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锦绣》 正文卷 第一章 序幕 今夜无风,月朗星稀。 谢岩独自站立窗前,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那一户人家。他是一个警察,准确地说是一名新警察,而且是那种新的不能再新的那种。因为他穿上警服,只有三天时间。 三天前,谢岩奉命前往海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报到,结果办完入职手续后,立刻被叫到办公室,支队长命令他和一位即将退休的老刑警马荣,共同去执行一项任务,任务代号为“抓兔子”。 初始,谢岩还挺兴奋,第一天报到就被派出去执行任务,结果在路上听老马警官介绍完案情后,心里顿时就凉了半截。 案子并不复杂,就是去一个叫“瓦子沟”的小村里蹲点四十八小时,等候自称“冯三爷”的家伙出现,根据线报,此人每年都在这两天回老家“祭祖”,而对面的房子,是他家“祖宅”,只要此人出现,要么盯住他,要么抓住他。 转眼间,天色已是微亮,谢岩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表,见时间显示为“05:42”,他知道,再过三个多小时,到九点整时,自己就可以结束蹲点任务。 他闭了一会眼,大约一分钟,算是短暂的休息。 睁开眼时谢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冯氏祖宅”的大门前竟然多出两个人来。 一个年青人,不!准确地说是一个少年人,身穿一袭运动服,扶着一位举止貌似盲人的老太太,在“冯氏祖宅”门前的台阶上缓缓坐了下来。 等老太太坐安稳好后,少年人从兜里掏出手机打起电话。 距离有点远,谢岩无法听到少年人在说什么,但无论如何,眼前一幕,对他来说,实在太不寻常了。 “老马、老马,快醒醒!”谢岩头也不回地低声呼唤。 “什么情况?”声音中,老刑警马荣快速来到窗前,当他看到时,嘴里冒出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地话:“这是怎么回事?” “刚出现的。”谢岩先是解释一句,跟着问:“要不要过去问问?” “再看看。”马荣随口答一句。 这个时候,少年人电话打完了,他也坐到台阶上,还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一包像是饼干的东西,打开包装后递给老太太。 谢岩微微瞄了一眼老马,心想:“难道就这么光看着?”刚想张口,又忍住没说,他总觉得自己是新人,还是少说,多听为好。 约摸过去五分钟,老刑警马荣终于开口道:“这样吧,我俩出去,你从路东头往西走,我从西向东走,注意速度,最后在他们面前碰头,然后见机行事,清楚了吗?” “清楚!”谢岩沉声应道。 “行动!”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人转身先后离开。从后门出,分左右而去,差不多两分钟后,二人依次出现在村中大路的东西两端,彼此遥望一眼,不疾不徐地向对方走去。 很快,两人走到相距十米的地方时,老马忽然开口道:“谢家小子,咋才回来就要走?也不多陪陪你爹。” “叔,这不是没办法嘛,城里有事催我回去啊。”说完这句话时,谢岩已经来到“冯氏祖宅”大门前不到两米的地方,他停下脚步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抽取其中一支,很热情地递给刚刚走过来的老马,口中还说:“叔来一支。” 老马接过烟,先点上,再说:“你小子在城里处对象了没?” “没有”谢岩随口回了一句:“叔,要不您老给张罗一个?” “滚,自己想法子去。”老马笑骂一句。 虽然仅有几句话的功夫,但是谢岩和老马都确定了一件事,就是那个老太太真地是一个盲人。 一支烟抽完,再续一支的时候,那个运动装少年站起身,弯腰扶起老太太,同时说道:“奶奶,咱们走吧,小姨还在前面等着呢。” 老太太含糊应了一句,缓缓地站起来,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运动装少年,慢悠悠地一步一步向谢岩来时的方向走过去。 他们步伐很慢,行为极其合理正常,没有任何不妥之处,谢岩和老马对视一眼,各自微微摇头,显然都没有什么发现。 祖孙二人行出两三米远时,突听老太太的声音传来:“宝儿啊,待会买瓶水去,奶奶渴了。” 此话一出,谢岩就发现老马身体一紧。跟着就见老马走过谢岩身边,冲着祖孙二人背影大声道:“冯宝,你回来了啊!” 与此同时,谢岩转过身,刚好看见运动装少年脚下一停,似乎发愣的样子,一瞬问,他什么都明白了——运动装少年应该就是他们要等的人。 写起来挺费笔墨的,实际上不过短短数秒之间。 运动装少年反应超快,意识到自己可能暴露后,第一时间将身边盲人老太太猛地往后一推,自己则拔腿就跑。 老马唯恐盲人老太太摔倒,上前一步扶住,转头对想要过来帮忙的谢岩急道:“快去追!” 谢岩闻言不禁脸一热,暗骂一句自己“糊涂”,动作却不慢,快速跑出去,以平生最快速度跑开。 谢岩从小喜爱体育,酷爱军人这个职业,只可惜高考发挥一般,军校没考业,只能退而求其次考上了警校。 大学生涯中,谢岩积极锻练,是学校里有名的运动健将、长跑冠军,在他意识里,那个运动装少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跑得过自己!追上去,抓住他,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曾经有个笑话说,一个人如果被一只老虎追赶,那他一定比奥运冠军跑得还要快。 或许在生死紧要关头,人的潜能被无限放大了,那个看起来颇为英俊,但是略显瘦弱的运动装少年,竟然跑出了职业运动员的水准。 让素来以长跑自傲的谢岩自始至终都没能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直保持在一百多米。 差不多快二十分钟过去,运动装少年似乎有点慢下来,谢岩见状心头一喜,脚下加快几分,谁知道运动装少年慢下来,只是为了脱去外衣,而后速度又加快了。 谢岩那个气啊!一发狠,自己也脱掉外衣,扔掉多余的杂物,诸如香烟、打火机之类,以此减少重量,加快速度。 前方一公里,是座小山,谢岩知道对方,是想跑进山里,仗着地形复杂摆脱自己,然而此时此刻,他除了追进山里,别无他法。 山不太高,树木不多,视野自然也不太差,这使得谢岩可以一直看到运动装少年,直到快接近山顶的时候,突然眼前没了人影。 谢岩小心翼翼地走到最后一眼看见运动装少年的地方,仔细察看地面痕迹,同时保持高度警惕,以免自己遭到暗算。 只要人走过的地方总会留下痕迹。 谢岩仅用几分钟,就发现了一条被伪装过入口的隐秘小路,顺着小路而行约摸一公里左右,眼前豁然出现一个洼地,面积大概有半足球场大小,中间凹下去有几米深,远远望去,可见是一个几十平方大小的水池。 谢岩抬头看看山顶,再看看四周茂密的林木,思索片刻,他明白了,自己沿着那条小路转到了山的另一面,而这处洼地等同于在半山行成的小型山谷,除非从天上看,否则在山下,怕是怎么也不可能发现。 这很隐密,显然运动装少年是故意引谢岩来到。带着紧张又略显兴奋的心情。谢岩没有再走下去,他可以确定,运动装少年 就在附近某处隐藏。 谢岩从地面找到一根胳膊粗的半截枯枝,拿起,再环顾回周,最后大声道:“我知道你就在这里,出来自首吧。” 等上两分钟,见什么动静也没有,谢岩缓慢地按地面可以发现的痕迹,仔细搜索前进,并且继续道:“你还年青,肯定不是冯三爷,只要你出来自首,肯定不会有事,我可以为你作证。” “警官,你说的冯三爷,他已经死了。”声音从水池对面传来,谢岩心里一喜,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缓步走去,嘴里还不忘继续劝说:“既然冯三爷死了,那更没你什么事了,只要跟我回局里一趟,说清楚不就完了吗?” “我警告你啊,别再往前走了,我们无怨无仇的,我不想杀你。”声音还是从原先的地方传出。 “杀人可是重罪,你这么年青,犯得着?”谢岩嘴上继续说,但脚下的步伐更慢了,眼睛死死盯住发生声音的地方,只要有一点动静,他好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给你五十万,当交个朋友怎么样?”声音三度传出,位置不变。 此时距离发声的地方,只有二十米左右。 谢岩握紧手中枯枝,边走边说:“我是警察,不缺那五十万。” 谢岩全神贯注地盯着发出声音的地方,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下的路越来越靠近那个水池。 就在谢岩准备以最快速度冲出之际,猛然间他感到自己侧后方有动静,回头就见一条人影挥舞一个什么东西猛地朝自己砍过来。 谢岩本能地往边上横跨两步,同时右手枯枝横扫而出,这是标准的在防守同时保持进攻的动作。 可万万没想到地是,谢岩第二步居然踏空了,身体一瞬间失去平衡。向侧面倒下去,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放弃横扫出去的那一棍,“呯”地一声,他感觉自己手上枯枝击中了什么,但是他已经看不到了,因为此刻,他“扑通”一声掉进水里,脑袋还给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最后的意识里,依稀听到一声惨叫“啊——”跟着什么都不知道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章 这是哪儿 马鸣声,厮杀声、叫喊声、声声入耳…… 谢岩觉得自己被吵得心烦意乱的,睁开眼,坐起来,伸手揉了揉自己无比疼痛的后脑勺,刚想站起来,一眼就看到面前有个人,定神一看,竟然是那运动装少年。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谢岩刚想有所动作,突然“啊——”的惨叫声传来,他转过头,寻声一望,顿时就傻了! 透过眼前一排稀疏的灌木,可见一片战场—— 那是真正的战场,成百上千的人,挺着长矛,挥着刀,还有少部分人骑着马,来回冲杀,时不时地有断肢飞到半空,卷起一片血雨落下。 很久很久,谢岩吞咽了一下并不存在的口水,整个人象软泥一样瘫倒下去,双眼漠然地望向天空,张着嘴,喘着粗气,脑子里一片空白!隔上一会儿便喃喃自语地说:“这是哪儿?这是哪儿?这是哪儿?……”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周围再无任何声音,如地狱一般死寂。 谢岩渐渐地找回属于自己的意识,眼中的一切也开始慢慢恢复“生机”。他看到了飘动的白云,湛蓝的天空,还有那偶尔飞过的鸟儿。 穿越了!谢岩终于明白发生了! 他不知道这是一件幸事?还是一个悲剧? 从地上爬起来,再次看向运动装少年,见他和雕像一般,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眼望战场,张着嘴一动也不动。 谢岩没有过去,哪怕仅有两步之遥。 他从地上捡起一枚小石子,向运动装少年掷过去,且无巧不巧地落在头:“这东西,只有三套,一包消炎止血药粉,一包是缝合针线,都是进口的,连拆线都不用。不过呢,缝合伤口这事儿,我可干不了,你慢慢弄吧,我拆木板去。” 于是,两人分头行动,一个给伤员清洗伤口,然后作缝合处理;另一个去卸车上货物,最后再想法子把大车拆散,以找寻适用的木板。 谢岩的确学过急救和简单的伤势处理,但真正意义上的实际运用,这还是头一遭,难免有些忙乱,幸好伤者处于昏迷中,省去许多麻烦事。 等到冯宝夹着两块木板回来时,谢岩已经处理完一处伤口,正在缝合第二处伤口…… 冯宝没去打扰,而是在那伤者身上搜检一番,除找到一点零碎银钱外,并没有其他什么发现。 “别找了,这是打仗,没人会把重要东西带到身边。”谢岩嘴上说着,手上没闲着,没多久便将伤口缝合完毕。 处理完伤口,谢岩道:“你去找件干净衣服,就在车上包袱里,撕成布条,弄好了过来帮我,等把这家伙断臂接好,我们就可以走了。” “行,有事您说,保证完成。”冯宝极其配合,说完就走。 又花了大约一个小时,两人终于把伤者断臂接好,用夹板固定住,最后小心翼翼地将人抬上大车。一人扶着一个车把手,同时用力前推,向远离战场的方向推去。 冯宝问:“去哪里?” 谢岩回答:“不知道,反正离开越远越好,万一有人回来打扫战场,那就完蛋了。” 夕阳下,他们合力推一辆车,行进在无人旷野之中,开启了一段注定孤独,却又传奇的旅程……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章 果毅校尉 唐朝的车没有橡胶轮胎,没有金属轴承,更没有什么润滑一说,完全依靠人力推,极其费劲。 “这得推到什么时候啊,我实在是没劲儿了。”冯宝喘着粗气,尽力地边推边说。 谢岩比他好不到哪去,气喘吁吁地回道:“看见前面那小山丘没,天黑前,必须得赶到那去。” 冯宝抬头看了一下,说:“挺远的,能不能歇会儿再走?” “不能小歇片刻,天一黑,看不到路就没法走了。还有,我感觉温度下降的非常厉害,如果不能进山找个背风的地儿,我怕今天晚上都过不去。” 听谢岩这么一说,冯宝也不好多说什么,他也感觉到越来越冷,确实应该找个地方避一下,要不夜晚的寒风,没准能把人吹成冰棍。 既然思想得到统一,那么行动上当然得密切合作。 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紧赶慢赶地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抵达那山丘,趁着最后一丝光亮幸运地在背风面找到一处很浅的山洞。 说是山洞,倒不如说是一个坑,一个大一点的坑,而且往山丘底部延伸出一段,若是从空中看,如同带把的炒锅一样。 从车上卸下包袱和粮食,再把依旧昏迷的伤者安顿好,谢岩让冯宝去生火,自己出去捡柴,毕竟一夜光景需要不少木柴。 来回跑了四趟,总算攒够一夜所需木柴,谢岩在火堆里搭起一个简易石灶,转头找了半天,没发现有罐子和锅一类的东西。 “坏了!”谢岩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忘记带装水容器了。 冯宝见谢岩发怔的样子,略加思索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走几步弯腰捡起一物,递给谢岩道:“用这个。” 接过一看,是一个头盔,谢岩立马明白了,嘴上还说了一句:“你倒是聪明,这也能想到。” 冯宝斜了一眼谢岩,略显不屑地道:“不是我聪明,是你上学那会一定没仔细听,古代士兵和将领的头盔,都是可以用来作为装水的容器或者用来煮食食物的。” 谢岩未作声,心里却道:“你是家学渊源,我可不记得老师说过。” 不管怎么说,有了头盔当饭锅,吃饭问题总是解决了,当然了,由于唐代头盔是“铆接盔”,需要进行一些敲敲打打,尽可能的将一些铆接缝隙处弄平整,以减少渗漏。 没用多少时间,一头盔小米粥算是熟了,两人饿了一整天,这会也管不了好吃不好吃,你一口我一口的来回传递头盔,很快吃光,接着又弄了一头盔小米粥。这次没吃完,剩下的一点也没浪费,全灌进了那个昏迷的伤者嘴里。 解决完吃饭事,两人围在火堆边取暖,身上各自又多加了两件军衣,当然也没忘记给伤者加上。 冯宝从地面捡起一根枯枝,一边拔弄火堆里的柴禾,一边想起什么,说:“谢警官,你不是东北人吧?”1 “嗯,我是南京人,在北方读的书。” 冯宝毫不意外地继续道:“其实吧,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猜到你是警察。” “哦——”谢岩颇有点意外,抬头看一眼冯宝,等他说下去。 “老头子说过,村里的年轻人都跑出去打工了,一年到头只有春节才回来。” 谢岩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冯宝说法。 “那个老警察倒真厉害,居然诈了我一句,估计我当时要是假装没听见,应该就没后面的事情发生。”冯宝很遗憾地又说了了一句:“可惜啊,还是棋差一着。” “你的反应够快了,对了,那老太太……?” 冯宝接过话道:“我不认识,路上见她可怜,给了一千块钱,帮我打个掩护,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有件事,我一直没弄明白,当时你的声音从正面传过来,为什么最后你从后面出现?”谢岩问出他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冯宝没有回答,想上一会儿对谢岩一本正劲地道:“既然老天爷把你和我送到了大唐,那过去事情也就算是故事了,我都告诉你得了,省得你总是掂记。我们家,祖上就是盗墓的,后来不知道出了啥事儿,到爷爷那辈儿就改成收货的,老头子,也就是我爹,到四十岁还没孩子,怀疑生不了,就领养了一个,也就是死掉的亮子。谁知道几年后,我出生了,老头子对亮子的事就 很少问了,亮子心大,也有本事,在道上没几年便混出来,那一次被警察抄了,其实是他想要独立门户的事,亮子对老头子的事知道不多,但我们‘冯家祭祖’这事,他倒是知道点,这么些年,老头子年年祭祖都很正常,没出任何意外。今年年头,老头子查出了绝症,他对生死看的很淡,但就是一心想埋到祖坟里,没办法,我只好在祭祖那天,把他骨灰给埋进去,弄完祭祖这事,我也不知道犯哪门子抽,想要回祖宅瞅秋,结果、结果就到这儿来了。” “唉——”冯宝重重地叹息一声,又说下去:“祖坟那地儿,其实是我冯家最后的避难地。有机关,有陷阱,可是我真不想杀人,更何况你还是警察。所以我利用装有回声和传声装置的机关,把你骗过去,就是想突然袭击,把你推到水里,等你自己爬上来的时候,我早就远走高飞,从此世上再无‘冯三爷’。反正我是不打算继续干了,只想好好地快意人生,偏偏你那一棍刚巧打到 我腿上,我立足不稳这才掉下去,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没必要多说了吧。” 谢岩轻轻点下头,跟着道:“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那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大家研究一下。”冯宝反问一句。 谢岩摇头道:“没想好,反正不管怎么样都得活下去,总不能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吧。” “那我们可得说好咯,在这个时代,我们是彼此唯一了解对方的人,我可以保证不害你!谢警官,我想你也不会那么干吧?” “放心吧,我是警察,更不会去伤害谁。”谢岩很认真地说。 “行,看你这人挺实诚的,信了你。”冯宝冲着谢岩咧嘴一笑,然后说:“那我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谢岩奇怪地问:“你困了?” “没有,我就那么一说,真要睡,也得轮着来,这地方,人没有,野兽可就不一定了。”冯宝说着向火堆里又加了点柴,然后起身道:“我再去烧点水,老头子生前说过,古人短命,很大原因就是喝生水,太不讲究了。” 谢岩没去管冯宝的事,而是趁着这功夫检查了一下伤者,看看伤口有没什么变化…… “那家伙怎么样?”冯宝加柴烧水,等谢岩回到原位坐下后才问。 “还行,就是有点发热,如果今晚不发高烧,明天就可能醒过来。”谢岩边帮忙加柴边说。 冯宝添了最后一根柴,坐下道:“要不要给他弄点药吃,好不容易救活,别给整死了,免得我们白忙活一场。” “你可真大方啊!你身上这些东西,在大唐那可比黄金还要珍贵,不到万不得已、生死关头,就别拿出来,况且你也没多少不是。” “我不是怕那个家伙死吗?”冯宝嘟囔了一句,说完眼睛一亮,冲谢岩神秘一笑,问:“谢警官,你想不想知道我身上有什么?” “不想知道。”谢岩很出乎冯宝意外地回答,不过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想来不外是野外生存和急救之类的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收好就行。” “看不出来警官你很聪明嘛,这都能猜得出来。”冯宝失去了显摆的机会,但嘴上却不失风度。 这里没有灯,没有电,除了一堆火,外加三个人之外,什么都没有,除了聊天说话,其它什么事也干不了。 他们各自说了许多往事,无论好的坏的,都当成故事来听,对他们来说,从现在开始,才是新的人生,二十一世纪的 往事,只能永远存留于记忆当中。 这一夜,或许是兴奋,或许是寒冷,又或许是害怕,他们都没有睡意,说到开心处,他们对空当歌;说到郁闷地,他们仰天长啸,以作发泄。 他们太投入了,以致于那个伤者,几乎被他们遗忘了。 天光放亮,却不见阳光,天空厚厚的云层,挡住了太阳的温暖,风吹来,把人身上最后一丝暖意带走,独留下彻骨的阴寒。 “这是要下雪的节奏啊!”冯宝又加了件军衣,不无感慨地说道。 谢岩煮着小米粥,没接冯宝的话,而是说:“别乱发感慨了,拿水漱漱口,过来吃东西。” “咳、咳……”空中传来咳嗽声。 “被风呛着啦?注意点儿,在这冻感冒,可是会死人的。”谢岩提醒地说。 “没有啊,我以为是你被……”冯宝突然停了下来,刹那间,谢岩突然也意识到什么,迅速起身,一个箭步来到伤者面前,俯身察看。 “咳、咳……”伤者忽地发出声音。 “他是不是快醒了?”冯宝凑过来小心地问。 谢岩低声道:“应该是,以后说话小心点。” 冯宝默然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答了。 等上许久,伤者既没清醒,也没有再发出声音。 直到两人吃过早饭,伤者都没有任何动静。 “要不要给他也灌点粥?”冯宝见还剩点小米粥,就提议道。 “行,你去扶他坐起来,我来喂。”谢岩答道。 一口、两口、三口,谢岩用自制简易木勺连继喂伤者小米粥,大概喂得有点快、有点急,伤者嘴角溢出不少,刚想伸手去擦拭,忽见伤者一阵轻微颤动,紧接着“咳”出声来,他嘴里没咽下去的小米粥,化成雨点一般,喷地谢岩一头一脸全是。 “他娘的,这谁啊,想呛死老子不成?”一句听着粗鲁,实则并无力气的骂声传出,令谢岩喜出望外,他一边擦去脸上的粥,一边说:“你可算是醒过来了。” “什么意思?这又是在哪?”伤者极其茫然地问。 “别乱动啊!”冯宝感觉到他想起身,急忙抢先说道:“战场上,你受了伤,又从马上掉下来,还摔断了左臂。” 伤者闻言,这才注意到身后还有一人。 冯宝用粮袋抵住伤者后背,然后走到他前面,先仔细打量一下这位满脸虬髯的汉子,这才说:“你没事儿吧?” “老子我……”伤者突然意识到,眼前两人应该是自己的“救命是人”,于是停了话头,不好意思地干笑一下,继续说道:“没事儿,本都尉上了战场,从来不计较生死,何况受了伤,死不了就行。” “好汉子!”冯宝竖起大拇指赞一句。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伤者似乎恢复点力气,说话显得有力许多。 “和您一样,大唐府兵。”冯宝随口应道。 伤者再问:“哪个将军麾下?” “就在将军你的麾下啊。”谢岩抢过话来说:“激战中,将军落马,我俩只好拼死护着将军脱离战场,眼下在哪,我们也不 知道。” “什么,你们两个浑球,竟敢临阵脱逃,还拉上老子一块儿跑,简直、简直就是我左武卫的败类、耻辱!”伤者怒发冲冠地大吼。 谢岩和冯宝对视一眼,都有点哭笑不得。 等了一会儿,冯宝才道:“脱离的时候,我们的人和敌人,要么死光了,要么跑远了,我们要不是发现你还活着,谁愿意拉上你跑路啊,还跑到这荒芜人烟的破地方。” 伤者听后眼晴一亮,急忙问:“这么说,不是临阵脱逃?” “当然不是!”谢岩很肯定地说。 “那就好,那就好,我老刘家只有战死的,决没有逃跑的。” “将军姓刘?”冯宝问。 “本将刘定远,官拜果毅都尉,以后称呼都尉即可,别将军、将军的乱叫,让人笑话。” “现在不是,以后也肯定是将军,咱这是提前一些吗。”冯宝恭维的话惹得刘定远“哈哈”笑起来,最后停下笑声说:“你小子很会说话,本都尉很喜欢!”突然,他好象想到什么,又问:“对了,你们说是我麾下,可我怎么好象没见过呢?而且一点印象都没有。” 谢岩早有准备,立刻说道:“都尉麾下人数众多,哪能个个都认识。” 冯宝在一边也补充道:“更何况,都尉从马上掉下来,头部受到撞击,忘了一些事很平常的,不奇怪。” 刘定远眨眨眼,似乎努力在回忆什么。半晌后道:“想不起来了,不过脑袋现在都还有些晕乎,定然是受了伤,忘了。” “就是就是,伤好了,兴许就记得了也说不定。”冯宝赶紧顺着话说。 “哦对了,你俩谁叫冯宝?谁叫谢警官?”刘定远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把他俩吓得浑身一紧。 冯宝瞧了谢岩一眼,然后尽量保持镇静地语气地说:“我是冯宝,他叫谢岩。” 谢岩从冯宝这句话里,听出了别样的意思,冯宝刻意回避了“谢警官”三个字,用意很明显,就是想听听刘定远对自己二人的事知道多少?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刘定远先对着冯宝说:“你是冯宝。”接着头一偏看向谢岩道:“你叫谢岩,那他为什么叫你‘谢警官’” 没等谢岩想好怎么回答,刘定远又问道:“你识字不?” 谢岩有点跟不上刘定远的思路,只好点点头,表示自己“识字”。 刘定远见状一惊,再问:“你进过学?” 谢岩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再次点头。 “原来如此!”刘定远一脸恍然大悟地表情,令谢、冯二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完全不知该怎么理解。 好在,刘定远很快自己给出答案,就听他说:“谢岩,姓谢名岩,字警官,嗯,一定是这样!”紧跟着,他又轻叹一声后说:“还是读过书认识字好啊,连名字都起得这么有讲究!警官,警官!大将军曾经说‘为将者,当每日自醒、自警、自悟,若他日从政为官,亦当如此’。”说完,他再次看向谢岩,用一种十分赞赏的语气道:“好小子,有志气,你以后一定可以作官,而且是大官。” 谢岩彻底无语了,他作梦也想不出刘定远会如此理解“警官”这两个字。 “警官,是这个意思吗?”冯宝冲着谢岩挤挤眼,坏坏地笑问。 “就你话多。”谢岩白了冯宝一眼。 有些时候,没否认就等于了承认。 不过,谢岩还是没忘问一句:“都尉既然不认识我们,又如何知道我们名字呢?” 刘定远道:“昨晚做了一夜的梦,就听到有人说这说那了,除了知道说话的人叫冯宝、谢警官,别的一句不懂,也听不清楚,眼一睁就看见你俩,要是这都还不明白,当本都尉是傻子不成。” “那是那是,昨晚说多了,吵着都尉了。”冯宝敷衍一句,随即转首对谢岩道:“警官,火快熄了,你快去加点柴,再烧点水,我陪都尉多聊聊。” 谢岩早就看出来,刘定远是个粗鲁率性之人,而冯宝年纪不大,却社会经验丰富,十分滑头,现在冯宝想支走自己,明显是想“套”刘定远的话,所以没有反对,假装发现火快熄灭一般,快速离开二人身边。 搬柴、加柴、弄水……谢岩忙得不亦乐乎,偶尔看一眼相谈甚欢的刘、冯二人,心想:“这位刘都尉,怕是什么都说了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四章 再小也是官 冯宝确实是一个善于与人交谈的家伙,没用多少时间,他就弄清了三件主要事情——第一,现在是贞观二十一年;第二,刘定远隶属于左武卫麾下,他们这一支军队,作为一年多前唐太宗李世民撤兵“安市城”下,最后一支离开战场的军队,负责断后,只是没等回到国内,就接到原地驻扎戍边三年的军令,刘定远于是就成了边境军堡“武平堡”的“主事官”;第三,他此番率军外出抢掠“高句丽”境内,归途中遭遇“高句丽”军队伏击,抢到的物资被提前送走,他负责断后,因此与敌人激战,也就是谢、冯二人目睹的那一战。 既然弄清楚情况,谢岩决定立刻出发,先护送刘定远回到“武平堡”再说。 按刘定远说法,他率军进入“高句丽”境内一百多里,就算加上误差和自己走的这一段路,最多也距离“武平堡”二百里, 正常情况下,仅三天路程而已。 谢岩和冯宝推着板车,趁着刘定远路上困顿休息的功夫,小声嘀咕,各自把知道的历史事情说出来,再结合唐太宗李世民、 贞观二十一年、安市城、高句丽这些关键词,他们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帝王之一李世民,即将死去,而他们即将迎来地是一对帝王夫妻,唐高宗和武则天时代。 路上,两人都没有兴致多说话,只管埋首赶路。各自寻思着,接下来的日子,应该怎么过? 一路向西,避开零星的两三村落,行进在几乎无人走的小道上。尽管刘定远说那些村子里根本没有人,要么全部死光了,要么逃掉了。 可谢岩他们为了安全期间,宁可露宿荒野,也决不进去。 第三天,刘定远告诉他们:“已经到了大唐军队控制的地界,安全不是问题了。” 果然,没走进十里地,冯宝远远望见前方有些人影,谨慎之余,他们还是把车推到一个隐蔽处,得先看清楚情况再说。 刘定远可不这么认为,他一再说这肯定是自己的部下,来找自己云云……要不是他不能动弹,估计都要跳下车迎上去了。 人影渐近,大致可以看到,那是一队骑兵,总数约在十余骑,再近一些,刘定远忍不住叫道:“快快快,推本都尉出去,都是自己人。” 既然是自己人,当然不用躲藏了,谢岩和冯宝把车推回路中,静静等着。 骑兵小队显然发现他们了,快接近时,分成两股,呈包抄之势而来。 “包抄个屁啊,兔崽子们,还不过来接本都尉。”刘定远大呼小叫地喝骂道。 熟悉的骂声,令骑兵们惊喜万分,顾不上什么阵型、队列了,一窝蜂地冲过来。待到近处,纷纷下马,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率先跑到刘定远跟前,顾不上打招呼,只激动地道:“都尉没事啊?实在太好了!” “废话,你是不是巴望我死了?”刘定远没好气地说。 这个时候,其余士兵一起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候”起来…… 军官模样的人,似乎想到什么事,就近叫过两人,对他们说:“你们两个速回堡中,告诉雷校尉和林参军,就说已经找到刘都尉,即刻返回。” 嘈杂声中,刘定远依然听到了军官的话,于是大声道:“刘愣子,什么林参军?从哪冒出来的参军?” “禀都尉,来人是‘都督府左录事参军林运’,十天前,也就是都尉率军出发次日来到堡中,此后一直在堡中等候。”军官说道。 刘定远又问:“他为何前来?” 军官道:“参军没有说,只说事关军机,等都尉回堡再议。” “那就回去再说”刘定远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一事,又道:“换两个人推车,让他们骑马回去,路上也好歇歇。”说着,用手指了指谢岩和冯宝。 “不用麻烦了,还是我们推好了”谢岩主动谢绝了刘定远好意。 冯宝也在一旁开口说道:“还是我们推好,都习惯了。再说,我们……我们不会骑马。” 大唐军人不会骑马?说出来惹得众人一片轻笑,刘定远虽然自己也没想到,却知道保护自己的“救命恩人”,只听他大声道:“笑什么笑,没谁天生会骑马,废话少说,赶紧回去。” “武平堡”临一小河,依一小山而建。 夯土墙围成一圈,就成了“堡”。 大门前,一位黑脸大汉,身高在谢岩看来至少一米八五,此人身着山纹甲,没有携带兵刃,看到刘定远板车接近,快步上前, 声若洪钟般说道:“都尉啊,你可算没事,那帮夯货说看见都尉落……”他停了一下,好歹没说出那个“死”字,跟着继续说:“他们竟敢先行逃离,末将已将他们全部圈禁,等待‘大都督府’发落。” “老雷你这是干什么?当时被伏击,事不可违之下,是本将下令他们先撤,你快把人都放了。”刘定远一脸严肃地道。 等老雷应了一声,刘定远又问:“这一战,损失如何?” “七十六个兄弟没了,伤了四十多个。”老雷一脸黯然地说,紧跟着神情一振,提高声调道:“‘高句丽’蛮子损失更大,我们斩首二百余级,抢到的物资众多,怎么说也没让弟兄们白白损失。” “那是自然!弟兄们跟本都尉出生入死,要是最后没了下场,没了军功,那才叫丢人!现在什么都有了,生、死!寻常事耳!”刘定远大声的对所有人道。 老雷附合道:“作战就有伤亡,只要拿到军功和战利品,弟兄无怨无悔!” “无怨无悔!大唐万胜!”不知道谁扯了这么一嗓子。 “无怨无悔!大唐万胜!”更多的人同时叫喊出来,令听者无不热血澎湃。 纵使谢岩和冯宝,此地此时此景之下亦不禁满腔激动! 进得堡中,更多的人前来看望刘定远,他随意应付几句,先让人给谢岩和冯宝安排好住处,然后自己让人给抬进房中。 刘定远刚刚在床上躺下,一名身穿浅青色官服的微胖之人便走了进来,他先向刘定远行礼道:“下官林运,拜见都尉。” 刘定远靠在被褥上略一欠身,当是回礼,然后道:“本将有伤在身,无法招呼,林参军请自便。” 林运也不客气,自己找张凳子坐下,这才说道:“下官奉‘大都督’将令,通知都尉,留守戍边的各卫军队,将于一年后,结束戍边,返回长安,正式文书将在年后递达。” 刘定远狐疑地看着林运,心想:“此事原本就在情理之中,‘大都督’何必专程让人前来?” 林运压根没在意他想什么,继续说:“日前,长安老国公命人送信给‘大都督’,称自己年后整寿,询问是否可将都尉调回长安?‘大都督’与老国公相交多年,不好回绝,特遣下官前来征求都尉意思,现如今,都尉为国征战以致身负重伤,回国调理伤势自是理所当然,‘大都督’当再无顾虑,还请都尉速下决断。” 刘定远怔怔地盯着林运,心道:“老头子年后整寿?我咋不知道?”可转念一想:“自己仗也打了,功劳也立了,这个时候回长安,也无人可以说三道四的。”想到这,他开口问:“请问参军,换防军队,何日抵达?” “换防?”林运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道:“都尉及重伤员可随同下官回转‘营州’,其余众军继续戍边,换防一事由‘大都督府’统一安排。” “那本将就不回去,弟兄们随本将征战,说好了共同进退。” “刘都尉!”林运一本正经地说道:“将士们是为国征战沙场,你一定要弄清楚这一点!还有,众军隶属‘营州都督府’麾下,并不是老国公的部曲,都尉断不可有多余想法。” 刘定远知其话外意思,连忙道:“参军言重了,本将只是舍不得离开弟兄们,绝无其他意思。” 林运也知道自己说得重了点,便缓和语气道:“都尉出自将门世家,对朝廷忠心耿耿,下官素来敬服,自然明白都尉本意。” “那本将可否带上两名亲随同行。”刘定远有些讨价还价的意思道。 “不可!”林运毫不让步地说道:“临阵调回都尉,‘大都督’本就犹豫不决,只是碍于老国公的面子,这才派下官前来,既 然都尉重伤,这才解去‘大都督’两难之境,其他事绝不可有违军法,都尉无需再提。” “可是……这两个人……”刘定远说了一半,陷入沉思中。 林运等上一会儿,见刘定远还是一幅思考模样,忍不住问:“什么样的两个人?有何不妥之处?” 刘定远微微摇首,他没正面回答,却说:“林参军,请你上前一步,看看本将腿上,还有胳膊上的伤处。” 纵是大惑不解,林运还是依言上前,先解开裹在伤口外的布带,他只看了一眼,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惊道:“这是刀伤?却 恢复如此之快?”接着又看了看刘定远左臂断骨处的夹板固定方式,再一次惊叹道:“如此医术,简直神乎其技,闻所未闻!”说完,把目光投向刘定远,等他细说。 刘定远道:“本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战场上受伤落马,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再醒来时,伤处就这样子了。救我两人,虽然穿着大唐军服,自称本将麾下,可本将从来就不曾记得有这两个人。更何况,我大唐男儿,未曾听说有人不蓄发须者,可偏偏他们俩都是。还有,他们说话方式古怪,既不像读书人那般文绉绉,也不像军汉那样粗俗,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来的。更加奇怪地是,他们一天吃三顿饭,普天之下,本将就没听说过有人一天吃三顿的!可他们确实是本将的‘救命恩人’,这一点绝不会错。” 不蓄发须、一天吃三顿饭、奇怪的话说方式,再加上闻所未闻的伤口处理手法,这些显然超出了林运的认知范围,他沉默 很久后才问:“都尉想把他们带回长安?” 刘定远坦然道:“没错,本将是这么打算,不管他们有多么奇怪,毕竟对本将有大恩,无伦如何,也得给他们一个交待,另外,我也想把他们带在身边,方便就近观察,本将总觉得,他们不是寻常人。” “什么意思?难到他们是……” “参军不必多想。”刘定远知道他想说什么,及时阻止道:“他们再奇怪,也是我华夏一族,决无半点异族可能。” “那就好!”林运明显脸色一缓,松口气道。 刘定远道:“本将之意,想多多了解他们,还有其他什么过人之处?不管怎样,为国举贤亦是本将份内之事。” “都尉心系朝廷,下官佩服!”林运恭维了一句。 “少来,不让本将把人带走,说什么都没用。”刘定远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林运道:“事关军令,恕下官无法通融。” 刘定远道:“既如此,本将还请参军想出一个两全之策。” 林运没有立即作答,而是微闭双目,用手捋了一下颌下短须,心说:“这刘都尉看似粗疏,竟还颇有心机,想把事情推到自己身上。” 屋中一时安静下来,两人谁也没说话,差不多过去小半个时辰,林运斟酌再三开口道:“都尉之意,大体是两个。其中给他 们一个交待,以报‘救命之恩’,此事不难,单凭他们战场救人,并送都尉回来一事,给个队正的出身完全合适,只是都尉所言‘观察’一事,恕下官愚鲁,难以明白?还请都尉明示。” 刘定远见他把事情又推给自己,不得不接过来道:“本将想通过时间和一些事情来了解他们,‘时间’好办,可‘事情’就 不好找了,眼下本将即将离开,又无法带他们一起上路,这才请参军帮忙拿个主意。” 林运听这话,以为他又想推给自己,刚想张口说话,却不料刘定远话锋一转,问:“本将离开后,‘大都督’可有安排什么人来接替?” 林运摇首道:“此事未曾听闻,按惯例既可以派人接替,也可以由都尉临时任命手下校尉接任,下官以为,雷火校尉当可暂代‘主事官’之职,后面就要看‘大都督’的意思了。” 刘定远道:“雷火校尉勇武过人,统兵打仗自是不二人选,可老雷不识字,担任‘武平堡主事官’并非最佳,况且眼下即 将入冬,战事到明年开春之前都不会再有,所以……” “所以刘都尉想让他们暂代堡中‘主事官’一职?莫非他们都识字不成?”林运接过话,极其惊讶地问。 “正是!其中一人姓谢,名岩,表字警官,不仅识字,还进过学。” 刘定远的一番话让林运彻底沉默了。 这年头,读过书、认识字、还进过学的人,极为稀有,尤其在军中,那更是凤毛麟角。说句不好听的话,整个“营州都督府”中,真正进过学的,不超五个人,且全部官员。 林运这下明白了,为什么刘定远如此看重这两人,就凭‘进过学’这一条也足够了。他再次捋了下短须,考虑良久后,说道:“兹事体大,下官作不了主,都尉不妨面见‘大都督’,将此事交由‘大都督’定夺为好。” “本将说得是眼下,此去‘都督府’,来回需要十多天,这些日子里应该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和普通军士一样吧。万一把人给弄跑了,谁来负责?”刘定远有些不耐烦了,声音也大了起来。 林运并不气恼,平和地道:“都尉莫急,下官想起一法,或可解都尉忧思。” “请速速说来!”刘定远急切地道。 “十来天内,此事好办,都尉既然有心给他们一个交待,那就由下官以‘都督府’的名义授予他们‘队正’一职,令他们统辖‘辅兵营’,那里事务烦多却并不重要,无论好坏都无影响。而堡中‘主事官’暂交雷校尉,一切最终安排,待都尉面见‘大都督’后,由‘大都督’定夺,如此最为妥当。” 听完林运不紧不慢地叙说,刘定远想上片刻,实在找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表示同意。 “来人!”刘定远大叫一声,一名军士快步走进来,他吩咐道:“去吧谢岩、冯宝两个叫过来。” 军士听完,一脸茫然地问:“都尉,堡中有这两人吗?” 刘定远这才想起什么,补充道:“就是送本都尉回来的那两个人。” 军土恍然明白,急忙应声退出。 功夫不大,谢岩、冯宝快速来到屋中,刘定远刚想张口,却惊讶地发现他们满身灰尘、蓬头垢面的,不由地问:“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弄成如此模样?” 冯宝道:“没什么事,就是大扫除来着。” “大扫除?”林运轻念了一下,显然这对他来说是个新词。 谢岩赶紧解释道:“就是把住得房间弄得干净一点。” 刘定远听懂了,没再多问下去,而是先把“都督府左录事参军林运”介绍了一下,最后道:“叫你们来,是好事,具体情况就由林参军来说。” 林运轻“咳”一声接过话,对谢岩和冯宝道:“二位于战场之中,救刘都尉于危难之时,并护送刘都尉安全归来,依大唐军律,本官在此宣布——谢岩、冯宝进‘队正’一职,暂领‘辅兵营主事官’一职,一应文书、官凭,改日由‘都督府’下发,不知二位还有何意见?” 谢岩、冯宝听完这段话,全都呆住了,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一脸迷惑,心里不约而同地想:“这就算当官啦?唐朝的官,也太不值钱了吧。” 刘定远见他们什么表示也没有,以为他们嫌弃官职太低,只好打圆场道:“军律如此,本将也无能为力,但好歹也算是官,比大头兵要强太多了。待本将回到长安,一定为两位争取。” “都尉言重了,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谢岩急忙说道。 在他心里,能够有个合适的身份进入大唐就可以了,完全没想到如今一眨眼就成了“唐朝官员”,虽然他搞不清“队正”是个什么样“官”,但是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官”。 谢岩知道,在封建社会里,官员与百姓之间的差别,远比后世大得太多了。 冯宝什么沒说,心里同样在想:“管他什么‘队正’,再小也是官!没想到我还有作官员的命,真是有意思。”想到这,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见到他们二人的表情,刘定远和林运都松了口气,知道眼前这两人算是“稳”住了,至于后面的事,就看“大都督”怎么 想,怎么安排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五章 不知不觉中的改变 次日,刘定远和林运带着部分重伤员,在二十名军士护送下,离开“武平堡”。临行之前,刘定远特意叮嘱雷火:“不要去管‘辅兵营’的事,更不要去干涉谢岩和冯宝的事,一切等‘都督府’派人下来再说。” 雷火虽不知为什么,但还是答应了。只是他心里十分不明白,一个“辅兵营”,破破烂烂地,能有什么事好发生的? 大唐“辅兵”,说起来是“兵”,倒不如说是军中杂役,打仗没他们份,攻城当炮灰倒是冲在最前面,他们是大唐最贫穷的一群人,面黄饥瘦,衣衫褴褛,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在谢岩的记忆中,后世的“难民营”都比这里强得太多! 冯宝更是夸张地用手捂住自己口鼻,紧张地盯着地面,小心谨慎地避过各种垃圾,唯恐一不留心踩中什么。 他们在“辅兵营”里转悠,谁都没心情说话,直到看见窝棚里走出一个明显看起来像是个孩子的人时,谢岩实在忍不住了,上前几步拦在孩子面前问:“你叫什么名字?你也是辅兵?” 那孩子怯生生地看着谢岩低低地道:“是……是辅兵,我叫石子。” “你多大了?”谢岩问。 “十四。” “为什么来当辅兵?”谢岩再问。 “家里穷,当兵吃粮,才能活下去。” “唉——”谢岩重重地叹口气,没心情再说下去。 冯宝忽然张口道:“我需要一个勤务兵,你可愿意?” 石子愣住了,他没听懂冯宝意思,更不明白什么叫“勤务兵”。 不远处,一个蹲在地上的老兵,突然走过来,“啪”地给了石子后脑勺一下,然后道:“你个怂娃子,上官让你去伺候,是你的造化,还愣着干什么?” 石子这下听懂了,连忙出声应允。 在“辅兵营”又转了转,谢岩和冯宝这才带着石子回到自己屋中。 冯宝布置石子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烧水,还让他找到两个大木桶,并告诉石子:“等我们洗过澡,你也得洗干净,要是没洗干 净,或是发现身上有跳蚤之类的虫子,那就不给吃饭。” 没饭吃,对石子来说可是天大的事。他不敢怠慢,一个人开始紧张地忙碌起来…… “舒服啊——”泡在热气腾腾的澡桶里,冯宝由衷叹道。 谢岩在另一个澡桶,也泡着澡,同时还用一把小刀就着桶里皂角产生的些许泡沫,在脸上刮胡子,他“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冯宝了。接着问:“这小刀不错,哪来的?” 冯宝随口说:“战场上捡的。” 谢岩继续道:“对‘辅兵营’,你怎么看?” “太破了!太差了!人也太穷了!”冯宝毫不掩饰地说道:“真没想到历史上倍受吹捧的‘贞观之治’是这个样子。” “我也没想到,太意外了。”谢岩道。 冯宝问:“那你想怎么弄?” 谢岩道:“没想好,待会儿上床,我得好好想想,能做些什么?” 这时,石子又进来给两人添加热水。 他们终止了交谈,继续洗澡。 沐浴结束已是初更时分,谢岩和冯宝各自睡下,谁也无心入睡,一个想着“辅兵营”的事,一个想着如何改善伙食?对冯宝而言,唐朝吃的太差了!无油、少盐、简直快要命了。 天亮了,冯宝迷糊中醒来,揉了揉睡眼,鼓起勇气,在寒冷中坐起,一边穿衣一边道:“警官,还在睡呢?” 没听到动静,冯宝回首去望谢岩,却见床上空空如也,人不知去哪里了。正寻思间,石子端着一盆水走进来。 “石子,警官呢?”冯宝问。 石子放下水盆后道:“队正一早起床找雷校尉去了。” “那不去管他。石子,待会儿去找个网来,吃过饭,跟我出去一趟。”冯宝最后在心里还补了一句话:“再不去搞点吃的,迟早得饿出毛病来。” 起床、洗脸、漱口弄完这一切,冯宝还没来得及端起石子刚送来的早饭,就见谢岩急匆匆地走进房内。 “你去找雷校尉了?”冯宝边问边把一碗小米粥推到谢岩那边,又说:“先坐下来吃饭,有事吃过再说。” 谢岩看都没看桌上饭碗,只是静静坐着,但铁青的脸色任谁也看得出来,心情极差。 冯宝先示意石子离开,然后才道:“给雷火气到啦?” “嗯”谢岩冷冷应了一声。 冯宝道:“他就是个大老粗,有事找他的?” “还能有啥事?不就是想给‘辅兵营’要点衣服和粮食吗,他不给也就算了,居然还说‘辅兵营’的物资得从战场上获得,他也没有办法解决。”谢岩怒声道。 “这话没错啊。”冯宝不解地看着谢岩说:“我们问过石子,‘辅兵营’的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啊,不打仗,不打胜仗,他们什么都没有,一直都这择的。” “你要知道,我们是不同的!”谢岩先感叹一句,然后道:“难道你就忍心看着那些人,那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说实话,我是看不下去。” “我也看不下去。”冯宝很认真地道:“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这是大唐,没有办法解决的,这穷地方,人都没几个,你要的那些物资,能上哪弄去?怕是有钱也没有地方买吧。” “有钱倒是可以,雷火说了,西北方八十里‘营平寨’,那儿是附近最大集市,只要有钱就行。”谢岩看着冯宝说。 冯宝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祥预感,脱口道:“你看着我干嘛啊。” 谢岩道:“我觉得你应该有钱。” “那说说看,凭什么会认为我有钱?”冯宝反倒平静起来,慢慢地说。 “那条皮带!”谢岩随即进一步道:“皮带应该是你们家专门用来跑路的,除了急救品,钱财也是必须品,我猜测,那里面一定有黄金、珠宝之类的东西,体积小,价值高。” “警官啊警官!给你五十万你不要,现在算不算主动索贿呢?” 谢岩耳听冯宝开起了玩笑,知道自己猜对了。心里一松,语气也轻快一些,道:“你说算,那就算吧。” 冯宝却道:“警官你猜得很对,我身上确实有三个颗钻石,每一颗都有两克拉,在这个时代堪称绝品,不过你能不能告诉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没有特别想法,只想他们这些人,可以活得像个人。”谢岩以一种严肃的表情,说出了一句沉重的话。 冯宝沉默了。 没多久,冯宝起身从腰间解开衣衫,抽出那条特别的皮带,打开一个暗格,从中倒出一颗璀璨钻石,放到桌面上,口中道:“拿去吧,我相信你。” “谢谢!”谢岩也不客气,拿起钻石,先将面前的粥一口气喝完,然后放下碗道:“你慢慢吃,我去‘辅兵营’一趟。” 冯宝无心去了解谢岩作什么,他按自己的节奏,用过早餐,然后叫上石子,带上石子找来的网,一起离开“武平堡”,前往堡外小河边。 冯宝需要捞点鱼,再不弄些荤腥,他觉得自己就快要成和尚了,天天清汤寡水的日子,他受够了。 小河挺宽,目测超过十米,石子找到的网不知道是用在何处的,网眼不大不捞鱼挺合适。 这个时代的人,兴许不大喜欢吃鱼,所以河里鱼不少,肉眼可见。更让冯宝欢喜地是,这儿的鱼简直太好捞了,几乎网网不落空,没用多久,十余条他叫不出名字的鱼就被他弄到石子提着的木桶里。 “今天可以加餐咯。”冯宝得意洋洋地边说边收起网,他决定,以后隔几天来一次,好好享受一下这天然、且无污染 的美味。 “这有什么好吃的,没肉,还刺多。”石子十分不理解冯宝的举动,嘴里轻声都囔了一句。 冯宝白了石子一眼,暗自摇头道:“没见过世面,算了,不和他计较。” 冯宝叮嘱石子把木桶拎起,转身刚要往回走,却看见“武平堡”大门里涌出许多人,很快就发现,来得全是“辅兵营”的人,这些人甚至都沒来及和冯宝打招呼,一窝蜂地冲到河边,仔细一看,所有人都在洗衣服。 冯宝乐了!他知道一定是谢岩干了什么,他没有去问,反正他回去以后,什么都会知道的。 此时此刻,“辅兵营”就和炸了锅一样,所有辅兵,除去河边洗衣服的,剩下的人就跟吃错药一般,把“铺兵营”里所有看见、看不见的垃圾,全都清理出来,堆到一起,然后放火焚烧,每一个辅兵心里都是无比的火热,因为谢队正说了:“只要达到他的要求,每天三顿饭,而且管够管饱,如果哪个作不到,作不好,就只给吃一顿饭。” 中午开饭的时候,谢岩和冯宝平生第一次发现——原来人这么能吃! 比脑袋还要大的海碗,装着半干半稀的小米饭,就着不知道是啥的野菜汤,一口气能吃六、七碗,更有甚者,十碗都不在话下。 “天哪!这还是人吗?全都是饿死鬼啊!”冯宝目瞪口呆之下发生一声感叹。 谢岩却知道,这是人长久不吃肉类,体内缺少脂肪造成的情况,即便有些心理准备,看到如此“能吃”的一幕,他还是被吓到了。 对辅兵来说,吃饱饭比什么都重要,至于谢队正说什么:“每个人必须洗澡,洗干净衣服、清理干净营地等等”那都不叫事。 仅仅三天,辅兵们几乎吃掉营地存粮的七成,而这些粮食,原本是要用来过整个冬天的。 第四天一大早,谢岩和冯宝领着一百名辅兵离开“武平堡”,至于他们去干什么,雷火没问,因为不问也知道他们肯定去弄粮食去了,他唯一奇怪地是,出去的人全都是空着手。 “没钱又怎么买粮呢?”雷火百思不得其解。“辅兵营”里发生的事,他都知道,甚至于整个堡中的军官、士兵都知道,其中大部分人都进去过。包括他自己在内,凡是进过“辅兵营”的人,都被那整齐、干净的环境给惊到了,更意外地是,他们还发现营中新建了一个茅坑,搭建的像是一个屋子,屋后挖一大坑,排泄物由屋中被水冲到坑中,每隔两个时辰,都有专人往坑中倾到石灰,说是可以遮掩臭气。 雷火就想不明白军营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干净整洁的样子,的确赏心悦目,甚至有军官提议“是不是应该效仿”。结果被雷火否决了,因为他觉得那是多此一举。 然后,从那时开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专门前往“辅兵营”使用新茅坑。 于无声处之间,许多事物正发生着悄然变化。 转眼过去六天时间,谢岩他们一百来人还没有回来,雷火有些坐不住了,开始派出斥侯往“营平寨”方向查探。 黄昏时分,四名斥侯纵马入堡,一见雷火急道:“校尉,你快去看看,他们、他们就快回来了。” “回来便回来,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还要本校尉出去迎接?”雷火没好气地说。 “不是的,校尉,他们回来的是一个车队,还有、还有许多女人。”一名斥侯情急之下,话都有些失去条理。 “还带女人?军中什么时候可以有女人了?他娘的,老子过去看看。”雷火怒极大骂声,随后率先往堡中大门方向走去。 距离大门还有不到三十步远时,雷火就看到一辆满载麻包的马车缓缓进入,接着,又是一辆、二辆、三辆……长长的车队就这么缓缓地从雷火面前驶过,直奔“辅兵营”方向而去。 雷火粗略估算了一下,差不多快四十辆车。 动静实在有点大,堡中军官纷纷走到雷火身边,有的交头接耳,有的相互询问,不论哪样,无不是被眼前一幕给惊到了。 车队过去,雷火并没有找到谢岩和冯宝,刚想派人去找,却见一名守堡士兵匆忙跑过来,还没站稳就急喘道:“校尉,快、 快去堡外看看。” 他的话都没来及说完,就看到雷火一马当先地领着众军官快步向堡外走去。 才到堡门,迎面撞见谢岩和冯宝,还有那个紧跟冯宝从不离开的石子。 谢岩他们似乎有急事,仅和众军官打了个招呼,然后把石子留下来,告诉他:“校尉问什么,就说什么,不得隐瞒。”说完即和冯宝匆匆告辞离开。 石子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问话,显得无比慌乱,都不知道应该先回答谁的,只能傻傻地站在那儿,有一句,没一句的道出他们这趟“营平寨”之行的经过。 费了老大劲,雷火等众军官终于搞明白了,“辅兵营”一行百余人,历时两天到达“营平寨”后,谢岩找到寨中最大一个商户,拿出了一件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的“宝物”,据谢岩说,那叫“光明之石”,透明无暇,在阳光可以散射出七彩神光,并且当场验证了。消息一经传出,寨中大大小小的商户、商队的掌柜, 全部找上门去求购,特别是来自关中和洛阳的商队,由于背后几乎都有豪门作后台,无不想买下这“光明之石”,好作为“至宝”敬给自己主家,在经过复杂的估价、出价等一系列程序后,来自长安的商队,以两万两千贯出价最终购得。 可是商队出门在外,不可能携带有如此巨量铜钱,如何交易就成了麻烦事。 最后还是谢岩想出了办法,商队支付一千五百贯铜钱,余下的两万零五百贯,以物资方式支付,即谢岩以市价收购物资,出售物资的商户则向长安商队收款,至于他们之间又是如何结算和交易,谢岩就管不着了。 这是一笔皆大欢喜的买卖,所有人都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利益,长安商队买下了“光明之石”看起来付了两万两千贯钱,实则没有,同行间的拆解和交易,本就和市易不同,有诸多空间可操作。 商户们更是无比高兴,所有物资,包括平日无人问津的陈粮和战场上捡回来的破烂高句丽盔甲、皮甲、军械等一古脑儿地卖给了谢岩。 整整两万贯的巨量资金,把小小“营平寨”的物资一扫而空,到最后,就连寨中守军也主动派人来问:“要不要军中淘汰的 战马和高句丽奴隶。” 谢岩满口答应,但只提了一个条件——人,他只要女的,不要男的。 最后的一千五百贯,就这样又给花完了。 “两万两千贯钱,就这么没了?”雷火终于忍不住暴怒道:“这败家子!不!比败家子还要败家的家伙简直不可理喻,都不 为弟兄们着想。” “可不是吗?”石子一脸委屈地道:“好多人都劝过队正,可是他不听啊。” “那冯宝呢?他是死人不成?”雷火怒问。 石子道:““冯队正除了对吃感兴趣,其他事,一般不过问。” “饭桶!他就是饭桶一个!” 石子听雷火骂冯宝,有些不乐意了,出言辩解道:“冯队正人很好的,只是不喜欢多管事情罢了。” “你懂什么!”雷火怒气未消地吼了一句,跟着又问:“那些女人呢” 石子用手指了指河边道:“谢队正说了,不许她们进入堡中,在那搭建营地,让她们照看买来的牛、羊,还派了二十个老兵过去,说是,如果有不相干的男人进去,就不给他们饭吃,饿死了算。” “哼,这还差不多!”雷火重重说了一句。 此时,众人已明了一切,也就没兴趣再问下去,不管各人心里有什么想法,但表面上起码看不出异常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六章 如实记录(一) 有了物资,“辅兵营”的生活立刻有了质的提高,不仅每天吃三顿饭,且隔天还能有肉汤喝,偶尔还能分到肉吃,就连十分精贵的盐,也比过去舍得多放了。 这些变化,落在“武平堡”守军眼里,除了羡慕之外,更多地是不满。 “不患寡,而患不均”是人性使然。 军营中,不满之声悄然滋生,有些胆大的,开始向上反映,军官们知道问题出在哪,他们解决不了,只好上报,于是乎,雷火就感觉自己坐在了火山口上! 他不是没想过法子,可是他不敢,军中粮食是有定数的,要是如“铺兵营”那般放开吃,绝计坚持不到开春。更何况他也没钱,无法自行购买补充。 原本,还可以通过出境抢掠高句丽人补充,可自从“大都督”制定了“零星接战、疲敝敌人国力”之策后,大唐军队全线外出作战,把两国边境缓冲地带彻底变成了“无人区”,能抢的都抢光了,剩下的都是硬骨头,基本啃不动。 这些日子里,雷火成天就为士兵的抱怨声发愁,他第一次真心觉得自己不是当“主事官”的料。 就在雷火焦头烂额、一愁莫展的时候,“救星”到了——“ 营州都督府左录事参军林运”,第二次来到“武平堡”,和他一起来的,除了上次护送离开的二十名士兵外,还带来了九十七名新兵,以补充“武平堡”战损,至此,堡中士兵达到满编五百人。 一见面,雷火就向林运大倒苦水,把这十来天中“辅兵营”里的事情全部说出,顺带着,把“营平寨”的事也说了一遍,最后将堡中军士的现状提出,隐隐指出这件事如果再不解决,“武平堡”恐将生出变数。 林运只是听,没有发表意见,外表古井无波,可是其内心中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什么样的人?可以在短短十来天之内,做出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与此同时,他又开始佩服起刘定远的眼光,更加钦佩“大都督”的魄力!事实上,他这一次来,负有两个特殊使命。第一,宣布任命。林运身上揣有两份文书,一份是常规任命,即“武平堡”中一切照旧,按照他离开时的安排加以确认;第二份,却是一个超常规的任命,提拔谢岩和冯宝为校尉,担任“武平堡主事官”。这几乎就是“大都督”的权力极限了。至于拿出哪一份任命文书,“大都督”给予林运临机决断之权。如果拿出第二份文书,林运将出任“武平堡别将”,任务就一个,负责记录“武平堡”里发生的事情,这是林运的第二个使命,如果完成的好,“大都督”许诺,将推荐林运前往长安任职。 想到这些,林运不免心头火热起来,他决定不去理会雷火说的话,他要亲自去看一看,只有亲眼目睹之下,才好做最后决定,以免辜负“大都督”的信任。 整整一天时间内,林运就泡在“辅兵营”里,询问了不少于十个人,基本弄清楚了谢岩和冯宝在这十多天里的所作所为,他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当天晚上,林运在自己的册子里记录下了所知道的一切,最后合上册子,心想:“看来是得在这里待上些日子了。” 林运虽然不知兵事,但他在“营州都督府”任职两年以来,走过不少军营,可以这么说,没有比“武平堡辅兵营”更整齐、更干净的!特别是今晚吃饭的时候,他看到辅兵们一个一个排队打饭的情形,更让他无比吃惊!他听“大都督”说过,军队的精锐以否,和纪律、秩序密不可分,也就是说,按照这个标准,“武平堡”的辅兵们,初步具备了成为精锐之师的条件,而这些人,十几天以前,还只是一群普通人,往难听的说,更是一群乞丐。 林运决定,无论怎样,自己也得待下去,看看他们两个人还能干出些什么事来! 第二天一大早,林运起床,刚刚洗漱完毕,就有士兵匆匆前来禀道:“雷校尉请参军尽快前往一晤。” 林运没问,只是淡淡说:“头前带路。”而后缓步跟随士兵来到堡中最大一屋,也就是原刘定远的住所,现在的“议事房”。 屋内人头攒动,挤满了人,有军官有士兵,一大群人围着雷火,大声的说着什么…… 雷火一见林运,如同见到“亲人”一般,赶紧挤出人群,把林运接进屋内,然后对一众军兵道:“都别吵了,都督府林参军在此,有什么要求,直接对林参军提。” 其实还能有什么要求呢?不外就是要求增加伙食,林运昨天就知道了这件事。因此,他不急不忙的,等众人声音小些,才开口说道:“大家的要求本官都知道,在解决这个问题之前,请先让本官宣读一下‘都督府’的任命书。”说完,他转过身对雷火道:“雷校尉,麻烦你派人将堡中所有官员请来,记住,是所有官员。” 雷火这会儿哪有空理会林运的“暗示”,他一面吩咐自己亲兵去办,一面对林运低声道:“参军,这事拖不得啊。” 林运微微一笑,不予回答,显得成竹在胸的样子,弄得雷火只能自己干着急。 最多一炷香时间,包括谢岩和冯宝在内的所有官员,甚至于不是官员序列的伙长都被请到“议事房”。 这下屋内更加拥挤,好在无人在意,大家挤一挤也就是了。 林运看到谢岩,轻点下头,算是打个招呼,等人到齐后,他提高声音说道:“现在本官宣布‘营州大都督’将令。”说着,他等上片刻,待声音低下来,继续道:“营州都督府大都督张俭令,擢升武平堡队正谢岩任校尉,领武平堡主事官职;擢升武平堡队正冯宝任校尉,领协理主事官职;擢升录事参军林运任武平堡别将,领协理主事官职。” 宣布完毕后,林运又特意挥了挥手中文书道:“正式文书在此,如有疑义,可自去‘功曹参军’处验看。”说着,将文书递给负责保管各类文书的功曹参军,这是军中惯例,不可怠慢。 谢岩和冯宝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何事,林运即来到他们面前,给他们一人一本小册,同时道:“这是二位官凭,请务必妥善保管。” 所谓“官凭”,自然就是当官的“凭证”,谢岩扫了一眼自己的,见自己莫名其妙地成了“长安人氏”,侧首看了冯宝的,他居然是“洛阳人氏”。 “这算什么事啊?”他们心里都是这样想的,但是嘴上还不能说。 他们当然不知道,所谓“长安人氏”或是“洛阳人氏”,都是刘定远信口胡诌出来的,“大都督”张俭压根儿没过问这事,而填写官凭的人也没敢去问,就按刘定远说的写了。 “从现在起,武平堡中大小事务,由谢校尉负责。” 林运最后一句话,让原本前来提要求的士兵们一下子反应过来,瞬间,士兵全部围到谢岩、冯宝身边,开启了“诉求”模式…… 乱七八糟的话语,几乎没有条理的述说,让谢岩听得是一头雾水。 自打从“营平寨”回来后,谢岩就干一件事,学习写字。 为了快速融入大唐,他和冯宝两个人,把“营平寨”能够买到的书都买了下来,然后对着书,练习认字和写字。那些古代的汉字,虽说和繁体字差不多,可是他们光认识,却不会写,不得不重新拿起笔,边写边认……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时间的过程,所以他们两个人最近就没有离开过房间,自然不知道堡中发生的事,更不知道自己的做法,给“武平堡”带来多大的影响! 用了不少时间,费了不少口水,谢岩和冯宝总算搞明白了事情是怎么回事?说出来,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士兵们要求和辅兵一样的待遇。 说起来别人都不相信,普天之下,从来都是辅兵要求提高待遇,如“武平堡”这般反过来的,绝对是从来没有过!林运感叹之下冷眼旁观,他比谁都想知道,谢岩他们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停——”冯宝突然大叫一声。 声音很大,且太过突然,刹那间,“议事房”中鸦雀无声,短暂沉默后,冯宝话音再度响起:“不就是一视同仁嘛,没什么了不起的,要相信警官,一定可以解决。” 谢岩听的脸一黑,心说:“这事很好解决吗?”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不解决也得解决,否则谢岩不仅校尉干不了,更严重的还会影响到他在大唐的生存,赶鸭子上架,不上也得上了! 谢岩在众目睽睽之下,终于开口道:“既然大家都有要求,理应尽量满足,可在此之前,我需要了解一些事情。”说着,他把目光投向雷火,问:“雷校尉,请问一下,堡中共有多少人?” 雷火答道:“普通军兵满编整五百,曹官六人,队正五人,旅帅两人,校尉三人,别将一人,总共五百一十七人;此外,还有辅兵一百七十二人。” 谢岩点点头,又问:“到现在为止,军中还有多少粮食?还有多少牲畜?” 这次雷火没有回答,而是另有一名军官主动上前道:“末将‘仓曹参军’韩成。”他边说边行了一礼,而后道:“军中粮食和牲畜,种类繁多,数量不等,请校尉稍待片刻,容末将取来账册。” 谢岩待韩成离开后,转过身对冯宝身后道:“石子,你去把我房里桌上的账册取来。” “还有我的笔。”冯宝跟着叫了声。 安排好这些事情后,谢岩对众军兵道:“军中士卒皆为袍泽,理当一视同仁,诸位有要求可以提,可是以法不责众之势,来要挟上官,却是极为不智,今日可以不追究,若有下次,一并惩处。” 谢岩这番话,是他做为一名大唐官员,在一个正式场合的首次亮相,表现得可谓中规中矩,既指出士兵们的要求合理,又指出他们的做法不对,同时表示不追究,免得激化矛盾。 林运把这一幕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无法评价谢岩做的对错,可是他明白,换做自己,最好的情况也不过如此做法。 很快,韩成拿了几本账册回到屋里,他前脚进来,石子后脚跟进门,同样拿着本账册。 接过账册,谢岩对冯宝道:“我来报,你来算。” “明白。”冯宝应了声,走到一张桌子后坐下,将从石子手上接过来的一支奇怪的“笔”放在桌上,再把纸张铺好,抬起头,示意自己准备好。 冯宝用的是他自己设计的“炭笔”。他用不习惯毛笔,只好找辅兵里会木匠手艺的人动手,把一截加工后的木炭,嵌在一只细木棒里,外面再用布条裹紧,马马虎虎有点后世“铅笔”的模样。 “炭笔”在手,冯宝自然再无障碍,他一边听谢岩报出各式各样的数字,一边在纸上记录…… 林运虽然学问不高,但是见识不少,可是他怎么也想不通,究竟谢岩和冯宝用了什么方式算清楚了全军粮食;还算清楚,按照每人每天的消耗量,再加什么损耗、还有牲畜怎么折算成粮食等等…… 他只知道,最后谢岩告诉所有人,军中粮食可以满足基本满足大家要求,从今天起,可以执行。 林运晚间久久无法入睡,回想起白天“议事房”里的事,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记录,他生怕自己写下来没人相信。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算好了,这速度,用“学究天人”来形容,绝不过分。还有那些古怪的符号,就是他们计算时候的符号,林运从来没见过。 为了如实记录看到的事,林运用了几乎一夜的时间仔细斟酌字眼,用心遣句,待到快天亮时才真正睡下。 一觉醒来,日上三竿,林运走出房门,却见军营里人头攒动,所有的人都在忙忙碌碌,他不及细看,直接找到一个士兵问是怎么回事? 士兵告诉他:“谢校尉下令,全堡‘大扫除’,就和‘辅兵营’一样,人人洗澡、整理军营,还特意成立一个什么‘纠察队’,由冯校尉担任队长,专门检查,如果有谁查出来做的不好,就一天不给吃饭。” 林运点头表示知道,他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刚欲离开,却听士兵又道:“还有,谢校尉还弄出一个什么‘流动军旗制’。” “速速详细说来。”林运极为意外,这又是一个他从来没有听过的事。 士兵道:“谢校尉说了,五个队加上辅兵营,共六面军旗,每十五天由‘纠察队’打分,按分高低排序……” “打分是什么意思?”林运再次听到新鲜词,连忙打断地问。 士兵说:“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冯校尉手上有一个本子,密密麻麻写了许多东西,好像和那个本子有关。” 林运挥挥手,示意士兵可以走了,他不打算问了,而是准备直接去找冯宝,那样可以问得更加清楚明白。 冯宝他没有找到,却从“纠察队”成员之一的“功曹参军”处得知——冯宝手上的本子里,记得是各队应该干的事,比如清理军营,清理个人衣衫等等,关键是,那里面每一条都有明确的标准,作到什么程度得多少分,根据这些条文,可以最后计算出每个队的分值,累加到一起可以计算总分,总分最高的一队除了可以挂四面军旗之外,还可以得到两只羊,用来“加餐”;总分第二高的,可以挂两面军旗,得到一只羊。每十五天,都会这样检查一次,这就是所谓的“流动军旗制”。 林运边听边想,收获极大,他有种非常强烈的预感,这种制度,可以用在更多地方,发挥更大的效用。因此,他命令“功曹参军”,下次检查的时间,必须通知自己,他一定要亲眼看看这项制度所能达到的程度。 当晚,林运又睡不着了,“打分制”和“流动军旗制”的详细内容,花了他太多时间整理,作为一名恪尽职守的大唐官员,他宁可不睡觉,也要忠实的记录下这一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七章 如实记录(二) 林运很少见到谢岩,却时常可以看到冯宝。 作为“纠察队”队正,冯宝成天带着石子东转转,西看看的,还时不时地用他那支奇怪的笔,在一个小本子上写什么……直到一夜寒风带来暴雪,他才消停下来。 过去十来天中,林运经常可以看到士兵弯腰捡起地上的杂物,经常可以看到值守的士兵离岗回营时,带走自己吃剩的东西,还有不用的废弃物,很明显,这是“流动军旗制”实施之后产生的变化。 这十多天里,林运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现象,越来越多的年青士兵,开始有样学样地跟冯宝、谢岩一样,隔上一两天,就用小刀修面,虽然他本人遵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之意,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对于年青人来说,修面确实显得更加精神。 两日暴雪之后,林运再看到冯宝时,他又发现了一桩怪事,或者说,是看到了一“君子远庖厨”,可这话对冯宝和谢岩似乎完全不起作用,反而是乐在其中的样子。 今天林运算是第一次受邀品尝。热呼呼地鱼汤入口,鲜美的汤汁,极大地提升了食欲,再从乳白的汤汁里,捞起几段面片,送入口中…… 林运嚼了几下,仔细感受了一下鲜美汤汁中的面片,再吞咽下去,而后不吝赞美地道:“如此饭食,世间罕有。” 冯宝可没觉得这碗面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别人夸赞,他总是很开心的了,但他也没谦虚,直言道:“堡中材料不足,否则还能更加美味,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请你吧。” “那下官可就等着了。”林运凑趣地说了一句客套话。 “对了,你是来找警官的吧?”冯宝一边吃面,一边随口问。 林运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圣人之说,原来不打算说话的,可冯宝这一问,令他不得不放下碗回道:“下官确有事欲当面请教谢校尉。” 冯宝浑不在意地道:“什么事啊,说来听听。” 林运无奈,只好把关于“妇人缝制帽子过程”的事情说了一下。 “就为这事?”冯宝似乎很好奇地看着林运问。 林运道:“正为此事而来。” 冯宝这时已经吃完了自己的面,他放下碗,抹了下嘴,接着起身,从后面案几上拿过一张纸,递给林运道:“我以为什么事呢,原来就是‘设置生产线’的事啊,这是警官写的内容,你拿回去看好了。” 等林运接过纸张,冯宝还不忘补充了一句:“很简单的事,一看就会了。” “真的简单吗?”林运心中有些狐疑不信,打开纸张,展开细看,果然不难,他只看了一遍就明白了。 其实就是把一件看似复杂的事情,分解成好几个步骤,每一个步骤交给特定的人去做,每个步骤上的人,从事的事情都很简单,由于熟能生巧的缘故,简单事情作上几次后,就会变得熟练,每个步骤上的人都熟练后,整件事情就会加快效率,提高速度。这就是后世著名的“流水线作业”。看似极其简单,但人类真正总结出这套方法,可是在数百年之后。 谢岩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种方法对于大唐的重要性!生产效率的提升,即意味着生产方式发生改变,而生产方式的不断改变,又会促进生产效率的提高,这种循环,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其意义怎么形容都不过份。 林运看得眼都直了!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是生产效率?什么是生产方式?更不会懂得二者之间的相互作用,但是他从这张“设置生产线”的文书中看出了一种可能,那就是这种“生产线”不仅仅能够用在“缝制帽子”上,应该还有更加广泛的用处——诸如生产农具、又如制作军服、再比如…… 冯宝见林运有些神情恍惚,不得不说话:“别将、林别将!你在想什么呢?” 林运被打断了思路,却丝毫没有不悦,先是对冯宝歉然一笑,而后起身行礼道:“校尉的这份文书,下官一定好生保管,他日当定为校尉请功。” “请功?”冯宝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他看了看那张纸,心说:“就那破东西,有什么稀罕的,动动脑子都能想得出来。算了,还是别理会这些人,全都是一群傻子。” 冯宝无心再去理会什么“生产线”的事,他主动转过话题道:“别将现在还要去找警官吗?” “不必了,不必了!谢校尉一心为国操劳大事,下官还是不去打扰的好。”林运随意回应了一句,他现在就想赶紧回去,再仔细琢磨琢磨这个“生产线”。 “你怎么知道警官在忙大事?”这次轮到冯宝吃惊了。 “还真有大事?”林运眼中一亮,急忙问:“下官只是猜测,却不知谢校尉在筹划何等大事?” “猜得啊——”冯宝心中念道,不觉暗自松口气,随后说道:“具体事我也不知道,反正他天天对着那些军中文书看,也不知道看出什么东西来,昨日才问过,他说他在考虑一件大事,就快想好了,到时候自然会说的。” “哦,却不知会是何事?着实令人心急啊。”林运不无遗憾地道。 “管他呢,反正大冬天的也打不了仗,他再怎么折腾,最多也只能在‘军士操练’上作点文章。”冯宝不负责任地信口说道。 “操练?”林运耳听冯宝说出这么个事,心头一动,倒还真就信了。 数日前,堡中发生一件事——作为“纠察队”队正,冯宝按惯例前往各处检查,却不知怎地转到了校军场,当时雷火正在操练军士,冯宝要是光看也就罢了,可是他偏就不省事,和身边的几个士兵道:“如此操练,练一百年也没用。”这话后来不知怎么就传到雷火耳中了。 身为“武平堡”第一猛将,又历来负责操练军士的雷火,自然是闻言勃然大怒,就去找冯宝理论了。 可军中严禁私斗,两个人没法争出个结果来,最后不知怎么地,又把操练军士的矛盾变成了争论兵器的优劣。 过程旁人不知道,但结果就是,堡中现在人人都知道,冯校尉有一件“神兵利器”,以至于石子现在天天抱着“工兵铲”,睡觉都不放手,就怕给人偷了去。 林运曾私下问过,雷火告诉他,当时争论操练事时,谢岩来过,就操练一事谈了谈他的理解,其见识之广,理解之透彻,让雷火佩服的五体投地!至于兵器之争,纯属意气,可结果同样让雷火难以置信,大唐最优质的横刀、陌刀,加上素来以质地著称的倭刀,都无法在冯宝那奇怪的铲子上留下痕迹,相反,只要以刀刃和铲子右边的刃口对撞,无一例外地都断了,而铲子的刃口却是丝毫无损。 由于不是亲眼所见,林运从来都是半信半疑,可是今天从冯宝嘴里说出“操练”来,林运还真就信了!或许这变化,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吧。 林运走了,他得去堡外营地,用文书对照实际情况验证一下,对他而言,这才是大事!至于谢岩在筹划什么,他毫不在意,反正应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迟早而已。 又平静过去四天,林运都快忘了谢岩在筹划的大事情,然而该来的总会来。 当天晚上,林运回到自己屋里,刚刚坐下,有士兵前来禀报:“校尉有令,明日午时饭后,全体官员前往‘议事房’议事。” “哪个校尉?”林运多问了一句。 士兵道:“是谢校尉。” 林运道:“本官知道了,你回去吧。” 打发走士兵,林运坐到自己的案几后,继续每日的记录工作,他写完今天的见闻之后,提笔写下一行字“明日将有大事发生!” 次日午时,林运吃过饭后,准时出现在“议事房”门前。 门外负责迎接的士兵一见到他就走上前去,行礼道:“请别将跟随小的来。” 士兵将林运迎进房中,他看到有许多人先到了,而且这些人都已经在屋中分成三排的小板凳上坐好了。 他以为自己也应该是坐在中间,哪知道士兵示意他从右侧空着的地方绕过这三排板凳,最后来到房中正中墙壁前的一排长桌前,他看见,长桌后有四张凳子,而对应每一张凳子的桌面上,放有一个小木片,其中一个写着“别将林运”,不用问,他也知道应该坐哪儿了。林运又看了看其余三个木片,不出意外地分别是雷火、谢岩和冯宝。 更让林运有点好奇地是,在长桌后面墙上,挂着一条横幅,横幅由麻布制成,上面粘有一些纸张,而每张纸上都写有一个大字,把所有的字合起来就是——“武平堡出征动员大会”。 林运有些晕了,出征?往哪出征?这大雪纷飞的寒冬,别说是打仗,露天多站一会儿都会冻死人的! 林运放下心中疑惑,先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毕竟他知道很快就会有答案的,此时没必要多说什么。 落座,林运面对离长桌有几步之遥的三排板凳上的官员,忽然觉得,原来当官的感觉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是后世开会时候的标准安排,谢岩不过是拿来借用一下而已。 很快,雷火也进得屋中,林运本想招呼他过来坐下,却突然发现,自己右面的墙壁上,似乎挂着一幅地图模样的东西。他定睛一看,上面有图有字,还有他看不明白的箭头等标识。 雷火是从地图那一边过来的,他走过地图时,停下看了半晌,好像也没看明白,在他身后,坐在板凳上的不少官员也发现了地图,纷纷过去细看,并且小声议论起来…… 等所有官员到齐之后,谢岩和冯宝这才姗姗来迟地走进“议事房”。 他们两个人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冯宝坐下了,而谢岩没有,他站着对众人道:“人应该都到齐了吧,现在请诸位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吧。” 等上片刻,见众人全部坐下后,谢岩最后一个落座,而后道:“今天请大家来,是想商议一件事,是一件大事。”说着,他停下话,扫视了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那幅地图上,口中道:“这幅地图,想必大家都看到了,在我说之前,先请大家说一说,看过这幅图之后的想法?” 冯宝也是第一次看到这张地图,他来自后世,一眼就看懂了,这是地形图,按照图上设置的比例,范围大约是“武平堡”往东两百里,南北宽一百里的区域,而且还用了不同的颜色设置了不同的区域,有本方控制区,也有“高句丽”控制区,还有无人区等等。另外画了一些箭头,似乎是代表行军线路,即使在后世,也算是很不错的军事地图了。 然而,冯宝先是看到雷火一脸茫然的样子,又发现林运好像不懂的模样,他忽然明白了——这里的人,懂军事的不认识字,认识字的,不懂军事,搞不好就没人能够真正看懂这地图! “警官,你怎么想起来弄地图?他们看的懂吗?”冯宝凑到谢岩身边,用很低的声音道。 “没办法啊,没有地图,我想说的事,它说不清楚啊!”谢岩冲着冯宝苦笑道:“我当然知道用沙盘更好,可是那种模型我不会作啊。” 冯宝道:“那东西多复杂,还要懂什么等高、等深之类的,你就没有其它法子?” 谢岩见众官员依旧没有说话的意思,他也不着急,先低声对冯宝道:“你说的那个是标准的军用沙盘,在这用不着的,有个模型就能凑合了。” “那你不早说?”冯宝的声音有点大,引得众人一起把目光投在他身上。 “咳咳”谢岩故意咳嗽了两声,把全部目光吸引到自己这儿后,然后说:“刚刚冯校尉说了,这地图太复杂了,恐怕大家都不大明白吧?” “是太复杂了!”雷火是个直肠子,立刻就接过话来道:“这图比‘都督府’的行军图还要复杂,末将反正是看不懂,你们呢,有哪个看明白了?”他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所有官员说的。 “谢校尉有话直接说就是了,这东西太难懂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啊。”有下级军官直接叫出声来。 “你需要多长时间弄出模型?”谢岩面对众人,保持微笑,话却是对冯宝说的。 “最少两天。”冯宝压低了声音道。 谢岩微一点着,表示知道了。 等下面众官员声音完全消失了以后,谢岩这才起身说道:“既然大家都说地图太复杂难懂,那么我要说的事情自然无从谈起,所以,我宣布,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加重语气又说:“今天虽然结束了,但不代表这事结束了,两天之后,还是午时饭后,请大家还到此处,如有不来者,军法从事!” “散会咯!”冯宝站起来大叫一声,然后他第一个从长桌后走出来,直接去墙壁上取下那地图,叠好之后,往怀里一揣,招呼也不打,径直离开了“议事房”。 “这就算完啦?”所有人都蒙了。 在大家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谢岩也离开“议事房”,到此林运才意识到,今天的事,真就结束了!作为在场的最高官员,他只能出面招呼众人道:“都散了、都散了啊——” 稀里糊涂的开始,莫名其妙地结束,这就是谢岩在大唐第一次正式亮相的结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八章 动员大会 离开“议事房”后,冯宝第一时间去“辅兵营”叫上几个人,带上铁锹、铁锤之类的家伙什,直接就去了河边。 等到他回到堡中的时候,已是黄昏。 谢岩见辅兵抬着一筐湿漉漉的粘土,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冯宝这是打算用粘土捏出地形,然后再完成上色等事,他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心道:“如此简单的事,我怎么就忘了呢?” “玩泥巴”,后世的男孩子们几乎没有不会的,谢岩只是一时间没想起来罢了。 既然如此简单,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在谢岩的积极参与下,“沙盘”制作的进度很快,而且也比他们原先的设想精细了许多,毕竟等高线这类数学问题对于读过大学的谢岩来说,压根不算事儿。 制作的过程,其实也是一个交流的过程,等冯宝弄清楚谢岩倒底要干什么“大事”之后,给予这样一个说法:“疯子!一个疯子制订的疯狂计划!” “那你干不干?”谢岩毫不在意地问。 “干,为什么不干?我喜欢这种疯狂的事情,要不然活着太没劲了!”冯宝最后还有感言道:“我喜欢大唐,喜欢没有太多约束的生活。” “那我们一起努力,好好活着!”谢岩提议,二人击掌为誓。 两天时间很短,等到“武平堡”众官员再一次走进“议事房”,发现屋内格局又变了一点,正中墙壁上的横幅没变,长桌没变,变得是那三排板凳,被人移到了左右两侧,中间空出来的位置有一张方桌,桌上应该放着什么东西,只是被白布盖住了,桌边还有两名士兵,显然是在看守。 这一次,谢岩和冯宝比多数人来的要早点,他们坐在位子上,只顾自己说话,很少主动和别人说话。只有当看到林运和雷火相继进屋之后,他俩才站起来,离开座位主动走到方桌前,冯宝拦住林运、雷火,示意他们稍等,而谢岩则招呼所有人,来到方桌周围,嘴里还不忘问了一句:“人都到齐了吧?” “下官核对过,人数不少,全部到齐。”功曹参军道。 “好,那就开始吧。”谢岩边说边对桌边士兵道:“把布拉开。” 士兵二话不说,将白布掀开。 “啊——” “天哪!这、这是……” 诸多的惊叹在一瞬间同时爆发出来,声音震得人耳中嗡嗡作响。 “这是‘武平堡’!”有人道。 “这,这好像是‘安远村’。”又有人道。 “太像了!简直和真的一样啊!”这是雷火的大嗓门在发出声音。 屋里,除了谢、冯两人外,林运是最镇静的一个,原因倒是简单的很,他在此地日短,根本就不知道这上面的地形和实际地形有多么的相似。 不过,他还是从其它人的反应中,察觉出来这东西“不简单”, 逼真的地形地貌,让人一目了然自己所处位置及周围的态势,如果在这上面推演军事布置,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差不多过了两刻时间,官员们的声音才渐渐低下来,谢岩见状,出言对众人道:“现在,请大家都回到自己座位上。”说完,他带头回到长桌后坐下。 等到众官员全部坐好之后,谢岩道:“这一次想必大家都看明白了吧。那上面标注和展示的是本堡到‘安胜关’一段的地形……” “等一下!”雷火突然大声打断谢岩的话,跟着问:“谢校尉,你说的出征,是指攻打‘安胜关’?” “是又如何?”谢岩平静地说。 此言一出,众官员们一片哗然。 雷火手指着众人,却对谢岩道:“谢校尉也看到了,大伙可没有一个赞同的。” “雷校尉还请稍安勿躁。”谢岩依旧平静,他等雷火安静下来,对着众官员道:“我知道,一定有很多人和雷校尉一样的想法,理由嘛也很简单,不外就是‘安胜关’天险难克、冬季无法用兵等等,再加上‘安胜关’驻军两千,人数远超我军,根本就是不可能拿下,我想差不多就这些吧。”不等有人回答,谢岩话锋一转,又说道:“在我回答之前,请你们先告诉我,士兵们为什么要离家征战?辅兵又为什么来到战场?” “那还不简单啊,当然是为了……” 一名军官刚要说下去,却见谢岩用手指着自己道:“你站起来说。” 军官立即站起来,可没等他说,却又听到谢岩的话音响起:“报上你的职务和姓名。” “队副杨登。” “好,你可以继续说了,不过下次记得请先举手示意,得到同意后才可以说话。”谢岩此话是对屋里所有人说的。 杨登没想那么多,直接道:“大家出征沙场,就是为了军功和财帛,除此没有了。” 谢岩摆摆手,示意杨登坐下,随后他对众人道:“杨队副说的非常对!试问,没有军功,没有财帛,如何回家?” 这时,有人举起手,显然他有话要说。 谢岩对着举手之人道:“请起来说话。” 那人起身道:“末将旅帅罗汉易,末将承认校尉说的对,末将只想问一件事,为什么是‘安胜关’?” “罗旅帅先请坐。”谢岩先客气一句,后道:“因为穷啊!不打不行!”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哗然…… “这能算是出兵理由吗?”许多人脑子里都闪出这么一句话来。 好在,谢岩很快说下去道:“本军自贞观十八年离开长安,跟随左武卫大军征讨‘高句丽’,大小战事差不多快十六次,总共斩首一百四十余,得到的奖赏,折合钱财,不到两千贯;后奉命驻守‘武平堡’,在刘都尉带领下,共斩首三百余,缴获物资及得到的奖赏,合计约在两千五百贯,除去上缴‘都督府’的一小部分,余下的用来补充军械、和购买一些物资,当然也包括奖励士兵那一部分,总共花掉了接近四千贯,如今只有五百贯不到现钱,也就是说,本军自长安出征起,到今天为止,历时近三年,全军获得的军功,每人分一个首级都不够,钱财方面呢,每人平均下来,两贯钱都没有,这还不包括‘辅兵营’的人,还不包括战死和受伤袍泽的那一部分,请问诸位,我们还不够穷吗?”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谢岩继续说道:“或许有人会说,我们是为国征战,话当然没错,为国浴血奋战,这没什么可说的,但是,诸位想过没有,士兵们为国出战,冒着战死、伤残的的风险,顾不上家里孩子、老人无人照应、田地无人打理的事实,难道他们就不应该拿到应该属于他们的荣耀和财富吗?我告诉诸位,今天请你们来,不是讨论要不要打,而是要告诉诸位,‘安胜关’我一定要拿下来,胜了,功劳算大家的,要是败了,责任我一个人扛!” 这番话,令在座众官员十分动容,没有人会想到谢岩会如此说法,但是却说出了事实。 冯宝倒是觉得正常,他在制作“沙盘”的时候就问过谢岩“为什么?” 谢岩仍然是那句曾经的话“要让这些人,活得像个人!” 冯宝和谢岩曾在私下讨论过:“来到大唐后,应该如何活?” 冯宝的意思简单,既来之则安之,有机会作个富家翁,逍遥一生就够了。 谢岩却告诉他:“自己也想快乐的过一生。”唯一和冯宝想的不同地是“既然来到大唐,理当作点事情,不求兼济天下,起码能够依靠自己的学识和多出来的一千多年的见识,影响自己身边的人,让更多的人也可以快乐的过一生。” 不一样的人生目标造就了不同的想法,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冯宝对谢岩今天说出来的话是一点也不奇怪。 没有人可以指责谢岩说得不对,哪怕是心中极为反对的雷火,也无法主动发声,他唯一想到能作的事就是对身边林运低声道:“‘都督府’会同意吗?” 林运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不过他明白雷火的意思,低声回道:“他有权力决定。” 雷火暗自叹息,其实他也知道,在“都督府”没有明确军令之前,谢岩身为“武平堡”最高长官,完全可以独断专行,旁人只有执行的份。 “或许大家还是有些不明白,我不妨再跟诸位多说两句。”谢岩还是想尽可能的得到支持,不得不再次说道:“堡中现在,每日三餐饭,按照这个速度,大概可以坚持到开春朝廷送来补给的时候,可是诸位都明白,朝廷的补给是按一日两餐计算的,那么这就会产生三成的缺口,而且这个缺口会一直存在下去,难到说再次自己购买补足?这不可能,一来没钱,二来士兵也不会答应用自己的赏钱去购买军粮,那唯一的法子只有就食于敌。我们这一线,南北一百里内,差不多有五、六个大大小小的军堡和军寨,相对应地是‘高句丽’军也只不少于五个军寨和我们对峙,我们的补给主要来自‘都督府’,对方的补给来自‘安市城’,可是由于距离原因,‘高句丽’方面把前方补给大本营设在‘安胜关’,那也就意味着,‘安胜关’内一定屯积着大批辎重和粮食,而这些物资,才是我要拿下的最终原因。” 最后,谢岩还轻松地表示道:“我还等着拿物资卖给‘营平寨’那些商人呢,开春后青黄不接,粮食价高,刚好可以多卖点钱,也好让众军回家路上,更加安心不是吗。” 众官员都笑了,他们都承认,谢岩的话是极具说服力的,也是极为正确的,那么,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怎么样才能拿下“安胜关”? 当一名军官举手发言,正式提出这个问题之后,屋里又寂静下来了,大家都在看——看谢岩如何回答这个最为重要的问题。 谢岩道:“‘安胜关’距离我们百里有余,其地形险要,呈‘两山夹一关’之势,且,面对本军这一面,山势险峻,虽然不是太高,但是攀越困难,大队人马更是无法通行;关后,是一条‘u’型山谷,长约两里左右。”说到这,他对众人解释道:“什么是‘u’型山谷,我就不多说了,不明白的,可以去看‘沙盘’。” 谢岩又继续说下去道:“堡外营地中,有‘高句丽’妇人曾经进过‘安胜关’,根据她们的描述,我大致判断出,物资应该屯积在山谷出口的地方,那也是对方军队的营地所在。对方总兵力在两千上下,正常情况下,关口只有三百人,其余全部驻扎在营地中,其中还有一支骑兵,三百人左右。为了便于快速出击和骑兵行动,‘u’型山谷中所有的树木和障碍物都被清理一空,只在谷中中段处修建了一排栅栏,安放了些许拒马等物,形成一个人为的关口,好在,栅栏的总长度只修到两侧半山中,并没有一直延伸到山顶。” 介绍完这些情况后,谢岩主动问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还说:“如果地形方面不清楚的地方,可以起身去看‘沙盘’,那上面都有标注,可以一目了然。” 话音刚落,许多军官,包括雷火和林运,全部离开自己座位走到方桌前,再一次仔细地观看“沙盘”,事关作战,他们必须得谨慎,不敢再有丝毫马虎。 差不多用了两炷香时间,官员们才陆续回座,雷火代表众人问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安胜关’唐人无法进入,所以始终无法知道关内情况,堡外营地的妇人,大多是‘高句丽’人,她们进去过到也正常,可是,她们说的话就可信吗?” 谢岩道:“有三个人进过关,三个人分别接受问话,所说基本一致,我判断,她们没有说谎。更重要地是,我答应过她们,如果她们说的是真话,只要这一仗打赢了,我负责帮她们加入大唐户籍。” 这下,没人再说话了,吸纳有功的异族人加入大唐,是大唐的一贯国策,而这个时代,“唐人”这个身份,对周边所有的人来说,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没有了其它问题,那话题自然又回到了“如何作战”的细节上来。 具体细节方面,谢岩倒还真没怎么说,并不是他藏着掖着不说,而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清楚。 他只是告诉官员们,如果对此次作战没有异议的话,那么接下来,他就要亲自带兵操练,并且说:“所有官员都要参与操练,哪怕诸如林别将这类的文官。操练内容一样,唯一不同是,文官操练的强度低些。” 原本以为这一条会招来文官们抵制,谁料想,一个反对的也没有,谢岩在十分诧异的情况下,宣布今天会议结束。 其实他不了解的是,大唐的文官,和后来“宋、明”两个王朝的文官是有着本质不同的,他们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纯书生,而是可以仗剑游学天下的士人,骑马射箭是必须要学会的内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九章 武平特混营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从“动员大会”结束的第二天起,跑步时的号子声开始响彻整个“武平堡”。 谢岩亲自带队,从跑步起,开始了正式操练。 在冯宝眼中,他是在按照后世的军事训练在操练士兵们,从站姿到坐姿,从队列整齐到跑步的喊号声,从俯卧撑到仰卧起坐,几乎完全照搬! 冯宝非常庆幸自己的年纪只有十七岁,可以不用参加这种在他眼中无聊的训练,只是他也没法闲着,谢岩布置给他的任务是制作和安排下一阶段的训练器械,还包括每天清理校军场和堡中道路的积雪,以及给操练提供各种保障。 堡中不需要参加操练的总共九十五个人,都是年纪小于十八岁和大于四十五岁的。除了冯宝,这些人每个都要求参加操练,若不是谢岩告诉他们,此次出战,所得功勋和财帛所有人都有份的话,他们是绝对不会答应跟在冯宝后面,天天扫雪的。 跑步、队列等这些基础训练进行了十五天后,冯宝带着他的手下们,已经按期在校军场中安置好诸如平铺木、翻越障碍、攀登障碍等各种器械。 从第十六天起,每日上午进行基础训练,下午增加了各种器械方面的训练。 冯宝的任务也变了,他被谢岩要求带人去制作雪地行军用的爬犁还有滑雪板。 冯宝是唯一知道谢岩准备如何作战的人,当时他曾问过:“你是怎么知道我会滑雪?” “在东北,又是富二代,你不会滑雪,说出去谁信啊?”谢岩的回答,让冯宝无言以对。 在冯宝眼中,制造爬犁不难,但是制作滑雪板就不容易了,那东西对材质还有工艺的要求都比较高,然而他没想到地是,老兵中有几个木匠出身的,他们从伐树到剖开木材,再根据冯宝弄出来的样品,把木材加工成一片片木板,然后经过打磨、抛光、最后上桐油,然后用炭火烘干,一整套工序下来,在他眼里,这些滑雪板完全不比后世工业化生产出来的差到哪里去。于是冯宝毫无心理负担地把制作的重任,交给了他们。 谢岩很快发现冯宝又成了甩手掌柜,只好又给他找点事干,让他去堡外营地督促保暖用品制作。 那些妇人们,早些日子刚完成“帽子和围脖”的任务,就又接到制作“睡袋、口罩、和手套”的任务。 接到任务的当天,谢岩亲自来了一趟,告诉她们,如果这次战斗胜利,她们也将作为有功之人得到赏赐,并且,将得到大唐户籍。 这个消息,令妇人们欣喜若狂! 不管她们是不是高句丽人,她们此刻都是奴籍,是被人花钱买来卖去的一个物件,如果得到大唐户籍,她们就将得到大唐官府的承认和保护,再也不必遭受别人的岐视和欺侮了。 所以,用不着冯宝去督促,她们自觉自愿的,没日没夜的干活,以至于冯宝认为自己过来,纯粹是没事找事。 时间总是很快,转眼又过去一月,经过十五天的基础操练,又经过三十天的加强训练,谢岩决定对所有人进行一次考查,以检验训练效果。 老规矩,还是打分制。 按照不同的项目,制定细则,有的按时间计算,有的按数量计算…… 花了两天时间,完成对所有人的考查。 考查结果谢岩非常满意!包括文官在内的所有人,分数都达到七十以上。 其中,前一百名中,包含了十名军官,雷火,谢岩,罗汉易,刘愣子四名军官包揽前四名。 谢岩将军官剔除,然后按名次顺序点了一百人,最后把这一百人单独分列到一旁,对到他们道:“你们将跟随冯校尉进行特别训练。”然后,又让分数最好的四名军官(他本人除外)站到他们中间,最后对这一百零四人道:“特别训练合格以后,你们中最好的四十人将做为敢死队,由最好的两名军官带队,其他的人将组成突击队,共同成为此战主力军。鉴于特别训练极其辛苦,所以,从明天起,提高伙食,保证每天有一顿有肉食。” 在大唐,天天有肉吃,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士兵们无法理解谢岩为什么要这么作,但是他们这一次却是无人提出异议,毕竟那一百人都是平时训练最刻苦的人。 真实的原因只有冯宝知道,那是因为谢岩发现,军中许多士兵都有“夜盲症”,就是一到晚上看不见东西,这不是真正的“病”,是由于人长期不食用肉类以及动物内脏,导致体内蛋白质和维生素a的缺乏继而引起的一种现象,只要加强相关物质的补充,就会改善。可是牲畜数量有限,无法提供全军,这才不得已用在一百人身上。 接着,谢岩又按照考查名单,将分数最低的五十人叫出队列,告诉他们将和冯宝管辖的那九十多人共同组建“后勤保障队”。 这些人不干了,哭的、喊的、叫的……什么样的人都有,反正就是一句话,死活不肯和那些老弱为伍。 谢岩再三保证,此战功勋和财帛人人有份,而且还费劲口舌的解释了“后勤保障”对一支军队作战的实际意义,这才勉强让他们同意“先试试看”。 对于剩下的四百多人,谢岩将他们分编成三个“战斗队”,第一队人数一百五十,由弓兵、枪兵和刀盾兵混合组成,主要作战任务是战事后期对敌散兵游勇进行追击;第二队人数一百,全数装备“陌刀”,主要作战任务是打散敌密集阵型或者应付敌军密集阵型冲锋;第三队人数最多,超过两百,以每十一个人为一小队分列,按谢岩的意思,他们将照搬戚继光的“鸳鸯阵法”,成为最主要的作战部队。 上警校的时候,谢岩曾和同学聊天时讨论过,大家都一致认为,在“冷兵器”时代,戚继光创立的“鸳鸯阵法”最为接近后世的“诸兵种合成”理念。 谢岩不是专门研究军事的,更不是军事天才,他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历史上现成的,并且证明行之有效的战法。 第一队和第二队的训练,谢岩不用操心,大唐有现成的方法操练,士兵们也大多熟悉,只需要经过强化即可。 唯有“鸳鸯阵法”,谢岩向三名军官和四名文官足足讲述了一整天,他们才明白阵法的精髓在于根据实际情况,临战决定阵法的使用。 虽然把这些个官员们听得是头晕眼花的,但是他们都明白,这是一种全新的作战方法,机动、灵活且变化多端,就是复杂了一点,得需要时间慢慢消化。 谢岩顾不上那么多了,教会军官们“鸳鸯阵法”各种变化之后,训练之事,他就不管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一个是制作“鸳鸯阵法”需要使用的兵器,另一件事,在他眼中,更是重中之重,那就是找到“石炭”,即后世说的“煤炭”。 根据军中文书记载,曾有军士在“武平堡”西北方向发现过“石炭”,只是发现者后来在作战中身亡。谢岩根据这一记录,找到那军士的同乡和好友询问,证实了此事为真,只是事情过去很久,加上“石炭”在大唐用处极为有限,从不受重视,所以他们也不记得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了。 无论在哪个年代,能源都是极为珍贵的战略物资,谢岩深深明白这一道理,因此,当他把手上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之后,即带着五十个人,就驾乘十具马拉爬犁出发找寻“石炭”去了。 冯宝听说谢岩亲自带人外出后,不禁长叹一声摇摇头,他就搞不明白,这么“拼”干什么,再想想自己这些日子教那些人练习“滑雪”时遭的罪,他头一次心里萌生了“要离谢岩这家伙远点”的想法。 各项训练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各种各样的困难和麻烦也总是层出不穷,好在所有人目标一致,动力十足,总算是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的麻烦事,一切都在按照谢岩的设想中前进。 谢岩总算回来了,还带回来装满十个爬犁的“石炭”,他需要这些“石炭”替换掉柴,用来作饭、烧水,在军营各处安置“炭炉”取暖。 林运见谢岩在屋中安置“炭炉”,大惊失色,连忙阻止,说:“‘石炭’燃烧会产生‘炭毒’,会毒死人的。” 谢岩知道这是古人对“一氧化碳”不认识、不理解造成的误区,他没多解释,而是用实际行动告诉林运,只要用密封的管道,将“石炭”燃烧产生的废气引入室外,人在屋内就是安全的。 林运亲眼见到,谢岩让人用铁皮卷成一个空桶,再连接成长长的一根,从屋内一直延伸到屋外,而后又做了一个炉子,把铁皮桶插在炉子边事先预留的地方,“石炭”在炉子里燃烧,废气通过铁皮桶滚滚涌到室外,最后在火炉子上放一水壶,取暖烧水一举两得。 经过三天的验证,林运终于确信,这样是安全的。 于是,“石炭炉”就成了堡中最受欢迎的东西了,训练的军士们,也多了一项任务,轮流去挖“石炭”,把体能训练和实际劳动结合起来,也是一种“创新”。 经过两个月的训练,各项训练如期达到事先预想的指标。 按照事先计划,谢岩选拔出最优秀的四十人,由雷火和罗汉易带队,组成“敢死队”,另外六十人由刘愣子和韩成带队,组成“突击队”。 谢岩告诉他们,在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他们这些人,必须要学会“雪地生存”、“雪地攀越”,还有一项特殊技能“手语”和“旗语”。 所谓“手语”就是用手势代替说话、“旗语”就是用旗帜代替,谢岩自己也是半调子,他把自己会的告诉了四名带队军官,其他部分,由他们自己和士兵研究,怎么样才能用最简单的明了的手势或者摇旗动作来实现交流。 至于“雪地攀越”那就是更简单了,就是背着物资,穿着谢岩为他们特别制作的鞋子(其实就是在鞋底加一块嵌着铁钉,且钉尖向下的厚牛皮,来防止打滑用的),攀爬堡后的小山,重点是,要捡地形险要的来练。 “雪地生存”就难了点,主要是谢岩要求他们在冰天雪地里,在“睡袋”中渡过两个时辰。 “睡袋”是用麻布加上着各种轻巧的保暖物,诸如动物毛发,禽类羽毛、还有从“营平寨”买回来的冬衣里拆出的各种絮状物等等,外面再包以防水的毛毡,各个接缝处,都用蜡涂好,以防风侵水浸的。即使如此,它的防寒保暖性能也只是一般,不足以支持士兵们待上两个时辰。 最后,还是一名士兵想出办法,弄些铁皮盒,再把烧热的炭放到里面,外面裹上多层麻布袋,由睡袋里的士兵根据温度变化来决定是不是取下一些麻布袋,以保持温度。 根据实验,一个睡袋配三个铁盒,基本上可以达到让士兵在睡袋里坚持两个时辰的要求。 于是,制作铁盒就成了谢岩要解决的事情。 好在,“石炭”不缺少,原材料也有,就是当时在“营平寨”收购回来的“高句丽”军用盔甲和破烂刀剑,找人弄个炉子,就开始了冶铁。 炼钢也好,治铁也罢,谢岩和冯宝都是一窍不通,军中有两铁匠出身的,也是个半调子货,只是铁盒对质量没什么要求,只需要把铁熔化后,重新弄成铁皮,再敲敲打打弄成盒子形状就行了,至于是方的还是圆的,是否平整光滑等,完全没有要求,这才能够弄出来。 各项军事训练如火如荼地开展…… 谢岩则加紧督办各种物资的生产和调配,他时常会对冯宝感叹一句:“在大唐,什么都买不到,要什么就得自己想法子去生产,搞得头都大了。” 冯宝通常就回一句:“你啊,自找的,受着吧!” 感叹归感叹,事情总得办! “鸳鸯阵法”需要的各种军械、士兵们需要的各种保暖装备、“敢死队”和“突击队”需要的各种各样的装备,虽然数量不是太多,但是种类繁多,很费时间。 等到谢岩把全部装备物资都准备齐整之后,距离他心目中的作战时间,只有一个月了。 将所有装备下发给士兵后,给他们五天时间适应,毕竟训练中,有许多人用的是替代品,和真正的装备是有很大差别的,需要适应。 五天后,“武平堡”全体官兵进行了一场合练,也是唯一的一场。 林运站在高台上,看着士兵们分成几部,各自执行本部命令,有的在快速前进,形似冲锋;有的在后,以跑射方式给最前方队伍提供密集箭矢覆盖;部分在两翼提供掩护和辅助;“陌刀队”在后方押阵;完美的展现了一只不同兵种形成“合力”作战的模式。 尤其让林运意外地是,跑射的“弓兵”射出的箭矢,永远比最前方冲锋的士兵多出十来步距离,在实战中,如此箭矢既可避免误伤自己人,又可以给对方最有效的打击,只是这种边跑边射箭的方法,对士兵要求非常高,不仅是箭术,更重要是体力。 其实还有一样是林运不了解的,那就是冲锋士兵和“弓兵”之间的默契!前者不能跑太快,后者也不能跟不上,这需要两支部队密切配合,多次共同训练才可以。谢岩只是提出了战术思想,真正把思想变成现实的,其实是那些军官们。 林运无意关心那些细节,他只见到这支“武平堡”的军队,和他眼中的大唐其它军队,区别非常大,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支军队,区区数百人而已,展现出来对战场的冲击力简直无与伦。如果是一支五万人的军队呢?他不敢想下去…… 在林运看来,如果接下来的一战,谢岩可以率军夺下“安胜关”,其功之大,当可直升“郎将”一级,而眼前的这支军队极有可能和大唐其他军队一样,得到封赏后解散回家。 “那就太可惜了!”林运心中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作点什么了。 心念电转之下,林运转过身,对谢岩道:“校尉,依下官之见,‘武平堡’军如今和其他大唐军队,有着太多不同地方,不如重新起个名字,也好让世人记住,日后拿下‘武胜关’,以一个独立的名字向上奏报,岂非更容易些?总比说‘左武卫’麾下府兵来得强些吧。” 谢岩可搞不清楚林运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不过他听了这个建议后,也是颇为心动,他想得是,若是弄个现代点的名字,那将来的后世之人,是不是会想到,我是一个“穿越者”呢? 谢岩派人去请冯宝过来,然后把林运的提议说了一下,冯宝极为赞同,更是直接说:“就叫‘武平合成军’好了。” 谢岩看看冯宝,心说:“你可真敢取啊,总共不过几百人,叫什么‘军’,那不是找事吗?”转头看下林运,见他也是不置可否的模样,知道也不认可。 短暂沉默之后,谢岩道:“这是由府兵和辅兵混合组成的队伍,不如叫‘混成营’吧。” “武平混成营?”冯宝轻轻念了一声,然后摇头说:“不好听,搞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是拼凑起来的。” 林运也微微摇首,似乎也不是很满意。 片刻后,冯宝突然道:“不如叫‘武平特别混成旅’吧。” 林运眼睛一亮,脱口道:“这个名字好,‘特别混成’,非常好,就是‘旅’太小了吧,一‘旅’不过两百之数,不是太好。” 谢岩看着冯宝,心想:“你倒是省事啊,直接把后世的军队名都照搬了啊。”不过他也承认,这个名字确实不错。 不过考虑到林运的说法,再想想这里不过几百人而已,放在后世也就是个营级单位,谢岩最后说道:“我看,名字就叫‘武平特别混成营’好了,可以弄个简称,叫‘武平特混营’,好说一些,你们以为呢?” “可以,这名字也不错。”冯宝直截了当地说。 林运在心中仔细过了几遍,觉得念起来还真顺口,而且也不犯什么忌讳,也就表示同意了。 当天,“武平特混营”的名字即传遍了整个“武平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章 安胜关(一) 雷火不见了,整支“敢死队”都不见了。 刘楞子也失踪了,“突击队”一样没了踪影。 “武平堡”里的人,有三天没见到他们了。虽说他们搞训练时常外出,但是这次不同,大家都知道,攻打“安胜关”就在近期,此时此刻,最精锐的两支队伍同时消失,在任何人看来,都是极不寻常的。 林运是知情人之一,他知道,雷火他们是在做最后一次训练,也是一次实战。 他们的任务是,五天之内,来回行军两百里,并且在行军途中,找到合适的隐藏点,建立营地,并且攀越“安胜关”右侧相对较缓的山峰,深入关后,探查地形。如果一切和预先所知一样,他们将会把随身携带的物资,掩埋在山峰上。 这是一次危险的任务,谢岩本不想搞预先侦查,可是雷火和林运等官员们,都不完全相信那些“高句丽”妇人的话,他们坚持要亲自探查,对于什么危险等等,似乎从来没考虑过。 谢岩争不过这些人,只能把他们派出去,当成最后一次训练,因为他已经决定了,下一场大雪来临的时候,就是出击的时间。 至于为什么要选择雪天出战,除了什么好隐蔽自己,麻痹敌人等常规说法外,更重要一点是温度。 常言说的好,下雪不冷化雪冷!特别是在夜间,谢岩亲自感受了过,他发现在雪夜里,温度似乎比不下雪的夜要高那么一点。 因为没有温度计,他没有办法做出最准确的判断,但是他总觉得,温度哪怕只是高一点点,都是好的。 按照预定计划,今天是雷火他们回来的日子,谢岩让人准备好热饭、热水、并且一再告诫部下,如果有冻伤者,必须在事先准备的暖屋里,用温水擦拭,然后再用毯子裹好,安置在暖房中。绝对不允许,用什么土办法,违者严惩不贷! 做好所有准备工作后,谢岩和众官员们一起,焦急的等待雷火他们的归来。 下午申时刚过,堡门守卫军士即来禀报说:“发现有移动的东西,不知是人还是狼?” “屁话,你见过哪只狼敢主动靠近军队的?”冯宝一急,粗话都说了出来。 可是道理没有错呀,所有人一起起身,全部往堡门那里快步走过去。 堡门前,众官员极目远眺,除了看到移动的黑点,其他都是白茫茫一片。 谢岩也瞧不出具体情况,便对身边一名军官道:“你带人过去看看。” 军官二话不说,叫上二十多名士兵,跟随自己前往黑点出现的方向。 差不多接近酉时,众官员里有人看出来了,那些黑点,是人! 很快,又有人发现,接应的军士们和黑点遇上,开始向后挥手示意了,至此,可以确信,雷火他们回来了。 官员们第一眼看到这些人的时候,一个个显得无比疲惫的样子,有很多士兵的衣衫都破了,又有很多士兵脸被冻伤,但是出乎官员们意料的是,士兵们的精神头都很不错,居然还有一些人和同僚说笑打趣。 按照事先安排,雷火他们被带进暖房,不管有没有被冻伤,都必须接受检查,有伤的人先进行治疗,没有伤的人先沐浴后休息,不管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或许他们太累了,许多人在接受治疗中睡着了,又有许多人在沐浴的时候睡着了。 谢岩让人替他们完成沐浴,再一个个抬到床上,让他们好生休息。 根据检查结果,情况比预料的要好,高达六成的人,受到不同程度的冻伤,幸运的是,除了极为个别的两三个人,其余受冻伤的人,程度都不是很严重,并不会影响下面的真正战斗。 虽然没有出言询问,但是从雷火他们的表情中,官员们已经判断出,探查结果和预想的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攻打“安胜关”将如期进行。 第二天晚上,雷火醒来以后,先是饱餐一顿,然后去“议事房”,在沙盘前,将途中可以避风休息的地方和自己建立的营地一一指了出来,还特别指出来一件事情,就是往“安胜关”方向是下坡,极为方便马拉爬犁行动。 这是个好消息,谢岩根据雷火提供的情况,重新计算了行军速度,最后把全部的行动细节都告诉了所有的官员。 文官们听完之后的反应,大多数和当初冯宝一样,那就是“太疯狂!” 军官们倒不是这么看,他们觉得,这个计划非常的够刺激、够冒险,同时也是真正的出其不意,因为绝对不会有人想到,竟然可以这样行动。 林运在自己的册子上记录作战计划的时候,写下了这样一行评语:“如此用兵,鬼神难测。” 根据雷火和众士兵的反映,谢岩又重新调整部分物资和装备,等到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整个“武平堡”的人,都在期待着一场大雪,战事,将在大雪中拉开帷幕。 十一天后,天空渐渐飘起雪花,根据过往经验,这样的天气,往往最后都会形成大雪。 谢岩这个时候,又做出了一个许多人无法理解的决定。 他决定派人去“武平堡”左右两侧的其余五个大唐军寨和军堡,把自己将突袭“安胜关”的消息告诉他们,如果友军们愿意的话,可以做好准备立刻出发,将他们各自面对的“高句丽”军事要塞拿下。 因为他在信中明确告诉友军,只要“安胜关”失守的信息传开,“高句丽”方面必定军心大乱,这是一个获得军功的绝佳机会,就当礼物送给大家了。” 这一次,除了冯宝外,没有一个官员支持,在他们看来,作战总有许多未知变化,万一失败,这个罪名可就太大了! 冯宝无所谓的原因极其简单,在他看来,打败就跑路,没啥了不起。 谢岩面对众人一片反对声,不得不解释道:“拿下‘安胜关’,则意味着‘高句丽’一线所有军事据点,两个月内都得不到物资补充,眼看即将开春,对方各据点内,物资必定所剩无几,一旦发生战争,军心、士气根本无法维系,除了撤退,没有其它选择。如果友邻军队相信,能够共同把握战机,那将出现大唐彻底掌握我们对面一线所有适合驻军要塞的情况,从而将大唐边境线向东拓展至少一百里。这份功劳,应该不会有将领拒绝吧。” “拓边之功”就是开疆拓土,这是大唐首屈一指的军功,封赏之优厚,远超其他功劳! 没有一个人再反对了,在这个功劳面前,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会拒绝。 次日,雪大了。 随着谢岩一声“出发”令下,“敢死队”和“突击队”全体成员加上五十名“后勤保障队”的人,乘坐三十架马拉爬犁携带必要物资率先出发,按照计划,他们将先前进三十里,然后在指定的一个山凹里,搭建“雪屋”。 “雪屋”很简单,就是用少量木材包上毛毡,然后浇上水,冻成冰后再浇水,一直到形成厚厚的冰墙,再如法炮制,弄上屋过:“这酒,刚刚试验弄出来的,只此一瓶。” 他好几次想偷偷尝一尝,可惜都没机会,身边人太多,拿出来不够分的啊。 “还是等行动的时候,再喝吧!”正当刘愣子胡思乱想的时候,韩成带着五十名“突击队”队员,列队向“安胜关”关门前走去。 一般来说,守城门或者关门的士兵,通常都是在天亮时换防,所以,韩成特意选择在天亮前两刻左右,冒充换防士兵出现,只要他接近,他就有把握在最短时间里控制关门,而且他知道,天一亮,山顶就会发出“旗语”,关外大部队中,将有一百突前的士兵第一时间接近关门,关门一开他们就会和自己汇合,剩下的事就简单了。 “什么人?” 一个声音传入韩成耳中,其实他根本就听不懂,但是他毫不犹豫地用“高句丽”话说:“换防了,时间到了。” “高句丽”话是“高句丽”妇人们教的,韩成只会这两句,所以,无论对方说什么,他都是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回答,大约快到三十步距离的时候,韩成用手势在背后作了一个“准备”信号。 “突击队”员们纷纷隐蔽地拔出插在后腰上的短矛,这是经过改制的短矛,是专门用来作投枪使用的,前端增加了配重,可以“飞”的更远,在短距离内是敌人的噩梦。 守卫关门的有二十四个人,他们第一眼看到韩成的队伍时,还想:“今天换防的时间好象早了点。”不过他们并没多想,毕竟无人不想早点回去睡觉的。 等韩成队伍走近些的时候,才发现人数有点多,这才隐约觉得不对劲,但是这个时候有点晚了。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发出声响,但是所有人一齐快跑两步,然后停下,接着就见一片“短矛雨”落下…… 无声而一致的行动,就是“突击队”训练的结果。 二十四名守关士兵,在一眨眼之间就倒下了一大半,剩下的人才堪堪叫喊出来两声,也全部倒下了。 韩成用“手语”通知部下,六个人去开关门,其余人和他自己一起,列阵迎敌,他们都清楚,拿下关门只是第一步,最重要地是守住关门,这个时间,需要半个时辰。 或许是“高句丽”士兵发出的短暂叫声,引起关上守卫的注意,又或者是到了真正的换防时间,很快韩成就发现有一队士兵出现。 韩成没有犹豫,更没有想着“骗”过对方,而是直接趁其不备,发动袭击。 “短矛”再次掷出,如同前次一般,击倒一片,只是,这一次的惨叫声、呼叫声大多了,在空旷的地方也传的更远了。 天终于亮了,山顶的红色旗帜终于开始晃动起来。 悄悄接近“安胜关”仅有五百步距离的一百名“武平特混营”士兵,看见红旗后,第一时间驾乘马拉爬犁向前冲锋,他们由“刀盾兵”和“鸳鸯阵兵”混合组成。 “刀盾兵”掩护,“鸳鸯阵兵”冲锋,无论代价多大,都必须最短时间冲进关门,和韩成汇合,这就是他们的任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一章 安胜关(二) 守在关上的“高句丽”士兵很快发现了唐军行动,不仅第一时间燃起烽火通知“大本营”,更组织弓兵上关,向唐军射出密集箭雨,以期阻挡,同时派出最少一百名士兵下关,意图重新夺回关门。 韩成怎么可能给敌人这个机会呢? 他以最快时间利用敌人遗弃的盾牌,组成“盾墙”,又尽可能的收回投掷出去的短矛,把这一切都作完后,一百“高句丽”士兵出现在面前。 韩成发现,这次一百多敌人,大多是对本方威胁最大的“长枪兵”,他心里知道,绝对不能给对方列阵的机会,于是大吼一声:“冲出去!” 四十多名“突击队”员,一次投出所有短矛,给敌人造成很大损伤,更重要地是阵型出现了散乱,这个时候形成“混战”,对韩成他们来说是最为有利的。 关门下的激战,引得雷火心头直痒痒!可他就奇了怪了,这都开始打仗了,“高句丽”增援关口的军队怎么还没出动? 其实,不是“高句丽”人反应慢,而是唐军的动作太快、太突然,“高句丽”人怎么都无法想到,大雪天中,唐军居然能够攻到关下。 但不管怎么说,增援是必须的,于是第一支为数不少于三百人的增援队伍,终于还是出现在雷火眼中。 或许是地形原因,加上天气因素,增援队伍几乎是以“一字长蛇阵”的形式行军。 雷火瞧在眼里,乐在心中啊。 在这样的“u”型山谷里,队伍“一”字型行军,虽然速度不慢,但是对雷火来说,却是最有利的机会,他不得不佩服谢校尉的想象力,用滑雪的方式,借助地形形成向下冲锋之势,冲过对方之后,另一面同样有较高坡度,滑雪冲上去后,只需要转向调头又可以再次形成冲锋,特别还有那个什么“之”字型线路,不仅可以大大延长冲锋的时间,还可以有效地降底坡度过陡造成的行动阻碍,为“敢死队”滑雪来回冲锋提供了最佳线路安排。 “行动!”雷火大喝一声。他没空再想了,敌人已经到了自己最佳攻击位置了,再不出击,那将是他的失职! 一瞬间,“敢死队”队员,纷纷出击,只用很少的力气,用最短的时间,出现在雪地高坡上。 “高句丽”人从来就不曾想过在这个地方,有人以这样的方式向自己发动进攻,甚至于大多数人都没有察觉到。 下冲速度越来越快了,越来越接近敌人了,雷火双手一用力 两支怪异的“长戟”被自己紧紧夹在腋下,刀刃对外,直接就向一个“高句丽”士兵冲过去。 速度太快了,加上太突然了,当雷火从两名“高句丽”士兵中间冲过去的时候,两支“长戟”的刀刃,分别割断了那两名士兵的脖颈。 可以说,他们死得太冤了。他们就看到人影一闪,有什么东西从身边飞过去,然后自己就死了。 仅仅一轮,最少五十名“高句丽”士兵就送了命,剩余的人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怎么回事,第二轮又来了,这一次,他们知道了避让,也知道了躲闪,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如何应付,更不知道如何反击。 