习过，但是他现在学会了怎么使用自己的魔力，自然轻松得很。接下来的事才是难事。 他念诵着古老的魔咒，不同于而今魔法阵的咏唱，魔咒本身就带有魔法效果，它是魔法的语言，无需注入魔力，仅仅是念诵就能够施展。 升腾而起的、溶解了解毒剂的水化为水滴，变为雨水，细密地落下，中毒的人一接触到这些雨水，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脓水逐渐消失，伤口渐渐结疤。众人惊喜地看着天空，天空中太阳明晃晃地照着，万里无云，没有一丝一毫雨天的意思。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神明大人复活了，来拯救我们了！”人群中响起了稚嫩的声音：“不对，不是神明，是暗影龙大人，暗影龙大人昨天告诉我他会在今天救我们，一定是暗影龙大人。”“暗影龙大人？那是谁？”不知情的人们窃窃私语，但是他们无暇顾及，他们挨家挨户地把躲在家里的人拉出来淋雨解毒。 加诺隐隐有些担忧，他在担忧着自己能不能撑到所有人都解完毒，就算是暗影龙血脉，他毕竟不是真正的龙类，暗影龙也并非以魔力充足著称，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去。何况他刚刚掌握这几个魔法，尚且不能运用纯熟，必然会有魔力浪费。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雨的范围扩大，尽可能地多覆盖一些地方。他无法移动，若是能够移动的话也会方便很多。此刻他倒是希望自己真的是头龙了，龙类能够飞行，那样的话他就能从空中引着雨淋遍整个外城区了。 终究是有人发现了他，人群远远地看着，不敢上前打搅，生怕影响到他。人群在桥的两端，怀着感激和一种诡异的害怕看着桥上的人，他们想要看清楚是谁救了自己，然而那个人带着银制的面具，穿着古代款式的华贵服饰，辨认不出究竟是谁。孩童稚嫩的声音透过人群，他想要跑过去，却被旁边的人拉住，怕他惊扰了这位救世主，于是他只能喊着：“暗影龙大人？是你吗？”有比较冷静的人呼吁大家：“我们也来帮忙吧，大家分头行动，把那些还没有被治疗的人拉过来，这样也能减轻暗影龙大人的负担。”这一提议得到了众人的认可，有推车的人纷纷用推车运人，没有的则不辞辛苦地一趟有一趟地背人。 斐勒骑士长来到执政官面前，他行了个礼，询问道：“执政官大人，请问找我来有什么事吗？”执政官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他，吩咐道：“我要你去一趟外城区。你知道吧，唯一的一瓶诸神之泪被妮塔投放进了外城护城河，但是药剂师学会至今没有配制出解药。毕竟诸神之泪毒发到死亡只有五天时间，再怎么天才可不可能在这几天之内找出解药的。但是现在有人在外城区护城河那里为平民们解毒，他能解毒，那么他就有可能是那个投毒的人，我希望你能马上抓捕他回来。”骑士长抬起头，不解地问：“但是，万一他是无辜的，真的只是为了救那些平民呢？而且，我现在把他带回了，那些中毒的平民们该怎么办？他们会死的。”执政官缓缓地说：“死的只是平民而已，处理干净了还会有新的平民入住的。国王需要一个解释，我们需要一个投毒的人。” 他只能带着护卫队前往外城区，只看见护城河边上挤满了人，而且还不断地有人运送着奄奄一息的人们过来，护城河周围飘着雨丝，那些人沾染了雨丝后，不久便恢复了健康。护城河的桥上站着一个人，看身形只是个少年，正用手控制着护城河里的水形成雨滴。 骑士长示意着民众分开，他呼喝道：“这个人能够解毒，可能就是投毒的人，王命我们带他回去审问。”“是他投的毒那他为什么要解呢？”有人忍不住问。“自然……自然是为了收买民心！”骑士长含糊不清地说道，他当然知道为什么要抓这个人，但是他不能说。 “什么收买民心，那么好的收买民心的机会你们怎么不收买？都下令封闭外城区打算对他们的死活不管不问了，看来这民心也不重要，不重要的东西，丢了怎么就火急火燎了？”有人出言讽刺，言语之间满是嘲弄。“就是，还有一大堆的人半死不活的，你就要把人带走，我们外城区的人不是人了？就贵族高贵，我们死了不算数！”刚刚被救治的人们满怀着对这位暗影龙大人的感激与崇敬，此时被人这么一激，自然是忿忿不平。 骑士长见群情激愤，连忙安抚道：“这只是一个猜测而已，毕竟这种毒难倒了整个药剂师学会，有这种猜测也是正常。这样吧，我等到他的救助完成再带他走，只是去问一下，不会有什么大碍的。这次救助我们卫队也会帮忙的，大家不要太过激动。”骑士长安抚了许久才让众人稍稍平静，他指挥着部下帮忙去运输患者，自己心下也在揣测着这个人到底是谁。 加诺自然是知道周边的变故的，但是他无暇顾及，看见众人帮忙把中毒的人带来，倒也让他松了一口气。 直到最后一个人救治完毕，加诺才收回了魔力，水柱轰然落下，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全身。听瑟西说，这个解毒剂并不是化解毒素，而是消弭一切原本不属于自身的东西。从毒素到食物，全部消弭，这个护城河将会清澈无比，在场的所有人可能现在没有感觉，但是马上他们就会感觉到饥饿。 加诺走向骑士长，骑士长不由自主地退后，面前这个人虽然身形矮小恍若少年，但是他拥有能够解除整个外城区毒素的能力，何况他刚刚控制那些水流的魔力，明显不容小觑。加诺对他说：“你来是为了带走我吧，我同意跟你走，但是别为难他们，他们的家在这里，而我只是一个外来客，我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骑士长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警惕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他是假意示弱然后趁机袭击他们。 然而加诺只是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尽管骑士长很是好奇这位神秘人的样貌，但是他却不敢轻举妄动。他派遣一个手下先行回去禀报，自己带着加诺慢慢回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六章 王宫盛宴 这部史诗最重要的剧情就是我在此遇见你。 ——摘自叙事诗《罪影之歌》 加诺并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他看看天空，天空已经暗了，心想着最多一死吧，不过想来自己干的事情足够让人记上一笔了吧？这倒也不算辜负了瑟西的期待，只是瑟西还得想个法子把自己身上的血脉剥离开来，不然自己死了，暗影龙血脉就绝迹了，那么那个预言也就落空了。 穿过内城门，骑士长带着加诺去往王宫方向，王宫门口站了一队人，加诺有点懵了，这个架势不像是审问啊！走近一看，为首的骑兵侧坐在马背上，兜帽长袍完完全全遮掩了面貌，身形纤细，正是瑟西。加诺想了想瑟西说她去解决诸神之泪的问题，想来是解决了。骑士长不明所以，他离开之前接到的命令是抓捕加诺，可是现在一看完全不是抓捕的样子。一边高大的执政官神情严肃，他实在是过分高大，站在平地上和坐在马背上的瑟西差不多高。执政官见他们回来了，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说：“国王要设宴款待这位救了外城区民众的英雄。”他的神情难看的很，毕竟前不久，下令抓捕加诺的人也是他。 瑟西从马上跳下来，笑道：“那么我先带着暗影龙大人去换一套礼服了，想必执政官会为我们准备好的，对吧？”执政官冷哼了一声，说：“这是自然！”显然，他还是认为加诺来路不正，是那位投毒者。瑟西不理会他，拉着加诺往王宫内走去。 加诺小声问瑟西：“你是怎么做到的？要澄清这件事难得很，除非弗林想不开回来声明是自己干的。”“我告诉我们尊贵的‘狮盔王’，妮塔带走了诸神之泪的配方，同时让她的学徒在外城区投放了诸神之泪。幸好我们伟大的王得天护佑，我与暗影龙大人在来帝都的途中发现了潜逃的妮塔，夺回了配方，并赶在城民死亡之前配出了解药。”瑟西半是嘲弄地说。此刻他们正穿过满是侍女迎接的走廊，加诺不得不把声音又压低了点：“国王就这么信了？”“只凭我一个人国王当然不会相信，但是好在我们天才的、提供了诸神之泪核心配方的安洛卡大人愿意为我证明，证明我所说的句句属实。”瑟西嗤笑一声，拿着礼服去换了。 加诺满腹疑虑，之前在妮塔住处派人埋伏的安洛卡为什么会帮他们；瑟西从哪儿来的诸神之泪的配方；诸神之泪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他还在苦苦思索着真相，一边的侍女却开始探手过来解开他的腰带，加诺吓了一跳，他后退一步，紧张地问：“你想干什么？”他这一来弄得侍女也紧张起来，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来给您宽衣沐浴，好换上礼服啊？”加诺不由得涨红了脸，好在他脸上有面具，看不出来，他比侍女还结结巴巴：“我……沐浴……我自己来好了……你们，你们……你们都出去……都出去。”侍女不知所措起来，最终说道：“那……那待会儿您喊我们进来为您换上礼服，礼服繁复，您一个人恐怕不好弄。”“那……那我里衣穿好了再喊你们。”加诺胡乱应了几句，急急忙忙地把侍女赶了出去。 加诺把自己浸在热水中，仍然在推敲着种种疑点。如果杀死妮塔夺走配方的人是安洛卡，那他为什么还要派人守在妮塔的住处？到底发生了什么？加诺叹了一口气，他触碰了一下自己的面具，这个面具十分精致，与肌肤完全贴合，却不阻碍呼吸和视物。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墙似乎是大理石的，水中滴加了安神的精油，衣服放在浴池边上的托盘里面。他洗去身上的尘土，自己穿上里衣，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外面喊道：“我……我洗完了。”侍女们陆续进来，拿过礼服帮他穿上，期间还有意无意地捏一把他的手臂，或者摸一把他的腹部，他不敢动弹，生怕这些侍女会有更出格的行动。等到侍女们帮他把礼服穿好，加诺连耳朵尖都红了。 穿好了礼服，侍女们取过香油和粉扑，在他的头上抹了香油，又在他腋下、脖颈、手腕也各抹了一撇。她们拿着粉扑，迟疑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询问：“可以请您摘下面具吗？”他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要求。 他走出浴室，就被一群蒙着面纱的侍女带走了，但是他并不知道她们要带自己到哪里。加诺跟在她们后面，在安静的走廊当中左弯右拐，最终停在一扇华丽的大门前面。 门两边的侍卫用力推开大门，侍女们也躬身退去。门后面还有一层厚实的帘子，他深吸一口气，推开帘子走了过去，帘子后面依然是一条通道，通道两边的墙上是一盏盏的琉璃灯，通道尽头是一面墨绿色的丝绸帘子，从帘子后面隐隐传来音乐的声音。加诺沿着通道向前走去，尽头的音乐声越发清晰。 他的手触及到了帘子，帘子被音乐声震得颤动不止，加诺的手瑟缩了一下，又咬咬牙掀开帘子。他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到了眼睛，不由得伸手挡在眼前。等到适应了这炫目的场景，他才移开手掌。 眼前的大厅金碧辉煌，装饰着金色的流苏与美丽的花朵，墙上嵌着让人想要撬走的名贵宝石，：“这个烟雾有毒，你还是好好休息，排出毒素，我去追那个刺客。”希娅觉得言之有理，点点头，说：“那我留在这里，等着皇家药剂师来为我们解毒，毒一解我就去支援你。”她不知道加诺实力如何，总归有些不放心。 加诺从窗户翻身出去，瑟西起身，扔出一个东西，说：“接着，还有，跟着这个萤火虫！”天知道瑟西从哪里弄出来一只萤火虫，那只萤火虫目的明确地向前飞去，加诺接到瑟西扔给他的东西，是一把匕首，他只好迅速道：“你帮忙看看毒雾！”就紧跟着萤火虫追去而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天鹅塔 唯有死亡永恒。 萤火虫停了下来，加诺看着面前一座废弃的塔，有些怔忡。他不知道王宫内居然有一座废弃的古塔，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拆除。塔身破旧不堪，看得出年代久远，而且从款式来看是早已不在的艾铂皇朝的建筑物。这座塔远在帝国建立之前就出现了。 加诺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踏进了塔内。 塔有十层，最底层黑漆漆一片，稍微动一下就会带起一大片尘土，看来真的是废弃得久了。 刺客突然停了下来，想必是受了伤，是希娅还是他造成的并不重要，但是既然他受了伤，想必不会跑太远，那么应该就在第一层了。加诺小心翼翼地探查着，塔里面实在是太黑了，眼睛睁着等于没睁。于是加诺索性放弃了用眼睛看东西，他利用自己暗影龙的血脉，将自己融入环境，探知周遭的一切。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融于血肉，刻于灵魂，现在想想，当时他在采矿场的时候，就经常发现隐藏的矿石，大概也和这个能力有关。 一旦他和环境融为一体，那么是黑暗还是光明就无所谓了，一切都无所遁形。加诺对自身能力的掌握非常快，同时他也运用得很好。 塔内第一层不是很复杂，就是一个单独的大厅，地上的地毯已经破旧不堪，不时有几只老鼠溜过。墙上的壁画已经失去色彩，水晶吊灯坠在地上，碎了一地，中央的螺旋楼梯的扶手也是摇摇欲坠。加诺谨慎地寻找着刺客的踪迹，那位刺客是一个很耐得住性子的人，不过没关系，他再耐得住性子也不管用。 加诺看着那位刺客小心翼翼地接近他的身后，他不动声色，一步一步计算着刺客接近的步伐。他佯装不知的随意走动着，刺客弓着腰，手上抓紧了匕首，然后突然发力刺向他背后。 他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指尖飞快的画出一串符文，刺客身体再一次腾空，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加诺冷静地问道：“谁派你来的？解药在哪里？”刺客迅速地爬起来，握着匕首再次向他刺来。加诺退后一步，以符文驱使他摔到更远的地方去。刺客再次爬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再一次带着莫名的热忱冲了上来。 这一次他摔得更狠了，疼得他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但是他仍然努力去够着匕首。加诺走上前将匕首踢远，他站在离那位刺客不远的地方：“回答我，谁派你来的？你来干什么？解药在哪里？”“你们这些没有信仰的人……神明大人不会饶恕你们的……”刺客努力抑制着疼痛。加诺回答道：“那好吧，在此之前，我首先不会饶恕你。回答我的问题！”刺客张了张口，终于是妥协了：“神明大人，是神明大人派我来的，神明大人说国王已经不再适合统治了，必须杀死他。”“所以说你的任务就是行刺国王吗？”加诺再次询问。刺客摇了摇头，说：“还有带回希娅小姐。” 加诺愣了一下，问道：“为什么要带走希娅？有什么目的吗？”刺客的声音充满狂热：“她是一位极为美貌的少女，这样的绝色理应当归神明大人所有，也只有这样的美女才能得到神明大人垂青。”“你可别忘了，她是帝都数一数二的术士。”加诺皱了皱眉，一脸厌恶，他向来对任何宗教信仰都是敬而远之的，他总是觉得把自己的希望放在一个虚无缥缈的幻象身上太过愚昧，这么狂热的信徒实在是让他不舒服。 刺客这么回答说：“她不应该是术士，她是一个女人，女人是男人的所有物，是没有资格学习魔法的。这个世界早已腐化堕落，连女人都有资格学习魔法了！不过没有关系，神明大人会收回她的魔法的！她只要乖乖地装扮自己就好了。”“你们的神明大人所构筑的理想世界是什么样的？”加诺继续询问。这位疯狂的信徒满是憧憬地回答：“异教徒为我们劳作，神明大人将财富赐予他的信徒，我们共享着一切，房子、金钱、还有女人。” 加诺点点头，俯下身，慢慢地说：“我猜你们的神明大人也好，你也好，都从来没有女人喜欢过吧？你一定一直孤家寡人，只能在幻想中遇见自己的妻子吧？”他的脸色一变，阴沉着说，“神明死了，死在了数千年前！”刺客抬起头，他的脸早已扭曲，看不出原先的模样：“别侮辱神明大人！你这种异教徒根本理解不了神明大人！你将没有资格进入神明大人构建的理想国！”“我宁可堕入地狱！”加诺再次操纵符文，让他浮在半空，准备找些绳子把他捆起来带回去。然而刺客的四肢突然扭曲起来，他的双眼凸出，眼眶裂开，出现了血丝，可是他的眼珠仍然在疯狂挣脱他的眼眶，最终掉在地上。他张大了嘴，但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徒劳地张大着嘴，一直张到最大。加诺懵了，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徒然地看着刺客变成一份一份地掉落在地上，最后只剩下一堆衣服和满地碎肉。 加诺蹲下身，在衣服中摸索着，以期找到些什么有用的东西，到最后也不过找到一个小小的徽章，上面的文字他看不懂。他将徽章放进口袋中，打量了一下四周，刚刚不知道什么力量让那刺客身体变成一块块碎肉，这座塔有古怪，难怪这么久都没有被拆掉。加诺小心地向门口移动，然而直到门口都没有什么异样。他愈发小心谨慎起来，从地上逮住一只老鼠，扔出门外，见并没有什么异样，才放心地走出去。 出去之后，并不是王宫花园，还是在塔内，依然是那个大厅，不同的是墙上多了几扇门。 加诺赶忙回头一看，只有光滑的墙壁，墙壁上绘制着的壁画生动鲜活，只是被时光磨去了颜色。 “这到底是……”加诺不知所措地看着四周，他被困在了这个塔里面，只有他一个人。至今为止，他的所有行动都有瑟西为他策划，即便危险，他也可以心安，至少身边有个人照应，但是现在，什么也没有，而他也对自己要面对的东西一无所知。未知让他恐慌起来。 他胡乱挑了一扇门走了出去，依然是这个大厅，只是墙上的门又多了几扇。“难道这些门是无穷无尽的吗？”加诺喊道，他的声音透过这些门，传到很远很远。 “早知道我就不进来了，反正这么诡异的塔，那个刺客也逃不走，现在倒是我疲于奔命了。”加诺四处看了一下，目光锁在中央的螺旋形楼梯上，“算了，反正我也找不到出去的路。”他走向楼梯，似乎是有人在他身后轻笑了一声，又朝他的后颈吹了口凉气。然而他不去在意，一步一步走在老旧的楼梯上，走一步就晃一下，似乎随时有可能轰然倒下，连带着把他摔个半死。 他走到了二楼，二楼比起一楼倒是清爽得多，进到二楼是一个小房间，房间中间是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摊开了几本书，书边上是一套下午茶用具，中央还有一座烛台。杯子里是满满一杯的红茶，甜点车上也是松软甜香的各式甜点。房间只有一扇门，门后面是一个图书馆，书架上塞满了书。加诺走到图书馆里，随手抽出了一本书，刚刚翻开，还未曾看清上面的字，书页就变成了灰尘落在他的鞋面上。 此刻身后传来“咯咯”的笑声，他回头一看，一个宫廷装的小女孩坐在桌边看着他，稚气十足地问道：“大哥哥，你来天鹅塔做什么啊？”还没等他回答，她歪了歪头，又问道：“大哥哥，你为什么带着这个奇怪的面具啊？让我看看你的脸好不好？”加诺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有人从身后抱住他的腰，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拿开，触手可及却冰凉渗骨。他回过身，那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女，棕色长发足足过膝，穿着纯白的连衣裙，肤色惨败，低垂着头，几乎贴在他身上，加诺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少女缓缓抬起头，凄楚地说：“大哥哥，你为什么要来天鹅塔呢？”她向前伸出手，似乎是要抓住什么，加诺不由得又后退了一步，少女倏地消失在他面前。 加诺又一次看向桌子，桌子边上的小女孩已经不见了，他扑过去看向桌上的书，书在他面前燃烧起来，燃烧的纸张飘飘扬扬飞上天花板。这时对面有人坐了下来，加诺抬起头，桌上的蜡烛忽然亮了起来，对面端坐着一位贵妇人，衣衫华贵，却仍然披散着头发，连小礼帽都没有戴。她幽幽地看着他，问道：“大哥哥，你为什么不带我走呢？你带我走好吗？”她站了起来，向他伸出手，加诺向后弹开，却撞到了什么。小女孩拉了拉他的袖子，满脸天真：“大哥哥，你带我走好不好？我想出去，我想出去。”加诺挣开袖子，他想逃，却又被少女拉着了。 三个人同时对他说：“大哥哥，带我走，带我离开天鹅塔，好不好？”他挣脱开来，想要逃出去，却发现门已经消失了。 “大哥哥，你不带我走，就留下来陪我好吗？”少女惨白的面容就这么看着他，哀切地问道。 加诺几乎是冲进了图书馆，一边寻找着出口，一边飞快地画出符文，书架轰然裂开，无数书籍飞出，在空中碎裂。他掌握的魔法仅仅这一种，他还没来得及学习其他的东西。他当然可以利用自身的血脉能力与环境同化，但是那毕竟不能彻底掩饰存在，这三个幽魂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还是不要冒险比较好。 这个图书馆不知为何没有尽头，加诺心里越发没底了，也许自己将被永远困在这里。 黑暗的图书馆里面突然有一点荧光出现，加诺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那是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在他面前，拼命地扇动着翅膀。加诺犹豫了一下，决定碰碰运气，也许瑟西真的料到了这一步，他跟着萤火虫的方向，在书架间穿行，身后的书架因为他的符文不断开裂，纷飞的碎页掩盖了他的行踪，他的面前终于出现了一个楼梯。 加诺毫不迟疑地踏上楼梯，图书馆的地面突然下陷，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楼梯也开始坍塌，加诺加紧了速度，但是楼梯坍塌的速度越来越快，而楼梯很长，就像是没有尽头。 终于是到了尽头，还有几阶台阶了，但是坍塌也已经到了他脚下，加诺纵身向上一跃，手堪堪抓住地板边缘，稍一发力便整个人滚了上去，狠狠地撞在一座雕塑上，他几乎一整天都没有进食，这时候被撞了一下，眼前顿时一黑。 他慢慢爬了起来，环顾四周，第三层不大，似乎是女孩子的房间，华贵柔软的床，然而上面的丝绸被子却早已经被虫子蛀得满是洞，床边的梳妆台一片散乱，珠宝盒就这么打开着，珠宝凌乱地摆放着。靠着梳妆台的衣橱门也开着，里面的衣服被拉扯出来，堆在地上。床的对面是一架木质钢琴，钢琴已经被腐蚀得一塌糊涂。钢琴旁边是一个写字台，写字台上放着一本书，加诺走过去一看，那是一本日记本，日记本的纸张已经泛黄变脆，上面有大片大片的霉斑。 “你看见了吗？”轻柔的嗓音响起，加诺僵住了，他不敢回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凛冽之刃 她是童话中被拯救的公主，可惜现实并非童话。 加诺并没有回过头，他问道：“你是谁？”那轻柔的嗓音回答道：“我是艾铂帝国的公主，我是伊安纳·艾铂的妹妹薇安娜·艾铂。”加诺一惊：“那位被称为杀戮者的伊安纳王？”“是的，你见过我哥哥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伊安纳远在骑士时代，距今近千年，早已作古，而这位公主大人，怕是还不知道自己死了。 加诺含糊地回答道：“我怎么能见到尊贵的王呢，倒是公主大人，不是说，王只有一位姐姐两位哥哥吗，怎么……”薇安娜伸手将他转过来，看着他，说：“当然是因为我被关起来了啊，我从出生开始被关到现在。只有伊安纳哥哥来看我。”“他们为什么要关着你？”加诺不动声色地退后，离薇安娜远了点。 薇安娜歪了歪头，笑着说：“因为我是奴隶之女，我是应该被处死的，可是父王舍不得我……我在这里这么久了，哥哥也好久没来了，你留下来陪陪我，好吗？”她的手突然伸向加诺脖颈，加诺用匕首隔开，刺骨的寒意从匕首上传来，加诺几乎拿不稳匕首。 “你为什么不愿意呢……为什么呢……我哪一点不好吗……父王也是，哥哥也是……”薇安娜一脸伤心，紧接着，她脸上浮现出梦幻的神情，“我啊，可是做梦都想成为哥哥的妻子呢……可是哥哥不喜欢我，他喜欢姐姐……所以姐姐死了……” 加诺没什么心思听这位疯疯癫癫的公主殿下念叨着一千年前的王室秘史，他只想尽快地离开这里。 薇安娜从伤心中回过神来，她带着天真看向加诺，她说：“大哥哥，我想你留下来，和那些人一样，留下来。”她挥手攻击加诺，举手投足间都是彻骨的寒意。加诺只能用匕首格开她的攻击。冰柱纷纷从他脚下破土而出，又有冰棱飞快地刺向他的眼睛，加诺又要注意脚下冰柱又要注意格开冰棱，只能步步后退。他在躲避冰柱时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但是他马上抓起一把尘土，洒向薇安娜，然后趁着薇安娜一时看不清，冲出门外。 门外本来应该是坍塌的洞口的，但是门口出现了楼梯，加诺别无选择，只能踏上去。 这是第几层了？加诺不清楚，他不知道自己能逃到什么时候。 这条通道漫长而没有尽头，他在这漆黑的通道中疲于奔命。两边的壁灯突然亮了起来，薇安娜的声音跟在他的身后：“为什么要逃呢？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呢？你们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加诺不知道这个“你们”究竟有多少人，一千多年的时光，死在这座天鹅塔的人，不知凡凡。 壁灯“吱呀吱呀”地转动起来，朝着他，发射出一道蓝色的火炎，火炎落在地上，在地面上燃烧起来，所至之处都被冰霜覆盖。这位公主大人，似乎能够控制冰，想了铂兰诺开国的霜雪公主也不过如此。加诺的靴子被冻住，粘在地上，他划破了靴筒，赤足奔波在冰冷的地面上。地面已经完全变成了冰面，然而他还没有找到出口。他滑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在冰面上，加诺这才发现，自己的脚早就被冻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只是他的双脚已经麻木，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薇安娜手持三叉戟出现在他的面前，她用力朝他刺了过来。加诺用匕首格住，借力滚了开来。“你不会用魔法，对吗？”薇安娜温柔地问他，不等他回答，她又说，“可是我会。”四面八方出现无数冰刺，刺进他的身体。但是没关系，他撑得住，疼痛是次要的，最大的绝望是，他不知道怎样才能活下来，才能出去。坚硬的冰刺不比石头更柔软，薇安娜伸手想要抚摸他的脸，加诺咬牙挣脱了冰刺，用匕首挡在面前，他砍断了公主大人的四根手指，断口处没有血丝渗出，可以看见森森白骨，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新的手指。 薇安娜缩回手，看似苦恼地说：“真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呢。”薇安娜说的没错，瑟西给他的这把匕首的确锋利，的确耐用，但是它仅仅是一把匕首而已。薇安娜用手指点点匕首，匕首的刀刃上迅速覆盖了一层冰霜，然后在这严寒下破碎。薇安娜“咯咯”笑着，她的手仅仅地抓着加诺的肩，将他朝冰刺中埋得更深了一点。加诺看着冰刺从自己背后刺入，又从自己的腹部刺出，上面除了血，似乎还有内脏的碎片。可是他被冻到麻木了，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血还带着热气，但是又很快凝结。 加诺突然笑出声来，薇安娜的手指狠狠地陷进他的肩头，捏着他的骨头，她问：“你笑什么？你也笑我难看，比不上姐姐吗？”血涌上喉咙，但他仍然在笑，他口齿清晰地念出一段咒语，那些冰刺碎裂开来，化成漫天冰霰。加诺只来得及喘一口气，就翻身爬起来逃脱开来。一串符文一个咒语，让他逃到现在，但是他能一直逃下去吗？ 面前突然开阔，圆形的房间里满是骸骨，大概都是死在天鹅塔的人，他们止步于此。我也会死在这个房间里吗？加诺打量着房间，房间里有三扇门，每一扇门上面都血迹斑斑。 每一扇门她都不想让人打开，那么便没有差别。加诺毫不迟疑地推开一扇，走了进去，他身后的房间逐渐模糊，消失不见。门后还是一条通道，加诺不着边际地想着：这座塔怎么这么多通道啊？我是不是已经跑出铂兰诺版图了？ 一路上都是白骨，都是死在这里的人。危险将从哪里降临？ 他触碰到了尽头，尽头只有一面石墙，上面被人划出了无数印子，每一条印子都有血迹。加诺怔怔地看着石墙，不由得笑出了眼泪，他明白这是什么印子，这是那些以为自己能够逃出去的人，绝望中用手抓着墙壁，企图找到有什么出口。 这里的危险是没有出口，他出不去了。 加诺一路上都在流血，但是直到此刻他才感到了失血的眩晕感。他跌坐在地上，准备等着死亡降临。加诺身边的那具白骨上面还有衣物，尽管这里温度足够低，但是若是时间够长也该仅剩骸骨了，想必是上一个误入塔内的人。加诺感到了冷，他现在才感觉到彻骨的寒意，他伸手打算拿过那些衣服借以御寒，谁知道那些衣服虽然没有完全分解，却也脆弱得可以了，他一碰就成了一片一片的。 于是他看见了骸骨下的书，书上的文字正是铂兰诺的文字，他凑近去看，文字已经模糊得很了，只能看出是民间童话《高塔公主》，美丽的公主被邪恶的女巫关在了十层的高塔上面，谁能救出公主就能娶她为妻，并且得到富可敌国的财富，邻国的王子带着他的动物朋友们救出了公主，所以，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加诺恍然明白了，薇安娜的存在并没有彻底被抹消，她成了童话里的公主的原型。 她是童话中被拯救的公主，可惜现实并非童话。 最后的最后，是蚂蚁找到了墙壁上的暗门，救出了公主。 一定有人曾经活着出去，不然不可能这么详细。加诺又燃起了希望，他将自己的感受着周遭的环境，希冀着薇安娜能够慢些到来。他感知着每一块砖的缝隙，每一寸墙壁的温度。没有谁比暗影龙更擅于寻找出路。他找到了暗门，他用剩余的力气推开暗门，步履蹒跚地走进去。 这是一间小小的房间，这是一个墓室，石棺放在正中间。加诺努力走过去，但是眼前发黑，跪倒在地上，于是他就这么爬了过去。石棺里面的薇安娜就像活着一样，甚至双颊还有红晕，那柄三叉戟被她双手交握在身前。 “你居然逃了这么远……为什么要逃呢……”薇安娜出现在门口，她看见石棺，声音一下子消失了。加诺跪在石棺边，他伸手去拿那柄三叉戟，薇安娜尖叫着扑过来：“别动，那不是我，不是我！” 加诺回过头看她，不知道是笑还是哭：“艾铂帝国的薇安娜公主，你已经死了。”他拿起那柄三叉戟，狠狠地刺进薇安娜的失身。狂躁的冰雪风暴以薇安娜的尸体为中心扩散开来，撕裂着一切，包括它自身。加诺只能用手臂护在眼前，耳边除了风暴的咆哮声，还有着薇安娜绝望的尖叫声。风暴拉扯着他的身体，他在风暴中摇摇欲坠。 风暴终于停了下来，加诺发现自己已经在天鹅塔外面了，天鹅塔塔身覆盖上了一层冰晶，想必是刚才的冰雪风暴所致。他面前是他的面具，薇安娜的日记，还有一柄无鞘的匕首，刀身泛着寒气，碰到的地方都结了一层冰。加诺赶忙看向自己的袋子，那枚徽章还在，瑟西那柄匕首的鞘也在，他试了试，竟然完美契合，仿佛定制得一般。 加诺爬了起来，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一晃，又赶忙稳住，他努力往宫殿走去，但是失血过多，只能慢慢地挪。 空中有什么东西在接近，加诺赶紧抬头去看，他握住匕首，戒备地看着空中，只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黑影愈来愈近，他才看清，那是一头冰蓝色的巨龙，那头龙的体型过分庞大，远超一般的龙类，几乎达到远古巨龙的地步。有人从龙的背上滑下来，那是一位甲胄整齐的骑士，银白的铠甲和头盔，与这头龙相配得很。 是帝国的龙骑卫队吗？加诺也听说过帝国有一队龙骑卫队，但是是否有这么大的巨龙，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感知到了天鹅塔有一股巨大的魔力波动，是你吗？”那位骑士看着他，手放在腰畔的佩剑上。“我……我追赶刺客至此，触动了天鹅塔内的幽魂，所以……”加诺辩解道。骑士依然戒备：“哦？那么你活着出来了？”加诺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干着急。 骑士突然看向他手中的匕首：“那是……瑟西给你的？”“你，你认识瑟西？瑟西也在这里，不信的话，我和你去见她。”加诺听是瑟西的旧识，一下子松了一口气。骑士点点头，说：“好，姑且信你，你先回去，我还有些事。” 骑士并没有理会他的死活，乘着巨龙离开了。加诺叹了一口气，再次戴上面具，往王宫走去。 他回到大厅的时候已经半夜了，大厅被侍卫守护着，一众贵族昏昏欲睡。希娅走上前来，关切地问：“你还好吧，怎么伤成这样？”加诺看着希娅的关切的面容，勉强摇了摇头，说：“不碍事。” “刺客呢？你去抓刺客，刺客在哪儿呢？”一位贵族不耐烦地问道，他被留在这里这么久，早就心烦气躁了。“刺客他……”加诺刚想回答又被打断了：“怎么，不会让他给跑了吧？你追了这么久就是让他跑了？”这番话引起了众人的哄堂大笑。 贵族们总是抵制平民的，平民的英雄也是一样。加诺提高了声音：“他死在了天鹅塔，尸体变成一块块的，我带不回来。你们不信，可以派人去看看。”笑声消失了，那位贵族冷笑一声：“明知道天鹅塔是禁地，还这么说。我倒是怀疑你来路不正！没人能解的毒你解了，你一来就遇上了刺客，去抓刺客，自己弄得一身伤，刺客跑了。要是我和谁勾结行刺，我也可以说他死在天鹅塔了，然后把自己弄一身伤。你这话，谁信？” “我信啊。”瑟西依然在搅拌着咖啡，估计咖啡早就凉透了。“你？你算什么？刚刚的毒，还没有检验出什么毒你就知道怎么解毒，怕不是那毒就是你下的。再说了，你区区一个平民的信任，算得了什么？”贵族满脸鄙夷。 “那么区区一个铂兰诺皇子的信任，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什么？”帘子被人掀起，走进来一个甲胄未卸的少年，他高大英俊，略显稚气的面容带着一丝战场磨练出的坚毅。希娅带着惊喜上前一步，又克制地停住了。 “三皇子殿下，您回来了。”在场的贵族们一惊，然后纷纷行礼。三皇子点点头，看向一边的侍从，问道：“我听闻宫中来了刺客，父王可曾有事？”“幸亏我们反应迅速，国王陛下未曾有事，现在已经去休息了。”执政官赶紧禀告。 三皇子看向刚刚的贵族：“我看见他一身是伤地从天鹅塔出来，如果大药剂师您也能进天鹅塔去放走一个刺客，然后把自己弄得一身伤地出来，我也会相信您的，安洛卡大药剂师。”这就是安洛卡？加诺忙看向安洛卡，然而他没能看清安洛卡面容，他便坐了下去。瑟西却拿过他的匕首，评价道：“这不像是我给你的那柄。”她稍稍拔出一点，被寒气所摄，有赶紧送回去。 “这倒像是‘女王’依尔森亲手炼制的那块凛冽之石，以纯粹的寒冷炼制而成，其存在本身就是寒冷。凛冽之石能够跟随使用者的特性化成最适合使用者的兵器，如果真的是的话，倒是个好东西。”瑟西将匕首还给加诺，她倒是不甚在意加诺从哪儿得来的这柄匕首，毕竟现在这里也不好说话。 依尔森是炼金术的女王，她是艾茵雯的弟子，她的炼金术登峰造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依尔森炼制出了贤者之石，她活了很久很久，活到了骑士时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最终决定结束了自己无尽的生命。 加诺想起薇安娜的那柄三叉戟，心下知道，这大概就是那块凛冽之石了。 三皇子处理好这里的一切，他吩咐下去哪里需要加强防卫，哪里需要再三巡视，那些人明天还要再来盘问，等到命令一条条颁布下去，他才松了一口气，走向瑟西。 他英俊但是冰冷的面孔上出现了一丝笑容，他说：“好久不见，瑟西。”瑟西抬起头——当然，还是没有露出面容——她说：“好久不见，檀伽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九章 红魔女 ——诅咒呵，你为何降临吾身？ ——因为它是为你而生。 ——歌剧《复仇的安德玛》 因玫的身体时冷时热，她呢喃不休，似乎是在诉说什么。 雷朗脸色阴沉，如果因玫出了什么事，那不是证明了他们一无是处吗？现在瑟西已经得到了暗影龙血脉，再加上索恩修斯自身的力量，即便是卓加和索格的力量，也不是必需的了。于是他问索格：“因玫说是诸神之泪？”索格点点头，肯定地说：“她说了诸神之泪。”雷朗看着病床上的因玫，眉头紧锁：“这就怪了，帝都的护城河是封闭的，你们又没有去帝都，就算离得再近，也不可能接触到诸神之泪啊？伊冯娜从水晶球里看过了，诸神之泪只投放在帝都外城区的护城河里面。”“那她为什么要这么说？这是她自己的命，她为什么要故意说错？”卓加问道。 索格打断了他们的讨论，他问道：“先不谈她是如何中毒，中了什么毒。现在有解决的办法了吗？瑟西他们不是去帝都解决诸神之泪的吗？因玫能不能撑到她回来？”雷朗摇了摇头，他说：“她带加诺去帝都怕不仅仅是为了解决诸神之泪，何况因玫是树精，对药物敏感得很，估计撑不下去。” 卓加提议道：“那么现在带她去帝都，可还来得及？”“不可以！因玫是纯种树精，你是想让她成为实验品，还是被关在笼子里当做配种获得血脉的工具？”蕾娜厉声喝道，他看向一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风兰彻，“先觉者，你能看到些什么。”风兰彻那属于精灵的精致面容上浮出了一丝苦笑：“抱歉，我无法看见关于因玫的未来。但是现在——红魔女要来了。” “红魔女？那位术士猎杀者？她来这里干什么？”雷朗警觉起来，他当然不认为区区黑石学院里的学生能够引起“术士猎杀者”的兴趣，那么她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传达大小姐的命令了。”一袭红裙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不加修饰的面容天然妖媚，她的眼波在众人身上转了一转，便是风情万千。雷朗勉强笑了笑，说：“您说的大小姐，可是索恩修斯家族的那位？”红魔女掩口而笑，她说：“那是自然，普天之下还有谁比她更担得起这个称呼？”“那么，那位大小姐到底有什么吩咐？”卓加口气不善地问道。红魔女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她笑着说：“当然是来救因玫小姐，还有，告诉你们下一枚暗血水晶在哪里。”“怎么，她监视我们了？那她为什么不自己去对付齐格弗里德，还让我们去？”卓加看向红魔女，有些愤怒。红魔女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她说：“小声点，你们还得仰仗大小姐，不是吗？对了，卓加大人，您的审判之杖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再下一次圣祭典礼上，它将会被交付给它的新主人。卓加大人，有时间的话，您可一定要去看看。”卓加冷笑道：“审判之杖不认主，但也不是谁都能用好的，您放心，我一定去看看，是谁。” “别吵了！现在救因玫要紧，你告诉我，要怎么做？”索格打断了他们的争执。红魔女瞥了卓加一眼，带着妩媚的笑走到床边，她用手有意无意地推开索格，指尖顺着他的肩头滑至腰侧。她看了看因玫的脸色，又拨开她的眼睛看看眼睑。红魔女神色严肃起来，她打开随身的木匣，挑出两个细颈瓶子，喂给因玫一瓶。她回头对风兰彻说：“树精源自自然能量的凝结，还要请身为自然宠儿的精灵的你贡献一些血液。”风兰彻问道：“需要多少？”红魔女又埋头在木匣里翻找片刻，找出一个水晶碟，递给风兰彻，她说：“装满，但不是现在。”她又看向雷朗：“昔日的帝都卫队大骑士长，能不能拿出国王恩赐雪山石的杯子？”雷朗不解：“这当然没什么问题，但是你想要做什么？”红魔女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看向因玫：“她该醒了。”索格低头看去，因玫恰好睁开眼睛，她甜美可爱的面容此刻惨白得泛青，她虚弱地问：“索格老师，我快死了吗？”声音中隐隐带了哭腔。索格于心不忍，柔声安慰道：“你不会死的，我们正在给你治疗。” 红魔女摸了摸她的脸，声音温柔得不像她，她说：“我现在要给你治疗，你怕疼吗？”因玫眼神躲闪了一下，咬住了嘴唇，摇了摇头。红魔女点点头，抬起她的右手，说：“好孩子，你中了很剧烈的毒，你是树精，普通的办法没办法解毒，只能用特殊的办法。我现在要融化这枚莱茵戒指，莱茵戒指的庇护应该能清除你体内的毒素。但是它戴在你的手上，除非你死了，都没有办法拿下来，所以我会直接用火炎灼烧你的右手，你能忍住吗？”“你是说，直接灼烧她的右手直到戒指融化？这个是巨人所锻造的莱茵戒指，她的身子骨，怎么吃得消？”雷朗被她骇到了。红魔女不理会他，她问因玫：“你能忍住吗？”因玫都快哭了，她的左手紧紧地攥紧被子，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 红魔女松了一口气，她对卓加说：“麻烦一下前帝国第一法师，冻住她的右手小臂，冻到她麻木，感觉不到自己右手为止，这样可以让她稍微好过一点。”她又转向索格，“索格，你扶她坐起来，抬着她的右臂，方便我和卓加施法。” 索格扶着因玫坐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把她的右臂抬起来，卓加在她小臂上用魔杖画了一个魔法阵，然后向其中持续输入魔力，因玫的小臂迅速被一层厚厚的冰覆盖，她瑟缩了一下，又强忍着不动弹。红魔女见她的手已经变得紫黑，狠狠地掐了一下她的手心，问道：“还有感觉吗？”因玫摇了摇头。 红魔女手心腾起一团火焰，她凑近因玫的手，索格帮她把手太高了一点。火舌舔舐着因玫的手指，紫黑的手指又变得红润，皮肤渐渐变得透明，手指渐渐肿胀起来，皮肤上冒出了一个个巨大的水泡，水泡破裂，那片皮肤迅速蜷缩起来，变得干硬。因玫的手一直在抖，那些水泡里的液体滴落在红魔女的手上，又滴落到地上。火焰开始灼烧表皮之下的真皮，因玫剧烈地挣扎起来，她撕心裂肺地尖叫着，左手极力往前伸，最终紧紧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她的右臂被索格抓住，动弹不得。因玫痛苦地躬起腰，又猛然向上弹去，她的惨叫声凄厉无比，几乎可以听见声带颤动撕裂的声音。红魔女冲着索格喊道：“赶紧让她停下了，在这么下去她的嗓子会废了的！”因玫的左手嵌进了自己的脖子，索格赶紧拨开她的手，她的脖子已经被自己抓伤，有几个深深的伤口，血液顺着她纤细的脖子流了下来。因玫仍然在声嘶力竭地尖叫着，她泪流满面，但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留下了眼泪。 “因玫，因玫，别喊了，嗓子会坏掉的。”然而索格并不知道如何让她停下了，只能徒劳地劝说着，只是因玫完全听不见他说了什么。索格只好一把将因玫的头按在自己肩上，因玫一口咬住他的肩头，牙齿刺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肤，深深地刺入肌肉。索格忍着痛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一定要忍住，一定要忍住。”红魔女看了因玫一眼，说：“把手上的神经末梢烧掉就不疼了。”因玫右手的指甲早就没了，手指不断地抽搐，红魔女皱了下眉，对卓加说：“冻严实点！实在不行把她上臂也冻起来！”“这样她整条胳膊都会废了的！”蕾娜试图阻止，卓加却默不作声地将冰冻蔓延至上臂。因玫趴在索格的肩上无声地流着眼泪，索格几乎有她正在啃噬自己的骨头的错觉。 因玫的手已经炭化，变得焦黑，现在她的手已经丧失了痛觉，无力地垂着，但是那枚戒指仍然完好无损。蕾娜闭上眼不敢看，她问道：“就无法直接用高温灼烧吗？这样慢火温吞的，她这么一个女孩子……”“抱歉，我实力不够。”红魔女平静地说，“别打扰我了，可以吗？”风兰彻紧紧地注视着因玫的脸，他的面容依然平静，没有一丝变化。 被炭化的肌肉燃烧起来，然后紧接着是血管，血管被火烘烤得卷起来，又迅速萎缩，可是那枚戒指依然牢牢地戴在她的手指上，尽管她的手指已经只剩下白骨。因玫终于放开了索格的肩头，她哭着说：“求求你，索格老师，打晕我好吗？”树精本来就柔软纤细，何况做为树精，她天生畏火畏寒。索格拍着她的背，说：“没事的，没事的，瑟西就快回来了，你想让她看见你这么虚弱吗？”因玫拼命地摇头：“不要，不要……瑟西会嫌弃我没用的……” 就连骨头也开始变得焦黑了，戒指终于融化了，融成了一滴金色的眼泪。红魔女迅速用杯子接下那滴金色的液体，因玫的手骨也碎裂落到了地上。红魔女将剩下的一瓶液体也倒进杯子里，风兰彻放出满满一碟血，倒进杯子，红魔女将它们混合均匀，喂意识近乎模糊的因玫喝下。卓加也解开了冰冻，蕾娜快步走上来，检查了一下她的手臂，脸色一下子白了：“完了，她这条胳膊废了，必须尽快砍掉，不然坏到骨头里面就难办了。”索格难以置信，他当即说：“不可能，树精的自我修复能力比精灵和龙类来得都要快，只要做为她本体的那棵树没有毁灭，那么他身体上的损伤都不会有事的。”蕾娜叹了一口气，轻声说：“她这次相当于伤到根了，必须舍弃这条胳膊。索格，别担心，她是树精，会长出来的。”蕾娜一脸不忍，但是她拔出自己的佩剑，狠狠心，把那条软趴趴的胳膊砍掉了。原先已经晕厥的因玫又痛得清醒过来，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呼喊了，血从伤口喷涌而出，像水一样流到地上。索格急切地问道：“蕾娜，止血药呢？”“她是树精，不能依靠药物，只能依靠她自身能力止血了，索格，让她躺着好好休息吧，你去集市上买鞋草药和食材，她的身子需要好好补补。”蕾娜安慰他说，“我们还是先出去让她好好休息吧。”索格点点头，让因玫慢慢躺下，走了出去，他决定先去集市一趟。 红魔女斜倚在墙边，依然妩媚动人，她懒懒散散地说：“大小姐说了，第二颗暗血水晶已经出来了，对手嘛……和卓加你一样，是一位法师，还是你的前辈呢。”“他也是黑巫师？”卓加皱了皱眉。红魔女半阖着眼，轻轻地说：“谁知道呢。”过了一会儿，她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合作愉快。”“彼此彼此。”卓加轻笑一声。 “我去看看因玫睡着了没。”红魔女丢下一句话，又走进了屋里，但是因玫并没有躺着床上，她坐在桌子边上，正在用左手写着什么。红魔女的脸色一变，转瞬又恢复了柔和，她柔声问道：“怎么不躺着好好休息？”因玫虚弱地回答：“瑟西让我每个星期都要写一封信给她的，不然她会以为我出事了的。”红魔女继续问道：“那你也用不着自己写啊，你伤还没有好呢。”“不行，不是我写的，瑟西不相信，她会以为我被人软禁了的。”因玫认真地说，她努力笑笑，“没关系的，我的左手也能写字。”红魔女垂眸想了想，一边的风兰彻出言提醒道：“索格出去了。”她看了一眼先觉者，先觉者又恢复了之前的淡然模样，她对因玫说：“那，因玫，不要告诉大小姐你受伤的事好不好？大小姐在帝都步步为营，你也不想让她为你分心，对不对？”因玫困惑地想了想，她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办？”红魔女神秘地笑了笑，她说：“我们什么也不说，不提你中毒的事，不提莱茵的戒指，也不提你的胳膊，好吗？”因玫想了想，点点头，说：“那你帮我把信交给瑟西好不好？”红魔女温柔地说：“当然好了。” 因玫将写好的信交给红魔女，一个人又躺回去了，她蜷缩在床上，被疼痛折磨得颤抖不止。 红魔女走的时候，索格还没有回来，她看着雷朗他们，笑容妖娆：“这下好了，我毁了莱茵的戒指，你们也可以离开因玫，离开大小姐的监视了。倒是你呀，蕾娜，你怎么这么无情呢，硬生生砍了人家小姑娘一条胳膊，还演得跟确有其事一样。”蕾娜面容依然钢铁般坚硬：“反正她还会长出来的。”风兰彻犹豫了一下，问道：“因玫到底中的什么毒？真的是诸神之泪吗？”红魔女笑了笑，说：“你猜猜看啊？也许，她根本没有中毒呢。” 马车上的拉普等候多时，见她回来，他赶紧问：“怎么样？和先觉者交接上了吗？莱茵的戒指毁掉了吗？”红魔女趴在他的肩头，撒娇似的说：“那是当然，我本来以为要好好骗一骗那个骑士精神的索格呢，可巧因玫中毒了，以她的能力再过几天就能自行解毒了，但是她晕倒之前念叨了几句‘诸神之泪’什么的，我刚好就借此融掉了莱茵的戒指。蕾娜倒是和传说中一样心狠，竟借此机会找理由砍掉了人家小姑娘一条胳膊，不过这也遂了卓加的心愿，卓加可是一直想活活冻死这位可爱的小树精呢。”“不足为奇，卓加可是为了活下去能够亲手杀死自己母亲的人。只是索格那边，他们准备怎么解决？”拉普满意地说。红魔女伏在他的膝盖上，声音愈发绵软：“这就是他们的事了，真是怪了，一群不择手段的渣滓中间，偏偏混进了一个恪守骑士精神的重剑骑士。来，这是因玫的信，防止她和瑟西有什么暗号，祭司大人，您找人仿制一份吧。” 拉普随手打开开了两眼，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这是古精灵语的变文，也就是树精的文字，我上哪儿找一个树精来啊？”“这肯定是瑟西指定的，这个丫头，倒是谨慎得很。”红魔女恨恨地说。拉普倒是笑了，他说：“再怎么谨慎，还不是被你骗过了？别在意，那个树精怕是没有城府耍花招。”“对啊……黑魔女大人不会出错的……”红魔女呢喃着睡了过去。拉普用手轻轻扣着她的背部，看向窗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章 阿特斯塔战役 很久以来，考古界一直认为阿特斯塔战役只是古人的臆想，他们把檀伽罗的战绩过分得夸大了。直到前不久，在原铂兰诺帝国与奈塔士公国的边界处挖掘出了一处遗址，那处遗址与史诗中的描写一模一样，因为低温而发脆的城墙，漫山遍野的碎尸。这些发现尽管极为巨大，但是这处遗址的开采难度也是难以预料的。被低温侵蚀过的物品脆弱得难以置信，几乎一碰就碎，为此，在发掘过程中，我们只敢用刷子轻轻地，一点一点地刷去泥土，每逢天气不好还要赶紧搭大棚保护。 ——纪录片《阿特斯塔》 提卡几乎是一脸虔诚地看着普洛将军，他一向视将军为自己的标杆，从发型到动作，都要追求和将军一模一样。普洛将军年少成名，征战沙场十几年了，如今也不过三十出头，称得上年轻得很了，毕竟大多数人坐上将军的位置时，都已经快五十了。提卡想着，如果以普洛将军为榜样，自己也能成为一个更好的人吧？许多人笑他是马屁精，但是他不在乎，他依然勤勤恳恳地将普洛将军说过的每一句话奉为圣旨。将军说士兵应当早睡早起，坚持锻炼，于是他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来，绕着营地跑步，好几次被执勤的人当做了敌人的探子；将军说士兵只有饮食均衡才能身强体壮，于是他每天都要吃下满满一碗的野菜。 他们现在驻扎在阿特斯塔，与铂兰诺仅一线之隔。铂兰诺的帝都出现了大规模中毒事件，据悉国王早已下令封锁帝都，似乎是准备将中毒者弃置不顾，准备等人死了再打开城门。那么帝都的防御一定会弱得很，这正是一个大举进攻的好机会。当然，铂兰诺帝国的人也不是傻子，边防上肯定也增加了人手，只是直接隶属国家的军队一共就那么多，大部分贵族都在帝都，没办法从他们的领地抽调士兵，至于雇佣军，他们的忠诚度暂且不谈，雇佣兵人数本来就不是很多，短时间内根本凑不齐一支军队。那么在边防上肯定会有缺失，阿特斯塔便是铂兰诺最薄弱的一环，大概是由于那绵延数里的瘴气沼泽给了他们不可逾越的错觉。 普洛将军扫视着面前兴奋不已的士兵们，他问道：“大法师给你们解毒剂在身边吗？”“在！”士兵们整齐划一地回答道，提卡尤其大声。普洛将军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道：“渡过沼泽用的木板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将军！” “好，好，那么，你们好好去休息，今天晚上，趁着夜色发起进攻！铂兰诺那群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会直接从沼泽上过去的。” 这是提卡第一次上战场，他本来就是由于仰慕普洛将军才瞒着家人参军的，普洛将军向来战无不胜，他认为自己将成为下一场旷世胜利的见证者。提卡跟着那些老兵们收拾着东西，他看见有人在写着遗书，提卡傻愣愣地问：“为什么要写遗书啊？我们不是跟着普洛将军吗？”老兵被他气笑了，他说：“您这是来旅游的啊？你以为战场上被砍一刀是被蚊子叮一下？”另一个士兵拍拍他，示意他别计较，然后他看向提卡：“小子，看你年纪轻轻，还不到强制应召的年纪，为什么要参军呢？”“当然是为了跟着普洛将军，到处征战啊！”提卡没把这一切放在心上，仍然兴致勃勃。那个士兵笑了笑，然后说：“好吧，小子，祝你好运！”提卡挠了挠头，傻笑着先回去了。 队伍里早早准备了晚饭，怕吃完了打仗的时候肚子撑着不好活动。 夜色一暗，军队早早地集合完毕，先头部队每个人都带着一块一寸厚两米高的木板。到了沼泽边，先头部队出列五个人，将木板小心地平铺在沼泽上，又小跑回队列。接着再次出列五个人，他们来到沼泽边，伏在木板上，将自己带着的木板平放在背上，一点一点地挪过去，将背上的木板放在先前的木板前方，然后又小心爬回来。反复如此，很快铺出了一条木板路。 “过沼泽！”普洛将军下令，士兵们迅速变为八队，小心翼翼地从木板上缓缓挪过沼泽。抵达沼泽彼岸之后，普洛让他们整好队列，清点人数，一个不少，普洛满意地点点头，说：“好了，准备进攻！第一队列进攻城的北侧，据消息，那里的守城部队是临时招募的雇佣军，人数少，也没有受过什么专业训练，我希望你们尽快攻破，好从内部协助我们。”第一队的队长是普洛将军的好友，利瓦骑士，他颔首道：“收到！”然后他便带着部队向城池的西门冲过去，普洛将军又看向部队，下令：“第二第三队列一刻之后和我从正门进攻，利瓦要是成功攻破西门我们就和他们里应外合，如果他们被牵制住了，那么我们就为他们分散注意力，一同破城。第四队列，你们经验尚浅，留在后方支援，如果我们两个小时之后没有派人传信，尽快赶来支援，听到了吗？”“听到了！” 提卡被分在第四队列，毕竟他是第一次上战场，不可能立刻就被派上前线。大多数人都为自己被编入支援部队而庆幸，然而提卡却闷闷不乐，他希望能上战场，跟着将军立下赫赫战功。 不到一个小时，负责他们的安纳子爵觉得不对劲了，他们离城池并不远，哪里在打仗，怎么这里一点动静也听不到。安纳子爵当机立断，喊道：“听我命令，跟着我去支援将军。”尽管有不少人满腹疑虑，但他们还是拿起武器跟着子爵往城池方向赶过去。 离城池越来越近，他们也觉得越来越冷，许多士兵甚至冻得牙齿打颤起来。安纳子爵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现在不过初秋，阿特斯塔地势偏南，即便严冬温度也不会太低，连霜花都少见，但是现在，地面上的野草几乎是整根被冻住了，踩上去甚至能听到冰棱断裂的声音。他立刻明白了，怕是普洛将军遇上大麻烦了。于是他叫过自己的一个扈从，低声吩咐：“待会儿一有什么不对劲，你就赶紧回去，不是回阿特斯塔，直接回公国都城，禀告最高行政官。记住，一定要亲自告诉最高行政官，听到了吗？”扈从顺从地点点头，接着默默地退入了队伍中。 不远处一片白茫茫，铂兰诺的士兵正在清扫着战场，安纳挥手停住了队列，他派出一位斥候，让他先去看看发生什么了。斥候伏在草丛中缓缓逼近城池，过了不久，斥候连爬带滚的回来了，他一脸惊恐，面容苍白，浑身发抖。安纳赶紧问他：“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告诉我！”斥候颤抖着说：“那些都是冰块，包裹着尸体碎块的冰块！”安纳失声惊呼：“什么？！”他带领的这部分士兵都是新兵蛋子，从来没上过战场，他们心理素质没那么好，然而更多的却是愚昧的无知无畏，一时之间，都嚷嚷着：“冲啊！”“为将军大人报仇！” 安纳脸色铁青，这些新兵根本什么都不懂，两方实力差距过大的时候根本不是战术或者斗志什么的能够抵消的，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不管怎样的信念都没有办法给自己添上一条命。这群蠢货怕是都觉得自己是以一敌百的战神之子戈勒伦斯或者不败帝王伊诺斯帆了，以为自己一到险境就能显示出那些隐藏的能力了。他抬手制止住他们的吵闹，他下令：“撤退！”“为什么要撤退，我们现在冲过去，为将军他们报仇，立下战功不好吗？”有人嚷嚷着。安纳厉声喝道：“三倍的人都无法取胜，你们这些新手，真当自己是戈勒伦斯那样的战争天才不成？他是战神之子，你们自己扪心自问，自己有哪一点才能？撤退！”他的扈从已经听从他的命令往回赶了，这些新兵还磨磨蹭蹭，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这群新兵故意走得慢慢吞吞，果然被铂兰诺的人发现了，然而他们并不畏惧，几乎是兴高采烈地冲过去和那些追兵交战。安纳暗骂了一声：“蠢货！”他是他们的上司，他当然不能临阵逃脱。 完完全全的一面倒，铂兰诺的追兵完全是一些雇佣兵，尽管经验胜过这些新兵，但是架不住人多，很快他们便落于下风。但是安纳依然神色凝重，他的另一个扈从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我们赢了，您为什么一点也不高兴？”“我们赢了吗？你看见那些被冰覆盖的碎尸，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安纳苦笑着说。扈从的脸一下子白了：“您是说……檀伽罗？”“除了他还有谁？即便是卓加，想要施放如此巨大的冰冻魔法，也需要数天时间筹备，但是拥有冰霜巨龙的檀伽罗，可以随时随地冰冻一切。我们都逃不掉的。” 天空中传来了轰隆的雷声，然而天空中月色依然好得很，普洛就是占卜出今夜月亮好才选择今夜进攻的。雷声越来越近，越来越低沉，士兵们也发现了不对劲，他们停下了厮杀，看向天空。明亮的月色下，天边一点黑影迅速逼近，越来越大，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头龙了。士兵议论纷纷：“那是龙诶！”“是不是铂兰诺的龙骑卫队？”“可能是吧？”“怎么只有一头？”…… 尽管知道这些眼高于顶的新兵不可能听自己的，但是安纳还是吼了一声：“那是檀伽罗，你们他妈的快跑！”然而没有人理会，他们反而兴奋起来，刚刚的胜利让他们获得了错误的自信，他们错误地认为自己和那些神话中的英雄一样，能够对付巨龙。 巨龙越来越近，然而，即便还隔着一段距离，也能看清它的庞然巨貌。那是近乎于一座小山大小的庞然大物，看见它，就能明白当初远古巨龙的灭国之能并非虚传。巨龙抬首咆哮一声，整个大地都颤动起来，队伍一下子乱了，不少人没站稳，直接摔倒在地。安纳竭尽全力地喊道：“快跑啊！”他们这才反应过来，没了命地往回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巨龙越来越靠近地面，它巨大的翅膀带起的气流直接将整个军队掀翻在地。还没等他们爬起来，冰霜巨龙口中吐出一股寒流，他们连同地面一同冰封了，晶莹剔透，在月光下透着一种惊人的美丽。 巨龙朝着他们逃窜的方向飞去，它用翅膀的带起气流将那些冰雕打碎。这些人都被冻得严严实实，即便成了碎块，也没有一滴血流出。 安纳绝望地看着巨龙，檀伽罗侧坐在龙背上，他甚至没有戴头盔，头盔被他抱在腰侧，他低头冷冷地看着地面上的一片狼藉。他不需要出力，冰霜巨龙已经足够对付一切了，然而能驯服冰霜巨龙的他的实力又需要什么来证明？ 提卡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是杀了普洛将军的人，这是杀了普洛将军的人……他傻愣愣地拿着剑要冲上去，他躲过了第一波攻击，但是他看不见那些死去的战友，他只能看见那头巨龙。安纳看见他要冲上去，一把拽住他，反手给了他一巴掌：“你这条被漏下来的命不是给你用来作的！你以为你能做什么吗？！你以为你是什么天选之子吗？！快滚！至少，我要救下一个人……”提卡这才清醒过来，他浑身一个激灵，没命地往回跑。沼泽连同上面的木板和木板上的人都被冻住了。 提卡看见阿特斯塔在面前，他松了一口气，然而等他接近城池的时候，他的笑容凝固了，阿特斯塔成了一座水晶之城，晶莹剔透，闪耀着银白的光辉。巨龙停在城边，他想去看看，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去，他慢慢后退，慢慢后退，向另一个方向逃远了，他只能逃。 檀伽罗看着面前的阿特斯塔，他单膝跪在地上，用右手按着地面。魔力顺着他的指尖深入地底，在底下织成一张巨大的网。他的魔力在网中循环流动，阿特斯塔整座城池下面的土壤都被魔力渗透了。他收回手，念诵着魔咒，然后轻轻地说：“陷没。”整座阿特斯塔城池开始下陷，尘土纷纷扬起，巨龙伏在地面上，似乎是有些不满地拍了拍地面，阿特斯塔下陷得更快了，没过多久，整座城池便彻底埋入土中，地面生生高出了十几米。檀伽罗一扬手，植物迅速生长出来，很快便覆盖了阿特斯塔原址。 他看了看面前这片森林，似乎有些感慨，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乘着巨龙回去了。 “阿特斯塔战役即便是在古代也不算什么大规模战役。并非与动辄十几万人出战的异国相比，仅仅对比同时代的几场战争，总共出动一千多人的阿特斯塔战役几乎称得上是一场部落间的小打小闹。但是其在历史上的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彼时刚刚建国的奈塔士公国是第一个推行民主制度的国家，尽管它的民主只存在于自由民之间，但仍然称得上是一个创举。刚刚上任的第一任首席行政官罗格洛瓦急需一场功绩来稳固新生的政权和政体，他将目光投向正陷入‘帝都投毒事件’的铂兰诺，此次战役奈塔士士兵不多，将领却是精锐尽出，少年成名的普洛将军和其好友利瓦骑士不谈，其时刚刚展露头角，提出了‘市场’概念的安纳爵士也被派上了战场。安纳爵士是历史上第一个提出‘市场’这个概念的人，他还发表了一篇关于生产与消费的文章。” “然而这些青年才俊都沉睡在了阿特斯塔，新生的政权被旧制度的拥护者大肆抨击，首席行政官罗格洛瓦执政仅二十六天便被迫下台，民主的公国还未来得及将民主传播便消失，这场战役让世界的进步延缓了三百多年。那个时代民众的愚昧尚不足以理解先进的思想，然而罗格洛瓦没有机会再去赢得他们的理解了，他下台之后不过两天，便被政敌刺杀。” ——纪录片《阿特斯塔》 ps：推荐一部书，丹尼尔·亚伯拉罕的《龙族旧路》，不刺激，但是很耐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圣祭 尽管在神话中，神明早已死去，但是他们依然在祭祀，年复一年地为死去的神明献上丰厚的礼物。 夜色深了，王早早地休息了。檀伽罗吩咐仆从为加诺和瑟西安排了休息的房间，然后便去视察王宫侍卫队了。在宫中参加宴会的贵族们也乘着马车离去了。宫中的仆从们对他们并不上心，随随便便安排了一间屋子，两张石床并排放着，连被子都没有，并不像是王宫中该有的地方。 瑟西若无其事地说：“这是要被处死的宫中仆从处死前夜住的地方，没什么大不了的。”加诺看着自己身上破碎不堪满是血污的礼服，苦笑着问：“那么，有地方沐浴吗？我这一身怎么办？”“将就着过完这一夜吧，明天早上还有王的审问呢。”瑟西倒是不介意，侧卧在石床，顺手扇灭了照明的蜡烛，房中一下子暗了。 于是加诺也躺了下去，他问道：“妮塔，还有安洛卡，到底怎么一回事？妮塔是安洛卡杀的。”“做为诸神之泪配方核心成分的研制者，在配方遗失了一个月之后，还是没能写出配方，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而且，身为研制者的他，对解药的研制居然一筹莫展？做为一个药剂师，研制的每一份药物都应该有对应的分解试剂，不然是不会被认可的。”瑟西漫不经心地回答。加诺却有些不解：“那么，为什么诸神之泪还被药剂师学会接纳了？他们要这种毒药做什么？不是安洛卡，那么它真正的研制者又是谁？”“诸神之泪只是引子，他们另有目的。妮塔是真正的研制者，安洛卡所有的成就都是妮塔的。妮塔需要尽快给她的女儿攒下一笔巨额财富以求解决她是私生女的问题。我调查了一下，妮塔曾经和一位没落贵族有过往来，她大概是想让那位没落的贵族将她女儿列入家谱吧。那位贵族大人需要钱来复兴门第，妮塔拼命攒钱就是为了这个吧。而安洛卡，他需要成就，正好，各取所需。”瑟西回答。 加诺诧异地问：“那么，为什么安洛卡要杀死妮塔？”“皇家药剂师学会还不至于收一群废物，安洛卡还不至于和平民一样懵懂，看不出来护城河的水有问题。诸神之泪的毒自然会被交给他这个所谓的研制者来解决，到时候如果他束手无策，那麻烦可就大了。他当然要去找妮塔问解药，只是妮塔没有告诉他罢了，于是他杀了妮塔，夺走了妮塔带走的那份配方，做为自己重新配制出诸神之泪的凭据，这样就算解药没有研制出来，也不至于太过怪异。”瑟西躺在冰冷的石床上，翻了个身。 “那么妮塔为什么要带走配方？她身为核心成分研制者，要参透配方应该很容易才对。”“因为学会或者某些人想要利用诸神之泪做的事，她觉得不能让那件事实施，恰巧有人想要配方，那么，她偷出配方，改动一下，交给那个人。这样可以攒够钱，还能阻止那些人的计划，妮塔大概是这么打算的吧？”瑟西轻笑出声。 “所以……现在学会手上的配方，是改动过的？”加诺若有所思，“那么，瑟西，你有是怎么知道解药的？连妮塔都没有解药配方，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出人意料的是，瑟西说：“我不知道解药配方。凝血哀伤可以清理体内所有外来物质，仅此而已，暗影龙的血可以抵御毒物，而且由于暗影龙的特性，可以天然匹配人体环境。如果你不是暗影龙血脉，我也没有办法。只是这不是解毒剂，只是强行让人体状况回到没有任何外物介入的状态罢了。那些曾经有过大病的人马上会重新陷入疾病，曾经受过伤的人身上也会出现伤口，不过没关系，只要他们还活着，总有办法解决的。怎么样，我这算不算回答了你的问题？” 第二日一早，昨日在宫中的贵族们都到了，檀伽罗一个个地盘问着。只有一个刺客，一个刺客在宫中能够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他们呆的地方，没有内应，是不可能的。安洛卡满是恨意地看着瑟西，他似乎是把瑟西当成妮塔的同伴之类的了。瑟西丢下加诺，走了过去，带着笑意问：“大药剂师，您中的毒，可曾好点？”妮塔死了，但是安洛卡也中了毒，他的右手如同被火烧了的枯木一般，安洛卡不得不用绷带将手缠住，只说是研制药物时不小心打翻了煮水银的锅。安洛卡惊惧地看着她，又不敢说什么了，瑟西手上有他的把柄，他还不至于现在就和她撕破脸。 王起的格外晚，直到盘问结束，贵族们被放回去他才出现在大殿。事实上，他已经很久不问处理事务了，政事几乎全都由大皇子丢利恩与执政官解决。王看上去三十多岁，神情透露着厌倦与不耐烦。他让加诺与瑟西上前，郁郁寡欢地问：“你救了外城的平民，是吗？你叫什么？”加诺依然穿着昨天那件破烂不堪的礼服，他行了个礼：“暗影龙。”王看向依然兜帽掩住面容的瑟西：“那么，她又是谁？”加诺迟疑了片刻，瑟西并没有告诉他她扮演了什么身份，而她沉默不语，似乎并不想说什么。加诺看了一眼瑟西，他回答道：“吾之导师，引领吾行进方向之人。”瑟西为他塑造了一个神秘而高高在上的身份，为此他不得不按照人们设想中的英雄的方式来说话。 王并未过多关注瑟西，他问加诺：“那么，你救了这么多人，昨天还在行刺时率先反应了过来，保护了余，你想要什么赏赐？”加诺毫不犹豫地说：“吾想借用一下贵国的王室书库。”执政官忍不住说道：“你们两个连脸都不愿意露么？这样要王如何信你们？”王抬手示意他闭嘴，然后看着加诺：“好，余答应你。从今日起，你随时可以去铂兰诺的王室书库，檀伽罗会陪你们一起。”他又看向执政官，“怎么，檀伽罗陪着，你总该放心了吧。”执政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加诺与瑟西行礼谢过王，便转身离开，檀伽罗正准备和他们一起走，王却突然叫住了檀伽罗：“檀伽罗，你留下。其他所有护卫，还有你，执政官，全部出去，余有话要和三皇子说。”执政官倒是一脸为难：“王，您不带护卫……”“铂兰诺上下，有哪一队护卫比檀伽罗更强吗？退下！”王突然发火，执政官不敢再说什么，只好退下。檀伽罗皱了皱眉，对瑟西说：“你们先在外面等我吧，我随后带你们去书库。” 人都离开了，檀伽罗看着自己的父王，并不知道他准备说什么。母亲去世之后，他便跟随苏利安大法师学习魔法，此后便是去阿斯莫德大陆各地历练，回到铂兰诺也不过这两年的事，对于自己的父王，幼时便没有多亲近，现在更是和陌生人一样。这是他回来之后第一次正面看着自己的父亲，他和父亲长得并不像，事实上，他更像他的母亲，那位早逝的异国王妃，他与他的母亲有着如出一辙的面容。王看着他，似乎是在回忆自己死去的王妃，他沉默了片刻，命令道：“今年的圣祭典礼，由你主持。” 圣祭是铂兰诺一年一度的祭祀活动，是比新年更盛大的节日。圣祭时需要向神明祷告，需要向开国的英雄们祝福，并且接受大祭司的赐福。按照惯例，每年的圣祭都是由国王主持。檀伽罗犹豫地说：“圣祭点火应当由王您亲自来来。”“檀伽罗，你懂我是什么意思，我已经累了，总有一天，我会不再是王。”王已经用“我”来自称了，他从未如此像一个父亲。“丢利恩哥哥这么多年一直处理政事，让铂兰诺没有事务堆积。财务什么的，玛格处理得比谁都好，而且仓兰雁熟知各位贵族和他们的封地，我恐怕……” 王打断了他：“丢利恩一直处理政事，不代表他处理得很好，不代表他治国有道。保护了这个国家的，是你。玛格只精通财务，政事她处理不来。薇薇和艾希都太小了。而且，无论是丢利恩还是仓兰雁去点燃圣祭的火，你们兄弟姐妹怕是都要被这火烧到。”檀伽罗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王刚好也看着他：“我的孩子我还是清楚的，檀伽罗，你有着保护铂兰诺的能力。黑荆棘已经苏醒了，他们撑不起这个国的。至于政事，我相信有瑟西在，绝对比丢利恩强。”檀伽罗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王倒是笑了：“我是累了，不是老了，索恩修斯的大小姐我还不至于过了几年就一点印象也不剩了。你以为我会对索恩修斯这样的家族一无所知么？她的兄长，索恩修斯的家主也是我们铂兰诺王室强有力的合作人啊，这次圣祭可别忘了邀请啊。” 檀伽罗垂眸道：“是，陛下。”王点点头，说：“你下去吧，我也乏了。” 檀伽罗行了个礼，然后倒退几步，再转身出去。 加诺与瑟西在门外等着，侍卫持枪站立在两旁。檀伽罗对加诺说：“走吧，我带你们去王室书库。”加诺点点头，跟在他身后。离开大殿有一段距离后，檀伽罗突然开口：“父王让我主持今年的圣祭。”“他决定退位了吗？”瑟西若无其事地说。加诺惊异不已，他犹豫地问：“为什么这么说？”檀伽罗似是嘲讽地看了他一眼，冰冷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笑，他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瑟西：“这就是先觉者所看到的救世主吗？未免也太一无所知了点。”“黑石丛林出来的平民，他之前没有机会了解一切，不过现在你正带着他去了解一切。”瑟西平静地回答，言下却是在维护加诺。 瑟西轻声对加诺说：“只有铂兰诺的王才有资格点燃圣祭的火盆，王这是默认了他是继承人。”檀伽罗依然看着前方，他问道：“你觉得，这算什么？那个男人，那个暴君，居然开始选择继承人了，而且……而且居然选择了我……”“很正常，他是个暴君，是个绝对不称职的王，他可以穷奢极欲地用黄金铸造一片森林，同时也能若无其事地屠杀数万名平民。但是他可不是一个笨蛋啊。你的父亲当初可是因为过人的聪明才被看重被确立为继承人的啊。”“你觉得选择我说明了他聪明？”檀伽罗反问道。 “加诺，你认为呢？”瑟西突然问一边默不作声的加诺。加诺愣了一下，犹豫片刻，说：“我觉得，他想选择一个能够服众，不会被臣子夺权，不会因为功绩不够被平民诟病，不会因为软弱无力被贵族欺压的王。”“很正确，而且还有一点，不会心狠手辣到残害兄弟姐妹。” 他们停在了王室书库的门口，金发的绝美少女正站在门口，一席纯黑长裙，站在阳光中，如同从油画中走出的一般。 希娅在门口等着他们。于是加诺突然为自己这一身破碎不堪的礼服难为情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光辉之女王（上） “光辉之女王”卡提亚绝对是那个罪恶时代最富争议的一个人物，这不仅仅由于她是一名女子，那个时代活跃的女性虽然不多，但她也并非绝无仅有的唯一一个。她的那些流传下来的事迹都表现出了她的极端性——既是暴君，又是明主；既通情达理，又专断独行；既公正，又偏私。历史学者不得不揣度着是否当时有着两位叫做卡提亚的女王。然而从之后出土的史书与瑟西大人留下的手稿来看，卡提亚女王的确是这样一个矛盾的结合体。 与她极端的矛盾相对应的则是她那极尽奢侈的美貌，之所以如此形容，是因为那样的美貌放在一个人类身上实在是太过奢侈了。那副曾被异国子民冠以“美之女神”的油画，却是公认的未曾描绘出女王万分之一的美貌。希娅女伯爵与女王见面的那一幕，史诗中如此描述：“看那暗夜中的蔷薇多么的娇艳动人，可是被光辉如此照拂，也顿时失去了它的明媚光彩，与其他花儿并无差异了。”卡提亚女王仅仅靠着美貌便可以让所有人臣服，听命于她的统治。 ——《“罪恶时代”那些撼动历史的女子》 卡提纳的将领照例喊道：“荒岩的子民，今天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你们违背了盟约，理应受到惩罚！投降吧！王会给予你们宽恕的！”回应他的是一阵箭雨，他的马受到了惊吓，争着头走了几步，他不得不拉过马，喊道：“我收到了你们的答复了，王会给予你们惩处的！” 他回到营地，翻身下马，一边的士兵问道：“德安将军，还是没有劝降成功吗？”他摇了摇头，不做声。 德安快步来到王的营帐前，王的营帐精致华贵，奢华无比，与周围的营帐格格不入。帐布是异国丝绸制成的，薄薄的丝绸当然抵御不了极北荒岩的寒风，即便是十多层缝起来也是一样，所以最里面缝上了厚厚的兽皮。营帐的支架是古老巨大的龙牙，它们被打磨得白皙光滑，色泽柔润。帐门是一层一层叠成的鲛纱，泛着流水的质感。两位美貌的侍女站在门的两边，戴满了首饰，只穿了抹胸和短裙，在极北之地，即便是夏天，这样的装束也是太少了。德安忍不住问道：“不冷吗？”侍女回答道：“仆等犯了过错，理应受到惩罚。”德安摇了摇头，走进了营帐之中。 地上铺着厚厚的丝绒地毯，营帐：“可是，王，您只穿了一件睡衣。”卡提亚烟蓝的眸子看着他，她面无表情，高傲而不失威严：“怎么，本王惩罚他们还要盛装打扮一番不成？”德安垂首，不再言语。 卡提亚就这么穿着雪白的睡衣长袍，手持长弓，赤足一步步走出卡提纳的营地。卡提纳的士兵们跪在她走过的路的两边，不敢抬头。 极北之地净是白雪与岩石，卡提亚几乎与这白雪融为一体。卡提纳的营地在离荒岩城不远的一处断崖上，居高临下，且不容易被偷袭。 卡提亚随手抽出一支长箭，搭在弓上，朝着荒岩的方向射去。那支箭裹挟着卡提亚的魔力破空而去，荒岩引以为傲的岩石城墙在它面前不堪一击，化为碎石。卡提亚转过身，对跟随她而来的侍卫下令：“屠城。”“王！”侍卫吃了一惊。 卡提亚轻轻皱起了眉头：“本王给过他们机会了，他们一而再地违抗王命，那么本王又有何必要继续宽宏大量？本王没必要容忍他们的错误。” 女王回到营帐，吩咐将领：“本王先行回到王城，荒岩城门已破，你们能够解决了吧？已经耽搁了好几日的政务了，本王不希望你们再出什么乱子。亚莱因特，准备马车。”俊美的青年侍卫后退出去，为女王准备马车，将领们也唯唯诺诺地退下，集结军队准备乘乱突袭。 卡提亚坐在马车中，皱眉看着手中的文件。坐在女王对面、承担着护卫女王的职责的亚莱因特不由得问道：“王，怎么了？”“雷尼子爵上报瘟疫，说是瘟疫又死了一千多人，要求削减税收。如果本王记忆没有出差错，这是他今年第三次申报了，去年也申报了两次吧？算来他的领地上死去的人超过两万了吧？他那块领地上人口总数不到五千，怕是把饿死的蚂蚁也记数了。”卡提亚用手指点点文件。 亚莱因特试探着说：“那么王，需要处死他吗？”卡提亚摇了摇头，说：“那倒不必，他不是整天忧心子民感染瘟疫吗？那就给他一个不必担忧子民死活的领地，卡提纳南部不是有一块荒漠吗？本王将这块领地赐给他了。”“那雷尼子爵原先的封地如何处置？”亚莱因特又问道。 卡提亚思虑片刻，说：“就先放着吧，那可是一块好地，可不能随随便便处置了。想必那些贵族们也是知道这一点的，那就先放着吧。” 亚莱因特与女王年龄相仿，自十二岁成年伊始，便开始担任女王的近卫，犹如女王的弟弟一般，他与女王的相处也如同姐弟一般。尽管称呼依然等级分明，语气却是随意不少。 王城的人们得知女王回城，早早地将街道仔细地打扫了一遍，洒上干净的水。挤在大道两边，等待着女王的归来。 临近城门，卡提亚突然命令车夫停下，车夫恭敬地问：“王，您有什么吩咐吗？”“缰绳交给本王，你坐在后面吧，本王要亲自驾车。”卡提亚命令道。车夫吓得滚下车，跪在地上：“王，我实在是不敢坐在一边让您驾车呐！”“那你就下车走回去好了。”卡提亚执意要亲自驾车，车夫不敢违背女王的吩咐，只能看向亚莱因特，希望他能说动女王。亚莱因特也忍不住劝道：“王，您亲自驾车，未免有失体面，何况这种情况下人山人海，万一有刺客混在里面……”“他们要看的是本王的凯旋归来，而不是一辆马车。”卡提亚拉起缰绳，马原地踏了几步。 亚莱因特自然是不敢坐上马车的，且不说身份差异，就算女王本人不在意这点小小僭越，各位大臣与贵族肯定会对家族发难。他只能和车夫傻站在后面，看着女王陛下驾驶着马车，绝尘而去。 仓兰雁正呆在卡提纳的王城，他在早早地得知了卡提亚女王亲征荒岩古城，提前到卡提纳准备祝贺女王的胜利。卡提纳的外交大臣见是铂兰诺的四皇子，自然是不敢怠慢，邀请他一同在宫殿门口等候女王。仓兰雁的侍卫正要诘问，大臣已经开口解释了：“不是不尊重四皇子，只是没有女王的许可实在是不敢随意安置四皇子。还望仓……还望四皇子谅解。”大臣一开始似乎是想要称呼仓兰雁的名字，却因为拗口而改口了。仓兰雁的名字是由他来自异国大陆的母亲所取，对于阿斯莫德语系来说，委实拗口了点。 仓兰雁笑着示意自己并不介意，让侍卫捧着准备献给女王的礼物站在自己身后。 卡提纳的王城与铂兰诺的帝都设计完全不同，呈一座小山型，高低差不过数十米，顶端是一座高大的哨塔，从哨塔上可以看清以王城为中心的数座城市及周边环境。哨塔的周围有四座巨大的建筑物，分别是卡提纳的王宫、执政所、法院与仓库。其中法院里面有重刑监狱，专门为了关押重刑罪犯。执政所是卡提纳的执政中心，做为王国的卡提纳反而比做为帝国的铂兰诺更为集权，各个领地的领主只拥有部分治理权，军队也需要限定人数，每年都必须向女王汇报领地状况，遇上重大情况必须向女王提出申请才能决定，只有伯爵以上的爵位才有资格私自分封爵位。卡提纳的法律是全国统一的，领主无权制定法律，也无权私自处死平民，遇上重大罪犯或者犯人身份高贵的，则会交给法院来处理。王城仓库与王宫内部的仓库不同，里面满是晒干了的粮食和保存完好的棉麻碳矿之类的，一旦什么地方突发洪涝灾或者是寒流突袭，就从仓库中调运粮食，有专门的一队魔法师用魔法来维护仓库里的东西不会变质腐坏。 再外围是一些公众机构，使馆、图书馆、王城医院、流浪者收留中心等。剩下的区域被河流划分为八个扇形，每个扇形都有一个广场，经常有其他地方来的巡游剧团在这里表演。广场中央是喷泉，外围是每个区域的护卫队居所，一共四层，最下面那一层一半在地面上，一半在地面以下，是用来关押罪犯的，那些负罪者在这近乎于公开的监狱中，被来往的人审视他们的罪过。每隔三个月，广场上都会有一场大型的集市，持续四天四夜，交易着来自各地的商品。 已经是将近黄昏的天色，三轮月亮中有两轮已经爬上了天幕，在铂兰诺传说中，这是天后的三位美貌温柔的女儿，而在卡提纳的神话中，那是安卡公爵的妻子维拉丽雅的耳环变成的。道路两边的路灯已经点上，卡提纳的大道两边都有路灯，设计精巧，照明稳定明亮。仓兰雁不由得问道：“这是特地为了指引女王归来而点亮的吗？”“并非如此，王城的夜晚是有夜市的，这是为了那些去夜市的人点亮的。”大臣耐心地回答道。 道路两旁的人已经站了一天了，得知女王今天回来，王城的人从早上便开始等待了。但是他们脸上没有丝毫疲惫，依然带着喜悦与期待。仓兰雁不禁为女王在人民心中惊人的威望而震惊，他听闻过卡提亚女王的声名，她的美貌和她的专横残暴一样闻名，即便是他身负外交职责，也出于畏惧将卡提纳王国做为自己最后的目的地。但是就他现在所见，王城的繁荣和井井有条远胜于铂兰诺任何一个地方；铂兰诺目前还是各个贵族的封地各自为政，他们筑起了高高的城墙，警惕着未来某一天可能出现的战乱，卡提纳没有城墙，仅仅在王国边界筑起了用于警备和侦查的长城，卡提纳的贵族封地边界相互接壤，只不过边界会有专门的军队监管着出入的人口，每一块封地都有中心城市，城市外围是数个小城市，在外围是农田果园以及冶炼厂什么的；铂兰诺仅仅是王城和贵族才拥有卫队，而卡提纳每一个城市都有一支军队，每个男子到十五岁都要到军队当三年兵，卡提纳管着叫做服役。 他未曾看见的还有许多，许多与铂兰诺一向奉行的政策截然不同的地方，他质疑着长时间在各地都有着如此多的军队，以及没有城墙没有要塞，地方叛乱了怎么办。而卡提纳的外交官只是笑着回答：“平民们不会在衣食无忧的情况下突然想要闹事的，卡提纳的每一个人都有地方住、都有衣服穿、都有食物吃。” 仓兰雁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一见这位另类无比的女王了，她违法了君主不过分干涉封地统治的原则，她甚至过分地干预了平民的生产和工作，然而他却未曾听闻卡提纳有过什么大的冲突。 正当他在寻思着这位女王是怎样的人物时，远远地传来了人群的欢呼声，这是卡提亚女王归来了。一边的侍从赶紧将长毯理理好，往上面洒上馥郁的花露。人群欢呼着将有些蔫了的花瓣洒向道路， 仓兰雁抬头远眺，看见一辆马车以惊人的速度飞奔而来，更加惊人的是，那辆马车尽管速度如此骇人，车身居然没有一丝摇晃，依然稳稳地跟在马的后面。马车渐渐接近，他也渐渐看见了驾车的人了。 那是一位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子，金发在两边路灯的光芒之下熠熠生辉。渐渐地，他又看见了女子的面庞，不由得呼吸一滞。 他看见了最为璀璨的光辉，甚至足以压制正午的阳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光辉之女王（下） 卡提亚女王在治国伊始便展现出了惊人的才华和前瞻性，单论才华而言，同时代足以与她相比的，除了那位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瑟西，似乎只有索恩修斯家族的家主艾伊诺了。然而艾伊诺的成就仅仅局限于文学领域，而瑟西在文学和军事领域展现了她的才华——虽然惊鸿一现，却足以让人过目难忘。相比他们二者而言，卡提亚女王更加出色，她既是出色的君主，又是天纵奇才的军事家，还是世界史上著名的文学家。 她以近乎于独裁的方式改变了整个国家，在阿斯莫德其他国家还是君主国和领主国并存的时候，硬生生地通过种种方式，将领主的领地变成一个绝对隶属国家的区域——近似于现在的州；她设计了中心城市、外围小城镇、郊区的全国性规划；她首次提出了所谓的“专业化”与“技术化”——当然，当时的专业与技术现在的相比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但是依然做到了许多国家至今无法达成的成就：比如土地的规范化使用、专业的工厂工人、流水线式的产业链、成熟的交易体系；卡提亚女王还制定了兵役，女性被被编入医疗兵体系；她极具前瞻性地指出了数学物理和化学的重要性，当时，它们被统称为“科学”，同时确定了魔法的体系化研究；而最为开创性地便是全卡提纳王国的儿童教育体系，女王要求全国所有十二岁以下五岁以上的孩童都要去王国建造的教导院进行学习，学习内容包括文字、数学、简单医疗、植物、格斗和基本技术，甚至还有音乐和思考（哲学，或者道德），而基本技术里面包括生存技巧、厨艺、绘画、礼仪和种种诸如木匠瓦匠冶炼的基本技巧，十二岁至十五岁，他们会尝试多种工作，以确定服役归来之后进行什么职业。 而以上的所有改革，都在女王执政八年之内完成，卡提亚女王在当时大多数国家尚不明白“国家”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在大多数国家体系尚不完备的时候，在大多数人对自己的认知尚且止步于挣口饭吃的时候，以匪夷所思的前瞻性和执行力，为卡提纳王国制定了一套即便如今看来也称得上先进完备的体系，并将它推行成功。就国家的发展而言，在这八年里，卡提纳成功地领先了世界五百年以上。 诚然，这些措施的得以实行得益于卡提纳数年的风调雨顺人民生活安然与储粮丰富，得益于卡提纳十数年前的“贵族战争”所导致的各地贵族势力衰弱，亦得益于铂兰诺的封闭和各自为政。但是偏偏是在这样的节点遇上了卡提亚女王执政，大抵像这样的人物总要有这样的运气让他们来施展才华吧，自古以来，伟人莫不伴着好运，女王这样的先行者必定伴随着极大的好运。 倘若有神明，他大概来自卡提纳，或者说他的女儿叫做卡提亚。 卡提纳的好运远不止运上了一个好的君主，它的好运之路才由此刚刚开始。 ——《卡提纳：唯一的霸主》 卡提亚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赶紧有人上前拉过马车，到一边照顾。她不断下达命令，然后让护卫队疏散群众，以免他们在回去的途中发生踩踏导致伤亡。等到女王将重要的事都吩咐妥当了，外交官才上前来：“王，铂兰诺的四皇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仓兰雁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上前一步，彬彬有礼地说：“伟大而美貌的光辉女王卡提亚，我自铂兰诺帝都而来，希望我们两国能友好往来。”“铂兰诺和卡提纳从来都没有往来，你们不都是领主各自为政么？领主与领主之间尚且没有关联，怎么会和另一个国家有关？到底是铂兰诺想和卡提纳互通有无，还是你自己想我们帮你点什么？”卡提亚女王披上侍从送上的披风，并未看他一眼。仓兰雁一时无言，但见女王并没有过多说什么，又开口道：“女王得胜归来，真是值得庆祝。”卡提亚转头看向他，烟蓝的眼睛在他脸上一扫，轻笑着说：“值得庆祝吗？预料之中的事情没什么值得庆祝的，本王要做的，一定会成功的。让四皇子久等了，还请四皇子见谅。” 仓兰雁看着卡提亚的面容，几乎无法出声，他艰难地说：“这是自然，卡提纳国富民强，征伐区区荒岩当然所向披靡。”“成功没有拒绝王的理由。”卡提亚微笑着说，“四皇子没必要站在外面了，站了这么久也累了吧，先进去吧。今天也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卡提亚这么说着，立刻有侍从上前来，领着仓兰雁和护卫前去休息。仓兰雁看见卡提亚展露笑颜，只能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 那是足以换取一切的美貌，并非是所谓的魅惑众生或者倾国倾城，而是只能用璀璨来形容的容颜。身为皇子的仓兰雁见过的美貌女子不知云云，铂兰诺的贵族小姐们、来自海域的艳丽人鱼、或者是来自他母亲故乡的异国女子，都是美貌非凡勾魂摄魄，然而那样的美貌只能用作观赏，或者说所有的美貌几乎都是为了观赏才有价值的。美貌的女子和俊美的男子往往天生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然而这仅仅是从观赏的角度而言，他们具有观赏的价值。但是卡提亚不同，她的美貌足够做为武器，仅凭着容貌就可以让人臣服。 有那么一瞬间，仓兰雁想为了她放弃一切，但是他很快稳住心神跟着侍从走向休息的住处。卡提亚女王为他们安排的住所华贵而舒适，在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之后，仓兰雁让王国的侍从们先出去。他问跟随他前来的扈从：“卡提纳王国的实力如何？”“不好评价，他们将有限的人力分散到了各个方面，务农畜牧的人并不很多，如果出现战争……恐怕粮食供应会跟不上。”扈从小心翼翼地说。 仓兰雁点点头，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没有庞大的粮食储备是撑不起一个王国的，这位女王专横独裁，仅凭着个人魅力居然能够撑到现在。那些工厂以及教导院，供养着这个王国半数以上的平民，但是土地可不会平白长出粮食，究竟是要有多么的风调雨顺才能让这个王国存活至今啊。”扈从不解地问道：“可是，皇子殿下，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邻国越动乱孱弱，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吗？”仓兰雁突然问他：“我们自各国带来的奇珍异宝呢？打开，我看看。” 扈从并不明白这位皇子的意图，但是还是顺从地打开他们带来的箱子。箱子中闪耀着翡翠的光泽和金银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没有女人可以拒绝珠宝的诱惑，卡提亚女王也是女人。她独身一人治理着这样庞大的王国，自然需要一位能够陪伴她面对困难的人。”仓兰雁从箱子里面取出一顶玛瑙王冠，这顶王冠是由整块的玛瑙镂空雕刻而成，绚丽夺目，没有谁能够拒绝它的华丽。 “我，打算向这位尊贵而专横的女王陛下求婚。”仓兰雁眼神迷离地看着在灯光下折射出不同颜色光芒的王冠，“然后亲手为她戴上这顶美丽的王冠。” 卡提亚先去了执政室，亚莱因特已经站在她的办公桌旁边了。卡提亚倒是未曾惊讶，只是说：“这些天积攒的文件呢？”“已经分类好了。”亚莱因特赶紧说，这次远征，卡提亚积了几天的文件没有批阅，虽然王国近期并没有什么大事，但是女王几乎是在同时推行了工厂的大肆兴建和流水线的建造，同时还有许多劳力在教导院和军队，靠剩下来的人务农畜牧供给全国人，一时有些艰难。女王也是为了物资的调运周转颇为伤神。 “王，需不需要先关闭一些工厂？”亚莱因特谨慎地问。卡提亚摇了摇头：“没必要，他们撑得过来。今年已经是政策实行的第六年了，才有些成效，整个体系顺利运转不过两年，再进行整改简直无稽。去年我下令投入使用的新式农耕工具用了大半年了，那些一年两熟的地方，也该有成果了。” “可是王，这六年为了那些工人和教导院老师的薪水，几乎都是国库在倒贴钱，国家没有其他经济来源，恐怕……” “会有的，每个国家都不可能孤立地从土地里长出收入，我们的最终目标是来自其他国家的利益。以后在国与国之间的交易必将愈发频繁，关闭工厂等于自毁城墙。何况，奈塔士公国正在内乱，我们会找到机会将它吃下；而铂兰诺帝国的领主国之间愈发孤立——这根本不像一个帝国，不久之前铂兰诺的帝都的那场动乱我倒也有耳闻。铂兰诺的檀伽罗倒是难对付，但是其他皇子们必然不会甘心让他坐上王位，我们和铂兰诺终究会有一战，一旦现在的王死去，新生政权不够稳定，各自为政的贵族们也会想要争取利益，必然会想办法对外战争。没有那些在军队训练的人，没有工厂生产武器盔甲，没有经验丰富的格斗者，很难对付人数远在卡提纳的铂兰诺。战争永远是在工厂里打起来的。我们必须要有足够强大的生产能力支撑我们与周边国家随时可能爆发的战争。”卡提亚这么说道，她用手在刻在桌子上的阿斯莫德大陆地图上缓缓划过，“除非这整个大陆都在我的掌控之下，否则必须时时刻刻做好开战的准备。” 亚莱因特叹了一口气，说：“尊贵的王，即便您统一了整块大陆，您依然会警惕着远隔海外的其他大陆，您一定会训练一支水上的军队，甚至即使卡提纳的军队在海面上依然无敌于世界，你可能又会忧虑着来自天空的敌人，然后想方设法地寻求在天上作战的方法。” 次日一早，仓兰雁便带领着扈从前来觐见女王，他让扈从用金质的托盘托着精致的珠宝排成长长的一队，鱼贯而入，而他亲手捧着那顶绝美的玛瑙王冠走到女王面前。他一身华贵的礼服，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甚至还在袖口抹了一抹香水。 仓兰雁彬彬有礼地说：“美貌无双的卡提亚女王，唯有这顶玛瑙王冠，才配得上您的无匹容颜。不知我是否有荣幸，为您戴上王冠。”卡提亚烟蓝的眼眸讶然地看向他，缓缓说：“仓兰雁皇子，您可知道能为一位女王戴上王冠的人是谁么？” “女王陛下美貌无双，又坐拥这如此富饶的王国，与铂兰诺帝国的皇室正相匹配，不是吗？” 卡提亚几乎笑出声，她倒是不曾想过这位皇子竟决定向自己求婚。亚莱因特皱眉，正要喝止仓兰雁的无礼行径，女王却率先开口了：“四皇子殿下，本王倒是敬佩您的勇气，想必您也听闻本王的残暴专横，竟然会提出求婚？” “铂兰诺皇室和卡提纳王室是相匹配得很，可是不代表铂兰诺的皇子和卡提纳的女王相匹配。本王配得上你，可你配得上本王吗？” 仓兰雁似乎是料到了卡提亚的反应，依然微笑着：“女王陛下如此出色，我自然是高攀了。但是我自信样貌身份，还不至于辱没了女王。” “那不是必须的吗？”卡提亚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一位女王，难道不应当有样貌出众身份高贵的追求者吗？您还希望自己样貌丑陋，出身贫寒，然后还有追求女王的机会？您居然会将您必须的条件做为本王会看中你的优势所在？您连皇储都不是，居然妄想与一位王平起平坐？” 仓兰雁脸上顿时挂不住了，他之所以敢求婚，也是考虑到两国之间的关系，他意图以帝国之势胁迫女王答应，然而这位无知至极的女王似乎并不在乎两国之间的影响。 外交大臣站在一边，被女王一顿冷嘲热讽吓得脸色惨白，他想劝说女王注意一下两国之间的影响，但是又不敢开口，只好求助一般地看向亚莱因特。 亚莱因特走上前，礼貌而强硬地说：“请吧，皇子殿下。”仓兰雁尴尬地捧着王冠，一时不知说什么，他不甘心地看着王座上的女王，却被亚莱因特推着往外走。他只好说：“女王陛下，你真的要得罪帝国吗？”卡提亚轻笑出声：“四皇子殿下，您要是真的能代表铂兰诺的脸面的话，也不至于游走在各国之间了。” 外交大臣战战兢兢地开口：“王……这，这不太好吧？”“当初那群想向本王逼婚的贵族，现在何在？”卡提亚瞥了他一眼，“你是外交大臣，你应该知道铂兰诺什么状况。” 铂兰诺的确是不重视与其他国家之间的关系，负责外交的仓兰雁也的确没有什么实权，但是他毕竟是皇室代表，损了皇室脸面终究不好。外交大臣又是着急，却又不好说什么。卡提亚继续说：“就算铂兰诺真的有心与我联姻，对象也会是檀伽罗而不是他仓兰雁。铂兰诺的这几位皇子中，负责政务的主要是丢利恩，军事要务则全部由檀伽罗负责；至于仓兰雁，他野心勃勃，却又没什么本事。” 亚莱因特已经回来了，他还带来了一个刚刚传到的消息：“王，奈塔士公国爆发内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救济者 关于“救济者”这个组织，各位专家都有过不少的分析论文。这个组织实在是相当诡异，或者说，它成功地避开了所有有可能正确的选项，选择了每一个最佳的错误选择。在当时的背景下，反抗帝国暴政的组织本应该迅速团结平民，成为第一个由平民而非贵族领主发动的起义。也许失败也许成功，成功了的话，也许会因为平民的眼界所限，建立起一个不同于君主领主制的国家体系。 是否可以成功暂且不论，至少这是一个跨时代的创举，平民首先有了治理的意识。 但是，这些人聚在了一起，他们干的第一件事是制定规章。 是的，制定规章本来没有什么，甚至很理智很合情合理。 问题是，他们的规章第一条：女人都是男人的所有物。这一点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很合情合理，当时的女子都是被视作货物的，即便是贵族女子，她们的价值也仅仅限于她们身后的家族名字，她们是昂贵的货物，可以为家族换取足够的利益。然而下一句让问题一下子变得很大：所有的女人归男人共享。 就当时的史料来看，这个所有，包括组织成员的母亲姐妹妻子女儿。 简直是一步完美的死棋，就世界史而言，我从未见过如此理直气壮又无厘头的自杀举措了，让人惊叹！ ——《世界史·死寂的帝国：铂兰诺》 希娅优雅地向加诺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向檀伽罗：“檀伽罗，我听说你刚从阿特斯塔回来。”“有什么要紧的事吗？”檀伽罗不解地问。希娅为难地看了看加诺和瑟西，檀伽罗也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转头对希娅说：“他们不会说出去的，你说吧。”希娅还是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丢利恩想要那座城。”“那座城我借用帕罗的力量把它沉入了地底，他应该知道才对。”檀伽罗略带惊愕地说，一时无法理解什么意思。 瑟西开口道：“丢利恩想要这场战绩？那他应该自己去拿才对。”希娅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继续说：“但他不想自己去拿。”加诺顿悟一般地说：“他想要的是你的效忠支持。” 檀伽罗惊讶了一瞬，脸上又恢复了原先的毫无波澜，他说：“的确，铂兰诺的军事力量几乎全在我手上，如果我支持他的话，他一来少了一个劲敌，二来多了一个强力的助手。只是，让他执政，估计还不如扶仓兰雁上位。” 希娅困惑地说：“铂兰诺的军事力量不就是你吗？难道现在还能召集一支正规的军队吗？” 瑟西没忍住笑出了声，又很快平静下来，她拿出先前加诺发现的徽章，递给檀伽罗：“能帮我看看吗？是加诺那天从刺客身上找到的。”檀伽罗接过去，看了片刻，说：“我长时间驻守边境，边境并没有这种东西。希娅，你来看看，诺恩家族身处铂兰诺贸易要地，往来的人也多，你有没有见过？” 希娅伸手接过那块徽章，说是徽章，其实只是一块粗布，上面绣着的花纹勉勉强强能看出是个花的样子，布料被裁剪成了六边形。希娅若有所思，她回答道：“这是‘救济者’组织的徽章，他们都带着这个，但我还不清楚这代表了什么。”“‘救济者’？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加诺忍不住问，他亲眼见识过那个刺客的扭曲和疯狂，然而这样一个疯狂的人隶属的组织却有着“救济者”之名。 “他们打出的名号是反抗帝国暴政，”希娅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檀伽罗，然而檀伽罗平静得很，仿佛没有听见，于是她继续说，“这个组织曾经在多处发动暴乱，洗劫了许多村镇，他们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将那里清洗一空，掳走所有女人和钱财。‘救济者’组织相当疯狂，他们号称要反抗暴政，但是组织成员除了一些真正走投无路流离失所的平民之外，大多数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混子，他们宣称着要反对帝国的剥削，然而内部却要求所有女性共享，女人应该负责一切劳动，男人只需要负责对外活动，更为残忍地剥削女性。我的封地曾经有过‘救济者’的活动和暴乱，但是被我压制了。” 加诺不由得尖锐地说：“怕是这个组织里的成员，都是那些穷困潦倒娶不到妻子，又想着不劳而获想别人供奉自己的人。”“一个组织如果能如此一致地抱着同一个思想，那么他们背后一定有一个领导者，换而言之，这个组织并不是简简单单一群无家可归或是想要不劳而获的人聚在一起，有人想要利用这个力量。”瑟西分析道，“希娅女伯爵，可以拜托您帮忙多看看吗？” 希娅点头应允，说：“这是自然，他们对王发动了刺杀，我做为铂兰诺的一员贵族，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檀伽罗替他们打开王室书库的门，嘱咐道：“瑟西，我不知道你要找什么，但是你要知道，书库里的书不能带出去，当然，也不能带纸笔进去。所以，你可能一无所获。”瑟西伸手微微掀起兜帽，冲他一笑，说：“我知道。”然后便与加诺一同走进去了。 檀伽罗叹了一口气，带上了书库的大门，转头看向希娅：“除了丢利恩，王城还有什么动静吗？”他快步向外走去，希娅不得不提起裙摆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希娅急切地说：“投毒事件之后，外城区的守卫力量变得极为薄弱，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毒药摧毁了那些平民的身体，他们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很差，旧病纷纷复发，外城区的商业与平民的生活一时之间无法恢复正常。”檀伽罗微微蹙眉，说道：“过会儿我会先调用部分内城区的守卫去外城区，内城区有我，不会有事。希娅，还要请你从封地多调运一些粮食和药草过来，必要的话，连医师一起带来。”“我已经这么做了，但是还是不管用，那些普通的医师根本无法应对如此繁多的疾病！”希娅焦虑地看向他。 檀伽罗果断地说：“那就让皇家医师协会和药剂师协会全部过去，帝国养他们为他们提供那么多资金那么多原料，可不是为了让他们沉浸在自己的成就里自我陶醉沾沾自喜！”“这些属于政务，丢利恩不会容许你插手他的职责的。”希娅立刻提出了反对。 “如果他不让我干涉他的政务，那么所有与军事相关的东西，哪怕仅仅是调动皇室近卫队，他也没有资格触碰。如果他问起来，你就这么告诉他。”檀伽罗停下脚步，这么告诉希娅。 希娅犹豫了片刻，说：“诺恩家族永远支持三皇子殿下，希娅……自然也是。” 卓加与索格一道前去寻找第二颗暗血水晶，第二颗暗血水晶所在的地方已经很接近极北的永冻冰原了，永冻冰原中心的温度低到能让燃烧的火焰结冰。然而从来没有人到过永冻冰原的中心，那里常年冰风暴环绕，即便是钢铁也会被寒冷和狂风撕成碎片。卓加是唯一来过极北的法师，他为了制造魔法阵，奔赴各地收集最具破坏力的自然力量，最终，他选中了极北的冰雪风刃。然而即便是赫赫声名的第一法师，也不敢向中心地带多行一步。 他们要到这里寻找巫师时代的黑魔女塔特莉斯。塔特莉斯创建了黑魔法体系，甚至试图沾染死灵一族的力量。她为黑法师们带来了辉煌，同样也带来了覆灭。塔特莉斯是如此强大，如今帝国用来代表第一法师荣耀的审判之杖，便是她亲手制作。 极北之地的气候算来也与塔特莉斯有些渊源，原先的极北之地，只有永冻冰原终年冰雪，而永冻冰原以外的地方，依然是四季分明，称不上多么富饶，倒也一片绿意盎然，永冻冰原的寒冷被一道看不见的魔法屏障阻绝了。但是塔特莉斯坚信着永冻冰原的寒冷可以冰冻灵魂，于是她来到这里，动用种种魔法，竭尽全力打破了屏障，因为没有谁能忍受冰原的冰雪风暴，黑魔女的魔法也不可以，所以她放出了这些寒冷。 极北之地的居民总是说，黑魔女放出了恶魔。寒冷迅速地席卷了整个极北之地，破坏了他们的田地牧场和家园。 就种种渊源而言，塔特莉斯出现在这里，倒也不足为奇。 卓加和索格做好了长时间逗留的准备，他们裹着厚厚的棉衣，戴着新制的棉帽，预先在衣服里附上了保暖的魔法。为了供给足够的体力和维持温度，他们准备的食物全部是肉类。 他们又在寒冷中走了一段路，决定先休息片刻恢复体力，在冰天雪地中行进太过费力。 如今，帝国最顶尖的法师也不得不用最基础的魔法来生火，为水加热。卓加用魔法升起冰壁做为抵御寒风的堡垒，他们将在这个堡垒里面休息一阵。 索格将一块羊肉放在火上烤，他突然停下了翻转肉块的动作，看向卓加：“有人在呼救！”卓加正准备制止他，告诉他要以大局为重，但是索格几乎是立刻踢开了冰壁，拿着重剑冲了出去。卓加暗骂了一句，但是他需要索格的力量，或者说，需要骨龙诺拉的力量，于是他也不得不走出堡垒。 离冰壁堡垒不远的地方有一群人在风雪中围堵着什么，隔着风雪，并不能看清，他们艰难地走过去。 那群人是在一个背风的山后，他们走到那个小山坡，试图看清发生了什么。 一群男人正在围堵一个女孩子，而那个女孩子，正是因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软弱的决意 暗影龙大人的一生几乎全部都在为了保护而奋战，就史诗的记载而看，他往往是刚刚结束了一场战斗，便迅速投入下一场战斗中。这样的拼尽全力着实让人错愕，曾有人提出，如果暗影龙大人不是什么心怀悲悯的圣人，那么他一定是经历了什么让他追悔莫及的事，才会如此赎罪般地拯救众生。这种说法不无道理，然而遗憾的是，关于暗影龙大人的生平并无介绍，仿佛他一出现便是为了拯救世界而来。 ——《考古文学史》 王室书库暗沉沉的，几乎看不清书架，加诺不止一次地撞上书架。好在瑟西成功地找到了挂在书架上的壁灯，她摸索着用梯子爬上去，又摸黑点亮壁灯。书库显然很久没有人拜访了，壁灯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只能透出一点光亮。瑟西吹开灰尘，自己却被呛了一口，不由得咳嗽起来，差点从梯子上摔下去。 加诺听见瑟西咳嗽起来，又听见梯子晃动的声音，摸着书架走过去，摸索到梯子，然后用双手扶住梯子。 瑟西将壁灯擦拭干净，周围一下子亮了起来，然而对于整个书库来说还是太暗了，加诺正准备问她是否要点亮其他壁灯，瑟西却极为果断野蛮地将壁灯硬生生从书架上扯了下来。加诺瞠目结舌地看着瑟西抱着那个几乎和她怀抱相差无几的壁灯从梯子上小心翼翼地爬了下来。 瑟西转过身，加诺此刻还扶着梯子，于是这个巨大的壁灯横亘在他们之间，他能看见壁灯被掰断的金属支架，以及大半灯盏的胶状灯油。加诺本来想问毁坏了王室书库的设施难道不会有麻烦，脱口而出的却是：“这壁灯怎么这么大啊？”瑟西回答说：“书库太大了，壁灯不大点不好照明。”“把它直接拆下来真的不会有事吗？”加诺还是问了。瑟西无奈地说：“没办法啊，不然的话光是点灯就能费去一天。” “那么，这么大的书库，书架上没有索引，你又不曾来过，你要怎么找你要的东西。”加诺不解地问。瑟西抱着壁灯向书库内部走去，边走边说：“所以我要带你来啊。” “王室书库的内部有一个检索书籍用的魔法阵，是书库建造的时候，尊贵的霜雪公主命令当时铂兰诺最为出色的数十名魔法师设置的，启动这个魔法阵需要极为庞大的魔力，我需要身为龙族血脉的你那天生的庞大魔力储备。” 加诺突然问：“如果你没有听从那个先觉者的预言，或者说你没有干预那个预言，让一切顺其发展，那么现在会变成什么样？没有你们的干预，我，一个来自帝国边缘的孤儿，究竟要怎样才会成为，所谓的救世主？一无所知的我，到底要怎么样，有多大的运气，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拯救这片大陆？”瑟西扭过头，为了方便看路，她已经掀开了兜帽，一头银发在灯光下就像真的纯银一般，她缓慢地，略带笑意地说：“你知道吗？整个铂兰诺帝国都没有什么魔法学院，那个所谓的黑石学院，只是为了你一个人造的，帝国早在你出生之前就在等着暗影龙的末裔降临了，与先觉者无关。你知道现在的龙族血脉还有多少吗？铂兰诺怎么会放弃一个龙族血脉？你的父母之所以把你丢在黑石丛林，也是在赌帝国的人发现不了你。他们身上的龙类血脉并没有过分显示，如果你被帝国带走，要么因为能力出众成为暗杀机器，要么成为配种的工具，为铂兰诺筛选下一代的龙族血脉。你大概会是第一种。最终，你还是会遇上我，还是会走上救世主的道路。只不过，这一次，大陆被拯救需要的时间，会变得很长很长。” 加诺只觉得一阵透骨的寒意：“所以说……我的命运，其实在出生之前就被决定好了？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你的到来，我的命运会被别人彻彻底底地攥在手中？我会在帝国的操纵下，杀掉许多无辜的，只是不符合帝国利益的人？”“你应该感谢上一位先觉者。”瑟西没有否认，“怎么，你还在心心念念着那条小人鱼的死亡？我刚刚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呢。” “到底是有多残忍多冷酷的心，才能在杀死一个人之后一笑置之？更何况我是亲手扼死了一个婴儿！”加诺压抑着情绪，缓慢而有力地质问，“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被人救济着长大的，在矿区挖了六七年矿石，每天最大的问题就是今天吃什么的普通人！你不能要求我和故事中一样，得知自己的能力之后，迅速接受自己需要杀人的事实，我做不到！” 瑟西却温和地微笑起来：“所有人都做不到，即便是以残暴出名的伊安纳·艾铂，在他十三岁见证第一场死刑处刑之后，也呕吐了半天。谁都没办法接受死亡的，能够轻易地接受死亡和杀戮的人，那是天生的刽子手。可你不是，你是天生的暗杀者，但是你不是为了喜悦而杀人的，暗杀往往是用一个人的命换取更多人的命。这份罪孽是必须的，如果没有这份罪孽，你就不会是那位救世主了。” 她的话诚恳而温柔，加诺却在她的安慰中彻底崩溃了，他紧紧抓住瑟西的手臂，向她倾诉：“可我并不是为了消灭罪恶而杀人的，我杀死的是一个没有任何罪孽的生命。她没有任何被杀的理由？我能为了救济穷人就去杀死富人分散他的财产吗？” 瑟西回答道：“如果救济这些穷人是必须做的事，那我会去杀死这些富人的。你想从我这里寻求什么答案，你究竟想问什么问题？”“如果我不是暗影龙血脉呢？是不是我就不用介入这一切？如果我没有什么该死的血脉，是不是我就永远是一无是处的穷小子加诺，我就可以继续懵懂无知安然地渡过我的生活？他们需要的救世主是暗影龙这个血脉而不是加诺这个人！那么加诺为什么还要有存在意义？”加诺失控地问道。 “暗影龙就是加诺，加诺就是暗影龙。暗影龙只是你掩饰懦弱的面具，没有这个面具遮掩，你一辈子也不敢做些什么。但是，对抗荆棘之野也好，拯救民众也好，他们需要的都是那个戴着面具的人，而不是这张面具。不存在什么如果你不是暗影龙血脉会怎么怎么样，因为你就是暗影龙！”瑟西抱着壁灯，毫不退缩，毫不留情。 “那么我还会继续杀死许多人是吗？那么，只要你告诉我，告诉我我杀的每一个都是为了救下更多的人，那么我便可以自欺欺人地背负着罪孽继续前进。你可以告诉我吗？”加诺盯着她的眼睛，迫切地想要抓着什么。 瑟西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字地告诉加诺：“你无需背负罪孽前进，我发誓，从现在开始，每一个被你杀死的人，都会有足够被杀死的理由，他们绝对是罪有应得。你的罪孽到此为止了，我保证。” 加诺怔怔地看着她，终于慢慢地放松下来。瑟西重新露出微笑，她说：“那么现在我们可以继续往前走了吗？找到资料之后，你还要继续学习符文呢，你现在掌握的还是太少了。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你能撑下去的。” 他们走到书库的尽头，尽头的墙壁上，刻满了魔法阵的纹路，加诺一下子明白为什么瑟西说需要借助他的力量，要启动这种结点魔法阵需要让魔力流经所有结点，整面墙壁都是魔法阵的纹路，除了龙族血脉，不知道还有谁有如此强大的魔力储备。