一支军队,转眼间四散而逃,成为溃兵。 对未知的恐惧,让他们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勇气。 又一支为数近千的增援队伍进入山谷,他们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自己人从前方往后跑,更吃惊地是看见许多穿着白色衣服的人,脚上好像有长长的板一样的东西,在雪地上来回纵驰,没等这支队伍的领军将领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那些纵驰在雪地上的人就已经杀到近前。 雪地上,人走的速度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了滑雪的,“敢死队”队员们,在“u”型山谷里,呈“之”字型左右来回,似乎永不停止。 他们的心里,牢记一句话:“滑雪冲锋,决对不能停下,只要停下来,就是死路一条。” 因此,不管敌人在不在眼前,他们都只管来回滑动,有敌人了就用“长戟”对付,没有敌人时就当只是在滑雪。 他们人数太少,无法撼动那支近千人的军队,但就即便如此,两三个来回之后,敌人已经谈不上什么阵型了,一团一团地各自为战,在雷火眼中,这已经算不上军队了。 此时,“刀盾兵”和“鸳鸯阵兵”已经穿过敌人的箭雨,突进到“安胜关”关门之内,如愿以偿的和韩成他们汇合了,韩成的部下,损失很大,几乎人人带伤,好在阵亡的却不多,这得归功于他们的冬衣——凡在要害处,都在里面垫衬了铁片,从而大大降低了死亡率。 “鸳鸯阵”是中国历史名将戚继光发明的专门适用于野战的作战方法。 “鸳鸯阵兵”是谢岩按照“鸳鸯阵”训练出来的,完美地继承了其精髓。 在小队合击,长短兵器的利用上,完全不是这个时代的军队所能抵挡的。他们只用很短时间,即击溃了韩成面前的敌人,转而向城关上进攻。“刀盾兵”却留下来,协助韩成守卫。 还没等到谢岩率领的大队人马到达,城关上的守军,已经开始撤退了…… 雷火还在来回冲锋,他丝毫不觉得累,这战——打得那个痛快啊,敌人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到现在为止,连一次像样的反击都没有。 雷火在得意时,忽然发现从“安胜关”方向跑过来许多“高句丽”兵,他意识到——破关了! 他将堵在嘴上的围脖向下扯了点,开始了一边滑雪大叫:“破关了!‘安胜关’已破!大唐万胜!” 很快,其他“敢死队”队员也跟着叫喊起来…… 增援的“高句丽”军,本就有些犹豫不定,听到这叫声,再看到前方往回跑的本方士兵,他们终于确信,“安胜关”是守不住了。 许多原来还在坚持的士兵,开始不顾军官的约束往后跑了,跑得人多了,军官也开始向后跑,如此一来,雷火他们的冲锋就变成了“追击”。 战事超出预料的顺利,当谢岩率领大队进入“安胜关”的时候,即得知了前方战况,他都觉得“是不是老天爷看在自己被穿越的份上,暗中干了些什么。”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大唐军队在野战中本就是没有敌手,“高句丽”之所以能够坚持,完全依靠坚城,“安胜关”被破,没了坚城的“高句丽”军,根本是没有和唐军面对面作战的勇气的。 兵败如山倒,指得就是这种情况。 刘愣子见到了溃兵,他取出冯校尉给的那小瓶酒,拔开瓶塞,一股浓郁酒香扑鼻而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酒香,再喝一小口,一股热流如同火线一般,刹时间点燃他的身体,他就感觉到,自己快被冻僵的身体,突然之间就有了活力,看了看自己部下,他决定,还是大家分享吧,他将酒递给最近一个人,用“手语”告诉他:“喝一口,给下一个人。” 每个人都喝到一口,每个人露出心满意足却又不甘的表情,刘愣子自己都是这样想,哪能不知道呢?不过他不再理会此事,而是再度用“手语”告诉部下,跟着自己,混入溃兵。 所谓溃兵,本就和逃难的没什么区别,谁认识谁,谁管谁啊,一大群人只顾往回跑,哪顾得上突然间多出来几个人。 “高句丽”大军营寨前,有个军官模样的人正在大声叫嚷什么,刘愣子听不懂他说什么,但是却看得出来,这个人正在收拢败军。 刘愣子的任务就一个,找到并设法干掉“高句丽”在“安胜关”的统兵大将;其他八个人的任务是混进军营,找到并接近储存物资的仓库,尽可能的保护物资不被人烧毁。 现在他们被堵在营门前,进退不得。 刘愣子决定试试冯校尉给的“神秘武器”,他从来没见过那种东西,圆圆的,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冯校尉告诉他:“有圆环挂钩的一头,只要用手指勾住听那个圆环,往后用力一拉,会听到‘咔’的一声,然后就把另一头带孔的对着想要除掉的人,不用什么要害,只要对准人就可以,按一下中间凸起的东西就可以了。” 冯校尉交给他的时候,刘愣子又是赌咒又是发誓的,再三保证绝不和任何人说,冯校尉这才交给他,并一再叮嘱:“发射出的钢针只有两支,所以这东西只能用两次,而且钢针极为珍贵,一定要设法拿回来,拿回来的时候,千成不能用手,一定要用东西包好,钢针剧毒无比,哪怕只弄破点皮都会送命的。” 现在,刘愣子觉得不用不行了,要不然连大门都进不去。他暗中取出那件“神秘武器”,按冯校尉教的,用手勾住圆环,用力一拉,果然听到轻微一声“咔”,他跟在溃兵后,缓缓地接近那名军官,还有十步左右的时候,刘愣子悄悄将握着“神秘武器”的手抬起,再近两步时,手指轻轻一按,他就感觉手轻轻震动了一下,紧跟着就看见那名军官似乎“中邪”一样,浑身一震,然后整个就不动了,随即直挺挺的向前栽倒下去。 刘愣子可不管“高句丽”人的惊叫声,他得赶紧去找那“飞”出去的钢针,都不明白了,这么个小东西的劲道怎会那么大,他亲眼看到那钢针似乎是击穿了那名军官的身体,顺带着把他身后的一个人也给放倒了。 别人都在关心那名军官,只有刘愣子,快步跑向他身后倒下的那人,一眼就看见半截露在腰间的钢针,他没敢用手直接拿,而是用块布包上,再拔下来,由于他的动作太快,周围的人都以为他是在检查伤势,没人作出反应。 人死了,自然也就没人去管溃兵的事,营门前的溃兵一窝蜂地涌进去,包括刘愣子和他的部下。 八名部下直接往后营方向去了,刘愣子可没去管,他就在距离营门不远的地方待着,他觉得,出了这么大事,营中大官一定是要过来亲自察看的,换了是他自己,肯定会如此。 刘愣子的判断非常准确,片刻之后,他就看到一队衣甲明显与从不同的士兵簇拥着一个身着“明光铠”的人出现了。 此人直接就向营门走出,看样子是去察看两个人的死因,而他身边的士兵们,则把他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要想如上次一般暗中干掉他,难度太大了。 正当刘愣子犹豫怎么出手的时候,又有一大群溃兵向营门跑来,这一次有点不同,他们的身后,竟然还有追兵。 刘愣子虽然听不明白那名将军在叫喊什么,但是他却看见,“高句丽”军完全不理会溃兵,开始关闭营门,并且弓箭手开始聚集,长枪兵开始向营门集结。 人一多,场面自然就会混乱,那将军似乎有点不喜欢周围围的全是亲兵,嫌那些人妨碍他指挥部队,刘愣子要的就是他这不耐烦,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 刘愣子捡起一支长枪,冒充长枪兵向营门走去,在路过那将军的时候,右手微微抬起,“神秘武器”再次出手。 这一次,刘愣子有经验了,他看都不看那将军,反正短短十步之内,如果打不中,他才叫见鬼了呢,他得绕个弯过去,去将军的后方,找回那钢针。 这一次钢针击穿将军身体,没有再打中人,而是落到后面的地上,刘愣子一会半会儿居然没找到,等他找到钢针并且收好的时候,却回头发现,将军的亲兵居然发了疯一般在砍杀“自己人”。 没错,是在杀“自己人”,都是刚刚刘愣子发射钢针那个方向的“高句丽”士兵。 刘愣子立刻就明白了,将军的亲兵应该检查过伤口,这才对射过来暗器的方向大肆屠杀,显然是认为凶手就在其中。 正当刘愣子庆幸自己躲过一劫的时候,雷火第一个杀到营门前,失去了地形优势,自然再也不可能用滑雪冲锋的方式,改成了手握横刀的常规战法。 雷火不愧是一员猛将,一柄横刀在手,左劈右砍的,刀下无一合之敌,无论是溃兵,还是营中涌出的士兵,他都奋不顾身地冲杀在第一线,其他敢死队的成员陆续围拢他身边,开始结阵行动。 刘愣子看了看战斗,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还是赶紧去后营,找自己的部下去比较合适。 谢岩带着大队人马以尽可能快的速度通过山谷,他的目标不只是“安胜关”,最重要的目标是那些物资。 拿下“安胜关”,对众官员来说,那是万分满意,军队更是士气如弘,再没一个人叫苦叫累的了,“突击队”穿上滑雪板,快速通过,以支援雷火他们,“鸳鸯阵兵”分出一部分追杀四散逃开的敌人,一半弓兵和一半刀盾兵留守关口,其余人都跟着谢岩踏雪前进。 营门前,是“高句丽”最后可以依仗的堡垒,他们靠着人多势众,不断有人涌出,雷火他们再神勇也架不住对方人多,正苦战时,“突击队”赶到,他们的作战方式向来都是以投掷短矛开路,然后结阵冲杀,这和敢死队以个人勇武的战法不尽相同,得到他们相助,雷火他们士气大振,很快越来越接近营门,最多仅有几步之遥。 只要攻进营寨,基本“高句丽”就无法再有效抵抗了,这个道理双方都明白。 许多“高句丽”士兵并不清楚他们的将军已经遇害身亡了,反而他们看到将军的亲兵正在营门口拼死作战。受到鼓舞的士兵们,士气有很大提高,许多人自觉加入战斗,渐渐地居然将雷火他们逼退了一些。 这个时候,出现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将军已死,快跑啊!”不知道什么人,在什么地方叫了一声。 许多士兵犹豫了,放弃了,刚刚恢复的勇气一瞬间就被人抽干了。 当,第一个人扔下长枪跑路的时候,真正的溃败,不可能避免的发生了。 刘愣子在远处看到雷火他们终于杀进营门,他不禁笑了。随手给了身边一个“高句丽”士兵一刀,嘴里还骂道:“没用的胆小鬼。” 刚刚那一声喊叫,正是这名死去的“高句丽”士兵发出,他恐怕作梦也想不到,真正害死他的,是他的恐惧,而不是这个唐人。 “唐军进营了!” 越来越多的“高句丽”士兵知道了这一结果,他们再也无心抵抗了,纷纷开始逃跑…… 少部分意识清醒的军官,还想在跑路之前烧毁营中军粮和物资,却被“好心”过来帮忙的士兵给一个个暗杀了。 谢岩率领大队,终于走出山谷,当他看到雷火一个人左手拄着横刀,右臂直直地垂下,浑身上下满是血污的时候,他知道这名铁打一般的汉子,定是受了伤,而且还不轻。 这一刻,雷火高大伟岸的身躯,独自立于营门之前的勇士之风,令谢岩无比感慨,他脑中电光闪过,口中脱口大声道:“山高路远雪深,大军纵横驰骋,谁敢横刀立马?唯我雷大将军!” “好诗啊!”林运第一个大声称赞道:“好一个,谁敢横刀立马?好一个,唯我雷大将军!如此佳句,定当传世。” “好诗,真是好诗!”冯宝凑过来,冲着谢岩坏坏地一笑。 谢岩知道他的意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口说道:“应个景,应个景而已。” 林运可不这么看,他默念了几遍,将诗牢牢记住之后,暗道:“如此文武全才,世所罕见啊,以后得跟此人多多来往才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二章 战后(一) 作诗只是小事,给雷火包扎伤口才是大事,经过检查,他的伤情并非特别严重,主要是失血过多,另外胳膊上让人砍了一刀,幸好伤口不是特别大,加上天气寒冷,血液凝固,才不至于造成流血而亡的惨状。这个时代没办法输血,只能包扎好后静养。 林运悄悄地把谢岩作的诗告诉雷火,他听完后就和打个鸡血一样兴奋,竟不顾伤势,强烈要求再次跟队行动。 谢岩严厉地警告雷火:“如果不静养,就取消你的所有军功。” 雷火不得不安生了,老老实实的躺上担架,让人给抬着。 营地中,地上到处都有死尸,远处仍然还有喊杀声,显然战事还没完全结束。 不过对谢岩来说,战斗已经结束了,大部分的队伍都去追杀敌人逃兵去了,他的身边也仅有一百“陌刀队”和“后勤保障队”的人了,他开始让人清理战场,自己则随意走走看看。 其实哪有什么好看的,谢岩也只是没事找事做,要不就太闲了。可当他走到第一个被刘愣子射杀的军官尸体前,他明显脸上有怪异的表情,只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假装没有看到,又去别处看了。 从凌晨发起的战斗,直到天黑时,刘愣子拎着一个人头,成为最后一个返回的士兵。 从他一脸兴奋的表情,和逢人就打招呼的情形看,一定有喜事。 林运去找谢岩,刚好遇上刘愣子,一问之下才得知,他为了拿到被他杀的“高句丽”统兵大将的首级,居然追出去近三十里,这才趁人不备得手而还。 “刘愣子啊,你这次可是立下大功了,你可知道此人身份?”林运笑咪咪道:“你是傻人有傻福啊。” 刘愣子一脸茫然地看着林运,问:“不就是个将军吗?” “将军?”林运“嘿嘿”笑了两声,故意压低了声音说:“你觉得一个将军,本官会特意告诉你吗?” “那还能是什么人?总不可能是杨万春吧。”刘愣子可没空想那么多,直接就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你想的倒挺美!”林运故意呛了刘愣子一句,接着道:“告诉你小子,他是杨万春的同族,也算是他麾下最能打的将军之一,号称‘万人敌’的杨远真。” “什么?万人敌?”刘愣子有点晕了。 “说说看,你是怎么得手?”林运颇为好奇地问。 刘愣子心说:“这哪能告诉你啊。”嘴上却道:“出其不意呗,还能有什么法子。别将,你要是没事,小的可得去找校尉报功去了啊。” 林运知道他没说实话,却也不说破,而是道:“一起去吧,不只你一个,全都在校尉那儿报功呢。” 营地最大的帐篷里,坐满了人。 冯宝看见刘楞子进来,主动走上前道:“你的功劳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运气不错呀!” 刘楞子把首级交给负责记录的官员,然后就和冯宝走到一边,私下交流去了。 谢岩实在耐不住性子听属下们的表功,干脆走到记录的官员面前问:“应该都记下了吧?” 官员点点头,说:“差不多全部记下来。” 谢岩道:“那好,你把总数都跟大家说一遍。” 官员起身,行了一礼,然后对众人道:“此战,突击队斩首……” “不用报那么详细,总数就可以。”谢岩打断官员的话说道。 官员点了一下头,继续说:“此战共斩首八百六十一级,没有俘虏,我军阵亡四十六人,重伤三十一名。” “那缴获的情况又是怎样?”谢岩再问。 官员道:“缴获粮食接近五万石;缴获黄金一百五十两、白银一千六百两;大唐钱五千余贯;还有玉石、珠宝三十七件;此外,还有战马四百匹、牛羊共一千余头;至于军械,衣物等,更是多的那难以计数。” “看来,‘高句丽’人也不富裕嘛!”谢岩乐呵呵地打趣道:“原来也是一群穷鬼啊。” “哈哈……”帐篷里响起一片笑声。 “好啦,诸位,现在该说正事了。”谢岩等众人安静下来后,道:“我说的正事,是指功劳和钱财的分配,如果哪一位有什么其它想法,请现在提出来,如果没有,那就按照事先说的‘人人有份’的原则进行。” 谢岩环视众人一圈,见没有人提出意见,这才说道:“战报由林别将起草并且即刻上报都督府,等候朝廷核发封赏;缴获的物资,除了按惯例上交‘都督府’一成和我们自己的必须消耗以外,其余的全部变现,所得钱财,我粗略算过,不会低于三万贯,如果操作的好,应该会有五万贯,官员们拿总数的两成,六成由士兵和辅兵均分,余下两成里,半成做为敢死队和突击队的特别奖励,半成作为四十六个战死将士和三十多个重伤员的抚恤金,最后一成,做为回长安的路费,大家一路吃好玩好的回家!” 所有人都笑了,再傻的人,粗粗一算也知道自己能拿多少,况且这还没算上朝廷的那部分。至于抚恤伤亡将士的那部分,没人会计较。 谢岩最后对众人道:“仗是打完了,但事情没完,明天开始起运物资,估计需要不少时间才能全部运走,告诉军士们,绝对不可以松懈,要比平时更加小心,此外,敢死队和突击队,每天前出二十里探查,绝对不可以让人给偷袭了。” 众官员齐声称“诺”。 等众官员都散去后,谢岩单独把冯宝叫住,本想问他给了刘愣子什么东西或是教了什么方法,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谢岩觉得,冯宝的“秘密”还是少知道些好,问多了,会破坏他们的友情,毕竟他们还需要相互扶持,相互帮助的。 于是谢岩把话题转到其它事情上,对冯宝道:“明天第一批物资起运,将由林别将押运,你是跟着回去?还是等两天跟我一起走?” 冯宝想了想道:“我先回去吧,我那试验也没搞完呢。” 谢岩忍不住莞尔一笑道:“你那是弄酒精呢?还是酿酒啊,都有点四不像了。” 冯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是打算搞白酒的,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酒太烈了,一口就给放倒了,没法喝啊,我感觉,怎么也有六十度吧。” 谢岩道:“大唐的酒我还一次没喝过,你冯大少的酒倒是尝了,确实够烈!一杯就醉人。你要实在搞不定,大不了加点水就是。不过你弄的这酒再上锅蒸一蒸,差不多就是酒精了,那倒是好东西,起码给伤口消毒就有办法了,怎么着也比那什么‘柳枝水’强太多了。” “那倒是,我回去就试试。”冯宝随后又叹了一声,说:“这大唐啊,别的都好说,就是这吃的喝的太差了,冰天雪地的,没白酒暖和,天天都感觉在冰窟窿里一样难受。” “试验归试验啊,千万别拿出来,我问过老雷,他可说了,军中禁酒,你可别让人发现咯。”谢岩提醒了一下。 “行,我知道了,那要没事,我先回去睡觉了。” 送走冯宝,当晚再无人前来打扰,谢岩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次日,从天亮开始,营地里就忙活开了,除了担任警戒的队伍外,有的忙着赶制爬犁,有的在搬物资……直到午饭后,整整五十架爬犁才装载完成。 林运带上一百名士兵和全部重伤员,押运五十架马拉爬犁的物资启程回转“武平堡”,冯宝则作为随行人员,带上石子一起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临行前,谢岩特别交待了一件事,他对冯宝道:“你回到堡中,第一时间派人去‘营平寨’,就去找我们上次见过的黄掌柜,告诉他我们这里有大批粮食和物资要贩售,让他过来一趟。” “他要是不肯来呢?”冯宝随便问了句。 “那就绑他来!”谢岩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 “你啊——”冯宝用手指了指谢岩,脸上却带着笑意道:“警官,你变坏了,哈哈……” 笑声中,大队人马启程离开。 差不多用了接近五天时间,林运一行才回到“武平堡”中。 进得堡中,冯宝第一时间找到留守的“户曹参军”,让他带十个人去‘营平寨’,告诉他:“去请寨中最大商号的黄掌柜来一趟,就说有生意谈,他要不是来,你就把他绑来,总之一句话,把他弄来就成了。”说完,扭头就走,招呼石子给自己烧水,他要沐浴更衣。 户曹参军很不习惯冯宝这种略带“匪气”的说话方式,但是军令如山,又不得不去执行,他只好去找“别将”林运。 林运基本从来不过问冯宝的事,所以他知道就当不知道,只对户曹参军说了一句话:“不就是请个人嘛,你去便是了。” 打发走户曹参军,林运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先把重伤员安顿好,再卸下物资等,最后命令跟回来的一百士兵,休息一天,明日返回“安胜关”,那里还有更多物资等待装运。 把这些事情都安排后,林运让人去告诉冯宝:“自己要回‘都督府’一趟,堡中事务就交给他了。” 他也不管冯宝是否答应,直接带上十个人,连夜离开“武平堡”,气得冯宝破口大骂:“真不是个玩意儿!” 那林运倒底有什么急事呢?其实呢,还真的有。他离开“武平堡”后,就让随行十人中的八个分别赶往“武平堡”附近的军寨,通知他们“安胜关”已经被拿下,至于他们信不信,是不是愿意主动出击,就不是他操心的事了。 他自己需要直接去“营州”,面见“大都督”,当面汇报“安胜关”和“武平堡”的详情,更主要地是,他得第一时间把“安胜关”在大唐控制下的情况报给“大都督”,以便“都督府”能够最快时间里作出反应,特别是“安胜关”是放弃,还是占领,这必须由“都督府”来决定。 林运北上“营州”之时,谢岩已经送走了第三批物资,现在他手上,没有马匹,没有人手,装运一事,只能暂停。 接下来,谢岩每天都在提心吊胆中渡过,他一直非常担心,“安市城”要是派来军队怎么办?他这里,可只有两百人左右,还分别驻守“安胜关”和“营地”,真要是敌人来了,除了跑,还真没什么办法可想。 看看如山一般的物资,谢岩是真心舍不得啊! 危险中的等待是极为折磨人的一件事,谢岩差不多天天都在算,返回的人,应该到哪儿了。 几乎在同一天时间里,谢岩等来了返回的队伍,而林运则走进了“营州都督府”。 “营州大都督”张俭,京兆府人,唐初名将,因功爵封“皖城郡公”,是大唐在辽东一线最高军政首脑。 尽管身为大唐高官,养尊处优多年,但张俭依旧保持将军本色,行起坐卧不失军人气度。特别是近年来随着年纪渐长,官位愈显,权柄日重,其言行更加谨慎,行止更加沉稳,时常给下属以不怒自威的感觉。 然而,当属下官员进来禀报说:“‘武平堡’别将林运来报,‘武平堡’军攻克‘安胜关’,阵斩守关大将杨远真,特此求见。”的时候,张俭差点让手上的茶杯跌落到地上,即便反应快,茶水也弄湿了一片紫色官袍。 “文书何在?”张俭注意到官员是空手来报,不禁问。 官员道:“文书由林别将手执,他欲亲自求见‘大都督’面呈。” “速将他迎至偏厅,本官即刻便来。”张俭打发走官员,自己一个人坐了一会儿,他需要消化一下这个消息。 最多不过一炷香时间,林运听得有脚步声传来,赶紧站起,还没等他转过身,就听到老远传来一阵“哈哈”笑声,跟着就听到“大都督”张俭的声音传来:“林别将一走数月,这一回来就给本官带来一个天大的喜讯啊。” 声音落下,张俭人也跟着进得屋中。 林运不敢怠慢,连忙行礼道:“下官见过‘大都督’。” “林别将不必客气,快些请坐。”张俭十分客气地说,并且挥手示意,让人端上茶水。 等下人们退出后,张俭问:“林别将报称,‘武平堡’军攻克‘安胜关’,此事当真?” 林运恭声道:“此事千真万确,下官有幸参与战事,当不负‘大都督’昔日所托。” “哦,昔日所托?”张俭十分意外地看了一眼林运,片刻后道:“战报文书何在?” “文书在此,请‘大都督’过目。”林运边说,边恭敬地将准备好的文书递过去。 张俭亲自接过文书,仔细地翻阅起来…… 文书是林运亲自写的,但是内容,谢岩基本上都知道,关键在两个地方,第一,将斩首数字提高到一千四百人;第二,将此战首功归于“大都督”运筹帷幄,这一条是谢岩亲自找林运提的,他的意思很简单,这次功劳有点大,安在自己头上不合适。 谢岩还在上学的时候,就听父亲说过:“什么地位的人,才适合什么样的成绩,超出自己地位的成绩,不能要。”并且在他上班的第一天起,还特意用短信的形式,重复了一遍。 谢岩曾经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始终不得要领,可是他知道,这个世上,父亲是最值得信赖的人,也是最不可能伤害他的人,因此,他不理解,却决定照着作。 时间过去很快,张俭终于缓缓地合上文书,他轻轻地将文书放到桌面上,然后以一种说不出是赞赏还是惊奇地目光,看了看林运,再开口道:“文书是你写的吧,本官依稀还记得这字迹。” “‘大都督’有心了,下官才疏学浅,下官……” “好啦,都是本‘都督府’出去的人,何必客套。”张俭出言打断了林运想说的话,然后道:“‘武平堡’诸军能够按本官意图拿下‘安胜关’,功在社稷,意义重大,本官当即日奏报朝廷为汝等请功。” “有劳‘大都督’费心了。”林运急忙起身“谢”道,心中却是大喜,他知道,“大都督”既然认下了首功,那么军功中虚报的那一部分,自然也就无人过问了。 “都是为国分忧,理应如此。”张俭一边说,一边示意林运坐下。 林运坐下后,却又主动开口道:“还有一事,下官不知当不当说。” “都是大唐官员,有什么不能说的。”张俭很是爽快地道。 于是,林运就把谢岩战前战后都人通知其他军寨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依谢校尉的意思,如果大家同心协力,可完全控制‘安市城’西线要点,如此一来,大唐边境线可向东推进一百里有余。” “此事当真?”张俭猛地从坐位上站起来,眼中精光连闪,沉声问道:“你们当真战前战后都有通报其他军寨?” “下官不敢欺瞒,此事决无虚假,人都是下官亲自派出的,决不可能有错。”林运回答道。 “好极了!实在太妙了!”张俭大声赞了一句,而后对林运道:“若是所料不错,诸军寨当会倾巢出动,拿下‘安市城’西线全部据点,指日可待。” 这一瞬间,“大都督”张俭完美的从一名高官转变成了一位叱咤风云的“大将军”,只听他以极其严肃的口吻道:“林别将,本官给你一百亲兵,令你立刻返回‘武平堡’,沿途告知诸军寨,攻下‘高句丽’据点后,不得回撤,务必就地驻防,一应军需,本官即刻调拔。” 林运再次起身应道:“下官遵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三章 战后(二) 第二天,张俭派一名校尉领着一百亲兵来见林运,短暂客套几句之后,即出发离开“营州”。 临走之前,林运前往“都督府”辞行,虽然没能见到“大都督”,但是却把自己在“武平堡”的记录呈交上去,他相信,“大都督”一定会非常感兴趣。 林运在雪地上来回奔波,谢岩在“安胜关”无聊的打发时间;只有冯宝,在“武平堡”里,那是过得开心快乐。 他终于把酒精给弄出来,按照他的法子,酿出来的烈酒,再用铁锅蒸过一次后,就有了酒精,把酒精弄点水勾兑,就成了白酒,他试验过十几次,最后搞出来了据他估计有五十度的白酒。 唯一可惜地是,无人和他分享,他还不敢在军中明目张胆的拿出来,只能没事时候,自己一个人偷偷享用。 黄掌柜还是被绑来了。他不相信在荒僻的“武平堡”能有什么生意可谈,然而那些军兵完全不讲道理啊,直接就给他捆过来。 黄掌柜是要多郁闷就有多郁闷,他就不明白了,虽说商人在大唐没有地位,可是再没有地位,自己也是唐人啊,“营平寨”驻军怎么就不管呢? 直到进了“武平堡”,看到仓库里粮食堆的如山一般的粮食,还有无数的物资,他终于意识到,人家是真的要和自己谈生意。 他是外人,也是唐人,而且是年过五十的老人,现时的唐人普通寿命不高,如他这般活过五十的,都算是“稀有动物”,所以在“武平堡”中,只要他不出去,自由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武平堡”太特别了,吃饭要排队,解手必须去专门的地儿,三天必须洗一次澡……等等,让黄掌柜很不适应,只是没过一天,他就发现其中好处——那就是干净。 这里的人不管穿得怎么样,都非常整洁,堡中地面几乎看不到杂物,所有东西都有序摆放,整整齐齐,黄掌柜进过军营,也进过伤兵营,无论是哪儿,都是这样。 黄掌柜怀疑自己究竟来到哪儿了,在他印象中,大唐就没有比这更干净的地方了。 他找人问后得知“冯校尉”现在是这里的长官,可是他见不到冯宝,冯宝天天忙活着自己的事,根本没空理他。 直到有一天,黄掌柜遇见石子,他才连哄带骗的知道,“冯校尉”时常会去小厨房自己下厨。 黄掌柜知道小厨房在哪,他急于找到冯校尉问清楚,这生意倒底怎么说?自己总不能一直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住着吧。 守候,是最笨也通常是最有效的法子,黄掌柜运气不错,当天晚上就在小厨房那儿看到一个年轻人在忙活。 黄掌柜接近冯宝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口中道:“草民黄守义,拜见校尉。” 或许是发音的问题,冯宝耳听有人说自己是“王守义”,第一时间脱口就道:“十三香?” 黄掌柜听得一愣,一头雾水,便只好再一次行礼道:“草民黄守义,拜见校尉。” 这一次冯宝大约用心听了,终于搞清楚,面前这老头叫“黄守义”。 冯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叫黄守义?不是王守义?” “是是,草民黄守义,不是王守义。”黄掌柜陪着笑道。 “你找我的事?”冯宝一边忙着搞鱼汤面,一边说。 “草民就是想问问生意的事。”黄守义很小心地说。 冯宝头也不抬地道:“那事不归我管,你再等等,会有人和你谈的。” 黄守义道:“却不知是哪位和小心商议啊?” “谢警官、谢校尉,他和你谈。”冯宝直截了当地说。 黄守义和官员没少打交道,如冯宝这般说话的,还是第一次遇上,一时间他都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不过商人嘛,天生就是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的,没话也总能找出话,黄守义无疑也是精通此道。 “校尉,您这是在做什么好吃的?草民从来没有见过啊。”黄守义发现冯宝对吃食非常重视,便主动问起。 这下,冯宝来了兴趣,说:“这是‘野生鱼汤刀切面’,用得是河里天生天养的鱼熬成汤,再用此汤来下面,最后洒上些野葱,味道鲜美无比。” “如此美味,定是世间少有。”黄守义微笑地夸赞道,紧跟着又叹息一声,再说:“可惜草民此生是无福受用啊。” 冯宝是个粗性子,又来自后世,脑子里从来就没有等级观念,只要他觉得喜欢,一切都无所谓,所以当他听黄守义夸赞自己的“面”时,心里很是欢喜,又听他说“无福享用”,立马就不乐意了,开口说:“横竖是碗面条而已。”说完,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屋,对黄守义道:“那是我房间,你先过去等着,我弄好面条就来。” 黄守义闻言大喜,他没有想到冯校尉如此好说话,居然要请自己“吃面”,忙不迭的应承下来,兴冲冲地前往冯宝的房间。 石子不在屋中,自然没人招呼了,黄守义扫视了一眼,发现房间里很简陋,几乎没有一样值钱的东西,更别说什么摆设了,要说有些碍眼的,就是桌上几个瓶子,有点与众不同,更怪异的是,他还能隐隐闻到酒味。 “军中禁酒”,这在大唐不是秘密,但是军官私自藏酒,同样也不是秘密。 所以,黄守义并没有在意,可等他在桌前坐下的时候,酒香更重了,更令他吃惊的是,这酒香浓郁不散,远不是他以前见过的酒可比。 事是有点怪,但是黄守义不打算弄清楚,他还没胆子私自打开那些瓶子。 没过多少时间,冯宝一手端着一个大碗走进来,他将其中一个碗朝黄守义面前一放,道:“够不够就这么多了,想吃下次啊。” “够了,够了!”黄守义连忙说道,他哪知道,冯宝说的就是真话,不是什么客套话。 面,真是好吃! 黄守义此生就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面,他顾不上什么“礼仪”,顾不上会不会“失态”,以冯宝从没见过的速度,迅速的连汤带面一起吃光。 此时,冯宝不过才吃了几口而已。 黄守义见冯宝盯着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草民从来没有吃过如此好吃的美味,让校尉见笑了。” 冯宝听到他的话,这才回过神来,道:“那你吃饱了没?” “饱了,饱了,草民多谢校尉款待。”黄守义赶紧应道。 冯宝没再客气了,开始自己吃起来,边吃还边说:“你哪人?” “草民‘洛阳’人氏。”黄守义道。 “洛阳”冯宝口中轻念一声,心中却想:“还真是巧啊,我好像现在也是‘洛阳’人。” “既然是‘洛阳’人,怎么大老远跑这来地方?”冯宝想哪说哪。 黄守义道:“东家的商队,每年来一趟‘营平寨’,也每年换一位掌柜,再过些日子,接替草民的掌柜也就会来了。” 冯宝道:“那倒是不错,没准以后我们还能在‘洛阳’相见。” “如此最好,校尉他日前来,草民定当扫榻以待。”黄守义以最真诚的语气道。 “那‘洛阳’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冯宝又问。 “那可就太多了……”黄守义似乎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从“明月楼”的酒宴说到“云凤楼”的歌舞,又从“龙门山色”说到“金谷园景”…… 冯宝听的是频频点首,眼中神彩连连,似乎极为向往。 一番长篇说完,黄守义似乎有些渴了,却没在桌上找到水壶,只好出言相问:“校尉,草民有些口渴,不知……” “哦,我忘倒水了啊,不好意思了。”冯宝刚要起身,忽然又坐了下来,对着黄守义故作神秘地道:“我这有酒,要不要来点?” 黄守义并非好酒之人,只是这个年代的酒,度数很低,基本上和水区别不大,因此他以为冯宝是想喝酒了,所以也就答应下来。他哪知道,冯宝捣鼓出来的白酒,远不是唐朝的酒可以相比的。 平日里,冯宝偶尔自己偷着喝,今天和黄守义聊的挺开心,他又觉得,黄守义不是军队里的人,找他喝酒,一定没事,这才动了喝酒想法,顺便也有请人品尝的意思。 黄守义哪里喝过这么烈的酒,一口酒下肚,浑身发热,胸中就跟有团火一样,再喝一口,感觉浑身上下的寒气都消失了,通体都觉得舒爽。 “好酒啊!”黄守义由衷地赞出声来。 “真的是好酒?”冯宝还有些不信地问。 黄守义道:“草民平生喝过无数种酒,可以这么说吧,别的酒和这酒比起来,就跟水一样。” “有这么好吗?”冯宝还是有点不自信,轻轻嘀咕了一句。 “当然!”黄守义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道:“如果还有人拿的出更好的酒来,草民这条命,随时都可以拿走。” 不管黄守义说的是真是假,冯宝倒是真的非常高兴,他又从床边一个包袱里,拿出些自制的“风干牛肉”,招呼黄守义边喝边聊,一老一少两个人,就这么着成了“好朋友”。 酒还没喝光,人都醉倒了,一个倒在床上,一个扒在桌子上,呼噜声,此起彼伏…… 石子见到这一幕,也不知道怎么弄是好,干脆当作没看见,一个人跑军营睡去了。 喝酒,算得上是人和人之间,交流的一种方式,这一顿酒喝的结果就是,冯宝看见黄守义,直接就称其“老黄”,黄守义则会在无人的时候,称冯宝为“小宝”,他们俩都只隐约记得,好象喝酒的时候,就是这么叫的。 又过几天,谢岩没回来,林运却回来了,同时他还带了一个什么“都督府”的校尉和二十名“大都督”的亲兵。 他们在堡中只休息了半天,又马不停蹄地前往“安胜关”,他们去干什么,冯宝没问,但是他明白,谢岩应该就快回来了。 几天后,谢岩和林运带着大批物资返回“武平堡”,可奇怪地是,“都督府”的人却边堡门都没进就直接北上了。 冯宝不关心那些人的去向,他只关心地问起一件事:“怎么回来的人似乎少了?” 谢岩告诉他:“‘都督府’决定,‘安胜关’不可放弃,只好留下三百人守卫。” 冯宝没问下去了,而是把“老黄”介绍给了谢岩,还加了一句:“他人不错的。” 当天,谢岩非常忙,没有时间和机会和黄守义谈生意上的事,直到第二天,才派人去请黄守义来到“议事房”中,算是正式的见面吧。 一见面,谢岩就直接说道:“黄掌柜,堡中物资的情况,你也大概都看到了,我想将这些物资全部出手,你以为呢?” 黄守义事先做过准备,此时从容应对道:“粮食、衣物、马匹、牛羊还有盐都没有问题,价格可按照本月同行交易价格走,不知校尉意下如何?” 同行交易价格一般而言,比大宗交易价格略高一些,可以说,黄守义是诚意十足。 谢岩却并无表示,他用食指轻轻地敲击桌面,似乎在思考。 黄守义也不着急,他不认为还有人能够给出更高的价格来。 半晌之后,还是谢岩主动说道:“黄掌柜报的价格,的确很优厚,只是我以为,这生意还可以换一种做法。” 黄守义有些不明白“换一种做法”的意思,也就没接话,而是等谢岩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粮食价格需要提高三成,盐和牛羊,包括马匹我们不卖,但是可以卖给黄掌柜十万套帽子和围脖,外加十万斤精铁,至于价格方面吗,帽子和围脖按布价提高两成,精铁按同行价走就可以了。”谢岩给出自己的答案。 “精铁?”黄守义忍不住惊叫出来。 这个年代,可以打造兵器和盔甲的精铁,朝廷是严格管制的,以至市面上老百姓能够买到的菜刀和农具,因为用的原材料都是生铁,所以质量非常差,往往需要花大价钱从私人铁铺购买质量更好的,而私人铁铺,其实也只是把生铁重新回炉,重新锻打而已,远不如真正的精铁。 谢岩一口气报出卖十万斤精铁,着实把黄守义吓倒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从哪里来的十万斤精铁,先别说有没有,就是有,他也不敢买啊。 看着黄守义冷汗直冒的样子,谢岩不禁笑了起来,然后说:“黄掌柜不必惊慌,你在堡中多日,应该也看到了,军中缴获以军械数量最为众多,那些东西,我大唐军队自然用不着,可是也不能扔了不是?” 这回黄守义听懂了,原来是要把缴获重新回炉啊,这在大唐可是合法的,只要军中给出文书即可。 黄守义定了定神,脸色也恢复了正常,重新考虑了一下谢岩提出的要求,又道:“眼下冬季将过,帽子和围脖怕是要等到下一个冬季才可售卖,中间需要存放大半年,所以,这价格能不能让些?” 谢岩又笑了,说道:“黄掌柜说的很对,可是掌柜的却忘了,我可是按布价提高三成,况且,我还需要时间生产,真正交货也得过几月,掌柜的怕是用不着存放多久吧。” “这——”黄掌柜不好意思地道:“小人确实疏忽了,还请校尉不要见怪才是,至于价格嘛,就按校尉意思办好了。” 谢岩道;“那好,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校尉请说。” “这笔生意总数不小,黄掌柜怕是不可能有这么多现钱吧,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在‘长安’或者‘洛阳’拿钱,货在这里交付。”谢岩说了他心中最要紧的一件事。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是公认的行商准则,谢岩提出这么一个交易方式,黄守义就是打破头也想不到啊,几万贯啊,那可是一笔巨款,眼前这位年轻的校场,就这么放心? 黄守义不得不问出心中疑虑道:“校尉就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不管是你黄掌柜,或是你背后的主家,到时若是拿不出钱来,恐怕无人可以面对一群身经百战的府兵吧?即使事情闹大了,陛下想来也不会放任自己的子民让人给骗了不是。”谢岩很轻松地说,一幅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黄守义非常佩服谢岩的胆量,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非常对,没有哪一家,哪怕是豪门望族,也不敢在这件事情上做手脚,谁敢做,谁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因此,黄守义急忙说道:“校尉放心,小人愿以身家性命担保,决不会出半点差错。” “好啦,你老人家的命还是留着吧,生意就按我们说的办,你呢,回去后就去准备文书,然后带人来拉物资,这事就算定了。” 谢岩最后不忘还加了一句:“要是我想起来还有什么卖的,到时候再找你,总之是要合作愉快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四章战后(三) 黄守义走了,他得回去准备人马,来拉物资。 “议事房”中,谢岩向众官员介绍了交易情况,没有一个不满意的。 唯一不理解地是,谢岩提出了一个什么“大生产”的口号,还告诉他们说:“在换防军队到来之前,需要交给黄掌柜那些物资,因此,军中不论官员还是士兵,都必须全部参与生产,如果有谁不卖力,或者干得不好,扣钱,从封赏中扣除。” 堡中每个人都是为了军功和钱财来打仗,最后要是给扣了,那谁吃得消?每个人心里都在想着同一件事:“扣钱?那还不如直接要老命得了!” 所有官兵拿出了比打仗训练还要积极的态度,投入到轰轰烈烈的“大生产”中! 堡外营地的妇人们自然是专门制作帽子和围脖,由于做的多了,熟练程度大幅度提升,效率也更着提高起来,而且几乎不分昼夜的干活,以至于冯宝批评谢岩说:“你比血汗工厂的老板心还要黑。” 谢岩没时间和他进行口舌之争,他每天要带人去挖“石炭”,“炼钢炉”自从砌好之后重来没有停过,“石炭”的消耗量急剧攀升,士兵们将“高句丽”的盔甲、刀、长枪枪头等,只要是铁的都拆下来往炉子里面扔,等熔化之后,再把铁水倒进泥范里,形成一个一个铁锭的样子,最后等冷却后,再把泥敲开,取出一个个铁锭。 由于制造盔甲、刀枪的材料本就是比较好的精铁,所以,谢岩就省了一道“锻打”工序,产量也高了许多。 即使少了一道工序,可在干过铁匠的人眼里,这已经算是很好的精铁了。 他们哪里知道,真正的秘密出在那炉子上,炉子砌的高,温度就高,在加“石炭”的燃烧室边特意开了一个小口子,顺着缺口又砌了一小段空心的出来,在出口处,谢岩找人作了简易木制鼓风机,由四名大汉不停地往里面吹风,经过这些努力,炉里温度要比大唐人常用的炉子高很多,如此一来,更容易去除杂质,自然更容易得到质地优量的精铁,虽然比不上千锤百炼的百炼钢,但要说它是精铁,却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最闲的依然是冯宝,他的职务又变了,成了“安全生产监督队”队正,继续成天晃悠,即便他热爱的“酿酒”事业,因为没有人,如今也不弄了。 不过呢,隔上几天,他就会和来拉粮食的黄守义一起去“营平寨”玩两天。 战事是彻底结束了,根据“都督府”的通报,谢岩得知,“武平堡”一线的军寨果然没有放弃这个大好机会,他们全部出动,如愿以偿地夺下所有“安市城”在西线的所有要塞,基本上实现了当初谢岩的设想,即边境线向东扩展一百里有余。“武平堡”现在反而成后方了。 “开疆拓土”对于任何一个王朝来说,都是头等大事,对于“营州都督”张俭来说,更是大事中的大事,他本人亲自跟随过李世民东征“高句丽”,亲眼见过皇帝陛下在“安市城”下久攻不克时的糟糕心情,更加清楚,“高句丽”、“安市城”对于陛下来说,绝对是心头一根刺,如今,有这么好的消息,又怎么能够不上报呢? 张俭毫不犹豫地使用“八百里加急送信”,他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告诉皇帝陛下“‘安市城’如今就在大唐铁骑之前,只要陛下发令,定一举攻克。” “长安”——当时世界第一大城,人口过百万,也是大唐王朝的政治、经济和军事中心,其繁华当时无双。 龙首原上、“太极宫”内,英明神武的一代帝王李世民, 已经走到了他生命的末期,此时经刻,他躺在“甘露殿”的龙榻上,两目无神地望向大殿是“不公”,在他们眼中,没有谢、冯,何来“安胜关”大捷? 谢岩和冯宝两个人倒是没有一点不开心,他们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换防的军队,什么时候到? 这次倒是还真有准信,据通报的校尉说,大约一个月后,“都督府”将开始换防留守戍边的原十六卫麾下军队。 也就是说,哪怕再慢,最多到九月份,“武平堡”军就可以离开了。 谢岩算了算时间,估计最多再有一个月时间,即可以将卖给黄守义的东西全部生产完毕。 没了这层顾虑,那么余下的时光,定然是惬意的。 伤员们恢复的很快,他们是不需要从事生产劳动的,于是这些人就都成了冯宝最忠实的“跟班”。 从雷火开始,一个个成天“冯校尉”长“冯校尉”短的围着,弄的林运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吃错药了。 谢岩却知道原因,其实是那些伤员们,在用了“酒精”消毒之后,突然发现,它居然可以加水当酒喝,而“酒精”正是冯宝弄出来,所以才出现这怪异的情况。 谢岩告诉过冯宝,弄白酒或者酒精,他都不反对,只是要冯宝注意保密,这里地处边境,如果方法传到“高句丽”那边去,对大唐将是百害而无一利。 其实不用谢岩说,冯宝自己也察觉到了,自己弄出来的这个“酒”,似乎对大唐人来说,有着无比的杀伤力,凡是喝过的人,从刘愣子到黄守义再到雷火,有一个算一个,简直就是恨不能天天泡在酒里。他隐约觉得,自己以后作个富家翁的想法,有可能就着落在这酒上面了。 自打有了这想法,酿酒时,除了石子和谢岩,基本上他谁也不找了,他打算日后想好了再说。 黄守义又来了,除了他,还来了一个“王掌柜”,是来接替他的。不过他一再保证,人虽然换了,生意绝对不会有半点问题,王掌柜也信誓旦旦地同样保证。 谢岩本就不担心,当然也就没把保证当回事,倒是黄守义,当他听说“武平堡”军很快将要回国的时候,他立刻提出,要和大军一起上路,哪怕付点“保护费”也行。 谢岩敏感地意识到,似乎又有一条生财之道,他让黄守义回“营平寨”问问,还有谁愿意跟大军一起回国,前提当然是要付“保护费”了。 冯宝非常鄙夷这种作法,却得到谢岩一个理直气壮的答复:“穷啊,这么多人要吃饭呢。” 气得冯宝甩开袖子就走了,他觉得谢岩这是不给自己面子,连自己朋友老黄的钱都不放过。 倒是黄守义主动地去找冯宝解释,自己这样是心甘情愿的。 谢岩知道冯宝压根没事,不过耍耍性子而已。 时间总是很快,转眼即八月了,上个月谢岩和新来的王掌柜把账对了一下,这才知道,自己的物资卖了两万五千贯,加上还没有出手的战马、黄金、白银等物资,算算总数还真得快五万贯,谢岩心中大喜,放话全军:“大军归国之前,咱们得办一个盛大晚会,自己为自己庆祝一下。” 一时之间,全军沸腾。 从第二天起,全军开始宰牛杀羊,除了留下部分典礼使用之外,其余的全部做成了熏肉,或者风干肉,最后抹上盐,封存好,留待路上食用。 冯宝又开始酿酒了,他准备在那一天,把全军“放倒”! 黄守义又来了,他和十二家打算回国的商户,总共缴纳了五百贯“保护费”和“伙食费”后,住进了“武平堡”。 一月之后,换防的一千大军终于抵达,不过他们只停留了一天,就赶赴“安胜关”,那里才是他们的驻防地。 根据“都督府”令,“武平堡”将扩建为城,彻底转为民用,作为军事堡垒的使命算是结束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五章 狂欢之夜 换防军离开八天后,一直驻守在“安胜关”的三百人终于全部撤回“武平堡”中。 校军场,最靠北的地方搭建了一座比人高的平台,平台前摆放着堡中能够搬出来的所有桌子,呈“弧形”放置,共有四排之多。 天色刚刚暗下来,校军场四周即燃起十余处篝火,紧跟着就有军士开始搭铁架,然后将一支支宰杀洗净的羊放在铁架上面,这将是今晚的大餐“烤全羊”。 冯宝带着人先到了,他指挥部下将一个个碗,全部放到桌子上,再让石子带人去搬酒,他自己得留下盯住这帮酒鬼,别还没开始,就喝醉了。 谢岩和全体官员率先走进校军场,后面跟着黄守义等商人,最后是全体士兵。 今晚的服务人员是那些“高句丽”妇人,从今天起,她们正式成为“唐人”,那是因为谢岩已经拿到“都督府”的正式文书,批准她们成为“武平堡”中第一批正式居民,所以,她们得以进入堡中,负责倒酒,布菜等事。 气氛是欢快的,场面是热烈的。浓郁的酒香,混合着“烤全羊”的香气扑入鼻中,令人食欲大开;桌上摆满食物,有肉干,有羊油炸过的炊饼,还有烤熟的面饼,蒸熟的面团以及各种烫熟的野菜…… 这些稀奇古怪的吃食,几乎都是谢岩和冯宝提出,由那些妇人们弄的,至于好不好吃,那就没人关心了,反正对军士来说,吃啥都一样! 谢岩左右看看,见差不多人都到齐了,便伸手从桌上拿了一碗酒,缓缓走上平台。 “诸位,请静一静!”谢岩在平台上,大声对在场所有人道。 很快,喧哗声渐渐消失,校军场顿时安静起来。 “诸位,今天是个好日子!那是因为,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当谢岩以充满感情的语调说出“回家”两个字时,立刻有士兵大声响应道:“回家!回家?” “回家!回家!回家!”更多的士兵大声呼应。 谢岩等上少许,待声音渐渐平息后,再次大声道:“诸位,我们为什么要离家来到这里,因为我们是军人。我们为大唐而战,为大唐百姓而战,为了我们的子孙,不再走上战场而战!今天,我们昂首而归,因为我们赢了!我们可以回家告诉所有人,我们是胜利者,我们无愧于‘大唐军人’这个称号。” “大唐万胜!”众军齐声呐喊。 “在这胜利的时刻,请不要忘记,我们有过曾经一起战斗过的二百一十四名兄弟长眠于此,因此我提意,这第一碗酒,敬我们逝去的兄弟!”说完,谢岩双手将酒碗举倒胸前,碗口外翻,双臂作出一个从左至右的移动,将酒水洒落在地上,完成这一充满仪式感的动作后,他大声叫道:“兄弟们,一路!走好!。” 众军有样学样的将碗中酒洒落于地,最后齐声呼喊:“一路!走好!” 谢岩从一名军士手中接过第二碗酒,重新对众人道:“第二碗酒,我敬在场的每一位。没有你们的英勇杀敌,何来‘安胜关’大捷?没有你们的奋不顾身,又何来今日的荣光!我——敬你们!”说完,双手捧酒碗,仰首一饮而尽,最后将空碗高举,大声道:“诸位,干了!” 唐人喝酒其实是不说“干”这个词的,而应该是说“饮胜”,可是谢岩来到大唐还没有真正喝过酒,他还真不知道,顺口就说了后世最常用的话语。 好在众军多是大老粗,喝酒要得就是一个痛快,没人在意倒底应该说什么,少数如林运等,也没觉得在这种场合说“干了”,有何不妥。 因此,在一片“干了”的声音中,众军齐齐饮下碗中酒。 因有不少人事先没喝过如此烈酒,场中顿时传来一阵“咳嗽”声……但更多是痛快的呼气之声。 “诸位,这第三碗酒,我们一起敬皇帝陛下,愿陛下万年,大唐万胜!”谢岩的声音第三次响起。 “陛下万年!大唐万胜!”众军再度齐声大喊,并跟着谢岩一道,举酒碗向西遥敬,而后倒入口中。 “我最后再说一句——今晚,吃好喝好!明日,发钱,回家!”谢岩大声说完之后,从平台上直接跃下,回到众官员之中。 酒宴正式开始! 唐朝是强大的,唐人是奔放的,酒还未过三巡,以雷火为首的一群大汉们,就开始了“角力”。 “角力”有些类似后世的摔跤,是大力士们的游戏,但是参与人数众多,围观者更多! 冯宝在混乱人群跟着起哄,一会喊这个“加油”,一会叫那个“使劲”的,很快就无聊起来,闷闷不乐地走到谢岩身边,拿起一片“风干牛肉”就往嘴里塞。 “不好玩?”谢岩注意到冯宝的表情,和身边几名官员打了个招呼后,转过身来问。 “太没劲了,闹哄哄的,不好玩。”冯宝有些不满地道。 谢岩笑道:“没有组织性的娱乐活动,怎么可能会好玩?你啊,就凑合着乐吧,这是大唐。”后面的话,他不用说冯宝也知道是什么。 只不过,谢岩这句话倒是给了冯宝一个“启发”,那就是,得组织起来。 “组织什么玩法呢?”冯宝开始脑子转起来了。 “唱歌?不行,这没ktv;跳舞?不成,一群男人跳什么跳;游戏?更不行,这里人都是傻子,估计学不会。”冯宝自我否定了好几个他能想到的。 谢岩见冯宝状若有思的样子,知道他一定是犯了难,便忍不住上前,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冯宝听得是两眼冒光,冲着谢岩就道:“警官,你怎么不早说啊。”他也不管谢岩什么反应,转身就跑开了。 弄得谢岩只能对着他的背景,笑而摇首。 冯宝第一个找到的人是石子,就说了一句话:“快去给我找根长的麻绳来,要长长的那种。” 说完他就又跑不见了,弄得石子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多长,只能找俩辅兵陪自己一起去搬。 “刘愣子!”冯宝看到刘愣子在一群人中间狂饮,便挥手示意让他过来。 “校尉,有事?”刘愣子过来问。 冯宝道:“你去‘突击队’里,找十个力气大的,记住啊,一定要力气大,到台子上面去等我。” “校尉,这是干啥?”刘愣子摸摸脑袋,不明白,更有些不乐意。 “废什么话!这是军令,你要不去,以后别找我要酒。”冯宝故作严厉地说。 “那可别,我去还不成吗?”刘愣子一听这话,赶紧应承下来,不就找人吗,又不是大事。 打发走刘愣子,冯宝又去找雷火,以相同的手段“威胁”他,让他去“敢死队”同样找十名大力士上台。 当刘愣子和雷火各带十人上了平台,校军场里其余的人都陆续发现了这一“情况”,纷纷停止各自玩乐,缓缓向平台那靠拢过去。 石子和两名辅兵也回来了,三个人各将一捆麻绳搬上平台,交给冯宝。 冯宝在中间挑选了其中一捆,让石子带人把麻绳拉直,自己拿来一小段找来的红布,系在中段。 冯宝在忙着,别人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有谢岩明白,他这是在准备“拔河”的游戏。 可谢岩没想到地是,当冯宝让“敢死队”和“突击队”的人分两边站好时,他突然跳下平台,来找自己去当裁判。 事到临头,谢岩不好推辞,只能走上平台。 “拔河”的规则非常简单,谢岩大致说了一下,台上台下的人就都明白了。 谢岩还没来得及喊出“开始”,却突然听到台下冯宝声音响起:“我出一贯钱,赌‘突击队’胜。” 冯宝这一句话,如同石落水中激起千层浪。 众军兵立即反应过来,马上就有人叫道:“我出两贯,‘敢死队’胜出。” “我出一贯……” “我出五百文……” 一时间,冯宝那里是人头攒动,其面前桌上罐子里,很快装满了钱,冯宝一脸激动的,拿着炭笔和纸,在那不停的写,嘴里还不停说:“要买赶快啊,开始就不能买了啊。” 雷火和刘愣子本来是不打算参与“拔河”,可是一听台下开了赌局,两个人的好胜心瞬间被激发,几乎同一时刻将本方最前之人撵走,换成自己。 随着一声“开始!”,二十名大力士齐齐发出一声暴喝,麻绳立刻变得笔直。 紧跟着,台下众军以最快的速度分成两拔,一拔高喊:“突击队,加油!”,另一拔高呼:“敢死队,加油!” 呐喊声中,加油声里,麻绳上的红布一会左,一会右的呈来回拉锯形式,往往是一方“加油声”大,一方就优势大一点,很快众军都发现了这个“秘密”,“加油”的声音更大了。 台下的观众叫得是声嘶力竭,台下的大力士们拼得是脸红脖子粗,一个个憋着气,瞪眼盯着对方,大有一口气把对方拉过来的意思。 这是男人的游戏,体现出男人的力量与阳刚之美。甭管文官还是武将,在这个时候,为自己的队伍“加油、呐喊”,才是最应该的事。 红布似乎不动了,这是双方力量均等的表现,同时也是双方积蓄力量的体现。 总会有人坚持不住的,总会有一个最终结果的!每个人都深深明白这一点。 豆大的汗珠一粒粒往地面上落,落在脚面上,落在平台上。雷火和刘愣子都意识到,再不分出胜负,等汗水多了以后,就会打滑,就会出现意外,他们两个无一例外地作出相同选择——倾尽全力一搏! “嗨!——”雷火猛然大吼一声,几乎就在同时,刘愣子大喝一声:“开!——” 双方队员得到讯号,同时发力,力量太大了,大到谢岩都怀疑是不是会把麻绳拉断。 好在,绳子没事,“突击队”这边,却有事了。 如雷火和刘愣子想的那样,汗水落在台上,慢慢地有少部分流入一些队员的鞋底之下,在发力并坚持的过程中时,突击队这边,有名队员忽然感觉脚底一滑,人立刻就使不上劲了。 双方本就势均力敌,突然间对方少了一个人,平衡立刻就被打破,只见“敢死队”队员们后退一步,红布终于来到本方线后,而“突击队”那边,有人摔倒在地,有人被绳子拖着前移,刘愣子更是被直接拉进“敢死队”这边。 “好——我们赢了!”这是“敢死队”的支持者们在大声欢呼。 “唉——”这是“突击队”的支持者在一声长叹。 当谢岩宣布,“敢死队”获胜时,台下响起更热烈的欢呼声。 雷火带着队员红光满面的走下台,马上就有一群人围上来,说的、笑的,什么样的都有,最多的却是敬酒。 刘愣子他们却是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下台,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冯宝输了钱,却比赢钱还开心,他跑到刘愣子这边,笑着道:“不高兴?没什么的,游戏嘛,来!我敬你们一碗。”说着,顺手从桌上拿起酒碗。 “突击队”队员们本来也只是心情不佳而已,见冯宝敬酒,二话不说,纷纷各找一碗,一齐饮下。 “再来!”刘愣子烈酒下肚,大发豪气地叫道。 冯宝也不客气,叫道:“再来。” 又是一饮而尽。 说是一碗酒,其实不过是浅浅的一点,按后世的标准来说,估计不到一两,这是冯宝特意嘱咐过专门倒酒的人,毕竟他来自后世,知道白酒性烈,喝太多,可是真会伤人的。 即便如此,这样一口一口持续地喝下去,酒量再好的人,也支持不下去的。 冯宝有些晕乎了,走路也有点踉跄,意识还有,就是反应有些慢了,忽然他听到身边有人好像在唱歌,停下来仔细看看,却没发现。 “是幻觉吗?”冯宝不知道,只是在这一刹那间,他突然仰天大声道:“我、要、唱、歌!” 声音有些大,“惊”到他身边的人,只是没等这些人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众人就看到冯宝仰天高唱:“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威武大唐要让四方来——贺!” 唱了一遍还不够,冯宝引吭高歌又唱了一遍。 激昂的歌声,在夜空中传遍整个校军场。 听到冯宝唱第一句的时候,谢岩脸色大变,他急急往冯宝那儿走过去,人太多,场面太混乱,等他赶到时,刚好听到冯宝最后那一句“威武大唐要让四方来——贺!”他终于安心了不少,他知道冯宝是喝多了,好在脑子还没糊涂,知道把最后一句改一下,要不然,真是后果堪忧。 等冯宝两遍唱完,谢岩立即上前,打算扶他回房,哪知道以林运为首的几名文官,抢在他前面把冯宝围了个团团转,有的说:“校尉的歌实在是太好听!” 有的则说:“校尉能否把歌中句子再念一遍,也好记下传世。” 还有的说:“这是何曲,怎的闻所未闻,校尉可还记得曲谱?” 不管这些文官说了什么,谢岩听出来了,意思基本都一个,那就是“好”。 谢岩还是想挤进去,他还是有些担心冯宝,可他往里才挤一步的时候,忽然发现冯宝冲自己挤了挤眼,他明白了,冯宝没事了,至少现在是没事了。 于是他慢慢退出来,扫视了一下周围,刚好见到石子在一边,就过去说道:“你从现在开始,好好看着冯校尉,不许他再喝酒了。” 石子很认真的点点头。 “要是冯校尉坚持喝酒,你务必第一时间来告诉我。”谢岩还是有些不放心,再补充了一句。 石子更加用力的点点头,意思不言而喻。 谢岩刚一走开,忽见黄守义走过来,本想打个招呼,却见黄守义直接迎上来问道:“谢校尉,刚刚那首歌可是冯校尉的手笔?” “啊,好像是吧。”谢岩不晓得怎么回答是好,含糊应付下。 “了不起!”黄守义赞道:“真看不出来啊,冯校尉年纪轻轻地,却是文武全才啊。” “那是,那是”谢岩仍然应付着。 “却不知,冯校尉可成家否?”黄守义突然问出一句令谢岩怎么也想不到的话来。 “不曾有家室。”谢岩先是代冯宝回答了一句,而后好奇地问:“黄掌柜问此话,是何意思?莫非……” “误会,谢校尉误会了。”黄守义连忙解释道:“草民只是问问,别无它意。” “哦——误会?”谢岩似信非信地说。 “绝对是误会!草民只是问问。”黄守义说完,连忙行礼又道:“校尉请先忙,草民还有事,先告辞了。” 谢岩目送黄守义走开,轻轻地摇了一下头,他总感觉,黄守义没说实话,可不论是真是假,似乎都不是坏事,所以他也没往心里去。 唐人的娱乐本就少,军中更是稀罕,虽说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方显男儿本色,可是漫漫长夜,总不能一直喝酒吧。 万般无奈之下,谢岩只能又找出后世的节目来凑趣,什么“钻竹竿”、“击鼓传花”、“站桌子”等,只要他能想起来,觉得适合的,都拿出来用。 众军哪见过这些好玩的啊,人人参与,乐在其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六章 上路(一) 狂欢还在继续…… 直到夜半子时,超过八成的人喝醉后,才算是结束。 唐人的战斗力是强悍的,不仅仅体现在作战上,也体现在“吃”上面。 整整二百只羊,近两百斤肉干,还得加上数不清的面食,和差不多五百斤的白酒,被一扫而光。 就这样,当早饭开始的时候,仍然有九成的人起来,虽然一个个精神不佳,可喝起“小米粥”来,却是丝毫不见减少。 谢岩睁开眼,就感觉浑身难受,脑壳就象要裂开一样,他摇了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心里忍不住骂冯宝:“你这哪是酒啊,整个不就是酒精加水吗。” 别管是哪样,喝都喝了,说什么都是白搭。 谢岩强忍着不适,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想从水壶里倒杯水,结果一看,是空的,再打算洗脸,却发现盆倒了,水洒一地,他估计多半是昨晚回来后弄的。 谢岩郁闷得不行了,他觉得,自己是应该学学冯宝,找个“勤务兵”了。 找“勤务兵”是以后的事,现在他不得不自己忙活,等谢岩忙好个人事务,将屋子收拾下后,都过了快大半时辰了。 去冯宝房间,见他还在睡觉,就没叫他,让石子找点吃的给自己,边吃边匆匆赶往“议事房”。 谢岩记得,今天是“发钱”的日子。 向全军“发钱”,其实并不需要谢岩动手,可作为这支军队的长官,他必须在场。 军官和士兵们,早就准备好,就等谢岩来了。他一进“议事房”,立刻开始有人唱名,另一边就开始有人查账薄、准备发钱。 军中现钱,大约在一万贯左右,谢岩这次准备拿出八千先发出去,余下的大头,得去“洛阳”和“长安”两地支取。 这个时代,普通唐朝老百姓一年的收入也不超过二十贯,年成差点,可能就是几贯线,要是家里人多点,饭都没得吃。 “武平堡”众军,仅仅今天,拿到手的人均都在十贯钱以上,如果全部到手,普通军士,人均将超过四十贯,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笔巨大的款项,是以,人人喜气洋洋,面带笑容。 谢岩就跟菩萨似的坐在那,今天他什么也干不成,必须就在那坐着等钱发完,这是大唐军中惯例,没得通融。 每一领到钱的士兵,最后走的时候,都会和谢岩打声招呼,这也是军中惯例。 遇上熟悉的,多说两句,不熟悉的,就打个招呼,反正这大半天时间下来,他感觉脸上肌肉都笑得僵硬了不少。 好在终于有完结的时候。 等所有人都领过之后,谢岩叫过来两名士兵,吩咐道:“通知各队队正,今晚收拾行装,明日一早开拔;再去通知辅兵营队正,让他带人把炼铁的炉子还有冯校尉的那些炉子都拆了。” “遵命!”两士兵齐声应道,而后离开。 终于回家了! 命令一经下达,“武平堡”里又开始忙碌起来,打包的、装车的、收拾行囊的、拆炉子的……全都动了起来。 甚至连一向懒散的冯宝,都勤快起来,他让石子弄来一辆空的马车,把各种各样的吃的、喝的、用的一样不少装上车;一车装满,发现不够,又亲自跑去找了一辆,他准备把厨房里的锅铲,还有酿酒的大锅,全部带走。 直到谢岩告诉他:“这些东西,虽然唐朝没有,但是制作简单,不论去哪,做起来都不难。”他这才放弃,把找来的马车让给谢岩。 谢岩的东西可没冯宝多,除了书之外,也就是些个人物品,而且还极少,半辆车就足够。 冯宝见此倒是欢喜地紧,他马上搬来一些软垫之类的铺在车上,看样子,空余的那一半,他打算睡上面了。 今晚的“武平堡”尤其安静,除了少数值夜士兵外,其他人都早早睡下,这将是他们在这里的最后一晚。 卯时,天色还未亮,众军已经集合完毕,在确定一个人不少之后,谢岩下令:“开拔!” 按照事先的计划,“武平堡”众军应该北上,先去“营州都督府”交换行军文书,然后等拿到士兵功勋确认文书后,再折返南下,经“幽州”返回国内。 然而出乎意料地是,北上仅仅一天,却遇上一队“营州都督府”的亲兵,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随后居然还有一队传达“圣旨”的禁兵。 这下事大了,“圣旨”来到,无论如何也得迎接啊。 谢岩、冯宝、林运三人,各自找出官服,穿戴齐整之后,北上十里,迎接“圣旨”。 自从林运从“都督府”回来时带上谢岩和冯宝官服,他们两个人一次也没有穿过,今天穿在身上,感觉那个别扭啊,连路都不会走,生怕弄脏、弄坏了。 看他们一路小心的样子,“都督府”的亲兵们,都觉得好笑,只是不好意思笑出来罢了。 说是十里地,其实走出不过五里,迎面遇上一队装束明显好过其他士兵的军队,不用猜,谢岩也知道那是大唐的禁兵,也就是后世称呼为“禁军”的部队。 双方都停下来之后,林运(上次升了两级,官职品级均在谢岩他们之上)率先而行,谢岩、冯宝紧随其后。 最后三个人一起跪在一名手捧黄色卷轴年青宦官面前,齐道:“恭迎圣旨。” “圣旨”是朝廷的正式文书,自然写的是花团锦簇,但就是这种文体,谢岩和冯宝是一句也没听懂,两个人耐着性子听宦官细声细气地念完,最后跟在林运后面一起道:“臣,接旨。” 本以为听完了之后,就没他们俩什么事了,谁知道,林运却对他们说:“天使将跟随我们一同回长安。” 谢岩惊呆了,冯宝听傻了,两个相互瞅瞅,谁也不知道怎么办是好。 “请问,哪一位是谢岩,谢校尉啊?”宦官特有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边响起。 谢岩赶紧转过来,对着宦官行礼道:“下官谢岩,见过公公。” “那你就是冯宝,冯校尉了?”宦官又看着冯宝问。 “正是下官。”冯宝再不情愿,也得用相对正式的官场语言来回答。 “咱家王福来,两位校尉日后直呼即可。”宦官年纪也不太大,约三十多些,说话自然也不那么做作。 “这怎么可以?王公公英武不凡,一见之下,令人如沐春风,理当多多尊敬才是。”冯宝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加上他从小就懂得,说话要捡好听的说,说的是对是错,反而不重要。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把自己能想出来的“好词”给说了出来。 果然,王福来脸上笑的跟朵花似的,笑盈盈地对两人道:“怎么称呼,就随两位吧,现在我们是不是应该走了呢?” “是该走了,公公请。”冯宝笑着作了“请”的手势。 谢岩前跨一步,也作了一个同样的动作 王福来不禁暗暗点首,心说:“他们是有点与众不同。” 宦官是一个很特殊的群体,由于生理缺陷,导致他们中绝大多数心理上同样有问题,他们要比平常人更敏感,更在意别人的态度。 谢岩、冯宝在后世见过、听过太多各式各样的人,宦官对他们来说,不过是特殊人群中的一种而已,没什么特别奇怪,所以,他们可以拿出平常心来对待,恰恰这份平常心,对宦官来说,是非常难得的,是获得尊重的一种重要体现。 上路不久,谢岩即问道:“王公公千里迢迢来此,实在辛苦了,就不知道,圣旨里说了什么啊?” 冯宝一经提醒,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连忙接过道:“是啊公公,圣旨太——写得太好了,我们听不懂啊。” 王福来很是诧异地看了一下他们两个,转念一想又有些明白了。 “军中嘛,还是不识字的人多啊。”一想到这,王福来不禁干笑一声,然后说道:“陛下说了,‘武平堡’众军功在社稷,理当重赏。” “重赏?有多重?”冯宝来了兴致,急问。 王福来白了他一眼,道:“官员再进一级,诸军加赏两百匹绢,不过,你们两个,还是‘返京叙功再议’。” “好事啊,终于可以不管事了。”冯宝全无不升官的不悦。 谢岩同样如此,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林运,道:“以后军中事就让他去操心好了。” “想得美!”王福来一句打断两人的想法,只听他说;“陛下还说了,由你们两位校尉,督率众军,无旨不得缴令。” 这句话,谢岩和冯宝都听懂了,那就是说,如果皇帝不下命令,他俩就得一直把这个校尉给干下去。 两人立刻变成一幅“苦瓜”脸,尤其是冯宝,他就是个不喜欢作事的人。 王福来看他俩先后表情,不由得十分奇怪,好像身边的这两人,对升官没兴趣,反而对“不作事”更感兴趣,这和多数官员几乎是反过来的,这太特别了! 突然,他想到了!他想到自己为什么会千里迢迢给派到这来,难道就是因为他们的特别和奇怪吗? 王福来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越想越觉得对,不禁多看了他们几眼,感觉挺顺眼的。 很快抵达“武平堡”众军营地。 林运先是将圣旨内容当众叙说一遍,最后还不忘告诉众军:“谢校尉与冯校尉依然是本军长官,诸军务必听命行事。” “圣旨”传达完后,谢岩、冯宝陪同王福来走进军中大帐,三人随意聊了一会儿后,很快有士兵前来问道:“校尉,今日午饭需要送进大帐?还是按老规矩?” “没看见有贵客吗?告诉他们,以后都送大帐。”冯宝很随意地说道。 谢岩则加了一句道:“顺便去通知马老头,让他找人把禁兵的也给送过去。” “午饭?”王福来很诧异的念了一句,忽然想起什么,失声地问;“难道现在吃饭不成?” “是啊,我们这里,一天吃三顿饭。”冯宝仍是很随意地说。 谢岩于一旁道:“王公公有所不知,‘武平堡’操练十分辛苦,是以一日三餐。” “一日三餐,天天如此?”王福来的声音更加尖细了。 “正是,一日三餐,天天如此。”谢岩认真地回答。 “那、那咱家可不可以去看看?”王福来还是有些不信,打算亲自去验证一下。 “当然可以”谢岩说着起身,口中道:“公公请。” 王福来也不客气,一马当先地走出大帐。 不用他找,就看见一群一群的士兵拿着碗,排着队往后营方向去。等他跟到后营的时候,更令他吃惊的事情出现了,士兵们竟然一个一个排队打饭,然后一个一个再按队列的形式坐下来吃饭,如此整齐,如此有序,令王福来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了。 扭过头看看禁兵那个方向,同样是吃饭,整个就是乱哄哄的一片,三三两两的人聚一起,两相一比较之下,王福来觉得,怎么看都是“武平堡”军更像是皇帝的亲军。 王福来管不了那帮禁兵,更不会去多事,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往大帐方向走去。 刚进大帐,就看见有士兵在三人的案几上布菜,王福来回到自己案几后,坐好,低头一看,忍不住吃了一惊,问:“你们这里,天天都吃这些?” 谢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面前,一碗半稀半干的粥,一盘肉干,两块油炸饼,一小盏腌制的野菜,好像没什么特别啊。 冯宝却是大咧咧地道:“这是最普通的啦,王公公别介意啊,今天太过突然,没有准备,晚上弄顿好的。” “就这?还是最普通的?”王福来吃惊地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想想自己一路来时吃的那些“猪食”,他要哭的心思都有。 谢岩以为王福来不满意,不好意思地说道:“军中的饭食确实差了点,大家得将就将就,不是得同甘共苦嘛。” “是得同甘共苦。”王福来嘴上这么说,心里可是想:“这要是也算同甘共苦?那不如天天这么得了。” 这顿饭,对王福来而言,吃得那叫一个“饱”啊,印象中自从离开长安,他就没吃饱过。 “肉干,咬一口尝尝,好象是牛肉?油炸饼,咬一口,怎么这么香呢?咸菜,尝一下,脆脆的,十分可口;最普通的粥,喝了一下,好像也和别的粥不一样,仔细品尝,似乎加了什么油脂在其中。”王福来真的是不知道怎么说好了,在他看来,这已经是美味的饭食,居然在面前两个校尉眼中是“最普通”的,他就不明白了,难道在军中还能有更好的吗? 午饭后,林运过来告诉谢岩:“‘都督府’让亲兵将行军文书和众军的功勋文书送了过来,已经作了签收。” 谢岩不是太懂军中的这些规矩,只能问道:“那是不是说,我们不用去‘营州’?” 林运道:“确实如此,我们只需要在此地改道向西,大约一天时间可以走上去‘幽州’的官道。” “那倒是省事,就这么走好了。”谢岩立即作出决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七章 上路(二) 禁兵大多由将门世家,功勋子弟组成,是皇帝眼中最“可靠”的人,无论待遇还是地位,向来是军中之冠。严格来说,他们中就没有普通士兵, 唐朝官员分勋官,职事官,文、武散官,谢岩到现在都没搞清楚这个复杂的官职体系,按照他的理解,勋官和散官类似后世的“劳动模范”、“政协委员”一类,荣誉性质更高一点;职事官,是有实权的那一类。但是呢,经常出现有官员是勋官和散官品级高,但职事官品级低的情况。 禁兵就是最好的例子,因为他们都是世家子,受长辈荫庇,几乎人人都有勋官或者散官在身,但是没有职事官,在军中和大头兵一样,除非哪天他们被派到折冲府当校尉之类的职事官,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官员”。 即便是这样,禁兵们面对普通士兵的时候,也有着莫大的心理优势,不管在哪一只军中,都只会收到优待。却不曾想到,在小小“武平堡”军中,不仅没优待,反而还被降低待遇,他们不干了,齐聚起来,吵着要找谢岩“讨个说法”。 雷火是个纯粹军人,他才不管你是什么人,看见有人聚众喧哗,二话不说,调集一百名士兵,将禁兵们围住后,自己上前道:“本将致果校尉、同州镇将雷火,你们领头的是哪一位?请过来说话。” 雷火,因功连升三级,散官从“翊麾副尉”进“致果校尉”,职事官升“同州镇将”,品级从“从七品下”升到“正七品下”,是真正的加官进级。 禁兵首领同样是“致果校尉”,可是他的职事官只是普通校尉,是以他在雷火面前,一般而言当自称“下官”,要是不谦虚的,也可以平级称呼。 只是雷火也闹不清这些官场复杂事,所以,当对面的禁兵首领裴士峰以“本将”自称时,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雷火只是想不通,那个“伙食费”是啥意思? 林运看出雷火疑惑,就上前低声解释了一下。 雷火倒是很平常地说:“这有什么不对?”但是他知道自己无权决定什么,就对裴士峰道:“‘伙食费’的事,既然是谢校尉提出,那么裴校尉理应去找他理论。军中严禁聚众喧哗,裴校尉不会不知道吧?” 裴士峰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本方确实无理,因此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先表示了歉意,再提出,要去见一见谢岩。 本着都是“自己人”,万事好商量的想法,雷火在征求了林运意见之后,带兵撤回。 裴士峰则先安顿好自己部下,后由林运陪同,前往大帐。 此时,谢岩和冯宝正在陪王福来说话,看见大帐门帘一掀,林运他们走进来。 “左骁卫麾下致果校尉裴士峰,见过谢校尉。”裴士峰对谢岩倒是挺客气地道。 谢岩更不客气,直接道:“军中同僚,不必客气,裴校尉可是来询问关于‘伙食费’一事?” 裴士峰道:“正为此事而来。” 谢岩未作正面回答,却问道:“裴校尉,军中伙食供给,按朝廷令,当为一日两餐,皆有定数,不知此事对否?” “确是如此!”裴士峰哪怕不情愿,还是得承认,后面跟着道:“只不过……” “只不过,我军中一日三餐,食物丰沛,可是此意啊?”谢岩主动接过来道,但是他没等裴士峰说话,又继续道;“我按军中标准给诸军提供伙食,既符朝廷规矩,也是应有之意,至于我军中吃什么,似乎和诸军,没什么关系吧。” 裴士峰知道谢岩说的是一点毛病没有,可是人在此处,哪怕是硬着头皮,也得说下去,只听他道:“谢校尉所言极是,然本将部下要求与贵军相同待遇,也属合理,本将……” “真的合理吗?”谢岩打断了裴士峰的话,然后从座位上起身,上前一步,移至案几之前,面对他道:“我军中之饭食,皆军卒以战功换得,岂可随意任由他人享用?你若是我,当如何?” 裴士峰回答不了,内心里他完全认同谢岩的说法,可是他现在代表的是手下意见,不能就这么算了。 “左骁卫亦曾随同陛下东征,为大唐浴血奋战过!” 裴士峰突然说出这么一段“理由”,倒是令谢岩大感意外,毕竟在大唐,凡为国征战者,皆受礼遇,更何况在军中。 谢岩想了片刻,又问:“既出战,请问裴校尉,汝等斩首几级?战功几何?” 裴士峰明显有些不知道怎么说,脸色涨得通红,欲言又止,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吾等随侍陛下左右,未曾出战。”说完,把头一低,一幅不好意思的样子。 谢岩哑然一笑,不再说话。 帐中一时间,鸦雀无声。 “谢校尉”王福来尖细的声音忽然响起。 “王公公有话请说无妨。”谢岩很客气地说了一句。 “谢校尉与裴校尉,同是大唐军中将领,‘武平堡’军与骁卫禁兵皆是大唐之兵,大家都是自己人嘛。”王福来明显是想作个和事佬,这才开的口,最后还不忘又说一句:“看在都是自己人的份上,不知可否通融一二?” “这不太好吧,军中……”话是冯宝的,他只说了一半,却看见谢岩示意自己停下,便打住不说了。 “军中惯例,不易打破。”谢岩先是认真说了一句,接着话锋一转,道:“可王公公的面子不能不给,只是……”他说了一半又不说了,故作沉吟。 冯宝对谢岩的举动感到非常奇怪,这太不像他平时为人处事的风格了,于是心中拿定主意,过后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实际上谢岩是真的打算“卖”给王福来一个面子,理由就是,他受后世影视作品的“毒害”太深,总觉得太监这帮人得罪不起,抱着能交好绝不交恶的想法。可是他忘了,这是唐朝,而且还是唐朝初期,宦官几乎完全没有任何影响力。 当然,凡事无绝对,或许,也可能会有那么一点点呢? “我看这样吧”谢岩终于在几个人的目光下开口道:“既然王公公的面子不可不给,那就给禁兵们一个机会吧。” “校尉请明言。”裴士峰说。 “从此地向西上官道,直线约百里,我记得那,好像有个小镇,叫什么……”谢岩说着,眼睛看向林运。 “下马镇”林运道。 “对,就是‘下马镇’。”谢岩又接过话道:“现在我命令,禁兵以百人百骑,全装备,携三日口粮,急行军,于明日卯时全员齐装抵达‘下马镇’;令,雷火和刘愣子率各自己部下,全装备携三日口粮急行军,于明日卯时全员齐装抵达‘下马镇’;裴士峰跟随雷火部行军以作监督;林运跟随禁兵部行军以作监督。时间,自现在开始计算,若禁兵完成任务好于雷火部,从明日起可随我军一同就食,反之——”谢岩停了一下,看着裴士峰道:“要么给钱,要么按军中标准,如何?” 裴士峰算是听出来,谢岩提出的要求,带有强烈的打赌性质,而赌注就是“伙食费”。 军人,讲究的就是气势,哪怕会输,也决不能在气势上输给对手,裴士峰几乎没怎么考虑,立刻答应下来。 “好!”谢岩随即以军令口吻道:“两位去通知吧,记住,时间现在开始算起。” 等到裴、林二人离开大帐,王福来问:“谢校尉,你这是在做什么?” 谢岩道:“身为军人,理应随时有作战准备,我提出的这个方法,要是禁兵能够做得到,我就承认他们是合格的军人,有资格和我的士兵一样,做不到,那就按标准来吧。” 王福来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个理儿,就没再问了。 比试的事,谢岩根本不操心,无论输赢,他都不在意。一个时辰后,不管那些参加比试的人是不是出发了,他都要起程离开,早日前往长安,才是他关心的事情。 裴士峰先陪同林运前往自己部下所在地,将整个事情说了一遍后,禁兵们更是说什么的都有……他懒的听下去,就把带队的任务叫给自己的副手。 林运随后陪同裴士峰来到雷火的驻地,先让人把刘愣子找来,当面宣布了谢岩的命令。 裴士峰发现,这两位军官,居然一个字都没问,立刻开始招呼属下集合,更让他“受不了”的是,仅在数十呼吸之间,整一百名士兵,竟已列队站好。 随后,裴士峰又发现,当军官们宣读命令后,士兵们同样无人来问,而是迅速散开,一部分去领干粮、一部分去回营取装备,不仅分工明确,而且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等到他们全部穿戴齐整,再次列队的时候,裴士峰更是惊讶的嘴都合不拢,自己面前竟是一支“全甲士”的军队。军官着“明光铠”,士兵几乎清一色“山纹甲”,而且,全部是步兵。 当裴士峰跟随他们开拔时,不忘远远望了一眼自己的部下,见他们还在那儿穿戴装备,安放马具做着准备时,他差点没气晕过去,同样是军队,这边的都出发了,自己那边,还在“忙”着。 “幸好,他们都是步兵。”裴士峰如此安慰自己,这恐怕也是他还能坚持的最大原因了。 两支“比试”队伍先后出发,不久后,整支大军也开始启程。 当冯宝了解到谢岩对待宦官的态度后,更是盛情邀请王福来坐上马车,其实也就是马拉的板车。 这辆车,本来一半装货,一半坐人,冯宝为了不虐待自己,毫不犹豫的让石子把货搬上别的车,自己和王福来一前一后的坐车里,晃晃悠悠的“享受”着。 王福来坐在马车上,没多会,他就发现一事,问冯宝道:“谢校尉怎么也走路?咱家看这军中,战马很多啊。” “他不会骑马。”冯宝想都没想地说。 “啊——”王福来惊讶的不行了。 “这不奇怪啊,我也不会骑马的。”冯宝很平淡地说。 “不是说笑吧,你们两位校尉,都不会骑马?”王福来更加吃惊地问。 “是真的!”冯宝稍稍坐直一些,道:“原本就不会,本想学来着的,可是警官说,不用学。”说完,又好像想到什么,解释道:“警官,是谢岩表字。” “哦——”王福来轻轻点首以示明白,后又问:“为何不用学骑马?你们可都是领军的将领啊。” “警官说了,会骑马就会想着逃跑,不会骑马就想不到,想到了也跑不了,我觉得挺有道理的。”冯宝很是认真地说道。 “哈哈……”王福来笑了起来,道:“为了不逃跑,就不骑马?你二位可算是大唐最奇怪的将领了。”说着,他笑容一敛,再问:“那要是需要冲锋怎么办?” “警官也说了,冲锋那种活不是我们干的事,他那样的人才合适”边说着,冯宝边用手指指后面不远处的一位全身铁甲的彪形大汉道:“看见没,他这种猛士,才适合。” 王福来先看看那名铁甲大汉,再看看冯宝的小身板,不觉微微点首,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可是又总觉得哪儿不对,却还想不出,只好换个事问:“那你们二位干什么?” 冯宝道:“他负责筹划,我负责保障,都是很重要的事。” 王福来没那么多见识,分辨不出冯宝的话究竟是对是错,只好一笑了之。 古代行军,是极无趣的一件事,王福来半天没说话,实在感觉无聊,只好主动找话问冯宝:“你觉得禁兵能赢吗?” “不可能赢!别看他们是步兵,那群就不是人。” 冯宝的话把王福来吓了一跳,惊呼:“不是人?” “王公公莫怕啊”冯宝也觉得自己说的太过份了,连忙安慰道:“我说的意思其实是,雷火、刘愣子那帮人,现在给训练成了一群……一群……” 王福来不知道冯宝是想不出形容词了,就问了出来:“一群什么啊?” “一群超级战士,或者是超级士兵!”冯宝终于想出了形容词。 “超级战士?超级士兵?”王福来惊呼道,状若又给吓到了。 “其实就是个说法,那帮家伙,现在可以背百斤,半个时辰跑四十里,不比马慢多少。”冯宝道。 “背百斤,半个时辰跑四十里,这,这还是人吗?”王福来都给吓傻了。 “要不怎么说,禁兵那帮家伙赢不了呢。王公公到时候你就等着看好了,我保证,他们要么交钱,要么吃标准军粮,绝对不可能赢。”冯宝非常肯定地说。 王福来心里算算,再想想,也觉得禁兵没什么赢得可能,他不禁暗自心里叹息一声。不管怎么说,那些禁兵也陪着走了几千里了,多少还是有些交情的。 他们在这议论的时候,裴士峰可是遭了大罪。 他是监督人,不需要带刀、弓等装备,更没着甲,甚至他连食物都没带,只带了点水,即使是这样,都没有跑过那帮“甲士”,他真是怀疑,那些是不是人。 出发没多久,他就觉得自己跟不上了,好在很快他就发现,这些人似乎没有用尽全力,几乎每跑出几里地,就会休息。 问过雷火后才知道,按照军令,是明日卯时到镇口,只要作到了齐装满员四个字就行。也就是说,早到,或者晚到都是违令;要是少了一个人,或者少了什么装备,也都属于任务失败。 裴士峰觉得自己太失败了,这么简单的命令,居然理解成看谁先到就是赢的想法。幸好雷火告诉他不用担心,随行的林运会提醒并且告诉禁兵的,裴士峰这才放心。 由于并不是赶时间,所以裴士峰还算是勉强能够跟得上,只是每次都比别人休息的时间少些罢了。 休息三次后,裴士峰又注意到了一个新事情,那就是这支队伍在行进途中,几乎没人说话,如果有交流,似乎是用手势,可那些手势,他就看不懂意思了。 不懂只能问,裴士峰只好又去找雷火。 一问之下得知,他们这次接得是军令,也就是得按作战标准行军,所以路上如非必要,只许“手语”,不许说话。至于“手语”是什么,雷火到是没说,裴士峰猜测,应该是那些手势。 快天黑时,他们终于有了一次长时间的休息,因为要吃饭。 饭食很不错,一人拿出两块比手掌还大的干饼,中间夹一片肉干,就着水囊成了晚餐。 雷火注意到裴士峰没有食物,于是把自己的那份递了过去,还坐到他身边道:“裴校尉,你能坚持到现在,真的很不错了。” 裴士峰缓缓摇了摇头,他自己知道,自己两条脚已发飘了,不休息较长时间的话,根本不可能再跑了。 “其实吧,你也不用撑着,也不用不好意思,你今天看我们跑得轻松,那都是训练出来的。” 雷火轻轻地说着,裴士峰却在竖着耳朵听,当听到是“训练出来”的时候,忍不住问:“你们怎么训练?” 雷火道:“那可有得说了,先是跑步,然后负着东西跑,天天跑完以后,还得俯卧撑、仰卧起坐……” 雷火只管说,裴士峰只管听,他从不去问那些听不懂的词,他只从中听出了一样——那就是只有这种“非人”的训练,才训练出自己眼前这一群“不是人”的士兵。 他有些明白谢岩为什么不待见自己这群人了,和他们相比,自己在京城,简直就是“天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八章 上路(三) “天堂”还是“地狱”?那是个人看法的事情。 起码对王福来而言,此时过的那叫一个滋润! 一壶小酒、一个泥制小炉,炉上有一铁锅,就是形状有点与从不同,它是平底的,锅中水在沸腾。 冯宝不知道哪儿弄来一把切碎的野葱,全部洒入锅中,紧接着从石子手上,接过一盘切的很薄的肉片,王福来知道是羊肉,杀羊那会,他在不远处看到了。 将部分羊肉倒入沸水中,很快,羊肉变了色,冯宝赶紧捞出来,另外放倒一个盘子里,然后再加上一点腌制咸菜,一边说:“没有酱料,王公公就凑合一下吧。”一边连盘递给王福来。 羊肉入口嫩滑,加上少许咸菜,吃起来既鲜美,又爽口,王福来从来没有这么吃过羊肉,他觉得,这种吃法,比皇宫大内里弄的还要好吃。喝一小口酒,他更是倒吸一口凉气,这什么酒?如此之烈!又如此回味! 王福来真的是想不明白,小小的“武平堡”军中,总共不过几个百人,为什么能给他太多奇怪的感觉?仅仅行军半日,他就 发现了许多不同寻常的地方,他自己总结了一下,有“六多”。 第一是马多,“武平堡”军几乎每人一匹马。 第二是甲士多,王福来不知道雷火他们一百人全部是甲士,可是,在他能够看到的军士中,至少有一半是着“山纹甲”的,而这种在一般军中,只有将领才有,这里却成了“大路货”。 在他的印象中,除了“左右金吾卫”和值宿皇宫的禁兵外,没听说哪支军队有这么多“甲士”。 第三是钱多,他听冯宝说了,军中卖出去差不多三万贯物资,以用来封赏士兵,这还不包括陛下的赏赐,他就是再笨也知道,差不多每个人可以分好几十贯钱啊,有哪支军队这么有钱? 第四是规矩多,吃饭要排队,喝水要烧开,行军要排成什么队列等等,多的他都记不住。 第五是怪事多,随军有商人,商人给“保护费”和“伙食费”就能和士兵一样待遇,他简直闻所未闻,也理解不了,他只清楚一件事,跟禁兵要钱,决不是随口说的,而是真的。 第六是吃得花样多,什么肉干,咸菜,各种粥、饼、面,光这一天他见到的东西,已经远超他所知道的军中饭食了。 这是一支奇怪的军队,奇怪到王福来都找不到更合适的语言来描述它。 吃饱喝足,继续上路。 命令是谢岩下的,冯宝也不知道为什么,石子问过后回来说:“校尉要求,连夜行军,明日卯时前抵达‘下马镇’。” 王福来看看冯宝,一脸的迷惑。 冯宝倒无所谓,反对王福来道:“连夜行军也好,马车上睡觉,晃悠悠的更舒服。” 事实上也是这样,王福来一个人睡一辆马车,在颠簸中没用多久,即进入了梦乡。 冯宝另外找来辆马车,把谢岩也叫上车,说是聊聊天,可聊着聊着,他头一歪,也睡着了。 谢岩跳下马车,让石子找来一床毯子给冯宝盖子,还特意告诉石子:“没事不要叫醒,让他多睡一会儿。” 今晚,月色如水。 谢岩沉默地走在队伍里,他有些奇怪自己的一些行为,比如对禁兵,又比如连夜行军。 他觉得需要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问问自己:“为什么?” 走夜路,很辛苦,也很危险。 谢岩多少有些后悔:“不该轻易地让队伍走夜路。”幸好他发现,由于军中马匹众多,加上马在夜晚的视力也强于人,所以人跟在马后,速度倒也不慢,且更加安全,这多多少少让他安心一些。 谢岩很注重时间,可在唐朝,没有手表,没有各种计时的装置,能够准确掌握时间,倒成了一件非常困难的事,直到“安胜关之站”结束后,他对冯宝提起此事,两个人才一起想出一个笨办法——成立“报时兵”,每队一个人,任务就一个,计时和报时。 为了配合这个特殊兵种,他们两个人还研究出了专门计录一个时辰的“沙漏”,也就是,“沙漏”的沙子完全流到另外一边时,刚好用时一个时辰。而“报时兵”就专门时不时盯着沙漏,正常情况下,每天报时四次,战时每个时辰报一次。 “禀报校尉,子时已到。”报时兵准时出现在谢岩面前。 谢岩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报时兵刚刚走,就有一名士兵急走过来,向谢岩禀道:“校尉,前方十里发现有禁兵宿营。” “是从我们军中离开的那些?”谢岩意外地问道。 “正是!” “那,他们现在什么状况?有发现你们?”谢岩再问。 “没有发现我们,他们有六个人值守,范围不到一里,其他人休息。”士兵回答的很详细。 谢岩略加思索后,道:“不要惊动他们,大队绕路而过。” “遵命!” 待士兵走后,谢岩继续跟在队伍里行走,直到走过禁兵宿营地,他才回到冯宝那辆马车,坐上去,歇一歇。 由于是反过来坐,谢岩面对的其实是后方,模模糊糊中,似乎还能看到禁兵营地,突然间,他好像明白了,明白了自己今天一天为什么有些反常,原来问题就出在这些禁兵身上! 谢岩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一般,他思考什么?没人知道,也没人问,就这么一直坐着,不知道过去多久。 “警官,你在想什么?” 谢岩听到冯宝声音从身后响起,头也不回地道:“我想我知道自己来大唐应该做什么了!” 这句话成功地赶跑冯宝所有的睡意,他立刻做起来,凑到谢岩边上问:“快说说,应该做什么。” “改变!”谢岩轻轻地道。 “改变?”冯宝非常不解地问。 “白天,我第一眼看到禁兵的时候,可能就觉得他们不顺眼,只是我也没察觉,这才有了后来的事。”谢岩平静地道。 冯宝问:“你是说比试?” “还有夜里行军。”谢岩也不隐瞒,直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他们,他们并不是什么精锐,更不是精兵,他们还差得很远!” “这么做,有意思吗?”冯宝极度不解。 谢岩道:“原本没有,现在有了。” “警官啊,你怎么突然怪怪的呢?我都好像不认识你了。”冯宝有些担心了。 “没事,放心吧。”谢岩回过头,对冯宝笑道:“看到些事,有些感想而已。” 冯宝见谢岩恢复如常,不禁大为宽心,语气也更随意了:“看到啥了?说来听听。” 谢岩道:“大约半个时辰前,我们从禁兵的宿营地边绕过,他们没有发现我们。” “这算什么事啊!”冯宝完全没在意地说。 “我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大唐衰落的原因!”谢岩还是很平静地道。 “什么原因?”冯宝好奇心起,问。 “和平太久了,军队连应有的警惕之心都丧失了,而没有警惕心的国家和军队,距离衰败也就不远了。”谢岩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冯宝似懂非懂地问:“那如何提高警惕心呢?”没等谢岩回答,他突然精神一震,道:“就是你说的改变!是吗?” 谢岩微微点头,道:“如果可以,我想试试,看看能不能改变一些东西,或许这就是老天把我弄到这儿来的原因吧。” “好啊,既然一起来,那就一起做,一起去改变!”冯宝颇为兴奋地说。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二人相视一笑,自有默契。 还没等他们说起其它事,又有军士急走而来,报:“前方十五里有山,翻过山就是‘下马镇’,山下有大路可绕行,张队正让小的来问,有哪条路?” “现在是什么时辰?”谢岩问。 “大概在快过丑时。”报信的士兵答道。 谢岩心中算了一下,再对士兵道:“你去告诉张队正,走大路。” 士兵离开后,谢岩又叫过石子,道:“你去传令,令所有人加快速度,跑步前进,随军商人上马车,留下的禁兵,全部上马,不得掉队。” “校尉有令,加快速度,跑步前进;商人上车,禁兵上马,不得有误!”石子一边跑,一边呼喊,将军令大声传递下去。 除去裴士峰和离开的禁兵外,还有二十来个随军行动,他们通过这大半日行军,终于感觉到自己和“武平堡”军的差距,无论是在军纪上,还是对军令的执行度上,都相差不少,此时听说自己又被“优待”,别人跑步,自己骑马,身为军人的他们,自尊心怎么也接受不了,便派出两名代表来找谢岩,要求和众军一样,跑步前行。 谢岩欣然的接受了他们的请求,待他们走后,对冯宝道:“你看,这就是‘改变’!” “一点点小小的‘变化’,最后累积成一个大的‘改变’,警官,是这个意思吧?”冯宝似有所悟地问。 “差不多吧。”谢岩没有详说,倒不是不想说,是他自己也没完全想清楚。 “看不出来,你很有野心嘛!”冯宝有些故意调侃的意思。 “不是野心,是平常心,平平常常之心。”谢岩跟着又解释道:“我父亲曾经说过,越是不平常的事,越要用平常心对待,于平常中,显现出不平常,这才是为人做事的理想状态。” 冯宝说;“听得出来,这话很有深意,你父亲可不一般,是大学教授?” “不是,他是一个普通人,很普通的那种,以前没觉得他说的那些有什么用,现在来到大唐,倒是觉得好像很管用,真是怪事!” “不奇怪啊”冯宝接过来道:“我家老头子活着的时候说过,很多事,不遇上了,永远不知道别人说的做的,都是为你好。唉,算了,不提这些。” 一时间,两人又没了说话兴致。 到达前方山下时,冯宝忽然问:“警官,你说雷火他们会不会就在这山上?” “不好说,我要是他,应该早就发现我们了,然后紧紧地跟在我们后面,只要时间足够,就可以一直跟到‘下马镇’,既安全,又省事。”谢岩说出自己的看法。 “哈——他要是有你这么聪明,就不是雷火了。”冯宝笑着说道。 “两位,什么事儿如此高兴啊?”居然是王福来的声音。 谢岩和冯宝同时寻声望去,见王福来的那辆马车和自己的马车此刻正并排而行。 “我过去一下”冯宝跟谢岩打个招呼,就从自己的车上下来,又跳上王福来那辆,一见面就道:“王公公不再多睡一会?” 王福来道:“醒了就睡不着了。” 冯宝道:“不睡也好,反正没多远了。” “你们刚才说什么那么开心?”王福来问。 “小事”冯宝随即把有关雷火是不是在山上的事说了一下。 王福来笑了笑,显然他的看法和冯宝差不多。 队伍在快速中行进,除了马蹄声和跑步声外,几乎没有多余的声音。 王福来再没什么见识,再不懂军事,他也看出来了,能够将一支军队指挥得如臂使指,作到令行禁止,那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因此,他终于对冯宝问出了一件事:“咱家看这‘武平堡’军,无论军纪还是装束,都是军中上上之选,想来你们两位下了不少功夫吧,可是咱家总觉得,这支军中有很多地方与众不同,就不知谢校尉是如何操练做到的呢?” 冯宝对这个问题,是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那是因为他和谢岩早就明白,迟早会有人提出来,因为他们的训练方式,太超越时代了;意料之外,却是没想到问的人会是王福来。 但不论谁问,找出个理由来回答就成了必须,否则他们就会成为别人眼中的异类。 冯宝特意往王福来身边靠近一些,跟着抬手指了指谢岩,压低了声音道:“他们家祖上是‘谢文靖公’。” “什么?你说的是人称‘江左风流宰相’的‘谢文靖公’?”王福来瞪大了眼睛,就差吼出声来了。 “小点声”冯宝先出言提醒一下王福来,然后说:“除了他,还能有谁?” “江左风流宰相”也好,“谢文靖公”也罢,指的其实都是同一个人,那就是大名鼎鼎的谢安。 身为东晋宰相,谢安名满士林,声震天下,他主导并实际指挥的“淝水之战”,更是以八万“北府兵”力拒前秦百万大军,创造了历史上最负盛名的以弱胜强之战。 作为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著名成语“东山再起”,指的就是他——谢安。因其死后谥号“文靖”,故后人多以“谢文靖公”尊称。 历史名人的光辉当真不是盖的,王福来得知谢岩乃是谢安之后时,立刻不再问下去了,原先种种在他眼中“奇怪”的事,被他自动归于“谢氏家学”之中去了,至于冯宝说他和谢岩一起进过学的事,那在他看来,两人也只是同窗而已。 把谢岩弄成谢安的后人,这是冯宝提议,他们共同商量后的结果。 谢岩也知道,如果不给自己和冯宝找一个能够说得通的来历,早晚会有麻烦,而且一定会是大麻烦!为这件事,他们两个人私下里没少商议过,最后由冯宝提出“谢安后人”这个构想。 谢岩觉得,自己是南京人,自己家也世居南京,要说和谢安家族有关系没,他也不知道,反正都是一个姓,认错了祖先,也不打紧,这才勉强答应。 冯宝今天告诉王福来这件事,其实也算是了去了他们心中的一个结,毕竟,那总是要找机会传给别人听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九章 上路(四) 约在寅时三刻前后,“武平堡”全军陆续抵达“下马镇”前两里处。 营帐开始一个一个迅速搭建,所有人都开始忙了起来,他们时间不多,必须要在两个时辰里完成吃早饭,还有休息,校尉有令“辰时一过,即刻出发。” 至于什么禁兵和雷火部的“比试”,对士兵们来说,输赢都是一回事,几乎没人关心。 卯时刚到,有士兵进入大帐,对谢岩道:“禀校尉,三里地外,有人向我军靠近。” “应该是雷火他们到了。”这是冯宝的声音。 “要不我们一起出去看看?”谢岩此话,是在征求王福来和另外两名禁兵军官的意见。 他们闻言一齐起身,当是回答了。 刚刚走出营门,依稀见到有人影快速跑过来,第一个跑到谢岩面前的人是刘愣子,紧跟着,一个一个的队员们陆续到达,他们在谢岩的注视下,按平时训练队列,横成两排,第一排是“敢死队”,第二排是“突击队”,紧跟着就开始“报数”,从一开始…… 等到“报数”声停留到“一百零三”的时候,就停止了。 两队人数合计一百整,加上四名军官,总共一百零四,现在却是一百零三,很显然是少了一个。 只扫了一眼,谢岩就大声喝问道:“刘愣子,雷火人呢?裴士峰人呢?” “禀报校尉,裴士峰脚扭伤了,雷火背着他在后面,马上就到。”刘愣子大声道。 “雷火报到!——”队员的后方传来雷火的大叫声。 没有命令,也就没有人去接雷火,直到他背着裴士峰,气喘如牛的出现在谢岩面前时,才有队员上去扶住裴士峰。 “归队。”谢岩面无表情地对雷火说。 等所有人站好之后,谢岩大声说道:“这一次,你们如期完成了军令,刚刚我又注意了一下,你们人数一个不少,身上装备也完好无损,对此我很满意,现在请大家回营休息吧,解散!” 出乎意料地是,没有人离开队列,众人还是在原地不动。 谢岩不禁奇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刘愣子道:“禀报校尉,我们想等候禁兵弟兄归来。” “你小子有这么好心?”谢岩不信地问,下面的话,他是不会直接说出来的。 冯宝也看出来不对,直接就站出来说话:“刘愣子,还不把人带进营里?” 忽然,被自己部下扶到一边的裴士峰主动张口道:“谢校尉,就让雷校尉他们留下吧。”说完,他停了一下,又道:“即使是输了,也应该让本将的那些部下们知道输在哪。” 谢岩很是赞赏的看了一眼裴士峰,没有再说话了。 很奇怪,一直等到天光大亮,也没等到禁兵到来。 “会不会出事了?”差不多每个人心里都这么想。 谢岩也觉得不能再等了,真要出了事,他可是难辞其咎,当即下令:“雷火、刘愣子,带上你们的人,骑马去找,快去。” 军令一下,众士兵急忙往营中跑去,没等士兵将战马牵出来,有急促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寻声一望,可见一队骑兵纵马急奔而来,看装束,应该是禁兵。 当先一人快马急驰到营前,勒住缰绳,再翻身下马,众人一看,却是林运,他走到谢岩身边道:“行军途中,有两名士兵落马摔伤,回头去寻找的。” “人好还吧?”谢岩轻声问道。 林运道:“都是轻伤,没有大碍。” 二人正说话间,陆续有禁兵到达,可是在场众人都看出来,人数不对,最多不过五十人。 又过了片刻,又有约三十骑到达;再等上一会,余下的人才全部到达。 禁兵没有报数的习惯,而是领军军官点数后,才向谢岩和裴士峰禀告:“人马全部到齐。” 谢岩看看这帮几乎谈不上列队的禁兵骑兵们,侧首对裴士峰道:“裴校尉,还是你来说吧。”说完,他挥挥手,示意自己的部下,跟自己一同回营。 裴士峰对自己的部下倒底说了什么,谢岩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回到大帐后不久,裴士峰带了四名部下军官,前来向自己“认输”,并强烈要求“以后和‘武平堡’众军一样行军,一样训练,一样的执行军令。”并表示“伙食费”一事,绝没问题。 谢岩对此很是满意,这才说道:“行军打仗,意味着行军必须和打仗一样要求,才可以使军队始终处于高度警惕之中,并能够及时作出反应,夜半时,我军路过你们驻扎地,并发现了你们,你们却没有发现我军,如果来的是敌人?又或是居心叵测之辈,后果都不可想象。你们并非我的部下,按说应是我军的客人,有客来,好生招待是理所当然,可是,我军中之饭食,是用来提高战斗力的,是用来接待真正的勇士的,老实说,你们还不够资格。” 话到此处,谢岩看了一眼他们,见他们一脸惭愧的样子,就不再多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说道:“幸好,你们及时意识到,并能够作出改正,我很高兴,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相信,日后你们会成功的。至于‘伙食费’,就当作你们为此付出的代价好了。” 解决完禁兵的问题,整支军队气氛更加融洽了,无论是禁兵、府兵又或是辅兵,相互之间更加亲密,再无隔阂。 全军离开“下马镇”前,谢岩宣布了三项规定,第一,日后凡是经过城、镇等民居点,不得入内,不得扰民;第二,如果要进城、镇等民居点,人数每队一次不得超过十人,且日落前必须归队;第三,行军途中必须远离农田和百姓种植的林田,若必须经过,且给百姓造成损失的,当照价赔偿。 不论哪个时代,一支能够得到百姓拥护的军队,才是真正的强军,谢岩对此深以为然,并身体力行,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能作多少算多少。 根据林运的说法,自“下马镇”向西南方向沿官道而行,经“平州”过“榆关”,当可进入“幽州”,全程约一千两百里。 谢岩对于唐代地理不熟悉,最后还是冯宝和他解释了一下,大体就是鞍山到北京的走法,他这才明白,并决定就按此行军,先到“幽州”再说。 通常而言,步骑混合一天行军约在四十里上下,谢岩不打算改变这一惯例,毕竟士兵不是铁打的,不可能长期保持高强度的训练和行军,因此,他还特意放慢了速度,让士兵们可以在缓慢的行军中,得到休息。 这一路上,似乎都是无人区,看不见什么人,更看不到什么村落,往往连续走上好几天,一个人也看不到,只有沿道路零星有些小镇,说是小镇,其实人口非常少,多一点的几百人,少一点的只有几十人,好在他们并不畏惧唐军,胆子大点的甚至还向他们兜售一些猎物。 冯宝可开心了,后世没吃过的野生动物,他这一路可是尝了一个遍,从小一点狍子,到大一点的梅花鹿,最后到老虎,他是一样没放过,只要有人卖,他就买,几乎还从不还价。 王福来觉得自己这一趟来传旨,实在是太值了!别的不说,光是千奇百怪的吃食,花样百出的作法,就让他觉得“不虚此行”。 当冯宝又买下几张虎皮,几十张貂皮,并送给他一半的时候,他就觉得,一直这么晃悠下去,挺好。 由于是在行军,加上谢岩来自后世,对动物保护有种天然的意识,所以,他不允许军士外出狩猎,谁想吃,自己花钱买。 他本想以这种方式来减少士兵们对野生动物的猎杀,谁知道后来他才发现,所谓的买卖,并不是用钱来交易,而是用盐、用粮食,用麻布等物资。 谢岩不禁头有点大了,军中物资只是在正常消耗,可士兵们随身携带的那部分物资,却几乎都没了,不用问也知道,全换成皮毛和肉食了。 很快,谢岩又发现了一个更奇怪的现象,自己军队后面,似乎跟着一些人,他派人过去问了一下,差点没气晕过去。 跟着的,全是猎人家眷,而猎人们都去打猎了,猎物打回以后,经过家眷的处理,再把猎物卖给自己的部下,这都快形成“产业链”了。 谢岩认为自己不能不再过问了,要是再这么下去,军中的物资就会消耗的太快了,这离“幽州”,怎么着还有六七百里地呢。 晚上宿营之后,谢岩让雷火带几个人,陪自己去出去一下,这次他没叫上冯宝,倒不是不想叫,而是冯宝和王福来、黄守义几个人吃“火锅”,他不大方便单独把冯宝叫出来。 向后一里地左右,有几堆火正在燃烧,每一堆火边,都围坐七八个人,谢岩他们还没靠近,那些人似乎有所警觉,立即聚集到一起,还有几个人已经开始张弓引箭了。 “别紧张,是我!”雷火大声地说着,率先向光亮处走过去。 借着光,谢岩看到有人认出雷火,并主动走过去和雷火打招呼,直到雷火召唤自己的声音发出后,他才带着人缓缓走过去。 这是一片在野外随意弄的营地,石堆,柴火,木架,陶罐就是这里的全部设施,人数约五十,但其中妇人、老人、孩子都占了一多半,能称之为“猎人”的,在谢岩眼中,绝不超过十人。 古人尊长,所以代表这些人和谢岩说话的,是一位须发皆白之人,可一问之下,才得知他竟然只有三十九岁,却已经是这里的“长者”,如此情景,令谢岩几乎无言以对。 妇人们见到谢岩他们过来的时候,都带着孩子们躲开了,虽然她们的动作不慢,但是谢岩却早已察觉,这些妇人和孩子身上,除了外面裹着的皮毛,里面几乎没有什么衣物,更别说穿鞋这类话了,这里没有一个人有鞋子。 如此“惨象”,比谢岩当时初进“辅兵营”时见到的那一幕,还要惨! 谢岩真的很想问问:“贞观之治就是这样?这就是所谓中国历史上最辉煌的大唐?” 谢岩久久不发一语,脑子里空空的,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站在这里。 大约他的表现太失常了,雷火终于忍不住晃了一下他,并问;“校尉,校尉,你没什么事吧。” 谢岩被雷火唤醒了,先努力吸一口气,后对那须发皆白之人道:“对不起,我刚刚有点走神了,请问老哥,既然你们都是我大唐子民,为何遇到困难不去向官府求助?” “官府派人来过,给过米粮还有种子和农具,可以说能做的也都做了,可校尉也看到了,这地方,一年中有半年都冰天雪地,余下的时间里,土地还要化冻,再加上荒地多,熟地少,耕种非常困难,即使如此,如果勤劳,也还能算是过活。但是此地向北二百里,是奚族的地盘,他们那些人,不种地,只打猎,平时倒还好,只是一到快入冬的时候就经常跑到我们这儿来抢东西,吃的穿的,什么都抢,所以才成了现在这样子。” “‘幽州都督府’不管吗?”谢岩问。 那人道:“管啊,一年总要派兵来一次,可是遇不上那些人啊,前些日子更听说,奚族的首领可度,带人去长安了,搞不好以后都是大唐人,更没法管了。” “奚族”是什么?谢岩没听过也不知道,按后世说法,估计十之八九是个少数民族,既然人家首领都去了长安,肯定是有归附大唐的意思,要是这样的话,此事还真不好弄,一个国家内的民族矛盾,通常大都情况下都是不了了之,这在哪个年代都差不多,而谢岩想想眼前这些人的困境,实在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做点什么,他沉吟半晌后,道:“他们来抢,如果你们反击,会有什么结果?” “只要是在我们这边,杀了也是白杀,一直都这样。”那人身边一个标准猎户打扮的汉子大声道。 谢岩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已然有了打算,口中却问:“那你们还打算跟在我军后面,像现在这样卖猎物多长时间?” “最多十天,我们必须得在下雪前回去。”那汉子道。 “好,那我军就在此地停留十天。”说完,谢岩对雷火道:“明天你派一队‘鸳鸯阵兵’过来,教会他们如何战斗,再让人送一百套帽子、围脖过来,外加五十套刀、剑,枪过来,至于盾牌和铠甲就算了,太扎眼。十天之内,必须教会他们。” 不等雷火答应,谢岩又对那汉子道:“你和老哥,明天来我营中一趟,我还有事要问你们。” “我们走”谢岩把事情交待清楚以后,一挥手,即带着人离开,只留下那些感觉在作梦一样的猎人。 回到营中,谢岩直接走进冯宝帐中,看到吃“火锅”的人一个不少的都在,除冯宝外,每个人都在把目光投射到一名姓“杨”的商人那儿,谢岩稍稍看了下就明白了,那商人正在烹茶。 谢岩之前“享受”过唐朝式的“烹茶”,很有仪式感,一个小炉,放在一壶水,烧开后,再加上茶叶沫、还有碾得细细的姜、葱、蒜等,更要命的是,最后还放盐,弄出来的东西,看着像是酱油,喝起来一股怪味,那一次后,他发誓这辈子也不喝唐朝的“茶”。 冯宝和谢岩一样,怎么也接受不了唐人对“茶”的怪异口味,可今天他是“主人”啊,身为“主人”,怎么也不能拒绝客人的好意,只能陪着笑在那看着。 冯宝见谢岩进来,就跟看到“救星”一样,赶紧招手示意他过来,谢岩刚一坐下,那边的“烹茶”也已经好了,杨姓商人先将第一杯敬给冯宝,而后依次是谢岩、王福来…… 趁着无人在意,冯宝是把茶倒在衣袖上,谢岩一时没想到,硬皮头皮直接吞咽下去。 “警官,你刚刚去哪了?”冯宝是没话找话,他必须得找点事出来,要不然,这第二杯茶又来了。 谢岩和他是一个心思,马上接过话,先是故作叹息一声,而是将自己外出去猎人那里的事,说了一遍。 “这事要得,天下哪有别人过来抢,自己不还手的道理,警官这个法子好。”冯宝坚定地支持道。 “是这个理儿。”王福来也赞成地道:“就应该狠狠教训那些个蛮夷,省得总是给大唐找麻烦。” “王公公所言极是,就应该对蛮夷狠一点。”黄守义第一个站出来说,其余商人纷纷出言附和赞同。 “武装那些猎人,没什么关系吧?朝廷那边……”有个商人倒是很谨慎地说了一句。 “这能有什么关系,寄兵于民,本就是大唐一贯作法,府兵不就这样吗?”谢岩以问作答。 那商人赶紧道:“校尉说的是,草民是多虑了。” “我让他们明天来,其实还有一事,想要借助诸位。”谢岩这句话明显是对着商人们说的。 黄守义道:“校尉见外了,凡我等可以办得到事,都可直说。” 谢岩道:“那些人的皮毛、猎物等,诸位觉得如何?” “总得来说,还说得过去。”有一名商人接过来道。 “那我要是说,日后你们来收这些皮毛,又会如何呢?”谢岩道出自己想法。 “这……”那商人有些犹豫了。 “其余诸位呢?”谢岩又看了看在座其他商人。 商人们都不说话,如同商量好的一样。 其实这不出谢岩预料,他计算过,真要是商人来收,那是几乎没什么利润的,因为皮毛在这一带不值钱,需要贩运到关中和洛阳,或者扬州这样的地方才能买出高价,但是这里的皮毛质量,不是最好的,加上运输太远,成本太高,几乎是没利润的。 谢岩笑了,他准备拿出杀手锏来,他从冯宝那儿要来炭笔,再拿过一张纸,在上面画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章 上路(五) “人参!”冯宝没等谢岩画完,就看出来了,并第一时间惊叫出来。 他这一声,成功引起了商人们的注意。 “人参?”有商人惊问。 更多的商人则是疑惑,心里都在想着:“人参不是产在‘上党’吗?” 商人们是最敏感的一群人,他们从冯宝惊讶的表情里感觉到,他口中的这个“人参”有可能不是什么寻常之物。 “黄掌柜?”谢岩唤道。 “草民在!”黄守义应道。 谢岩将画好图样递给他,然后说:“此物曰‘人参’,明日黄掌柜可将此图交给猎人们,让他们按图索骥,深山中必有此物,你和他们谈收购皮毛以及此物,可用粮食或者其他物资交换,此物可日后卖给我,三十贯一支,我全部都要。” 商人们眼都直了,一齐起身来到黄守义处,眼睛死死盯住那图,无一不想:“什么东西,这么值钱?天哪,三十贯一支!” 黄守义仔细看了看手中图样,总觉得这上面的“人参”和他见过的“上党人参”似乎不大一样,可是“人参”不就是产在“上党”吗?他听人说过,汉《说文解字》一书中有记载“人参,药草,出上党”,什么时候辽东这儿也有了呢?他不得不问出这个问题,期望能够得到解答。 谢岩自己都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参”在唐朝时产生“上党”,那后世怎么都说“东北人参”呢? 冯宝更是瞪大了眼睛瞅着黄守义,差点就要开口骂人了,心里想得却是:“东北产人参,什么时候轮到‘上党’了?” 谢岩搜肠刮肚似的,很仔细的想了半晌,还真就给他想到了——后世有一种药,叫“党参”,搞不好就是黄守义说的那种。 一想到这,谢岩踏实多了,故意轻“咳”一声后道:“‘上党人参’应该叫‘党参’,这的‘人参’,叫‘辽参’,都是‘人参’。” “可是,同样是‘人参’,这个‘辽参’那可是更加珍贵,更加稀有,更加有效。”谢岩特意加重了语气说。 “没错,反正三十贯一支,我们全要了。” 冯宝这句话,仿佛给商人吃了“定心丸”一般,他们没人去关心这东西叫什么了,开始一个个盘算,应该如何把握商机了。 事情说完了,谢岩也就不想继续待下去了。 他刚一离开,王福来马上凑到冯宝边上,低声问:“这‘辽参’,倒底有何用?” 冯宝偷偷瞄了一眼商人,见他们还在那儿讨论什么,便也把脑袋往王福来那边靠了靠,同样压低了声音道:“绝对是好东西,等弄到了,我送你一些,保证让你觉得三百贯都值!” 王福来又吃惊地合不拢嘴了,他已经不记得,在“武平堡”军中,倒底有过多少次这样的表情了。 次日天刚亮,冯宝还在迷迷糊糊中,却听着石子跑进来叫道:“来了,他们来了。” “什么来了?”冯宝没好气地睡在那问。 石子道:“校尉昨晚不是说了吗,猎人来了就叫你的,现在他们来了啊,已经进大帐了。” “我靠,这么早!”冯宝瞬间清醒过来,赶紧起身,匆匆洗漱一下,把“烂摊子”丢给石子收拾,自己就跑向谢岩在的大帐。 冯宝进入大帐,没看见谢岩,却见两名猎人模样的人被商人们围着在说话,王福来却独坐一张案几后,看都不看那些人,自己只管享用早餐。 冯宝从来不把自己当外人,伸手就从王福来面前案几上拿起一块油炸过的饼,一边啃,一边问:“王公公,他们都说过了?” “嗯,都是些简单事,几句话就成。”王福来说着又指了下商人们道:“他们这不都在问‘辽参’的事吗。” “我也是为这事来。”冯宝回了王福来一句,又冲着黄守义道:“我说老黄啊,你们让让,我有话问。” “冯校尉”的面子不能不给,几个商人立即散开,退后两步,把两名猎人给“让”了出来。 “那个东西,你们见过?”冯宝用手指指其中一人手上拿的图样问。 两名猎人都摇了摇头。 冯宝一点也不意外,继续说:“这个东西呢,你们好好找,在山里找,你们找不到呢,可以问其他人,其他人找不到呢,可以去找什么这个族、那个族的人,我也叫不上来,反正谁找到了,你们就用粮食啊,布啊什么去换,然后再用这个东西去找他们换,听明白了吗?”他特意用手指了一下商人,生怕那些人听不懂。 “明白。”猎人一齐道。 “这事做好了,你们就不会再为粮食和衣服发愁了。还有,要是那些个什么族的人也找得到,且找你们换东西,那不就更好了嘛,可以少给他们一点,你们也能多留一点不是,再说了,他们有粮有衣了,也就不会来抢你们了,是不是这个道理呢。”冯宝用大白话说出一番很有道理的话。 帐中所有人无一不点首认可,均认为冯宝此言不虚。 “其他话嘛,我就不多说了。”当众人都以为冯宝说完的时候,谁知道他突然又道:“好像谢校尉说,我军在此停留十日是吧,就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在十日内找到一支来呢?”说着,一脸渴盼的目光落在猎人身上,最后还不忘加一句:“你们放心,我不白拿的,我拿东西换,一千斤,我拿一千斤粮食换,怎么样?” 王福来和商人们都笑了,原来这位“冯校尉”说了半天,就是想弄一支“辽参”。 在猎人们看来,这支军队已经给了他们太多的帮助和物资了,如果连“校尉”的小小要求都不能满足的话,实在是无法说得过去。 因此,两名猎人毫不犹豫地表示:“一定尽力寻找,十日内定当完成。”不过,他们也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要两匹马,否则时间不够。 冯宝立刻满足他们,叫人找两匹好马给他们,还说:“不管能不能找到,马就送给你们了。” 虽然王福来和商人们都知道“冯校尉”为人豪爽,但是仍然被他这样,为了一支“参”,不仅给粮食,还一出手就送两匹马的豪气给“震”住了,令他们不得不好好思量一下,“辽参”倒底有什么好。 午饭时,王福来把此事告诉谢岩,却不想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说:“‘辽参’多在深山之中,得之极为不易。”言下之意,竟然是马不如“辽参”珍贵。 王福来不禁更加好奇了,他暗自决定,猎人真要是弄来一支,自己无论如何也得看看清楚,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十天时间足够军士们教会猎人懂得合理使用兵器,并懂得相互间配合了,掌握这些后,基本可以达到让他们自保,击退小股来犯敌人的目地。 冯宝如愿得到了两支“辽参”,而且形似“小人”,根须完整,一切都比他想象的还要好,他兴奋之下,又多给了猎人五百斤粮,猎人死活也不肯要,最后还是谢岩出面劝说,猎人这才千恩万谢的收下离开。 刚一上路,王福来就找上冯宝,要求看看“辽参”,冯宝也不藏私,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木盒,打开后递过去,然后说道:“需要弄干以后才能长久保存,放心好了,过几天我弄好了,自然会给公公一支的。” 王福来不懂“晒参”,但是并不妨碍他相信冯宝说的话,他仔细看过后,除了觉得有点“人样”,别的没觉得奇怪,也就还给了冯宝。 将“辽参”仔细收好后,冯宝又拿过一个水囊递过去,说:“这个里面,是参须浸泡的水,公公不妨渴了喝些,很管用的哟。” 王福来从不怀疑冯宝对于“吃”的说法,便接过水囊收好,倒也没有过多的放在心上。 当晚,冯宝和往常一样,请商人和王福来在自己营帐里吃喝,他虽然有些胡闹,却也有分寸,知道军中禁酒,所以他从来不找军官或者士兵来,至于他自己嘛,别人不提,他也就忘了是“校尉”这么一回事。 席间,王福来忽然说:“冯校尉,你给咱家的水,怎么喝起来有一股子药味?” 冯宝道:“那可能水少了,下次多放点。”说着,他好像想到什么,问:“那王公公现在有何感觉?” “感觉?咱家没发现啊。”王福来很诧异地道。 “不会啊!”冯宝挠了挠头,过会又问:“王公公有没觉得身子发暖,手脚发热呢?” 王福来想了想,道:“身子发暖好像有点,可是手脚发热倒是没有,可是感觉不冷倒是有的。” “今天不冷吗?”冯宝问那几个商人,而后说:“反正下午起风那会,我是觉得很冷。” “不错,从下午起风之后,一直都很冷,要不是喝点酒暖和暖和,搞不好都得冻出病来了。”一名商人说。 “啊,今天有这么冷?咱家怎么一点没感觉出来呢?” 王福来的话,在商人中引起极大反响,马上有商人奇道:“不会吧,今天很冷的啊,王公公。” “王兄说的没错,我倒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呢,身上都是寒意。”又有名商人附和道。 王福来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只能看着冯宝,那意思是:“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怎么说,冯宝也是穿越过来的,多出来一千多年的见识,也决不是虚假的,他仔细想了想后,慢慢说道:“我觉得吧,王公公感觉不大明显,也正常。”说着,又冲商人们道:“要换成你们,估计一个个得热得出汗。” 商人中有脑子反应快的,马上察觉出冯宝的意思,连忙称“是”,至于“是”什么,那就是看个人领悟了。 王福来也没那么笨,过了一会,他也反应过来了,所谓的“不明显”应该指的自己不是正常人,而是一个阉人。那么,反过来就是,如果是个正常人,那此时就应该是热得出汗才对,而别人都在叫“冷”,一想到这里,他立即什么都明白了——是喝人“参须”泡的水,才会如此。 “真是好东西啊!”王福来暗地对自己说,他不打算把这个事情说出来。在他看来,这么好的东西,哪能让商贾们知道。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便找个借口离开,去找谢岩问清楚。 等他说明来意后,谢岩笑道:“猎人给的那两支参,我都见过,确实是有年份的好参,这种‘辽参’,对常人来说,是一味药而多过滋养之用,可对公公来说,却是用处很大,极为滋补,经常服用,可以有效改善公公的体质,起码可以少病少灾的。” 王福来听懂了,也彻底放心了,可是新问题又来了,如果经常服用,“辽参”从哪里来呢?