加诺看着这几乎和城墙一样高的墙壁，一脸错愕地看着瑟西：“这样耗费魔力的魔法阵，建造完工之后究竟有没有被启用过？”瑟西努力借着壁灯寻找着初始结点，随口说：“当初霜雪公主伊诺拉在领军作战时把占领地区的书籍全部收集起来了，为了存放这些书籍，在修建王宫时特地建造了这个可以说是阿斯莫德大陆有史以来最大的书库。书库修建完毕之后，几百个人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把书摆上书架。然而这些书实在是太多了，即便按顺序做好索引，找起来也太过麻烦。新生的帝国有着阿斯莫德大陆史上最大的面积和人口，伊诺拉公主找来了数十名有名的魔法师，将他们关在书库里，要求他们创造出一个魔法能够随时随地地找到想要的书。” “然后他们成功了？”加诺惊叹不已，这真的是史无前例的创举，如此大的规模，如此奇异的想法。 瑟西仍然在寻找着初始结点，这面墙着实太大了，她抱着壁灯也不太好行动。于是加诺走上前帮她拿着壁灯，瑟西回答说：“是的，伊诺拉给了他们一个月的期限，想不出来就直接处死，然后，他们结合自己平常用的寻物魔法，创造出了这个魔法阵，但是要复杂得多，因为他们要保证这个魔法寻找出的每一本书的内容，都是公主真正想看的。他们几乎是召集了整个帝国的魔法师，因为人数不够，甚至还派上了未出师的魔法学徒。他们翻阅每一本书，摘取其中的关键内容，把每一本书的内容提炼为一个个的关键词，然后设计出相应的结点，画在每一本书上，同时还要连入这个魔法阵结点网。两千多人，花了接近一年的时间才完成。即便是伊诺拉本人，也是凭借着岩尘之石的纯粹元素之力才能启动。伊诺拉发动政变失败自杀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开启过书库了。” “岩尘之石……和这凛冽之刃一样，是炼金女王依尔森的作品？”加诺不由得瞥向自己腰侧的凛冽之刃。瑟西拍拍墙壁，笑着说：“除了依尔森，也没有其他人能够提炼出纯粹得足够凝成结晶的元素之力了，要是你成功不了，我们就用凛冽之刃。好了，找到了，该你了。” 加诺放下壁灯，将手按在墙壁的那块初始结点上，调动全身的魔力，输送进每一条魔法纹路。魔法纹路太过繁多，魔力从他的体内不断流失，加诺渐渐感到吃力起来，然而魔法阵的纹路才亮起了一小块。瑟西将手按在他的肩上，不断说：“放轻松，别太紧张，尝试着让魔力在你的经脉里面循环。”加诺听从她的指导，让魔力在经脉内缓慢循环着，然后再慢慢输送进魔法阵。 魔力的流通渐渐变得艰难，而后又突然开阔起来，魔力源源不断地自他体内流出。瑟西收回了手，鼓励道：“你做得很好。龙类之所以强大，并不在于它庞大的身躯或是巨大的魔力储备，而是因为它是唯一能自行生成魔力的物种，其他物种都是从周边环境中汲取魔力，到底有限，龙类能将它们摄入的食物转化为魔力。你做得很好。” 正面墙壁彻底亮了起来，发出幽幽的蓝光，瑟西将手按在加诺手上，将自己的魔力送入魔法阵中，清晰地说道：“七圣者。” 书架晃动起来，由远及近，宛如雷鸣，书从书架上自行飞了出来，落在他们脚边。 加诺回头望向书架，书库那头黑漆漆的，只能看见一本本书飞掠而来，前赴后继，就像从未询问过他便自行扑来的命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结盟（上） 瑟西大人与希娅女伯爵的初次见面并不愉快不是什么秘密，我们所好奇的只是为什么在短短大半个月之后，她们便达成了和解，甚至成为盟友。就当时的情况来看，她们之间没有任何利益相关，甚至没有多少交集。 总之，暗夜玫瑰与御灵圣座是达成了共识，甚至在暗影龙大人与希娅女伯爵熟识之前。 帝国历335年，暗影龙大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位女人结成同盟，一位是他所恋慕之人，一位是指引他前进的导师。 ——《荆棘乱世之歌》 加诺看着瑟西不断地翻阅着书籍，偶尔停下来看几眼。那些书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纸张已经泛脆泛黄了。加诺忍不住问：“这样能找到有用的东西吗？”“当然，我过目不忘。”瑟西随口回答道，飞快地扫视着书上的内容。 为了方便她看书，加诺把壁灯放在她旁边，结果灯光照在瑟西的银色长发上，晃得加诺眼睛疼。 偌大的书库并没有桌子，想来它建成的时候就没想过有人使用，两人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安静漆黑的书库里只有壁灯的光亮和瑟西翻动书页的声音，加诺坐在一边着实无聊。 他看着出口方向，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 先觉者说我是救世主，那我大概真的是吧，但是我什么也不懂，只不过在矿场挖了几年的矿，连架都没怎么打过，字都不认识几个。瑟西说我要学习符文，可是我都不认识字。而且以后好像要经常和贵族打交道，但是我对那些礼仪一无所知。要是这个大灾难过去了，我还是回黑石丛林好了，我还是比较适合当一个矿工，其他的什么太高深了，我不会。好像那个矿场是瑟西她家的产业，那到时候让她给我加点薪水好了。不知道到底这个救世主要花多少年，看样子我可能还要杀人……我，我不想杀人……我不想杀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付出生命，可是我不想杀人…… “明天檀伽罗教你格斗和剑法，至于暗杀技巧和魔法，还有其他种种，我会帮你的。”瑟西突然开口说，她把书一合，似乎是看完了。 加诺回过神来，怔了怔，说：“什么……”瑟西似乎以为他不放心，安慰道：“放心，檀伽罗虽然只有十七，但他可是铂兰诺最强战力，他的格斗技巧不用担心，他的剑术也是帝国最好的，你不是一直相当重剑骑士的吗？这样勉强也算是搭点边。”加诺赶紧解释：“不，我的意思是，他是皇子，而我……”“而你是救世主。”瑟西活动了一下腿脚，站了起来，“你不必瞻前顾后，做为救世主，你该不会自己不打算战斗在第一线，把问题都推给我吧？” “不，我没有……呃，这些书要怎么办？”加诺看瑟西似乎是准备直接走了。 瑟西瞪大了眼睛：“你该不会以为我有办法把它们放回去吧？”“那……就直接放在这儿？”加诺一脸错愕。 “反正也没有人来。”瑟西理直气壮地说，加诺无言以对，只好抱着壁灯也站了起来。加诺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那这个壁灯怎么办？”“丢门口好了，反正伊诺拉死后就没有人来过书库了。” 加诺换上一身轻便衣物，正准备戴上面具，瑟西却制止了他：“没必要，训练场除了檀伽罗不会再有其他人的，你大可不必时时刻刻将自己置于暗影龙的阴影之下。”“我还是先戴上吧，到那里再拿下来，如果去的路上被人看见面目究竟不太好。”加诺一边说着一边戴上了面具。 瑟西将他带到宫内的训练场门口，吩咐道：“别使用魔力，你现在正在学习符文魔法，可能不自觉地会使用出来，但是你要尽量控制自己的魔力。我倒不是担心檀伽罗，毕竟暗影龙和远古巨龙还是有差别的。但是你现在要学习的是纯粹的格斗和剑术，我不希望你太过依赖魔法。能做到吗？不能的话我先给你个抑制魔力的手链。”加诺不由在面具后面弯了弯嘴角，说：“放心吧，我能做到的，我可是先觉者指定的救世主啊。” 他推门走进训练场，瑟西耸了耸肩，转身离开了，她还有事。 檀伽罗正在训练场里等着他，见他进来了，略显冷淡地说：“你来试试推一下这些石柱，我看看你的力气。”加诺摘下面具，颇为拘谨地走过去，尝试着推动石柱。石柱从小到大有十个，小的只有他身高的一半，大约井口粗细，最大的比他高两头，加诺张开手臂都无法环住。当然他并没有能推动最大的石柱，实际上，他的力气最多只能够推动第七根。檀伽罗点点头：“很不错了，我还以为你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呢。”“我是个孤儿，从小就在矿场工作了。何况……我是暗影龙血脉。”加诺以为檀伽罗不知道他的来历，就主动解释。 檀伽罗用力将每一根石柱推回原位，语气平淡：“我知道你是谁，你在索恩修斯的势力范围，我以为他们为了防止你被帝国发现会将你保护起来。艾伊诺真敢赌，他赌暗影龙的特性足够让你融入环境不被任何人发现。”“所以，我从出生开始就被索恩修斯家族监控着？”加诺震惊过后又立刻回过神来，既然瑟西对帝国的谋划和先觉者的预言了如指掌，而且未曾见面就确定了他就是暗影龙，那么这一切也是理所当然。 檀伽罗摇了摇头：“这倒没有，看来他们只是知道那位龙族血脉叫做加诺，然后相当放心地把他扔在黑石丛林，认定了暗影龙的特性会帮他们隐藏你的行踪。然后等到你到了那个黑石学院收学生的年龄，再过去找到你，引导出你被自身特性所掩盖的种种天赋。”“那么为什么不直接从小培养我，而是让我在黑石丛林成长了十五年？”加诺对此感到困惑，如果是这样，那么从小就教导他岂不是更好，何必等十五年之后再来找他，向他解释，再来引导他。 “问瑟西吧，我不清楚她怎么想的，我也没有问过她。瑟西做的一定是有道理的，就像现在，至少我在教导你格斗之前，没必要先让你练练身体了。龙族血脉可以让你的身体强壮，但是它替代不了长时间锻炼形成的身体记忆。” 瑟西戴着兜帽，用魔法将自己的轮廓模糊。她快步向王宫后面的圣殿走去，快要走到圣殿时，有人喊住了她：“大小姐终于来了。”声音甜腻而尖锐，充斥着矫揉做作。瑟西转过身，看见红魔女风情万种地款款走来。瑟西不由得皱眉，厌恶地说：“你是怕这世上还有人不知道我的身份是么？”“好吧好吧，瑟西大人。这是因玫小姐让我带来的信。”红魔女纤长的手指中夹着一封信。 瑟西接过那封信，漫不经心地问：“你告诉他们塔特莉斯的下落了吗？”她倒也不避开红魔女，直接打开信看了起来。红魔女的眼神不住地在她和信纸之间梭巡，试探地问道：“怎么了，因玫小姐说了什么？”瑟西把信纸折起来，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就是告诉我齐格弗里德已经被打败了，她不小心中了毒，莱茵戒指被化了解毒了。卓加他们什么时候出发的？”“最晚三天前，怎么了，瑟西大人。”红魔女故作妖娆地问道。 “没什么，按理来说，卓加在盖森侯爵的领地里有传送阵，即便不使用魔法，黑石丛林与盖森侯爵的封地相距也不远，现在大概已经遇上塔特莉斯了吧。”瑟西看上去并不十分上心，“倒是你，红魔女，黑荆棘之森黑荆棘之森现在的状况怎么样了？” 红魔女笑着回答道：“我的大小姐啊，您可真是会难为人。黑荆棘之森那里有帝国的卫队守着，我怎么过得去呢？”瑟西点点头，若有所思：“这倒也是，不过，还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 “什么事？”红魔女慵懒地看着瑟西，嘴角带着一丝挑逗的笑。 瑟西语气中隐隐含着一丝笑意：“那就是，我明明命令你前来监视圣殿祭司，你却跑来倒贴他了，如果圣殿祭司不要求必定童贞，你是不是还负责暖床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结盟（下） 红魔女脸色一变，又立刻堆满笑容：“怎么，那个丫头告诉你了？”“这倒没有，只是因玫是不会中毒的。”瑟西依然不动声色，尽管对于红魔女的背叛感到愤怒与失望，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红魔女掩口笑道：“有人能给我更好的报酬，我为什么还要听从你们兄妹俩呢？”“看来你觉得索恩修斯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而且，你似乎找到了一个很好的靠山。”瑟西含着笑意，“让我猜猜看，不是拉普，对不对？毕竟，圣殿祭司可是没什么实权的。” “这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啊，索恩修斯的大小姐。”青年镇定的声音自后方传来。瑟西慢慢转过身，看见帝国的圣殿祭司拉普慢慢走来。成年男子的高大身躯就站在距她一步外，颇具压迫感，在这个距离下，拉普随时能动手杀死她。 拉普眼中满是笑意：“哦，我忘了，索恩修斯家族这一代并没有女孩出生，他们只有一个子嗣，艾伊诺。那么，瑟西小姐，您闯入这只有皇室才能进入的圣殿，该当何罪？” 瑟西退后了一步，拉普是圣殿祭司，即便在这里杀了她都不会有什么事。她当然有办法脱身，然而她还不明白，他们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可以让他们无视索恩修斯家族和帝国，还有，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你们和卓加他们联手了，对吗？”瑟西出言问道。红魔女眼波一转，回答说：“说起来，我们还真得好好谢谢风兰彻呢，如果不是他，我们也不能猜出其他的暗血水晶是谁。”“其他的，你们和黑魔女塔特莉斯联手了？”瑟西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立刻问道。 红魔女情知失言，脸色白了一白，不再言语。拉普接过话头，笑着说：“你没必要知道，死人不需要知道太多东西，不是吗？索恩修斯家族势力虽大，但是由于你们向来奉行孤立政策，帝都这里，你们也是力有不逮。” “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皇宫里由得你杀人了，拉普。” 拉普错愕地转头看去，少女拄着拐杖慢慢走近，陪在她身边的人却是希娅。少女走到了他们面前，她脸色苍白得很，抿着嘴，显然心情不是很好。 拉普慌忙行礼：“玛格公主，在下不知您要来，怠慢了。”“不算怠慢，好歹让我看见了你如何耀武扬威。”玛格冷冷地说。 玛格的相貌与檀伽罗截然不同，她的长相更接近铂兰诺人，发色也是阿斯莫德常见的褐色，但是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来自于王的蓝色眼睛。此刻这双蓝色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拉普，玛格冷着一张脸，语气不善：“怎么，自己是祭司就真的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了？神明已经死了，假借死者余威的你，有什么资格处决活人？留着你是为了给那些平民一个信仰安心做事，真把自己当成神使了？你有什么资格在铂兰诺皇宫里杀人！” “公主殿下，这个人她……”“这个人是王要求留下了参加圣祭的，你要是有什么意见，自己去找王。”玛格生硬地打断了他，“只是，去找王谈话，你最好带着棺材一起去。”帝国现在的王格朗拉德是出了名的暴虐，十八岁刚刚继位，便下令屠杀了宫中所有年长的侍从，只是因为他厌恶衰老。 拉普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圣殿有着压制魔法的魔法阵，只有身为圣殿祭司的他可以在这里使用魔法，在这里，他自信能够杀死瑟西，无论她有着怎样高明的魔法。拉普死死地盯着瑟西，他知道，一旦瑟西离开这里，他要杀死她，难如登天，而且还会一举得罪索恩修斯家族。但是他无计可施，他当然可以选择对玛格动手，可是他不清楚，这位公主殿下，究竟是不是自己独自前来，或者说檀伽罗和她一起。 拉普缓缓行了个礼，挂着虚假的微笑，说：“公主殿下教训的是，拉普一定，谨记在心。”玛格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红魔女不知何时离开了，她当然得离开，如果被玛格发现圣殿居然有陌生女人出入，那这可不是训斥一顿就能了事的。 瑟西轻笑一声跟在玛格身后离去，走过拉普身边时，她颇为恶意地说：“祭司大人计划周全得很，可惜行动之前是不是忘了向那些死去的神明祈祷？” 瑟西向玛格道谢：“这次多亏了玛格公主，不然的话，我可能命丧于此。”“希娅特地找我过来的，你该谢谢她才是。”离开了圣殿，玛格面色也柔和下来，“更别说，你还是檀伽罗的好友，我这个当姐姐的，照顾也是应该。” 玛格负责全国的财务处理，一向忙碌，不多时便匆匆离去，这下便只留下希娅和瑟西。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她们的初见对彼此的印象都不大好，即便之前由于檀伽罗的关系尚且能友好交流，现在让她们独处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瑟西打破了寂静：“真是多谢了，希娅小姐。”希娅回过神来，微笑着说：“没有的事。”她容貌绝美，这一笑更是妩媚动人。 瑟西话锋突然一转：“不过，希娅小姐是由和得知我会有危险的？”希娅脸色一肃，回答道：“因为拉普。”瑟西一时没明白，问道：“拉普他怎么了？”她现在还不甚明白拉普抱着什么目的，她派红魔女去监视拉普，只是为了圣殿中的那块岩尘之石，她以为拉普只是针对自己，不想让索恩修斯的人拿到岩尘之石。 走廊靠外的那一侧都装着落地的琉璃窗户，奢华而通透，早晨的阳关可以透过窗户照亮走廊，希娅看向窗外，轻蹙眉睫：“拉普最近与丢利恩走的很近，而且还有暗中拉拢贵族的嫌疑，你是檀伽罗的好友，又是索恩修斯家族的大小姐，他们想要除掉你也是理所当然。”说到“檀伽罗的好友”时，希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是瑟西无暇顾及。显然希娅是把她当成了王储争夺的战争中，支持檀伽罗的那一方。 瑟西叹了一口气，说到：“很抱歉，希娅小姐，你这可就误会了。事实上，我并不想介入王位争夺中。只是为了对付黑荆棘之森，我过分关注了一些圣殿罢了。”希娅满脸惊讶，而瑟西又接着说：“不过拉普既然有可能与丢利恩勾结，那么我也不得不帮檀伽罗了。让我猜猜看，希娅小姐和檀伽罗同为道格森法师的学生，丢利恩又已经结婚，有了一个女儿，诺恩家族中意的想必是战功赫赫而又未婚的檀伽罗了。” 希娅看着她，瑟西一身粗布斗篷，但她银色长发光辉熠熠，面容清丽，着实与这身打扮不相匹配。希娅突然说：“知道吗，看见你的第一面，我觉得这个女孩这么口无遮拦嬉皮笑脸，八成是那个街头长大的偷儿。”瑟西耸耸肩，带着笑意说：“第一次看见希娅小姐，我以为你和那些贵族姑娘们一样，故作高贵，傲慢挑剔，除了比她们漂亮一点没有用处。”希娅伸出手，浅浅地笑着：“于公于私，我们都应该是同一战线，对吧？”瑟西伸手回握：“那是自然。” 当檀伽罗和加诺结束训练之后从训练场出来，看见的便是希娅和瑟西亲如姐妹，坐在外面的长椅上聊天的场景。檀伽罗皱了皱眉，疑虑重重地说道：“女人的友谊。” 瑟西抬起头，看着他们，带着狡黠的笑意：“希娅小姐带回来一个很重要的情报，关于救济者的总部的，他们可算是相当会挑地方。” 加诺顺着她的话问道：“他们在哪儿？” “极北之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极北之地 纵观全球，大概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与阿斯莫德大陆的极北之地相比拟了。两极之地固然寒冷，然而也不至于和极北之地的永冻冰原一样廖无人烟。直到今天，依然没有人能成功进入永冻冰原，大抵只有神话传说中的英雄人物才能得到这块极寒地狱的认可吧。 然而，正是这个冰雪的世界，它有着古铂兰诺帝国乃至整块大陆最丰富的资源。不说永冻冰原之下那条被勘测到的巨大金脉，无数的油气资源，靠近永冻冰原的海域那丰富的鱼类，即便单单征服永冻冰原这一成就，也足以让无数人前赴后继。 然而，从未有人成功。 ——《地理志·阿斯莫德大陆》 被那群人围在中间的女孩正是因玫，因玫只穿了一条长裙，在极北之地的严寒中瑟瑟发抖。卓加不由得骂了一句：“蠢货！”不管是她一个人跑到这里来还是说她只穿了一条长裙，哪一点都有够蠢的。 他们原定的计划就是不带着因玫，卓加是由于她是瑟西的人，并不想让她过分插手这件事，他并不想把自己冒死击败对手获得的暗血水晶交给瑟西。索格则是担心瑟西刚刚被硬生生斩断一条手臂，她的身体也许承受不住极北之地的严寒。不管出于何种考虑，他们都不希望因玫跟过来。 谁知道她自己跟过来了。 卓加不着边际地想到了一件事：因玫在过来的路上，难道没有感受到渐渐变冷的天气，居然没有加衣服？ 因玫并不知道卓加在想什么，她冻得直打寒战，即便她拥有再强大的力量，在这种情况下也无法使用。 卓加并不想救因玫，在他看来，因玫死在这里再好不过。这里是极北之地，因玫又是树精，即便死了他们也可以说是无能为力。更何况他们事先并没有带因玫，就算瑟西问起来，也可以说自己不知情。然而索格并不这么想，身为帝都骑士的他向来恪守骑士准则，即便所有人都知道所谓的骑士准则只是被包装粉饰的特权与掠夺。 他几乎是在看清楚因玫的那一刻就跃下了山丘。 那群男人看见突然冲出一个人来也是吓了一跳，但是当他们看清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又放心了。他们穿着厚厚的棉衣和皮毛帽子，手持长矛，贪婪地看向身形单薄的因玫。其中有人用方言喊了一句什么，因玫听不懂，索格却听懂了，一下子涨红了脸。 他们围成一个圈，包围住索格和因玫，长矛整齐划一地指向他们。看得出来他们受过专门的训练，但是也没有多少，仅仅是让他们看起来有组织点罢了。他们并不是索格的对手，索格一把拉过因玫，他的璀璨甚至不需要出鞘便足够打败他们。 那群男人看见璀璨剑鞘上密密麻麻的钻石，眼中立刻冒出了露骨的贪婪，似乎已经看见这些钻石被敲下来换成钱币的样子。 索格将剑向前掷出，击中了其中一个人，那个人并不能承受这个力道，一个踉跄，后退一步坐在地上。周围的人正准备冲上前抢过剑，然而索格比他们快得多，他拉着因玫，掠到那个人面前，在剑落地之前一把捞起。索格用手抓着剑鞘，仅仅在手上转了一圈便打到了两三个人。那群人见他身手敏捷，不由得畏惧地后退一步，然而仗着矛比剑长得多，索格理应难以近身，又举着长矛冲了过来。 索格见有长矛似乎将要刺到因玫，他一把拉过因玫，把她环在怀中，另一只手转动长剑，轻轻巧巧地击断了数根长矛。那些长矛的主人手被震得发麻，甚至大脑也像是被击中了一样。这时，他们才意识到自己招惹上了什么样的人，这不是他们凭着手上的长矛和看似齐整有序的阵势就能应付的对手。索格并不想要他们的命，仅仅是为了带因玫离开罢了。 这群人仓皇逃命，索格却拦住了其中一个人。那个人看见索格面无表情，以为他要杀了自己，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不住地求饶。索格用方言让他脱下身上的棉衣，他不敢不听，颤抖着脱下自己的棉衣，甚至连帽子和棉鞋都脱下了。如果索格不嫌弃的话，他连内裤都愿意脱下了，只要能活下来。索格并不需要他的内裤，他只是为穿着单薄衣物的因玫找点防寒衣物罢了。 索格挥手让他离开，那个人连爬带滚地跑开，却被一边的卓加拦住。卓加连法杖都没有拿，直接用手在空中画出符文，那些符文被魔力驱动，化成了一道绳子捆住了这个俘虏。 索格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他不还不清楚为什么卓加要拦住这个人。卓加走过来，皱着眉说：“极北之地向来没有人居住，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轻易过来，然而现在这么一大群人出现在这里，肯定不会是来看雪景的。” 他们带着因玫回到了原先筑好的堡垒，里面的火堆依然在燃烧，只可惜原先的那块羊肉已经焦了一半。 因玫冻得说不出话来，索格把她放在地上的时候，她还一直抓着索格的披风，索格一时拽不开，无奈之下正好解开披风。 因玫在堡垒里面换衣服，他们便趁这个时候审问俘虏。卓加听不懂他说的北地方言，主要负责问话的还是索格。索格盘问清楚后，回头看向卓加：“他说他们是救济者的人。”“救济者的基地在这里？难怪帝国多次派兵搜寻都找不到，毕竟谁会想到他们藏在极北之地？”卓加心下更是不解，即便是身为第一法师的他，也要借助不间断的魔力来维持魔法，救济者里面的人大多是平民，怎么可能长时间抵御极北之地的严寒？ 索格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虑，说道：“他说，他们的首领在基地中施加了保暖的魔法，足够让他们所有人远离寒冷。”“帝国中有这样的法师吗？这样大规模的长时间供给魔力，即便是我也吃不消。真的有这样的法师，那么他不可能默默无闻。”卓加冷笑道，“帝国中，没有人比我更适合第一法师的称号。” “你要是放弃自己作为人渣的底线的话，你也能做到。”索格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话，“他们当然有足够的魔力来源，那些被他们掠夺过来‘共享’的女人，受尽凌辱后死去，尸体便会被用来炼成纯粹的魔力，来维持基地的温度。甚至，为了魔力的源源不绝，他们会将不那么受宠的女人赶到冰天雪地中，活活冻死。” 卓加倒不像索格一样愤慨，他只是嗤之以鼻：“能做出这种事的人，确实是世界的渣滓。不过，再怎么说他们掠夺的也不过是些女人和平民的财物，算不得什么大事。”他并不在乎那些女人怎么了，这与他无关，事实上，他甚至不认为这一切有错，只是觉得这样的做法偏激了点。 “可是，关于炼金术的书籍不是三百多年前就被伊诺拉公主烧掉了吗？”因玫突然凑了过来，她来得无声无息，倒把卓加和索格吓了一跳，“这样也能学会炼成阵吗？”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劲。平民是不可能拥有书籍的，事实上，他们也不认识字。而魔法的入门必须由专业的导师指引，尤其是炼金术，稍有不慎便会制造出有毒的物质，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何况炼金术学习需要大量水银，这可不是普通人负担得起的。那么，那个人只有可能生活在几百年前，甚至有可能是那个炼金术盛行的艾铂帝国。 艾铂帝国的时代是炼金术最为辉煌的时代，“女王”依尔森凭借着炼金术的力量，从巨龙时代一直活到了骑士时代，她在艾铂帝国所教导的四位学生，便是被后世所传颂的炼金术“四贤”。 黑魔女塔特莉斯向来是不屑于炼金术，她将其称之为“无能者的雕虫小技”，但是如果是“四贤”的话，也未必没有被选中做为基石的资格。不管谁是救济者的首领，他都有很大的可能性是第三位！ 卓加看向因玫，突兀地问道：“你还冷吗？”“好多了，怎么？”因玫迷迷糊糊地回答。 索格踢了一脚那位俘虏，回答她：“我们打算继续赶路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极北边界 人总是愿意为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泡沫跳进海洋。 他们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雪地中，飞舞的雪花遮天蔽日。这倒反而有利，过分洁白的雪地在阳光的照射下晃眼得很，甚至有可能引起失明，现在这样的飞雪漫天，反而更为安全。 俘虏被绳子拴着，走在前方，冻得脸都紫了，但是他什么也不敢说，只是一边发抖一边带着路。他只能在心底希冀着这三个人到了目的地就会放他走。 他们越来越往北，飞雪更加密集了，几乎占据了每一点空间，眼前只有白色的的雪花，即便伸出手，也要伸到面前才能看清那是自己的手。这里比刚才他们待的地方更冷，相隔不甚遥远的两个地方温度差别竟然如此大，实在是匪夷所思。他们已经完全看不见俘虏在哪儿了，只能不停地拉着绳子确认他还老老实实地带着路。拉着绳子的手和现在雪地里的脚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就像是骨头与血肉的末端生生地接上了两块冰。 走着走着，手脚突然恢复了知觉，就像血流一下子畅通了，紧接着手和脚又开始发烫，就像是浸泡在热水中一般。手脚越来越热，像是被开水浸泡一般，这股热量开始沿着手脚蔓延到手臂和腿。实在是太热了热得人想把衣服脱掉。 因玫并不清楚怎么回事，只是大声告诉他们：“怎么突然变得好热。” 卓加明白，这是冷到了极致，他们的身体已经在冻坏边缘了。索格拉过因玫，因玫体型娇小，在这灾难般的风雪中很容易被风吹走或是被雪掩埋。索格环着因玫，艰难地向前走着，卓加对他这种标杆般的骑士精神不置可否。在索格看来，极北之地真是最适合埋葬因玫的地方，无人知晓，而且理由充分。一个树精冻死在雪地再正常不过，瑟西再多疑也说不出什么。 但是现在不能说什么，不谈他还需要索格的力量，目前最重要的是穿过这片风雪，他们的身体已经开始发烫，要是短时间内出不去的话，他们就真的回不去了。 又走了几十米，风雪一下子消失了，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阻隔在外面了一样。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雪原。 他们立刻查看自己有没有冻伤，幸好只有一点红肿充血，其他并无大碍。 而那个俘虏却凄惨得很，他没有任何防寒衣物，穿过了这么大一片低温风雪区域，浑身都肿胀成了紫黑色，他裸露的手和脸已经有地方坏死，然而却没有血流出，他的血都被冻住了。他倒在地上，躯体僵硬无比，只有喉咙中还有一些嘶哑的气音。 索格于心不忍，将披风披在他身上，因玫怯怯地站在一边，什么都不敢说。 卓加嗤笑了一声，说：“别忘了，他的衣服可是你让他脱下来的。”因玫蹲了下来，将手放在地面上，片刻后，地面微微震动着，几条绿意盎然的藤蔓从雪地里钻了出来，迅速成长，很快枝繁叶茂，覆盖在那个俘虏身上。卓加正想讥笑她浪费魔力，那些枝叶逐渐化作浅绿色的光点，融入俘虏的身体。身体的创伤很快被修复好了，僵直的身躯舒缓下来，呼吸也渐渐顺畅。 索格忍不住说：“他们想要围捕你，就像对待猎物那样。”因玫犹犹豫豫地说：“但是，冻死也太惨了。”索格哑口无言，就冲他们在围捕的时候喊的那几句话，因玫都应该见死不救，但是他又不好说出口。卓加讥笑道：“你浪费魔力救了一个渣滓，他可不会心怀感激，在他们看来，女人为男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索格冷笑一声，回敬道：“说的好像你不是这么认为的一样。” 因玫摇摇头，回答道：“不会浪费，我的魔力来源于大地，只要本源之木没有事，我在大地上就可以有着无尽的魔力来源。”卓加若有所思，不再言语。 “他待会儿自己会醒，我们走吧。”索格招呼道，时间不等人，即便心怀慈悲地救他一命，也没必要操心他醒过来之后的安全了。 因玫用手抚摸着藤蔓，上面又迅速结满了浆果，然后跟着索格和卓加匆匆赶向救济者的基地。 俘虏几近涣散的意识渐渐回笼，他强撑着睁开眼，只看见因玫收回手起身匆匆离开。他躺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坐了起来，他身上的藤蔓和披风都滑到了地上，藤蔓上红艳艳的浆果圆润可爱。他摘下一颗浆果，用颤抖的手将浆果放进嘴里。被寒冷冻住的浆果已经失去了原先的弹性和柔软，变得冰块一样坚硬。冰块一样的浆果在他嘴里慢慢变软，他咬了一口，浆果甘甜的汁水流进口中，他冰冷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他拿着这条能提供带来温暖的浆果的藤蔓，突然落下泪来，他不住地呢喃着什么，那是他母亲的名字。最后他止住眼泪，拾起披风，紧紧地裹在身上，他拿着藤蔓，又回头向风雪之地走去。 现在卓加他们走的这块地方没有丝毫风雪，雪地明晃晃地晃人眼睛。索格捂住了因玫的眼睛，因玫嘟囔着问：“老师，为什么要捂着眼睛啊？”“雪地里直视积雪，有可能失明的。”索格耐心地解释道，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风雪肆虐尽管是极北之地的特色，但是在永冻冰原附近是没有飞雪的，永冻冰原附近没有一丝风，那里被人称之为边界，不是简简单单某一个区域的边界，而是世界的边界，万物的终末。黑魔女塔特莉斯在放出永冻冰原的寒冷之后转瞬被冰原那恶魔般的冰雪风暴撕得粉粹，她的血肉渗入了边界，于是边界便没有一丝风雪了。 跨过了这个边界便是毁灭。 永冻冰原自神话时代便是禁忌之地，并非什么神明禁令，只是这块冰雪天地自己拒绝着所有人的访问。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在雪地里，因玫突然说：“小心，前面有陷阱。”她拥有植物联通大地的天性，自然不会出错。卓加用魔杖挥出一道风刃，前方不远的地面轰然塌陷，尽然是一条长长的沟壑，从中飞射出无数冰刃，他们不得不立刻扑倒在地。 “看来我们找到了。”卓加喃喃地说。暴露的沟壑中有许多穿着棉衣的人爬出，瑟瑟缩缩地上前包围住他们，显然，他们已经收到了逃回去的人的报信。 卓加扫视周围，大概有二十来个人，他慢慢地说：“索格，你当好公主的骑士吧，这些人我来对付。我倒要看看那位炼金术师的手下有什么厉害。我要让他看看什么是第一法师。”索格清楚他对第一法师的称号执念有多深，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跑到黑石丛林，他就是想借着那位救世主证明自己依然是第一法师。 极地风刃之阵，他将那片风雪之域的冰雪风刃直接融进了自己的魔法阵，但是这不意味着在这片极北边界它就会失去原先的破坏力。 二十多个人都被风刃绞成了肉末，洒在这片雪地上，几百年前黑魔女塔特莉斯的血肉浸染了这片雪地，而现在死在这里的人，同样是因冰雪风刃而死，却不知有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再维护这片雪地的平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章 雪地岩浆 索格捂着因玫的眼睛，因玫太过单纯，不应该看见这血腥无比的场景。 卓加周围的雪地都被鲜血染红了，温热的血液融化了积雪，却又在极度的寒冷下迅速冻结。现在他们面前有着一块巨大的冰块，它有着血液的红色，还没有来得及变为暗红色便已经冻结，冰块中还冻结着无数的肉块和碎骨，一截肠子没有被完全绞碎，从冰面上冒了出来。 卓加看着自己身边的屠戮现场，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没有人能拒绝破坏和毁灭的愉悦，杀戮既是暴行也是乐事，他享受着这次杀戮，而且没有任何不安。事实上，不管杀死的是谁，他都不会觉得不安。 “够了，快点走吧，没必要在普通人身上浪费魔力。”索格已经在沟壑中发现了出入口。 通道的壁上被一层薄薄的皮革覆盖着，以免坍塌。因玫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皮革啊？我从来没见过。”“死去女子的人皮。”索格不愿多提，他并不想谈论这个。 卓加冷笑一声，说：“活着的也不是不可以，帝都的骑士大人想必见过不少这样的刑罚吧？我记得你还亲手执行过几起。”人在残忍方面的智慧永远是无穷无尽的，帝国的法律中详细地记载了数种剥皮的刑罚。杀死之后再剥皮无疑是最为轻松的一种，从尸体脊柱上开一道口子，用刀慢慢地将皮与肉分开。活人的皮和肉粘连得太过紧密，即便用最锋利的刀也难分离。于是他们不断发明新的方法，用开水烫固然方便，但是剥下来的皮都被烫成一团，无法展开。有人又提供了新的方法，把人埋在沙子里，只露出头，在头顶开一个十字，在皮和肉之间灌入水银，水银慢慢下沉，同时人因为痛苦往外爬，然后，他们便能得到一张完整的皮。有一种说法，在被剥皮的人死之前，在他身上涂上一层盐，过一会儿，还能再剥一层。 索格没有试过涂盐，但是他在还是一个小侍卫的时候，的确担任过行刑人，执行过剥皮的命令。 因玫惶恐不安地看着他们，不敢再说什么。 往前走了一段路，面前开阔起来，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因玫下意识地捂住口鼻。 极北边界的积雪有数十米厚，这个开阔的房间实际上是建造在积雪中的。房间的四壁同样覆盖着人皮，用木头支撑着天花板。房间中堆积着尸体，都是些女人的尸体，她们的皮都被完整地剥下。还有一些被剥完皮之后没有立刻死去的人，她们在地上爬行着，身后拖着血迹痛苦地嘶喊着。房间里却出奇的温暖，在这样的温暖下，血腥味和尸臭味愈发浓烈。 卓加一脸厌恶地避开一个爬过来抓着他衣角的女人，极为冷静地说：“看来这是他们的出口，毕竟没有人会把这么一堆东西放在入口处的。”“换句话说，这是空气流出的地方。”索格侧过头，不去看那些尸体，以及连尸体都不是的人。 “这里应该有炼成阵才对。”因玫捂着口鼻，张望着寻找炼成阵。她没有去救那些女人，因为注定救不活。自然的修复之力再怎么强大，也无法让断臂者重新长出手臂。如果仅仅是一小块皮肤还好解决，然而她们是被剥下了完整的皮肤。脸自是不必多说，耳朵的皮肤也被细致地剥下，甚至连女性的性器官的皮肤，也被剥下。这种程度已经无法修复了，树没了皮经历严寒也会被冻死，极北的严寒根本没有给她们自我修复的机会。注定不会成功的事情，因玫是不会去尝试的。树精并没有实质意义上的人类情感，他们与情感淡漠的精灵不同，他们并不能实质上理解情感这种东西。 “如果我们把这里毁了，那么炼成阵失效之后这个基地将充斥着寒冷。那样这些所谓的救济者一定会过来查看，也省去了麻烦。”卓加面无表情地看着四周，他精通魔法阵，但是炼金术已经失传几百年了，即便是他也不清楚炼成阵的具体模样，“因玫，你需要这些尸体来当肥料吗？” 因玫下意识地反驳：“树精不是树。”卓加却不理会她，他上前一步，开始用魔杖镌刻魔法阵。他使用的魔法阵还是基于结点理论，需要刻下的纹路繁多复杂，但是卓加的动作很快，不多时便完成了一个魔法阵。 魔法的使用如同和魔力交流，人想要不借助外物使用魔法，必须要用魔力能理解的方式下达指令，要么通过语言，要么通过文字。这便是艾茵雯为魔法分的类别当中的魔咒与符文，一个是魔法的语言，一个是魔法的文字。即便是结点理论，也要配合着融入节点中的符文和念诵的咒语同时使用。 “灭世之熔岩，谨遵吾之召唤，现身于此，焚毁万物。”卓加念诵咒语，将魔法注入魔法阵中。然后，他对着索格和因玫厉声喝道：“快点，不想被烧死就站到我身边！” 因玫是树精，听闻此言惊慌失措地跑到卓加身边，索格看了看依然在地上痛苦地蠕动的女人们，心下不忍，但还是咬咬牙走了过去。 就在索格走进防护圈之后，岩浆瞬间出现在房间中，尸体没入岩浆中，肌肉转瞬融化，露出森森白骨，然而还没能看清，连骨头也消融在岩浆中。那些还活着的人连声音都没能发出便彻底融入岩浆之中。 这个房间是建在雪中的，灼热的熔岩出现在这里，积雪瞬间汽化，猛然爆裂，又被寒冷迅速冷凝成水，又在岩浆的高温下沸腾。顶上的积雪不断消融，知道看见天空。不断有熔岩被水冷却，同时也不断有雪水被蒸发。极北之地的严寒景象中，赫然腾起了一大片雾气。 他们三个人孤零零地被岩浆，被雪水包围。适才积雪融化的一瞬间，他们就在下坠，卓加咬着牙维持着魔法阵的运转，维持着让自己始终处于防护圈中央，但他也只能做到这里，他无暇去顾及索格和因玫了。而因玫反应迅速地用藤蔓将他们和卓加缠在一起，甚至在落地的一瞬间制造出大量的藤蔓做为缓冲。 这个基地是建立在积雪中的，随着积雪的消融，基地也一点一点地被破坏。岩浆只能在魔法阵中流动，基地一点一点地暴露出来后，那些成员们，大多是被岩浆加热至沸腾的雪水活活烫死。他们的身上迅速出现水泡，皮迅速掉落，直至面目全非，躯干肿胀。最终漂浮在水面上。 因玫惶惑不已地看着面容已经兴奋得有些扭曲的卓加，她不安地看向索格：“索格老师，卓加老师他……”她依然喊他们老师，有时候索格真的不清楚，因玫是否知晓瑟西准备做什么，还是说她只是温顺地听从瑟西地吩咐。索格安稳道：“没事的，什么事也没有。” 黑袍巫师的手拂过水面，水面中映着被熔岩包围住的三人。 “墨尼大人，牺牲一个炼成阵和雪下基地，就为了这三个人，是不是有些不值得？”一边的属下小声询问。黑袍巫师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一个是帝国第一法师，一个是帝都第一重剑骑士。你们当中有谁在进来之前拿过武器？值得，很值得。如果只牺牲一些练成这原料和雪下基地就能将他们困在幻境里，再值得不过了。至于那个女孩，虽然是个树精，但是她毕竟是女的，没什么作用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蛊毒洞穴 圣祭典礼之前，暗影龙大人在帝都待了大约一个月，这大概是他登上史诗舞台之后，最为轻松的一个月，在这之后，他便开始疲于奔波，直到一切结束的最后一刻，都不曾得到休息。 ——《荆棘乱世之歌》 加诺只再王宫待了三四天，做为平民的救赎者，他必须和贵族们保持距离，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他目前住在帝都附近一座曾经废弃的小城堡，这座小城堡破旧得可以，然而在他们到那里的时候，它已经被修缮完毕了。 加诺在瑟西的指引下陆陆续续地处理了帝都附近的几个小领主封地的事务。无论是森林里肆意冲撞的野猪还是在领地中为非作歹的小领主。那些小领主大多是在自己的领地上搜刮着好东西，每年也勤勤恳恳地为帝都献上固定的税收，有些甚至没有处死过奴隶，算得上是没有过错了。但是他们让领地的平民和奴隶怨声载道。 最好的训练永远是实战，加诺依靠着与生俱来的隐蔽能力，潜入那些小领主的城堡，连魔法都不需要，直接砍下他们的头颅，然后堂堂正正地走出去，告诉那些佣兵，告诉那些平民，你们的领主已经死了。于是那些人欢呼着，感谢着，将他视为救世主。然而他们的实质生活并没有改变，甚至有可能更差，只是在那一瞬间，他们以为自己得到了救赎。 加诺回到住处，从蓄水池里舀了一瓢水，从头上淋下。他看着水带走手上被溅到的血污，他突然问道：“他们该死吗？”“对于他们封地中的人们，是的，他们该死。”瑟西回答道。 “那么他们究竟该死吗？”加诺执着地问，“你说过，我杀死的人都会有足够被杀死的理由。” 瑟西清丽的面容上有一丝若有如无的嘲笑，她回答道：“他们该死。事实上，铂兰诺的每一个贵族都该死，包括我，包括希娅，包括檀伽罗。那些看上去不该死的，并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好，而是因为其他人太过罪恶。领主给予子民以庇护，子民回馈领主以财富。贵族的高人一等应当源于他们有足够的力量护佑平民，而不是因为他们生而高贵。” 加诺若有所思，瑟西瞥了他一眼，笑着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让你先杀死这些小领主吗？因为他们的子民还没有习惯压迫，还懂得怨声载道，所以还有拯救的价值，那些根基稳固的大贵族们的平民，早就对压迫麻木了，认为领主施加于自己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如果那些平民们自身没有被拯救的意愿，那就没有必要去救了。”另一个原因瑟西认为加诺没必要知道，那些大贵族既是帝国的毒瘤也是帝国的根基，王知道他们的存在，他可以默许小领主的死亡，但是大贵族们无论哪一个死去，都会造成大动乱。 “你已经记住了所有的符文，接下来只要掌握它们的准则什么的，就可以自主地使用符文魔法了。幸好龙族天生对魔法敏锐，想来也不会学习太久……”瑟西估算着加诺熟练掌握魔法需要的时间。 “瑟西！”檀伽罗从城堡外焦急地走进来，他一向毫无波澜的面容此时异常担忧，“希娅不见了。” “什么？！”加诺惊愕万分，且不说希娅是伯爵之女，地位尊贵，她还是帝国第一附魔法师，按理来说很难有什么能伤到她才对。加诺也顾不得自己与檀伽罗并无过多私交，急切地质问道：“希娅不见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铂兰诺的统帅，为什么没有注意到？” 檀伽罗瞥了一眼瑟西，瑟西微微点了一下头，他说道：“诺恩家族的领地中有一个村庄消失了，身为领主的她亲自前去查看。就在刚刚，诺恩家族派人来告诉我，希娅也消失在那个村庄中。”“消失？消失是什么意思？她难道没有带人吗？”加诺不清楚为什么说是消失。 “上百人居住的村庄一夜之间完全消失，人也好、耕地也好、房屋也好，都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地面。希娅前去查看的时候发现道路被一个散发毒气的山洞阻拦住了，他们没有足够的防毒材料，希娅就孤身进去了。”檀伽罗已经恢复了冷静。 加诺脱口问道：“你就没有去找她吗？”回答他的却是瑟西：“加诺，只有龙族血脉的你不畏惧毒。除了你，没有任何人能在那里活下来。” 加诺看了看瑟西，又看向檀伽罗，然而檀伽罗没有等他看口询问：“我没有血脉，铂兰诺的皇室都没有异族血脉，我们只是人。帕罗不怕毒，但是它太过巨大，可能会把洞穴和里面的人一起毁了。” 这下子加诺也明白了，他说：“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来找我？”“诺恩家族领地离帝都不远，估计希娅消失还没有超过一昼夜，檀伽罗，你赶紧准备两匹…不，准备一匹马。加诺，你现在就赶过去。”瑟西当即决定让加诺赶紧过去。 加诺吃惊地看向瑟西：“你…你不去吗？”一向都是瑟西带着他去目的地的，而这次她似乎是不打算跟着去了。 “诺恩家族前来报信的人会带你过去的，我在调查救济者的事，至于檀伽罗，他的弟弟仓兰雁就要从卡提纳回来了，如果檀伽罗不在的话，会很麻烦。这次，你一个人去。”瑟西平静地告诉他。 加诺担心希娅，一路上都没有停下休息，要不是他不会瞬间移动的话，他恨不得立刻赶到那个所谓的消失的村庄。 即便加诺紧赶慢赶，还是过了大半天才到，他是早上出发的，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一大群人举着火把守在那里，带他来的人说要去通报诺恩伯爵，加诺急匆匆地说：“不必通报了，我直接过去。”他从马上跳下来，马匹似乎是感受到了前方的危险，不安地走动起来，但是加诺无暇去安抚马匹，快步向人群走去。 有守卫发现了他正在走过去，上前喝问道：“什么人？”看见加诺脸上的银制面具之后又一下子噤了声，结结巴巴地说道：“暗…暗影龙…大人……”暗影龙的名号最近在铂兰诺各个贵族中响得很，都说他专门为平民打抱不平，杀死了好些领主。 加诺并未理会他们，径自往前走，守卫壮壮胆喝道：“你…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诺恩伯爵的领地！”“滚！”加诺不想浪费时间，直接伸手推开了他，这一推用上了龙的力量，将那个守卫推得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守卫看着他走远，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连爬带滚地跑去禀报伯爵。 加诺为了避免再有人来质询，直接用能力让自身融于自然。他一路匆匆地走过去，终于见到了那个山洞。 与其说是山洞，不如说是隧道，横穿山体，依稀可见尽头的光亮。这个隧道连接着那个消失的村子和外面，洞口没有植物，只是光秃秃的岩土块，地面上也没有野草，些许的野草早就泛黄枯萎了。 洞口围着一圈巨大的、毛绒绒的毒蜘蛛，它们在洞口结了一张巨大的网，只留下一丝缝隙。 加诺知道，这些蛛丝，普通人沾上一点，都会毙命。 万幸他不是普通人，加诺显出身形，径直走了进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幽灵村庄 在洞口的时候明明可以看见隧道尽头的光亮，然而一进去却什么再也看不见了。里面只有一片黑暗，无边无际，只有不知道什么东西爬动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加诺闭上眼睛缓了缓，再睁开眼，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他看着四周，其实只能看见隐隐约约的轮廓，并看不清楚，但是他天生的对于环境的感知力帮助了他。加诺喃喃地说：“感谢这该死的血脉。”他环顾四周，这个蛊毒洞穴从宽度来看也不过是一个隧道的宽度，人能进，马车能进，然而却没有尽头。 他看向原本应该是隧道出口的地方，然而却一片漆黑，那是真正的漆黑，甚至以他做为暗影龙的感知力都都无法感知那头是什么。 加诺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洞穴里现在满是毒草毒虫，以蘑菇居多，这种阴暗潮湿的环境一般的植物也不易生长。毒蝇伞到处都是，它鲜红的伞盖上满是白点，像一颗丰润的草莓，诱人采摘。还有莹白如玉的毁灭天使，它亭亭地与死亡天使并肩而立。更多的是看似普通的秋日小圆帽。 现在，这些不同的菌类都在这里生长，在它们中间盘踞着不知道多少毒蛇，嘶嘶地吐着信子。 加诺踩着毒草向里面走去，迎面突然有嗡嗡声和破空声，加诺头一偏，然后反手直接抓住，稍稍施加魔力将其控制住，松手一看，是一只樱桃核大小的蚊子，尖口竟有指甲盖那么长。加诺张开手让它从指缝间落下去，心头阴霾更深了。 希娅，希娅，你还好吗？加诺心下焦虑，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这里的一切都是有毒的，希娅不像他一般不惧毒物，尽管她是杰出的附魔师，然而她真的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安然无恙吗？ 他突然踏进了一片黑暗，那是彻头彻尾的黑暗，他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又一次什么也看不见了，甚至连他的感知能力都感知不到任何事，包括脚下踩的地面，他都感知不到。加诺一下子茫然起来，他好不容易适应了自己的能力，现在一下子把他所有的感官都关闭了，他不清楚自己现在在哪儿，只能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他的感官又回来了，四周也比之前敞亮了。 加诺不清楚自己看见了什么，那是一个村庄，还是一片丛林。 那是一个小小的村庄，农田和草原在村庄周围。但是它现在长满了树木，泛着幽蓝光芒的低矮树木，那些村庄也被幽蓝光芒笼罩着。半空中漂浮着荧绿的孢子，地上满是藤蔓与毒草。 加诺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一步，藤蔓悄无声息地顺着他的脚踝向上爬。加诺抬脚躲开了，他向村庄里走去，走近了树木，却骇然在树木里发现了人脸。 仔细看看，那是一个被树木包围的人，整个人都已经被木质化了，即便是脸庞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树木侵蚀。那些蓝色的幽光正不断地从他的身上漂浮出来。 加诺不由得后退一步，又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每一棵树都是一个人，一个逐渐变化成树木的人。有些人还有意识，还能发出声音，他们用木质的声音对他喊着“救命”。他无暇顾及他们，他也不知道如何救他们。要是瑟西在她肯定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可是她不在。有些人见他没有停下来救他们，绝望地闭上了嘴，准备迎接自己的命运。突然，不知道是谁怨毒地喊了一句：“他在这里！” 仿佛像接受到了什么信号一般，那些荧绿的孢子纷纷向他涌来，铺天盖地，几乎照亮了加诺。 那些孢子落在他的头发里，落在他的皮肤上，顺着他的呼吸进入鼻腔。这些孢子试图钻进他的皮肤，但是它们怎么可能突破龙族的皮肤？ 加诺被孢子包裹住，看不见方向。 希娅呢？希娅也在这里！她还好吗，她怎么了？ 加诺顾不得这些无孔不入的孢子，他高声喊道：“希娅！你在哪里？希娅！希娅！” 那些孢子仿佛意识到了他在做什么，它们试图钻进他的耳朵，在他耳边摩擦出嗡嗡的声音，试图阻断他的听力。 但是他还是听见了，他听见希娅的声音穿过这些孢子：“我在这里……加诺……”世界突然安静了，加诺果断拔出凛冽之刃，周围的孢子被冻结，落在地上，甚至周围的树木们也被冻结了，尽管那些人可能还活着，但是现在没工夫去理会他们的命了。 加诺收回凛冽之刃，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穿过小径，穿过农田，到达一座小山。 希娅正安静而虚弱地坐在地上，她冲他笑了笑，在幽蓝色的黑暗中优美而高雅。忽然之间，一切都值得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凛冽之石 祝大家春节快乐，狗年如意，早日脱单。已经脱单的话，早日结婚。 “希娅，你怎么样？”加诺走过去，关切地问。 希娅虚弱地微笑着，说：“我还好，倒是你，这里一路上都是毒，你还好吧？”尽管希娅的面容苍白如雪，但是依然美艳动人，些许虚弱更透着楚楚可怜。 加诺与希娅事实上并无交集，他们仅有的接触不过是那晚宴会上的一支不成样的舞。他不过是在黑石丛林中见过她从马车上款款而来，不过是在她与檀伽罗和瑟西商谈要事的时候插了几句话。 除此之外别无交集。 所以此时此刻加诺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能以一种平静地语气问道：“发生什么了？”“没什么，只是受了点伤。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你能扶我起来吗？”希娅浅浅地笑着，对加诺说。 加诺颇有些受宠若惊：“当然可以。” 于是希娅缓缓抬起手，伸向加诺。加诺的手指蜷缩了几下，像是有千斤重一般向前缓缓伸去。 温度骤降，小山上瞬间挂上了冰霜，希娅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只莹白的手便被斩断落在地上。她没有流一滴血，因为在凛冽之刃经过切面的时候，便冻结了血液。 希娅那绝美的面容顿时扭曲起来，她尖叫着，大地随之颤动起来，无数藤蔓疯狂地延伸缠绕。地面裂开，那些由人变成的树木挥舞着树枝走了过来，树根在地面上蜷曲蠕动，从村庄走向这里。 然而加诺不为所动，凛冽之刃的刀锋正架在“希娅”的脖子上，纯粹的寒冷甚至让那一片的肌肉与血液都结上了冰霜。树木正在纷纷赶来，但是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只是看着面前这个借用着希娅的外貌的人，语调冰冷：“她在哪里？” 极度的寒冷之下，那个人甚至没有魔力去维持自己仿制的外貌，那是一个中年男子，半张脸狰狞无比，半张脸平平无奇。他平凡的那半张脸带着庸俗而谄媚的笑意，狰狞的那半张脸却挂满恶劣的嘲笑，他说：“哈，你这把匕首倒是不错，肯给我的话，也许那个女孩玩腻了我就放回来了。”他似乎是吃准了加诺不会对他怎么样，他手上有希娅做筹码，自然不甚担心。 加诺不为所动，他的匕首在男人被冻得龟裂的皮肤上轻轻一划，皮肤如同纸张一样裂开，露出鲜红的肌肉，加诺轻声说：“你觉得凛冽之刃刺进你的动脉，你会怎么样？你的血液会冻结吗？你的心脏会变成一块冰吗？”男人平凡的半张脸上顿时出现了惊惧，然而另半张脸越发扭曲，他的声音因为寒冷而颤抖：“你就不怕那个贵族小妞死了吗？” 加诺闻言居然笑出声来，他将凛冽之刃缓缓移到男人的心脏位置，准确无误地捅了进去。没有血液流出，男人的身形开始扭曲，变形，最终变成了一块岩石。岩石因为过分的寒冷而酥脆，粉碎成了一块一块。 “你以为希娅是谁？她可是帝国第一附魔法师啊！你以为她是什么等着勇士手持长剑去拯救的公主吗？她是这里的领主，她可不会在我问她发生什么的时候娇娇怯怯地告诉我她受伤了，她只会告诉我这里怎么了，是哪个混蛋用了什么方法干的。” 加诺转过身面对着迫近的树木，他用凛冽之刃指向面前的树木大军，略嘲讽地说：“再告诉你你最初的一个错误，我，暗影龙，从不畏惧毒。” 树木挥舞着的树枝渐渐变得锋利，变得笔直，变成了长刀。加诺看着它们，对着不知藏身何处的始作俑者宣称：“他们都是希娅的子民，希娅是为了救他们而来。然而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他们，我会杀死他们，然后让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化为焦土，直到我找到希娅。” 加诺高高举起凛冽之刃。这是纯粹的水元素，寒冷只是它的附带产物，但是水从来不是为了冰冻而存在。 薇安娜着实不会使用凛冽之石，如此纯粹的水元素，她却只会利用冰棱将加诺钉在地上。不过，即便这样，加诺也应付得很勉强了。 但是现在，使用凛冽之石的人是他。 “以‘女王’依尔森之名，吾名为加诺，凛冽之石的持有者，在此，命令此世水元素，地河涌动。”地面颤动起来，水流从地下渗出，终于冲破地面，喷涌而出。水流渐渐没过树木的根，渐渐没过加诺的脚踝和小腿。树木惊慌失措，漫无目的地转着圈，它们锋利的枝干撞击在一起，折下了许多。 “蛰伏的极寒，吾乃暗影龙，暗影之子、无相之王，显形于此，冰棱穿刺！”已经漫过加诺膝盖的水面瞬间平静，顷刻冰冻。只平静了一秒，巨大的冰棱自冰面穿出，困住那些被冰冻在冰块中的树木。接着，无数冰锥从冰块中分离开来，刺向树木的躯干。 树木痛苦地挣扎起来，但是它们被冰棱困住，动弹不得。那些冰锥接连不断地刺进它们的躯干，很快树皮便破碎不堪。它们流出了鲜红的液体，那是那些曾经的村民的血液。 即便知道村民们还活着，但是加诺不为所动，仍然站在冰块中央，高举着凛冽之刃。 过了片刻，所有的树木都停止了动弹，它们的枝叶开始褪去，树皮渐渐剥离，显露出人的躯体。所有村民的脸色都是惨白的，他们的血液已经流干。 加诺同样站在冰块中，他的腿被冰冻住，已经麻木，甚至由于过分的寒冷，已经开始感觉到了灼热。他收回凛冽之刃，同时解除了魔法。那些尸体一下子倒在无尽的水中，水渐渐渗回地下，血液也一同渗进土壤。土地上的植物已经由于水浸和冰冻而死亡，露出裸露的泥土，这些泥土已经被血液染成了红色。 加诺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周围的尸体，面上显露出痛苦和挣扎，然而他又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如同哭泣，他喃喃地说：“瑟西，我错怪你了……原来真正选择杀戮的，是我啊……你看，没有你，我简直成了一个屠夫。可是我别无选择，我救不了他们，所以只能杀死他们了……” 他只失态了片刻，便迅速冷静下来。加诺站起来，走过满地的尸体，看都不看一眼。他还要去找希娅，没空继续忏悔不存在的罪恶。 那些尸体会在这里腐烂，变成毒草毒虫的肥料，或许他应该放一把火的，但是他不打算回过头处理了。 凛冽之石的威力果然惊人，他在村子外面的小山使用的，然而村子里的植物全部被冻死了，甚至房屋也染上了冰霜。这对他来说更好，没有了那些生物的悉悉索索，他可以更好地去探寻希娅的下落了。 他终于听见了些微的呼吸声，与刚刚的男子呼吸声完全不同，但是这或许又是一个陷阱，一个圈套。加诺谨慎地走进呼吸声的终点，那在村子边缘，是一座不起眼的小木屋。 加诺正准备走过去，门口的地面上突然泛出了发亮的纹路，腾起一阵烟雾。加诺后退一步，避开了这个陷阱。尽管他不惧毒，但是没必要冒险，毕竟龙也是生物，未必不存在恰巧克制它的东西。 加诺感知了木屋周围的地面，木屋周围两米以内的地面都被魔力所包围。加诺又看了看被烟雾吹到的地方，那里已经没什么植物了，偶尔有还存在的，也如同被强酸浸过一样，被腐蚀得极为彻底。 他可以确定里面是希娅了，帝国的第一附魔法师，为自己的庇护所附上了毒。幸好他不怕这些，他走了进去，看见希娅坐在地面上，下半身已经变成了木头，昏迷不醒，睫毛上还沾着冰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红石法师 总有人试图追逐罪恶，并将其视为理所当然，无足挂齿。 “希娅？希娅！”加诺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希娅，又是心疼又是防备。他害怕这次看见的希娅依然不是本人。 希娅睫毛颤了颤，勉强睁开眼睛，看见前面有个人影，她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看不清人脸，身体却本能地行动。尽管因为半个身子木质化了而僵硬，但是出手依然迅速，她紧紧地钳住加诺的咽喉，低声喝道：“谁？”“是我……加诺……”加诺的咽喉被钳住，动弹不得，他又怕挣脱会伤到希娅，只能从嗓子里挤声音出来。 希娅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手一松，脱力般长舒了一口气。加诺担忧地问：“我能做些什么吗？”希娅虚弱地笑了笑，说：“来不及了，只要被那些孢子感染，就会变成树，一棵受他控制的树，这是不可逆的。已经没办法了，你快去找到那个始作俑者吧，他……他无药可救。”希娅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加诺猜想着这个法师大约也是声名显赫，与身为帝国第一附魔法师的希娅也许认识。 加诺突然想起什么，赶紧问道：“我是暗影龙血脉，你是血族，也许你可以从我的血液里汲取能力抵消孢子的侵蚀！”希娅欲言又止，终于说：“血族是被诅咒的一族，我只有一丝可能利用你的血脉之力获救，然而更大的可能性是，龙族血脉强大的力量将我排斥。而且……”“但是你这样也会死，你是这里的领主，应该由你面对那位始作俑者。”加诺急切地劝导着。 希娅苦笑着说：“而且，我也没有办法咬破你的皮肤，你自己想想，你的受伤，可曾流过血？”加诺愣了愣，希娅说的没错，他在矿地上受的伤，只有疼痛，从来没有实质伤害。 “但是在帝都，那场诸神之泪的投毒，瑟西就是用我的血来制作的解药。”加诺想起来当初瑟西曾经让他放血做为配料的事。 希娅脸上闪过一丝讶然，然后回答说：“如果是索恩修斯的话，哪一天她拿出一把剑宣称那是安卡公爵屠神所用的武器我也不会惊讶。可是诺恩不是索恩修斯啊。” 加诺沉默了片刻，他突然拔出凛冽之刃，在希娅惊讶的眼神中，他用左手直接抓住了刀身。纯粹的寒冷立刻冻住了他的手，甚至他还没有来得及感受到冷，便失去了左半边胳膊的知觉。他还没来得及痛苦。 希娅马上明白了他想干什么，然而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加诺收回凛冽之刃，平躺在地上，右手张了张，紧紧地攥成拳头，狠狠地砸向自己被冻成石头的左手。加诺闷哼了一声，他的左手冻得比石头还坚硬，然而龙族的力量不可小觑，被冻成冰块的左手被他自己生生砸碎。碎裂的手指还维持着原先的样子，可以看见脆弱的骨头，它们被冻得又硬又脆，甚至能够看见断裂的血管。 加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扯下了自己的左衣袖，用符文让自己的左臂解冻。原先被冻住堵塞的血管中，血液又开始流通起来，可是血管已经断裂，血液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随着血液的流动原来越通畅，血液由一滴一滴变成了小细流。他的面容依然隐藏在面具之下，希娅看不清加诺现在究竟如何，她的声音隐隐带着怒意：“你疯了吗？是嫌自己命太大了？” 她听见加诺低低的笑声，加诺的声音带着些许安抚，他说：“我没事，我可是暗影龙啊。”加诺走过来，让血液滴落在希娅那已经有大半变成树的腿上。 希娅又气又怒，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而加诺依然冷静地问道：“这样就可以了了吗？需要喝下一些血吗？”“够了，别不拿自己的命当事。”希娅无奈地说，血液渗进木质的纹理，龙族的力量开始排斥着孢子的侵蚀，同时也排斥着身为血族的她。 她感觉到了钻心挖骨的疼痛，就像一把刀，在腿骨上缓慢而用力地剐着。但是这的确见效了，剩下的，只能看她自身能不能抵抗得了龙族血脉的排斥了。 加诺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他说：“那就好。”他用另一把短刀刮去伤口因为冰冻而水肿流脓的一部分，然后用魔法点燃了火。他未曾学习过治愈的魔法，于是他就近从木屋上掰下一段木头，将它烧得通红，然后用这块通红的木头将伤口烫合。他强忍着不出声，即便火星粘在碎裂的骨头末端，他也一声不吭。 希娅勉强站了起来，问他：“你还好吗？”“我没事，真的没事。”加诺语调平静，“始作俑者在哪里？” “木屋外面，都是他，他把自己的意识熔铸进了这个村庄。所以你杀死的那些村民，其实早就死了。”希娅担忧地看着外面，“红石法师，冯因斯。没有人比他更担得起泯灭天良这个形容了。” 加诺问道：“他怎么了？” 希娅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回答了：“他……他曾经也是帝国魔法协会的成员，事实上，大部分法师都隶属这个协会。一般像帝国收拢的人才，待遇与普通贵族相去无几，几乎就是一个头衔的差距而已。所以一般这些人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帝国是不太会过问的。冯因斯有不少娈童，然而这在贵族中并不罕见，即便肮脏和罪恶，也无可奈何。然而这些娈童并不是买的奴隶，而是冯因斯绑架的。一旦他腻了，就会送给其他人，或者，用来做实验。冯因斯不仅喜好娈童，他还对未发育的少女迷恋不已，他也用了同样的方式囚禁了不少十岁左右的少女。” “他之所以被称为红石法师，是因为他会用那些少女初次的落红，将矿石染红做为自己的佩饰。有一位少女怀上了他的孩子，他等到女孩将孩子生下来，便把那个女孩送往了实验室。那个孩子被他施了魔法后切成一片一片，用来观测人在中了魔法之后体内结构的变化。” “为什么不杀了他！”加诺只觉得愤怒。 希娅深吸一口气，继续说：“王有五位皇子和三位公主。大皇子丢利恩，三皇子檀伽罗，四皇子仓兰雁，以及尚且年幼的五皇子瑞利森。二皇子普洛卡便是在六年前死在冯因斯手上，他那时候才十三岁，刚刚成年。普洛卡刻板而正直，他知晓了冯因斯的事之后决定处置他。然而普洛卡被冯因斯设计，落入陷阱。你觉得，那位嗜好娈童的红石法师是怎么对待普洛卡皇子的？”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普洛卡只大她三四岁，对她如同一个早熟而稳重的兄长一般。 加诺碰了碰她的肩，做为安稳，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对希娅说：“我会杀死他，他融入了这个村庄，我便会将这里变成一片焦土，他这样的人，只应该在垂死的边境，永远痛苦，永远恐惧。” 希娅摇了摇头，说：“他是来对付我的，我成年之后，进入了魔法协会，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揪出这件事，王以为他心爱的儿子失踪了，由原先尽管专制却勤政的帝王变成了如今的暴君。我知道发生什么了，我将他推上绞首架，可是他逃脱了，他用那些男孩和女孩做为献祭，逃脱了。他恨我，他从未觉得自己罪恶，他从未觉得自己错了！他觉得这些事情理所当然，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受害者！他觉得我害得他流离失所，风光不再！” “可是他从未想过自己为什么流离失所，为什么要被处以死刑！他从未想过！冯因斯，你值得比死更残忍的东西。” 加诺点点头，说：“好，那我来帮你。” ps：实际上，人体切片的数据，就是把人低温冻实了，然后用刨肥羊肥牛的方式刨下一片片不到一毫米厚的切片，然后拍摄剩下的切面的。尽管金属在零下200度的时候比玻璃还脆，但是人体就不知道了。但是被液氮冻过的青蛙……倒是的确会像石头一样被摔成一块一块的。凛冽之刃设定的温度应该是绝对零度，在这个温度下，理论上加诺整个人都会被冻成冰块，但是这是魔法世界，所以不需要在意这些细节，毕竟他一开始只想冻住左手，谁知道整条胳膊都冻住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永夜诅咒 我将与夜长眠，永无止境。 我将背负罪孽，直至黎明。 ——《血族的破灭》 加诺失去了一只手，不过没有关系，这并不影响到他使用魔法，镌刻符文并不需要两只手。希娅的双腿已经恢复了，血液流通也渐渐活络起来。她从愤怒与失控中恢复过来，冷静地告诉加诺：“冯因斯所使用的并不是常见的结点理论魔法，他不知从何处学习到了古老的献祭魔法，这样我们很难通过破坏结点的魔力流通来阻止他。”“献祭魔法？”加诺不解地问道。 “艾茵雯女神所设立的十种魔法体系之一。来自于神明时代的祭祀仪式，祭司向神明奉上礼物，神明则会满足他们的愿望；奉上的礼物越贵重，那么得到的赏赐也越丰富。献祭魔法与其相似，是做为祭品的物质的消失与施法者的愿望的达成。因为神明已经死了，所以自然不是神明达成的魔法。献祭的实质是牺牲，牺牲祭品以换取魔法的成功。因此，献祭魔法要么危险无比，要么难以企及，施法者还有可能被自己的魔力反噬。”希娅解释说。 加诺依然困惑不解：“那么，献祭魔法应该只能使用几次才对，他应该也撑不了多久啊？” 希娅看着他，轻声说：“你知道他用那些男孩女孩做的实验是什么吗？他在实验着如何将反噬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如何将代价转移到其他人身上。显然，他成功了，他钻了漏子，钻了魔法本质的漏子。冯因斯借由他人之手行使献祭，即便有什么代价，即便魔法失败了反噬施法者，他安然无恙。他曾得意非凡地自命为‘欺骗世界之人’。” “他骗不了世界的，他甚至骗不了我。”加诺笃定地说，“他以为他骗过了魔法，事实上，他只骗过了自己。” “一旦出去，就是冯因斯的世界了。我们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们不知道他准备做什么，我们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存在于这个村庄。”希娅再次询问加诺，“加诺，你仍然要和我一起吗？我没有把握，我甚至不确定我能不能找到他。” 加诺似乎是笑了下，然而隔着面具，希娅无法确认，他安抚性地说：“没关系，我来确定。没有什么藏匿者能躲过暗影龙的感知的，环境是不会背叛我的。” 希娅像是被他鼓舞了，下定决心说：“好，我们去找冯因斯。” 他们走出木屋，希娅之间窜出火苗，将她的栖身之所焚毁。木屋周围，漂浮着无数荧绿的孢子，它们将木屋团团围住，等着他们出来。 火苗顺着木质的墙壁一直窜到屋，他把自己的血肉一点一点地嵌进了山中。 “冯因斯，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心！”希娅厌恶地看着面前的小山，这座小山曾经为了她的子民提供无数资源，然而现在却成了她所痛恨的人的栖息地。 小山震动起来，石块移动，两颗眼球出现在希娅面前的石头上，直直地盯着她。希娅不由得一阵反胃，她忍住恶心，说道：“几年前你虽然是个畜生，但是好歹还人模人样的，现在倒好，连人类皮囊也不要了么！”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冯因斯的嗓音也像石头摩挲：“呵呵，诺恩家族的小婊子么？当初就不该顾及你的家族没有下手，现在给我惹了这么大的麻烦！都是你这个小贱人，害得我这么多年流离失所，害得我身败名裂！” “你从来没有后悔过吗？你从来没有反省过吗？你从来不问问自己因何身败名裂吗？”希娅咬牙切齿地问道。 冯因斯冷笑一声：“我怎么没有后悔反省，我后悔顾念你身份没有动手，皇子我都没害怕顾念你区区一个伯爵家的丫头！要不是那小子告诉你我的事，我也不会这么惨！我现在流离失所，人不人鬼不鬼，不都是因为你吗！” 希娅脸色铁青，她怒极反笑：“哈，我倒是低估了你不要脸的程度！冯因斯，你真是罪无可恕！” 小山再次震动起来，这次连带着大地一同震动，山上的树木倒塌、石块移动，变成了一个石块巨人。“他”站了起来，山下都是人的尸体，已经被挤压至血肉模糊。 希娅只觉得手脚冰凉，她看得出来，那里都是这个村庄的村民，她来巡视过好几次，她记得。她木木地站在原地，竟没有躲开巨人挥来的一拳。一边沉默的加诺见冯因斯意图杀死希娅，赶忙拦在希娅身前，用仅剩的一只右手硬生生接住这一拳。由于失血加上魔力流失，加诺也不由得眼前一黑，胸口气血上涌，吐出一口鲜血。 “希娅，你没事吧。”加诺来不及平复气息，急切地看向希娅。希娅回过神来，她安抚地笑了笑：“我没事，我真的没事。这里交给我。” “不管是普洛卡，还是我死去的子民，这个仇都应该由我来报。”希娅的语调异常平静，一如平常娴静优雅。 然而随着她说着话，她的脖颈、双手裸露的皮肤开始渗出血珠，由于皮肤白皙，鲜红的血珠显得更为扎眼。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到地上，腾起一阵血色的雾气。血液在地面上，草丛间蔓延，在那些死去的村民的尸首间蔓延。周围一点一点被黑暗吞噬，隔绝了村庄里的火光。 “希娅！你在干什么！”加诺意识到不妙，但是他必须组止冯因斯，他没有办法去拦住希娅。 希娅依然木木地站着，直直地盯着冯因斯，她咬牙切齿：“你该死！” “吾名为希娅，血族后裔，肮脏的罪恶之子。” “以此卑微之命，召永夜降临。” “我将与夜长眠，永无止境。” “我将背负罪孽，直至黎明。” “此身，囚于永夜！” 冯因斯突然顿住了，他愣愣地看着四周，黑暗蚕食了他周围，他被这一整片黑暗囚禁。 加诺感到一阵强大的斥力，试图将自己排斥出这片黑暗。他执着地在这一片黑暗中寻找着希娅。而他突然被人抓住，他回身看去，希娅脸色惨白，她说：“回去吧，加诺，这是罪恶的永夜，你不应该在这里。” 说完，希娅将他推了出去，而加诺死死地抓着希娅的手不放，他坚定地说：“我要带你走。” “我无法看见黎明的，永夜诅咒，我也会被困进这片黑暗中。”希娅露出一丝苦笑，“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加诺急切地说：“檀伽罗让我来救你，我不能就这么回去！”听见檀伽罗的名字，希娅的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暗淡下去，她用力将加诺向外推去，微笑着说：“别操心我了。” 眼看希娅就要消失在黑暗中，加诺一时心急，硬生生用右手扯开这道永夜，他一字一字地说：“我要带你回去。我不管什么永夜，什么黎明！我，暗影龙，黑暗之子，要带你回去，谁也不能阻拦！快点，希娅，你不希望冯因斯逃出来吧？希娅，我要带你回去！” 希娅犹豫了，加诺不等她拒绝，说道：“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他伸手将希娅拽出这片永夜，外面已经是黎明，天边透出一丝光亮。 希娅果真昏倒过去，加诺喃喃地说：“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他单手抱起希娅，穿过那片不再漫长的隧道，隧道外，一群守军正驻扎在洞口，因为畏惧毒物不敢近前。身着华贵的中年男子看见加诺出来，几乎是立刻扑了过来，急切地问道：“希娅她怎么了？”加诺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他艰难地说道：“是我的错，她用了永夜诅咒，是我太弱了，是我没有阻止她……” “永夜诅咒？！”诺恩伯爵登时呆住了，他看向加诺，几乎是质问，“你怎么会让她用永夜诅咒？你可是暗影龙，你可是救世主啊！” 加诺看着诺恩伯爵，他说：“我会救她的。我能救她，相信我。我不会让她死的。她不会死的。”然而不等诺恩伯爵回答，他便带着希娅乘上了马匹，驰向帝都，他只能希望，瑟西有办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逢生 瑟西终于在和因玫失去联络的十天之后找到了她，通过她的本源之木。 她收到兄长的来信，因玫的本源之木挂满了冰霜，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消融。瑟西恨恨地骂道：“简直没脑子！一个树精，千里迢迢跑到极北之地送死，连本源之木都被冻住了！”只有极北之地的严寒才能冻伤因玫至此，甚至连维系她生命的本源之木都能冻住。 但是红魔女为什么要让他们去极北之地，显然，她和雷朗他们已经结成同盟，按理来说不应该欺骗他们才对。如果卓加和索格出了什么事，雷朗不可能善罢甘休，甚至有可能捅出拉普的秘密。除非……那里的确有一位“基石”，而且那位“基石”对红魔女和拉普构成了威胁。那么这样一来，既不能说是欺骗，又对己方有利。 瑟西拿起她调查到的有关“救济者”的资料，漫不经心地翻阅着。她摊开阿斯莫德大陆的地图，在上面用笔圈出救济者的活动地点。救济者的人大多出身贫寒，不学无术，让他们有组织有计划地远途闹事想必是不可能，那次试图行刺格朗拉德已经是他们谋略的极限了。救济者的活动地点大多集中在帝国北部，南部只有零星几点，考虑到可能有人假借救济者之名掠夺财富，那么这些南部的报告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瑟西的指尖在地图上游移指点，最终落在了极北之地。尽管极北之地周围基本上没有救济者活动的痕迹，然而实际上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他们搜刮的地方。瑟西用笔将极北之地圈了起来，想了想，又着重描了描极北边界，那里可以说是极北之地唯一能住人的地方了。救济者的首脑很有可能就是一位基石，或者说，那个人在暗中操控着救济者。从救济者的行事风格来看，那个人十分看不起女性，女人在他眼里不过是工具和材料，那种理直气壮地压迫与鄙夷即使在女性地位低下的铂兰诺帝国也是相当罕见。纵观历史，明确宣称女人无用的人并不少，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史诗歌颂的英雄。莫里莫格就曾经宣称过“女人是男人的附属品”。 但是这样不把女人当人看的人，只有一个。 瑟西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疼地念出那个人的名字：“迷林之花……墨尼……”真是个让人伤脑筋的人。 加诺抱着希娅冲进他与瑟西栖身的小城堡，但是瑟西不在大厅中，他不知道瑟西在哪里。这座小城堡尽管并不高大，但它仍然是一座城堡，有着交错的楼梯和繁多的房间。加诺几乎吼出声：“瑟西！瑟西！你在哪里？！”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他想起来瑟西说她要去调查“救济者”，瑟西也许此刻正在哪里收集资料，总之，她不在这里。 加诺绝望地瘫坐在地上，他抱着希娅，喃喃地说：“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用……是我没用，我明明是去救你的啊……”已经是白天了，希娅也许已经没救了。 “加诺，怎么了？”瑟西抱着地图从外面走进来，看见加诺瘫坐在地上，走过去，讶然地问道。 加诺猛然见她回来，他将希娅放在一边，抓住瑟西的长袍，哀求道：“我求求你，救救希娅，救救她，我只有你了！”瑟西看了一眼希娅，问道：“她怎么了？”“她用了永夜诅咒。你有办法的对吧，瑟西，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加诺死死地抓着瑟西，盯着她，生怕她说无能为力。 瑟西将兜帽掀开，她银色的长发立刻垂了下来，她俯身看了看希娅，不置可否，却问加诺：“你手怎么了？”加诺怔了一下，看向自己的左手，被火烧合的断裂面正在不断渗出脓血，滴落在地上。“希娅她中毒了……所以我把左手断了。”加诺并不想谈及这个。瑟西显然也不想追究他断手的细节，继续问道：“疼吗？”“还好……这不重要，你能救希娅的，对吧？”加诺不想在自己身上纠缠过多。 瑟西将地图放在地上，把他的左手拉起来，将手覆盖在断面，加诺能感觉到魔力被施加在断面，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左手正在再生。瑟西平静地说：“以后你再把自己折腾得一身伤的话，就别指望我帮你救人了。” 加诺呢喃着问道：“你能救她的，对吧。”瑟西对他微笑，她说：“我无所不能。” 手再生的滋味并不好受，加诺在八九岁长身体的时候经常感觉腿疼，常常半夜疼醒，然后哭着去敲邻居的门，他当时以为自己得了重病。手再生的速度远远超过当初，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骨骼一点一点地生长，长出指骨。加诺看见血管逐渐生长，覆盖在骨骼，肌肉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非常疼，但是他撑得住。 新生的左手光滑洁白得如同婴儿。瑟西叮嘱道：“你左手的皮肤是新生的，还不能经受太大刺激，先用布把它包起来。” 加诺怔怔地问道：“那希娅……”“希娅交给我，你现在有新的任务。”瑟西平静地说，“站起来吧，暗影龙大人，你又要远行了。” 加诺看了一眼希娅，他冷静了下来，他相信瑟西能救希娅，而且他在这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加诺问道：“要我做什么？”瑟西蹲下来在地图里翻找着，最后拎出一张，交给加诺，说：“去一趟极北之地吧，因玫他们也许遇到麻烦了。那里是救济者的基地，他们的幕后人有可能是一百多年前的幻术大师墨尼，你要小心点。对了，极北之地比较冷，建议你多带点衣服。” “极北之地？”加诺怔住了，他不由得问道，“需要多久？”极北之地与帝都相隔甚远，建国者也不会愚蠢到在说句话都能结一地冰渣子的地方建都。 “走陆路的话，不考虑马匹疲劳和粮食问题的话，不眠不休日夜兼程大概两个多月。所以，我建议你骑马到盖森侯爵的领地，然后从伊诺河顺流至龙骨山，穿过龙骨山背面的雪原就是极北之地了。由于伊诺河几乎是南北贯穿铂兰诺帝国，从盖森侯爵的领地到龙骨山只需要十天，整个路程最多二十天。而且船上可以带干粮，你也可以在船上休息。”瑟西在地图上用手画出路线。 加诺却不知所措：“我到哪里找船啊？”“盖森侯爵会帮你的，你只需要赶到伊诺河港口就行了。”瑟西解释说，“我希望你在一个半月之内回来，三个月之后是圣祭典礼，这很重要。” 加诺又看了一眼希娅，瑟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她笑着说：“放心吧，这位暗夜玫瑰会重新盛开的，我保证。” 得到她的保证，加诺安心多了，他拿起地图，最后看了看希娅，再次踏上路途。 瑟西俯身检视着希娅，看了看她的脸色，喃喃地说：“永夜诅咒……你还真会给我找事啊……” 永夜诅咒，将人彻底地禁锢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直至灵魂融入永夜。 瑟西用刀割开希娅的手腕与脚踝，血液流在地板上，瑟西用手蘸着这些血液在地板上画出一个魔法阵。她看着希娅，喃喃地说：“祝你好运，当然，也祝我自己好运。”她没有成功的把握，这是禁术，是连艾茵雯都反对的危险魔法。 魔法中的禁术，大多与灵魂与死亡相关，无关目的，不管是为了救人还是为了害人。死亡和灵魂是禁止被触碰的两个领域，即便是神话中的英雄，无论他们怎样受神明赏识，神明也从未赐予他们永生或者准许他们从地府中带出亡者的灵魂。 瑟西一手按住魔法阵一手覆盖在希娅的额上，发动了魔法阵。她要将自己的灵魂探进那片永夜，希娅的灵魂被束缚在那里。 她根据希娅身上残留的魔法痕迹追溯到了那片黑暗，瑟西扯开了这片黑暗，让自己的灵魂探了进去。她不知道自己会遇上什么，她也不知道这片黑暗中有什么。 从来没有人自永夜中逃生，从未有过。 ps：求评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仓兰雁 铂兰诺帝国的四皇子仓兰雁与他的兄长檀伽罗完全不同。尽管他们都是格朗拉德那位异族王妃的子嗣，然而他们的外貌却迥然不同。身为兄长的檀伽罗外貌更接近于来自异族的母亲，漆黑头发，五官柔和；而身为弟弟的仓兰雁则是偏向于典型的阿斯莫德贵族的长相，褐色头发，五官轮廓分明，、棱角突出。他们两人唯一的共同点大概是继承自父亲的那双蓝色的眼睛吧。 檀伽罗在十三岁成年后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活跃在边疆，他与那些和铂兰诺接壤的国家交战，为已经死气沉沉的帝国带来了最后的荣光。而小他一岁的弟弟仓兰雁却选择了与他截然不同的道路，他花了大把的时间与贵族周旋，对他们许下种种诺言，只为了让自己登上王位。 ——《世界史·死寂的帝国：铂兰诺》 瑟西在永夜中行走着，她环顾四周，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原来这就是永夜……”话一出口，瑟西就愣住了，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看来这里是永恒的寂静与黑暗。她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还没等她站稳，她的脚踝突然被人抓住。 她只能凭借直觉踢了一脚，然而却什么也没踢到，反而被那个人拉倒在地。 瑟西蜷起身子，迅速伸手拉住那个人的手，触手却是石块。她立刻明白了，那是被希娅拖进来的冯因斯。他的灵魂依然维持着那副石块的身躯，不人不鬼。 她被抓着脚踝倒拎了起来，然后被狠狠地甩了出去。她在这片黑暗中下坠，身边的不是空气，仅仅是纯粹的黑暗。这里是灵魂的囚牢，那些被诅咒的灵魂只能永远地被囚禁于此，直到耗尽最后的希望，然后彻底消失。 瑟西再一次被冯因斯抓住，她不知道冯因斯说了什么，但她知道他一定在不断地辱骂着，理直气壮地埋怨命运对自己不公。如果说冯因斯有什么后悔，那么他一定在后悔自己当时诱拐孩童和处理尸体的手段不够隐秘。 冯因斯抓着她，然后狠狠地拉扯着她的身体，试图将她的灵魂撕裂。 瑟西强忍着疼痛，然后开始了吟唱，她反复地、执拗地吟唱着。一开始依然什么声音也没有，然而渐渐地有了声音。这片无尽的黑暗与寂静中只有瑟西的声音，在吟唱着无人听懂的歌谣。 如果卓加在的话，他会恐惧，因为这是刻在黑巫师灵魂深处无法忘怀的死之号召——那是送葬者的吟唱。 黑暗中渐渐有了光亮，借着这些微的光亮，瑟西能够看见自己的灵魂已经拦腰被扯开，只剩下一丝联结。冯因斯摇摇晃晃，他石制的嘴一张一合，可是发不出声音。他手一松，瑟西便掉了下去。 她趴在地上，依然不止歇地吟唱着。她的灵魂几乎被扯成两半，现在正在缓慢地恢复，然而灵魂的伤口无法治愈，她将永远带着这个灵魂的伤口。然而她现在也没空管这个，她强撑着站了起来。 瑟西举起右手，做出提灯的姿势，继续吟唱着。冯因斯的灵魂动弹不得，瑟西终于结束了咏唱，她如同神明审判一般宣告：“归于死之界，归于死灵圣殿，归于灵魂之海。”她顿了顿，看向右手那实际并不存在的灯，轻声说道：“归于引魂灯。”冯因斯的灵魂不断缩小，最终聚集于她的右手，如同灯中的火光一眼，恬静地发出纯白的光芒。 瑟西提着这盏“引魂灯”，勉力支撑着伤痕累累的灵魂，她向前走着，寻找着希娅。 希娅的灵魂就在这黑暗中，瑟西找到她时，她已经陷入了沉眠。瑟西几乎喜极而泣，她以为自己只能永远在这片黑暗中徒劳地寻找着。她抓住希娅的手，希娅从沉眠中惊醒。她迷惘地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我答应他会救你的。于是我探入永夜，寻找你。我带你回去。”瑟西伸手，在灵魂光芒的照耀下，黑暗开始退却。 瑟西拉开黑暗，她让希娅先出去，然而她已经没有力量再走出永夜了。无论是冯因斯还是死灵魔法，都让她的灵魂伤痕累累、疲惫不堪。 瑟西钝钝地看着黑暗重新聚拢，阻断出口，第一次心生绝望，然而她解脱了似的说：“我救了她，不算食言了。”她放下一直抓住出口的手，准备坠入黑暗。 然而突然有人从光明的外界伸手抓住了她，那个人竭尽全力地将她拉出永夜。瑟西渐渐脱离黑暗，重回光明。 她睁开眼，看见一位俊美的少年，模仿着她的姿势，一手按住魔法阵，一手按着希娅的额头。瑟西怔怔地看着他，她不知道这位少年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来。她应当戒备的，这里是暗影龙的藏身之所，不应当让陌生人拜访。少年还处于灵魂离体的状态，瑟西能够制服他的，但是她无法下手，这个人毕竟救了自己。少年也睁开了眼，他看着瑟西，温和地微笑：“我来得恰好。” “你是谁？”瑟西直接问道。少年愣了一下，然后回答道：“我是仓兰雁，你知道的，檀伽罗的弟弟。听兄长说，那位救了帝都的暗影龙大人就在这里，所以想来拜访。”暗影龙的信息对王室成员是公开的，仓兰雁知晓也不足为奇。然而他能穿过瑟西设立在门口的种种机关，倒也证明了这位四皇子并不像传言所说，只会与贵族言谈。 “那四皇子殿下可真是不幸，暗影龙大人出去了。”瑟西并不打算过分诘问，毕竟这是檀伽罗的弟弟，同时他也救了自己一命，太过尖锐究竟不好。 仓兰雁看向希娅，担忧地问道：“这……希娅她怎么了？”“她在巡视领地的时候陷入了麻烦，暗影龙大人将她救回来，请我帮忙治疗。还烦劳四皇子殿下帮忙搭把手，帮我把希娅小姐送到卧室，我想等她醒来再送她回去。”瑟西礼貌地说。 仓兰雁笑了笑，说：“当然没问题，希娅是哥哥的师妹，我与她也算相识，自然是应该帮忙。” 瑟西为希娅掖好被子，退出卧室，并掩上门。 仓兰雁颇为自然地问道：“我知道这里是暗影龙的住所，只是不知道小姐您是？”“他的导师。”瑟西再平静不过地回答道。而仓兰雁却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怔怔地看着她满脸讶然，过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还以为……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没想到，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美貌的少女。”话一出口，仓兰雁就觉得不妥，太过轻浮了。而瑟西却坦然一笑，她说：“过誉了，铂兰诺的玫瑰还在这里，我可担不起‘美貌’二字。” “瑟西！”这时听见了檀伽罗焦虑的声音，他们对视一眼，心怀疑惑，能让檀伽罗如此焦虑，显然是出了什么大事。而还没有等他们下去，檀伽罗已经上楼了，他看着瑟西，脱口说：“瑟西，卡提纳王国出兵攻打奈塔士公国，奈塔士投降了。”“什么，我前不久刚刚从卡提纳回来，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打下一个国家！”仓兰雁惊呼出声。 “仓兰雁，你怎么在这里。”檀伽罗才发现仓兰雁也在，他又发现瑟西身上有血迹，“瑟西，发生什么了？” 仓兰雁正要说什么，瑟西却迅速用食指抵住嘴唇，示意他别把刚才的事说出口。于是仓兰雁改口道：“我听丢利恩哥哥说暗影龙大人在这里，想前来拜访。没想到暗影龙大人出去了，而这位小姐正在为希娅治疗。”他隐去了瑟西遇见的麻烦，但倒也不算说谎。 檀伽罗又看向瑟西，问道：“希娅受伤了？那她现在怎么样？”“她没事了，正在休息。我们还是解决一下卡提纳王国的事吧。”瑟西笑着说，笑容得体而平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死亡雪山 帝国历335年，卡提纳王国出兵攻打奈塔士，一路所向披靡，直到他们来到雪鹫山脉。 这座奈塔士境内最高同时也是最为险恶的山脉绵延数十公里，最高峰雪鹫山海拔高达2344米，仅次于卡提纳边境的波洛克里拉山。雪鹫山终年积雪，稍有不慎就会引发积雪，这是奈塔士公国的天然屏障，几乎没有人到这里来。甚至连现代的登山爱好者都不愿涉足，它的寒冷和险峻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然而在一千年前，卡提纳的军队翻越了这座天险，奈塔士的军队驻守雪山，与他们拼死作战。几乎每一米都有死人，许多人被活活地冻死在山上，这座山峰因此得名“死亡雪山”。 利瓦骑士的日记中写道：“值夜班的士兵向我问好，他说；‘骑士，请坚持下去，我们会赢的，奈塔士会赢的。’他很年轻，也许刚成年没几年，他的脸上满是朝气和坚定。他们都相信我，于是我对他说；‘当然，我们会赢，我们会赢下这场战争。’他快活地笑着，向我挥手。我回到指挥部研究战术，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惊醒的时候，天刚刚蒙蒙亮，我责备自己，如果因为我的大意，让卡提纳攻打上来怎么办。我走出去，我想看看我的士兵，那位年轻的哨兵依然坚守着岗位，我向他打招呼，但是他没有回应，他睁大着眼睛，盯着山下。他的脸颊冰凉，他已经冻死在这寒夜中。我又失去了一名好士兵，他才十五岁，才成年两年，也许还没有妻子，也许他的父母还在等他安然回去。” 但是没有人退缩，无论是卡提纳还是奈塔士，都没有人退缩。 ——《荆棘乱世之歌》 “说说吧，到底怎么一回事。”瑟西带着檀伽罗与仓兰雁来到会客厅，坐在沙发上。 檀伽罗急切地说道：“五天前，卡提纳突然发兵入侵奈塔士，奈塔士节节败退，几乎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土地，幸亏利瓦骑士拖住了他们。然而就在两军僵持阶段，公国的行政议会却向女王投降了。” “怎么回事？奈塔士处于大陆北边，与极北之地临近，甚至永冻冰原也有一部分在它的国境内。快要到冬天了，只要利瓦骑士拖下去，卡提纳的军队是撑不住的。”仓兰雁不解。 瑟西看向檀伽罗：“起因在你。”檀伽罗怔住了，下意识地问道：“起因……在我？”仓兰雁也是一脸茫然：“和哥哥有什么关系？” “奈塔士公国向来政体松散，政事主要是由国内八个贵族家族的家主组成的议会负责，军权则主要在三个军事贵族家族手上。然而前不久国内发动了一场民权运动，平民们也要求参与政治。不得已议会同意改革，下设了自由民议院，由平民和贵族共同选举首席行政官，上一次的阿斯特塔战役，是那位平民的首席行政官罗格洛瓦为了稳固政权而发动的。然而很可惜被你打败了，他们在这场战役中损失了三位军事贵族中的两位，只剩下了刚刚开始接受军队磨炼的利瓦骑士。奈塔士国内因此动乱不堪，卡提纳趁机发动战争，自然所向披靡。至于为什么会在利瓦骑士拖住卡提纳军队的时候投降，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推测，应该是卡提纳隔绝了利瓦骑士的军队和奈塔士都城的联系，然后派人去都城内散布种种谣言，诸如利瓦投降或者卡提纳军队如何如何凶残之类的。那些议员们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在恐慌和疑虑之下，选择投降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可惜了苦苦奋战的利瓦骑士，想必他快恨死卡提亚女王了。”瑟西分析道。 仓兰雁突然反驳：“他绝对不可能恨卡提亚女王的。” 瑟西略微惊讶地问：“为什么这么说？”檀伽罗看向他的弟弟，问道：“你这几个月到各国游历，刚刚从卡提纳回来，那么这位卡提亚女王，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她的美貌无人能及，语言无法描绘，绘画不能触及，甚至就算亲眼所见，也会害怕自己的记忆不够仔细不够完美。没有人会恨她的，即便被她踩在脚底、即便被她丢进深渊、即便被她百般嘲弄，都不会有人舍得恨她。”仓兰雁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他痴痴地说道。他被卡提亚当中拒绝求婚自然是难堪和怨恨的，但是他不恨卡提亚，而是怨恨自己没有出色到足以打动这位女王。无论是谁都会原谅卡提亚。 瑟西看着一脸痴迷的仓兰雁，怔了好久，然后她故作轻松地说：“看来这位女王的美貌名不虚传。我倒是曾经有所耳闻，这位邻国的女王的美貌，足够让人遗忘太阳，我以为是夸张，想来再怎么美貌，也不会超出希娅太多的，然而现在看来，这份美貌足以做为最强大的武器。” ——奈塔士公国 事实与瑟西的推测所差无几，利瓦骑士凭借着奈塔士的雪鹫山脉抵御着卡提纳的军队。然而卡提纳的军队竟然硬生生翻过终年冰雪的雪鹫山，扰乱了他们的粮草道路，让他们的粮草运输无法稳固到达，将他们围堵在山上。但是他没有放弃，他的士兵们也没有放弃，他们时时刻刻警惕着，驻守在这座雪山。 他们低估了卡提纳的战斗决心，他们以为来自物产丰富气候温暖的南方的卡提纳军队不堪一击，他们以为习惯了安逸富饶生活的卡提纳人理应贪生怕死，他们远离家乡，远离国土，然而却有着如此强大的战斗意志，着实让向来好战的奈塔士军队都胆战心惊。 卡提纳的军队前赴后继，每当利瓦的士兵们稍稍有一刻喘息机会的时候，他们就会再一次发动攻击。有人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死死地掐住机弩手的脖子，不管自己被弩箭射穿了无数个洞。许多人死了，倒在地上，温热的血液流出片刻便凝固了，而他们的手还死死地拽着奈塔士的士兵，不得已只能砍断那双拽着自己的手，而接下来又有人举着刀砍了过来。 “为什么他们在自己的本土衣食无忧生活幸福，却乐意跑到我们这里送死？”利瓦看着不断往上冲的卡提纳军队。他们占据制高点和各个山路口，掌控着绝对的优势，这里是雪山，骑兵什么的都没有用，只能凭借地形殊死肉搏。雪山上稍不注意就会引发雪崩，前几天有一支卡提纳的小队几乎攀上雪鹫山山顶，这把利瓦惊了一身冷汗，他们走的路线离自己打的指挥所仅有几十米的距离。利瓦派兵去追击他们，然而双方的激斗引发了雪崩，差点儿淹没指挥所。等到雪崩平息的时候，利瓦爬上雪山山顶。他想看看那些死去的士兵，他看见卡提纳的士兵维持着爬向雪山另一边的动作，冻死在积雪中。 他们忘了一件事，卡提纳这个国家，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那是一个刚刚建国不足五年就胆敢朝当时如日中天的艾铂帝国宣战的国家，那是一群不满于重税就敢公然宣称脱离国家的人民。他们的人民从不怕死，富饶并没有磨钝他们的血性，甚至那些富饶都是他们靠着血性打拼而来的。卡提纳初建国只有一座城，然后他们不断吞并四周富饶的土地，不断开垦荒地，不断发掘矿地，甚至，不断想方设法寻求最好的生产技术，只为了在打仗的时候能够尽可能保障更多军队的后勤。 就在利瓦骑士驻守于此的第七天，他接到了都城传来的消息：议会投降，他拼死保护的国家，投降了。 他在内战中临危受命，率领着这一队自己的精锐部队在此抵御卡提纳，他损失不知多少自己的士兵，然而他们被那些送他们赴死的人抛弃了。他从阿斯塔特舍命逃回来，忍受着无数人的讥讽，然而在他为国奋战的时候，那些讥讽他的人投降了。 利瓦捂着脸，喃喃地说：“普洛，我让你失望了，你拼命救我回来，让我保护国家，可是我没能做到……” 再过片刻，那位卡提纳的将领就要来接收他的军队了，有许多士兵无法接受自己被国家抛弃的事实，自杀了。更多的士兵蹲在地上捂脸哭泣，他们不畏惧战斗，也挨过了缺少粮草的饥饿，但是他们无法忍受国家的投降。 利瓦沉默片刻，哑着嗓子对他们说：“士兵们，挺直你们的胸膛，你们没有输。你们将卡提纳的军队阻隔在了雪鹫山脉之外，你们没有投降，站起来吧，我的士兵。”有人哭喊着说：“骑士，我们不想投降。”“没有人想投降的，可是我们的国家投降了。”利瓦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士兵们，他们浴血奋战，到头来只是白白牺牲。 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句：“要投降让那些贵族老爷们投降去吧，我们不投降！”然后大家纷纷附和起来，他们喊道：“我们不投降！我们不投降！” “可是我们能怎么办？我们所保护的人们已经投降了，他们正穿着礼服，准备欢迎卡提纳的军队入驻，准备举家迁入有着温暖阳光的地方！我们能怎么办？我们孤立无援，从今天开始，就没有粮草了，我们守在这里，只能活活饿死！”利瓦绝望地喊道，这里没有一个人想投降，但是他已经没有办法了。国内已经投降了，卡提纳的军队没有必须攻下雪鹫山的理由了，他们完全可以包围他们，活活饿死他们。 士兵们沉默了，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办，没有刀枪，没有弓箭，他们可以徒手杀死对手，他们可以掐住卡提纳士兵的脖子，但是没有粮食，没有去处，他们实在是无能为力，空气和雪鹫山的积雪并不能够为他们提供战斗的能量。 卡提纳军队吹响了号角，他们来接收军队了，士兵们抹着眼泪放下兵器。利瓦骑士强忍着眼泪，说：“回家吧，都回家吧。家人都在等你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无名者 帝国历335年，卡提纳王国吞并奈塔士公国，用时仅五天。随后卡提亚女王要求参加铂兰诺帝国的圣祭典礼，“共商两国友好前景”。 暗影龙大人这时正赶往极北之地，他此行的目的是救陷在极北之地的因玫小姐。然而根据时间来看，暗影龙大人赶到极北之地仅用了六天。然而据资料来看，暗影龙大人并没有什么瞬间移动的魔法，也许是暗影龙大人有什么奇遇吧。总之，他救了因玫小姐，如果按照原定的时间，他赶到极北之地的时候，因玫小姐或许已经死了。即便是这样的奇迹，也只是让暗影龙大人堪堪在因玫小姐死去边缘赶到。 ——《荆棘乱世之歌》 来接收他们的卡提纳军队贴心地带来了许多食物和厚厚的棉衣。他们荣光焕发，为首的将领看上去很年轻，不到二十岁，有着一头稻草黄的短发，脸上还有点点雀斑，他还在吃着什么东西，有些口齿不清地对利瓦他们说：“你们这么多天…冻坏了吧？来，吃点热乎的！”卡提纳的军队为他们倒上热腾腾的牛奶，还友好地拍拍他们的肩，亲密得如同兄弟，完全不像是和他们在雪山上殊死搏斗了数日的样子。 那位年轻的将领自我介绍道：“我是德安骑士，卡提纳的将军，您就是利瓦骑士了？奈塔士三大将果然名不虚传。我听说普洛将军也是年少成名，可惜战死阿特斯塔，那还有一个是谁啊？” 利瓦神色黯然：“奥普陀男爵在内战前期就被议会贵族暗杀了。”德安惊奇地看着他：“哇哦，那这样的国家到底还有什么保护价值啊？”“那是我们的祖国？”利瓦不容许有人污蔑自己的祖国。德安迷惑不解地问：“你们建立这个国家就是为了让自己受罪的吗？” 利瓦无言以对，他想说奈塔士其实很好，冬天的时候家家户户门口都会放着一个火炉，上面煮着热汤，为了让寒冷的过路人能暖暖身子。奈塔士也有春天，春天的时候原野上都是天蓝色的小花。他们养不起牲畜，天太冷了，那些肉质肥美的牲畜吃草无法长膘，只能吃谷物，可是奈塔士国内只有几块地方适合种植，所以他们没有多余的粮食喂牲畜，他们只能养雪山白牛。到了夏天的时候，河水解冻，鱼儿回游，身强力壮的男人们会到河里捕鱼，女人搬出又大又重的陶缸，准备腌鱼，这是他们出了白牛肉之外另一大肉类来源。 但是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奈塔士的人都很好，但是那些贵族们并不珍惜这些很好的人民。罗格洛瓦雄心勃勃地想要为人民谋利，他想要一场战争奠定他本就薄弱的根基，但是他们输了。然后便是内战，权利被收回去的人民与贵族爆发的战争，他想要中立，但是他是贵族世家，他亲手镇压了自己的子民。他没办法说奈塔士如何美好。 一位女将领走了过来，她与德安的极其相似，同样的稻草黄色的头发，同样的点点雀斑，甚至连尖尖的下巴都一样。利瓦猜测，那是德安的同胞姐妹。她向德安汇报说：“统计完毕了，我们损失了两千三百七十四名士兵，另外有三千一百四十三人重伤，轻伤者更多，但是没有大碍。”德安沉默了片刻说：“他们是英雄，尽量把他们的尸体运回国内，我们带他们回家。重伤的尽快进行紧急救治，轻伤者先休息数日。为了女王，为了卡提纳。”女子微微颔首，一脸严肃与崇敬：“为了女王，为了卡提纳。” 加诺漂流在伊诺河上，这条河以霜雪公主伊诺拉的名字命名。传说伊诺拉公主在带领铂兰诺军队在东阿斯莫德大陆四处征伐，但是如何由南自北将十余万人的军队迅速调遣又是一个大问题，伊诺拉公主挥剑割裂了大地，自此，大陆上唯一的南北流通的大河流出现了，铂兰诺的军队因此能快速地赶往各个战场。 这算不上是无稽之谈，但是也夸张过度，且不谈伊诺拉公主是否真的有劈开大地的力量，但是割裂大地之后水流从而何来这一点就无法自圆其说，而且如果一击直接割裂大陆，那么最深处怕是直通地狱了。 事实上，铂兰诺的南端靠西的位置，是卡提纳国内波洛克里拉山脉的延续，那里有数座极高的雪山，雪山上血水融化在山底汇聚成河。阿斯莫德大陆古代曾经爆发过强地震，自南向北震出了数条狭长的裂缝，数百年而来，每一个裂缝都宛如一个狭长而极深的湖。伊诺拉公主命人将这数条裂缝联通，并与雪水河相连，又运土填上裂缝深邃处，这才形成了如今的伊诺河。 讽刺的是，最后伊诺拉公主政变失败，便是自刎坠入这条以她的名字命名的河。 加诺躺在船上，他没带面具，看着深秋的夜空。铂兰诺的一年有十六个月，每个月三十天左右，每个季节有四个月。现在是秋天的第三个月了，圣祭典礼在冬天的第二个月。他能赶回去的，他在心里担心希娅，但是又相信着瑟西能救她。瑟西说她无所不能，所以他相信希娅会没事的。 现在没空担心希娅了，他要担心的是因玫。因玫还不知道卓加和索格已经背叛了他们的同盟，她只是怀疑红魔女在搞什么花样。她一个人，和意图杀死她的帝国第一法师与帝都第一重刃骑士待在极北之地，即便没有被墨尼杀死，也有可能死在他们手里。 他在黑石丛林的时候也会看着天空，在一天的忙碌过后，他会躺在矿地旁的草地上，看着夜空，看着三轮月亮或圆或弯。 “有人吗？有人吗？”远远地传来了人的呼喊声。 加诺回应道：“谁在那里？”他一边将船停靠在岸边，一边将手放在匕首上。 伊诺河的两岸是无人居住的草地和树林，即便是在盖森侯爵领地中的港口，也不过是将货物运到伊诺河与铂伊江的河道口便转入铂伊江。 凭借着暗影龙惊人的夜间视力，他隐隐看见岸边的树林中有人影，正在向河边赶来。到那个人赶到岸边之后，加诺才看清了他的模样。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背着一个大大的布包，衣服上满是尘土，脸上也满是泥斑，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看见加诺，他嚷嚷着说：“啊得救了得救了，我在这里转了两天了，一个人都没有！”“这里是荒野，不可能有人的。”加诺忍不住提醒。 “诶？不可能吧？以前不是还有城镇的吗？喏，我的地图上还标着呢！”青年指着自己手中的羊皮地图，信誓旦旦地说。 加诺借着月光瞥了一眼那张地图，他略微尴尬地说：“呃……你这个是古艾铂帝国的地图……这些城镇，几百年前艾铂帝国灭亡的时候就被烧光了。”然而青年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什么，艾铂帝国亡了？” “你……不是阿斯莫德大陆的？”加诺更难以置信，铂兰诺建国都三百多年的，是有多不问世事的地方才会觉得艾铂帝国还在。 “我，周游世界去了，我都不知道我离开的时候这里是什么国家。”青年一脸苦恼，“怎么办啊，我总不能在自己家乡迷路吧。” 加诺试探地说：“要不，我带你走一段路。你到了认识的地方再下去。”青年又高兴起来：“好啊，小兄弟，你真是个好人啊。” 加诺分给他几片面包和培根。盖森侯爵为他准备的干粮很是丰盛，白面包、培根、果酱、糖渍水果、蜜饯，还有风干的熟牛肉。 青年一边吃一边向他讲述着自己的所见所闻：“你知道吗？我飘洋出海好几年，然后发现，这世界上，水比地多。还有其他大陆，每个大陆都有许多国家。有些国家居然会为了一颗宝石打起来，简直胡闹。还有那个异族大陆，那个大陆也不止一个国家，我居然被其中一个国家扔了出来，就因为我头发不是黑的！还有还有，还有一个大陆，上面有一个国家，每次吃饭之前都要让家里养的鸡先吃。看不懂。” “呃，其他国家都在干什么啊？”加诺未曾见识过阿斯莫德大陆以外的世界，他连铂兰诺都没有出过，甚至，在瑟西带他去海边之前，他都没有离开过黑石丛林。 “打仗，无休无止地打仗。为了地，为了权，为了利，为了自己高兴，居然还有为了宗教信仰打仗的！”对于神明早以被屠戮的阿斯莫德人来说，为了宗教什么的打仗是不可思议的。他们甚至不能理解宗教的出现，对他们来说，神明已死，信什么都没用了，还不如自己想办法解决。 “阿斯莫德打仗也挺多的。”加诺忍不住说，像艾铂帝国建国的前二十年几乎都在打仗，铂兰诺更是几乎屠尽了占领地的所有人才建立的帝国。 青年想了想，认可了他的说法：“这倒也是。对了，你这是准备去哪儿啊？北边没什么好玩的吧？”青年似乎把他当成了四处看风景的人。 加诺顺口说：“极北之地。”说完了他才想改口。然而青年已经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了：“小兄弟，你这是寻死啊！”加诺想抽自己一巴掌，然而不能改口，他只好自暴自弃地说：“我去救人。”“跑到极北之地去救人？你这是把自己当救世主了啊！”青年调侃道。 “我没把自己当救世主，倒是有人让我当救世主。”加诺无奈地说。 青年却笑出了声：“什么救世主啊，那些神话里担着救世主之名的英雄们，最多不过救了一国，或者救了这片大陆。喏，比如那次远古的荆棘灾厄，最多把阿斯莫德吞掉。陆上植物，还能在海水里长不成？世界这么大，哪有那么大的灾难席卷世界，然后有那么一个人，强大到拯救世界啊！”“但是对于那些被救的人来说，对于那个国家或者这片大陆的生命来说，那就是救世主，他救了他们的世界。” 青年沉默了片刻，说：“也对。阿斯莫德历史上，有一个人，有着救世之能，他却没有遇到过匹配得上他能力的灾厄，那个人是安卡公爵。他的力量足够对抗或者拯救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然后从来没有类似的事情让他展现力量，甚至连屠戮众神，也不是他真正的力量。” 他的神色突然暗淡了，他低声说：“但也有一个人，明明什么力量都没有，莫名奇妙地惹出了一场真正危及世界的灾厄，当然，他成了救世主，代价惨烈到他宁愿世界毁灭也不想付出这些代价……”加诺正准备问他是哪个人，青年却伸了个懒腰，语调欢快：“算了算了，我等平民没必要想这些有的没的，该睡就睡了。” 他打着呵欠道了个晚安，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一张毯子，进船舱睡觉了。 加诺一个问题堵在心里，又不方便打扰别人，只好憋着，继续躺在甲板上看夜空。 看着看着，他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加诺是被冻醒的。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彻底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加诺嘀咕道：“怎么一天就这么冷了……”然后他看见眼前的景象，目瞪口呆起来。 目力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白茫茫，他的小船孤零零地冻结在冰面上。 加诺僵硬地转过头，看见远处有一个山的影子，他立刻就猜出了了，那是瑟西说的龙骨山。 他冲进船舱，青年已经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卷羊皮纸。