他已经知道了这东西价格不低,想想自己每月宫里那点钱,怕是也买不起吧。 谢岩猜出了王福来心思,直接道:“公公也无须担心日后,‘辽参’虽然珍贵,却也不是非常稀少,只要我日后能够得到,怎么也不会少了公公的用度。” 这话,是承诺,也是保证!王福来当然能够听得出来。 王福来想想自己,在宫里没地位,没品级,也没什么人关照,本以为这趟传旨是个苦差事,哪知道却认识了谢、冯两个奇怪的“校尉”,更意外地是,这两人,无求于他,却处处关照他,着实令他很受感动,只叹自己是一普通宦官,这份情,恐怕也是还不上了。 就从那一天开始,很多人都注意到,王福来随身多了一个小水囊,还时不时地拿出来喝上一口。 商人永远是眼光最“毒”的一个群体,当第一个商人发现后,并传了开来,马上有人联想起那天王福来和冯宝的对话,几个人仔细一回想,再一琢磨,就想出来了,问题一定是那个“水”,他们不敢去找王福来,却跟去跟冯宝打听,冯宝本就是个什么都不在意的性子,自然就说了出来。商人这才明白,“辽参”原来效用如此之强!当初和猎人谈妥的商人自是窃喜不已,而没有参与的那几个商人却是懊恼的很,白白的放弃了一个好机会。 有人欢喜有人忧,世上事,大体如此。 谢岩没心思去考虑商人们的利益得失,而是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一件事上,什么时候回“长安”最合适。 现在是“贞观二十二年”十一月下,当冯宝和他聊天时说起,李世民驾崩于“贞观二十三年”五月时,他就一直在想着此事。 历史就是历史,虽然谢岩和冯宝是穿越者,但是他们丝毫不怀疑历史的正确性。 既然李世民明年就驾崩了,那选择什么时间进“长安”,可就意义不同了。 谢岩和冯宝私下里商量了好几次,都觉得要是在李世民活着的时候到“长安”,难保不被召见,可面对“千古大帝”时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谁也不敢打保票,保险起见,最后一致决定,还是等李世民驾崩后最好。 于是,他们的行军速度更慢了,从一天四十里,慢慢变成一天三十里,最后又变成二十里,这不能再慢了,再慢下来,就不如不走了。 冯宝问过王福来:“回京交旨有没有时间限制?” 王福来明确说;“这倒没有,不过,没有人愿意待在外面,都想尽快回长安。” 谢岩、冯宝才不管其他人的想法,只要没有时间限制,那就意味着,自己可以一路慢悠悠地走。 可是速度也确实太慢了,大雪都下过三四次了,他们一行,才刚过“榆关”。 “榆关”就是后世的“山海关”,距离“幽州”差不多还有七百多里。 别的人都好说,商人和禁兵却受不了了,他们来找谢岩问:“如此慢的行军,何时才能回‘长安’。” 谢岩知道,不能一直随意打发他们,必须得找点事出来,要不然这样下去,总会没理由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一章 普查 过了“榆关”,人烟渐多,基本不会出现走个一两天也见不到人的情况。 又开始下雪了,还是暴风雪。 如此恶劣天气,肯定无法行军。 “武平堡”众军,在一小山丘侧面背风处,搭建好营地,做好了雪停后再出发的准备。 营中大帐里,所有商人、“武平堡”军中六名品级最高的官员,还有禁兵的两名军官,加上谢岩、冯宝和王福来,差不多近三十人,把大帐里挤的是满满当当。 “请大家来,是有件事要和大家商量商量。”谢岩也不客套,直接说:“我有个想法,请大家参详一下。” 谢岩继续道:“此地至‘长安’,差不多还有几千里吧,这么远的路,要是这么一直走下去,也太无趣了不是。所以我想,沿路搞一次‘普查’。” “普查?普查是什么?”帐中除冯宝,没人懂,当然也就没人问。 “我说的‘普查’,准确点说,是‘经济普查’与军事无关。它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调查一个地方的人口、农作物、果树、林木、矿产等,那搞清楚后又有什么用呢?我可以告诉你们——太有用处了。”谢岩不给别人问的机会,又说了下去:“打个比方吧,商队由‘长安’出发去‘营州’,这么远的距离下,可以说无论赈运什么,都不挣钱,因为路上的花费太高。那要怎么做才能挣钱呢?我想,不外是在‘太原府’、‘代州’、‘幽州’等几处先进行交易,最后去‘营州’,从表面上来看,每一处的交易都有收获,可是这些收获,应该绝大部分变成了路上花销,留下来的极其有限,要是再遇上什么盗匪等意外,应该就得赔钱了吧。” “谢校尉说的太对了!”一名回长安的商人道:“想我等商贾,千里赈运,获利微薄,还得忍受风餐露宿之苦,以及盗匪之患,往往一年下来,所剩无几,若是……” “好啦!别哭穷了,我不找你借钱的。”谢岩出声阻止那商人继续说下去,临了还说句趣话,令帐中诸人无一不笑起来。 谢岩再道:“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这样?我觉得,除去远、盗匪等因素,恐怕最主要的还是交易次数少、交易价值低的原因。” “谢校尉,这天下商贾不都是这么做的吗?难道还能有什么其它办法不成?”有个商人大声问出了所有人的想法。 “有——有办法!”谢岩以非常肯定的语气告诉所有人:“如果现在我来做,保证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商人们一片哗然,军官们却是好奇地看着,他们不懂经商,却也听懂了前面谢岩和商人的话,明白这是一件并不容易解决的事,可现在谢岩有另一种说法,他们不由得也跟着好奇起来,跟商人们一起期待着,听到答案。 谢岩道:“如果我现在组织‘长安’到‘营州’的商道,必然选择分段经营,其中也必定有‘幽州’到‘营州’一段,这段商道,应该是从‘幽州’运粮食,布匹,药材,丝帛这些到‘营州’,再从‘营州’运皮毛,马匹,牛羊等回‘幽州’,我说的可对?黄掌柜。” 黄守义听谢岩问自己,赶紧回答:“校尉所言基本都对,最多也就是少了盐铁等,不过并不重要。” 谢岩又问:“现在,是不是还要加上‘辽参’呢?” 黄守义也不隐瞒,直接道:“这是肯定的。” 谢岩又问:“是不是你们打算,每次路过猎人地盘时都和他们交易呢?” “正是如此”黄守义答道。 谢岩却道:“我不会如此去做,我会事先和他们说定,一年交易两次,第一次从‘幽州’带上粮食、布料、盐等猎人需要的生活物资,去交易他们的皮毛和‘辽参’;第二次从‘营州’出发,带上‘武平堡’制作的帽子、围脖、睡袋等御寒保暖物资,去交易他们的猎物和皮毛,或许你们会问,这和你们作的有什么区别?其实区别很大,第一次我给猎人的物资价值会多过得到的皮毛与辽参的价值,第二次给猎人的物资价值会少过得到的物资价值,两次一平之后,基本上才能相等。” “谢校尉,那既然最终还是持平,为什么要这么样做呢?万一第一次猎人拿到东西后,没有了第二次怎么办?岂不是亏大了。”有一名商人十分不解地问。 “放心吧,不会出现那种情形。”谢岩先对所有人说了一句令人“宽心”的话,然后接着说道:“猎人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家人,是一个群体,既然是一个群体,就不可能人人想的一样,所以不可能出现只有第一次没有第二次交易的情形。不过我知道,这只是个理由,并无让人信服之处。事实上,真正的原因是时间,物资交给猎人后,多出来的那一部分,他们会很自然的利用起来,比如找更远些的猎人换物资,又或者找北方的异族换取物资,只有用我给的物资才能换到别人物资,用别人的物资才能在下一次交易的时候还上第一次的差额,你们听明白了吗?” 这话有些绕,但是商人们长期行商,稍加整理也就明白了谢岩的意思,说穿了就是给猎人时间,用自己的货换到更多的货,相当于自己借出本钱给猎人作生意的意思,而猎人在中间必定有收益,只要有收益他们就不可能不进行第二次交易,所以说,谢岩的这个说法,是行得通的。 “谢校尉,那要是猎人被抢了怎么办?我记得,北方异族,会时常过来抢。”又有商人问道。 谢岩道:“我大唐军队,威慑天下,大规模的抢,那些异族绝对不敢,充其量也只会有几十人的小动作,可你们忘了吗?我给猎人提供了武器,教他们战法,小小的战斗,异族占不到便宜,更何况,异族来抢,不也是为了抢生活物资吗?如果用他们的牛羊和猎物就能换到,你觉得异族还会来吗?” “是啊,抢不到,不如换了,那些人笨,却也不傻啊!”有商人马上反应过来,第一时间附和。 至此,众人已经明白了谢岩的意思,可是他们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地方不明白,那就是:“这些和那个‘普查’,有什么关系呢?” 有人提出这个问题后,谢岩笑道:“关系太大了啊,你们难道没发现,‘幽州’到‘营州’的商道上出现的所有变化,都和‘猎人’这个群体有关吗?” 见众人一幅面面相觑的表情,谢岩只好说明白点:“这个群体,早就存在,相信知道的人不会少,但是谁想过,他们能作什么?或者让他们作什么呢?还有‘辽参’,相信在我说出来之前,一定有人早就知道它,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发现它的价值呢?因为它在深山里,知道的人少,而在知道的人眼里,却又太普通,所以才会出现,‘辽参’很珍贵,诸位却一无所知的情况。我请问诸位,商人难道不就应该主动找到这些特别而又有用的东西吗?而找到,并且发现一个地方的特别之处,从而加以利用,就是‘普查’的意义所在。” 商人们一下子全听懂了,所谓“普查”就是找寻机会,而对商人来说,机会永远是最主要的。 可是,军官们却不明白了,明明商贾的事,为什么把他们也叫过来? “穷啊!难道你不穷吗?”谢岩向提问的禁兵军官道:“就算你不穷,你的士兵也不穷吗?” 贫穷,在大唐可以说是一个普遍现象,哪怕如禁兵,虽说他们来自世家或者功勋之家,但绝大多数是庶子,可供支配的钱财也很少,因此当谢岩问时,军官无言以对。 等那名军官闭口不言后,谢岩道:“商贾去‘普查’,需要有人保护安全,更需要人手去问询,回京一路之上,我想不出还有比我军更合适的人手,黄掌柜,你觉得呢?” 黄守义马上答道:“校尉所说极是,若无大军在侧,谁敢外出?” “既如此,诸位若觉得我说‘普查’一事有用,并且需要借用军士帮助的话,那可是需要支付费用的,毕竟士兵也需要钱来养家。” 谢岩这番话说出来,让帐中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在大唐,什么时候商贾可以花钱请军队作事了?这太匪夷所思了,也太不可理解了。 谢岩察觉到自己的说法让人无法接受,赶紧再说下去道:“诸位可别误会啊,军队本身是不可以参与商贾的事情,只不过呢,军中有辅兵,他们可不是士兵,是可以帮忙的;还有,只提供一百人,多一个也不行。” 这番解释一出来,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也显示出理解的表情,确实,在大唐,辅兵等同于杂役,用他们干点私事,是天经地义的。 商人们想的是:“这和花钱请人是一样的,真要搞这个‘普查’,没人可是不行。” 可“普查”这件事,倒底要不要做呢?商人们却没底。 谢岩该说的都说了,这事最后怎么样,那是商人的事,他无心去管,随便应付商人几句后,借口“商谈军机”,就把商人给打发走了。 没了商人,帐中都是官员,那都是“自己人”,有些话谢岩就不再隐瞒了,他直接就说:“给辅兵弄点钱是小事情,‘普查’这事,商贾不干,我们自己干!有些事,没法和商贾说,但是和诸位说就无妨了,我的本意是,回到‘长安’我们自己搞一个商队,军中每人出个一贯钱,我多一点,凑个一千贯,再让辅兵来跑,但是我们都不懂行商啊,辅兵中更没有懂的人,所以,我就打算借这个‘普查’,了解一路上各州县的情况,看看我的想法是不是能行得通,要是行不通,不做便是,反正也没什么损失,可要是能得通呢?大家不妨想想,这既不影响前程,每年还能分点钱的好事,应该不会太多吧。” 冯宝知道谢岩的真实意图,就是想通过所谓的“普查”来拖延时间,至于什么回“长安”搞商队,那都是天知道行不行的事了。但是他必须得配合,所以他也一直在想,怎么样,才能说服那些军官。 现在,谢岩似乎是在“利诱”,冯宝觉得,应该还能加点砝码,于是,他在军官们思考的时候,主动道:“警官的想法呢,确实不错,可一千贯的本钱好像也少了点,我看不如这样,辅兵不出钱,出人,占两成份子;府兵,一人一贯钱,占两成份子;官员一人十贯;占两成,禁兵兄弟呢,就不用出钱了,从‘伙食费’里按一人一贯扣除,占一成;我和警官补足余下的,一共凑齐两千贯,占三成,大家看怎么样啊?” 两千贯组织一个商队,已经可以说是大手笔了,一般来说,一年下来不出意外,差不多可以挣两倍,也就是四千贯,无论怎么算,官员一人分个十贯八贯的,还是有保证的,这钱可相当于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已经很不少了。 身为禁兵代表,裴士峰却很大方地说:“伙食费的钱,就不用扣除了,我们可以另外按每人一贯钱付。” “不用,当初跟你们要‘伙食费’,警官是想刺激你们一下,好让你们明白一些事情,现在目地达到了,你们就当是‘伙食费’的钱多出来好了。”冯宝大包大揽地替谢岩回答。 不用出钱,白占一成份子这种好事,天下上哪找去?裴士峰不坚持,另一名禁兵军官更不会主动说什么,这事,差不多就算定了。 谢岩还有点不放心,又主动征求一下林运的意见。 林运却说:“不就是十贯钱嘛,直接扣就是了,以后大伙儿要是散了,依靠商队,还能有个联系不是?” “没错,是这个理!”雷火也表示赞同。 在“武平堡”军官心中,十贯钱是小事,商队也是小事,真正的大事是通过商队能让大家不至于回京后断了联系。这几年下来,大家都建立了很深厚的感情,谁都想以后有个方式能联系上,也好彼此照应一下。 不管各自出于什么目的,谢岩弄出来的“普查”算是让军中每一个人都知道了,同时还知道了谢校尉打算弄个商队的事,而且仍然是“人人有份”,这对士兵来说,那可是了不得的事,因为都是自己的事啊。 两天后,“武平堡”全军再次上路,很快商人们就发现,军中士兵,开始主动询问能够看到的人、主动去一些明显人迹罕至的地方探查,甚至于有时候,还有军官带队,十余人一起出动的情况。打听之后,只知道是在执行“普查”命令,至于军中自组商队的事,商人们是一个字也没问出来。 商人们只是观望,他们对谢岩说的“普查”态度,基本上是信也不信的两可之见,更别说,还要他们付钱找士兵帮忙了。 直到距离“幽州”还有大约一百五十里的时候,有几名士兵来报,说是根据山民提供的消息,他们找到了“石炭”。 “石炭”在大唐不稀奇,很多地方都有,可是离“石炭”不远,大约也就十里左右的地方,却有一处铁矿,那就太稀罕了。 商人听说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要去山里实地查看,可是一离开军营,他们全都傻了,这荒郊野外的,路都没有,到处白花花的一片,满地冰雪,别说进山了,怕是走出十里地,就再也回不来了,万般无奈之下,商人们只能选择花钱请辅兵帮忙。 对于这个结果,谢岩是乐见其成的,他觉得,商人们迟早会意识到,搜集经济情报的重大意义。 第二天,商人回来的时候,一个个满面红光,无比兴奋,谢岩悄悄问了一下跟去的辅兵,才知道那个铁矿竟然还是一个不多见的磁铁矿,那些商人已经准备联合开发了。 谁去开发,谢岩管不着,但是他欣喜地发现,商人们从那之后,开始花钱雇佣辅兵进行一些调查活动了,他知道,“普查”这件事,终于渐渐受到了重视,特别是商贾们的这种自发行为,效果其实更好,毕竟他们更加专业,更加懂得哪些东西更有价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二章 洛阳 自从“普查”成了全军参与之后,“武平堡”军的行军速度又慢了,等他们到“幽州”时,居然已是十二月下了。 谢岩去“幽州都督府”交换行军文书的时候,接待官员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一千多里地,走了三个多月,这速度,堪比“龟速”。 谢岩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花了三天时间,拿到文书,领到了军粮,还卖了五十匹战马,又购买了一些物资,然后才不急不慢地继续前进。 离开“幽州”,谢岩有两条路可选,一是向西,过“代州”,抵达“太原”,再经“潼关”进“关中”;还有就是向南,过“冀州”经“洛阳”自“潼关”进“关中”。 冯宝极力推荐从“洛阳”走,他是特别想去“洛阳”看看;林运等人是随意,怎么走都可以;王福来更是随便,自从冯宝告诉他,商队有一成份子算他的以后,他就对行军速度的事从来不提了;禁兵主要责任是保护王福来,所以他们更没意见;唯一有异议的是商人们,他们中,绝大多数需要赶回“长安”。 谢岩仔细考虑过后,决定将队伍一分为二,将西边的各折冲府府兵和家在西边的辅兵,编成一队,由刘愣子带队,将各人立功文书、以及应该发放的钱财,全部分发给个人,由他们同商人一路,直回“长安”,余下的人,走南边。 结果一统计,往西的居然有四百多人,由于军中钱财不够,谢岩便给了刘愣子一百匹战马,让他路上卖掉,支付给士兵,以及路上消耗,至于朝廷赏赐那部分,凭立功文书,可去自家当地官府领取,倒也不会少。 一下少了四百多人,军中的物资顿时充足许多,可以说,已经到了能够顿顿有肉的奢侈程度。 如果一个人,有钱、有时间,会做什么呢?恐怕大多数人会选择游玩;那要是一支军队呢?估计就没多少人知道了。 谢岩和冯宝却给出了完美答案,那就是——吃喝玩乐外加训练打仗! 连同禁兵在内,谢岩将整支队伍打散后分成两个部分,雷火和裴士峰各领一支,先在路上训练,然后每到一镇、县、州之地后,两队先进行一场“对战”,战斗内容五花八门,什么“救人行动”、“突袭行动”、“斩首行动”等等。 “对战”会有输赢,输的留“营地”看守,赢得可以得到八十贯奖励,然后拿钱去城里消费和搞“普查”。 这种充满竞争性的“对战”,加上物质和消费的双重奖励,两支队伍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力求战胜对手。 最开始几次,都是雷火一队胜利,当裴士峰慢慢适应了“武平堡”军的训练和战斗方式后,采取效仿、加强等多种措施,渐渐又赢回几次,双方在你来我往的胜利中,渐渐领悟出一个道理——战争不仅仅是大规模的军团式会战,小规模、小范围的高强度作战,在特定情况下,不仅有很强的破坏力,还往往有意乎寻常的效果,甚至有可能达到正规作战不一定实现的目标。 来自于后世的先进作战思想和理念,终于开始慢慢地影响到大唐军人,哪怕他们还只是低级军官。 士兵们战斗力提升,军官们眼界和思想的提高,都让谢岩非常满意,可他的烦恼很快就出现了。 过了“冀州”后,人烟渐多,几乎走不了多远,就能遇上一个什么镇,再远些就是县,如此“对战”模式下去,钱不够啊! 最开始,谢岩还曾想过,要是路上能遇上什么盗匪,最好是什么盘踞的“山大王”,把他们剿了,钱粮也都有了。 谁知道“贞观”年间,别的不说,单就治安来说,到是真不错,谢岩一路南下,没遇过盗匪,更别说什么“山大王”了,听都没听过,可如此一来,怎么解决钱的问题呢? 没好办法,谢岩只能将携带的黄金、白银先后全部兑换成钱,全军保留两百匹战马,其余的全都卖掉,先把士兵的赏赐全部兑现,余下的那部分,他算了算,差不多够支持到“洛阳”。 只要坚持到“洛阳”就好办了,毕竟还有两万五千贯在的,足够支付军官们的赏赐了。 自渡过“黄河”起,军中“河南道”各折冲府府兵开始陆续离开,军中人数明显开始减少,“对战”训练自然也搞不起来了,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开支大幅度减少,谢岩终于不用为军中钱财发愁。 经过“不懈努力”,谢岩一行人马,终于在“贞观二十三年”五月十一抵达“洛阳”城外。 谢岩选择在距离“洛阳”城外五十里扎营,哪怕是军队人数再少,也是军队,他必须先派人去“洛阳留守”处报备,再更改进关文书,然后才能过“潼关”入关中。 林运是办理这些事务的最佳人选,而冯宝却和唯一随军的商人黄守义一起,作为陪同,带着几个人就一起入城去了。 “洛阳”分南北,一条“洛水”横贯其中,各坊市分列于“洛水”两侧,而西北方最大的一片建筑群,却是“紫微宫”。 黄守义主家姓“许”,至于具体叫什么,他没说,冯宝也没问,对冯宝来说,今天就一件事,去“许家”拿钱。 由于谢岩他们又不缺钱了,所以冯宝只需要拿走一万贯就可以,其余的一万五千贯,可以去“长安”支取,如此一来,大大减轻了“许家”压力。 大约花了两个时辰,一名黄守义口中的“五郎”,前来告诉冯宝:“钱财已经备好。余下钱款可在‘长安东市德善行’支取。”说着还递上一份文书。 虽然冯宝不大能看懂那些文绉绉的话,但是数字他都认识,确认没有短少后,便招呼跟来的几人,前去搬钱。 足足拉了三马车的钱啊! 冯宝不敢在城里待了,钱太多,要是出了意外就不好了,因此对黄守义道:“老黄啊,今日就不去玩耍了,明天,明天我们一起。” 出城门的时候,遇上少许麻烦,有守城军卒过问了一下,当冯宝亮出“左武卫校尉”身份后,军卒才肯放行。 平安将钱拿回,自是皆大欢喜,军官们也分到了属于自己的第一笔钱,人人喜笑颜开,只是此刻已近天黑,想进城庆祝玩乐,也只能明日再说。 第二天,天色刚亮,冯宝和十余名军官,一起着便服入城,目标“明月楼”。 冯宝昨天就打听清楚了,“明月楼”是“洛阳”最出名的酒肆,那里的“葡萄酿”、“三勒浆”都是全“洛阳”全好的。 其实这些对来自后世的冯宝吸引力并不大,他就是图个热闹,喜欢人多罢了。 先派人去找黄守义,冯宝自己跟其余军官一起,说说笑笑地直扑“明月楼”。 “明月楼”木制结构,上下三层,大门前两伙计笑迎来客,由于此刻近午时,来客渐多,是以忙碌不堪。 “给我们安排一个上好包间。”冯宝直接对迎上的伙计道。 “放心吧客官,包你满意。”伙计边招呼,边说。 上得三楼,伙计引冯宝及众人进入一间很大的包间。 唐代是分餐制,并没有后世的圆桌,一张张案几,依次分列两边,只在正中单独设有一案几。 冯宝当仁不让地走到单独案几后,先席地而坐,后招呼众人坐下,还不忘对伙计说:“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尽管上。” “洛阳”城里显贵多,伙计也搞不清楚冯宝他们是什么来历,自然不敢怠慢,只是话说声中,恭谨之意更浓。 嘻哈说笑之间,黄守义和另一名军官也进得房内,他们刚坐下,酒菜即开始摆上…… 冯宝从来都不习惯唐朝的饭食,基本除了煮就是烤,在他眼里,那是要多难吃就有多难吃,今天来,纯属就是图个新鲜和热闹,所以他的主要精力是放在“葡萄酿”和“三勒浆”上面。 一口“葡萄酿”下肚,酸酸的,涩涩的,完全没有后世的红酒口感,而且酒精度似乎也低了一些;再来一口“三勒浆”,冯宝差点没吐出来,这玩意儿哪是酒啊,怎么感觉和喝药一样呢? 从这一个时刻起,冯宝对什么所谓的“大唐美食”和“大唐美酒”是再也不报任何期待了,他觉得,日后要想吃得好,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冯宝带人在酒楼饮宴之时,林运回到营地中,并告诉谢岩:“入关文书未能拿到。” 谢岩闻言吓一跳,急问:“出了什么事吗?为什么没拿到?” 林运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不过我找了一个昔日同僚问过,好像是昨日夜间,有贼人执横刀,在‘利仁坊’一个地下赌坊里,与人发生争吵,当场杀死两人,重伤数人后逃遁,有见证人称,行凶者,手执为军械,故而通报‘留守府’,疑似军中之人。是以‘留守府’暂停批复一切军中入关文书,并严令各军不得离开,等候彻查。” 谢岩一听,原来是受到“案件”影响,并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倒也安心不少,不过突然之间他想到,冯宝他们还在城中,这要是查到他们头上,万一出现什么说不清楚的事,那可就麻烦了。他赶紧把这个顾虑和林运说了一下。 林运觉得,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麻烦,最好还是把冯宝他们叫回来,至少在城外,嫌疑也会少些。 谢岩立即决定,亲自进城去找冯宝。 他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冯宝还在饮宴之时,突然“明月楼”外来了大批军士,将酒楼团团围住,很快,一名军官带着一员长相猥琐的男子,率先进入,后面跟着十余名军士。 冯宝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情况,而伙计们又被军士控制住,所以当他大声叫唤“上酒、上酒”的时候,竟然无人理睬。 “老雷,你出去看看,这什么情况啊?人都死哪去了啊?”冯宝十分不满地道。 雷火也觉得不满意,当下起身出门,他刚一到门口,人还没走出房间,就看见几支长枪冲着自己就来了。他久经战阵,一眼就看出这些士兵并不是要真的伤人,而是为了阻止人出去,所以他立即止步,后退一步道:“本将致果校尉,有何事发生?” 军士们并未进屋,其中一军士在门外道:“我等‘留守府’麾下,奉命查案,校尉请在屋内等候,队正很快即到。” “老雷,出什么事了?”冯宝发现情况不对,走到雷火身边,看着门外的军士问。 “他们来查案。”雷火说了自己知道的事。 既然是公事,冯宝就无话可说了,心想:“不就是不让出去吗,那就不出去。”一想到这,冯宝又回到自己案几后,同时招呼雷火一起坐下,还说:“他们查他们的,我们喝我们的,来,大家一起干!” 不过两杯酒功夫,有军官带着一平民装束的人走了进来,他们一进屋,门外的军士也跟进来好几个,把原本空荡荡的房间瞬时间“填满”了。 雷火是这里职位品级最高的人,所以他想都没想的开口问道:“案子查完了?什么案子这么重要?竟还惊动‘留守府’。” “你就是雷校尉吧,我乃‘留守府’队正。”军官先是自我介绍一下,而后道:“昨夜发生命案,两死六伤,据目击之人说,行凶者执军械,故而‘留守’命我等查访。” “此为公事,队正请尽管查好了,只是屋里皆我军中袍泽,断无可能有凶手在其中。”雷火尽可能的把话说的斯文一些。 “多谢!”队正对雷火说完后,转过来对那平民道:“看仔细些,可有你昨夜见到之人?” 那人连忙回话道:“是是,草民一定看仔细。” 此人说完话后,缓缓地在屋内每个人面前走过……冯宝看这人就不顺眼,一幅猥琐不堪的样子,完全不似好人,等他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冯宝故意冷“哼”一声,一脸不屑,吓得那人一哆嗦,赶紧加快了“识别”的速度。 队正见那人回到自己身旁,轻轻地摇了摇头,就问:“没有?” “没有,草民没发现。”那人轻声说道。 队正二话不说,转过身对雷火略一欠身以示歉意,口中还说:“打扰了,诸位请继续。” 队正带上人,刚要离开包间,忽听包间外传来声音:“什么人?进去做什么?” 紧跟着就听到谢岩在门外道:“我乃‘左武卫校尉’,军中同仁皆在屋内,为何进不得?” 雷火闻声赶紧道:“是谢校尉。” 队正冲屋外挥了挥手,谢岩的人影马上出现在屋里。 雷火先上前一步把刚刚的事简单说一下,谢岩听完后,对那队正道:“公事为重,请。” 队正刚从谢岩身边走过,忽听谢岩问:“你是何人?”他转身一看,见谢岩问的是自己身后之人。 那人道:“草民李二福。” 队正对谢岩道:“昨夜之事,即是此人所报,也是此人目睹。” 谢岩轻轻“哦”了一声,可是眼睛牢牢盯着那人,看得那人不得不把头低了下来,显然是有些畏惧,也难怪,老百姓面对官员的时候,通常都是这样。 谢岩没有再说话,凝视片刻后,向边上退了一步,算是让那人离开。 等到军士们都走出包间,谢岩似乎想到什么,追到门口大声道:“队正,请借一步说话。” 队正闻声一愣,明显是觉得意外,不过他还是走回来了。 谢岩上前在他面前压低了声音,说了起来…… 他倒底了说什么,没有人知道,冯宝问了两次,也只得到一句“不好说”的回答,再问,就是:“事情没有明了之前,说了没用啊。” 让“留守府”的军士这么查一下,打扰了继续饮宴的兴致,加上谢岩又在催促,众人只好草草结束。 回到城外营地,谢岩下一道命令:“在‘留守府’没有查清凶案前,谁也不许进城。” 甭管是否理解,军令总归是无人可以违抗的,包括冯宝在内。 因为无法知道查案需要多久,谢岩只好又把训练搞起来,这一次他选择了“战场包扎”。 为什么是“战场包扎”而不是“战地急救”,那是谢岩仔细考量后的结果,前者毕竟简单,而后者则是一个体系,在没有实际可供操作的环境下,光靠说,这些大唐军人们,还是很难理解的,毕竟他们缺少许多相关的知识储备。 可就是“包扎”一件事,谢岩光说就说了一天时间,先从材料说起,告诉他们,要用麻布,还得是条状的,然后放锅里用水煮,水开后,还得煮上一会,再取出,放太阳下暴晒,而后用同样煮过的布包装起来,用蜡封好后,以后才能用。 至于包扎就更麻烦了,伤势不同,包扎也不同。从刀伤,到枪伤,再到箭伤,最后到摔伤等等,还得针对不同的部位,分别用不同的方式来包扎,最后,谢岩拉上石子做示范,才算是让众人一一看清楚。 光教会没用的,要真正用得上,它得练啊! 于是,不论军官和士兵,两个人成一组,轮流包扎…… 谢岩为此还用上了老规矩——学不会,包不好,扣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三章 帝星殒落 无论哪一种训练,都是极其耗费时间和精力的事情,差不多花了四天时间,军中所有人才算是勉强掌握了“战场包扎”的诀要。 第五天,也就是他们来到洛阳的第七天,五月十八,当天一早,有士兵来禀报,说:“营外有两人带来‘留守府’口信,让我们派人去办理入关文书。” “那他们人呢?”谢岩问。 士兵道:“来人自称还有别的地方要去,直接骑马走了。” 谢岩稍加思索后道:“你去把这个情况告诉林运,就说我请他再去一趟‘留守府’。” 林运没有推辞,他派人过来和谢岩说了一声之后,就带着两个人直接进了“洛阳”。 谢岩也没闲着,他让人传令下去,收拾东西,准备开拔。 天,刚刚有点黑下来,林运回来了,让人吃惊的是,他居然还带回来一百贯钱,众人见状,均纷纷问起钱的来路。 林运告诉大家:“钱是’留守府‘给的,专门用来奖励谢校尉找出‘赌坊凶案’真凶!” 此言一出,无人不惊。 冯宝反应最快,立刻问谢岩,当天和那队正到底说了什么。 谢岩道:“其实只是猜测,那李二福目光闪烁,不似善类,加上我发现此人左右双手虎口,都生有茧,要么是劳作所致,要么就是此人双手都可握刀,我把这些情况告诉那队正,叫他去查一下李二福此人,另外再查一下死伤者的伤口,其他就没有了。既然凶案告破,‘留守府’又有赏赐发下来,可见我的猜测无误,真凶定然是那李二福。” “我早就觉得那家伙不是个好东西,却没想到他胆子那么大。”冯宝恨恨地道:“好在他被抓住了,要是被他逃脱,真是不甘心。” 谢岩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像他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诸位不要再为这种败类感叹啦,快些开饭吧,咱家肚子都开始叫了!” 王福来一语唤醒众人,赶紧把什么李二福扔到九霄云外,吃饭才是正理。 饭后,众人谈笑一阵之后,皆各自回去安寝,明日,将开启回长安的最后路程。 次日天刚亮,众军收拾妥当后即拔营而去,先向北行十里,后向西北方向行军,直至过了午时,才走上去“长安”的官道。 沿官道向西,一路山岭众多,林木茂密,远眺之下,郁郁葱葱,令人心境大好。 由于时近五月下,夏季将至,天气变得炎热起来,头:“其实游水,不仅可锻炼身体,也是一项技能,很有用处,我觉得诸位日后不妨学学,有益无害。” 谢岩见众官员表面点头称“是”,可那神色,怎么看都是在敷衍,他也不再多加解释,知道古人有些习惯和看法,决不会是一朝一夕可改变的,就换个话题道:“我们面前这条河是什么河?” “应该是‘涧河’吧。”裴士峰的语气并不是太肯定,他把目光投向身边的一名禁兵军官,看样子是在等他接话。 “是‘涧河’!”那名军官马上接过来说道:“此河通‘洛水’,而入‘洛阳’城。” “那我们现在所处还是在‘洛阳’范围之内?”谢岩很好奇地问,在他印象里,古代的城市,不应该有这么大啊。 “现在倒是可以算‘洛阳’之内。”那名军官又道:“此地应是‘新安县’,前隋时置‘谷州’治下,陛下后来将此地划于‘洛阳’治下。” “原来如此”谢岩微微点首,后又对那军官道:“请问如何称呼?” “队正程务忠!” “程务忠?”谢岩心里默念一下,又回忆了一下,好像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谢岩没有多问,他奉行不知道不要紧,决不没事问出点事来的原则,以免给自己带来麻烦和危险。 “谢校尉似乎对这一带很有兴趣?”这回轮到程务忠问了。 谢岩笑了笑,心说:“我就是随意聊天,哪来什么兴趣。”可是嘴上不能这么说啊,他故作沉吟后道:“我看此地,邻近官道,河通‘洛水’……”说着又用手指了一下东北面的一座山丘,继续说道:“那里又有高地,是一片可供发展的好地方。” 众人还在等谢岩说下去,却不知道没了下文,他们四下打量了一下,没感觉出来这“好地方”好在哪里?更不懂“可供发展”是个什么意思?只是碍于情面,无人再问罢了。 冯宝从水里上来了,石子很细心地先递上一块白布,然后拿过衣衫捧在手里,等冯宝来取。 冯宝很痛快地脱光后,用白布擦干全身,再把衣衫把身上一套,而后将内裤的水拧干,交给石子道:“找个地方,晾干。” 石子早就见识过谢岩和冯宝穿的内裤,也偷偷试过,很舒服,也很好,所以他也很想要一条那种看起来样式很古怪的东西,可是他们没一个会织补,这事就一直耽误下来了。 石子不觉得奇怪的东西,在那些军汉眼中可就觉得奇怪了,穿在冯宝身上,他们不敢问,但在石子手上,他们就没了顾虑,几个胆子大点的,不仅问,还拿上手看了看。至于这些人是不是记下样式,回家找自已婆娘给做一个,石子是无法知道的,他只晓得,到“长安”后,自己找人做一条才是要紧的。 歇了差不多有一个多时辰,直到申时,谢岩觉得温度开始有些下降,便下令全军,收拾好,准备上路。 众军正整理衣甲,收拾东西时,西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得得……”马蹄声。 中原腹地,又非战时,官道上人来车往,几乎无人纵马急驰,即使如谢岩他们行军,也很少直接走在官道上,多是沿路而缓行,似这般密集而急促地马蹄声,出现在这里,实在太令人奇怪。 “约在十骑。”身为骑兵军官,裴士峰说出一个令人信服的数字。 既然人数不多,当然也就没了警戒的必要,但是众军还是很好奇,一起停下将目光投向西边。 须臾,众人眼中出现一小队骑兵,共有八骑,俱是禁兵装束,每人背一黄色包袱,一路驾马急驰,令路上行人无不纷纷避让。 “这是宫中急报。”王福来特有的声音,传进众人耳中。 “宫中急报?”谢岩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会是李世民死了吧?”转念一想,觉得不可能:“要是皇帝死了,这些人怎么也得穿白衣白甲吧,不应该是这份装束才对。” 谢岩怎么想,并无人关心,至于这一队“宫中急报”,在众人眼里,其实也平常的很,毕竟这类“急报”时常都有,特别是在“长安”和“洛阳”之间,更不稀奇。 因此,在“急报马队”驰过后,在一片平静之中,众军再度上路,按照以往一贯的节奏,缓慢地向“长安”而去。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刚刚那队“急报”,确实是有一个非常重大的消息传至“洛阳”——李靖,离世了。 大唐军功最为卓著,战功最为显赫的将领,也是整个中国历史中,最杰出的军事统帅之一的李靖,于“贞观二十三年五月十八”(即公元649年七月二日)离世。 这位“击灭东突厥、远征吐谷浑”的盖世名将,生前官拜“尚书右仆射”,爵封“卫国公”,死后追赠“司徒、并州都督”,给班剑、羽葆、鼓吹,赐谥号“景武”,陪葬“昭陵”,可谓“生荣死哀”! 历史名人的离去,仅仅只能代表曾经,无论谢岩他们知道与否,都是不可改变的事实,而未来,却是由活着的人书写的! 差不多五天后,谢岩他们抵达“关中”的东大门——“潼关”。 谢岩知道,数十年后,“安史之乱”即是由此攻入“长安”,从而事实上造成唐王朝的衰败,直至最后的灭亡。 “自己来了,历史会发生改变吗?”面对雄关,谢岩问自己。 无数次夜里醒来,无数次问过自己,哪怕它一直、或者永远萦绕在谢岩心头,但是他始终没法回答,或许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总有人会来打扰!还没等谢岩继续“感慨”下去,前去关口交付文书的士兵回来了,同时还带来了“卫国公李靖”的死讯。 “李靖死了?”冯宝瞪着眼睛盯着谢岩,心里却在叫道:“那李世民也快了啊!” 谢岩当然知道冯宝的意思,当初他们两个人商量这件事的时候,虽然不记得具体时间,但是冯宝曾经说过:“印象中,李世民死于李靖后八天。” 谢岩暗自算算时间,李靖死于“五月十八”,那李世民应该是“五月二十六”驾崩,而今天已经是“五月二十三”,换句话说,三天后,李世民就驾崩了! 想清楚这些,谢岩不得不考虑另一个问题,“潼关”到“长安”,快速行军,两到三天足够,慢一些,四到五天,那么,究竟是赶在李世民死前进“长安”好,还是死后再进“长安”好呢? 谢岩觉得,事关重大,有必要找冯宝商量商量。 直到众军走出“潼关”,行至野外,谢岩才找到一个可以单独和冯宝说话的机会,并且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冯宝还是和过去一样,说:“你拿主意吧,我觉得没区别。” 谢岩自己也觉得好像没什么不同,想来想去,还是当作什么事没发生最好,按步就班地保持平常的行军速度,缓慢西行。 “五月二十六”到了,此时谢岩距离“长安”不到百里,站在高处,遥望目中隐约可现的大唐都城,他深深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今天,中国最伟大的帝王之一,唐太宗李世民,即将走完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虽然自己不能亲眼见证这一历史时刻,但是他明白,自己将迎来一个新时代。 当“翠微宫含风殿”传出“皇帝驾崩”的声音时,宫中哭声四起,哀嚎遍地…… 谢岩他们看不到,听不到,直到他们距离“长安”仅三十里,被全身白衣白甲的“右武卫”军拦下时,才知道,皇帝陛下,离开了他的子民,回归上天了。 一时间,谢岩军中哭声四起,王福来更是撕心裂肺的嚎丧,那模样,比死了亲爹还痛! 不管理解不理解,谢岩和冯宝也都得混在人群一起哭,怎么说也不能让人感觉是无所谓的态度才成。 哭了好一会儿后,王福来和禁兵纷纷上马离开,他们需要第一时间进“长安”。 而谢岩他们,却不能进城,必须先派人入城去“兵部”缴令后,再由“兵部”来安排。 谢岩本也没打算在这个特殊时期进“长安”,既然让人给拦下了,那刚好可以以此为借口,在城外找个地方扎下营地。 第二天,谢岩让林运进城去“兵部”,可还没等多久,却见林运又回来了,并说:“‘右武卫’说了,奉上命,任何城外诸军,不得入内。” 这算什么事,到了“长安”,却不给进。 实际上,谢岩他们并不知道,李世民崩于“翠微宫含风殿”,而“翠微宫”并不在“长安”城中,它是皇帝的避暑“行宫”,在“长安”城南约四十里处。 老皇帝死了,新皇帝还未来得及正式即位,怎么可能会让不相干的军队进入“长安”呢?这是一条禁忌。 不得已之下,谢岩他们只能先继续在野外营地里住着,然后每天早上派人去看看,“右武卫”的人走了没有,这或许是眼下最有效的办法了。 四天后,即六月一日,李治在“太极殿”即皇帝位,时年二十二岁。 从第二天,即六月二日起,封锁各路的十六卫大军,接令撤回,也就是从这一天起,“长安”城又回到了平时状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四章 感业寺在对面? 唐时“兵部”隶属于“尚书省”,下设“兵部、职方、驾部、库部四司”。 谢岩按文书所载,直接前往“兵部司”缴令,谁知道还没进门,就被一小吏拦在门外,并告知:“郎中有令,凡缴令者可留下文书,待批复后,自当遣人告知。” 本想留下文书,可当小吏问:“汝是哪一卫,驻扎何处?”谢岩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了,想上半天,决定还是先回去再说。 谢岩曾经听林运提过:“正常情况下,他们军中各‘府兵’及辅兵,按理,当各自回各的折冲府或者回家,只有如他们这样的官员,才需要先缴令,后回所属‘左武卫’报备,最后才可以回到自己原先的驻地,可由于圣旨中说,他们需要‘返京叙功’,这就意味着,在陛下没有明确下令之前,他们暂时还不能回‘左武卫’,必须等‘兵部’将他们回京的消息呈报陛下后,由陛下决定。” 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现在却复杂了,前任皇帝的圣旨,现任皇帝会不会认账,那还两说呢,就算是“认”,那什么时候才会“叙功”,可就完全看当今皇帝怎么想了。 然而,谢岩并不在意“功不功”的,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自己现在带着一帮人,得住哪儿啊?这才是大问题。 谢岩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个解决法子,只好打算先回营地,把大家召集起来,一起商量。 回到营地后,谢岩突然觉得,好像人又少了,最后是冯宝告诉他:“士兵们要么回家,要么去‘折冲府’报备去了,估计弄完也直接回家了,现在这里,也就我们这些人。” 谢岩心里数了数,除了自己、冯宝、林运和雷火外,还有六名原曹官、原四名队正和两名原旅帅,外加大约包括石子在内的十几名辅兵,满打满算的,也就三十多人了。 不管人多人少,饭还是得吃,事还是得办。 晚饭后,谢岩将官员们全部叫进帐中,先把自己在“兵部”遇上的情形说了一遍,最后道:“眼下,最大问题是‘驻地’,我们人再少,它也是军队。更何况,还有这么多马匹和物资,不能一直在荒郊野外的耗着啊。” “那你是什么想法?”冯宝先问道。 谢岩道:“明确的想法没有,回来路上,我大体上想了一下,也不知道行不行。” “校尉请说,行不行的,先说出来看看。”林运也是急了,他也没想到来“长安”后会遇上这么个特殊情况。 谢岩点点头,直接说道:“我的意思是,家在‘长安’或者附近的,先回家,至于应得的钱财,过两天取回钱以后,送上门去;老雷没成家,也不是‘长安’人,明天去‘左武卫’打听一下,我们这种情形,应该怎么办?林都尉(林运进三级后,现在的职官是果毅都尉)明天进城去找刘定远都尉,我想你一定知道他在哪。” 见林运点首后,谢岩再说道:“冯宝明日进城,先去找个客馆住下,再把文书递给‘兵部’,留客馆地址,万一‘兵部’有回音,也知道上哪儿找;我明天去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找到裴士峰他们,诸位觉得如此安排可好?” 好不好的,众人感觉不出来,但是起码有人拿了主意,这总比一个个坐着空想要强。 等到第二天晚上,谢岩空跑一趟“长安”城回到营地后,他发现,人又少了几个,六名曹官中,有五个回家了,只有韩成没走,用他的话说:“孤身一人,在哪都一样。” 四名原队正和原旅帅也都走了,毕竟他们家都在“长安”,不过好消息倒有一个,刘愣子来了,他其实早就到了“长安”,只是一直没找着谢岩他们,只好回“左武卫”跟原先的同僚们混,直到今天看见雷火,也就跟过来了。 雷火带回来的消息并不好,“左武卫”那边之前接到过陛下谕令,所以他们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能等“兵部”通知。 林运和谢岩一样,也是白跑一趟,他告诉谢岩:“‘夔国公府’说了,刘定远都尉现在升为‘折冲都尉’,被派到陇右道去了。” 如此一来,这几条路似乎都行不通了,那可怎么办啊,所有人,都急了。 就在谢岩一筹莫展之际,两天后,营地外,有人来找。 谢岩迎出去一看,却是那名叫程务忠的禁兵队正。 “一别多日,程队正可还安好?”谢岩满脸笑容地上前道。 程务忠上前道:“多谢挂心,一切都好。” 二人并肩走进营中,程务忠见营地内一派无人的景象,不禁问:“谢校尉,其余诸位呢?” “唉,一言难尽啊,咱们进去说。”谢岩一边招呼程务忠进帐,一边叫刘愣子拿些水和肉干过来。 刚一坐下,谢岩就大倒“苦水”,把自己遇上的困难给说了出来…… 程务忠似乎并不是非常意外,他在谢岩说完之后才道:“难怪谢校尉前两日前去找寻裴校尉,若不是今日听同僚说起此事,我们还无法知晓呢。” 谢岩苦笑道:“我也是没办法啊,你也看到了,我军中物资马匹众多,不能一直在野外待着的,总得有个驻所才行,可是现在呢?陛下不发令,我们倒成了哪也去不了,也没人要的了。” “那依校尉之意,应当如何是好?”程务忠问。 “陛下什么时候下令,我等不敢想,也不敢问,我只求能有一处驻所,好安顿下来,无论‘兵部’何时批复,也好安心等着,总归不能现在这样,一直在荒野中。”谢岩直接说出自己想法。 “那需要我帮什么忙?”程务忠再问。 谢岩道:“我只需要一处安置的地方就可以,那怕是块荒地,也可以名正言顺的自己来建房,要是能有什么废弃的,或者不用的军营,那就更好了。” 程务忠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说:“校尉的意思,我一定回去转告裴校尉,不过校尉也知道,我们官职并不高,此事,只能说尽力而为。” 谢岩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他们这些禁兵,纵使是家中有势力,可他们本人毕竟都是低级军官,可以说,几乎没有话语权,能有这番表态,已经是很给面子的事了。 说完这件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以后,他们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东西,谢岩发现,程务忠似乎对自己的训练方法特别感兴趣,一连问了好几个相关的内容。 谢岩有些解释不清楚的时候,往往只能说:“如果有兴趣的话,等有了驻地,你随时可以过来看,之后你什么也就清楚了。” 程务忠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毕竟很多东西需要眼见为实,光靠嘴上是说不清楚的。他没有留下来吃晚饭,因为再不走,长安的城门就要关了,凭他的官职。不足以叫开城门。 程务忠究竟会不会带话给裴士峰,即使话带到了,又能有多大效果?谢岩无法预测,他仅在尽力而为。 冯宝从城里跑回来了,一见面就对谢岩说:“你换个人去住吧,我实在忍受不了了。” 一问才知,冯宝白天需要在旅馆里守着,晚上,“长安城”有宵禁,他哪里也去不了,如此坐牢一般的生活,不是他可以忍受的。 万般无奈之下,谢岩让冯宝带上人和马车明天去“东市”,先把钱取出来,然后分别送到那些军官家里,至于旅馆那里,他只能安排人轮流去守着。 许多时候,当你对一件事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或许就有奇迹发生! 程务忠离开差不多有十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谢岩他们也用尽了自己能够想到的所有办法,还是未能解决问题,就在所有人几乎绝望的时候,程务忠突然来到营地,而且一见面就对谢岩道:“你们的驻地已经有了。” 谢岩以为自己听错了,光顾看着程务忠,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程务忠只能又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可真是!……”谢岩一激动,话也说不周全了。 话说不出来不要紧,赶紧招呼程务忠进帐才是要事。 一进军帐,谢岩见刘愣子在里面,张口就说:“快去把冯宝和老雷叫来。” 紧接着,先请程务忠坐下,自己连忙拿出些吃食招待,然后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来的驻地?” 程务忠道:“你们遇到的难事,我告诉了裴校尉,校尉也去找了相熟的将官,可惜都不曾有答复。” 谢岩知道靠裴士峰他们很难解决,现在听程务忠一说,更加相信,解决此事一定是另有其人,但他必须得承这个人情,当下很认真的说道:“裴校尉之情,我当铭记在心。” 此时,雷火和冯宝走了进来。 他们坐下后,谢岩简单说了两句,又把目光投向程务忠,问:“那后来呢?” “昨日家兄归来。邀我前去家中,谈话中我把此事告与兄长,然后就解决了。” 谢岩早就发现,程务忠是一个话不多且个性沉稳的人,可是他这种性格,这种说话方式,此刻也太令人着急了。 “那请问令兄长又是如果解决的呢?”谢岩得耐着性子问。 “家兄说,‘右领军卫’在‘禁苑’外有一处废弃渡口,附近还有原渡口军士的营地,业已无用,可供你们暂用。”程务忠终于把地方给说了出来。 “废弃不用的军营”那是最理想不过的驻地,可使用军队营地,就没有隐患吗?谢岩不得不考虑到,只得又问:“那请问,令兄长是?” 程务忠也不隐瞒,直接说道:“家兄程务挺,现任‘右领军卫中郎将’。” “程务挺?怎么这么耳熟呢?”谢岩有些想不起来,转头看了看冯宝,见他却是一脸惊愕,目光闪动,情知这个“程务挺”一定是个历史名人。 不管别人出于什么原因,能在如此困难的情形下,提供帮助,谢岩都觉得,无论如何,这份人情算是欠下了,至于怎么还,那以后再想法子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过去?”冯宝很殷勤地给程务忠倒上一杯水后问道。 程务忠道:“明天吧,裴校尉知道你们这人少东西多,明天带人过来,大家一起动手,也快一些。” 这一刻,谢岩和冯宝是真的有些感动了,这应该是他们来到大唐之后,第一次真正切切感受到别人的善意。 多余的话,说了也没用!军人之间,又或是男人之间,很多时候,一句话,一杯酒,当可道尽一切! 当晚,程务忠没有回城,因为太晚他回不去了,在谢岩他们的热情招待下,他实在找不到回去的理由。 夜里,程务忠一觉醒来,感觉口干无比,他在自己睡的帐中,没有找到水,只好甩甩头,先让自己清醒点,而后走出帐篷。 虽说是夏日,夜里荒郊上,还是有些凉意,小风吹来,程务忠觉得似乎清醒不少。 左右睡不着,他决定在营地里走走,刚走出不到二十步,忽然看见有两名士兵,披甲执枪迎面走来,其中一人到近前时还说:“程校尉可是要解手?”说着,还指了指“茅坑”的方向,说:“在那边?” “多谢”程务忠客气了一下,等两名士兵走了以后,他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禁心想:“仅剩下这么几个人,还能夜里不间断巡视,这支军队,真是不简单。” 程务忠出自将门,又久居军中,自然深知,什么样的军队才是一支强军,他在数千里的路上,亲眼看到了“武平堡”军的种种不平凡的地方,更被谢岩一些“奇怪”但是非常实用的“军事思想”所折服,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主动告诉其兄谢岩他们的现状,并请给予帮助。 夜半时分,谢岩也醒了,而且还听到了程务忠和士兵的对话,他本想起来陪程务忠聊会,可是他感觉太困了,还是继续睡觉吧,真要有什么事,明天说吧。 天色刚亮,裴士峰带着五十名禁兵来到营地,由于都是一起数千里走过来的熟人,所以没人客气,一起跑去厨房,先吃早饭,再说“搬家”。 有他们帮忙,那速度可就快的太多了,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将所有东西全部装上马车,一行人,带着三十多辆车,一百多匹马,浩浩荡荡地就上路了。 自他们原先驻地,向西直行,差不多越过整个“长安”城,再向北行,又走了至少半个时辰,终于到程务忠说的那个废弃的营地。 这里很大一片平地,看得出来,是人为修整过的,向东,大约三百步,是一道围墙,很高,起码有两人高,隐约还可以时不时看见有士兵在上面巡逻,估计那里面就是程务忠说的“禁苑”;往西看,全是空地,长有许多杂草,只在最远处,隐隐可见好像有条河,程务忠告诉谢岩,那是“渭水”,渡口就在那里;废弃的营地在北面,大约一百间不到的房屋,分列左右两排,房屋正中还建有一座高塔,看样子,像“瞭望塔”。 不等谢岩他们将物资卸下,裴士峰和程务忠即一起来向谢岩告辞,说是今晚要在宫值宿,不能再停留下去了。 既然有公事,那当然不可挽留,谢岩本想拿些钱财让他们转交士兵,可是他们死活都不肯收,谢岩最后只能说:“那过两天,再去‘长安’找诸位一聚。” 临走前,谢岩还让冯宝拿出了他的十坛“藏酒”,就当是感谢了。 这次他们没拒绝,收下酒,一大群人在相互“保重、后会”声中,道别…… 目送他们背影消失,谢岩赶紧指挥大家把物资卸下来,可刚刚才卸下来一小半,却突然听见程务忠的声音响起:“谢校尉、谢校尉——” 谢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放下手中东西,快速跑步迎上去。 冯宝见谢岩过去了,自己就没动,很快,他发现,谢岩和程务忠没说几句话就分手回来了,而且表情非常严肃,还时不时地看一下东边那道围墙。 “出什么事了?”冯宝迎过去问。 “没出什么事”谢岩停下来说了一句,紧跟着他又看了一眼那道围墙,缓缓地说:“程务忠特意回来提醒,千万不要越过那道围墙进去。” “不进就不进呗,我以为什么事呢。”冯宝一脸不在意的表情道。 可是,冯宝说完这句话以后,突然觉得哪儿不对劲,如果只是不进去,谢岩至于那一幅“严肃”表情吗? 一想到这,冯宝马上再问道:“不对,那个里面一定是什么特别的地方,是吗?” 谢岩点点头,显然是不想隐瞒,他看了一眼冯宝,低声道:“那道围墙后面不远处,是‘感业寺’。” “你说什么?”冯宝再也忍不住大声说道:“你说,我们的对面是——‘感业寺’?”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低了下去,低到只有他和谢岩才能听得清楚。 谢岩沉默地点点了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五章 卑路斯(一) 晚上,冯宝和谢岩一起登上“瞭望塔”,遥望围墙内那一片亮着些许灯火的建筑,他问道:“警官,你说那亮着灯光的地方,真是‘感业寺’?” 谢岩道:“不会错的,要不然程务忠不会特意回来提醒我。” “可他不应该知道武则天啊?”冯宝有些疑惑。 “当然不知道了,他只是提醒那是皇家寺庙,里面都是尼姑,别的他也没说。” “那你说,咱们都和武则天成邻居了,后面该怎么办?”冯宝提出个奇怪的话题。 “还能怎么办?”谢岩奇怪地反问:“你又想干什么?” 冯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头望向星空,看了半晌后,才说:“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好。” “想什么了?”谢岩问。 “我在想,我们要不要帮帮武则天。”冯宝声音不大,可听在谢岩耳里,却跟惊雷一样。 四下看了看,周围无人,况且在高台之上,也不可能有人。 “为啥这么想?”谢岩问。 “太无聊了呗!”冯宝给了个让谢岩怎么也想不到的答案。 冯宝又道:“这大唐吧,其它都好说,就是日子太乏味了,不找点事干,会把人憋出病来的,再说,反正武则天早晚都会从‘感业寺’离开,我只是想让她提前一点,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谢岩不得不承认,冯宝这么想,还真没什么问题,早晚发生的事,早点晚点,确实都差不多。 “那你想怎么做?”谢岩看着冯宝问。 “没想过”冯宝倒是很爽快地说,接下来却说:“这事你想啊,你比我学历高,也有本事,你来想。” 谢岩差点没给冯宝气死,心说;“你没想过的事,叫我来想?这也太没道理了吧。”但是他嘴上还不能这么说,仅仅说了一句:“要想也得慢慢想,这会不早了,回去睡觉吧,我看啊,明天你应该有很多事要忙的。” “那倒是,我明天得弄厨房,弄蒸锅……”冯宝一边说着,一边看谢岩向塔下而去,自己也跟着往下去了。 经过几天整理和打扫,这座废弃的营地变得焕然一新,每间房子都被打扫干净,破旧的屋了一句,而后自顾自的往营地里走去,心里还在想:“能搞什么‘夜训’呢?” 谢岩想不出“夜训”是什么,他自己去厨房,随便找点吃的对付一下,就回房找本书看去了。 约摸过了很久,谢岩也没听到冯宝他们回来的声音,他觉得还是出去看下好。 营门前,谢岩对回来时遇上的老兵说:“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子时了吧。”老兵也不能十分确定。 “他们还没回来?”谢岩问。 “还没有。校尉,你去睡吧,老汉在这守着,没事的。” “不要紧,反正我也睡不着”谢岩说完这句话,想起一事,又问:“王三狗呢?” “他在马场那边,要叫他过来?”老兵征询谢岩意见道。 谢岩点了下头,表示自己是要找他。 老兵马上快步跑向马场,很快,和另外一个老兵一同跑回来。 脸上有道疤的是王三狗,他一见谢岩就问:“校尉,找我有事?” 谢岩道:“我记得,你好像作过木匠吧?” “作过啊,老汉来军中之前,一直都作木匠。”王三狗说。 “那这个你会做吗?”谢岩说着蹲下来,找根小木条,在地上画了些图。 王三狗也蹲下来看了一会,有些不解地问:“这不就是大一点和小一点的案几吗?” 谢岩先是一愣,跟着笑道:“可以这么理解,只不过大一点的弄高一些,小一点的弄矮些,说着还比划了一下高度。 王三狗这下明白了,其实就是在“武平堡”时候做的那些长桌长凳的缩小版,当时是另外几个人做的,但他有看过,有些印象。 “没问题,包在老汉身上。”王三狗拍着胸脯道。 谢岩说道:“行,一共做二十套,需要什么材料,找林都尉领钱买去,能尽快弄好就成。” “最多十天,保证完成。”王三狗先是应道,随后有些不明白地问:“校尉,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啊?” 谢岩道:“用处可大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三狗,叫你做你就做,哪来这么多废话,校尉的事轮到着你来问?”把王三狗找来的老兵在边上大声说。 “我说老张头,校尉都没说,你瞎咧咧个什么?”王三狗似乎很不高兴地说道。 “怎么?说你你还……” 老张头的话才说一半,突然就听谢岩一脸警觉地说道:“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 俩老兵反应很快,立即都不出声,可是几乎同时都把手放到腰间刀柄上。 谢岩知道他们,并不是普通的辅兵,他们两个人,可都是原先参加“敢死队”的人,称得上是“精兵”了。 很快,三个人都听到有古怪声音从远处传来,可是谁也听不出来是什么声音。 老张头将横刀抽出,口中道:“三狗,我过去看看,你看家,保护校尉。”说完,也不等王三狗回应,一个箭步冲出去,就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跑过去。 王三狗也不大意,向前一步,挡在谢岩前面,手中横刀已然出鞘,大有将一切敌人挡在前面之意。 谢岩其实非常喜欢和欣赏大唐人的这种性格,朴实而豪迈,英勇且无畏,他们说“保护”,那绝对会死战倒底,也正因为如此,他越发觉得自己为这些人,为这个时代作些什么,才是应该的。 安静的夜里,耐心的等待中,时间快速飞过。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有跑步声传来,没多久,就听到老张头的声音响起:“校尉,是冯校尉他们回来了。” 此言一出,谢岩和王三狗都松了口气。 很快,老张头就跑到谢岩面前,先喘息片刻,再道:“他们都回来了,只不过……”说着,他看了一眼谢岩,欲言又止。 “出事了?”谢岩有些紧张地问。 “没有!”老张头赶紧道。 “那你说,只不过,不过什么啊?”谢岩问。 老张头摸了摸头,似乎在想怎么说,片刻后道:“他们,他们手上都拎着只鸡。” “鸡?”谢岩完全无语了,下面的话他也没法说了,只有等冯宝他们回来,才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果然,没用多少时间,出去和人陆陆续续的全都回来,而且谢岩注意到,至少超过一半的人,手上都拎着一只鸡,而且还都是活的。 “石子,赶紧找人准备火,再杀鸡弄干净了,晚上大伙烤鸡吃。”冯宝兴高采烈地大声说道。 谢岩快步走到冯宝跟前,问:“你们搞什么‘夜训’?从哪弄来这些鸡?” “这些‘鸡’是战利品!”冯宝非常兴奋地道。 谢岩不大相信冯宝的话,直接就问:“你不会带着大伙‘偷’鸡去了吧?” “哪能呢,都给钱了啊。”冯宝说完这话,直接跑向石子那边,好像对石子弄的火堆有意见,要过去“指导”。 谢岩一把没拉住冯宝,刚要追过去,却被裴士峰挡住了,而且他还说道:“冯校尉说的没错,确实是给过钱了。” 听到这句话,谢岩总算放心下来,却又问:“不是说去‘夜训’吗?怎么会弄成现在这样?” 裴士峰道:“的确是‘夜训’。”接着,他就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裴士峰下午和一些部下一起来找雷火,本是打算讨论一些训练的事,哪知道冯宝参和进来,并说“真正的强军,一定要有‘全天侯’的战斗能力”,然后他又说了一些别人似懂非懂的话,最后提出了“夜训”。 对古人来说,夜里辨识方向本就很困难,更不用说在没有灯光,没有月光的情况下行军作战了。可是冯宝却说有办法辨识方向,最开始没人相信,可当冯宝说出几个法子后,所有人还都不得不信他说的有道理,这才有了晚上出去试试,也就是“夜训”的说法。 冯宝的法子确实还挺管用,大家很快能够作到夜里辨识方向,本打算回来的,哪知道他又提出“实战”,告诉大家南边有个村,要求大家进村抓“活鸡”,但不可惊动到人,快进快退,因为鸡是百姓的重要财产,不能白拿,所以,但凡“抓到鸡”的人,都必须留下钱财,权当是花钱买得了。 谢岩听完裴士峰说完后,都不知道怎么评说为好,干脆什么不说,和众人一起加入到“杀鸡”、“烤鸡”的行列中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六章 卑路斯(二) 闹腾了一晚,天快亮时,众人纷纷散去,各自回屋睡觉。 冯宝一觉醒来,已是中午,他按惯例,洗脸、漱口、修面,最后把一头长发用手一束,找个带子一扎,就完事了。 走出房门,没看到石子,再张望一下,好像一个人没见着,他忍不住大叫一声:“石——子!” “来了、来了!”声音中,石子从靠近“瞭望塔”的一排屋后面跑出来,然后三两步来到冯宝面前。 “你干嘛去了?”冯宝问。 石子答道:“上课,识字。” 冯宝被吓了一跳,问:“谁教你?” “谢校尉说了,不识字的,先识字;识字的,去上课。”石子说的话,让冯宝不是太明白,他决定不问了,过去看看再说。 石子出来的那排房子门向南,屋后是一片阴凉处,而且还有零星几株柏树。 冯宝看到,有两块好似“黑板”一样的东西挂在屋后墙上,一块前面坐着近二十人,另一块前面坐着十来个人,由于全是光着膀子的大汉,他也分不清楚都是谁。走到近前才发现,人多的那一拔,几乎是原“武平堡”的人,他们面前的“黑板”上写的是“天地玄黄”四个字;人少的,差不多都是禁兵,他们面前的“黑板”上写的却是一道数学题,不过内容却是极简单,冯宝看一眼就知道答案。 由于值七月间,天气非常炎热,冯宝站了一会就觉得浑身冒汗,他不想再待了,赶紧回房找凉水洗洗才更要紧。 待到下午,裴士峰等禁兵告辞回城后,冯宝才问谢岩道:“你弄出粉笔来了?” 谢岩答道:“还没有,先拿石灰粉凑合用,那个不难,我让人买石膏去了,过两天就能弄好。” “对了,你怎么想起来教他们数学?”冯宝又问。 谢岩道:“林运提过好几次了,想学我们计算粮食的学问,我原先就答应过,只不过现在才教而已。” “那阿拉伯数字呢?”冯宝低声问。 “我想过,这个还是等等吧,要有合适的机会才行。”谢岩轻声答道。 冯宝默默点首,不问下去了。 次日上午,营地外来了好几辆车,大多装的是木料,只有一辆车装的是石灰和石膏,还有一辆装的有些发白的小石块。 冯宝绕着这些车转了一圈,心里很是有些纳闷:“警官又要搞什么?” 刚巧,王三狗陪车队的人过来清点,冯宝便把他叫过来问:“都是你买的?” “可不是嘛,都是谢校尉安排的。” “知道作什么用?”冯宝又问。 王三狗道:“校尉说了,木料做桌凳、石灰好像用处还挺多,老汉也没记住,不过那个‘硝石’作什么用,校尉倒是没说。” “硝石?”冯宝自己念了一遍,感觉似乎哪听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就是道士炼丹的东西。”王三狗难得发现有冯宝不知道,赶紧说了出来,最后还不忘多问一句:“谢校尉会‘炼丹’?” 大唐皇帝姓“李”,还认圣人“老子”为祖,是以唐朝尊崇“道教”,会炼丹的道士在普通人眼里,那可都是“奇人”。 王三狗以为谢岩要炼丹,所以才会问出来,估计冯宝要是说“会”,只怕他就要完就向门外走去,口中还说了一句:“跟我来。” 车队那儿,王三狗正和五六个老兵一起忙着下货,看见谢岩和冯宝一起过来,连忙过来,还没等他开口,谢岩先说道:“王三狗,这的事先交给别人,你去找老张头,然后搬一缸水到那间屋。”说着,用手指了一下自己刚才出来的房间。 王三狗一句都没多问,很明显把谢岩说的当成了“军令”执行? 随后,谢岩又找了两个老兵,将一大箩筐“硝石”和一铁盆清水也送去那间屋子里。 谢岩看着老兵们把自己要的东西全部送进屋子里以后,这才和冯宝一起走进去,而且,他还特意留下王三狗和老张头两个人。 在其余三个人的注视之下,谢岩先把水缸里的水倒掉一部分,只保留了半缸,然后把小半箩筐“硝石”放进水缸里,最后把一铁盆清水连盆一起放到水缸中。 由于铁盆比较大,即使装了水也不会沉下去,而是静静地漂浮在水缸里的水面上。 冯宝等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道谢岩在做什么,而谢岩却又一个字不说,让他们无可奈何,只有等。 在三个人的密切注视下,奇迹发生了! “硝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于水中,渐渐的,铁盆里面的水居然隐约泛出一丝寒意,并且,逐渐有些薄冰出现。 没过多久,整个铁盆的水面就结满了冰。 到了这一步,就算是再笨的人,也知道最后的结果,一定整盆水都变成一个冰块。 “天哪!”老张头激动之余,仅能发出一声感惊叹。 王三狗却是惊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围着水缸绕了一圈,还用手轻轻碰了一下那些冰,嘴里喃喃地道:“仙术,一定是仙术!” “别胡扯了,化学反应而已。”冯宝再不懂,见识还是不缺的,一语道出根源。 可惜的是,他不说还好,说了“化学反应”这么高深的词,反倒更让王三狗和老张头觉得这是个了不起的事儿! “有冰就好啦,起码夏天好过多了。”冯宝依旧很随意的说。 谢岩道:“天气太热,不想点办法,晚上连觉都睡不好。” “还可以多弄点卖钱哪。”冯宝脑子转得很快,又发现了生财之道。 谢岩颔首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天天耗着,不知哪天才是头,营中坐吃山空可不行。” “商队的事儿呢?”冯宝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谢岩道:“商队早晚要搞,但至少要等我们完全安定下来。” 回答完冯保的问题,谢岩对王三狗和老张头说:“以后这间屋,就交给你们两个人管,方法你们也都看见了,改天挖个地窖,把做好的冰存起来,等有时间的时候,再去城里联系一两个商家,怎么说也得换点钱回来不是。” “校尉放心,老汉绝不让别人踏进屋里一步。”老张头信誓旦旦的说。 “那是!这是宝贝,校尉交给我们是信任,老汉发誓,绝对不会泄露一个字出去。”王三狗一本正经的大声道。 “对!谁说谁天打雷劈!”老张头也是极其认真地说。 看他们两个人赌咒发誓的样,谢岩十分无语,他知道唐人“信义”比什么都重要,绝对是一口吐沫一个钉。 只是在他眼里,“硝石制冰”,其实就是一个很简单的化学反应结果,没那么重要。 “算了”谢岩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和他们纠缠,就随便他们好了。 当天起,这间屋子就被安了门锁,王三狗和老张头轮流天天住里面守护,除了谢岩和冯宝,谁也不让进。 有了冰块,睡觉自然好睡了,上课也可以进房间了,大量的冰块放在“教室”里,偶尔有小风吹过,带起阵阵凉风,感觉十分舒爽。 等到二十多套课桌、凳子都做好以后,谢岩往讲台那一站,终于觉得自己有点老师的感觉了。 裴士峰他们非常奇怪,如此大量的冰块是哪里来的,可是怎么问也没人告诉他们,最后他们自己发现,是从一间房子里做出来的,可是无论怎样威逼利诱,王三狗和老张头就是不说,令他们也是毫无办法可想。 今天一大早,王三狗和冯宝一起去“长安”,一个联系客户卖冰,另外一个却是去“东市”逛逛。他们离开不久,裴士峰和程务忠和八名禁兵又来了,最近一个月里,他们几乎是隔三差五的就来,学习已经快要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了。 数学本来就是一门很难的学科,特别是在没有引入“阿拉伯数字”的情况下,谢岩教的费劲,学的人更不容易,可是裴士峰他们学的认真劲头,着实让人佩服,相比之下,“武平堡”的学识字就艰难得太多了,一个个动不动不肯学,气的叫认字的林运经常大声教训他们…… 今天谢岩没有教裴士峰他们数学,因为再往下面教,谢岩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教了,“阿拉伯数字”的引入,需要一个契机,否则凭空出现的话,太招别人疑心了。所以他说的是军事,而且是非常有趣的话题——“游击战!” 说起这事纯属偶然,那是因为聊天时说起“五胡乱华”的时代,谢岩偶然间说道:“当时汉人如果采取‘游击战’,必然情况会好许多,起码可以少死很多人。”并且还说出:“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十六个字。”那可是“游击战”的精髓,也是指导方针。谢岩说出来后,裴士峰他们纷纷请他说详细一些,他不得已之下,选择在今天开讲的。 谢岩以假设的口吻,把自己代入到“五胡乱华”的那个年代,从如何开展“敌后武装”,如何“发动群众”等等,都是按照“抗日战争”真实发生的战例进行讲解……听得那帮禁兵们是如痴如醉,频频点首,无不赞叹。 “什么人?”课堂外突然有人大喝一声! 这里全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一听到声音,仅仅数息之间,就有四五个人冲出房间。 “不要误会!我是好人,我来找人的。”这个声音有点怪,但是谢岩总觉得好像听过。 谢岩走出房门,见一群士兵把一个人围住,可是人太多,他看不清楚里面的人。 “你这个胡人,竟敢偷窥军营?活的不耐烦了啊?”雷火的大嗓门传出老远。 “我叫卑路斯,是大唐的朋友,我来找人的。”那个有些奇怪的语音又响起来。 “管你什么斯,胡人混进军营,就是图谋不轨。”雷火直接就给人扣一道:“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一件误会,我代替我的部下,向王子殿下道歉。”说完,郑重行了一礼。 卑路斯道:“校尉不用多礼,我知道是个小小误会,没有关系的。”不等谢岩有何表示,卑路斯继续又说:“校尉,我先前无意中听到你在讲学,说的好像是一个国家被强敌占领以后的反击措施,是这样的吗?” 谢岩不知道卑路斯听到了多少,所以也就直说道:“王子殿下说的没错,可以这样理解。” 卑路斯又一次郑重其事地鞠躬行礼道:“我的国家,正处在被强敌占领的时期,我可以坐下来听校尉的讲学吗?” “你太无礼了吧,胡人焉能学我大唐兵法?”裴士峰于一旁大声说道。 其余所有军官和禁兵无不点首,在他们看来,一个胡人想学习大唐的“兵法”,简直就和做梦一样。 “可是,我的国家和你们大唐,不,应该是从大汉开始,就一直友好,我的父亲还曾多次派人来过大唐,先皇帝太宗陛下也曾多次接见过,为什么我不可以听校尉讲学呢?而且我的国家,现在处在危难之中,我们需要大唐的帮助,没有大唐的帮助,我的国家将不会存在,大唐也会失去一个友好邻居的。”卑路斯以很是激动,同时又带着悲愤的语气一口气说完了上述的话,最后再一次对谢岩行礼道:“恳请校尉看在我的国家和大唐世代友好的份上,给我一个学习的机会。” “绝对不可以!”裴士峰大声再次说道,不过他这话是对着谢岩说的,看样子他是担心谢岩一时心软答应下来。 卑路斯没有理会裴士峰,而是把目光放在谢岩身上,在他想来,谢岩才是可以决定的人。 谢岩有点头疼了,他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让人给“逼”到一件麻烦事里。 谢岩知道裴士峰说的没有错,在这个时代里,唐朝的军事理念是最为先进的,军队也是强大的,而且唐人极度看不起胡人,让他们“教”胡人学习,都是很困难的事情,更别说,还是特殊的“兵法”了。 可在谢岩看来,卑路斯的话很像是真的,如果一个从汉朝就和华夏民族一直友好的国家,那么一定是很可靠的“朋友”,如果“朋友”有难,要不要帮助呢?谢岩有些难以抉择,他想了想,决定先弄清楚再说。 于是,谢岩先向裴士峰略一点首,示意自己明白他的意思,而后对卑路斯道:“我记得,你不是从吐火罗来的吗?怎么又成了萨珊国王子?” 卑路斯道:“吐火罗是我的国家的好朋友,也是大唐的好朋友,我现在居住在吐火罗,是奉我的父亲的命令,来大唐的。” “那,吐火罗在哪?萨珊国又在哪?”谢岩问出了至关重要的一句话。 “吐火罗在大唐‘安西都护府’的西面,萨珊国在吐火罗的西面。”卑路斯用简单的话说出来。 “安西都护府”谢岩知道在西域,差不多就是后世的“新疆”,再向西好像是“阿富汗”那一带,如果再往西,那应该是“伊朗”啊,而“伊朗”不就是“波斯”吗! 谢岩终于明白了,所谓的“萨珊国”就是“波斯”,而中国古代的“丝绸之路”,基本就是从长安向西,终点就是“波斯”,难怪卑路斯说,从“汉朝”开始就和华夏文明友好,理论上好像也说得通。 谢岩又仔细回忆了一下中学历史,好像是说“阿拉伯帝国”也是这个时候兴起,并最终灭亡了“波斯”,把这些历史事件串到一起,他终于大致明白卑路斯说的事情了。 “你们的敌人是‘大食’?”谢岩很谨慎地问出了“阿拉伯帝国”在唐朝时的称呼。 “是的,他们高呼‘安拉’,进攻我有国家,杀害我的族人,他们还……” 谢岩轻轻摆了一下手臂,示意卑路斯先不要说下去,然后,他再加重了语气,缓缓地说道:“你——卑路斯,你来自‘波斯’,对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七章 卑路斯(三) 在唐朝,把来自西域以西地方的人,大体上统称“大食人”,那个时代的人也根本分不清楚,西边世界里的种族和国家,如谢岩这般,能够用“波斯”这个称呼询问的人,非常罕见。 卑路斯显然没有想到,眼前年青的校尉竟可以这么问自己。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的,我来自‘波斯’。” 谢岩笑了,他终于想起来卑路斯是谁了。 他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一位外国人担任的“大都督”,即后来设立的“波斯都督府大都督”。 想通了整事件的来龙去脉,谢岩说道:“需要不需要帮助你的国家,如何帮助你的国家?都需要陛下来做决定,我只是一个校尉,无权决定怎么做。” “可我只是想听你讲学啊!”卑路斯非常不理解地问。 谢岩笑而摇首道:“王子殿下,你可以在我这里学习其他的东西,或者说我们相互学习,唯独‘兵法’一项,你不可以学,不过,今天可以坐下来听,因为下面我说的事情,多少和你们国家有点关系。” 谢岩先请卑路斯坐下,然后走回讲台,面对所有人道:“既然有远方的客人来,那我下面就和大家谈一谈,关于丝绸之路的事。” 说着,谢岩在自制的黑板上,用自制的粉笔,画了一幅图,可画到一半的时候,他又用布擦去,然后从右往左,画了三个方块,并且按照这个顺序,分别在方块下面,写上“长安,吐火罗,波斯”三个名字,最后画一根线,把这三个方块连在一起。 谢岩本意是想画地图来着,但是考虑到古人对地理的认识有限,只能用最简单的方式表示。 图画好后,谢岩再次面对所有人道:“丝绸之路,大体上就是按照图上的方向,从长安出发,经过吐火罗,又或者还有其他国家,最后到达波斯,也就卑路斯殿下的国家。通过丝绸之路,大唐的丝绸,茶叶等货物,源源不断地发往波斯,而西边的国家,包括波斯以西的国家,把我们需要的各种物资,比如香料等,再通过这条路,运进大唐,请问诸位,在你们眼中这条路重要吗?” 唐人对贸易并不是很关注,但是谢岩说的话,在裴士峰他们听来,似乎也挺对,可是要他们直接说“重要”,又有点儿勉为其难,干脆都没开口。 等上片刻,见无人说话,谢岩继续说道:“不管诸位如何去想,可是在我的眼里,丝绸之路很重要,民生上,可以为大唐带来财富,军事上,更可以对北方草原民族。形成包围态势,同时可以遏制吐蕃的野心。那么,作为终点的波斯,也就显得很重要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卑路斯一脸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其他人却是眉头一皱。 谢岩看到众人表情后,笑道:“王子殿下,你不用高兴的太早,对大唐来说,换一个国家,只要和你们起的作用相同,其实是一样的事情。” 这段话说完,卑路斯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其他人则换成一副释然的表情。 谢岩没理会大家的表情变化,而是说:“问题在于,刚才卑路斯王子说,入侵他们国家的敌人,口中喊什么来着?” “安拉”卑路斯急忙补充道。 “那‘安拉’是什么意思?”谢岩问。 “真主,就是‘神’的意思!”卑路斯解释道。 “好”谢岩应了一声,随即道:“那请问诸位,身为军人,我们为何而战?”不等别人开口,他自己抢先道:“理应为大唐而战,为陛下而战。” 众人皆以为然,无不点首应允。 “那么,大唐是由千万个百姓组成,因此也可以说,我们是为百姓而战,为了保护百姓的钱粮、土地不被敌人抢走而去拼死征战,我这么说,应该没错吧?”谢岩又提出一个问题。 同样,众人还是点头称“是”,话是有些绕,但是不错。 谢岩又道:“不管是为大唐、陛下、又或者是百姓、土地,起码我们作战都是有明确目标的!”说到这里,他环视一下众人,加重了语气说:“可是,卑路斯殿下说的那些为‘安拉’而战的人,事实上是为‘神’而战,但是‘神’需要什么,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换句话说就是,为‘神’作战的人,可以为了任何一个理由去打仗,哪怕是一个我们看起来不存在的理由去杀人,去抢劫,诸位不觉得有这么一个‘邻居’,对大唐来说,非常的讨厌和可怕吗?” 这次,不等众人有什么表示,谢岩继续说下去道:“今天把这个问题提出来,诸位可以思考一下,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我们应该选择一个正常国家作邻居?还是选择一个全心全意一切为了‘神’的国家作邻居?这个问题呢,诸位不必现在回答,可回去后仔细考量,也可以问问其他人,过些日子我们再讨论。” 所有人都清楚,谢岩的话其实是有明确倾向性的,但是他说的话本身却没什么毛病,毕竟他提的那些问题,还不曾有人想过。 此时,有人进来告诉众人:“午饭准备好了。” 既然开饭时间到,谁还有心思想那些“遥远”的事,谢岩当即宣布:“结束上课,大家吃饭。”并邀请卑路斯一同就餐。 卑路斯能够感觉到谢岩的“好意”,而且他非常喜欢这种上课方式和氛围,所以,午饭之后,他提出留下继续听课,谢岩没有反对,只是把下午要说的内容改成了数学,即唐人口中的“算学”…… 卑路斯没有留下来吃晚饭,他必须要赶在“长安”城门关闭前回去,临行之前,他告诉谢岩:“茶树在一位官员的城外庄子里,有‘波斯’商人和那位官员的管家很熟悉,管家已经答应了,摘好后就卖,到时候我会让人送过来的。” 谢岩向卑路斯表示“感谢”,同时告诉他:“欢迎有时间再来,‘兵法’虽然不可以说,但是其它的学问,可以相互学习交流。” 分手之前,谢岩最后还特意说了一句:“关于我的问题,王子殿下同样需要仔细考虑,必要的时候,可以提出来问别人。” 卑路斯告辞离开了,虽然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谢校尉”临走时特意说了那番话,他总觉得,应该有其它的意思在里面,需要很好、很认真地去思考。 裴士峰他们今天不用值宿,所以留下来没走,他们本打算找冯宝、雷火他们一起去搞“夜训”,谁曾想,冯宝说自己跑了一天太累了,最后是他没去,雷火、林运和其他人一起去了。 由于其他人都“夜训”去了,看守营地的责任就成了冯宝和谢岩两个人的事。 营门前,看着众人消失在夜色中,冯宝问:“茶叶的事搞定了?” “差不多吧,要等有了新鲜茶叶,才好试着弄,都不知道成不成的。”谢岩回答说。 “就是那个什么‘波斯王子’弄来的?”冯宝又问。 谢岩道:“你消息很灵通嘛,刚回来没多会就知道啦?” “那是”冯宝先得意一下,而后问:“听说你对那个什么斯的王子很不错,有原因?” “你听说过‘卑路斯’这个名字?”谢岩不答反问。 “卑路斯、卑路斯?”冯宝轻念两遍,脑子高速运转,在记忆中找寻这个名字,片刻后,他有些不确定地问:“是不是最后死在大唐的那个‘波斯王子’?” “不错,就是他。”谢岩道。 “觉得他可怜?”冯宝很好奇地问。 “如果不发生意外,他的国家很快就要灭亡了。”谢岩颇为感慨地道。 “灭就灭呗,自古有多少王朝、国家灭亡,没什么可惜的。”冯宝很是无所谓。 谢岩没作任何表示,只是静静地看着黑夜里的远方。 等上好一会儿,冯宝也没见谢岩有什么动静,他不禁问道:“怎么,那个什么卑路斯的家伙很特别?你想帮他?” “大唐是如何开始衰弱的?”谢岩答非所问地说。 冯宝脱口即道:“‘安史之乱’啊,那还用得着问吗。” 谢岩道:“历史书上确实是这样说的,可是我记得曾经在网上看过一篇文章,那里面的观点却是另一场战争,叫‘怛罗斯之战’,这场战争的失败开启了大唐的衰落。” “你说的文章我没看过,不过‘怛罗斯之战’我知道,遥远西域发生的事情,怎么会和大唐败落有关?”冯宝非常不解地问。 “原先,我的想法和你一样,也不认为遥远的那一场战争对大唐的影响有多大。可是过了没多久,我在那论坛里,看到另外一个人也写了一篇文章,此人不旦认为‘怛罗斯之战’对大唐具有重要意义,更从政治、军事、经济三个详细阐述了观点,十分具有说服力。” 冯宝这下来了兴趣,急忙对谢岩道:“那你快说说,那个人是怎么说的?” 谢岩想了一会儿后,说道:“那人说,政治上,‘怛罗斯之战’大唐战败后,导致对西域的控制力和影响力大幅下降,间接提升了‘阿拉伯帝国’对那一带的影响力,更让那些民族,对汉人不再畏惧,此消彼长之下,让汉人势力在今后很多年间都不曾染指那一片区域;军事上,大唐自‘贞观’到‘开元’,承平日久,军队久不征战,逐渐消失了斗志,没有了作战能力,导致‘安史之乱’时,唐朝无可战之兵,然而‘怛罗斯之战’中,大唐损失掉的那两万军队(总兵力三万多),是真正的百战精锐,可以这么说,如果这支总兵力三万的精锐回到关中,叛军想要攻破‘潼关’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经济上,丝绸之路给大唐带来了巨额财富,‘怛罗斯之战’的失败导致唐朝渐渐退出西域,加上‘阿拉伯帝国’横在西方和东方之间,事实上阻绝了丝绸之路,使得唐朝失去了和外邦交易获得财富的途径,从而让大唐国力,再无恢复可能。当一个国家,在政治、军事、经济三个方面都出现巨大问题的时候,离灭亡真的只有一步之遥了。” 冯宝认真仔细地听完了谢岩叙说,并花了较长时间考虑之后,缓缓地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怛罗斯之战’确实很不一般,但这和那个卑路斯有什么关系?那一战,毕竟几十年以后才会发生。” 谢岩看了一眼冯宝,很认真地说:“那个作者,在文章最后,提出过一个假设——如果大唐扶持卑路斯,令‘波斯’不被灭亡的话,那就不会出现‘怛罗斯之战’,更不会出现丝绸之路断绝的现象,那么,历史中的‘安史之乱’,会不会出现,就很难说了。” “嘶——”冯宝倒吸了一口凉气,半晌之后,对谢岩一字一字地问:“你,想改变历史?” “你和我,原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历史中,既然来了,适当的尝试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哈哈,警官啊,你说的太对了。”冯宝非常认可谢岩的话,他早就烦透了这种无聊的生活,现在居然有“可以改变历史”这么刺激的事情,他不免兴趣大增,问:“那你想怎么做?” 谢岩实话实说:“知道大方向,细节还没开始想。” “那赶快想啊。”冯宝积极地说。 “我也是刚有这样的想法,哪里可能马上就有办法啊。”谢岩直接说道。 冯宝道:“那好,办法你来想,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 “知道啦,我要是想好,一定告诉你。”谢岩说完,换个话题问:“你今天进城干什么去了?我也没看到你买东西吗?” “嘿嘿,我去考察了一下。” “考察酒?”谢岩疑惑地问。 “是啊,无事可做,闲的慌。”冯宝道。 “我不反对你酿酒,可是酿酒太费粮食了,你少少的弄一些,自然无事,千万别想扩大产量,一旦因为此事而引起粮价波动,导致老百姓买不到粮食,不论哪个皇帝都不可能允许出现的。”谢岩把自己的意见说了出来,并做出提醒。 “放心吧,不会弄多的,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我还是懂得。”冯宝道。 谢岩道:“那我就放心了。” 这时,冯宝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道:“对了,你猜我今天在‘长安’遇见谁了?” “谁啊?”谢岩问。 “王福来。” 听到这个名字,谢岩并不觉得有太多意外,随口道:“他现在怎么样?” “不太清楚,我在‘东市’看到他跟在一名老太监后面,听人说,那是‘宫中采买太监’,估计他现在混得不怎么样,要不怎么跟别人后面跑腿。” “意料之中啊,他要是在宫里好过,怎么也不可能让人给弄到辽东传旨的。你怎么忽然想起说他来了?”谢岩有些不解。 “想到就说了呗,不过话也说回来,他一个太监,确实也没啥可说的,可我总觉得,他在宫里,不应该这么惨才对。”冯宝看似非常随意地说,最后一句却又像是有所指。 谢岩很是奇怪地打量一下冯宝,问:“你倒底想说什么?王福来为什么就不应该这么惨?” 冯宝却道:“我真没想说什么,我只是奇怪,他曾经在太子宫中伺候过李治两年,现在李治成了皇帝,按理说他应该高升才是,怎么越来越惨了呢?这不对啊,明朝那些皇帝不是都喜欢用服侍过自己的老人吗,难道唐朝的皇帝不兴这个?” “王福来曾经伺候过李治?”谢岩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不过他也明白,冯宝从辽东来长安的一路上,都跟王福来走得很近,有些事情他知道,倒是很正常。 冯宝说:“他是说过,我觉得应该错不了。” “可就算是他混好了,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是不想得罪他,却也没想过和他成一条船上的人。”谢岩说出了自己想法。 “谁要和他成一条船上的人啊,我只是认为,他要混好了,起码能在李治面前说说我们现在的处境啊,总比一直这么没名堂的等要强吧。再说了,咱们隔壁那位,现在正倒霉着呢,要是这时候攀上点交情,那以后在大唐还不得横着走啊,就算日后想搞什么‘改变’或者其它什么东西,有那位支持,恐怕要容易的太多了吧。”冯宝一口气说完后,还不忘叹口气道:“可惜那王福来混得太差,什么事也办不成。”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冯宝一席话更多是象在发牢骚,但在谢岩听来,却如一语点醒梦中人般,刹那间想通了许多事——这是封建社会啊,一个人无论想干什么,都绕不开“皇权”,没有“皇权”的支持,不管你做什么,哪怕你做成功了,最后都有可能被一杆子打翻。那么,按照这个思路,接近“皇权”,得到“皇权”的支持和保护就是理所应当! 再往下就不用想了,冯宝说的“隔壁那位”,无疑是接近“皇权”最好的人选,更何况,那一位日后就是“皇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八章 筹谋 “嗨!嗨?”冯宝等了半天不见谢岩说话,不得不发出声音招呼,等看到谢岩回过神,才问:“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谢岩说了一半,又不说了。 冯宝又等了半天,实在忍不住,只好催问道:“到底想什么?” 谢岩说:“想你说的话。” “我的话?什么话?”冯宝问。 谢岩没直接说,却提了个问题:“你说,我们要不要帮帮王福来?” “帮他?为什么?”冯宝大为不解地问。 “宫里,我们只认识他。”谢岩简单地说道,大约觉得冯宝还是听不懂,就再说道:“也只有他,才能接触到隔壁那位。” “噢——”冯宝懂了,紧跟着,他一脸兴奋地问:“你想通过王福来,去帮隔壁那位?” 谢岩道:“我们进不了‘禁苑’,更进不了‘感业寺’,只有通过王福来,或许才有可能。” “那具体怎么办?”冯宝兴趣十足地问。 “找到王福来,搞好关系,然后你把那个关于‘袁天罡’预测武则天的传说告诉他,剩下的事,我想,他自己就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冯宝听谢岩只说了一个大概,有些不太明白,只能说:“你就不能说具体点?怎么搞好关系?那个传说我知道,但具体应该怎么说呢?” 冯宝说完,满心希望地看着谢岩,希望他直接告诉自己,哪知道谢岩反过来问道:“这些事,你应该比我还强,用得着我教?” 冯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想再问,谢岩却说道:“都是些很简单的事,只要用心想想就成了。”说完也不管冯宝怎么想,自己竟先走开了。 其实谢岩说的一点没错,冯宝在某些地方极具“天赋”,基本上不用人教,比如“说瞎话”,又比如“胡编乱造”! 在夜训的人回来前,他差不多就想好了怎么去搞定王福来。 有事可干,对于冯宝来说,那比什么都重要,尤其还是帮助“女皇武则天”这么刺激的事情。 一连几天,冯宝每天天一亮就带上石子去“长安”,直到城门关闭前一刻才离开,可是他一直没能在“东市”遇到王福来,唯一好处就是他在这几天中,不断地完善了自己的设想,就连谢岩听后,也不得不承认,冯宝真要开动脑筋做事,还是很“行”的! 王福来最近很是郁闷,自打回到皇宫,不仅原先的职位没了,还被“内侍省”打发到“奚官局”,跟在“奚官令”后面当个跟班,谁知道就这差事,没干几天,又让人给撵到“掖廷局”去了,成了“掖廷丞”的跟班,不仅丁点权力没有,还得时不时跟着“掖廷丞”出宫采买,说是采买,其实就是个“搬货的”,好处没他什么事,苦力全是他,可就这差事,还是他花了三十贯才保住的。 今天又轮到他来搬货了,虽然不重,但是架不住数量多啊,按照往常的惯例,“掖廷丞”去别家转去了,留他在这里点货,搬上车,最后再找人拉回宫,看看半院子的货,王福来心里那个苦啊,暗中直骂:“真不是东西,也不留点钱好让自己找别人来搬。“他当然不会知道,找人搬货的钱,成了“掖廷丞”的了。 “咦,王公公?怎么会你呢?”不用回头看,王福来也能听得出来,那是冯宝在说话。 “石子,去找俩人过来帮忙,怎么能让王公公做这种事情?”话音未落,冯宝的一张笑脸即出现在王福来面前。 “原来是冯校尉啊……”王福来后面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见冯宝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边往院外拉拽,边说道:“石子,这交给你了啊。” 出得院门,冯宝直接拉着王福来去了对面一家酒馆,虽说皇帝丧期不能饮酒,但是饭菜还是有的卖。 叫个包间,随便点两小菜,上一壶清水后,冯宝挥手让伙计离开,而后率先说道:“先前要不是石子看到,我差点都没认出来,王公公怎么会……唉——” 冯宝没说完的话,王福来又哪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不由得叹道:“咱家命苦啊,唉——” “谁说不是呢?”冯宝也开始大倒“苦水”地说:“想我们在‘武平堡’过的那叫一个好,却被先帝一纸诏令召回,现在,居然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说好的‘返京叙功’,更不晓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你们没去‘兵部’问?”王福来有些奇怪。 “怎么可能没去?可人家叫我们等,‘左武卫’也去了,还是一样,要等,只有陛下发话了,我们这些人,才知道往后该去哪儿,该做什么。”冯宝以很无奈的语气说。 王福来倒也没想到“武平堡”军现在是这么个情况,可他不过一介无权无势的小宦官,除了表示同情之外,还能如何呢? 冯宝暗地看了一下王福来的表情,又道:“王公公千里传旨,按说没有功劳,也总有苦劳吧,如今怎么会、怎么会……”他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来用什么话说。 好在王福来明白冯宝的意思,主动接过话道:“先帝一去,宫中变动极大,咱家、咱家也是无能无力啊。” 冯宝道:“公公不必犯难,我还等着公公飞黄腾达,日后拉我一把呢。” 冯宝这话,要是放在过去说,王福来还真会信,可是现在听起来,也仅有“安慰”的意思了。 王福来苦笑一下,微微摇了一下头,他自己知道,如他这般的宦官,在宫里没一千也有八百,若是宫中“无人”,能保住眼下地位,都已经是极不容易的事了,还谈什么“飞黄腾达”。 冯宝眼见王福来一幅“丧气”的模样,知道是时候给他希望了,于是装出一幅有“大事”要谈样子,先起身去门外看了一下,然后再把包间的门关上,最后,回到自己案几前,坐下,双眼看着王福来,一动也不动。 王福来被冯宝看得心里“直发毛”,心中有些不安,但表面上还能勉强保持镇静地问:“冯校尉可是有话要说?” “王公公,你觉得,我这个人,如何?” 王福来被冯宝莫名其妙地一问给弄得愣住了,过了半天才说道:“校尉师从名门,文韬武略皆是不凡……” “假话、虚言!”冯宝直接打断王福来的话,再说:“王公公,我们认识可不短了,相处也算是不错,公公不能说点实话?” “我没说假话啊。”王福来心中暗说,不过他很快反应过了,眼前这位是一向不喜欢“文绉绉”的说话方式,反而更喜欢用“粗俗”的话语来表达。 想通了这层后,王福来直接说道:“校尉为人爽直,出手豪迈,是个好人。” “那算不算是值得一交的朋友呢?”冯宝追问。 “那还用问,当然是!”王福来想都不想地说,心里却暗说:“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要说什么?” “有件事,警官也不知情,因为对我们来说,几乎没有任何用处,但是对王公公来说,可是意义非凡,却不知公公是否有兴趣听一听?”冯宝故作神秘地道。 “校尉请说。” “在我说之前,我得先向王公公讨一句话。”冯宝没有说下去,而是把目光盯在王福来身上,似乎在等他说。 王福来此时已是真的好奇心大起,忍不住问:“校尉想讨什么话?” 冯宝继续看着王福来,缓慢地说道:“我说的这件事,如果日后对公公有所助益的话,还请公公飞黄腾达之后,对我稍许关照一二。” 冯宝越是不直接说出来,王福来就越是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他自然也就越想知道,至于什么“日后关照云云”,其实那都是小事。在他看来,如果有用,那一切都好说,如果没用,自然也就没什么“关照”一说了。 “校尉言重了,咱家和校尉一见如故,不管校尉所说何事,但凡能够帮得了的地方,咱家都会帮的。”王福来说的是非常客气。 冯宝等的就是这句话,只有王福来主动说出来,他才好继续说下去。 “王公公,你也知道,我和警官是自幼同窗,当年进学之时,因为过于顽劣,先师时常将我留下教训。”冯宝先做了一下解释,再说下去:“那天来了一位老道士,跟先师却是好友,他们畅聊之时,我刚好被留下背书,这才得以听到一件秘闻。” 说到这里,冯宝停了一下,拿起案几上水杯,喝了一口清水,再压低了声音道:“道士说,他在蜀中云游时,曾见到一位女娃,说此女‘天生贵相’,日后‘贵不可言’,先师曾问,此女何人?现在何处?道士说,‘武氏女,两年内必入宫’。至于后面的一些话,当时我太小,实在记不清楚了。” “校尉指的就是这件事?”王福来怎么听怎么觉得不靠谱,不就是一个道士的算命说法,岂可当真。 不用去看,冯宝也知道王福来是不会相信自己话的,所以他又问了一句话:“公公可想知道,那个道士是谁?” 王福来脱口问出:“谁?” 冯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袁——天——罡!” 如果,冯宝说出其他任何一个人的名字,王福来都会嗤之以鼻,唯有“袁天罡”这个名字,对王福来而言,那是不信也得信! 袁天罡是谁啊?他是天下间名气最大的道士,精通相面、算命之术,曾经准确预言杜淹、王珪两位宰相和前刑部尚书韦挺在官场上的沉浮,其预言之准,连太宗皇帝都专门召他入宫,令其留居长安,以备垂询。可以说,从他口中说的来话,不由王福来不信。 “当真是‘袁天师’所说?”王福来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决无虚假,若有半句谎言,我日后必定不得好死。”冯宝尽管是个“无神论”者,还是很认真地指天发了一个誓。 王福来是真的信了,原因却很简单——他找不到任何一个冯宝说谎的理由。冯宝没说谎,就意味着那件事,必定是“袁天罡”所说,而“袁天罡”的话,想让王福来不信都难! 王福来默默地闭上眼,把冯宝说的话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睁开眼道:“‘袁天师’说的那个女娃是蜀中人?姓‘武’?” “正是。” “校尉是哪一年听到此事?”王福来又问。 “贞观七年,那年我五岁。”冯宝眼都不眨地说道。 “那也就是说,那个女娃是在‘贞观七年’到‘贞观九年’之间进得宫。”王福来这句话更象是对自己说。 “没错。”冯宝肯定地说。 “不对啊!”王福来突然想到一事,冲着冯宝道:“你的官凭上明明写着是十六岁……” “别提那个官凭!”冯宝抢过话道:“刘定远那个混帐,把我弄成‘洛阳’人十六岁,警官成了‘长安’人十七岁,我还没找他算帐呢。” “哦”王福来想起来了,谢岩和冯宝二人官凭上记录的内容都是刘定远自己编的,这事他早在辽东的时候,就听林运说起过。 这下,王福来再没问题了,脑子里开始找寻“袁天罡”说的“蜀中、武氏女”了…… 冯宝见王福来一幅思考的模样,便没有去打扰,心知他必定是在想着谁才是那位“贵不可言”之人。 差不多等了快一炷香的时间,冯宝见王福来似乎还是没有想到,不禁暗自摇头,心说:“你也太笨了吧,这都想不到?” 心里想归想,嘴上却不能说,说太多,反而令人生疑,可是又不能一直这么“干坐”着,冯宝想了想,决定把一件后面要办的事,提前说出来。 “王公公”冯宝出言唤道。 等了片刻,见没动静,只好再唤道:“王公公?” 声音有点大,王福来终于听到了,并还开口问:“校尉还有事?” “还确实有点事。”冯宝也不隐瞒,说:“再过三月即将入冬,我们打算在‘东市’买间铺子,可总是用军中之人,实在太不方便,就想问问公公,可有合适的人?” “合适的人?校尉所说何意?”王福来似乎不太懂。 “就是可以信得过的人。”冯宝随后还解释说:“公公知道的,我们在‘长安’是人地两生啊,这才想请公公推荐一二,若是公公有亲戚可推荐,那是更好不过了,自己人嘛,才信得过了。” 王福来既欣喜,又狐疑地看着冯宝,他总感觉,冯宝对自己有些“太好”了点,可是他又明明白白地知道,冯宝说的确实是真话,他们在“长安”,总共也不认识几个人,找自己推荐一两个人,怎么看也没问题啊。 “难道就是为了讨自己一句‘日后关照’的话?”王福来心里问自己。 这个问题就太难回答了,毕竟没有人可以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王福来决定不去多想,反正他没看出来有什么坏处,只要没坏处,为什么不干呢? 王福来决定不想了,干脆直说道:“咱家在老家还有两个侄子,其中一个今年十五岁,可以出来干活了。” 冯宝很高兴地道:“那敢情好啊,王公公不妨修书一封,让他来‘长安’。” 王福来轻轻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冯宝本还想继续再说下去,石子却走了进来,道:“校尉,王公公的货弄好了。” 王福来一听,连忙起身告辞,他刚才只顾着说话和想事,把自己“干什么”的,都给忘记了。 冯宝一边亲自相送,一边告诉王福来:“如果有事,可以留个字条在这家酒馆里,我会时常过来的。” 王福来则表示:“若是校尉有事,同样可在此处留字,咱家自会来此。” 说定以后,两人才相互道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九章 写本奏疏 谢岩不知道冯宝今天能否遇上王福来,甚至于他想这事的时间都没有,原因是裴士峰他们来了,而且出乎意料的来了五十个人,且更怪的是,其中有一大半人,还都没见过! 经过询问得知,来的人全部都是“左、右骁卫”的下级军官,几乎都是“旅帅”和“队正”。 同时,程务忠还告诉谢岩:“上次留给大家回去思考的那个问题,在‘左、右骁卫’之中,引起很大反响,两卫军官们,就此事争论过多次,并无一个确切答案。” 谢岩听懂了,明面上来的都是下级军官,实际上他们的意见应该代表的是高级军官。 谢岩本打算招待一下,谁曾想,裴士峰带他们走遍营地的各个角落,除了没进那一间制冰的房屋。 好在,谢岩从来没有想过掖着藏着什么。 “既然想看,那就给他们看呗。”谢岩以此话告诉雷火、林运等一众部下。 参观军营只是顺带,最主要还是讨论。 由于人太多,教室根本坐不下,谢岩只能把课堂设在屋外,幸好今天是阴天,并不算太热。 等所有人坐下以后,唯一站着的只有谢岩一个人。他面对大家道:“欢迎诸位到来,诸位之来意,裴校尉业已告知,我很想知道,诸位是如何看待我上次提出的那个问题,却不知由哪位先开始说一说呢?” 等了一会,不见有人主动开口,谢岩只好对裴士峰道:“要不裴校尉先来起个头?” 裴士峰也看出来了,自己不先带头,还真不行,所以他也不推辞,起身刚想说话,谢岩却出言把他唤到自己面前,接着对众人道:“现在,我们欢迎裴校尉给大家说话。”说完带头鼓掌,一众“武平堡”出来的人也纷纷鼓掌,其他人虽然不大理解,却也有样学样地一起鼓掌起来…… 待掌声停下后,裴士峰道:“几天前,谢岩校尉提出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可以选择,我们应该选择一个怎样的国家做邻居?是一个正常国家?还是一个由‘神’控制的国家?这个问题,可以说已经有了答案,那就是选择一个正常国家。” 听到这里,谢岩都有些迷惑了,心想:“都有了答案,还争论什么呢?” “既然选择一个正常国家,那么就带来了另外一个问题,我们大唐,到底应该不应该支持‘波斯’复国,如果支持,怎么去做最合适?各位不管有何想法,还请畅所欲言。”裴士峰说完即回到自己座位上。 谢岩这下明白了,所谓的“争论”到底是什么。 他提出的问题,其实是个政治问题,但是军官们争论的,却是个军事问题。可不管是什么问题,只要产生了争论,就意味着一定引起很多人去思考。而在谢岩看来,争论本身的意义,比结果更重要。 上来发言的人不少,共有七个人,谢岩仔细听完每个人的发言,最后发现,争论的焦点在两个地方,首先,一部分人认为,不应该援助“波斯国”,理由是距离太远,犯不着劳师远征,况且,“安西都护府”北接西突厥,南临吐蕃,不可以轻易分兵;其次是另一部分人认为,只要波斯国能够提供大军行动的粮草,就可以援助“波斯国”,兵力可以从国内征调,以“安西都护府”为远征前进基地,一路上还可以顺带讨伐不臣之地。 可以说,两方面各有各理,难分优劣。 直到没有人再发言,全部人都看着谢岩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这哪是什么“争论”啊,分明都是想来听自己说的。 身为“主人”,且又是整个事情的发起者,谢岩只能选择“说”,只听他道:“诸位,我先说明一点啊,我所说的,仅是个人看法,与其它任何事、任何人都无关。” 谢岩环顾一下四周,见无人提出异议,便继续说道:“我本人是倾向于支持‘波斯国’的,这一点也无需隐瞒诸位,理由呢,上次也说过,不外是保持‘丝绸之路’畅通和援助大唐友好的国家这两条,但是在具体的援助方式上,我想的,和诸位想的,颇有不同,现在就说一说我的想法,请诸位一起参详。” “‘波斯国’距离大唐近万里之遥,无论如何,起大军征伐都决不可取;哪怕以军械等物资的形式提供援助,同样也不可取,因为太远了,路上的损耗太大了,我们总不能不顾国内百姓生活而去帮助一个万里之外的国家吧。但是,必要的援助还是需要的,因此我以为,只有一种方法可行,那就是以‘军官使节团’的名义,向‘波斯国’提供援助。” 谢岩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却引得众军官一片茫然,“军官使节团”对他们来说,不仅没听过,更不明白是何意思,有何用处。 众人的不解,完全不出谢岩意外,他没去理会旁人想法,又说道:“我的设想是,以‘军官使节团’的名义,向‘波斯国’派出不超过二十人的中、下级军官,由他们协助‘波斯国王’组织和训练出一支两万人左右的军队,以此对抗和反击‘大食’的入侵。” “两万军队,够干什么事?”不知道是谁大声说了一句。 谢岩看也没看说话之人,自顾自地道:“虽然‘波斯国’人口不及大唐,但是地方却不小,在如此广大的地盘上,一支两万精锐的军队,一半出击,一半留守休息,基本可以保证‘波斯国’在短时期内不可能被击垮,更不可能被灭亡。” 谢岩说得是斩钉截铁,可听在众军官耳中却不是那么回事,立即有人站出来道:“两万人的军队,连守一个大点的城池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复国’,更谈不上反击。” “‘波斯国’能不能复国?能不能收回失地?并不完全取决于战场,我大唐对他们的援助,根本目地在于,避免他们被‘大食’人彻底消灭,诸位请不要忘了,我们的初衷是,有一个‘正常国家’当邻居和保持商道畅通,只要达到这两个目地,其它的应该和我大唐无关才对。”谢岩从侧面回答了别人问话。 “谢校尉,即使按你所说不需要考虑太多,那么请问,在强敌环伺之下,一支两万人的军队,如何能够坚持下去呢?” 谢岩寻声望去,见是程务忠在问自己,先礼貌地点一下头,随即道:“我先纠正一个的说法,两万人是全部兵力,真正投入战斗的,只有一万人,另一万人则是后备兵源和用来轮换。” 此话一出,众军官们更是议论纷纷,两万人都不够的事,现在又成了一万人,这么点兵力,能干什么事啊! 不等别人主动问,谢岩主动说道:“按照我的设想,出战的一万人中,需要有六千全骑兵,而且是真正的骑兵,不是骑上马的步兵,这六千骑兵最少配一人双马,能够一人三马更好,马匹中,母马至少占到三成,达到这些条件后,这支六千人的军队,当可以在二百里范围内随时出击,或者在五百里范围内有选择的出击,诸位都是军人,应该能够明白,如果想要围剿这样的军队,难度有多大吧。” “那如何保证军队的物资供应呢?”问话的仍然是程务忠。 谢岩道:“军械部分,主要依靠战胜敌人获得,粮草部分依靠自身携带以及战利品;另外,母马产的马奶,也是军粮。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是在自己的国家和敌人战斗,如果这样还得不到老百姓支持,那还是亡国算了。” “另外四千人呢?”又有人站起来问。 “另外四千人,以百人为一队,可组建四十个小队,其中用十个小队在五百里范围内监视敌情,五个小队在二百里范围内探查,其余二十五个小队,广泛进入敌人占领区域,发动百姓,帮助百姓开展各种形式的抵抗,既可以争取民心,也可以为大军争取物资和提供各种消息。” “如此战法,是不是‘游击战’?”裴士峰也站起来问道。 “可以这么说!”谢岩肯定地道。 “谢校尉的战法,可是以消灭敌人作战队伍为主?”有军官起身问。 “不错,只有大量消灭敌人有生力量,才能赢得最后胜利。” 那名军官接着又问:“可是,只消灭有生力量而不夺回城池的话,意义何在?” 谢岩知道,在这个时代里,“夺取城池”的意义之大,远超后世,哪怕是后世,城市依然是战争的最重要目标之一。因此,他必须有一个合理解释,否则前面所说都是白费。 好在谢岩对此早有准备,故而言道:“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贸然夺取城池,只会陷自己于‘死’地,可是请不要忘记,城池再坚固,也需要人来防守,加上城中人口众多,物资消耗巨大,只要在城外断了敌人的粮道和援军,无论什么样的城池都很难坚守下去,所以我的战法用一句话就可以表达清楚,那就是‘农村包围城池’。” 所有的军官都无话可说了,他们是纯粹的军人,如果单纯地说军事战法,无论怎么样,都会有各种不同的战术、战法可供选择,唯独谢岩说的这一套“农村包围城池”的战法,不仅包含了军事思想和战术,还包括了争取民心的政治手法,是他们不曾想到过的,自然也就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沉默!所有人都在沉默。有人在思考,有人在张望四周,或许是想看看,还有没有别人站出来说话。 就在谢岩打算宣布“今天到此为止”的时候,忽然他看到程务忠又站起来了,并大声问:“既然谢校尉有此良策,何不上书陛下?在此空谈,岂非于国无益?” 谢岩被问得愣住了,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在他意识里,“皇帝”距离自己还是很远的。 然程务忠在这么多人面前一问,不回答明显是不合适的,谢岩只好反过来问道:“微末之官,也可上书陛下?” 程务忠道:“当然可以。” 谢岩有些不信,把目光投向林运,却见林运微微点了点头,情知程务忠所言不虚,只好回过来对程务忠道:“多谢程队正提醒,我当谨慎考虑后,再行上书之事。” 程务忠耳听谢岩“应允”,不由微微笑了起来。这笑,看在谢岩眼里,总觉得有那么点“怪”,至于“怪”在哪里,他就不得而知了。 一场说是争论也好,辩论也罢的聚会,到此总算是结束了,虽说过了饭点,但是饭菜仍然都在,在十余人的忙活下,没用多久,一顿标准的“武平堡”军午餐就准备好了。 面条、馒头、小米饭,外加腌菜、肉干和菜汤,虽很普通,但是对那些从来没有吃过的“骁卫”军官们而言,却倍感新鲜可口。甚至不少人还表示,以后要“常来”。 谢岩倒不在意他们是不是会常来,他更在意地是程务忠为什么会最后问关于“上书皇帝”的事。 好不容易等到程务忠身边没人,谢岩急忙走过去,可还没来及开口,程务忠却抢先道:“谢校尉,上书一事乃是家兄之意。” “令兄何故如此?”谢岩不解地问。 程务忠道:“家兄说,唯如此方可让‘武平堡’军的名字出现在陛下眼中,你们面临的困境,只有陛下才可以解决。” 谢岩听明白了,“上书”只是手段,真正目地是借“上书”一事,让人想起“武平堡”,想到那一场开疆百里的战事,唯有这样,才能引起皇帝的注意,才能最终解决“武平堡”军眼下的处境。 谢岩深深地向程务忠行了一礼,并说:“请代我向程将军致谢,将军两次相助我‘武平堡’军,此番恩情,来日必报。” 程务忠坦然受了此礼,而后回道:“兄长有言,谢校尉有功于国,些许相助不足挂齿,还请不必放在心上。” “那关于‘上书’之事,不知令兄还有何吩咐?” 程务忠道:“兄长之意,据实以奏即可。” 谢岩轻轻点首,以示知道。 此时,有几名军官一起走过来找谢岩,他只好和程务忠道一声“抱歉”,同那些军官们聊了起来…… 不知道是谁提出来要观摩一下“夜训”;更不知道是谁说,“武平堡”军烤鸡的水平一流,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成了——今晚所有人都参加,分头进行“夜训”。 百般无奈之下,谢岩只好亲自出马,把营中众人分成三队,分别往西、北、南三个方向出发,并约定“子时”回到营地。 其实谢岩早就知道,所谓“夜训”已经被当成了一种类似“玩乐”的游戏,一大帮人晚上跑到村里“偷鸡”,不能被人发现,不能被村民养的狗发现,如此“刺激有趣”的事,是极有吸引力的,也难怪这群军官们会提出了,在他们看来,反正都给钱了,自然算不上“偷”了。 从道理来说,拿了别人东西,给人钱财,确实不能算“偷”,可是他们忘记一点,别人是否愿意“卖”呢?似乎他们从来就没考虑过。 当冯宝从“长安”回到营地,得知谢岩和大队人马早已经出发搞“夜训”时,气的他直跺脚,骂这帮人不讲意气,居然不等等自己。 可光是骂又没用,他还是一样得去找人做好他们回来后的准备,他决定,今晚不吃两只鸡,誓不罢休。 “夜训”回来,升火,杀鸡、烤鸡,在他们这儿是常有的事,冯宝不用吩咐,留守的老兵也都会弄得妥妥贴贴。 由于不能饮酒,每次“夜训”后的狂欢总觉得少些什么,可这却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然而奇怪的是,军官们似乎全都知道冯宝会酿酒,所以一个个临走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从冯宝那里要走一坛酒,还美其名曰:“留待日后品鉴。” 他们什么时候喝?冯宝管不着,他只是心疼酒啊,来到长安以后,他自己一口酒也没喝过,酿的酒却全部都被人拿光了,以至于他以“仇恨”的眼光,目送他们一个个离开…… “你真的准备上书皇帝?”冯宝等人都走光了以后问。 “你都听说了?”谢岩一边回答一边向自己屋里走去。 “这有必要吗?”冯宝跟在后面道:“现在大权在握的不是皇帝啊,你觉得长孙无忌那帮老古董会同意你的激进想法?” “不可能同意的。”谢岩非常爽快地说。 “那你还……”冯宝说了一半,忽然改口道:“你故意的。” 谢岩没有立刻回答,却是先进屋,倒杯水递给冯宝,再说道:“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他们是不会同意我的想法,甚至于我的奏疏根本也不会出现在皇帝面前,但是我必须写这份奏疏,还必须递交上去。” “理由?” “尽快让李治知道,他这个皇帝当的是一点滋味也没有。”谢岩笑着对冯宝道:“既然历史进程如此,我们小小推动一下,又有何妨?” “哎呀呀,我说警官啊,你是越来越坏了,越来越有当‘奸臣’的潜质了。”冯宝调侃一句后又问:“那你又准备用什么方式让皇帝知道呢?” 谢岩道:“有一个人,应该可以见到皇帝,而且他对这份奏疏,比任何人都感兴趣。” “谁?” “卑路斯,他是波斯王子,有资格也有机会见到皇帝。” “你打算把奏疏给他一份,对吗?”冯宝问完,不等谢岩回答,他自己又说:“当皇帝看到卑路斯给的奏疏时,就会想到还有一份,而这一份就是被长孙无忌他们拦下来的,是这个样子吗?” 谢岩摇了摇头,道:“奏疏只能有一份,卑路斯可以知道内容,可以根据我的内容自己去写,但是不能拿我的奏疏给皇帝看。否则会让别人说我里通外国的。” “你不告诉他,他怎么知道内容呢?”冯宝有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我打算由你来做这件事。”谢岩说完,便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听的冯宝是不住点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章 她在感业寺 谢岩没写过奏疏,也不会写奏疏,本想找林运问问,后来还是觉得自己动手比较好,大不了按照后世议论文的写法,把想说的事情说清楚就行了。 冯宝没有去打扰谢岩,那是因为他忙着酿酒,可即便他再忙,也没有忘记让石子隔一天去酒馆看看,有没有王福来留的消息。 一连过去六七天,谢岩奏疏都写好并且递了上去,可王福来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弄得冯宝既郁闷又无奈,心里早就不知道骂了王福来多少遍“蠢货!笨蛋!” 王福来笨吗?当然不笨,真要是笨的人,冯宝也不可能找他了。之所以一直没有消息,是因为王福来把事情的方向搞错了。 王福来始终以为,“袁天师”口中的“武氏女”应该是宫女,所以他把全部精力都放到“宫女”当中,通过认识的宦官、宫女四处打听,却始终没有消息。 王福来曾经怀疑过冯宝说的话,但仔细想过以后,他不觉得冯宝有理由骗自己,如果冯宝没说谎,那“袁天师”的话就一定是真的! 皇宫大内里,宫女众多,加上宫女在宫中往往只有一个诸如“小蝶”、“彩云”一类的称呼,姓氏基本无人提起,因此,王福来寻找的难度很大,好在他并不打算放弃。他也清楚,若是没有“贵人”关照,一辈子想平安活着都难。 平日里,除了跟“掖庭丞”出去采买外,王福来最主要的差事就是负责一段宫内道路的清洁,活不多,主要是早晚扫地洒水,外加清理一座凉亭。 此刻刚到辰时,王福来已经把自己要做的事差不多弄完,他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在路边休息。 才歇不久,王福来远远看到有人走过来,便重新拿起扫帚,装模作样地又扫起来。 很快,他看清楚是三个人,当先一人他认识,是“太医博士”张士道,其后是两名小宦官,王福来不敢挡道,往边上靠了靠,好让他们走过去。 三人行色匆匆,刚从王福来面前经过,却听有一个声音传来:“哟,这不是张太医吗。” 王福来听到这声音吓了一跳,心说:“还好没让刘总管看见自己偷懒,不然就惨咯。” “原来是刘公公啊,失礼失礼。”那位张太医停下脚步,对迎面走来的一个老宦官行礼道。 老宦官身着绯袍,身边还有一个小宦官伺候,一看就是身份不凡,他问张太医道:“博士这是要给哪位娘娘瞧病啊?” 张太医直接说:“徐充容病了。” 老宦官叹道:“徐充容心念先帝,以至忧思成疾,张太医还要多多费心才是。” 张太医道:“刘公公请放心,本官自会尽力。” “既如此,咱家也就不耽误博士了。”说着,老宦官往路边移了一步,再道:“博士请。” “那本官先行一步,多谢刘公公相让。”张太医客气一句,随即离开。 等张太医走后,老宦官看都不看王福来一眼,径直走了,似乎在他眼里,就没有王福来这么个人存在。 被人漠视,对王福来而言,与其说习惯了,不如说是麻木了,皇宫里就是这样,强者通吃,弱者一无所有。 人都走了,又只剩下王福来一个人继续挥动扫帚打扫,他扫着扫着……忽然停了下来,口中喃喃自语说:“徐充容?莫不是原先的徐才人?”随后他摇一摇头,又开始扫地,毕竟和他无关的事儿,想多无益。 刚扫一下,王福来突然又停下了,再次自语道:“徐才人,才人?当年好像还有一个,叫什么呢?”他一时间想不起来,却总感觉,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事。 想不起,得去问人啊。王福来没有犹豫,拎起扫帚往回走,他得去找人问问清楚才踏实。 当王福来向一位年纪比较大的宦官问:“当年和徐充容一起进宫的另外一个才人是谁?”的时候,宦官告诉他:“另外一个不就是武才人嘛。” 听到“武才人”三个字,王福来是又惊又喜又茫然。 惊,是自己找的人居然不是宫女;喜,当然是知道自己的“贵人”是谁了;茫然却是因为他知道,先帝留下的人,大多在“感业寺”出家,“武才人”也是其中一个。 那可如何是好啊?王福来彻底不知道咋办了。 三天后,冯宝找了一个没人的机会,对谢岩道:“收到王福来的消息了。” “他怎么说?”谢岩问。 冯宝道:“他留了张字条,上面就四个字‘如何礼佛’,鬼才知道他说的是个什么意思。” “如何礼佛?礼佛如何?如何礼佛?……礼佛如何?”谢岩轻声念着。 “你就别念了,听着就和念经一样,烦人。”冯宝忍不住说。 “我想,王福来应该是找你求助来了。” “找我求助?什么情况?”冯宝看着谢岩,期待听他解释。 “如何礼佛,这四个字里有两个意思,礼佛应该是他想到了你说的人在‘感业寺’,如何就是问你他该怎么办?估计他是被难住了。”谢岩按照自己的理解说道。 “那怎么回他?”冯宝问。 谢岩道:“还能怎么回,当然是让他设法先找到进‘感业寺’的方法啊,要是进不去,谈什么都没用。” “没错,我这就写信给他。” “不!”