他打开来，上面笔迹潦草地写着一段话：“多谢款待。考虑到你赶到极北之地，你要救的人早就死了，送你一程。我拿了点干粮做报酬。”署名是“无名的罪人”。 他无暇去查点青年带走了多少食物，他此刻正冻得瑟瑟发抖。加诺忍不住骂道：“你把我送到极北之地就不能给我加个毯子吗？”他更担心另一件事，回程的时候，难道要他背着船翻越龙骨山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迷林之花——墨尼 没有人能否认你的光辉功绩，也没有人能忽视你的罪大恶极。无数的人中，只有你，既功德盖世，又罪恶滔天。 ——《罪恶时代》 索格看着卓加布下的岩浆阵，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说道：“不对！” 卓加看向他，不解地问道：“怎么不对了？”“卓加，极北之地，究竟有多少雪？”索格问他。 卓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喃喃地说：“什么多少雪……”但他马上反应过来了。极北之地，即便不算永冻冰原，面积也与一个中等国家相差无几，这么大的地方都是数十米厚的积雪。他的这些岩浆对于整个极北之地来说，就像一片湖中的一支蜡烛的火焰。 那么他根本不可能撑到这种程度。 他一下子僵住了，他说：“我们……被困住了……” “这是幻境，做为帝国第一法师的你一定有办法的。”索格知道卓加现在精神极不稳定，如果他崩溃了，他们就真的无路可走了。 “水……”被岩浆的热意熏得神志不清的因玫喃喃地说。索格正想安慰她，因玫又喃喃地说：“都是水……”索格惊讶地看着因玫，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然后他想起来了，因玫是树精，她对于环境的感知极为敏感。这里现在是幻境，现实可能与这里完全不同。身为树精的因玫说都是水，那么有可能他们现在正被水包围着，被那些融化了的雪水包围着。 仿佛像要验证他的猜想一般，他突然感到了窒息，口鼻中不断涌出水，同时，肺中的气体争先恐后一般跑出来。他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脖子，他逐渐神志不清，眼前什么也看不见。 索格向前踉跄几步，跌跌撞撞地走近了那片岩浆。卓加没来得及阻止他，他摇摇晃晃，一头栽倒下去，他迷迷糊糊地想着：“我快死了吗？”失重的感觉让他不适，这不应该，在他还是见习骑士的时候，就训练过无数次的卧倒，但是他现在还是感觉到了失重。 他以为自己要摔在地上，他以为自己要落入岩浆。然而索格坠入了冰凉的水底。 他的意识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睁大眼睛，眼前一片深邃，冰冷的水刺激着眼睛，温热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继而迅速融入水中。而他的肺里面已经快没有空气了，索格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然而他似乎在深水，四周的水压拼命地想要挤压出他体内最后一丝空气。索格向上伸出手，除了水，什么也没有。 求生欲使他激烈地挣扎起来，但是身体像是被谁死死地按在了水里一般，无论如何都浮不上去。 最后，他猛地抬起头，终于呼吸到了空气，却发现他以为的深水其实只到自己的膝盖。索格感到恐惧：那么刚刚困住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他环顾四周，只有无边无际的水面，水面一片死寂，连波纹都没有。卓加不在这里，因玫也不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索格立刻知道了，他陷进了另一个幻境。这一次更糟糕，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是重剑骑士，对于魔法的了解主要是武艺上的，甚至可以说，凡是无法攻击敌人的魔法，他都不会去关心。对于幻境，他只知道施展幻境需要一个基点，但是他不清楚那个基点会是什么。而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陷入幻境的。是坠入水中的此刻，是卓加施展魔法唤出岩浆的瞬间，还是他们步入那个基地的时候？又或许，当他们穿越那片风暴的时候就已经陷入幻境了，也许他们此刻依然在风暴之中，身体被风刃切割至支离破碎。 他试着喊道：“因玫！卓加！”只有他自己的声音，这里唯一的声音是他的。 他站在水中，慢慢转身，迷茫地看着四周。索格不知道从何开始解决，他尝试着在水中走着，却再次下坠。 这次，他不知道坠入何处，也许是另一个幻境，也许是现实。 墨尼透过水镜看着陷入幻境的三人，他满意地点点头，亲昵地拍了拍手中的魔杖。普通的魔杖一般在半米一下，再长一点就不好使用魔法了，无论是魔力的传递还是魔杖的挥舞都会困难很多。然而墨尼的魔杖长达两米，即便对于他高大的身材来说也是笨重惊人了。魔杖的木制杖身沉甸甸的，但是上面不像其他魔杖一样，刻着增强魔力或者附带其他魔法效果的符文，上面什么也没有，甚至因为长时间的摩挲出现了包浆。他带着笑意说：“很好，这很好。” 他们眼中一片空白，跌跌撞撞地在雪地中摸索，他们依然在这片雪地中，被岩浆融化的雪水正在迅速冻结，再过片刻，他们便会被永远地冰冻在这个极北之地。 “魔法真是衰弱了，看看现在，看看他们，帝国：“我们和瑟西的盟约破了，雷朗想要她死。”“你说什么？雷朗大人他……”索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见习期间就是跟着雷朗的，他骑士的封礼也是雷朗为他完成的，他不相信自己尊敬的骑士长会这样。 “我们会有更好的前程的，听话，杀了她。”卓加不以为然地说。 索格断然拒绝了：“不，这不是一个骑士所为。”他向被藤蔓包围的因玫走去。卓加骂了一句：“愚不可教！”他手持魔杖，准备伺机杀死因玫，必要的话，也杀死索格。 索格艰难地穿越这些藤蔓，小心翼翼地，生怕碰到。他不清楚弄断这些藤蔓会不会伤害到因玫，所以他不改用剑。藤蔓挥舞着，一下子将他抽倒在地，他爬了起来，继续向因玫走去。 不知被打飞抽倒了多少次，他终于走到了因玫身边。索格蹲下身，将缩成一团的因玫搂在怀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老师在这里。”然而因玫还是哭泣不止。那些藤蔓似乎是以为他要对因玫不利，疯狂地向他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他怕这些藤蔓打到因玫，紧紧地将因玫护在怀里，不断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因玫的情绪终于渐渐地平复下来，她看着满头是血的索格，哇地大哭起来，她说：“我不想死！” 索格轻声说：“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卓加眼见藤蔓渐渐缩回大地，他悄悄地举起魔杖，意图杀死因玫和索格。因玫身为树精那不加节制的力量，对于他们来说过分棘手。敌人的话，能少一个是一个。 “精彩，实在精彩。”有人在身后鼓掌赞叹，“区区女人也有这样的力量。” 卓加立刻转过身，茫茫雪地中站着一个身穿黑袍的人，他看上去只是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男子，拄着一根两米高的木杖，那根木杖被他顺手插进了雪地里。 卓加的目光从男子的脸上转到他的木杖，看见木杖出了那段被多次引用的判决词。 ——“没有人能否认你的光辉功绩，也没有人能忽视你的罪大恶极。无数的人中，只有你，既功德盖世，又罪恶滔天。” 卓加喃喃地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章 幻境迷宫 墨尼看向卓加，问道：“你就是那个所谓的帝国第一法师？”卓加脸色铁青，他向来自负，对于自己第一法师的身份更是视若性命，否则他也不会为了道雷格朗收回自己第一法师的称谓而远赴黑石丛林与雷朗联手。他的目的就是借助那位救世主的声威，再次证明自己才是真正的第一法师。但是他刚刚完全被困在了墨尼的幻境里，甚至束手无策。 “真是弱小啊。能在这个时代醒来实在是太好了，在这里，我没有敌手。”索格满意地说，他看了看自己的魔杖，呢喃着说，“好孩子，又要用到你了。” 他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笑着说：“这里可没有哪个多管闲事的法官会穷追不舍啊。”他最后被那位死心眼的法官判处了绞刑，行刑的时候，那些失去家人的人和被他迫害的女人团团围住行刑场，他们要亲眼目睹他的死亡。因为那些天的奔波和操劳而更加衰老的国王被那位法官搀扶着来到刑场，但是墨尼并无悔意，他恶劣地朝着在场的受害者笑了笑，然后便被处死。 索格戒备地护着因玫，他一贯的骑士精神在作祟，让他誓要保护因玫。 墨尼瞥了索格和因玫一眼，轻蔑地说：“女人啊！离开了男人，女人什么也不是。”“闭嘴，你刚刚就被这个女人逼得从老鼠洞里逃窜出来。”索格沉着脸说。 墨尼却不以为然，他说：“她很强，但她依然什么也不是。” 卓加趁着墨尼在和索格说话的时候完成了魔法的准备工作。魔力顺着魔杖涌出，在雪地上展开了巨大的魔法阵。 “屠灭英雄之刃！”死在这片土地上的亡灵漂浮而出，原本应当最为荒凉寂静的极北之地居然有着大量的亡灵。大概这一天死在这里的人比之前无数年内死去的人都多。 “哦？塔特莉斯的黑魔法么？”墨尼并不震惊，只是冷笑，“她的魔法还真是有点棘手啊，可惜，你太弱了！弱到无法发挥这个魔法的力量！” 卓加无法容忍有人轻视自己，他几乎失控地唤出亡灵之门，但是他忍住了，他害怕着再次引来送葬者。他只是借用着这些亡灵的力量，一点一丝地侵蚀墨尼的灵魂。墨尼试图后退，但是却发现身体不得动弹，他冷笑一声，说：“看来还算有点本事，你提前阻断了我的肉体和灵魂的联结？” 卓加并不言语，只是慢慢地加强摧毁灵魂的力度。 索格将因玫放在一边，拔出重剑璀璨，雪地慢慢地冒出了晶石，那些晶石便是他的魔刹水晶。水晶环绕住墨尼，然后即刻碎裂，化成蓝色的光华集中在璀璨上。索格的身影如同闪电一般掠向墨尼。他将全部的力量集中在这一击上面，他决心在这一击杀死墨尼。卓加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收缩了魔法阵，将墨尼死死地压制在阵内。 墨尼不由得皱了皱眉。如果对手只有卓加，那么他也不畏，黑魔法需要精密的魔力控制，卓加也动弹不得，而他自身强大的实力足以撑到破解魔法阵；如果对手只有索格，他更不担心了，魔法不够强大的人完全无法避开他的幻术。但是他现在被卓加的魔法阵控制着，索格又瞄准这个机会决心置他于死地。 墨尼沉着脸说道：“无聊的把戏！谁告诉你们我动弹不得便无法施展魔法了？”随着他的话语，矗立在他身边的巨型魔杖突然开始发芽，在这冰天雪地中迅速变成一颗接骨木树，魔杖顶端雕刻的罂粟花也像活了一般，染上了罂粟的艳红。树枝摇动，顷刻间，接骨木花和罂粟花铺天盖地，从树上顺着风盘旋而上，飘满了整个空间。 卓加暗呼不妙，他几乎是对着索格咆哮一样地喊道：“快点！” 索格几乎化身为了蓝色的光华，这一击带有雷霆之威，他的身影穿过漫天的花雨，璀璨的剑尖触到了墨尼。墨尼苍白的脸上突然扭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然后在璀璨的锋芒下砰然化为无数惨白的罂粟花，然后索格的身影被花的风暴彻底淹没。 卓加的瞳孔陡然放大，他想要撤回这个魔法阵然后赶快逃开，但是晚了，罂粟和接骨木的风暴也迅速席卷了他这里，将他包围其中。 花瓣在他脸上划出伤口，温热的血液流淌出来，又在极北的寒冷中冻结。他想要用魔法驱散这些鲜花，但是他的魔力他的灵魂现在都与屠灭英雄之刃相连，墨尼无法挣脱，他也无法抽身而出。他不由得问自己，自己什么时候给了墨尼施展幻境的机会。又或许，墨尼施展幻境不需要任何条件。 等到这场花瓣风暴停下之后，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这里并非极北之地，也并非他所到过的任何一个地方。 六根纯白的石柱上缠绕着开满花的紫藤，头顶是圆顶天花板。温暖的阳光透过头顶的天窗照射下来，地面上是嫩绿的青草地，不知名的野花盛开着。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墨尼呢？”索格错愕地环顾四周，他发现了因玫。因玫依然昏睡，侧卧在青草地上。 卓加冷冷地说：“这是墨尼的幻境。他的那根魔杖是他亲手种植的接骨木的树干制成的，而那棵接骨木树，是他用罂粟花汁浇灌长大的。真是一根天生适合幻术的好魔杖啊！可惜审判之杖不在我手上，不然我也不会束手束脚。”他自然是不认为自己比墨尼差，他只是认为自己少了审判之杖。 “哦？第一法师连适合自己的魔杖都要拿现成的吗？”索格忍不住讽刺道。 卓加脸一沉，说道：“说够了没？够了的话赶紧寻找出口吧。这是墨尼所引以为傲的幻境迷宫，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索格皱了皱眉，终于还是没和他争论，他走过去抱起因玫。卓加却说：“把这个丫头扔掉，她只会添乱。我可不想在这种境况下还要分神关心这东西。怕是瑟西也嫌她添乱才扔过来恶心我们的。怎么，你还要留着她向谁表忠心不成？” 索格反手举起剑指着他，面无表情：“不想死在这里就给我闭嘴！我没精力听某个不得志的废物喋喋不休自己的失意！”卓加脸色铁青，恶狠狠地说：“你想死吗？雷朗的狗？”索格手腕一动，璀璨剑鞘上的碎钻飞掠而出，以卓加无法反应的速度打中他的右肩，穿透他的身体，从背后带着鲜血飞出。卓加痛得拿不稳魔杖，魔杖坠落在地上。 索格寒着一张脸，语调轻蔑而冰冷：“带路吧，自视甚高的卓加大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卑劣者（上） 卓加捂着伤口，一言不发，慢慢地走向两根柱子之间。索格单手抱着因玫，举着剑抵着卓加后背，小心地跟在他身后。卓加脚步稍稍迟疑，索格便毫不犹豫地将剑刺入他的后背，血液透过卓加身上厚厚的棉衣渗了出来，在棕色的棉衣上晕开一片深色的血迹。 “你想杀了我吗？”卓加咬着牙问道。索格冷笑一声，说：“如果不是你还有那么一点用处，我现在就想杀了你。不过放心，我还不至于和你一样残忍，出去之后，我会给你一个合乎你罪行的审判的。” 卓加低声笑了起来，声音沙哑得像漏风的羊皮口袋：“我现在和你们还是同盟，你就不怕雷朗震怒？”“我听从他的命令是因为我以为他代表正义，如果他不再代表正义，我没必要听他的。”索格说着，又将剑向前送了一分。 卓加不再言语，穿过两根柱子之间，身形突然消失。索格一惊，毫不迟疑地追着走了过去。 四周都是阴蒙蒙的，天色暗得看不出是什么时候。大雨如注，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生疼而冰冷。 卓加站在前方不远处，他愣愣地看着远方。索格扯了扯披风，盖住因玫，冒着雨走了过去。他想问问卓加这里是哪里，这个幻境又是什么意思。 他走了过去，发现卓加其实是站在一座小山的山几句。”盖森想要阻止他。柯登却大笑着说：“那你会杀人吗？”“柯登！” “我……我可以。”卓加却不管不顾地回答道。盖森愕然地看着他，似乎是不敢相信。柯登也停止了大笑，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说：“那你杀一个人再来吧。你光说不做，我们怎么知道你到底能不能呢？” 卓加默不作声地拿起背篓，慢慢地走回去。他听到了，他说只要他杀一个人，就带他走，带他离开这个地方。 索格看着幼年的卓加背着背篓，慢慢地走回去，他念叨着：“只要杀一个人，杀一个人……”他看着那栋被称为“家”的茅草屋，慢慢地走进去。 索格背后泛起一阵寒意，他看向身边的卓加，喃喃地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我只是杀了我当时最容易杀的那个人而已。”卓加轻描淡写地说。 “那可是你的母亲！”索格无法理解卓加为什么这么做，“她没做错了什么事，你没有理由杀死她！” 卓加看着他，冷静而残忍：“做为我的母亲，她没有能力为我提供我想要的生活，没有办法实现我的抱负，她有什么资格做我的母亲？”“那么全天下的人都有理由杀死自己的父母了。别把你自己的无能归咎于你的父母。一切都让他们给你，那么要你干什么？还不如养条狗，狗还比你听话呢。”索格忍不住嘲讽道。 十岁的卓加抱着自己母亲的头颅向那群人聚会的地方跑去，他满怀欣喜，脸上浮出了笑容。然而当他回到那片营地时，那群人已经离开了，只留下熄灭的火堆。他不死心，四处找了找，希望他们没走多久。但是他没有找到他们，他呆了呆，将母亲的头颅丢在地上，一脚踢开。他坐在地上，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天渐渐黑了，卓加依然呆呆地坐在地上。过了不知道多久，远处渐渐传来了人声。他惊恐地抬起头，他以为是父亲找来了，而他不知道如何解释母亲的死亡。然而走过来的是两个人，一个是白发苍苍的老者，另一个是扶着他的少年。 老者在不远处眯了眯眼，对旁边的少年说：“前面的地上是不是有个娃娃啊？诶，你去看看。”少年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走向卓加，他打量了卓加片刻，嚷嚷道：“什么娃娃啊，老师你眼神也差太多了，这哪是个娃娃啊，再过两三年都成年了！”他再次看向卓加，问道：“喂，你这大晚上的……你衣服上怎么都是血！”他看见了卓加衣服上的血迹，慌忙问道，他蹲下身，仔细地看着卓加身上，但是却没有发现伤口。 他问卓加：“怎么回事，你怎么一身血迹？”卓加看见少年服饰精美，上面还有金银的饰品，他带着哽咽说：“我的父母被人杀死了……我出来找点野菜，然后回去后……他们都死了……我，我一个人害怕，我，我怕死……”他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掉，最终嚎啕大哭起来。 老者先前没听清少年说了什么，巍巍颤颤走过来，看见卓加在哭，问道：“诶？你怎么把人家娃娃给整哭了？”“哎呀我说你这耳朵，你别研究魔法了，去治治耳朵吧！他家人不知道被谁杀死了，就留他一个人了，你说怎么办？” 老者摸摸头，对卓加说：“你……你有地方去吗？”卓加一边哭一边摇头，他透过眼泪紧张地看着老者，生怕他不管自己。 老者想了想，说：“好吧，你就跟着我走吧。那个，坎特尼，再养一个人你养得起吧？”“世界上收徒弟养老的估计也就你一个了。”少年只是抱怨了几句，但是没有拒绝。老者又笑眯眯地看着卓加：“我是奥雷森，你和他一样，叫我老师吧。” 卓加看着童年的自己，突然笑了起来：“我不知道墨尼让我来回顾童年是为了什么，怎么，没招了么？他还指望这些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吗？我只是做了对我来说最为正确的事而已。我现今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夺过来的，我又没有对不起谁。” 索格只觉得寒意彻骨，他从未知晓一个人能残忍到什么地步。做为帝都骑士团成员的他，倒也不是没有见过杀人如麻者，但是他们往往经历过什么重大事故；他也并非不曾见过弑父弑母的人，然而那通常是由于父母对自己打骂成性。仅仅是因为想要一个更好的环境，就能杀死对自己温柔关爱的母亲，他只见过卓加一个，而且他丝毫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周围场景又变回了原来的亭子，卓加漫不经心地走向下一个石柱间的空隙：“我倒要看看墨尼在搞什么花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卑劣者（中） 墨尼依然被束缚着，无人控制的亡灵围绕在他周围，他模模糊糊地辨认出了自己手下的面容。他感受到灵魂穿过自己身体，试图将他的灵魂一并拖出来。墨尼冷笑一声，说：“没有塔特莉斯那样强大的能力，却也敢使用死灵魔法？塔特莉斯尚且不得善终，你又如何？畏手畏脚，既害怕送葬者，又贪图死灵魔法的强大力量。你以为天下好事都该让你占着吗？” 接骨木花环绕在他身边，速度越来越快，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些粉色的花朵轻薄而通透，它们是由纯粹的魔力构成。这些由魔力构成的花不断切割着他身边的卓加的魔力，小心翼翼地改变卓加制造的魔法阵。墨尼不敢大意，这种作用于灵魂的魔法急躁不得，稍有不慎，也许就会损伤灵魂。 “虽然是区区女子，塔特莉斯倒也真是天才，这种独属于死灵一族的魔法，她能仿造而出，也是厉害。”墨尼分神打量了一下被他送入幻境迷宫的三人，发现他们依然陷在迷宫中，一步一步走进他精心编织的幻境。 不着急，等我离开这个魔法阵，再慢慢欣赏你们的崩溃。 墨尼放下心来，集中精力修改魔法阵的纹路，用不了多久的，只是有些费神。 第二个“门”通向的是一个熙熙攘攘的小城镇，索格再次看见了卓加，他高了点，穿着铂兰诺成年男子的装扮：一套礼服，和象征着成年人身份的长靴。坎特尼正在仔细地为他扣上礼服上的扣子。奥雷森拄着拐杖走进来，笑眯眯地说：“哎呀，我又有一个学生成年了啊！我这把老骨头，居然还在，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是啊，我又多养了你三年。”坎特尼翻了个白眼。 奥雷森是一个魔法师，然而坎特尼称他为“骗子”。奥雷森的衣食住行几乎都是坎特尼承担的，无怪乎他被坎特尼称为骗子。卓加这三年也都是住在坎特尼家，他一天到晚战战兢兢，生怕着哪一天被赶出去。 但是坎特尼显然没有赶人的想法，见他成年畏畏缩缩，有一天终于不耐烦地喊了一句“放心好了我要赶人肯定先赶那个老家伙！”。 坎特尼是乡绅之子，家境富裕，父母住在城里，他不喜欢在城里整天参加茶会狩猎，自己要求住在乡镇，父母见他也成年了，才放心让他一个人住。 坎特尼满意地拍拍卓加的肩，说道：“好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成年人了。也该自己谋生了。”用坎特尼的话来说，这三年他一个单身青年养了俩孩子。卓加慌乱地问：“我，我能做什么？”奥雷森摆摆手：“不急不急，你可以跟着我当魔法师。” “魔法师除了进皇家魔法协会还有其他出路吗？你也没教过我们变钱的魔法啊。”坎特尼凉凉地说。奥雷森倒是一脸满不在乎：“嘛，我都说了不急。” 坎特尼送给他的成年礼是一对华贵的袖扣，而奥雷森则送给他一本又厚又旧的魔法书。这不免又被坎特尼嘲弄一番。 卓加穿着这一身华丽的衣服，街上的商贩也将他视为成年人。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从前他只能忍受着商家的白眼，默默地拿那些最便宜的东西，还要左看右看才舍得付钱。他马上提醒自己，现在的一切富裕生活都是因为坎特尼，并不是因为他卓加。 卓加想起那宽敞华丽的房子、衣食无忧的生活、似乎永远花不完的钱，以及那些总是想着花样逗留，借机向坎特尼示好却从来不看他一眼的富家小姐们，他不由喃喃地说：“如果这一切都是我的……”他不是没想过独占这一切，但是一来不是坎特尼死了他就能得到这一切，他的父母每隔几个月都会回来看看，坎特尼也会每个月都寄信给父母；而来，坎特尼不像看上去那么满不在乎愚蠢粗狂，相反，他细腻得很，即便几年前他听了卓加的话将他带回来，在几个星期后的一次晚饭时，坎特尼便状若不经意地提到了卓加的父亲似乎没有死，死去的只有他的母亲，还说要找他的父亲。 事实上，奥雷森也不是老迈昏聩。在那次晚饭后他曾经想毒死坎特尼，当他调好了毒药之后，配进红茶中，然后在坎特尼想要喝茶的时候，奥雷森却乐呵呵地扔了一只流浪猫过来打翻了茶杯，还在坎特尼气急的呵斥中嚷嚷着“看，多可爱的小猫。”，然后他笑眯眯地看着卓加，说：“可惜是野猫，养不熟，总想着杀死养它的人。” 卓加并不清楚为什么他们不干脆扔掉他，或许是怕他害死下一个收养他的人？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旁边的小巷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把他拽了进去。 卓加正准备用魔法教训那个人，面前衣服脏兮兮的流浪汉却是哭出了声，他哽咽地说：“你没死，太好了，你没死。”他看清了这个流浪汉的脸，心里一沉，泛起一阵恐慌：这是他的父亲。 为什么他还活着，还找过来了？为什么他的妻子死了，这个人却不去死？哪怕，哪怕疯了也好。为什么，他还活着！ 他一言不发，寄希望于这个男人以为自己认错人了。然而父亲看着他，疑惑地问：“怎么了，卓加，我是你的爸爸啊？你还好吗？这三年你去哪儿了。”卓加看向街道，他害怕有哪个认识坎特尼的人发现他，然后告诉坎特尼他的父亲找来了。然后，坎特尼兴许会给他一笔钱，然后让他和他的流浪汉父亲一起滚蛋。 不行，他不要回那个茅草屋！ 他定了定神，眼中流出眼泪，带着哭腔说：“爸爸，我好想你啊！我以为，以为你和妈妈一样，被人杀了……”父亲见他喊自己，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念叨着：“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他抹了抹眼泪，说：“我，我被一户人家收养了，我现在就告诉他们，我找到爸爸了。”父亲看了看他，迟疑地说：“不，不了吧，你不用跟我一起受苦的。你现在过得好，我就放心了。我，我走了。” 卓加心下一宽，嘴上却说：“那，你明天在这里等我，你一个人也不好过，我有点零钱，你也带走吧。”父亲赶紧摆手，说：“不不，这哪行。” 正在他们相互推让的时候，一辆敞篷马车慢慢从巷口走过，上面坐着的少女无意瞥了巷中一眼，看见了卓加，惊呼了一声：“诶，卓加？”卓加抬头看去，不由得心下暗骂，他想喊住少女，但是马车已经向前走去了。 卓加看着不知所措的父亲，强压下烦躁，对父亲说：“你明天在这里等我，我一定过来。”然后急匆匆地追上去了。 那个少女是附近的一个骑士的女儿，对坎特尼颇有好感，经常假借向女管家讨教刺绣的名义前来拜访。 卓加一路狂奔，希望能赶在她到达之前拦下她。无论是杀死还是把她打傻，只要她说不出话，怎么都好。但是他终究还是晚了，他看见马车停在庄园门口。他走进去，穿过花园，走进房子。 坎特尼略带惊讶地问：“怎么回来这么早？今天是你的成年礼，不多转转？”“没什么，有个流浪汉抓住我要钱，没心情了。”卓加若无其事地说，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的衣服，上面有两个脏兮兮的手印。 “哦，这样啊。”坎特尼没说什么，拿着书回房间了。 一直旁观着的索格哑着嗓子问：“你杀了你的父亲？在他不会影响到你的情况下？”他猜到结局了，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这个结局，墨尼甚至不会展现出来。 卓加带着笑意，看着十三岁的自己哄骗着父亲说收养自己的人想见见他，然后带着他走到无人经过的郊区，用匕首捅死了他。然后蹲在河边将匕首洗干净，平静如常地回去了。 他们又回到了原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卑劣者（下） “下一个是谁？”索格问道。 “嗯？”卓加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索格神色冰冷，问道：“你下一个杀的是谁？”“不急，慢慢看。”卓加似笑非笑。 “我看不下去了！难怪你身为帝国第一法师，却从未去过战场，原来，你除了亲人谁都杀不了，谁都打不败。”索格狠狠地说。 卓加大笑起来，他说：“那么屡次输给我的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为了制作魔法阵，我走遍了铂兰诺的死亡地域，可是那个老不死的依然说我不如坎特尼！不如那个成天养尊处优的花花公子？” 他的神情开始变得癫狂，他走向下一个记忆。索格原本不想跟过去，但是卓加的身影消失之后，四周的一切都开始崩塌，他别无选择，只能跟过去。 他看见奥雷森举着一张华贵的羊皮纸，自豪地告诉自己的学生自己是皇家魔法协会的人，曾经还是第一法师，后来因为年纪大了实力不如从前了才退下来。坎特尼捧着茶杯，一脸不解：“所以……你不准备蹭吃蹭喝了？” “每年的圣祭，都会决定第一法师的称号归属，获得帝国重用，得到万人敬仰，这可是无上的光荣！”奥雷森一脸严肃。 卓加眼前一亮，然而坎特尼依然心不在焉：“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准备创一个年纪最大的第一法师这个记录？行，路费我出。”“不是我，是你。”奥雷森满脸慈祥地看着他。坎特尼却像是吓了一跳，他直起身来，看着奥雷森：“开什么玩笑，我才不去。我又不想当什么第一法师！” 一把年纪的奥雷森跳了起来，几乎闪了老腰，他吹胡子瞪眼睛地说：“你才是开什么玩笑！我为了你千里迢迢放着魔法协会会长不做跑过来教你魔法，你跟我说你不去？”“我就知道你死乞白赖要教我魔法准没安好心！”坎特尼也跳了起来。 “我，我想去。”卓加小声说。两人齐刷刷地看着他，他赶忙辩解道：“我还没去过帝都看过圣祭呢，我想去看看。”奥雷森一把推过卓加，说：“诺诺，你看，他想去。”“那你和卓加去不就好了？干嘛要我去？”坎特尼一脸莫名其妙。 “我们一老一小你放心？你就去参加一下，又不一定能选上，不是吗？”奥雷森苦口婆心。坎特尼依然拒绝：“选不上那不是更丢人吗？” 最终坎特尼还是没能挨过奥雷森的死不要脸，同意去帝都。路途中，卓加忍不住问奥雷森：“老师，坎特尼的魔法很强吗？”奥雷森眼睛一下子放出光来，他颇为自豪地说：“我可是六年前就相中他了。当时他和父母去帝都看圣祭典礼，我一眼就看出，这小子，天赋奇才！怕是塔特莉斯的天赋都不及他！”“什么？”卓加惊呼一声，创造了黑魔法的塔特莉斯天赋若是说低，怕是只有艾茵雯和她的十位徒弟有天赋了。 奥雷森喜滋滋地说：“他的天赋不逊于艾茵雯大人的十位魔法使，数千年出了这么个天才，被我捡到了，我真是运气好！”“可是坎特尼不怎么练魔法啊。”卓加不甘心地说。他几乎没见过坎特尼使用魔法，奥雷森所说的练习他也从来没有做过。 然而奥雷森却说：“他不需要练习魔法，他天生就会魔法。不是结点理论，他天生就可以让魔力自行达成目的，他可以直接使用十位魔法使的魔法。从他接触到魔法那一个刻开始，他就比所有人都强了。” 卓加忍不住问道：“那我呢，我的魔法怎么样。”奥雷森笑着说：“你的天赋也算是高了，但是还不到火候，你现在的魔法，还不如我呐。” “看见了吗？我对他礼遇有加，我恭恭敬敬地称呼他‘老师’，我拼命地完成他的要求，然后他告诉我，我一辈子都不如他，那个什么也不做的坎特尼！凭什么？他天生就有着我想要的一切！金钱，天赋，所有人的宠爱，哦，除了地位，可是连这唯一他没有的，只要他想，他也能拿到，凭什么？” “因为他就是比你强，不是吗？”索格的记忆清晰起来，他想起了卓加第一次得到第一法师称号的那个圣祭典礼，当时风头最劲的并不是卓加，而是另一个人。那个人可谓是遇上了最为艰难的挑战，第一个对手就是当时的第一法师，然后便是魔法协会的会长，接下来是后来成为檀伽罗老师的道格森……然而他一路横扫秋风，赢得轻松无比。最后赢的人是卓加，当时年幼的索格便误以为那个人便是卓加了。 “原来你连当我对手的资格都没有。”索格几乎是冷笑着说，他记得当时坎特尼那几乎是无敌的强大力量，并暗下决心要打败那个人，“我倒是奇怪，你是用了什么诡计，才能打败他。装可怜，还是攀交情？” 卓加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是他自己输给了我，是他输了！” 听了奥雷森的话，卓加并不以为意，但是他也知道了坎特尼不可小觑。奥雷森用自己前会长的身份做为引荐人，帮他们两人报了名。然后兴高采烈地坐在观众席看自己的两位学生去比赛了。 一共有两个组别，一个是学徒组，一个是法师组。卓加在学徒组，实际上，十四岁的他想报法师组人家也不同意。而坎特尼，他在法师组。 卓加凭借着精准的魔法控制稳打稳扎地击败了对手，下一场正巧是坎特尼的比赛，于是卓加便想看看，让奥雷森赞不绝口的天赋究竟有多强大。 于是他便看到了。 那位第一法师即便面对着一位新人，也毫不轻敌，他布下了遍布场内的魔法阵，然而他所布下的魔法阵还未来得及展露威力便被摧毁了。坎特尼四周腾起冲天火光，火焰蛮横而暴力地冲毁魔法阵，直接将他甩出场外。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沓。 第一法师倒也有风度，他起身拍拍灰，上前恭祝了坎特尼的胜利。 奥雷森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同行都是一脸震惊，觉得脸上有光，挺直了腰板。观战的除了贵族们，还有协会的魔法师们，他们大多数人都年迈了，没有能力去角逐第一法师的称号了，更多地将关注点放在魔法本身上，他们正热切地探讨着。 “这是什么魔法？”“我看这不像是魔法，倒像是魔力直接化成的火焰！”“元素使之后，还有谁能直接用魔力形成这么精纯的火元素了吗？”“无疑，这是天才，天才中的天才！” 奥雷森端正地坐着，等着他们来问问自己这个老师是如何教导学生的，然而他的前同事们直接围住了他，盘问着这位前会长：“说，你从哪里找到的这样的天才！”“你们就不问问我怎么教导的吗？”奥雷森不甘心。然而他的前同事们一脸鄙夷：“得了吧，就这天赋，没准你不教他更强呢。” 卓加只觉得心生绝望，他只会运用结点理论，一点一点地引导魔力发生变化，达到最终结果，但是坎特尼能够直接使用魔力达成魔法。 那种绝望就像是，他还在竭力于找到路途的时候，坎特尼已经直接到达了终点，或者说，他一直处在终点。 奥雷森和前同事们出去聚了一聚，那些年迈的魔法师都喜不自胜，纷纷说那些古魔法终于有人能解读了，魔法的研究又能更进一步了。 第一法师瓦卡修恩很是大度，特地来请坎特尼去参加他们魔法师的聚会，似乎是认定了他一定会是最后的胜者了。坎特尼想喊卓加一起去，却被卓加拒绝了。 第二场比赛，协会会长吸取了瓦卡修恩的教训，并没有费神去制作魔法阵，而是借由接二连三的小魔法，意图使坎特尼来不及反应。然而坎特尼这次不再使用元素魔法了，他使用了魔咒，他强制性取消了会长使用的所有魔法，或者说，他剥夺了会长使用魔法的能力。 面对道格森的时候，坎特尼用符文困住了他，让他的魔法冲不过四周一米。 他的每一次出手都让魔法协会的人欣喜不已，他们仿佛看见了艾茵雯魔法的破解之日触手可及。 坎特尼的名声也是日益增长，帝都的贵族们纷纷向他伸出橄榄枝，邀请他出席贵族间的宴会。而坎特尼那修长挺拔的身材和宛若神子的面容也让观战的贵族少女们心动不止，常常托人给他带自己做的小点心。那些贵族们默许了自己的女儿对这位前途无量的年轻人的芳心暗许，第一法师就算贵族们也要尊敬三分。 最终面对坎特尼的卓加站在赛场中，他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热切地看着坎特尼。 卓加几乎是拼命一般地喊着：“屠灭英雄之刃！亡灵之门！”他对这两个魔法阵的掌握并不纯熟，奥雷森是很反对他们学习死灵魔法的，所以他只能自己偷偷地学。 他最终是失控了，亡灵充斥着场内。伊诺拉公主几乎屠城才建造了如今的帝都，这里的亡灵不可谓不多。无数的亡灵，这里的死灵多到了肉眼可见，观战的贵族女子大多鲜少出门，吓得尖叫起来。 卓加乐于看见这样的失控，他知道这会给坎特尼带来麻烦。如果不能赢，那就同归于尽好了。 坎特尼脸色一变，他用魔法划开手掌，血液滴落在地上，他喃喃地念着什么。奥雷森慌乱地站了起来，他知道坎特尼在干什么，他在献祭，但是他不知道坎特尼献祭了什么。 亡灵似乎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往回拉，它们被坎特尼束缚在阵内，卓加却用尽全力关上了亡灵之门，那些亡灵无处可去，咆哮着想要吞噬把自己召唤出来的人。坎特尼对卓加喊道：“快跑！”然而卓加站在场内，固执地不愿移动一步。 坎特尼无奈之下将亡灵拉向自己，他脚下出现一道黑暗的门，他以自己为媒介，将这些亡灵送回死灵圣殿。坎特尼的脸色苍白起来，但是他仍然坚持着，他知道稍有不慎，自己死去是小事，这些亡灵收不回去才是大事。然而他成功了，他完成得很是出色，那些亡灵被他悉数送回死灵圣殿。 坎特尼捂住胸口想要喘一口气，卓加却在此刻将魔力灌进失控的“屠灭英雄之刃”当中，魔法阵疯狂地运转，崩溃的纹路衍生成了一个新的魔法阵。坎特尼无法坐视事态扩大，他将魔法阵中的魔力强行抽出，封存在自己经脉中，直到魔法阵中没有一丝魔力。卓加趁着坎特尼平复气息的机会用仅存的魔力向他发动攻击。 坎特尼来不及调整，不得不后退几步来避开攻击。 卓加心头掠过一阵狂喜，他兴奋至极，向四周宣称：“我赢了！”他在场内，然而坎特尼却站在场外。 出他意料的是，没有人为他欢呼，他以为他们没有听到，于是再一次说：“我赢了，赢的人是我！”“这他妈也能算赢？”一向温文尔雅的瓦卡修恩忍不住骂道。 卓加坚持说：“赢的人是我，我赢了！我在场内，我赢了！”他不懂为什么没有人为他欢呼，没有谁规定他不能使用诡计，他赢了。 道格森也忍不住说：“这可不是一场为了赢而赢的比赛，这是为了看谁的魔法更强。”“我用的是魔法，我更强，我赢了！”卓加高声宣告。 这时，坎特尼摆摆手，说：“按规定我是输了，好了，老家伙，我能回家了吗？”他对着观众席上的奥雷森喊道。奥雷森有点懵，他点了点头，说：“应该可以吧。”然后他笑着对卓加说：“在帝都好好干。” 瓦卡修恩忍不住问坎特尼：“你明年来参加吗？”“不想来。”坎特尼倒是回答得干脆。 众人纷纷上前和坎特尼打招呼，倒是把他这个真正的第一法师晾在一边。 卓加杀死了奥雷森和坎特尼，魔法再强大，肉体也挡不住一把刀。他们大概以为卓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就够了。但是他想当真正名副其实的第一法师。 那就杀死比自己强的人好了。如果能被自己杀死，那么就不能算是比自己更强。 他邀请他们在帝都里逛逛，然后故技重施，在帝都内施展了一个威力巨大的，失控的死灵魔法，趁他们竭尽全力处理完之后，杀死了他们。几个月之后，他又用同样的手法，杀死了当时的协会会长，瓦卡修恩似乎是察觉到了不对，不辞而别，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他。而道格森成了檀伽罗皇子的导师，带着皇子离开帝都游历。 他终于成了第一法师，然而在接受审判之杖的仪式上，坎特尼再一次折磨了他，所有人都以为坎特尼会是最终胜者，甚至早早地做好了礼服。在仪式上，卓加穿着那一身长了一截的礼服，不伦不类，四周所有人，都是嘲讽。 “嘛，毕竟那原来是我的东西。”坎特尼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卓加回过身，发现索格不见了，因玫不见了，他再一次回到了原处，然而这次站在这里的，是坎特尼，他永远也无法击败的人。 他突然反应过来，墨尼经过无数的潜移默化，缓慢地修改他的记忆，最终将他引入这个坎特尼依然活着的幻境中，由于这是依靠他的记忆而存在的，即便他意识到了这是幻境，也无法打碎，除非他自己的记忆崩溃。 “不，这不可能。”卓加不由得后退一步。 难道墨尼在那种关头，还能设计出一个完美的幻境？还是说，他早有准备？ 坎特尼突然笑了，他永远十七岁的脸上挂着嘲讽，他说： ——“笨蛋，这是你自己给自己设计的幻境。”墨尼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轻蔑无比，“源于你最深的罪恶和恐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暗影鳞甲 卓加无处可逃，他知道自己永远不是坎特尼的对手，无论是谁见过那样的力量，都不会觉得自己有赢的可能。他与齐格弗里德交战，但是就连这位最后的屠龙者和法芙娜也不会是坎特尼的对手。即便他永远地停在了十七岁，十七岁的他依然强大到无可比拟。奥雷森说的没错，他的天赋不逊于十位魔法使。 卓加拼命回忆，究竟是哪里开始出错的，究竟是哪里开始篡改了记忆。 第一个记忆，是母亲……对，是母亲，她对自己很好，但是不够，她给不了自己想要的生活，那么是哪里出错了？对了，是盖森，他抱着头颅去找他们，但是他们已经走了，这没错。可是盖森不小心将水壶丢在了营地上，于是他回头来拿，他看见了自己，也看见了自己怀里的头颅，母亲的表情狰狞而惊恐。盖森几乎脸色苍白，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到底……是怎样一个魔鬼啊……” 对了，所以自己成了第一法师之后一直拼命打压盖森，但是索恩修斯家族救下了他，让他一直处在侯爵的位置，安然无恙。这么说来，瑟西也知道吗？那她也知道坎特尼的事吗？ 不，重点不是这个，第二个记忆，父亲……父亲他，父亲他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他杀死了，那个烦人的女人坐着马车经过桥上的时候看见了他将尸体推入河中。然后他便将她和他的仆从也杀死了，这件事在当时还轰动一时呢，该死的，自己怎么就忘了呢！ 最后一个，奥雷森的确死了，被他用火将尸体烧掉，而坎特尼，墨尼展示给他看的记忆中他是坠入了护城河，但是现实并不如此。坎特尼受了伤，但是没有死去，他带伤一路逃到了帝都城外。卓加紧追不舍，一不做二不休，都已经这样了，他不能让坎特尼活着回去。 白天交手的时候，坎特尼为了处理他所造成的失控的魔法阵已经消耗了太多精力了，刚刚他又为了拯救帝都的人被迫再次压下一个失控的魔法阵，最后还被卓加捅了一刀。他跑不了多久的。坎特尼被他步步紧逼，直至退无可退。铂兰诺的城与城之间是完全孤立的，帝都外面是无尽的原野和森林，森林边上是阿斯莫德大陆最大的裂谷。卓加最终将他逼到了裂谷附近，而坎特尼只是凉薄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毫不迟疑地跳进了裂谷中。 他当然怀疑坎特尼是不是借机逃脱，他在仪式之后曾借口寻找材料带人搜寻裂谷，最后他终于找到了坎特尼的尸体，已经被秃鹫和乌鸦啄食得面目全非，但是依然可以确定是坎特尼，他们毕竟一起生活了四年，他当然可以辨认出那是谁。之后他用种种手段将那天和他一起去裂谷的人全部杀死，于是他的秘密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是了，这些改变的记忆造成了偏差，盖森不知道他杀了人，那个少女依然活着并且见到了坎特尼，坎特尼坠入了护城河而不是裂谷，他也没有见到坎特尼的尸体。 “想明白了？”坎特尼微笑着看着他，“我是你记忆中那个坠入护城河然后活下来的坎特尼。这里是幻境，这里也是现实。” “不，这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卓加失控地喊着，而他突然被不知名的力量狠狠地甩上天空，然后重重地落在地上。卓加抬起头，面前却是母亲的头颅，母亲悲伤地问他：“为什么要杀我呢，我对你不好吗？” 卓加咬着牙，在地面编织出魔法阵，然后迅速发动：“亡灵枯骨之林！”“沉迷于死灵魔法和魔法阵？这可不好，你现在的实力，甚至还比不上当初的瓦卡修恩呐。”坎特尼只是静静地看着干枯的树木长出，上面生满白骨。 坎特尼突然提高了语调：“可是这算是死灵魔法吗？你的魔法就是用魔力构成的一个华而不实的糊弄人的东西吗？”魔法阵随着他的质问土崩瓦解，坎特尼有能力直接用魔力摧毁魔法阵，他的魔力远超于魔法阵所能承受的极限，他庞大的魔力冲毁了魔法阵的纹路，它过载了。结点理论本身就是因为魔力不足以直接制造魔法效果才出现的，它费时费力，而且收效甚微，坎特尼自然不需要。 可是卓加需要，他再一次施展魔法：“极地风刃之阵！”他不是只会使用诡计迫害那些比他强大的人，他同样也在不断强化自身，为此他可以冒着生命危险去极北之地，去火山内部，去猎杀许德拉。 然而坎特尼只是站在那里，那些风刃在他附近便会自动烟消云散。坎特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轻声说：“天葬。”风刃之阵顷刻消失，从他身边飞出无数魔力化成的鸟，那些飞鸟冲向卓加，卓加想要做出反应，但是他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他被坎特尼的魔力束缚在原地，无法挣脱。他只能直愣愣地看着那些飞鸟飞到他这里，然后用尖尖的喙从他身上叼走了什么，但是他没有流血，他不知道自己损失了什么。 然后他感觉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最为剧烈的疼痛，于是他明白了，那些飞鸟啄去的是他的灵魂。 卓加惨叫着，但是他动弹不得，他只是痛苦地喊着：“这不是真的，这是幻觉！” ——“幻觉么？”墨尼窥视了卓加的幻境，“如果我的幻境与一般的戏法一样只是幻觉的话，那么我和其他魔法师有什么区别？我又因何得以脱颖而出，被他们选中做为基石？蠢货。” 他走到卓加身边，无不惋惜：“真可惜了，你干掉的那些人，无论是谁活着，都比你有用。甚至包括你那一无是处的父母。”他举起手，周围的雪花飞至他的手中，凝成一把冰刀，他决定先解决卓加，索格和因玫他可以之后解决。他举着冰刀向卓加刺去。 但是他被阻止了。 加诺赶到时看见一位黑袍的巫师正举刀刺向卓加，他不假思索地抓起一块冰砸向那个巫师的手腕。 巫师略微惊讶地看着他，轻声说：“暗影龙血脉吗？难怪我没有发现……小子，你要知道，这个人还是死了比较好，他活着，迟早有一天，你们都会被他害死。”他对此确信无疑，卓加会为了他想要的一切出卖任何人，并且将其视为理所当然。 加诺只知道卓加是帝国第一法师，曾经与瑟西联手，但是现在同盟破碎了。他对卓加知晓不多，他并不知道卓加曾经做过什么，尽管他知道卓加抛弃了妮塔，但他也不知道更多了。 墨尼见他一脸戒备，嘲讽地说：“亏我还想做件好事呢。三重幻境！” 加诺从未面对过这种魔法，即便是冯因斯的幻术也不过是一层虚妄的假象。他看见了自己亲手扼死的小人鱼，哭闹着向他索命；他看见了希娅，奄奄一息；他看见了冯因斯，他依然是那副石像的样子，他的手中抓着希娅的尸体……最后，他看见了瑟西，瑟西笑意盈盈地告诉他，他没用了，她找到了一个更加出色的暗影龙血脉。 这是假的，停下来…… 加诺不知道如何面对，他那因为杀戮和罪孽分外绷紧的神经早已脆弱不堪，他一直害怕着面对自己杀人的现实，他更害怕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无用的。 他想逃窜，逃窜到黑暗中，逃窜到深水里，逃窜到没有任何人的地方。 墨尼用刀刺向加诺，然而龙的皮肤是如此坚硬，他无法割开。墨尼举起法杖，对着加诺，用魔法发动攻击。这次奏效了，加诺为了赶过来并没有穿多少衣服，这次伤害深可见骨，血液没有来得及涌出，就被冻结。 而加诺依然陷在幻境中，幻境中，瑟西告诉他，他被抛弃了。 “不，瑟西是不会抛下我的，不会的！”加诺突然挣开了幻境，他失控地喊道，眼睛赤红地看着墨尼。 墨尼心下一惊，不动声色地扩大了幻境范围和控制力，再度将加诺拖进幻境。 于是加诺再次看见了瑟西，看见了希娅，看见她们失望地看着自己。希娅说：“我相信你会救我的，可你让我堕入永夜。”他徒然地说：“对不起，是我无能，是我不够强大……”而希娅在他面前消失，带着绝望的微笑。 而瑟西微笑着对他说：“你是救世主，可你却救不了她，你注定谁也救不了。” 加诺瞳孔突然放大，他伸手死死地掐住了面前“瑟西”的脖子，他近乎威胁地说：“你不是瑟西，你不是瑟西！”他贴在那个幻影的耳边，嘶哑呢喃：“你不可能是瑟西。”幻影在他手中消散，四周的一切都开始扭曲。 墨尼平静而苍白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慌失措，他不由得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没有人能回答他，墨尼脑中不由得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加诺记忆中的瑟西并不是他心里对于瑟西的确切印象。 墨尼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荒唐，所有认知都是基于记忆，都是基于事实，怎么可能记忆与内心认知不同。但是他没有时间细细思索了，加诺快要从幻境中出来了，他举起魔杖，以魔力对四周的冰雪下令：“无终灵斩！”冰雪凝成冰刃，纷纷坠向加诺，只要墨尼的魔力不断，这场冰刃之雨就会源源不绝，直到加诺变成一滩碎肉。 加诺刚刚挣开幻境，便面临着无数冰刃呼啸而至。那些冰刃带有魔法，并不仅仅是锋利而已。龙族血脉皮肤有多坚硬，墨尼是清楚的，他为这些冰刃附加上魔法，能够割开龙的皮肤的魔法。 加诺只能徒然地用双臂护住头，冰刃划破他的衣服，又划破他的皮肤，伤口流出血液，刚刚冻结，便再次被割裂。 “去死吧，暗影龙的末裔！”墨尼残忍地微笑着，他知道那个先觉者的预言，只要加诺活着，他们这些基石都必须死，他怎么能容忍自己再一次活过来，只是为了死去。所以，加诺必须死。 加诺的衣袖已经碎开，他的手臂已经血肉模糊，血管被割开，喷出鲜血，又迅速被低温冻住，已经可以看见森森白骨，那些冰刃不断划在他的骨头上，划开了骨膜，在长骨表面留下划痕。加诺咬咬牙，一步一步地向墨尼走去。墨尼挥手招来一阵狂风，将加诺狠狠地甩了出去。 但是加诺有站了起来，他在这狂风中，用几乎自己都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答应过瑟西，要把因玫带回去。”于是他似乎又有了力气，继续迎着冰刃向墨尼走去。 “疯子！”墨尼脸色一变，不由得后退几步。他看见加诺身上的衣服都被割碎了，几乎全身的骨头都可以看见了，他的内脏流在地上，但是他的痛觉仿佛被严寒麻痹了，依然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加诺并非感觉不到疼痛，但是他害怕自己停下来之后，就永远动不起来了。他的内心几乎是在哀求：“如果我真的是所谓的救世主，那么至少给我看看奇迹吧……我，我快要死了……”没有谁会给他回应。谁都救不了他。 加诺脚下一个踉跄，他跪倒在地，跪倒在自己的血肉上面。 墨尼毫不迟疑，指挥着更多的冰刃攻击加诺。他顾虑着龙族的生命力，生怕加诺还有反击的能力，不敢近前。 “你死了，预言就破了，这个时代就是属于我的了！”墨尼的唇边浮起一丝笑意。 然而他的笑很快凝固了，那些冰刃在接近加诺身边的时候，似乎是被一道看不见的墙拦住了，碎裂成冰块，弹飞出去。他清楚地感知到了加诺身边出现了一面护盾，由魔力构成的护盾。墨尼赶忙加大了魔力的输出，每一片冰刃上携带了更多的魔力、更强的魔法。 加诺的手抽动了几下，他撑着地面，慢慢地爬了起来，随着他的起身的动作，他身上的伤也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他的内脏重新长了出来，他的血管再生交织，他的肌肉渐渐覆盖骨头。一层漆黑的鳞片爬上了他的皮肤，连手指也被这层鳞甲所覆盖。 加诺身边的魔力护盾消失了，但是那些冰刃撞上那层鳞甲之后同样碎裂了。 墨尼怔了怔，然后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就像是骨头摩挲的声音：“暗影龙？救世主？原来你是这么一个怪物啊！”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暗影鳞甲，是暗影龙的皮肤。 而加诺像是没听到一样，他面无表情，以不属于加诺的冷酷语调说：“先觉者所说的并不是什么预言啊。” 墨尼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反应奇快地在自己四周布下护盾。然而加诺更快，他在墨尼的护盾还没能覆盖全身时就来到了墨尼面前，他举起手，穿透了墨尼的腹部，他狠狠地抓住墨尼的内脏。而墨尼强忍着疼痛，抓着魔杖施展魔法，他拼着内脏破碎的风险想要远离加诺，而魔法也确切地在他身上起作用了，它带着他迅速远离了这块地方，他在空中掠过冰冷的空气，腹部的伤口还在缓慢渗出温热的血液。 可是加诺比他更快，他预先来到了墨尼出现的地点。墨尼一落地，他便毫不犹豫地在他使用魔法之前，踢断了墨尼的腿骨。然后他踩着墨尼的咽喉，语调依然冰冷无情：“先觉者所说的并不是什么预言。” “那是既定的未来，你注定再死一次。” “死在暗影龙手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龙祖降世 墨尼试图用手去够旁边的魔杖，加诺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伸出手，手腕一转，那支巨大的接骨木魔杖便断成了两截。 “别想耍什么花样！”加诺冷冷地说，“告诉我，怎么解开幻境？” 墨尼没有吱声，加诺脚尖微微用力，他脸上登时出现了痛苦之色。加诺嘲讽地说：“怎么？都这样了，还想要逃吗？还是说，你觉得自己骨头太结实了，想再断几根？” 墨尼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然后他整个人开始一点一点地融于雪地。加诺怔住了，不由得收回脚，然而他马上反应过来，那只是幻象。但是晚了，墨尼已经逃脱，他拿着自己断了的的魔杖，召唤出无数冰柱，用以延阻加诺的追踪。 墨尼向着永冻冰原逃去，一边逃命一边为自己治疗。永冻冰原是极北之地的中心，是整个阿斯莫德大陆最寒冷的地方，从未有人去过那里。墨尼的目的倒不是永冻冰原，他的目的是救济者在永冻冰原边的三个魔法阵。 那并非源自结点理论的畸形魔法阵，那是真正的、源自艾茵雯的魔法。救济者协会的创建者野心勃勃地想要推翻铂兰诺的统治，他四处寻找强大的力量，将那些搜寻到的魔法阵用鲜血画在救济者基地附近，用以做为最后的手段。然而他却因为练习自己搜寻到的那些魔法被反噬身亡。墨尼执掌救济者之后，去观察过那些魔法阵，大多数是无用的涂涂画画，但是这三个，他确信那是艾茵雯传授的魔法，其强大和可怕，都是为了对付巨龙而出现的。 “虽然暗影龙并非巨龙，但是用屠龙的魔法阵来对付龙，再合适不过了。”墨尼自语道。 墨尼眼前出现一根根巨大的冰柱，他松了一口气，走向冰柱中央的祭台。永冻冰原的周围没有风暴，这里永远寒冷死寂，连呼吸都显得聒噪刺耳。所以救济者在这里建造的一切都保持着原先的样貌，鲜血画出的魔法阵早已变成黑红色，让人担心会不会碎裂。然而墨尼知道，那些血迹早就渗入了雪地深处，他们为了让这个魔法阵永不褪色，永不失效，用了不知多少血液，反反复复地描摹，让血液渗进雪地数米深。 墨尼站在祭台上，他握着那两截魔杖，向其中输入魔力，那两截魔杖同时开始生长，蔓延出枝干，枝条又纷纷断掉，只留下主干。他用一棵完整的接骨木树制作的这根魔杖，只要它没有彻底被粉碎被烧成灰烬，那么就可以再生。 墨尼接手救济者之后改造过这三个魔法阵，他将它们连成了一个整体。施展这个魔法阵需要三个强大的法师，但是现在只有墨尼一个人。 他将重生的两根魔杖分别立于另外两个施法位，然后自己站在第三个位置上，他用魔力催动自己的魔杖激活魔法阵，自己激活了第三个魔法阵。 那些冰柱上突然亮起了红色的花纹，自上而下灌入地面的魔法阵中，三个魔法阵同时亮了起来，从它们的中心延伸出一条线，连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祭台就在它的中心。每个魔法阵的中心又是一个六芒星的中心。没有结点魔法阵那么多的纹路，只是由符号构成，它的力量来自于这些符号中的暗语。 加诺刚刚赶到这里，那些冰柱只是延缓了他的行动，但是并不能给他造成什么伤害。他看着这个巨大的冰柱阵和地面上发光的魔法阵，有些迟疑，他不知道这是什么魔法阵，即便是暗影龙的感知力也无法感知魔法阵的底细。但是见墨尼执意往这边逃，想必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了，那么威力自然是不言而喻。 看见加诺正犹豫不决着，墨尼冷笑了一声，他喃喃地说：“你以为远远地站着就没有事了吗？你以为那些屠龙者是等着龙来自投罗网的吗？” “第一魔法阵，启动！缚龙囚笼！”只要有这龙的血统，不管是龙还是其他什么，都会被囚禁在这个魔法阵中，抵死挣扎。这个魔法阵被诟病良多，因为它在囚禁那些巨龙的同时，也将一些无害的普通龙类和那些有着龙族血统的人囚禁其中，那些普通龙族和人类最终被狂暴的巨龙撕碎。正因如此，符文使创造出这个魔法之后，自己都觉得太过残忍，因此弃用，但是却被他的仆人泄露出去，这个魔法也成为了屠龙战争中功勋最多的魔法。 而它也同样沾满了无辜的鲜血。 随着魔法阵的启动，加诺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拽进了魔法阵中。这股强大的拉力源自血液，只要他的体内有一丝龙的血统，都会被死死地束缚在这个魔法阵中，何况加诺的龙之血脉纯粹到了能在皮肤表面形成鳞甲。 加诺在魔法阵中跌跌撞撞走了好几步，从那些冰柱上突然伸出无数银白的锁链，将他牢牢地锁在魔法阵中。锁链缠绕在他身上，令他动弹不得，加诺试图用蛮力挣脱，锁链上闪起金光，继而生出倒刺，刺进他已经化为鳞甲的皮肤。他的血液顺着锁链流了下来，锁链沾染了他的血液之后变得更加强大，又将他束缚得更紧。加诺因失血而站立不稳，跪倒在地。 但是他心底明白得很，这个魔法阵的力量来自于他自身，来自于龙的血液。它束缚住龙，刺破龙的皮肤，放出龙的鲜血，然后从鲜血中汲取力量，以便更好地束缚龙。 加诺奋力挣扎着，但是他越挣扎，锁链收缩得越紧，锁链深深地陷进他的皮肤，陷进了他的血肉，与他的筋脉纠缠，摩挲着他的骨头。那些锁链绷紧着，向下施压，让他不得不跪在地上。他来自于血脉的强大力量正在迅速流失，他拼命调动了一点魔力，继而却失去了更多的魔力。 “以‘女王’依尔森之名，吾名为加诺，凛冽之石的持有者，在此，命令此世水元素，涤荡万物！”加诺竭尽全力凝聚了一点魔力，催动了凛冽之刃。 雪地瞬间消融，变为流水，迅速地冲掉魔法阵的痕迹。 墨尼原本打算休息片刻，缓缓神再催动第二魔法阵，这三个魔法阵需要三位强大的法师来启动，尽管他是在魔法史上都能留下名字的强大法师，要启动这三个魔法阵也是困难。但是现在由不得他了，他没想到加诺会有凛冽之石，而现在加诺正想用极北之地无尽的雪水来冲掉魔法阵。 “第二魔法阵，启动！灵脉剥离！”墨尼立刻启动了第二魔法阵。 “呃啊——”加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呼，然后便疼得再也无法出声。他的嘴唇发白，不住地颤抖着，只能急促地喘息着。凛冽之刃失去了他的魔力供给，那些雪水又凝固起来，变成了一整块冰块，而他被牢牢地冻在里面。 第二魔法阵的力量由冰柱传递至锁链，再作用在他身上。这一层魔法阵的目的在于剥离他循环魔力的经脉，包括他的“核心”。龙类能够自行产生魔力，或者说，它们能够将吃下去的食物转化为魔力，而其他的生物只能从周遭环境和食物中汲取魔力，然后储存在体内。所以，龙的魔力既庞大又取之不尽，那个产生魔力的地方在心脏，他们称它为核心。铂兰诺帝都外城区的护城河能够自行往复循环，其动力源便是一颗龙心。 那些锁链伸长，一头变得尖锐，然后狠狠地刺进他的胸口。加诺龙的血脉中属于野兽的那部分开始苏醒，他的身体感知到了危险，开始自发地保护自身，那些鳞片开始收缩，全部聚集到心脏的部位。锁链尖端戳上鳞甲，然后碎裂。龙类坚硬的皮肤此时依然在尽忠职守，抵挡着致命的攻击。 那些锁链似乎是察觉到了心脏部位的坚不可摧，它们改变了方向，刺进了他柔软无防备的腹腔，自腹腔钻进胸腔，缠绕住他的心脏，向外拉扯着。锁链的尖端开始切割着心脏周围的血管，试图将心脏拖曳出来。 加诺的头无力地低垂着，只有手还死死地抓着锁链。 墨尼等不及他的心脏被拖出来了，他的魔力也无法支撑太长时间，他迫不及待地启动了第三魔法阵。 “第三魔法阵，启动！龙骨冶炼！”这本来应该等到加诺死了之后启动的，但是他等不及了。 加诺感觉火焰灼烧着自己的骨殖，他想要尖叫，但是肺被锁链压迫着，他甚至不能大幅度呼吸，他只能短促地吸了几口气。无形的火焰灼烧着他，让他的骨头改变形状。墨尼在试图将他的骨头冶炼成一把剑，或者其他什么器具。 龙的骨头比铁还坚硬，而且有着比拟神造兵器的魔力，那些屠龙的人往往会将龙骨冶炼成兵器。经过地狱之火冶炼，敲去易碎的的部分，留下来的部分再打磨成形。一头巨龙的骨架能制作许多龙骨兵器。但是如果想要最好的，那些冶炼师会将一整副龙的骨架冶炼成一件兵器。 冶炼这一步往往是龙类死后再进行的，但是现在，他还活着。 加诺痛苦地微微抽搐，但是他没办法挣扎。他只能不住地喘着气。 “去死吧，救世主。”墨尼嘲讽地说，他往魔法阵里面注入了更多的魔力，加速了龙骨的冶炼。 加诺能感觉到自己的骨头在微微变形，他在濒死中微弱地挣扎着，实际上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他发出了将死的呼喊，然而传到他耳中的却是低沉的龙吟。他已经开始半龙化了，求生的本能让他逐渐趋于龙的形态。他全身都被鳞甲覆盖，包括面孔，他能感觉自己的躯体在变形，他的手变成了龙的前爪，他长出了龙的尾巴。 但是他现在依然维持着人的形态，所以他只能算是半龙化。也许这和他并非真正的龙有关，加诺这样想着。半龙化并没有帮他逃脱束缚，变得庞大的躯体反而让锁链的束缚变得更加难捱。 “我要带因玫回去……”加诺有些神志不清了，只记得瑟西交给自己的任务。他失神的双眼看着祭台上的墨尼，摇摇晃晃地拖着锁链向他走去。锁链仍然缠绕着他的心脏，血液顺着锁链一直往外淌，直至没有血液可以流出。 墨尼见他这样，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恐惧，加诺就像不知道疼痛一般，执意向祭台这边走。他不得不加强了缚龙囚笼的束缚力，锁链一下子绷紧了，拖着加诺，将他死死地束缚在第一魔法阵内。第二魔法阵与第三魔法阵的实施都是建立在龙类被第一魔法阵束缚的基础上，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加诺离开第一魔法阵。 忽然之间，大地颤动起来，墨尼几乎站不稳。他马上看向加诺，但是加诺死气沉沉的跪坐在地上，几乎没有生气了。 发生什么了，极北之地寂静千年，不可能突然地震的。墨尼戒备起来，他看向天空，天空暗沉沉的，变得漆黑一片，仿佛要坠下来。 空中传来了低沉的龙吟，墨尼错愕地看着天空，他自语道：“难道极北之地存在着龙？”龙吟愈发接近，墨尼几乎站不稳，这声龙吟与半龙化的加诺所发出的悲鸣不同，仅仅是声音中就蕴含了强大的魔力，震颤着他的心灵。墨尼确定，如果它愿意，它可以仅凭着低吟就杀死自己。 墨尼看向第一魔法阵，暗自思忖：“难道那头陌生的龙也被这个魔法阵束缚了吗？” 漆黑的天空突然低垂下来，直到天空低垂到近处，墨尼才发现，那并不是天空，而是巨龙的头颅。 墨尼也曾读过关于远古巨龙的记载，亦考察研究过巨龙的骨架，那些巨龙的躯体可达十数米乃至数十米，就像一座小山，与之相比，半龙化的加诺实在是小得可怜。然而这头巨龙，他甚至无法看见它头颅的全貌。 想要靠着直径不过二十多米的魔法阵来束缚它，实在是太可笑了。 这头巨龙大概是被魔法阵对龙族血脉的束缚力吸引而来。他亲手唤醒了这头巨龙。 墨尼脑子飞快地转着，如此巨大的龙类，书籍里面不可能没有记载。一切线索都引向了一个他不敢承认的答案。 “龙祖，漆黑之龙，创世之座……”墨尼喃喃地念着它的种种名号。那是龙祖，亦是创世之座。永冻冰原冰封着的是那样一个怪物，难怪野心勃勃的塔特莉斯也会被冰雪风暴撕成碎片。 墨尼恐惧地看着龙祖，一切力量皆源自于它，他无法不恐惧，他问自己：“是我唤醒了它么？” “吾当降世，不过须臾而已。”低沉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他慌乱地抬头，看见龙祖正看着他，他紧张地问道：“创世之座，你醒来所为何事？”龙祖的声音依然直接送入他的大脑：“为了铸造救世主。”墨尼心头一凉，他不死心，继续问道：“您和大人的力量都可以拯救这个世界，没必要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送上救世主的宝座的。只要你们愿意，十倍的荆棘之野你们也能抹消。” “吾与大人的功绩无须增加，他即是救世主，人类应当自我救赎，依靠吾与大人，都不应当。”龙祖的性格倒是温和，他并不动怒，只是淡淡地解释着。 墨尼绝望地说：“是公爵大人的意思吗？如果是公爵大人的意思，那么我也只能接受了。只是，为什么我一定要死去？为什么我依然要死去？” “这是命运的意思，主人是不会干涉人自身的命运的，吾此次降世，也不过是为了扭转谬误。墨尼，你已经死了，在四百多年前就已经死了。”龙祖依然温和，但是威严不容置疑。墨尼想继续反驳，却惊慌失措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龙息铸骨 龙祖缓缓低下头，看着几乎没有气息的加诺，巨大的黑色眼眸紧盯着他。半龙化的加诺有两米多高，当然，这并不是加诺真正的龙类形态。他在龙祖面前渺小到几乎看不见。 “年轻的龙族后裔，还不成熟，还没有人为他铸造龙骨。”龙祖的脑海中响起一个轻描淡写的声音。龙祖用意识回答道：“不用担心，大人，吾会为他铸骨的。您无需挂怀，这并不是重要到需要您思考的事。”公爵大人显得那样漠不关心，他说：“那么就交给你了，我本来也不该醒来。” 龙类成长过程中需要经历铸骨。龙的骨头与普通生物并无不同，以那样脆弱的骨头撑起龙类动辄数米甚至数十米高的庞大身躯委实不现实。即便暗影龙的体型在龙族中算得上小了，但那也有两三层楼高。所以龙族需要铸骨，借由成年龙类的庞大魔力与龙息铸造龙骨，让那些脆弱的骨头拥有能够负担巨大躯体的能力。否则，龙将无法飞翔，也无法发挥它们真正的实力。 龙祖创造了第一批龙，那是最初的远古巨龙，那些巨龙拥有与神明同等的力量和智慧，只是没有神明的权能。它们有些参与了神明创世的过程，位列神之席；有些追求力量，与神明分庭抗礼；有些敌视万物，堕入黑暗，成为后世传说中的魔龙；还有些与世无争，安安静静地隐匿于自然，护佑着一方天地。 初代的远古巨龙没有子嗣，它们没有肉体的欲望，也没有繁殖的必要。初代的巨龙以阿斯莫德其他的生物的构造为基准，以自身为原型，创造了第二代的巨龙，它们有着与普通动物相似的构成：血肉和骨骼。第二代的巨龙被下令保护阿斯莫德，于是它们平分了整个大陆，守卫着各自的地盘，它们公正而严明，治理着这片龙与神明共同创造的世界。 第二代的巨龙即为后世所有远古巨龙的祖先，它们之中有些巨龙在漫长的时光中丢失了自己的智慧与公正，变得残忍嗜血，追随着无尽的黑暗，并在后世引发了那场宏大久远的巨龙之乱，吟游诗人以“龙骨战役”命名它，为它写了无尽的诗歌。 加诺所属的暗影龙一族并不是第二代巨龙的后代，事实上，这些普通的龙族最初是作为巨龙的侍从而创造的，它们的力量远不如巨龙，但是仍然远远强于其他物种。它们与龙几乎一样，有着龙的外形，龙那能够产生魔力的心脏，龙的骨骼以及龙的魔法，同时，它们被第二代的巨龙赋予了种种不同的能力。 远古的龙类不需要铸骨，它们心脏产生的魔力主要用来施展强大的魔法，用来与其他种族争斗，但是它们可以使用当时环境中高浓度的魔力来维系自身庞大的身躯和相对脆弱的骨骼。同时，它们强有力的心脏也可以将魔力输送至全身。 而后来，神明时代被安卡公爵一手终结，维系着阿斯莫德大陆魔力循环的神明死亡，维系着龙族体系的初代巨龙被封印，无法重生的魔力被不断消耗，巨龙不得不依靠自身产生的魔力来维持自身庞大的身躯，但是那依然远远不够。 龙祖垂怜自己的创造物，用龙息为他们铸骨，此后每一代的龙族都会在下一代龙成年之前为其用龙息铸骨。 加诺有着暗影龙的血脉，而且这血脉纯粹到足以支撑他半龙化，他需要龙息铸骨。这本应该由他的父母来完成，但是他的父母下落不明，或许已经死去。否则，仅仅是缚龙魔法的感召，还不足以让龙祖醒来。 这是龙祖的职责，加诺必须以完整的龙族血脉的姿态活下去，去面对即将到来的荆棘之野。本来这并不是龙祖应当关心的，它无需关心阿斯莫德的存在与毁灭，它也无需费心于人类的延续或终结。它也并不关心这些，对于龙族来说，它的这次降世只不过是为了完成自己身为龙族应尽的义务，至于铸骨之后加诺能不能击败墨尼，乃至更远一些的荆棘之野，这并不是它所关心的范围。 所以龙祖并不能理解墨尼的愤怒与绝望，或者说，它能够知道墨尼在想什么，但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龙祖唤醒了意识微微有些涣散的加诺。加诺体内的龙之血让他无需解释亦明白了那是谁，尽管来自黑石丛林的他从未听过关于龙祖的任何神话。被造物的潜意识让他挣扎着想要行礼，他的意识微弱地说道：“创世之座，龙祖大人……” 龙祖大人并没有回应他的呼喊，那没有必要，它居高临下地看着加诺，缓缓吐息。 南阿斯莫德大陆的人将火山爆发称为龙之吐息。火山爆发时那近乎于毁灭的力量无比符合他们对于龙的力量的揣测。 加诺不明白那些远古巨龙的吐息是否与火山爆发一样，如果是的，那想必和龙祖截然不同。 龙祖的吐息蕴含着极为恐怖的魔力，加诺甚至怀疑，当初创世的，也不过是这么一吐息。纯粹无比的魔力渗入他的骨骼，改造着他的身体。加诺不由得想起了那次瑟西为自己重生断手，也是相似的感觉，由骨骼而起的疼痛，但是还是不同。铸骨的感觉就像是将骨骼一寸寸碾碎，然后再由那些碎骨重新构成一幅崭新的骨骼。 加诺强撑着，不愿意出声。他身体表面的鳞甲一点点粉碎，又重新覆盖上一层新的鳞甲。 疼痛累积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加诺忍不住伸展手指紧紧地攥住了锁链，他发出了痛苦的喊声，但是一出口却是低沉的龙吟，那龙吟声震颤大地，四周的冰柱纷纷因此崩塌。上面束缚着的锁链因此松弛下来。 加诺缠绕着一身的锁链，缓缓地站了起来，他依然是半龙化的形态，但是正在逐渐恢复人类之躯。他的面容最先恢复，继而是头部，属于龙的尾巴消失，最后，覆盖在他身体表面的鳞片也渐渐褪去。 “那是……加诺？”因玫迟疑地问道，她看着伫立在不断崩塌的冰柱之中的加诺，感到莫名的害怕。 重伤的墨尼没有多余的魔力来维持幻境，所以他们能从幻境中出来。他们顺着地上的血迹一路追踪而来，便看见了这样的场景。 他们看见天空阴沉低垂，巨大的黑龙头颅从空中低下来，喷吐龙息。大地震颤，高大的冰柱纷纷坍塌，冰柱上缠绕的锁链也因此断裂松弛。被锁链束缚的少年站立在不断坍塌的冰柱之中，抬头怔怔地注视着黑龙。他身上的鳞甲正在缓慢褪去。新生的肌肤光洁无暇，却又充满韧性。 加诺的衣服早已碎裂，此刻他近乎赤裸，他茫然地看着龙祖，如同新生儿打量着这个世界。 “龙息……铸骨……”卓加喃喃地说，他曾自书上读过，却从没有机会亲眼目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荆棘暗影 加诺走向墨尼，他浑然不觉寒冷与疼痛，尽管龙祖降世所带来的凛冽的风不断在他身上留下细长的伤口。那些伤口不断出现，又迅速消失，他的皮肤依然光洁。 龙祖即将离去，它的离去亦引起了周遭的震颤。那片漆黑的天空渐渐远离他们，墨尼也渐渐拿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但是他依然战栗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事实上，即便是远离中心的因玫他们，也被龙祖的威压所震颤，他们情不自禁地跪在地上，不敢直视龙祖的身形。 加诺便在龙祖离开的威压中摇摇晃晃地走向战栗的墨尼。待到龙祖彻底离开之后，周遭的一切骤然崩溃，原本便处于崩塌中的冰柱完全坠毁，砸在雪地上，扬起一片沙子般的雪。累经千年岁月而变得坚硬如岩石的雪地亦裂开了无数缝隙。 加诺踩着无数缝隙与摇晃不止的地面来到了祭台上，俯视着丢失了心气的墨尼，他平静地说：“去死吧。”墨尼抬起头，看着他，突然大笑起来，他笑得浑身发抖，笑声高昂，不休不止。笑到最后，墨尼没了力气，蜷缩在地上干呕起来，他的身体不断抽搐着，脸在干燥粗糙的雪地上磨出了血丝。 墨尼看着加诺，带着恶意说道：“暗影龙，你要记住，我不是死在你手上的，这不是你的功绩。你不过是得到了龙祖与公爵大人的垂青，你一无是处！”“无所谓，只要你死，我不在乎是不是我亲自打败你的。我只要你死去这一个结果。”加诺平静地说。 “你以为你是救世主？那么你对于荆棘之野到底知道多少？一个令人生畏的名字？无尽的荆棘丛？你对自己要面对的东西一无所知，你甚至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灾厄，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被人欺骗，被用来做为一个谋求私利的棋子！”墨尼嘶哑着嗓子，如同怨灵一般地讥讽道。 加诺皱了皱眉，他说：“瑟西不会骗我的。”墨尼眼中闪过恶毒的光：“哦？是吗？你的记忆告诉我，她既残忍又无情，你只是她的工具，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吻合预言的救世主，只要是暗影龙血脉，谁都可以。她只需要一个听话的棋子，你居然会相信一个索恩修斯？他们延续至今，操控一切，只为自己谋利。你以为她真的想要一个实力强大的救世主？她可曾告诉你荆棘之野由何而起？” 加诺看着他，俯下身来，轻声说道：“那么你以为我就很在乎我到底能不能拯救世界？或者说，你觉得我很在乎荆棘之野到底能不能吞噬整个阿斯莫德？她说什么，我照做就是了，瑟西永远是对的。你对她一无所知。荆棘之野起因是什么，重要么？你否定我的作为，否定救世主的定义，否定我们对于荆棘之野的认知，甚至污蔑瑟西，但是你没有否认那片黑荆棘之森将吞噬一切，你没有否认那漆黑的荆棘丛将侵蚀万物无可抵挡。这就够了，我只需要知道我所需要对抗的东西会带来什么就够了，它的存在会带来毁灭，那么它背后的凄美悲惨的故事都不重要。” “那你是否知道这一切是谁带来的？你是否有胆量对抗神明遗留的力量？”墨尼依然疯狂地笑着。 加诺不明就里，墨尼的话勾起了他的兴趣，他伸手掐住墨尼的脖子，平静地问道：“什么意思，这和早已亡去的神明有什么关系？如果瑟西没有说错的话，荆棘之野始于后精灵时代，与巨龙时代几乎是同时开启的，那时候神明早已死亡几百年了！” 墨尼呼吸困难，从他的喉咙里不断冒出气音，但他依然笑着，嘶哑着回答道：“你知道些什么？没断奶的小龙？神明死了，但是公爵大人并没有处死他们的仆从，他宽宏大量地任由他们自生自灭。那些神明的侍从们妄图重现神明的光辉，他们一手缔造了荆棘之野。那是神代的遗留，你有能力对抗神明吗？你不过是区区龙侍后裔，却妄图自居为救世主！” 加诺手上用力，生生掐断了他的颈椎。他看着墨尼的尸体不断粉碎，继而消失，最终留下那条黑色长袍和一朵紧闭的罂粟花苞。加诺层层拨开花瓣，从花苞中掉下来一块黑色的水晶。 他拿着这块水晶，有些出神。瑟西曾经告诉过他墨尼的事迹，他的功勋足够被世世代代歌功颂德，他的罪恶也让人永远鞭挞。墨尼被大半个阿斯莫德的国家通缉，最终他一个人敌不过整个卡提纳的魔法师军团，他最终被判处绞刑。然而墨尼满不在乎，他极为恶劣地对那些前来看他死亡的受害人微笑，他甚至朝她们吹了吹口哨。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死到临头也不知悔改的人，刚刚却如同困兽一般，极尽所能地激怒他，嘲讽他，否定他。他做着最后的反抗。 加诺不知道墨尼为什么突然如此，龙祖的降临仿佛抽掉了他身上最后一丝胆量。但是没有道理的，再怎么绝望，也不应该胜过他被绑在绞刑架上，即将死亡的时候。 他捡起墨尼的长袍裹在身上，他向远处的因玫他们走去。但是他的头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墨尼刚刚疯狂的笑声回荡在他的脑海里，加诺捂着头，咬牙切齿：“死了都不安宁。”无疑，墨尼刚刚给他施了一个幻术。 脑海中有一个声音一直低语，劝诱着他进入沉睡。精疲力尽的加诺无力在去对抗幻术，他最终闭上眼，倒在了雪地中。 索格见加诺突然倒下，急忙赶了过去。卓加则慢慢吞吞地走在后面。 他刚刚目睹了加诺的半龙化，而加诺能够半龙化，那么他绝非仅仅是暗影龙血脉如此简单，甚至有可能，他的近几代亲属之内就有活生生的暗影龙。 一个活生生的龙族，无论是魔法还是其他什么方面，都足够惊人。 卓加的目光扫过加诺，就算找不到纯种的龙族，以加诺的血脉纯度，如果交给魔法师协会那些人，也能为他赢得足够荣光。 卓加并不清楚瑟西和加诺在帝都都做了些什么，只是模模糊糊地听红魔女说起过，他们救了陷于诸神之泪中的外城区。不过没关系，外城区只是一群平民，没人在乎他们的死活。 他悄悄地握紧了魔杖，在他眼中，加诺会是他重回第一法师的重要棋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决裂 因玫担忧地问道：“他怎么样了？”“不清楚，似乎是中了幻术。”索格也是束手无策，他掌握的魔法都是用来攻击的，对于幻术他几乎是一无所知。索格当然知道，卓加对于幻术，即便称不上精通，也是了解的，身为第一法师的他甚至比大多数幻术师都要了解幻术。但是他不相信卓加，他清楚卓加是怎样的人，他不敢让卓加来查看加诺的情况。 卓加却主动走上前来，他微笑着说：“让我来看看吧，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依靠他离开这里。”他们身上的东西早就因为先前的战斗而丢掉了，加诺独身前来肯定是有所准备的，他们需要加诺的帮助。 卓加知道索格是个完美的骑士，他恪守骑士精神，所以他自信自己这番话相当完美。但是索格反手拔出佩剑，冰冷地问道：“你想做什么？”卓加有些困惑，他说道：“怎么了？我只是想看看加诺的情况而已。”“说实话。”索格用剑抵住他的脖颈。 卓加有些不解：“正如我所说，我只是想看看他的情况而已。”他不明白索格为什么不相信他，难道就因为他看到了他的过往？但是他已经说了他只是想看看加诺而已，索格应该相信才对。 索格似乎是看到了他的内心所想，他满含着怒意与嘲讽说：“卓加，你是不是以为一切都应该如你所愿？就像你以卑劣的手段战胜坎特尼一样，你觉得所有人都应该忽视你的手段为你欢呼。你现在又希望我突然忘记你的所作所为去相信你突然心怀善意，你到底想干什么？！” 卓加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去，但他还是回答了：“加诺能够半龙化，这绝非只是普通的暗影龙血脉。他是珍贵的商品，足够让我用来交易回审判之杖。” “去死吧，卓加。”从璀璨上生出风刃，划破了卓加的皮肤。但是卓加早有准备，无数道发光的纹路在他皮肤表面出现，继而浮出，成为一道防护壁，挡住了索格的攻击。 卓加后退数步，他倒不是畏惧索格的剑技。说实话，索格的魔法在骑士中的确算强大了，惊雷也一度让卓加束手无策，但是对于卓加来说，还是不够。卓加畏惧的只是他的坐骑骨龙诺拉，诺拉是死去龙类的骨殖，依附着无数龙族怨魂而形成。它的本质只是有着一具骨架的亡灵，但是它有着龙一样强大的力量与不死的身躯。只要亡灵的怨恨不被驱散，那么诺拉不会死去。然而这样邪恶不洁的东西，却心甘情愿地听从这位骑士。 他不会让索格召唤来诺拉的，之前在于墨尼的交战中，索格没有召唤诺拉，是因为墨尼的幻术并不能依靠诺拉的力量解决，但是他不是墨尼，他不能依靠幻术困住索格。 所以卓加打算抢先一步，他以魔法困住了索格，并准备在诺拉醒来之前杀死他。。 但是他失败了，雪地中腾出无数藤蔓，交缠着阻碍他。那些藤蔓疯狂地舞动着，砸裂地面，扬起雪粒。卓加被藤蔓阻碍住，他试图召唤熔岩，但是藤蔓灵巧地打掉了他手中的魔杖。藤蔓迅速生长，上面开出花朵，形成了一片茂密的丛林。而卓加被困在这片丛林中，四周都是藤蔓，寻不到出路。 因玫脸色苍白地用手按着地面，她摇摇晃晃，看上去随时会倒下。因玫刚刚因为墨尼的幻术而精神受创，这片冰天雪地又大大削弱了身为树精的她的力量。甚至可以说，她能在这里清醒着就很幸运了。 卓加不急，他清楚因玫现在的状况可以说是岌岌可危，他完全可以撑到因玫倒下。他只是高声喊道：“怎么了，因玫？你就是这样尊重你的老师的吗？”因玫总是一脸无辜地跟在他们身后喊着老师，就像一个真正的学生一样。但她不是，她甚至不是一个人类。卓加并不清楚因玫对瑟西了解多少，也许她只是一个被瑟西扔出来牺牲的棋子罢了。卓加内心嗤笑着，嘲弄着因玫被人愚弄的命运。 因玫嗫嚅着回答：“索格老师他……他救过我……” 卓加几乎要笑出声，他觉得可笑，居然有人会因为别人救我自己而反过来救他。 因玫最终还是坚持不住了，她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也渐渐微弱。 卓加悠然地捡起魔杖，对着因玫，他得意地笑着，这场战斗，最后赢的还是他，所有人都是为了他而战斗的。他唇间吐出语句：“烈焰之剑。”对付树精，没有比火焰更好的东西了，因玫就不应该活着，她死了，很多人都会高兴的。卓加甚至可以肯定，瑟西也会乐于见到这个废物树精的死亡的。 索格被卓加的魔法困在原地，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火焰形成的剑向因玫飞去。 “因玫！因玫！”他只能徒劳地喊着因玫的名字，希冀着她能避开。 烈焰之剑就要落在因玫身上，似乎谁都无法阻止。 突然之间扬起了冰雪风暴，烈焰之剑被冰雪包围，它融化了冰雪，却被雪水浇灭。 不知是谁的手打破了魔法阵，将索格扯了出来。索格在冰雪中看不清方向，他只能大声问道：“是加诺吗？”那个人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拉着他在一片冰天雪地中狂奔，他不知道遇上了什么，突然低呼一声：“咦？该死！”然后便将索格推进了一片未名的空间。 卓加也被风暴包围，什么也看不见。他当然不甘心失败，他举起魔杖，嘶声喊道：“风神之怒！”他扩大了风暴，风暴强到了让人有大地震颤的错觉。卓加自己也无法驾驭这毁天灭地的风暴，他被风暴卷席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将往何处， 救了索格的那个人也将奄奄一息的因玫推进空间，他试图去拉加诺，但是席卷的风雪迅速将加诺掩埋，而他甚至无法接近一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生命之森 索格在昏睡中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脸，渐渐地他听见了声音：“喂喂，小子，醒醒！醒醒！”他强打着精神睁开眼，只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个人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轻快地说：“看来还活着。”索格疲惫得不行，他想让他别吵，看自己是不是活着可以直接探呼吸，没必要吵醒自己。那个人却不让他如意，得知他还活着之后拼命地摇着他，像是一定要让他醒过来。 索格勉强睁开了眼，面前是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年轻人，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衣服上满是尘土。看见他醒过来，青年倒是兴高采烈：“太好了，你们昏迷了两天两天里面没人和我说话我都快闷死了。” 所以你就为了有人陪你聊天而不让我休息？索格还是有些没有回过神来，他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在一条小船的甲板上，船在河面上漂流着。索格回过神来，想起一切，他立刻急切地问道：“因玫呢？她怎么样了？”青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说：“她没事，小姑娘身体弱，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索格长舒了一口气，喃喃地说：“她没事就好。”青年看着他，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谁？”索格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反应过来：“加诺呢？”青年也愣了一下：“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那个人和你们是一伙的。” “你是说谁？”索格心下一紧，以为加诺被卓加带走了。青年却说：“算了，反正他没事。不是那个半吊子魔法师，是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我认识。加诺不会有事的。” 他在离去之前“看到了”有人带走了加诺，所以他才放心地带着索格和因玫离开。 索格看了一样船舱，因玫正在舱中昏睡，远离了极北之地，自然的力量正在帮她迅速恢复。他又看向青年，问道：“那么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们？” 青年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救你们是因为那个经历凄惨的小兄弟帮过我。至于我？老子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蛋！”随着这句话，他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颓废与消极。就像他已经浑浑噩噩地生活了几十年了一样。 索格愣住了，他不明白青年为什么这么说。青年见他不信，嗤笑一声，说：“你知道吗？那个半吊子魔法师所做的一切，弑父弑母，杀死老师和有如兄长的坎特尼，我之所以没做，是因为我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不然，我可能比他更毒辣。”索格喃喃地说：“可你现在……” “因为老子遭报应了，我因为太过混蛋遭报应了。我曾经有个朋友，他比我更烂，但他是个爷们，把自己做的见不得人的事的烂摊子全部都处理了。当然，他付出的代价让他后悔。他什么都失去了。嘛，严格来说，我们倒没有那个半吊子那么恶心，不过我们惹下的事比他大多了。”青年翻出一块牛肉，咬了一口。 “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索格自幼在帝都长大，帝都的消息最为灵通，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事，他应该听说过。而且这个青年能说卓加是个半吊子魔法师，那么他的实力显然不可小觑。 “你当然没有听说过，我是不应该被历史记录的人，他是历史不会去记录的人。”青年漫不经心地说。 “如果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即便皇室记录官不会记载，但是也会有一些流言传出的，怎么可能一点讯息没有。”索格不解，就算没有记载，也理应做为平民谈资被广为传播才对。 青年放下手上的牛肉，看着他，咧嘴一笑，说：“流言？你以为几百年前的流言会传到现在？” “我啊，来自几百年前，尚未灭亡的艾铂帝国呐！” 像是漂浮在水中，但是并没有窒息感，只有水流拂过的温柔触感。加诺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柔地扫过皮肤，被扫过的地方痛苦逐渐消失。加诺那总是处于战斗中的紧绷的躯体也渐渐放松下来。 有纤长的手指梳过他的头发，加诺马上意识到这里有人在，于是他再度警觉起来。但是疲惫倦怠的身体并不如他所愿，他的身体沉溺于此刻的舒适当中。 加诺勉强睁开双眼，映入眼中的是一张少女的面容，她正低着头，温柔而略带羞怯地看着他。少女正用左手梳理着他的头发，而她的右手正拿着一把药草为他擦拭身体。加诺刚刚清醒，他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不在极北之地了。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潭水当中一块没在水中的石头上，水潭被森林包围着，从山上落下的瀑布坠进谭中，然后经一条小溪流出去。加诺有些呆滞地转过头，看向一边的少女。少女长了一张美丽得足够进入画中的面容，她神情温柔，湿透了的褐色长发垂在脸颊两侧，顺着裸露的圆润肩头弯曲成优美的弧线，又延伸下去，顺着少女微微隆起的胸部垂进潭水中，漂浮在水面上。 加诺的意识还没有回笼，他呆愣愣地打量了少女一会儿，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少女身上只是有一条薄薄的纱裙，被水浸透了变得透明，几乎可以说是什么也没有穿，他下意识地闭上眼，一下子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真的很抱歉！” 少女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为他梳理头发和擦拭身体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困惑地问道：“你怎么了？是我长得太可怕吓到你了吗？”“不不不，不是这个，是我，我，我不是有意要看你的…你的……”加诺脸色通红，憋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来。少女温柔地说：“没事的，这不是你的问题。好了，没事了。” 加诺继续结结巴巴：“那…那么，你，你能穿些厚一些的衣服吗……”少女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我们水精灵一生都生活在水中，不需要衣服，就是这条裙子，还是因为普利瓦恩大人要求我们为你治疗，顾忌到你们人类之间习俗而特地为我找的呢。” 加诺依然不敢睁开眼，他不知所措地问道：“那位普利瓦恩大人，他是谁？是他救了我吗？” 少女继续为他擦拭身体，轻柔地回答他：“普利瓦恩大人是我们精灵的祭司，是他把你带回来的。你刚刚来的时候伤得可重了，其他精灵们用草药为你治疗了足足三天，才敢让你来这里接受生命之泉的洗涤。” “是吗……你们救了我啊……那么这里是哪里呢？” 少女轻快地说：“这里啊，是瑰因纳利森林，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生命之森，精灵的栖息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章 先觉者 风兰彻有些局促不安，这是他第一次来帝都，他紧张地搓着手，说不出话来。 红魔女倚过来，柔软的躯体紧贴着他，在他耳边用气音说：“难得来一次帝都，怎么不看看外面呢？还是说，这帝都，不和你胃口。”风兰彻更不敢动弹了，只好僵硬地转过头，从马车的窗户里打量着繁荣的帝都。 人的韧性远远超出任何生命，经历了诸神之泪的灾祸也不过几个月，帝都便重又恢复了昔日的热闹。尽管还有许多人被疾病所扰，但是基本的商业活动已经渐渐恢复了。檀伽罗调动了大量的皇室医师和协会的药剂师，他还从帝国其他地方征收了大量药草，这才缓解了帝都爆发的病疫。 红魔女从背后抱住他，纤细的胳膊环住他的腰，落在他的胸口，她的声音竟像是带了些委屈：“你不愿意看我，是我长得太过难看了么？”她丰满而温热的胸部紧紧地贴在风兰彻的背上，隔着一层轻纱似的裙子，就像什么也没有隔着。 风兰彻脸色通红，不敢说什么，只是拼命摇头。红魔女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嘴唇几乎要碰到他的耳垂，言语中带了丝丝魅惑：“那你回过头，看看我呀。” 风兰彻身为半精灵，自幼与父母在远离城镇村庄的森林长大，虽然不至于情感淡薄如同精灵一样，对万物都是淡淡的，但与普通人类相比，他也算过分无欲无求了。红魔女言语间的种种撩拨，并没有让他心神大乱，但是在林中长大的他并不知道如何应付面前的情况。 “咳咳。”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车外站着的少年别过头去，不看他们，只是咳嗽提醒他们，已经到了。风兰彻忙挣脱开来，几乎是逃窜地下了车。红魔女在他身后咯咯笑着，似乎很是乐于看见他这副狼狈样。 少年上下打量着他，犹疑不定地问红魔女：“这就是先觉者？”“是啊，而且他和你一样，是半精灵呢。”红魔女扶着门走下马车，笑容妖冶，“先觉者大人，这位可是帝都赫赫有名的精灵王子啊。” 少年脸色变了一变，冷冷地说：“拉普祭司在等你。”红魔女掩唇而笑，凑在风兰彻耳边，悄声说：“那么，你便去见见我们的祭司大人吧。”说完，便放开了他，重又坐进马车。 少年看着马车渐渐走远，转向风兰彻，生硬地说：“我是莫瑞斯，圣殿的神官。拉普祭司等着你。” 莫瑞斯带着他穿过长长的回廊，最终停在了圣殿面前，他示意风兰彻自己走进去。 圣殿是一座高大的岩石殿堂，巨大的、整块的岩石上刻着能够压制魔法的符文。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这里没有金银的饰物，没有琉璃的器皿，巨大的窗户边的窗帘也显得朴素无华。殿堂的尽头是神明的雕像，这里供奉着种种神明，最中间最高大的雕像是神王，他的两侧分别是他的妻子和他最得力的儿子，他的妻子正在为他整理王冠，而他的儿子正向他展示自己的战利品，他的女儿冰雪女神跪坐在他的膝下，枕着他的膝盖。此外，还有其他许多神明。 拉普穿着祭司的礼服，站在雕像下面，等候着风兰彻的到来。 风兰彻不知所措地来到拉普面前，他紧张地等着这位圣殿祭司的审问。拉普的眼神扫过风兰彻尚且稚嫩的面容和粗布的衣服，眼中明显闪过一丝轻蔑，但是他依然以一副温和关切的姿态问道：“你就是如今的先觉者吧？”风兰彻紧张得说不出话，只好点点头。拉普继续亲切地问道：“那么，红魔女说你愿意和圣殿合作，也是确有其事了？” 风兰彻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都在颤抖：“我，我愿意帮助圣殿，只要，只要你们需要我的帮助。”拉普却摆出一副犹豫的姿态：“可是你之前不是和瑟西小姐合作的吗？怎么突然就同意，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万事小心为妙。” 风兰彻急急忙忙地说：“我也是被瑟西骗了，我，我并不知道她准备做什么，我不知道她和你们不是一路。”拉普笑着问道：“那么红魔女她告诉你我们准备做什么了？”风兰彻点点头，他说：“是的，红魔女小姐告诉我，你们准备重整古老的信仰，劝说无知的帝王相信神明。” 拉普很是满意，他说道：“那么，先觉者大人，你可以告诉我们你看到的那一部分未来吗？”风兰彻犹豫了一下，问道：“祭司大人，那么，您知道另外一半未来吗？我就是为了另外一半未来和你们合作的。” 拉普的笑容呆滞了一下，又马上调整好了，说道：“只要有你看见的一半未来，那么另外一半也是可以推算出来的，不需要问那么多的。”风兰彻摇摇头，拒绝了他：“那么很抱歉，祭司大人，我无法告诉你我看见的那一半未来。” 拉普的脸立刻就沉了下去，他愣愣地说：“先觉者阁下，我很失望。我们是真心实意地想要与你合作的。但是你这样顾左右而言他，对我们圣殿极度不信任，是觉得我们不会告诉你另一半的未来如何吗？” “祭司大人，没有合作态度的是您。您不用给我扣帽子，我问另一半未来如何，不仅仅是因为我自己想要知道，更多的是为了您。”风兰彻鼓起勇气，颤声说，“先觉者所看到的景象，，必须是完整的。你想知道这一半的未来，那就必须知道另一半，不然，你会死去。并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我没有办法告诉你。您必须先找到另一半的未来。” 拉普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么有谁知道全部的未来？”风兰彻战战兢兢地回答说：“瑟西小姐……她知道全部的未来，上一位先觉者死的时候，她就在身边。”拉普猛地看向他，厉声道：“你说什么？！诺恩夫人临死前见过瑟西？” 风兰彻被他吓了一跳，不明所以：“瑟西小姐是这么说的……这么说来，上一位先觉者，是诺恩夫人，希娅小姐的母亲？那么希娅小姐应该也知道那一半未来是什么。”拉普脸上阴晴不定，终于还是告诉了他：“希娅小姐所知也不多，在她还没有背叛这个国家，相信那个妖言惑众的瑟西的时候，她曾经告诉我们她所知道的那一部分。但是她也只从她母亲口中得知皮毛而已……”拉普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近于自言自语。 片刻后，拉普又重新看向风兰彻，微笑如初亲切温和，他说：“那么，先觉者大人，您先去休息吧。我们不会食言的，您要的东西，我们一定会双手奉上。”他走到一边，晃了晃一个铃铛，不多时便有一个蒙面的侍女，她带领着风兰彻前往休息的住所。 风兰彻跟在侍女身后，那位侍女走路如同幽灵一般，无声无息，一路上也不言不语，什么动作也没有，只是规规矩矩地带他到了房间。风兰彻正想向她道谢，她却转身就走。侍女转身的那一刹，面纱扬起，风兰彻得以窥见她的面容。那位侍女的整张脸都被平滑地削去，一双眼睛也被挖掉，只留两个深陷的眼窝，裸露在外的牙齿中，并没有舌头。 风兰彻感到一阵恐慌，他强压下尖叫的欲望，不敢说什么，只是扭过头去，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 拉普还在大殿中，他在等人。过了不多时，红魔女一袭红裙，袅袅地走了过来，她如同蛇一般缠上拉普，语调惑人：“怎么，还在等我么？”拉普却不为所动，但也没有推开她，只是问道：“黑魔女大人快到了吗？” 红魔女亲昵地依偎在他的胸前，撒娇似的说：“真是的，人家为了你四处奔波，都没有时间好好保养了，你都不关心。”而拉普真的如同石头一般，重复了一遍问题：“黑魔女大人快到了吗？”红魔女委屈地戳了戳他的肩，不开心地说：“大人过几天就到了，倒是你，你信誓旦旦说有能让大人感兴趣的东西，在哪儿呢？” “别闹了，风兰彻知晓的那一半未来不能说出来，只有知道诺恩夫人的预言才能说，否则我们会死！该死，这下只有索恩修斯那个小丫头知道了！”拉普隐隐有了怒意。 红魔女也严肃起来，她松开手，问道：“那岂不是，只有希娅的那几句歌谣可以利用了？早知道当时就不应该提前对那个女人动手！”“不急，会有办法的。现在问题是，诺恩夫人临死前见过瑟西，她们是怎么见面的，瑟西又对我们的事知道多少，还有，在上次会面之前，她到底知不知道你是我们这边的人。”拉普眉头紧锁。 “总之，必要的时候，只能牺牲掉我们的先觉者大人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元素之石 “纯粹的元素是不可能单独存在的，河流并非纯粹的水元素，人类也无法将火焰与空气隔绝。炼金术中没有纯粹的元素。” ——《炼金者》 “普通的炼金术师由物质得到物质，伟大的炼金术师由元素得到物质。” ——《炼金者》 黑魔女是在午夜来的，她一身漆黑的纱裙，蒙着黑色的面纱，身形恍若透明。 魔女来到了神明的殿堂，然而神明已经死了，没有谁能来谴责她的亵渎。 拉普依然穿着华贵的祭司礼服，红魔女穿着妖冶的红色长裙，站在他的旁边。半精灵的莫瑞斯站在另一边，神色略有不安。 黑魔女走过圣殿长长的走廊，穿过大殿，来到拉普的面前。红魔女向她行了个屈膝礼，然后退到了拉普身后。拉普看向这位名震一时的黑魔法师，彬彬有礼地说：“黑魔女塔特莉斯大人，圣殿祭司拉普为您效劳。” 塔特莉斯的声音中没有任何情绪，她冰冷地说：“别说废话了，说说你所知道的东西吧。” 拉普的笑容不变，他得体地说道：“塔特莉斯大人沉睡了数百年，对现在情况并不了解。现在的阿斯莫德大陆有许多国家，其中最大的、实力最强的有三个国家，一个就是我们如今所在的铂兰诺帝国，一个是西阿斯莫德的卡提纳王国，还有一个则是前不久被卡提纳吞并的奈塔士公国。” 塔特莉斯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冷冷地说：“我不想知道现在的国家局势，我对这个没兴趣。你不是说你手上有先觉者吗？说说看。”拉普脸上浮出一丝尴尬，但他迅速镇定下来，说：“我们的确得到了先觉者没错，但是，他只知道后一半未来，另一半只有一个人知道。先觉者所见的既定的未来，不知道第一部分，是无法窥见第二部分的。” “别给我故弄玄虚！那为什么不把那个人抓过来，用酷刑也好，法术也好，哄骗逼问出来。”塔特莉斯说着话，但是面纱都没有飘动。 “那是索恩修斯家的人。”拉普回答道。 塔特莉斯似乎是愣了一下，语气缓了下来：“既然是索恩修斯的话，那么先放一放吧。那你们知道多少？”“暗影龙血脉的救世主我们已经找到了，我们所知道的那部分未来，也只是数月后的圣祭上，会发生巨变，这场巨变不仅仅会影响到黑荆棘，对整个大陆的局势也有着巨大的影响。” 拉普顿了顿，继续说：“现在主要的注意点，一是荆棘之野，这一点黑魔女大人您想必也清楚，另一件事则是道雷格朗的几位皇子，丢利恩与仓兰雁一心想要王位，檀伽罗虽然无心王位，但是索恩修斯似乎是有意支持他，而且王似乎也比较中意这位战功赫赫的皇子。” 塔特莉斯开口说道：“我来主要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审判之杖，那本来是我的东西，我亲手制作了它，却被你们当做战利品赠送给所谓的第一法师。”拉普连忙说：“审判之杖自然是应该物归原主，我稍后就为您取来。” 黑魔女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第二件事，则是圣殿中的元素之石。”“元素之石？”拉普不由得愣住了，他身为圣殿祭司，却并不知道圣殿中有什么元素之石。 “炼金女王依尔森一共炼制了四块元素之石，也只有她，能够炼制出那样纯粹的元素。四贤中的德伦大师曾说过，人类永远无法炼制出纯粹的元素，因为纯粹的元素无法单独存在。但是他的老师依尔森却确确实实地做到了这一点，其中一块元素之石被艾铂帝国获得，他们建造了如今的圣殿，并将元素之石供奉其中。”塔特莉斯的声音波澜不惊，“我需要这块石头，为我自己重塑身体。” 拉普怔了怔，不由自主地问道：“怎么回事。” “你们想必也清楚我的故事，我被永冻冰原的风刃撕成了碎片。所以我不像齐格弗里德和墨尼，能够重生。我们醒过来能够拥有自己去世时的身体，而我没有身体，我需要借用元素之石重塑身体。”塔特莉斯淡然得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 拉普不由得看向她的身体，恍若透明，的确不像实体。他问道：“那么大人您是如何行动的？”“我用魔法模拟了一个身体，以便行动。那么，祭司，能把元素之石交给我吗？” 拉普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塔特莉斯大人，现在的圣殿里面，没有元素之石。” “你说什么？”塔特莉斯的情绪第一次波动起来，“你是说圣殿中的元素之石消失了？” 拉普回答说：“铂兰诺帝国建国之初，霜雪公主伊诺拉便将圣殿中的所有收藏都掠夺走了，其中想必就包括那块元素之石。” 塔特莉斯霍然转身，她冷笑着说：“既然元素之石不在这里，那么我也没必要留在这里的，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吧！” 莫瑞斯忍不住说：“说是合作，你一直在要求这要求那，你能为我们提供什么？”塔特莉斯一挥手，莫瑞斯似乎是被一条看不见的鞭子抽了一下，脸上出现一条血痕。塔特莉斯傲慢地回应道：“我无与伦比的力量便是你们应当满足我一切要求的原因，你们需要我的力量。我应该回到这个时代，没有哪一个时代比它更适合我了。如今魔法衰退，有谁能抵挡我？” 莫瑞斯反驳道：“这个时代没有，那么其他时代能，你觉得你就是整个阿斯莫德历史上的最强者？能被永冻冰原屏障撕碎的最强者怕是也对荆棘之野无能为力了吧？” “半精灵的杂种给我闭嘴，永冻冰原是龙祖沉睡之处，我敌不过也是正常。那位公爵大人，也不过是靠着龙祖才无敌于世！我未必就不能得到龙祖认可！”塔特莉斯似乎是对自己的那次失败耿耿于怀，听莫瑞斯提起，有些气急败坏起来。 拉普生怕惹怒塔特莉斯，正想阻止莫瑞斯，却没能来得及，莫瑞斯脱口而出：“那么不过尔尔的安卡公爵屠戮诸神，而世界最强的黑魔女大人却在神明死了几百年之后，依然要在魔法中加入种种神明象征，以求死去的神明的护佑？” 拉普急忙喝道：“莫瑞斯，你没必要待在这儿了，离开这里！”塔特莉斯却扬手拦住了他，冷笑着说：“不急，我送他出去。” 莫瑞斯的身体突然腾空，被看不见的力量狠狠地甩了出去，撞在了石壁上，能够听见清晰的骨骼碎裂的声音。塔特莉斯余怒未消，正想再次动手，却被拉普拦住。拉普讨好似的说：“塔特莉斯大人，没必要和一个半精灵斤斤计较，我答应您，一定为您找到元素之石。大人您毕竟是几百年前的人，对如今的阿斯莫德大陆不熟悉。我身为圣殿祭司，还是认识一些消息灵通的人的，由我来打听消息，也比您亲自搜寻快些。” 塔特莉斯冷冷地说：“那我便等候祭司的好消息了！希望您以后找下人的时候，别找这种没轻重的杂种了！” 莫瑞斯跌跌撞撞地离开圣殿，坠进一条河流中。水流聚集在他身边，为他治疗。少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怎么受伤了？”“我不碍事，安卡达，为我治疗吧。”莫瑞斯虚弱地说。 温柔的水精灵不再言语，专心地用自然之力为他治疗。莫瑞斯突然问道：“你说拉普那样的人，真的能帮我们实现目的吗？”安卡达困惑地说：“我不知道，怎么了莫瑞斯？” 莫瑞斯摇摇头，说：“没什么。” 他看着圣殿的方向，眼神冰冷。 傲慢自负的塔特莉斯，你当真以为自己如何强大么？你对安卡公爵的强大又了解多少？身为创世之座的龙祖，会甘心臣服于一个无能的普通人类？ “你以为你自己引以为傲的魔法源自何处？无知的塔特莉斯，安卡公爵他，可是为了阿斯莫德的安危而可以沉没一片大陆，扼杀一个神系的存在啊。”莫瑞斯看着月色下的圣殿，“普利瓦恩祭司果然没有说错，人类是最愚蠢的生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邻国入侵 帝国历335年冬一月，卢弗士入侵铂兰诺西部，历时二十日。 瑟西大人同当时的三皇子檀伽罗、四皇子仓兰雁一同抵御了卢弗士的入侵。 卢弗士同时与铂兰诺和卡提纳接壤，国土面积不大，甚至抵不上铂兰诺九大家族的封地。然而这样一个小国，却不知为何对远比自己强大的铂兰诺发动战争。这不禁让人揣测，难道当时的铂兰诺帝国真的孱弱到了连这样一个小国都敢正面交锋的地步？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就在两个月之前，铂兰诺和奈塔士之间爆发了阿特斯塔战役，体量与实力远胜于卢弗士的奈塔士出动精锐尚且大败，卢弗士显然是无法与铂兰诺抗衡的。 就一些阴谋论的看法，普遍的观点是认为卡提亚女王暗中支持了卢弗士，这不无道理，卡提纳在吞并了奈塔士之后，目光自然应该转向另一个强有力的对手。而且就当时的情况来看，檀伽罗几乎是默认的铂兰诺下一代王。卡提纳自然是不会坐视渐渐腐朽衰弱的铂兰诺出现一位年轻有为，而且镇得住众多各自为政的贵族的新王的。 然而这一切也只不过是猜测，这一切猜测都没有证据，在战争期间，卡提亚女王依然向铂兰诺帝国提出了参加圣祭典礼的请求，而狮盔王道雷格朗欣然同意，就像这是两国自古以来的传统一般。 ——《荆棘乱世之歌》 铂兰诺帝国北部即便是夏天也偶有风雪，何况现在已经入冬。 巡逻的士兵们口中骂骂咧咧，抱怨着这样的鬼天气还要出来巡逻。新来的士兵抱怨得更凶，他嘴里嘟嘟嚷嚷，念叨个不停。 想来也是，这里靠近极北之地，这样的天寒地冻使得这里罕有活物，天天巡逻不知道防备谁。 然而大地突然摇晃起来，他们一时没站稳，纷纷摔倒在地。巡逻队队长迅速爬起来，戒备地看着四周。极北之地从来都没有地震，这次突然震动，不知道有什么大事发生。他眯着眼看向极北之地的方向，远处的天色暗得仿佛要贴在地面上。他站了起来，想要看得清楚一点。 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接近，巡逻队的士兵们也站了起来，他们一脸惊讶地看着正在逼近的不明物。随着不明物而来的还有如响雷一般的轰鸣声。 他们终于看清了那个东西，队长脸色一变，他大喊着，声音几乎变了调：“跑！快跑！”然而在他下令之前，士兵们早已逃窜。 那是巨大的风暴，裹挟着无尽的冰雪，席卷而来，沿途的一切都被摧毁了，没有谁能够在这样的风暴中活下来。安定了数千年的极北之地，突然爆发了这样可怖的风暴，以吞噬万物的气势冲了过来。 帝都的皇家魔术师协会中此刻还有人在忙碌，前第一法师瓦卡修恩下落不明，接任的卓加又被王下令革职，预计这次圣祭将会决定新的第一法师，如今圣祭典礼将要开始，他们也要好好准备这次的参赛名单。 道格森步履匆匆，他得知这次的圣祭将由檀伽罗负责，担心弟子的他也赶回了帝都。他更担心的是新的第一法师会是谁，如果依然是卓加还好，如果是其他人，那么那个人可能和老奥雷森和坎特尼一个下场。如果说卓加有什么远胜于那些其他魔法师，那么就是他的无耻了。如果以孩童做为人质，再强大的英雄都会束手束脚。他担心卓加会不择手段。 他和瓦卡修恩一样，都怀疑当时奥雷森和坎特尼的离去另有隐情。坎特尼暂且不说，奥雷森离开帝都那么多年，那次回去，以他的个性，肯定要和老友聚上几天。更何况当时坎特尼已经答应帮他们解读古魔法书了，绝对不可能突然离去。 道格森准备先去拜访一下现在的会长，再怎么说，他这次回到帝都总得告诉协会一声。 他走向会长的办公室，却有一个年轻的魔法师从他身边冲过，道格森不由得皱了皱眉，心下责备着如今年轻人的鲁莽。 到了协会长室，他正想敲门，却发现门开着，刚刚的魔法师站在会长面前，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张纸。道格森认了出来，那是他们“汇报”所用的纸。 整个铂兰诺的魔法师大约有数百人，入选进协会的不过数十人，其余的人仅仅是登记在册。那些魔法师要么是贵族的部下，要么被帝国分布于各个驻兵守卫的地方。铂兰诺不存在不被国家控制的魔法师，帝国不会容忍一个能够使用魔法的人游离于权力之外。 而那些被派往各地的魔法师肩负着传递消息的职责，他们所用的纸张被施加了魔法，用了同卵双生的羊羔的血液，和并蒂的接骨木花。每个魔法师的汇报书在协会中都有对应的一本，只要在其中一本上面写上字，那些字也会同时出现在另一本上，无论相隔多远。 现在，处于极北的魔法师传来了汇报：极北之地爆发冰雪风暴，正在向南推进。没有更多汇报，纸上断掉的笔迹表明这位法师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会长比上次道格森见他的时候苍老了不少，他焦虑无比：“这样下去，黑荆棘还没有爆发，我们先被冰雪风暴毁灭了！”道格森径直走进去，问道：“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会长看见道格森，眼睛一亮，但是言语间却犹豫起来：“办法也不是没有…但是，那太……”“什么办法？”道格森见他犹豫，直接问道。