谢岩立刻出言阻止道:“你得亲自去告诉他,写信太危险了。” 冯宝想了想,道“也好,我亲自去找他,顺便去趟波斯人那里,把那件事一块办了。” 谢岩道:“其实这两件事都不急,你啊,最应该做的是去把茶叶弄回来,再天天喝白开水,真是要发疯了。” “行,你就放心吧,我去趟长安,把事一次性都给你办了。”冯宝依旧是一副随意说的样子。 第二天,冯宝坐上石子驾着的马车,直接去“长安城”找卑路斯。 “鸿胪客馆”是“鸿胪寺”下辖一座专门接待各国使节的地方,类似于“大唐国宾馆”,大门外有军兵把守,等闲人根本无法进入。幸好冯宝事先准备了拜贴,让门口军兵给递了进去。 功夫不大,一名中年人走了出来,虽然他一身装扮充满了异域风情,却操着一口流利的官话对冯宝道:“请问是谢校尉派你们来的吗?” 冯宝道:“正是。” “那二位请随我来。”中年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然后率先迈步,他在前面领路,冯宝和石子则紧跟其后。 冯宝之前没有见过卑路斯,当他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觉得人挺英俊,而且看起来没多大,充其量不过十多岁而已。 卑路斯也打量一下冯宝后说:“不知谢校尉请冯校尉来,有何要事?” “他叫我来问问茶叶的事。”冯宝道。 卑路斯道:“茶叶已经开始采摘了,估计再有两天就可以准备好,到时候我一定会亲自送过去的。” “殿下不必客气,到时候让他来取走即可。”冯宝说着用手指了指旁边站立的石子道。 “那怎么可以,谢校尉对我‘萨珊国’十分友好,是我们的朋友,理当亲自上门才对。”卑路斯非常客气地说。 “这事我听说了,好像他还专门为此写了一份奏疏,就不知道有没有用了。”冯宝有意无意地把奏疏的事情说了出来。 果然,和预计的一样,卑路斯连忙问道:“谢校尉专门为了我们的事上了奏疏?” “对呀,而且还是和几十名军官辩论以后写的,这件事许多人都知道,殿下居然不知道?”冯宝故意夸大其词的说。 卑路斯赶紧道:“近日我一直在客馆里,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实在有些孤陋寡闻,不知冯校尉能否告知辩论之事?” 冯宝笑道:“此军国之事,非我等随意可说,况且当日我并不在现场,所知也很有限。” “哦——”卑路斯话音中流露出深深的遗憾。 “不过,你好像当时在的吧?”冯宝这话是对石子说话。 石子应道:“校尉说的是,当时辩论那叫一个精彩啊……” “好啦”冯宝有意打断石子说话,并对卑路斯说道:“殿下,我们今日来打扰,只为茶叶一事,既然殿下安排好,那两日后,我自会派人前来。”说完即起身告辞。 卑路斯也没有挽留,只是亲自把冯宝他们送到门口,待他们走远后,卑路斯问身边一人道:“刚才的话都听到了?” “听到了殿下。”那人恭敬的答道。 “去打听奏疏的事,最好能够知道内容。”卑路斯平静地说完后,缓缓地往自己屋里走去。 刚离开“鸿胪客馆”,石子就问冯宝:“校尉,刚才我没说错话吧?” “没有,你说的很好。”冯宝道:“过两天你一个人来,那才是要紧事,到时候可别忘了该说什么啊。” 石子马上道:“放心吧,一准错不了。” 说话间,两人来到自己马车前,石子一边套车,一边问:“下面我们去哪儿?” 冯宝往车上一跳,大声道:“走,找王公公去!” “好嘞!” 随着石子一声“驾——”马车缓缓动了起来,载着他们向“东市”方向而去。 冯宝无法确定今天能遇上王福来,所以到了“东市”之后,他让石子去酒馆等,自己则去找“牙人”。 所谓“牙人”,就是类似后世的中介,专门帮助别人进行交易的一类人。 冯宝之前就找过他们,让他们给自己在“东市”里找个铺面,他今天顺便过来问问,看看有没消息。 牙人张,是“东市”里最出名的牙人,也是专门做房子和商铺交易的,他一看见冯宝进屋,赶紧迎过去,一脸谄媚地笑道:“冯校尉来啦,快快请坐。”回头对一个下人道:“还不上茶?” 冯宝绝对不喝唐朝的茶,所以赶紧说:“茶就免了,倒杯水吧。”说完,对牙人张道:“上次托你办的事有消息了?” “有有有,刚打算让人这两天请校尉过来,却不料校尉自己登门了。” “哦,说说看,在哪的铺子?”冯宝问道。 牙人张道:“就在后面一条街上,原先是个杂货铺,现在不做了。” “好,那带我去看看啊。”冯宝很满意地道。 “当然可以。”牙人张二话不说,马上头前领路,带冯宝前往他口中的“杂货铺”。 这间铺子门头招牌被人下了,大门紧闭,完全看不到里面情况。 冯宝眉头微皱,说:“进不去吗?” 牙人张似乎也很疑惑,显然眼前情形他也不清楚,不过他立刻走进隔壁的一间铺子,应该是去询问什么。 片刻之后,牙人张走出来对冯宝道:“铺子的东家家中有事,恐怕……” “恐怕不卖了是吗?”冯宝直接把牙人张不好明说的话说了出来。 牙人张急忙道:“草民真不知道啊,不过校尉放心,草民一定尽快弄清楚,给校尉一个满意答复。” “那好吧,事情交给你办,务必尽快!我还等着铺子开张呢。” “一定一定,校尉放心好了,只要有准信,草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牙人张赶紧表态道。 “那今天先到这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冯宝说着即拱手离开。 未能如愿买到铺子,冯宝多少有些失望,好在不是什么重要事情,买间铺子而已,“东市”不行还有“西市”,总归可以买到。他现在更怕的是,一会等不到王福来,又得连续几天跑长安,他实在是怕跑了。 铺子没买成,或许是带走了坏运气,冯宝刚进酒馆,石子就过来道:“王公公来了。”说着,将冯宝引到一间包间里。 王福来一见冯宝进来,马上起身,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冯宝抢在前面道:“石子,你到门口守着。” 王福来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太心急了,对着冯宝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重新坐了回去。 还是冯宝先问道:“王公公,人找到啦?” 王福来先叹息一声,才说:“算是找到了吧,可是没用啊,人在‘感业寺’里啊。” “感业寺?皇宫里还有寺庙不成?”冯宝佯装不知地问。 王福来道:“不在宫里,在‘禁苑’里。” “禁苑?”冯宝继续装糊涂。 王福来很是无奈地说道:“在哪不重要,重要地是她在‘感业寺’里面,咱家没有办法啊。” “怎么?公公进不了‘感业寺’?”冯宝小心翼翼地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那倒不是”王福来说:“要进这‘感业寺’,对咱家来说,还没有那么难,但是,就算进去了,又能怎么样?她可是先帝的人啊。” 冯宝听懂了,王福来真正困惑的并非进不进得去“感业寺”,而是他觉得就算接触到“武氏女”,也没用。 冯宝想了想,觉得还是要给王福来再多点提示,要不然,指不定他说放弃就放弃了。 “王公公,这宫里的事呢,我是不知道的,只不过……”冯宝一边说,一边想,还一边偷眼看着王福来,见他一幅认真在听样子,便接着道:“我想,会不会是那‘武氏女’有什么不凡之处?又或者她和某位宫里的大人物有关连?王公公不妨顺着这个思路去考虑,或许会有答案的。毕竟‘袁天罡’道长的话是不可能错的。” 冯宝最后一句的目地就在于提醒王福来,“武氏女”决不会是普通人,否则不可能被“袁天罡”特意拿出来对人说的。 王福来没有显露出冯宝预想中的“明白”神情,反而露出一幅极其古怪的神色,既像是有些震惊,又像是迷惑,更像是征询,总之非常复杂,可偏偏是一个字都没说,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冯宝。 “公公?王公公!”冯宝连唤两声,见王福来略微动了一下,才奇怪地问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啊?” “没有没有,冯校尉所说十分在理,咱家刚刚是想到点事,所以有些出神了。”王福来解释了一下,但是在心里,却对自己说:“难道宫里传的那事是真的?可要是真的,他怎么知道呢?” 冯宝可不知道王福来想什么,他只知道这件事不能再说了,说多就没法解释了,于是换了一个话题道:“上次王公公说,介绍令侄来帮忙,不知道可有消息否?” 王福来道:“已经给老家捎过信了,估计快了吧。” “如此最好,我今天刚去看的铺子,要是顺利的话,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开张了。”冯宝信口说道。 “冯校尉打算做什么买卖啊?”王福来问。 “酒,还有那个冬天烧‘石炭’的炉子。” 王福来喝过冯宝的酒,也听说过那种“炉子”,知道都是不愁卖的好货,连忙点头说:“嗯,可都是好东西啊。” “那可不!”冯宝先是自夸一句,再说:“警官说了,由于我们一会半会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那个商队恐怕一时间也弄不起来,所以他的意思是,我们出两百贯,把公公那一成份子买下来,然后投进这间铺子里,按两成份子算,不知道公公意下如何?” 本不存在的一成商队份子,突然间变成了一个铺子的两成份子,王福来如果再不满意,可以说没有天理了。更何况,王福来现在很缺钱,只要他想进入感业寺,不用钱去打通一些关节是不可能的事,因此,谢岩的安排,他岂能不满意呢? 冯宝见王福来没有表示什么,便替他做主道:“依我看,就按警官说的办吧,刚好令侄快来了,到时候把份子安在他名下,免得让别人说闲话。” 这么一说,王福来最后一丝顾虑也被打消了,他赶紧起身给冯宝行礼道::“咱家多谢二位安排,日后……” “公公言重了,若没有公公万里奔波,我们此刻还在辽东那地方呢,要说‘谢’,也应该是我们谢公公才对。”冯宝说的那叫一个客气,临了还不忘加上一句:“我还等着公公飞黄腾达的那一天呢。” “一定一定,真有那么一天,咱家岂能忘记校尉呢?”王福来这句话倒是说得情真意切。 “哈哈……好!那我们就一言为定!”冯宝笑而言道。 “一言为定!”王福来同样笑着说道。 看起来,他们的合作算是达成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一章 老兵的选择 两日后,石子如约从卑路斯那里运回来新鲜茶叶,有满满一车之多。 谢岩无比高兴,第一时间支起炉子,开启他的“炒茶大业”。 冯宝对于制茶,完全一窍不通,索性看都不去看,把石子找来,询问去卑路斯那里的情况。 事情发展果然和谢岩冯宝他们预料的差不多,卑路斯让人竭力地讨好石子,甚至不惜代价给了石子一把缀满宝石的匕首,目地就是想知道那一天“军官辩论”的详情。 石子不负众望,原原本本地将那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还加了一句:“谢校尉曾说,若可以当面告诉陛下,想来陛下定然会慎重考虑。” 冯宝听完石子叙述,夸道:“你行啊,说的很好,那匕首就留给你用吧。” “真的就给我了?”石子满心欢喜,还略带不信地问。 “废话,不要拿来。”冯宝有意逗弄一下,还把手伸了出去。 石子赶忙往后走,口中还说:“那可不行。” 冯宝笑而摇首,心想:“一把破刀而已。” 很不幸,谢岩第一次制茶,失败了。看着自己弄出来散发着糊味的“茶”,他无比失落,再看看自己满手茶叶碎渣,更加怀疑自己是不是没事找事。 找个凳子坐下,仔细回忆一下制茶的步骤,感觉好像没少什么啊,茶叶挑拣过,也放地上有一会了,可炒出来怎么就不对呢? “不行,还得试。”谢岩暗自对自己说。 回到炉子前,谢岩重新开始挑拣一些茶叶,准备重新试验。 “怎么?没弄成?”冯宝走过来,看了一眼“糊”掉的茶叶道。 “知道还问。”谢岩头都不抬,没好气地说。 冯宝鼓励地说:“多试几次一定行的。” “找我有事?”谢岩不想和他讨论茶的事,直接问道。 冯宝道:“没啥事,就是卑路斯已经问过石子了。” 谢岩道:“那就好,估计他会想到写奏疏面呈陛下的。” “你确定他能见到皇帝?”冯宝不无担忧地问。 谢岩摇摇头道:“不能确定,只是可能性很大。” “有理由吗?”冯宝问。 谢岩停下手中的摘拣茶叶动作,抬头看了一下四周,说:“我记得,高宗皇帝是一心想要超过他爹李世民,援助‘波斯’这事,他爹没做成,我觉得他一定有兴趣。” “好吧,算你说的有理,那接着我们做啥?” 谢岩道:“啥也不做,这些事,需要时间去酝酿,急不得地。” 冯宝微微点头,算是认可谢岩的说法。 两天后,经过不下于十次的实验,茶叶终于基本上弄出来了。 谢岩单独找了一个陶罐,装了满满一罐,把剩下来的半罐给了冯宝,还说:“就这么多啊,还想要,自己弄新鲜茶叶来。” “警官,你也太小气了吧,你自己留一大罐,我就这么点?”冯宝十分不满地道。 谢岩把自己满是伤口的双手伸到冯宝眼前,道:“你看看,弄这点茶,我容易吗?” 冯宝细看一眼,吓了一跳,惊道:“都是炒茶烫伤的?” “你说呢?”谢岩气呼呼地说:“你喝的不是茶?是我的血汗,知道不。” 冯宝立马陪笑道:“哎呀,兄弟我错了啊,半罐就半罐。”心里却想着:“喝光了,再要,一样!” 茶叶问题搞定以后,“东市”的牙人张也送来好消息——杂货铺东家回来了,而且同意出售铺子,可就是价钱有点高,要价一千五百贯。 冯宝和谢岩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买下来合适,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有十多个人要养活,必须得挣钱,况且还有王福来那边,话都说出去了,做不到可不行。 既然决定,那便没什么可犹豫的,冯宝第二天带着钱去长安,花了一天时间把购买铺子的交易完成,同时还在酒馆里留个条,将铺面位置告诉王福来。 当天晚上,谢岩请营中受过伤,手脚有点残疾的三个老兵来到自己房里,问他们:“你们愿意去城里打理铺子?” 结果大出谢岩意料,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不!” 谢岩细问之下才知道,他们谁也不愿意去经商。 在唐朝,商人可以说是最没地位的一群人,虽然有钱,但是没地位,更要命的是,如果一旦入了“商籍”,子子辈辈都是商人,这对于老兵们来说,是根本无法接受的事。 谢岩无法继续劝说,只能问:“那应该怎么办才好?” 他们的回答,更让谢岩目瞪口呆。 他们说:“如果成为校尉的‘部曲’,或者是‘家仆’,就没有问题了。” 谢岩彻底被他们的说法给惊倒了,好好的店铺伙计、掌柜不肯干,给人当“家仆”或者“部曲”倒是乐意。 在大唐,有军功的军官可以拥有“部曲”,也就是类似“私兵”性质,“家仆”却是等同于“奴”,那是要签“卖身契”的。 谢岩实在搞不懂了。 当晚,谢岩去问林运,想知道他怎么看。 林运却道:“好事啊,说明老兵们看好你,这种自愿的事,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看谢岩还是不大明白的样子,林运只好说仔细一些——原来,在大唐,像“家仆”一类的人,虽然相当于“奴”,但也等于说他们的命运和主家捆绑在了一起,日后如果跟随主家立下军功,或者在主家立了大功,就可以成为主家的“供奉”,或者成为主家的“家臣”,从此和主家生死一体。这样主动投籍的人,极为可靠,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比老婆都靠谱。 谢岩听得那个“汗”啊,心说:“我只是找伙计啊。” 谢岩把事情又和冯宝说了下,冯宝倒是极其开心地道:“这么好的事,你不干我可干了啊。”跟着还道:“警官啊,不管以后我们想干嘛,必须得有可靠的人才行。况且,留下来的老兵,都是无依无靠的,又知根知底,一起相处了这么久,你不找他们,以后上哪去找这么合适的人啊?” 谢岩听得有些心动了,不得不承认,冯宝的话,非常有道理,于情于理好像都没问题。 可谢岩毕竟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要他一下子接受封建的“家臣制”,他实在有点心理障碍,考虑半天后才道:“我还是问问他们意见吧。” 三个残疾老兵一听谢岩有答应的意思,想都没想,全都单膝跪地,口称:“甘愿成为校尉‘家仆’,绝无二心。” 谢岩还在有些犹豫的时候,其他老兵不知道怎么也听说了,一股脑儿地跑过来,一起单膝跪地,表示他们也愿意。 冯宝是最后进来的,他看到满屋子老兵,奇怪地问道:“你们这都干嘛?一个个都不想当良民?非要干仆役?” 王三狗大声道:“两位校尉都是大才,日后‘出将入相’不在话下,现在不投身,以后哪还有机会啊。” “对!就是这个理儿!”老张头跟着叫道。 其他老兵也是纷纷说话,意思也都差不多。 谢岩着实有些头大,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么个情况,到底接受不接受,他真是有点决心难下。 “警官,我看就这么定了吧,你要是觉得人多,你让一半给我不就成了吗?”冯宝倒是很痛快。 谢岩一听,感觉他的主意不错,马上问:“哪几位愿意跟随冯校尉啊?” 石子第一个道:“我,我愿意。” 紧随其后,又有五个人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还不错,有这么多人,我很满意!”冯宝大咧咧地往凳子一坐,又说:“既然你们以后跟我混了,那大家一起努力混好点,那个,工资嘛,每月一贯,一月休息四天,每七天一次,你们觉得如何?” “工资”是什么,没人懂,但是一听每月一贯钱,还有四天休息,顿时把那些人都惊呆了!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一家给过这么多钱,更别说还有四天休息了。 决定跟随谢岩的人,齐刷刷地把目光看向他,看样子他们也是很心动冯宝提出的条件。 “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哦。”冯宝“不怀好意”地说。 “谁说要改变主意?老汉追随谢校尉又不是为了钱,就是没钱咱也干。”王三狗“大义凛然”地说道。 “行啦,钱的事就不需要多说了。”谢岩最后一锤定音地道:“和冯校尉他们一样就是了。” “哈哈哈哈……”屋内所有人一起开心大笑起来,看得出来,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军营里的生活本就无聊,自从认了老兵当“家仆”,谢岩和冯宝就更加清闲了。 冯宝把酿酒的活交给了五个老兵,店铺的事还是让那三个残疾老兵去处理,他们两个人开始琢磨一样新东西——蜂窝煤。 有些时候,谢岩很佩服冯宝经商头脑,冯宝说:“大唐老百姓太穷了,自己不忍心挣他们钱,所以,店铺的东西专门卖给有钱人。” 谢岩问他:“具体怎么弄?” 冯宝说:“酒,我打算限量供应,定制一千个精致陶罐,每坛子酒卖两贯钱,一天只卖三十坛;煤炉不单卖,定半年供应蜂窝煤的人家直接送炉子。” 谢岩听出来了,这些都是后世常用的营销手法,不稀奇,于是又问:“打算在哪弄?” 冯宝道:“我预计在最穷的坊里找人做,还有……” “你先等会儿。”谢岩突然想起什么,阻止冯宝继续说下去,然后想了想道:“我觉得你把事情想简单了。” “什么意思?”冯宝不解地问。 “我上次听老兵们说过,工人在大唐叫‘匠’,他们好像和商人地位差不多,要是搞生产,我怕你连人都招不到。还有,做煤炉的铁皮,难道要指望铁匠一锤锤的敲出来,那速度,你不会想不到吧?” “啊——有钱还没人肯干活?”冯宝显然是被惊到了。 “很有可能,你忘了老兵是怎么看待铺子的事了?” “那你说怎么办?”冯宝没辙了。 谢岩道:“我觉得应该按照原材料,生产,销售三个部分来办。” 冯宝马上追问:“快说说,具体怎么办?” “先找到‘石炭’产地,在当地粉碎好,然后运过来,在长安找匠人做炉子,如果匠人的家里人愿意,再请他们做蜂窝煤,送货上门这事儿,他们愿意也行,不愿意就另外找人,这个不涉及做工,应该不难找人的。”谢岩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铁皮呢?” “你去教铁匠啊。” “我去教?警官你没开玩笑吧,我哪会这个啊?”冯宝听得脸都绿了。 “你可真够笨的!”谢岩“骂”了一句,从桌上拿起茶杯,轻啜一口,满足地呼了口气,道:“搞个石槽,再装个石头轱辘,就是可以用手摇动的那种,铁水倒进石槽里,只要有角度,铁水就会缓缓流下去,石轱辘和槽底间隙先调整好,铁水流过去时,不就是铁皮了嘛。” “对啊!这么简单的事我怎么忘了呢?”冯宝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的笑道。 谢岩又道:“你要想卖高价,还可以在石轱辘上弄点花样,如此一来,压出来的铁皮就会有花纹,估计会好卖些。” “还是警官你的办法多!”冯宝由衷地赞道。 谢岩道:“这有什么厉害的,动动脑子,你一样想的到。” “你动脑子就行了。”冯宝一副赖皮的样子,让人看了很是无语。 事情谈好,接下来自然就是去办了。 谢岩派出几个老兵出去打听,最近哪里有“石炭”?冯宝则去找铁匠,商谈订购炉子的事。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铁匠们一听说有活干,而且连家里的妇孺老人都有活干,那是忙不迭地答应,整个“通善坊”里的匠人,或多或少都分到了活计,这对于穷苦多年的匠人们来说,无异于天降甘露。 王福来的侄子终于到了,一个十五岁的半大小子,他一看见冯宝就拜到在地道:“草民王禄,见过校尉。” 冯宝很客气地亲自扶起他道:“我和王公公堪称至交,你就不要多礼了。” 接着,冯宝把需要告诉他的事一一说明,最后问:“你觉得可以吗?” 王禄是个很典型老实本分的农村孩子,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是铺子二掌柜,每个月不仅有一贯工钱,还有什么休息天,听得他是除了点头,还是点头,完全没有意见。 冯宝安排他直接住进城里铺子中,再过些日子,先帝丧期结束,就可以开张卖酒了,至于炉子的事,还需要等老兵传来消息。 炉子的到不着急,毕竟才八月,至少还要两个月才入冬,因此,冯宝现在主要就是在实验怎么弄铁皮,匠人那里有铁锭,但却是最差的那种生铁,杂质很多,冯宝先从市场里买了一批石炭,然后在军营的最北面,远离禁苑和渭水的地方,支起了炼钢炉,把匠人的生铁重新回炉,用高炉加鼓风机的方法,重新提炼一遍,再按照谢岩说的法子,以滚动石轱辘碾压的方式,试了两次,就成功弄出来质量上佳的铁皮,然后将谢岩画好的炉子图纸和铁皮一起交给匠人们,他们没用几天,就做好了十来个,冯宝看了看,和他记忆中的煤炉,差不太多,起码可以拿出来卖了。 实验虽然成功了,可是去找“石炭”产地的老兵们还是没有消息,冯宝干着急也没有用。 好在店铺倒是基本弄好,一千坛酒也已到位,就等着先帝丧期结束开张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二章 偷鸡风波 经过商量,铺子开业的日子选定在九月初一。 裴士峰等一众禁兵听说之后,直接找上门来,说是为了照顾生意,按两贯一坛买两百坛,并且还说,在八月二十八那天,组织一次全体人员参加的“夜训”,搞个欢庆日,当是提前祝他们开张大吉、生意兴隆。 这绝对是一番好意,加上冯宝又是一个极度喜欢热闹的性子,此事也就这么定下了。 八月二十七,老兵们终于回来了,并且带回来一个好消息,他们在距离“长安”百里的地方,找到一个有“石炭”的村子,村民们听说挖“石炭”有人全部收购,都兴奋不已,几乎没提多少条件就答应可以按照要求把“石炭块”粉碎后交付,价钱也很公道,块状的每五斤两文钱,粉碎后的每五斤四文钱,另外每斤加一文钱运费,他们负责运到“长安”来。 谢岩和冯宝仔细算了一下,一斤碎煤加上黄泥和少量木炭粉及木屑,总成本大约四文钱,加上人工和其它开支,也不会超过八文钱,因此决定将蜂窝煤的价格定在二十文一个,他们按照一个炉子一天消耗六到七个蜂窝煤来计算,也就是一个月差不多需要花费三贯多到五贯钱左右,对于“长安”城里的大户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定好价格后,他们俩又商量了一些细节,然后找了几个老兵过来,分别交待一些事,有的去“石炭”产地订货,有的去城里联系铁匠,有的去联系安排找人送货……总之,直到天黑以后才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好。 次日,八月二十八。 刚过午时,裴士峰先带着三十多名禁兵来到营地,他们不仅运来六百贯钱,还带上买好的各种果蔬以及二十只活羊。还没等开始宰杀,程务忠和另外一百余名禁兵也来到了营地,他们却是带来了米和磨好的面粉。 眼见他们卸下米、面,谢岩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他对裴士峰和程务忠道:“你们不会以为我连招待的钱都没有吧?怎么想起来带这么多东西?” 裴士峰“哈哈”一笑道:“三个多月没喝酒了,嘴里都淡出鸟来了,今天不搞个一醉方休,决不回去。” 程务忠也笑着说道:“谢校尉就别客气了,咱们这么多弟兄,打扰了那么久,区区吃食算什么啊,不用放在心上的。” “唉,你们如此大方,我们哪能小气呢!”一边的冯宝随即豪迈地道:“今晚,酒管够!” “冯校尉不打算卖钱啦?”裴士峰轻笑道。 “要是大家有能耐全喝光,我也认了,大不了晚几天开张,重新酿就是了。”冯宝十分豪爽地说。 “好,就冲着冯校尉你这话,那个炉子,我订十个。”程务忠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让冯宝吓了一跳。 谢岩同样非常吃惊,抢先问:“你要那么多炉子做什么啊?” 程务忠道:“我家只要两个,另外八个是家兄订的,听他说,有几个是给同僚的,具体我也没有多问。” “原来如此啊!”谢岩露出恍然神色,接着又说:“如果只是自己家里用,完全没必要用我们这种,还有一种简易的,直接烧‘石炭块’,花费要小很多。两位不妨问问其他兄弟,还有谁需要这种简易的,我们可以专门做一批,送给大家,不过‘石炭块’嘛,就需要自己去市面购了。” 裴士峰一听,大喜过望,他知道那种炉子,在“辽东”被风雪困住的日子里,军营里几乎每个帐篷都安装了一个,要是没这东西,那些日子可不得让人冻出毛病来。 前些天听说冯宝他们准备开店卖,裴士峰一直想着到时候也买一个,可后来得知,他们弄的是新东西,更好看,更好用,但是比较贵,他才有些犹豫,毕竟他只是普通军官,俸禄微薄,家里的照应也少,不敢随便乱花钱。现在听谢岩说,可以为大家专门制作一批简易的,自然是极其开心,他马上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所有禁兵兄弟。 营中顿时响起一片欢呼…… 程务忠看到军中兄弟们如此高兴,不禁好奇地回过来问谢岩:“看样子,简易的炉子更受欢迎啊,校尉不考虑考虑?” “我们只挣有钱人的,不和老百姓去争。”这次冯宝先说了。 谢岩见程务忠似乎不太明白,就出言解释道:“他的意思是,简易那种,‘通善坊’的匠人们做一次就学会了,以后他们一定会自己做、自己卖的,我们没必要和穷苦百姓争抢赚钱的事情。” “能够为百姓着想,二位真是高义!”程务忠由衷言道。 谢岩和冯宝却是相视一笑,毕竟在他们眼里,真的只是小事。 很快申时将过,一百多禁兵加上几个“武平堡”军官,总共分成十个小队。 这一次人太多,其中有五个小队,不得不骑马跑远一点,要不然附近的村子已经快要无鸡可偷了。 谢岩和所有老兵留守营地,准备吃食。 夜半子时,所有的队伍陆续回到营地,收获极为丰富,总共偷了六十多只鸡,二十多只鸭。 经过大半个时辰的忙碌,所有吃食全部准备好,盛大的篝火晚会,正式开始! 一百多光着膀子的男人,在野地里,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拿着熟鸡,啃一口鸡,喝一口酒,时不时还有人唱,有人跳……热闹的场景,甚至吸引了禁苑围墙上巡逻的羽林军。 都是军中袍泽,自然万事好说,有好事者,居然跑到围墙下,将整支烤熟的羊扔上去,羽林军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分食,甚至还要了几只鸡,幸好他们没有忘记自己在执勤,总算没提出要酒,这让谢岩放心了许多,他是真怕惹出什么事来。 一夜下来,近四百坛酒被消灭,所有的醉汉们,被一个个抬到放有冰块的屋子里,要是在露天,光是蚊子,就能把这些人都给消灭了。 天亮了,今天是大朝会的日子,几乎所有的高官全部去太极殿觐见皇帝陛下,各衙门留下的全都是负责具体事务的一般官员或者胥吏。 在往常,每逢大朝会的日子,都是各衙门比较清闲的日子。 雍州府衙门前,衙役刚刚把一名周边县衙递交公文的胥吏带进去,人还没出来,又来了一个,一问之下,还是周边属县来送公文的。 “今天这都是怎么了?一大早全都是周边属县送公文的,已经进去五个了,看样子还有。”门口一名衙役对另外一人道。 “能有什么事?还不都是那些偷鸡贼干的好事,几个月里,附近的县几乎全部来报告过了,要是算上今天的,怕不得有二十多次啦。”另一衙役道。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事,偷了鸡,还给钱,有钱干嘛不自己去买呢?真是搞不懂。” 衙役搞不懂的事儿,雍州司马同样也没弄明白。府衙数月内,陆陆续续接到过多次报告,说是有一伙贼人专门偷百姓的鸡鸭,但奇怪的是,贼人们每次都按照四十文一只鸡和一只鸭的价格留了钱,比在市场上买还要多一点,也正因为如此,府衙基本上没太放在心上,可是今天不同,一下子来了五六个县报告,这太过分了!况且还有没报告的,这说明,贼人为数众多,而且胆子奇大。 雍州司马考虑再三,决定先派捕快分头去各个出事地勘察,等有了结果,再向长史禀报。 傍晚,城门快关闭的时候,派出去的捕快陆续回到府衙。 雍州司马根据带队的几人描述得知,昨晚总共有七个县十个村遭到偷鸡贼光顾,鸡鸭一共被偷八十九只,每只鸡还是按照四十文留下钱财,且,夜里行动,无声无息,不仅没人听到鸡鸣,连狗吠声也没有,这些特点和过去发生的偷鸡案,是一模一样。 居然又是线索全无,雍州司马忍不住对着捕快们大声道:“每次都是一个相同的说法,你们那么多人去,就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几个捕快相互间以眼神交流一下,最后由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出来做代表道:“贼人们精通夜间辨识方向,而且还懂得不让鸡鸣狗吠的江湖窍门,加上他们人数众多,我们以为,这伙贼人不会是普通人。” “不是普通人?莫非长安附近还能有成群盗匪不成?”雍州司马很是不满地道:“若是本官以此告知长史,尔等以为,明公会接受吗?” “不可能是盗匪!”那捕快以非常肯定的语气道。 “哼!”雍州司马怒声问:“若非盗匪,当是何人?昨晚之事非同小可,隐匿不报已不可能了,难道非要陛下来追查此事吗?” 那捕快犹豫片刻后,似乎下了决心,说道:“我们以为,贼人更像是一支军队。” “军队?”雍州司马明显被吓到了,他用满脸狐疑地表情看了一下众捕快,随后问:“尔等都是此意?” 众捕快谁也没有开口,不过脸上神情却都是肯定的意思。 雍州司马眉头微微皱起,他清楚的知道,如果涉及军队,那就决不会是小事,更不会是他这么个小小司马可以管得了的事。 仔细考虑之下,雍州司马什么也没说,而是摆了摆手,示意捕快们退下。 捕快们走后,雍州司马独自坐了很长时间以后,才起身离开房间,他觉得,此事必须得报予长史知晓。 雍州长史是长安及附近二十个县实际的最高行政长官,虽说他头顶上还有个雍州刺史,但那个职位通常由皇家的王爷挂职,基本就是个摆设。当雍州司马告诉他长安附近有一支人数不祥的军队出没时,他也给吓坏了,只是当着下属的面没有显露出来而已。 雍州司马见上司几乎没有反应,不禁有些着急,故而出言道:“依明公之见,此事当如何处理?” 雍州长史用手轻轻捻了下长须,再缓缓地说:“盗匪之说,日后休要再提,说是军队嘛,也不是太像,你去告诉捕快,加紧调查,但是在没有结果前,谁也不许乱说话,违令者严惩!” 当雍州司马见上司表明了态度,便不再多问,主动退下了。 司马走了,雍州长史这才面露凝重之色,他久居官场,深知凡是和军队有关的都非常敏感,他在考虑,此事要不要上报,如果上报,又应该怎样上报?是给皇帝上书呢,还是禀报到“中书令”长孙无忌那里。 这是一个头疼的问题,他觉得似乎有种要自己在皇帝和长孙无忌之间选择的意味。 事实上,雍州长史想多了,不用他禀告,身为大唐皇帝以下第一人的“中书令、赵国公,凌烟阁功臣位列第一”的长孙无忌已经由别的渠道获知昨晚发生的事,而且也更早一些分析出,所谓贼人多半和军队有关。 到了长孙无忌的位置,任何一件不同寻常的小事,都有可能被放大,在他看来,就不应该,有什么超出掌控的“不同寻常之事”。 刚刚走出房门,有胥吏前来行礼问安,长孙无忌和蔼地向胥吏轻轻点一下首,再说道:“天色以晚,老夫就先回去了,明日你去趟兵部,让他们将最近三个月内,各地来往长安的军伍详情整理一下送过来,老夫明日要看。” 胥吏连声应下,并恭送长孙无忌离开。 次日,长孙无忌散朝回到自己署衙,见案几上堆放了厚厚一叠公文,其中有一份公文是单独放置在案几中间,他信手拿起来一翻,果然是兵部呈上,里面列举了从五月到八月间,所有进出长安地界的军队,内容包括为何来到长安,何时离开,具体人数,领军将领等等,可谓极尽详细。 大概是因为记录太多的缘故,长孙无忌叫进来两名胥吏,让他们先过一遍,并且告诉他们:“重点找出自战场回来,人数一千以下,且现在驻扎长安附近的。” 长孙无忌年青时,跟随李世民南征北战,算得上是精通兵事,因此能够从很有限的消息里判断出,这伙“偷鸡贼”大致是在什么范围之内。 他并不在意百姓区区损失,况且严格来说,百姓根本没损失,他更加关心的是,这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偷鸡?他们会不会对“长安城”构成威胁。 人多,效率自然就高,很快,两名胥吏根据长孙无忌划定的范围,找出来四支相似的军队。 长孙无忌拿到胥吏甄选过的四支军队名单,仅看了一眼,就又放回到案几上,他已经决定了,不再去过问有关“偷鸡”一事,至于府衙那边,能不能查得出来,那就不是他考虑的事了。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长孙无忌决定放弃追查的呢? 原来,名单上的四支军队,三支来自“左武卫”,一支来自“左屯卫”,而且都是从辽东戍边归来,长孙无忌几乎可以肯定,“偷鸡贼”们一定是这四支军队中的某些人。 这些战场归来的武夫,纪律性差点,也属正常,但他们都是十六卫大军中的人,说弄点事出来不奇怪,若是说他们心存不轨,那就是无稽之谈了,也正因为这样,长孙无忌才没有深究下去,仅仅是看成了一般性的地方事务而不予多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三章 好消息 一场由“夜训”偷鸡引发的风波,除了府衙方面还在用心调查之外,并没有在“长安”引起太大波澜,以至于谢岩他们完全不知情。 九月初一,“大宝商号”正式开业。 店名是老兵们自己取的,谢岩他们也没反对,横竖只是个名字而已,不合适以后再换,唐代可没有什么商标注册一类事,只要愿意,随时可以更换。 谢岩他们在开业前一天,告诉老兵:“准备一张桌子,放到店门口,每天辰时和未时,各拿一坛酒出来,放在桌子上,供人免费品尝;再准备一块木板,挂在店门口,上面写‘烈酒似火,限量供应,日仅百坛,先到先得’,做好这两件事就可以了。” 老兵们并不懂这么做的目地,但是执行起来却是极为认真,决不会有一点折扣,可是他们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两校尉对店铺的事情好像并不上心,仅仅在开业当时,待了一个时辰,然后两人就走了,似乎不在乎店里的生意。 店是新开的,伙计也是新手,甚至连卖的酒都是没有人听说过的“烧酒”。 路人们大多好奇地看着,看着店门口桌子放的一坛酒,同时还有一个小牌子,上书“免费品尝”四个字。 有人匆匆而过,也有人过去讨要一杯尝试…… 浓郁的酒香,清澈见底的酒水,和大唐人过往见过的任何一种酒都完全不同,一杯下肚,有人脸色迅速涨得通红,有人还引发了剧烈咳嗽,更有酒量差的,当场摇摇欲坠,但不论是哪一种情况,最后都是一声大吼:“痛快!”接着,就可以看见这些人纷纷走进店铺里。 午时,冯宝刚刚丢下手中饭碗,还没来得及喝口茶润润,就见王禄火急火燎地跑来,一见面连气都没喘均,就道:“冯、冯校尉,一百坛酒,不到一个时辰就卖光了,刘叔叫我来问问,怎么办?” 冯宝从来没怀疑自己酿的酒不好卖,可眼下是“太好卖”了,几乎等于是刚一开张就卖光了。 冯宝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半晌才道:“你回去告诉老刘,每天一百坛,不能多卖,还有,每天两次的免费品尝,也不能断,如果有人问原因,那告诉他们,酒是粮食酿造出来,酿酒太多,难保不会影响百姓生活,所以只能如此,记住啊,一定要做好解释的事,千万不要让别人误会我们奇货可居,明白吗?” “明白!”王禄很认真地应道。 “好,那你快回去吧。”冯宝将王禄打发走后,端着茶杯就去谢岩房间。 “警官啊,你那个茶叶,我看不如也拿到店里卖得了。”冯宝坐下来直接说道。 谢岩奇怪地问:“怎么?酒不好卖?” 冯宝道:“那怎么可能,我的酒不是不好卖,是太好卖了!”随即将王禄回来的事说了一下。 谢岩问:“那还卖茶叶?” “酒不是太好卖了嘛,我觉得店里不能就卖这一样东西吧,好歹再找点东西出来卖啊。”冯宝终于道出了心里话。 “那你想好卖什么?” “没有,我不是在问你吗?”冯宝道。 “我看啊,先别折腾了,下个月炉子就可以开卖了,你别忘了,我们一直没有一个安生的地儿,要是皇帝一声令下,要我们去其他地方,你搞这些东西,那就完全没有意义了啊。” “唉——”冯宝叹息一声道:“也是啊,没法子安定下来,搞再多东西,也都是无用功。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等到皇帝圣旨,哪怕让我们去哪个农村,也比干等着强吧。” 谢岩道:“等吧,感觉不会太久的。” 冯宝立即问:“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因为我认为,至少还有两个人,日子比我们还难过。”谢岩接着又解释道:“一个是卑路斯,一个是王福来。” “别提这两人,都过去多少日子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冯宝忿忿不平地道。 谢岩劝道:“有多少日子?连头带尾也没三个月吧,所以啊,还是要耐心地等。” “那你还说?” “我说的是一种感觉,或者是一种直觉吧,你应该知道,有时候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还是很准地。” 看着谢岩几乎是以玩笑的口吻说话,冯宝除了一声叹息,剩下也就只有摇摇头了。 感觉,可能是人类最奇怪的东西之一,它看不见,摸不着,还说不清,但似乎又真实存在。 王福来已经很努力了,由于他在“掖廷局”,每当“感业寺”需要送什么东西的时候,他都尽量争取,这是个跑腿的事,平时没有人愿意去,他一主动,其余宦官都有求之不得的意思,现在基本上快成他一个人的事了。 这段时间里,王福来进“感业寺”已不下四趟,然而他始终不知道谁是“武才人”,虽然早几年见过一次,可是早已忘记相貌,况且,“感业寺”里全是尼姑,不管是不是带发修行,人人带着一顶帽子,他更是难以分辨,难道说“一点机会没有吗?”也不尽然,跑了四趟下来,王福来发现,寺里由于都是妇人,且妇人体弱多病,差不多每十天半月的,都会请太医前去诊治,而通常去“感业寺”出诊的大夫,正是那位“太医博士”张士道。 王福来本想叫侄子王禄带信给冯宝,后来想想,觉得不妥,便改成让王禄带口信过去,说自己九月初八去“大宝商号”买酒,他相信冯宝一定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果不其然,九月初八当天,冯宝一大早就去了店铺,弄得负责打理店铺的三个老兵以为出了什么事呢,直到冯宝告诉他们:“自己来让店里等人。”他们才安心下来。 “东市”店铺,几乎都是“前店后坊”格局,“大宝商号”却不太一样,迎街是店,后半部分主要改成住人的房间和一间“会客室”,另外有三间当成仓库,目前主要是放酒,很快就会有炉子运过来。 临近午时,王福来终于出现了,在王禄引导下,直接去了后面“会客室”,冯宝就在里面等他。 屋内的陈设和一般人家不同,没有常见的案几,只有一张大的四方桌子放置在正对大门且靠墙面的地方,左右各有一张看起来样式与众不同的凳子,直到冯宝告诉他才知道,那叫“太师椅”,王福来坐下以后,感觉很不错。 “王公公,尝尝警官弄出来的茶。”冯宝边说边将一只斟满茶水的杯子递了过去。 王福来接过来仔细看了一下,见杯子底部有些树叶一样的东西,他知道那一定是茶叶,汤水看起来微有些发黄,闻着略有草木清香,浅饮一口,发现有些苦,但是很快就觉得口留余香,又甜又含微苦,细究之下,又近乎于什么都无。 “不错,确实是好东西。”王福来很有感触地道:“真不知道你们两位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总能弄出来这些奇奇怪怪却非常好的东西。” 冯宝笑而不答,因为他也没法回答。 “王公公约我前来,有喜事相告?”冯宝率先开口问。 王福来摇头道:“岂有那么简单的事哟,咱家是又遇到麻烦事,不得不来向冯校尉讨教啊。” “哦,那王公公请直说。” 王福来也不客气,直接说出自己遇上的难题和想法,其实说穿了就是——他不认识“武才人”,需要有人帮忙才行,而这个帮忙的人,他觉得那位“太医博士”张士道就非常合适。 “‘太医博士’张士道”冯宝轻念一遍,记下这个名字,然后再问:“公公既然认为此人合适,那需要我做什么?” 王福来道:“素闻张太医平时喜好杯中物,而冯校尉的酒乃是一绝,只要冯校尉动动心思,不难与其交好,之后以‘武才人’家人的名义让其捎句话,或者送个什么东西,那样咱家也就知道了。” “好主意!”冯宝不得不说,王福来想得很是周到,这个方法确实适用。 “公公请放心,此事我必定尽力办妥。” 王福来轻轻颌首,以示知道,而后换个话题问:“王禄这孩子,怎么样啊?” 冯宝道:“很不错,老实本分,我很满意。” “咱家亲人没几个了,这孩子就麻烦冯校尉多多关照了。” 冯宝道:“公公放心好了,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别的不敢说,钱肯定不会少的了。” 冯宝话音刚落,门外传来王禄的声音:“校尉,有人找。” “谁啊?不见,就说我不在。”冯宝坐着一动不动地大声道。 “来人自称‘萨珊国’王子,说是和校尉认识。”王禄的声音又传了进来。 “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冯宝十分纳闷地自己说了一句。 “既然冯校尉有要事,那就先忙好了,咱家自己坐一会,并无大碍。”王福来看出来冯宝确实认识那个什么王子,故而说道。 冯宝不好意思地起身道:“我去去就回,公公请自便。”说完上前将房门打开,又对王禄道:“你进来陪陪令叔,我自己过去。” 等王禄进屋,冯宝再次向王福来道声“歉”,并亲自将门带上后才离开“会客室”。 走到前面店铺里,冯宝一眼就见到卑路斯坐在那里,不等他站起身,冯宝快步上前道:“卑路斯殿下来此,真是有失远迎啊。” 卑路斯站起来道:“我听闻校尉开了一间店铺,特意过来看一看。” 冯宝才不会认为卑路斯只是来“看一看”,可王福来在后院里,实在不方便带卑路斯过去,所以只能直接问道:“殿下来此,可有事说?” 卑路斯没有立即说话,大约是看到店铺里人不少,便对冯宝道:“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冯宝二话不说,率先走到店铺之外。 走到大街上,寻得一处无人空地,冯宝回过身对跟上来的卑路斯道:“实在抱歉,今天店里有客人在,我实在不方便带你进去。” 卑路斯道:“我已经猜到了,没关系的。” “多谢殿下谅解。”冯宝说着略一欠身,当是行礼致歉,接着道:“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卑路斯上前一步,靠近冯宝道:“我想请冯校尉转告谢校尉,‘鸿胪寺’已经着手安排我觐见陛下,至于时间,需要等侯陛下通知,此外,我已写好面呈皇帝陛下的奏疏,不知道是否需要给他过目,还请冯校尉代为转达。” 冯宝道:“好,殿下尽管放心,我一定如实转告。” 卑路斯得到明确答复之后,向冯宝行了一礼,以示谢意,而后道:“前两天,有人送我一坛‘烧酒’,喝过以后感觉非常爽快,后来听说是冯校尉的店铺所卖,今日也是特意来购买,可不知道为什么,伙计告诉我说今日卖完了,我想买些带回去,不知道冯校尉可否行个方便呢?” “你想要多少?”冯宝问。 “五十坛。” “这么多啊。”冯宝吃了一惊。 卑路斯解释道:“那是因为我需要一部分送给别人。” 冯宝想了一下,说道:“店铺里的存酒不多了,今天最多只能给你五坛酒,余下的大约还要十天时间才能可以,你看怎样?” “可以,没问题。”卑路斯很痛快地答应了。 “那好,我们回去拿酒去。” 很快,两个人又回到店铺里。 冯宝悄悄叫过一名老兵,让他回后院准备五坛酒,然后自己领着卑路斯及一名随从进入后院,等老兵准备好五坛酒以后,再让老兵领着他们从后门离开,毕竟不能让店铺里的客人看见。 刚把卑路斯送走,王福来也从“会客室”里走了出来,见到冯宝后即称“宫中还有事,咱家先告辞了。” 冯宝也不挽留,让王禄取来两坛酒给王福来带上。 王福来也不推辞,拎着酒同样从后门离开。 客人们都走了,冯宝也就没兴趣在店铺里继续待下去了,他回到前院店铺里,跟三个老兵和王禄打了一声招呼后,叫上石子一起,坐上马车就直接往营地而去。 兴许今天是个好日子,冯宝同时得到卑路斯和王福来两边的消息,回到营地后,又听说制作“蜂窝煤”的主要原料,粉碎后的“石炭”,已经悉数运进“通善坊”,而且数量众多,整整有十五辆大车之多。 一日之内,连续有好消息传来,谢岩同样极为高兴,特别是卑路斯让冯宝转达的话,更是让他感觉到,自己谋划的“援助波斯”一事,有很大可能会实现。 如果真的能够按照自己设想的那样,谢岩觉得,“怛罗斯之战”有可能将不会出现,倘若确实没有发生的话,那说明——历史,已经开始发生了变化!谢岩和冯宝,却将出现在历史舞台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四章 太医博士(一) 谢岩一直认为,和外邦之人不宜走得太近,否则难保不授人以柄,为此,他决定不去卑路斯那里,而是让人带了一个口信过去,就说:“一切按本心本愿即可。”至于奏疏的内容,他觉得,只要卑路斯不是太笨的话,应该会按照自己思路去写的。 真正难题是王福来那里,任谁都知道,莫名其妙地接近一个陌生人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谢岩和冯宝想过不少方法,比如找个病人上门求医,又或者在路上来一次什么“偶遇”等等,如此方法,认识虽然不难,但是接下来以武则天家人的名义出面,就不太好说得通了。 左思右想之余,仍然没有什么好方法,最后冯宝提出,干脆派人跟踪得了,至少先弄清楚他的活动规律,再想办法。经过商量后,谢岩决定让王三狗和老张头两人去跟踪“太医博士”张士道,反正天气渐渐凉爽,冰块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数日后,老张头回来禀道:“张太医日常在家时间很少,既不出诊,也不接诊,除了去‘太医署’,就是去‘药园’,没见过他去其他什么地方。” “药园?是什么地方?”冯宝似乎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不禁问道。 老张头道:“那是应季种植、移栽、采集各种草药的地方,专供御用,等闲人无法进入。” 这下,冯宝和谢岩都听懂了,那就是一处皇家中药种植基地。 汇报完情况,老张头见二位校尉都没有其它吩咐,便告辞而去。等他走后,冯宝对谢岩道:“看起来,张士道只是一个纯粹的医生。” “应该是。”谢岩随口应道。 冯宝又道:“这种纯粹的人,可不好打交道啊。” “嗯。”谢岩还是随意应付一下。 “你倒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冯宝见谢岩似乎心不在焉,不满地说。 “有啊!”谢岩突然之间,好像来了精神,说话也变得有“力”许多,并且主动说道:“张士道确实很纯粹,肯定是位好大夫,他这样的人,不难接近。” “你想到法子了?”冯宝立即问到。 “你忘记了我们有一样宝贝,张士道一定非常感兴趣。” 冯宝懒得动脑,直接问:“什么宝贝?” “人参啊!” “对啊,我怎么把这好东西给忘了呢?”冯宝兴奋地道:“我们拿着人参去找他,没有比这更好的借口了。” “没错,只要他是真正的好大夫,就一定不会愿意错过。” “你去?还是我去?”冯宝看着谢岩问。 “这次,我们俩一起去。”谢岩道:“此番我们以‘武平堡军’的名义正式拜会他去,不怕他不见我们。” 冯宝大声应道:“好,我们一起出马,确保成功!” 次日一早,石子骑上快马直奔“长安”,此行目的是去位于“升平坊”的张士道家中投送拜帖。 张府门房是位四十上下的中年人,他看了一眼石子递上来的拜帖,虽然什么话也没说,可眼神中却透露出疑惑,兴许他还是头一次接到来自军中低级官员的拜帖吧。 “小哥且请稍候,容老夫进去告之博士。”中年门房很客气地说话,但是却没有让石子进去。 石子毫不在意地道:“无妨,小的在此等候便是。” 因为今日休沐(休息天),张士道本打算好好在家歇一歇陪伴家人,却不曾想一大早就有人送来拜帖,他接过拜帖一看,见落款是“左武卫校尉谢岩”,他不记得自己认识过这么一个人。随拜帖奉上的还有一封信,打开之后,发现信中还夹有一截约指长,看似植物枝干或茎须的东西,他拿起闻了闻,能够嗅到明显的药味,在他的记忆里,应该没有见过。 张士道仔细阅读完信后,对等候一边的门房道:“那位送拜帖的人还在吗?” 门房道:“他还在门外候着呢。” “你去把他请到客厅,我随后即到。”张士道对门房说完,又把信拿起来,再一次仔细阅读起来,直到看完最后一个字才轻轻放下,然后再从座位上起身向门外走去。 客厅中,石子坐在一案几之后,眼看有人走进房内,便起身迎过去,而那位中年门房适时道:“石小哥,这位就是家主人张太医。” 石子连忙行礼道:“小的石子,见过张太医。” “石小哥请坐。”张士道先客气一句,等石子落座后,他也走到一案几后,坐下道:“石小哥似乎并不是‘左武卫’军卒啊。” 石子道:“小的是校尉家仆,不过之前曾在校尉麾下担任过辅兵。” “哦,那小哥也是从辽东回来的?”张士道问。 “正是,小的在辽东戍边近三年,五月刚回到‘长安’。” “那石小哥可认识此物?”张士道说着,将那一截“参须”拿出来,放于手中。 石子不用看也知道,因此直接说:“此物产自辽东,名‘参须’,仅是‘人参’上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产自辽东?”张士道有些迷惑地问。 石子道:“正是,我家校尉曾说过,‘人参’在上党也出产,可曰‘党参’;辽东出产名‘辽参’,虽然都是‘人参’,但‘辽参’功效更佳。” “你家校尉可通医术?”张士道继续问。 石子摇首道:“未曾听说。” “那你家校尉如何知此物药性?”张士道再问。 石子道:“或许是校尉家传之学吧。”说完,他又加了一句:“我家校尉祖上乃是‘谢文靖公’。” “哦,原来是名门之后啊,难怪、难怪。”张士道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 说完,张士道起身道:“既然你家校尉有意相约,那烦请小哥回去告诉谢校尉,就说老夫三日后午时,前往‘东市大宝商号’一唔。” “张太医所说,小的一定据实转达,想来我家校尉定会十分期待与太医的会面。”石子起身行礼道。 张士道先点头微微一笑,再转过来对中年门房道:“三石,替老夫送送石小哥。” “石小哥,请——”门房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石子先向张士道行礼告辞,再对门房客气道:“有劳了。”说完,径直出门而去。 事情办的顺利,石子自然很是高兴,他无心在“长安”多做停留,而是第一时间快马加鞭回到营地,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两名校尉。 当得知张士道同意赴约的消息,谢岩和冯宝均是大为欣喜,至少从现在来看,以“人参”为“诱饵”的想法,还是可行的。 时间从来都是过去得飞快,转眼到了约定的日子,谢岩和冯宝二人坐上石子驾驭的马车,就向“长安”驰去。 今天,天空上云层很厚,一丝风也没有,令人很有燥热烦闷的感觉。 “看样子,今天会有大雨。”冯宝不无忧虑地道。 “这是肯定的,现在就希望,能够赶在大雨下来之前,我们先到店里,要不然,怕是变成落汤鸡了。”谢岩似乎不是很在意的说道。 “真要变成落汤鸡,那也无所谓,反正刚好洗个澡,这天热的,身上黏黏糊糊,难受死了。” 谢岩颇为认可他的话,嘴上却说:“你啊,还是别念叨了,最好保佑,等我们进城以后再下雨。” “那倒是,但愿老天爷可以给我们这个面子。”冯宝说着抬起头,大有一副与上天对话的意思。 “其实咱们应该买一辆马车,那样就不用担心下雨了。”在前面驾车的石子突然说道。 “石子说的对,是应该买辆马车了,我们这马拉板车也坐不少时候了。”冯宝赞同地说。 谢岩道:“喜欢就去买,不过我可提醒你啊,那样的车,车厢狭小,加上车轮无法转向,更没有减震装置,估计坐起来,还不如板车舒服。” “按你说法,那还买什么啊,坐那个闷罐子里,真不如现在这样,边坐车,边看风景好。” 谢岩大声说道:“本就如此!要想舒服,得以后自己想法子造才行。” “你会?”冯宝好奇地问。 “不会,但是知道原理,花时间去研究,总有造出来的时候。” 冯宝说:“行,那我就等你研究好了,再坐。” “少说两句吧,雨都快要下了。”谢岩接着又对石子道:“加快一点,我可不想真得淋成‘落汤鸡’。” “好嘞!架——”石子以实际行动作出回应。 紧赶慢赶地,终于在大雨完全落下之前,三人堪堪抵达“大宝商号”,即使如此,仍然被豆大的雨点打湿部分衣衫。 他们前脚刚进店,阴暗的天空中,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紧跟着,一声巨响突起,原本稀疏的雨点陡然间密集起来,仅在一两个呼吸之间,****骤起,随后传来雨打屋着,塞了几文铜钱过去。 车夫接过铜钱,道:“你老放心吧,我一定平安把你家主人送到的。” 马车缓缓启动,以不徐不疾的速度,向“东市”方向而去…… 差不多午时刚到,马车即来到“大宝商号”门前,早已等候多时的石子,一见张士道从车上下来,马上让王禄去通知谢岩他们,自己则撑起雨伞快步上前迎接。 待将张士道迎进店中后,石子立刻说道:“张太医请稍待,我家校尉马上出来。” 话音刚落,张士道就见有两名年青人从后面快步走过来,其中一人紧走两步,上前行礼道:“‘左武卫’麾下校尉谢岩,见过张太医。” 不等张士道开口,另一人也说道:“‘左武卫’麾下校尉冯宝见过张太医。” “老夫‘太医博士’张士道。”简简单单一句话,权当是自我介绍了。 “张太医,里面请。”谢岩再次行一礼。 这次冯宝没说话,而是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然后率先迈步,在前面引路。 进得“会客室”,谢岩先请张士道落座,接着亲自沏一杯茶递过去道:“此乃我自制之茶,还请张太医品茗一下,若是不合心意,我当让人另换。” 张士道也不客气,接过茶,先闻一下,而后轻尝一口,再轻轻放下茶杯道:“此茶闻之有香,饮之先苦后甘,实乃不俗之物,谢校尉得以亲制此物,不愧为名门之后。” 谢岩坐回到自己座位上,含笑而道:“张太医言重了,我制此茶,纯属兴趣,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日前,校尉差人送信与老夫,信中附有此物”说着,张士道将那一截“参须”取出来,放于桌上,再说道:“校尉信中说此物乃是‘人参之须’,并请老夫过来鉴赏一下,如今老夫已至,还请校尉请出‘人参’一观。”张士道直接道明来意地说。 谢岩没说话,转首看向冯宝。 冯宝立即从自己身边取过一个扁长形木盒,并放到张士道面前,且亲自将木盒打开,一支形态完整,比拇指略粗的“人”形之物展现出来。 “此物即是‘人参’,还请张太医一观。”谢岩说得非常客气。 张士道先仔细看了看“人参”外形,然后再将其从木盒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以一种非常严肃认真的态度仔细地观看…… 谢岩和冯宝并不着急,各自品着自己的杯中茶,耐心地等着,他们都知道,这是真正的有年份的“野生人参”,堪称“珍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五章 太医博士(二) “谢校尉,此物与上党所产的参的确很不相同,形状也更似‘人’,称其为‘人参’似乎更妥帖一些。”张士道一边将手中“人参”放回到木盒里,一边说。 谢岩道:“的确如此,不过我以为按产地区分,称之为“辽参’更加合适。” “校尉可知其药性如何?”张士道问。 谢岩摇首道:“我只知其可以大补元气,其他药效一概不知。” “我们今天请太医来,也就是想将此物赠与博士,用于药性之研判。”冯宝于旁边插话道。 谢岩也道:“若得太医确定药性,此物当可造福于民,实乃一大功德;倘若药性无用,也好让世人知晓,以免误导他人。此事还望博士切勿推辞。” 谢岩说的客气,但是张士道很清楚,纵然对方不能完全明白药性,却也一定不会是一无所知,他之所以那么说,其实是等同于把发现一个新药物的名声让给了自己,对于一个大夫来说,还有什么事比名载史册更加重要呢? 然而,张士道心里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是太医啊,他太清楚宫里那些事了,不管什么人,沾上一点都是轻则贬官重要丧命的下场,现如今,在没有弄清楚眼前“谢校尉”到底打什么主意之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表明态度的。 思之再三,张士道觉得还是问明白好,他直言不讳地道:“有道是‘无功不受禄’,谢校尉如果有什么事还是直说为好。” 谢岩一脸诧异地看着张士道,问:“莫非张太医以为我有求于你?” “难道不是吗?”张士道反问。 “当然不是了!”冯宝接过话说道:“我们将天大好事交给张太医,无非是听说你是医科圣手,想要相互学习、相互切磋一下而已,其他别无他求。” “相互切磋?”张士道非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其实没有那么复杂,无非是我们在军中的时候,无意中弄出来一些包扎术,想要请太医指正一下,看看是否正确,再加上‘人参’此物确实需要明确一下药性,这才找到张太医,若因为此事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那我先给太医道一声‘歉’。”谢岩说着站起来行了一礼,既算是道歉,又算是解释。 “果真如此?”张士道似乎还是有点怀疑。 “确实就是这么简单,若非今日雨大,我必邀请太医前往军中营地,届时一看便知,也无需我在此多说了。”谢岩很是诚恳地道。 张士道用手轻轻抚了一下胡须,而后道:“今日雨大,奔波不易,那依校尉之间,何时去军营最为合适呢?” “随时可以。”谢岩笑着说。 张士道刚欲开口说什么,门外却传来敲门“咚咚”两声。 “进来”冯宝道。 门开了,石子走进来问:“午餐已经备好,校尉,是拿来,还是过去吃?” “端进来吧。”冯宝还不忘加了一句:“还有拿坛酒。” 石子走后,张士道忍不住问:“校尉,何为午餐?” 冯宝回答说:“中午吃饭呗。” “好好的,中午为何吃饭?”张士道不解的问。 谢岩道:“昔日在军中,军士们操练十分辛苦,按照一日两餐标准执行,导致许多士兵无法坚持,所以我们自己加了一餐,发现效果很不错,所以一直延续至今。” 张士道有些想不明白了,如果是自己加餐,粮食从何而来呢?可是他没有问,军中之事,他不想过问。 很快,石子、王禄各自拎个食盒、抱一坛酒走进来,先将酒放到桌上,再将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热菜,总共六样,放置在桌子中央,最后放好杯筷和碗后才退出去。 六样菜,一盘清蒸鱼,一盘烤羊腿,都很普通,可那四样蔬菜就有点不一般了,张士道发现,蔬菜似乎不是煮出来的,看起来油光锃亮,碧绿异常,他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准备等会再开口询问。 没等张士道来得及问菜的事,一股浓郁的酒香又将他吸引过去了。 张士道平日里,除了看书、钻研医术之外,最大的爱好就是“酒”,差不多世上的美酒他都品尝过,然而,没有任何一种酒,能够散发出眼前的酒香,他有些迫不及待了,拿起酒杯,看了看,再闻一闻,深深地呼吸一下,显得很是满足的样子。 谢岩道:“此为冯校尉所酿美酒,酒虽好,却性烈如火,是以取名‘烧酒’,美酒虽好,太医可不要贪杯哟。” 由于事先得到提示,张士道没有如往常饮酒一般大口喝掉,而是小酌一口,即便如此,仍然被高度烈酒给“呛”到了。一阵咳嗽过后,他放下酒杯道:“果然性烈如火,‘烧酒’之说名不虚传!” 谢岩道:“可惜酒虽好,却不可多酿,只能以高价售出,以弥补店里支用。” “哦,这又是为何?”张士道问。 冯宝接过来道:“此酒纯粮酿制,极为耗费粮食,酿造过多,会影响到百姓生计,不如少点好。” 张士道赞同地说:“百姓困苦,理当如此。”说着,夹一筷子菜放入口中,咀嚼几下,咽进肚中,道:“老夫观菜之做法,似乎另有新意,不知两位校尉可否叙说一二?” “张太医好眼力!”冯宝先称赞一句,再道:“蔬菜乃是炒制而成,非寻常所用的蒸、煮做法,因此口感更好一些。” 谢岩道:“张太医有所不知,冯校尉精于美食之道,如果张太医感兴趣的话,改日去我营中,一来可以指正包扎之术,二来还可品尝美食,岂不美哉。” “可惜啊……”张士道叹口气道:“今日天公不作美,否则老夫必定前往。” 谢岩道:“改日亦无妨。” “张太医”冯宝突然插话道:“若是太医无事,可今日随我等去军营,营中房屋众多,歇息一宿绝无问题,明日我再派人送太医回府,不知张太医以为如何?” “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谢岩赶紧跟在冯宝后面道:“正所谓改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挺好的。”说着,满面希冀地望向张士道。 平心而论,张士道对谢岩和冯宝的印象非常不错,虽说他们都是军人,可在他们身上完全看不到军中粗汉的影子,举止温文尔雅,谈吐间彬彬有礼,加上对于酿酒一事的表述,更是带有“为民”之心,令他颇为赞赏。现在,他们邀请之下,张士道还真是有些盛情难却的意思。 喝一口酒,吃一口菜,张士道放下筷子,说:“老夫确实无事,只是今日来时未和家人说起,倘若……” 冯宝马上说道:“太医不必担心,此事好办。”说完起身,再对谢岩道:“警官,你陪太医多喝两杯,我去安排一下。” 谢岩没出声,张士道同样没有说话,而是等冯宝离开后,才开口问道:“老夫听闻,谢校尉祖上是‘文靖公’?” “正是。”谢岩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 “那冯校尉?” “他与我自小一起长大,也是同窗。”谢岩解释道。 “原来二位都是名门之后啊。”张士道似乎有所感叹地道。 “高门也好,寒门也罢,自身努力才是最为重要。”谢岩坦白地说出自己观点。 “谢校尉说的好啊!来,吾等饮胜!”张士道举起酒杯,以敬酒的方式,表达自己对他观点的认同。 “好,饮胜!” 两个人同时仰首,饮尽杯中酒。 不多时,冯宝回到屋内,坐下道:“张太医尽管放心,我已派人通知贵府上,以免贵府上下担心。” “多谢”张士道举杯一饮,以示谢意。 冯宝同样回敬一杯酒,这才坐下。 三个人一起边饮边吃边聊,宾主之间气氛极为融洽 大约未时,石子进来回报道:“已经通知过张太医府上,并且雇请的两辆马车,也已经到门口。” 既然车已到,自然没必要多待了,谢岩马上招呼冯宝和张太医先上车,他自己却对石子道:“你去把王三狗和老张头一起叫回来,然后骑快马跟上,我们一起回营地。” 安排好这件事情后,谢岩上了冯宝的马车,在车夫的吆喝声里,马车缓缓启动,向城西出发。 雨势此刻小了不少,却仍然可以算得上是大雨,路边低洼一点的地方全部都是积水,一些水沟、水渠之类的,纷纷有水向路面涌出,很明显,雨量太大,水太多了。大有暴雨成灾的架势。 幸好营地所在地势颇高,又距离渭水不远,多余的水基本都流入渭水之中,未有什么积水现象出现。 为了预防万一,谢岩回到营地第一件事情就是派人四处巡视,更派出两人前往渭水河堤查看,以免意外发生。 直到把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后,谢岩才放心的前去“客厅”。 营地里面的“客厅”其实就是用来接待来客的一间屋,里面除了一张大桌外,也就只有贴墙放置的十余张椅子。 冯宝、林运还有韩成三个人围坐桌边,和张士道有说有笑地聊着…… 看见谢岩进屋,韩成往边上挪了个位子,示意给他坐。 谢岩将雨伞放到墙角,坐下道:“营中还好,没有什么大患。” 林运笑道:“你是太喜欢操心了,刚下一天的雨水,怎么可能会出现大问题呢?” 谢岩端起茶杯,先饮一口热茶,再道:“小心一些,总归无大错啊。”说完,又对冯宝问道:“你叫人来示范包扎没?” 冯宝说:“老雷去叫了,应该快来了吧。” 话音未落,门又开了,雷火领着两名老兵走进屋内。 “这不来了吗?”冯宝笑着说。 谢岩对那两名老兵道:“今天我请张太医过来,就是为了看看那套‘战地包扎’术是否实用,现在请你们做个示范。” 两老兵此前已经听雷火说过,所以他们把全套的包扎用品都带来了,诸如绷带、消毒布片、夹板等。 张士道自一开始就以为谢岩他们提出“战地包扎”术只是为了让自己来一趟,所以他压根儿从来没把这个当一回事,现在看到老兵从封好的布袋里拿出一件件治伤专用的工具后,他脸色也变得极为慎重起来。 张士道是大夫,而且是太医,他在“太医署”里主要教授的虽然是内科和妇科,但是对于伤科,他同样有很深的认识,是以他一眼便看出,那些包扎工具,不仅专业,而且和他日常见到的还有很大不同。 他不敢再有小觑的心思,认认真真地看完老兵的每一步演示,每看完一项,心里之震惊简直无以言表,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谢岩这个看起来有些与众不同的书生,怎么能够想到如此实用的“战场包扎”手法。 从止血到伤口处理,再到固定和包扎,每一步骤都非常合理,而且,他还发现,处理伤口的时候,老兵们用的竟然是“烧酒”,他本想出言询问,林运却主动告诉他:“那是酒精,不能直接喝,真要是馋了,兑水后马马虎虎还行,不过不宜多,对人有害。” 差不多用了一个时辰,两名老兵才将所学“战地包扎”术完全展示一遍,中间还回答了张士道提出的一些问题,比如说,绷带事先如何预备,夹板又是什么材料制成等等。 全部看完以后,张士道由衷赞道:“谢校尉对医道研究之深,远在老夫之上,老夫钦佩万分!以此法传于军中,可令我朝将士损伤大为降低,校尉因何并不外传呢?” 谢岩道:“张太医所看到的,仅是一半。” “一半?”张士道非常诧异地问。 “是的!”谢岩很肯定地说。 “那另外一半又是什么?”张士道问完就有些后悔了,他觉得这应该是人家的不传之秘,自己贸然发问,明显有窥伺之嫌。 谢岩哪知道张士道在想什么啊,他直接就说道:“战场之上,包扎仅仅是一个方面,还需要配合救治、护理等多个方面,才能真正发挥作用,仅仅一个‘战地包扎’,坦白地说,作用不是很大的。” 张士道不太明白谢岩说的是客气话,还是事实,毕竟打造一个完整的军事医疗体系,已经超越了他的认识范围。 冯宝这时说道:“其实没他说的那么复杂,我们现在只是在做一些摸索,倘若下次有战事发生的话,在战争中建立并检验,才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他这一句话,得到在座所有人的认可,不管怎么说,只有真正在战争使用,才能知晓到底有没有用,又能有多大用。 很快又到了晚饭时间,在“武平堡”军一众官员的陪同下,张士道喝的那叫一个尽兴,喝到最后话都说不周全了。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雷火和刘愣子两人,对饮三大杯后,直接就醉了;谢岩本就酒量一般,陪同张士道连饮两小杯后,便找个地方吐去了;其他几个人略好一些,不过也只是意识清醒而已,说话也不是很流利了…… 这一通饮宴,快到半夜才算结束。 谢岩亲自扶着张士道前往一间临时命人收拾好的客房,待张士道坐下后,谢岩道:“张太医请稍候,热水马上有人送来。” “谢校尉,老夫有一事不明,还请校尉直说。”张士道酒后原本略有呆滞和浑浊的双眼,突然间变得清亮起来,话音也清楚许多。 谢岩眼看张士道这一番变化,心里暗暗好笑,自己本也没搞什么“鸿门宴”,老家伙居然还是耍起了心眼儿。 当下装作什么没看见,问:“张太医有事尽管问,我当知无不言。” 张士道说:“今日承蒙校尉款待,老夫既见识了‘人参’,又目睹了‘战地包扎’,收获不可谓不大,可是老夫始终觉得,校尉应当还有事情没说,现在无人在侧,校尉可否直说呢?”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张太医果然明察秋毫!”谢岩佯装一副被人发现心事的样子叹道:“唉,事实上还真有一件事情。” 张士道说:“愿闻其详。” “家姑母生前好友日前来找,托我想想办法,看是否能够寻得一位太医,好替她女儿把一把脉,她女儿年少时曾患重症,虽然医治恢复,但每年入冬前需要有良医复诊,以免病情反复。”谢岩一面睁着眼睛说瞎话,一面看着张士道反应。 “什么病如此奇怪?”张士道眉头一皱,似乎是自言自语。 “具体是何病症,我也不知,我只知道,她女儿眼下所在的地方非常不一般,非太医不得入内。” “莫非是在宫中?”张士道双目一瞪,盯着谢岩问。 谢岩摇了摇头,却没有直说。 “那是在哪里?又非太医不可?”张士道奇怪地问。 “她女儿原是先帝才人,现在‘感业寺’中。”谢岩说出答案后,看着张士道。 “感业寺?”这个答案显然出乎张士道预料,他思虑片刻后问:“仅仅是把脉?” “不错,就是把脉,若是病发,神仙也救不了,其母也就是图个心安而已。”谢岩毫不犹豫地说道。 张士道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谢岩也不再说,他知道,必须要给张士道一个考虑斟酌的时间。 这时,门外传来石子声音:“热水好了,小的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谢岩说话的同时,起身向张士道告辞说:“时候不早了,张太医还请早些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也好,校尉请。”张士道很客气地说了一句。 他们两个人很有默契地不再提及刚刚所说之事,权当没有说过一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六章 时光荏苒 不论张士道会不会同意,谢岩都决定不提有关“感业寺”的话题,最低限度是不在他面前主动提起。 谢岩想法很简单,有些事情,可以尝试推动一下,但是绝对不能太过头,万一要适得其反的话,那可就太冤了。 次日,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止,天一亮,谢岩就起床洗漱完后去找石子,让他准备一辆马车,再将一些酒和风干好的牛肉包好,放在车上,他估计张士道多半早餐后会提出离开。 对于昨晚酒喝多的人来说,一碗滚热的小米粥下肚,那可别提有多舒爽。 谢岩预计的很准,张士道丢下饭碗后,果然提出回去。 谢岩道:“张太医请稍待,我已命人准备车了,很快便好。” “有劳校尉费心了。”张士道见谢岩绝口不提昨晚之事,暗自不解,但表面上还是要客客气气的说话。 石子将所有物品准备好以后,过来向谢岩禀告:“校尉,马车已经备好。” 谢岩转首对张士道说:“既然准备妥当,那我就不再挽留张太医了。”说着,接过冯宝递过来的一个包袱放到张士道面前道:“这里面是一些茶叶和那支‘人参’。” 张士道闻言眉头一皱,刚想张口说话,却不料冯宝抢先说道:“茶叶是警官自制,算不得贵重,至于‘人参’,放在我们手里,那是糟蹋了,不如交给张太医,也好物尽其用。” 张士道情知他们所言非虚,然而他素来为人清廉,从不拿别人东西,可是眼前……他真犹豫了,并非是贪图什么,而是他清楚知道,谢岩所求不过是给人把脉而已,虽然人在“感业寺”这么一个特殊的地方,但在医家眼中,只有正常人和病人的区分,从这个角度来说,谢岩所求并不过分。 不管张士道推辞与否,谢岩等他坐上马车后,还是把包袱扔了上去,并且大声命令石子:“出发!” 石子哪管那么多,马鞭一挥,落在马屁股上,马儿立刻跑动起来,带着后面的板车滚滚向前。 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里,谢岩和冯宝才转身往回走,冯宝还问道:“他同意了?” “没有,或许他有什么顾虑吧。”谢岩浑不在意地道。 “那就再想法子。”冯宝同样不是太在意。 还没走多远,突然身后隐约传来呼喊声“校尉、谢校尉——” 两人同时转过来寻声望去,却见是石子架着马车又回来了。 “这次应该差不多了。”冯宝敏感的意识到什么。 谢岩却什么也没说,快步迎上前去,冯宝刚想跟过去,忽又停了下来,或许是他觉得,人少些,更好说话吧。 马车停在距离谢岩差不多十步左右地方,张士道从车上下来,走到谢岩面前,直接问:“校尉昨晚所说事,只此一次吧?” “一次足矣!”谢岩道。 “那人是谁?” 谢岩知道,张士道这么问,就表示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请求。 “她姓‘武’。”谢岩抑制住自己的欣喜,尽量以平和语气说道。 “原来是武才人。”张士道点了点头,之后什么话也没说,拱拱手,告辞而去。 目送张士道离开后,冯宝走上前问:“怎么样,这下可是同意了?” 谢岩道:“总算是同意了,你赶紧去把消息告诉王福来,机会只有一次,错过可就没了。” “放心好了,我过会就去。”冯宝说完这句话,忽然想起什么,问:“要是王福来问我,接下来怎么办?我如何回他。” 谢岩不加思索地道:“那就让王福来问武则天,何谓思念?若不思念别人,别人又岂会想到她?” “这话什么意思啊?怎么听不懂呢?”冯宝很不理解地问。 谢岩看了一下四周,见无人在侧,于是低声对冯宝道:“她要是想从‘感业寺’出来,必须满足两个条件,第一,李治被皇后和宫中另一个妃子争宠的事弄烦了;第二,武则天写了一首李白都自愧不如的诗,让李治看到,并引发李治的思念之情。” “什么诗?居然能让李白自叹不如?”冯宝好奇心大起,追问道。 “诗名‘如意娘’,我也记也不全,大意就是诉说一个人想念另一个人,让王福来去问武则天的意思,就是促使她赶紧把诗写出来,有了这件利器,只要在合适的时候,交给李治,估计大事可成矣!”谢岩一口气说完自己知道的事。 “行,我明白了,我马上去找王福来,先把‘诗’弄到手再说其它。” 眼见冯宝急急忙忙地去找人套马车,谢岩不禁笑了笑,他心里知道,即使现在告诉武则天,恐怕她也不能立刻写得出来那首“如意娘”,更何况,他印象中李治好像还没有正式册立皇后,也就是说,事情,还需要时间继续发酵…… 转眼进了十月,天气渐渐冷了起来,“大宝商号”向“通善坊”订制的“蜂窝煤”和炉子已经陆续制作了出来,并且将第一批产的十个,悉数按照程务忠提供的地址给送了过去,至于那种简易的炉子,更是作了两百个,全部让裴士峰派人拉走了。 接近十月底的时候,大雪终于覆盖了整个“关中平原”。雪花一簇簇,一团团,鹅毛般纷纷扬扬,飘飘悠悠地落下。似花屑,如玉片,洁白无瑕,将树木、房屋、田野、小山,全都银装素裹起来,把万里江山变成一个粉妆玉砌的世界。 “大宝商号”从刚开始下雪时,就安装好“石炭”炉,店门也用厚厚的帘子遮拦住,但凡买酒或者进来询问的客人掀开帘子,就能够感受到室内的温暖如春。 最开始发现的是“大宝商号”附近几家店铺,他们感受了一天之后,毫不犹豫地各自订了两个,特别是一家酒馆的东家,听说之后,亲自来试了试,不仅一口气订下二十个炉子的使用量,更订下每天三十坛酒,若不是看在二十个炉子的份上,冯宝是绝不会答应卖这么多酒给他的。 现在的“烧酒”,可不是刚开始的时候了,每天一百坛,每坛三贯钱,那是在“大宝商号”的价格,只要一拿到手,马上就有人出五贯钱高价收购。 冯宝派人打听过,高价收购酒的人,都是“平康坊”各家青楼的人,他们把“烧酒”当成了吸引客人的噱头,一坛“烧酒”在他们那儿,起步价都是十贯钱,就这还让客人们趋之若鹜。 “平康坊”的人其实来找过商号很多次,提出高价收购全部出产的酒,可全都被回绝了,若不是他们知道“大宝商号”的东家挂着“左武卫”名头,可能早就派人来抢了。 时间长了,“左武卫”那边也知道了这么个情况,可是,他们更清楚,这支从“辽东武平堡”回来的队伍,是先帝亲自下诏召回来的,如今的陛下,虽然还没来得及想起他们,可谁敢保证哪天不会想到,所以,在陛下没有明确的态度之前,“左武卫”各将官对市面流言都是默认,等于也是变相的保护了“大宝商号”。 “左武卫”内部情形,外人自然无从得知,因此,也没什么人敢去招惹“大宝商号”,“平康坊”那边只能采用排队或者高价收购等笨法子。 现在忽然听说,有人订了二十个炉子,就可以每天购买三十坛酒,“平康坊”各家青楼,哪能放过如此良机,纷纷派人上门,至少的都是要订二十个炉子,最多的要四十个炉子,当然了,“烧酒”也是必须要的。 谢岩和冯宝测算过,按照“三斤粮一斤酒”来计算,如果不让“长安”粮价产生波动的话,每天最大产量只能在三百斤上下,也就是三百坛,再多的话,必须从外地购粮,而且最好的购粮地是“洛阳”,那里水运发达,可以买到从南方运到的粮食,至于从“洛阳”到“长安”一段的运费,却是不便宜,几乎和购粮的价格差不多,但是考虑到“烧酒”高昂的价格,似乎那也不算是什么事。 可谢岩却否定了从“洛阳”购粮的方案,他认为,若是每天都从“洛阳”运进大批粮食的话,实在太招人显眼,若是哪天“长安”出现粮食问题,朝廷恐怕第一个就会拿他们开刀,除非是直接在“洛阳”开“酿酒作坊”,将成品酒运过来,那目标才会小很多,也比较可行。 冯宝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每天酿两百多坛酒合适,最后和“平康坊”达成的协议是,每天供应五十坛,至于炉子,爱买不买,也不强求。 或许出于不好意思的缘故,“平康坊”还是订购了二十个炉子,本来以为此事到此就结束了。谁知道,才过十天,“平康坊”又派人来了,说是“蜂窝煤”和炉子太好用了,他们要给每个姑娘的房间都装上,粗略统计一下,直接订了二百个。 “通善坊”的匠人们都乐疯了,一个个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尽快完成。 由于进出“平康坊”各家青楼的都是达官贵人和有钱商贾,他们很快就发现了“石炭炉”这么一个好东西,略一打听,就知道是“大宝商号”所出,于是,订购炉子的单子如同雪片一般飞进商号! “长安人”疯狂的购买力让谢岩和冯宝两个见过大世面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短短数日内,收到的炉子订购需求,居然超过一千个,在这个手工制造的时代,堪称“天文数字”了。 “通善坊”日夜不停地打造炉子和制作“蜂窝煤”,甚至连坊中不是匠人的家庭也加入其中…… 炉子卖的太好了,原材料“石炭”就有些供应不上了,谢岩不得已,只能再次派老兵外出寻找“石炭”产地,同时让冯宝去“通善坊”一趟,把那个“流水线生产方式”引进炉子制造过程中去,要不然,匠人们的制造速度太慢了,根本作不到及时交付,而他自己却要在营地那儿盯着“炼钢炉”,以确保铁皮供应。 从十一月,一直忙到十二月底,近整整两个月时间里,“大宝商号”总共交付了近一个三百个炉子,这还不算匠人们另外制做出数量更多的简易炉。 当谢岩、冯宝两人清晨站在营地“瞭望塔”上,望向“长安城”的时候,他们看到无数煤烟升起,那一刻,两人的内心是无比自豪的,后世“工业化”城市的影子,或多或少的算是出现了。 “快过年了,你有什么打算?”冯宝看着远方,口中吐着白雾道。 “没什么打算?你呢?”谢岩反问道。 冯宝道:“除了聚会,还能有什么呢?即使是在后世,我也不喜欢过年。” “是啊,以前过年的时候,也就是和家人吃顿饭,然后好像也没什么事可干,真不如一个普通日子。现在在大唐,更感觉过年无趣。但不管怎么说,年还是得过,你好好想下,我们去请哪些人一起过年。” 冯宝道:“要我说,谁也别请了,就咱们营中这些老弟兄们聚聚得了。” “行啊,我没意见。”谢岩道。 “到时候再每人包个红包,意思一下。”冯宝又道。 谢岩觉得冯宝说的话很是奇怪,不由得问:“这些事,你犯得着跟我说吗?自己拿主意就行了呀。” “也是啊,和你说这些干什么呢?”冯宝自己都觉得怪异。 “是不是想家了?”谢岩盯着冯宝问。 冯宝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家,也没有亲人,老头子死了以后,就我一个孤家寡人了。” “都一样啊!”谢岩叹道:“在这里,在大唐,我和你一样,没有家,没有亲人,同样是孤家寡人。” “然后呢?”冯宝问。 “然后就是没然后!”谢岩遥望远方的“长安”道:“我爸从小教育我说‘无论在哪个环境中,只要你改变不了它,就得去适应它’,以前我总觉得是对的,现在觉得似乎有些不对。” “哪儿不对?” 谢岩道:“眼下在大唐,我觉得应该是,能改变就去试试,不能改变,再去适应,这叫变通。” “呵,到底是上过大学的啊,真是怎么说都有理。” “那是,不然大学岂不是白上了。”谢岩笑着说完后,又道:“怎么样?不再伤感了?” “谁说我伤感了?我那是抒发情怀。”冯宝强辩道。 “甭管是什么,我们也应该下去了,再晚一点,早饭估计都没得剩了。”谢岩说完看也不看冯宝,直接开始往塔下而去。 “你早说啊!搞不好现在都没吃的了。”冯宝一边往下,一边说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七章 意外来客 除夕前一日,“东市”大多数店铺都关门歇业了,“大宝商号”也不例外,三个老兵一天前就回城外营地去了,独留下王禄一个人守门。 倒不是别人有意欺负他,而是他走不了,王福来前两天托人带了个口信,说是今天要过来,因此他不得不留在店里等。 接近中午的时候,王福来终于来了。 王禄把他迎进“会客室”后,又沏上一壶茶,才道:“叔,有事儿?” 王福来先饮一口茶,长吁一口气,道:“侄儿啊,前些日子听说你在冯校尉他们营地待了些日子?” “回叔父话,是谢校尉要侄儿过去学认字的,‘上元节’后,还要过去。”王禄老老实实地说。 “两位校尉都是出自名门,你可要好好用功,千万不要自误,禧儿还小,王家现在就靠你了,听明白了吗?”王福来随后又以严厉地语气道:“你爹死得早,把你们兄弟托付给我,若你能好好跟随他们,认真识字进学的话,将来叔父还能设法给你弄个官身,要不然,你就等着回家种地去吧。” “扑通”一声,王禄跪倒在地,道:“叔父之言,侄儿必定铭记,叔父放心,侄儿一定认真努力,绝不辜负。” 王福来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且起来吧。” 等王禄站起来后,王福来又道:“日前,冯校尉托人给我带话,让我年前来找你一趟,所为何事啊?” 王禄道:“冯校尉没说,不过侄儿以为,可能是分红的事情。” “什么分红?”王福来问。 “侄儿听冯校尉说,店里自开张以来,大约挣了快一万贯,扣除什么开销后,还剩下五千贯,叔父有两成份子,也就是可以分到一千贯钱。”王禄一边说一边看着王福来。 “啪”得一声,王福来猛然间惊醒过来,这才发现手中茶杯竟然不知怎地掉落到桌面上,他顾不上茶杯的事,尖着嗓子问:“你说分多少?” 王禄一面拿抹布擦去桌上茶水,一面扶好杯子,再倒上一杯茶水,嘴上还不忘说:“叔父可分得一千贯钱。” “一千贯?一千贯啊!”王福来似乎被这个数字给吓倒了,半晌后,突然道:“那钱呢?” 王禄道:“钱在营地里,侄儿看过,冯校尉说了,要是叔父需要,随时可以拉走。”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王福来看着王禄问道。 “侄儿全凭叔父做主。” 王福来颇为满意地点了一下头,然后说:“那这样吧,‘上元节’后,你在城里寻一处宅子,位置差点不要紧,先买下来,回头去把禧儿接过来,都是一家人,不能不管的。” “侄儿明白了,节后就去办,一定不让叔父操心。”王禄很懂事地说道。 “好啦,我要回宫去了,禄儿啊,别忘记叔的话就行了。”王福来从座位上站起来,边往外走,边说道。 王禄跟在后面,连声说道:“叔就放心好了,侄儿一定听叔父的话。” 自打离开“大宝商号”,王福来就没有平静过,“一千贯钱”啊,很多人十年也挣不了那么多钱,而他什么也没付出,就平白无故的得到了,而且还只是三个月的分成,按照这个趋势,搞不好每三个月就会有一次。 “他们花这么大代价,到底图什么呢?”王福来死活都想不明白。 回宫路上,他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的前后思量,唯一的可能也就是那个“感业寺”里面的“武才人”。 可这些日子以来,王福来早已经将“武才人”的事打听清楚了,她“武德七年”生于利州,十四岁进宫,根本就不可能认识谢、冯二人,那么他们费那么大力气,花那么大代价,所为究竟什么呢? “难道,他们也是为了那个传说?”王福来越想越觉得可能。 当冯宝说出“袁天罡”的预言时,王福来是相信,也是不相信的!信的是“袁天罡”预言从无不准,不信的是,“袁天罡”真的说过吗? 今天,王福来可以说是彻底相信了!因为他认为,只有“袁天罡”真的预言过,才会让谢、冯二人不惜代价地拉拢自己,也只有自己飞黄腾达了,他们两个人才能获得更大的利益! 王福来心里那个欢喜啊,他现在钱财有了,“感业寺”也进去过多次,“武才人”那偶尔也可以说上两句了,更主要地是,他在宫里隐约听到有人说起过她和当今陛下的事,再联想到冯宝曾经让自己告诉“武才人”的那句话,他觉得,自己的好运气就快要来了。 王福来曾想过,冯宝为何会让自己带那么一句话给“武才人”,当他感觉出和陛下有关之后,他立马选择了忘记,因为他太清楚皇宫是个什么地方,事事都弄清楚了,只怕自己也就活到头了。 因为临近除夕,按惯例,宫里会给“感业寺”送吃食,王福来觉得自己得争取到这个差事,万一“武才人”那儿有什么话或者别的事呢?他可不想错过了。 就在王福来往皇宫去的时候,一骑快马出了“长安城”直奔谢岩他们营地而去。 近几日,气温很低,加上一直小雨、小雪不断,地面上多有结冰,即便如此,快马仍旧保持高速疾驰,显示出骑士的非凡骑术。 军营不比其它地方,哪怕是逢年过节都有人值守警戒。此刻负责警戒的人是雷火。 虽说军官是不需要担任警戒(其实就是看大门)任务的,可是自打营地里所有老兵都忙活制作铁皮、运货、酿酒等事后,林运和雷火便主动提出来,由军官们负责白天的警戒事宜,并由此成为定例。 因非战时,雷火没有着甲,穿一身厚厚的袄子,带着帽子、围脖和手套,外面加身军服,全身上下仅露一双眼睛,再将横刀往腰间一挂,站在营地大门口,跟一尊“门神”似的。 当快马接近时,雷火把手摁在刀柄上,冷冷地看着,瞧那架势,若对方接近而不减速的话,恐怕他就要抽刀上前袭杀了。 来者身着军中制式皮甲,纵马至雷火二十步左右时,提缰勒马,再翻身下马,牵马前行,雷火远望这人有点眼熟,可就是一时间想不起。 “某家‘折冲都尉’刘定远,特来拜会谢岩校尉。” “刘都尉!”雷火大惊道:“怎么会是你啊。” 雷火认出来了,来人居然会是刘定远都尉,他赶紧跑步迎了上去。 刘定远一脸疑惑地看着雷火,问:“请问你是?” “雷火啊!”说着,将围脖往下一拉,露出一张满面络腮胡子的面庞。 “原来是你小子啊,哈哈!”刘定远笑着大声道,还握手成拳地在雷火胸口击打了两下。 雷火毫不在意地笑道:“都尉何时回‘长安’的?怎么也不事先派人来说一声。”说着,上前亲自接过刘定手中缰绳。 “刚回来两天,才知道你们在这里,我这不就来了吗?”刘定远一边说,一边向营地里走去,随即又问:“听说你现在是‘同州镇将’?那两个小子呢?现在升什么官了?” 雷火知道刘定远指的是谢岩和冯宝,于是说道:“还是校尉。” “什么?”刘定远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想再问,雷火马上抢着道:“此事一言难尽,待会都尉一问便知。” 说话间,两人来到“瞭望塔”下,雷火冲着营房那边大喊道:“谢校尉、冯校尉,你们快来看啊,这是谁来了!” 经雷火的大嗓门一叫唤,营房里差不多每个人都听见了,头一个走出来的人是刘愣子,他看到刘定远后先是一怔,继而大喜,快步跑上前去,同时嘴里大叫道:“弟兄们,是刘都尉来了!” “哪个刘都尉啊?”冯宝在谢岩房中,听到刘愣子的话后,一时之间似乎想不起来了。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谢岩也没想起来,但是却起身往门外走。 两人走出门,看到一群老兵和林运他们围着一个人在那说些什么,气氛非常热烈,可他们还是看不清来人是谁。 倒是刘定远先发现了他们,推开人群迎上去“哈哈”笑道:“谢警官,冯兄弟,你们可好啊?” “刘定远都尉!”谢岩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他,愣在那儿,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哈哈,原来是你啊!”冯宝大笑着走过去。 谢岩此刻也反应过来,跟上去说道:“刘都尉能来,简直就是喜从天降啊,来来来,快请屋里坐。” 一群人簇拥着刘定远走进接待客人的房间,马上就把整个房间都给坐满了。 刘定远进屋以后,看看桌椅,再瞧瞧正烧水的“煤炉”,不停地“啧啧”称赞,最后坐下来道:“变化太大了啊。” “可不是吗,这些东西都是他们两位想出来的。”雷火说话间,将帽子、手套还有围脖取下来递给刘定远,又道:“还有这些,要没它们,‘辽东’那地儿,根本就不是人待的。” 刘定远翻看了一下手上的围脖等物,然后放下说:“都是好东西啊,有了它们,大军何惧寒冬?你们两个,确实够聪明,某家当时还真是赌对了。” 对于当初刘定远推荐一事,谢岩他们后来从林运处已然得知,此时定然需要当面谢过。 几句客气话后,谢岩问道:“刘都尉不是去了‘陇右道’吗?此番回‘长安’,莫不是要升迁了?” “没战事,哪来升迁啊,某家回来,是家中有事,不值一提啊。”刘定远显然不想多说什么,他换个话题问道:“听说你们把‘安胜关’拿下了,快说说,怎么作到的?那可是要隘啊。” 谢岩和冯宝对视一眼,最后冯宝一拍雷火的肩膀道:“让老雷来说,他是直接参与,我们那是摇旗呐喊的。” 雷火也不客气,马上接过话,从“一日三餐”开始说起…… 见他们说得热火朝天,谢岩没有去插话打扰,招手示意让石子过来,然后低声道:“你去安排一下饭食,把为除夕准备的都拿出来。” 石子默然领命,临出门前,还轻轻地叫上几个人跟随,要不然他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差不多说完“安胜关之战”时,石子来报:“酒菜准备好了。” 于是众人又簇拥着刘定远一起来到专门吃饭的“食堂”,当刘定远看到一张巨大的圆桌上放满各色菜肴的时候,他再也淡定不了了,吃惊地问道:“你们、你们平日里吃这些?” 冯宝一边招呼众人坐下,一边说:“平日里没那么多,这不是要过年了吗,自然多了些。” 刘定远“哦”了一声,刚刚坐下,那边刘愣子却说了:“平时也差不了多少,天天都是肉,都吃腻了。” “好你个刘愣子啊,才吃几天肉就嫌弃了?要不你回家去,看看能不能吃得上。”雷火非常不满地说道。 “我、我不就是随便说说嘛。”刘愣子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嘴里嘟囔了一句,把头一低,坐下了。 谢岩坐下后道:“其实愣子说的没错,这人啊,不能天天吃肉,也需要搭配点叶菜,可惜现在是冬天,没法子弄到,只能将就将就了。” “这还算将就?”刘定远长叹一声,苦笑道:“还是警官你有本事啊,弟兄们跟着你有吃有喝,有军功,比跟着我那是强太多了。” “过去事,还提它干什么呀?”冯宝唯恐引起刘定远不快,抢过话来道:“大家都满上,今日刘都尉登门,谁要是不喝好了,可别怪我不高兴啊。” 等众人倒满各自杯中酒后,冯宝再道:“其它话不多说了,来,我们一起敬刘都尉!”同时举起杯大声道:“诸位,干了!”说完率先一饮而尽。 “干了!”所有人齐声同道,一起举杯共饮。 刘定远虽然没听明白“干了”是什么意思,可看众人的动作后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仰首一口饮尽杯中酒,再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大叫一声:“好酒!爽!痛快!”紧接着,还不忘问一句:“城里盛传的‘烧酒’莫非就是它?” 所有人先是一愣,跟着一齐“哈哈”大笑……弄得刘定远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还以为自己说错话,奇怪地看着众人。 “所谓‘烧酒’,就是它!是冯校尉酿造出来的。”雷火解释了一下。 “管它什么酒,先喝痛快,走得时候,带些回去便是,都是自家兄弟,想喝了就来拿。”冯宝再次举杯对刘定远道:“来,咱俩干一杯。” 论喝酒,刘定远自认是海量,几乎来者不拒,一桌人里面,就属他喝得最多。 不过话也说回来,这家伙确实酒量惊人,面前的一坛基本喝空以后,还跟没事人一般,除了脸色微红,额头冒汗之外,几乎看不出醉酒的样子,谢岩还特意观察过,刘定远酒品还奇佳,说干杯就是干杯,绝不含糊。 一坛差不多就是一斤,五十多度的高度白酒,并不是人人喝得下去的,比如林运,早就吐的一地都是;再比如谢岩,已经站也站不稳当了,说话也有点不清不楚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八章 挑灯夜话 军人们就是这样,宁可被酒醉死,决不说我喝不下! 冯宝抗不住了,一坛半已经喝下去,也吐过一次了,他感觉自己实在是喝不了了。 眼下,还能坐在那你来我往喝酒的,只剩下刘定远、雷火和刘愣子三个人了,只不过他们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个个眼睛血红血红的,每喝一杯后,都得在那儿歇半天了。 “别、别喝了!我看,差、差不多了。”冯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还用手晃了晃,继续道:“这、这已经倒好几个了,要喝,明天!明天再喝。”说完,他突然大叫道:“石子——,你人呢?” “来了,来了啊!”话声里,石子和老张头,一人端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石子先拧干一条热毛巾,递给冯宝,接着和老张头又给刘定远他们几个一人一条。 用热毛巾擦过脸后,冯宝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许多,甚至连酒都有些“醒了”,连忙对石子道:“给谢校尉他们几个也擦一下。” 事实上,不用冯宝说,石子和老张头已经开始用热毛巾分别给谢岩和林运擦脸了。 “呼——”谢岩被热毛巾“烫”醒了,长长吐出一口酒气,从石子手上接过毛巾,自己动手擦拭了一下,感觉还不够,又让石子换一条热的来。 再一次擦过脸后,谢岩感觉自己清醒多了,他看了一眼周围,见已经无人再喝酒了,要么趴着、躺着,要么坐那儿用热毛巾在擦拭。 “应该差不多了吧,要不换个地儿,喝喝茶?”谢岩望着刘定远,似乎是在征询他的意思。 刘定远还没来得及说,冯宝先说了:“对,咱们喝茶去,酒,明天继续。” “那就明天再喝!”刘定远情知自己也喝不动了,顺水推舟地道:“去喝茶,聊聊天去。” 最终,能自己走出去的,只有谢岩、冯宝、刘定远和雷火四个人,刘愣子倒是没事,他本也想去,却让雷火给叫住,让他去帮石子他们收拾。 接待客人的房间显然让人给收拾过了,椅子一张张靠墙放好,中间的桌子上还放好了一壶沏好的热茶,他们四个人刚进去,王三狗推门而入,先把炉子里的蜂窝煤换了一个,然后给每人面前倒上一杯茶,忙完后才退了出去。 刘定远拿起茶杯,先喝了一口,而后说:“你俩不简单啊,区区几百人就拿下了‘安胜关’,难怪先帝要召你们‘返京叙功’,那可是大荣耀啊。” “别提这个了。”冯宝一肚子不高兴地道:“还不如给我们随便一个地儿待着呢,现在的地儿,那是人家‘右领军卫’的,指不定哪天得还回去呢。” “此话怎讲?”刘定远看着谢岩问。 谢岩只得把自己等人回到“长安”以后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最后道:“我们是在等陛下哪天想起我们了,才好说以后的事,‘叙不叙功’的,真是无所谓,我对当官本就没什么兴趣。” “这是哪的话啊,有功不赏,岂是大唐风范,定然是陛下太忙,一时忘记了。” “别光说我们呀,那你呢?什么时候回‘陇右道’?我可是听说了,对‘西突厥’用兵那可是板上钉钉的事,你不打算参与?”冯宝冲着刘定远问。 “唉,怕是去不成了。” “怎么了?”冯宝问。 “老头子不想让我再上战场了,他准备亲自去求陛下,把我弄到‘洛阳’去。”刘定远颇为无奈地道。 谢岩有些奇怪,问:“不上战场,回‘长安’就是了,干嘛要去‘洛阳’?” 刘定远看了一眼谢岩,又转首看了下雷火,发现他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略过片刻后,他似乎拿定了主意,这才低声说道:“老头子说,朝堂上,有大哥在就行了,我去‘洛阳’是为了留个后路,万一……” 后面的话,不用他说,谢岩和冯宝自然也听得懂,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老子“夔国公”刘弘基那是贞观老臣,况且现已致仕在家,于朝中并无什么影响力,如今拼着老脸不要,把刘定远弄去“洛阳”,其实也就是给刘家留下一条后路,以防朝廷之中有什么变化,这种事,无论是在封建王朝,还是在后世,其实都是一种很普遍的现象。 “还是令尊大人想得周到啊。”谢岩有些感慨地说道,他不得不承认,刘弘基安排的很是合理,对于封建大家族来说,无论怎么样,也不能有一棵树上吊死的心态。 “唉,可是我不想啊!”刘定远苦笑地道:“除了会打仗,我别的什么也不会,去‘洛阳’干什么呢?” “什么也别干!”谢岩道:“令尊大人恐怕就是这个意思。” “混吃等死?当个纨绔?”刘定远瞪着眼睛看向谢岩。 谢岩虽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意思不言而明。 “那不行,好男儿功名马上取,我刘定远又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要我现在就混吃等死,那不如死了拉倒。”刘定远大声说道。 “对,男子汉就应该马上取功名!” 此言一出,刘定远、谢岩和冯宝一齐把目光投向雷火身上,因为刚刚那句话,确是这个“睡着”的人叫出来的。 雷火从桌上直起身体,猛地摇了两下脑袋,再道:“我说错了吗?” 冯宝看着雷火,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没有,你说的很对!” “那不就对了,总不能和你们俩一样吧,明明有本事,可天天忙活着商贾事,好不容易想出个援助‘波斯’的事,还信誓旦旦地去给陛下上书,现在连个下文也没有,从没见你们放在心上,甚至提都没提过。” 或许是酒后吐真言吧,雷火刚刚那一番话,着实让谢岩和冯宝二人吃了一惊,他们都没有想到,雷火竟然会对那件事会如此上心。 “老雷,你咋会这么想?”冯宝不得不问出来。 “是啊,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当着刘都尉的面直接说好了。”谢岩觉得自己也是时候了解一下身边人的想法了。 “那我可就说了啊,我是粗人,要是说得不对,就当放屁好了。”雷火似乎有些话憋得太久了,说起来都顾不上礼仪了。 “都不是外人,你随便说好了。”冯宝应道。 雷火不再多想,直接道:“你们两位校尉,出自名门,都是有大才的人,不论将来为将或为相,都是可以预期的,可我们呢?除了上阵厮杀,什么都不会,现在跟在你们后面,吃喝用度都不愁,可是,我也想光宗耀祖,我也想给儿孙挣个出身啊!前段时间,听说谢校尉上书陛下,提出援助‘波斯’这事,我和禁兵弟兄们都商量好了,要是真能行,咱们一起去,不就打仗吗?我雷火怕过谁啊?” 雷火一番话,说的是豪气干云,令冯宝佩服万分,并击掌而道:“说得好!老雷啊,你可真是一条血性汉子!不怪当日警官说‘谁敢横刀立马,唯我雷大将军’!” 刘定远是越听越糊涂,他抢在别人说话前,赶紧问:“什么援助‘波斯’?上什么书?‘雷大将军’又是怎么回事?这怎么又和禁兵扯上关系了?”一连数问,都不知道他问的是谁? 冯宝起身道:“让他们两人回答你吧,我先去方便一下。” “老雷,还是你来说吧。” 既然谢岩不主动说,那雷火也就当仁不让地说起来……差不多将他们来到“长安”以后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可以这么说吧,除了雷火不知道的,其余的都说了。 刘定远听完之后,那是久久不能平静,他是真心没有想到,短短半年时间里,居然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 隔了好一会儿,刘定远突然问:“警官啊,你说,那个什么‘军官使节团’能不能成行?” 谢岩直说自己的想法道:“不好说,陛下有没有看到奏疏尚不知道,更勿论其它了。” “我觉得陛下没有看到。”早已回到屋内的冯宝道:“要是陛下看到了,怎么着也会有个说法吧。” 刘定远也点了点头,赞同地道:“不错,是这个理儿。”过了一会,他又问道:“要是陛下同意呢?” “那还有什么说的,我雷火第一个去!” “援助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刘定远似乎对这件事情非常上心,又一次问道。 谢岩考虑一下后道:“要说有多大可能性,我还真不敢说,不过此事对大唐而言,没有任何风险,即使是‘军官使节团’的军官们,也没什么危险,反正他们又用不着上阵打仗的。” “我看,少说有六成可能。”雷火又一次接过话道:“禁兵军官,还有韩成,加上我,讨论过很多次了,只要‘波斯皇族’人心未失,组织起和‘大食人’对战的军队并不难,加上谢校尉提出的战法,在一段时间里形成对峙状态是必然的,但若是谈到夺回失地,收复国土,恐怕需要很多年才能够作得到,但那个并不是重点,对大唐来说,只要那地方不给‘大食人’完全占据,那就是胜利。” 谢岩简直都不敢相信,平日甚少说话,大字不识几个的雷火,竟然能够说出上述之言,他甚至有些怀疑,雷火是不是在“扮猪吃虎”? 刘定远同样十分震惊地看着雷火,仿佛从来不认识这么一个人。 雷火被他们看的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呢,还是别的。 “老雷,刚刚那些话都是你想出来的?”冯宝也有些不信地问。 雷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那都是讨论的时候他们说的。” 三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话不对吗?”雷火奇怪地问道。 “没有,他们说的很正确。”冯宝立刻说道:“可是陛下看不到,说什么都没用。” “哎,终归还是纸上谈兵啊。”谢岩感慨地说 “那也就是说只要陛下知道了就事有可为。”刘定远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别人。 “差不多吧。”冯宝随口一说。 刘定远忽然说道:“那找一个能够见到陛下的人不就行了吗?” 冯宝道:“说的轻松,上哪找去啊?” “我倒是可以试试。”刘定远这话可没有说出来,而是在心里对自己说的。 “行啦,此事多说无益,哪怕是说到天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还不如想想明天除夕怎么过呢?”谢岩不想再讨论下去了,直接就换了一个话题。 “简单,吃饺子,发红包!”冯宝似乎早有准备,马上说道:“警官你弄馅,我来包。” “饺子是什么?”雷火和刘定远异口同声的问。 冯宝故作神秘地说“现在不告诉你们,明天吃了就知道了。” 谢岩也一边凑趣地道:“绝对是好东西,不吃可别后悔哟。” “又有啥好吃的?”话声中,刘愣子推门而入。 “你小子就知道吃!”雷火笑骂道。 “嘿嘿,民以食为天吗!不吃哪成啊。”刘愣子坐下来说。 “就你会说话。”谢岩说着站起来,对刘定远道:“你们先聊,我去巡视一下营地。” “这么晚还去?”刘定远不解地问。 冯宝道:“每天睡前巡视一遍,都是大伙儿轮着来的事,今天刚好是警官,你就别管他了,我们继续。” 谢岩走出房间,先呼吸一口清冷的空气,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一下,然后按照往日巡视的惯例,从营房开始,一路巡查下去…… 大约用了一个多时辰,谢岩将所有地方都走了一遍,确认该有人值守的地方都有人后,这才回到客房,进去一看,只有石子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睡觉,其他人都不在了,想来应该去睡了。 谢岩唤醒石子,说:“不早了,你也回去睡吧。” 石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说:“我还要给校尉弄热水呢。” 谢岩以命令的口吻道:“不用啦,你快去睡吧。” 等到石子离开之后,他稍作休息,也回到自己房间就寝去了。 所有房间的灯火全部熄灭了,整座军营里非常的安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雪花又一片一片的落下,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挂在树梢上、停留在一切它可以停留的地方上…… 有一双纤手伸向半空,感受着雪花带来的丝丝清凉,感受着它们化为清水自手指缝隙中无声滑落…… “唉——”一声极度幽怨的叹息传至夜空,跟着,一声低低的呼唤:“雉奴啊,可曾还记得我吗?” 没有人可以回答,寂静的夜空中,除了偶尔传来的敲击木鱼声音,别无其他任何声响。 良久—— 那双芊芊玉手,带上窗户,将雪花隔绝在窗外,漆黑的屋内传出一缕幽幽之声:“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十九章 兄长就是好 天亮了,雪停了,空中阴沉沉的,看样子,还有下雪的可能。 谢岩挣扎了许久,还是决定起床,无论如何,有客人在,不可失礼于人。 打理完个人之事,谢岩去“食堂”用早餐,半道上却碰到石子,没等他说话,石子先说道:“校尉,刘都尉天不亮就走了,还要了一大包茶叶带走,他还说,晚上过来吃饺子。” 谢岩道:“随便他了,走,我们去吃早饭。” 石子却说:“小的吃过了。” 谢岩点了下头,自己直接去“食堂”了。 当谢岩在“食堂”吃早餐的时候,刘定远拎着一包茶叶,直接走进位于“东宫”的“太子左卫率府”。 刘定远是庶子,虽因作战勇敢颇得其父刘弘基喜爱,然而出身的低下,决定了他无法依靠家世获得更多,在这一点上,他是远远比不上其兄刘仁实的。 身为刘家嫡子,官至“太子左卫率郎将”,刘仁实平日并不忙,原因也很简单,当今陛下刚刚即位,还没有册立太子,因而“东宫”此刻并没有主人,负责宿卫的“太子卫率府”就成了朝廷里为数不多的清闲之地。 亲兵们认识刘定远,自然没有拦阻,任由他走进刘仁实的房间。 此时,刘仁实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响,缓缓问道:“谁啊?” “兄长,是我,定远啊。” 刘仁实闻声睁开眼,微微一笑的对刘定远道:“原来是十一郎啊,昨晚好像你没回家吧?” “没回家,昨儿小弟去了城外,赶不及回来了。”刘定远说着,自己寻了个案几,在后面坐了下来,然后将茶叶往桌上一放,道:“这是友人给的茶叶,非常独特,特意带给兄长尝尝。”说完,冲着门外大叫道:“来人,送壶热水过来。” 很快,有名亲兵拎一壶热水走了进来,刘定远起身找来两个水杯,打开茶叶,在每杯中各放一些,然后将热水倒入少许,稍候将水倒掉,再加入热水后,这才亲自端起一杯放于刘仁实面前案几上,同时说道:“兄长不妨尝尝,很是不错。” 刘仁实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茶水,再对刘定远笑道:“这礼下于人定有所求,十一郎啊,你要有事,还是先说的好。” “兄长这是哪儿的话,小弟孝敬兄长本是天经地义,哪有什么其它事情啊。” “真的没有?”刘仁实笑着问。 “真没有!”刘定远道。 刘仁实笑而摇首,似乎不信,只是他没有多问,而是端起杯水,先看了看,而后闻了一闻,再轻轻浅尝一口,最后放下杯子说道:“的确不错,闻之有香,饮之味甘,是个好东西。” “那是,我朋友不光茶弄得好,还……” “酒也酿的好!对吗?”刘仁实依然笑着说。 “啊——”刘定远张大嘴巴,不晓得怎么说下去了。 “这不奇怪!”刘仁实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而后放下杯子继续道:“昨日你出城访友,一夜未归,若不是去了辽东旧部那里,还能去哪呢?这茶叶嘛,为兄早就尝过了,并不稀罕,倒是他们那个‘烧酒’很不一般,你没弄点回来?” 刘仁实年过四旬,对刘定远历来照顾有加。 在刘定远眼里,这位长兄,可谓亦兄亦父,他们之间的感情很是不错,所以他才会今天一大早就来找刘仁实,本想着试试能不能让长兄“帮帮忙”,可现在,他完全不知道怎么说是好了,这位长兄,似乎什么事情都知道。 “那个、那个酒肯定不是问题了,兄长若需要,小弟随时可以去拿。”刘定远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 刘仁实并不关心酒的事,而是问:“他们请你来的?” “那可不是。”刘定远立即否认道。 刘仁实点点头,再问:“那你打听什么?他们军功的事?” 刘定远听得眼睛一亮,虽然他不是为这事来的,但是看样子兄长知道啊,赶紧问道:“兄长知道此事?” “略知一二。”刘仁实想了一会儿,才说:“先帝诏令,无人可违,‘兵部’早已经将文书呈报‘门下省’,然‘政事堂’以先帝丧期之名,予以驳回。丧期过后,‘兵部’拟再度呈报,却不料,校尉谢岩贸然上书,奏请援助‘波斯国’,被禇公斥为‘异想天开,一派胡言’,至此,‘兵部’亦不敢上呈。” 刘定远听完兄长一番讲述,终于明白为什么谢岩他们现在给人晾在一边了,原因出在那封奏疏上。 “现在知道原由了,十一郎还有何想法?”刘仁实说。 刘定远反问:“兄长知道那奏疏内容?” “所知甚少”刘仁实回答的很干脆。 “小弟却是知道。”刘定远也不管刘仁实想不想听,紧跟着就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出来…… 刘仁实静静地听完之后,问:“十一郎,你倒底想说什么?” “兄长,他们提出的法子,可行不?”刘定远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刘仁实沉默了很久以后,缓慢地说道:“至少听起来可行,即便出现最坏情况,于大唐并无损失。” 刘定远心里那是乐坏了,兄长很少轻易做一个结论,一旦他说“可行”,那么此事,还真得就是一件“行的通事”。 眼见刘定远面露喜色,刘仁实不觉暗自诧异,可没有开口去问,因为他很了解自己兄弟,心里藏不住事儿,只需要等待,很快就会明白的。 果然,刘定远开口道:“既然兄长也认为可行,那何不……”他故意没有说完整,而是看着其兄反应。 “何不什么?”刘仁实平静无波地问。 刘定远没有等到自己希望的“反应”,只好把话继续说完整:“何不觐见陛下直言。” 刘仁实笑了,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兄弟今天来,到底是为什么事了,举起杯喝一口茶,再轻轻放下,然后说:“十一郎啊,你对此事如此关心,可谓极不寻常,你究竟想要说什么?不妨一次说清楚好了。” “小弟我,我不想去‘洛阳’。” 刘仁实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刘定远突然之间说出这么一句话,尤其是话的内容和前面说的事情,似乎一点关系都没有。 然而,刘仁实毕竟在官场多年,可以说什么样的事,什么样的人都遇过,虽然他第一时间里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刘定远的意思,那更是令他十分震惊的结果,当即脱口问道:“你想去‘波斯’?” 刘定远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小弟知道父亲安排的意义所在,为了刘家,本也没什么话可说。昨日,当得知援助‘波斯’一事后,小弟以为,远去‘波斯’,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说说看,好在哪里?”刘仁实丝毫没有表情地问。 “兄长请想,‘波斯’远在万里之外,来回一趟差不多需要三年时间,如果‘军官使节团’成行的话,起码得十年后才能回到‘长安’,假设援助一事成功了,那可是堪比开疆拓土的大功劳,即使没成,那也是敌人势大,非战之过,只要能活着回来,起码也算得上是‘出使万里’的功劳吧,兄长不妨想想,昔日之张骞,今日之玄奘,那是何等荣耀!我刘家若有此功劳垫底,又何愁他日啊。”刘定远把昨晚半宿没睡想好的话,终于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说完以后,一直看着兄长刘仁实,完全就是一副在等结果的模样。 很长时间过去了,刘仁实一言不发地看着刘定远,虽然在明面上看不出他任何表情变化,实际其内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刘仁实不得不承认,他眼中的“十一郎”,已经真的长大了,单就刚才那番话来说,既考虑到了家族,又考虑到了个人,可谓用心良苦。然而,真的应该那样去做吗?他不知道。 “咳咳”刘仁实轻咳两声,再喝口茶,定一定神,说道:“此事为兄无法作主,十一郎应该回去问问父亲的意思才好。” “陛下还没同意呢,此时问父亲太早些了吧。”刘定远道。 刘仁实问:“怎么,你还想让为兄去觐见陛下不成?” “那不是没办法吗?”刘定远跟着又道:“兄长不也说了吗,此事对大唐只有好处,并无坏处,可明明是件好事,却就是传不到陛下耳中去,倘若白白错过了,岂非太可惜了。” “哼!以为就你聪明,别人就不知道此事与大唐有利无害吗?”刘仁实冷冷地说道:“十六卫之中,知道此事的人绝不在少数,虽然未必有你知道的详细,但大致相差不多,你觉得别人都是傻子不成?看不到中间的好处吗?” “那——那为何……”刘定远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 “你也不想想,禇公是什么人啊?那是先帝托孤重臣,他发了话,谁肯出头啊。”刘仁实一语道出症结所在。 “那、那、那就这么算了?”刘定远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连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下来。 刘仁实追问道:“那你觉得还能如何?” 刘定远顿时哑口无言,以他兄长的官职和地位要是都没办法的话,他就更别想了。 看着刘定远一脸惆怅的样子,刘仁实是又好气又好笑,心说:“谁要请你办事,那可真就是倒霉了。” “十一郎,你说,为兄要是和你的朋友要个几十坛酒,有没有问题啊?” 刘定远被问得一愣,说:“你是我兄长,要点酒而已,能有什么问题?”话音刚落,他把头一低,说了一句:“能不能少要点,那可值不少钱呢?” “哈哈哈……”刘仁实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刘定远是一脸迷糊,他都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让兄长如此好笑。 “十一郎啊,你帮朋友办事,他们就没给你好处吗?” 刘定远脑子再不够用,此刻也明白了兄长的意思,他“腾”地站起身来,一脸兴奋地道:“有有有,别说几十坛,就是一百坛酒也成。” “你先坐下。”刘仁实摆摆手,示意刘定远坐下来说话。 “兄长同意啦?”刘定远刚坐下就问。 刘仁实没有回答,却是顾左右而言它道:“他们酿制‘烧酒’,一个月可产多少啊?” “每天三百坛,只会少不会多。”刘定远不明白兄长问的意思,却还是照实说了。 “你可知是为何?” “知道啊,警官说了,多了会影响粮价,对百姓不利。”刘定远还是如实回答。 “警官?”刘仁实问。 刘定远道:“就是谢岩那小子,他姓谢名岩,字警官,取‘为官自警’之意。” “他们是‘谢文靖公’之后,可是如此?”刘仁实继续问。 “正是,他们那一支在‘侯景之乱’的时候,避世于山野间,现在仅存他一人,另一个冯宝,是他同窗。”刘定远把谢岩他们编造的谎言当成了实话说了出来。 “当真是名门之后、不同凡响啊!十一郎,你和他们交情非浅,日后可要多多走动才是,那小子,可不一般。” 刘定远瞪大了眼睛瞅着兄长,都听不懂说的意思。 “不明白吗?”刘仁实先问了一句,见刘定远摇头,只好解释道:“从他们酿酒卖的第一天起,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了,有的是觊觎酿酒之法,有的是在坐等他们犯错。” “犯什么错?”刘定远是越听越糊涂,只好问出来。 “酒是粮食酿造出来的,如果他们贪图小利,必定会大量酿造,势必会引起粮价波动,届时自然会有人把罪名按到他们头上,到时候从店铺到方法,怕是一样也跑不了。可是那小子聪明啊,宁可不卖,也绝不多酿,而且据为兄所知,他们购粮时,还尽可能去购买陈粮,哪怕付出的是新粮的价格,也从不多说,如此一来,任谁也无话可说;还有他们搞的那个炉子,很好用,可以说非常好,但是卖的同样很贵,然而,那只是卖给有身份地位人的,他们还弄了一种简易炉子,以非常低的价格卖给百姓,此事也有人暗中察访过,他们所卖之资,几乎全部是匠人的工钱,他们从中不仅一文钱不赚,甚至还要倒贴一点,你可知道,若是他们于其中哪怕只挣一分利,一个‘与民争利’的罪名就要扣下来,试想一下,谁又能够保得住他们?正因为他们在这两件事情上,做的极其干净,没有给人以任何把柄,甚至于百姓有利,这才使得他们伙同‘骁卫’官兵,以‘夜训’为名,行偷盗之事不了了之的。” “那事我知道啊,不是给了钱吗?怎么能算偷盗?”刘定远犹自有些不服地插话问。 “蠢货,谁给你的权力擅入百姓家中?给钱了是不错,可是你有问过百姓愿意卖吗?”刘仁实怒声道:“朝廷不追究,不代表事情就是对的,你要明白这个道理。” 刘定远情知自己是想错了,只好低头认错地道:“小弟知道了,改天告诉他们,这事还是别干了。” “知道就好”刘仁实重重地说了一句,随后又说道:“他们年青,有些少年人的玩闹心态不足为奇,不过那个叫‘警官’的,确实有才,对于援助‘波斯’一事,分析的很是有理,提出的方略也算切实可行,尤其是‘游击战’的提法,更令人大开眼界,想来他应是‘文靖公’嫡传一脉,谢氏之中,无人可以比拟,十一郎日后可和他多学一学,无论战阵之道,亦或制敌策略,想必都会让你有所受益的。” “小弟明白了”刘定远连忙应承下来,但紧跟着问起自己最关心的事:“兄长,那觐见陛下的事情……?” 刘仁实摇首言道:“为兄不能,朝中也不可能有人为了此事愿与禇公交恶。” “那——”刘定远后面的话在心里对自己说:“搞半天,不还是白说吗。” 刘仁实装作没听见,伸手端起桌上茶杯,轻轻摇晃一下,或许是没了水的缘故,他又轻轻放回桌上,跟着慢悠悠地说:“可也不是全无办法。” 刘定远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大喜过望,立刻起身,拿起水壶给刘仁实的杯中续满热水,最后以一脸渴望的神情看着其兄,问:“兄长可是有办法了?” “一百坛酒,可不许少啊。”刘仁实似乎很认真地说。 “放心,包在小弟身上!”刘定远拍着胸脯道。 “再来十斤茶叶。”刘仁实有些“狮子大开口”的意思。 “行,没问题,兄长快说吧,到底是什么办法啊?” 刘仁实不慌不忙地道:“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事情是由那个‘波斯’人引起的,也只有他去做,禇公才无话可说。” “那应该怎么做呢?”刘定远这句听懂了,但是具体的做法他还是得问。 刘仁实道:“不出意外的话,陛下当在下月正式册封皇后,按礼制,各国使节均需献礼、上表,以示恭贺,通常而言,三省是不会关注的,更不会出现截留之事。” “哎呀,不愧是兄长啊,总能想出好办法!”刘定远恭维地说道:“有兄长就是好。” 刘仁实道:“为兄提醒你一句,无论成否,都不可以和别人说起。” 刘定远很认真的道:“兄长放心,小弟定然不会和他人说起。” “好啦,时辰不早了。”刘仁实说着站起身,对刘定远道:“随为兄一起回府吧。” “啊——”刘定远似乎另有打算。 “啊什么?今日除夕,你哪儿也不许去!”刘仁实看也不看刘定远,直接就往门口走。 纵使万分不情愿,刘定远也只能耷拉着脑袋,苦着脸跟在后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四十章 年夜策划 饺子,在中国北方是春节时最常见,也是最受人喜爱的美食,相传乃东汉时期“医圣张仲景”发明,在唐朝时,通常被人称之为“牢丸”;包子,相传三国时期“诸葛亮征孟获”时发明,也是中国人最喜爱的美食之一。 冯宝曾经偶然间听谢岩提过:“以草木灰为原料可以制取碳酸钾,然后用碳酸钾能够生产出食用碱水。”虽然他听不懂什么是碳酸钾,但是却知道,大体不过是用沉淀、过滤等办法,应该可以弄出来,为了吃到他梦寐以求的馒头、包子等面食,差不多试验了数十次,才得到比较纯净的碳酸钾,又经过十来次试验后,大体知道了食用碱水的配比,最终能够添加进面粉里。 大约就是除夕前几日,冯宝终于蒸出来第一笼“馒头”,他和谢岩尝过以后,感觉除了碱味大了些,其它和后世相差不多,本想着再完善一下,留在“上元节”拿出来,可哪晓得刘定远突然来到,把为除夕准备的食材消耗了不少,致使冯宝决定提前让“饺子”和“包子”来到大唐。 自早餐之后,冯宝就开始指挥人去磨面粉,自己把得到的碳酸钾全部贡献出来,制成食用碱水,准备用来“发面”;谢岩也没法闲着,叫人将能找着的羊肉、鸡肉还有葱、姜等食材,全部剁碎,再把放在冰窖里保存下来的仅有一些干叶菜全都拿出来,同样剁碎,最后先试调馅料,直到合适之后,才跟“照方抓药”一般,一盆一盆地调制…… 谢岩上警校的时候,曾经向同学学习过饺子、包子等一些面食的制作,他自问学的还挺好,然而,当他看到冯宝包的饺子以后,差点以为那是机器弄出来的,每个饺子大小几乎差不多,每个褶子都清晰可见,谢岩甚至还数了几个,不多不少,都是九个褶,令他佩服地是无话可说。 如果说谢岩是佩服的话,那其他人简直就是崇拜了!无论是林运、雷火,还是韩成、石子,看到那一个个宛如艺术品一般的饺子,眼睛都快掉出来了!在他们看来,这手艺,已经堪称“巧夺天工”了。 刘愣子就实在多了,他看了后,直接端走一盆就去厨房,别人都以为他去下好饺子一起分享,谁料想,他再出现时,手上只拎着一个空盆子。 “饺子呢?”雷火大声问。 “在肚子里呢。”刘愣子说着,还打了一个饱嗝。 “什么?那一盆你都吃光了?”雷火用愤怒地眼神盯着刘愣子,大有一不留神就要掐死他的冲动。 “本来只想尝一尝,哪知道……” 后面的话,刘愣子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了。 众人顾不上“教训”刘愣子,马上有人又端起一盆去了厨房,这一次,可没人那么“傻”了,马上跟过去两个人,美其名曰“帮忙”。 他们还是一如继往的“能吃”,冯宝花了一个上午时间包的饺子,仅用半个时辰,被一扫而光,就这样,还有人抱怨说“没吃饱”,气得冯宝大骂:“全都是猪!” 最后,还是谢岩提议,由冯宝教会众人,大家一起动手,不管包的好不好,起码够吃才行。 冯宝立刻采纳谢岩建议,他才不管那帮家伙怎么想,直接告诉他们:“不会包的,没饭吃。” 等到众人基本学会包饺子以后,冯宝才得以空下来去弄包子和馒头…… 人多力量大、人多好办事!更主要是大家一起动手干活,有说有笑,有打有闹,方才体现出节日的喜庆! 下午,差不多“未时”刚过,众人还在忙碌着磨面、剁馅、包饺子的时候,刘定远突然骑一匹快马来到营地,众人以为他是来参加晚宴的,不曾想他说:“家中宴客,需要弄点‘烧酒’回去,晚上实在分不开身,就不过来了。” 弄点酒而已,实在是小意思,谁也没有放到心上,冯宝甚至都没有离开“食堂”,任由谢岩叫上石子陪刘定远去库房搬酒。 他们这一去,近一个时辰过去,也没有回来,旁人倒没觉得有什么,毕竟有可能,谢岩和刘定远在说什么事,可冯宝总感觉有什么不对,便找了一个借口离开“食堂”,他得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没有? 才出房门,冯宝看见谢岩远远地走过来,在他身后,刘定远骑着马向“长安”而去,另外还有一辆马车跟在后面,驾车的人似乎是石子。 等谢岩走到近前,冯宝问:“他要了多少酒?看着好像不少啊。” 谢岩说道:“一百坛,外加十斤茶叶。” “什么?这家伙……” 谢岩摇了一下手,示意冯宝住口,然后低声道:“那是有原因的,我晚一点告诉你。”说完,直接就进了“食堂”。 冯宝又不笨,马上明白其中肯定有事,当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再如同一切没有发生般地走了进去。 虽然,谢岩跟没事人一样照常包饺子、弄馅料,但是冯宝总觉得他在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丝忧虑,只是人太多,加上又是除夕日,他实在无法去问,只能强自抑制询问的想法,去忙自己应该忙的事情…… 一盘盘饺子、一盘盘包子,加上“烧酒”,配上两只“烤全羊”以及能够拿出来的所有食物,构成了年夜饭的全部,等到石子和王禄二人从城里归来之后,饮宴正式开始。 或许是昨天喝太多的缘故,今晚大家都比较斯文,没有你来我往的敬酒,气氛自然少许淡一些,好在冯宝及时端出“大餐”,顿时令整晚的热烈到达了,三省一般对这类文书不关注,那么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贺表在三省只是走个过场,就给送到皇帝那儿去了。”冯宝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接过话来道:“真正看到贺表内容和负责审查的人,应该只有‘鸿胪寺’官员。” 谢岩点首应道:“想来是这样的!” 冯宝马上想到另一些难以解决问题,没好气地说:“知道了又怎么样?天知道是哪个官员?难不成还要去收买他?” “那不可能!”谢岩立即否定道。 “那你说怎么办?”冯宝又把难题还给谢岩。 谢岩没有回答,而是沉默中思考…… 就在冯宝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谢岩突然问:“卑路斯住的‘鸿胪客馆’在什么地方?” “‘太平坊’里,离‘鸿胪寺’不是太远。”冯宝去过,因此一口道出。 谢岩听得眼睛一亮,道:“那有办法了。” 冯宝连忙问:“快说说,什么办法?” “偷梁换柱!”谢岩一口道出心中所想。 “说简单点,我听不明白。”冯宝追着说道。 “‘太平坊’距离‘鸿胪寺’不是有段距离吗?” “是啊,离皇城差不多两公里左右。”冯宝道。 谢岩道:“我认为,负责过目和审核的官员,应该就在‘鸿胪客馆’里,或者是‘鸿胪寺’官员去的时候当面呈上,但不管是哪一样,都需要回‘鸿胪寺’才是,所以,只要我们在路上弄点意外,想个法子把贺表给换了,不就行了吗。” “好主意!”冯宝先是赞了一声,紧跟着想起一事,问:“可如何知道,‘鸿胪客馆’里出来的人,哪一个身上有贺表呢?” “那需要卑路斯配合。”谢岩似乎想通了所有关节,继续说下去道:“让他请‘鸿胪寺’的官员去客馆,然后当面把贺表交出,官员肯定会当面看的,没有问题自然会收下,走的时候,让卑路斯亲自送出门,不就可以知道了吗。” “不错不错,确实是个好法子!然后安排人在半路上,偷梁换柱。” 谢岩颇有些无奈地说:“这样有点冒险,但也找不到别的方法了,而且‘册封皇后’之事,我听裴士峰说起过,很可能就在‘上元节’后,时间不多了。” “那找谁去做?”冯宝问出另一个关键事。 谢岩想了一下,问:“现在这些人里面,你觉得身手好,又可靠的是哪几个?” 冯宝低头沉思了一下道:“店里的三个老兵,虽说手脚都有点残疾,但那是指打仗,平时并不影响什么,他们三个人都上过战场,而且极为可靠;其他人里面嘛,恐怕也只有老张头和王三狗了,余下的都是辅兵,别的还可以,干这事,怕是不行。” “那好,明天以拜年为名,让石子去‘鸿胪客馆’送点饺子,到了后,让石子告诉卑路斯,‘上元节’后即上贺表,此外,要他写两份完全一样的贺表,其中一份提前设法给我,如果卑路斯问,就说是我的要求,想来他会答应。” 冯宝立即道:“行,这事我来安排,保证错不了。” 谢岩接着道:“至于王三狗他们五个,你带两个,我带三个,以外出送礼的名义,明天去店里,我们当面商议。” 冯宝点头称道:“嗯,是得避着点,营中人多嘴杂,可不能让人发现了。” “至于其它的吗,暂时还没有什么,如果有,明天说也来得及。” “行,我先去‘食堂’那儿,你我一个都不在,容易惹人多想,还是我过去,你好好想想,千万想清楚点,这是大事,可不能弄砸了。”冯宝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就往门外走,临了还说了一句:“哪怕干砸了,最多就是跑路,没什么大不了。” “真就没什么大不了吗?”谢岩心里可并不是这么认为。 自从刘定远说出许多他不知道的事情以后,谢岩终于想通了一些事情——在大唐,若没有皇权护佑,无论你做什么,都需要提防着,在阴暗角落里,不知道多少人在盯着你做的每一件事,不论什么事,最后都可能被有心人弄成“坏事”,而后以此来毁灭你的一切。援助“波斯”之事,说到底不过是万里之外的事情,成功与否都不会影响什么,可是谢岩明白,接下来自己不管想做哪一件事,都绕不开皇帝支持,那么,在这个世界里,最能影响李治的人是谁呢?毫无疑问,只有尚在“感业寺”里的武则天。 谢岩决定——不管“波斯”之事最后怎么样,无论如何也要先设法把武则天从“感业寺”里“救”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四十一章 准备方案 永徽元年,正月初一。 清早,石子拎着一个食盒,骑上快马就去了“长安城”,他走以后不久,冯宝叫上王三狗和老张头两个人,套上一辆马车,带上几坛酒,也出发了。 谢岩最后离开,同样也是套上一辆马车,装的却都是一些米、面之类粮食,把三个老兵叫上,直接往“通善坊”而去,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去给匠人们送新年礼物。 石子事情最少,自然结束最早,从“鸿胪客馆”出来后,他直接去“大宝商号”,按照冯宝吩咐,生煤炉、烧热水,等候其他人到来。 冯宝是什么事情也没有,领着王三狗和老张头两个人,在城里绕了一圈以后,直接进了“大宝商号”,弄得王三狗他们是莫名其妙,却又不好多问。 商号后院客厅里,冯宝坐下来就问石子:“事情办妥了吗?他怎么说?” 石子道:“他说了,一切按校尉的意思办,另外……”说着看了一下王三狗他们。 冯宝见状道:“说吧,都是自己人。” 石子道:“他还说,贺表已经写好,‘鸿胪寺’那边会在‘上元节’前,派人来取。” 说话之中,石子自怀中取出一份奏本模样的册子递给冯宝,又道:“这是原件,他另抄录了一份,并保证交给‘鸿胪寺’的和这份一样。” “那小子挺聪明的嘛!”冯宝赞了一句卑路斯,接过册子打开扫了一眼,内容他不关心,主要是看了一下落款,那是“波斯文字”的签名,是最重要的地方。 王三狗和老张头两个人,虽说不识字,见识也不广,可毕竟年纪在那儿,阅历不算少了,他们从冯宝和石子的对话里,隐约感觉出石子他们似乎在筹划什么事情。 只不过他们现在算是谢岩的家仆,不太方便直接去问,因此,两个人坐在一边,权且当作什么没听见,只顾喝茶和东张西望。 冯宝却是从来不把自己当外人,他将册子往桌上一放,对王三狗他们道:“也不瞒你们,我和警官正在谋划一件事情,需要你们参予,要是不愿意的话就直接说,没有关系的。” 两个人对望了一下,心里都觉得“有些怪”。 按说,这些话应该是谢岩说才合适,不过他们都知道,冯宝和谢岩关系极不寻常,虽不是一家人,却胜似亲兄弟,现在他主动提出来,几乎可以当成是谢岩本人在问。 于是,老张头张口道:“我们与校尉乃是一体的,可谓荣辱与共,校尉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那是自然,有事尽管吩咐,没有我们不愿意干的事。”王三狗更是说得痛快。 冯宝很是满意地点点头,紧跟着身体往二人方向靠了点,有些放低声音道:“我们想的是……” 冯宝快速将“偷梁换柱”的想法说了一遍后,再以正常的语音问道:“你们以为,此事当如何去办呢?” “不能硬来,否则动静太大了。”老张头率先说道。 “在半路上搞出点事,才会有机会。”王三狗也说出了自己想法。 “不一定有用!”老张头接着道:“客馆出来的官员,如果是骑马回‘鸿胪寺’,那事情就简单了,怕得是他坐轿啊,那可就不是一个人了,有轿夫的,万一再跟两个随从,就更难办了。” 是啊,在无法确定一些细节之前,无论怎么想,似乎都有问题存在,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贺表给换了,可不是件容易事。 客厅里,一时间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在努力思索着…… 半晌没见有人开口,冯宝有点不耐烦了,说道:“先不想了,等警官他们过来一起再议吧。” 说完又对石子道:“你出去看看,哪家酒馆开门,要是有,让他们送点饭菜过来,中午随便凑合着吃点好了。” 石子应声而出,在“东市”转了半天,还真找着一家开门的“小酒馆”,和伙计说清楚后,他就离开回去了。 快回到“大宝商号”的时候,忽然有人在后面叫喊:“石子、石子!” 回头一看,却见是谢岩和三个老兵赶着马车过来,石子连忙迎上去,一问得知,他们也没有吃饭,那只好再次去小洒馆,让伙计多加一些饭菜了…… 谢岩和老兵们却是没去管石子的事,绕到后院,叫门而入。 一进客厅,还没等坐下,谢岩就问冯宝道:“都说过了?” “全都说过了。”冯宝边说,边将贺表给谢岩,再道:“这是贺表,卑路斯那边没问题,但是‘鸿胪寺’会在‘上元节’前取走,我们时间不多了。” 谢岩同样仅看了一眼贺表就收入怀中,然后道:“既然大家都知道,那就说说吧,究竟怎么样才能做得到?” 等上片刻,直到石子都进屋了,还是没人开口。 谢岩只好自己说道:“我倒想了一个方法,可是还差一个人。”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谢岩身上,冯宝更是说道:“快说说,什么想法?” “按我最初想的,卑路斯会送那官员出门,想必肯定会在大门处盘桓一下,说上几句话,那个时间里,可能是我们最好的机会。”谢岩如实道出自己想法。 “对啊!”冯宝受到了启发,马上想到在后世电视里看到的一些镜头,自动脑补之后,说:“只要找个高手,就可以了。” “高手?校尉想要来硬的?”王三狗反应很快,马上问道。 “什么来硬的,我说的是、是……”冯宝一时间想不起来怎么才能说得清楚。 “是不是在街面上盗人钱财的那种人?”石子有些不敢确定的说道。 “对对,就是这种人。”冯宝马上肯定地说。 “但我们需要找的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做到的,而且还必须可靠,或者和我们完全无关的人,我可不想事后干杀人灭口的事情。”谢岩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和底线。 “现在方法有了,大家赶紧想想,有没合适的人选。”冯宝对房间里的所有人道。 王三狗先是摇了摇头,还问老张头:“你在‘长安’里待过不少年,有认识的?” “老汉我一直给人做工,和那些人没接触过啊。”老张头一脸无辜地道。 另外三个老兵中,有一人道:“老汉我一直在老家给人种地,也不认识这些人。” 其余两人也说出了大致同样的话。 “都不认识?”冯宝又问了一遍。 五个老兵,同时摇首,搞得冯宝是一脸沮丧,叹气地说:“有了方法,找不到人,真是晦气。” “实在不行,那只能在半路上想办法了。”谢岩亦无可奈何地说道。 “校尉,那要不是‘长安’人,行不行啊?”石子突然问出一句。 “不是‘长安’人,那就更好不过了啊,石子,你有认识的人?”谢岩惊喜地看着石子问。 “嗯!”石子崩着小脸,很认真地点点头。 “人在哪儿?”冯宝着急地追问道。 石子道:“小的在‘洛阳’讨饭的时候,有个住一起的,他会这个,而且很厉害,听别人都叫他‘快手韩二’。” 一听“快手”这个绰号,冯宝就知道此人定然是自己需要的那种人,他立刻说道:“石子,那你骑快马去‘洛阳’,把他请过来,现在,不,吃过饭就去。” “让三狗和老张陪石子去。”谢岩在旁边补充了一句。 “没错,万一他要不肯来,就把他给绑回来。”冯宝马上反应过来道。 “嗯!有王爷爷和张爷爷一起去,一定可以把他带回来。”石子再一次很认真地说。 看起来最难解决的人手问题,竟然就这么几句话给解决了,谢岩和冯宝不禁都松了一口气,后面的细节问题,那就是小事了,三言两语之间就大致说清楚了。 等酒馆将饭菜送来后,众人匆匆吃过。 为了不耽误时间,石子、王三狗和老张头各骑一匹马上路,谢岩、冯宝和另外三个老兵,先将那两辆车弄进商号后院停好,然后步行回营地。 黄昏时分,刘定远再次来到营地,先装模作样的给大家拜了一个年,紧跟着悄悄的问冯宝:“事情怎么样了?” “全都安排好了。”冯宝回了一句。 刘定远还想问个清楚,谢岩却把他拉到一边说:“刘都尉,你就别问了,知道太多没有好处的。” 刘定远想想也对,便不再追问下去。 今晚他没有回“长安”,拉着雷火和刘愣子等人,喝酒、赌钱,耍了一夜,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一个个回房睡觉。 接下来的时间里,刘定远似乎打算住在这里了,他哪儿都没去,天天拉雷火、林运等陪着,不是喝酒,就是赌钱,要么就学包饺子之类,搞得好像有点拿营地当“家”的意思。 但是谢岩、冯宝却很“感激”刘定远,正因有他缠着别人,他们才好天天往“长安”跑,不仅将“鸿胪客馆”附近地形勘察清楚,更可以有时间将所有行动细节商量妥当,现在就等石子他们回来了。 转眼初六,刘定远在营地里面也待不下去了,其兄长刘仁实派来两名亲兵,直接将他给“押送”回家。 当晚,营地外来了一名百姓,说有人让他送封信给“冯校尉”,此人将信交予值守老兵后就离开了。 冯宝拿到信后,打开一看,里面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大字“人已到”。他把信往煤炉里一扔,眼看烧成灰烬后,再出门去找谢岩,因为他明白——石子他们回来了。 次日,正月初七。 一大清早,三名老兵以给店里备货为名,用车拉着五十坛酒就去了城里,王禄本想跟过去,却给冯宝以石子不在,自己需要人干活为名,给拦了下来。 原本冯宝是打算自己去会一会那个什么“快手韩二”,可谢岩不同意,说:“他知道越少越好,知道多了,难不成我们真的要杀人灭口?” 杀一个无辜的人,冯宝自问还作不出来,干脆取消原来打算,改成让老兵过去,确认一下那个韩二,能不能胜任。 在焦急等待中,直到下午“申时”,三个老兵中,断了两根手指的刘成,骑马回到营地,向谢岩和冯宝禀告道:“韩二那小子,确实非常厉害,我们试过了,哪怕在眼皮底下,他都能从王三狗身上把钱摸走,绝对不同一般。” “好极了!”冯宝兴奋地搓手道:“此事可成矣。” 谢岩倒是冷静许多,问:“那个韩二有什么要求?要钱?还是什么别的?” “老汉就是为这个回来的,那小子说他不要钱。” “那他要什么?”冯宝问。 刘成道:“那小子说,他要和石子一样,求个出身。” “啥?”冯宝彻底给惊到了。 谢岩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石子也没个出身啊,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刘成摇了摇头,道:“老汉也不是很明白。临走时,石子到是说了句,说韩二那小子好像是想当什么‘勤务兵’?可是老汉在军中十来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勤务兵’啊。” 刘成不明白,谢岩他们倒是清清楚楚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日冯宝曾经对石子说过“我需要一个勤务兵”没想到石子把这句给记下了。 “看来,这是你的事。”冯宝冲着谢岩笑着道。 谢岩心说:“就算我需要一个‘勤务兵’,也不能找个陌生人吧,况且还是个‘贼’。” 心里想归想,嘴上谢岩却不能这么说,他考虑一下对刘成道:“你回去告诉韩二,办成此事,即使当不了‘勤务兵’,我也可以想办法把他弄到军中。”说完,似乎又想到什么,顺口问了一句:“那个韩二多大了?” “他说十六,可老汉怎么看也就十三、十四样子,看着比石子还小些呢。” 不等谢岩他们作出反应,刘成又接着说道:“还有,那小子挺倔,光是老汉带话回去,估计不管用,最好两位校尉能去一个,免得我们把事给办砸了。” “一个十来岁的小子,要求还挺多啊。”冯宝似乎好奇心起,问谢岩:“要不,我去看看?” “算了,我们一起去吧。” 听到这话,冯宝很是诧异,可转念一想,又似乎明白了,毕竟那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或者谢岩起了“恻隐之心”也不一定。就如同自己看到石子时那样。 刘成见谢岩他们拿定了主意,便先告退了,他还要赶着回城里,将此消息告诉其他人。 正月初八。 用过早餐以后,谢岩和冯宝找个老兵驾马车送一程,哪知道走到半道上,无巧不成书地遇上前来拜年的裴士峰还有程务忠等十余名禁兵。 谢岩知道自己是去不成“长安”了,他对冯宝交待了几句之后,陪着裴士峰一行,又回到了营地。 所谓“拜年”嘛,大体上就是吃吃喝喝这些事情,既图个热闹,更图个喜庆。 谢岩最郁闷了,冯宝不在,陪吃陪喝陪聊,全是他一个人的事,等到裴士峰他们离开的时候,他都快要累瘫了。 刚要躺下来休息一会,冯宝回来了,谢岩只能强打起精神坐起来,听他将关于“韩二”的事情叙说一下…… 韩二真名韩跃,家中排行老二,刘成没有猜错,他没有十六岁,真实年纪是十五岁,比石子略小一点。 河南府“汴州”人氏,因黄河发大水,全家仅他一人逃得生天,九岁起在“洛阳”流浪,以乞讨为生,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石子。 至于“偷盗”的“手艺”,冯宝验证过了,的确和刘成说的一样,称得上是“神乎其技”,尤其难得的是,教他“偷盗之术”的人,曾一再告诫他,“偷盗”仅是为了活下去,切不可当成“谋生”手段,所以他这些年来,一直在“洛阳”码头上给人当杂工。石子他们当日正是在码头上遇见他的。 因为石子和韩跃曾经一起患过难,所以石子没有隐瞒自己的情况,特别是遇上谢岩他们之后的事情,更是说了许多,这才致使韩跃下定决心要当“勤务兵”。 听完冯宝说完这一大通话以后,谢岩似笑非笑地问他:“看样子,你应该是替我作了主,对不?” 冯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那小子挺不错的,你看到就知道了。” 谢岩本也没有反对的意思,直接说:“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不行’吗?按你说的办吧。” “对了,他还对我们的设想,提出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谢岩非常感兴趣地问。 冯宝道:“他说,在‘鸿胪客馆’门前将官员身上的贺表拿到并不难,真正难的是同时需要再放一本进去,极短时间里,同时作好两件事非常困难,因此他选择在门前和官员发生一次轻微碰撞,既方便动手拿到贺表,还可以吸引别人注意,更重要地是,方便卑路斯以发现贺表掉落地面的形式,捡起来,还给官员,这样就可以完成整个设想了。” 谢岩认真听了冯宝说的每一个字,自己又仔细想了想,觉得一个人“拿”,一个人“放”,确实要比完全交给一个人来完成要安全的多,想好后,他立刻说:“可以,韩跃说的方法更安全,按他的想法做,明天你亲自去趟卑路斯那里,把事情说清楚,还有,把这份贺表带给他。”说着,他站起身,从床下一个隐秘处,取出贺表,并递给冯宝。 冯宝翻开一看,发现就是上次那本,好象一点“变化”也没有,他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谢岩,那意思是“你搞什么情况啊?” “你用双手同时展开。”谢岩明白他的意思,淡淡地说道。 冯宝依言,用双手将贺表完全展开以后,发现有一张纸片掉了下来,他弯腰捡起来一看,就一句话,内容是“友邦欲助大唐拓边万里,臣卑路斯已有奏疏呈上,陛下可知否?” 冯宝沉默片刻,问:“卑路斯上过奏疏?” “没有。”谢岩直接道。 “那还这么写?”冯宝吃惊地问。 “很简单啊,皇帝要是问了,没有也会有人去跟卑路斯要的,皇帝如果不关心,他就是上了奏疏又能怎样?”谢岩反问道。 “那倒也是!”冯宝算是认可谢岩的说法。 但他很快问起另一事:“贺表最后夹一张纸是无所谓,可是,只有完全展开才会掉落出来,要是皇帝一页页翻看呢?那不是白忙活啦。” 谢岩道:“我不认为皇帝会亲自动手看,这种无关紧要的贺表,十之八九是宦官念给皇帝听。” “那还有十之一二呢?” “有个十之八九就不错了,哪有百分百成功的事情啊。”谢岩最后说道:“无论此事成败与否,应该有一个结果了,再拖下去,变数更大,更无法把握了。” “好吧,那就这么办吧,成与不成,试了才知道!”冯宝没有更好的主意,只能同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四十二章 成了 方案制定好,具体怎么执行,谢岩并没有操心,在他看来,真要是发生什么意外,以至于执行不了,或者出了什么差错,那就是“天意”,正所谓“天意不可违”,何必和老天爷对着干呢? 谢岩再次开启百般无聊的生活模式,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他什么都不想干,也什么都不敢干,很害怕自己万一做错什么事情,最后连一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正月十三。 还有两天就是“上元节”了,“长安”那边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冯宝坐不住了,他要去看看。 临行之前,谢岩叮嘱冯宝道:“告诉他们,千万不要乱来,哪怕事情没有成,保住自己才是最主要的。” 冯宝道:“安全第一,我有数的。” 老兵驾马车送冯宝进入“长安”的时候,刘仁实刚刚回到家门口。 身为刘家嫡子,又是“夔国公”爵位继承人,他一进府门,老管家立即迎了上来,行礼道:“郎君回来啦。” 老管家刘福,是家中老人,刘仁实对他自是非常客气,道:“福叔,父亲派人找我回来,家中有事吗?” 刘福说:“家中无事,是老公爷有事要问。” 刘仁实轻轻点了一下头,示意知道了。 卧房里,大唐“夔国公”刘弘基斜躺在锦榻上,眯着眼,正享受着两名婢女的捏肩捶腿。 这位追随李世民一生的老臣,不知不觉中也走到了生命晚期,躺在那儿纳福的模样,怎么看都更像是一位富家翁,而不是戎马一生的将军。 “父亲,孩儿回来了。”刘仁实直接进房说道。 刘弘基没说话,刘福却先一步,向婢女挥手示意“退下”,等婢女们离开,他才最后一个出门,并且将房门带上。 此时,刘弘基已经从锦榻上坐了起来,并开口道:“仁实啊,别站着,坐下说话。” 刘仁实坐下后,刘弘基问道:“今天十三了吧?” “回父亲话,正是十三,还有两日,即到‘上元节’了。”刘仁实回答说。 刘弘基点了下头,再问:“上次你说的那个‘波斯’人的事,他们办成了没?” “还没有,不过应该就在今、明两日,孩儿在‘太平坊’那留有人手,一有消息便会知晓。”刘仁实回答之后,不禁奇怪地问:“父亲,您老怎么关心起这个来?” “‘波斯’人的事,朝中知者甚众,并无秘密可言。你告诉定远的那个主意,也很不错,既维护了你们兄弟情分,又将我刘家置于事外,这很好。” 听到父亲赞许,刘仁实赶紧道:“这些都是孩儿应该做的事。” “前两日,陛下宴请我们一班老臣,席间,‘东平郡公’程名振提了一句和‘波斯’人有关的事,虽然被禇遂良给挡了回去,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陛下还是有几分兴趣的。” 或许是刘弘基似乎说的多了些,他停下话语,轻轻咳了两下,刘仁实连忙起身给父亲端过一杯水,伺候喝了几口…… 几口水下去,刘弘基感觉好多了,将杯子放回儿子手中,继续说道:“能看出陛下心思的人,决不止为父,因此为父以为,‘上元节’后,定然还会有人在陛下面前提起的。” “可是禇公那边?” 刘弘基抬首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道:“不得罪他,不等于怕了他,陛下的心思,才是最要紧的。” “孩儿明白了。”刘仁实应道。 “既然这两天会有动作,那不妨先等等,要是成了,自然最好,以十一郎和他们的关系,此事必然于我刘家有益无害,若是没成……”刘弘基停了下来,想上一会儿,说:“若没成,少不得另想它法。” 刘仁实心里明白:“不管另想何法,都难免得罪到诸公。” 虽然谈不上“怕”,可真要是去得罪这位朝中大权在握的重臣,合适吗?刘仁实想不明白,只能问道:“父亲,‘波斯’之事很重要吗?” 刘弘基道:“事不重要,但是陛下有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刘仁实这回听懂了,也就是说:“真为此事得罪禇公,那也是为陛下得罪的,而为陛下得罪什么人,还用的着怕吗?” 想通这一层关系后,刘仁实心里踏实了许多,再次问道:“那还需要……” 话未说完,屋外忽然传来老管家刘福的声音:“老公爷——” “叫他进来。”刘弘基说。 刘仁实马上大声道:“福叔,请进来说话。” 老管家刘福应声推门而入,先向刘弘基行了一礼,然后却对刘仁实道:“从‘东宫卫率府’过来一个亲兵,说是‘太平坊’那边有消息了,想要见郎君。” 刘仁实听到“太平坊!”三个字,马上知道了来者是谁,正是他派去观察情况的亲兵。 “父亲,孩儿先出去一下。”刘仁实先和刘弘基说了一句,得到同意后,马上问刘福:“来人在哪?带我过去。” 刘福不敢怠慢,马上领着刘仁实就往前院而去。 大约只过了半炷香时间,刘仁实匆匆回到父亲卧房,甚至都来不及关门,就以极为喜悦的口吻道:“成了,父亲,他们干成了。” “哦,说说看,他们是怎么做的呀?”刘弘基也显得很好奇地问。 刘仁实道:“具体的,下面人没有看清楚,只看到有个小孩儿撞了一下‘鸿胪寺’官员,然后见那个波斯王子从地上捡起来一本奏疏模样的递了过去,速度太快,只能看到这么多,但是下面的人非常肯定,他并没有看见官员身上掉下来东西。” “也就是说,波斯人递过去的,实际是被调换过的,对吗?”刘宏基年龄虽大,脑子却转得很快,马上想到是怎么一回事。 刘仁实说:“肯定是这样,孩儿也是这么认为的。” “干得漂亮,十一郎的几个朋友,不简单啊。”刘宏基夸赞的说了一句。 刘仁实一边点首称“是”,一边心说:“那两个小子可不简单,还有许多事情您老是不知道的。” “既然他们办成了,剩下的静观其变就好了,总会有个动静的,还有,你安排人的事不要告诉定远。”刘鸿基说完后,转身缓缓躺下,嘴里还说了一句:“去吧,为父累了,先歇一会儿。” 刘仁实见状,轻手轻脚地退出卧房,叫过来两个婢女进去服侍后,这才离开。 比刘仁实更早一步得到消息的人是冯宝,他刚一进入“大宝商号”,屁股还没坐热,石子就第一个跑回来向他报告了这个好消息! 原来,今天“鸿胪寺”的人,一大清早,在坊门刚开的时候就去了,幸亏韩跃和石子,加上另外五个老兵,最近一直都住在“太平坊”的两家普通客馆里,不然就有可能错过了。 事情过程和计划的几乎一模一样,韩跃不负所望的拿到了“贺表”,卑路斯同样完成了“捡起贺表”的重任,那个“鸿胪寺”官员虽然打开看了一眼,却完全没有发现“贺表”被人替换了,整个过程堪称完美! 他们说着话的时候,韩跃和五个老兵也回到商号,王三狗还告诉冯宝:“老汉几个,分头跟着,一直看着那官员进了皇城往‘鸿胪寺’方向去,途中,都没有停下来,更没有打开‘贺表’查看的意思。” 至此,冯宝算是放心了,起码“鸿胪寺”的官员没有发现,要是后面再出什么意外的话,那只能归咎于运气差了。 冯宝让石子和韩跃先骑马回去禀报谢岩,他和王三狗、老张头,下午再走,至于另外三个老兵,留在店里面,明天再回,他如此安排,也是考虑到人多,目标太大了。 回到营地时,好几人看到石子带着韩跃,都忍不住停下来问:“这娃子是谁啊?” 无论对谁,石子都说是:“自己村上的老乡,遇见了,带来给校尉看看,合不合用。” 因为是个半大孩子,众人倒也没有在意。 等到了谢岩面前,石子只说了一句话:“校尉,韩跃成功了。” 谢岩笑而点首,再看看那个比石子还要显得瘦弱矮小的韩跃道:“好好的孩子,奈何从……唉——”他没有说出来的那个字,其实大家都知道。 “好啦,都过去了,以后就和石子一样,当个‘勤务兵’吧。”谢岩接着对石子道:“你带韩跃去洗个澡,再找几件干净的衣服给他。” 离开谢岩房间后,韩跃悄悄地问石子:“这就算留下来了吗?” 石子奇怪地反问:“那你以为还要怎样?” 韩跃摸摸脑袋,似乎有点感觉不可思议的样子。 “别胡思乱想了!我早和你说过的,两位校尉都是好人,就是稀奇古怪的规矩多点,不过我听其他人说啊,那些规矩都是非常有用的事,你照做就可以了,不懂就问我,直接问校尉也可以。” “我可以直接问校尉?”韩跃很不理解地问,在他眼里,家主或者主人,那可都是高高在上的。 “当然可以,以后你就明白了。”石子说完后,见已经到了日常洗澡的房间,就对韩跃道:“房间里有炉子,你先烧水,我去给你拿衣服。” 等石子拿着衣服回来时,一进屋却看见韩跃跟个傻子一样瞪着煤炉看,他这才想起来——韩跃不会用。 石子从换“蜂窝煤”开始,手把手的教韩跃,等他洗澡的时候,在旁边不厌其烦地告诉他——两位校尉的各种“怪癖”,以及营地里许多外面没有的东西…… 等他们再次来到谢岩面前的时候,谢岩笑着冲石子道:“韩跃可比你俊俏喔!” 石子看了看一身新衣服的韩跃,撇撇嘴道“男子汉要俊俏干嘛。” “哈哈哈哈……”谢岩开心地笑了一下,最后说道:“石子啊,你带韩跃去找挑个空房间,帮忙收拾一下,缺什么就去库房拿,没有的,就过来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石子他们刚要离开,谢岩忽然想起个事,问:“冯校尉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石子道:“他说下午回来的。” 谢岩道:“那好,你们先去忙吧。” 打发走石子他们,谢岩直接去“食堂”,他得去看看,晚饭吃的饺子,雷火他们弄好了没有。 包子和饺子,现在是营地里最受欢迎的饭食,特别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雷火和林运两个人,包的水平提高非常快,虽说比冯宝还差些,却已经相差很有限了,按谢岩估计,追上冯宝的水平不会太久了。 谢岩和众人一起忙活到快天黑的时候,石子过来对他说:“冯校尉回来了,他请你过去一下。” 谢岩心里十分奇怪:“事情不是已经都知道了吗,还要单独找我干嘛?” 想归想,去还是要去的。 谢岩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就直接去找冯宝。 “成了,大事成矣!”冯宝见面第一句话就显出其内心极为兴奋。 谢岩很纳闷地看着冯宝,说“我已经知道了啊。” “不是,不是这个事,是感……”冯宝一激动,差点直说出来,幸好及时发现石子在,又生生咽了回去。 谢岩猜到一些了,直接吩咐道:“石子,你去门口守着,别让人进来。” 石子刚出去把门带上,冯宝迫不及待地取出一张纸,递给谢岩,道:“你看看,是不是那首诗。”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谢岩轻轻地念完后,仔细回想一下脑子里对“如意娘”的记忆,然后说:“我记不大清楚,但是一头一尾两句肯定是对的。” “那就不会错了!”冯宝高兴地道:“下午我刚准备走,王福来突然过来,把这张纸丢下就走了,好像有急事,只说了一句‘后面怎么办?’就走了。” 谢岩说:“那位王公公啊,看样子又不知道怎么办了。” “肯定是啊!”冯宝道。 “先不管他咯,走,吃饭去,无论哪件事情也没吃饭重要!”谢岩说着转身就走。 冯宝跟在后面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有事无事,改天再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 上元节,夜 正月十五,上元节,大唐最重要的节日。 从今天起,“长安”城将“放夜”三日,也就是从今天起,三天没有“夜禁”,可以通宵达旦的玩乐。 从早上起,冯宝就开始问谢岩:“打算怎么过节?” 谢岩则反问:“你有什么主意?” “我打算城里住三天。”冯宝说。 谢岩道:“那你把石子、韩跃带去。” 冯宝说:“警官你呢?要不一起去得了。” 谢岩摇摇头,道:“你们去凑热闹吧,我是不大喜欢的。” “好的,那我们可就走了哟!”冯宝是一点不谦虚,说完之后带着石子去找韩跃,看样子他是急不可耐地要进城了。 白日的“长安”,人头攒动,车水马龙,这些在冯宝眼里,并无任何稀奇地方,对他来说,唯一的看点是“美女”。 要说有多美,那可是谈不上,主要是平日里看不见啊。 今天不同,各家的小娘子纷纷走上大街,有的在街头看杂耍;有的去店铺里选购自己喜欢的物件;还有的和冯宝一样,东张西望的闲逛,或许也是在感受节日的气息。 冯宝跟往常一样,头发梳成马尾状,绳子一扎,简单而又方便,一袭青色长袍着身,腰间并无任何配饰,显得与众不同。后面跟着石子和韩跃,怎么看,都像是哪家的纨绔子弟在街市上游荡。 走累了,路边摊上坐下歇歇,石子知道冯宝不喝外面的茶水,只让伙计送来一壶热水,自己却拿出身上带的茶叶,给他沏上一壶热茶。 热茶尚未及入口,邻桌来了两名书生装束之人,一人坐下即道:“伙计,上壶茶。” 另一人对同伴道:“听说今天晚上,‘平康坊’可是每一家都挂了花灯,还都是高手匠人制作的,晚点要不去看看?” “花灯哪有美人好看啊!我早就听说了,各家姑娘都会在今晚出来献艺,特别是‘谪仙馆’的芊芊小娘子,平日万金难得一见,今晚可是会出来献舞的,听说你可是花了不少钱,连手都没摸过。” “谁说的,上个月某家可是……” 后面的话,他们声音小了一些,冯宝听不太清楚,也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了,他只是记住了“谪仙馆”、芊芊小娘子,心里打定主意,晚上过去看看。 休息够了,冯宝带着石子和韩跃,直接回“大宝商号”。 到了晚上的时候,冯宝只带了一名老兵就直扑“平康坊”,在他心目中,风月场所,如石子他们“未成年人”,还是不去的好。 天一黑,整个“长安”瞬间被各色各样的花灯给“照亮”了!尤其是“平康坊”里,不仅每家每户都张灯结彩,每座青楼馆阁前,更是有手工制作出来的“灯山”、“灯楼”“灯树”,成百上千只花灯,各式各样,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谪仙馆”前,一座巨大的“灯山”耸立门前,两旁各有四名伙计迎宾,冯宝本想直接进入,却被告知:“上元节期间,每人需交纳三百文才可入内。” 这就如同后世的“门票”一样,冯宝倒是也能理解,他不提出异议,老兵二话不说,付了钱。 只要给了钱,那自然态度不一样了,迎宾的伙计满脸堆笑的把二人带进楼中。 冯宝只是想来“参观一下”,所以他拒绝了老鸨的各种“推荐”,仅在大厅找了个桌子坐下来。 一壶酒,六个菜,足够他们两个人食用。 只可惜,酒是“烧酒”,菜式也很普通,远不如冯宝自己弄的,幸亏,还有一盘“葡萄干”吃起来很是爽口。 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厅的六张桌子,转眼全部坐满,更多的客人却是进了楼上的包间,显然都是一些熟客,又或是豪客。 差不多亥时刚到,老鸨子走上大厅的“表演台”,她说了什么,冯宝完全没有在意,因为,有一个熟人走了过来。 “这不是冯校尉吗?” 冯宝抬头一看,意外地道:“刘都尉,你怎么会来的?” 刘定远“哈哈”笑道:“应该和你一样,慕‘芊芊姑娘’之名而来。” “哦——”冯宝招呼刘定远坐下来后,又问:“你不会就一个人来的吧?” “当然不是”刘定远道:“走,跟我上楼去,一会儿叫‘芊芊’来给你陪酒。” 冯宝起身刚要走,突然钟乐之声响起,一队轻衣薄纱的女子,飘然出现于“表演台”上,分成两列而立。 “坐下看吧,芊芊姑娘就要出场了。”刘定远善解人意地坐下来道? 冯宝本来就抱着无所谓的心态,便跟着坐下来,他倒是更好奇了,什么样的女子,能够如此吸引人。 “谪仙馆”里的情形,不过是青楼最常见的情况,无论弄出什么花样,其实都能猜出来。 皇宫里就不同了,当今天子初登大位,头一次过此与民同乐的“上元节”,一切都要求热闹和喜庆…… 宫里张灯结彩自然不用多说,李治参加完饮宴后,更带着一众妃嫔,于宫中欣赏“踏歌”。 “踏歌”就是一种类似后世的“群众性”舞蹈,表演人数众多,拉手而歌,以脚踏地为节拍,边走边歌,是一种极为适合节日气氛的大型舞蹈。 或许是今晚风有点大,李治看了约半个时辰后,感觉有些寒意,就说道:“朕乏了,回去吧。” 皇帝金口一开,自然是无人可违,在一片“恭送陛下”之声里,李治迈步离开。 “陛下,陛下这是打算去何处?奴婢也好命人先去准备。”一名中年宦官紧跟李治身后,悄声问道。 李治脚步稍微一顿,道:“先去‘清宁宫’吧。” “清宁宫”是李治正妻王氏居所,虽说他不大喜欢这个老婆,但无论如何,她是李世民安排的妻子,又出身于“太原王氏”,起码的尊敬还是要有的,再加上李治已经决定“上元节”后正式册封她为皇后,因此,过去探望一下,也是应有之意。 李治刚进“清宁宫”,王氏即迎上去行大礼道:“妾身恭迎陛下。” “免礼,平身。”李治说着,亲自扶起王氏道:“即将为皇后了,日后不必行此大礼。” “今日‘上元佳节’,怎不出去走走看看,也好热闹一下啊。”李治坐下来问道。 “妾身日间偶感不适,精神不是太好,就没有出去了。”王氏坐下来说道。 “哦,叫过太医了吗?”李治又问。 “太医来过,说并无大碍,多加休息即可。”王氏答道。 李治来王氏这里,纯属是礼数,和她并无什么话好说,可是又不能刚坐下来就走,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一直站在边上的中年宦官,对自己这位主子的心思十分了解,见李治有点不晓得怎么办的时候,灵机一动,道:“陛下,诸位大臣及各国使节呈上的‘贺表’,已经全部送进宫了,陛下不是说,要给娘娘看一看吗?” 李治一听,连忙道:“不错,朕差点忘了此事,速速取来,念给皇后听一听,也好高兴高兴。” “奴婢遵旨。”中年宦官应了一声,赶紧就出去招呼小宦官去取。 李治陪着王氏则是东拉西扯的闲聊,基本和应付差事差不多。 不久,两名小宦官各自捧了一摞“贺表”走进来,李治一见之下吓了一跳,心说:“怎么这么多?” 中年宦官也察觉到李治有些不高兴了,赶紧问道:“陛下想先听诸位大臣的,还是外国使节的?” 李治扫了一眼那些“贺表”,没好气地问:“都有谁的啊?”问完还加了一句:“找两位文采好的。” 中年宦官马上走到小宦官面前,在一堆“贺表”里翻了一下,最后取出一本,道:“这是‘右仆射’褚遂良呈上的。”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李治,见皇帝没有表示,赶紧展开念出声来…… 褚遂良乃是初唐大家,不仅文章写得好,一手书法更是当时顶尖人物,李世民生前对其极为看重。他的文章自然是花团锦簇,无可挑剔,无论李治还是王氏,都十分满意。 中年宦官随后又拿出一本“侍中”于志宁的“贺表”念了出来…… 于志宁曾为“太子左庶子”,算的上是从龙之臣,李治对其也是颇为信任,他的文章虽然不华美,却胜在情真意切,李治同样非常满意,还赞了一句“于卿写的好啊!” 等到中年宦官第三次拿“贺表”时,李治道:“换个外邦的吧。”说着,还冲王氏笑道:“听听他们能说些什么,好歹也是新鲜。” 王氏含笑应道:“全凭陛下做主。” 中年宦官马上又取出一本道:“此为百济国所上。” “念!”李治道。 中年宦官不敢怠慢,急忙念了出来…… “百济”所上贺表内容极为中规中矩,虽然没有任何出彩地方,却也得到李治一句:“化外蛮夷,写成这样也算尚可。”基本算是肯定的意思了。 “王伏胜,再找一个吧。” 王伏胜(中年宦官)明白皇帝的“暗示”,这是最后一个,念完就结束了。 王伏胜先是拿起一本,道:“这个藩国倒是奇怪,叫什么‘波斯萨珊国’,奴婢从来都没听说过呢。”说着,他把这本又放了下去,准备另外换一个。 “慢着”李治突然问道:“刚刚那个叫什么国?” “波斯萨珊国”王伏胜想也不想地回答。 “波斯、波斯!”李治忽然想起来了,前几天酒宴上,不是提过的嘛。 “就念这一本。”李治有了印象,自然就想听听了。 李治发话了,王伏胜当然是二话不说地展开“贺表”,准备念出来。 然而,就在王伏胜打开“贺表”,刚要张口的时候,一张纸片,慢悠悠地掉落出来,最后缓缓地落在地面上。 王伏胜看见了,他身边的两个小宦官也看见了,可是他们谁也不敢去捡,因为他们发现,皇帝陛下也看到了! “清宁宫”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谁都知道,呈给皇帝的奏疏里居然还有夹带,这可是天大的事啊! “王伏胜”李治才唤了一声。 “扑通”王伏胜立刻跪倒在地,口中连称:“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李治只是不悦,倒也没有生气,道:“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王伏胜迅速捡起纸片,扫了一眼,而后念出声道:“友邦欲助大唐拓边万里,臣卑路斯已有奏疏呈上,陛下可知否?” “清宁宫”内顿时又安静了下来,再笨的人恐怕也听出来了,这里面提到了“奏疏”,而这“奏疏”,恐怕皇帝陛下并不知道。 “王伏胜” “奴婢在,奴婢没有、奴婢没有见过什么‘奏疏’啊!”王伏胜服侍李治多年,当然知道皇帝的脾气,此事不把自己撇清了,那等着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好啦,起驾吧。”李治无心待在“清宁宫”里,直接站起来说了一句。 王氏看出来李治心情很差,也就没了挽留的意思,起身行礼道:“妾身恭送陛下。” 离开“清宁宫”,走了没几步,李治突然停下来唤道:“王伏胜,奏疏的事,尽快弄清楚。” “奴婢遵命!”王伏胜说完,又道:“陛下,现在是去……” 李治看也不看王伏胜,直接边走边说:“去萧妃那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四十四章 青玉案·元夕 皇宫里发生的事情,外人无从知晓。 “谪仙馆”里,冯宝被一群“二世祖”和“三世祖”弄得是晕头转向,更是不可能去想其它事了。 这都得怨刘定远! 本来,看完“芊芊姑娘”的舞姿以后,冯宝已经打算离开了,可是刘定远非要拉冯宝上楼和他那帮狐朋狗友会面,人一多,气氛自然热烈,气氛一好,喝酒也就没个数了。 包间里,刘定远的朋友几乎和他一样,全都是世家子弟,有姓柴的、姓刘的、姓程的等等,总共七、八个人,名字冯宝是一个没记住,反正在他印象里,都是“无名之辈”。 偏偏他们当中,只有刘定远是纯粹的武夫,其他人或多或少,还有点墨水,如此一来,更麻烦了,他们喝酒光看歌舞倒也罢了,时不时的还崩出几句“诗文”来,以冯宝的水平,他都听得出来,跟后世的打油诗,水平相当,几乎都是“没营养”的东西。 冯宝除了陪笑、陪酒,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看歌舞表演。别说其它,单就歌舞而言,冯宝还是挺喜欢的,唐人的舞蹈,融合了西域舞蹈特色,加上“龟兹”的乐律,别有一番“古风”之韵,甚是不错。 “芊芊姑娘”还是来了,不来不成啊,再大牌的歌姬,也架不住这群世家子弟的威胁。 当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程司马,趁着酒劲上来,把老鸨叫过来说:“你要是不把‘芊芊’叫过来陪兄弟们喝两杯,明儿就封了你这个破馆。” 凭心而论,“芊芊”在冯宝眼中,称得上是美女,就是年纪小了些,按他估计,约摸十四、十五岁样子。冯宝始终不明白一件事——大唐男人怎么都喜欢年纪很小的姑娘?说句难听点的,发育还没完全,能干什么呢? “或许是所谓的世风如此吧。”冯宝只能对自己如此说。 冯宝没有主动找美女喝酒,美女却端着一杯葡萄酿,主动找过来。 “芊芊小娘子,此乃江左名士,冯宝校尉。”刘定远吹捧一般的介绍,弄的冯宝都有点不好意思。 “江左名士?某家可不曾听说过有姓冯的。”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脸色一变,在众人面前说出来此话,几乎与“挑衅”无异。 刘定远勃然大怒,指着说话之人道:“柴六郎,汝此话是何意思?” 那个柴六郎,其实并非故意找事,只因方才‘芊芊姑娘“敬酒时,对他不假辞色,令其感觉面上无光,这才忍不住说了一句,但是说完他就后悔了,却悔之晚矣! 然而,刘定远的一问,明显让柴六郎有些无法下台,倘若当众说自己“口误”,岂非“示弱”?那绝不可能的,他只有硬着头皮说:“自‘晋’时起,江左何来冯姓名士?” 冯宝自认文化水平不高,所以他反而不在乎柴六郎的话,但是刘定远可不干了,当即道:“冯校尉师从‘谢文靖公’之后,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岂是你柴六郎可以胡说的。” “刘都尉,‘谢文靖公’之后,世人皆知乃是‘陈郡谢氏’,某家不曾听说有过冯氏子弟。” 听完柴六郎的话,刘定远不怒反笑道:“汝为孤陋寡闻之辈,岂不知‘侯景之乱’时,江左各家,散落于世又有多少惊才绝艳之人。” “二位就别争啦!”那位程司马道:“是不是名士,一试不就知道啦。” “怎么试?”刘定远倒是非常积极地问。 “以‘上元节’为题,做文章,写诗都可以啊!”程司马乘着酒兴道。 冯宝听得面色一青,心说:“妈的,好好的,怎么扯我身上来,简直不知所谓。” “写就写,有什么了不起!”刘定远大概是事不关己,答应的爽快无比。 冯宝气的瞪着刘定远,心里大骂:“混蛋!”他不好当着众人面发作,可是心里早已经问候了刘定远家人无数遍了。 当众人目光都投向冯宝的时候,他正端起一杯酒,若无其事、旁若无人地喝着,仿佛与他无关一般。 “怎么样?给他们来一个?”刘定远走过来问冯宝。 冯宝将酒杯往桌上一放,道:“拜托你下次干什么事别把我给拉上好不好?” 刘定远看出来冯宝不高兴了,可他也是为了面子啊,要不是他自己水平太差,他早就自己来了。 “怎么样?不行了吧?”柴六郎似乎看出来冯宝不愿意的样子,故意挤兑刘定远道:“要不今晚的账算你的?此事做罢如何?” “怎么,听你这话,要是我写出好的来,今晚的账就由你付了?”冯宝突然抬首对柴六郎道。 程司马他们一听,纷纷眼睛一亮,心说:“他们打赌,今晚账有人付了。”这些人都不是好东西,马上站起来,跟着起哄道:“好主意,谁输谁付账!” 柴六郎此刻也是下不来台了,若真要他付账的话,今晚两百贯是少不了的,那可不是小钱啊。 冯宝也不着急,他觉得,那个姓柴的家伙,没可能愿意付那么多钱。 然而,凡事总有意外,当柴六郎不说话,冯宝无心追问,众人都以为会不了了之的时候,有个跟柴六郎很熟的家伙对他轻轻地说道:“我看那小子不行,如果真有能耐,早应该接下来了。” 柴六郎一想:“对呀,真要有本事,哪会如此磨蹭?”他感觉自己应该是胜券在握,当下心一横,牙一咬,大声说:“行,按你说的办,谁输谁付账!” 那群不嫌事大的旁观者,听说有人会付账,自然是欣喜若狂,一个个什么好听的话都对柴六郎说了出来,真是听者肉麻,闻者嫌臭! 看到眼前这一幕,冯宝打心眼儿里开始瞧不起这帮人,扫了一眼刘定远,暗自摇了摇头。 “怎样?要不哥哥我来付账吧。”刘定远终于意识到,自己乱逞能带来了麻烦,好在他为人还是很仗义,这句话说出来以后,冯宝还是很满意的。 “哼!不就是写什么节日词章一类的吗?凭这也想难倒我不成?”冯宝嘴上说,心里却想:“我得仔细想想,记忆中有没有合适的?真要想不出来,也就是钱的事,不算大事!” “好,我就说嘛,我兄弟堂堂江左名士,怎么可能会写不出来这么个玩意儿?”刘定远那是兴奋之极啊,大叫道:“来人,拿笔墨来。” 很快,有人送来笔墨纸砚,刘定远亲自将案几收拾干净,铺好纸,刚准备亲自磨墨,冯宝忽然道:“好好的笔墨,让你这粗手一弄,还能不能用啦?” “那——”刘定远脑子转的也挺快,马上说道:“对啊,应该请‘芊芊小娘子’来磨墨才是。” “想来红袖添香,莫不过如此吧。”冯宝为了体现自己学问高深,尽可能地使用自己记忆里的“好”文词,反正他打算以后再也不参加这种活动了。 芊芊倒是瞪着一双秀目看向冯宝,或许在这一瞬间,冯宝在她眼里,才有点“江左风流名士”的影子。 其实,冯宝压根儿就不会写毛笔字,让芊芊磨墨,更是打算让她来写,当然前提是自己能够想出来。 “上元节,不就是后来的元宵节吗?”冯宝拼命地回忆自己脑子里残留的一点点历史名句名文,此时此刻,他来不及恨刘定远,只恨自己当年读书时怎么不多背一点? 转眼间,芊芊磨好墨,对冯宝道:“妾已准备妥当,请校尉执笔。” 众目睽睽之下,冯宝并未走到芊芊那里,而是回到自己原先的座位上,拿起葡萄酿看了一眼,又放下,跟着冲芊芊一笑道:“某家饮酒诗百篇,不喝酒哪成,还请姑娘替某家上一壶‘烧酒’来,那才是男人喝的酒!” 柴六郎不傻,已经感觉出来,冯宝在拖延时间,所以赶紧催促道:“快快快,还不去拿‘烧酒’过来?”他这会儿只顾让冯宝没有借口拖时间,已经顾不上“烧酒”十贯钱的价格了。 冯宝坐那,脑子里把自己能想起来的诗、词等想上一遍,别说,他还真想起一首词来,可那是谁写的?写的啥节日?他都不知道,能记得是因为里面有句话太出名,以至于让他老子逼着背的,还说:“干古董这行,不懂点诗词,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啊。”现在想起,好像还真是这样! “兄弟,酒来了。”刘定远哪里知道冯宝心里那些事啊,他见冯宝盯着芊芊一动不动,以为动了心思,赶紧出言提醒,心说:“有心思,也得事后啊。” 冯宝接过酒,拍开泥封,先深深吸了口气,跟着装模作样的赞了句:“好酒!”接着道:“某家吟诵,还请芊芊小娘子帮忙执笔。” 冯宝拎起酒坛,起身仰首喝了一大口,高声道:“某家日前,于街市中偶遇芊芊小娘子,虽是惊鸿一瞥,却着实令人难忘,是以今日特来捧场,既然诸位想要某家献丑,那某家以一曲词相赠,望小娘子它日寻得高人谱曲,定可以此名扬天下!” 也不管别人怎么想,冯宝再饮一大口酒,道:“都听好了啊!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好——”刘定远大声喝彩,引来一群鄙视的目光,弄得他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冯宝才没空管这些,继续道:“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冯宝似乎沉浸于其中,闭目昂首,左手负于后腰,右手拎着酒坛置于前胸,一副高人名士傲骨之态尽显无疑!他没说话,别人以为他在思考,可是又有谁知道,他此时心里想的却是:“装逼,耍酷,谁不会啊!” 片刻后,冯宝装若来了灵感,一气呵成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最后,还不忘加了一句:“名曰‘元夕’。” 包间里安静极了。 哪怕如刘定远那般武人,当听到:“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一句时,也知道,这是足以名传千古的佳句! 而且,此长短句内容确为描述节日,特别冯宝最后那一句“名曰‘元夕’,更指明了就是‘上元节’。”可以说,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柴六郎面如死灰一般,刚想光棍一点,出言“认输!”却不料,他那朋友忽然道:“上元节,乃是我朝盛景,多少名人雅士自节前即预备佳句,冯校尉想来也是如此吧?” 这话一出,柴六郎顿时来了精神,心说:“是啊,他要是之前就找人写好了,那我岂不是输得冤枉。”于是立刻跟上说道:“不错,除非冯校尉另做一首,否则某家绝不认输。” “好你个姓柴的,你要是出不起钱,老子来替你付。”刘定远气昏了头,粗话都“崩了”出来。 柴六郎权当没听见,他心里也知道,自己的话多少有些输不起,耍赖的意思,可事关两百贯钱和面子,能装糊涂就装吧。 冯宝此时已经半坛子酒下去了,酒劲也上来了,而且他生平最讨厌输不起的人,因此,他借着酒意上前一步,推开刘定远,对着柴六郎一字一句地道:“姓柴的,今天让你输个心服口服!” 说完,后退一步,对众人说:“众所周知,自五胡乱华、衣冠南渡以来,各世家望族皆居于今日之‘江宁’,某家年少之时离开‘江宁’,至今已十年有余,今日佳节,某家想起曾经居住之地乌衣巷,想起那路边的野花,想起那余晖之下的街巷……” 冯宝说着说着,似乎看到了后世——那千年之后的故乡! “回不去啦!”冯宝心里想着,口中长叹一声,忽然举起酒坛,仰首灌了一口,大声吟道:“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不等别人从诗句中反应过来,冯宝一口气将坛中酒一饮而饮,豪气干云地将酒坛往地上一扔,“哈哈”两声狂笑道:“吾乃军人,理当为国征战,无暇陪尔等风花雪月,临走之前,吾再送汝一首,汝听好了——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我们走!”冯宝看也不看众人,昂首挺胸,阔步而行,可谓豪迈的一塌糊涂。 刘定远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迈起大步,紧追于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四十五章 显摆后遗症 “谪仙馆”里发生的事,令冯宝很是不爽,为了避免不必要麻烦,次日,他睡醒后即决定回营地去,石子他们虽不情愿,却无可奈何,只能随他而行。 看见冯宝回来,谢岩大感意外,问:“怎么不多玩两天?” 冯宝无精打采地说:“不好玩,回来睡觉。”而后头也不回地进房间睡去了。 询问石子,却没有答案,昨晚发生的事,他们都不知情,谢岩只能做罢,去忙自己的事了。 “长安”城大吗?那得看对谁来说了。 对普通人来说,“长安”城极大!除去皇宫,有近一百一十个坊市,数十万人口居于其中,无论发生什么,都很难掀起太大的浪花。 可对有些人而言,“长安”城又不大,因为他们可以通过无数种方法,得知城里发生的大小事,比如说——刘仁实。 一大清早,就有人向他报告了昨晚刘定远和冯宝二人在“谪仙馆”的“光荣事迹”,甚至连那三首诗词,都一字不差地抄录下来。 对刘仁实来说,去青楼那根本不叫事,即使刘定远看上哪个歌姬带回来都属于正常,在大唐,买个歌姬和买个物件一样,喜欢就买,不喜欢就扔掉。他唯一好奇的地方是,自己手上的诗文,真是冯宝所作吗? “去,把十一郎唤来。”刘仁实随口对一名仆役道。 功夫不大,刘定远走了进来,问:“兄长有何事召唤?” 刘仁实信手将写有冯宝诗文的纸张递过去,道:“看看,有没有不对的地方?” 刘定远接过来,大致看了一遍,道:“没错啊。”跟着又道:“昨儿才发生的事,兄长这么快就知道?” 刘仁实道:“想不知道也难啊。” 刘定远问:“此话怎讲?” “那个冯……”刘仁实似乎想不起来了。 “冯宝”刘定远赶紧补充道。 “对,就是冯宝。他作的‘元夕’,‘谪仙馆’连夜找人谱了曲,且当夜于馆中吟唱,致使观者甚众,那位获赠的‘芊芊’更是一夜成名,你们可曾知晓?” “啊——”刘定远做梦也没想到,后面还会发生如此许多事情,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兄长,不知道说什么好。 “十一郎,你能确定此系冯宝即兴所作?”刘仁实问出他最想知道的事。 “错不了!”刘定远斩钉截铁地说,还唯恐其兄不相信,接下来将昨晚之事很仔细地说了一遍。他是亲历者,所说肯定比来禀报的人详细的多。 刘仁实静静地听完后,抚须言道:“如此看来,确系即兴而作!此人可谓高才,不负十一郎你为他安的‘江左名士’头衔啊。” “那是自然!”刘定远很是骄傲地说。 刘仁实微微一笑,又问道:“十一郎以为,冯宝和谢岩,谁更胜一筹?” 刘定远听得一愣,他自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更没有想到兄长会问,沉吟半晌之后,道:“小弟以为,谢岩当更胜一筹。” “哦,不妨说来一听。”刘仁实道。 刘定远道:“具体如何,小弟也说不清楚,可是弟以为,冯宝所知事,谢岩多半知晓,只是不屑为之,而谢岩所知之‘军阵韬略’,冯宝知而有限,故有此一说,况且,即便按文采论,冯宝也未必胜过。” “谢岩可有佳作?”刘仁实继续问。 “弟去探望他们时,昔日部下曾有说过,破‘安胜关’时,谢岩曾提诗一首赠与麾下勇士,诗曰‘山高路远雪深,大军纵横驰骋。谁敢横刀立马?唯我雷大将军!’”刘定远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好气魄!”刘仁实赞道:“年纪轻轻,能够写出如此豪迈情怀,确实不同凡响!看来你是对的,谢岩之才,犹在冯宝之上。” 刘定远道:“兄长为何问起二人优劣?” “今早宫门一开,有消息传出,陛下要调阅波斯王子卑路斯上呈之奏疏。”刘仁实很是平淡地说了一句。 “什么?他们干成了!”刘定远简直不敢相信地问道。 刘仁实佯装不知地道:“应该是吧。今日值宿禁军里,有我刘家子弟,消息是他传回来,不会错的。” “那——” “那也就是说,陛下可能会召见他们,当然了,也有可能不会。”刘仁实依旧保持平静语气道:“倘若召见了,那么君前奏对,可就事关才学、见识了,机会只有一次。” “那兄长的意思是?”刘定远还是有点不大明白。 刘仁实道:“为兄以为,陛下召见时,以一人为好。” “何故?” 刘仁实道:“对于他们,陛下记住一个等于是两个人,陛下也不大可能会同时记住两个人,因此,反不如一人觐见,效果更佳。” 刘定远仔细想了下,觉得兄长说的有理,可是他有一件事很不明白,兄长为什么对谢岩他们的事如此上心?上一次出主意,那是自己请求的,可是今天呢?完全是主动了,这太不符合兄长一贯为人处世的方法了。 刘仁实猜出刘定远的想法,不等他问,直接道:“父亲的意思是,‘波斯’之事若成,理当有我刘家一席。” 刘定远明白了,原来是一个“交换”啊,兄长帮忙出主意,谢岩他们若成事,则需要推荐刘家人,或者是带上,怎么算,刘家都不亏,这才是兄长历来的行事风格啊。 “那听兄长的,小弟这就去。” “不必着急,节后去也不晚。”刘仁实阻止道:“今日父亲宴客,你哪里也不许去。” 刘定远马上面露苦色,他最怕“哪里也不许去”这句话了。 刘定远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房里时,一名宦官在“鸿胪寺”胥吏陪同下,前往“鸿胪客馆”。 之所以有宦官同行,那是王伏胜特意吩咐的,虽然他不清楚所谓“奏疏”为什么没有呈到皇帝面前,但是他却很明白,这一次要是出了差错,恐怕自己无法交待了,因此,派个亲信同去,就是为了避免发生意外。 当卑路斯听说大唐皇帝陛下派人来拿“奏疏”时,他激动的都不知道怎么是好! 在“长安”待了大半年,他想尽各种办法,别说皇帝了,就是“三省”的高官,都一个没见着。对于谢岩他们的安排,他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从来没有奢想过可以成功,然而,就在他几乎绝望之际,皇帝派人来了,那可真是喜从天降! “奏疏”早就写好了,只需要取出来就可以,千恩万谢地送走宦官以后,卑路斯立刻派人去“大宝商号”,他要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谢岩他们。 商号里只有几个老兵和王禄在,他们不大听得懂波斯人说的话,却大约听懂一句话“奏疏被取走了。” 既然是奏疏,那肯定和朝廷有关,老兵不敢怠慢,马上有人骑马回去禀报。 老兵刚到营地大门口,却看见许多陌生人站在大门外,若不是雷火带人拦着,瞧那个架势,都有冲进去的意思。 老兵见自己一时半会难以进去,干脆绕路去后营“炼钢炉”那里,从那里,一样可以进的了营地。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谢岩跑到冯宝房间里,把他从床上拉起来问。 “没什么啊?”冯宝迷迷糊糊地说道。 “还叫没什么?大门口来了一大群人,说是要拜访你,‘平康坊’青楼也来了好几家,要你给他们姑娘作诗写文,价钱随你开!我说你昨儿到底干嘛去了?” 谢岩一番话说完,冯宝马上清醒了,一骨碌从床上起来道:“啥?还让我作诗?” 他这么一说,谢岩明白了,一定是昨晚他跑哪儿去“显摆”去了。 “说说吧,昨儿你究竟干了什么好事?”谢岩反而不着急了,现在只想知道事情原委。 冯宝大概说了一下后,道:“都是刘定远惹得麻烦,应该让他来处理。” “唉,现在说啥都晚了,还是想想门口那帮人怎么搞定吧。”谢岩也感觉到头疼,不晓得如何处理。 冯宝道:“不用管,他们不敢冲进来,这是军营。” 谢岩摇摇头,心知不是好办法,可眼下似乎只有这个法子比较好使。 大门给堵住了,即便老兵告诉谢岩他们“喜讯”,他们也乐不起来,因为不把门口事解决咯,那是哪里也去不了。 本以为夜里他们会走,哪知道不仅没有走,人居然还多了起来,谢岩找人一问才知道,几乎全是青楼的人,他们目的很简单,冯宝昨儿送给芊芊诗词后,芊芊一夜爆红,“谪仙馆”从昨晚开始,就没歇过,居然入门费都一贯钱一个人了,就这,还要排队、预约,其他家青楼能不眼红吗?所以一个个拿出不达目的,决不罢手的劲头,跟谢岩他们耗上了。 他们都是大唐人,又没有犯法,不能打不能抓,弄得谢岩他们一个脑袋两个大,可以说吃不香睡不好。 谢岩几乎一宿没睡,好容易天色微亮了,他赶紧起床,把雷火从床上叫起来,对他说:“速速去找刘定远,将营地的情况告诉他,跟他说,要是想不出办法搞不定的话,以后就别来了。” 雷火现在也知道,昨天的事和刘定远有很大关系,在他看来,原本就应该让刘定远来解决,所以二话不说,收拾一下就出了门。 刘定远昨晚陪客人喝了很多酒,大清早还在迷迷糊糊睡着呢,隐约之间听见有人在叫,他根本不想起床,干脆头一蒙,当没听见。 “来人,把门撞开!” 此话听得真切,是兄长刘仁实的声音。 刘定远不装睡了,大声道:“来啦!” 见门一开,刘仁实站门口道:“谢岩派人来找你,看样子有急事。” 刘定远一惊,以为出大事了,随手抓起衣服,一边穿,一边往前院门房处跑去。 等见到雷火,听他说完事情以后,刘定远也傻了眼,他也不晓得如何快速解决。 想了半天还是没主意,干脆对雷火说:“你先等着。”说完就往后院跑,他得找兄长给出个主意。 刘仁实听说以后,对刘定远笑道:“此事简单,十一郎只要设法把冯宝接出营地,找个地方避上一段时间即可。” “可,可怎么接啊?”刘定远一脸懵懂的看着兄长。 刘仁实道:“你就不能动动脑子?找一队军士,以拉货的名义不就可以了吗?那些人还敢搜查不成?” 刘定远顿时明白该怎么做了,对兄长道一声“谢”,急忙跑去找雷火,刚刚把话说完,他突然又想起一事,说道:“哎呀,这是‘长安’,哪里有军卒可用啊?” 雷火倒是想起来,自己可以去找裴士峰,从禁兵那里借点人,应该不难。 两人决定分头行动,雷火去“借人”,刘定远去营地通知冯宝准备。 “好你个刘定远,就为屁大点事,你叫我跑路?”冯宝气的暴跳如雷,指着刘定远道:“要不我去你家,让那帮家伙去堵你‘夔国公’府去!” “好兄弟,哥哥知道错了还不成吗?你就别闹了,也就找个地方躲些日子,等事情淡了,再回来不就完了吗?”刘定远以恳求地语气说。 冯宝怒道:“不行,我哪儿也不去!” 刘定远又“哀求”半天,见冯宝还是不松口,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用手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紧跟着将刘仁实说过关于“若陛下召见,一个人去比两个人好”的意思说了出来,临了还加了一句:“万一陛下听说兄弟文采,也要试一试呢?那岂不更加麻烦啊。” 这一次,冯宝没有说话,也没有发脾气了,看的出来,他有点心动了。 冯宝拿不定主意,问一直没说话的谢岩道:“你怎么看?” 谢岩道:“我无所谓,一个人去和两个人去没有区别的,至于陛下试文采一事,虽有可能,却极小,我不认为陛下会对你我这种无名小卒如此上心。”其言下之意是“你自己拿主意就可以了。” 事实上,冯宝还是动了出去避一避风头的心思,不为别的,只为皇帝有可能要试“文采”,他太了解自己了,肚子里“货”有限,根本禁不住试探。 “怎么办?”冯宝问自己。 正考虑时,外面有老兵来报:“雷都尉带着禁兵回来了。” 刘定远盯着冯宝,他不敢催,心里却想:“兄弟,你倒是快拿个主意啊!” “妈的,避一避又不会死!老子去‘洛阳’玩一阵子去!”冯宝拿定主意道:“叫石子、韩跃陪着我一起去。” “想好啦?”谢岩问。 冯宝不再犹豫,肯定地说:“想好了,就这么着!” “那好,你再把王三狗和老张头带上,让他们保护你的安全。” 冯宝道:“他们也去了,你岂不是无人可用?” “放心吧,雷火他们在,一样的。” “行,那就这样定了,我去准备一下。”冯宝临出门时,还对谢岩打趣地说:“没想到大唐还有追星族?居然还如此生猛!” 谢岩笑道:“给你一个教训,没事别瞎显摆。” 冯宝“哈哈”一笑,走了。 刘定远却被他们最后的对话给说蒙了,完全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四十六章 奏疏,又是奏疏 数十名军卒押运九辆马车,浩浩荡荡地从营地大门口离开,守望的人不敢阻拦、不敢上到近前,有少部分人,远远跟在车队后面,直接回了“长安”。 两辆直去“通善坊”,三辆去了“大宝商号”,另外四辆直接穿城而过,一直向东。 跟着的人,一直跟出城十里,都不见有停下迹象,最后只能放弃了。 继续东行二十里,行至一无人处,冯宝脱去身上甲胄,换了一身衣服后,对随行的十余名军卒大声称“谢谢弟兄们啦!”然后又让石子他们,给每个军卒一坛酒、一包肉干,当是礼物……最后在一片相互“告辞”声中,禁兵军卒返回“长安”,留下四辆马车和冯宝他们五个人。 “走,我们去‘洛阳’!” 随着冯宝一声令下,四辆马车依次前行。 冯宝走时,除了带上一千贯钱外,更多是将库房里的“烧酒”给带走了,按照他的说法是:“去‘洛阳’试试市场。” 也就是因为有这些酒,他们一路上走的很慢,唯恐颠簸过烈,令酒坛破损,造成损失。 继续东行十里,天色已然渐黑,好在,王三狗记得,不远处应该有个驿站。 驿站是官方机构,也只接待官员,好在冯宝一直都有将官凭当身份证一样随身携带的习惯,此时刚好用得上。 驿长姓方,年约三旬,他验看一下官凭后,还给冯宝,吩咐一名驿丁带他们去房间。 从驿丁口中得知,今日驿站里,除了他们一行外,仅有另外一名官员携带家眷入住,而且因为赶上“上元节”的缘故,驿站才能有如此多空房间,平日里,一般官员都不够住的,更不用说还有房间提供给随从了。 冯宝给了驿丁一些赏钱以示谢意,另外还请他弄点热水和饭食过来。有钱自然好办事,驿丁答应的极是爽快,很快就把饭食端了上来。 冯宝看了一下,觉得自己多半是吃不下去,干脆不吃了,出门去叫石子,让他去把自己一口没动的饭菜端给在外面看守马车的王三狗去。 石子走后,冯宝又去了老张头房间,找他问了一下明日的行程安排后再回往自己房间,途中遇上一人,身着深青色官袍,品级不高,年纪大约三十上下,两人虽是擦肩而过,可冯宝总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然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更有意思地是,对方似乎也有这种感觉,甚至还停下脚步,或许是他也没想起来,仅停留片刻,又继续离开。 当晚,谢岩在营地,冯宝在驿站,都无所事事。 可是在宫里,大唐皇帝李治却是陷入了沉思…… 就在刚刚,他翻阅了“波斯王子”卑路斯呈上的奏疏,里面洋洋洒洒近千言,详细阐述了“波斯萨珊国”自西汉打通“丝绸之路”以后,一直与中原王朝保持睦邻友好的关系,通过“丝绸之路”,每年给中原王朝带来巨大利益,以及现在遭受“大食”攻击,几近灭国的情况,强烈希望大唐能够给予一定援助。 整个奏疏里,最令李治动心的是两点,其一,先皇帝李世民曾经有意援助,只是因当时大唐建国不久,国力不足,难以实施;其二,“波斯”提出的要求并不高,仅仅是希望大唐可以派出一支规模百人的“军官援助团”。 对于李治来说,若能做成父亲生前想做而没有做到的事情,那是极为“重要”的!他曾想过,努力超越自己的父亲,成为“汉武”那样一位千古帝王,这份诱惑力,那可着实是不小。更何况,“波斯人”的要求不高,可以说很低,尽管李治还弄不明白“军官援助团”是个什么性质的军队,然区区百人而矣,哪怕全部战死,对于整个大唐来说,都几乎算不上损失。 李治眼下思考最多的地方是,一百人的“军官援助团”能干什么?能有什么用?若是派去了,什么用没有,那将会有损大唐在各藩属国中的声誉,可要是派大军?那明显太不现实了,上万里之遥,光是路上走一趟来回,都得三年时光,更别提粮草供应等难题了。 左思右想之下,李治觉得,还是明日找些老臣,问上一问比较好。 次日早朝,是“上元节”后第一个朝会,三省宰相、六部大臣,五品已上及供奉官、员外郎、监察御史、太常博士,加上部分皇亲国戚全部到场。 由于是节后第一次朝会,积压多日的奏章等,均由相关各部上奏,李治除极少部分当场表态外,绝大多数都是“再议”,这也符合他登基以来的一贯作法,很是平常。 当李治离开“太极殿”,“散朝”声响起时,所有人都以为这和往日一样,朝会只是过场之时,突然有宦官道:“陛下有旨,宣长孙太尉、‘英国公’李绩、‘河南县公’褚遂良、‘燕国公’于志宁、‘北平县公’张行成、‘蓚县公’高冯,前往‘两仪殿’议事。” 几位被点到名字的大臣们,相互间看了一眼,似乎谁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但是不管怎么说,去还是必须的事情。 几位大臣进入“两仪殿”后不久,李治换了一身龙袍走了进来,直接在龙椅上坐下后,大臣们同时行礼道:“参见陛下。” 李治很随和地道:“从卿家免礼,来人,赐座。” 等他们都坐下后,李治开口道:“请几位卿家来此,实为一件要事。”说着,他对身边侍候的王伏胜示意了一下,王伏胜立刻将卑路斯的奏疏取出,恭敬地首先递给长孙无忌。 在长孙无忌翻阅之时,李治说:“这是‘波斯萨珊国’王子呈上的奏疏。其国是我大唐友邦,现正遭受敌国入侵,其父曾数次派使节来我大唐求助,此事,想来众卿家都有所耳闻吧?” 一瞬间,几位大臣都在不经意之间扫了一眼褚遂良,毕竟到了他们的地位,如果还不知道一些事情,那就太可笑了。 殿中一时寂静无声,除了奏疏在大臣们手中传阅的声音,再无其它。 李治倒是很奇怪,眼见平时口若悬河的重臣们,今日一句话都不说,不禁心想:“难道还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吗?” 差不多等每个人都看过后,李治再次问道:“众卿家以为此事当如何?” 等上片刻,还是无人开口,李治无奈,只得点名问道:“阿舅以为如何?” 长孙无忌是李治的亲舅,又是托孤重臣,身为百官之首,如今李治点名相问,他无法推托,只得道:“陛下,臣以为,‘波斯’太过遥远,无论成否,与我大唐并无益处,先帝时,以建国日短为由拒之,实因也是如此。” 李治听明白了,长孙无忌的意思是,“波斯”太远,不论援助一事成败,都对大唐没有实际好处,先帝也是因为看到这一点,才拒绝的。 这个道理,李治当然清楚,但是他总觉得,卑路斯在奏疏里提及的“丝绸之路”给大唐带来的利益不是空穴来风,所以,他还想再问问。 “禇公,你以为如何?”李治问。 褚遂良直言道:“启奏陛下,老臣不赞成。” “因何?”李治又问。 褚遂良道:“以区区百人,妄想撼动一国,简直是痴人说梦,无稽之谈,既无用,何必去?” 李治点了点头,其实他心里也是想不通的,仅一百人,如何算得上“援助”呢? 此事,关乎军事,李治想了一下,再次问:“不知英公有何看法?” 自“卫国公”李靖去后,“英国公”李绩成为大唐军方第一人,事关军事方面问题,他想不回答也难作到,只是,他实在不想掺合朝廷里的事,只想当个“泥菩萨”一般的高官,因此,李绩短暂沉吟后,说:“老臣以为,单凭军力,我大唐威慑天下,然而‘波斯’万里相隔,完全依靠武力,怕是力有不逮。” 李绩的意思显而易见,那就是——因为太远,想靠武力解决,根本不可能。言下之意是,既然武力无法解决,那就和军方没什么关系了。 三大重臣,一个没态度,一个反对,一个不支持,按常理来说,李治多半会搁置此事。 然此事不同,李治事先对他们的态度,是有心理准备的,毕竟“波斯”太远,最关键还在于,谁也无法相信仅凭一百个人,能有何作为。李治真正想问的事情是,此事若成行,对大唐有何好处,又有何坏处,只有计算好得失,分清楚利弊,才好决定。 接下来,李治没有问了,而是将目光投向其余三人,意思很明显,同样是征求他们的看法。 于志宁、张行成、高冯三人不同于别人,他们原先都是“东宫”属官,可谓“从龙之臣”,是以他们对李治也更为了解。 如今在三大重臣都有态度的情况下,李治还相询问,那说明,他一定是有其它想法的。只是,他们谁都不想得罪褚遂良,尤其还是为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什么“波斯”。 于志宁首先道:“臣以为,‘波斯’最多为我朝友邦,适当帮助并无不可,陛下可赐予‘波斯’王子官职,令其以我大唐官员的身份回国抗击敌寇,想来以我大唐之威,定可助其一臂之力。” “臣附议。”张行成最简单,直接以赞同于志宁的方式,表明自己的态度。 李治听懂了,他们两个人的意思其实就是给点惠而不费的口头帮助。 最后一个开口的高冯,说:“诸公所言俱是老成谋国之道,臣别无他议。” 就在李治略感失望的时候,高冯突然又说:“老臣非常好奇的是,波斯王子怎会认为区区百人足矣?” 这个问题,是李治最想知道答案的,于是他顺着高冯的话问:“不知哪位卿家可以为朕来解惑?” 无人开口。 李治或许也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有点为难这些老臣,只得叹道:“众卿家先退吧,此事日后再议。” “臣告退。”众大臣一起行礼告退。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李治心里还是很无奈的,在殿中坐了一会儿后,感觉烦闷,便起身向外走去,他打算走一走,散散心。 “两仪殿”外,除了负责宿卫的禁兵,别无他人,李治负手站立于大殿门口,极目远望,无人可知他在想些什么! 一阵风过,带来些许寒意。 “陛下,外面风大,还是进殿里歇息好。”王伏胜唯恐李治被寒风侵袭,赶紧建言道。 李治微微点下头,刚准备转身之际,殿前空地来了一队执戈巡逻的禁兵,这在宫里是寻常时,本不足以为奇,然而李治忽然发现,这一队禁兵有些特别,几乎每个脖子上都好像围着一圈“布”。 李治大为好奇,当下说:“王伏胜,去把那队禁兵的队正叫过来。”说完,先反身进入殿中。 这种小事,自然轮不到王伏胜亲自去,他跟随李治进殿服侍,另有一名小宦官前去办事。 很快,小宦官领着一名披甲军官走进殿内。 军官一见李治,立刻行大礼道:“某将‘左骁卫’队正程务忠拜见陛下。” “起来吧”等程务忠站起来,李治问:“汝脖子上为何物?” “回陛下话,此物名‘围脖’。” 李治道:“哦,呈上来给朕瞧瞧。” 程务忠问言马上将围脖取下来,交给走过来的王伏胜,再由他转呈李治。 接过来看了一眼,李治就明白了,随口问道:“保暖效果如何?” 程务忠答道:“可减低寒风侵袭,作用明显。” 李治点点头,又将围脖递给王伏胜,示意他还回去。 “汝名程务忠,那程务挺是你什么人啊?”李治随意地问一下。 “那是家兄。” “哦,原来是‘东平郡公’之子,将门之后啊。” 李治随即又问:“既然是将门之后,那朕来考考汝。” “请陛下出题。” 李治稍加思索,问:“给汝一百精兵,汝能干些何事?” 程务忠道:“可干之事很多,需由陛下指明。” 李治道:“攻城略地如何?” 程务忠如实道:“兵力太少,不足以完成。” 李治又道:“冲锋陷阵又如何?” 程务忠答:“可以,只是如此精兵,用于此,浪费了。” “哦,那汝说说看,怎样使用合适?”李治有些好奇心起。 “若是在正面战场,一百精锐起不了太大作用,最合适的用途就是找寻敌人主帅、或者粮草辎重所在,实施‘斩首’,突袭,伏击等;如果是敌后战场,那能干的就更多了,除去上述所说以外,还可以探查敌人动态,传播虚假消息,动摇敌人军心等。”程务忠很是认真地说。 李治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不觉很是满意,信口再问道:“如果是一百人去其他国家呢?该当如何?” 这一问,令程务忠彻底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陛下说的可是‘军官援助团’?” 李治闻言脸色一变,问:“汝是如何得知此事?” 程务忠不明白皇帝意思,直言不讳地道:“此事最先由‘左武卫’戍边校尉谢岩提出,并交由‘左右骁卫’一众军士讨论,而且据某将所知,谢校尉曾有上书陛下详述,此事知者甚众,不足为奇。” “什么?”李治“腾”地从龙椅上站起来,看着程务忠,问:“汝是说,有人曾经就‘军官援助团’一事上过奏疏?” 程务忠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跪下道:“某将不敢欺瞒陛下,此事千真万确,骁卫之中,所知者不下二十人,陛下一问便知。” “奏疏,又是奏疏!”李治十分恼火,在龙椅前来回踱了几步,还是冷静下来,坐回龙椅,而后道:“程务忠,你起来回话。” “谢陛下!” 李治道:“汝将此事详细与朕说来。” 程务忠不敢怠慢,立即将自己知道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四十七章 风雪遇故人 天子面前,程务忠不敢多说,他只将自己知道的有关“波斯人”和谢岩奏疏的事说了一遍。实际上,他只知道谢岩上过奏疏,何时上的,内容是什么?他并不清楚。 李治听后,却想通一件事,为什么“波斯人”在奏疏里说的许多内容只有大概,原来他们是道听途说,想写清楚也没可能。 李治觉得自己差不多知道了事情原由,便挥了挥,示意让程务忠“退下。”殿里又安静下来,皇帝不开口,谁也不敢说话。 许久,李治开口道:“王伏胜。” “奴婢在。” “去弄清楚此事,再将奏疏取来,朕要阅之。” “奴婢遵旨。”王伏胜嘴上答应得轻快,心里可是苦恼的紧。上一次派人去卑路斯那里取奏疏时,“鸿胪寺”官员已经说过事情原委,当时他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没有对皇帝全部说明,哪知道今天突然“崩”出来一个什么“队正”,把另外一封奏疏的事给说了出来,这下他感觉“麻烦大了”。 朝堂之上,总是聪明人居多,往往一个不经意的小事,都可以给人以无限遐想,更不用说皇帝亲自过问的事了。 宫里派人去询问谢岩“奏疏”之事,长孙无忌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他微微叹息了一下,什么表示也没有。 整件事情过程,长孙无忌十分清楚,起因很简单,就是一个低级军官上了一封“奏疏”,褚遂良认为此人说法“异想天开”,直接给搁置了,此事本无大碍,哪怕事后皇帝问及,也无关紧要,但问题关键在于,下面人为了逢迎上官,直接就把“波斯人”给晾到一边,不理不睬,“兵部”更是如此,连正常应该呈上的“武平堡”军“叙功”一事,也给拖延下去了,如此一来,事情就变了,一件小事成了可以让人利用的事件,至于会是谁,又想达到什么目地,他一时还想不出,但在朝堂上,从来就不缺少这种人。 长孙无忌有一种预感,这位“政治盟友”,同时也是“私人好友”,与自己同为托孤重臣的褚遂良,此番很难全身而退,他需要认真考虑一下,如何安排后面的事了。 同一片天空下,长孙无忌在考虑日后,冯宝却在官道上逍遥前行。 时近中午,冯宝觉得开始饿了,便寻得一处空地,将马车停下,招呼几个人下来,一起吃午饭。 午饭很随意,干粮加清水,主要还是为了休息一下。 “校尉,咱们去‘洛阳’,需要待多久啊?”王三狗啃着干饼问。 冯宝道:“那可说不好,想来总不会太久的吧。” “都怪刘都尉,没事找事,要不然哪用得着走啊。”老张头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道。 “不能那么说,你们以为我会怕了青楼那些人?”冯宝反问道。 “那我们干啥要离开‘长安’?”老张头非常不解地问。 冯宝道:“这里面呢,有另外一个事情,可是我不能和你们说,至于多久回去,主要和此事有关,与那帮青楼的家伙半点关系没有。” 老张头道:“我就说嘛,‘平康坊’那些人算个什么东西,也能令我们避让,惹急了,老汉砸了那些个破地方!” “吹吧你,‘平康坊’没了,你上哪耍乐子去?你别说自己没去过啊。” 老张头见王三狗当冯宝面说自己去“平康坊”的事,不由得老脸一红,骂道:“好你个王三狗,你就是好东西了?‘上元节’那晚,你死哪去了?” “老子去哪,关你屁事!”王三狗回骂过去。 “别吵了!”冯宝最怕这俩老货争吵。 营地之中,他们两人身手和雷火相当,刘愣子都有所不如,而且都是火爆脾气,一语不合,就会动手,除了谢岩和冯宝,旁人根本就不能说,整个就是俩“炸弹”,一碰就响。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为了安全考虑,冯宝根本不想带上他们出门。 “不就是男人那点事吗,有什么好说的。”冯宝大声说了一句,然后又对老张头道:“你也是,现在不穷了吧,干脆找个婆娘得了,要是一个不够,你多找两个也成啊,别成天往青楼跑,累不累啊。” 老张头被冯宝用话一堵,也不知道怎么说是好,干脆一语不发,埋头啃干饼。 “还有你”冯宝转过来,对冲着老张头一脸坏笑的王三狗道:“别以为你去刘寡妇家的事没人知道,大伙儿只是不说罢了,真要是喜欢,弄进门就是,没钱我给你,成天偷偷摸摸的,搞得和做贼似的,成何体统。” 王三狗被说的脸“刷”得一下就红了,嗫嚅着说:“再说,再说。” “扑哧”一下,那是韩跃没忍得住笑的声音。 王三狗可算是逮到机会了,伸手拍了一下韩跃脑袋,厉声道:“笑什么笑,吃饭。” “唉——”冯宝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你们啊,都一把年纪了,是应该考虑一下成家的事了。” 老张头说:“两位校尉不也没着急成家吗,我们急什么啊。” “放屁,要是老子不成家,你们也想光棍一辈子?”冯宝马上又道:“我告诉你们,这事警官和我说过,等安定下来,你们全都得给我找婆娘去,谁要是找不着,扣钱,罚款。” “啥?校尉这事也管?”王三狗问。 “不管怎么弄?难道要我养你们一辈子啊?”冯宝接着又道:“至于钱的问题,你们就不用操心了,真以为我和警官挣那么些钱自己用?其实有一些是给你们日后成家用的,明白不?” 冯宝一席话,让在坐的四个人,都有些意外,也都颇为感动,他们是真没想过那么久远的事。 冯宝不想看他们一脸“感激涕零”的模样,直接催促地说道:“行啦,别胡思乱想了,赶紧吃饭,吃完上路。” 这下安静了,没人再争吵,一个个抓紧时间吃饭,冯宝还打开了一坛酒,与其余四人分享,也算是“同甘共苦”吧。 酒刚喝了一半,从“长安”方向来了两辆马车,行驶的很慢,经过冯宝他们身前时,冯宝抬眼看了一下,又见到了昨晚那个似曾相识的官员,此人并未坐车,而是骑了一匹马,跟在车后,他也看了冯宝一眼,眼中同样有着疑惑的目光。 既然别人没有主动打招呼,冯宝当然不会多事,继续喝着自己的小酒,吃着自己的午饭…… 酒足饭饱以后,五个人又休息片刻,方才继续上路。 前行不过半个时辰左右,天空忽然阴沉了起来,风也渐渐大了许多。 “校尉,看样子会下大雪。”韩跃大声对冯宝叫道。 冯宝也注意到了天气变化,只是现在距离下一个驿站还有十多里,不可能停在半路上,因此回答道:“下就下吧,在辽东,我们见过更大的雪,没什么可担心的。” “小子,别担心,关中的雪可比不上辽东,赶好车,稳住就可以了。”王三狗大声地向韩跃传授经验道。 话音刚落,天空中开始飘下雪花,很快,雪花越来越密,夹杂着些许冰粒,被大风吹到脸上,生疼生疼的。 “停——”冯宝站在马车上举手大叫道:“全部戴帽子、围脖和手套,王三狗,你去换石子,驾第一辆车;老张头,你驾第三辆车,石子去最后一辆车,韩跃,你到我这儿来,驾第二辆。” 经过调整,四辆马车继续出发。 韩跃知道,冯宝把自己放在和他一起的第二辆车上,是为了照顾自己,毕竟其余三人,都在辽东那冰天雪地里待过不短时间,也更加熟悉雪天驾车。 “校尉,其实我可以的。”韩跃头也不回,大声道。 “可以什么啊?”冯宝问。 风太大,韩跃不得不大声说:“雪地上驾车,我可以的。” 冯宝听到后,往前移动了一下,最后坐到韩跃身边,对他说道:“你记住了,不是你行不行的事,这是军令,必须执行,明白了吗?” 韩跃听得心头一凛,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主人和眼前这位校尉一样,都是军人,哪怕平时再随意,到了下令的时候,都是军令,那是不容质疑和违背的。 想明白这一点,韩跃立刻说道:“校尉,我明白了,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冯宝拍了两下韩跃后背,示意自己听到了,然后又移动身体,回到马车上。 风是越来越大,裹挟着大雪呼啸而来,令人眼睛都很难睁得开,若不是他们都有整套的防风雪装备,可以说,此时想要继续驾车,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他们每个人都清楚,无论如何也要在天黑前赶到驿站,否则如此天气下,夜里行路,风险实在太大了。 “停——停——”最先的王三狗连续发出呼喊。 韩跃也跟着一边大声呼喊:“停——”一边将马勒住,让车缓缓停下。 “出什么情况了?”冯宝自己问一声,然后跳下马车,先对韩跃道:“你等着,我去前面看看。”说完,匆匆向前方跑去。 很快,冯宝看到王三狗站在马车旁边,隐约好像还有一个人在,待到了近前,才看清,那是一个身穿仆役衣着的人和王三狗在说话。 “出什么事了?”冯宝走过去问。 “校尉,他们的车在前面打滑陷入路边,损坏了一辆,想让我们捎带一程。”王三狗道。 冯宝打量了一眼那个仆役,问:“你们是什么人?” 仆役回话道:“回校尉话,我家主人是‘洛阳市署丞’许光,昨晚,我们同在驿站里下塌。” 冯宝看不清楚前面的情况,只能说:“你家主人呢?让他过来见我。” 仆役道:“禀校尉,家主人抽不开身啊,车上有女眷,家主需要看护,劳烦校尉能否移步前往,就在前面。”说着,用手指了一下前方。 冯宝早就看到了,只是风雪太大,看不清楚罢了。 可正因为看不清楚,冯宝才有些犹豫,万一要是盗匪,那过去岂不是等于自投罗网啊。 仆役看出来冯宝在犹豫,“扑通”一下跪下道:“校尉,求求你了,帮个忙吧,家主人真是走不开啊。” “校尉,要不老汉我去看下。”王三狗察觉出冯宝的顾虑,自告奋勇地说道。 冯宝摇了摇头,示意王三狗不要说话,他接着对那仆役道:“这样吧,你回去,把你家主人的官凭带过来。” 仆役一听,赶紧起身道:“好好,小人马上就去。” 看着那仆役离开,冯宝对王三狗道:“应该不会错,估计就是我们中午看到的那两辆车。” 说完,冯宝冲着后面大叫道:“韩跃!把车弄到前面来。” 韩跃的车没到,那仆役先跑回来了,一见冯宝赶紧取出官凭递上道:“请校尉过目。” 冯宝打开扫了一眼,又还给仆役,然后对他说:“我先腾出一辆马车,然后过去,你先去告诉你家主人,把需要上车的人安排好。” “是是,小人立刻去办。”仆役说完,再度离开。 “韩跃,把车的东西,搬到王三狗车上来。”冯宝一边下令,一边跑过去开始搬。 三人合力,很快便把车上的干粮和其它吃食都搬到了王三狗车上。 “王三狗,你驾车先过去,然后停下等我们上来。” “好嘞!”王三狗应了一声,坐上马车,策马缓缓前行。 冯宝先跑回后面,跟老张头还有石子说了一下情况后,再回韩跃身边道:“我们过去。” 他们有两辆马车,损坏了一辆,所有女眷们都挤到了另一辆车里,最后坐到冯宝车上的只有三个男人,其中还包括那名看起来非常眼熟的官员——“洛阳市署丞”许光。 风雪太大,许光和冯宝仅仅说了几句客气话,就被风雪堵了嘴,再想说时,冯宝摇手示意不用了,在他看来,些许“客套”之言,听不听都是一样的。 紧赶慢赶,总算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平安到达驿站。 和上一个驿站一样,这个驿站里,今晚同样仅有他们两拔人入住。 冯宝刚安顿下来,下午遇见的仆役又来了,一进门就道:“我家主人,订了酒席,宴请校尉及诸位随从,还请校尉赏光。”说着,还很正式的递上了请柬。 冯宝本想拒绝,可一想,自己不喜欢酒宴,可是石子他们几个喜欢啊,于是也就应允了。 许光在驿站订了两个包间,一间用来招待石子他们四个人,另一间,专门用来招待冯宝。 冯宝刚一走进房间,许光笑着迎上来道:“校尉肯赏光,老夫深感荣幸,请座。”说着,亲自带冯宝来到一案几前,待冯宝坐下后,他这才回到自己案几后坐下。 “这位是?”冯宝坐下后,发现另外还有一人,虽然在马车上同行过一段路,可没有说过话,更不知道是谁了。 许光道:“舍弟许平,现为‘文林郎’。” “失敬,失敬。”冯宝拱手客套一下。 许平同样还与一礼。 此时,有驿丁端来酒菜,分别置于三人面前案几之上。 许家仆役给三人斟满美酒后,退于一旁,这时许光又道:“今日承蒙校尉相助,老夫感激不尽,然驿站简陋,仅有此‘绿蚁酒’,还请校尉海涵,他日至‘洛阳’,老夫另再行设宴款待。” 冯宝眉头微微一皱,他知道这所谓的“绿蚁酒”,其实就是米酒的一种,而且因为没有过滤,看起来上面漂浮一些杂质,让文人给美化成了什么“绿蚁”。 冯宝对许光道:“你我同朝为官,理应相助,今日之事,不必放在心上。” 这时,一旁许平端起酒杯,先对许光道:“五郎,别光顾着说话啊。” “对对对,六郎说得是,为兄差点忘记了。”说着,许光端起酒杯,刚要说话的时候,冯宝突然问:“你是许家五郎?” 许光一愣,然后道:“老夫正是。” 冯宝想起来他是谁了,故而再问:“那你可认识黄守义?” “噢——”许光听到黄守义的名字,显然也想起来了,放下酒杯,惊道:“校尉就是上次来家里取钱的那一位吧。” “然也,我正是‘左武卫校尉’冯宝,去年曾在贵府取过一次钱。” “难怪老夫一直觉得眼熟,原来还真认识啊。”许光笑着说道。 冯宝同样笑道:“我也一直感觉好像认识,只是始终想不起来,若非一声‘五郎’,只怕还是无法想到啊。” 许光说道:“真是太巧了,老夫怕是怎么也想不到啊。” “正是‘他乡逢知己,风雪遇故人’,的确巧之又巧啊。”冯宝信口胡诌了两句歪诗,就当是添些气氛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四十八章 留在长安还是洛阳 “好一句‘他乡逢知己,风雪遇故人’,冯校尉,不知某家可否多问一句?”许平突然问道。 冯宝道:“不知许六郎欲问何事?” 许平道:“日前‘长安’盛传,有一冯姓校尉以一首‘元夕’,赠与‘谪仙馆’芊芊小娘子,却不知是……” 冯宝道:“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就直说了吧,当日那是酒喝多了,不作数、不作数的。” 冯宝想表达的意思是,自己酒喝多了,说的话不必当真,可是听在许平的耳朵里,却变成了“自谦”之意。 许平不由得更加钦佩地道:“冯校尉太谦虚啦!”说着举杯道:“容某家敬校尉一杯。” “且慢!”冯宝抬手阻止许平,然后说:“风雪之中遇故人,实为人生一大乐事,又岂能无好酒相伴?两位请稍座片刻,我去去便来。” 不等许氏兄弟有何反应,冯宝起身走到门外,大声道:“石子,去拿几坛酒过来。” 冯宝回到座位上,又道:“实不相瞒,我习惯喝自制‘烧酒’,如‘绿蚁酒’这般的,实在无福消受,还请两位多多包涵。” “烧酒是校尉自制?”许光瞪大眼睛,满面都是难以置信的样子。 冯宝不好意思的笑道:“确实是我自己酿造出来的,此事黄守义知道啊,难道他没说过吗?” 许光道:“他是提过一次,可是没说那就是‘烧酒’。” “我想起来了,当时没有这个名字,不能怪他。” 许光又问:“那‘大宝商号’的东家,莫不就是冯校尉?” “是啊,我只是个不管事的东家而已。” 许光道:“冯校尉真会说笑,哪有要管事的东家啊,况且吾辈志在四方,区区商贾事,何需多问。” 冯宝知道唐人对待商贾的态度,所以他也不辩解,仅以一笑了之。 正当此时,石子和韩跃各自拎着两坛酒走了进来。许家仆役接过酒,给三人重新倒满酒,冯宝举杯道:“两位请——” 许氏兄弟同时举杯道:“校尉,饮胜!” 三人同饮一杯酒。 “好酒!”许光赞了一句。 许平道:“数日前,在伯父家中饮此美酒,几以为离开‘长安’后,恐再难品尝,不料想却能遇上校尉,当真是有缘啊。” 冯宝“哈哈”一笑道:“既有缘,今日当不醉不归,来,吾等再饮一杯。” 许光饮完杯中酒,放下酒杯道:“老夫听伯父说,‘烧酒’每日售出极少,购之不易,莫非酿制此酒极为艰难?” 冯宝摇首道:“非也,酿酒本身不难,难的是不可多酿,此酒乃是纯粮所制,多了将会影响百姓生活,还是适可而止为好。” 此言一出,许氏兄弟更是钦佩不已,二人频频举杯,与冯宝共饮……这一通酒,直到接近子时,才算结束。 他们酒宴结束散场的时候,“甘露殿”里,李治正好将手上的“奏疏”放下。 李治没有想到,“奏疏”会有这么长,更令他意外是,“奏疏”竟然是用口语化的文字写出,完全与他人不同。 内容并不复杂,就是讲述自“汉武帝”击败匈奴,打通“丝绸之路”后,中原王朝得到诸如种子、良马、香料等等需要的物资,输出的却是以丝绸为主的奢侈品,从中获利巨大。因为双方都得到了好处,所以一直以来。“波斯人”对中原王朝都较为友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中原王朝最西边的屏障。 如今,“大食”崛起,那是一个为“神”而战斗的国家,他们以传播“神”的名义,四处征伐,一旦他们完成对“波斯”的征服,将会得到巨大的地盘和众多的人口及其他资源,加上可能因为信仰问题而断绝“丝绸之路”,从而会慢慢发展成为中原王朝的威胁。为了防止这种可能性出现,大唐理应援助“波斯”! 后面更是详细阐述了,援助规模、援助方式,甚至还从政治,经济,军事等各方面,仔细描述了可能出现的结果,并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波斯”想要完全复国,数十年内可能性不大,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是,“波斯”和“大食”形成对峙,而这种状态,对大唐最为有利。 李治差不多花了一个时辰才仔细阅读完毕,他有些明白褚遂良为什么说此“奏疏”异想天开了。里面提出的什么“游击战”、“开辟敌后根据地”、还有什么“放弃争夺城市,主要争夺民心”等观点,实在是闻所未闻。然而细细想之,好像又觉得很有道理。 “王伏胜,写奏疏的人你可有了解?”李治问了一句, 王伏胜道:“回陛下,奴婢所知极少,只知道他是‘左武卫校尉’,曾经在‘辽东’戍边,因功被先帝召回。” 李治又问:“因何功绩?” “奴婢听说,好像是什么‘安胜关’大捷。”王伏胜回答道。 李治想了一下,感觉好像没听说过,也就不再多想,起身道:“起驾,去萧妃那儿。” 在大唐,最无聊的是夜晚,除了睡觉,似乎就找不到事可干。 冯宝喝过酒以后,不晓得是兴奋还是怎么回事,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实在没办法,他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出去找老张头。 老张头守着马车,见到冯宝过来,吃惊地问:“校尉怎么不睡?” “睡不着啊!”冯宝走到近前道:“你困不困?要不我来守着。” “用不着,老汉精神好着呢!”老张头道。 冯宝跳上马车,拿出一坛酒,扔给老张头,道:“咱俩喝一个。” “还喝?我说校尉啊,晚上你可是没少喝的。”老张头关心地说。 冯宝自己也拿过一坛酒,打开道:“都吐光了。”说着,举起酒坛,示意老张头一起喝一口。 老张头喝了一口,问道:“校尉有心事?” 冯宝摇一摇头,再喝一口道:“算是有吧。” “那是?”老张头陪饮了一下,问。 “你说,‘长安’和‘洛阳’,哪个好?”冯宝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老张头想了一下道:“对老汉来说,‘洛阳’好,对校尉来说‘长安’好。” “为何?” 老张头自己喝了一口酒,道:“起码在‘洛阳’不会饿肚子。” 冯宝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追问道:“难道‘长安’会吃不饱饭?” 老张头道:“前隋开皇十四年,就发生过,之后每逢关中遇灾,都会出现类似情形,特别是‘贞观大治’之后,关中人口越来越多,早晚还会出现吃不饱的情况。” 冯宝太惊奇了,斗大字不认识一个的老张头,居然能够说出如此有道理的话,于是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老张头苦笑了一下,仰头喝一大口酒,然后说:“老汉的祖母、父亲,都是因此身故,老汉能不清楚吗?” “对不起!”冯宝沉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老张头微一摇首道:“都过去了,不碍事。” “那为什么‘长安’对我来说就好呢?”冯宝继续问。 “校尉大才,迟早会成大官的,自然是‘长安’好了。” 冯宝奇怪地问:“你觉得我喜欢做官?” 老张头道:“老汉不知,可是校尉一身本事,不当官岂不是太可惜了。” “可惜?我可没觉得。”冯宝随即换了一个话题道:“姓许的兄弟俩,邀请我在‘洛阳’建酒坊,你觉得怎么样?” 老张头道:“如果为了挣钱,老汉觉得没必要。” 冯宝道:“那什么叫有必要呢?” 老张头道:“老汉见别人家都是家业大了,人多了的时候。” “你说的那是分家。”冯宝以为他能有什么好建议,结果还是老套路。 “可不,现在又没必要的事。”老张头说。 他们正说话时,王三狗过来替换老张头,见到冯宝也在,不觉很是奇怪。 “你来的刚好,我问你,要是在‘洛阳’弄个酒坊,有必要吗?”冯宝问出同样问题。 “有必要啊!”王三狗想都不想地说。 “为啥?” 王三狗从老张头手上拿过酒坛,喝点酒再说道:“老辈都说,兄弟分开干,一个有事,另一个也好帮衬,除非其中一个没本事,那就没办法了。” “王三狗,你瞎说什么啊,校尉以后要当大官的,哪能在‘洛阳’搞买卖,耽误校尉前程,你吃罪的了吗?”老张头很不满地说道。 王三狗却道:“谁说要校尉留在‘洛阳’了,酒坊弄好了交给下面人打理就是,等官大一些,自然有商贾投献,哪用得校尉自己动手啊。” 冯宝知道王三狗说的“投献”,跟后世给官员“干股”的意思差不多,在唐朝,这是一个常见的事情。 “行了,你俩也别争了,酒坊的事,容我再想想,又不是急得事,我只是想问问你们,如果我不想当官,又当怎样?”冯宝随即解释一下说:“就是不当管事的,弄个散官之类的倒是可以。” 在大唐,居然还有人不愿意“做官”?说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王三狗跟老张头对望一眼,谁也没接话,谁知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啊? “其实啊,警官和我一样,都不愿意当官,可是他有理想,有抱负,不当官不行啊,我就不同了,我只想吃好喝好快乐一辈子,那个官,对我来说,真没有用。” 冯宝这番话,他们听出来了,绝对不是虚假之言,明显是其本心的意思。 王三狗道:“当不当官,那是校尉考虑的事情,老汉觉得,若不当官,留在‘洛阳’要比‘长安’好。” “哦,说来听听。”冯宝问道。 王三狗道:“老汉‘长安’人,听多了大官倒霉的事,许多人连家小都跟着一块倒了霉,可见当官不一定是好事,而且‘长安’官太多,容易得罪人,反而‘洛阳’好些。” “可以啊,王三狗,这道理都懂啊!你说的没错,朝堂就是染缸,珍爱生命,远离朝堂,才是最正确的事儿!可惜我和警官还有些事情没办成,要不然真的就想像你说的那样,留在‘洛阳’得了。”冯宝说完之后,从马车上跳下来,将手中酒坛递给老张头,嘴里说:“你们慢慢喝,我睡觉去了。” 王三狗和老张头目送冯宝离开,心里却都在想:“冯校尉这是怎么了?说了半天莫名其妙的话,他到底想干啥呢?” 准确来说,冯宝是困惑了,晚上和许家兄弟的酒宴上得知,“洛阳”城里,有许许多多和他们兄弟一样的世家子侄在做官,虽然官职不高,权力也不大,却都受各个世家看重,联想到“夔国公”也有意安排刘定远去“洛阳”一事,冯宝不由自主地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留在“洛阳”,一来算是留个退路,二来,他更知道,不用几年,“洛阳”将取代“长安”成为大唐的中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四十九章 朝堂风云 驿站没有马车,许家兄弟只能和昨日一样,借坐在冯宝马车上,跟随他们一起上路。虽说这是不得已之事,好在人多了,一路说说笑笑,到也不那么无聊。 今天不用早朝,李治回到“甘露殿”,已近巳时,坐下没多久,有小宦官抱着一摞奏章走了进来,王伏胜上前接过奏章,轻轻走到案几前放下,他没敢出声,因为他发现,陛下正在练习写字。 “都有哪些?”李治头也不抬地问。 “户部上表,陈述去年开支。”王伏胜念完看了一眼李治,见没有反应,就换了一本念道:“大理寺上表,曰‘册封皇后,大赦天下’本为善政,然有些罪大恶极之辈,理当不在其中,奏请陛下定夺。” 李治继续写字的同时道:“交给三省议吧。” 接下来,王伏胜又念了来自“兵部”、“礼部”等奏章,李治大多都是表示“知道了”,少部分发表一下意见,或者交三省议定…… 李治终于放下笔,自己看了一下,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王伏胜赶紧从小宦官手里拿过热毛巾递过去,同时还一脸谄媚地笑道:“陛下的功力越发深厚了,想来王右军重生,也不过如此。” 李治“哈哈”一笑道:“你就会说好听的,朕的字,不如王右军多矣。” 王伏胜这话可不敢接,只能站立一旁陪笑。 李治擦完手,将毛巾放进小宦官端着的盆里,往龙塌上一座,问:“还有没念的?” 王伏胜赶紧又拿起一本奏章念道:“兵部上报,‘左武卫戍边武平堡部’奉先帝召令返回叙功,如今已过去七月有余,奏请陛下早日决断,以安军心。” “他们都有什么功啊?先帝会特意下召?”李治喝着茶水,不紧不慢地问。 王伏胜仔细往下面看了看,说道:“校尉谢岩率军攻克‘安胜关’,致使大唐边境向前拓展百里,当‘开疆拓土’之功。” “安胜关?开疆拓土?如此功勋,先帝仅召唤叙功?”李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太不像父亲的做法了, “不是的,陛下!”王伏胜急忙说道:“武平堡部,除领军两校尉以外,余下之人皆有封赏,军官一律升三级,军卒皆按军功犒赏。” “也就是说,先帝下召回京叙功的,实际就是两个校尉?”李治更是奇怪了,心里暗自问:“先帝为何如此做呢?” “好、好像就是这个意思。”王伏胜很小心的说了一句。 李治突然想起另外一个事,问:“奏章里说,他们回来多久?” “七月有余。”王伏胜马上答道。 “七个月?兵部平日都是干什么的,居然过了七个月才上奏?”李治有点发怒的意思道:“你去给朕查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婢遵旨。”王伏胜口中应道,心里却是想:“用得着查吗,摆明就是兵部那些人,为了讨好褚遂良给拖延了。” “还有,去了解一下那两个校尉,朕要知道,他们能否担得起‘开疆拓土’的功勋。”李治说完,摆了一下手。 王伏胜赶紧道:“奴婢这就去办,奴婢告退。” “奏章”事就不用查,王伏胜只需要想好怎么回皇帝话就可以了,至于了解谢岩他们的事,他让手下小宦官直接去“兵部”问了,相信没那么快有消息,趁着难得被陛下打发出来的机会,王伏胜打算回自己住处睡会,天天守着陛下,很辛苦的啊。 谢岩可不知道皇帝派人了解他的事情,他最近就在忙一件事情,编制“炼钢炉安全操作手册”和“炼钢炉规范生产流程”。 产生这个念头实属事出有因,冯宝走的当天,他去了一趟“炼钢炉”那里,发现老兵们操作时候的随意性非常大,比如往炉子里面加煤,有时候一铲子,有时候两铲子,间隔的时间随意性也非常大;此外,给老兵配备的口罩,手套等必要的防护工具,他们也是有的带,有的不带,随意性太大了。 谢岩当即就发了火,告诉领头的管事,下次再发现不带口罩,不带手套的人,所有人,全部扣工钱! 不过谢岩知道,光靠这个办法不行,必须得像后世一样,建立起来一套制度才可以。所以才有了编制手册的事。 所谓“看人挑担不吃力”,大概指的就是谢岩这类人。他以为不难的事,真正干起来才发现,那是一点都不容易。 比如说,每铲子加多少煤,间隔多少时间最好,谢岩是一点都不知道,他不得不又跑到“炼钢炉”那里,和老兵们一起讨论,一起修改,发现哪有不对,立刻记录下来,一连几天,他光顾忙着这些事情了,对于营地门口的人什么时候离开,他都不晓得。 正月二十那天,谢岩还在“炼钢炉”那边继续忙碌着,忽然刘定远跑来了,一见面就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谢岩奇怪地道:“能出什么大事?现在天下太平的。” “今日早朝,‘监察御史’韦思谦上本弹劾褚遂良,说其‘专权、阻碍圣听、扣押功臣奏疏’致使为国立下军功的功臣迟迟得不到封赏,要求陛下严惩。”刘定远一口气把自己知道就全都说了出来。 谢岩初时一听也吓了一跳,他倒不是因为什么褚遂良被弹劾一事,而是他发现,历史悄然无声间有了变化。 历史上,褚遂良确实被人弹劾过,还因此被贬谪,但绝对和谢岩无关。现在如果因为卑路斯奏疏引发的一系列事,导致褚遂良被贬官的话,那不正说明,历史出现了变化吗! “警官、警官!”刘定远见谢岩一动不动,以为被吓“傻”了,赶紧说道:“此事与我们又无关,用不着担心。” 谢岩定了定神,问:“陛下怎么说?” 刘定远道:“陛下倒是没怎么说,可是‘大理寺’少卿张睿册却说‘褚公从未扣过功臣奏疏,又何来阻碍圣听一说?’,之后韦思谦列举褚遂良将警官你的奏疏驳斥‘异想天开’,不予上报陛下为由,痛陈褚遂良‘欺罔圣上’,指责张睿册‘趋炎附势’,请求陛下下旨查办。” “那最后呢?”谢岩没想到事情弄成这样,赶紧问结果。 刘定远道:“陛下很不高兴,但是并未表态。” 谢岩道:“褚遂良乃是先帝托孤重臣,陛下不会过于责备的。” 刘定远道:“确实如此,毕竟他是褚公啊。” 事情发展,往往都是和人们想的不一样。 刘定远和谢岩还在议论的时候,朝廷颁下诏书,称“褚遂良擅自妄议功臣奏疏,曲解圣意,降职为‘同州刺史’;张睿册附和大臣,欺罔圣上,降职为‘卫州刺史’。” 消息一传出,所有人都蒙了,谁也没有预见到最后是这么一个结果。 甚至于连皇帝李治都十分震惊,他本想略施薄惩即可,因此,当长孙无忌提出惩戒事时,他确实是同意的,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位舅父,会如此干净利落地直接将两人撵出“长安”,而他,这位大唐皇帝竟然不知道。 李治终于第一次体会到了舅舅的强势,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森森“寒意”! 李治已经弄清楚了,褚遂良其实并无大错,他只是不认同谢岩的那封奏疏而已,其他一些事情,都是下面的人刻意为之罢了。 然而李治当了快一年的皇帝,他也知道,如褚遂良这般仅仅是说了一句话,就能让下面的人如此巴结,可见其威权极重,从这个角度来看,此次给其一个教训,未必不是好事。 至于谢岩和冯宝,李治也多少知道了一些,特别是他知道了“安胜关”大捷,是在以少胜多,且损失极小的情况下做到时,他多少明白了先帝想法——如此人才,需要量才使用。简单的给个官职封赏,可能过于草率了。 “夔国公”府,刘仁实匆匆走进后院,直接走进刘弘基房间,等婢女、仆役出去后,他这才说道:“父亲,刚刚收到消息,陛下下诏,五日后朝会结束召见谢岩。” 刘弘基“咳咳”两声后道:“此乃意料中事,褚遂良被贬,不会有人在此事上设置障碍了,一切就看陛下意思了。” “要不要让十一郎去说一下?”刘仁实道。 “说什么?”刘弘基反问:“说我刘家想参与‘军官援助团’?” 刘仁实道:“此事不是父亲最为关注的吗?” 刘弘基道:“放心,这事跑不了,为父敢说,定远那孩子,一定早就说过了。” “父亲同意十一郎去?”刘仁实非常奇怪地问。 刘弘基是“知子莫若父”,早就猜到刘定远想法,因此道:“唉,定远那孩子,打仗是还行,做官可就差了些,真是去‘洛阳’,恐怕他不会答应的。” 刘仁实脱口而出道:“那可真是万里之遥啊!” “再说吧。”刘弘基神情有些黯然。 刘仁实也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他知道,如果刘定远真的去了“波斯”,对父亲来说,应该就是“永别”了。 刘定远可不知道父兄的想法,他最近都没回过家,一直住在谢岩那里,所以,他和谢岩以及整个营地内的所有人一起,同时见到了前来宣读圣旨的宦官。 宦官念完圣旨即离开了。而整个营地里,顿时充满了喜悦兴奋之情。近八个月的等待,终于等到了皇帝的召见,这可不是谢岩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武平堡军”的事。 冯宝行进在路上,自然无法知晓朝堂上的一系列变化,即使知道,估计他也不会有什么兴趣,眼下,他最大的兴趣是许平提出来的“合作计划”。 许平避过其兄许光,私下对冯宝说:“吾在‘洛阳’城南,有一小庄园,是吾私人所有,与许家并无干系,吾愿以此庄园为本,与校尉合作开设酒坊,不知校尉以为如何?” 搞酒坊,冯宝是没有与人合作打算的,可是他对许平的那个庄园,倒是兴趣极大。 一般高官显贵或者豪门大户的庄子,都是良田为主,面积很大,却人不多,也就是一些种地农户而已。许平的庄子却不同,面积不大,也就三百亩样子,良田不过二十亩,其余都是丘陵、山地,唯一吸引冯宝的是人多,那里有庄户二十户,人口过百,而且多是匠户,平日依靠给人加工农具,和烧制砖瓦为生。 这个庄子,是许平私人出资买下的,许家虽说不乐意,却也没办法,但一直为了庄子的事埋怨许平。因为人多,又是匠人,根本从官府那里分不到土地,他们每年那点产出,养活自己都难,许平近几年已经都入了不少钱进去,但是一直没有起色,很大程度上来说,都是一个包袱了。 冯宝在意的是庄子距离“洛阳”不到百里,算很近了,同时庄子里人多啊,无论干什么事,没人那可是不行的。大唐不比后世,可不是你有钱就能招到人的。因此,许平的提议,冯宝是非常有兴趣,他甚至问过许平,干脆卖给自己得了。可是许平也不笨,只想合作,并不打算卖,事情一时间也就僵持在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五十章 当地主了 冯宝一直想在“长安”或者“洛阳”买块地,作为在大唐安家之用,可是买不到啊,不是钱的问题,是根本没有人卖。 虽说现在是唐朝初年,但是“土地兼并现象”已经日益显现,在“关中”凡是上好的农田,大部分已经掌握到勋贵、皇室还有世家大族手上,他们几乎只买不卖的行为,一步步推高土地价格,诱使农民进一步卖出土地,再反租他们的土地,多年下来后,像“长安”、“洛阳”等城市周边,几乎连荒地也买不到了。正是因为这样,才会出现冯宝想买,许平不卖的情况。 冯宝来自后世,听过一个道理——没有不可以交易的商品,只看你的价码够不够? 冯宝计算过,良田一亩,如果是旱田,大多四十贯上下,像许平的三百亩地,平均折算下来,不会超过二十贯每亩,如果加上一些附属的房子等,二十五贯钱已经是不上的犹豫。 “还考虑什么啊?一万贯钱,以后想卖也找不到可以出这么多钱的人啊!”陈氏立刻表达了自己意见。 “那……” 许平才说出一个字,忽然旁边一个小姑娘突然打断道:“父亲,依爰儿之见,不卖为好。” “爰儿,那可是一万贯啊!”陈氏看着自己唯一的闺女,特意加重了语气道。 许平膝下仅此一女,今年刚到将笄之年(十四岁),平日素来聪慧,故而她这么一说时,许平不禁问:“爰儿有何看法?” 许爰问道:“父亲因何要卖那个庄子?可是因为那个庄子,没产出,反而要父亲以财货资助?” 许平叹道:“正是如此,为父本想以庄子做本,与那冯校尉合作经营酒坊,奈何他却想买下庄子。” “那父亲可有想过,冯校尉因何愿意花如此大的代价买那个庄子呢?”许爰又问。 许平手抚颌下短须道:“料想他,还是用来经营酒坊之用。” “那孩儿以为,冯校尉之所以不接受父亲的提法,转而提出买下庄子,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担心日后我许家反悔,收回庄子,如果他买下庄子了,自然也就没有此番顾虑了。”许爰道出自己想法。 “有道理,应该是这么回事。”许平看了自己女儿一眼,心中暗叹:“你若是男儿,该有多好啊!” 许爰继续道:“若父亲觉得,酒坊当真是门好营生的话,不妨把庄子送给冯校尉。” “爰儿,你疯啦,那可是一万贯!”陈氏接受不了女儿的提议,直接“跳”出来道:“把一万贯白白送人,那怎么能行?” 许平也觉得女儿的说法太“过分”,只是他还能忍得住,依旧平声静气地道:“爰儿,将价值一万贯的庄子送人,未免,未免太过大方了吧。” “父亲,母亲,请听孩儿一言。”许爰随即言道:“庄子送给冯校尉,自然不可能没有条件,孩儿以为,可以提出两个条件。” “哪两个条件?”许平问。 “其一,我许家在酒坊里占四成份子;其二,如果酒坊每年分成达不到两千贯,冯校尉需得向我许家转让酿酒秘方,且保证不得转让给其他人。”许爰慢条斯理地缓缓说完以后,把目光看向自己的父亲,似乎就在等他说话了。 “这……这条件,未免太苛刻了吧。”许平有些不自然地说,其实他心里很是认可自己女儿的话,那两个条件,最大限度的保证了许家利益,其收益远不是一万贯钱可比,只是,冯宝能答应吗? 许爰道:“一点不苛刻,光一座酒坊,根本用不了三百亩,即使是在城里酿制,也完全办得到,可那冯校尉偏偏要买庄子,说明他除了酒坊,一定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用土地,否则他没理由会出一万贯的高价。” 许平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认可了女儿的说法。陈氏也不说话了,她也听出来了,女儿那哪是“白送”啊,实际是将一次性的买卖变成了长期收益的事,而且明显收益更大。 “依爰儿之见,何时去说为好?”许平问。 “越快越好,以免到了‘洛阳’,出现其他变故。”许爰很有主见地说道。 许平当机立断,站起来道:“好,那为父现在就过去。” 此刻,冯宝正在房间里和石子、韩跃聊天,当许平进来主动向他表明来意后,冯宝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请许平再说一遍。 等许平重复叙说一遍后,冯宝不由得从座位上站起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许平。 许平以为是自己提出的条件太过分,难免有些不安地道:“校尉可是觉得不妥?若是……” “不不不不,条件很合适,我都可以答应。” 许平怎么也没想到,冯宝会如此痛快地答应,内心喜不自胜之下,刚要说话,冯宝却抢在他前面问道:“这两个条件是许六郎你想出来的?” 许平摇了摇头。 “那是令兄?”冯宝又问。 “是小女提出。”许平见冯宝非常想知道的样子,便直接说了出来。 “奥——”冯宝多少有点失望,他本想提出见一见的要求,可那是人家女儿,再提见面之事,就有些不合适了。 冯宝道:“令千金能够想出如此两个条件,可谓才智过人啊,许六郎真是有福气啊!” 许平心里也是极为高兴,不管怎么说,女儿的主意可是为许家赢得了最大利,当然,口头上谦虚两句,还是必要的。 冯宝最后和许平约定,明日抵达“洛阳”,先去看下那个庄子,只要冯宝满意,就去办理文书签订和在官府备案事宜,至于交接,那倒不急,一个月内完成即可。 许平刚刚离开,石子忍不住说道:“这许家人可够笨的,一万贯不要,却要白送个庄子,每年两千贯,五年才一万贯,那也太长了吧。” “你才是笨蛋!”冯宝气得骂道:“你懂什么,人家可是要了酒坊四成份子,还一年两千贯?