会长叹了一口气：“能阻止那样大规模冰雪风暴的只有三皇子檀伽罗的冰霜巨龙，只是陛下将圣祭的事务全权交给了三皇子，他肯定没办法丢下整个铂兰诺不管，然而极北那边也是不能坐视不理。”道格森略一思忖，说：“交给我吧，我好歹也算是他的老师，而且这也是事关铂兰诺的大事，想必他不会拒绝的。”会长稍稍松了一口气，说：“那就麻烦你了。你才回来，又要你费心了。”道格森笑了笑，说：“这事关铂兰诺，又不是谁一个人的事，想必檀伽罗也不会拒绝的。” 加诺离开了已经有十天了，他们并不知道他能不能来得及救因玫。路途太过遥远，除非未卜先知，不然所有的及时都有可能变成来不及。 希娅是在加诺离开四天后醒来的，檀伽罗事先通知了诺恩伯爵他的女儿在帝都，由暗影龙的导师为她治疗。希娅醒来之后，因为防止父亲担忧，没有待在帝都，而是匆匆赶回了封地。 檀伽罗来到瑟西暂住的城堡，他在书房里找到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瑟西。他叹了一口气，找了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 这栋废弃城堡的书房自从她来了之后就成了她的住所，反倒是卧室几乎没有居住的痕迹。原本空旷宽敞的书房中现在都是塞满了书的书架，除了她搜集的书，还有只有王室书库有的孤本。瑟西利用自己的过目不忘，将王室书库里于她有用的内容完完整整地复制在了这里。 檀伽罗有时候会想，如果不是荆棘之野，以索恩修斯家族大小姐身份成长的瑟西会是如何。她会穿着华贵的礼服参加贵族之间的茶话会吗？她会因为惊人的记忆力与过分聪明的头脑而受人瞩目吗？显赫的身份加上姣好的容貌，会为她带来众多的追求者吗？他们又会以怎样的方式相处？幼时于宴会上相遇的初见应当不会改变，那么之后呢？之后他们会以怎样的方式成长？想必不会平淡，即便没有荆棘之野，在贵族中成长起来的瑟西依然不会与其他贵族子弟相同。希娅算是铂兰诺众多贵族子嗣中最出色的了，但是仍然过分拘谨，恪守教条。 檀伽罗想起幼时与瑟西的第一次会面，敢于第一次见面就带着帝国的皇子跑出王宫甚至跑出帝都的人着实不多见了，何况当时他们两个人一个六岁，一个九岁。好在索恩修斯家的护卫找到了他们，不然不知道他们会窜到哪里去。 “唔……你来了啊？”瑟西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有些口齿不清地说，“你来多久了？” “没多久。”檀伽罗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回答道，“我收到魔法师协会的汇报，极北之地爆发了冰雪风暴，席卷一切，而且正在向南推进。老师向我借走了帕罗去平定风暴。这会不会和因玫他们有关？那么，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瑟西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他们没事，加诺没事，因玫没事，索格没事。唯一的坏消息就是，连卓加都没事。我还希望墨尼能善心大发杀了他呢。” 檀伽罗不由得笑了笑，说：“既然没事就好。我查到了救济者私下在进行买卖妇女的活动，之前那场因为女性人口过少而导致许多国家灭亡的大灾难，我可不希望在铂兰诺重演。”他没有问瑟西为什么这么笃定加诺他们没事，不过既然瑟西这么说了，那么他们一定没事。 “我记得卡提纳就是在那时候崛起的吧？免于瘟疫和墨尼影响的他们歼灭了墨尼的信徒后，回去修生养息，几十年之后，其他国家青壮男子越发凋零，新的一代数量虽多，但还是孩童。卡提纳突然发动了战争，吞并了大量土地，国土扩展了数倍。当时许多国家连军队都凑不出来，巍巍颤颤的老人被迫为了保卫自己的国家拿起武器，然后是身体较为强壮的妇女，最后，甚至连六七岁的孩童也抱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刀枪上了战场。”瑟西也回忆起了史书的记载。 “不过铂兰诺也是这个时候建立的，原先远居南方的祖先趁机入侵大陆腹地，建立了我们自己的国家。”檀伽罗也略带怀念地说。 瑟西见话题扯得有点远，又赶忙问道：“那么交易的主要地点是哪里？”“铂兰诺与卢弗士的交界处，柯登爵士的领地。卢弗士是个小国，加上土地贫瘠，人民常常食不果腹，甚至他们的贵族也不一定能吃多饱，所以经常有人逃到卡提纳或者铂兰诺。中间人哄骗着卢弗士向往衣食无忧生活的女子，然后转手卖给救济者协会。只是不知道，他们要这些女人干什么。”檀伽罗面带疑虑。 “大概是为了做为炼成阵的能源吧，他们藏身在极北之地，肯定需要什么来维持温暖，利用炼成阵理所当然。只是难为他们把那么多女人运过大半个铂兰诺了！”瑟西收拾着书桌，轻描淡写地说，“我们去那里看看吧，这种行为再不制止，迟早有一天卢弗士会和铂兰诺开战。我知道你是不会担忧这种小国的，但是战争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檀伽罗点点头，他这次过来找瑟西，就有劝她和自己一同前去的心思，顺便将救济者在边境的势力除掉。 他们乘着马车乔装前往，这件事发生在柯登爵士的领地，而且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了，说他不知道是不可能的。如果直接拜访，柯登一定会竭力隐瞒，不如悄悄过去进行暗访。 第七天夜里的时候，马车不小心撞上了什么人。他们为了赶路特地选在无人的夜晚，由老手驾驶，没想到还是出了问题。侍从提出要为他看看伤势，没想到那个人直接拒绝了，神色匆匆。 他穿着铂兰诺卫兵的制服，一身通讯兵打扮。瑟西看向檀伽罗，檀伽罗知道情况不妙，顾不得掩饰身份，直接下了马车，说道：“我是檀伽罗，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吧。” 通讯兵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焦急无比地说道：“三皇子殿下，卢弗士举兵入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战前逃将 得知卢弗士入侵的消息之后，檀伽罗立刻放弃了暗访的打算，他命令通讯兵赶紧会帝都寻求军队支援，然后自己大张旗鼓地路过贵族们的领地，命令他们提供军队。然而边境都是些贫瘠之地，几乎都是山地与盐碱沼泽之类的。做为抵御外敌的屏障再好不过，但是要求这里的领主提供大规模的军队显然是强人所难了。尽管那些贵族们竭力拼凑，甚至派出卫队抓人，最后连自己的卫队都送上，也不过凑了几千人。铂兰诺的国界线是数条山脉与河流构成了，这样的边境让铂兰诺在伊诺拉政变的混乱之际依然免于敌人入侵，让当时不断扩张领土的卡提纳也止步于此。 铂兰诺的西部边境只有一位大贵族，那就是嘉瑞沃尔的柯登爵士。虽然仅仅是爵士，但是柯登依然能够位列铂兰诺九大贵族之一，就是因为他的封地是军事重地的西部边境。因为地处边境，所以他是铂兰诺诸位贵族之中唯一一个一直拥有着军队的。铂兰诺的贵族们平常时候只有卫兵队，并没有军队，只有需要打仗的时候才会命令平民参军。道雷格朗顾虑他手掌重兵，所以刻意不升他的爵位。但是依然不能遏制柯登爵士，在这边境之地，爵士的话比王更有用。而爵士本人也愈发的骄扬跋扈，屡次不将王命放在眼里。这次的买卖人口便是一个例子。 在此之前，铂兰诺并非没有人口交易，每一个稍大的城市都有着各自的黑市，在那里进行着各种见不得人的交易。远在艾铂帝国时期就有黑市这种东西了，他们在这里交易着危险的魔药，交易着罕见的珍奇，交易着种种来路不明的东西。黑市上的人口买卖并不少见，有些贵族偏好娈童稚女，重要来源便是黑市。但是这样大规模的实属罕见。根据调查显示，每年从嘉瑞沃尔被救济者买走的女人可达上千人，其中就有一半来自卢弗士。卢弗士全国不过数万人，这种损失他们承受不起，想来他们也是逼得没有办法了才会发动战争。 檀伽罗看着跟在后面参差不齐的军队，神色忧虑。他不仅担心能不能及时赶到嘉瑞沃尔，他更担心这支军队。这些人之前都没有打过仗，由于柯登势力过于庞大，那些贵族们也都老老实实地窝在自己的封地里，这些人都是终日劳作的平民，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终日劳作才能勉强糊口。这里是内陆，远离海洋，他们只能在土里寻找食物，贫瘠的土壤无法提供足够的小麦，他们只能种植土豆，然后冒险去森林里捕猎来换取让家人填饱肚子的食物。 他们没有一个人去过战场，檀伽罗甚至不敢相信这些人敢拿起刀枪。 瑟西见他忧虑重重，出言安慰道：“没关系，不会有事的，等到了嘉瑞沃尔，那里有守边的军队，或许根本不需要这些人上战场。”檀伽罗叹了口气，说：“希望如此吧。” 如果只是他们两个人，他们大可以用魔法来让自己早早赶到嘉瑞沃尔，但是现在他们要带着一支军队，自然不能随心所欲。他们不知道前线状况如何，不知道卢弗士行军到了哪一步，也不知道柯登是否已经挡住敌军，是胜是败，都一无所知。 预计行程达半个月，人太多了，再怎么加快行军速度也不可能快到哪里去。檀伽罗对于嘉瑞沃尔能否挡住卢弗士并不确定，但是抵挡半个月还是有信心的。柯登爵士手上的军队是铂兰诺除了北境军队之外最大的军队了，但是北境与铂兰诺相邻的前不久被卡提纳吞并，如今原奈塔士与铂兰诺相邻的雪原几乎是一个无人顾及的状态。那些守军也有很大一部分被调回了帝都。 但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是，他在第六天就遇见了柯登爵士。他带着一支十几辆马车的车队，与正率军赶往嘉瑞沃尔的檀伽罗不期而遇。 一时间两人都说不出话来，柯登爵士怎么也没想到卢弗士入侵不过六天，远在帝都的三皇子就到了边境。而檀伽罗也是想不到理应在嘉瑞沃尔守城的柯登爵士跑到了这里。 最终还是瑟西先回过神来，她问道：“嘉瑞沃尔怎么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柯登爵士也恢复了镇定，他面露悲戚之色，说：“卢弗士来势汹汹，我没能抵挡的住，逃窜至此。” 柯登爵士话一出口，檀伽罗身后的军队纷纷喧哗起来。檀伽罗挥手示意他们静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柯登，冷冷地说：“你的军队呢？他们哪儿去了？主帅逃脱，难道他们一个都没有活下来吗？” “逃难都能把东西收拾这么细致，看来也没有到不得不弃城的危急关头啊。”瑟西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柯登的车队里，她毫不在意地将车上的东西拉出来，直接扔在地上，种种珍宝散落一地，她随手拿起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支翡翠雕刻的烟斗，里面还填着烟草，显然常常使用。瑟西似笑非笑，语调却冰冷得很：“连常用的烟斗都能这样小心地装在盒子里，卢弗士的军队真是好心，给了你这么长时间。柯登爵士这哪是不敌敌军被迫撤退，这是嫌嘉瑞沃尔战乱动荡，想跑到帝都继续享受啊。你以为如果你不能守住嘉瑞沃尔，帝国有什么理由容忍你的种种跋扈种种僭越！” 柯登爵士恶狠狠地瞪着她，说道：“不知您是什么身份地位，有资格来诘问身为嘉瑞沃尔之主的我？” 檀伽罗微微皱眉，正准备说些什么，瑟西却走到柯登爵士面前，掀开兜帽，一头银色长发垂了下来，她高声问道：“那么我问你，不知道索恩修斯这个姓是否有资格诘问毫无功勋、身为主帅抛下军队独自逃走的柯登爵士？这样的身份足够了吗？还是说你要帝国的三皇子亲自盘问你这位逃将？” 柯登愣愣地说不出话来，瑟西转身走向檀伽罗，边走边问道：“三皇子殿下，不知道按照帝国法律，主将逃脱该如何处刑？” 檀伽罗正准备回答，却看见瑟西身后的柯登拔出了佩剑，向着瑟西冲了过来，檀伽罗来不及提醒瑟西，反射性地伸出右手，喝道：“冰河失坠！”他的五指间有魔力流过，直接在空中形成一个魔法阵，悬浮于空中，从空中猛地坠向柯登。 魔法阵刚刚碰到柯登，便从中涌出无数冰锥，将他死死地钉在地上，继而无数的冰将他埋在下面，柯登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的重压，在冰块中裂开，流出血液，却被永远地埋在里面。跟随柯登一同逃出来的人见到这一幕，都吓得尖叫起来，原本拿着武器跟在柯登身后的卫兵也不由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哀求着檀伽罗放过他们。 檀伽罗俯视着柯登的尸体，冷冷地说：“主将逃战，罪当极刑，曝尸荒野，果腹禽兽！”他转过身，看着身后战战兢兢的军队，高声说：“帝国给予他们贵族的身份，令他们免于劳役，安享繁华，就是为了这个时候他们能够为国而死，没有这个意识，却还敢自视为贵族，自认为高人一等？” 瑟西瞥了一眼身后柯登爵士的尸体，指着先前被她拉扯到地上的财宝，对军队的诸位说道：“各位，看看这些财宝，这些你们都可以拿走，这可以让你们终日劳作的家人活得舒适富裕，可以让你们面容憔悴的母亲喜笑颜开，可以让你们的妻子、你们的女儿焕发光彩，也可以让你们的儿子或者你们自己，出人头地。但前提是你们要有机会花它们。现在，卢弗士举兵入侵，如果他们的军队踏进铂兰诺，你们即便再多三倍的财物也没机会花了，不仅如此，你们的一切都会被掠夺，你们心爱的妻儿会被侮辱践踏，你们年迈的父母会因为没有用处被杀死！” “现在，铂兰诺的子民们，抓紧你们手中的武器，这不是为了皇室，也并非为了所谓的帝国的荣耀，这是为了你们自己，为了那些你们再怎么艰苦也能为了他们而坚持下去的那些人。这是为了你们自己，为了你们穷尽一切也想保护的人！这不是为了侵略，也不是为了伤害！” “而是为了保护！” 军队一片寂静无声，继而那些一直无精打采的人们站直了，挺起了胸膛，他们从未如此感觉到，战争与自己息息相关，他们一直以为，战争是贵族们的玩意，而自己只是牺牲品。 檀伽罗命令他们去将柯登带走的东西重新装上马车，然后把与柯登一同逃出来的人绑起来。卫兵们最先被绑起来，接下来是女眷，一群群女人瑟缩着躲在马车角落，不敢出声。 在他们准备把这些女人们都赶到一个车厢的时候，其中一个突然尖叫着喊道：“别杀我！别杀我！”她哭喊着，挣扎着，甚至差点抓到一个人的眼睛。瑟西走过去，反手甩了她两耳光，等到她捂着红肿的脸抽泣着不吱声的时候，瑟西俯下身，直视着那些被刚才那个女人的歇斯底里吓得惊慌失措的女人们，语调阴冷：“别折腾了，你们觉得自己还能做什么？或者说，你们有什么能耐？你们会被关在地下室里，与老鼠为伍，吃着发霉的面包，喝着混杂着泥泞的土豆汤。记住，这都是她为你们带来的礼物，毕竟你们这些高贵的妇人们不需要来自平民的尊重，不需要把你们当人看。你们可以试试，再折腾什么幺蛾子出来，你们也许会得到更差的待遇。” 她转过身，看见檀伽罗正在盘问着柯登的卫兵和侍从，问他们嘉瑞沃尔的情况，但是他们犹豫着，有个别人甚至试图向檀伽罗索取报酬。 瑟西嘴角浮出一丝微笑，她没有回头，轻轻地说：“你们如果能有些什么用处的话，或许可以得到些好点的待遇。毕竟你们大多出身高贵，即便是仆从，也受过良好的礼仪教育，不应该因为一个疯子而受那样的罪。但是可惜，命令就是命令，犯错了就应该得到惩罚，这是理所应当的。当然了，如果你们能提供什么我们需要的东西，也会得到嘉奖，这也是理所应当的。” 有一个声音怯怯地问：“可是，可是我们能提供什么呢？这些财宝你们可以都拿去，我们，我们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们别杀我们……”“这些财宝本来就不是你们的东西啊。这是嘉瑞沃尔的东西，被柯登掠夺而来了而已。你们可以告诉我们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说，嘉瑞沃尔在你们离开之前什么样，卢弗士的军队到了哪里。当然了，你们肯定不知道这些的，不然怎么会甘愿住在满是老鼠毒虫的地下室也不说呢。”瑟西依然没有转过身，以一种完全不同于刚才的温和语调循循善诱。 “我，我知道，我知道……我告诉你们，求求你，不要让我住进地下室。”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妇人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她摔倒在地，但是她什么也顾不上，伸手死死地拉住瑟西的右手，苦苦哀求，“不要让我待在地下室……你们不会的对吧，你们不会这么对待一位出身高贵的夫人的对吧？”她精致的妆容全花了，眼泪涟涟。 瑟西轻轻挣脱，语调里隐隐有了笑意：“自然不会，只要，你真的说了有用的东西的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突袭决定 瑟西走向檀伽罗，他依然在审问那些油滑无比的侍从们，其中一个更是无赖十足，竟然要求檀伽罗赐他爵位，让他当贵族。瑟西出言道：“既然他这么想要爵位，那么就给他一个好了。”檀伽罗回头看了她一眼，但是并没有惊讶，而是放心地默许了她的话。 那个人似乎是不敢相信，他抬头看了檀伽罗一眼，而檀伽罗也默许地点了点头。他声音颤抖地又问了一遍：“真，真的吗？”瑟西笑着说：“当然是真的，而且我会许给你一块索恩修斯家族的土地做为封地。”那个人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索恩修斯家族地位与帝国皇室平齐，又是阿斯莫德大陆三大家族之一，他们封地的贵族，哪个国家都会认可的，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的封地在哪里？”他眼中闪过贪婪的光，紧紧地盯着瑟西。 瑟西偏过头看向檀伽罗，而檀伽罗一直看着她，她问道：“三皇子，你还记得你拜访索恩修斯的时候，我带你去的那座山吗？”“你是说，爱尔瑞莫？”檀伽罗若有所思。瑟西再次看向那个人，笑意更深了，她说：“那么，爱尔瑞莫做为你的封地如何？”那人连连点头，只顾着一个劲地说好。 瑟西点点头，柔和地说：“那么你马上收拾一下，赶紧出发吧，爱尔瑞莫正等着它的领主呢。”那个人怔住了，他问道：“那，不需要我提供嘉瑞沃尔的情报吗？”“已经不需要了，好了你赶紧出发吧，新晋的贵族。”瑟西对他口中的情报完全不在意， “顺便说一下，爱尔瑞莫在古精灵语中，意为，龙之息。” “那是一座活火山，你的府邸就在火山口上。” 那个人震惊地看着瑟西，眼中满是恐惧，他想开口求饶，然而瑟西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她对身边从帝都跟过来的侍卫说：“带他去爱尔瑞莫，他逃跑一次，就砍断他一根指头。看看是他手指先砍光还是他先到爱尔瑞莫！” 剩下的侍从中有人壮胆向檀伽罗求情：“三皇子，您放过他吧……他只是鬼迷心窍……不是说骑士不杀俘虏吗？殿下……求求您……我们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檀伽罗素来冰雪冷漠的脸上浮出一丝微笑：“这是给予他的赏赐，他要的爵位和封地，都给他了，何来放过一言？现在已经不需要你们了。把他们关起来。” 士兵们过来将这些圆滑贪婪的侍从关了起来，不顾他们的哀求。 檀伽罗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抓起瑟西的手，问道：“刚刚柯登没有伤到你吧？”“没有，倒是你，为了对付一个柯登，就用上了冰河失坠这样的大魔法，未免也太浪费了。”瑟西笑着摇了摇头。 檀伽罗却不赞同她这样的不在意，他说：“为了对付他自然不至于，但是为了救你，更大的魔法也值得。你不应该让自己陷入危险的。”瑟西不由得失笑：“你简直比兄长还要担心我了，我们自幼长大，你还不清楚么，那样的偷袭是不会伤到我的。你这是关心则乱。” 檀伽罗苦笑一声说：“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一辈子远离危险，卢弗士的军队也好，帝都暗涌的明争暗斗也好，甚至于荆棘之野，如果有可能，我都不希望你触及。那太过危险了，危险到我不能确信我有能力让你安然无恙。你不应该涉足危险的，那些都不应该是你的责任，你的负担。我不相信那位暗影龙的实力，以他现在的能力，更多的是你保护他，以一己之力将他推向救世主的地位，而不是他拥有救世主的能力。换成任何一个人，你都不会这样吃力的。他不懂魔法，不会格斗，没有计谋，对荆棘之野一无所知，甚至于对他将要面对的对手也不清楚。他太过弱小，救世主的任务实际上是压在你的身上。但是这件事事关整个大陆，它从来就不应该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瑟西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说：“檀伽罗，你是铂兰诺的三皇子，是帝国最锋利的矛，也是帝国最坚固的盾。你不能离开铂兰诺，即便是为了阿斯莫德。一切正义与邪恶，一旦到了国家的层面，都会模糊。卢弗士为了他们被诱拐，甚至是被绑架的子民们向我们发动战争有错吗？他们是正义的吧？铂兰诺是邪恶的吧？那么铂兰诺要为了这份正义而放弃抵抗吗，然后任由他们复仇？还是说，你要告诉他们救济者与铂兰诺没有半点关心，告诉他们发生在铂兰诺国内的罪恶与帝国本身无关？不可能的。国家之间没有正义，没有友谊。那么，身为帝国守护神的你怎么可能放弃铂兰诺，心安理得地去寻找剩下的基石？不可能的，一旦你这么做，那些蠢蠢欲动的贵族和你的弟兄们，会毁了铂兰诺的。” 檀伽罗哑着嗓子说：“铂兰诺是这个大陆上最大的邪恶。但是正义比不上国家。” 士兵上前通报，那个女人将她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嘉瑞沃尔并没有沦陷，是柯登自己害怕战败会死，才带着全部的财产逃走。他们离开的时候，嘉瑞沃尔的士兵们正在奋力作战，将敌人死死地拦在边境以外。嘉瑞沃尔的指挥官自然是柯登，而他的副手和他一起逃了，并且在半路上被多疑的爵士秘密杀死。现在嘉瑞沃尔的最高负责人应该是伊多骑士，他是盖森侯爵的侄子，来柯登这里见习。 “希望伊多·盖森的骨头硬一点，或者说怀着什么不切实际的英雄梦，让他能死守在嘉瑞沃尔。这是边境最大的要塞了，一旦突破嘉瑞沃尔，即便这里都是山地不便行军，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走哪里走。而卢弗士的军队只要冲出这片山区，铂兰诺腹地的平原要想拦住他们，可就麻烦多了。”瑟西揉了揉额头。 檀伽罗神色凝重，叹息道：“嘉瑞沃尔那些资历较老的骑士基本上都被柯登在逃跑途中杀死了，留在那里的都是一群成年没几年，还是见习骑士的小子，他们甚至没有杀过人！柯登这不是临阵脱逃，这是要把铂兰诺送上死路啊！” “不能再慢慢推进了，檀伽罗，你从帝都带来的侍从可信吗？”瑟西似乎下定了决心，她问檀伽罗。 檀伽罗马上明白了她要做什么，立刻说：“都是我的亲信，和我一同征战多年，如果我不能相信他们，那么这个世界上我只能信你了。但是，你确定有用吗？你要知道，帕罗现在不在我身边，我们没有足够抵抗军队的武器。” 瑟西只是看着他，说：“你敢把铂兰诺的安危交给我吗？” 檀伽罗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吩咐侍从，让他们带着军队赶向嘉瑞沃尔，然后拉着瑟西，手中魔力涌动，直接在面前打开一个空间通道：“神罚之门！” 神罚之门后面便是嘉瑞沃尔，但是它持续的时间相当短，即便他们只有两个人，也只能堪堪通过，甚至稍有不慎，就会被扭曲压缩的空间撕裂。神明自天界将神罚降于人世便是通过这扇门，它足以无视任何距离。 他们落在地上，檀伽罗手腕上有一串手链，是由一颗颗宝石串成，并没有任何特点，而现在上面有一颗宝石闪了闪光，暗了下去。这串手链大约有二十颗宝石，已经暗了有一半了。 “时空女神芙朵丽的左手手链，借助它的力量，配合你庞大的魔力，能够开启神罚之门。”瑟西看着那串手链，轻声说道，“现在，我们在嘉瑞沃尔附近了，铂兰诺的命运就交给这次突袭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猎杀领域，全城覆盖 离嘉瑞沃尔尚远便听见了金戈声，檀伽罗神色愈发凝重，瑟西却笑了起来，她说：“还好，我原本以为嘉瑞沃尔已经被占领，我们来这里不过是徒劳，还会连累后面的军队，现在看来，情况还不算坏。只是夺城巷战而已，还没有绝望，还没有无能为力。” 檀伽罗再次向她确认：“你确定有办法吗？”“当然，我可是索恩修斯啊。”瑟西看着不远处的城墙，带着微笑。 “檀伽罗，带我去嘉瑞沃尔城墙边，我们要夺回它。”她这样要求道。 檀伽罗紧紧地看着她，最后说：“别做傻事，任何会导致你危险的决定我都不会同意。”瑟西哭笑不得，道：“我再怎么也不至于为铂兰诺献身呐，这又不是我的国家。而且对我来说，荆棘之野才是必须完成的事。你到底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啊？” 嘉瑞沃尔傍山而建，与其说是城市，不如说这是一座堡垒，它的内部错综复杂，所有建筑物都是由巨大的岩石砌成，坚不可摧。它的两侧都是高山，绵延不绝，粮食的运输通道在它的身后的铂兰诺境内，要切断它的粮草运输，就必须先到铂兰诺境内。 换而言之，这是一座绝对无法从外部击溃的要塞。 但是现在战争已经进行到巷战了，它的内部出现问题了。檀伽罗脸色铁青，右手握拳，狠狠地砸了一下身边的树。瑟西瞥了他一眼，说：“快走吧，我怕嘉瑞沃尔撑不住。” 他们从山上往下冲，下山时的坠落感与并不平稳的道路让人感觉随时会跌倒。他们没有走运送粮草的大道，那里一定有守军，即便现在是存亡关头，粮草道路的守军都不会被调走，一旦调走，嘉瑞沃尔就真的成为孤城了。而现在与那些守军相遇解释只会浪费时间。 最后一段路陡峭无比，他们几乎是从山上坠下来的，他们狠狠地摔在地上，但是没有时间抱怨喊疼，他们迅速爬起来，来到嘉瑞沃尔城墙边上。 瑟西甚至来不及喘气，她将手印在城墙上，急切地对檀伽罗说：“快，我需要你的魔力。”檀伽罗将手叠在她的手上，将魔力传递给她。瑟西的掌下迅速生成魔法阵，并且不断沿着城墙不断扩大。 她的眸子瞬间由冰蓝变为银色，然而下一刻她便闭上了眼睛。她感知着魔法阵覆盖的每一寸土地，继而控制着魔力充斥在整座嘉瑞沃尔。于是整座要塞都浮现在她的脑中，她能看见嘉瑞沃尔之中的一切的。她能看见交战的双方，她能看见卢弗士与铂兰诺的军队在城中争夺着这座城的掌控权，他们每一间屋子都是他们的战场，每一间房间都以命相搏；她能看见铂兰诺的士兵战斗到最后一刻，即便遍体鳞伤也拼死将敌人拖住；她看见父亲拿起武器保卫妻儿，刚刚成年的兄长将年幼的弟妹护在身后，至死也没有让开；她看见年轻的骑士带着军队死死地守着嘉瑞沃尔的最后防线，那道唯一通向铂兰诺腹地的门就在他身后，他眼睛里有恐惧，但是他仍然坚守着，不让敌人接近一步；她看见了伊多骑士，他没有逃，他待在了嘉瑞沃尔，拿着佩剑，声嘶力竭地喊着部下与自己一同作战，他的左臂已经不在了，空荡荡的袖口还在滴着血，但是他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伤口。 除了柯登，谁也没有放弃嘉瑞沃尔。 瑟西睁开了眼睛，她的瞳孔依然是银色的，檀伽罗担忧地看着她。瑟西脸色惨白，她感觉到了来自灵魂的剧痛正在撕扯着她的精神，让她无法集中精力控制魔法阵。这是先前为希娅治疗留下来的后遗症，被撕裂的灵魂依然没有复原。施展魔法需要绝对的精神力与灵魂的共鸣，灵魂被撕裂的她本来不应该使用任何魔法，因为任何魔法都有可能使她被吞噬。 但是现在没有时间去顾虑去犹豫了，瑟西咬了咬牙，还是下达了指令。 “猎杀领域，全城覆盖！” 原先仅仅是延伸进嘉瑞沃尔的每一丝魔力都即刻活跃起来，它们在空中纠缠联结，将整座城市都置于魔力的控制之下。 这是她的屠宰场，被她绝对掌控着的世界。 现在，嘉瑞沃尔的一切都任她处置了，但是整座要塞并不知情，军队还在里面厮杀，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换了主宰。 “檀伽罗，现在！”瑟西厉声喝道。 檀伽罗自然明白该做什么，他移开了手，瑟西依然在竭力控制着不让领域崩塌，但是领域已经更换了主宰权，她将猎杀领域移交到檀伽罗手上，但是控制着领域的依然是她。 “天极审判！”空气中的魔力凝成利刃，升到半空中围成一圈一圈，宛若诸神审判时的光刃。但是嘉瑞沃尔的人们都看不见，甚至檀伽罗自己也看不见，只有控制着领域的瑟西能够看见。 审判之刃落下，穿透了卢弗士的士兵的心脏。但他们不知道是什么杀死了他们，与他们交战的铂兰诺的士兵也不知道，他们只看见对手突然倒了下去，心脏喷射出鲜血，浸透了他们的衣甲。 嘉瑞沃尔的卢弗士士兵顷刻间纷纷死去，他们被看不见的力量穿透了心脏，他们的尸体上没有任何伤口，但是他们的血液尽数流出。阿斯莫德的神话中，血液是承载生命的源泉，所以神明降刑于人类的时候，都是直接除去他们的血液。这正如神明对罪人的审判一样，他们被剥夺了做为生命之源的血液。 铂兰诺的士兵欢呼着，感谢着奇迹，认为这是上天的恩赐。母亲抱着自己死去的孩子的尸体哭泣；儿女摇晃着父亲，希冀着他只是睡着了；妻子最后一次亲吻丈夫的嘴唇。一切都在转瞬间结束，仿佛数日来的拼命都不存在，都敌不过上天的一次降福。有人开始仰着头，质问着不存在的神明，问他们为什么不早点结束这一切，为什么非要等到他们满怀着绝望去付出生命才来救他们。 然而神明早已死去，这并非神明的奇迹。 瑟西松开手，解除了领域，然后毫无防备地倒了下去。 她对魔力的控制力与对魔法的熟知让她能够将猎杀领域扩展至整座嘉瑞沃尔，也能够让她使用“天极审判”。但是她并没有如此巨大的魔力，所以她需要檀伽罗的魔力。 她能感知魔力延伸到的每一个角落，她能记住每一个卢弗士的士兵，她能控制着无数的审判之刃，所以她能创造神迹。仅仅五分钟，她就将攻进嘉瑞沃尔的所有卢弗士士兵尽数消灭。檀伽罗能更快做到这一点，但是他不能保证铂兰诺的士兵的安全。檀伽罗的力量足够毁灭一座城市，但是他不能在杀死敌人的同时，救下自己的子民。 但是瑟西被撕裂的灵魂承担不了使用领域的负担，她甚至不应该再使用魔法，她能撑到猎杀领域布置完成，也能靠着惊人的意志力完成天极审判。只是现在她撑不住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嘉瑞沃尔血河 嘉瑞沃尔的重要之处并不在于它是铂兰诺帝国西边境唯一的要塞，它最重要的地方是它是横亘在卢弗士与铂兰诺之间的西境山脉上唯一的通道。西境山脉绵延上千千米，最低海拔也超过一千米。在整条山脉中，有一个天然的缺口，或者说，山谷。这道缺口一直伸向铂兰诺的腹地。而嘉瑞沃尔，便建立在这天然的通道前，将这屏障的唯一缺口堵住。 卢弗士不可能让他们的军队翻过山脉向铂兰诺进军的，卢弗士本身并不是大国，战争时间一旦拉长，它自己会先崩溃，所以它必须速战速决。 铂兰诺的西边境土地贫瘠，这里的人们只能勉强糊口，所以卢弗士无法采取以战养战的办法，他们必须从国内将粮食运到前线。即便他们的军队能够翻过山脉，他们的运粮车也翻不过去。 所以嘉瑞沃尔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这里可以作为卢弗士行军的基地，可以作为粮草的周转站，如果战争失败，还可以用嘉瑞沃尔坚固的城墙挡住帝国的军队。 所以，这场发生在嘉瑞沃尔的夺城战格外惨烈。 ——《荆棘乱世之歌》 审判之刃发动的时候伊多身边只有十几名士兵了，卢弗士的士兵似乎是被下令要活捉他。 作为西境唯一的通道，嘉瑞沃尔自然不可能只有坚固，坚固的防御并不够保险。嘉瑞沃尔的后面砌了一堵石墙，厚数米，高数十米。当然了，仅仅数十米的墙并不能起到多大作用，在军队面前，推倒这样一堵墙不是什么难事。 这堵墙是一道门，通向铂兰诺腹地的门。或者说，这堵墙是一个巨大的防御结界唯一的入口。这被称为“叛乱者之门”。 建国初，伊诺拉公主便知道了这里会是整个边境唯一的弱点，召集全国的魔法师在这里布下了防御结界，只留下这堵墙做为通道。可惜结界没有布置完毕，伊诺拉公主便因为政变被处死，这项工程便搁置下来。直到帝国历67年，帝国的第二位王加墨雷试图从贵族手中将权利夺回，有计划地对当时帝国的贵族势力进行了清洗，贵族们密谋叛乱，甚至不惜将外敌引入。他们走的便是这个通道。 这次叛乱造成的便是铂兰诺贵族自此各自为政的局面，加墨雷在叛乱中死去，他没有留下子嗣，继任者是他的侄子，他早逝的兄长的儿子嘉瑞恩。嘉瑞恩平定了叛乱之后，重新拾起了这项计划，不仅如此，他还在石墙前面建造了一座岩石的城，这便是嘉瑞沃尔。他将那些叛乱的贵族的名字刻在墙上，以警示后来者。 卢弗士的士兵似乎是误以为伊多是嘉瑞沃尔的指挥官，以为他知道“叛乱者之门”的开启方式。然而知道这个的人早就带着他的财宝跑了，这里没有人知道。 尽管这道防御结界难以被打破，但是伊多依然拼死作战，他不确定卢弗士是否有那样强大的魔法师，强大到能够解开这个结界。为了铂兰诺，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容许发生。 他的战友们纷纷倒下，其中有一些是陪他一同长大的亲信，还有一些是与他一同前来当见习骑士的好友。他们都死了。他浑身血污，身上的盔甲已经看不出原先的形态。 然而突然之间，他感觉到空气中的魔力有了变化，但是他并未学习过魔法，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卢弗士的士兵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他们突然停下了进攻。伊多已经疲惫不堪，他知道他应该趁着他们愣神反攻，但是现在他身边只有十几个人，他知道自己已经什么也做不了了。 他看向卢弗士的士兵，他们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天空。伊多的一个活着的扈从跌跌撞撞地过来想要扶着失血过多已经有些站不稳的他，伊多勉强站着，他也抬起头看着天空，失血的眩晕感让他眼前一时发黑，继而耳边便传来了扈从的惊呼和卢弗士士兵的惨叫。等到他眼前恢复清明，天空已经没有任何异样了，他看向四周，卢弗士的士兵已经全部死亡。他们倒在地上，有人挣扎着想要逃走，却维持着伸手挣脱的姿态死去了。血液从他们的身上不断流出，但是没有伤口。血液在地上流淌，在他们脚下聚集，浸没了脚踝，没过了栏杆，漫过了台阶，冲出了殿外，流到了街上。 街上也都是血液，卢弗士士兵的血液被抽了出来，汇聚在嘉瑞沃尔，形成一条来势汹汹的血河，它们冲荡着一切，无论死者还是生人都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一身血迹。血河淹没了街上的尸体，飞溅的血流沾到失去丈夫的妻子脸上，让她们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艳红；不断流动的血河吞没了无依无靠的孩童的小腿，他们摔倒在湍急的血流中，又惊慌失措地爬起来，衣服全浸满了血液；木琴摔碎在地上，血流冲过尚未断裂的琴弦，琴音又被血河吞没。 幸存者木木地站在奔流的血河中，终于忍不住恸哭。被迫拿起武器保护孩子的女人扑在血水中，摸索着，呢喃着父亲与母亲，呢喃着丈夫的昵称，呢喃着兄长的名字。但是她什么也没有找到，最终她跌坐在血河中，满是鲜血的手捂住了脸，一抽一抽地哭泣。 伊多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步一步地走在血河中。满街都是尸体，尸体都浸没在血河中。男人们几乎都战死了，最后战斗着的是女人，被他们应允会保护的女人。相拥着被砍死的老夫妇，被抢出襁褓摔死的婴儿，半大却拿起武器的孩子，还有无数的卢弗士士兵的尸体。 “我们没能保护他们……”伊多哑着嗓子说。扈从赶紧说：“不是您的错，伊多大人，都是柯登，他……他居然逃走了……”“快点去，去找檀伽罗殿下，他已经来了，也是他救了我们。”伊多疲惫不堪。 扈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是三皇子救了我们吗？”伊多点了点头：“对，是檀伽罗殿下，他现在应该在城外，去找他，殿下在这里，嘉瑞沃尔就绝对不会有事！” 扈从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赶紧说：“我立刻去召集剩下的士兵，马上去迎接三皇子殿下。那，大人您……”他迟疑了一下，看着伊多断了的左臂。伊多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让他赶紧去。 伊多让城中剩下来的人到指挥所门口广场集合。于是活着的人互相扶持着，失魂落魄地向广场走去，有些人抱着死去的亲人不愿离开，还有失去孩子的母亲抱着自己孩子那小小的尸体，眼神空洞地一步步往前走着，仅仅是走着。 活着的没有多少人了，男人们竭尽全力想保护女人，女人们竭尽全力想保护孩子，但是最后都没有保护得了。 伊多站在原先柯登发号施令的地方，看着广场中的存活者们，他知道自己应该安抚他们，应该鼓舞他们，但他不知道说什么。没有人知道，到处都是尸体，鲜血正在从指挥所向外涌着，正在流过他的脚边。 一个小女孩在哭泣，她在十天之内失去了她所有的亲人，而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刚刚学会走路，磕磕碰碰地在广场上走着，摔倒了，又爬起来，她在找她的爸爸妈妈，他们会心疼她的，会把她抱在怀里亲吻她肉嘟嘟的脸颊，或许妈妈还会责备她这么不小心，弄得一身脏。可是她怎么也找不到，爸爸妈妈都躲了起来，不让她找到。于是她哭得更大声的，她知道爸爸妈妈舍不得她哭，他们一定会出来的。 伊多走过去，把她抱起来。小女孩见他脸上都是鲜血，哭得更狠了，她哭着喊爸爸妈妈。 伊多环顾四周，只能看见颓废。有人哭着问他：“为什么神明不早一点拯救我们？他们非要看到我们绝望了才会施加援手吗？”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伊多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终于他还是开了口，他提高声音，说：“拯救我们的并非神明，神明已死，然而即便他们还活着，他们也不会垂怜我们的苦难，他们会乐于看见我们在绝望关头，只能喊着他们的名字乞求活下去的样子。拯救我们的是我们自己，我们没有放弃，我们一直在战斗，我们撑到了檀伽罗殿下来了。柯登放弃了我们，放弃了嘉瑞沃尔，但是我们没有放弃，我们一直在战斗。是我们拯救了我们自己，我们战斗，撑到了希望到来。” “可是，我们拯救了什么？” 伊多看着他们，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怀中的小女孩依然在哭闹着挣扎，甚至还用肉嘟嘟的小手抓着他的脸。他突然知道了答案，他将小女孩高高举起，他喊道：“我们拯救了她！” “我们拯救了她，她的父母的战斗拯救了她。我们活下来的每一个人，都是那些死去的人想要保护的，想想他们，他们为了你们战斗，你们也为了他们而战斗。别辜负了那些想要保护你们的人啊！” “我们已经撑过去了，援军已经到了！我们成功了。”伊多有些站不稳，他突然流下泪来，他所有的朋友都死在这里，他们是为了他才不嫌偏远来到这里的，最终也因为他死在这里。 血河依然在流淌，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嘉瑞沃尔每一个角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帝国之盾 帝国历335年冬一月，卢弗士入侵了嘉瑞沃尔，由于守城的柯登爵士的不作为，弃城而逃，导致敌军进入城中。但是嘉瑞沃尔的人们并没有放弃抵抗，他们与卢弗士的先锋部队作战了整整十天。不知道多少家庭拼到最后一个人，同样，也不知道多少士兵客死他乡。原本依靠嘉瑞沃尔那三百年来不断强化的、号称大陆最强防御的城墙，铂兰诺的士兵再怎么弱卢弗士也无法攻破城门。但是柯登选择了逃跑，不做任何抵抗地丢下了所有士兵逃走了。 他注定要钉在耻辱柱上，无论经历怎样的历史变幻，他都会是被口诛笔伐，永不翻身的人。 ——《荆棘乱世之歌》 伊多的扈从很容易就找到了檀伽罗，由于瑟西的昏倒，檀伽罗正抱着她赶向城内。他需要带瑟西去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他也需要查看嘉瑞沃尔的情况。 即便他担心瑟西的安危，但檀伽罗依然冷静，他替瑟西戴好兜帽，将她的银发拢在兜帽内。索恩修斯素来中立，拒绝牵扯进任何政治或军事事件当中，但是瑟西需要在整片大陆上寻找十四颗死灵晶石——“暗血水晶”，那就不得不与各国政府各方势力有交集。她不能将危险带给家族，所以她必须舍弃身份。 檀伽罗带着瑟西向城门走去，他在城门口遇见了伊多的扈从。扈从认出了他，刚要行礼便被檀伽罗打断了：“现在嘉瑞沃尔是谁在守城？”“是伊多骑士，三皇子殿下。”扈从赶忙回答。檀伽罗点点头，说：“先带我去能休息的地方，我把她安顿一下，随后直接带伊多来见我。” 扈从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带着他去了柯登原先的别院。那原来是柯登安置他最为宠爱的情人的地方，因为地处偏远，加上空无一人，所以在这场战役中几乎没有损害。檀伽罗将瑟西轻轻地放在床上，为她盖上被褥，拉上了床帘，随后便去会客厅等待伊多。 伊多只过了一会儿便到了，他的断臂还没有治疗，便急着过来了。一进客厅，伊多便以骑士礼跪在了檀伽罗面前，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不过很坚定：“殿下，我没能够守住嘉瑞沃尔，请您惩处。”“主将逃亡，我还能要求你们做到什么地步？你无罪，告诉我嘉瑞沃尔现在的情况。”檀伽罗淡淡地说。 伊多依言禀报：“嘉瑞沃尔原先驻军包含贵族在内共有两万三千人，主城居民一万余人。经此战役，幸存者不足两千人，其中，大多是孩童……” 檀伽罗紧紧地攥着拳头，指节凸起，原本便白皙的皮肤显得更白，白得泛青，但他的语调依然平静：“那么，城中的粮食储备以及武器装备之类的如何。”“由于是突袭，敌军并不知道主城粮仓和武器库在何处，所以没有大碍。嘉瑞沃尔的外城防御他们也没有来得及破坏。”伊多回答道。 “外城防御没有被破坏，那么他们是怎么攻进城内的？外围哨兵都哪儿去了？他们翻越战壕的时候还没有人警醒吗？”檀伽罗平静的声音中隐隐有了怒意。嘉瑞沃尔可以说是铂兰诺最重视的城市了，无论是军需调配还是例行赏赐，都是先紧着嘉瑞沃尔来。而帝国对于柯登的种种骄扬跋扈也是再三忍让，然而他却以为自己是上天的宠儿，理应享受这些优待了。 伊多有些迟疑，他犹豫了一会儿，回答道：“柯登在嘉瑞沃尔对往来行商设置了高额的关税，为了多收税额，他下令城门不许关闭；而且，为了方便行商出入，柯登下令填平了战壕。”伊多低着头，不敢看檀伽罗脸色，他继续说着，“是我的过错，做为见习骑士，我本应该规劝领主的，然而我却选择了视而不见。” “未曾规劝的确是你的过错，但是这也不是你阻止得了的。柯登逃走后，你组织军队守城，勉强抵过。”檀伽罗压抑着怒意，冷冷地说，“你最大的过错就是没有趁早杀了他。该死的人没有死，害得嘉瑞沃尔几成空城！”他的声音突然提高，伊多浑身一震，跪在地上不敢吱声。 “援军最快也要六天才能赶到，这六天卢弗士一定会再次发动进攻。一个没有战壕的军事要塞？这是准备给谁当靶子？来不及重新挖战壕了，这次的应当是卢弗士的先锋部队，他们的大部队还在后面。当初是谁让柯登驻守嘉瑞沃尔的？”檀伽罗突然问道。 伊多赶紧回答：“是丢利恩殿下。”尽管盖森侯爵与柯登算得上是友人，但是盖森家族却是三皇子一派的主心骨，这次的事情能让大皇子吃亏，加上又是柯登害得嘉瑞沃尔血流成河，回答得这样果断，他也并非没有私心。 檀伽罗沉默了片刻，喃喃道：“王兄，你真是想当王想疯了，安插亲信，让一个废物担待整个帝国的安危！” “檀伽罗殿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伊多担忧地问。正如檀伽罗所说，嘉瑞沃尔现在城门前没有战壕，只有几个哨所，如果卢弗士派人打探，以他们现在的人力也无法面面俱顾。如果卢弗士得知嘉瑞沃尔此刻只有不到两千的妇孺，那么他们一定会再次进攻。这次卢弗士入侵嘉瑞沃尔是摆明了要和铂兰诺拼个国破家亡，不可能收兵的。 而现在的嘉瑞沃尔面目全非，那些黑市也好，私下的中间人也好，都寻不到踪迹，想要查询人口买卖的明细都无从查起。 “不过殿下有阿斯莫德唯一的巨龙，巨龙一己之力便可毁灭一个小国，自然是不用担心的。”伊多突然想起什么，忍不住说道。然而他抬头，却发现檀伽罗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反而脸色沉重。 伊多不明就里，但是不该僭越，低下头不再言语。 檀伽罗终于开口了，他说：“极北之地爆发冰雪风暴，席卷帝国北境。老师带着帕罗去平定风暴了。”“那么，现在我们还能怎么办？”伊多有些绝望地问。 檀伽罗静静地看着壁炉里燃烧的火焰，会客厅一时陷入沉默。 他似乎明白了为何瑟西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他插手寻找“基石”一事。瑟西说的没错，他属于铂兰诺，他不可能为了任何一件事而放弃铂兰诺的安危与利益的。如果黑荆棘的爆发有利于铂兰诺的统治，他甚至会容许黑荆棘席卷大陆。 “嘉瑞沃尔不会有事的，我在这里，卢弗士就不会再次进入嘉瑞沃尔。” “只要我活着一天，铂兰诺就依然是阿斯莫德大陆的霸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战争开始 帝国历335年，卢弗士举兵入侵嘉瑞沃尔。三皇子檀伽罗与“御灵圣座”瑟西率先赶到嘉瑞沃尔，保住了嘉瑞沃尔。 四天后卢弗士主力军队亦到达嘉瑞沃尔城外，嘉瑞沃尔彼时无一可用之兵。檀伽罗只身在城外抵挡卢弗士大军，死守城门。 ——《荆棘乱世之歌》 嘉瑞沃尔来不及做任何防备，他们只有两千不到的妇孺与伤残，能派上用场的健壮的人仅剩下几十人。几十人想要重新修筑一座城的防御，根本不可能。而柯登为了方便行商出入，不仅填平了战壕，还拆掉了城外的许多防御设施。现在的嘉瑞沃尔外面，几乎没有什么陷阱。 这也是为什么卢弗士敢于发兵。因为嘉瑞沃尔几乎是敞开了门欢迎他们进入，他们完全有可能在铂兰诺反应过来之前占领嘉瑞沃尔。这样的话，即便铂兰诺回过神来，他们也已经掌控了这个铂兰诺西境唯一的通道，唯一的要塞。 然而，即便嘉瑞沃尔处在这样一个岌岌可危的境地，伊多依然相信檀伽罗能够守护嘉瑞沃尔。他是帝国的守护神，是帝国最所向披靡的利刃，也是最坚不可摧的护盾。 还活着的士兵在哨所里日夜远眺着，看看卢弗士的军队是否再次席卷而来。卢弗士这次的先锋部队大概有一万多人，他们一个人也没有回去，都死在了嘉瑞沃尔。最好的预想就是，卢弗士因为没有一个人回去复命，对嘉瑞沃尔的情况并不了解，加上失去先锋部队，导致国内顾虑重重，就算不休战，也可以延缓几天发兵。然而可有可能的是，卢弗士是抱着被亡国的想法开战的，他们就没有想过和平解决这次的事情。 活着的人被集中起来，待在原先柯登的府邸，准备等援军一到就将他们送走。大街上奔流的血河还未曾完全干涸，只是变得凝滞如泥。它们变成了满地的血泥，但是没有人打扫，他们也没有精力打扫。整个嘉瑞沃尔都笼罩在浓烈的血腥中。 第四天晚上，哨兵前来汇报，他看见了卢弗士的军队正在向嘉瑞沃尔进军。檀伽罗点点头，吩咐道：“让那些哨兵都进城来吧，敌军我来解决。” 伊多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所：“殿、殿下，您、您、您该不会，该不会想以一己之力对付敌军……”“身为皇室，这是理所当然的。”檀伽罗站在城楼上，俯视着城外，淡淡地说。 “殿下，您没必要这样的，嘉瑞沃尔只要关上城门，便是坚不可摧。城里的粮食还很充足，我们可以死守城门，等到援军来临。”伊多急切地劝阻道，他还没有疯到让皇子孤身一人面对数万大军。 “曾经艾铂帝国的缇诺蒂斯也号称坚不可摧。嘉瑞沃尔之所以被称为大陆最坚固的要塞，只是因为它城外繁复的防御机构，然而现在那些都不存在了。一堵石墙，挡不住的。数万人的大军，推都能推开城门了。”檀伽罗转身走向城门，纯白的盔甲渐渐覆盖在他的身体上，“我一出城门，你便可以关上城门了。除非卢弗士退兵，不然城门永远都别打开！这是命令！” 伊多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低头应允道：“遵命。” 檀伽罗的盔甲是纯白的，散发着凛冽的寒意，他所过之处都沾染了一层冰霜，战靴下的血泥也被冻结，呈现出一种暗哑的黑红色。 檀伽罗手持长枪，等候着卢弗士军队的到来。因为帕罗的缘故，他很少有需要在战场上用到武器的时候，一般情况下，他习惯佩剑。但是在战场上，毕竟还是远近皆备的长枪好用些。他的盔甲是是伊诺拉公主的唯一遗物。叛乱而死的伊诺拉的一切物品都被处理了，只有这件盔甲保留下来。这套盔甲天生有着霜雪的寒意，是当时的炼金术师仿照凛冽之石的炼制方法，将纯粹的冰雪之力炼制在了这套盔甲上。它能将任何触碰到自己的武器冻得易碎，能够完全地保护住自己的主人。 寒冷与冰霜从檀伽罗脚下蔓延开来，迅速侵蚀周遭，将城门口的一切都化成了冰天雪地。 霜雪盔甲并不能为他带来冰雪之力，它究竟不是凛冽之石。这是檀伽罗的力量，他自幼跟随道格森学习魔法，道格森并不止教导他如今广为流传的结点理论，他还会传授他那些他自己领悟出来的古魔法。檀伽罗精通元素魔法，他能熟练地操纵四大元素，然而他最擅长的，还是与盔甲相性最合的冰雪魔法。 卢弗士的骑兵部队率先赶到，然而那些马匹到了这冰雪的世界，纷纷蹄下打滑，摔倒在地。有些人被摔倒的马匹压在地上，还有一些人在马摔倒之前先跳了下来。他们有些不知所措。即便现在已经快入冬了，也不可能出现日此大规模的冰雪，何况他们连日行军，不可能嘉瑞沃尔出现降雪他们却没有丝毫感觉。 他们还未看见隐藏在城门阴影中的檀伽罗，只是警觉地查看着四周，生怕铂兰诺有伏兵。 他们以小队的形式行动，既不过分分散也不团成一团，等待着不知从而出现的敌人。 “去死吧。”檀伽罗耳语似的说。 覆盖在地面上的冰雪突然裂开，无数冰锥穿刺而出，穿透他们的盔甲，刺透他们的身躯。寒意穿透身躯，直接冻结了他们的血液。许多人只来得及挣扎一下，就垂下了四肢，更多的人连挣扎都没有，就被无数的冰锥刺成了碎块。 离得稍远的士兵尚未被波及到，见此情景惊慌失措地想要逃离战场。 檀伽罗将长枪刺于地面，冷冷地说：“想要逃战吗？”绝对的寒冷从地面传递过去，冰雪从他们的脚上覆盖至全身，关节被冻住，血液被凝滞，最终成为了恐惧的冰雕。 倘若身体被刺穿，那么尚可逃脱，但是血液被冻结，那么再无逃离的可能。 “别逃啊，这可是你们发动的战争。那么便见识一下帝国的战神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一人之军 短短几分钟，卢弗士的先锋骑兵便被尽数歼灭。 檀伽罗深深地喘了一口气，他的魔力并不是无穷无尽的，即便是他也不能永远地释放如此大规模的魔法。先前的阿特斯塔，他也是依靠了帕罗的魔力。他毕竟还是一个人类。 他手持长枪，走过这一片冰雪的战场，被永远地冰冻了的卢弗士士兵们还维持着逃跑的自讨，手伸向他们来的方向，冰封的脸上满是恐惧。 檀伽罗一挥手，在身后筑造起一堵冰墙，将嘉瑞沃尔和死去的卢弗士骑兵拦在身后。 伊多正在城门上紧张地查看战况，但是檀伽罗砌起了冰墙，将敌军与嘉瑞沃尔隔绝，他看不见那边的情况。伊多焦虑不已，檀伽罗是皇室，如果死在这里，就算嘉瑞沃尔能撑过这一劫，素来暴虐的王也不会容忍自己的儿子战死在这里。尽管檀伽罗刚刚展现了强大的魔法，但是他肯定不能一直施展魔法，不然他也不会砌起冰墙，以防不测。 檀伽罗站在冰墙前，等候着卢弗士的主力军队。没多久他便等到了，刚刚的骑兵先锋只是探路，并没有多少人，现在才是大军。 卢弗士的主帅站在自己的战车上，他远远地看见了高耸入云，晶莹剔透的冰墙，知道有突变发生。他命令大军停下，问道：“前面怎么了？”从军队最前方派出了一名士兵通报，那名士兵通报说：“将军，嘉瑞沃尔被冰墙封住了，没有发现先锋骑兵的踪迹。冰墙前面只有一个人，没有发现铂兰诺军队的踪迹。”主帅沉思了片刻，问道：“那个人什么样子。”“报告将军，那个人穿着纯白的盔甲，看不见脸，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不到二十的青年。” 主帅猛地拍了一下战车，喝道：“那个人是檀伽罗！传令下去，用混编小队的形势和他进行车轮战，其余人趁势想办法突破冰墙！注意，一定要耗住他，至少要让他无暇顾及冰墙！” 军队得到命令，开始分出小队，一辆战车混合十人左右的步兵，三四支战车队组成一个混合队伍，战车从不同方向冲向檀伽罗，依靠速度和冲击力攻击他，步兵扰乱他的感官，让他无法应对战车的攻击。 卢弗士的战车一般由两匹战马拉着，战车的主人用矛或枪作战，配合战车的速度，能够让人难以反应。加上数名士兵扰乱对方，几乎可以说是无可挑剔。 “为什么不一次性派出更多的兵力呢？檀伽罗并不是这样一支小队就能够应付得了的。”主帅面前的车夫突然问道，他低着头，抚摸着乖顺的马匹，并不像车夫。主帅并没有因为他的僭越而动怒，反而心平气和地解释：“对付檀伽罗这样的人，人太多了反而会束手束脚，他只有一个人，可以不用担心伤到战友，只需要杀死周围的所有人就行了。人太多了，反而会互相妨碍。只要用车轮战耗尽他的体力就好了。再说了，我们这次出兵的目的并不是檀伽罗，而是他保护着的嘉瑞沃尔。这里只有檀伽罗一个人，想必嘉瑞沃尔的守军，都死在了我们的先锋部队手中。” “那么就这样好了。”车夫抬头看着前方的冰墙，“我会在这里观望的。” 檀伽罗看着离他不远的卢弗士军队，看着他们摆好阵势。他等着他们进攻。 四辆战车同时冲了出来，战车上的士兵手持长矛，等着取他性命。檀伽罗用枪尖点地，慢慢地沉下肩，他准备降低重心意图挑翻战车。但是出他意料的是，冲在两辆战车突然分开，向他两边冲去，檀伽罗怔了一下，两辆战车后面冲出数十名士兵，手持三米多长的长矛，交错着将他困在中间。 檀伽罗冷笑一声，说：“无用功。”他用左手抓住腰侧的一根长矛，寒意从护手上传到长矛，整根长矛瞬间覆上一层冰霜，檀伽罗将右手的长枪转了一圈，直接将那些长矛挑断，他将几根断了的长矛反手扔回去，直接刺穿了几个人。檀伽罗正准备上前先解决这些敌人，剩下的两辆战车却冲到了，战车上的人举着长枪挑了过来。 檀伽罗当机立断，挥动长枪，将自己周围一圈敌人先逼退，然后侧身避开一辆战车，反手抓住战车上士兵刺过来的长枪，借力翻身跳上战车，而那个士兵却坠下战车。檀伽罗用枪将车上的人挑落下去，继而拧断了车夫的头，自己抓起缰绳，看着不敢近前的步兵，喃喃地说：“还要谢谢你们特地送来了战车。”他回头看去，先前冲过去的两辆战车撞向冰墙，显然是想用冲击力将冰墙撞开一个缺口。 “自作聪明。”檀伽罗策马冲过去，顺手将周围的步兵尽数杀死。他掷出长枪，将两辆战车的马匹串在一起，长枪穿过马的头颅，扎进大地。 “快，他现在没有武器。”第二支小队见他手中没有兵器，试图抓住这个机会，从不同的方向包围着冲向他。檀伽罗转身看了一眼，用力一拉缰绳。马匹惊慌失措起来，挣扎不止，他跃至半空，用腕力将整辆战车甩了出去，直接砸死了一片人。檀伽罗在落地之前抓住了一根刺向他的矛，借力将自己再次送向空中，又顺势将那个攻击他的人甩至另一个人的枪尖，而他的长矛也刺穿了自己的战友。 檀伽罗在空中避开几根长枪，用手抓住战马的头，用力捏碎，马前蹄一跄，前扑倒地，他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抓住攻击自己的士兵的手臂，将他冻成了冰雕。 他在这混乱中又夺取了一辆战车，然而他这次并不准备等待敌军进攻了，他驱使战马向卢弗士的军队冲去，他现在用的是从卢弗士士兵手中夺来的枪。檀伽罗一连挑翻了十几辆战车，但是卢弗士的进攻依然没有停下，那些士兵用仇恨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恨不得生啖了他。