我估计一年就得带他家分个八千、一万的,哪都像你这么没脑子?” “啊,一年八千、一万贯?”韩跃吃惊地叫出来。 石子也惊道:“那太多了吧,干嘛要答应他们?” 冯宝道:“钱的事总归有办法,关键是地啊,警官和我,加上你们,那么多人,没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哪成。” 石子无话可说了,要是有地,当初谁会当辅兵呢? 很快,王三狗和老张头也知道了消息,他们同样说不出什么来,毕竟对于古人来说,有钱买地,那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情。 次日,许家人和冯宝一行,在距离“洛阳”五里的地方分道扬镳。 许平需要先回家,拿上地契,冯宝却带上石子他们几个,直接去了许平的那个庄子。 根据许平的描述,冯宝很快找到了那片地。说是在城南,准确来说是“洛阳”城西南位置,一条小河由西北方流过来,途径这里的时候拐了一个弯,而许平的三百亩地,就在这拐弯处。 这片地很大,远不止三百亩,临河有一片农田,初步估算有百亩之多,都是上好的“水浇地”,不过冯宝知道,只有二十亩是自己的。 农田东北方,有一片杂木林,还有一片高低起伏的灌木丛,而林子和灌木丛衔接的一块空地上,稀稀落落的分布一些茅屋。 冯宝大致数了下,三十座上下,显然,那就是庄户们的居住地了。 二十亩“水浇地”,三十座茅屋,杂木林加上灌木丛,就是冯宝眼里的三百亩地。 “要不要过去打听一下?”王三狗问道。 冯宝想了一下道:“让石子、老张头去和庄户聊聊。” 两人马上放下手上东西,迈步前往庄户住处。 大约去了一个时辰才回来。 “有什么感想?”冯宝笑着问。 老张头摇摇头道:“这儿的人,太穷了!” “是啊!”石子接过来道。 冯宝眉头一皱,问:“说说,怎么穷法?” 石子道:“小的我去了两家人借水喝,其中一家人,好像都穿的是单衣;另一家好点,虽然也是单衣,但起码家里点了‘火盆’。” “老汉看到的情况也差不多。”老张头接过来道:“老汉我还问了‘主家’不管吗?” “他们怎么说?”冯宝最关心这个问题。 老张头道:“他们说,主家人不错,年前还送来米、面和一些钱,要不然他们根本撑不到现在。只有等到开春了,才能有活干,有活干了,情况会好一点。” “妈的,许平也忒抠门了吧。”冯宝这句骂人的话其实更多是在发牢骚。 他知道,在大唐,如许平这般,能够连续多年没产出,还能保证庄户最低生活的主家,已经是非常少见了。 “唉,算了,就是他们吧。”冯宝说了一句其他几个人都不懂的话。 “不算酒,我们车上还有多少吃的?”冯宝忽然问道。 王三狗闻言回道:“干粮还有一袋,肉干大概三十多斤,其他零碎的不到十斤。” 冯宝道:“把零碎的留下,干粮和肉干全部送到每家手上,另外每家给两贯钱。老张头,你带石子和韩跃去办。” “校尉,这不合适吧?”老张头犹豫地道:“万一要是买不成……” “买不成就当我送给他们了。”冯宝把手一挥道:“去吧,别磨蹭了。” 三个人,赶着两辆马车,又往庄户那里去了。 “校尉真是好人啊!”王三狗由衷地敬佩。 “我好不好,用不着你来说,王三狗,你记住了,都是大唐人,都是我华夏一族,能帮一个是一个!”冯宝以非常严肃的口吻说。 王三狗同样认真地道:“校尉放心,老汉绝不敢忘。” 冯宝轻轻点了下头,忽然抬手指了一下周围,道:“你说,咱有了三百亩地,算不算是地主啦?” 王三狗道:“当然算了。” “呵,一不留心成了地主阶级!”冯宝自嘲了一句,接下来一句放在心里对自己说:“可别日后让人给‘打土豪、分田地’了就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五十一章 把我给忘了 大白天的,有人拉着马车,挨家挨户地送粮、送钱!说出去,谁信啊?因为没人相信,所以老张头他们给人轰了出来,好在韩跃机灵,撕块布将粮食和钱包好,直接给人扔家里去。 无论庄户们信不信,那铜钱总归不是假的啊!一户、两户……到第五户的时候,前面四家人都跑了出来,向他们又是磕头又是作揖,那可叫一个千恩万谢啊。 如此一来,其他庄户再无不相信了,呼啦啦的一起跑出来。 不管庄户们怎么问,在没有得到冯宝同意前,他们谁也没说什么,只是说“奉主人命令行事。” 直到庄户们发现家主许平陪同一名年轻人过来时,他们才意识到,或许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许平做事倒也干脆,直接对所有庄户道明实情:“自己能力微薄,无法给大家更好的生活,所以将庄子转给冯宝校尉。”其它没必要多说什么了。 冯宝啥也没说,等食物和钱送完以后,和庄户们打了一个招呼,便带上所有人离开,与许平一道回“洛阳”。只有明日签好文书,在官府完成备案,才算是名正言顺。 当晚,冯宝一行人没有住在客馆里,而是被黄守义死活给拉回家住了。 许家兄弟的宅子和黄守义家是连在一起的,“会节坊”东北角一块,被他们三家给占了。 白天,黄守义听说许平把城外的庄子给卖了,而且是卖给冯宝时,他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冯宝太会挣钱了,短短一年不到,已经有本事在“洛阳”购置土地了,喜的是,既然购置了土地,那一定是有长期打算,那凭着老交情,怎么也得分一杯羹吧。 冯宝哪知道黄守义的打算,他就感觉到,黄守义实在是太热情了,单独空出一个小跨院出来,并且告诉冯宝:“都是自己人,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黄守义膝下有两子一女,长子早已成家,住在他处,次子年方十六,在家中读书,最小一女,刚满十四,与隔壁许平家独女同岁。 两人年纪相同,又仅一墙之隔,是以为闺中密友。 晚上,黄氏女去探望许爰时,道:“家里来了好几个陌生人,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回事,对他们可谓极好,还把东跨院让给了他们住。” “那不是你长兄回家时住的地方吗?”许爰很吃惊地问道。 “是啊!下次兄长回来,不知道会不会生气呢?” “雅雯,可知家里来了什么人?值得汝父如此看重?”许爰问。 “听二郎说,是父亲在辽东认识的校尉,去年家里那一笔大的进项,好像就和此人有关。” “他姓什么?姓冯吗?” “对呀,是叫什么冯校尉。爰儿你认识?”黄雅雯奇怪地问。 许爰道:“不认识,但是听过。” “那个人啊,一看就不是好人,不束发髻、不戴冠,头发就往后面一拢。”黄雅雯边说还用手示范形容了一下“马尾巴发式”的样子,然后道:“古里古怪的,倒是他身边一人,那可是俊的紧。” 许爰可不知道黄雅雯说的是韩跃,她谁也没见过,只是随口打趣道:“见到俏郎君动心啦!” “你瞎说什么呀!”黄雅雯不好意思了,伸手就去挠许爰的痒痒…… 一片“咯咯”笑声里,两女嬉闹成一团! 第二天,天还没有完全亮,冯宝还在睡梦中里,谢岩离开营地,坐上雷火亲自赶的马车,就往“长安”方向出发了。今日有朝会,也是皇帝召见的日子。 到达“皇城”前,时辰还早。由于雷火没有奉召,所以他进不了,只能让谢岩一个人在宦官带领下走了进去。 经过一系列验看、搜检等程序,谢岩最后被带进了一处不大的偏殿。 等人是很痛苦的事情,更何况要等的人是皇帝,谢岩坐在一个锦墩上,一个人傻乎乎的干等着,虽然有水、有些吃食,可是他不敢喝啊,谁知道皇帝啥时候突然来了呢。 大概起的太早,加上干坐着实在无聊,不知不觉中,谢岩倦意上涌,迷迷糊糊里,竟似睡着了…… “校尉、校尉!” 谢岩隐约听见有人叫自己,随口一问:“有什么事吗?” “陛下传谢岩校尉觐见。”一个尖细的嗓音突然大声道。 谢岩瞬间被惊醒,猛然间想起自己是在皇宫里,连忙起身应道:“臣,接旨。” 立刻有宦官走进来,带领谢岩走出偏殿,前往不远处的“两仪殿”。 进得殿中,谢岩大致看了一眼,中间高高在上,身穿明黄色龙袍的,自然是皇帝李治;自己右边并排坐着三名年纪较大的紫袍官员,不用想也知道都是朝廷重臣,至于是谁?谢岩一个也不认识。 “臣,‘左武卫校尉’谢岩拜见陛下!”谢岩按照宦官之前的“教导”,以大礼参拜道。 “平身,免礼。” 谢岩顿了一下,好像没听到“赐座”,心里不禁腹诽:“太小气了,连个座位也不给。”可是嘴上仍然道:“臣,谢恩。”说完才站起来,眼睛看着地上,头也不敢抬,可以说,直到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唐高宗”李治究竟长什么样子呢。 李治也好奇谢岩的样子,故而说道:“把头抬起来” 谢岩闻言,这才敢抬起头,同时也看清楚了李治的相貌——年不过二十多,身形偏瘦,颌下几缕短须,双目有神,却不威严,总体和史书记载差不多,很儒雅的一个人。 在李治眼里,谢岩很年轻,没有胡须,目光平和,既没有武人的纠纠之气,也没有文人的所谓“风骨”,站在那里,就如同一个很普通的官员,完全没有“特别”的地方。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与旁人不同之处,那就是他的发式,简单随意地向后一拢,再往那儿一站,显得极为淡然的样子。 “谢岩,字警官,‘贞观二十二年冬’,率领属下五百军卒,攻克‘安胜关’,‘营州都督’张俭以此站为契机,挥军东进,令我大唐边境向外延伸百五十里,此功不可谓不大也。”李治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见谢岩一脸平静,毫无变化,方才继续道:“先帝曾下诏褒奖众军,却唯独少了汝与冯宝校尉,汝可知为何?” 谢岩道:“臣不知,臣亦不想知。” “哦,何故?”李治有些奇怪地问。 谢岩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臣做好自己本份即可。”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李治轻声了一遍,不禁笑道:“如此说法,倒也不错。”说着还扫了三位老臣一眼,见他们也是微微点首,颇为认可。 “关于援助‘波斯’一事,你是如何想到的?”李治进入正题地问。 谢岩道:“波斯王子卑路斯进‘长安’时,与臣在官道偶遇相识,其说起‘大食人’入侵时,声泪俱下,臣当时并不以为意,事后想起先人曾有提及其国对于我中原王朝之意义,故而觉得,我大唐理应相助,然‘波斯’太过遥远,援助不可以损伤我大唐国力为代价,是以提出‘军官援助团’一策,并以此上书陛下。” 李治道:“朕看过奏疏,汝所提想法甚为新奇,朕想知道的是,此事于我大唐,有何利弊?” 谢岩道:“好处有三,其一,遏制或者延缓‘大食’占领‘波斯’,保持‘丝绸之路’畅通,可使大唐能够继续获得利益;其二,只要‘大食’与‘波斯’之间的战争不分出胜负,他日我大唐击溃‘西突厥’,他们向西逃亡的可能性就会降低,最后多半会逃向更加苦寒的西北方,重新崛起的可能性也大为降低;其三,一旦大唐击溃‘西突厥’,兵峰可直指‘波斯’一带,不论‘波斯’自己能否抗击,我大唐都可以坐等两方战事结果,若机会合适,可果断出兵,一举平定,开拓疆土数千里当不再话下。” 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和雄心勃勃的言论,令听者无不心动! 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李治才开口,不过他却是问向三位老臣:“三位爱卿,以为如何?” “陛下”其中一位道:“臣以为,此人之言,夸大其词、异想天开,以区区百人妄想动摇一国,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臣请陛下降旨,将此人查办。” 谢岩听得吓了一跳,心说:“这家伙谁啊?可够狠啊。” “韩卿家,奏疏可有看过?”李治没有任何表情地问。 “想来他就是韩瑗!”谢岩猜出此人身份——应该是接替褚遂良进入中枢的韩瑗。 韩瑗此刻道:“此人奏疏一派胡言乱语,臣无法读完。” “哦——”李治心里很不高兴,面上到还能保持平静,问另一人道:“舅舅如何看待?” “臣以为,人数虽少,也是大唐子民,断无道理让他们陷入危难境地,为了稳妥一些,还是再议更为合适。”长孙无忌不急不忙地说出自己的建议。 “英公呢?”李治最后一个问李绩:“英公对此事如何看?” 自李治登基以来,李绩几乎每逢议政都没有什么主张,除了附和还是附和,所以李治最后一个问他,没指望听到什么新鲜的话。 “老臣以为”李绩忽然停了一下,然后才说:“若派遣军中武官前往,自然如长孙太尉之言,陷我朝子民安危于不顾,殊为不智。”说道此处,他又停顿了一下,就在李治想要开口前,又道:“不过,若是自愿前往,那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谢岩主意到,长孙无忌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很显然,李绩的话,超出了他的预想。 “英公所言有理,自愿前往者,当怪不得朝廷。”李治很满意地点了一下头道。 长孙无忌忽然说道:“陛下,老臣以为,自愿前往者固然是一片忠心,然忠心报国者历来从不缺乏,故老臣以为,当由兵部主持遴选事宜,以示朝廷公正。” “好厉害的长孙无忌啊!”谢岩心说:“知道陛下有心派出‘军官援助团’,明知阻止不了,就提出遴选人选,掌握住主动权,人要都是他选出来的,最后还指不定会不会跑到半路就打道回府了呢。” 李绩也微微皱了一下眉,他也没想到,长孙无忌反应如此之快,立刻提出一个看起来合情合理的建议。 实际是,“兵部”在其管辖之下,遴选出来必定都是长孙无忌的人,如此一来,那所谓“援助”一说,可能就是个笑话,那些人会不会去“波斯”,都还很难说的事。 韩瑗同样意识到长孙无忌意图,马上开口道:“臣以为,太尉提法极为稳妥,当可避免一些无用之人,打着‘自愿为国’的名义出去,以损害我大唐天威。” “嗯!”李治点了点头,韩瑗这句话说到他心里去了。 李治一直都有点担心,那就是派出去的人如果没有用,或者干脆半路跑了,那对大唐的声誉来说,可就损失太大了,要是那样,真还不如不派人了。 最后下决定前,李治还是想征询一下李绩的意见,因此问道:“英公觉得呢?” 李绩很是为难,他知道李治一定已经是同意了长孙无忌的建议,问自己也只是尊重而已,最关键是,长孙无忌提出的方法,非常难以反驳! 突然,谢岩一声高呼:“陛下”,将所有人目光吸引过来,接着行礼道:“微臣有话要说,不知可否?” “但说无妨!”李治很大度地说道。 谢岩道:“太尉提出遴选之法,的确为国而谋,甚是合理,只是微臣觉得,援助‘波斯’一事,事关军、政以及对外联系,光是一个‘兵部’恐难服众,理当有其他相关官员加入遴选才是。” 长孙无忌和韩瑗同时微微皱眉,他们两个人都意识到了,谢岩提出的方法,最有可能被陛下采纳,一旦如此,参与的人多了,再想要私下操作,那可就太难了!此时,他们面对的情况和刚刚李绩面对的几乎一样,都是明知道有问题,可就偏偏无法反对。 “陛下,老臣以为,如此甚好。”李绩算是旗帜鲜明地支持了。 李治等了片刻,见没人再说话,当即道:“那就着‘北平县公’张行成担任遴选主事,‘兵部’、‘鸿胪寺’各自派员协办。”最后加了一句:“诸位爱卿,可还有异议否?” “陛下圣明!”三大重臣同时言道。 谢岩说不说,都一样,反正他是小角色,没人注意。 可以说,援助“波斯”一事,基本不会再有什么变化了,剩下来也就是人选的问题,那自然和谢岩关系不大了。 等离开皇宫,遇见一直守在外面的雷火时,谢岩突然想起来——说好的“返京叙功”怎么就给忘了呢?自己刚刚怎么就忘了提出来呢? 谢岩痛心疾首地在心里大声呐喊:“天哪——你怎么就把我给忘了啊!” 真的是被人忘了吗?其实还真不是。 李治记得谢岩的功勋,并且想好了封赏,可是当他跟三大重臣提起时,却被长孙无忌以“若能行援助‘波斯’一事,可两功并赏”为理由给拖了下去。 李治却是是一番好心,但是他忘了,有些事情,拖久了,可能真的就没人记得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五十二章 许家有女 通过今日的面圣,谢岩终于明白为何李治后来会和武则天合起伙来,一定要扳倒长孙无忌。 一个完全不考虑皇帝感受的大臣,一心一意只想着自己弄权的大臣,他要不是“权臣”,还有谁敢说自己是呢? 今日所见,谢岩更坚定了要和李治站同一条道的想法,因为长孙无忌不仅是“权臣”,更是大唐保守势力的象征,他不倒下,恐怕想要做任何改变都是徒劳无功的。 而对付长孙无忌的最佳人选,无疑就是那位尚被困在笼子里的“母老虎”了。谢岩暗自决定,无论怎样,也要以最快的速度,把她“救”出来! 谢岩让雷火自己回营地,他直接去了“大宝商号”,对王禄说:“想办法找到你叔父,我有事找他。” 王福来授意王禄买宅子,并且将王禧接来的事儿,谢岩都知道,只是因为“波斯”的事没定,他不想搞出太多事。所以一直就没联系过王福来,现在不同了,必须要联系了。 谢岩在商号里足足住了三天,才等到王福来。 两人一见面,王福来就问道:“冯校尉还没回来?” 谢岩道:“他难得出趟远门,多玩一些日子也是很正常的。” “那倒也是”王福来说完,又问道:“校尉找咱家,可是有办法了?” 谢岩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压低了声音道:“办法倒是想到一个,可就要看王公公是否愿意了?” 王福来道:“说来听听。” 所为的方法,谢岩前段时间就已经想好,等王福来的三天里,又不断完善了一下,可即便是这样,王福来听完以后,还是忍不住惊道:“这、这太冒险了吧!” “王公公,‘富贵险中求’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你不妨想一想,如果不成功,最坏会是什么样?”谢岩问道。 王福来想了半天,不自然地道:“挨一顿板子是跑不了的。” 谢岩再问:“挨了板子,又能如何?伤筋动骨??还是有性命之忧?” 王福来又仔细想想后道:“性命倒不至于有失,伤筋动骨,倒有可能,除非……” 谢岩没有接话,他知道王福来说的意思,不就是提前花钱打通关节嘛。 “好吧,咱家按校尉说的!试试,真要是无用,最多吃一顿板子得了。”王福来带着一点悲壮的语气道。 谢岩立刻道:“好!公公在宫里运作,开支必定不小,如果需要,可直接去店里支取,我会关照他们的。” 王福来之所以会同意冒一些风险,那也是和他最近在宫里的情况有关。 人有了钱,自然就不想再做那些低贱的事,因此,王福来会时不时的花钱雇小宦官帮自己干点活,可不知怎么,居然被有权势的总管知道了,虽然没对他“下黑手”,却也“敲”走他五十贯钱,令他实在心疼不已。 王福来还明白,这事没完,宫里有权势的宦官少说也有几十个,要是轮流来要钱,估计他就不用活了。很明显,如果没人在宫里、宫外撑腰,王福来有钱,日子也不会好。 谢岩他们一时半会指望不上,“感业寺”里面的那位,怎么看都是最近的一个,这些才是促成王福来宁可“挨顿板子”,也要试试的原因。 与此同时,“夔国公”府,刘仁实来到父亲刘弘基的房间,说道:“父亲,张行成突然病了。” 刘弘基道:“病了?病的真是时候啊。” “估计他是不想参合遴选之事。”刘仁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刘弘基问:“现在有‘自愿’去的人吗?” 刘仁实说:“暂时还没有,应该都是在观望。” “根据十一郎从谢小子那里带回来的消息看,长孙无忌那个老狐狸,根本就不打算管‘波斯’人的事。” “是的父亲,若非英公及时发话,陛下多半也不会下此决心。”刘仁实跟在后面说道。 “怎么说,李绩也是军方一脉,总得为大家伙争取点好处,只可惜……”后面的话,不说刘仁实也听得懂。 “姓谢的那小子在极短时间里,突然就能想出一个的法子,令长孙无忌无话可说,着实不简单啊。”刘弘基似乎是在夸赞地说谢岩。 “那下面,应该怎么办?”刘仁实问道。 “等!那张行成不是病了吗,估计一时半会也好不了,这件事,陛下既然上了心,断不会就此无果,不过呢,总是没人‘自愿’去可不行,仁实,你去联系几家相熟的,怎么着也得送点人过去,陛下的心意,可不能辜负了。” “孩儿知道怎么做了,父亲放心,定然会安排妥当。”刘仁实马上答道,紧跟着,又道:“还有一事,请父亲为孩儿解惑。” “可是谢小子的‘叙功’一事啊?”刘弘基问。 “正是,陛下当日可是认可了这份功劳啊,为何不再提了呢?”刘仁实道出心中想法。 刘弘基道:“依为父看,八成是让长孙无忌给搅黄了。” “长孙太尉因何如此?完全没道理啊。”刘仁实很不理解地问。 “哼!”刘弘基加重了语气说:“仁实你也不想想,他长孙无忌近来提拔重用的都是什么人?那可都是‘关中人’或者是‘陇中人’;褚遂良不是给贬了吗,贬去‘同州’,那不还是在‘关陇’之地吗,可见他被贬,不过是个幌子,做给大家看的,随时随地,都会回到朝堂之上,如此情形下,他要是不拦着谢小子的事才叫奇怪呢。” “长孙太尉如此行事,所求如何?”刘仁实很是震惊地问。 “还不是求个朝堂上‘一家独大’呗。” “嘶——”刘仁实倒吸一口凉气,惊道:“他是当今陛下的亲舅,又是托孤重臣,难道……”后面的话,他实在不敢想,更不敢说。 “放心,长孙无忌成不了事的。”刘弘基直言不讳地道:“陛下还年青,有些事情还看不出来,过上几年自然会明白的。仁实啊,你要明白,先帝英明神武一生,大唐正如日中天,我们这帮老家伙也还没有全死光,大唐的根基可谓稳如泰山,因此,别管谁掌权,我刘家只需要紧跟陛下,只对陛下效忠即可,其它的事情,不必去管,更不要去参合,这一点,你可千万要记住了。” 刘仁实连忙恭声道:“父亲放心,孩儿记下了。” “还有,上次十一郎不是说过,另一个冯小子去了‘洛阳’是不是啊。” “确实如此。”刘仁实回答道。 刘弘基点了一下头,道:“仁实,你去安排一下,冯小子在‘洛阳’若是遇上什么困难,或是棘手的事情,能关照,就关照一下,为父有种预感,这两个小子,日后恐怕都非池中物,现在结下香火情,以后也好来往不是。” “是,孩儿即刻去办。”刘仁实跟着又问:“不知父亲还有何吩咐?” “没有啦,去办吧,为父也乏了,要休息一下。”刘弘基到底年纪大了,时间稍长一些,精神就跟不上了。 刘仁实赶紧上前扶着刘弘基躺下,然后招呼婢女进来,自己这才离开。 且不说刘仁实如何按他父亲的要求去安排一些事情。 单说在“洛阳”的冯宝,他和许平办完所有文书签订以及备案之后,他第一时间给庄子起了一个名字——宝庄。 随后,冯宝让王三狗和老张头分别前往“洛阳”附近各州县,联系一下昔日“武平堡”军中的“辅兵”,他感觉自己可用的人手实在太少了。 在等候王三狗他们回来的日子里,冯宝做了许多事情,首先拿出一些钱财,给庄户们购置了衣服、粮食等生活必须的物资;其次,让庄户们将那片灌木丛全部清空出来,并且尽量平整一下,虽然那片地种庄稼不合适,但是在冯宝心里,作为“工业用地”那还是很适合的;最后,让石子骑快马赶回“长安”,将“洛阳”的事情,告诉谢岩,并且让谢岩派一些人,带上钱财过来,他要在庄子里大兴土木! 至于韩跃,冯宝也没放过,被派出去联系他昔日一起讨生活的同伴,问他们愿不愿意进入“宝庄”干活。 身边人都离开了,冯宝反而觉得轻松了,又开始他悠闲的生活,唯一感觉不爽地是,那是在黄守义家中,多少还得考虑一点别人感受,无法随心所欲。 “老黄啊,今天你怎么没去店里转转?”冯宝准备出门的时候,迎面撞上黄守义,故而有此一问。 黄守义道:“今天初一,是陛下册封‘皇后’的好日子,普天同庆嘛。” 冯宝“哦”了一声,又道:“既然是个好日子,那我也就不出门凑热闹了,要不进来聊聊?” “好啊,老夫正有此意。”黄守义笑呵呵地跟着冯宝走进小院。 入得屋内,冯宝先给黄守义弄了一壶茶,然后道:“我说老黄啊,你一把年纪,天天往店里跑,不累啊?” 黄守义道:“忙碌惯了,闲不住啊。” “你就是劳碌命。”冯宝“批评”了一句,然后道:“辽东那那条商道,你不用去跑了?” “有人跑,老夫就不用去了,再说年纪大了,跑那么远,实在也跑不动了。”黄守义道。 冯宝又问:“那帮猎人情况怎么样?” 黄守义说:“猎人现在情况好太多了,除了打猎,采参,还和一些异族人搞交易,听说赚了不少,一直都还念着校尉的好呢。” “那‘人参’呢?我怎么一支也没见到啊。”冯宝问道。 黄守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道:“老夫听说,年前是有一批参,大约几十支吧,运去‘长安’,原来是打算给校尉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长安’的药铺一听说此事后,无不以高价购买,好象价钱到了五十贯一支,所以……” 冯宝怒声道:“所以这帮没良心的家伙,就不给我了对吗?” “唉,都是商贾嘛,当然是‘利’字为先了,再说,当日校尉也没有敲定此事,实在是失策啊。”黄守义说得也很清楚了,在商言商,也怪不得别人。 冯宝只是气不过而已,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不过他还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老黄啊,你去告诉那帮家伙,他们卖多少钱我不管,但是,每年给我带二十支好的来,还是按三十贯价钱,要是他们不答应,我就自己让人去联系猎人们,我倒要看看,猎人们会把‘人参’卖给谁。” “成,有这句话,我想他们断然不会少了校尉那一份的。”黄守义是老商贾,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此事没问题。 “堡中那些妇人们,现在如何?”冯宝继续问道。 黄守义道:“她们现在可好着呢,老夫听说,现在整个‘营州都督府’麾下的军士袍服,都是她们做的。” “哦,那她们岂不是发了啊。”冯宝听得极是开心地说。 “不知什么原因,她们做袍服的速度奇快,而且质地上佳,价格也低,‘营州都督府’下属各州县,就没有一个地方能够作得到,校尉可知是何缘故?”黄守义盯着冯宝问。 “你别看我,那是警官弄得。”冯宝找了个托辞,其实他就是不想说。 黄守义见冯宝不想说,自然不便勉强,岔开话题道:“庄子的事,校尉有何打算?” 冯宝反问:“你不是都知道吗?就是搞酒坊啊。” 黄守义笑道:“之前呢,老夫信,现在不信。” “怎么,为啥?”冯宝好奇地问。 黄守义道:“小女日前告诉老夫,校尉以如此大代价买下庄子,其志绝不会只是酒坊,校尉不妨直说,老夫也想跟着沾点光呢。” “令千金没多大吧?居然能够有如此认识,佩服佩服!”冯宝倒是真心地说道。 “唉,可惜啊,小女并无此等见识。”黄守义摇首叹道。 “那是?”冯宝随口一问道。 “是小女好友,许家千金。”黄守义倒也不隐瞒,直接说出来了。 “许家?许六郎的女儿?”冯宝第二次听说了她。 “不错,老夫看着她长大,当真聪慧绝伦,只可惜……”黄守义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可惜不是男子?”冯宝一副鄙夷不屑的样子说道,他是最看不惯古人这种“奇怪”的思想。 “那倒不是。”黄守义出乎意料地说道:“她自幼身子孱弱,大夫说她,此生难以有子嗣。” “大夫的话,不可完全相信。”冯宝心说:“后世医学那么发达,不一样有误诊,这个时代的医生,水平有限的很。” “此事城中知者甚多,因此缘故,许家千金一直无人提亲,六郎也是头痛不已。” 冯宝知道唐人早婚,所以随口道:“又没多点大,那么着急嫁人干嘛,兴许过几年身体好了也不一定的事。” “若如此,那是最好不过。”黄守义非常赞同地说道。 冯宝道:“若有机会见到,我到要看看她得的什么病。” “校尉还通医术?”黄守义吃惊地问。 冯宝赶紧道:“我就是随口一说,千万莫要当真啊。” 他这句话是很认真说的,只可惜黄守义还真没听进去。 黄守义自认识谢岩、冯宝以来,亲眼目睹了他们的种种“怪异”,又或者说“神奇”的地方,所以,他把冯宝的话理解成“自谦”了,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来安排一下,或许真得可以治好病也说不定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五十三章 石子不见了 两日后,韩跃最先回来,他告诉冯宝,联系上了往日同伴,一共找来八个人。 冯宝当时非常高兴,不仅表扬了韩跃两句,还兴冲冲地跑到临时安置的客馆里去看,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差点没气的吐血,说是八个人,其实就是八个孩子,最大的十二,最小的只有七岁,其中还有两个女孩。 几个孩子见到冯宝都显得怯生生的,弄得冯宝以为自己很像是万恶的“人贩子”。 “这就是你的同伴?”冯宝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的语气说话。 韩跃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以前,小的和他们一起讨饭,一起讨生活,小的生病,他们照顾小的,所以他们就是小的同伴。” “校尉,你就留下我们吧,我们什么活都可以干的。”年纪最大的小男孩道。 “你们都干过什么活?”冯宝问。 “我在码头扛大包。”年纪最大的男孩子道:“校尉,我力气很大的!” “我也是!”另一个男孩子大声说。 “我,我会给人家洗衣服。”年纪稍大些的女孩子道。 “够了!不要说了。”冯宝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听下去了,他仰起头,努力抑制住情感,待稍微平缓下来,才继续说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全都留下来吧。” “韩跃”冯宝唤了一声,等他看向自己的时候,说道:“你带他们上街去,全都买新衣服换上,弄好了以后去黄家找我去。” 没有人想到,冯宝会让那一群孩子在黄家住下,不仅如此,他还弄来笔墨,在自己住的院里办起学堂,按冯宝的说法就是:“该上学的年纪就好好读书,干活的事还轮不到你们。” 冯宝有自知之明,认字、文章一类的他教不来,便请黄守义次子黄一清来教,自己则教孩子们“数学”,也就是算学。 当小院里响起朗朗读书声时,最先感到意外的人,却是许家女许爰。 黄雅雯对她说起过:“姓冯的不知从哪儿找来一群野孩子,还找我哥,请他教授那群孩子识字。” “你哥同意了?他不是打算参加科举吗?”许爰问道。 黄雅雯说:“哥说,那姓冯的提出交换,只要他教认字,姓冯的教算学的时候,哥也可以去听。” “算学?冯校尉算学很厉害吗?”许爰奇道。 黄雅雯道:“好像是,我哥说,姓冯的出了几道题目,他一题也不会,这才同意的。” “冯校尉有这么厉害吗?”许爰真还有些不信的。 黄雅雯道:“可不是吗,我也不信啊!但是父亲说,说那姓冯的是出自什么‘谢文靖公’门下,好象很不一般呢。” “甭管他出自哪里,改天我们去听一听不就知道了吗,有没有学问,那可是作不了假的。”许爰提了一个建议。 黄雅雯举双手赞成道:“好啊,反正那家伙好象都是下午上课,找个机会去听一下,什么都明白了。” 两位姑娘家在说话闲聊时,王三狗和老张头回来了,他们走进院里,差点以为走错地方,若非冯宝发现,兴许他们直接退出去了。 按照王三狗他们的说法,愿意从家里出来的“辅兵”人很多,他们只找了二十个,人数不敢太多,害怕官府那边会有什么误会。 能有二十个人,冯宝已经非常满意,再多了,他也觉得未必是好事。 “他们人呢?”冯宝问。 王三狗道:“都在庄子里。” “走,过去看看!”冯宝当机立断地道。 第二次来到庄子里,情形和上一次那是完全不一样了,所有庄户们,几乎全部出来,有拜见家主的,有感激涕零的,还有这老人过来询问以后事情的…… 应付完热情的庄户后,冯宝把一众辅兵们叫到自己面前道:“庄子里的情况,大家也都看到了,可以说是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要是有谁不想留下来,尽管说,我绝不拦着。” 等了一会,见无人开口,冯宝继续道:“要是大家认可我呢,那就一起好好干,总归不会亏了大伙儿。” “我们都是来投奔校尉的,校尉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说。”有第一个人说了,后面自然有人附和。 冯宝摆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然后说:“到底是投奔还是算加入,此事等警官来了以后再说,现在呢暂时和王三狗他们一样,每月一贯钱,年底有分成,分多少我可不好说,要看收益怎么样了,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这些事情,辅兵们来之前就听王三狗他们说过,有意见都不会来了,所以没人提出异议。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冯宝自是无需多说什么,他带上所有辅兵,在庄子周边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告诉他们,哪些地方需要修路,哪些地方将来需要盖房子…… 等一圈下来,天都黑了。 “洛阳城”肯定是回不去了,冯宝只能选择住庄子里。 晚饭以后,冯宝把所有庄户和辅兵全部叫到“晒谷场”,并对众人道:“我叫冯宝,是朝廷校尉,从战场上回来的,新来的这些人,都是以前我的部下,以后大伙都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环视一下四周,见无人说话,便继续道:“因为我是军人,所以有很多要求可能比较奇怪,你们如果有意见,又或是有别的想法,可以当面找我说,但是,在我没有同意之前,必须按我说的做,若有违反者,一律扣钱、罚款、不给吃饭!” 辅兵们对这套“规矩”那是耳熟能详,他们仅仅报以一笑,全没当回事;庄户们可就不同,一听说“扣钱、罚款、不给吃饭”,全都吓得不轻。 冯宝懒得多说,直接对王三狗道:“你把规矩给他们说说。”说完他居然就回屋里去了,他感觉跑一天太累了,得早点睡。 王三狗哪知道什么规矩,几乎原封不动的把谢岩当时在“武平堡”弄得“条律”全说了出来…… 庄户都听“晕了”,什么三天必须洗一次澡,身上不许有虫子,必须喝烧开的水……等等等等,简直想想都害怕!还听说,专门有什么“督察队”检查,随便哪样不合格,就要“扣钱、罚款”。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每个庄户都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漆黑,更有老妇人哭嚎道:“就说没好事嘛,拿了人东西,规矩这么多,以后可怎么活啊!” 她这一嚎,彻底点燃了辅兵的情绪,一众辅兵们全部“哈哈哈哈”大笑起来,且笑的是开心至极! “笑什么笑!都给我闭嘴!”老张头发现庄户们面带愠怒,赶紧站出来指着辅兵们道:“你们当初能比这位大姐好哪儿去?还不是一个个哭丧个脸,现在竟然还有脸笑别人?真是不知所谓!” 王三狗也看出来情况有点不对,他换了一副和悦的表情,对庄户们道:“大家都想错了,校尉定的规矩,不是为了扣你们的钱,老实说,那点钱,校尉还看不上!这事呢,说起来太复杂,老汉我也说不好,但是我可以向大伙儿保证,只要做到了,保证你们发现,好处多多。” “三狗说的对!”一个年纪挺大的老辅兵说道:“刚才大伙笑,并没有不敬的意思,那是因为见你们把事给想岔了,老汉可以告诉你们,老汉现在在家里,都用校尉定的规矩,要不用啊,浑身难受,中间的好处,以后你们慢慢就体会到啦。” 连续有人说“好处”,说此事没问题,庄户们心情也好了许多,至少,现在的主家,对他们还是非常不错的,几乎每个人心里都有抱着一句“试试看”的意思了。 第二天一早,冯宝就和王三狗回“洛阳”,留下老张头,主要让他负责监督庄子里修路一事。 按照冯宝的意思,从灌木丛那里把原先和官道连接的小道,拓宽成可容纳三辆车并排行驶的大路,且一直通往目前庄户聚集的地方;另外,在最北面,也就是杂木林的外围,再修一条路,同样通往官道,如此一来,以后运货和行人就分开来,避免发生意外或者其他事。 由于石子还没有回来,冯宝带来的一千贯钱已经剩余不多了,他急着回“洛阳”,主要就是找黄守义谈生意,他必须得尽快把酒坊运作起来,否则庄子里全面建设一旦开始,钱就成了大问题了。 冯宝直接去了黄守义店里,没有寒暄,而是直接说:“老黄啊,我打算今年把全部‘烧酒’交给你卖,每坛给你三百文,明年起,虽然我会自己贩卖,但是仍然保证给你供应两百坛一天,同样按三百文算,如何?” 黄守义“呵呵”笑道:“校尉啊,你没有喝酒,没有开玩笑吧?” “当然没有开玩笑了!怎么样,行不行?给个痛快话,我现在需要钱,明白?”冯宝道。 “校尉都开了口,老夫哪有说不行的道理。”黄守义连忙答应道。 冯宝问:“那你现在手上有多少钱?” 黄守义道:“现钱大约两千贯。” “那你先给我一千贯。”冯宝也不客气,直接说。 “什么时候要?” 冯宝说:“准备好了告诉我,我派人来取。” “行,没问题,就明天,随时可以。” “好!”冯宝随即回头对王三狗道:“明天你带着韩跃过来取钱。” 安排好钱的事情,冯宝也不停留,立刻带王三狗去找“铁匠铺”,一共找了四家,把酿酒需要的容器,分别交给他们,这也是一种保密措施,保证每家只会做一种,以免酿酒的技术给人偷学了去。 又过了几日,酿酒的工具全部准备齐全以后,冯宝再次去了“宝庄”,从老兵里选了五个单身汉,和他们先签了投身的契约,然后再手把手地教他们如何酿酒,直到快月底的时候,才算真正酿制成功。 “今天什么日子?”冯宝坐在院里问道。 “校尉,今天二十五。”一个名字冯宝也叫不上来的孩子道。 冯宝猛地一惊,道:“都这么久了!石子怎么还不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怎么会呢?”韩跃宽慰地道:“石子很机灵的,不可能有事。” “不对,石子是骑马去‘长安’,早就应该回头了,随便怎么算也应该回来了,难道警官那边有事?”冯宝自言自语地说着,却无人可以回答他。 “韩跃,问你一件事?”冯宝说:“你知不知道‘洛阳’城里有什么地方或个人,是专门卖消息的?又或者有帮会一类的?” “有啊,码头搬货的就有两个帮派,还有开赌坊和青楼的都有。” 冯宝道:“那你花点钱,去打听一下,问问‘长安’到‘洛阳’这一段路,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记住了,花钱不在乎,但是别让人骗了。” 韩跃道:“放心吧校尉,小的别的不敢说,打听事,绝对没问题。” “少啰嗦,快去。” 韩跃知道冯宝这是在担心石子,马上扭头就走,他和石子是朋友,况且,他能有今天,也是多亏了石子,所以他嘴上不急,行动却是一点不慢。 傍晚,韩跃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有一伙流寇,近来流窜于“潼关”和“洛阳”之间抢劫商贾,近十来天里,已经发生了四起,这还都是报了案知道的,其他还有没有那就没人说得清楚了。 “妈的,难道会真的出事?”冯宝是真的担心了。 韩跃说道:“校尉,要不要小的带人沿途查访?” 冯宝思索片刻说:“不行,眼下情况不明,不能再冒险了。” “那石子他……”韩跃很是担心地说。 冯宝道:“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话是说了,但是怎样才能有办法,冯宝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他不断地告诉自己,必须要尽快想出办法,时间越久,石子的危险就越大!自从穿越来到大唐,石子可以说是除了谢岩之外,跟冯宝最亲近的人了,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找到石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五十四章 缉匪(一) 经过一夜慎重考虑,冯宝很早就出现在小院中,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从房间里出来的少年们。 “报告校尉,全部列队完毕!”韩跃曾经在长安营地里见过,因此平日有样学样的组织训练几个少年。 冯宝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韩跃留下,其他人去吃饭,今天下午我要检查你们的算学,听见没有?” 出乎意料,少年们一个都没有动。 “你们是要干嘛?”冯宝很意外的问。 “他们想帮忙。”韩跃替众人说道。 “胡闹!”冯宝对着少年们正色道:“好好学习,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快去吃饭吧,这是命令!” 韩跃跟了谢岩他们一段时间,知道他们一旦以命令形式说话,那就意味着不容置疑。 他只好把头一低,默不作声地带领少年们去前院吃饭。 “韩跃,你吃过后,过来一下。”冯宝最后加了一句话。 冯宝回到自己屋里,才坐下没多会,韩跃就进来了。 冯宝马上吩咐道:“你去找帮会的人,就说有人出价三百贯,三天内要知道那一伙流寇的落脚点,或者大致范围,三天后,就只有一百贯。你听懂了吗?” 韩跃道:“小的明白。” “还有,办完此事,你直接去‘宝庄’,把石子的事告诉王三狗他们,让老张头骑马去‘长安’,将情况告诉谢校尉,再让王三狗带十个老兵到我这里来。”冯宝一口气把话说清楚了。 “小的马上去办,校尉还有其他吩咐?”韩跃问。 “快去办吧,速去速回!” 当晚,黄雅雯又来找许爰,一见面就说:“晚上在你这住了。” 许爰问道:“怎么了?家里来客人了?” 黄雅雯道:“还不是那个冯校尉,弄来好多人住家里,而且都是士兵,听二郎说,冯宝还去‘留守府’借了一些战马和兵甲,不晓得是要干嘛。” 许爰奇怪地问:“令尊同意的?”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对姓冯的特别好,就连二郎也是,成天说好话,真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回事?”黄雅雯很不满意的说道。 “这人是挺奇怪的,居然还能借到兵甲,‘留守府’也会同意?真是不可思议,可这是‘洛阳’啊,难道他们要出征?”许爰非常想不通地说。 黄雅雯道:“什么出征啊,听说是一个随从,可能被流寇劫持或是伤了,他要去救人,又或者去报仇。二郎还说,他同时派了人去‘长安’调兵,看样子是要彻底剿灭那些流寇。” “想不到他还挺有能耐的啊。” “可不是嘛”黄雅雯接着道:“前两年父亲跑辽东的时候,正赶上冯校尉他们打仗,听说他们以几百个人就大破‘高句丽’雄关,而且自身损伤极少,堪称用兵如神!” “如此功勋,那他怎么还是校尉?”许爰极度不解。 黄雅雯道:“父亲好像知道,却不肯说,只隐约提过一句,似乎是和陛下有关。” 既然涉及到皇帝陛下,许爰也不敢多问了,只是她越来越对冯宝“好奇”了,什么样的人如此“特别”呢? 能够借到兵甲和战马,还真就是多亏了“刘家”。 刘仁实按照父亲刘弘基的话,派人跟“洛阳”城里的刘家子侄打了一个招呼,说:“老公爷发话了,要对‘长安’来的冯校尉多多关照。” 正因为有了这一句话,冯宝去“洛阳留守府”以自己“救人”为名,需要动用甲兵去做备案的时候,不仅很快完成所有手续,更得到了“留守府”长史的重视,准备派人同去围剿。 冯宝谢绝了长史好意,说:“为了一名家仆出动军卒,说出去不好,还是我用自己的家丁比较好,只不过,由于自己刚到‘洛阳’不久,庄子里什么都没有,所以看看能不能借一点兵器之类的,保证用完就还,损坏赔偿!” 长史姓高,和刘仁实乃是昔日军中好友,虽然他不知道刘宏基“关照”的话语,但是他对朝廷发生的事倒是很清楚,也知道冯宝为何会来到“洛阳”,所以,他也有心结交,故而很大方的答应,借出十套甲胄和兵器,外加战马和长弓。 有了全套的装备和文书,冯宝底气大增,次日立即命令王三狗带着十名老兵出城,一面向西搜索,一面留下联络记号,以便自己有准信儿好第一时间找到他们。 金钱的力量果然非同一般,第三天,韩跃来报:“有消息了。” “快说!”冯宝急忙问。 韩跃道:“流寇是一伙亡命徒,从北面‘云州’过来,大约二十人,目前在‘新安’以西至‘潼关’间活动,那一带山多林密,不易搜寻。” “哪儿地形复杂就在哪儿混,一点出息都没有!” 韩跃不晓得怎么接此话,干脆另说道:“校尉,我们人手不够,王叔他们可只有十个人啊!” 冯宝不以为然地道:“你不懂,正面对决的话,五十个土匪都不够看,主要问题在于如何准确找到。”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韩跃问道。 冯宝想了想,道:“这样吧,我们正常出发,先和王三狗他们汇合再说。” 决定了,自然不用多想,韩跃马上准备车,这一刻,冯宝觉得,如果会骑马是不是好一些呢?此念头一闪过,立刻又被打消掉,在冯宝看来,骑马还是太辛苦,毕竟他看过很多将士的大腿内侧都因为骑马而磨破了。 虽然说,只是马拉板车,好在冯宝知道,只要有时间,就能改进炼钢工艺,完全可以把马车弄的更好,更舒适。 大约天快黑了的时候,韩跃终于找到了王三狗留下的暗记那就说明方向没错,可是人在哪,只能明天再说了。 因为冯宝带着官凭,所以他们可以入住驿站,很不幸,今天驿站人很多,两个人只能挤一间小屋了。 “校尉,你说王叔他们会在哪?”韩跃躺在地上问。 冯宝躺在唯一的一张小床上,望着天花板道“他们一定会在官道附近留有人手,我现在担心的是石子,快二十天了,我发现的太晚了。” “不能怪校尉的,再说了,到底是不是那些贼人下的黑手还不知道,说不定石子被其他事情耽误了也不一定。” “怎么可能?有事也得说下吧,况且他知道是让他去‘长安’是有事。” 韩跃听出来冯宝还是有些担心,便换了一个话题道:“谢校尉,派出的人应该过‘潼关’了吧?” 冯宝想了一下道:“如果是快马急行军,弄不好我们明天就可以遇上,好啦赶紧睡吧,明天早点上路。” 第二天一早,天都还没亮,冯宝就把韩跃叫起来,两个人简单收拾一下,就出发上路了。 冯宝判断的非常准确,往西沿着官道走出大约两个时辰,一名老兵从官道边的一个不起眼的土堆后钻了出来。 “校尉怎么过来了?有消息了?”老兵问。 “算是有吧,不太详细而已。王三狗呢?”冯宝反问道。 老兵道:“三狗说了,贼人如果要打劫,一定距离官道不会太远,他带着人正在官道两侧适合埋伏的地方搜索,看看有没有发现。” “如此最好,贼人就在这里到‘潼关’一带,只要他们还没跑路,这次一定把他们给剿灭了。” “那是,一群毛贼而已!”老兵拍了拍身上的铁甲道:“只要发现他们踪迹,保证全部拿下!” 正说话间,忽然西边传来急促马蹄声,老兵担心冯宝安全,立即将面甲一放,手握横刀站在冯宝身前。 冯宝站在马车上,努力朝西边看去,他想看清楚,来的是不是谢岩他们。 可惜,实在看不清,只能看清楚是五名骑兵,他们也是全身披甲,根本就看不出来是什么人,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都大唐的正规军,不可能是贼人。 五名骑兵快接近的时候,突然放慢了速度,冯宝马上意识到,有可能是自己人。果然,为首一人距离冯宝还有数步之遥的时候,勒住马,并且翻身下马,将面甲向上一抬,大声道:“刘愣子见过校尉。” “太好了,你们终于来了!”冯宝从马车上跳下来道:“警官呢?是不是在后面?” “因为陛下随时有可能召见谢校尉,所以他无法离开‘长安’,这一次由雷都尉和裴校尉带队,各自领三十名禁兵出来,务必要把贼人一网打尽。”刘愣子说着,还从背后取出一个包袱递给冯宝道:“这是谢校尉要末将把你的兵器给捎来了。” 冯宝打开包袱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兵工铲”,神兵在手,冯宝信心大增,举起铲子大声道:“走。我们一起出发。” “校尉知道贼人在哪?”刘愣子问。 被刘愣子这么一问,冯宝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身边的老兵说:“你赶紧往西去,遇上雷火就告诉他贼人的大概位置,让他同样搜索前进,还有,你转告他一句话,夜训的鸡不能白吃咯,他自然明白怎么做了。” 听到冯宝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刘愣子和与他同来的禁兵全都笑了,是啊,夜训那么多次,鸡都吃了几百只了,怎么着,也得实际运用一下,不然真就白吃了! 虽然说,人手多了不少,可是贼人活动的区域大约有数十平方公里,在如此广阔的范围内找寻二十个贼人,可谓大海捞针一般,极为不容易。 冯宝来自后世,自然懂得一个道理——剿匪,必须得依靠人民,只有人民群众加入进来,“土匪”才是真正的无所遁形。 或许是冯宝对大唐老百姓的觉悟没报太大希望,所以他有一次祭出法宝——悬赏! 冯宝找到王三狗他们后,让他们两个人一组,前往附近的村庄,告诉村民:“凡是提供贼人线索的,一经查实,赏金十贯,提供准确位置的,赏金百贯!” 一百贯钱啊,对村民来说,那可是多少年的收入,更何况村民看到了全身披甲的军卒,知道贼人此次只要被发现,一定就是覆灭的下场,那也就更不用担心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五十五章 缉匪(二) “下河村”,位于官道以北,距离约二十里的地方,村子不大,仅有六七户人家,平日以种地、打猎、去“洛阳”做工谋生。 这是一个十分贫穷的村落,穷到连流寇路过时,除了吃了顿饭,抢走粮食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拿,因为根本没有可以拿的东西。 然而流寇们不知道地是,他们吃的那顿饭,和抢走的那些粮食,是这个村子里最后的存粮,被他们吃光、抢光了,村民就得挨饿,就得去挖野菜! 王三狗和另外一名老兵,根据人走过的痕迹追踪到村里时,村民愤怒了,四五名农夫拎着锄头就把他们围了起来,有人高喊道:“打死这些贼人。” 王三狗大声辩解道:“我们是官军,不是贼人。” “胡说!别以为你们穿上盔甲就可以冒充官军。”一名农夫大声说:“咱们这个村,又穷又偏僻,根本不可能会有官军过来。” “跟他们有什么好废话的,大伙儿一起上。”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农夫们立马挥舞锄头扑了上来。 “保护好自己,不要伤人!”王三狗一边左接右挡,一边对同伴大声说。 只招架不还手,实在是很憋屈,而且被人围住,跑还跑不了,这就更加悲剧了,如果不是他们身上穿有铁甲,怕是早就伤痕累累。 “住手!”有个略带苍老的声音响起。 王三狗他们是巴不得有人站出来“叫停”,他们连忙也跟着喊道:“老人家让你们住手,都听到了没有?” 尽管不情愿,农夫们还是都停了下来。 这时,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一根木棍走过来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真是官军啊!” 这一次,没人反驳了,毕竟刚刚他们一直都只招架,不怎么还手,而且横刀也未出鞘。 “那你们为何来我们村?”老者又问。 王三狗道:“我们奉命追踪一群流寇到此,不想却发生了误会。” “流寇?什么样的?”马上有农夫问道。 王三狗道:“样子不清楚,只是知道从‘云州’方向来的,大约二十人。” “就是那些天杀的家伙!”这是一个妇人的声音,村民们陆陆续续地走近过来,听到王三狗话以后,都知道他们原先是弄错了。 王三狗可不在意他们是不是“误会”,而是他从妇人口中听出来,那伙流寇来过此地,这是他第一次得到那些人的准信,心里激动万分,赶紧道:“可有人知道他们下落?” 村民没有一个开口。 王三狗突然想到什么,连忙补充道:“我家校尉说了,如果能够提供准确的消息,有赏金一百贯。” “一百贯!”人群里响起了一片惊叫。 前面说话的老者问:“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王三狗马上道:“我家校尉距离村子不到三十里,老人家如果不信,可叫人去查证。” 不得不承认,经过李世民“贞观之治”后,大唐官府的公信力还是相当高的,老者仅仅犹豫了片刻,便说道:“只要你们兑现诺言,我们可以帮助你们。” 王三狗闻言大喜,急忙道:“老人家放心,我家校尉保证兑现,绝不食言。” 老者却摇了摇头道:“赏金我们可能拿不到了,但是我们村里已经没有粮食了,能不能请你家校尉给我们一些粮食?” “没问题,我保证!”王三狗拍着胸脯道。 老者点了点头,道:“那伙贼人,看起来极为凶悍,你们能够应付的了?” 王三狗闻言“哈哈”笑道:“老人家放心,我们不是普通府兵,这次来的几十人,要么是禁兵,要么是戍边回来的百战精锐,要是连区区盗匪也剿灭不了,我家校尉非得杀了我们不可,我保证,只要知道他们在哪,决不漏网一个!” “看你们的装束倒是极好,权且信你一回。”老者回头问另外一个老人家道:“孙四,你不是当日听到了什么吗?说出来吧。” “他们说的话无非就是抢东西,抢人,不提也罢,那可是都是一群恶鬼啊!”孙四感慨一下后,才说道:“我给他们做饭那会,听他们提起过一个‘夹子沟’的地方,但是在哪就不知道了。” 王三狗马上对身边老兵道:“你快去通知校尉,发现流寇踪影。” “好嘞。”老兵一句多余的话没有,立刻就离开。 “老人家,多谢你提供的消息。”王三狗向两位老者抱拳作揖道,紧接着又说:“我先出发追踪,等我家校尉来时,麻烦老人家告诉他。”说完又行了一礼。 “且慢”老者见王三狗转身要走,急忙阻止道:“贼人去的方向,山高林密,还有猎人的机关,老汉我让人带你去。”说着,挥手叫过来一名农夫道:“你陪这位军爷同去。” “父亲,孩儿遵命!” 王三狗再一次对老者道:“多谢老人家,等我家校尉来了,老人家有何要求尽管提,只要可以,我家校尉必定会答应的。” 告别了村民,王三狗在农夫的带领下一路向北,途中王三狗问道:“兄弟,贼人来你们村,没造孽吧?” “咱们村穷,啥也没有,加上发现的早,女人孩子都提前躲起来,要不然,唉……”农夫重重叹口气,最后似乎想到什么,说:“父亲当时没走,事后听他说,贼人好像刚刚是在别的地方干了什么,收获还不小,所以才对咱们村没兴趣,就这样,还吃光、抢光了村里的粮食。” “他妈的,这帮畜生,等老子找到他们在哪,一定不放过他们!”王三狗无比愤怒地说道。 “下河村”是幸运的,贼人只是抢了粮食。农夫的父亲所说没有错,贼人是在洗劫一空“上河村”后,因为收获颇丰。所以才放过的。 冯宝和刘愣子他们五个人,此时就站在“上河村”,他们是看到贼人烧房子产生的浓烟,快速追赶过去的,然而,还是晚了。 村里一片狼藉,哭声一片……不用问,任谁也知道村里发生劫难。 冯宝站在废墟中,心里燃起一团熊熊烈火,眼睛通红,模样甚是可怕。 “校尉”刘愣子低低地唤了一声。 “说!” “村里被贼人抢了,贼人大概二十,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伙人。”刘愣子低声汇报道。 “废话,我要知道的是,他们人在哪?”冯宝大声道:“我要把他们全部干掉!一群畜生都不如的狗东西!” 骂完以后,冯宝情绪稍微平静一些,又问:“村子里情况怎么样?” 刘愣子道:“村子里原来有八名回家的府兵,他们、他们全部战死了,另外有三人被杀,都是老人,所有财产被抢光了。” “八名府兵还对付不了二十个流寇?”冯宝问。 刘愣子道:“问过村里人,他们也说不清楚,不过……” 冯宝见刘愣子有些犹豫的样子,怒骂道:“都什么时候了,有屁快放!” “根据村民的描述,这些贼人,装备的都是军中制式武器,而且和府兵们战斗时,是‘结阵’而战,所以,八名府兵无法力敌,全部身亡。”刘愣子小心翼翼地道:“末将怀疑,贼人们是‘逃兵’。” “‘逃兵’?更加该死!”冯宝拳头一攥,狠狠地说道。 “要不要把情况通报‘留守府’?”刘愣子问道。 冯宝摇了摇头道:“不行,来不及,既然是流寇,他们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不会太长,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他们,不能再给他们祸害别人的机会。”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冯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很是痛苦地道:“要是有办法,我还能站在这?先找人通知当地官府,让他们来处理善后吧。”说完,一边迈步前行,一边道:“现在,我们去帮助村民们做点事吧,能帮多少是多少了。” 挖坑、掩埋、清理…… 忙活了一天,终于让逝者入土为安,让生者有地可以容身! 天色刚黑,负责警戒的禁兵带着老兵就来到冯宝面前,老兵立刻把在“下河村”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夹子沟?”冯宝听到后“腾”的从地上跳起来,快步跑到村民聚集的房间里大声问:“有谁知道‘夹子沟’在哪?” 等了一会儿,见没人说话,冯宝再度问:“有人知道‘夹子沟’?那伙贼人应该就在那里,快告诉我那地方在哪?” 村民们面面相觑,似乎都没听过这个地名。 冯宝气的是直跺脚啊,怎么就没人知道呢? “校、校尉”一个年轻的后生,怯生生地说:“我、我好像知道。” “什么叫好像知道?快说,在哪?”冯宝激动之下,语气都有些不“善”了。 那人被吓到了,蹲在那儿头一低,啥也不说了。 老兵到底是年纪大些,察觉到那人是害怕,赶紧走过去,也蹲下来道:“娃子啊,你想不想给村里人报仇啊?” “想!”那人猛地抬起头,双目通红地道:“我、我恨不能亲手杀了他们!” “那你告诉我们‘夹子沟’在哪儿好吗?我们知道地方,才可以给大伙报仇啊。”老兵继续以平和的语气说。 那人道:“我不知道什么‘夹子沟’。” “那……”冯宝气得当即就要发作,却被老兵用手势给制止了。 老兵又问:“那你知道些什么呢?说出来,或许可以帮助我们找到那些贼人。” “我、我记得有个地方,是条干涸的小河,那儿很偏僻,我是无意间发现的。”那人说了半天,还是让人无法听懂。 老兵只好再问道:“那小河,有什么特别吗?” “嗯,有点特别。” 老兵眼睛一亮,还是尽可能平静地问:“说说,怎么特别?” 那人皱起眉头,很努力地想了一下,道:“小河两边全是绝壁,几乎没有空地,现在河干了,应该就有空地了。” 冯宝这下听懂了,他仔细想了一下后生描述的地势,感觉非常像“夹子沟”这么一个名字。 “你说的河,在哪里?”冯宝也发现那人胆小,尽量平静的对他说。 “说不清楚,那里都是小道,又是在山里。” 冯宝真给气着了,刚要开口,那人突然又说:“不过我知道怎么走,就是从‘下河村’后面的小道进山最近。” “太好了!”冯宝兴奋的握紧拳头,马上就对刘愣子道:“你马上通知附近的人,连夜去‘下河村’,再派人去通知雷火,要快,这一次绝不能给他们跑了!” “遵命!”刘愣子大声应道,立刻出发。 “你叫什么名字?走夜路可以吗?”冯宝问那个人道。 “小的常远,走夜路没问题的。”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下河村’!”冯宝是一分钟也不想耽误,对自己人道:“带上干粮,把身上的钱留下给村民,出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五十六章 缉匪(三) 经过大半夜行军,冯宝一行终于在天亮前抵达“下河村”。 在冯宝到后半个时辰里,其余老兵纷纷抵达,仅仅休息一个时辰,在天色刚刚亮的时候,冯宝下令“出发!” 山地行军是极其辛苦的一件事,更不用说大多数人还身着数十斤铁甲,但却无人叫苦叫累,甚至连抱怨一下的都没有。 跟在冯宝身边的禁兵,都是从辽东回来的,他们对艰苦训练,已经是习以为常,要是换在过去,他们无论如何也是坚持不了的,这一刻,他们终于体会到了平日训练的好处。 冯宝、韩跃和常远他们没有受过训练,能够坚持到现在还一声不吭,已经是极其难得的事情。哪怕是双脚重如灌了铅一般,他们也都在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坚持,坚持,再坚持。”只要到了“夹子沟”,看到那一伙贼人,他们就成功了! 冯宝带队正在追踪贼人的时候,大唐皇帝陛下得到一个非常令他震惊的消息——“云州镇将”方大同,因处事不公,包庇其族弟擅自杀害军卒,致使其麾下一旅军兵哗变,虽经围剿,仍然跑出去二十多人,自“云州”过“太原”南下,一路为非作歹,导致多个村庄被洗劫,数十百姓命丧刀下。 “啪”地一声,李治重重地将一本奏章扔到地上,对着下面站立的一名官员道:“三个月前发生的事,今天才上报,你‘兵部’都是干什么的?” 官员战战兢兢地道:“可能是、是下面的人,想要剿灭后再上报。” “剿灭后?现在呢,叛军去哪儿啦?”李治极为不满的问。 “臣,微臣只知道大概在‘洛阳’一带。”官员把头一低,低声地说。 李治更加不满意了,怒声道:“大概?你就这么告诉朕吗?难道还想让叛军继续杀害朕的子民不成?” 官员“扑通”跪下,道:“臣不敢,臣请陛下派大军前去围剿。” “总共不过二十余人,派大军去围剿,你这个‘兵部侍郎’就是这么当的?”李治差点没被这家伙给气晕了过去。 “据臣所知,这伙叛军,武技高超,配合默契,人少了,怕是会走漏网之鱼的。”兵部侍郎总算回答的顺利一些。 “那‘兵部’有什么章程?” “臣提议,由‘潼关’驻军派出一千人,负责围剿,周边州县,负责找到叛军位置。”兵部侍郎道出了“兵部”的想法。 “用一千人去围剿二十人?这就是你们‘兵部’的意见?难道说,你们不知道大军出动,耗费军资无数?”李治很严厉的问道。 “可是,若非如此,要想一次性解决叛军,难啊!”兵部侍郎道。 “够了,朕不想听这些,回去速速另外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出来,退下吧。”李治直接将兵部侍郎给撵出了“两仪殿”。 李治看着兵部侍郎走出大殿道:“气死朕了!” “陛下莫要生气,保重龙体要紧啊。”宦官王伏胜恭声对李治说道。 李治说:“朕能不气吗?三个月前的事,现在才呈报。” 王伏胜这话可不敢接,站立一边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李治稍微消了一点气,再次说道:“王伏胜,你派人去大理寺,问问那个激起兵变的家伙抓起来没有?务必要严惩不贷。” “奴婢领旨。” 又过了片刻,李治忽然发现王伏胜还站在原地,不禁问道:“你怎么还在这?” 王伏胜赶紧说:“陛下,奴婢想起一件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李治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说吧,何事?” 王伏胜道:“陛下可还记得奴婢说过的那个笑话?就是关于‘偷鸡贼’的。” 李治眉头微微一皱,道:“禁兵‘偷鸡’一事,朕不是不予追究了吗?” “陛下,奴婢想说的意思是,那可是一支精兵啊!” “朕知道他们是军中精锐,那有如何?王伏胜,你到底想说什么?”李治有些不高兴了。 王伏胜连忙解释道:“陛下,奴婢听说。他们是以‘夜训’为名义去的,能在夜里人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村庄的军队,奴婢可是头一次听说,如果让他们去围剿叛军的话……”他特意没说完,瞪着一双眼睛看着皇帝。 “对啊!”李治顿时来了精神,他也知道,在大唐,能够夜间出没的军队极少,出动他们,最合适不过。 “王伏胜,你这个主意不错。”李治夸赞了一句。 “奴婢谢过陛下,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王伏胜口中很恭敬,心里可是开心极了,能够得到皇帝的夸奖,那可是非常不容易的事。 “那你亲自去一趟,把‘偷鸡贼’的首领给朕叫过来。” “遵旨。”王伏胜这下不再犹豫了,马上走出大殿,直接去“左骁卫将军府”。 李治又看了几本奏章,感觉有些闷了,抬头看了看大殿外——阳光灿烂,似乎很温暖的样子!相比较之下,大殿里就显得阴冷了一些。 李治从龙椅上站起来,信步走到大殿外,当阳光照射到身上时,一阵暖意涌起,令人舒坦至极。 李治不打算回大殿里了,他直接往后宫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沐浴在春日的阳光里…… 王福来已经不在“掖庭局”了,他接受了谢岩的建议,花了三十贯,被调去专门在“南海池”里清洁卫生。 “太极宫”有东南西北四处水景地,统称“四海池”,其中“南海池”距离“两仪殿”最近,也是李治常去散心的地方。 王福来进去“南海池”负责打扫和整洁,事情虽然辛苦些,但的确能够时常远远地看到皇帝陛下,只是他不敢贸然跑到皇帝面前,真要是去了,估计也就早玩完了。 池边有一临水“水榭”,由于建在一处比人高的土台上,人在其中有种登高望远的感觉,所以李治偶尔会去那里看看风景,小座片刻休息。 那里就是王福来选好的地方,他要在那里,实施谢岩向他推荐的计划! 今日,王福来很远就看到皇帝慢悠悠地走过来,而且看方向,应该就是“水榭”那,更主要是他发现,总管王伏胜居然不在,这就太好了,不管事先想的多么周到,王福来心里还是很害怕的,尤其是对王伏胜,那可是出了名的对犯错宦官心狠手辣的主,他不在,起码最坏结果出现的时候,生命安全还是有保证的,无论如何,皇帝陛下还是很仁慈的。 李治怎么可能想到,会有人在此处“算计”自己,他跟平时一样,信步走进“水榭”,直接走到临水那一边,负手而立,望着眼前开阔的水面上,折射出阳光照耀下的璀璨,心情可谓是极好,大有大有临水而观,赋诗一首的冲动。 “看朱成碧思……,憔悴支离……忆君,不信比来……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李治还在酝酿“诗意”,却突然被人抢了先,而且还没听完整,但是以他的学识,稍微一想,感觉到这是一首好诗,既然是一首好诗,没有听完整,岂不是非常遗憾。 “去看看,是谁在念诗。”李治侧首对身后的宦官道。 “奴婢领旨。”宦官躬身答道,转身招呼两名随侍小宦官跟自己同去找人。 功夫不大,宦官回来禀报道:“启禀陛下,是一名奴婢打扰了陛下清静,现在已经被拿下,请陛下责罚。” “哦,他是如何说的?”李治问。 宦官道:“那奴婢竟然不知道陛下在,真是该死。” “不知者不为罪,此乃小事,不值一提。”李治随口一句话,就免了王福来的罪过。 李治又问:“那首诗是怎么回事啊?” 宦官偷偷瞄了皇帝一眼,还是如实回答道:“据那奴婢交待,是他在‘感业寺’里,听前朝一名姓‘武’的宫人念及。” “姓‘武’?”李治第一时间里都没想起来,反而问他最感兴趣的事:“全诗可记下?” 宦官道:“奴婢记下了。” “念”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宦官低身念了出来。 李治心里默念一遍,又思考一下,最后不得不承认,这是一首绝佳的七言绝句,他自己作不出来。 尤其是诗中透露出来的极尽愁苦的意思,道尽了一位思妇的瘦弱不知和心力交瘁之情。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写的诗,如果没有真情实感的人,断然是无法写出! 李治不免好奇心起,究竟是什么人写出这样的诗?开口问:“那宫人是谁?” 宦官道:“是、是先帝的‘才人’,名唤‘武媚’。” 李治“嚯”地一声站起来,沉声道:“你是说,武才人?” “回陛下,那奴婢是这么说的。” 李治立刻说:“给朕带上来,朕有话问。” 很快,王福来被带到皇帝面前,他“扑通”跪下道:“奴婢拜见陛下,垦求陛下饶恕奴婢。” 李治问:“说,你为何刚刚要念诗?” 王福来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惶恐地道:“启禀陛下,前些时候奴婢去‘感业寺’送粮食的时候,听到武才人、啊不,是‘明空’师父念的,奴婢记性不错,就记下来了,刚才,奴婢见到石榴树发了新芽,奴婢没学问,就想‘石榴裙和石榴树有何关系?’于是不自觉地念了出来,奴婢无意冒犯陛下,求陛下绕过奴婢吧。”说着重重地磕头起来。 这一番说词,是谢岩告诉他的,王福来又加了一些改动,目的就一个,必须要让皇帝相信,一切都是“无意”之间,绝不能有半点“故意”的意思显现出来。 李治却是没听出来“刻意”的意思,他脑子里出现的都是过去种种的“绵绵情意”和种种往事…… 皇帝走了神,可就苦了王福来,他一直重重地磕头,额头很快就开始流血,可是他也不敢停下,哪怕再痛苦,也得咬牙坚持下去…… 渐渐地,王福来感觉眼前被血遮住,模糊了起来,脑子也开始迷糊起来,终于,他坚持不下去了,身子往边上一歪,居然昏过去。 这下动静有点大了,李治被“惊”到,回过神,定睛一看,磕头的宦官晕倒了,虽然说在他眼里,宦官只是一个“会移动的物件”,但是就发生在眼前,那也是心里多少不舒服的事儿,当即说道:“带下去,治一下。” 李治一句话,等于留了王福来一命,一般而言,类似这样的情况,皇帝如果不发话,犯错的宦官几乎是不会得到救治,生死全看天意了。 王福来被抬走了,李治看景色的兴致也没有了,他沉默地缓缓走着,没什么目的就是随意走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李治突然开口唤道:“王伏胜。” “陛下,王伏胜去‘骁卫’那里了。”宦官低声地“提醒”道。 “还没回来?这个奴才。”李治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倒是没有表情,脚下的步伐也没有停,继续边走边想着事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五十七章 缉匪(四) 天黑时分,王伏胜终于回到了皇宫里,今天这趟差事办的那叫一个倒霉啊! 皇帝让他去叫人,原本以为走几步路就到,谁知道到了“左骁卫”那儿,却被告知,他要找的人“因病告假”。 王伏胜又问:“他副手可在?”结果还是“因病告假。” 王伏胜实在是纳闷至极,幸好他多了一句嘴,说是:“陛下召见。” 这才有人悄悄告诉他:“裴士峰他们一群人,全都去了城西军营,也就是借给‘武平堡’军使用的那一座。” 王伏胜暗叹自己不走运啊,陛下金口玉言让自己亲自去,再远也得跑一趟啊!正因为如此,致使他天黑时才回到皇宫,就这样,还是骑马来回才赶得及。 刚一进宫,马上有小宦官向他禀报说:“公公可算回来了,陛下问过两三次了。” “陛下这会在哪?”王伏胜赶紧问。 “甘露殿” 王伏胜一听,片刻都不耽误,拔腿就跑,连喘息一口气的时间都给省了。 当李治看见王伏胜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跑进殿内时,刚想开口责问,却见王伏胜抢先一步跪下道:“陛下洪福齐天,奴婢恭喜陛下!” 李治被说的一愣,忘了责问的事,反而问:“喜从何来?” 王伏胜道:“骁卫禁兵日前得到叛军消息,现已由‘同州镇将’雷火率领,星夜出发,估计此时已经将叛军包围,剿灭当就在近日。” “哦,快快与朕详细说来。”李治急切地问。 王伏胜道:“原‘武平堡’军校尉冯宝,前些日子去了‘洛阳’,派人回‘长安’,结果人在途中失踪,几经探查之下得知,‘新安县’至‘潼关’之间,出现一伙贼人,人数大约二十,冯宝校尉自己带了十个人去追踪,同时派人向谢岩校尉求助,谢校尉营中并无军卒,只好向禁兵求助,因为他们当时还不知道是叛军,因此是以救人剿匪名义,去了数十人,谢校尉听奴婢说了后,肯定地告诉奴婢,那些盗匪一定就是叛军,而且他向陛下保证,必定可以全部围剿。” “他凭什么断定贼人就是叛军?”李治问道。 王伏胜道:“谢校尉说,普通贼人,决不可能有能力和有胆量在‘潼关’附近作案,只有熟知军中事宜的叛军才会,他们人数少,出动军队的可能性极小,而他们活动的那一带,属于比较富裕,且地形复杂,是大军出动不合适,小股府衙差役又很难应付的地方,只有叛军才会利用这些条件,普通盗匪决不可能有这种眼光和见识。” 李治仔细想想,觉得此番话甚是有理,不禁点了一下头,算是认可了,但旋即又问:“那个谢岩又凭什么保证可以全部剿灭叛军?” 王伏胜道:“谢校尉说,出动的骁卫禁兵全部都是和他的部下一起训练过,称得上是……是什么‘特种兵’,奴婢也不懂他说意思,好像是和其他军卒有什么不同,尤其擅长在特殊情况下的战斗,所以他保证一定可以做到。” “特种兵?”李治轻轻念了一下,他也不理解其中含义,只是听起来就有点不同凡响的意思。 李治知道了王伏胜回来晚的缘由,自然不会责怪他了,于是说:“别跪了,起来吧。” “奴婢谢过陛下。”王伏胜说完,又磕了一个响头后,才从地上站起来。 “既然谢岩说‘保证’那姑且相信他们一回,王伏胜,派人去给谢岩传朕口谕,此次如果剿灭叛军,私自借用禁兵一事,朕就当不知道了,下不为例,若不能剿灭的话,两罪并罚。”李治给出了最后的答案。 “奴婢遵旨!” 解决了叛军的事,李治心情好了好多,这时他有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先看了一眼周围的宦官和宫女,道:“都退下吧。” 王伏胜知道皇帝有话要对自己说,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地是——陛下要他找个可靠的人,悄悄地去趟“感业寺”,给先帝“才人”武媚带一句话“知道了”。 “陛下知道了什么?”王伏胜不知道,甚至想都不敢,后宫里面的传言,他多少“耳闻”一点,凡是涉及到陛下的事,他永远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即使死了也得带进棺材里。 夜里,王伏胜侍候陛下就寝时,冯宝和雷火他们终于汇合了。 考虑到所有人在近两天时间里几乎都是不眠不休,冯宝下令其他人休息,他自己和雷火,裴士峰等数名军官,寻得一小片空地坐下商议。 “夹子沟”在前方十里之内,王三狗独自侦查过,确定那伙贼人和军队有关,他们不但驻扎的地方非常符合军队的要求,而且三里外都有暗哨活动痕迹,只是他们人少,暗哨用处不大,通过仔细观察,王三狗还发现,贼人应该抓了一些百姓帮他们干活,人数不多,十个人不到,多数都是妇人,距离有些远,他无法看清石子是不是在其中。 那一带地形呈“t”字型,横向的“两山夹一谷”地貌,纵向的也是一条山谷,只是更宽,且林木繁多,而且地势要比横向的高出来不少,贼人的驻扎地就在横、纵交叉的位置,选择怎样暗中接近,并且发动突击,就成了他们讨论的唯一话题。 冯宝首先说:“这帮家伙,掳有百姓,石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内,所以我想问问诸位,有什么好办法?” 雷火说道:“本将可以带人摸上去,直接突袭他们,趁他们反应不过来,一举拿下。” “那要是战斗一开始,贼人从后面跑了怎么办?”冯宝问。 “追呗,末将就不信他们能比我跑得快!”刘愣子浑不在意地说。 冯宝理都没理他,而是看向裴士峰,问:“老裴,你怎么看?” 裴士峰道:“不考虑百姓的话,此事好办,派一队人,直接不参与战斗,突进到后面,堵住贼人逃跑线路即可。只是,贼人一旦发现后路被堵,难保不会狗急跳墙,杀害百姓。” “那不行,不能不顾及百姓,更何况,石子还有可能在其中。”冯宝立马否决了。 “那还有一个办法,现在出发,连夜突击,一般来说,贼人不可能和百姓住一起,中间必然有间隔,只要解决掉看守,就能够把百姓和贼人分开,后面的事就好办了。”说话的人是程务忠,他说完以后,似乎又想到什么,继续道:“如果能够悄无声息地解决掉看守,那就可以在贼人发现之前,将他们包围起来,保证一个也跑不了。” “这个法子好!”冯宝当即说道。 雷火却道:“法子是好,可实施太难了,悄无声息地摸进去不难,解决看守也并非难事。” “那还有什么难的?”冯宝抢问了一句。 “难在那些百姓啊,他们一旦发现有人接近,而且看守也被人干掉的时候,难保他们不会发出声音啊。”雷火说了一个被谁都忽略掉的问题。 经过短暂沉默,冯宝说:“管不了那么多了,就按裴校尉、程队正说的法子办,百姓真要是惊动了贼人,那就和他们决战好了。” 裴士峰接过来道:“依末将看,可以试试运气,我们连夜出发,先小队绕到贼人后面,堵住他们退路,再派出几个人进入贼人和百姓的间隙中,万一百姓发出动静,他们也好给我们争取一下时间。” “大队提前到哪里埋伏?”雷火问。 “不能太近,最多一里。”裴士峰道。 “那好,本将带十个人去堵住贼人退路。”雷火立刻表明态度。 冯宝立刻道:“刘愣子,你和王三狗、老张头去干掉看守,保护百姓,还有你们自己,我可不想给你们收尸。” “放心吧校尉,保证没问题。”刘愣子龇牙一笑道:“某家还没活够本呢!” “废话少说,开始准备,一炷香时间后出发。” 冯宝军令一下,整支队伍开始行动起来,得益于从不间断的训练,除了少数人之外,大多数人任然能够保持较好的精神状态,只稍做准备,便可出发。 刘愣子、老张头和王三狗,他们作为第一波人先出发,不仅要设法潜入到贼人那里干掉看守,保护百姓,还担负着沿途拔出暗哨的任务。 暗哨有两处,王三狗事先便已经侦知确切位置,对方人少,暗哨都是单人,因此拔除掉他们就变得非常简单。 由于需要暗中潜入,自然不能发出声响,他们三个人,所以没有穿戴盔甲,各自穿着棉服,拎着横刀,以非常小心地方式迈出每一步,唯恐踩中什么枯枝、石子之类的发出声音来。 今晚月光很明亮,王三狗走在最前面,身后是刘愣子和老张头,三人呈“一”字型,沿着背向月光的阴面前进,远处隐约可见数点光亮,很显然,那是贼人点的篝火。 王三狗一边小心继续前进,一边用“手语”不断地告诉后面同伴自己所见到的情况:“贼人分成左右两边,左边人数较多,右边人数较少,中间间隔大约二十步,右边有两人在来回走动,应该是看守。” 因为要防止贼人被惊动而逃跑,所以他们三个人必须等雷火他们绕到贼人后方去,按照事先约定时间,雷火他们应该在寅时三刻左右到,而王三狗他们将在寅时一刻开始动手,不管他们得手与否,冯宝率领大队都会在寅时三刻开始向内突进,雷火也同样从后方向贼人发起攻击,完成包围。 古代计算时间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所以当初在辽东的时候,谢岩想出了一个比较笨的解决办法,就是“报时兵”,回到长安以后,谢岩觉得这个法子太麻烦,又改良了一下,将计算时间的沙漏,做成一个时辰和半个时辰两种,只要有行动,可以事先约定时间,也就是后世常用的“对时”,即先确定一个大概时辰,然后开始同时用沙漏开始计时,经过多次夜训的实际运用,谢岩发现,虽然不是那么准确,但是效果非常好,也得到了禁兵官兵的高度认同。 这一次行动,也是这套时间体系的实际运用,在实战中效果究竟如何?一试便知! 王三狗时不时的喵一眼手上沙漏,他这个是半个时辰的,现在就得等沙漏漏下去一半的时候,那就是寅时一刻。 “出发!”王三狗向后打出手语,回首看到确认手势后,立即将沙漏往怀里一揣,将横刀往后腰带上一插,跟着趴到地上,开始匍匐前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五十八章 缉匪(五) 王三狗他们距离两名时坐时走的看守不过百步左右距离,只需要极短时间就可以抵达,只是越接近越慢,往前每一个动作都需要趁看守目光转到其他地方的时候才可以。 还有不到二十步! 最后这一点距离,是最危险的一段,几乎每前进一步,都极其艰难,王三狗浑身上下都是汗水,感觉身上衣服全部湿透了,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了,还有十五步左右,两名看守依旧没有发现。 又前进两步,还是没有发现。 被抓的百姓在东面,贼人在西边,两名看守在中间靠百姓一边,王三狗他们从正南方向匍匐前进过去。 大多数情况下,看守目光主要都是放在百姓身上,并不会特别在意侧面,加之夜晚光线不好,本就不容易看清楚,尤其是看守因为坐在篝火边,人从亮处往暗处看,视线更差,可见贼人也是放松了警惕。 王三狗他们依旧缓慢接近目标……大约只有八步了。 忽然,有名百姓动了一下,大约是睡梦中被噩梦惊醒,猛地坐了起来,两名看守全部注意力一下子都被吸引过去。 大约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看守人还是坐在那里,没有动,甚至问的意思都没有,就只是默默地盯着那百姓。 那名百姓,是一个妇人,看守盯着她看,她也盯着看守,因为她看见看守的侧面缓缓站起两个人,猫着腰开始向看守后面移动。 也许是她被吓傻了,又或者她意识到了什么,总之,她没有发出声音,短暂地与看守相互注视之后,她用手握住嘴巴,佯装打了一个哈欠,又缓慢躺下,一切都显得很是自然,就如同一个梦里惊醒的人,回过神以后,继续睡觉一般。 看守们对于百姓睡梦中出现的各种情况,已经都有点习以为常,除了盯着,其他什么动作都没有,眼前那妇人没有任何特别意外的情况,自然而然就松了一口气。 刚刚那一幕,说起来时间长,其实不过数个呼吸之间,但就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王三狗和刘愣子已经到了看守身后一步距离! “动手!”王三狗打出手语后,以闪电一般地速度,上前一步,左手探出,捂住一名看守嘴巴,右手里的匕首,横着从看守脖子上划过,那家伙只发出轻微的一声,就彻底没了生机,很标准的“割喉”动作,谢岩自后世带来的杀人方法,被完美地演绎出来,另一侧刘愣子几乎在同一时刻,以同一方式解决掉另外一个看守。 他们将两具尸体,缓缓地放到自己脚下,整个过程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篝火边的两名看守就换成了王三狗和刘愣子。 先前的那名妇人目击刚才发生的事,即使是再傻的人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又坐了起来。 王三狗对那妇人打了一个“禁声”手势,然后示意要她看自己右侧。 妇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有个黑影快速向自己爬过来,她挺聪明,也有样学样地爬出百姓之中。 老张头靠上妇人耳边,以很低声音道:“我们是官兵,你们身上有枷锁一类的吗?” “有,脚上有绳子,大家连在一起。” 老张头塞给妇人一把匕首,道:“一个一个弄醒他们,千万不要发出声音,绳子弄断以后,就和刚才一样,让所有人往那个土堆后面爬,要快,军队很快就过来了。”说着用手指了东面凸起的地方。 “好!”妇人接过匕首,往回爬过去。 这里安静极了,王三狗和刘愣子坐着一动不动看着百姓们纷纷开始动作,有唤醒同伴的、有隔断绳子的、还有的已经开始向土堆方向爬了,声音很微弱,难以察觉。 就在王三狗他们暗自庆幸一切出其顺利的时候,突然,他们身后传来脚踏枯枝的声音…… “坏了!一定是有贼人过来了!”王三狗心里一惊,立刻打出“准备战斗”的手势,右手紧紧握住横刀刀柄,准备随时动手。 从贼人那一侧走过来,最多不过三十步,哪怕是再慢,也用不了片刻功夫,被人发现百姓这边有“情况”,可以说是肯定的事情了! 正当千钧一发之际,南面传来了声音,虽然距离还有些远,但是几乎谁都听得到,也听得出来是脚步声,且人数不少。 “快起来!有官军——”王三狗就听到身后有人大声疾呼,而且原本接近的脚步变得远了,很明显那个人是朝相反的方向跑去了。 南边的脚步声渐渐近了,贼人们似乎也不是太慌张,王三狗看见他们一个个开始披挂,有人是铁甲,有人是皮甲,手上有拿陌刀,也有拿横刀的,这一刻,他明白了,这根本不是流寇,而是一支小型的军队,他们不是叛军,就是逃兵! “黑子,你俩还等什么,快过来啊!”有个声音大叫道。 王三狗和刘愣子坐那一动不动,眼见百姓们就要进入土堆后隐藏起来,他们必须争取最后一点时间。 “黑子,叫你呢,还不快过来?”那个声音又响起。 还是没有动静。 如果这样还不起疑心,那贼人就是白痴了。 王三狗终于回头看了一下,他发现有四名贼人冲过来的时候,贼人也发现了他们不是“自己人”。 四名贼人立刻停下脚步,其中一人向后喊道:“老大,他们不是黑子。” “拿下他们和老百姓一起当人质!”黑夜里,有个声音大声说。 四名贼人迅速冲过来,还未到近前,突然又停了下来,大声道:“老大,百姓都不见了!” “什么?”那老大显然是大为震惊,短暂停顿后喊道:“快退回来。” “嘚,尔等已经被大军包围了,还不束手就擒?”刘愣子横刀在手,站起来叫道。 那伙贼人,根本就不接话,汇合以后,迅速向北跑,什么“人质”?什么“钱财”?都没有老命来得重要! 贼人向北跑出不过半里,已经快要接近那条干涸小河谷地时,猛然间听到一声暴喝:“你等已被包围,还不速速跪地求饶?” 贼人们没有想到这里也有官军!黑夜里,他们不知道对面只有雷火率领的十个人,否则早就冲上去了。 贼人手中火把在“噼里啪啦”地燃烧,而对面的官军却没有火把,隐隐约约间,除了看到一些人影,其他什么也看不清。 “老大,怎么办?”不知谁问了一声。 “要不跟他们拼了!”另外有人说道。 “怎么拼?看都看不见!”又有人道。 “别吵了!”老大喝止住手下,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只是身为首领,这个时候他要是乱了方寸,队伍也就散了。 “将火把全部熄灭!”老大下令道。 这些人都是军人,哪怕是绝境里,还能做到令行禁止,可见他们也是一支精锐之师。 “方大同那狗官陷害我等,如今我等叛出朝廷,料想他也是身死族灭的下场,吾等大仇也算得报了,可谓了无遗憾!现在,吾等被围,只有两条路,一是冲过去,能跑一个是一个;二是,结阵死战,以全我们当日生死与共的誓言,兄弟们,你们选吧!”老大颇有豪气的一番话,让身边的人无不动容,他们都是军人,知道反叛的代价是什么,他们其实早当自己是死人了,所以才会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结阵,死战!”有人高声道。 “死战!” “凭咱爷们的实力,拼掉百十号人不成问题!” 众人纷纷开口,基本都是同意“死战”! “好,兄弟们同生共死!”老大振臂一呼道。 “同生共死!”众人一起应道。 老大此时又道:“附近的官兵,战力最强的是‘潼关’守军,可是他们轻易不会离开,何况他们要出动,需要陛下诏令,因此我断定,包围我们的,多数都是附近州县临时征调的府兵,他们不会有强弩,最多就是弓箭,我们靠山结阵,甲兵在外,弓箭在内,拼掉一个算一个!” 随着贼人统一了思想以后,他们放弃了多余的东西,以军阵的形式缓缓向西边移动过去,那一面,是一个高坡,人在上面,背靠山壁结阵而战,的确是最佳的“死战”之地。 等到他们结阵完毕时,冯宝带着人也赶到了,并且和雷火他们汇合在一起。 “那帮家伙想干什么?”冯宝听雷火说完他看到的情形后,很不理解地问。 裴士峰道:“他们是退绝地,而寻求死战!” “死战?妈的,他说‘死战’就‘死战’?当老子是死人啊!”冯宝怒骂一声道:“困都困死他们。” 雷火却道:“困不死的,他们现在是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才会如此选择,天一亮,发现我们人数不多的时候,必定会冲下来,‘死战’不可避免!” 冯宝知道雷火所言不错,于是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雷火道:“他们二十人,我们六七十人,要是这也不敢战,那不如不活了。” “既然贼人也是军卒,他们一定会在天亮时发现我们虚实,末将以为,我们应该以三十左右精锐,在坡下结阵应对,其余人分散开,以免他们分散逃窜。”程务忠说出自己的想法。 冯宝考虑一下后,道:“就这么办,大家快去准备,老雷负责挑选三十人出来,跟他们决战!” 冯宝带来的人里面,雷火、王三狗和老张头他们三个单兵能力最强,其次多是禁兵了,好在大家一起训练多次,彼此熟悉,用不了太久时间,整三十人全部挑选完毕,再经过装备调换后,十名陌刀兵,十名枪兵,十名刀盾兵组成的军阵,缓缓移动到高坡下,雷火一马当先,手上拿的是冯宝借给他的“兵工铲”,冯宝交给他时还说:“放心大胆的用,我这把武器,天下无敌!” 雷火曾经试验过,知道这把怪异的武器,极不寻常,几乎没有任何兵器和以之抗衡,如今交到他手上,怎能不令其信心百倍。 贼人在高坡上,雷火带队在高坡下,双方冷冷地对峙着,没人说话,也没有动静,似乎他们很有默契一般的,都在等着太阳出来的时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五十九章 全歼 最多半个时辰后,东方隐隐发白,新一轮的太阳又冉冉升起,洒像大地一片金辉。 贼人们终于发现,包围他们的只有几十个人,然而,他们都看得很清楚,虽然只有数十人,可是几乎全都是甲兵,同列好的军阵来看,这不仅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且是一支上过战场,真正的精锐部队。 当先的三人,一脸寒意,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杀气,绝非普通军卒可以比拟。 “你们是哪里来的军队?”贼人老大先问道。 “本将‘同州镇将’雷火是也!” “雷火——你是雷火?”贼人老大以极其复杂的口吻大声道:“你可还记得‘汝州’府兵贺必胜否?” 雷火问言浑身一震,惊呼:“你是老贺?你……?”后面的话,他再也问不下去了。 “雷兄弟,想当年我们一起拼死作战,战后你成了‘校尉’,现在又升为‘镇将’,老哥哥我真替你高兴啊!” “老贺,放下刀,投降吧!”雷火大声说。 贺必胜惨笑的摇了摇头,道:“放不下来啦,当我们被逼反出朝廷的时候,就已经放不下来了。” 雷火无言以对,他知道这是事实,哪怕有天大的冤屈,反叛者从来都只有死路一条。 贺必胜大声道:“雷兄弟,某家临死一站能与你交手,可以快意非常,某家不求你放过,只求你日后有机会告诉陛下一声,我们是叛军,但我们绝不是反叛大唐,更不是反叛陛下,上官不公,诬陷我等,我们是走投无路,被逼的。” “放屁!”突然之间,传来一句骂声。 冯宝知道军人之间都有同仇敌忾的感情,如果任由贺必胜如此说下去的话,定然会影响本方军心士气,于是主动站出来,指着高坡上的叛军骂道:“如果说,你们是蒙受冤屈反叛的话,或许还有点道理,但是,你们将自己的屠刀挥向大唐百姓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是叛军,而是禽兽!军人的责任是保家卫国,你们呢?反出朝廷就是叛国,杀害百姓就是毁弃我们所有人的家园,雷火!” 雷火被冯宝一席话,说的心中无比愤怒,他也想通了,无论什么冤屈,都不是可以当做杀害百姓的借口,闻言当即大声道:“末将在!” “我命令你,剿灭叛军,一个也不许放过!” “遵命!”雷火沉声应道,并且放下面甲,显然是不想说话了。 一时间,场面安静极了。 贺必胜知道自己刚刚动摇对方军心的一番说辞是白费心思了,现在是“决战”的时候了! “冲啊!” 随着贺必胜一声喝叫,二十余名叛军,几乎同时冲出! 双方人数都不多,而且大多又都是甲兵,普通弓箭用处不大,所以双方都没有使用弓箭,而是面对面的搏杀! 双方人数差不多。这是一场谁也无法投机取巧的战斗,比的就是战斗力,意志力和忍耐力。 平心而论,禁兵战斗力确实不如这群叛军,他们虽然号称“精锐”,可是打仗的机会太少了,如果不是和“武平堡”军一路回“长安”时经历过无数次共同训练,叛军的一个冲锋,他们的队形都会被冲散了,要是保持不了队形,后面的战斗也没必要继续了。 真正双方陷入混战的时候,长枪兵和陌刀兵负责进攻,刀盾兵负责给他们提供保护,叛军一个冲锋,没有能够打散禁兵队形,形成近身肉搏的状态时,禁兵的军阵发挥了巨大作用,陌刀兵挡住对方陌刀兵,枪兵在后面抽冷子前刺,只要有敌人杀到近前的时候,刀盾兵及时冲上去,弥补枪兵无法近身的缺陷,由于平时训练有素,战时不慌乱,因此,无论叛军作何努力,都无法突进禁兵军阵里,仅仅枪兵数轮集体前刺,叛军就倒下六人之多,而禁兵一方,仅有三人受伤,除了其中一个人被贺必胜用陌刀砍断一条胳膊退出战斗外,其他两人为轻伤,仍然可以作战。 叛军里,除了十名甲兵悍勇绝伦以外,其余的人,身手也很普通,雷火发现这一情况后,主动招呼王三狗、老张头和刘愣子,他们四个,雷火用兵工铲,其余三个使用陌刀,以并排整齐划一的动作,将手上武器舞成旋转的刀轮,硬生生的将叛军的甲兵分割成两个部分,他们四个人,每人单独接下一名甲兵,其余另外六个叛军甲兵,被其余的禁兵包围,这个时候,人数上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禁兵主动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包围甲兵,形成单打独斗的架势,余下的人,以绝对优势围住其他叛军,由于失去甲兵的保护,十一名叛军很快全部被枪兵捅翻在地,再由刀盾兵上前补刀,都死的不能再死了,唯一遗憾的是,有两名刀盾兵因为经验不足,被叛军临死的挣扎一块同归于尽了。 最后的战斗,在一群全铁甲陌刀兵之间展开,由于此时双方已经形成单打独斗的形式,人员交错在一起混战,枪兵唯恐伤到自己人,不敢再使用结阵向前齐刺的战法,改成在外围游走,看准机会就捅一下,如此一来,效果也差了许多,要么被格挡,要么被躲闪掉,几乎没有什么效果。 冯宝感觉到大局已定,将分散在周围的人全部聚拢过来,将剩下的最后十名叛军,团团围住。 雷火眼见大局已定,为了避免无谓的牺牲,撇开贺必胜大声喝道:“后退,结阵!” 所有人一起闻言摆脱对手,后退数步,结阵而立。 叛军也不含糊,摆出冲锋的阵型,完全是一副死战到底的样子。 “同生共死,就在今日!冲啊!”随着贺必胜大喝声起,叛军发动最后的冲锋。 十名铁甲陌刀兵,在最后的时刻,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一个冲锋,突进雷火军阵十步距离,以倒下三个人的代价,砍倒了五名枪兵,他们这种,完全以命换命的战法,落在旁观的裴士峰他们眼中时,真可谓触目惊心!尤其是叛军的战斗力之强悍,更是令所有人感到惋惜,一支百战余生的强军,却最后被自己人逼反了。 人数上的绝对优势,这一次充分体现出来,几乎是每两人合力对付一名叛军,加上枪兵配合,以损失一个人的代价又击杀三人,至此,场中仅仅余下贺必胜和另一个叛军在背靠背的战斗。 雷火想要独立的干掉贺必胜,所以他不让别人帮助自己,等到场中最后只有贺必胜一个人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后退一步道:“老贺,念在我们曾经共同战斗过的份上,你自裁吧!” “哈哈哈哈……”贺必胜狂笑一阵之后,大声道:“兄弟们都死了,你让我自裁?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你们干了什么,你自己清楚,老雷是在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你个王八蛋别不识好歹!”冯宝大声说道:“你若自裁而死,我还当你是个人,给你留个全尸,否则,必将你碎尸万段!” 贺必胜这一次沉默了…… 片刻后,他朗声道:“雷火,一直以来,你我武艺相当,今天可否一决胜负?” “有何不可!”雷火大声应战道。 “好,来吧!” 话音刚落,贺必胜提刀上前,猛地劈过去,雷火毫不示弱,挥动兵工铲硬接,“乒乒乓乓”一阵密集兵器撞击声响起,连绵不绝…… 他们两个人似乎有默契一般,完全都是硬劈硬砍,没有招式,没有武技,就是在比力气,然而就是这样男子汉之间地“力的较量”,让旁观者无不热血喷张,看得激动万分! 裴士峰非常看不懂雷火的做法,问起:“雷校尉这是在干什么?” 冯宝道:“一个想死,一个成全他。” “哦”裴士峰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 再好的陌刀,质地也比不了冯宝从千年后世带来的合金钢制成的兵工铲,不下百次地连续对砍后,贺必胜手中陌刀已经出现多个豁口,形成锯齿状,已是接近断裂的边缘,而兵工铲依旧完好无损,任谁也知道胜负已分。 贺必胜忽然停手,后退一步,雷火也不上前,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 贺必胜什么话也没说,而是喘息了几下,鼓起余勇,再次上前挥刀劈过去,雷火这次没有接,侧身让过,右手兵工铲就势下去。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一幕出现了——贺必胜根本没有任何动作,任由雷火一铲,斜向劈进自己脖颈出,随着鲜血狂飙,一颗头颅随之飞出老远,只留下一具无头尸体独立于天地间,片刻后,怦然倒地。 一切终于全都结束了! 禁兵以六死数伤的代价,全部剿灭叛军后,即刻启程返回“长安”,冯宝则带着人回到“洛阳”,先向长史详细诉说了所有情况后,再回到黄守义家里。 整个行动,悄然开始,无声而止,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发现石子,更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五天后,李治接到“洛阳留守府”呈上的奏章,称:“‘云州’叛军贺必胜部,已经被全部消灭,无一人漏网,并详细说明叛军反叛起因,以及叛军战力之强悍,若非朝廷派出骁勇精兵,单靠地方府兵,恐难以做到全部剿灭云云……” 李治亲自看完奏章,心情大好,口中连续赞道:“好!好啊,终于除掉了这帮祸害!”转念一想,似乎想到什么,问:“王伏胜,大理寺那边有回复了吗?” 王伏胜道:“起奏陛下,尚未回复。” 李治道:“你去知会一声,那个首犯方大同,枭首、族灭;其余相关人等,流放‘雷州’,遇赦不赦;还有,派人去‘兵部’,告诉他们,骁卫禁兵是朕派出去的,剿灭叛军一事,按军功处置,厚加赏赐,不得有误。” 王伏胜等了片刻,见陛下不再说话,赶紧应道:“奴婢领旨。” 王伏胜刚安排好小宦官出去办事,却听皇帝又说:“你再去了解一下此事过程,朕想听听。” 王伏胜一边应承下来,同时心说:“看来又得自己跑一趟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六十章 媚娘 这一次,王伏胜运气很好,直接在“左骁卫将军府”找到裴士峰,详详细细的问清楚整个战斗过程,包括冯宝事先做的各种准备,都问的是明明白白。 然后,他再将整个事件的全部过程,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给皇帝听。 李治听后,不无感慨地说:“没有想到这一伙叛军,如此骁勇善战,若不是骁卫禁兵勇猛,还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剿灭他们,王伏胜,这一次算你举荐有功,朕很欣慰。” “为陛下效命,是奴婢应该做的事。”王伏胜表面波澜不惊地说话,内心却是极其喜悦,他知道皇帝对自己的信任又加深了一分。 “好啦,你对朕的忠心,朕都晓得。” 王伏胜第一次听到皇帝如此夸赞自己,内心狂喜,简直无以复加,为了让陛下更加开心一些,他上前一步,轻声道:“陛下,奴婢今日还得到一个好消息。” “哦,还有好消息,速速道来。”李治既惊且喜的说。 “陛下……”王伏胜低声道:“奴婢派去‘感业寺’的人,有回音了。” 李治猛然一惊,刚想张口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换了一句话道:“都退下吧。” 一瞬间,周围的宦官和宫女如潮水一般退了出去。 王伏胜眼见四下无人,这才道:“启禀陛下,武才人收到陛下的口谕以后,喜极而涕,并让小的们带话给陛下。请陛下保重龙体。” 李治闻言沉默片刻后,问:“媚娘,咳,就是武才人,还好吗?” 王伏胜小心翼翼地说道:“‘感业寺’那种地方……”他想了一下措辞,然后说:“生活比较清苦。” “唉——”李治长叹一声,起身背手在大殿里缓缓踱步,王伏胜意步亦趋的紧跟其后, “这次,你可有法子?”李治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王伏胜明白皇帝的心思,赶紧道:“陛下若想见一见武才人,奴婢倒是有办法。” 李治轻微点了一下头,道:“安排去吧。” 王伏胜马上道:“陛下放心,奴婢一定办得妥妥帖帖。” 皇帝的事,不用说也会有人去办,其他人可就没那个好命了。 叛军的确是一个不漏的被剿灭,可石子依然下落不明,冯宝就不明白了:“那小子能去哪?” “宝庄”的建设继续进行中,冯宝陆陆续续地兑现了自己的诺言,比如给帮会和“下河村”的赏金,还让人送了许多物资给“上河村”,同时委托两个村的村民,帮忙打听一下石子的消息,这已经是冯宝最后能做的事情了。 村民们得到冯宝送来的物资和钱财,自然是日子好过许多,他们从内心里,非常感激冯宝,对于寻找石子的事,当然也就很是上心,趁着十里八乡的老百姓来看望的时候,将石子的事散播出去。 “潼关”附近一个偏僻的小村落里,这里只有十多户人家,位于山里,与外界交往极少,然而,“上河村”村民常远的姑妈却是嫁到这里,她不知道叛军给“上河村”带来的“灾难”,她只是回家省亲时,才知道发生的事,与亲人交谈时,听到关于石子的事,她突然问:“你们说的可是一个年轻人?” 常远马上说道:“对对,他好像十多岁,是个年轻人,二姑知道他在哪?” “咱们村,方老头家前段时间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年轻人,当时他昏迷不醒,浑身是血,听方家小子说,好像是从马上掉下来摔伤的。” “二姑,那此人现在呢?还活着?”常远赶紧问出一个最主要的问题。 “好着呢,就是腿伤着了,走不了路,听说得养段日子才能好。” “太好了!二姑,你这次可是发了,那冯校尉可是说了,找到石子,他有重赏。”常远非常高兴地说道。 听说有赏钱,还是重赏,常远的二姑立刻来了精神,马上说:“那赶紧找冯校尉说啊。” 常远道:“二姑,我估计十有八九错不了,这样吧,你先回去问清楚,我去趟‘洛阳’,告诉冯校尉。” 常远兴冲冲前往“洛阳”找冯宝报信的时候,冯宝已经得到了石子的确切消息。 原来,当日石子骑快马赶往“长安”,途中马失前蹄,将他从马背上扔了出去,结果他被摔晕了,直到快天黑的时候,才被一名路过的普通百姓方大山发现。 方大山花了几天时间,才把石子背回家,途中石子伤势发作,发起了高烧,人也不太清醒,直到十天后,才逐渐伤势稳定下来。 石子知道自己暂时无法行走,便请方大山代自己去一趟“长安”,把消息告诉谢岩。 方大山倒是个好人,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只是他平生第一次出远门,一路小心翼翼,走的很慢,到了“长安”以后,偏又一时间找不着谢岩他们那一处军营,等他最后找到的时候,裴士峰他们已经出发好几天了,谢岩收到消息后,先是派人去接石子,正准备通知冯宝的时候,宫里来人说起了叛军一事,谢岩考虑再三以后,觉得还是等冯宝他们解决掉叛军一事后再说,毕竟那也是战争,虽然规模不大而已。 正因为中间发生许多事情,致使得冯宝得知石子消息的时间,反而很晚,但不管怎么样,石子他人平安无事,总是个好消息了。 常远哪能知道这些,他兴高采烈地找到冯宝的时候,这才知道自己是白跑了,不免失望透顶,一脸沮丧。 冯宝知道他想法,就说:“常兄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也不能让你白跑一趟,这么着,我给你十贯钱,当是酬谢,不知道可以吗?” 常远人虽穷,志气却是不缺,坚持无功不受禄,绝不肯收下,再三表示,校尉替村子报了仇,自己白跑一趟不算什么。 冯宝只好说:“既然如此,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你要是遇上麻烦事,可以来找我,能帮忙的,我一定不会推辞。” 能够得到冯宝的一句承诺,常远觉得自己这一趟没白跑,于是又欢天喜地地回家去了。 谢岩派人去通知冯宝有关石子事情的时候,同时送去了近五千贯钱,有了这笔资金,“宝庄”的大规模建设正式开始…… 谢岩在“长安”每天无所事事,冯宝在“洛阳”倒是忙得不亦悦乎,而大唐的皇帝陛下,正在温柔乡里享尽无边艳福。 王伏胜果然会办事,他亲自带领几名小宦官,以各种名义进“感业寺”,每次都会让武才人换了宦官的衣服离开,一来二去次数多了后,“感业寺”主持和守卫的禁兵,都察觉到事儿有些不对,可是他们不敢问啊,毕竟他是皇帝身边最重要的宦官。 “媚娘啊,你说,朕要想个什么法子才能让你回到宫里来呢?”李治躺在龙床上,侧首看着武媚,满面怜惜地说着。 “陛下,妾身只要能陪在陛下身边就知足了。”武媚将头枕在李治的臂膀上,轻轻地说。 李治温柔地抚摸了一下武媚的秀发,道:“你的那首诗,写的好啊,道尽愁苦相思,朕原本不知道媚娘你的深情厚意,登基以后,忙于政务,将媚娘淡忘了,此乃朕之……” 李治的话还没有说完,武媚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放到他嘴上,阻止了他,而是说道:“陛下日理万机,此事再正常不过,况且妾身以知陛下心意,其余不敢奢求,只求日后能够守在陛下身边,为奴为婢皆可。” “还是媚娘体贴啊,想那淑妃她们……唉!”李治重重地叹口气,换一个话题说:“朕是要想个法子啊,否则,朕难心安啊。” 可以说,作为一名皇帝,能够有此心意,已经是“破天荒”的事了,由此可见,李治对武媚确实是情意颇深。 皇帝的心意,不可以太当真,他们是龙,龙行天下,变化万千,武媚服侍李世民多年,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她知道,还需要加大自己的份量才行。 脑子急转之后,武媚忽然问:“前些日子,妾身听说,朝廷出了叛军,闹的动静还挺大。” “媚娘可是说‘云州’叛军?”李治问。 “妾身哪里知道是哪儿的啊,也就是自‘感业寺’来回路上时候,听到的而已。” 李治道:“那应该就是的,最近也只有这么一伙叛军,已经被剿灭了。” “陛下可否说来听听,妾身当是听陛下讲故事可好?”武媚一副小儿女的表现,令李治更加怜惜,马上说:“好,左右无事,此事当个故事听,还真是不错,起因是一名家仆的失踪引起……” 李治差不多用了半个时辰,才将整件事情大致说完,最后道:“幸好,当日去剿匪的是骁卫禁兵,否则后果难料,那些叛军,朕后来得知,都是悍卒,普通士兵,很难应付他们。” “那还不是陛下知微见著,提前安排骁卫禁兵出动,要是靠‘兵部’那些人,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办到呢。”武媚自动忽略了许多内容,直接把“头功”算在李治身上。 李治“呵呵”一笑道:“朕没有那么厉害,也是禁兵作战勇敢的结果。” “他们都是陛下臣民,为陛下尽力乃是天经地义的事,若不是陛下,哪里来他们的功绩。” 武媚一番话,说的李治那叫一个开心、舒爽,再想想宫里那些妃嫔,成天就知道争宠,弄得人烦心。 李治毕竟新登基不久,面皮还没有那么厚,那还是说了一句:“其实啊,真正的功臣,不是校尉禁兵。” “啊,那是什么人啊?”以武媚的聪慧,也想不出来了。 李治道:“朕后来让王伏胜仔细问过,以骁卫禁兵的战力,想要取得如此结果,并不容易,关键还是‘左武卫武平堡军’的人,听说其中一个叫雷火的,有万夫不当之勇,甚是难得。” “左武卫?武平堡!”武媚心里默默念着这两个名字,感觉怎么那么耳熟呢。 李治并未察觉到武媚在想事,而是继续又说了点其他事……等他说完后,却没有听到武媚开口,李治看了武媚一眼,问:“媚娘,你可有心事?” 武媚闻言回过神来,赶紧道:“妾身失礼了,妾身刚刚想一件事,没有听到陛下说什么,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那你告诉朕,刚刚在想什么?” 武媚道:“陛下先前说‘左武卫武平堡军’,可是‘营州安胜关大捷’那一支军队?” “媚娘如何得知‘安胜关大捷’?”李治惊讶地问。 “妾身还知道,那支军队非常不一般,先帝特意两次下诏,令其回京叙功,而且还有一个特殊用意。” 武媚不说,李治差点都忘了,自己父亲最后几年里,不都是武媚在旁边伺候的吗,要说有许多事她知道是很正常的。 “有何特殊用意?”李治问。 “具体情况,妾身也不知道,妾身当时曾经听先帝说过一句,意思是此二人大才,留给陛下用。” 李治还没来得及仔细想,武媚又道:“妾身想起来了,当日随奏章呈上的,还有一份厚厚的记录,陛下就是看了这份记录后,才说的,而且日后还看过一次。” 李治可是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以他对父亲李世民的了解,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他不可能看两遍。 李治决定不揣测了,他直接坐起来道:“王伏胜,去把有关‘武平堡军’和‘安胜关大捷’的奏章以及所有文书,都给朕找出来,现在就去!” “奴婢遵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六十一章 奏对(一) 搜集“武平堡”军以及有关“安胜关大捷”的资料,王伏胜几乎用了一个整天的时间,才全部从故纸堆中找到。 由于武媚回了“感业寺”,今天又不是开朝会的日子,因此,李治有足够时间阅读完所有文书。 李治越看越是觉得有趣,特别是林运当时的记录,不仅详细,而且真实。 李治大体上有些理解父亲为什么会单独留下谢岩和冯宝二人不加封赏了,那是把“恩出于上”的机会留给自己,以便让他们可以为自己效力。回想当日自己已经打算封赏,结果却因为“波斯人”的事儿耽误了,此番若不是武媚说出一些往事,自己还真就有可能让父亲的精心安排白费了。 李治第一次感觉到,武媚和后宫其他妃嫔不同之处,她不仅仅是个女人,更能够在某些方面给予一定帮助。 李治本想做点什么,忽然想起一事道:“王伏胜,你可知,自愿远赴‘波斯’有多少人了?” 王伏胜低声道:“奴婢听说,报名的人不算少,只是负责确定人员的‘北平县公’张行成他病了。” “病了?”李治十分疑惑,他分明记得,上一次朝会的时候,还看到过张行成,一点也没有生病的样子。 王伏胜很是认真地说:“陛下,奴婢听说,张县公每逢遇上处理此事的时候,几乎都有生病。” 李治似乎倒并不是太意外,而是自言自语的说:“看来张卿家不大喜欢这个差事啊。” 皇帝陛下的这句话,那可是无人敢接,大殿里一时间鸦雀无声。 安静了好一阵子后,李治道:“王伏胜,明日派人去传谢岩进宫来见朕。” 王伏胜是多机灵的人,自从皇帝要他搜集“武平堡军”文书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个叫“谢岩”的人,算是“简在帝心”!而皇帝今天看完文书,明天就传召这种事,通常只有朝中重臣才有此待遇,旁人基本都是想也别想。他口中应承下来,心里却打算有机会得好好“结识”一下。 谢岩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帝陛下又要召见自己,他心里纳闷极了,猜不出、也想不通,可甭管是什么原因,他都必须得去,这倒是没得商量的事。 第二次踏入皇宫,紧张和拘束感少了许多,至少还可以同带路的小宦官聊上几句,只是仍然无法知道被召见的原因。 李治再一次见到谢岩时,心态有了许多变化,原以为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普通臣子,结果却是父亲留下的重要布置。林运的记录里,详细记下了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如何一步一步创造出奇迹的,把常人眼中无法完成的事情,以最完美的方式展现出来了。只有真正看完林运记录的人,才会知道,那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情。 李治首先发话:“谢卿家,朕应该好好感谢你才是。” 谢岩听得脑子一蒙,心说:“不是开玩笑吧?皇帝也会感谢别人?”行动上倒是一点不慢,躬道:“臣惶恐,臣不记得有何事担的起陛下的一个‘谢’字。” “卿家免礼,来人,赐座。” 等到谢岩坐下后,李治道:“卿家于辽东攻克‘安胜关’,此其一也;后献计于张俭,使得边境拓展百余里,此为二也;卿家不仅操练出‘武平堡军’,更捎带操练出骁卫禁兵,此为三也;正因为有此强军,才可以将‘云州叛军’迅速剿灭,以免我大唐子民遭受更多祸害,此为四也;上述四件事,无论哪一件,都当得起朕的‘谢’字。” 谢岩赶紧起身道:“身为大唐臣子,这些微末之功,实属臣应尽的职责。” 李治颇为赞赏的点点头,而后说:“有功者赏,此乃我朝立足根本,朕对于立下功勋者,从来不吝赏赐,谢卿家,不知你想要何赏赐?” 谢岩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楞在那里半晌,才说:“微末之功,不值得获得陛下赏赐。” “卿家哪里话,朕已经细数卿家功劳,如果不加以赏赐,岂非让人说朕刻薄功臣?” 谢岩道:“如果陛下坚持赏赐微臣,微臣以为,赏赐越轻越少为好。” 这可是一个新鲜的说法,李治不禁问:“世人都追逐高官厚禄,谢卿家为何如此说呢?” 谢岩道:“臣之才,为官不可以高,至于厚禄,微臣并不缺少钱财,所以意义也并不大。” 李治笑问:“那依卿家之意,朕岂不是可以不用任何赏赐了吗?” 谢岩道:“微臣擅长于解决事物,若为官,一乡之长足以。” “何为一乡之长?”李治不大明白,问。 谢岩解释道:“比县小,比村大的范围。” 李治“哦”了一声,按照他的理解,大约是下县县令的职务。 李治说:“此事容后再议,朕今日召你前来,是有件事情要你去办。” 谢岩应道:“陛下尽管吩咐。” 李治道:“招募自愿赴‘波斯’之事,朕打算交给你来全权负责,不知谢卿家意下如何?” 谢岩道:“为陛下分忧是臣份内之事,臣接受此事不难,只是微臣请问陛下,对于志愿者有何赏赐?或者说给与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李治反问:“卿家以为,当是如何?” 谢岩道:“微臣以为,既然是‘军官援助团’,那么人数不应该过多,臣以为三十人足够,且不论志愿者之前为何身份,应当一律授予中级军官职衔,为首带队者,还应赐与‘大唐使节’身份。” 李治问道:“若朕满足你的要求,‘军官援助团’最后可以达到什么效果?” 谢岩说:“微臣不敢保证,但是微臣以为,最后达到拖住‘大食’的目地,应该不难,至少可以保证,丝绸之路畅通无阻。” “很好,能够达到此目的,朕已经觉得足够,卿家提出的要求,朕都可以满足。” “微臣谢过陛下,臣当竭尽全力,完成差事。”谢岩恭声应道,算是正式接下了这个差遣。 李治本想就此终止谈话,忽然想起一事,道:“朕还有件事情,不知道卿家可有办法。” “陛下请说,臣自当知无不言。” 李治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在心里想了一下措辞,然后说:“朕有一事,需说服皇后与阿舅,卿家可有办法?” 听到这句话,谢岩马上反应过来:“武则天一定已经见过陛下,并且已得皇帝喜爱,否则李治绝无可能问出这么一个奇怪的事。” 王福来早先已经托人告诉谢岩:“事情已办。”如今李治主动问出,自然说明了一切,普天之下,除了武则天以外,还有谁需要经过皇后和长孙无忌的同意呢?答案一定是——绝不会有第二个人。 关于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历史,谢岩无法从记忆中找解决办法,那么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的判断了,只是,从历史中后来发生的事儿,却可以判断出,现在的皇后和长孙无忌需要什么,只要能够满足他们的要求,那么在武则天回宫这件事情上,自然难度也就不会太大了。 谢岩考虑一会儿后,说道:“微臣以为,陛下解决皇后和太尉所需以后,他们自然也没理由阻止陛下想做的事。” 政治,从来都是利益的交换,李治自从当太子那一天起,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如今谢岩一说,他更是深以为然。 李治依然问:“那卿家以为,皇后和太尉所需何事?” 谢岩心说:“他是在考我吗?”不过嘴上却是说道:“皇后事臣不知,亦不敢多言,倒是太尉事,微臣倒是觉得不难。” “哦,那不妨先说说太尉事。” 谢岩道:“月前,褚公因小事遭弹劾,陛下已经处置过,想必褚公定然知错,然褚公乃是先帝托孤之臣,陛下宽宏大量,想来不会因此多加计较,臣以为,太尉当也是如此想。” 李治听明白了,谢岩是告诉自己:“当初,将褚遂良贬官,阿舅也是迫不得已,需要做给别人看,现在做也做过了,可以把他弄回来了,以此事,即可以堵住阿舅的嘴,不过问武媚一事,又可以向朝廷上下表明自己对待功臣的情义,此计不可谓‘不妙’!” 李治心里很是满意,只是皇后那边,他还是一时间想不出来好办法,而谢岩的意思,明显带有不想“多管宫里事”的意思,不觉略有遗憾,可是他也知道,一般来说,非皇亲国戚,普通大臣几乎没有一个会在皇家事上多说话,倒也是不足为奇。 李治最后道:“卿家之意,朕已明了,朕有些乏了,卿家退下吧。” “微臣告退。”谢岩行了一礼后,抬首却忽然说道:“微臣进宫日短,对于宫中道路很不熟悉,为免走错路,误入其他地方,臣请陛下派身边的这位公公,送微臣一程,不知可否?”说着,还把眼睛落在王伏胜身上。 李治明显一愣,再怎么他也想不出谢岩提出这么个要求。他分别看了谢岩和王伏胜一眼,还是道:“王伏胜,替朕送送谢卿家。” 王伏胜道:“奴婢遵旨。” 谢岩道:“微臣谢陛下厚待。” 刚走出“两仪殿”,谢岩即问:“还为请教公公尊姓大名?” “咱家王伏胜。” 谢岩心想:“你不会和王福来是亲戚吧,怎么名字这么像。”不过,转念一想觉得不可能,他们要是亲戚,王福来怎么可能混的那么惨。 谢岩边走边道:“请公公相送,实因有件事,我觉得还是请公公转达陛下比较好。” “哦,校尉请说。”王伏胜也不傻,谢岩提出让他送的时候,他就知道一定是有事。 谢岩道:“听说当今皇后娘娘无子,甚为不悦。”这件事情,所有大臣都知道,自然说者无妨,可是他接下来又道:“陛下长子非皇后所出,倘若……”后面的话,谢岩不能说了,再说下去就太多了。 然而,仅仅凭谢岩刚刚说的几句话,王伏胜马上就明白他倒底想要说什么了,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谢岩要自己送一段路了,有些话,君前奏对时,那是不能说的,皇帝一言一行,那可都是有人记录在“起居注”里,那是会让人知道的事,知道人多了,那就不是好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六十二章 奏对(二) 该说的都说了,谢岩也就没必要非要王伏胜送了,而王伏胜本也没有这个打算,两人相互告辞,分别离开。 “陛下!”王伏胜先是唤了一声,然后走到李治近前低声道出了刚刚谢岩的话…… 李治听说以后,也明白了谢岩的意思,不禁笑了起来,心里想:“这个谢岩,还真是有点意思。” 谢岩还没有回到营地,关于“由谢岩接替张行成负责选拔‘军官援助团’”一事,就已经在“长安”城的高官里传开了。 刘仁实急急忙忙地回到府里,将此事禀告给父亲知晓…… 刘弘基静静的听完以后,说:“仁实,你觉得我刘家,除了十一郎,还有谁合适去?” 刘仁实道:“孩儿想过多次了,能去‘波斯’者甚多,但要是说最后能活着回来,给我们刘家光宗耀祖的话,年纪合适的,只有一个十一郎。” “正是这个理啊!”刘弘基非常感慨的说了一句。 “父亲,非去不可吗?”刘仁实明白父亲的意思,所以问。 “非去不可!”刘弘基肯定的说。 “父亲……” 刘弘基摆摆手,示意刘仁实不要说了,他继续道:“当今陛下年少,日后重用和提拔的,当是和他年纪相仿的臣子,尤其是他使用过的人,十一郎各方面条件最为符合,加上机缘巧合,与负责选拔的谢小子关系不一般,也只有他去,才能确保我刘家在此事里,占得一席之地。” 刘仁实无法说什么,他也知道,父亲其实也非常舍不得,只是这么做,最符合家族利益,为家族做出牺牲,可以说是每一个子弟必须随时做好的准备,哪怕是他自己,也没有例外。 两日后,朝廷颁布召令,命“左武卫校尉”谢岩领选拔“赴波斯军官援助团”差事主事官,正式接替“北平县公”张行成。 召令颁布次日,“兵部”的门槛就差点让人踏破了,一日之间就来了五百多人报名, 谢岩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夜之间,冒出这么多人来,当“兵部”的人把资料送到他手里的时候,他花了几乎一个整天时间,才把所有资料看完,又经过一天时间整理,最后将自己挑选的五十人名单,以选择候选人的形式,呈报给李治,并且还附了一份专门说明的文书。 李治拿着奏章,再看看厚厚的一沓人员名单,以及他们的简历,不禁非常好奇,这是第一次有人以这样的形式,向他提交奏章,附带的文书里说:“臣提供的人员名单中,请陛下选择和决定,若陛下政务繁忙,请陛下给出一个大致的范围,臣自当按照陛下意思选择。” 李治从总的名单里,大致浏览了一下,他发现,谢岩提供的五十人中,出自平民的占了三十人,另外二十人,出自将门或者世家大族,但是这些人的简历里又都说明了选择他们的原因,其中,有军功、又识文断字是必要条件,这些充分说明,谢岩选择的时候,完全看中的是个人才华,和家世无关。 虽然名单里有三个出自“武平堡”的军官,但是韩城、林运两人,谢岩特意说明,他们是正副使节的最合适人选。 李治明白,谢岩这样安排,倒不是徇私,更多是出于对自己曾经部下了解。 李治并没有急于对此事表态,而是将奏章暂时放到一边,却问身边王伏胜道:“朕让你安排的事,办的怎样了?” 王伏胜急忙道:“奴婢已经吩咐了皇后身边内侍刘长海,并且告诉他是陛下意思,可是他一直没有回音,奴婢明天再去催问,一定要他尽快办妥。” “朕不想拖太久,你明白吗?” 王伏胜道:“陛下放心,奴婢一定办成。” 当晚,武媚又被接进李治寝宫“甘露殿”,一番温存之后,李治说:“媚娘,朕已经安排好了,接你进宫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武媚抑制不住的内心的激动,伏在李治身上哭泣道:“妾身蒙陛下不弃,得以侍寝,今又得陛下恩典,它日可进宫服侍陛下,此乃妾身之荣幸,陛下之恩,妾身铭记于心,此生决不敢忘。” “媚娘啊,要说此事,还真亏得谢岩出的点子,否则朕一时半会间,还真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武媚道:“陛下得英才而用,妾身为陛下贺!” 李治“呵呵”一笑道:“此人也颇为有趣,居然对朕说,如果赏赐他,越轻越好。” “啊,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武媚问道。 “是啊,当时朕问过他,为何?你猜他怎么说?” 武媚问:“他说了什么呢?” 李治道:“他居然告诉朕,他之才,最多为‘一乡之长’,也就是下县县令,你说说看,此人是不是很有趣呢?” 武媚道:“确实是有些不同寻常人,只是妾身觉得,他似乎有什么话没有说。” “哦,媚娘不妨说下,他有何意思?” 武媚道:“妾身也说不清楚,只是妾身很想知道,如果他为‘一乡之长’,又能为陛下,为大唐做什么呢?仅仅是牧守区区一个下县吗?” 李治闻言,深感有理,他自己当时一直是觉得有趣,从未多想过,如今武媚这一说,他还真就觉得非常有道理,毕竟大唐不缺少区区一个县令,他主动提出,想来一定是有自己的想法。 “看来,朕是应该好好的问一下他。”李治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武媚道:“陛下雄才伟略,治下人才济济,大唐盛世,必定会在陛下手中出现。” 李治“哈哈”笑道:“媚娘你啊,光说好听的,也不管朕能不能够做得到。” 武媚道:“陛下雄心壮志,‘永徽之治’必定超过先帝,妾身得以伴随陛下,实乃此生之幸!” “好好好……”李治内心万分喜悦,自从他成为太子那一天起,超越自己的父亲,就是他的目标,现在被武媚提及,怎能不令他开心呢! 次日,谢岩又一次被召见进宫,他忽然感觉,自己是不是太“呈能”了,若是如此三番两次被皇帝召见的话,很快就会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那样一来,自己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管心里怎么想,以后怎么做,这一次肯定是躲不了了,谢岩决定,待会面圣时,一会想个法子,把自己弄出“长安”,千万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短时间内见第二次面,经过简单行礼,李治问道:“对于‘军官援助团’,朕想知道,卿家负责后,有何想法?” 谢岩道:“微臣觉得,臣做好所有准备后,由陛下来确定最终人选,最为合适不过。” “详细道来,朕很想知道。” 谢岩道:“陛下,臣在选择‘军官援助团’成员的时候,按照年纪、识字、军功和出身来考虑,力求为大唐选择出最合适的人选,臣将初步的人选呈报,陛下只需甄选即可。” 李治道:“卿家之意朕明白,朕想知道的是,名单中,为何平民子弟多过名门高弟?” “陛下,名门高弟优秀者,多半在朝为官,况且臣以为,此去‘波斯’,来回当需十年,如此漫长岁月里,如果不是真心为大唐或者为自己考虑的人,根本就无法或者回来,臣不希望自己选择出来人中,日后出现私自回国的人。”谢岩如实说道。 李治道:“十年啊,的确是太漫长了,卿家言之有理,确非普通人可以,那么卿家又凭何认为这些人都可以做到呢?” 谢岩道:“臣无法判断,人之心性会随着地点和事情的变话,而发生改变,所以臣只能根据文书上列举的资料来判断,至于有多少准确度,臣不敢说。” 李治轻轻点了点头,叹道:“人心难测,确实难以判别,这一直也是困扰朕的难题,朕非常不希望日后听到,有人从‘波斯’逃回来的消息,届时,朝廷的颜面何存,朕的颜面又置于何地呢?” 这下,谢岩总算明白了李治为什么把自己找来了,并不是什么询问,而是想要得到一个相对肯定的保证。 同时,谢岩还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张行成为什么“告病”,自己在办理此事时,“兵部”那可是全力配合,一点绊子都没使,原来啊,那些朝中大佬们,估计早就想到了,可怜自己也是刚刚才明白。 被人算计的感觉,没人觉得舒服,谢岩暗地流了一身汗啊,心里骂道:“这帮混账王八蛋。” 然而,来自后世,多出的千年见识,却远不是大唐人可以理解的。 “陛下”谢岩躬身行一礼,然后说道:“单就此事而言,臣有办法。” 李治立刻精神一振,盯着谢岩问:“卿家可知,君前无戏言?” 谢岩道:“臣,不能保证,但是微臣敢说,能够通过‘魔鬼训练’的人,必定是非常人,也只有非常人才能成非常事。” “何谓‘魔鬼训练’?” 谢岩道:“近乎残忍,艰苦卓绝的训练,可以锻炼人不一般的的品质,只要能够坚持下来的人,就是非常人。” 李治若有所思,沉默片刻后道:“朕给你权力,需要训练多长时间?” “最短一个月,最长半年,陛下能够给臣多长时间?” 李治道:“两个月,不能再长了。” 谢岩恭敬地道:“微臣遵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六十三章 奏对(三) 军官援助团一事,李治暂且放过不提,转而问道:“朕还想知道,若卿家为‘一乡之长’,当如何牧民?” 谢岩道:“臣以为,陛下施政,恩泽天下,然有些新事物、新变化出现,需要验证时,臣愿试之。” “卿家之意,还请详说?” 谢岩道:“一乡之地,地小民寡,以此地做些实验,成功当可广而告之,失败,不会给大唐带来伤害,哪怕出现最坏情况,朝廷应对时,也会容易许多。” 李治一边思索一边又问:“卿为一乡之长,当如何为之?” 谢岩道:“不外士、农、工、商四样。士,为教化百姓,提高百姓认字水平;农,为发展农桑,提高粮食产量,养活更多的人;工,为提高匠人技艺,为军队提供更优良的兵甲,以及造就更多大匠;商,为提高货物运送速度,以此为基础,再进行提高。陛下,冯宝校尉在‘洛阳’购置了一个小庄园,正在做类似的尝试,至于效果,时间尚短,无法体现出来。” 李治又问:“依卿家之见,此处验证地,设置在何处合适?” 谢岩考虑一下后,才说:“依臣愚见,最合适之地,当在‘长安’与‘洛阳’之间。” “为何?” 谢岩解释道:“两地间,官员来往频繁,可在路过时,发现或者指出问题,又可以在发现有益处的地方时,得到借鉴或开拓思路,更有利于臣及时向陛下汇报情况。” “卿家看来想得很周到啊。”李治满意地说了一句,而后又问:“那卿家眼中,可有合适地方?” 谢岩怎么也没想到,历史上优柔寡断的唐高宗居然会如此上心,大有立刻决定了意思。 只是谢岩来到大唐,时间虽不短,可是去过的地方却极少,既然皇帝问起,他怎么样也得说出个地方来,行不行那就不是自己管的了的事了。 搜肠刮肚地想上一番后,谢岩道:“臣昔日自‘洛阳’来‘长安’,途中经过一个县,好像叫什么‘新安县’,距离‘洛阳’很近,官道也从中穿过,极为便利,是一个好地方。” 李治并不清楚他说的地方在哪里,却开口问道:“朕可以把那块地交给你,然而,你需要多久,能够给朕一个怎样的交待?” 谢岩发现,李治似乎没有开完笑的样子,于是他又花了一些时间仔细考虑,正所谓“君前无戏言”,他必须想清楚,才能够说。 李治并不着急,他坐在龙椅上,默默地注视谢岩,心里也在想着:“朕倒想知道,你究竟能够做些什么不一样的来?” 差不多过去有半个时辰,谢岩终于开口道:“启奏陛下,微臣先前所提士农工商,臣都可以做到,但是臣需要陛下给予臣一项权力。” “说,要何权力?” 谢岩道:“臣之行事,有许多地方,与其他人不同,甚至可能会引起一些误会,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臣请求陛下给予臣,在那‘一乡之地’内,除陛下圣旨外,臣可以不接受其他任何人的命令,也就是说,臣只受君命管辖,不受旁人约束,陛下给臣十年时间,臣一定交给陛下一个完全不同的‘一乡之地’!当更多的类似地方出现时,我大唐自然可称得上‘民富国强’,陛下文治武功,将史无前例。” 李治微微一笑,他可没有被谢岩的豪言壮语给“惊”到,而是开口问道:“天下政令,皆通过三省,你想绕过三省?” “正是,只有独立于三省管辖外,才能够不受干扰,否则光是应付各路官员,也将耗费微臣绝大多数精力。” 李治很清楚,谢岩要的到底是什么?他要的就是想在那“一乡之地”里,拥有绝对的权力,避免来自其他地方的掣肘。 李治道:“此事非比寻常,朕需要仔细想想,卿家还是先把‘军官援助团’的事办妥,两个月后,他们出发的时候,就是朕给你答复的时间。” 谢岩立即道:“微臣遵旨。” “卿家莫要让朕失望,朕还是很相信你的!” “多谢陛下!”谢岩道。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谢岩与皇帝陛下的正式奏对,又一次迅速传遍大唐官场…… “洛阳”城里,冯宝站在小院里,拿着一份信在仔细地阅读。这是谢岩派人给他送来的,信里详细说明了最近发生的事,并且告诉他,自己和雷火,带了两百多人要进行四十天的“魔鬼训练”,暂时会联系不上…… 信是用拼音写成的,可谓万无一失,因此,谢岩在信中毫不隐瞒地说:“武则天将于近期离开‘感业寺’,李治最近发生的一些变化,应该就是受其影响。” 冯宝将这封信,一点一点地撕的粉碎,他回到屋里,独自坐了一会后,刚想出门,黄守义忽然走了进来,一见面就直接问道:“听说,谢校尉打算出任什么‘一乡之地’的县令,此事当真?” 冯宝说“没错啊,这是好事啊。” “好事?”黄守义瞪大眼睛瞅着冯宝,半晌后才说:“谢校尉和你的本事,旁人不知道,老夫我可是清楚的很,区区一个小地方的县令,太屈才了啊。” 冯宝不以为然地道:“谁说屈才了,我就觉得很合适,他还能当个县令,换我,当个村长就了不起了,官再大点,保证干不了。” 黄守义怎么都想不到冯宝会这么说,想看怪物一般的盯着冯宝道:“你二位都是干大事的人,可怎么偏偏就……唉!”后面他都不知道说啥是好。 “谁跟你说,当个村长、县令就不能干大事了?”冯宝反问了一句,然后又说:“官职大小,屁用没有,想干大事,得靠脑子,得靠陛下的支持。” 黄守义对冯宝总能说出自己听不懂的话已经是习以为常了,反正他是理解不了,干大事,不做大官的想法。 冯宝也懒得解释,直接问:“老黄啊,还有没有其他事?如果没有,我得出去一趟,下午还得赶回来给孩子们上课呢。” 黄守义道:“谢校尉君前奏对,说什么士农工商分别发展,老夫想问问,如何一个发展法?” “这有什么好问的?”冯宝想都没想,直接说:“兴办教育、开办学堂;搞农业改良,蔬菜大棚;提高科技水平,通过商人整合各种资源,发展经济,没什么好奇怪的。” 冯宝平时和黄守义说话太随意都成了习惯,故而随口说出一串后世才有的名词,听得黄守义张着大嘴,看着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冯宝从来就是别人不问,他也不说,这会看到黄守义那模样,刚想开口笑他两句,突然觉得,事情好像哪里不对,从来都不关心政治的黄守义,怎么会问起这事来的? “老黄啊,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想问?” 黄守义道:“老夫我哪有什么事儿?校尉多虑了。” “那是别人托你问的?” 黄守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夫就答应了。” “那赶紧说啊!” 黄守义道:“就是想问问,咱们商人能有什么机会?” 冯宝道:“那机会可就多了去了,不过你就放心啦,机会来了,自然不会少了你那份。” 黄守义连忙道:“那老夫就等校尉的好消息了。” “一定一定,现在没事了吧?”冯宝问。 “啊,没事了,校尉有事请自便。” 冯宝不做多想,起身就走,看样子是真有事! “长安”,关于奏对的事,依旧持续发酵着,许多世家大族或者高官,都在私下议论,激进一点的,甚至派人去“洛阳”,看看冯宝的那个“庄子”,他们也察觉到了,皇帝陛下对这件事情似乎极其在心,如果不搞清楚皇帝想做什么,那以后可怎么立足于朝廷。 “夔国公”府,应该是大唐对谢岩他们最为关心的高官,当奏对内容传出来后,刘仁实马上就派人去“洛阳”,看看“宝庄”到底干什么,也好判断出。 “父亲,派去‘洛阳’的人回来了。”刘仁实说。 刘弘基道:“怎样,那个冯小子,都干了什么?” 刘仁实道:“他买下庄子的时间不长,目前主要是酿酒,其他就是在庄子里大兴土木,建房,平整道路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真的没有?”刘弘基眉头一皱,道:“谢小子可是在陛下面前说过此事。” 刘仁实仔细想想后,道:“对了,好像是有一个地方不大一样。” “说!” 刘仁实道:“冯宝给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发工钱,每月一贯,至于农户,好像每家每月两贯,但是订了很多规矩,由于太多了,派去的人也记不住,不过他听庄户们说过,叫什么‘发的钱多,扣钱的地方也多’,听说连喝水出恭,都有规矩,做不好,也要扣钱。” “对嘛,陛下要的就是这个不一样!”刘弘基说完,又问道:“仁实,上次让你去找几个‘武平堡’回来的府兵问问情况,结果如何?” 刘仁实道:“结果不好,他们都不知道是不是中了邪,问其他的都说,就是关于‘武平堡’里面的事,说的极少,能知道的事,早就知道了。” “呵呵,想不到啊,两个毛头小子,居然如此厉害,连人心都可以向着他们,做到这一点,可是非常难得的事。” “父亲的意思是,他们在收买人心?”刘仁实非常吃惊地问道。 刘弘基白了儿子一眼,不满地说:“收买人心,那是图谋不轨者才会为之,再者,人心岂能收买?仁实啊,能够买来的东西,都不是最珍贵的,你千万要记住这一点。” “孩儿受教了。”刘仁实也觉得自己说错了,但是他还是不能理解地问道:“那些退役府兵,为什么不肯多说呢?” 刘弘基道:“为父以为,一来他们对那两个小子心存感激,二来,也是我们问的,可能对府兵们来说,也很重要,他们不愿意说罢了。算了,此事不用多想了,为父已经命人前往‘武平堡’,必须要弄清楚那里发生的事,才好知道谢小子他们想干什么,也好知道陛下究竟需要什么。” 效忠当今皇帝,紧紧跟随皇帝的想法,就是刘弘基一直以来的生存之道,也是他为刘家定下的“家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六十四章 终于回来了 宫里,王伏胜急匆匆地穿过一道道门,甚至有相识的人打招呼,他都没有理会。 他以最快的速度见到皇帝陛下后,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刘长海那边有消息了。” 李治正在练字,所以头也不抬地说:“那个奴才,怎么说?” 王伏胜道:“他说,‘魏国夫人’柳氏已经和皇后谈过一次,虽然内容不得而知,但是皇后似乎颇为心动。” 李治嘴角向上一勾,露出一个微不可查的笑容,他知道,皇后那边,应该问题不大了。 至于舅舅长孙无忌那边,李治从来都不认为是一件难事,区区一个妇人而已,根本算不得事。 李治很快写完,扫了一眼,觉得还不错,搁下笔,净一下手,回到龙椅上,王伏胜马上将一杯茶端给李治,口中还说:“这谢校尉可算是不简单,献上的春茶,看起来翠绿翠绿的,好看的很。” 李治品一口茶,再道:“是个好东西,观之有色,闻之有香,饮之若苦,苦尽又甘来,的确非常不错。” “奴婢听说,这茶现在外面卖得可贵了,比那什么‘烧酒’还要贵。” 李治笑道:“只要他们正常交纳赋税,此物又与民生无关,那就随他去吧。”说到这里,李治忽然想到个事,问:“谢卿家带人进山搞训练,朕不是让人跟随同去的吗?怎么,还没个消息传回来?” 王伏胜道:“回陛下,消息两日前传回来了。” 李治什么也没说,抬头看了一眼王伏胜,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要让他继续说。 王伏胜斟酌一下用词后道:“陛下,奴婢可不敢欺瞒,只是,只是这训练,在奴婢看来,太残忍了,和打仗比起来,也没什么区别,奴婢怕惊到圣驾。” 李治眉头一皱,他有些想像不出来,就问道:“怎么一个残忍?说给朕听听,难道他敢无视我大唐律法不成?” 王伏胜道:“违反律法倒是没有。谢校尉的操练,奴婢闻所未闻,他把两百人拉进山,分成四个小队,分别在胳膊上系红、白、黑、青四色布带,四队人马在荒山野岭里厮杀,虽然用的是木制刀剑,然而在没有披甲的情况下,还是有很多人受了伤,只要是要害部位被击中,就算失去战斗能力,必须退出‘山里争夺’项目,直接进入‘野外生存’项目,听派去的人说,除了给把刀,其他什么都没有,要在山里待十天才算过关,谁要是坚持不去,可以点烟求助,会有人去接他们出来,同时算是失去了进‘军官援助团’的机会,最后一个项目好像叫什么‘黑屋生存’,按谢校尉说法,他不希望有人进那个‘黑屋’,虽然那里面什么也没有,但是听谢校尉说,能够待五天的人,绝对是超人,按照规则,里面有个铃铛,谁坚持不了,可以摇这个铃铛。总共三个项目,最先通过其中两项测验的人,就可以直接进入‘尽管援助团’。” 李治听了半天,发现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不解地问:“朕怎么没听出来有何异常呢?” “陛下啊,您是不知道,第一个项目里,必须以小团队的形式。才能在激烈的争夺中生存下去,无论你个人的武技有多么的高超,都不可能抵挡一个团队的进攻,而组织一个小团队,并不是那么容易,用派去的人话说,如果没有能力,没有智慧,想都别想!第二个项目里,听说很多人为了活下去,吃什么的都有,树皮,树根,甚至于老鼠,虫子,都有人吃!有些人坚持不下去,被抬出来的时候,那叫一个惨哟,奴婢都不敢说……” “啊——”李治楞了半天,才回过神道:“那有人通过吗?” 王伏胜道:“根据派去的人说,目前通过两项测试的人,确定可以进去‘军官援助团’的人,共有一十一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武平堡军’和骁卫禁兵,他们原先都接受过类似训练,所以比较容易适应,但是谢校尉说了,为了公平起见,他们必须通过最后一项测验才可以。” “那最后一项测试,有人通过吗?”李治问。 王伏胜道:“只有等前两项全部结束,最后一项,将在谢校尉的营地,经过三天休整后,统一开始。”说完,他偷偷看了一眼皇帝,见李治正兴致勃勃地听着,便又说道:“陛下,谢校尉还说……” “说什么啦?怎么吞吞吐吐的?” 王伏胜道:“谢校尉说,在最后一个项目开始的时候,请陛下专门颁一道特旨,对能够有勇气走进黑屋的人,以资鼓励。” 李治点头道:“此事不难,朕可以答应。” “还有”王伏胜边说边偷眼看着李治的表情道:“那谢校尉还说,等到最后一天的时候,请陛下去一趟营地,对能够走出黑屋的人,给予口头嘉奖。” “什么?他要朕去?”李治大为意外地说道。 “奴婢该死,奴婢就应该把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带给陛下。” “好啦,朕恕你无罪。”李治随即又问:“谢卿家没说理由吗?” “说了”王伏胜赶紧道:“他说,能够走出黑屋的人,都具有什么钢铁一般意志的人,他们将是陛下最忠贞的战士,再经过远赴‘波斯’,参加实战,回国后,将会成为未来大唐军中最优秀的将军,他们值得陛下亲自去探望。” “未来大唐军中最优秀的将军。”李治仔细回味了一下这句话,然后说:“谢卿家好大的口气啊。” 过了有一会,李治道:“去不去再说,王伏胜你继续派人去了解操练的情况,朕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夜幕很快降临,李治今晚那儿也没去,就在自己寝宫里,因为他知道,今晚,皇后王氏,应该会过。 果然,没有多久,皇后王氏一副盛装打扮,出现在李治面前。 这位皇后,出自“太原王氏”,家世显赫,身份高贵,姿容堪称绝色,更是宫里无双。 然而,李治就是不喜欢她,除了是因为这桩婚事是父亲李世民一手安排的原因以外,更主要是她的性格过于清冷,待人接物虽说无可挑剔,可总是有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让李治很不舒服,再加上她与萧淑妃常年争风吃醋,时常闹得不可开交,搞得李治焦头烂额,心力憔悴,平时都躲着她,但今日不同。李治有事找她,而王皇后也有事相求,故而,这对夫妻,才能难得见上一面。 见礼之后,李治首先问道:“皇后今日前来,可有事否?” 王皇后道:“回禀陛下,妾身日前听闻,忠儿,性子顽皮,时常不好好进学。” “哦,朕尚未有所听闻,不过既然皇后说起,想来必定有此事。”李治说完,回头对王伏胜道:“明天去问问此事。” “陛下”王皇后不等王伏胜开口,抢先说道:“忠儿年纪还小,不宜处置。” “那皇后觉得,如何是好呢?”李治问道。 “妾身意欲亲自教导,还请陛下恩准。” 李治等了半天,就是在等这句话,面上却装作一副意外的表情道:“皇后能够亲自教导,自然是忠儿的福分。” 王皇后接着说道:“忠儿是陛下长子,理当由妾身亲自管教,以免将来有损我皇家声誉。” 李治道:“皇后所言极是,只是如此一来,忠儿的名分,似乎也应该动一动了。” 他们口中的“忠儿”,指的是李治长子李忠,他是李治当太子期间和一位普通宫人生的孩子,在皇后无子的情形下,他本就是帝位的首要继承人,如今皇后主动提出要抚养李忠,等同于给了李忠一个“嫡出”的身份。 嫡子,本身又是长子,爵封“陈王”,已经是贵为亲王了,再动一动,那除了“皇太子”外,再也没有其他可能了。 王皇后今晚来的目地,正是为了李忠的“太子”之位,她自身无所出,将李忠收养后,再把他扶上“太子”高位,如此一来,她的地位将越发巩固,正因为此,她才能放下女人应有的嫉妒心,认真地去考虑这件事关自己地位的大事。 如今得到皇帝的承认,王皇后知道,也到了自己需要付出的时候了,于是说道:“陛下,妾身最近还听说,先帝才人武氏,在‘感业寺’里身体不适,太医说那里湿气太重,需要接出来调养,待其康复后才可以重新进入寺内修行,妾身打算将其安置于宫里,不知道陛下以为如何?” 李治道:“后宫事,皇后自行做主即可,朕无心过问,皇后自便即可。” 这一对,身为天地间最尊贵的夫妻,两人如同演戏一般,达成共识,各取所需。 皇后前脚刚走,李治即对王伏胜道:“去准备一处住所。” “是——”王伏胜故意拖长语调说。 李治可没心思去猜,继续道:“再派人去接武媚,就以皇后的名义去,清楚了吗?” “陛下且请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绝对不会有半点差池。” “去办吧。” 随着李治一声令下,王伏胜半点时间也不敢耽搁,先出去安排人去打扫出一间偏殿,再派出手下得力宦官,直接拿着皇后“无意”中留下的“懿旨”,前往“感业寺”。 武媚被带出“感业寺”的一瞬间,她回头看了一眼阴暗中的寺庙大门,心里对自己说道:“命运终归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可以!” 武媚一面跟在宦官身后,一面望着灯火通明的大殿方向,又一次对自己说道:“终于回来了,这一次,我发誓,我再也不会离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六十五章 王福来 王福来,是近来最倒霉的一个人。自从在皇帝面前磕头磕的晕了过去以后,虽说皇帝没有追究他的责任,但是宫里的总管宦官们,却没有给他“好果子”吃。他被人弄进了“浣衣局”,专门负责监督宫女和杂役洗衣服,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苦不堪言啊,更要命的是,他从此没有了出宫的机会,和谢岩他们也联系不上。 “浣衣局”是皇宫里最下等的地方之一,消息闭塞,来往人员极少,所以王福来对宫里发生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 就在王福来已经认命,天天累死累活监督别人干活的时候,一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老宦官,突然来找他。 老宦官身着绯袍,那是宫里地位品级最高的,王福来以为自己又得罪了谁,吓得脸色苍白,不知道怎么说话才好。 “咱家奉皇后懿旨,命你去服侍一位贵人。”老宦官直接道出来意。 王福来心里“咯噔”一下,暗说:“难道是成了?”但是他口中却是一个字也不敢问,恭恭敬敬地“领旨谢恩。” “皇后口谕‘贵人身体不好,你要悉心服侍,不得有误’,明白吗?”老宦官又说道。 王福来再一次“领旨谢恩”,并表示“一定不负皇后娘娘。” 老宦官面无表情,临走之前对王福来道:“小崽子,你算是走了运,记住了,这是皇后娘娘赏你的,以后有事,可别忘了。” 王福来虽然谈不上老奸巨猾,心机也没那么深沉,但是久在皇宫这个大染缸里,他也听出来了,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其实就是让他充当皇后“耳目”。 王福来这会哪管那么多,满口应承下来,对他来说,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才是第一位的事。 提出将王福来调来服侍武媚的人,其实就是武媚本人。当她从皇帝口中得知,是一名小宦官将自己写的诗念出来,才引起皇帝注意的时候,武媚马上意识到,皇帝口中的“小宦官”,能够称得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恩怨分明,行事果决,一向都是武媚为人处世的风格。不管那名小宦官有意或者无意,事实上就是没有他在皇帝面前念诗,武媚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能够这么快离开“感业寺”,甚至于在此之前,她一度绝望,担心自己老死在那冰冷阴森的禅房里。 如今,她一步登天,不仅脱离“感业寺”苦海,更重获帝宠,她必须要报答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不光是为了报恩,也是要告诉宫里其他人“凡是对我武媚好的人,绝对不会亏待!” 实际上,武媚在这么做的时候,并没有想过那么多,然而她行事的风格和内心的气度,包括做事的决断和魄力,已经隐隐约约告诉世人——从此以后,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王福来小心翼翼地走进一间偏殿,他十分不明白,既然是“贵人”,怎么会住在偏殿里?可是他哪里敢问啊,甚至走路时,头低着,光顾看自己脚了,连殿中的陈设都没看清楚。 “你,叫王福来?”一名女子声音在殿里响起。 王福来上前两步,“扑通”跪下道:“奴婢王福来,拜见娘娘。” “起来吧,头抬起来,看看我是谁?”那女子声音又再次响起。 王福来缓缓从地上站起,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位高高在上的盛装妇人,感觉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是谁了。 幸好,王福来心里知道,如果不是“武才人”,宫里不会有第二个人会主动提拔自己,正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他回想一下武才人的容貌,再结合眼前这位娘娘,马上就“对上号”了。 “原、原来是武娘娘,奴婢拜见娘娘,恭祝娘娘离开,回到宫里。”王福来这句话,显示出他还是挺聪明的一个人,他刻意隐去“感业寺”三个字,就是明白,这个地方,对眼前的娘娘来说,一定是极为忌讳,不想提起的。 武媚很满意王福来的说法,开口道:“我得谢谢你,若不是你,回到宫里,不会那么顺利。” 听到此话,王福来心里大定,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总算是有了靠山,再也不用像狗一样,被人撵来撵去的了。 “奴婢只是机缘巧合,能够帮助娘娘,也是奴婢的福分。”王福来恭敬地说。 “福来,是哪两个字啊?”武媚又问。 “福气的福,来去的来。” “呵呵,果然是这两个字!”武媚笑道:“你一来,福气便来,好兆头,以后就留下伺候吧。” 王福来大喜,赶紧拜道:“奴婢多谢娘娘,祝娘娘万福金安。” “媚娘,什么事笑得如此开心?朕还没进门,就听到了。” 武媚见李治一面信步而来,一面说话,急忙起身迎上去道:“妾身拜见陛下。” “奴婢拜见陛下。”王福来,退到一边,跪下道。 “免礼,平身!”李治说完,亲自挽着武媚一起走到锦榻边,坐下后道:“刚刚说了什么开心事?何不告诉朕,一起开心下呢?” “陛下”武媚缓缓将关于王福来名字的事说了一下,最后道:“妾身觉得,这名字的兆头好,故而笑了。” 李治转首看了一眼王福来,说:“他便是当日在朕面前吟诗之人吧,念在你无心之过的份上,朕不予追究,日后好好伺候,如有再犯,绝不相饶。” 王福来赶紧行大礼“谢陛下不杀之恩”。 “陛下今日不是要上朝吗?怎么得空来妾身这里?” 李治道:“朝中事,舅舅处理甚是得当,朕自然轻松许多。” 他们相谈正欢的时候,有小宦官在门口一站,王伏胜见状,便走了过去,和小宦官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回到皇帝身边。 “有事?”李治问。 王伏胜道:“启禀陛下,谢校尉他们出山回来了。” “哦,是什么结果?”李治又问。 王伏胜道:“两项测试一样也没通过的人共有九十五人,通过一样的有八十三人,通过两样的仅有二十二个人,这还包括了谢校尉曾经训练的十一人。” 李治眉头一皱,道:“数百人报名,最后通过的人只有二十二个,如果去除谢卿家的部下,实际只有十一人?是这样吗?” “恐怕、应该,是这样吧。”王伏胜见皇帝面色不善,很小心地说道。 “那个什么黑屋,哪天时候开始?”李治问。 “三天后,共有九十四人参加。”王伏胜道。 李治考虑片刻后道:“王伏胜,你去命人拟旨,就说,参加‘军官援助团’选拔的志愿者,他们的努力朕都已知道,凡是能够最后从黑屋里自己走出来的人,朕将予以嘉奖。” 王伏胜等了一会见皇帝不再说话,便“领旨”而去。 武媚见王伏胜离开了,就开口说道:“陛下,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李治摇了摇头,苦笑道:“朕是没想到啊,军中精锐和各世家子弟,虽然不是最杰出的,却也称得上是上上之选,数百人被淘汰了,而谢岩那小子的部下,还有曾经跟随他一起训练的禁兵,反倒是一个不少的全部通过,媚娘你说,朕能不着急上火吗?” 武媚也很奇怪,不过她还是问道:“莫非,测试不公?谢校尉部下事先得知?” “那倒没有,测试项目,事先人人皆知,比的就是个人能力和本事,想靠取巧过关绝无可能。” “既如此,那妾身也不明白了。”武媚显然也想不明白。 王福来倒是听明白了,皇帝陛下的烦恼,正是自己当初的烦恼,不明白,不理解,更想不通。他头脑一热,刚迈出一步站出来想替君分忧,转念一想,又退了回去,他现在自己倒是多少知道了一些,可是这能主动说吗?他不知道,更没这胆子。 武媚多精明的一个人,她看到了王福来的动作,电光火石之间,她思量了一下结果,觉得如果王福来真知道什么的话,那好处可是不少,毕竟这个人现在可是自己的人,他做的好,自己面上也有光,至于做的不好,最多放弃他就是。 “王福来。”武媚唤道。 “奴婢在。” 武媚直接说:“刚见你有话要说,如果知道什么,尽管说出来,不许隐瞒。”最后还加重了语气说了一句:“能为陛下解惑,可是你的福份。” 李治一听这一句,顿时明白了武媚的意思,看着王福来道:“说得好,朕有赏。” “奴婢……”王福来觉得自己是躲不过去了,把心一横,心说:“两位校尉,可别怪我啊。” 王福来紧张地咽了一口吐沫,道:“启禀陛下,奴婢对谢岩和冯宝二位校尉的事,所知颇多,只是不知道能不能为陛下解惑。” “哦,你怎么会知道的?”李治开口问。 王福来道:“启禀陛下,先帝在世时,曾经发过两道诏书前往辽东,其中第二道圣旨,是由奴婢赴辽东向谢校尉宣的旨,骁卫禁兵之所以和谢校尉熟识,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当初负责保护圣旨的就是他们,后来一路回‘长安’,路上走了一年有余,在这个过程当中。奴婢才得以了解一些事情。” “原来如此,那你就来为朕解惑吧。”李治现在有点相信了。 王福来道:“其实,军中论小股部队作战,恐怕没有人能够和当年的‘武平堡军’相比。” “这是为何?”李治不解地问。 王福来说:“奴婢记得,当年冯宝校尉说过,雷火都尉麾下的一百人,根本就不是人……” “啊……”武媚有意惊叫一声,果然引来李治得怜惜,他温柔地拍了拍武媚,低声道:“媚娘莫怕,那应该只是个说法而已。” 王福来恭声道:“是的陛下,冯宝校尉的意思是,那些人,都被谢校尉操练成为极度英勇善战的猛士,按照冯校尉的说法,如果在山地里,几乎不可能被剿灭,若是在平原地带,非十倍以上兵力包围,否则也是如此。” “世上果真有如此强军?”李治将信将疑地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六十六章 往事 王福来道:“奴婢当时也是不信的,骁卫禁兵更是不信,然而,在返回‘长安’途中,禁兵多次以各种形式和‘武平堡军”对战,几乎从未胜过,直到他们跟随一起操练,情况才好起来。 李治有些明白了,问:“也就是说,那个谢岩的操练方法非常不一般?” 王福来道:“是的,他们搞什么‘演习’,就和真的打仗一样,还有什么‘枭首行动’、‘救人行动’等等,奴婢不懂军事,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这些五花八门的操练方法,非常与众不同。” 李治轻轻点了一下头,又道:“你继续说,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王福来道:“他们两位校尉都不会骑马。” 李治和武媚同时一惊,相互看了一眼,最后谁也没开口。 “奴婢曾经也问过此事,冯校尉告诉奴婢,他和谢校尉都不是可以冲锋陷阵的人,如果像他们这样的人也学会骑马的话,那就只有一个目地,用来逃跑,他们认为,身为军人,要么胜利,要么战死,绝不逃跑,所以也就没去学骑马。” “的确是忠勇之士啊。”李治听完这一段后,非常的满意。 “他们还有其他特别地方吗?”武媚这是代替皇帝问。 “有,还有许多奇怪的地方。”王福来道。 “那好,今日刚好无事,你且一一道来。”李治兴趣盎然地说。 王福来道:“他们两位带兵,规矩奇多,从表面上看,都是一些鸡皮蒜毛的小事,可是冯校尉说,这些看起来不起眼的小事,却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一支军队的战斗能力,奴婢不懂,后来问了禁兵校尉,他也很认同,想来应该错不了。” 这一段,李治在林运的记录里看过类似说法,所以不觉得奇怪,自然也就没有表态。 王福来继续道:“奴婢还发现,他们不大喜欢当官,尤其是当大官。” “哦!”李治对这件事特别有兴趣,马上道:“仔细说来。” 王福来说:“具体的,奴婢也说不好,可能是一种感觉,冯校尉为人狂放,对人却是极好,尤其是对军中最普通士兵,从来一视同仁,对其他官员,虽然称兄道弟,却交往淡的很,可是对商贾,对辅兵,对奴婢这样的下贱之人,都很尊重;谢校尉更是如此,他对官员,从来都是公事公办,几乎没有其他来往,但他对普通百姓,却是极为仁慈,可以说是尽力而为了,他曾不止一次说过,要想办法解决老百姓吃不饱饭的事,奴婢问过冯校尉,他说,谢校尉有办法的,只是需要时间,需要地方,还需要什么‘与之相匹配的权责’,奴婢听不懂这句话,冯校尉也没有解释,他告诉奴婢,当个大官,烦心事太多,没办法专心做实事,不如挂个小官职,做个富家翁,没事就约狐朋狗友饮宴耍乐,要是有机会,再调戏一下良家小妹,就完美了。” “放肆!”武媚觉得王福来越说越离谱,出言喝止。 李治却不以为然地道:“媚娘毋恼,冯校尉说的正是昔日晋之名士所为,他们出身于此,自诩‘名士风流’,有此说法不足为奇。”转过来对王福来道:“那他们可有说过自己的想法?” 王福来道:“冯校尉说过,给我一块地,不需要多大的地方,我给天下一个惊喜!只是那是他喝酒以后说的,不知道做不做数;谢校尉不曾明确说过,却说自己,当不得将军,做不了大官,校尉就很好,要有机会,弄个‘乡长’干就行了,可什么是‘乡长’,奴婢却不知道了。” 李治微微一笑,心说:“一乡之地,曰‘乡长’,倒也恰当。” “还有什么别的吗?”李治无意多说,直接又问。 “还有一样,奴婢最为佩服,就是他们两位的挣钱本事。”王福来道。 李治对此也颇有兴趣,问道:“此话怎讲?” 王福来道:“听辅兵们说,原先军中穷的连饭也吃不饱,后来是谢岩变卖一个什么宝石换了钱,然后用这些钱财,购买粮食兵甲,重新操练军卒,最后拿下‘安胜关’,其中最大的原因,其实是军中没有钱粮了,必须抢夺敌人的,他们成功以后,就发了财,然而,他们把大部分钱财分给军卒,自回‘长安’后,他们又是酿酒又是弄炭炉的,那都是在辽东就有的东西,也不知道,怎么就能那么挣钱?回‘长安’一路,带商贾、包括禁兵,都要交什么‘伙食费’,就是吃饭的钱,可奇了怪了,没有人不愿意交,路上还搞了一个什么‘普查’,随军商贾更是趋之若鹜,听说发现了一个磁铁矿,后来还有什么奴婢忘了,总之就是,全都发了财。” “有点意思。”李治笑了笑,道:“还有了吗?” 王福来道:“禀陛下,没有了,奴婢就知道这么多。” 李治说:“你说的这些,很好,朕很满意。” 王福来大喜,急忙跪下道:“奴婢谢陛下夸赞。” “陛下可是说过,要赏的喔。”武媚见李治甚是开心,自然不会错过提拔自己人。 “那是当然。”李治看了看王福来,再看了一眼武媚,笑道:“那就赏他一个六品随堂吧,以后专门伺候媚娘,如何?” 武媚行礼道:“妾身谢过陛下。” 王福来更是激动得,连连磕头,连呼:“奴婢谢过陛下恩典,陛下万岁万万岁!” “陛下,王福来既然与谢校尉他们相熟,倒不如让他去宣旨。”武媚头一次,对政务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李治却觉得“深合朕意”,有这么一个和谢岩他们熟识的宦官去,没准还能多问出些什么来,于是点首道:“媚娘所言极是,此事就交给他去办。” 这正是“朝中有人好办事”,王福来一步登天,从无任何品级到六品“随堂宦官”,再到被皇帝指派宣旨,前后仅仅一天时间而已,无形之中,武媚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跟我混,有前途”! 当穿着深绿色宦官服的王福来,手捧圣旨当众宣读完毕后,谢岩率众军一起山呼“万岁”,以示“谢恩”。 随后,雷火带众军散去,谢岩则请王福来小座片刻,他们很熟,自然无需客套。 谢岩直接道:“恭喜恭喜,王公公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自此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王福来满面红光的说:“全都靠陛下恩典,娘娘赏识,当然也包括二位校尉的帮助。” 谢岩道:“我们什么也没做,当不得公公夸奖,王公公可还另有事?” 王福来见谢岩岔开话题,心里颇为高兴,毕竟他也不喜欢“欠别人”,如今谢岩主动不提,他乐得一个顺水推舟,说:“陛下对校尉十分赞赏,也有意在‘黑屋’结束后御驾亲临,只是陛下很想知道,谢校尉为何会把我朝最优秀的军官选去‘波斯’?难道留在大唐不好吗?” 谢岩能够听出来,这确实是皇帝的意思,于是道:“说他们是比较优秀的军官,还是合适的,但若是说最优秀,他们还不够格。” “何意?”王福来算是替皇帝问。 谢岩道:“军卒、军官、统帅加上后勤和兵械,构成一支军队,军官最为重要,却也最难培养,除了操练以外,更需要的是实战,只有等他们从‘波斯’回来的时候,才勉强称得上是优秀的军官。” 王福来又问:“校尉如果负责操练大唐军卒,可否?” 谢岩道:“公公可回禀陛下,不是不可,是没有必要,单以此事论,雷都尉和裴校尉均可胜任。” 王福来再问:“校尉之才,果真只有‘一乡之地’?” 谢岩道:“臣之才,统军不可过千,牧民不可过乡,为官小比大好,还请公公转奏陛下。” 王福来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公事聊完,接下来自然说点私事,谢岩问:“王公公可是遇上贵人?” 王福来很有深意地看了谢岩一眼,说:“贵人可遇不可求,咱家也是运气好一些而已。” 谢岩微微点首,道:“好运气来了,当然挡也挡不住,只是,公公切莫辜负了才好。” 王福来听得心里一紧,觉得谢岩是话里有话,连忙问道:“怎样才能不辜负?” 谢岩笑道:“谁带来好运,自然谁也会带走,如此道理,公公一定知道。” 谢岩说这句话,其实是有提醒王福来的意思,告诉他不要忘了自己如何“发达”,免得日后倒霉牵连到自己。 可是王福来却理解成,谢岩在警告自己,不要依靠武娘娘爬上来,最后又因为武娘娘而失去,换句话就是,别干“卖主求荣”的事。 王福来想想都害怕啊,自己刚刚成为“随堂宦官”,皇后就派人来过,自己刚想左右逢源,两面讨好,谢岩又来警告自己! 王福来甚至怀疑,谢岩在宫里是不是有人,怎么自己刚有点想法,他居然就警告了呢? 王福来马上道:“校尉多虑了,咱家懂得‘知恩图报’,断不会做出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谢岩估计王福来可能想岔了,他也不想多做解释,便将话题转到‘黑屋生存’一事上,说:“明天‘午时’起,最后一项正式开始,公公可有打算留下一观?” 王福来道:“咱家还需回宫伺候娘娘,实在无空留下,只能是改日。”说完即起身告辞。 谢岩也没有阻拦,只是在王福来临出门时,给了他一个很小的包,嘴上还说:“此乃是送给公公的礼物,还请公公不要嫌弃。” 王福来看也没看,往怀里一揣,告辞离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六十七章 选拔结果 王福来路上悄悄打开了那个包袱,最后倒出来八个“金豆子”,他暗地叹口气,重新收好。 凭心而论,王福来知道谢岩他们对自己不错,尤其是冯宝,话说的粗糙些,人倒是极好;可是谢岩不同,相对来说他更正经一些,也更加的有城府,所以总让人瞧不明白他。 刚刚才警告过,过会又拿出价值不菲的“金豆子”,王福来实在理解不了谢岩的想法,畏惧感自然而然就多了起来,好在他清楚的知道,谢岩他们对自己并无恶意,不过是有些地方不同而已。 李治今天心情很好,刚刚和舅舅完成一笔“交易”,也就是武媚回宫和褚遂良官复原职。 事情和李治预想的一样,长孙无忌对一个妇人的事,虽然有意见,但是没有横加干涉,他反而觉得,以如此方式调回自己的政治盟友,是一件极为划算的事。倘若他知道日后发生的事,一定会后悔今日的选择,然而历史就是这样,往往充满了戏剧性和偶然性,时常让人“想不到”。 李治听完王福来的叙述后,淡淡的道了一句:“知道了。”再无其他表示。 “黑屋”,顾名思义就是见不到光的地方,每一间屋,几乎只有一个人高,许多人踮起脚尖,头都能够撞上屋顶。屋里仅有一张床,一个净桶,加上门上的一根绳子,除此什么也没有。 屋里太安静了,似乎与世隔绝了,每个人除了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之外,任何一种多余的声音都没有, 第一天,很平静的度过。 可是从第二天开始,已经有人不淡定了,有人开始敲击屋里墙壁;有人在唱什么无人听懂的歌谣……其实他们也都知道,由于“黑屋”之间有一定距离,加上整座屋子都被厚厚的毛粘包了起来,里面的声音传不远,外面的声音传不进来。他们弄出这些声音,更主要的是给自己听。 异常狭小的空间内,绝对安静的环境下,人思想里的各种各样的想法和焦虑等,被无限放大。因此每个人都在自己想办法,让自己摆脱困境。 “黑屋”里面的人,无法知道时间,自然更加无法知道自己还需要待多久,虽然他们可以从送饭的时候大致推算出,可是他们总感觉,每一次送饭时间都在延长,而且是越来越长…… 第三天时,许多人在焦虑和烦躁中,不停的望向门上的绳子,他们知道,只需要扯动那根绳子,门就会被打开,自己的噩梦也将结束,当然,“军官援助团”自然也就成为泡影。 刘定远其实已经通过前两样测试,可当他看见“武平堡军”和骁卫禁兵主动加试第三项时,他也提出来参加,军中就是这样,谁也不服气谁,最后变成,所有通过两样测试的人,都参加了。 刘定远是真心没想到,第三样看似最简单,其实是最难熬的。 人躺床上,眼睛瞪得老大,不知道看什么,也什么都看不见。最可怕的就是太安静,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多么怀念平日里那些嘈杂的声音。 睡觉,确实是最好的法子,可人不是猪,做不到一直睡,况且即便是猪,还有活动的余地,而“黑屋”却没有。 巴掌大的地方,走两步就差不多撞墙了,刘定远无数次想用拳头砸烂这破房子,可是他不敢,真有那么做了,即意味着被淘汰了。 刘定远不敢干的事,有人敢,一个五大三粗的家伙,趁着自己头脑还算清醒,挥动碗大的拳头,硬是将木制“黑屋”打烂了,当他被耀眼的阳光照到身上时,精神一松,人就瘫了下去。 “这是个爷们!”有士兵上去把他抬走,一边走还一边夸奖。 另一个士兵道:“可不是嘛,哭的撕心裂肺,鼻涕拉忽的,都不少了,这个打出来,绝对够爷们了!” 破屋而出的大汉咧嘴一笑,心说:“终于听到人的声音了!”下一刻,头一歪,昏过去了。 第四天晚,李治问身边王伏胜道:“‘黑屋’那里,情况如何?” 王伏胜道:“天黑前,有消息传过来,大约还有四十余人在屋里。” 李治道:“也就是说,‘军官援助团’的人选就在他们之中?” 王伏胜回道:“禀陛下,确实如此,之前通过的人,全部参加了,都在其中。” 李治微微颔首,殿里走了两步后,道:“派人去告诉谢卿家,明日朕就不去了,他们离开‘长安’时,朕设宴欢送。” “奴婢领旨。” 当天夜里,又有四个人人坚持不下去,拉响了门后绳子,然后就被人抬了出去。 营地里静悄悄地,谢岩这几天里,除了出恭,几乎全部时间都在“黑屋”前,他并不是要监督,他心里其实一直很担心,因为他知道,人长期在狭窄空间里,又是黑暗中,时间长了容易出问题,特别是心理问题,好在从目前出来的人来看,虽然各种狼狈样都有,却没有太大问题,他感觉应该是古人知道的事少,生活上相对简单,自然受到心理影响就小。尽管如此,他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坚持等待在第一线。 雷火没有他想的多,却一直陪在他身边,时不时陪他说会话,也算是打发时间了。 在“黑屋”外的人,感觉时间很快,转眼之间,天色放亮,也就只有最后几个时辰了。 正当众人耐心等待的时候,铃声又有想起,而且还不止一个,马上有人上去开门抬人,这一次,居然一下有七个人之多,至此,“黑屋”里还有三十五人。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营地里所有人,只要是还能走动的,都聚拢过来了。 而在营地内,那座“瞭望塔”周围,还有更多的人聚在一起,他们大都来自“兵部”、各卫将军府,以及参加最后测试的官兵家属等…… 李治在“两仪殿”内,虽然说在听臣子们汇报一些事情,但他心思早就“飞到”“黑屋”。 “军官援助团”是李治当皇帝以来。独自推行的一件事,做好此事,对于李治来说,非常有意义! 眼看快到午时,李治对殿中几名宰相和大臣说:“众卿家今日就陪朕一起用膳吧。” 大臣们自然无不应允,很快就有宦官和宫女按照每人一个独立案几布置好,酒菜也随之摆上。 李治举杯道:“非年非节,朕与众卿家难得一起用膳,来,众卿,饮胜。” “谢陛下”众大臣一起举杯同饮。 实际上,大臣们都知道,皇帝把他们留下来,就是为了等候“军官援助团”的消息,所以他们陪着皇帝一边随意聊天,一边不时的关注大殿外,他们也很想知道,最终能有多少人? 王伏胜是最了解皇帝心意的,他没有在大殿伺候李治,而是一个人跑到宫门那里,专门去等消息。 不知道在宫门内走了多少个来回,王伏胜简直就是望眼欲穿,心里大骂自己派去的人“办事不力”,居然还没有回来。 该来的总归会来,随着一阵急促马蹄声响,王伏胜终于看到了报信的宦官,他顾不上许多,直接跑上去,接过报信人递过来的一个黄色卷轴,二话不说,扭头就往“两仪殿”跑。 “陛下——陛下!” 王伏胜距离殿门还有些距离,就开始边跑边嚷道:“结果出来了!” “两仪殿”内,闻声突然安静下来,众人目光一齐投向殿门外。在众人关注的眼神下,王伏胜以最快速度,跑进殿中,无视两边的高官显贵,直接跑到李治身边,本想说点什么,可是跑的太急太快,气息还未调整好,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 李治也没耐性再等了,主动伸手拿过黄色卷轴,直接展开,自己大致扫了一下,面上浮现出笑意道:“众卿家,赴‘波斯之军官援助团’人员选拔已经全部结束了,谢岩校尉安排的三项测试,全部通过的共有二十五人,另外有九人通过两项测试,他们三十四人,将成为我大唐对友好领邦援助的人员。” “臣等恭喜陛下!”众大臣一齐起身贺道。 李治笑意盈盈地接受了众人恭贺,而后将报来名单递给王伏胜,道:“念!” 王伏胜恭敬地接过来,展开念道:“赴波斯‘军官援助团’选拔通过人员名单如下,按成绩计算,第一名,‘左骁卫程务忠’,第二名,‘左武卫韩成’,第三名,‘左武卫林运’……第三十四名,‘千牛卫童进’。” 李治等全部念完之后,道:“众卿家,对此名单,可以异议?” 这本就是客气话,没人会此时触皇帝霉头,纷纷表示认可。 李治满意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又道:“此三十四人中,需要任命正副使节各一人,诸位卿家可有觉得谁合适?” “陛下,老臣以为,‘左武卫林运’,以一介文官在几乎由武将报名的选拔中能够脱颖而出,足可见其文韬武略,皆为不凡,此人担任大唐使节,定能扬我国威于域外。”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竟然是刚刚回到“长安”的褚遂良。 “褚公所言极是,臣附议。”于志宁道。 其他众官员几乎一致表示同意,甚至连极少表态的“英国公”李绩,也极为赞同。 李治又问道:“关于副使,众卿家有何建议?” 正使交由文官出身的林运,那副使自然得落在武官头上,这个道理,殿内几乎人人皆知,所以,反而没有人表态,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当今武职第一人——李绩。 连李治也把目光投向过去,大有李绩一开口,就能确定要意思。 李绩捋了捋胡须,道:“依臣之见,副使交由官职最高者担任,比较合适。”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了,包括素来料事极准的长孙无忌,在所有人看来,副使由成绩最好的程务忠担任是最为合理的事,哪会会有人猜到是别人呢? 李治不解地问:“英公何以如此说?” 李绩道:“军中历来讲究资历,老臣也是遵循旧例,并无特别原因。” 李治眉头微微一皱,心说:“事事循旧惯例,如何进取?” 还没等李治开口,李绩又说了:“陛下若是觉得不合适,可以按照自己意愿用人,如果一时想不出来人选,老臣建议,不妨问问谢岩校尉,他一手经办此事,所推荐人选,必定深合帝心。” 殿内都是聪明人,李绩话音一落,谁都知道了他的真正意图,就是想把确定副使一事推到谢岩和皇帝那儿,也唯有如此,才不会得罪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六十八章 新安县男 李治心目中副使的人选就是程务忠,然李绩一句军中惯例,让他实在无法当众宣布,好在李绩本意也不是跟皇帝过不去,他只是把事情转了一圈又传回到皇帝那儿。 副使人选在李治看来并不重要,但是在宫外,围绕着副使人选,却有人开始了暗中争夺。 “夔国公”刘弘基听说儿子刘定远三样测试都通过了以后,马上派人叫回刘仁实,当面直接说:“仁实,你看可有法子将十一郎安排成使节?” 刘仁实摇摇头道:“使节应该没可能,‘武平堡军’的那个林运,身为文官,力压数百武人,必定会得到朝中全力支持,况且陛下也没理由反对。” “不错”刘弘基赞同的说了一句,后又问:“那副使呢?” 刘仁实道:“也不容易,虽说没有特别出彩的人物,可是和十一郎条件相当的有好几个。” 刘弘基道:“嘿嘿,老夫还真没想到,各家有那么多人参与。” 刘仁实道:“孩儿以为,很多人同样看出陛下心意,不然很难说得通。” “别人事与我刘家无关,先等等看吧,圣旨一天没下,一切都还是变数。” 刘弘基决定沉住气,先等一等再说。 谢岩有点烦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区区一个什么“军官援助团”的副使职位,竟然会有那么多人感兴趣,尤其当李绩把此事推给皇帝后,更多的人都以为,皇帝会询问谢岩的意思,于是乎,各种宴请,各种请托纷纷而来…… 烦不胜烦之下,谢岩写了一封奏章,托还留在营地内没有离开的宫中内侍宦官转交给王伏胜,请他代为呈报皇帝。 今晚,李治没有在寝宫安歇,而是来到武媚居住的偏殿内,当聊到“军官援助团”的时候,他笑着说道:“那位谢岩校尉,觉得烦躁不安了,向朕请辞喽。” “请辞?他要辞官?”武媚大为不解地问。 李治道:“差不多吧,他托王伏胜给朕上了一道奏章,称自己疲惫不堪,请求朕放归其于田园,并说‘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自己不会忘记身为大唐臣子的本分。”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此人这两句话可谓是大志向也,他是想告诉陛下,无论他在何处,都是心系大唐啊。”武媚道出自己的理解。 李治轻轻点了点头,道:“是啊,只可惜,此人似乎志不在朝堂,朕很难想的出来,他所在民间,能做些什么?难道说,朕无用人之德才?以致谢卿家不愿留下?” 武媚道:“陛下多虑了,妾身以为,王福来说的冯宝校尉那句话颇能代表一切。” “哦,那一句?” 武媚道:“冯宝校尉曾说‘给我一块地,给天下一个惊喜’,妾身以为,谢校尉当也是如此想。” “媚娘的意思是,当真给他‘一乡之地’?”李治问道。 武媚道:“陛下胸襟似海,区区一乡,当不在话下?” 李治明白了武媚意思,既然谢岩有意离开朝堂,那就不妨给他机会,或许真的可以有什么“惊喜”呢! 李治是舍不得啊!满朝文武几乎都是他老子李世民留下的,唯一有才又看得顺眼的谢岩还不愿意当官,怎么不让他郁闷呢? “唉——”李治长长地叹息一声。 沉默良久后,李治道:“媚娘啊,你觉得在哪里给他弄个‘一乡之地’合适?” 武媚道:“只要距离‘长安’不远,妾身以为都可以。” 李治道:“谢卿家曾说在‘长安’和‘洛阳’两地间最合适,现在思来,他应该是早有此打算,即如此,不妨加以成全。”说完对王伏胜道:“你去内府查一下,看看两地间,还有哪些地方空着?” 谁知王伏胜动也没动,直接行礼道:“启禀陛下,‘长安’和‘洛阳’间,皇家拥地万顷,却多分布在各州县,最大一块不到百顷。” 李治一愣,问:“你怎会知道如此清楚?” 王伏胜道:“陛下登基以后,曾经做过统计,而且是奴婢亲自去办的。” 李治登时无语了。皇家都没有地,那还上哪找“一乡之地”啊。 武媚见李治一脸比较郁闷的样子,只好说道:“陛下,依妾身之见,若实在找不到地方,那干脆找一个县,划分一块给他得了。” 李治道:“如此,不合朝廷规矩,怕是反对者众,最后很难收拾。” 这不行那不行,到底怎么样才行呢? 最后还是武媚想到一事,开口道:“陛下,妾身想起一件往事,或许有用。” “媚娘想到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武媚道:“妾身记得先帝曾说过,‘新安县’地广人稀,乃是一下县,且西连‘潼关’,东接‘洛阳’,境内多山,良田甚少,民生凋敝,可迁境内西部百姓于东安置,将西部与‘潼关’合并为军事隘口,东部直接并给‘洛阳’以安民,当时先帝的主张被魏征以‘扰民’给劝谏,后来先帝病时还有提过,可见,此事当可为之。” 李治问:“媚娘是说,将‘新安县’一分为二?” 武媚道:“正是此意,妾身记得,‘新安’山地占全县七成,只有东部靠‘洛阳’那三成,才有平地和良田,陛下不妨将那三成单独划出来,安个什么名义即可,此原为先帝之意,长孙太尉他们人人皆知,想来不至于反对吧。” 李治仔细考虑了一会儿道:“媚娘言之有理,如此一来,确实省去诸多麻烦。” “妾身谢过陛下夸奖。”武媚说完,行了一礼,又说道:“只是以什么名义还要陛下费心了。” 李治“哈哈”一笑道:“朕才不费这个心呢!王伏胜——” “奴婢在。”王伏胜赶紧应道。 李治说:“你亲自去找一下谢校尉,把情况告诉他,让他替朕想一个名义出来,想不出来的话,就继续待在‘长安’。” “陛下高明啊!”王伏胜衷心地表示出敬佩。 这一次,连武媚也不得不佩服皇帝,用最省事的办法,得到最好的结果。 次日一早,王伏胜出宫直奔城西营地。 谢岩以为王伏胜是来传圣旨,刚打算接旨,却听说“代陛下问话”,只好将他接进会客厅里。 王伏胜进屋后,直接就把李治的意思说了出来,然后一边饮茶,一边耐心的等。 谢岩倒是没想到李治会找出这么个地方,他在心里想“新安县,这名字怎么好像在哪听过呢?” 谢岩仔细回想一下自己从“洛阳”来“长安”的经过,终于想起来了,好像就是当初冯宝下河游泳那一带! “好地方啊!”谢岩忍不住说了一句。 王伏胜很诧异地看着他,不明白地问道:“谢校尉知道那个地方?” 谢岩道:“王公公所言极是,昔日由辽东返回‘长安’时,曾路过‘新安县’,应该就是陛下说的那个地方,我还记得,那里有一个山岗,属于驻军的好地方。” 王伏胜精神一振,道:“既然校尉钟意,那校尉给出个章程,咱家也好回复陛下。” 谢岩道:“如果没有错的话,应该就是那儿,我以为,那儿可为‘洛阳’岗哨,我当在那守卫,可取名‘卫岗乡’,至于说用什么名义,可用‘皇家特别庄园’或者‘大唐特别政区’的名义,如何?” 王伏胜哪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他脑子里压根就没有听过类似的东西,他默默地记下后,对谢岩道:“此事咱家可定不了,得由陛下圣裁。” 谢岩道:“那是自然,公公只需照实回禀即可,其余一切皆由陛下做主。” 王伏胜很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道:“谢校尉放心,咱家定当照实直说。要是谢校尉没有别的事,咱家可就要先回了。” 谢岩也未挽留,仅仅在王伏胜走的时候,硬塞给他一个小包袱,和上一次给王福来的一样,里面都是“金豆子”。 王伏胜对谢岩的大方很是满意,回到宫里就对李治说了一遍谢岩的话…… “卫岗乡?特别政区?他倒是给取名字呢!” 王伏胜道:“谢校尉请陛下做主。” 李治点了点头道:“卫岗乡这个名字不错;大唐特别政区,也比什么皇庄好听。” 王伏胜这次没接话,他得等,等李治最后的决定? 李治突然问:“王伏胜,你说以谢校尉的军功封爵,可封什么样的爵位?” 王伏胜道:“封爵一事,理应陛下圣心独断。” 李治原本也没指望得到答案,他静心细细考虑后道:“拟旨,‘左武卫’校尉谢岩,辽东戍边期间,大破敌重要隘口‘安胜关’,致使我大唐边境东扩百里,如此伟业,朕当表彰之!封谢岩为大唐‘新安县男’,赐百户。” 王伏胜刚刚把皇帝话记下,李治又道:“新安县地广人稀,民生凋敝,特将此县分成东西两部分,西部保留‘新安’县,东部百里增设‘大唐卫岗乡’,由谢岩出任乡长。”最后李治又道:“卫岗乡为大唐特别行政区,直接对朕负责,其他任何人,不得干预。” 王伏胜记下后看着李治,唯恐还有旨意。 李治沉默片刻后,道:“先把这两道旨意发出去吧。” “奴婢这就去办。”王伏胜急忙应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六十九章 迫不得已 李治的圣旨在朝堂上并未引起太大波澜,原因倒也是简单,长孙无忌等一众掌权老臣早就知道,凭谢岩昔日军功,封个不大不小的爵位是早晚得事,至于什么“卫岗乡”,那也不过是把先帝李世民的一些想法,变个花样弄出来,不是太出格。 在长孙无忌和褚遂良这班老臣的眼里,只要不过份,只要不影响到朝堂上的权力分配,皇帝的决定能支持还是会支持的。 谢岩非常开心,不仅官服成了浅绯色,就连那个“一乡之地”也是他心目中最好的那一块。他当即写了一封奏章“上表谢恩”。 李治命人带了一句话给他:“朕等着你的惊喜。” 有了皇帝的这句话,谢岩终于放下了心,他明白了李治的想法,其实也是为了“求变”,即寻求一种变化,一种可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治是在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关陇贵族集团把持朝政密不透风的情况下,用谢岩这么一个奇怪的人,提出的一个奇怪要求,来达到在朝堂上对一些中下级官员的暗示——那就是,只要跟着朕,只要你有功,哪怕你提出的要求很奇怪,朕也能前方百计的满足。 长孙无忌他们之所以对谢岩还算友好,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除了皇帝的因素外,谢岩对外宣称自己是“谢文靖公”之后,和他们一样同属于贵族、士族阶层,相同的阶层属性,决定了他们可以旁观,但不会阻止。 谢岩不太清楚这些内幕,他误以为是李治做了大量工作,心里对这位有点“文艺范”的青年皇帝,真是充满了感激!不为别的,只为可以离开‘长安’。 谢岩不敢大意,他没有派人去通知冯宝,而是通过官方驿站,向“洛阳”发出了一封文书,将由当地官府,转给冯宝,文书内,说明了大致情况,并且告诉他,自己大约在四月底的时候出发。 谢岩不是不想立刻动身,而是他走不了啊,关于“军官援助团副使”一职,大唐军方各方势力纷纷粉墨登场,都想让自己人担任。 谢岩怎么也想不通,这有什么好争的? “校尉,有人来找。”伤势基本痊愈的石子,临时充当了谢岩的勤务兵。 “谁啊?”谢岩正在写东西,头也不抬地问。 石子道:“来人刘仁实,自称刘定远都尉兄长。” 谢岩一愣,他知道刘定远有个兄长是“太子左卫率郎将”,那可是正四品大官,没想到今天会亲自过来。 “速去迎接,我随后即到。”谢岩放下笔,对石子说。 待石子离开,谢岩简单收拾一下屋内,也跟着出了门。 “瞭望塔”下,谢岩看见石子正陪同一位便装中年人走过来,急忙快步上前,行礼道:“谢岩见过刘郎将。” 刘仁实微微一笑道:“对谢县男的大名,老夫可是闻名已久,今日冒昧打搅,还请见谅啊。” 谢岩道:“刘郎将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与刘都尉交情非浅,情同手足,何来冒昧一说。” 刘仁实“哈哈”一笑道:“说得好,谢县男就不请老夫进去坐坐?” 谢岩赶紧道:“光顾着说话,忘了请刘郎将,真是抱歉。”边说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两人有说有笑的并排走进“会客室”,石子取来热水,泡好茶以后就退了出去。 此时谢岩问:“不知刘郎将来找,有何要事?” 刘仁实道:“都不是外人,老夫也就直说了,定远虽然通过测试,成功加入‘军官援助团’,然而家父希望他可以更进一步。” 话虽未说透,但是谢岩又如何能听不懂,他沉默片刻后,问道:“这是刘都尉的本人意思?” “这是我刘家的意思。” 谢岩道:“感谢老国公瞧得起,只是我不知道如何帮,此事完全由陛下一言而决,我说了没有用啊。” 刘仁实道:“谢县男,此事老夫也知道颇为难办,只是家父一心希望定远能够获此机会,老夫前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谢岩道:“那依郎将意思,我当如何为好?” 刘仁实道:“家父当直接觐见陛下提出请求,陛下肯定不允,却也不会直接拒绝,很有可能会向你询问,届时县男的建议,应该会很受到陛下看重的。” 谢岩这回明白了,刘弘基仗着自己是开国老臣,直接找陛下讨要,李治纵然不愿意,也不会当面拒绝,最大可能确实就是推给别人,而自己无疑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 谢岩是真心不想答应,只是当着刘仁实的面,这话无论如何也是说不出来的。他想了半天后,只好说:“若陛下问起,我自会举荐刘都尉,只是最后能有多大用处,我可全无成算。” 刘仁实轻轻地颔首道:“那是自然,陛下才是最后决定者。” “郎将,我就不明白了,区区一个副职,值得老国公亲自出马?” 刘仁实道:“家父觉得值,为人子者只能倾尽全力,谢县男以为呢?是这样吗?” 谢岩嘴上道:“那是必须的。”心里却在想:“可是你们别来找我啊。” 正事说完,两人又聊了一会其他事情,也不过都是一些寻常事…… 刘弘基计算的几乎分豪不差,李治确实没有答应他的请求,但也没有拒绝,而是说:“此事朕还没有想好,不过朕会认真考虑,还请刘老卿家放心便是。” 等刘弘基走了以后,李治想了想,还是派人去找谢岩,倒不是说李治非要问,而是他觉得,既然“军官援助团”整件事都是谢岩一手经办,那么最后这点事,也由他办得了。 李治只是偷个懒,谢岩却真是无语了,在他心里,谁当这个副使,都是一回事,副使毕竟是没有多少实际权力的。 谢岩仔细琢磨了很久,终于想出来一个不得罪人的方法,他将刘定远、程务忠和包括韩成在内的另外三人,单独列一张表,将他们的测试成绩、过去的军功、经历以及能够找到和知道的方方面面都写下来,通过比较以后,谢岩发现,刘定远还真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最大的优势在于曾经单独统兵作战过,虽然规模很小,但却是实实在在的作战,对于万里以外独自面对各种复杂情况的“军官援助团”来说,刘定远的实际经验就显得极为珍贵了。 只是谢岩也知道,李治是倾向于程务忠,自己也觉得从个性上来说,程务忠沉稳的性子更加合适,因此,他决定上书皇帝,增设一名副使,并推荐程务忠和刘定远两人担任,且详细称述了理由,提出,刘定远主要负责作战等军事方面要务,程务忠负责操练和后勤方面。 李治仔细看完这封奏章以后,权衡一下利弊,感觉甚是有理,便直接在奏章上写下一个“准”字,至此,沸沸扬扬的闹了两个多月的“援助波斯”一事终于落下帷幕。 三天后,李治正式下诏:“任命林运为‘朝散大夫’、大唐正使;程务忠、刘定远加‘游击将军’,大唐副使;其余三十一名成员,全部加‘振威校尉’,令‘礼部’择良辰吉日出发。” 次日,礼部上书:“四天后,本月二十九日,当为出发吉日。” 李治复又下诏:“于二十七日宴请‘军官援助团’成员。” 谢岩得知消息以后,第一时间派人将林运、程务忠和刘定远三人请来,摆了一桌,当是自己提前给他们送行。 席间,谢岩道:“我欲一两日内启程赴‘洛阳’,恐怕无法亲送你们了,今以薄酒一杯,以表歉意。”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林运他们同样一齐举杯饮下。 谢岩又道:“今日一别,再见怕是十年之后,在此我祝三位扬威域外,立下不世之功,以彰显我大唐之雄威。” 四人同时饮一杯酒,放下酒杯后,刘定远问:“就不能等陛下宴请后再走?” 谢岩微微摇首道:“难得陛下肯放我离开,若我去参加宴请,万一陛下改了主意怎办?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刘定远又问:“留在‘长安’为官不好吗?” 谢岩道:“在朝为官,埋首案牍,远不如做些实际事务,就如同带兵一样,无论你怎样操练,都比不得真正的战争。” 他这么一解释,刘定远听懂了,叹道:“是这么个理儿,可惜了兄弟你一身才华。” 谢岩不打算多说这个话题,他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两封信,一封递给林运道:“陛下宴请之日,请转交给陛下。”另外一封递给刘定远道:“此信烦请转给‘波斯王子’卑路斯,前面他找我,我一直避而不见,你告诉他,他想问的,都在里面了。” 林运和刘定远都点首以示应允。 事情都交待完毕,剩下来就是推杯换盏,四个人的话都不多,似乎各有心事,其实也难怪,三个人将要离开故土十年,另一个却要去做未知的事儿,这要是都高兴,那可就真怪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七十章 卫岗乡 谢岩说到做到,他是真怕皇帝突然改了主意,宴请林运他们三个之后,他立刻命石子通知下去准备出发,自己则抓紧最后一点时间安排了几件事儿。 第一,“大宝商号”维持现状不变,依然由王禄加三个老兵打理;第二,酿酒那五个老兵,将全部跟随自己去“洛阳”,只不过他们当然去“宝庄”安置;第三,留下另外五名老兵,负责打理“炼钢炉”,否则冬日的炉子以及“蜂窝煤”供应会出问题;第四,谢岩专门亲自去了一趟“左骁卫将军府”,找到“骁卫中郎将”程务挺,提出租用目前的营地,以免自己长期无偿占用,会给程务挺带来麻烦,他的好意,自然得到了积极回报,“左骁卫将军府”最后正式行文,将那块地以每年五千贯的价格租给“卫岗乡”,作为他们在“长安”的驻地,因为也是租给朝廷的机构,并不是私人,朝中纵然有人反对,却是没有实际效果。 办完上面四件事后,谢岩一刻也不停留,马上组织人手搬东西,一刻也不耽误地离开“长安”。 谢岩走后的第二天,李治在“两仪殿”大宴全体“军官援助团”成员,饮宴期间,歌舞助兴,文臣名士纷纷赋诗,以歌功颂德。 没有人还记得提出构想的人,更没有人记得,这个构想曾经差点胎死腹中,每个人都在盛赞皇帝的英明,夸赞“军官援助团”成员的努力,却唯独忘了谢岩。 然而,在谢岩心里,忘记自己是最好的事情,只有当别人忽视他的时候,才能够用心去做一些想做的事情。 宴会结束后,李治去了武媚那里,刚刚坐下,还没等热茶端过来,他就问武媚道:“媚娘,朕很可怕吗?” “陛下仁慈,世人皆知,何来可怕一说?”武媚非常奇怪地问。 “媚娘你看看这个。”李治说着,将林运转呈的谢岩私信递给武媚,而后道:“他竟然,连向朕辞行的时间都省了,直接带着人就走了。” 武媚大致看完信中内容,笑道:“换做是妾身,只怕也会提前离开的。” “媚娘这是何意?”轮到李治诧异地反问了。 武媚不答,却问:“陛下看过信中内容?” “看过。” 武媚又问:“谢校尉信中所说,可算良策?” 李治想了想道:“他献策由雷火训练一万精锐,并分成五百人一队,按照昔日‘武平堡军’配属装备,共二十个小队,其中十五个小队,分驻天下州府,五个小队作为机动留守‘长安’,目标,威慑天下心怀不轨之徒,此策的确是安邦定国的良策。” 武媚道:“妾身虽不懂政事,却知道,如‘武平堡军’那般的精锐之师,以一当十不再话下,由他们镇守四方,无论是叛乱,或是逆贼,恐怕还没有形成气候,就已经被剿灭了,而天下无论哪一个州府,负担一支五百人的军队,应该都不会很吃力吧。” 李治很是赞同的点点头,道:“媚娘所言极是,朕知道这是一条非常好的治国之策,朕也有打算按此办理,朕只是气他说走便走。” “如若陛下先看到如此良策,不知有何想法?”武媚忽然问道。 “那还用说,朕定然照准实施。” “那在陛下心中,实施此策的最佳人选,又是谁呢?”武媚问。 “自然是……”李治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武媚道:“可见陛下第一人选,肯定是谢校尉。” “朕明白了,谢卿家是怕朕不放他走啊。” 武媚道:“确实如此,所以他提前跑了,免得陛下金口一开,他无法应对。” “唉,这位谢卿家,明明有安邦治国之才,却不愿意当官,简直是所罕见。”李治不无感慨地说。 武媚道:“可能时机未到吧,陛下且请宽心,‘卫岗乡’就在‘洛阳’,陛下真要有事,一纸诏书而已,他必定不会推托,现在,还是先看他能够怎样当好一个乡长吧。” 李治本来也只是有一点点不高兴,给武媚一说后,想明白了,也就没事了。 谢岩一行慢悠悠地在路上晃着,冯宝也闲了下来,“宝庄”的建设,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他却在黄守义家里,天天给孩子们上课。 冯宝性子粗疏,连课堂里什么时候多出两个人,他也不知道,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教了十多天。今天,他准备教大家“阿拉伯数字”,如果再不引入,他已经教不下去了。 自制的黑板上,写着“1、2、3……0以及加减乘除等数学符号”,冯宝写完以后,对所有人道:“算学的题目,如果全部都用文字表达,非常繁杂,而且还未必说的清楚,谢岩校尉在‘长安’从‘波斯’人那里看到他们使用符号来表示,便从中收到启发,加上我和他一起讨论以后,最后形成了这么一些个符号,请大家务必牢记。” 冯宝也不管别人听明白没有,直接在黑板上写下“1+1=2”,然后对众人解说了一遍,以证明自己所说不错。 课堂里所有人,稍微一试,便感觉到这些算学符号的好处那是太多了,以往用文字表述的内容,现在只需要几个符号就可以说清楚,那个学习效率的提高,简直不可估量。 冯宝很懒,他在黑板上留下二十道题目后,就出去办事了,临走之前还告诉大家:“明天上课抽查,谁要是不会,或者记不住,就罚他站着上课。” “爰儿,你说这家伙是不是胡说八道啊,就凭他也能弄出来这么好的东西?”说话的人是黄守义女儿黄雅雯。 自从她和许爰换了一身男装坐进课堂后,就一直在听冯宝的“算学课”,始终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全部都是最简单的算学题,直到今天冯宝拿出来她们从来没见过的符号,这才发觉他的不同之处,只是黄雅雯着实有些不信是冯宝参与弄出来而已。 许爰道:“我到觉得很有可能是真的,你没发现吗?他这个人虽然奇奇怪怪的,却似乎总能干出些让人想不通的事。” 黄雅雯道:“好像也是喔,他居然能够为一个仆人,花了两千多贯,还请亲自带兵出去剿匪,光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真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许爰道:“应该说,他是一个非常看重情义的人,听父亲说,冯校尉与他饮酒时,曾高呼‘千金散尽还复来’,可见他对财帛与官位都没有兴趣,好像他的部下说过,冯校尉搞了许多事情,就是因为看他们太穷了,想弄点钱给他们而已,如此重情义之人,世间少有。” 黄雅雯去不以为然地说:“反正我是看不惯他成天嚣张跋扈的样子,官不大,却是狂妄得很,好像谁也不放在眼里。” “看不惯也得看,谁让你爹现在和他合作一下,我看啊,他一时半会也不会走的了。” “才不会呢!”黄雅雯道:“父亲说了,谢岩校尉现在爵封‘新安县男’,领‘卫岗乡’,他一来,冯校尉肯定会和他一起走的。” 许爰道:“走不走的和我们也没多大关系,只是可惜了算学的学习,这个冯校尉,还是有些本事的。” 黄雅雯道:“管他呢,走了最好,省得家里天天全是人。” 冯宝可不知道别人在背后议论自己,他只是和平常一样,去黄守义店里坐坐,顺便问一下“烧酒”运来了没有。 第一批合格的“烧酒”,也就两天前才算酿出来,数量也不多,大约两百坛样子,冯宝让人直接送到黄守义那,算是正式开始履行合作事宜。 “冯校尉怎么亲自来了”黄守义笑问。 冯宝道:“不来亲眼看看,总是不放心啊。” 黄守义先带冯宝去库房看下,并说:“不多不少,整两百坛。” “买家联系好了?”冯宝边看边问。 黄守义笑道:“不用联系,想要‘烧酒’的人多得都要排队,老夫经商多年,这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情景。” 一圈看完,他们走进客厅,坐下后,黄守义问:“谢校尉应该近几天就要到了吧?” 冯宝道:“没错,过两天我带人去半路迎接,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半路迎接,冯校尉去就好了,老夫还是在城里设宴款待比较好。” 冯宝很奇怪地看着黄守义,问:“老黄啊,谁跟你说,他会进得城里来?” “啊,谢校尉不进城?”黄守义吃惊地问。 冯宝却问:“他是‘卫岗乡’乡长,跑‘洛阳’来干什么?” 黄守义楞了一下,他还真就觉得冯宝说的很对,可是其他官员,上任前先去“留守府”,那都是必须的,唯独没人考虑过,是不是有必要。 “冯校尉,那你就不想也弄个什么官当?”黄守义一直非常奇怪,朝廷封赏里,怎么会没有冯宝,他原先没敢问,现在趁这机会,也算是问一下。 冯宝道:“当官太烦了,我更喜欢现在这样,等‘卫岗乡’建设起来,你就会明白,那可比当官有意思多了。” 黄守义嘴上连连称“是”,心里却很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如果在穷地方当个小官也叫有意思的话,那全天下打破头也想挤进“长安”做官的人,岂不都是傻子啊! 只是有一点,黄守义还是相信的,那就是,谢岩他们一定会把当个小官这事弄得很有意思,所以,他对“卫岗乡”还是保持着浓厚兴趣,也正因为如此,他还是决定,陪同冯宝去迎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七十一章 宏图 谢岩一行终于进入“卫岗乡”地界,根据从“户部”查阅的资料得知,其境内有民户八百一十六户,人口四千多,只是田地不多,每户理论上都有地,可许多人家的都是林地和山地,真正好的良田,每家每户拥有的田地里能有一半,就很不错了。 自“长安”出发后,谢岩一路上话很少,他把更多的时间用在思考“卫岗乡”以后的发展上,他对自己的目标很清楚,那就是至少要做到,让老百姓不再穷困下去。 谢岩一路仔细回想,后世是如何发展贫困地区的,可是想来想去,似乎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样板,或许条件差异太大了,那也只能依靠自己开动脑筋了。 再一次来到昔日冯宝游泳的地方,谢岩仔细看了一下地形,确认这里是一个可以发展的好地,然后又继续向“洛阳”方向进发。 沿官道前行十里,谢岩老远就发现有许多人站在路边等候,石子眼尖,最先看到冯宝,他抢先跑步过去,冲着冯宝马纳头便拜,口中呜咽地道:“小的做事不稳当,给校尉添麻烦了,请校尉责罚。” 冯宝头一歪,打量一下石子道:“看起来你没什么事吗?” “小的伤势已经痊愈。”石子很实诚地说。 “伤好了就行了,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早忘了。”冯宝说完,越过石子,直接迎向谢岩车队而去。 很快,两边人一汇合,官道上顿时热闹起来…… “怎么样,一路过来,想好了没?”冯宝是最为了解谢岩的人,所以,简单客气两句后,直接就问重点。 谢岩道:“还没来得及多想,我只是奇怪,为什么官道两边都没有什么村子?以前没注意,现在回想一下,好像,大唐境内的都差不多是这样。” 冯宝道:“这件事,上次剿灭叛军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后来问过一些人,他们告诉我,村子主要是建在田地边,方便照看和打理,如果建在官道边,离田地远了,反而不方便。” 谢岩叹息道:“小农经济发展模式啊,而农业对天气、地理依赖太大了,按这样的方式发展,不但太慢,而且没有什么盼头。” “你怎么想的?”冯宝问。 谢岩道:“你在‘宝庄’弄的方法,写信告诉了我,仔细想过以后,我认为,那只适合一个庄子,一个乡,最多一个县的发展,缺少普遍意义。” 冯宝道:“这一点我清楚,可我就这么大本事呀,其他可不得靠你吗?” “这样吧,我们先找个驿站住下,‘洛阳’我就不去了。” “然后呢?”冯宝觉得自己没弄明白。 谢岩道:“发展一个地方,首要是资金,其次是人力,目前来看,资金才是最缺乏的,陛下可是一分钱也没有给我。” “你说钱啊,咱们有啊,你忘了……” “不是这样的!”谢岩知道冯宝想说钻石的事,马上阻止道:“我是代表陛下来‘卫岗乡’开发治理,必须得公事公办,不能用自己的钱,公与私之间若是不分清楚,后果极为严重,你应该懂的。” 冯宝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说:“是我想简单了,的确不能这么干,只是不如此,靠你那个一穷二白的‘卫岗乡’,哪来钱财发展?” 谢岩笑道:“没钱可以找财主啊,你冯校尉不就是一个财主吗?” 冯宝听得完全呆了,前一秒才说要“公事公办”,下一秒又找到自己,他不明白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谢岩看他一脸懵懂的样子,也就不再打哑谜了,直接道:“你还记得当初你游泳的那个地方?” “记得。” 谢岩道:“如果在那儿建一个码头,直通‘洛阳’,你觉得怎么样?” “好事啊,水运是最廉价的运输方式,‘宝庄’那儿也有条河,不知道是否与之相通,如果相通,那就是更加合适不过了。”冯宝直接说道。 谢岩道:“那要是‘卫岗乡’,将河边一块荒地,以每年五百贯的价钱租给你十年,你需要一次性支付十年租金,如何?” 冯宝这会算是听懂了,原来谢岩打得是后世常用的土地开发的主意。他想了一下道:“五百贯不贵,十年一次付清,要求也不高,但是我希望是那条河上唯一的码头。” 谢岩道:“冯校尉,你算的也太精明了吧,独家生意,就想一年五百贯?” 冯宝笑道:“咱不是自己人吗,况且,除了我以外,估计没人会知道你想干什么,那荒地,五百贯卖,恐怕都没人要吧。” 谢岩知道冯宝说的是实话,但是他也没打算让步,道:“将一条河的运输全部交给你一个人,那是绝不可能的,我唯一能够答应的事情是,在‘卫岗乡’境内,你是唯一的私人码头,朝廷根据需要,有权另外建造两座码头。” “也就是说,你的管辖内,只有三座码头,对吗?”冯宝问。 “十年内是,十年之后,我可不敢保证。”谢岩拿出后世商业谈判的态度说道。 “成交!”冯宝很爽快的答应了,不过还补充了一句:“需要签合同哟。” 谢岩笑道:“放心吧,不签我还不放心呢。” “光有五千贯,也没多大用出啊,其他钱呢?”公事谈完,冯宝又关心起谢岩的事了。 “那条河距离官道不远,官道边荒地不少,且许多是平地,我打算分割一下,划分成若干快地,办个竞标会,条件和码头一样,但是我要限制用途。”谢岩说出自己想法。 “为何要限制用途?”冯宝不理解地问。 “沿官道,最适合的生意从表面来看是酒馆、客馆,青楼等服务业,但若是放开,就会形成经营者众,最后恶性竞争的情况,如果等到那个时候再出手处置,不如开始就规范好,免得以后麻烦。” 冯宝道:“看来你是真想好了,需要我做什么?” 谢岩道:“除了码头,我需要你出面,把一座山丘和附近的荒地全部包下来。” 冯宝听得吓一跳,问:“要那么大一块地,干嘛用?” 谢岩道:“什么也不干,就放在那儿,那是一块好地,现在没人发现,以后一定会体现出价值,我需要那一大块地,作为‘卫岗乡’的储备用地。” “那你放那儿不卖不就可以了吗?”冯宝极度理解不了地问。 谢岩道:“我担心,日后发展起来了,无论是皇家又或是其他豪门盯上,到时候,如果地还在官府手里的话,保证会被他们弄去,如果在你手里,他们就无计可施了,十年后,你放弃续签的权力,我补偿一下,肯定亏不了,但是这快地可就留下来了。” “那么大的地,得要多少钱啊?你知道的,我没那么多现钱给你。”冯宝说了自己的难处。 谢岩道:“五千贯一年,每年支付,这应该难不到你吧?” 冯宝笑道:“那你早说嘛,五千贯,年付,这可以的,没问题。”说完,又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办竞标会?” 谢岩道:“六月初一,我会近期向‘长安’和‘洛阳’发出邀请函,以‘卫岗乡土地使用权竞标会’的名义发出,至于能够筹措多少资金,我想十万贯,应该有了吧,有了这笔启动资金,整个建设就可以开始了。” 冯宝点点头表示同意,而后问:“你就没想过,万一没人买?又怎么办?” “想过”谢岩直接道:“真没人买,你就全部买下来好了。” “啊!”冯宝吃惊地叫道:“我哪来十万贯?” 谢岩道:“没有不要紧,先欠着,反正发展起来后,保证只赚不赔。” 冯宝到不是太在意钱财,他更关心地是:“你准备怎么发展?” 谢岩道:“根据现有条件,蔬菜大棚、煤炉、砖瓦窑三样最实际。” “砖瓦窑?你会弄这个东西?”冯宝奇怪地问。 谢岩道:“烧砖很多人都会,你忘了我们有鼓风机?还有,我隐约记得,煤炭好像怎么可以弄成焦炭,如果弄成了,可以大幅度提高‘炼钢炉’的质量,包括砖瓦窑,温度高了以后,能够弄出许多东西,只是我也不懂,需要匠人们不断摸索,哪怕只进步一点点,可以说都是划时代的。” 冯宝道:“既然你已经有了完整想法,那就按你说的办吧。左右都是一个样,来到这里,不折腾点事,也对不起老天爷啊!” “你说的太对了,我就是这么想的!” 谢岩此话一出,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来到“卫岗乡”和“洛阳”搭界的驿站,谢岩决定不走了,并且包下来整个驿站,同时派人站在驿站门口,待有人来时,好告诉来人,他们直接前往“洛阳”,如果实在来不及的,只能凑合一夜了。 当晚,谢岩和冯宝在驿站里宴请所有人,包括驿站的人,跟随冯宝来迎接的黄守义等人,酒宴期间,谢岩以“卫岗乡”第一任乡长的名义宣布,自己将在这里进行全新的,与任何一个地方都不相同的开发,核心就是一句话,六月初一,将在“驿站”里,举办“土地竞标会”,欢迎大家将此消息散布出去。 黄守义等商人那可是听得两眼冒光,他们搞不清楚谢岩要干什么,但是他们多数人都是从辽东一路回来的,他们对谢岩和冯宝的眼光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现在居然有这么个好机会,如果肯错过,那才是怪事。 只是当他们询问细节的时候,谢岩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只是说,三天后,将会有一份详细的介绍说明文书,到时会发给“洛阳留守府”,由他们对外界公布。 黄守义可不傻,他今天一直跟在冯宝后面,见冯宝和谢岩谈了很久,知道必定和“竞标会”有关,自己说什么也得问出一点什么来。 其实,除了冯宝之外,所有人都不知道,谢岩高调的宣布此事,其实是后世常用的造势方法,就是为了吸引更多人注意,很显然,今晚,他们成功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七十二章 土地竞标会(一) 第二天一早,冯宝将王三狗等五名战斗力强的老兵留下来当护卫,自己带上石子和从“长安”过来的人离开驿站,行至半路,又让石子带他们直接去“宝庄”。 眼见大部分随从离开后,马上就有人开口问“竞标会”的事。 冯宝边走边说道:“诸位还是不要问我好,此事是谢乡长一手经办,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你们也知道,我一直在‘洛阳’,从没离开的。” 冯宝说得是合情合理,可惜,没人信啊! 马上又有人问:“老夫见校尉与谢县男相谈甚欢,却不知说些什么?莫不是与‘竞标会’有关?” 冯宝一直就在等有人这么问,当即长叹一声,故作愁容地道:“他要搞发展,得需要钱财不是,我说我有钱,他说不能公私不分,拒绝了。” 众商贾一听,无不心说:“这话对呀,没毛病啊!” 冯宝看了众人一眼道:“可问题是,他硬塞给我一块河边荒地,五百贯一年租给我,十年五千贯一次付清,说是只准我建码头,你们说说,这不是和明抢一样嘛!” “不会吧,就那边的荒地值五百贯一年?”有商贾估计对那一带很熟,马上叫起来道:“那地卖给我,都嫌它无用。” “是啊,谢县男这是做什么?那个地方虽看起来不错,可是没有人,能有什么搞的啊?”另外有商贾附和道。 冯宝对比毫不在意,他知道这是古人眼光的局限性,无法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待,因此说道:“他说,他会把乡治所设在那里,未来将以那一带为中心发展,我觉着吧,横竖也就是五千贯的事,譬如当投份子了,他要是弄起来了,那我可就发咯,你们想想,‘卫岗乡’十年里,只有我一个私人码头,说躺着挣钱,不算过分吧。” 商贾们不傻,冯宝那一句“当投份子了”,等于提醒他们,那就是,如果看好“卫岗乡”,那什么都不是事,如果不看好,其他一切也都不存在了。 那么,“卫岗乡”究竟以后会怎么样?可就是一个“天知道”的事了。 冯宝见众人都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他们听懂自己的意思,于是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和大伙儿一起回到“洛阳城”里。 与其他人相比,黄守义有两个得天独厚的条件,第一他和冯宝很熟;第二,冯宝住他家里,因此,无形之中,他成了这些商贾们的“领袖”,众人分手打道回府的时候,无不拜托他探听清楚,毕竟对很多商贾来说,一次性拿出五千贯现钱,可不是很容易,而最关键是,“卫岗乡”到底是什么东西,谁的心里都没底。 冯宝回到小院,屁股还没坐热乎,黄守义就走了进来。 “老黄啊,你也太积极了吧。”冯宝以有些调侃的语气说道。 黄守义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坐下道:“冯校尉啊,咱们可都是自己人,你就给个痛快话,谢校尉的事,能不能参与?老夫对钱财没那么在意,真亏了也不算什么,可是那么多同行,都看着呢,老夫也不能带着大伙一起亏吧。” 冯宝明白他的意思,说:“在商言商,我信他是我的事,你们信不信,我管不着,老黄啊,如此简单的道理,你不可能不知道,别说我知道的不多,真要是都告诉你了,如果你还是不信,又如何?无论怎样,说出来的,和能够做到的,都是有区别的啊。” 冯宝一番话,说得是合情合理,其实所有的症结就在于信任,冯宝相信,所以不在乎,商贾们因为有疑虑,这才千方百计的想知道更多,可正如冯宝说的那样,光说有用吗?显然无用。 黄守义权衡再三,叹息一声道:“老夫自然相信,至于别人,随他们去吧。” 离开小院,黄守义回到内宅自己屋内,独自想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踏实,于是又走出房间。一个人自己在内宅里随意走走…… “父亲!”一个女声突然响起,吓了黄守义一跳,定睛一看,见是自己的女儿和许爰二人出现自己面前。 “雯儿啊,以后别老一惊一乍的,就不能多学学爰儿,端庄一点。”黄守义很宠爱这个女儿,即使是责备的话,听起来也和聊家常一样。 黄雅雯道:“女儿看父亲满面烦恼,特意想给您一个意外的。” 黄守义哈哈一笑道:“为父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你的意外,以后还是少点好。” 黄雅雯问:“父亲为何事烦恼?” 黄守义很少和女儿说正事,因此道:“女孩子家问这些事情做什么?好好的去玩去吧。” 黄雅雯小嘴一撅,道:“不说我也知道,肯定和冯校尉有关。” “雯儿如何得知?”黄守义惊奇地问道。 黄雅雯道:“这有什么奇怪,自从冯校尉来了以后,家里事情就没少过,而且都是与他有关,这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事了?” 黄守义道:“能有什么事呢,还不就是新成立的‘卫岗乡’的事儿吗。” 许爰忽然开口问道:“伯父,新成立的‘卫岗乡’能有什么事?” 黄守义道:“谢校尉,不对,现在是谢县男,他别出心裁地弄个‘土地竞标会’……”接着他将大致情形说了一下,最后说:“爰儿,你回去后,提前和你父亲说一声,也好有个准备。” 许爰先是应了一声,然后问:“对于此事,伯父似乎顾虑很多?” 黄守义道:“怎能没有顾虑?那个地方几乎是什么都没有,五千贯十年使用权,不管做什么,另外还需要投钱,少说又是几千贯,老夫也就这点家底,真要是出了问题,几乎等于一辈子白忙了。” “那就不能不干吗?”黄雅雯说道。 黄守义道:“不干当然可以,只是这次竞标会,起码是一个公平的机会,换了其他地方,可能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机会难得啊。” 许爰又道:“伯父,此事不应该犹豫,当毫不犹豫地选择支持。” “哦,爰儿何以如此说?” 许爰道:“既然没得选,伯父又有心,自然不能犹豫,想太多往往最后是一无所得。” 黄守义一面捋着长须,一面微微颔首,他觉得,许爰的话,自己也懂,可就是没有她那么果决痛快。 “难道自己真的老了吗?”黄守义问着自己。 许爰说完自己想说的,便拉扯一下黄雅雯的衣袖,示意她“我们走吧”。 黄雅雯心领神会,随便对父亲说了一句话,就带上许爰离开了。 内宅里的相遇,是一次偶然,过程也很平静。然而,在“洛阳”城里,有关“竞标会”的话题却是一夜之间传便全城。 各商号,各豪门宦官之家,无不知道相关事宜。所有人都纷纷议论,彼此述说着这从未听说过的事情…… 驿站里,谢岩奋笔疾书,一份是写给冯宝,由他转给“洛阳留守府”;一份写给林运,谢岩委托他们分别在“长安”和“洛阳”两地召开一个“卫岗乡”的发展说明会,着重介绍“土地竞标会”,另外还有一份,专门密封后,由雷火转呈皇帝李治。 三份信的内容大同小异,只有给皇帝的信里,专门说了那储备土地的事,一来不想李治误会,二来请李治在“竞标会”当天派人过去,以免出现有人争夺那块地时,能够及时出手,阻止落入他人,进而影响到以后。 李治拿到信以后,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怎么也理解不了,那些啥也没有的荒地,怎么就能值五百贯一年,在他看来,五十贯都嫌多。 不过话也说回来,正因为不了解,才会困惑,才会觉得值得尝试。 “洛阳留守府”委托冯宝主持的“卫岗乡发展说明会”定在五月十五那天。 不需要进行太多准备,但是冯宝需要一个助手,于是他找到平日给孩子们上课的黄守义次子黄一清,他当时还有些胆怯,最后在冯宝鼓励下,勉强答应。 然而,意外总是不停的发生。不知道是因为胆怯,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黄一清从十四日晚,突然肚子疼痛无比,请了医生上门,也查不出原因,冯宝估计这可能和心理因素有关,其实也难怪,十来岁半大孩子,让他在大厅广众之下,面对数百人,确实也有些勉为其难。 冯宝实在没办法,只能自己做些准备。 五月十五当天,冯宝一大早起来,洗漱完毕,又同往日一样,清理一下面部,换上自己很久没有穿过的崭新官服,带上石子就出门,刚刚走出小院门,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愿!”冯宝急忙高声唤道。 许愿(其实就是许家女许爰,她平时着男装在课堂听课,后来进出黄家,也习惯于穿男装)。 “冯校尉有事?”许爰问。 冯宝如同发现宝物一般,赶紧道:“你应该没事,快随我一起去‘说明会’现场,我需要一个助手。”说完,也不管许爰同不同意,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许爰猝不及防之下,被冯宝连拉带拽的,带上大门口的马车。 许爰因为是女子,唯恐大声叫出来,惹人非议,尽管和冯宝说了两句,奈何他就当没听见,直到上了马车,冯宝从石子手里拿过一叠文书递给许爰道:“时间不多了,赶紧看下,不懂问我,待会在‘说明会’上,听我的指示,别拿错文书就可以。” 许爰这是赶鸭子上架,现在想下也下不来了,只能耐心地,抓紧最后的时间,阅读文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七十三章 土地竞标会(二) “说明会”在城中一处军营里举行。军营里”校军场”中,搭了一座高台,高台周围放置有近两百张凳子,整个布局和当初“武平堡”的时候一样。 辰时刚过,军营外陆续有人进来,负责接待和安全的,都是“留守府”的军卒,他们也仅仅是做好登记事宜,对于其他的事情,几乎都不过问,只要来的人有一个正当的身份,都行。 冯宝一直也没露面,他在军营的一处营房里,突击教授许爰如何应付待会出现的各种可能情况…… 差不多巳时三刻时分,台下凳子几乎已经坐满了人,这还都是有些身份的人,其余身份低一些的,还都在一边站着,他们或许是被人派来打听消息的。 “洛阳留守府”长史见人来的差不多了,就上台对所有人简单的说了几句话,最后宣布“开始”,就把时间留给了冯宝。 “感谢大家的光临。”冯宝走上台第一句话完后,给众人行了一礼,然后接着说:“今天我是代‘新安县男’谢岩举办此‘说明会’,我只负责说明一些事和解答一些问题,如果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留下问题,等我弄清楚以后,专门派人解释。” 冯宝看了一眼台下众人,见无人提出什么,就在此大声说道:“众所周知,‘卫岗乡’是由原‘新安县’一部单独划分出来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其他的原因我不清楚,但是有一点我非常明白,那就是当今圣上非常希望,一个穷困的地方,能够发生一些改变,让百姓不再那么穷苦,出于这个目的,谢县男制订了一个‘卫岗乡’五年发展规划,以期不负陛下所托。” “那五年发展规划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呢?我只能说,内容太多,既没有办法全部说清楚,也没有必要,我只向大家说一说和‘土地竞标会’相关的事情。”冯宝继续说下去道:“谢县男认为,‘卫岗乡’的主要优势在于,它是‘长安’和‘洛阳’两地之间的必经之路,无论官员、商贾又或是百姓,走动来往极其频繁,因此,沿官道进行发展,可算捷径。” 说完上述大致情况后,冯宝歇了一下,继续道:“下面,先请大家看一幅图。”说着,他向台下石子一招手,石子马上扛起事先准备好的一块两米长、一米宽的木板走到抬上,往地上一放,后面用小木条撑住,形成一个展示板的模样,许爰则上台,将准备好的图纸卷轴展开,因为有些长,一个人弄不起来,冯宝就过去帮了一下,顺便低声说了一句:“别紧张就成,当他们是一片树林好了。” 许爰白了冯宝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很快,一幅标注“卫岗乡发展区图”的彩色地图展示在所有人面前。说是彩色,其实也没几种颜色,只是这种以色彩图块标注的方式,非常直观,令人一目了然。 冯宝用一根细木棒,先指着图中一条弯曲的阴影状长条道:“这是‘涧河’,联通‘洛水’。”说完又指着河上端,黑白间隔的细状线条道:“这是官道,连接‘潼关’与‘洛阳’,官道与‘涧河’的区域,就是‘土地竞标会’的主要出租地段,大家可以看到,总共有……” “十八块。”许爰站在冯宝后面,低声提醒一下。 冯宝道了一声“谢谢”,然后对大家道:“官道南共一十八块地,全部都是无主无人的荒地,价钱嘛,相信大家也都知道了,官道北面的那是一个整块的地,加上‘涧河’北岸一块狭长的地,总共是二十块地,除了官道北那一块地,其他的大小差不多,只是功能上有不同,红色地块,只可以经营服务行业,也就是酒馆、客馆一类,但是不允许经营青楼和赌坊;青色的地块,是工坊地,只可以经营各种作坊;最后紫色类的地,可以经营其他上述以外的各类生意。”他大致情况说明了一下后,对众人道:“现在,诸位有问题可以提问,只是人太多了,想问的人举手示意,每人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好了,有问题的人,可以举手了。” 冯宝话音刚落,立刻有十几个人几乎同一时刻举手。 冯宝站在台上,扫视了一眼台下,随便挑了一个不认识的道:“就请第二排,左数第五位先说。” 按照事先交待的,石子立刻快速跑到那人面前,低声道:“请站起来提问。” 那人倒也不在意,站起来就问:“请问冯校尉,我们都知道,每块地大约两百亩,如果我用不了那么多怎么办?” “好办,你可以自己分割租出去,当然,你需要提前报给‘卫岗乡’治所,得到批准,不是说不同意,而是需要考虑到你自己那块地里面的道路,因为道路是由乡出资负责修建的,具体的事宜,需要你自己想好后,跟乡里洽谈道路事宜。”冯宝回答完毕后,又道:“现在请下一位。” 声音一落下,马上许多人举手,冯宝依旧选择了一个不认识的人,那人不用石子提醒,自己站起来道:“请问,如果十年后怎么办?” 冯宝道:“请稍等。”接着回首对许爰道:“把那封关于土地的合约文本给我。” 许爰二话不说,马上从一摞文书里,找出来递给冯宝。 打开文书,冯宝扫了一下,然后大声道:“十年之内,土地租用者本人,只要不犯法,且没有偷漏税的行为,十年后,享有优先继续租用的权力。” “什么是优先继续租用?”那个人又大声问道,此问一出,周围一片哗然。 冯宝就当没听到,宣布:“请下一位提问。” 很快,又有一人被选中站出来,他也问道:“某家也很想知道优先继续租用的意思?” 冯宝道:“十年后再次进行‘竞标会’的时候,只有别人出价比本次获得租用的人高出三成,且得到那块地里面所有经营商人的半数以上同意才可以,这是一项保护已租用者的权利,简称‘优先续租权’。” 很快,轮到第三个提问者,他问:“冯校尉,这些闻所未闻的方式方法,朝廷认可吗?” 冯宝笑道:“此时此刻,‘长安’也有同一场‘说明会’,如果朝廷有异议,很快就会传到,不过你可以放心,在‘卫岗乡’里,陛下同意进行未知的方法,只要不是违反‘大唐律法’即可。” 第四个提问者问:“任何经商都需要有人,我们如果租用下来,人又从哪里来?” 冯宝又一次从许爰那里要过来一封文书,大约看了一下,然后答道:“根据谢县男的安排,整个乡四千多人口,将于两年内,分批分期地迁到‘涧河’南岸,形成聚居地,同时力争将百姓的田地连成,大量使用畜力,降低人力,当然,这个方面的费用,也是由乡里承担。” 冯宝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马上第五个提问者就问道:“强制迁移居民,有违朝廷法度,且百姓远离土地,耕种不便,又如何保证向朝廷缴纳粮食?” 冯宝再一次从许爰手里要来一份文书,边看边大声道:“‘卫岗乡’里有良田约三万亩,中田约三万亩,每年应交粮食大约三万石上下,谢县男估算过。采用畜力替代人力的方式,基本可以保证上交朝廷那一部分,至于强制迁移,那更是不可能,当是百姓自愿。” 第六人问道:“所谓‘卫岗乡’,除了乡长谢县男以外,其他人有多少?” 冯宝道:“这个问题和我们的‘说明会’无关,具体你可以去问谢县男。” 第七个人问道:“什么样的人可以参加‘竞标会’?” 冯宝说道:“几乎没有限制,但是需要凭请柬,请柬就在‘留守府’,需要的人可以自己去拿,仅有一百份,先到先得。” 第八个提问者,大声道:“冯校尉说的都是纸上谈兵,如果最后没有人愿意迁移,那又如何?” 冯宝道:“我相信谢县男可以办得到,如果办不到,我个人出资赔给你。” 冯宝此话说的豪气万分,可所有人还都相信,人人皆知,他那个酒坊,简直就是一个下黄金的作坊,可以说,能产多少,就能卖多少,众人还真不怕他还不上。 第九个提问者问道:“十年当中,可不可以将租用的权力卖掉?” “可以,但是买下的,没有‘优先续租权’。” 第十个人,是冯宝认识的一名商贾,他的问题是:“若十年内,租用者发生意外亡故,又当如何?” 冯宝道:“若是发生如此不幸的事,那么他的权利,按照律法规定,由其嫡子、或长子继承。” “说明会”在“洛阳”如火如荼的进行中时,雷火主持的“长安说明会”已经结束了。 雷火不会那些花哨的方式,他只是按照谢岩的文书,按部就班,规规矩矩地宣读完闭,至于提问这个环节,直接就给省掉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七十四章 土地竞标会(三) 尽管雷火是以照本宣科的方式,告知“长安”各大商号和各方显贵,虽然他没有做出任何解释,但是,光谢岩文书里透露的信息以及想要表达的意思,足以引起轰动。 朝会上,有大臣当面问皇帝:“何以‘卫岗乡’能够进行如此多的没人听说的做法?” 李治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一乡百里之地,试试无妨,最多错了再改就是,无需大惊小怪。” 李治的态度,等于告诉天下人,自己对“卫岗乡”的做法是支持的! 朝会刚刚结束不久,刘仁实就被叫回府,刘弘基道:“仁实,你怎么看谢小子的举动?” 刘仁实一脸苦笑道:“他提出的做法,简直闻所未闻,孩儿不知道怎么说是好?” 刘弘基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文书道:“你说的可是这里面的内容?” 刘仁实道:“是的,里面所有提法,无一不新,无一不奇。” “要的就是新和奇!”刘弘基努力的提高声音道:“谢家小子靠什么赢得帝宠?靠得就是新、奇。区区百里一乡,无论出什么状况,对大唐都不会有影响,可是一旦成功,那小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刘仁实没有接话,却问:“下月初一的‘土地竞标会’,要不要去?” “去,当然要去!不仅要去,还要弄一块地回来。”刘弘基斩钉截铁地道。 “啊!”刘仁实非常不解地看着父亲道:“那可是真正的荒地啊!” “荒地又如何?”刘弘基浑不在意地说:“陛下支持的事,我刘家就一定要支持,况且不过五千贯,算不得多。” 刘仁实听得脸都绿了,心说:“向陛下表忠心,也不能拿这么多钱去啊,家里虽然进项不少,可是开支也很大,更加重要地是,五千贯,够不够还都是问题。” 刘仁实从父亲“疯狂的举动”里看出,朝中一批老臣们,为了自己家族的荣耀,千方百计的像新皇表示效忠,哪怕实际并无太大作用,但是他们依然乐此不疲。 如果真的只是五千贯,刘仁实也就认了,可关键问题在于,他从林运宣读的文书里听出,那是一种价高者得的方式,换句话说,最后到底需要花多少钱,根本就没个数。 刘仁实从父亲那里离开后,左思右想之下,最后决定写封信,派亲兵以最快速度,送到谢岩手里,因为他从父亲的举动里,嗅出了一丝不好的气息。 “洛阳”,冯宝主持的“说明会”圆满结束,整个城市里的人,不论什么阶层,不论什么目的,无不纷纷在议论,所有的人都知道,一场从来没有过的改变,将在“卫岗乡”出现,他究竟能够带来什么?人人拭目以待。 冯宝忽然多了一个秘书,等黄守义父子发现那个什么秘书竟然是许爰的时候,眼珠子都差点掉在地上。 “老黄啊,这位许愿,以后就是我的秘书,有什么事情,我不在,找他就可以了。”冯宝很痛快的介绍了一下。 黄守义搞不清楚情况,只好含糊应了一句,连找冯宝要问的事儿都忘了,带着儿子就离开小院。刚出门,他又觉得哪儿不对,先对儿子道:“记住了,此事不得对人说起。” 黄一清赶紧道:“孩儿明白,父亲放心便是。” 打发走儿子,黄守义急忙走进后院,他去找女儿,得必须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雯儿,爰儿怎么跑到冯宝那儿当什么‘秘书’去了?”黄守义看到女儿就问。 黄雅雯笑道:“那天‘说明会’上,爰儿不就已经开始了吗?父亲没发现?” “啊——”黄守义愣住了,回忆一下当天情形,他忽然想起,当日台上一直站着一个年轻书生模样的人,难道…… 黄雅雯又道:“听爰儿说,冯校尉对她当天的表现非常满意,极力邀请她,帮忙处理文书,而且诚意十足,每个月光工钱,就有五贯。” 黄守义道:“你懂什么,这又不是钱的事,若让别人知道了,爰儿以后还怎么嫁人?” 黄雅雯撇撇嘴道:“干嘛要嫁人,爰儿才华横溢,许家找的那些男子,一个个油头粉面的,女儿都看不上,不嫁最好。” 黄守义无法指责女儿说得不对,但是他又不能主动说破此事,偏偏许家两位主事的人都出远门未归,他思前想后之下,觉得还是当做不知道比较好。 两天后,韩跃突然来了,他告诉冯宝:“谢校尉有急事找,请冯校尉速去。” 冯宝二话不说,带上石子和许爰就出了门,由于赶时间,马拉的平板车颠簸的很,许爰身体本就弱,坐了一段时间后,就感觉头晕眼花,面色煞白,冯宝一心想事,居然也没注意到,等到了“驿站”,他才发现许爰很不对劲的样子,赶紧扶她下车,并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许爰道:“我没事,可能马车太颠簸了。” 冯宝说道:“是啊,马拉板车是太差了点,你放心好了,等谢岩把炉子弄起来,我一定送你一辆不一样的马车,保证不颠簸。” “韩跃,你去找间静室,让许愿休息一下。”冯宝一边说,一边扶着许爰向前走。 走上几步,许爰感觉自己好多了,于是对冯宝道:“你快去找谢校尉吧,我没事了。” 冯宝看了一眼,见她脸色好了许多,不觉放心许多,便让石子注意看着点,自己快步前往谢岩房间。 王三狗一直站在谢岩旁边,见冯宝走进来,马上打了一个招呼,接着离开房间,并且将门带上,自己却怀抱横刀,守在门前。 “什么事把我叫来?”冯宝坐下就问。 谢岩道:“你先看看这个。”说完,把一封拆过的信,递过去。 冯宝打开看了一下,很快就看完,跟着便皱起眉头说:“刘郎将是意思是,朝廷里关注的人太多了?不合适?” 谢岩摇摇头道:“关注的人多,本就在意料之中,你有没有注意刘老公爷不惜代价也要拿一块的事儿?” “看到了,可是他要那地干什么用?难道说他们能预见你以后想要干什么事,这不可能啊。” “当然不可能。”谢岩道:“我的做法,都是来自后世,他不可能懂得。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在不惜代价向皇帝表忠心。” “啊,用这样的方式表忠心,也太不拿钱当钱了吧。”冯宝理解不了古人的思维。 谢岩道:“要是只有刘老公也一个人这么做,倒也没什么,我怕的是……” “你怕所有的地都给他们拿去?”冯宝听懂了谢岩意思,抢在前面说。 “是啊,要是这样的话,那真是什么也别干了,光是应付这帮权贵,就足够麻烦了。”谢岩道出自己的忧虑。 冯宝道:“那你有办法解决?” 谢岩道:“想了两个法子,找你过来就是一块儿商量。” “哪两个?” 谢岩道:“一个是在租赁合同上,增设一些限制条款,好让他们知难而退;另一个是,把叫价式的‘竞标’,改成一次性的‘密封式的一次性’报价。” “你说的是后世工程投标报价那种方式吗?”冯宝问。 谢岩道:“差不多吧,现在时间不多,没有办法做大的改动。” “不行”冯宝马上否决道:“我记得,后世有恶意投标一说,现在这件事,掺杂了政治,不确定的事情太多,一旦有人恶意出价,‘竞标会’就会成为一场闹剧,以后什么事,也都难了。” 谢岩道:“我也懂这个道理,然而,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做计划了,原定的方式不能改变,只能设法增加那些人的难度,让他们退出。” “他妈的,那帮家伙是存心添乱啊。”冯宝气得骂了一句。 谢岩道:“他们向皇帝表忠心本身没错,可错在不惜代价,天下间,估计找不到如此做生意的人,当然,他们是官员,不是商人,也只有官员,才会干这种事情。” “分析这些有个屁用,得赶紧想出办法来。” 瞬间,房里沉默了下来,他们两个人,都被眼前这桩事给难住了。 “黄守义可在‘洛阳’?”谢岩突然问。 “在啊,找他能有什么用?”冯宝不解地问。 谢岩道:“我觉得,我们的思维方式有问题,我们太不了解古人,只有了解古人的想法,才知道怎么应付眼前的局面。” 这么一说,冯宝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只有了解古人才可以。 一想到这里,冯宝忽然想起了许爰,就说道:“我刚刚聘请了一个秘书,他识字也有想法,找他问问如何?” 谢岩笑道:“你可是真不同了啊,连秘书都有了,行啊,就让他过来一下。” 冯宝大声唤道:“王三狗,叫石子请许愿过来。” “好嘞!”王三狗应了一句。 功夫不大,许爰被请进屋里。 “怎么样,不舒服的情况好些没?”冯宝先问一下。 许爰道:“好多了,已经没事了。” 谢岩见冯宝找的这个秘书,跟韩跃有的一比,既年青,又俊俏,最重要的是有文化,这可就难得了。 冯宝等许爰坐下来以后道:“有个事情,我们想问下你的建议……”接着,冯宝将一些豪门大户有可能不惜代价也要拿一块地的情况说了一下。 许爰听后,很意外地看了一下谢岩和冯宝两个人,以一种奇怪的语调问:“如此简单的事情,两位竟然不知道?” 这是来到大唐以后,头一次被人如此说,谢岩和冯宝对视了一眼,彼此还是没有搞明白,只能由冯宝问:“啊,可能我们两个人笨了点儿,你还是直接告诉我们好了。” 许爰倒也痛快,直接说道:“豪门大户想要向陛下表忠心,那找陛下呀,只要陛下派人来,说‘看一看哪些人将朕的土地租去’,我敢保证,他们谁也不敢乱来。” 这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谢岩和冯宝都听懂了,其实不是陛下派人来说什么,关键是在于他们用什么样的价格拿到土地,他们不是商人,如果出价太高,又被皇帝知道的话,无异于自己将把柄送给别人。 “妙啊!”冯宝赞了一句,然后说:“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最后只需要搞个公示就可以了。” 这句话,许爰听不懂,谢岩却明白的很,当即拍板道:“好!当一切暴露在阳光下,所有阴暗的心思都将灰飞烟灭!” 许爰真的很想问一下:“什么叫把一切暴露在阳光下?”只是,女子的矜持最终让她放弃了询问,不过她看得出来,面前这两位校尉,很显然是想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七十五章 土地竞标会(四) 问题解决了,总归是一件好事情,冯宝没有留在“驿站”,他选择趁天色尚早,回到城里。 谢岩送走冯宝他们后,开始整理相关资料以及“竞标会”需要的文书等…… 谢岩一个人忙碌到天黑,看看自己好像也没有忙出多少东西来,不禁想:“是不是也应该找些帮手来呢?” 原“武平堡”的老兵们,打仗是好手,干活也很卖力,唯独识字太少,几乎可以说,都是文盲,哪怕是后来谢岩搞了“识字班”,那帮人还是认不了几个字。再想想日后,“卫岗乡”还需要各式各样的人才,可人才哪来呢? 谢岩已经派人出去联系当时“武平堡”的各下级军官,也不知道有几个人能来,毕竟他们本就是官员,升了官以后,是不是还有那份干劲儿,他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日子一天天过,也越来越逼近五月底,谢岩手头的工作量,日益增多,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旦“土地竞标会”圆满结束,“卫岗乡”的各项开发,就将展开,他现在手上千头万绪的事,若不是冯宝联系了一些事务,他更加忙不过来,即便如此,他也每天只能睡两个时辰,人手不足,是他目前面临的最大困境。 许多时候,意外或者说惊喜,总会在你不经意之间突然出现。 正当谢岩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原“武平堡”军中“旅帅”罗汉易(现官职为校尉)和“队副”杨登(现官职为县丞),各自带着四十多名府兵,同时来到“驿站”门口。 因为他们全部都是“府兵”,都是大唐的正规军,所以,他们在距离“驿站”还有十里地的时候,全体换装,脱下民服,换上甲胄,佩刀提盾,以行军的方式,最后列队于“驿站”门前。 当谢岩走出大门,全体官兵以撞击胸甲的方式行礼,领队罗汉易大声道:“末将罗汉易率军卒九十七人,特来报道。” 此情此景之下,谢岩激动万分,伸手拭去眼角泪珠,大声道:“谢谢,谢谢大家!”说完,深深地向众人鞠了一躬。跟着道:“今非战时,请诸位卸甲入内。” “遵命!”罗汉易先回了一句,然后回身对众军卒大喝一声:“卸甲!” 谢岩趁他们卸甲的功夫,对身边韩跃道:“速去通知冯宝,让他将‘武平堡’军中的人全部叫来。” 韩跃离开后,谢岩马上带人招呼罗汉易一行入内…… 此次来到“驿站”的人里,除了罗汉易和杨登,另外还有四名下级军官,都是原来的队正、队副一级。 谢岩让老张头去招待军卒,自己则在会客厅与六名军官相见,众人坐下后,谢岩首先问:“大家都在各地为官,怎会有空来我这里?” 罗汉易道:“末将现在是‘太原府’校尉,归属‘左骁卫’管辖,听闻谢校尉,不是,是谢县男主持成立‘卫岗乡’后,特意申请调来,十天前,刚刚拿到将军府批准文书。”说着,递给谢岩一份文书。 谢岩拿过一看,见批文上的签名是程务挺,知道那是看在程务忠的事上,给自己一个方便。他放下文书,又问其他人:“你们呢?也都是调过来的?” 杨登率先道:“回县男话,我们都一样,全部都是主动申请调来的。”话音刚落,他和其他四人,一齐取出文书递给谢岩。 谢岩大致看了一下,见批文上有“兵部”、“吏部”还有“右武卫将军府”,虽然只是一些低级官员的调动,但是也能体现出,在“卫岗乡”的事情上,皇帝李治还是打过招呼的,否则绝不可能出现这样情况。 “那些府兵又是怎么回事?”谢岩问。 罗汉易笑道:“本来末将是打算找几个熟悉的一起过来,哪知道他们又告诉了其他人,这不,人就多了起来嘛。” 杨登也说:“是啊,我也就找了几个人,结果也是一样,这人都来了,总不能让人回去吧,只好一块儿带到这儿来了。” 弄清楚众人情况后,谢岩也不客气,道:“既然大伙儿冲着我的面子来,我也定然不会让大家失望,官职的事,陛下始终没有给个说法,我自然也没有办法对大家做什么承诺,不过在钱上面,我还是有点办法的。” 几名军官全都笑了,罗汉易道:“官不官的无所谓,就咱们这德行,大官儿当不了,小官儿当不好,还不如跟着县男多挣点,起码也能让日子好过些不是。” “正是这个理!”一名叫王决的军官说完,随后又道:“请县男直接告诉我们做什么就行了。” 谢岩道:“那好,我也就不客气了,只是以后别总是叫什么县男,我听着别扭,还是叫校尉得了。” “诸位,我先简单说一下‘卫岗乡’的情况。”谢岩进入了工作状态,正式地说:“陛下之所以设立‘卫岗乡’,为的是探索一种可能,就是当实行一些与众不同的方法和方式后,对百姓的生活有没有更大的帮助,最主要是两个方面,第一,粮食产量;第二,百姓生活能否有效提高。可以说,我们要做的事情,必须围绕着这两个目标,第一期限为十年,如果成功,功劳是大家的,如果不成,我谢岩一人承担!因此,请诸位努力配合。” “校尉,你尽管说怎么干吧,我们这帮老兄弟,没有一个会不配合的。”罗汉易大声代表众人说道。 谢岩点点头,示意知道了,然后道:“一个地方要有所作为,安全是第一要务,王决!” “末将在!” “令你领‘乡尉’一职,选五十名府兵担任‘乡武装巡逻队’成员,所有人配属战马,操练方式按过去的‘突击队’方式,目的维持境内治安和剿匪,包括处理乡民纠纷,此事责任重大,尤其是乡民之间的纠纷,绝对不可以使用武力,你可有把握?”谢岩最后看着王决问。 谢岩过去就知道,王决不是以武力见长,但是他脑子比较好使,又能识点字,所以才会把这个职位交给他。 王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区区五十人,维持安全这不难,但若是遇上什么案子,我们没一个人懂啊。” 谢岩道:“这个不难,刚开始没有人的时候,可以请‘洛阳留守府’出面,由城里派人来处理,等我们有了自己人,就交给他们处理,你带的人,主要是执行任务,断案一类的事,不用你管。” “那就没有问题了,末将保证完成任务!”王决起身道。 谢岩示意他坐下,转首看向另外一名军官道:“你叫陈佑,对吧?” “末将正是!”军官起身道。 “请坐下。”谢岩接着道:“命你担任‘督察队’队长一职,给你十个人编制,人手你可以从城里或者乡民里招募,主要责任是,督查乡里各种建设,保证不得出现质量问题,比如道路平整,房屋建设等,最为重要的是防火,也就是建设过程中,注意材料的放置等。” “末将遵命!”陈佑应道。 谢岩又看向另外两个叫不上名字的军官道:“请问二位尊姓大名?” “成飞” “范大宁” 谢岩道:“好,请你们两位各自招募十个人,共同负责‘仓曹’,那里今后事务繁多,两位可日后自行商议分工,报我知晓即可。” “遵命!”两人同时说道。 谢岩最后把目光落到罗汉易和杨登身上,说道:“你两位,暂时不出任具体职务,充当我的副手,等日后有合适的职位再安排,不知可否?” 两人均无任何意见。 最后,谢岩说起待遇问题:“所有军卒,月一贯,另有五百文吃饭补助;有职位者,月三贯,吃饭补助一贯,年底都有红包,不少于十贯。如果安家乡里,军卒安家费每人十贯,就是说家里人口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户籍有的,都算;有职位者安家,每人十五贯;诸位,这些费用,仅限这一次来的人,以后来的人,可没这么多,大家千万别忘了告诉其他人,免得发生误会。” 众军官一起笑了起来,纷纷表示“明白”。 谢岩等大家停下后,道:“其余招募人员,月一贯,五百文吃饭补助,年底分红固定五贯。” 谢岩最后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 几名军官相互看了一眼,还是由罗汉易代表道:“没有问题了。” 