檀伽罗心下了然，这些士兵怕是都有亲朋因为救济者而被拐走抢走。 檀伽罗时刻在感知着战场的一切，他感知到了有一支军队自旁边绕向冰墙，似乎是准备硬凿出一个入口。 “飓风。”檀伽罗咬了咬牙，调动魔力，挥手在冰墙前面布下一道风墙，那支军队转瞬被飓风吹得七零八落。此刻战车的战马突然腿一瘸，倒在地上，檀伽罗急忙跳下战车，然而新的攻击也到了，他不得已倒地打了一个滚，堪堪躲开。 檀伽罗瞥了一眼在地上抽搐不止的战马，心下了然：“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国也有御兽法师。”檀伽罗担心卢弗士不顾一切让战马狂乱，即便是他，面对一群狂暴的战马，还是比较麻烦的。冰墙并不需要魔力支持，但是风墙需要他一直输入魔力，他要么速战速决，要么把所有人都困在这里，包括他自己。 “欺诈者牢笼。”檀伽罗扯下腰侧的佩剑，掷在地上。佩剑一触到地面便化成了光点，漂浮在空中，无数光点交错，形成禁锢一切的牢笼。他们被锁在了这里，锁在了这个巨大的牢笼里。 这是谎言与真实之神遗留下的武器。诸神被屠灭之后，神明居住之地便崩塌了，他们遗留下的种种物件，散落各处。虚实之剑同时有着谎言和真实的力量，它既可以形成欺诈者牢笼，也可以变为真言枷锁。 只有从未说谎之人才能够离开欺诈者牢笼，现在，他们谁也走不了。除非他自己收回虚实之剑，或者他魔力耗尽，不然无法解除。 “这是什么东西？！”卢弗士主帅震惊地看着笼罩着他们的巨大牢笼。他吩咐身边一个士兵尝试着斩断它，那个士兵听令拔出刀，向着虚幻不定的牢笼砍去，刀穿过了牢笼，但是那个士兵的身上泛出了光芒。从牢笼上延伸出数根木条，将他缠住，慢慢吸收。士兵的眼睛凸起，他长大了嘴，似乎想要喊救命，但是他无法出声，他试图伸手，但是他的手渐渐干瘪，最后只留下一张人皮。 军队骚动起来，主帅高声喝道：“传令下去，让他们都静下来，千万不要碰到牢笼！”他问前方的车夫：“这是什么东西？” 车夫轻笑着回答他：“虚实之剑的欺诈者牢笼形态，家父曾经想四处搜寻，没想到在铂兰诺皇室手里。不，也许不是铂兰诺皇室，而是索恩修斯。”“他准备将我们一网打尽吗？”主帅沉着脸说，卢弗士全国上下所有能上战场的人都出动了，他们是孩子的父亲，是妻子的丈夫，是老者的儿子。他们被交付到他手上，是希望能够取得胜利，是希望能够摧毁铂兰诺，是希望能够为他们失去的亲人报仇。 但是很有可能因为他发动的总攻而导致全军覆没。如果真的这样，他将是卢弗士永远的罪人。 车夫摇了摇头，说：“当然不是，他自己也没有对付这个牢笼的办法，檀伽罗应该是在拖延，但是不知道他能拖延多久……而且，以他的性格，他不可能不进攻。我们人太多了，太过于束手束脚。” 就在他这么说着的时候，檀伽罗果然又发动了进攻，他穿梭在牢笼的间隙，不断杀死束手束脚的卢弗士士兵。 “他还真是胆大啊，即便帕罗不在身边，他也有着匹敌一军的实力呢。怎么，将军，需不需要我出手？毕竟女王派我过来就是为了协助你们的。”车夫回过头问道。 主帅看着只能束以待毙的士兵们，开口说：“那就拜托你了，亚莱因特大人。” ps：总觉得五一节网络管理中心的人也放假了，我连了一天的网，连页面都打不开也是疯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十章 御灵圣座 瑟西大人是在嘉瑞沃尔守城战一役中得到“御灵圣座”的称呼的。“座”有“xx之人”的意思，“御灵圣座”即为“御灵圣者”。 然而直到今天，瑟西的身份依然是一个谜。暗影龙大人我们尚可得知他出生在黑石丛林，直到十五岁为止一直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待在那里。亚莱因特大人更不用说，他的实力也足够担得起兰恩尼斯家族的名号。但是瑟西就像是突然出现在历史中一样，她似乎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知晓一切魔法与秘密，然而却没有任何稍稍详细一点的关于她的描写。描写那个时代的史诗也好，吟游诗人添油加醋的叙事诗也好，甚至于最喜欢臆造逸闻的野史，都没有关于她的详细介绍。她只会出现在正确的地点，做正确的事，没有一丝多余的描写。她的一切就像是被谁故意隐去了一样，故意不让后人知道，她究竟是谁。 ——《考古文学史》 亚莱因特从马车上跳下来，他穿过人群和无数不在的光柱，向檀伽罗迫近。 卢弗士的士兵因为这既不能触及，也无法逃脱的牢笼而束手束脚，他们因为害怕被牢笼吸收而不敢动弹，却又因为无法动弹而被檀伽罗杀死。檀伽罗穿梭在大军中，他极力让自己不靠近牢笼，他的速度快得惊人，卢弗士的士兵往往只能看见一道残影掠过，继而便倒地死去。他能够轻易地绕开牢笼，能够以毫厘之差避开刀锋枪尖，能够将武器精准无比地送进敌人的心脏。 亚莱因特在卡提纳的时候便经常听见檀伽罗的名号，大抵是他的战无不胜，他的所向披靡。卡提亚就在分析铂兰诺情况的时候也着重强调了檀伽罗的存在。就算铂兰诺内部再怎么衰败再怎么腐烂，只要檀伽罗依然负责这铂兰诺的军事，那么它就棘手无比。 檀伽罗正举枪准备刺死面前的士兵，突然从旁边斜刺过一支枪挑开了他的攻击，对方将枪尖一转，直挑他的面门。檀伽罗后退一步，用手格开枪身。来人落在士兵的战车上，他看向卢弗士的军队，高声说：“我来对付他，你们小心撤退，退到将军身边。”士兵惊魂未定，听他这么说，丢下战车，小心翼翼地避开牢笼撤退。 檀伽罗正想追上去，却被他用枪拦住，他看向突然出现拦住他的人，那个人穿着普通的卢弗士盔甲，面目被头盔掩盖了，从盔甲样式来看似乎是士官等级的，如此说来，他应当不是贵族，但是平民是没有机会专门学习武艺的，看他的身手并不像菜鸟。他要么是天赋异禀，要么是故意伪装。檀伽罗更愿意相信是第二种。 他不想去细究这个人为什么要刻意伪装，现在细究也没用。 檀伽罗直接用枪挑翻他所站着的战车，亚莱因特一跃而起，避免了和战车一同倒地，但是檀伽罗将长枪一转，横扫了过来，他正准备后仰避开，却发现身后便是牢笼。亚莱因特伸手抓住枪身借力将自己甩开，堪堪避过了欺诈者牢笼。亚莱因特刚好落在檀伽罗身后，他用手撑地，旋身一个扫堂腿。檀伽罗并未回头，收枪直接向亚莱因特的腿扎去。亚莱因特手撑地跃起，空中转身将枪踢歪，然后落在一边。 亚莱因特重整架势，握紧长枪，右手手心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低头看了一眼，手心的护甲已经被冻成了粉末，皮肤因为极度寒冷而皲裂，没有血液流出，因为血液都被冻结了，只有艳红的冰晶。 他攥紧了手，将魔力覆盖在全身，戒备无比地看着檀伽罗。尽管他从不轻敌，但是他也未曾料到檀伽罗的魔法如此强大，他刚刚只不过是抓住枪身片刻，檀伽罗就能在这瞬间将他冻伤，甚至当时他都未曾发现。他可以瞬间释放魔法，没有任何前兆，那样的悄无声息。看来他必须重新判估这位铂兰诺的三皇子的实力了。 檀伽罗显然也发现了他现在全身都覆盖着魔力，他微微不满地说：“嘁，这么难缠的吗？”他倒是没想到对手也会魔法，除却大贵族与皇室，其他人想要学习魔法，除非是像坎特尼那样的天赋惊人，被游历的魔法师一眼相中。卢弗士毕竟是小国，那里的魔法师是否有这样的实力且不谈，他倒是好奇举国不过数万人的卢弗士居然会出现一个魔法天赋和武艺一样高超的人。 亚莱因特突然笑了起来，他说道：“的确，在这冰墙之外，我们都无能为力。一道冰墙，一道风墙，加上这欺诈者牢笼，我们数万人只能被困在这里。就算卢弗士这边再多几个我这样能和你一较高下的人，只要你想，凭借着这个谁也碰不得的欺诈者牢笼，我们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但是如果是在冰墙之内呢？” 檀伽罗怔住了，他不由得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感知到了，我们的先锋骑兵就在墙的那一边，有许多人被你杀死了，但是同样，还有许多人被冰封着，他们在等待着冰化掉的那一刻。我倒是很好奇，凭借着嘉瑞沃尔两千妇孺，如何抵挡我们的先锋骑兵？” “你想干什么？”檀伽罗当然听懂了亚莱因特在说什么，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现在无法回到冰墙以内，如果要回去，就势必要将三重防御全部解除，那样的话卢弗士的大军就可以直接冲向嘉瑞沃尔。 亚莱因特周身的魔力开始涌动，他说：“奈塔士最冷的时候，河里的鱼也会被冻在冰块里，然而只要用热水化开，鱼就会苏醒过来，就像没有被冻住一样。我们的先锋骑兵只有一千多人，可能能活动的不过几百人，几百人是冲不开嘉瑞沃尔的城门的，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他们的。” 檀伽罗试图阻止他，但是亚莱因特施展魔法的速度比其他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欺诈者牢笼能够将说谎者锁在牢笼之内，但是不能将魔法也锁住。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嘉瑞沃尔，然而他筑起的冰墙遮掩了他的视线。就在这一晃神的工夫，亚莱因特抓住机会，连刺了数枪。檀伽罗不得不连连后退，他瞥见身后渐近的牢笼，停了下来，挑开刺过来的长枪。 尽管檀伽罗还不清楚对手的身份，但是对他的实力却有了大概的了解。单论武技，称得上出众，但还不是自己的对手；魔法的话，倒是强得惊人，魔力与自己相差无几不说，在运用上仅次于瑟西，他所见过的人当中，仅有坎特尼实力在其之上。 他能感受到冰墙的那一边，被冰冻住的骑兵们正在苏醒，嘉瑞沃尔的城门爬满了魔力，渗入门中，一点一点地粉碎。 “你这混蛋！”檀伽罗掷出长枪，而亚莱因特敏捷地避开了。亚莱因特笑着说：“怎么了？这可是战争啊。你现在没有武器了，瞧瞧，这还是那个冷静的三皇子吗？” 檀伽罗平复着情绪，再出色的将领也需要军队，没有军队，他只能尽他所能。 瑟西还在嘉瑞沃尔，她还没有苏醒，如果她还醒着，或许……不过以她的身体状况，怕是也没什么用处。 檀伽罗用冰元素幻化出一把长剑，现在必须先应付一下眼前的敌人，这个人不知道是谁，倒是难缠得很。 “元素魔法运用得很是不错呢，不巧，我恰好也对元素魔法有些研究。”亚莱因特这么说着，脚下腾起一串火焰，从地面蔓延向远方。檀伽罗回过头，他看见那一堵巨大的风墙渐渐消失，冰墙被火焰覆盖，迅速融化。 檀伽罗看见了嘉瑞沃尔，城门破碎，卢弗士的骑兵们正重整阵势，准备冲进城中。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要是，要是当时我能将他们都杀死，那么嘉瑞沃尔一定不会这样，都是我的错，我没能守住嘉瑞沃尔…… 檀伽罗绝望地看着嘉瑞沃尔，完全没有顾及持枪逼近的亚莱因特。 不知从何响起了渺茫的歌声，亚莱因特被歌声所惑，停了下来。卢弗士的骑兵们也不由得抬头看向空中。这歌声并非来自天空，而是来自于灵魂的低语与共鸣。那是难以言说的悲哀与绝望，仿佛面临着无尽的灵魂旅途，而他们的灵魂孤独地行走在这旅途中，不知道所向何处，也不知道何时是尽头。 “瑟西……”檀伽罗喃喃地说，他看着城门，相隔太远，他看不清城墙上的情况，但是他知道，瑟西一定在那里。 卢弗士的骑兵苏醒的时候，冰墙也渐渐融化，伊多眼见着坚不可摧的城门粉碎坍塌，但是他无能为力，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嘉瑞沃尔只有不到两千的妇孺，他们无法形成战力，无法抵御敌人。他看向远处，他能看见那个巨大的牢笼，檀伽罗以一己之力将卢弗士的大军拖在远离嘉瑞沃尔的地方，但是他不能阻止这一小部分骑兵冲进嘉瑞沃尔。 “你去召集剩下来的人，让他们到城墙来。这里交给我。”令人安心的少女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伊多回过头，看见那位与三皇子一同到来的少女站在他身后，依然穿着那身沾满血迹的麻布长袍，兜帽严严实实地隐藏了面目。少女走上城墙，看着嘉瑞沃尔城门前蓄势待发的军队，她继续说：“你快去办，这里有我。” 伊多点点头，赶紧赶向领主的庄园。瑟西看着破碎的城门，她划开了自己的手掌，血液滴落在地上。 死在嘉瑞沃尔的人不计其数，这里向来是争夺的要地。无数亡灵沉睡于此，它们在这里徘徊，然后被送葬者引领着前去死灵圣殿，融于灵魂之海。但是几天前死于嘉瑞沃尔的人的亡灵还在这里，它们沉积在奔腾于城中的血河中，跟随着血河的流动，弥漫于嘉瑞沃尔的每一个角落。嘉瑞沃尔的每一寸土地都被血液所浸染。 “以凌驾万物的安卡公爵的名义于此呼唤，提灯的引魂者，您是死者的女王，是灵魂的主宰。在这阿斯莫德大陆上，没有任何灵魂能违背您的号令。吾名埃芙娜，意为驾驭灵魂者，在此恳求您的宽恕与怜爱。以艾茵雯之名起誓，此行不为己身，此行不为爱恋，此行不为名利！”她以古老的语言诉求，请求着挽救一切的力量。 灵魂深处传来了震颤，那是引魂者的低语，引魂者回应了她的诉求，而这位灵魂的主宰的回应引起了聚集于此的所有灵魂的共鸣，于是他们似乎是听见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歌声。这是灵魂对于主宰者的崇敬，出于敬畏，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没有灵魂能够在这位灵魂的女王面前动弹。而只有瑟西听到的并非自己灵魂的共鸣声，而是源自死者的女王的回答。 “索恩修斯之女，埃芙娜，余应允你的诉求，余赐予你驱使此处亡灵的权力，你大可用源于你血脉的力量驾驭它们，而不会遭受来自余的惩罚，余容忍你的僭越，容忍你使用唯有死灵一族才能使用的操纵亡灵的力量。但若你胆敢将此等力量用于生者，驱使他们的灵魂，余亦会降下惩处。”灵魂的主宰慷慨地应允了她的诉求，同时也警告她别去触碰生者的灵魂。 并非只有死灵一族才能操纵亡灵，尽管死灵魔法过于困难过于危险，但是那并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卓加亦可以使用亡灵枯骨之林，尽管不完全，但是他确实触碰到了亡灵的领域。而黑魔女塔特莉斯对亡灵魔法更是沉迷。但是只有死灵一族有资格行使这死神的权利。僭越者会被彻底埋葬，送葬者葬送了曾经无敌于世的黑法师们，因为灵魂是他们的所有物，这不容许人染指。人类不应当妄图成为死神。 现在，引魂者应允了她的请求，恩赐给她驱使亡灵的许可。 灵魂的女王不再言语，她的垂怜到此为止。所有人也纷纷回过神来，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刚刚，在那灵魂深处的共鸣声中，他们的灵魂遇见了无可触及之物。 天空暗了下来，黑云翻滚，狂风呼啸。大地震颤起来，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于死亡中邂逅 瑟西大人与亚莱因特大人的初遇并不明朗，大多数记载认为他们是在“哀恸圣祭”前后相遇的。之后，亚莱因特奉卡提亚女王之命协助瑟西，共同抵御荆棘之野。而对于他们不甚明朗的初见，亚莱因特大人也不过在一封寄给表姐的信件中提及过一句“我们于死亡中邂逅”。 ——《荆棘乱世之歌》 大地裂开，干枯的树成片成片地从大地中生长出来，荒芜的地面颤动起来，白骨从地底爬出、从那些干枯的树木上长出。它们匍匐在地面，缠绕在树枝。血液不断从树枝上泅出，落到地面上，只听得“呲——”一声响。只有血腥味在空中弥漫，久久不散。书上开出了白骨的花朵，花心是空洞无神的眼球。亡灵游荡在树间，那是先前死在嘉瑞沃尔的卢弗士士兵与铂兰诺守军。 一片混沌聚集在上空，暗哑哑的，阴气森森。 这是地狱在人间的投影，这里没有任何救赎，只有最纯粹的死亡。 亡灵枯骨之林，这是亡灵枯骨之林，而这又与卓加曾经用过的不尽相同。 地面渗出血水，将嘉瑞沃尔前的土地变为血池。森森白骨堆积于城门，覆盖于城墙。血池中有死者爬出，将卢弗士的士兵拖进血池，亡灵将他们拉到树上，树枝吸收着他们的血液，白骨之花吞噬着他们的骨肉，到最后只剩空壳，挂在树上。腾起的血雾弥漫在整个林子中，一片妖异的腥红色。 死亡的气息几乎凝成了实体，他们看不见这死亡的具象化，却能知道，只要迈进这亡灵之林一步，便再也无法出来。 正如齐格弗里德所说，真正的亡灵枯骨之林，即便只有一小片，也足以吞噬他这位最后的屠龙者，那并非是因为齐格弗里德的实力不够，而是因为没有谁能够拒绝死亡，连神明也对死亡无能为力。神明依靠着永生的祝福而无视死亡，最后也因为被剥夺了永生而死。只要沾染了一点死亡，它便会覆盖于生命，熄灭生机之火。 这才是真正的亡灵枯骨之林，在这里，任何活着的东西都不被容许存在。连施术者本身都不能待在其中，它拒绝一切生灵，它吞噬一切生命。 卓加不能够完全地使用亡灵枯骨之林并非由于他的魔力不足，或者说他对魔法掌控不熟练，而是由于他既没有得到引魂者的许可，本身的血脉也无法操控灵魂，所以他无法驾驭亡灵。 盘亘在灵魂深处的撕裂之感仍然折磨着瑟西，她的身体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这疼痛也并非作用于她的身体，而是研磨着她的灵魂。无时无刻，让她几近昏厥，却又因为渗入精神的疼痛而时时刻刻保持清醒。她能感受到魔力流过灵魂的断裂面，如同卡在关节处的刀片，稍一活动便刮擦着骨头。 伊多带着城中剩下的人过来了，许多人被城下可怖的死亡之林吓得尖叫起来。 瑟西并不多话，她问道：“你们当中有谁从未说过谎吗？谁都好，谁都可以，初生的婴儿，无法言语的哑巴，谁都可以。” 他们面面相觑，在巷战中，婴儿总是最先死去的。最后，一位母亲颤抖着抱着她的儿子走了出来。她低声说：“我心爱的涅拉从未说过谎，他在出生的那一刻便失去了说谎的力量。”瑟西从她手上接过惊慌失措的小孩，男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哭着想要重回母亲的怀抱，但是他只能咿咿呀呀地呼喊着。而他的母亲只是流着泪看着他。瑟西安慰她道：“他不会有事的，我只是需要他的一些血液。” 瑟西抬起头看着伊多，说：“把你的短刀递给我。”伊多递上了短刀，他不知道这有什么用。短刀也好匕首也好，都只是贵族的华贵饰物，它们的鞘上嵌满了珍珠玉石，用金箔银丝将其装点得金碧辉煌。 瑟西用短刀划开了涅拉的手，男孩的手上流出了鲜血，男孩哭着，挣扎着，伊多抓住了他，让他无法动弹。瑟西用手接住流下的鲜血，血液顺着她的手腕往下流，经苍白的手臂没入衣袖。 伊多不知所措地问道：“尊贵的小姐，您准备做什么？”他因为檀伽罗而敬重她，又因为城门前可怖的亡灵枯骨之林而畏惧她。 “去救他。”瑟西将血液涂抹在自己的双手，然后毫不迟疑地从城墙上一跃而下。而伊多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他扑过去想要抓住她，但是没能来得及。伊多趴在城墙上，他看见瑟西急速下坠，几乎就要落入亡灵枯骨之林。 然而那片血雾突然翻涌起来，有什么在不断上升，血池掀起巨浪，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手将瑟西托起，送向檀伽罗的方向。 亚莱因特几近于愕然地看着凌空而来的瑟西，因为狂风而掀起的血浪翻涌不止，瑟西依然穿着那件褐色的粗布长袍，上面凝固的血迹呈现出暗哑的红色。猎猎的狂风吹动她的长袍，长袍时而鼓起，时而被拉扯成一张布。尽管风并没有吹开瑟西的兜帽，亚莱因特依然凭借着血族过人的感官看见了隐藏在兜帽下的银发。他不由得愣了一下，喃喃地说：“索恩修斯……” 索恩修斯家族向来拒绝归属于任何国家任何势力，即便几乎统一大陆的伊安纳·艾铂数次威胁或者直接领兵攻打，他们依然拒绝加入艾铂帝国，而他们现在却在帮助铂兰诺。亚莱因特转念一想，自己所属的兰恩尼斯归附了卡提纳王国，索恩修斯效力于铂兰诺也未尝不可。 檀伽罗看见瑟西就要触碰到欺诈者牢笼，他不由得上前一步，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是他最终沉默了。欺诈者牢笼说谎者不能触碰，一旦触碰便会被吸收。瑟西说过的谎话，怕是她自己都记不清了。索恩修斯始终拒绝归附铂兰诺，瑟西的兄长，索恩修斯的家主艾伊诺的魔法并不强大，瑟西就是为了弥补一点才诞生的。如果瑟西死了，艾伊诺将很难阻止索恩修斯的领地被帝国步步蚕食。 亚莱因特见檀伽罗并未出声提醒瑟西，他马上反应过来，他嘲弄地说：“不愧是帝国之盾啊，真是冷酷无情，为了帝国愿意牺牲一切呢。这位索恩修斯家族的子嗣这么相信你，自愿来战场上帮你，却要被你献给铂兰诺做为祭品了。不过，她死了，你能抵御得了我们吗？” “就算施法者死去，亡灵枯骨之林也不会消失，你们还是无法占领嘉瑞沃尔。而且，她帮我是她的事，与我，与铂兰诺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这么富有正义感，为什么你不提醒她呢？”檀伽罗冰冷地说，他看着瑟西渐渐靠近，心里也不由得叹息一声。 比起他们之间的情谊，铂兰诺明显更加重要。瑟西如果死了，那便死了吧，记住她一辈子就好了。 亚莱因特似乎是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瑟西的手抓住了牢笼，檀伽罗微微有些不忍地移开目光，他看见亚莱因特依然盯着瑟西，心中一阵狂喜：好机会！他不假思索地用冰化出一柄剑，意图一举击败亚莱因特。只要近身，他有足够的把握击败这个无名的对手。亚莱因特用的是长枪，被他近身的话难免会束手束脚。只要除掉这个对手，那么卢弗士剩下的人不足为惧。 亚莱因特依然抬着头，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失声道：“什么？！”檀伽罗不由自主地放缓了步子，尽管他知道失去这个机会他要再杀死这个人将困难无比，但是瑟西的情况似乎突生异变。他抬起头，看见瑟西用手抓着牢笼，并没有被牢笼吸收。 瑟西穿过牢笼的间隙，跳了下来，落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还未站稳，瑟西便冲着檀伽罗喊道：“去守住嘉瑞沃尔，我来替你殿后。”然而未曾等他回答，亚莱因特已经抢先开口：“你替他殿后？那怕是回不去了。他刚刚想你死。”瑟西似乎是看了他一眼，檀伽罗的心跳猛地停了一拍，瑟西只是说：“是吗？那他之前也救过我的命。” 檀伽罗微微有些不安，他来到瑟西身边，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瑟西似乎并没有在意他想说什么，她快速地说：“你最好快点回去，嘉瑞沃尔城门被毁了，我暂且用亡灵枯骨之林进行防御，为了防止有异变发生，还是你守在城内比较适合。” 檀伽罗迟疑了一下，问道：“那你？”“我不会有事的。”瑟西笑着说。 于是檀伽罗放下心来，收回了虚实之剑。牢笼幻化为光点，回到他的手中，又变成了一柄长剑。他又看了一眼瑟西，瑟西推了他一把，控制着亡灵，将他送回嘉瑞沃尔。 亚莱因特只是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这一切。他并没有阻止瑟西送走檀伽罗，而在瑟西做完一切之后，他才慢慢开口：“索恩修斯也放下自己的架子了吗？还是说为情献身？无论哪种都好，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吧，反正，你也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瑟西一边缓缓地转过身，一边抬手掀开兜帽，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少女的音色悦耳却冰冷：“那便如你所愿好了，兰恩尼斯的次子，亚莱因特。” 兜帽落下，银色的长发垂了下来，然后在狂风中扬起纠缠。 于是亚莱因特便看清了那精灵般的容貌，银色的长发似乎有微光环绕，而她的背后却是枯骨之森，卢弗士的士兵被血池淹没，成为无数枯骨中的一个。 他们被死亡所环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援军与突变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空中，见牢笼消失，卢弗士的军队重又集结起来。但是他们畏惧瑟西身后的枯骨之森，不敢上前。 亚莱因特试探着上前一步，立刻有白骨破土而出，如果不是他躲闪及时，几乎被尖利的白骨刺穿。他连退数步，而白骨接连不断地冒出。最后，白骨终于停在他面前，而亚莱因特猛然觉得不对劲。他一跃而起，在空中转过身，看见他自己原先站立的地方陷了下去，弥漫在枯骨之森的血水涌了出来。亚莱因特知道，如果沾染了这些血水，自己一定也会成为徘徊于枯骨之森的亡灵，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身后传来破空声，亚莱因特在空中再次转身，伸手抓住瑟西手腕，借力将自己送向前方，顺势将她拽进那些血水。而瑟西落在地上的时候，那些血水又消失无踪了。她用左手撑地，将自己整个身体旋转半圈，伸腿扫向亚莱因特，右手反手握剑，斜斜地划过去。 亚莱因特手上凝聚魔力，将空气压缩至极点，然后猛然爆裂开来。瑟西被气流震飞出去，但是她很快调整过来，她身后窜出了数根白骨，将她堪堪拦住，又迅速收回地面。与此同时，她还在不断控制着白骨阻拦那些试图向嘉瑞沃尔进军的卢弗士士兵。 亚莱因特鼓起掌来，笑着说：“不愧是索恩修斯，与我交手的同时，还能分心去控制亡灵枯骨之林来对付那些士兵，这份头脑和心力着实让人佩服。不过，你那残破的灵魂又能支撑多久呢？” 瑟西落到地上，她脸色一沉，明白刚刚亚莱因特抓住自己手腕的时候就已经探知到了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了。死灵魔法消耗的是灵魂，所以卓加无法施展完整的亡灵枯骨之林，因为他无法也舍不得消耗自己的灵魂。先前解除永夜的时候，她的灵魂便仅剩一缕联结，这些天连续使用大规模魔法更让她濒临破碎的灵魂雪上加霜。亡灵枯骨之林虽然不会因为她的死去而消失，却会因此而失控，只要不断有新鲜的灵魂被吸收，它的规模就会不断地扩大，直至没有一个活着的生物。这样子，就算没有荆棘之野，恐怕这片枯骨之森也会吞噬一切。 亚莱因特说得没错，她的确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下去。 亚莱因特的面目依然被头盔所隐藏，瑟西无法看见他此刻的表情，他劝诱般地说：“你没必要为了铂兰诺这样做，这个庞大的帝国已经腐朽入骨髓的，它野蛮残忍，被专横和自私所笼罩。铂兰诺的那群人不会在乎你的才能的，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得不到任何援助，他们只会考虑你的牺牲或付出能为他们带来什么利益，包括你信任着的檀伽罗。索恩修斯并不属于铂兰诺，也未曾与铂兰诺结下什么盟约。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么你也应当知道我在为谁效力。女王爱才而宽容，你不必拖着这样一副残破的躯体来做着不求回报的事。整个卡提纳都会帮助你的，你要以这样满目疮痍的灵魂撑到什么时候呢？” 回答他的是几乎将他一分为二的骨刃。瑟西用长剑指着他，语调冰冷：“卡提亚的野心太大，大到整个阿斯莫德都不一定能装得下她的野望。索恩修斯不想归附于任何国家。这场战争，铂兰诺必须赢，我们需要一个相对和平的铂兰诺，它的战乱对我的目的没有益处。至于檀伽罗……”她停了一下，微微弓起身，突然飞掠向亚莱因特，“他想我死的事，早在四年前，我第一次拒绝他的求婚之后，我就知道了！” 裹挟着瑟西前进的是透明的蓝色火焰，一时之间并不能分出那是灵魂燃烧的颜色，还是高温到了极致的青白烈焰。亚莱因特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一直尽量不使用魔法，然而此刻无暇顾及身份问题了，他的周身一下子环绕着暗红的雾气，从他背后显现出两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怎么？到这个时候还是决定隐藏实力？连血族的血影盔甲都不屑于使用吗？不借助你那背德的先祖的力量吗？”瑟西嘲讽地问道。 由于不了解那蓝色火焰的本质，亚莱因特不得不连连躲避，一时之间处于下风。听闻瑟西这么说，他周身的雾气一下子凝为实体，那是一副暗红的盔甲，亚莱因特阴沉地说：“自作聪明的索恩修斯，我会让你知道激怒我的下场的。” “你那破碎不堪的灵魂将会彻底毁灭，我会用你那美丽的头颅告诉自命清高的索恩修斯他们的失败的！我会以你的痛苦与毁灭为我快乐的源泉，即便今天你侥幸逃脱，你也不会残喘多久的。以兰恩尼斯之名，你会死在我手上！始祖护佑，解放！”随着他的宣告，繁复的花纹覆盖在盔甲上，面甲收了回去，亚莱因特的面容显现出来，那属于血族的金发红眸并未脱离瑟西的想象。只是属于宗主一族的亚莱因特有着比希娅更接近于血液的红色眼眸。他脸色苍白，俊美的面容带着扭曲的愤怒。 蓝色的火焰舔舐上他的盔甲，但是没有造成任何影响，瑟西的长剑巧妙地的刺向亚莱因特盔甲与头盔脆弱的连接处，那里没有任何护甲。然而这一击被阻拦了，亚莱因特伸手抓住了长剑，剑身迅速变得通红，融化成铁水滴落在地上，在地上腾起一片火焰。但是剑身环绕着的青白火焰窜进盔甲，席卷了亚莱因特全身。 那是能够灼烧灵魂的火焰。 “魔力崩溃！”亚莱因特伸手抓住瑟西握着剑柄的手，直接破坏了她周身环绕的魔法。于此同时，亡灵枯骨之林也开始坍塌。 那并非消失，而是坍塌。连同地面一同崩坏，依附与大地的魔法阵开始紊乱，紊乱的魔力割裂大地，整块地面分离开来，又迅速粉碎。 这不是某种特定的魔法造成的结果，或者说，这不是符文魔法元素魔法或者其他任何一种魔法，这只是纯粹的魔力所造成的现象。血族那扭曲的、被诅咒的魔力被亚莱因特发扬光大，他能够藉此让流动在魔法阵中的魔力崩溃，他能够摧毁任何一个魔法。 血族的魔力，源自诅咒，那不属于任何一种魔力，无论是元素魔法的四大元素还是符文魔咒所代表的魔力本身的含义，亦或者献祭魔法那祭品与心愿的交易，通通不属于。魔法是魔力的秩序，而血族的魔法是最初的也是最直接的魔力使用方式——他们直接使用魔力，而并非让它以魔法的形式呈现。这也是血族魔力的唯一使用方式。 身为兰恩尼斯直系的子嗣，亚莱因特身上的血族魔力纯粹得惊人，如果不是之前看见他使用元素魔法，瑟西几乎要怀疑他的身上根本不存在其他魔力。 但是亚莱因特并没有破坏瑟西体内的魔力，他能做到但是没有做。 瑟西立刻反应过来，她冷笑着说：“你想见证我的自我毁灭吗？”为了维持亡灵枯骨之林，她必须不间断地投入魔力，以防它失控。而亚莱因特让枯骨之森的魔法彻底崩毁，她投入的魔力成了必需的无用功。 她的灵魂会被这拖垮。 但是她接下了这个挑战，她忍受着灵魂的创伤，生生将崩溃的枯骨之森渐渐恢复。 “我不会死。” 檀伽罗被瑟西一直送回城墙，伊多赶忙上前问：“三皇子殿下，您平安无事就好。瑟西小姐呢？”“她在前方。”檀伽罗并不打算多提。 檀伽罗吩咐道：“去城门，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溜进来。”他并未在意伊多的回复，自己动身走下城墙。 城中的大道上未干的血液与泥土混成了血泥，他先前走过的地方留下的冰霜依然没有消失。现在是初冬，温度也在不断地下降。 大道的那一头突然传来整齐迅速的脚步声与不间断的马蹄声。檀伽罗的身体一下子绷紧了，他动员而来的只是一些未经训练的平民，他们的步伐不可能这么整齐的，而帝国调遣部队前来是绝对赶不及的，那么出现在这里的是什么人？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是如何通过“叛乱者之门”的？ 一匹白马闪电般地飞掠而来，马在他前方急急停下，一身黑色盔甲的骑手翻身而下，她摘下头盔，单膝跪在檀伽罗面前，回复道：“希娅·薇德安·诺恩领军前来，见过三皇子殿下。”“怎么回事？除了守城将领，只有皇室血统才能开启叛乱者之门，希娅，你是怎么进来的？”檀伽罗皱眉喝道。 希娅抬起头，正准备回答，另一匹马也疾驰而来，骑手有些手忙脚乱，几乎不能停下马匹。马还未停住，骑手就匆匆跳了下来。他急切地说：“三皇兄，大事不妙！”他正是仓兰雁，面色焦急，一贯整洁优雅的外表此刻却满是尘土。不远处，装备精良的军队也整齐而迅速的 檀伽罗对希娅说：“你起来吧。”他又看向仓兰雁，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从帝都下令派兵到这里至少要一个月，究竟怎么了？” 仓兰雁回答道：“通讯兵赶到了洛瓦公爵的领地，由那里的魔法师将军情报告给帝都。可是丢利恩想要借此打击你的势力，将这件事隐瞒下来。玛格的心腹探知到了这件事，她找到了我，告诉了我。我马上找到希娅，她想方设法通知了临近这里的普洛斯男爵，让他召集军队，而我们利用迅捷魔法迅速赶到了他的领地。但是这件事不知怎么被长兄丢利恩知道了，他声称道格森无力平息北境冰雪暴乱，命令你赶快回去！” “丢利恩这个废物！”即便檀伽罗处处容忍丢利恩，不愿与他相争，也忍不住骂了一句，“国家当前还有心思膈应我！他到底分不分得清是非缓急！” 希娅迅速问道：“那么现在该怎么办？瑟西和你一同前来的，她又有什么办法？” “她在前线，用亡灵枯骨之林拖住敌军。”檀伽罗简短地回答说，“她撑得住，没事的。” 仓兰雁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他沉默了一下说：“那么现在怎么办？你要离开嘉瑞沃尔吗？” “不，我们突袭。他们的注意力现在一定在施展亡灵枯骨之林的瑟西身上，我们兵分三路，分别从两翼突袭，剩下一路从后面包抄。”这个计划相当大胆，尤其是包抄，他们要怎么做才能穿过卢弗士的数万大军，绕到他们身后去。 而希娅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她问道：“那瑟西怎么办？” 檀伽罗轻叹一声，说：“瑟西是可以牺牲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绝境突袭 嘉瑞沃尔建造在山口，两侧是绵延的山脉。事实上，嘉瑞沃尔的城门口原先也是层层叠叠的低矮山丘，一到雨季，嘉瑞沃尔便经常被泥水淹没。经过多次改建，花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才将城门口的山丘移平。凹凸不平的地形虽然有利于抵御敌军，但是同样会让己方军队束手束脚，它带来的麻烦甚至远超它的益处。 但是也仅仅有城门口那一处是平地。想要到达嘉瑞沃尔依旧要翻越无数山丘。这也就意味着，嘉瑞沃尔的前方，有一个人造的盆地。如果截断盆地中的军队与后续军队，那么他们就能够步步收缩，将盆地中的敌军包围歼灭。而那些从卢弗士赶来的援军需要翻过山丘，他们完全可以以逸待劳。 但是，由谁来绕到卢弗士身后？他们怎么才能在在敌军眼皮底下绕过去？而且普洛斯男爵集结起的这支军队不到两万人，他们能完成包围的任务吗？ 檀伽罗让希娅与仓兰雁分别带领一支军队，由两侧山脉潜行突袭，剩下一千人埋伏于城墙与内城区间的战壕中，由伊多带领，以防有敌军进入城中。希娅忍不住问道：“那负责包抄后方的军队呢？这是我们所有的兵力了。”檀伽罗看着她，回答道：“我一个人就够了。” 仓兰雁犹豫着问：“牺牲瑟西小姐真的好吗？那位暗影龙知道了真的没事吗？”檀伽罗压低声音，确保只有他们三人听得见：“她是索恩修斯的人，她死了对铂兰诺毫无影响。至于那位暗影龙，瑟西是死在卢弗士的人手上，与我们何干？何况他并非我的对手。”仓兰雁惊讶地看着他，但是并未出声，他只是听从兄长的命令，带着军队自城门右侧暗门去往山脉。 希娅对檀伽罗行了礼，翻身上马，奔赴左翼。 檀伽罗伸手再次开启神罚之门，他穿过神罚之门，来到了卢弗士大军身后。他落在山丘当中，并没有人发现他。檀伽罗在等待，等待着希娅与仓兰雁的突袭扰乱敌军，那一刻就是他行动的时候。 仓兰雁担心敌军中有擅于侦查相关的魔法的人存在，在马蹄上裹上了布条。他小心翼翼地前进着。 与久经沙场的同胞兄长不同，仓兰雁这是第一次上战场，甚至于他是第一次来这边境之城嘉瑞沃尔。仓兰雁扫视了一下四周，尽是难以行走的岩石与交错盘结的树木。他在心底冷笑一声，兄长到底是怀疑的。右侧是难以翻越的山岩，卢弗士也没有蠢到将军队布在山岩边。 他的确不是因为兄弟之情或者保家卫国来到嘉瑞沃尔的。丢利恩执掌政事，檀伽罗统领军务，唯有他一事无成。他倒是想涉足政事，然而丢利恩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仅仅丢给他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交职责。这次机会他一定要抓住，如果运气好的话，甚至能接连扳倒丢利恩和檀伽罗。 但是上天果然不够眷顾他。嘉瑞沃尔没有丢，尽管嘉瑞沃尔元气大伤，但是檀伽罗完全可以将责任推给柯登，还可以打击推举柯登驻守嘉瑞沃尔的丢利恩。 他带着军队抵达了预计的地点，希娅似乎已经发动了袭击，卢弗士的军队开始混乱起来。但是他们很快定了下来，稳定下阵脚，重新组织起了阵势。仓兰雁并不急着发起进攻，他等了片刻，等到卢弗士军队阵容渐渐有些分散的时候，他命令一位骑士率领两支小队从山上冲下去。卢弗士军队未曾料到侧翼也会出现敌人，一时有些慌乱，但是一见只有数百人，却都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们仍然不敢大意，以数倍的兵力进行压制。 这数百人面对数倍的敌人，很快便显现出了颓败之势。但是领兵的骑士仍然坚持着，他奋力击退数位敌军，高呼着鼓舞士兵们继续战斗。希娅那边的战斗似乎陷入了胶着，敌军一开始担心这边的数百人只是诱饵，用来让他们掉以轻心。但是那些人越来越少，渐渐地被他们包围起来，那预料中的大部队仍然没有出现。而希娅已经渐渐压制了他们，于是他们放下心来，将右翼的部队调向左侧。 等到他们将重心完全移至希娅那边，不再在意这小小的数百人的军队的时候。仓兰雁才下令全军出击。 刚刚稳定下来的卢弗士军队又散乱开了，他们迷惑了，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军队。 主帅亦是惊慌失措，他喝道：“怎么回事？刚刚檀伽罗孤身一人出阵难道是迷惑我们，好让埋伏布下？”他派人立刻去后方查看，看看后面是否也有伏兵。 希娅纵马穿过军队，她的手拂过每一位铂兰诺的士兵，为他们的盔甲与兵刃附上魔法。她喃喃地念诵咒语，毫无保留地施展魔法，尽可能地让魔力覆盖每一处。她令铂兰诺人的盔甲坚不可摧，她让他们的兵刃锋利无比。因为她的护佑，铂兰诺渐渐取得了压制。 魔力的不断流失让希娅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这并不是真正的附魔，她只是用魔力在那些武器上拟似出坚韧与锋利的性质。这一切都是靠着她的魔力支撑的，一旦她停止消耗魔力，那么这些性质就会立刻消失，那些武器也会因为负载而粉碎。 她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卢弗士军队的后方，如果在她魔力耗尽之前卢弗士军队还没有撤军，那么失去武器的铂兰诺人将会全军覆没。 而倏忽之间，希娅心口突然剧痛起来，就像每一滴血液都沸腾起来，灼烧着血管内壁一样。血液的沸腾顺着血管流向全身，她全身都被这疼痛笼罩。 她的血液在沸腾，在燃烧，火苗与蒸腾的热气舔舐着她血管的内壁，将她的心脏也裹挟进赤红的灼热当中。就像每一寸血肉都错位了，神经末梢一边燃烧一边摩挲，一边一口一口地啃噬着自己。无数的针刺进骨头，埋进骨髓，然后在她的每个动作间搅动骨髓，刺裂脉络，断了的针尖残留在关节，在骨头之间划动。 希娅几乎昏厥，但是即便这样她也没有中止魔力的消耗，她必须达成战略目标。他们的目的并非将敌军歼灭，而是击退。 希娅额上泛出冷汗，她分神看向卢弗士军中，略微有些不安。 她是血族血脉，上位的血族能够掌控下位者的生死。她可以肯定，那里有一位上位者。然而，诺恩家族是血族的第一旁系，上位者也只有兰恩尼斯家族的了。 那么，那里有兰恩尼斯的谁呢？ ps：那个时候应该神经末梢这个东西还没有被发现才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血族之源 瑟西几乎是在亚莱因特抬手的瞬间知晓了他做了什么。但是她无力阻拦，她的全部精力都用在维持枯骨之林上。 “是诺恩家族么……那真是太好了……”亚莱因特脸上浮起一丝微笑，他感知到了有下位者的血族血脉来到了这个城市。联系到铂兰诺境内的势力分布，他很容易就知道来的是谁。但是希娅并不能反推出他的存在，希娅对他的存在毫不知情。他抬起手，魔力在他指尖萦绕，显现成符文的形态，那是血族旁系与兰恩尼斯的契约，兰恩尼斯可以借此操控血族茫茫分支的生死。他漫不经心地触碰符文，这些符文代表了希娅，代表她的生，代表她的死，代表她的一切。这些符文潜伏在她的血液中，是一条如影随形、永远也无法斩断的锁链，死死地锁在她的生命上。 亚莱因特的手上腾起一团火焰，细长的火舌攀上悬在空中的符文，环绕在那些蜷曲的文字上。 他在折磨希娅，并非出于趣味或是某种诡异的满足感，而是出于上位者的特权。这是一种示威，一种恐吓。他用痛苦警告希娅，血族的上位者在此，不要牵扯进来。亚莱因特并没有因为希娅的痛苦而愉悦，也并没有因为凌驾于他人之上而心怀优越。血族的上位者只是在向下位者宣告他的到来。 这是独属于血族这一血脉的文化，其他除了血族，再无其他血脉会有这样匪夷所思的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上位者有一切权利，即便是奴隶，也不曾失去这么多。他们向兰恩尼斯献上一切，来换取这份血脉的力量。 瑟西在担心希娅究竟能撑多久，她能看出那些看似所向披靡的军队被希娅附上了魔法，由于那些普通的武器并不能承受附加的魔力，只要希娅停止魔力传输，那么那些士兵的武器将会立刻化为粉尘。如果那样，就绝无再翻盘的可能性了。 “背德的一族，兰恩尼斯，被万物诅咒的血脉，而你却以此为豪，以这肮脏的力量获得一切。”瑟西的右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臂，指节用力至青白，指甲嵌进手臂，血液流了出来。 我必须要救希娅，不单单是为了我自己，我答应过加诺，希娅不会有事的。 “闭嘴！你说你不曾投入铂兰诺麾下，那么你这次来帮他们是有自己的打算把？你不想死在这里吧，索恩修斯！”亚莱因特一挥手，数支魔力构成的箭矢朝着瑟西飞掠过去。瑟西勉力躲闪，但是腹部仍然中了一箭。 但是她依然浅笑着，她强撑着，继续说道：“怎么，不想承认自己的家族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历史？兰恩尼斯的家族族谱上没有记录你们的由来么？” “你给我闭嘴！”这次中的箭更多了，那些构成箭矢的魔力从伤口窜进体内，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 “血族血脉如何产生的，你当真不知道吗？”她喘了一口气接着说。 必须要救下希娅，必要的话，我死了也没关系。 “我说过了，给我住口！”箭矢穿透了瑟西纤细的身体，她晃了晃，但还是站住了。 “那么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呢？为什么只是让我闭嘴呢？你不是刚刚还说过要将我的头颅送还索恩修斯吗？因为你也怨恨着你那背德的，肮脏的家族吧？可是你怎么能亲口说呢？你可是你们一族寄予厚望的继承人啊？当你护卫着光辉之女王的时候，有没有唾弃过这样的自己，有没有觉得有着血族血脉的自己不应当被这光辉照拂？” “你住口！”亚莱因特终于解除了对希娅的支配，他挥剑斩向瑟西。瑟西勉强拿剑架住，却因为亚莱因特的力道而跌落出去。 “何为血族血脉？同样的血液，在体内往复循环，没有丝毫的杂质渗入，在上千年乃至上万年的时间中慢慢拿变质，慢慢扭曲，连同着自身的魔力也扭曲变质。违背常理，抗拒一切……”瑟西支撑着身子想要起来，却被亚莱因特用剑抵着咽喉。 亚莱因特看着她，目光冰冷，一如他刚刚出现的时候，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闭嘴，否则我真杀了你。” 瑟西微微侧首，看着援军的方向，带着笑意，喃喃地说：“一切的开始是一场乱伦，兄长玷污幼妹，继而是母亲勾引儿子……同样的血液在几代十几代乃至几十代间交叠、穿插，最终变质，变成了一种罪恶的、肮脏的血脉。你们给予其他家族血脉，不依然是赠与对方自己那轮回扭曲了数千年的血液吗？就像最初那样，流着同样血液的两个人，将两份血液交叠，得到了他们的儿子，也是母亲的第二任丈夫。” 亚莱因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举起剑，自上而下扎进了她的胸口。瑟西想要躲闪，却无处可躲。 亚莱因特拔出剑，血液从伤口喷涌而出，但也没有流淌多久，或者说，瑟西身上已经没有多少可以流淌的血液了。 “我就行行好，给你个痛快吧。”亚莱因特正准备砍下她的头颅，然而从他的时候传来了急促的呼喊：“瑟西小姐，快抓着我的手！”声音一开始很遥远，但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尽然离他不过十几米。亚莱因特迅速转过身，凭借直觉判断方位砍了过去。 他的直觉并没有出错，只是挥剑速度跟不上他的思维，剑尖堪堪擦过仓兰雁的马匹，着实让仓兰雁出了一身冷汗。 瑟西近乎于失去意识，但她还是向前伸出了手，想要抓住那一线生机。 马匹速度极快，仓兰雁便在这须臾之间俯身将她直接拎上马匹，这才发现，她轻得可怕，纤细的身体上满是伤口。他轻声安慰道：“我们成功了，卢弗士已经开始撤兵了。檀伽罗在后方，不会有事的。” 但是瑟西并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她强撑着运转魔力，解除了出于崩坏与修复边缘的亡灵枯骨之林。那些崩毁的魔力回到她体内，冲撞本就受了重伤的脏腑，让她又咳出两口血。 这次救瑟西也是冒险之举，仓兰雁的实力并不足以与亚莱因特相抗衡，刚刚稍有不慎便可能死去。 但这是值得的，与索恩修斯的势力相比，这点冒险不算什么。铂兰诺的九大家族中，以诺恩为首的四个支持檀伽罗，以柯登为首的三个效力于丢利恩，剩下的科顿与加兰秉持中立，他必须为自己争取资本，索恩修斯无疑是一个相当值得争取的对象。前提是，瑟西能够活下来。 亚莱因特看着极速离开的马匹，那并非马匹所能达到的速度，无论是骏马还是飞禽，都无法从他的剑下躲开。 “是风暴之石么……”亚莱因特若有所思。卢弗士的军队已经开始后撤了，显然，檀伽罗没有意愿亦没有能力阻止他们撤退。嘉瑞沃尔无法立刻夺取，暂时撤退似乎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亚莱因特并不在意这场战役的结果如何，但他却不由得可怜起卢弗士来。这正是小国的悲哀，卢弗士的体量不足，他们完全无法理解对于他们来说，战争代表什么。对于卢弗士来说，这是他们举国之力发动的反击与报复，倘若一击不中，那他们只能放弃，回到国内休生养息。他们支撑不起一场长久的战争，他们无法在全部劳动力都出去打仗的时候还能供给所有人足够的食物。而铂兰诺不同，嘉瑞沃尔的战役虽然惨烈，然而还不足以让整个帝国都投入于战争，帝国甚至不需要募集士兵，仅仅将常备军队调动过来，卢弗士便难以支撑。他们已经没有赢的机会了。 他转身随着撤退的军队离去，暗红的盔甲渐渐消失，又变为了普通卢弗士士兵的装束。 然而瑟西撕扯而开的，关于血族起源的话语犹自在他耳边。 ……同样的血液在数千年间往复循环，交叠穿插，最终变质扭曲成一种独有的血脉。而兰恩尼斯将这血脉视为珍宝，为了让这扭曲的血脉更加强大，他们只接受族内通婚。叔叔娶侄女，姑妈嫁给外甥，他们将延续培育这扭曲的血脉视为无上的光荣与责任。 唯一被四重禁咒所诅咒的存在，他们却以此为家族的荣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全知者 檀伽罗并没有阻止卢弗士军队的撤退，他的目的仅此而已，紧靠他们几个和这两万人的军队实在不足以歼灭对方，或者说，有那个不知名的敌人的存在，无论如何他们总有逃脱的方法。他有虚实之剑，那个人也可能有什么其他危险的神器。保守起见，这是最好的方法了。他手中的军队隶属于普洛斯，丢利恩一定会想方设法让普洛斯收回军队，甚至宁可将这边境的护盾置于险地。 他夺下一匹战马，即刻赶回城中。 希娅与仓兰雁早已回到城中，但是让他颇为惊讶的是，仓兰雁救下了瑟西。但檀伽罗只惊讶了一瞬，就马上恢复了冷静，他并没有去询问仓兰雁，他先喊来伊多，吩咐他将普洛斯的援军安置妥当，又命令一队士兵将伤员集中到一处细心照料治疗。 希娅略带责备地看了仓兰雁一眼，开口说：“索恩修斯并不值得信任，何况谁也不能确认她的确是索恩修斯的一员，从头到尾，只有她自己的声称。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帝国的四皇子的命显然更为重要。” 仓兰雁不置可否，只是说：“再怎么说她也是暗影龙的导师，倘若为了某些不确定的因素让帝国与未来的救世主产生嫌隙就不大好了。”“与不知名的敌人交手能将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说明她的实力也只不过在嘴皮子上罢了。她与三皇子相识，也不过是为了借助帝国的力量达成目的。至于那位暗影龙，我有信心，他会听我的。他在帝国的掌控下会更加出色。”希娅对他的理由显然不是很认同。 仓兰雁微笑着看着希娅，语调温柔：“那是自然，有谁不会心甘情愿为了帝国的玫瑰效力呢？”希娅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美貌也是武器，四皇子又何尝不是依靠你的仰慕者们获知帝国的种种事态呢？” 希娅离开去处理事务，仓兰雁看着希娅离开的背影，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你当然不希望她是索恩修斯，不然诺恩家族的你可就没那么配得上未来的王后之位了。我可没有义务让檀伽罗顺顺当当。” 檀伽罗将事情处理妥当后才来查看瑟西的情况。嘉瑞沃尔只剩一群妇孺，匆匆赶来的军队刚刚从战场上撤回城内，没有人有精力顾及她，瑟西被放在城墙边，软软地靠在墙上，如同死去一般。 檀伽罗犹豫着抓住瑟西的手，触手一片冰凉，纤长的手没有一丝血色，倒真像冰冷的玉石雕像。瑟西的呼吸浅到几乎察觉不到，她的银发被血液浸透，凝结成块。她腹部的伤口此刻只有少量血液渗出。麻布长袍被血液浸染，湿漉漉的，黏糊糊的。 他抓着瑟西的手，颤抖着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喃喃说道：“瑟西……” 前来汇报事务的希娅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她犹豫了一下，轻声喊道：“三皇子殿下。” 檀伽罗并未回头，只是问道：“什么事？”“兰恩尼斯似乎有人过来，我在战场上感受到了血族上位者的宣告。不过他们似乎没有过多停留，片刻之后便消匿不见了。大概只是借卢弗士与帝国交战之机窥伺我国军力。”希娅汇报道。 “倒也正常，借邻国交战之机侦查本就是常见之举。他们既然没有执意杀死你，想必这场战争与卡提纳并无关联。”檀伽罗只是略微惊讶了一瞬，又很快回复冷静，“还有什么事吗？” 希娅瞥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瑟西，意有所指地说道：“嘉瑞沃尔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乱，城中医生药师什么的几乎全部死亡，恐怕一些伤患者无法得到及时的救治。就算出现什么不治身亡的情况，那也是人力所不能及，不能强求。” 檀伽罗回答说：“知道了，你可以退下了，瑟西的伤情，我亲自处理。”希娅怔了怔，内心微微有些忿忿不平，但不敢违令，只好行礼退开。 檀伽罗小心翼翼地将瑟西环在怀中，语调中满是后悔：“我怎么会认为自己有能力承受你的死去……你不会死的，只要我活着，你就不会有事。”他颤抖着将嘴唇贴在瑟西的额头上，呢喃着说：“我竟愚蠢到想要为了铂兰诺而牺牲你……” 精灵之乡与极北之地不过隔了一座龙骨山，但瑰因纳利森林却是终年植物繁茂生机勃勃。张目所见，空气中竟隐隐有微光闪动。加诺不由得迟疑地问道：“空气中漂浮的这些微光是什么？”前方的精灵少女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向天空，然后恍然大悟：“那些是魔力，生命之森的魔力浓度很高，甚至能被像你这样感知敏锐的人看见。”加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不再言语。 而少女见他不言不语，却又主动说起话来：“你为什么不爱说话？普利瓦恩大人说你是将来的救世主，是真的吗？为什么要有救世主呢，大陆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吗？你是救世主，那么一定很厉害吧？对了对了，你为什么会在极北之地啊？那里那么冷，是有什么事吗？你去过帝都吗？我听说帝都特别繁华，有很多人和很多好玩的东西，是真的吗？还有还有……” 加诺觉得有点头疼，且不谈他知不知道她问的这些问题的答案，只这么一串问题砸了过来，他想回答也无从答起。水精灵大多数温和内敛，大多数。然而安达雅显然不被包括在内，她活泼，充满好奇心，听说加诺是从外面来的，自告奋勇要来照顾他。之前在生命之泉也是她为加诺擦拭身体。 实际上他们彼此差不多算是坦诚相见过了，加诺自不必谈，安达雅那一身长裙被水浸透了也与一丝不挂别无差异。不同的是，加诺现在仍然感到尴尬，甚至不敢看着安达雅。然而安达雅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见他不做声，伸手挽着他的胳膊，凑得更近了些。 精灵与人的道德是非观大不相同，他们热爱自然，没有太多欲望，因而那些由欲望衍生的种种道德约束在他们眼中并不存在。何况安达雅是居于水中，近乎于没有隐私的水精灵。 安达雅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而加诺不敢动弹。 加诺倍感煎熬，正当他忍不住准备向安达雅委婉地表达自己不习惯肌肤相亲的时候，安达雅突然松开了他的胳膊，轻快地说：“到了！” 他抬头看去，前方的树木分开一条道路，道路两边是两条小溪。加诺疑惑地看着安达雅：“这是？”“这是普利瓦恩大人的居所，大人就在这里，为瑰因纳利森林祈祷祝福。”安达雅眼睛亮亮的，充满憧憬。 加诺探究地问道：“你不带我进去吗？”她慌乱地摆摆手，说：“普利瓦恩大人是我们精灵的祭司，没有得到许可，是不能前去打搅的。”加诺点点头说：“那好吧。” 他顺着道路走进去，刚刚踏进路中，他便敏锐地感知到了四周魔力的波动，那些微光像是受到惊吓一般，四下慌乱地散开，又聚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加诺总觉得自己醒来之后，感知敏锐了许多。 道路的尽头豁然开朗，是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地，那里站着一位身穿长袍的老者。老者须发皆白，看见他到来，微微颔首，说道：“吾乃精灵祭司，普利瓦恩。” “亦为七圣者之一的全知者。” “铂兰诺的暗影龙，荆棘中的救世主，我等你很久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