事情谈完后,谢岩离开屋内,在六名军官陪同下,前去看望一众军卒…… 谢岩在军卒中走动交谈的时候,冯宝带着石子和许爰先到一步,他们前脚刚进“驿站”,“宝庄”里得到消息的老兵,纷纷骑快马赶到,所有来自“武平堡”的官兵们,欢聚一堂,相互间述说着分别后的境况…… 一群军人们凑一块,除了喝酒还能干什么呢?答案是不可能有其他。 大家嫌“驿站”里场地太小,另外在附近寻了一处空地,办起了“篝火晚会”。 许爰是没想到今天来,竟然遇上这么个情况,她走又走不了,又没法解释,只能硬着头皮强撑着,好在,“武平堡军”中有惯例,喝酒凭自愿,没有灌酒一说,否则她恐怕很快就漏了馅。 晚会上,不知道谁突然提议:“大家一起合唱军歌!”立刻引来一片符合声,尤其是爱热闹的冯宝,更是跳上凳子大叫:“我来指挥,大家跟我一起唱!”说完,第一个唱到:“我们都是突击队,每一支利箭刺穿一个敌人……” 紧跟着,众军卒齐声唱道:“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在密密的树林里,到处都安排兄弟们的宿营地,在高高的山岗上,有我们无数的好兄弟。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没有刀,没有剑,敌人给我们造,我们生长在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自己的,无论谁要抢占去,我们就和他拼到底!!!” 这首改编过的“游击队之歌”,是冯宝当初从“辽东”回“长安”路上,闲的无聊的时候,改编而成,后来有好事者,将其称为“武平堡军军歌”。 气势恢宏的歌声,在一群铁血将士的高亢声中,传进黑夜里,传进“驿站”中每一个人的耳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七十六章 土地竞标会(五) “驿站”里,驿丁们听到外面的歌声,他们坐不住了,白天就听说了“卫岗乡”招募人员的事,晚上又见他们如此欢快,心里无不有些期盼,有两个胆子大点的,找到驿丞,问:“霍驿丞,你是咱们的头,你说说,‘卫岗乡’究竟怎么样?能不能去啊?人家那可是每月一贯五啊。” 霍驿丞是个老兵,如今年近五十,大字不识几个,见识倒不少,曾经跟随“陈国公侯君集”远征过“高昌国”,他独自喝着小酒,看了手下驿丁一眼,道:“你们这些娃子,想去就去,老夫老了,在这个位置上混一天是一天。” “驿丞啊,到底行不行啊?”驿丁还是心里没底,忍不住地问。 “屁话,世上哪有躺着光拿钱不干活的好事?老夫要是像你们这么年轻,早就去了,哪来这么多废话!”霍驿丞说完,不再看手下人,大有随他们去吧的意思。 驿丁们又不傻,驿丞的意思其实已经是非常明了,他们刚离开驿丞房间,外面等候的其他六个人马上围拢过来,问:“老霍怎么说?” “驿丞的意思是可以。”进屋的一人道。 “那还等什么,赶紧过去啊!”有人说道。 “我看还是明天好,他们今天聚会,贸然跑过去不好吧?”有人反对地说。 几个人商量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明天去。 谢岩不知道“驿站”里发生的事,他只知道,在冯宝带头下,“武平堡军”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狂欢——拔河比赛、勇士角力、击鼓传花等等,一个不少地出现!呐喊声、嘶吼声、狂笑声,不绝于耳…… 许爰身为女子,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男子汉的游戏,那份豪迈与热血,是女性世界里不可能出现的;她也第一次发现了冯宝的另外一面——热情、豪气、洒脱,而这些,根本不是那些自诩风流人物的书生可比拟的。 许爰再看看谢岩,这位她听过无数遍名字的男子,斯文而又显得刚毅,虽然没有冯宝那么活跃,但是一举一动尽显名士风范,在这么一大群人里,可以说,谢岩与冯宝,是完全与众不同的两个人,而他们相互之间,又显得大不相同,可以称得上是“一时瑜亮,不分伯仲”。 差不多快到子时,谢岩出言叫停聚会,他对所有人道:“今日的欢聚,是为了明天更好的生活,我们,当一起创造!”说完,他举起酒杯,大声道:“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让我们同饮此杯!干!” 冯宝似乎酒劲也上来了,紧跟在谢岩后面大声道:“正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来,大家一起干杯!”说完,他倒是带头第一个喝完杯中酒。 众官兵一起举杯,齐声道:“干杯!”随后同时喝光杯中酒。 这一杯,连许爰也不例外,尽管她的杯中仅有一点点酒,却是她平生第一次喝下真正的烈酒。 随着同饮一杯酒后,聚会终于散场结束,众人一起回到“驿站”。 许爰借口自己不大舒服,独自睡一间屋,其他人只能自己找房间挤了,好在他们早就习惯了,也没有什么不妥。 和衣躺着,许爰久久不能入睡,今晚,给了她太多太多的意外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聚会最后,谢、冯二人分别抛出一句诗文。 两句诗文,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洒脱”与“豪情”,这不是正代表他们要干的事吗?前无可鉴,后果未知,要是没有一点“豪情”,根本想也别想。许爰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教出来如此两个人,他们一往无前的勇气,实在太令人敬佩了。 胡思狂想中,许爰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整个“驿站”中,除了少数警卫,全都睡了,明天就是五月二十八了,一般而言,从“长安”来的人,应该自明日起,陆续抵达才是。 事实上确实如此,从天色大亮后不久,自“长安”方向来的人陆续增多,他们没有一个进入“驿站”,全部都去了“洛阳”城里,冯宝同这些人一样,也回城里,他倒是没事,关键是许爰说,她要回去一趟,冯宝不大放心石子一人送,干脆也回去了,反正三十日,还是会过来的。 “洛阳”城里,最热闹的是各大豪门显贵,各家从“长安”几乎都来人了,虽然不是特别重要的人物,却也都是说的上话的人,一时间所有的酒馆,全都满座宾朋。 冯宝没空去关心别人的事,他一个人在自己屋里,阅读从谢岩那里带回来的文书,看看还有没有问题…… 实际上,冯宝也不大看得懂谢岩写的这些东西,只是他来自后世,知道合约严谨的重要性,他怕谢岩忙昏了头,留下漏洞给人钻,这才主动要求看的。 “土地租赁契约”、“土地开发契约”、“土地租赁者责任契约”,虽然只有三份,但是每一份内,细节众多,包含了谢岩能够想得到的所有内容,有些结合大唐的实际情况,做了一些修改,总得来说,与后世的合同区别不大。 次日,许爰来找冯宝,说也要看看那些文书,冯宝想都没想,就丢给了她,还说:“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 许爰不是自己要看,而是黄守义见她有机会拿到,特意请她帮的忙,冯宝如此爽快,她反而觉得自己似乎做的不对,因此,她也没有将文书拿给黄守义,而是自己看了一遍后,以口述的方式,大致说了一下,即使是这样,黄守义听后都不禁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到,“契约”居然能够订的那么详细,怕是任何人想在中间找点漏洞,都是不可能的了。 黄守义对许爰道了一声谢后,即匆匆离开家,他得第一时间通知自己人,他们现在已经都知道了,“长安”来的人,就是为了这些地,如果大伙再不商量出来一个好法子,弄不好,“洛阳”的商户们,一块地也拿不到!他就不明白了,那些荒地,怎么一夜之间抢手起来了呢? 五月三十日,“洛阳”城门刚开,冯宝带着许爰和石子就直奔城西“驿站”。 离开才两天时间,冯宝他们突然发现,“驿站”似乎发生了很大变化,不仅大门被拆了,连招牌都用红布蒙了起来,走进去后,中间原有的凉棚,栓马桩等物件全部被拆除了,腾出来一个巨大的空地,“武平堡”军卒们在做最后的平整…… 冯宝想都不用想也知道,谢岩一定是用后世开大会的形式来操办。他让石子去问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自己带着许爰直接去找谢岩。 奇怪!谢岩屋前竟然站着一排禁兵。 没等冯宝靠近,一名禁兵军官上前一步道:“此为禁地,闲杂人等勿近!” 冯宝瞧了军官一眼,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闲杂人等”?只是在没搞清楚状况以前,他还不想惹事,便什么也不说,后退两步,带着许爰直接找了一间屋进去,他们刚进去,石子就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道:“校尉,陛下派人来了。” 冯宝多少猜到些,所以也不吃惊,反而问:“陛下派谁来了?” 石子道:“听说是名宦官,叫王伏胜。” 冯宝可不知道谁是王伏胜,宫里他只认识王福来,他随意应了一句:“知道了。”然后就和没事人一样,坐在屋里喝茶。 谢岩和王伏胜相谈甚欢的时候,王三狗进来禀报道:“冯校尉到了,刚刚被禁兵拦住了。” “哦,那你去一趟,请冯校尉过来一下。”谢岩说了一句。 等王三狗走后,王伏胜问道:“哪位冯校尉啊?” 谢岩道:“就是吾之同窗,冯宝校尉。” “哦——原来冯宝校尉也在此地,刚好,也让咱家认识一下。”王伏胜很有兴趣地说道。 很快,冯宝带着许爰一起进得屋里,谢岩起身上前,对冯宝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王公公是陛下近侍,宫中总管。” “校尉冯宝,见过王公公。” 王伏胜打量了一下后,说道:“名门之后,果然一表人才。”说完,他又看向许爰,问道:“这位是?” “草民许愿,见过公公。” 冯宝于一旁道:“许愿是我聘请的秘书,也可以说是我的得力助手。” 王伏胜笑道:“如此俊俏的后生,倒也少见,谢县男身边有一位,想不到冯校尉身边也有一位,真不愧是同出一门啊。” 在大唐,达官贵人里,喜好龙阳的人不在少数,所以王伏胜如此一说,弄得谢岩好不尴尬,赶紧道:“王公公有所不知,许愿秘书记忆非凡,才学极好,当日‘洛阳说明会’得以顺利进行,与许秘书可是有莫大关系。” 谢岩管不了真实情况是什么了,他得撇清冯宝和自己的“不良嗜好”,这要是传出去了,那也不用做人了。 王伏胜听谢岩如此一说,果然收起了玩笑打趣的心思,说道:“原来也是一位高才啊。” 冯宝也明白了谢岩的意思,连忙转移话题地问道:“王公公,代表陛下前来,可要多玩些日子才好。” “多谢冯校尉美意了,咱家可没那个命哟,‘竞标会’结束就得回宫,陛下还等回音呢。” 冯宝遗憾地道:“可惜公公没有时间,不过不打紧,以后机会有很多,最重要的是,公公下一次来,我保证,一定可以见到完全不同的‘卫岗乡’,到时候公公可别舍不得走喔。” “呵呵呵呵……”王伏胜非常开心地笑了一阵,然后道:“你们二位校尉真是有默契,连话也说的一般无二,看来,‘卫岗乡’之事,两位是非常有把握咯。” 谢岩接过来道:“把握那是不敢说,主要也就是尽心尽力地办好事,以不负陛下所托。” “说得在理!只有陛下高兴了,才是最主要的。”王伏胜跟着又道:“陛下派咱家来,就是为了配合你们的,说吧,有什么事需要咱家做的?” 谢岩和冯宝相互看了一眼,最后由谢岩道:“实不相瞒,确实是有两件事,非公公出面不可。” “说吧,真要没事,那可就奇了怪了。” “第一件,就是乡里这次最后拿出来的一块地,差不多有近一万亩,我预备让冯校尉出面拿下,然后放在那里十年。” “啥?空放十年?”王伏胜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谢岩道:“是的,那块地,目前用不上,可是,一旦乡里发展起来了,一定会有人想要那块地,如果这次不租出去,而是留在乡里,请问王公公,日后若是哪位王公大臣找上门来,你说我该怎么办?是给?还是不给?就算我不给,他们也可以去求陛下,那不是让陛下难做吗?” 王伏胜脑子转了一会,问道:“谢县男是想名义上把地交给冯校尉,然后空放,留到日后需要时用,是这样吗?” “公公所言极是,正是如此,为了防止有不知情的人贸然出来竞标这块地,届时还请公公以陛下名义,指定此地由冯校尉租赁,若有人问起为什么时,公公可说是陛下奖赏冯校尉昔日军功,想来别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做为李治最信任的宦官,王伏胜本就知道自己来干什么,如今见他们连借口都替自己想好了,自然再无问题,满口答应。 “第二件事,就是请王公公在‘竞标会’前说一句话,就说‘陛下认为,有必要让天下臣民知道竞标会的情况,因此,最后所有成功取得土地的人以及价钱,都将诏告天下,以做表彰。” 王伏胜问言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太清楚这句话的威力了!离开“长安”时,有不少人找过他,都想通过他弄一块地,还纷纷表示,价钱不是问题,他当时以为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虽然没有明确答应,却也做了点暗示“可以”,如今谢岩这番话一出,他知道自己的“发财梦”破灭了,更重重地是,那些一心讨好皇帝的人,恐怕也没希望了。 王伏胜久居宫里,太了解那些所谓名门望族是怎么回事了,他们是有钱,可是一个个天天哭穷,如果他们花了大价钱讨好陛下,最后又让天下人皆知的话,那还不如杀了他们得了。 “绝!”王伏胜内心里赞了一下。幸好他知道皇帝在“竞标会”事上,可以说是无条件支持谢岩,所以,他马上回答道:“没问题,咱家到时候就这么说,一切以顺利办好‘竞标会’为第一要务,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该拍马屁的时候,绝对不能省,冯宝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他抢在谢岩前面先说了。 谢岩自然也不落后,说道:“只有在陛下的英明决定下,竞标会才能顺利举行,王公公回去后,还请代我向陛下谢恩。”说完,向王伏胜行了一礼,以作感谢之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七十七章 土地竞标会(六) 王伏胜的到来,解决了谢岩心里最棘手的问题,同时也无疑于告诉所有人,皇帝的重视程度。 消息传到“洛阳”,各家豪门大户兴奋不已,纷纷摩拳擦掌,无不表示出志在必得的意思,黄守义等一些商贾,却是忧心忡忡,可是此时,冯宝已经去了“驿站”,想去找他已无可能,商贾们最后协商的结果就是,抱成团,合力拿下一到三块地。 六月初一到了,“洛阳”城门还没有打开,城门前已经聚集了二十多家豪门显贵的马车,加上仆役,足足有近两百人之多。 城门一开,所有人依次出城,直接就向“驿站”而去。 他们走的不快,因为今天不比寻常,“洛阳留守府”特意给去参加“竞标会”的每家都发了一面号牌,有此号牌,哪怕到了晚上,城门也会打开,虽然只有一天,但却是大唐最重要的城池,第一次因为民生方面的事而破例。 黄守义和一群商贾跟在豪门大户的后面出了城。他们都是“洛阳”本地人,自然认得那些豪门,除了皇亲国戚,就是“长安”各家国公府、王府的人,还有少部分“长安”大商号的人,当然了,他们的背后主家,只怕也都不是普通人,相比较而言,平日里人前风光无限的商贾们,倒显得无比的普通,这就是大唐的现状,徒呼奈何。 第一个抵达“驿站”的人,是“洛阳”长史,作为“洛阳留守”代表,地位自然非同小可,刚刚接近大门,谢岩和冯宝联袂而出,一番简单寒暄后,二人又陪同长史前去见过王伏胜。 在唐朝初年,宦官根本没有什么权力,大臣们也从不把宦官放在眼里,长史能去见一面王伏胜,也纯粹是看在皇帝的面上,因此,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谢县男,老夫来时,途中见有数个小队骑兵在官道附近游弋,适才‘驿站’附近也有发现,不知是何意啊?”长史边走边问。 “高长史不必多虑”冯宝曾经和他打过交道,于是主动接过来道:“骑兵总数不过五十,以五人一个小队,目前作用就是一个,保证‘竞标会’安全顺利举行,日后,他们将组成‘武装巡逻队’,全面负责乡里的治安、剿匪等事宜,如果再有类似‘云州叛军’情况,他们就可以发挥作用了。” 高长史点了点头,又问:“老夫见他们衣甲鲜明,训练有素,分明是一支精锐,不知道是哪里调过来的啊?” 谢岩道:“都是‘武平堡’的老部下,军官是从其他地方调来的,士兵都是有功勋在身的府兵。” “府兵?那为何不在家耕种?” “他们都是家里人多,地不够啊。”谢岩说了不是实话的实话。 高长史默然了,他也知道谢岩说的未必是对,但是人多地少,已经开始成为困扰各地方官府和朝廷的老大难问题,所以,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高长史还想再问其他事时,“驿站”大门处忽然传来一阵争吵声,似乎有什么事发生。 谢岩最怕有事,急忙对高长史道:“我过去看一下。”说完又对冯宝道:“你陪长史四处看看。” “驿站”大门前,八名全身披挂齐整的甲兵将一名提刀虬髯大汉,围在中间,只不过奇怪地是,双方刀都在鞘内,谁也没有拔出来。 谢岩找到负责门口秩序的杨登,问道:“出了什么事?” 杨登道:“此人不愿意将刀存放,非要携刀进入。” “那就不让他进去就是,何必如此?”谢岩问。 杨登道:“他不同意啊,他是小王爷李撰的护卫。” “什么小王爷?”谢岩越听越糊涂。 杨登用手指了指场外站着的一名华服少年,道:“那位就是‘韩王’第三子,李撰。” 谢岩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韩王”是谁,不过他知道,随着武则天上台,李家宗室的王爷们,几乎全部倒了霉,想清楚这个后,他决定犯不着给什么面子,于是直接走进甲兵中,对虬髯大汉喝道:“放下你的刀,依然可以陪同进入,否则就请站在门外等候。” 虬髯大汉道:“汝是何人?竟对某家大呼小叫。” “放肆,此乃钦命‘新安县男’是也,你若再不放下刀,就以乱民处置。”杨登也挤进甲兵中喝道。 “某家这是宝刀,如果被弄丢了怎么办?”虬髯大汉一脸诚恳地道。 谢岩想不到此人居然是这么个说法,就说道:“我可以专门安排人保管,你看如何?” “那不行,家父遗命刀不离身,某家不敢违抗。” 谢岩道:“这不行那不行,你说怎样行?” 那虬髯大汉似乎被问住了,站那儿想了半天,也没有说话。 谢岩眼见周围聚拢的人越来越多,情之必须尽快解决,那不去理会那人,而是直接走向李撰,见面即道:“小王爷可否带贵属下随我去一旁处理此事?” 李撰道:“当然可以。”说着示意身边人去招呼虬髯大汉过来,自己却对谢岩道:“张猛是父亲护卫,我也不知道他有如此怪癖,还请谢县男见谅。” 谢岩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先行一步,边走边说道:“我无意冒犯公子,只是不能携带兵刃入场,也是为了大家安全着想。” 李撰笑而颔首。 行出约二十步,谢岩停步回首,冲着虬髯大汉大声道:“张猛,你可想好?” 张猛从护卫群里快步上前道:“某家想不好,你说怎办吧?” 谢岩看出来了,他就是那种浑人,而且是认死理的那种。要不然,李撰也不会解决不了。 对付浑人,谢岩没什么经验,好在后世的小说中说过:“对付他们,用硬的不行,软的也没用,最重要的方法是击破他们心里坚持的东西。” 一想到这,谢岩问:“你口口声声说是宝刀,有何特别?” “刀名‘寒月’,乃先父用天外飞石,经千锤百炼铸造而成,切金断玉不在话下。”张猛倒也不说谎,直接说了实话。 谢岩知道,所谓“天外飞石”,不过就是陨石,最多他父亲找到的那一块含铁量高,可以用来打造一把刀而已,至于什么“切金断玉”一说,估计是那陨石里应该含有其他元素,是一种天然的合金而已,刚想到这,谢岩突然想起一事,问:“你说,刀是你父亲打造的?” “对啊,咱们张家祖祖辈辈都是打铁的。”张猛是个实诚人,有什么说什么。 谢岩却是眼前一亮,他太清楚找一个优秀的炼钢工程师有多难了,自己搞出来的高炉,老兵们只会最简单的运用,稍微复杂的想法,不是不会,就是听不懂,所以始终没有任何进步,而眼前的张猛,似乎就像陨石一般稀罕,可遇而不可求! “你会打铁炼铁?”谢岩十分兴奋地问。 张猛不悦地道:“废话,某家就吃这饭的,你快说,到底让不让进去吧?” 谢岩这才想起来正事,刚想开口,忽然想到有办法搞定他了。便换了一个语气道:“你有宝刀,我有宝铲,如果你的刀胜过我的铲,我就同意你带刀进入,要是你输了……” “随你处置!”张猛信心满满地,想都不带想的就答应了。 “好——”谢岩随即对跟来的韩跃道:“去找王三狗,让他把我的宝铲拿过来。” 韩跃知道谢岩指的是石子随身携带的“工兵铲”,在他眼里,那才是真正的宝贝!至于张猛的什么破刀,根本不值一提。 很快,从“驿站”里走过来一群人,谢岩一看,冯宝和高长史都来了,估计是有热闹看,大伙都不想错过吧。 王三狗扛着“兵工铲”就来到谢岩面前,问道:“校尉,哪个不开眼的想要比试?” “某家张猛在此!” 随着张猛一声大喝,任谁也知道他就是正主了。 冯宝走过来问谢岩:“你和这个粗人较个什么劲?胜之不武啊。” 谢岩笑道:“他可是个宝贝,等我空下告诉你。” 没等冯宝想明白,场中张猛与王三狗已经刀铲相撞,发出一声巨大的金属声。 王三狗被声音吓了一跳,后退一步,仔细看一下手中“宝铲”,见完好无损,不觉安心许多,抬头看张猛,他也正低头看手中刀,似乎也是没有问题。 “痛快,再来!”张猛话音未落,挥刀又砍,王三狗更是毫不示弱,迎上去硬接,随着一连串“乒乒乓乓”的撞击声响,冯宝眼睛都瞪圆了,口中连称:“不可能啊!没道理啊!” 谢岩知道冯宝惊奇什么,靠近他一点,道:“他的刀,是用陨铁打的。” “难怪了”冯宝恍然大悟地说,但是转瞬又道:“还是不对啊,怎么加工的啊?” 谢岩没有回答,而是对着冯宝在笑! “你的意思是,他就知道?”冯宝从谢岩笑容里想起来了,也很激动地问道。 谢岩点了点头,当做是回答。 “那他可是真是个宝贝!”冯宝终于明白了谢岩前面说的意思。 他们说话的功夫,王三狗和张猛又连续对砍了不下二十下,由于他们是连续的,中间没有停顿,加上又是全力而为,所以彼此兵器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由此也可见他们都对手中兵器,信心十足。 王三狗也觉得奇怪,最好的陌刀也经不住“工兵铲”如此对砍,那人手上的刀,说是宝刀,还真就没错。 正当王三狗有些分神之际,突然觉得手中一轻,紧接着就听到谢岩和冯宝几乎同时叫道:“别伤着他!” 出于武人的本能,王三狗下意识地手腕一翻,“工兵铲”斜向劈出,堪堪擦着张猛右肩部划过,总算是没有伤到他。 谢岩暗自松了一口气,赶紧走进场中,让王三狗离开,自己从地上捡起半截刀,再对张猛道:“刀已断,你输了!” 张猛仿佛没有听到,两眼无神地盯着手中断刀,嘴里好像是在喃喃自语什么,根本就没有机会谢岩的意思。 “不好!”冯宝想起后世小说里的一些桥段,心里大惊,抢步上前,随手扔出一物,至于是什么,他也搞不清了。 张猛原见到宝刀折断,想起父亲重托,感觉自己辜负了父亲,本有一死谢罪之意,还没等来得及动手,忽然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击中面部,脱口骂道:“那个混账暗算某家?” 冯宝上前道:“你输了,想赖账不成?” 张猛是个头脑简单的人,马上道:“谁说某家赖账!”接着对谢岩道:“某家愿赌服输,你说吧,怎么办?” 谢岩道:“你的刀断了,只要你答应留在我‘卫岗乡’,或许我有办法接上断刀。” 一听说有可能接上断刀,张猛开口就想答应,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道:“某家是‘韩王’府的人,需要征得小王爷同意才可以。” 这话合情合理,更显得他是一个重情义之人,谢岩颇为欣赏的点一下头,然后走到李撰面前道:“此人于王府怕也无大用,不知道公子可否割爱呢?” 李撰并非“韩王世子”,但是一名护卫的主还是能够做的了,当即也很爽快地说:“谢县男既然看中,那就让他留下效命。” “如此多想了。”谢岩弯腰鞠躬,行礼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七十八章 土地竞标会(七) 张猛事件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不过是一个小小插曲,当众人散去,谢岩陪同高长史和李撰一同进入“驿站”时才发现,这座不算小的“驿站”里,已经涌进来两三百人了。 由于“竞标会”定的时间是午时开始,大约还有一个时辰,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军卒们很快布置好主席台,又放置了五十张凳子于主席台下,最重要的是,在主席台两边,各有两块展示板,其中最大的一块是“说明会”上用的“土地区块图”,另外三块上,却是三份契约的样本。 这是最让人关心的部分,一时间,展示板前挤满了人。当然,有身份的一些人是不需要挤的,谢岩派人按照门口登记的名单,发了一些。 别人都在忙,冯宝却是显得无目的东张西望…… “你扔了我的玉佩,怎么赔?”冯宝感觉有个人走到自己身边,没来得及看是谁,就听到许爰的声音响起。 “我什么时候……”冯宝刚说了一半,突然想到自己先前砸中张猛的东西,似乎不是自己的,难道说…… 冯宝立马换了一幅笑脸道:“赔,我一定赔!” “那还差不多。”许爰随即问:“那个张猛,你和谢校尉好像都很看中,可我没发现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冯宝看了一下四周,见没有旁人,这才说:“那个家伙可是宝贝,他会炼钢。” “那不就是一个铁匠吗?”许爰大惑不解地问。 “你不懂”冯宝解释道:“铁和钢区别很大,铁匠太多了,不稀奇,但是能够炼钢的,放眼大唐,除了张猛,我还没发现第二个,这事儿很重要,你可千万别对外说哟。” “有多重要?”女人的好奇心本来就重,冯宝不说还好,说了后,许爰更想知道了。 冯宝道:“以往,百炼钢都是人一锤一锤砸出来的,产量低不说,质量更是没个数,纯靠运气,但实际上,只要找到准确方法,它是可以直接炼出来的。张猛这家伙,不一定懂全部,但他一定懂其中的某一个部分,加上我和谢校尉知道的,大家凑合一下,没准就能炼钢,你可知道,钢铁对一个国家来说,有多重要?” “能有多重要?”许爰有些明知故问。 “有了大规模生产的钢铁,军队可以实现全装铁甲,如果工艺再改变提高,还可以实现铁甲轻质化,十来斤的一套甲胄保证比几十斤的‘明光铠’更加有防护力……” 冯宝还在畅想中,许爰直接打断道:“说来说去,都是打仗的东西,和老百姓一点关系没有。” “谁说无关啦!不懂别瞎说。”冯宝急了,连说话也没那么客气了。 许爰似乎并不在意,又问:“那你说,有什么关系?” 冯宝立刻道:“比如农夫的锄头,用精钢的,可以很多年不会坏;再比如我上次说的马车,没有精钢制成的弹簧,想达到减震,很本就不可能;还有老百姓家里的锅、冬天烧炭的煤炉、改用钢铁后,寿命会大幅度提高,那能给百姓省多少钱啊!” 许爰一句话也没说,笑而看着冯宝在那儿说! “你笑什么?”冯宝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停下来问。 “没有啊,我觉得你说的太好了!太对了!”许爰此话倒是极为真心。 可冯宝总觉得哪儿怪怪的,可又想不起来,只能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许爰道:“我只想知道,你们弄出来钢铁后,是先用于军队,还是百姓?” “当然是百姓”冯宝想都不用想,直接说道:“大唐军队,这些年纵横天下,只需要武装少数精锐即可,科技的改变,自然应该民生优先。” 许爰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这位她眼里的“大男孩”,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成天看起来不干正事,不务正业的人,居然胸怀天下,心系百姓,心里不免想“难道说,他是和‘谢文靖公’一样的奇才?” 冯宝见她没说话,以为自己说错,就道:“我若说错,还请指正。” “许爰谨代天下黎民谢过校尉,还请日后校尉勿忘方才所言。”说完深深向冯宝鞠了一躬。 冯宝被她的举动吓到了,更没能听出来“许爰”与“许愿”是不相同的。 冯宝还想再说,忽然一阵“铜锣声”响起,紧跟着就听罗汉易大声说道:“时辰已到,请诸位就坐。” 冯宝只能放弃再说什么,跟许爰打了一个招呼后,去主席台下,寻得一张凳子坐下。 等到台下差不多坐满的时候,主席台上,王伏胜、高长史和谢岩依次走上去。 谢岩等了一会,见王伏胜和高长史落座后,自己才开口对众人道:“今天,如此众多宾朋来到,我代表所有‘卫岗乡’的人,谢谢大家。”说着,向台上和台下的人,分别行了一礼。 “今天既是‘钦命卫岗乡’正式成立的大日子,同时也是‘卫岗乡土地竞标会’的日子,在正式开始之前,请我们大家欢迎奉陛下令出席的王伏胜王公公。”说完,谢岩第一个鼓掌。 大唐其实没有鼓掌欢迎的习惯,可是“武平堡”的人都知道啊,谢岩一鼓掌,他们跟着也就鼓掌起来,四周围观的仆役护卫等,搞不清楚情况,也就有样学样地一起鼓掌,一时间,掌声一片,好不热烈! 王伏胜很满意,也很享受众人瞩目的滋味,他站起来道:“咱家奉陛下口谕来此,第一件事,是将陛下手书‘卫岗乡’匾额送来。”说着,一挥手,两名禁兵抬着一块盖着黄绸的匾额走过来。 王伏胜走上前,当众掀开,“卫岗乡”三个金色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臣谢岩,叩谢陛下天恩!”谢岩冲着匾额行大礼参拜,算是接了下来。 等其余众人全部行礼后,禁兵将匾额又抬了下去,王伏胜继续道:“第二件事,陛下说‘冯宝校尉昔日有大功于国,特赏其在此土地竞标会上,以最低价租用一块土地’。” 冯宝事先已经知道了此事,问言急忙上前,行大礼道:“微臣谢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伏胜等冯宝回到座位后,再道:“第三件事,陛下说‘卫岗乡乃是新建之地,百废待兴,以出租土地换取建设之用,是一大创举,凡租下土地的人,都是勇于为国分忧之人,理当予以表彰,陛下决定,竞标会后,将所有租用土地的人,以及租用的花费,全部诏告天下,号召天下臣民效仿’。” 王伏胜说完,谢岩再次带头鼓掌…… 掌声依旧热烈,掩盖了台下许多人因王伏胜的话而发出的一片哗然之声。 等到掌声落下,谢岩再次大声道:“现在有请‘洛阳留守府高长史’为我们讲话。” 热烈的掌声中,高长史站起身来,等掌声散去后,道:“老夫来此,仅仅是做个见证,见证这个‘土地竞标会’是公平的、自愿的,也没有徇私舞弊的,至于其他事吗,相信谢县男自会处理妥当。” 掌声中,高长史落了座,他是一个严谨的官员,为人也很正直,他从王伏胜的话里,感觉到,皇帝和谢岩他们一定有着某种默契,可他们弄的这些事,真的对大唐,对百姓有好处吗?至少现在,什么也看不出来,可以说,高长史的态度,是目前朝廷上下普遍的一个态度,那就是对“卫岗乡”的事,尽量不设障碍,同时仔细观察,不论是好是坏,总得有个结果,才能发言。 谢岩无法知道高长史的想法,他见其落座后,就对所有人道:“现在,‘土地竞标会’正式开始。” 话音刚落,数名原“驿站”驿丁,现“卫岗乡”衙门小吏,每人拿一摞号码牌,按照名单分别发给坐在凳子上的每个人。 他们在发的时候,谢岩道:“竞标会的规则是,每举一次号码牌过头顶,就代表加价五百贯,每块号码牌,代表一个人或者一家商号,这都是事先做过记录的,号码牌背面也有名字,如果有谁拿错了,请现在告诉我。” 等上一会儿,谢岩见无人开口,于是说道:“那我们就开始了。”说着,他走到“土地区块图”前,先用手指了一下‘一号地’。”然后道:“这块地,是码头专用地,大约两百亩不到,年租金五百贯,十年合计五千贯,无论是谁,租下后,需要在一个月内付清五千贯,如果无力付清,那么视为自动放弃,并且违约,需要交纳一千贯罚金,此后每块地情况基本一样,我就不再多说了。” 谢岩回到台上中间位置道:“一号地,码头专用地,底价五千贯,每举牌一次,加价五百贯,现在开始。” 声音刚落,立刻就有人举牌了。 “十一号,出价五千贯,还没有更高的?” 冯宝低头看看自己手中号牌,分明写着“二十号”。 “那家伙谁啊?跟我争。”冯宝心里想着,手上没闲着,马上举起号牌。 “二十号,五千五百贯,还有谁更高吗?”谢岩大声问道。 “二十号,五千五百贯,一次……”还没等谢岩继续说,又有人举起号牌了。 “二十四号,六千贯。” 冯宝立刻二度举手。 “二十号,六千五百贯。”谢岩嘴上说着,心里就纳闷了:“怎么突然间多出来许多不认识的人,投标码头呢?” 又有人举手了,谢岩连忙道:“十一号,七千贯。”话音未落,他又叫了起来:“二十四号,七千五百贯。” 刹那间,冯宝额头沁出了汗,他做梦也没想到,一个码头用地,竟然有两个人来争抢,看这架势,一万贯能不能拿下,都难说! 冯宝还在犹豫要不要跟进,那边谢岩又开口了:“十一号,八千贯!” 声音一出,全场哗然,这才第一块地,还是码头专用的,竟然到了“八千贯”,那后面的,许多人都不敢去想了。 “我出一万贯!”冯宝三度举牌,一口报出自己目前能够承受的最高价。 “二十号,一万贯!”谢岩也非常紧张了,他知道,不能再高下去了,一来冯宝扛不住,二来,土地价格太高,也不是好事。 “二十号,一万贯,一次!” “二十号,一万贯,两次!” “二十号,一万贯,三次!”谢岩有意识地提高了一点说话速度,最后扫视一下众人道:“成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七十九章 土地竞标会(八) 第一块地,就价值一万贯。这显然超出了每一个人的预料。 冯宝擦了一下额头汗水,心里暗自庆幸:“那俩家伙没有跟进,否则自己还真没实力拿下了。” “现在开始二号地块,也就是一号地块正上方,此地大约两百亩,属于工坊专用地,底价同样五千贯,请大家出价。”谢岩没有给众人更多时间,继续开始了下一轮。 “六千贯。”有人发话道。 “十九号,六千贯。”谢岩道。 “我出七千贯。” 谢岩问声看过去,随后道:“三十六号,七千贯。” “九千贯!” 冯宝听出来那是黄守义的声音,他不禁转头忘了一眼,心说:“老黄啥时候有这么大魄力?” 冯宝不知道,“洛阳”十多家商号,共同凑了近五万贯拿地,其中这块工坊地,是他们志在必得的一块地。 “一万两千贯!” 突如其来的报价,连谢岩都深感吃惊,很紧看过去,见是一位胖胖的中年人在举牌。 “四十一号,一万两千贯!”谢岩来不及多想,大声说道。 黄守义认识那个“四十一号”,他是“长安”东市里最大商号“福升粮行”的东家,没想到他也对工坊地感兴趣。 “四十一号,一万两千贯,一次!”谢岩的声音又想起了。 黄守义顾不上多想,举牌道:“一万三千贯。” “三十六号,一万三千贯……” “一万五千贯!”四十一号二度提高报价,同时打断了谢岩的话。 “一万六千贯!”黄守义举牌道。 “一万八千贯!”四十一号三度报价。 “两万贯!”黄守义报出了一个让人感觉不可思议的价格。 冯宝眼睛瞪得老大,他仿佛头一次认识黄守义一般。 “两万贯!老黄全部身家,也就这么多吧?”冯宝在心里盘算着。 四十一号,似乎非常的财大气粗,几乎没有考虑,直接举牌:“两万两千贯。” 黄守义犹豫了,“洛阳”众商号在座的人,也都感觉到了巨大压力,虽然说不清楚“长安”的商号们怎么想的,但是他们纷纷有种预感,那就是来自“长安”的商人们,正在设法挤进“洛阳”,而机会就是这次“竞标会”。 黄守义和身边几个人紧急说了起来…… 那边,谢岩已经说道:“四十一号,两万两千贯,二次。” “两万五千贯!”黄守义又举起了号牌。 这一次,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齐齐的落在四十一号身上。 主席台上,王伏胜眼睛都看直了,他头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挥金如土! 高长史也是同样无比吃惊,他前面觉得冯宝出一万贯,就已经觉得“太贵了”,甚至认为是谢岩他们伙同别人哄抬价格,现在才发现,自己真是错了,现在报价的两个人,他都认识,要是说他们也和谢岩串通好的,那是绝无可能,只能说,商人们的实力和胆识,远超他的想象。 “三十六号,两万五千贯,两次。” “三十六号,两万五千贯,三次……” 没等谢岩说出“成交”两个字,四十一号又举牌道:“两万八千贯!” 这一次,任谁也看的出来,他也是快到极限了,否则绝不会胖脸通红,满头大汗的说出来。 黄守义听后,更是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这个价格,他事先打死也不会相信,如今,竟然活生生地出现了。 谢岩都有点蒙了,大唐商人的实力,简直不可想象!这可不是买地,只是十年的租金啊! “三万贯!”黄守义几乎咬牙切齿地道出了一个数字。 “三十六号,三万贯,一次。” “三十六号,三万贯,两次。” “三十六号,三万贯,三次,成交!”谢岩最后两个字一说出。 黄守义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煞白的脸庞,终于有了血色,旁边的人也都松开紧绷的脸,对他们来说,这是一场“洛阳”商户狙击“长安”商户入侵的战争,他们只能赢,不能输,没有退路。 工坊地的特殊用途决定了,无论谁拿下这块地,都可以设立各种作坊,而“卫岗乡”距离“洛阳”太近了,很快又有码头直通城里,那就意味着,作坊里的产出,可以以最低最快的方式进入“洛阳”贩售,如此要害如果被“长安”商户把持,以后“洛阳”的商贾们,就得仰人鼻息过活了,那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接受的。 第三、第四、第五这三块地,都是服务业用地,看着位置好,其实发展价值并不大,分别以九千贯,九千五百贯,一万贯成交。 第六、第七、第八、第九、第十,这五块地,都是居住、官衙和商业的混合用地,虽然低价都是五千贯,但是扣除官衙用地后,实际底价,不足四千,加上几乎没有任何发展可能,全部以五千贯的价钱拍出。 由于用时较长,谢岩宣布:“休息半个时辰。” 冯宝听后,马上起身去找黄守义,还没等他靠近,便发现他已经被人给“包围”了,眼瞅着也是挤不进去了。 因为需要避嫌,冯宝也不能去找谢岩,只得走到一边的屋檐下,歇息一会。 石子很贴心的从屋里拿来茶水,准备给冯宝送过去,才走出两步,却被许爰伸手给拦住了。 “石子,让我来。”许爰说着,直接拿过茶杯,然后转身走到冯宝面前,递过去道:“渴了吧,喝点水。” 冯宝道一声“谢了”,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后,问道:“老黄今天的事,你知道不?” 许爰摇首道:“不知道。” “唉,他老黄哪来的三万贯啊,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事先也不说一下。”冯宝很是无奈地说道。 许爰却有些不以为然地道:“我看没那么严重。” 冯宝问:“怎么说?” 许爰道:“我觉得,这应该是城里各大商号的共同决定。” “不错不错!冯宝有些回过神,道:“也只有商号联盟,才能拿的出这么多现钱,还是你看的清楚啊。” 许爰道:“我感觉,四十一号他们,也应该是商号联盟,否则两万多贯,不可能有哪一家有如此实力。” 许爰一番话,又让冯宝僵硬的脑子活动开了,他沉思片刻后,道:“后面的十块地,除了最后那一块,其余九块地中,只有娱乐业两块地和仓储货运两块地有高价值,其余五块杂项用地,也只能办各种市集,或者各种交易场所,他们用不好那些地的,自然价格也不会高,我觉得,‘洛阳’商号们应该拿下仓储那两块地,让出娱乐业用地给‘长安’商人,但是一定要用些策略,必须在先进行的娱乐业竞价中,拉高报价到两万五,只有消耗掉对方的实力,后面才好以较低的价格拿下仓储货运用地。” “那要是别人插手呢?”许爰忽然问道。 “不可能,这个时候,相信大多数人都知道了,这是两大商户联盟的较量,他们不会参与进来的。”冯宝笃定地说道。 许爰又问:“要是‘长安’商户也用这个策略怎么办?” 冯宝想了一下道:“娱乐业用地,按目前的价格看,两万贯以上是肯定的,如果要消耗对方,最少也要拉到两万三,无论哪一方,再用掉四万多贯,后面都会没有竞标的能力了,这中间就是一个取舍的事了。” 许爰道:“确实如此,那我还是去提醒一下黄伯父好了。” 冯宝眼睁睁地看着许爰去找黄守义,偏就不晓得如何说是好,自己的想法,其实并不成熟,要是弄出不好的结果,岂不是害了黄守义。 可时间来不及了,随着罗汉易一声:“请大家回到座位上。” 等众人坐下后,谢岩走到台前,道:“现在我们继续开始。” 跟冯宝预料的差不多,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这五块混合杂项用地,成交价格大体在八千到一万贯之间,过程可谓波澜不惊。 但出乎冯宝预料的是,十六、十七两块娱乐用地,“洛阳”和“长安”两大商号不约而同地都选择了放弃,最后被一个四十八号,不知道哪来家伙,分别以两万和两万四千贯拿下。 十八号地,从谢岩说出:“开始”起,价格直接就上了两万贯。 “长安”商户们似乎也达成了一致,要想开拓“洛阳”市场,生产和运输,必须占一样,否则根本做不到。 “三十六号,两万七千贯,一次。”谢岩大声说道。 紧跟着又听谢岩道:“四十一号,两万九千贯。” “三万贯。”黄守义几乎不带犹豫地说。 “三万一千贯。”四十一号显然不打算退让。 “三万两千贯。”黄守义紧跟其后。 事实上,这是“长安”和“洛阳”两大商会联盟之间的角逐,根本就没别人插手的余地。 “三万五千贯。”四十一号报出来一个“天价”。 黄守义犹豫了,许爰告诉过他冯宝的说法,但是他没有放到心里,“洛阳”商号这次的主要目标就是工坊地和仓储运输地,初始准备了五万贯,哪知道一块工坊地就花了三万,休息时间,众人一致同意追加三万贯,可是仓储运输地有两块,如果这次再用去三万多,那下一块地只能放弃了。可真要是放弃,那不等于是引狼入室啊,“长安”商号直接就在“洛阳”大门前有了根据地,那是怎么样也很难接受的!可是……黄守义真的很无奈。 “四十一号,三万五千贯,一次。” “四十一号,三万五千贯,两次。” “四十一号,三万五千贯……” “三万六千贯。”冯宝突然举牌道。 冯宝的中途加入,令所有倍感意外,甚至连黄守义都非常诧异,他不明白,冯宝这是什么意思。 唯独有一个人,从冯宝不同寻常的举动里,看出了蹊跷。那就是许爰。 许爰距离冯宝有些远,她不可能过去问,但是她的眼睛很好,不仅看到了冯宝高举的号牌,更看到他单独翘起了一根手指。 许爰犹如心领神会一般,马上领悟到冯宝的意思,她上前两步附身在黄守义耳边道:“冯校尉可以资助一万贯。” 此话一出,黄守义立刻明白了冯宝意思,他马上举起号牌道:“三万七千贯。” 四十一号也不退让,举牌道:“三万八千贯。” 黄守义马上报价:“四万贯。” “天啊!”主席台上,王伏胜和高长史都感觉到头晕目眩。 “那可是荒地啊,什么都没有的荒地!这价格,都快赶上在‘洛阳’租地了。”每个人心里都在计算着,他们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八十章 土地竞标会(九)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商业操作,可以说,事先没有一个人能够预见到现在的情况。 此时此刻,真正感到庆幸的人,反而是那些豪门大户,由于皇帝的原因,他们并没有敢参与这场争夺,反倒是亲眼目睹了商户们之间,为了利益进行地你死我活的争斗,商人们联合起来的力量,第一次向世人展现了实力,同时也给了一些人启发,如何用好这股力量?成为许多人心里琢磨的目标。 “三十六号,四万贯,一次。” “三十六号,四万贯,两次。” 谢岩的声音不徐不疾地说着:“三十六号,四万贯,三次,成交。” 黄守义还没来得及接受别人祝贺,第十九号地,又推出了。 冯宝一直注意自己前面不远处的四十一号,见他和身边的几个人一直在低声说话,虽然不清楚他们说什么,可冯宝总觉得,“长安”商户们,不会,也不可能认输,哪怕是为了面子,最后这一块地,也一定会不惜代价得到。 事实证明,冯宝判断正确,仅仅几轮报价,十九号地就到了“三万五千贯”。 冯宝暗地盘算了一下,觉得“洛阳”商户如果想要拿下,至少需要花费五万贯,如此一来,整个“洛阳”商户需要在土地上花费超过十万贯,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现钱,即意味着“洛阳”商业活动将会缺少资金,那将会带来很多连锁反应,真要是这么做了,其实非常得不偿失。 冯宝想明白后,抬头四下张望,等发现许爰看着自己,不禁对她微微一笑,紧跟着伸出手掌,张开,示意为“五”,然后又做了一个收拢成拳的动作。 许爰刚开始以为冯宝是对自己开玩笑,还给了他一个白眼,等看完他的动作以后,稍做思考,即明白了其中含义。 她马上到黄守义身边说道:“冯校尉说,价格推到五万贯,然后放弃。” 黄守义刚刚报出:“四万两千贯”,耳听许爰这么一说,他也有些动心了,只是此事不是他一个人的事,需要和其他人商量。 报价依然继续,“洛阳”商户们已经开始紧急磋商,是不是接受冯宝的提议。 此时,四十一号已经报出了“四万八千贯!” 黄守义没有得到身边人提示,只能硬着头皮报道:“四万九千贯。” 四十一号立刻道:“五万贯。” 黄守义没有马上开口,而是转首看向本方的人…… “四十一号,五万贯,一次。” “四十一号,五万贯,两次。” “四十一号,五万贯,三次。” 黄守义还没得到提示,刚想举牌,有只手抓住了他,跟着就听到:“成交!” 不管甘心不甘心,事情都已经结束了。 好在,黄守义发现,最后时刻拉住自己的人,是本方最重要的一位商号东家,可以说,这也是“洛阳”商户们的全体决定。 最后一块地,那自然是没有任何悬念,冯宝以五千贯拿下了近一万亩的山地和林地,还包括“官道”以北的部分平地。 那是皇帝奖赏功臣的,谁都无话可说,至此,“土地竞标会”可算是圆满结束了,“卫岗乡”总共获得建设资金约二十七万贯,可谓是最大的赢家。其余各人,也算是得到自己想要的土地,只是,价钱有点高而已。 当晚,谢岩包下“洛阳”最大酒馆,设宴款待所有参加“土地竞标会”的各路来宾。 酒宴期间,谢岩宣布:“‘卫岗乡’最先开始建设的是官衙和道路,欢迎各位能够提供相关材料的前来,我们需要大量采购。” 谢岩的表态,等于宣告了“卫岗乡”建设的正式开始。 无论“洛阳”还是“长安”的商贾,又或是各豪门大户的家族生意,只要是和这些方面有关的,纷纷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现在没有人怀疑“卫岗乡”的实力了,众人纷纷上前找谢岩敬酒,以期能够在建设过程中分一杯羹。 冯宝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与后世是何其的相似啊!他轻轻叹了一下,心说:“还是不当官好啊,光是应付这些破事,足够人烦的了。” 谢岩更是苦不堪言,他本来酒量就很一般,哪能架得住如此多的人敬酒,若不是罗汉易替他抵挡了一阵,当场就有可能出丑了。 幸好,不管多么无聊的酒宴,都有结束的时候。 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一切又都恢复到平常的状态。 王伏胜走了,他需要立刻回“长安”,向皇帝禀报整个“土地竞标会”发生的情况。 谢岩陪同他一起上路,临出发前,他将罗汉易留了下来,在“洛阳府衙”里开设“卫岗乡办事处”,专门负责订购材料和联系商户。 这是一个肥差,谢岩本想让冯宝担任,可是他死活不肯干,只有交给罗汉易。至于办事处需要的小吏,暂时从“洛阳留守府”借用,等日后招募到合适人选,再行替换。 接下来的日子里,冯宝无心插手罗汉易的事情,他把全部的精力放到了“宝庄”建设上。并不是说他只重视自己的庄园,而是他知道,谢岩那里的大规模建设,需要些时间,至少也要等资金到位以后才可以,他必须得利用最后这点时间,将“宝庄”的事处理好。 “卫岗乡”也好,“宝庄”也罢,一切都在按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长安”,皇帝李治不淡定了,当王伏胜说出了“土地竞标会”上的详情后,李治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二十多万贯!朕的江山,居然这么值钱?”李治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呢还是其他别的什么。 “二十多万贯”这个数字,不仅震惊了皇帝,也震动了整个大唐朝廷。 许多官员纷纷上书,认为这些钱不应该由“卫岗乡”独得,理当上交朝廷云云…… “政事堂”里,李绩从来不对这些事发言,长孙无忌,性格阴鸷,也极少对自己未知的事情多说,唯有褚遂良,性子耿直,历来有话就说:“也不知道这些官员怎么想的,‘卫岗乡’的做法既然无先例可循,又岂能让其上交?” “褚公不必在意,他们也是番好意,数量如此巨大的钱财,对谢县男而言,可不一定是件好事,大家也是一番爱护之心吧。”于志宁似乎是在和稀泥一般的说。 可是实际上,“政事堂”里在座每个人都听得出来,于志宁隐隐指出一个弊端——那就是,如果没有“户部”或者“监察御史”的监督,那么这笔钱,早晚会惹出事来。 褚遂良若有所悟的看了长孙无忌一眼,见他还是一幅古水无波的表情,于是道:“此事,确有可能,当防患于未然。” 褚遂良尽管没有把话说的直白,但在这些老的成精的政客看来,已经足够了,明日朝会上,必定会有人提出相关话题,从而将事情引到另外一个层面——那就,朝廷,也应该参与到“卫岗乡”的事情里,那么皇帝的意志,也就不能随心所欲了。 自古以来,皇权和臣权之间,历来是一个相互争夺的过程,皇权过大,容易引发许多弊政,隋炀帝就是最好的例子;而臣权过大,又会出现霍光这般可以行废立之事的权臣。 在大唐朝廷重臣的眼里,“卫岗乡”其实就是皇帝给自己创造了一个扩大皇权的机会,只是时机和方法异常巧妙,大臣们无法反对而已,要是能够借机将朝廷的力量安插进去,无异于是最好的选择。 果然,次日朝会上,有官员当庭提出:“臣听闻,‘卫岗乡土地竞标会’所得收入约二十七万贯,如此巨额钱财,若由‘卫岗乡’独自支配,臣担心会引发贪渎,臣提请陛下委派‘户部’监察。” “微臣附议。”数名中级官员相继走出,提出相同看法。 李治坐在龙椅上,俯看众官员,嘴角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笑,说道:“众卿家所言极是,谢县男亦有此考虑,他向朕建议,将此笔款项暂存于‘洛阳留守府’,一应支出账目,由‘留守府’长史负责督查,而‘卫岗乡’自身也将设立一个单独的监察人员,并向朕提议,委派监察御史担任,职责同样是监察账目,朕深以为然,众卿家还有何异议?” 李治金口一开,旁人哪能再说什么,更何况,谢岩提出的方法,等于是安排了两批人监察,唯一区别在于,“洛阳留守府”方面和监察御史之间的权力划分,而这个,恐怕朝廷很难直接做出安排,最后还是要皇帝指定才可以。 虽然大臣们的想法没有成功,但是好歹也算是可以明正言顺地派人去了,只不过,他们并不清楚地是,账目督查事宜,在“洛阳”而不是“卫岗乡”内,因此,根本不存在他们想的那样,能够介入到“卫岗乡”的日常事务中。 “驿站”里,谢岩无法知道朝廷上的动态,之所以他要让王伏胜给皇帝带奏章提出对于账目督查的意见,主要也是考虑到朝廷内部的问题,担心给李治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更何况,他来自后世,清楚了一句话——绝对的权力,带来绝对的腐败。他自己曾经深恨贪官,如今他当官了,怎么可能给别人贪渎机会呢,这是个原则问题,谢岩心里还是很清楚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八十一章 定策 “卫岗乡”目前是一张白纸,虽然说,可以由人任意挥洒,可是在物质条件缺乏的古代,许多想法根本就无法实现。 谢岩亲自跑去“宝庄”,一来去看一看,二来也是找冯宝商量事情。 “你让我建砖窑?”冯宝极度不解地看着谢岩问。 谢岩道:“是啊,我记得你说过,你好像知道怎么烧红砖。” 冯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道路上走了一段后,说:“你想用红砖盖房子?” “是啊,要是都用木料,既不耐久,耗费也太大了,你看看这四周,还有多少成材的树木?”谢岩反问了一句。 “唉,好吧,我答应你。”冯宝叹道。 谢岩见他非常勉强,不禁奇怪地问:“你不愿意?还是说有什么困难?” “心理问题。”冯宝也不隐瞒,说道:“其实我有一个亲大伯,他和老头子不一样,一心走正路,年青时在砖厂上班,他有写日记的习惯,我知道的就是从他日记里看到的。” 冯宝似乎是在回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他们老板,为了多挣点钱,制砖的时候,降低了粘土比列,使得砖的强度大幅度降低,当时大伯不懂,也不知道,自家起房子的时候,就用了,结果,一次很轻微的地震里,房子塌了,伯母和孩子在睡梦里,被活活……由于其他人家都没事,反而是新建的大伯家出了事,大伯这才怀疑到砖上面,后来,大伯弄清楚后,为了报仇,他直接杀了老板,算是把自己也搭上去了。这事发生的时候,老头子还小,但是他和大伯感情很好,要不然,我估计他会弄死老板一家给大伯报仇雪恨。后来时间久了,他的心思也淡了,只是告诉我,不许我冯家人从事相关的事,算是一种祭奠吧。” 谢岩静静地听后,道:“对不起,令你为难了,要不这事我来办吧。” 冯宝摇了摇头道:“几十年前的事了,也该放下了,况且这是大唐。而且真交给你,我也不放心,这事看起来不大,可一旦弄不好,就是大事,还是我来弄吧,不过,你得弄出一套制度来,杜绝质量问题,要不然,不如不弄。” “好,我们一起想办法。”谢岩道。 “你要弄砖窑,不只是盖房子吧?”冯宝又问。 谢岩道:“我打算用红砖盖房子,订购青砖铺地,却也只能用在小范围,其他道路,还是和现在一样的。” “那盖房子光有砖不行,水泥哪来?” 谢岩道:“你多建几个窑,其中留下几个烧砖,专门实验烧制水泥、玻璃、瓷器这些,成本摊进红砖里,如果还不够,我另外想办法。目前可以用土办法,糯米汁混合石灰来凑合,只是成本高,原材料有限,先凑合用,乡里用肯定没问题,如果要推广,没水泥的话,肯定不行,那就是要看发展情况了,好在不赶时间,我不相信一辈子弄不出一个水泥来。” “炼钢炉那边呢?你问过张猛了?”冯宝道。 谢岩说:“问了,其实说出来很简单,他们家居然懂得会制焦炭,真是件怪事,不过这也好,省得我费劲实验了。” “你打算把‘炼钢炉’建在哪儿?” “涧河南岸,再造座桥,连接到你的码头上,方便运输。”谢岩道出自己设想。 冯宝道:“那我把砖厂也设在那一带。” 谢岩笑道:“这么一来,南岸就成了重工业区了。” “这不是很好吗?我的看法是,农业只够吃饱饭,手工业和轻工业只能改善生活,只有真正的科技和重工业,才是发展之道。” “还要加上配套的金融业才算完整。”谢岩补充了一下。 冯宝道:“你的心可真大,你觉得我们这一辈子能干的完?” 谢岩道:“很难说。” “奥?你说说看,我们几十年的时间,难道抵得上日后一千年?”冯宝非常好奇的说。 “当然不可能。”谢岩先是肯定的说了一句,然后又说:“可是你别忘了,人类科技真正的进步,前后大约也只有两百年,而其中核心的理论部分,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可是你和我,却都知道啊。只需要我们在恰当的时机,将这些部分传出去,人类探索未知世界的好奇心,将帮助我们共同推进,你觉得几十年时间还不够吗?” 冯宝一时间想不过来,干脆就说:“老规矩,你想我做,你这些稀奇古怪的道理,反正我是弄不明白,大唐有没有人能懂,鬼才知道呢。” 谢岩说的道理,其实他自己也没整理明白,只是想哪说哪,所以他也不求冯宝能懂,理解就行了。 “你搞建设的人手哪来?大唐可没有建筑工人?”冯宝换了一个话题。 “暂时不清楚,杨登带人去各村招募人手去了,按照每天三百文的价钱,应该能够招募到千把人。” 冯宝道:“一千人,你光修路都不够,我算过,少说需要五千人,才能应付过来。” 谢岩道:“先修路,然后再找盖房子的人,我预计,‘洛阳’那边应该可以招募到足够人手,酬劳够,应该不缺人手。” 冯宝道:“那你打算让谁去办这件事?” 谢岩想了一下说道:“负责招募的人,我这里没有合适的人选,你那有合适的人吗?” 冯宝说道:“确实有一个人,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 “你说说看?是哪一位?”谢岩问道。 “黄守义!” 谢岩道:“他是很合适的人,可是他愿意吗?” 冯宝道:“我不能肯定,只能说可能性很大。” “那交给你?”谢岩道。 “好吧,那就听你的,我去跟他说。” 两个人意见达成了一致,谈话也告一段落。 “对了,有件事一直忘了问,乡里拿下地块的都是些什么人?”冯宝转开了话题道。 谢岩道:“我查看过了,娱乐那两块地,是被‘扬州’和‘江宁’富商拍下,居住那几块地,全部被世家豪门拍下来,其余的都被关中富商们拍下,那位小王爷李撰,也拍了一块。” 冯宝笑道:“区区一乡之地,汇聚大唐几乎所有的势力,堪称风云际会呀!” “无妨,只有真正有势力的人参与,才能推动整个国家的进步。” 冯宝问:“你就不怕自己搞不定这帮人?”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在利益面前,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 冯宝道:“我赞同你的观点,但我需要提醒你一句,他们在很大程度上是政客,那东西可不完全和经济利益有关。” “你呀,怎么就聪明一时,糊涂一世呢?你忘了我们的最大优势是什么了?是预知啊!所以我们不可能站错队,在这个最大的风险上,反而是我们最强的地方,可以说,当我们弱小的时候,皇权可以给我们足够的保护。” 冯宝哑然失笑,感觉自己确实是想多,但是他马上问了下一句:“那当我们强大的时候呢?” 谢岩没有立刻回答,沉默很久后,才说:“不受制约的权力,太容易恣意妄为。” “唉”冯宝叹息一声道:“知道你有大心思,我是上了贼船下不来咯。”说完之后,再道:“我明天回去找黄守义,你呢?今天住这?” 谢岩摇摇头道:“我得回去,我约了‘扬州’和‘江宁’的那两个富商,明天一早见面。” “你找他们做什么?”冯宝问。 谢岩道:“糯米、粮食等一些大宗物资,通过他们可以直接在江南采购,他们可以用拍地款在当地付款,通过水运直接运到乡里,你的码头可要抓紧了,不能拖太久了。” “知道,‘宝庄’这里基本没有太多事,全都规划好了,有老兵看着弄,我也放心,酒坊现在日产接近千坛,同时供应‘长安’和‘洛阳’,也足够了。” 谢岩道:“酒是个特殊的东西,不能盲目扩大,千坛产量,我觉得足够了。” “放心吧,我吩咐过了,酒只产千坛,那几个老兵很有分寸,不会有事。” 谢岩点了点头,最后说:“好啦,我得回去了,不然得赶夜路了。” 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可以客套的,原地分手后,谢岩马不停蹄地赶回驿站,回到自己房里,刚坐下,水还没有来得及喝一口,就看到杨登急匆匆地走进来,满心欢喜的说:“校尉,好消息,好消息啊。” 谢岩见他也是风尘仆仆的样子,便先给他到了一杯水递过去,道:“坐下来,慢慢说。” 杨登接过水杯,坐下一口就喝光,而后道:“乡里的百姓,听说每天三百文,还管饭,全都乐坏了,某将算了一下,可以来出工的所有人加一起,大约有一千六百人。” “啊,这么多人?那耕种怎么办?”谢岩很担心地问。 “不影响”杨登道:“这一次算是弄清楚了,乡里,现在有一千零四户,总人口,近六千,多出来的人是其他地方跑来的流民,躲在山沟里,自己开垦一些荒地,末将知道乡里缺人,就告诉他们,过去的事不作数,现在重新给他们上户籍。” “好!这件事你做的非常好,都是大唐百姓,何必计较过去,再遇到类似情况都照此办理。” “校尉放心,末将知道。” 最大的人手问题,得到一定程度的解决,谢岩心里放心了许多,他终于觉得,“卫岗乡”的建设可以全面开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八十二章 建设 次日,“扬州”和“江宁”的富商一行一十七人,来到“驿站”。 为首是“扬州”首富洛中恒的长子,他见到谢岩后,长长作一揖道:“扬州洛克然见过谢县男。”另外一位“江宁”萧姓富商,也跟在后面行礼。 会客室里,韩跃给两名富商到了一杯茶,其余随从,就只能是白水了,毕竟现在谢岩弄的茶,还是一个稀罕物,产量也不高。 两名富商第一次喝这样的茶,非常好奇,细细品了一下后,赞道:“此茶确实罕见,品之甘贻,好东西啊!” 谢岩笑道:“这有个名堂,叫‘天然见针法’,取意自然,两位觉得如何?” “好好好,的确非常有含义!”洛克然道。 另外的富商却问:“若我们大量采购,不知道可否?” 谢岩道:“关键是新茶太少,江南之地,应该更加适合才是。” “哦,可惜方法吾等不知啊。”洛克然说道。 谢岩道:“二位如果有兴趣,可以在本乡与我合作开设作坊,却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洛克然道:“谢县男有意,吾等自无不可。” “如此甚好,此事以后再议,今天请两位来,主要还是另有一事。” “谢县男请说。”洛克然道。 谢岩道:“本乡需要从‘江南’采购一些物资,主要是粮食一类,两位可有兴趣代办?若是有兴趣,可以直接用租地款项的半数来操作,如此两位可省些运钱的费用,多少也能从中赚一些。” 洛克然闻言大喜过望,运钱本是件耗费不低的事,如今不但可以少一半,且采购两万贯的粮食,自己少说也能挣一成,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他哪里还有反对的道理。 谢岩他们满口应承,便取出提前准备好的文书,交给洛克然道:“洛兄可拿着这封文书直接去城里找罗汉易,一应采购由他负责,只要和谈妥即可。” 两名富商,没有想到事情办的如此顺利,他们相互看了一眼,眼中含有不可思议的神采。 在他们的眼中,和官员打交道,尽管不是很难,却也不是那么容易,似谢岩这般办事干脆利落的官员,可以说极为罕见,他们用眼神交换了一下,最后还是由洛克然对谢岩道:“我们有心在运送粮食过来的同时,捎带一些南方的特产,不知道谢县男以为合适否?” 谢岩奇怪的问:“公平合理的经商,难道还有问题?” 洛克然道:“吾等商贾,若不投献于显贵官员门下,岂能有立足之地。” 谢岩沉默了,对于投献之事,他是有所了解的,就比如黄守义如不投献在许家门下的话,根本无法在“洛阳”正常经商,每年收益的三成,就是投献的费用,这个金额相对固定,哪怕是今年亏钱了,也需要支付。 洛克然见谢岩沉默不语,以为他在盘算费用,便主动说道:“我们欲意投献县男门下,费用按老规矩算,如何?” 谢岩摇首说道:“两位误会了,我素来认为,投献之举乃是弊端,故而本乡之内不需要,两位大可以安心经营,只要不触犯律法,不漏交税收以及乡里的三项独立收费即可,正当的经营收入完全归自己所有。” 所谓“三项独立收费”,即是谢岩按照后世的模式设立出来的“清扫、教化、服务”三项费用。 拍下土地的人订立契约时,谢岩专门解释过,他目的只有一个,慢慢培养大唐人“购买服务”的意识。 洛克然他们知道,三项费用是固定的,和投献的花费相比,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可以说,谢岩的态度非常明确,等于给他们吃下了定心丸。 洛克然他们从座位上站起来,同时向谢岩行了一礼,接着道:“感谢县男对吾等商贾的支持,吾等一定尽力,绝不辜负县男好意。” 他们随后又和谢岩聊了一下“娱乐地块”里面的设置事宜…… 谢岩以多出千年的眼光,给出了许多建议,听得洛克然他们一愣一愣的,一致认为眼前的“谢县男”是比他们更加出色的商人! 他们还在聊的时候,“洛阳”城里,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自冯宝请黄守义负责招募人手以后,黄守义以极大的热情投入进去,他召集整个“洛阳”商界的好友,在“南市、北市”两大市场里,挂满了“卫岗乡”招募用工的信息,并且将用工条件公之于众。 “每天三百文,一日三餐管饱”光这两个条件,就足以令城里的闲散人等为之动容,短短半天内,就已经有千人登记报名,并且有专门的老兵负责编组,每百人为一队,设立一名队正和两队副,由他们最后将人带到工地上。 谢岩不怎么管具体事务,他把这些事情分别交给罗汉易和杨登两个人,并且本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很少去过问,他相信这些经过“武平堡军”训练出来的军官,有足够能力应付。 十天后,“卫岗乡”最大的工程——道路建设正式宣告开始!差不多有近三千人,同时开工…… 另外有一千人在“涧河”南岸开始修建砖瓦窑,这活儿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只是冯宝自己不放心,天天吃住在工地上,虽然说有石子和另外一个老兵的照顾,但是当许爰去工地看到冯宝的时候,却是不禁吓到了,那个灰头土脸的人,难道会是向来注重仪容的冯宝?要不是石子指认,她根本就看不出来是眼前的人。 冯宝一见许爰就说:“你来工地做什么?快回城里去,这儿又乱又脏,不适合你待。” 许爰道:“你应该和谢校尉一样,将具体的事情交给别人去办。” 冯宝知道她说的意思,却否定地道:“不一样,他那些事可以,我的事不可以。”说完,用手指了一下自己身后的砖窑,又说:“这些,多少和安全有些关系,我今天多费点事,以后会省很多事情,还是很划得来的。” 许爰知道在这些事儿上争不过冯宝,也就随便说了几句后离开了。 古代的建设速度,和后世相比较,自然要慢一些,在缺少工程机械的情况下,还要受到天气的影响,往往一个大工程需要耗时很多年,甚至于几十年。 谢岩和冯宝都明白,工程机械那是别想了,唯一可以提高效率的地方在于,用更加高效的组织形式,即后世常用的“分段包干”,并且设立了完成时间,以及提前完成后的奖励制度,且每十天结算一次,从不拖欠。 在如此巨大的金钱魔力下,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所有的工地上,莫名其妙的多出来许多人,都是原先工人的家人和亲朋好友,利用业务时间来“挣外快”,这笔费用,并不在工程预算内,可是由于提前完工的高额奖励,每个小队的人都清楚,只要提前一天,每个人可以拿五百文,十天就是五贯,而这五贯里,扣除“挣外快”的人拿走的那部分,每人还能分一贯多,况且,拿走的那些人里,很多都是自己的家人,这和自己拿到也没有什么区别。因此,工程速度提升之快,让所有知道的人简直都不敢相信。 负责账目督查的高长史和监察御史,为此还专门带人去工地调查,经过仔细询问后得知,那些多出来的人,都是附近跑来“挣外快”的,不仅是自愿,而且也没有耽误家里的田地农活。 高长史担任牧民官多年,自然知道的也多,他就问那些百姓:“尔等又是如何解决来回路上时间的呢?” 百姓告诉他:“谢县男从城里请了二十辆马车,沿官道和道路条件好的一些道路,按每个时辰一次的标准往复来回,只要有人上车,就是一文钱,远一点两文钱,我们就是依靠这些马车完成来回。” “还有睡觉。”其他百姓补充了一下。 高长史明白了,原来百姓们是把睡觉的时间,挪到马车上,原本在家休息耍乐的时间用在工地上,的确没有占用干农活的时间。 “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监察御史问了一句。 高长史听得眉头一皱,他心里清楚,老百姓是想不出来的,多半是谢岩和冯宝想到的,可如果真是他们的话,此事传到朝廷里,难保不起什么风波,毕竟百姓们如此辛苦奔波,要是说一点不影响农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高长史是文官,却是军中文官出身,不仅战功显赫,且还是“英国公”李绩的老部下,他从监察御史来到“洛阳”后的表现就看出来,朝廷派来的,说是督查账目,其实更像是挑刺儿的人,可是“卫岗乡”不仅把采买的地方设在“留守府”,更有一套独特的记账方法,居然让监察御史找不出一点毛病。今天他这一问,其实是有些用心叵测的意味。 结果却是出乎预料的。 百姓说:“法子是‘上河村’常远那个娃子想出来的,听说他因此得到谢县男赏识,现在成衙门胥吏了。” 高长史于一旁道:“老夫听过这个名字,好像他在剿灭‘云州叛军’时,还立过功。” 监察御史无话可说了,只好沉默的退到一边。 事实上,“上河村”不在“卫岗乡”范围内,当“卫岗乡”招募工人的消息传到他们那儿的时候,工地已经开工了。 “云州叛军”事件里,“上河村”损失惨重,朝廷虽然免了两年税赋,但是日子依然很艰难,为了生计,村子里也想派人去工地,可不知道怎么办,就让常远先去看看。 常远去了以后,不知道问谁,最后想起来冯宝,经过打听后,他去了砖瓦窑工地上找到冯宝。 冯宝对此事自然极为热心,专门让石子带他去找谢岩安排。 常远祖上出过读书人,所以他多少识点字,加上他人虽看来木讷些,可脑子非常灵活,干了没多少日子,他居然自己安排村里人实行两班倒不间断施工,谢岩知道后,大加赞赏,不仅提拔他给杨登当了副手,还通过他,实行了一些自己不方便直接出面的事,这才有了后来的什么“提前完工奖励”、“公共马车”等一系列制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八十三章 施工队与收割队 从常远的身上,谢岩忽然意识到,自己可以在工人中选拔一些才智过人的,将他们充实到自己的队伍里,他们都是本地人,用本地人管理,虽然有弊端,可优势也同样明显,至少从现在来看,利大过弊。 于是,“卫岗乡管理速成班”诞生了。 “班长”谢岩、“副班长”冯宝、“执行班长”许爰,他们三个人构成了“速成班”领导机构。 之所以让许爰当这个负责日常事务的“执行班长”,完全是冯宝极力推荐的结果。 谢岩只考虑到自己和冯宝事务多,且在古文一事上水平有限,更要命的事是,他来到大唐后,文人一个不认识,认识的不是军卒就是商贾,除了许爰,他还真就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可是,“速成班”里的学员,多是军卒出身,只有几个人是普通百姓,许爰这么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长得跟大姑娘似的毛头小子,能够镇的住场面吗?谢岩很是担心。 许爰本人根本就不想来,无奈冯宝是非常欣赏她,有心把她培养成一代名人,软磨硬泡地说了两天,甚至最后还使出了“杀手锏”,说:“只要你肯去,我送你一个举世无双的宝物。” 出于对举世无双宝物的好奇,许爰这才答应“试试看”。 开学第一天,冯宝特意赶到“驿站”,警告那些军卒们,不许欺负许爰,否则自己一定会严加惩处,并且为了防止万一,他还特意找了暂时无事可做的张猛充当许爰护卫。 说起张猛,此人倒是很有点意思,他们家据说是“留侯”张良的后代,后来家道中落,沦落为铁匠,但是他们家似乎和游侠有缘,不仅一直以来依靠给各路游侠打造装备为生,而且还从中习得很多实战的技巧。到了他这一代的时候,战技可谓登峰造极。 当日和王三狗那是纯粹比试兵刃,后来他们真正私下较量过。以王三狗的身手,竟然招架不住,最后加上老张头,两个人才能和他打个平手! 王三狗和老张头的身手和雷火那可是差不多,而看起来跟莽夫一样的张猛却能力敌两人,这就太恐怖了!谢岩知道后,马上找上张猛,问他是否愿意留在乡里? 张猛倒是无所谓,反正他现在无家可归,原本在“韩王”府里,虽说身手好,却不是亲信,只是一名普通护卫而已。不过他还是提出了一个条件:“现在是暂时留下,只有修好宝刀,才可以真正留下,若是修不好,还得走。” 谢岩满口答应,对张猛说:“半年内,保证把宝刀重新回炉,只要你愿意,打成什么样的刀都行。” 张猛有些不相信,他家祖上虽然把石炭弄成了一种奇怪的“黑炭”,后来听谢岩说那个叫“焦炭”,这才能够熔化那几块陨铁,即使是这样,先后弄了快五年,才打造出来,因为珍贵,所以他不修好宝刀,是绝对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的。 因为是暂时留下,张猛是目前“卫岗乡”里最清闲的人,人要是太闲了,其实也很无聊,因此,谢岩请他临时充当许爰护卫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答应。 有张猛这么一号人物当护卫,许爰在“速成班”里那可是说一不二,谁要是什么上课不听,或者到了上课时间人不在,张猛那可是二话不说就是一顿狠揍,只一天功夫,班上的人全都老老实实,谁也不想去尝尝这家伙铁拳的滋味,都给打怕了! “速成班”每五天上一次课,上午,许爰教大家认字和文章,下午,谢岩教大家如何管理好工地,建筑方面的专业知识他也不懂,但是他只教人员组织,施工组织,合理安排时间这些内容,倒也称得上合格。 冯宝因为忙于自己那头的事,一次课也没有上过,人没来,答应给许爰“举世无双”的宝物自然也就没法兑现,不过许爰也不急,毕竟人是跑不了的。 转眼至八月了,所有被拍下的土地,陆续开始进行建设,然而,那些富商和豪门大户们很快都发现,自己在附近,根本就找不到人干活,甚至,连自己带来的人,都辞工不做,后来才知道,人全部跑到谢岩那边的工地干活去了。 一经打听才知道,“卫岗乡”雇请工人的酬劳那么高,难怪招募不到人手。 他们这些人,剥削百姓成习惯了,让他们乖乖拿钱出来,那简直就是要了命,纷纷结队“告”上“留守府”。 哪知道高长史对这些人根本不予理会,只说了一句话:“乡里的事,归陛下管,老夫管不了。” 商贾们只有认命,反正他们也发现,乡里的建设速度之快,简直不是他们可以想象的,如果用金钱换时间,他们也觉得没什么不合理。 真正意见很大,宁可不开工也要“上告”的人,却正是大唐的豪门显贵和皇亲国戚。 他们的能量非常大,很快就给谢岩安了一个“以利诱百姓,使得田地荒废,无人耕种”的罪名,并且在“朝会”上提出,一时间,群情汹汹,大有致谢岩于死地的架势。 可是,有聪明人很快就发现,所有攻击和指责谢岩的人,全部来自各世家和豪门大户的子弟,以及一些皇亲国戚,真正朝中大权在握的三省宰相们,却是无一个人开口,皇帝李治更是坐在龙椅上一语不发。 李治看着金殿之上,那些成天把“为国为民”挂在嘴边的公侯们,还有那些标榜自己“忠孝诗礼”传家的世家大族们,为了自己的私利,居然合起伙来攻击一名年轻官员,理由听起来十分“合理”,几乎找不出破绽。 可以说,要不是临上朝前,“英国公”李绩给李治看了一封私信,按眼下这些人的说法,恐怕李治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为好。 李治心里非常的失望,尤其是看到自己平日多加关照的皇室成员,在其中嗓门最大的时候,他平生第一次怀疑“朕是不是对他们太好了?” “太极殿”上,众官员的声音渐渐平息,大家一起看着李治,按惯例,此刻应该是皇帝表明态度的时候了。 李治微微叹口气,刚要开口说话,忽然看到又有一名官员出列,道:“陛下,臣有话说。” 李治看了一眼,见是老国公刘弘基之子刘仁实,于是道:“刘卿家但说无妨。” 刘仁实道:“陛下,‘卫岗乡’占用百姓耕种时间一事,臣以为,其他不论,至少应该等到秋粮收割完毕后,根据实际情况再做定夺,此时谈论,未免早了一些。” 李治很意外,这位向来很少在政务上说话的军中将领,却能说出如此稳妥且有见地的话,着实很难得,他在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口中却说:“刘卿家所说不无道理,朕自会斟酌。”说完,他对殿里所有人道:“还有哪位卿家要说?” 等上片刻,李治见无人再说,于是道:“卫岗乡的事,先按方才刘卿家所言,待秋收后再议,相信届时自有结果。” 皇帝做出了最后决定,自然无人再去触怒龙颜,所有人都以为此事也就这样了。 哪知道,散朝后,两位在“卫岗乡”事上发言最为积极的皇亲被留了下来,到了午后,宫里传出消息,他们都被皇帝罚俸一年,具体原因,没人知道,只知道皇帝冲他们大发雷霆,严加斥责…… 能够立足朝堂的,都不是傻子,皇帝的态度,清楚告诉了所有人,“卫岗乡”的事上,皇帝有特殊渠道了解实情,想要蒙蔽,纯属自讨苦吃。 既然得不到支持,那些豪门大户只能回头找谢岩,请他帮忙解决人手问题。 谢岩不知道朝廷里发生过的事,他对这些人道:“由于秋收不远了,乡里人手也不足,现在工地上干活的,除了‘乡施工队’外,其他都是一些短工,各位恐怕除了自己找人外,就只能去找施工队谈了。” 施工队全名是“卫岗乡建设施工队”,最早还是那个常远提出,当时他对谢岩说:“我发现,乡民的工具参差不齐,有的质量非常低劣,影响到施工,不知道可不可以由乡里统一去城里定制?” 谢岩当时非常吃惊,他第一次从一个大唐人口中听到“统一定制”的说法,为了引导常远继续思考,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一定需要乡里去办么?城里的作坊,能够满足一次性大批量的工具定制吗?还有,秋收即将到来,你觉得,怎么样安排,既能满足施工不间断,同时不影响秋收?给你五天,可以问人,想好了回答我,你要是答的好,我对你委以重任。” 既然能够问人,那还有什么难度?常远兴冲冲地去找“速成班”的同学去问,甚至连来上课的许爰也问了,然而,所有人商量来商量去,都只能答出前两个问题,最后一个,实在是回答不了。 人手就那么多,去秋收就不能施工,这是一个很矛盾的事,众人讨论了一整天,也没个说法,许爰最后拍板道:“去找冯宝。” “砖瓦窑”和“炼钢炉”工地已经接近尾声了,冯宝比过去更忙了,可当许爰带着常远他们跑到工地上询问的时候,冯宝本没时间理会,许爰脸一绷,问道:“宝物呢?” 冯宝不好意思的道:“过些日子吧,等我忙完这一阵子。” 许爰道:“可以,但是这件事情你得解决。” 冯宝实在是没法子了,只能花了近一天时间,和他们先解释什么是专业化、什么是标准化。然后告诉他们,最好的方法就是成立“专业施工队”、“专业收割队”,同时大批量采购高质量的,统一制式的工具,用交替轮换作业的方式进行相互协助,具体的方式就是,施工队负责建设,收割队负责帮助百姓收割粮食,提高速度和效率。 经过冯宝这一番详细解说,大伙这才明白,原来中间有如此大的学问。 回到“驿站”,常远向谢岩阐述了三个问题的答案后,谢岩授权常远组建“卫岗乡建设施工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八十四章 变化 “卫岗乡建设施工队”并不完全属于乡里,准确来说是类似后世的“股份公司”。 谢岩以乡里的名义投了五千贯,挂了个“队正”的名头,常远以“执行队正”的名义处理所有事务。 初始,愿意参加施工队的人只有“上河村”和“下河村”的,而且如果不是因为冯宝带队剿灭“云州叛军”,村民心存报恩的话,根本就不会有人愿意,道理很简单,每个加入者,需要出一贯钱,作为订制工具的费用,而实际上,这钱是投资,只是和村民解释不清楚,换了一个说法而已。 通过“洛阳”的商贾,冯宝采购了大批“石炭”和“铁矿石”,每天都有十余条小船停靠在“涧河”南岸,不停地卸货…… 冯宝的“炼钢炉”首先建成,初次点火即获得成功!第二天,谢岩带着张猛、许爰、杨登等人赶到冯宝那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张猛的那把断了的宝刀,在炉中被熔化,化为一滩通红铁水,最后被倒入一个横刀形式的泥范中。 张猛目瞪口呆之下更是惊喜万分,他毫不犹豫地找了把大铁锤,等铁水悄悄冷却,即开始锻打…… 每个人只看到了最后的这个结果,可是谢岩知道,这座“炼钢炉”可谓是大唐最新科技的结晶。别的不说,光是那依靠“涧河”水力带动的“鼓风机”就让自己和冯宝伤透了脑筋。 “涧河”较为平缓,水量也一般,几乎也没有什么落差,为了实现用水力带动,他们找人挖了一小段五百米左右的半月形“人工河”,让“涧河”水半路拐个弯,人为制造出落差,而且有意的将挖出来的河道弄得很窄,以增大水压,并且还为之设计了一套半自动传动装置,这样才能实现不间断地向“炼钢炉”内吹风。 为什么说是“半自动装置”,其实很简单,没有弹簧啊,水力推进去,无法回弹,只能人工拉回来,即便这样,也大大得节省人力,只要日后造出弹簧,更改一些设计,就可以达到“全自动”的效果了。 有了高炉、焦炭、和鼓风机,“炼钢炉”终于产出了这个时代品质优良的钢铁。 当高品质的铁锭出现在“洛阳”铁匠作坊里时,所有的铁匠铺都为之“疯狂”,纷纷要求订购。 可冯宝卖给他们铁锭的时候,同时还给了他们一份订单,要求他们使用自己提供的铁锭打制工具和农具。 订单自然来自于施工队,经过一段时间后,许多人发现,常远的施工队人数不多,但是在道路修建过程中,速度比旁人快许多,他们使用了新式工具,比如铁制的压路碾子,铁镐而且还用了许多大牲口,比如牛马。 在“时间就是金钱”的工地上,谁都知道早完工意味着什么。于是很多原先的小队纷纷自己组成“施工队”,等小的施工队多到一定数量时,谢岩把带头的凑到一起,提出合并所有小队,成立唯一的一支施工队时,众人倒也没什么意见,左右不过是换一个名头而已。 “卫岗乡施工队”扩大后,人数过五千,事实上形成了,对“卫岗乡建设工程”的垄断,这种垄断并不是对市场,而是对人力的垄断,整个“洛阳”地区的人都知道,想干活挣钱,就去加入,反正来去自由,没约束,按天拿钱。 因此,各家拿地的大户豪门,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将自己地块内的建设也交给施工队,巨大的工程量,丰厚的报酬,吸引了四面八方的人,甚至于连“长安”周边的人,也被吸引过来。 常远按照谢岩提议,成立了一千多人“收割队”,定制了新式镰刀,专门奔赴乡里各村,帮助村里抢收粮食,以解决百姓的后顾之忧。 质地优良的铁锭,终于被人放到了高长史案前,出身军中的他,自然明白它的意义何在。 望着案上的铁锭,高长史不觉暗自苦恼,他早就知道了此物,更知道冯宝对铁锭的产量和使用量,有着严格控制,甚至“炼钢炉”那儿都有人日夜守卫,为的就是防止有人盗取。 优质钢铁优先用于百姓生活的观点,他是和谢岩不谋而合的,大唐这些年威加海内,军队兵锋无双,库存军械无数,这种情况下,如果再把冯宝的优质钢铁拿去锻造兵器,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浪费,可是,监察御史是朝廷派来的,他拿来铁锭给自己,用意非常简单——那就是,你不上报,我就上报。 高长史故作不知道地问了一下详情,最后说:“此事非同小可,当需上奏朝廷。” 监察御史刚走,高长史马上叫来一名亲信,让他立刻带口信给谢岩:“铁锭一事,需汝自行上奏章阐明。” 而高长史自己,则依旧如同上次一般,以私信方式,写给李绩,道尽详情以及自己的看法。 谢岩知道此事拖不下去了,可是他预备给皇帝上的奏章里,还差一部分内容,此时单独为铁锭上书辩解,并不合适,但若是不闻不问,一来辜负高长史好意,二来也容易引起不明内情的李治不快。思前想后之下,谢岩决定,让王三狗跑一趟“长安”,以送茶叶为名直接去找王伏胜,请他给李治捎句话:“乡里之事,臣请陛下静待佳音,秋收结束之日,臣自当给陛下完美交待。” 王伏胜是宦官,而且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哪里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可是,当听说有人给他送茶叶时,王伏胜立马就问报信小宦官道:“人在哪儿呢?” 宫门外,王三狗提着一大一小两罐茶叶,如同标枪一般站着不动,而且一站就有近一个时辰,引来周围禁兵纷纷侧目,心里暗自佩服。 王伏胜认识王三狗,知道他是谢岩的贴身护卫,是以也不客套,直接问:“你家校尉有事?” 王三狗先行一礼,递上茶叶罐后道:“这是我家校尉孝敬陛下和公公的茶叶。”说完,他扫了一下四周,见无旁人,便压低声音说了要带的话。 王伏胜道:“回禀你家校尉,就说陛下知道了。” 王三狗心领神会,道声“谢”后,转身离开。 王伏胜眼见他走后,回身进宫,才进入宫门,却看见一名老宦官站在门内。他认识那人,是皇后身边的总管宦官刘长海。 “刘公公怎么会在此地?莫不是要出宫?”王伏胜主动上前打招呼道。 “娘娘请你去一趟‘清宁宫’。”刘长海面无表情地道。 王伏胜心里“咯噔”一下,他挺怕见皇后娘娘的,只是到了这一步,想躲也是躲不了,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刘长海后面,去了“清宁宫”。 “王伏胜,你好大的架子啊,还得派人请你才肯来。”王皇后一上来就没给王伏胜好脸色。 “娘娘恕罪,奴婢伺候陛下,分身乏术,难免少了给娘娘请安的机会,以后一定改正。”王伏胜跪下道。 “哼,你少拿陛下来说事。”王皇后说完,目光落在王伏胜身边的茶叶罐上,问:“此为何物?” 王伏胜赶紧道:“这是‘新安县男’进献给陛下的茶叶。” “茶叶?”王皇后似乎有点不相信,示意刘长海过去看看。 刘长海亲自拿起茶叶罐,先掂了掂分量,再打开看了一下,最后放下,回禀皇后道:“启禀娘娘,确实都是茶叶。” “看来你还算老实。”王皇后面色缓了一下,对王伏胜道:“起来吧。” “奴婢多谢娘娘。”王伏胜从地上爬起来道。 “王伏胜,你可有听说陛下对‘陈王’有何说辞?”王皇后终于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事。 王伏胜道:“回娘娘话,陛下对‘陈王’殿下甚是爱护,初衷不改。” 王皇后终于听到了“好消息”,脸色也更加温和了些,又问:“那你可知……” 王皇后故意没有说完,眼睛却盯着王伏胜。 王伏胜当然知道皇后问的“册立太子”一事,于是道:“陛下圣心独断,奴婢不知,只是,陛下有提过,说今年是个好年景。” “喔——”王皇后轻轻点首,她听懂了,王伏胜表达的意思其实就是:“皇帝有意在今年‘册立太子’。” 知道了想知道的事,王皇后自然没兴趣再说下去,随口一句“累了”就把王伏胜给打发走了。 出了“清宁宫”,王伏胜提着茶叶罐,边走边想:“幸亏这只是茶叶,要是里面装点别的东西,那可就麻烦大了。”一想到这,他不由得又想起当时在“驿站”的时候,谢岩告诉自己:“给公公送礼物,实在是有失体面,不如给公公留几件铺子,日后建设好,公公找人接收一下,以后也是有个产业不是。” 如果说以前,王伏胜还不觉得铺子有什么用,可当他亲眼目睹了“竞标会”上的疯狂,他意识到了土地和商业的价值,明白了那是怎样的一份“礼物”。 不知不觉中,王伏胜走到了“甘露殿”,刚一靠近,马上有小宦官跑过来道:“公公,陛下已经问过两次了。” 王伏胜二话不说,赶紧加快脚步,快步走进殿中。 “你去哪儿啦?”李治正在看奏章,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问道。 “启禀陛下,谢县男进献了一些茶叶,还命人带了一句话。” “什么话?”李治放下奏章,说道。 王伏胜道:“谢县男说‘秋收之后,将卫岗乡里事给陛下一个完美的交待’。” 李治一句话也没说,心想:“秋收之后?那之前呢,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八十五章 喜讯 数日后,朝会上,皇帝李治终于知道谢岩为何专门找人让王伏胜给自己带句话了。 以“工部”和“将作监”为首,“兵部”和“监察御史”们跟进,在金殿上,有说冯宝无端冶制精钢,致使制造军械的重要原材料流入民间,表示“此等军国利器,不可掌握于私人之手,冯校尉之作坊,当收归于国”;还有的说:“新安县男,有失督查,理应按律处置。” 总而言之,所有的矛头都指向谢岩和冯宝。 李治听了半天,总算是听明白了,大概就是说“冯宝搞出了什么新式冶铁的法子,产量大,质地好,工部他们认为这个作坊应该由朝廷控制,同时以此事来指责谢岩不作为、包庇冯宝。” 李治知道钢铁的重要性,尤其是高品质的,可大唐这些年来,军事上可称“无敌”,如果没有战事,造再多再好的军械都是浪费,即使谢岩不提前说,他也没觉得是多大事。 等到金殿里没了声音,李治缓缓道:“各位卿家所言很有道理,只是朕以为,‘卫岗乡’的事,放到秋收之后,一并处理为好,不管怎么说,那里是个新地方,朕总是要给点时间才行。” “陛下,万万不可!”话声中,褚遂良走出来道:“百炼钢铁乃是军国重器,岂可流落民间?此物一日不在朝廷控制下,老臣寝食难安,老臣请陛下下诏,勒令冯校尉不得贩售,并将作坊交给将作监。” 褚遂良知道皇帝不可能为了这么点事,就处罚谢岩和冯宝,所以干脆提都不提,只说“炼钢炉”。 李治眉头微微一皱,他感觉到,褚遂良这是给自己出了一道难题,答应吧,那是非己所愿,不答应呢,难保又会有什么新花样。 正当李治左右为难之际,一声“陛下”传来,李治抬首望去,见一名官员走到褚遂良身边,行礼道:“陛下,臣以为,冶铁作坊目前留在冯校尉手里,利大于弊。” “哦,刘卿家不妨直言。”李治认得说话的人,他是“夔国公”刘弘基的侄子刘仁景,目前任司农寺少卿。 刘仁景道:“启奏陛下,臣听闻,冯宝校尉所产之铁锭,目前全部用于打造工具和农具,即便如此,依然无法满足百姓需求。而我朝目前四海升平,无可用兵之地,故臣以为,当以农为先,以民为先。” “荒谬!”褚遂良看着刘仁景道:“百炼钢一年所产不足万斤,岂可用于农具、工具,理当首先用于强军。” “褚公此言差矣,自我大唐建国以来,先是南征北战一统天下,后面临突厥威胁,始终以军事优先,先帝戎马一生,好不容易为大唐赢得安稳天下,此时此刻,再以军事优先,请问褚公,如此置百姓于何地?况且,多少年来,百姓使用之农具与工具,皆以劣质铁料打造,不仅不耐久用,更有甚者,一触即毁,请问褚公,如此怎样保证耕种?没有足够的钱粮,再强大的军队,恐怕也是镜中花,水中月!今冯宝校尉,以优质铁锭供应百姓打制优良农具,实属惠及百姓,岂能废之?” 刘仁景一连数问,褚遂良着实难以回答。幸好,刘仁景原本也没打算要他回答,而是对皇帝道:“陛下,臣于‘司农寺’任职多年,知百姓深受劣质铁料之苦久矣,臣请陛下勿要收回冯校尉之作坊,只需严加控制铁锭流向即可。” 李治是真没想到,这位平日里普普通通的官员,居然能够说出一番如此爱民、惜民之言,而且言之凿凿,铿锵有力,令向来强势的褚遂良无法回答,可见其所说必定真实。 “刘爱卿,朕已经说过,‘卫岗乡’之事,暂且维持现状,朕相信,秋收之后,‘新安县男’谢岩,必定会给朕,给天下臣民一个交待!”李治这番表态,等于是支持认可了刘仁景的说法,也算是回应了褚遂良。 不过,李治还是需要顾及褚遂良的面子,故而又道:“褚卿家之忧虑,也非全无道理,刘仁景,你身为‘司农寺’少卿,督导耕种乃是职责,朕命你去‘洛阳’,全面督查当地秋收事宜,顺便去看看那座作坊,了解一下情况。” “臣领旨。”刘仁景道。 朝堂之上发生的事,谢岩无法得知,他最近忙着画官衙图纸。 冯宝的砖瓦窑也成功了,并且烧制出第一批红砖。他可是毫不犹豫地指挥人,在“涧河”北岸,自己的码头地块上,盖了一排五间大瓦房。 大唐人没见过红砖,冯宝把常远叫来,手把手的教他怎么用红砖盖房,并且亲自监督教授示范,告诉他,如何盖房,如何上瓦,如何最后在外墙用石灰刷白…… 整个过程中,冯宝自己也有许多地方不清楚,但是常远的施工队里,却有不少盖房的老手,他们只是没用过红砖而已,等他们弄明白红砖如何使用后,一切自然不成问题。 五间大瓦房刚刚建好,谢岩就给常远送去了订单,盖官衙。 按照谢岩的设想,官衙就是办公的地方,所以不需要太大,但是要方便,因此他设计成了“四合院”的样式,除了开门的一边外,另外三边都是联排的单间,所有房门前,用两米宽回廊连接起来,形成一个整体,院子中间地面,全部铺设青砖,上建“凉亭”一座,整座官衙朴素无华,一切实用为主。 很快,时近九月(农历)下,奔赴各村协助村民割麦秋收的“收割队”传回消息:“秋收基本如期结束,各村收成良好,完成上缴朝廷的粮食不成问题。” 谢岩非常满意,他最为担心的部分终于不存在了,兴奋之下,他决定去找冯宝喝一杯,以示庆祝。 还未出得“驿站”大门,就看到许爰、张猛和杨登三个人走过来。 谢岩很奇怪,心说:“今天‘速成班’不上课啊,他们怎么一起来了?” “校尉,朝廷派‘司农寺’少卿来‘洛阳’,听说是针对冯校尉的作坊而来。”杨登上来直接就说。 谢岩很奇怪地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这些了?” 杨登道:“还不是因为‘炼钢炉’吗,那可是宝贝,真要是给朝廷弄了去,那还不如不要了呢。” “放心吧,朝廷拿不走,‘司农寺’官员更不可能了!”谢岩道:“今日无事,走,跟我去找冯宝喝一杯。” 杨登他们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在他们印象中——谢校尉几乎除了忙就是忙,从来没见过他玩乐,更别说要他主动提出来去喝酒了。 谢岩见他们都没反应,反倒奇怪地问:“怎么了,你们都有事?” “没有。”杨登连忙道。 许爰和张猛也分别摇头,示意无事。 “那还等什么,一起去呗。”说着,招呼身后韩跃去套车。 两辆马车,韩跃驾驭的一辆上有谢岩、许爰和杨登;王三狗驾驭的车上有张猛、老张头,一行七个人穿过众多工地,直接去冯宝的办公地,那五间大瓦房。 冯宝那一间屋里,墙上,桌上,地上,到处都是图纸,连个落脚地都找不着。 谢岩站在门口,眉头微皱,侧首问石子道:“你就这么照顾冯校尉?” “校尉不让小的进去啊。”石子很委屈地说道。 谢岩附身从地上捡起几张图纸,仔细看了看,发现似乎是弹簧、轴承一类的零部件,可光看这几样,也看不出来他想干什么。 可能是谢岩他们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冯宝抬首见到他们,放下笔,从屋里走出来,说道:“你们怎么会来的?” “有好事,找你来喝酒。”谢岩直接说。 “好啊!走,先去隔壁坐坐。”冯宝一边说,一边带众人走到中间屋里。 这是一间会客室,众人落座之后,冯宝问道:“警官你说有好事,是何好事?” 谢岩道:“乡里的秋收结束了,粮食产量比去年高出一成,可见,只要组织得当,做工与务农之间并不冲突。” 冯宝道:“确实是件好事,对朝廷,总算有个交待了。” “那你又在忙什么?我看你满屋都是图纸的。”谢岩问。 冯宝道:“我想弄一些零件,图纸画好了,铁匠看不懂,嘴上说,又说不清楚,就想把图纸弄简单一些,却发现太难了。” “想过怎么解决?”谢岩问。 冯宝道:“没法解决,一个个字都不认识,怎么说都听不懂,画图也看不懂,你有办法?” “我没办法。”不等冯宝开口,谢岩接着又道:“如果你不着急啊话,我有个变通的法子。” “什么法子?”冯宝急忙问。 “开设培训班。” “具体呢?”冯宝问。 “让每户铁匠铺出一个人,最好是十岁到十五岁的,教他们识字、看图纸,最后到画图纸,他们会了,回家自然可以教会家里人,这是解决问题最快的途径。”谢岩道出自己设想。 “你早有预谋的吧?”冯宝看着谢岩问。 谢岩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说:“我的想法是,从解决实际问题入手,在中间发现并找到善于学习和提出问题的人,再将这些人组织起来,进行通才教育,我相信,总会出现特别人才。” 冯宝似乎并不认可,想上一会儿,说:“没有经过从小系统学习的人,你觉得能够出现人才?” “很难!”谢岩毫不隐瞒地说道:“只有天才才能脱颖而出,可是,从小培养需要时间,至少十年,但乡里现在需要解决实际问题,只能如此。” 冯宝道:“不是好办法,短期可以,长期不能依靠这个法子,必须要依靠教育。” “你的意思是,办学?”谢岩盯着冯宝,很认真地问道。 “教化乡民,开启民智,难道不是你的责任吗?”冯宝反问道。 谢岩被问的一愣,旋即苦笑道:“你说的很对,看来是得考虑办学的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八十六章 礼物 冯宝和谢岩对话中透露的信息量太大,屋内其他人理解各有不同,唯独对“办学”一事,全部听明白了。 这是好事,确又是难事,难在“谁来教书?” 冯宝和谢岩终止了讨论此事,显然,他们心里多半是有了计较。 “朝廷派了人下来,听说和你的‘炼钢炉’有关。”谢岩说起其他事。 冯宝撇了一下嘴道:“那又如何?” 谢岩道:“不如何,只是和你说一声,此人若来,你通知我一下,由我来应付好了。” 冯宝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 “冯校尉,末将看码头都停工了,是不是人都回家秋收去了啊?”杨登问道。 冯宝道:“那倒没有,是砖瓦窑那边快要全部完工了,我让他们去帮忙加快。” “砖瓦窑还没有完工?”杨登非常意外地问。 “应该快了吧,只剩些收尾方面的事了。”冯宝道。 杨登问:“校尉,窑炉末将记得已经建成了四个,怎么还没完工?莫不是又开建?” 冯宝笑道:“你说对了,又建了三个特殊的。” “特殊的?”杨登问。 冯宝也没想多解释,而是说:“这三个炉子有其他东西需要烧制,成不成我也不清楚,试试吧。” 除了谢岩,别人都不懂冯宝的意思,好在,大家没有寻根问底,此事也就算过去了。 距离晚饭,还有点时间,许爰终于得空问道:“冯校尉,我的宝物呢?” 冯宝道:“放心吧,一直记着呢,今晚人多,给你们开开眼!” “那你先说,是什么?”许爰继续问。 “保密!”冯宝轻轻一笑,摆出一副就是不说的样子。 他不说,别人自然拿他也没辙,于是众人又换了一个话题。 冯宝问:“警官,马上没多久快入冬,那个大棚,你准备咋弄?地方选好了?” “那个稍微麻烦点,今年能不能来得及,还很难说。”谢岩如实说道。 “遇上什么困难?”冯宝问。 谢岩道:“采光,这是最大的难题。” 冯宝想了一下,道:“这个问题似乎还真是没有办法解决。” “是啊,我估计,等你的窑鼓捣出玻璃来,还指不定哪年哪月呢?” 冯宝问:“难道你没有想过变通的办法?” 谢岩道:“有,官道北面那座几十米的山丘上,如果能够找到水源,那就有办法。” “快说,什么办法?”冯宝显得极为好奇,连声催问。 谢岩道:“从山丘向西约一里地,那有近一百亩左右的平整土地,过了这块平地,是一块约三百亩的灌木、杂树林,我实地勘察过,从山丘向东到灌木丛那,应该至少有三十米的落差,只要在山丘上建一座酒坊,山丘下建一座实验专用窑炉,就可以完成对水的加热,然后……” “然后你把热水引到大棚?”冯宝吃惊地问。 “不光是引到大棚,我本来打算在灌木丛那儿建一个专供人洗澡的冬季浴室,既然你提出了办学的事,我倒觉得,把学校建那快地倒是很不错,刚好可以把热水引过去,当做学生‘浴室’。” “嘶——”冯宝倒吸一口冷气,他被谢岩的宏伟计划给惊呆了。 半晌后,冯宝问道:“中间那么远的距离,两次加热,够吗?” “当然不够,最后的浴室那里,还需要加热一次,我想,那应该足够了。”谢岩说。 “那管道怎么解决?”冯宝想到另外一个问题,问。 谢岩道:“开挖,用青砖砌,填死缝隙,防止渗水,大棚里的管道,“谁也不卖”,因为根本也没人买得起。 冯宝不说话了,显然是听懂了。 屋内所有人,沉默了半天,此刻终于有机会开口了。 许爰本想张口询问,可是转念一想,发现自己还不知道怎么问,干脆就不说了。 沉默只是短暂的,石子很快走进来,禀报道:“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走吧,去吃饭。”冯宝起身说道。 五间大瓦房里,有一间是专门用来吃饭的,里面就只有一张大圆桌,桌子很大,几个人坐下以后,还有一些空余,菜式也很简单,都是唐朝常见的,唯一不同之处是,这些菜,大多用的是煎、炒两种方式,很少使用唐人常用的蒸、煮方法,所以吃起来口感也不相同。 张猛是这些人里面,唯一一个头一次吃过的人,他既好奇又兴奋,一双筷子几乎就没有停过,忙活的连酒都没空喝,连呼“好吃!太好吃了!” 除了许爰喝的是“三勒浆”,其他人喝的都是“烧酒”,不过大家也都是浅尝即止,并没有多喝。 酒过三巡,天色渐渐黑下来,等屋内开始掌灯的时候,冯宝忽然起身道:“你们先喝,我去拿样东西。” 或许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甚至许爰也一样,在她的心里,偶尔对冯宝要什么“宝物”,更多是一种调侃,一种乐趣,她从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举世无双”的宝物,可以值得让自己惦记。 片刻功夫,冯宝回到屋内,只是他站在门口,并没有走到座位上。 就在大家一起奇怪地看着他时,冯宝道:“韩跃,王三狗,把灯熄了。” 仅管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韩跃他们还是照做了,啥时间,屋内一片漆黑,可谓伸手不见五指。 “诸位,请看好咯!”冯宝的话音中,一道彩光,在黑夜里,闪亮出现! 绿紫蓝红粉白黄,七彩霞光,出现在冯宝掌中!惊呼声、哗然声、座位移动的声音,一连串发出…… “韩跃,把灯点上。”谢岩唯恐出什么事,大声吩咐道。 很快,四周的灯被点亮了,同时,七彩霞光,也消失不见了。 在众人的惊愕眼神中,冯宝回到自己座位上,伸手将一个小玩意,放到许爰面前,笑问道:“如此,可算举世无双的宝物?” 谢岩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其实冯宝拿出来的是后世的一个小玩意儿,叫“氘气管”,是一种可以自发光的惰性气体,嵌入进一些特殊订制的金属物件里,可以做为指环或者项链,也可以当做一种配饰。 冯宝送给许爰的这个,明显是比较好的一种,装配进一个类似钛合金的指环模样里,总共有七根“氘气管”,另外还附有一根钛合金细链,可以当成项链用,是种两用的饰物。这种东西在后世虽然也不常见,却并不稀罕。 然而,在大唐,那可就不同了! 许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冯宝又道:“韩跃,把灯熄了。” 灯火熄灭的一瞬间,七彩光芒立刻出现在众人眼里,简直就是神奇无比! 所有人盯着那物件,目不转睛,似乎想看出什么来…… 谢岩暗自叹息一声,起身亲自去点亮灯,接着回到座位上,说:“今晚你们看到的,谁也不许说出去,听到没有。” 冯宝问言大惑不解,看着谢岩,似乎在用眼神询问。 谢岩以只有身边冯宝才能够听清楚的话音说了四个字“匹夫无罪!” 冯宝马上明白了,对啊!自己只顾着一时兴起,忘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这件在大唐堪称绝世宝物的东西,送给许爰,那不是“礼物”,搞不好就成了催命符了,可是东西已经送出去了,怎么可能收回呢? “冯校尉,它,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许爰没意识到宝物的风险,她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不应该收下如此贵重的东西。 谢岩却道:“收下吧,这里没有外人,况且既是冯校尉的心意,又是他的承诺,不过我得提醒一句,这东西,请务必收藏好,不可示于人前,否则会有危险。” 许爰本就是一个非常冰雪聪明的女子,谢岩只一说,她马上想到了原因,如此一来,她更不敢收了,连忙退给冯宝道:“冯校尉,你还是自己收好吧,我谢谢你的好意,也心领了,可是东西断不可收下。” 冯宝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可让他当着众人面,收回自己的“礼物”,面子上实在也过不去啊,这可怎么弄啊! 其他几个人,都没有意识到其中情况,他们都奇怪地看着冯宝和许爰,实在搞不懂原因,这么一件宝物,一个说送人就送了,另一个还死活不要,无法理解,实在是理解不了。 谢岩眼看场面僵在那儿,只好再次开口道:“既然许兄弟不愿意,冯宝你就先收起来吧,过几天,另外送一件便是,你说呢?”说完,眼睛盯着冯宝,好像是在等他回答。 冯宝马上明白了谢岩意思,顺水推舟地道:“也对,既然许愿不喜欢,那就换一个,放心,保证也是好东西。”说着,也不客气,直接伸手拿回,往怀里一揣,然后招呼大家继续喝酒,仿佛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一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八十七章 夔国公 饮宴结束后,众人跟随谢岩,怎么来又怎么回了。 途中,谢岩见同一辆马车的许爰似乎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以为是对那件“礼物”不舍,就开口道:“许兄弟,若你不舍那件宝物,大可以过些日子去找他要,一定没有问题的。” “县男误会了!”许爰出声辩解道:“我不是在想那件东西,而是在想你们两位今天的对话。” “那就好”谢岩很是赞赏地说了一句,接着道:“你也不是外人,以后称我警官好了,校尉也行,比那个什么县男,听起来舒服多了。” “遵命,警官。”许爰也不客气,直接说出来。 谢岩又问:“我和冯校尉的对话,你听出什么来了?” 许爰道:“有许多都听不懂,我可以问你吗?” 谢岩想了下,说道:“可以,你问吧。” “什么是你们说的大棚?”许爰问。 “就是把菜种在房子里。”谢岩简单地解释一下。 许爰似乎并不满意,继续问:“那为何要开挖山泉,将水加热?” 谢岩见糊弄不过去,只好说:“不管是加热还是其他什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在种菜的房间里,模仿出春天,只有这样,才能在冬季最寒冷的时候,种出春夏季节的菜来,你不妨想想。冬季时,如果有绿色叶菜卖,那可以卖多少钱?” 许爰不用想也知道,漫长的冬季里,原本除了肉食就是些干菜,吃多了根本难以下咽,如果有新鲜绿叶菜,那还不得卖出天价来啊! 许爰沉默片刻后,又问:“乡里真的打算办学?” “当然,进学是寒门子弟上进最安全的途径,况且,教化百姓,本是理所应当。”谢岩毫不犹豫的说。 “请问,准备如何办学?百姓困苦,恐怕无力支付进学所需开销。”自从许爰走出家门,跟随冯宝进入大唐社会里,她已经深切地看到了,百姓之穷困,国家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富裕,这才是她始终留在外面继续工作的原因。 谢岩道:“办学需要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年纪幼小的,主要就是认字;第二部分年纪稍大的,不光认字,还需系统学习;第三部分是根据学的情况,决定是继续留下进学,还是离开学堂,去做事,这都需要有个规划,难以一蹴而就。” “那乡里打算从哪里开始做?”许爰似懂不懂地问。 “难哪!”谢岩抬首看了一下远方黑漆漆的天空,叹息一声,而后说道:“我和冯宝所学杂乱,其实难以为人师表,真要是办学,需要有真正能够为人师者,可是如此之人,太难得了,我始终没有找到,办学一事也是一拖再拖,我可以不办学,但是不能够误人子弟。” 许爰清楚地知道,在大唐,进学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不仅花费惊人,且书籍等与进学相关的人或者物,都掌握在豪门大户,世家大族手中,普通百姓连认字都难,更遑论进学了。 不过,许爰还是问道:“警官,办学乃是千古事,岂可因难而弃?” 谢岩道:“今日与冯宝一席话,我已经决定了办学事,没有合适的老师,大不了我自己培养,大唐百姓需要的是可以给他们带来富裕生活的人,而不只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儒生!” “你们都是有大志向的人,令人钦佩!”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是许爰最真心的赞赏。 马车继续在路上前行,不徐不疾…… 差不多距离“驿站”还有几里地远时,前方忽然出现点点灯光,跟着就听到有人在大喊什么,距离太远,听不清楚。 很快,距离近点了,众人也都听清楚,是在呼唤“谢县男。” 谢岩很是奇怪,怎么会有人连晚出来找自己。 两边遇上后,谢岩发现,除了一个人是自己的属下外,其他三个人,都不认识。 “尔等何人?”谢岩跳下马车问。 “小的是‘司农寺’刘少卿的随从,奉刘少卿之命,请谢县男速回‘驿站’。”其中一人说道。 谢岩更奇怪了,他又不认识什么“刘少卿”的,干嘛要听他的?即便是皇帝派来的,白日里公事公办即可。 来人似乎看出谢岩疑虑,道:“刘少卿是‘夔国公’亲侄。” “哦——”谢岩明白了,原来刘少卿是刘定远的堂兄弟,难怪如此了。 众人加快进度速度,没有多久,便进了“驿站”。 刚走进会客室,谢岩看到一位中年官员在屋内负手踱步。 亲随抢先两步,上去道:“少卿,谢县男来了。” 官员闻言转身,看见谢岩后,上前道:“老夫刘仁景。”还没等谢岩还礼,他马上接着道:“伯父老国公病重,欲见谢县男一面,还请不要推辞。” “刘老国公他……”谢岩没法再问下去了,停下来,道:“长者命不可辞,刘少卿请稍等,容我安排一下。” “不敢,谢县男请便。” 出得屋去,谢岩对门口侍候的韩跃道:“你去请许愿、杨登来公事房。” 说完,谢岩直接又去随从的住处,人还没到,先大喊道:“王三狗、老张头!” 声音刚落,两人即出现在门口。 “速去套辆车,你们全部骑马,随我去‘长安’。”谢岩一句废话没说,直接下命令道。 随后再去公事房,许爰和杨登已经坐在里面等了。谢岩道:“我有急事需要去一趟‘长安’,来回最快也要十天左右,可乡里现在是秋收的最后关头,不可以出半点差错,因此,我决定,我走后这段时间,由许愿代我主持乡里事宜,杨登协助,如果有困难,去找冯宝。” 许爰都听楞住了,让自己处理政务,那不是开玩笑嘛自己可是什么也不懂啊。 谢岩不等许爰开口,跟着又说道:“在我房间的桌上,有一份计划表,许兄弟打开看以后,就知道如何安排。”说完,他也不管别人是否答应,道一声:“谢谢,拜托了。” 许爰几乎都来不及说话,谢岩已经退出房间了。 如果用后世的话来说,谢岩这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当然,他并不是去游玩,而是去探望一位长者。 没有人相送,谢岩他们一行,悄然离去。许爰是回不了“洛阳”了,谢岩留下的重担,她不挑也得挑。 走进谢岩房间,许爰发现,他和冯宝不同,屋子里面的东西放置的整整齐齐,在桌上,很容易就找到了谢岩说的那份“计划表”。 内容很简单,记录了需要做的事情,大事没有,全部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许爰仔细看了以后,发现并没有难度,心里觉得安心许多。 去“长安”的一路上,刘仁景和谢岩只谈公事,其他所有的事都没有多说。 他们一路风尘仆仆,几乎没有住过“驿站”,以最快的速度,向“长安”而去。 差不多用了四天时间,他们终于赶到“夔国公”府,当看到大门前一切如常的时候,刘仁景深深的松了一口气,总算来得及。 用不着通报,刘仁景直接带着谢岩就往府里走去,刘府无人拦阻,只不过有下人快步跑进内宅去报信。 刘仁实一直在父亲跟前侍奉,一步也不敢离开,当听到下人报告后,急忙迎了出来,刚到门口,就看见刘仁景和谢岩快步走过来。 “伯父如何?”刘仁景抢先问道。 “目前还好,此刻睡着了。”刘仁实回答后,再向谢岩拱手谢道:“县男高义,老夫铭记在心。” 谢岩还以一礼,道:“此乃分内之事,理所应当。” 客气话说两句就足够了,再多说就显得太虚伪了。三个人无心说话,站在门口,静静等候。 刘弘基这一觉,似乎睡得非常好,时间也很长,他们三个人,在门口等了近一个时辰,依然不见醒来,万般无奈之下,刘仁实只能先请他们在客房休息一下。 说来也怪,刘仁景和谢岩进得客房,刚刚坐下,热茶还没有来得及喝一口,马上有下人来报:“老公爷醒了。” 刘仁实向谢岩歉意地一笑,只能和他们再次回到刘弘基房前。 屋内,刘弘基头缠白布,斜躺在锦塌上,两名婢女将其扶起,在他身后垫了厚厚的软垫,好让他呈半坐之姿。 “侄儿刘仁景,拜见伯父。”话声中,刘仁景拜倒于地。 “仁景来了啊,咳咳,起、来吧。”刘弘基显然说话有些费劲了。 “晚辈谢岩,拜见刘老国公。”谢岩说着深深地鞠了一躬。 刘弘基什么话也没有说,而是努力睁着浑浊的双眼,仔细看着谢岩…… 足足看了盏茶功夫,刘弘基开口说道:“果然是少年俊杰,名门之后,比我那定远孩儿强多了。” 谢岩道:“多谢老国公夸赞。” “老夫,偶感、风寒,引起当年伤势发作,恐怕,命不久矣。”说完这番话,刘弘基神情有些暗淡。 谢岩急忙道:“老国公戎马一生,为国征战,可谓劳苦功高,想来必定有神灵保佑,自当长命百岁,区区小疾,应该很快就会过去。” “呵呵呵呵,咳咳”刘弘基先是笑了会儿,跟着又咳嗽了一阵,直到气息平了下来后,才缓缓道:“你个小子,着实会说话,难怪年纪轻轻,就深得帝宠,果然是个人物。” 谢岩自知不好回答,只能以微笑面对,不过他心里知道,刘弘基大老远的要自己来见他一面,绝对是有什么话要说,所以,他只要耐下性子等候即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八十八章 三问 “小子,老夫问你,你怎样看待我刘家与你之间的关系?”刘弘基突然问出来一个很古怪的问题,弄得房间里面的其他三个人,都有些觉得怪异。 “刘老国公,我与定远兄相交莫逆,所以……” 谢岩都未及说完,刘弘基就开口打断道:“老夫所问,非你与定远的私谊,而是问,我刘家与你谢家之间,老夫知你尚未成亲,然,咳咳……”他咳了一阵后,又喘了半天后道:“然你日后,开枝散叶,成一家之主,绝非难事,老夫问的是两个家族。” 打死谢岩他也想不到刘弘基会这么问,而且如此直接,他站在那儿,有些局促不安,看了一下刘仁实,心说:“你倒是出来说句话啊。” 刘仁实实际上更郁闷,他是想不通自己父亲是糊涂了还是怎么着,竟然问起这话来,可是身为人子,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能给了谢岩一个包含歉意的眼神。 既然得不到帮助,谢岩只能硬着头皮道:“承蒙老国公看得上,但凡国公爷有何吩咐,我无不遵从。” 谢岩本意是自己没法回答,不如推给刘弘基,由他直接说好了,哪知道刘弘基却是当仁不让地道:“老夫以为,日后,我们可成‘通家之好’,可否?” 谢岩可不懂“通家之好”是个啥意思,可是听在刘氏兄弟耳中,却是一件了不得的事,那可是有“世代交好”的意思,且还有“相互帮扶”的含义,可以说,非多年来往且彼此了解的家族,是不可能成为“通家之好”。 但是,刘弘基是刘氏家主,所说有“一言九鼎”之力,刘家兄弟即便反对,也没用。 谢岩倒没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在他看来,这就跟后世两个家庭关系好,是一回事,因此,他几乎没怎么想,就答应了。 刘弘基干笑两声,道:“既如此,那就不是外人,老夫有三个问题想问你。” “老公爷请问。” “第一个问题,你想把‘卫岗乡’变成一个怎样的地方?”刘弘基道。 谢岩道:“我想把它变成一面镜子,方便所有人看清楚。” “看清楚什么?” 谢岩继续说道:“看清楚牧民施政之得失;看清楚百姓之真正需求;看清楚何为真正的学以致用。” 屋里的刘家三人,可都大唐高官,当他们听到谢岩说出来三个“看清楚”后,纵然不是全都明白,确是可以认定,眼前的年轻人,不仅有志向,而且有手段,有方法去做事,是个非常与众不同的人。 “老夫派人去过‘武平堡’,你可知道,那里继承了你留下来的所有制度,现在可是辽东地界最繁华、最干净的地方,小子,你是真正做到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刘弘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刘仁实急忙上前,抚摸他的胸口,帮助他顺气,过了好一会,刘弘基才回过气来,接着对谢岩道:“‘武平堡’的成绩,无人知晓,那里太远了,如果不是老夫派去之人极为可靠,老夫也是不相信的,正因此,老夫相信,在‘卫岗乡’你能够做到,并且做得更好!” 谢岩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武平堡”的情况,自他走后已经完全不清楚,今天突然听到了自己的“政绩”,他都不晓得自己是个怎样心情。 刘弘基休息了一会,又开口问:“第二个问题,既然你胸有锦绣,为何不愿意在朝为官?难道你不知道,官越大,办事越容易吗?” 这个问题很尖锐,谢岩静静地看着刘弘基,一句话也没说。 刘弘基努力地睁着眼,平和地望着谢岩,苍老的面庞上,始终挂着一丝微笑。 刘仁实和刘仁景两人,不太明白他们是干什么,又不能上去打扰,只能耐下性子等。 谢岩以很平缓的语气,缓缓道:“昔日,陛下也曾问过类似的问题,我当时的回答是,我之才,统军不可过千,牧民只能一乡之地,我最擅长的是解决实际问题,我想通过‘卫岗乡’告诉大唐的官员们——换一个方法,可能更好!老国公,您认为,我的回答,还行吗?” “很好!非常好!”刘弘基轻轻挥动了一下手臂,激动地道:“大唐需要解决问题的人,不是其他人啊。” 大约是激动地缘故,刘弘基又咳嗽了起来,这一次时间更长了点,整个面色通红,看起来非常不太对劲。 刘氏兄弟吓坏了,赶紧提出找太医来,刘弘基却道:“慌什么?生老病死自有天定,不许去!” 阻止完子侄们的行动,刘弘基又对谢岩道:“最后一个问题,老夫问你,如何可保我刘家不受倾轧?” 谢岩都不敢相信,一位堂堂开国公,“凌烟阁”功臣之一的刘弘基居然要问自己,怎样保住刘家?难道他知道自己来自未来?难道他预知到武则天上位?这不可能啊! 可是除了这些,他有什么理由要问自己呢? 刘氏兄弟更是觉得父亲(伯父)是不是老糊涂了?怎么能够问出这样的话?在他们看来,谢岩最多不过是个人才而已,作为晚辈提携一下就可以了,似乎怎么也不应该放到平辈论交,更不应该询问事关家族今后大计的话。 然而,刘弘基今天是什么都做了,也什么都问了,似乎在他眼里,谢岩就如同多年朋友一般,问的随意且认真。 谢岩来自后世,他为人处事的标准就是,人人平等!你尊敬我,我自然而然地平等相待,所以他看刘弘基,只是一位长者,一位老人,保持尊敬是必须的,自然也包括回答问题。 所以,谢岩想想之后,还是很认真、很隐晦地说道:“老公爷,我眼中的忠臣、能臣,和您眼中的或许有些小小不同,我认为,忠于国家和民族是必须的事情,陛下是代表,所以,具体的表现形式就是,忠于陛下!” 其实,谢岩是故意混淆了皇帝、国家、民族三者之间的关系,他用极其隐晦的说法告诉刘弘基:“管他谁当皇帝,不论谁当,都是国家和民族的代表,对他效忠即可” 刘弘基缓缓闭上眼睛,静静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再睁眼说道:“你果然不同,你的意思,老夫明白了。今日能够见你一面,老夫很是欣慰,小子,你可以走了,老夫不想让你守着我一个即将离开人世的老头子,你应该有更重要的事去办,你记住了,我刘家永远是你谢家的‘通家之好’,你有任何事,我刘家都会当做自己的事来办。” “仁实、仁景,替老夫送送。”刘弘基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已经闭上了眼,好像睡着一般。 谢岩都不知道自己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和感受,大老远跑过来,看了一下,说了一会话,自己还没完全弄明白,就被人给“送出门”了,总感觉有些非比寻常的怪异。 刘仁实那是一边相送,一边连声“抱歉”,刘仁景也在一旁不断地说道歉的话,搞得谢岩非常不好意思,只能不停地道:“无妨,无妨……” 谢岩刚刚走出“夔国公”府,马上有下人来找刘仁实道:“老公爷请二位郎君过去。” 刘氏兄弟只能又匆匆回到刘弘基面前。 “仁实,为父刚刚和谢小子的约定,都听到了吧?”刘弘基见面直接就道。 “都听到了,父亲放心,孩儿会做好的。” 刘弘基道:“你别以为为父老糊涂,为父提醒你,那个谢小子最后说的话,非常有深意,不可不听,日后遇着事了,直接去问他,通家之好,嘿嘿,他总不可能拒绝了吧。” 刘氏兄弟听得眼睛都直了,敢情他老人家和谢岩定“通家之好”,是为了找别人帮忙。可问题是,刘家有什么需要找谢岩的?无论官位,地位,人脉等,都强过他一大截啊。 刘弘基知道他们想什么,叹口气道:“为父一去,你兄弟两个在朝中就少了点靠山,陛下固然仁慈,可是有人却不是,仁实的位子非常敏感,稍有不慎就会祸及全家,你一定要时时记住谢小子刚才的话,唯有如此才可平安。” 刘仁实对父亲很了解,如果说前面他还怀疑父亲是不是“糊涂”,现在可是一点也不怀疑了,父亲所说其实一直也是他最担心的事,现在似乎有了答案,可还是要仔细想清楚才行,当然,嘴上可是一点不慢,马上道:“父亲放心,孩儿一定记得,绝不敢忘。” 刘弘基转了一下眼睛,看着刘仁景,道:“仁景啊,你可要监督好仁实,切记!切记!这可是事关我整个刘家大事,万万不可出错啊。” 刘仁景道:“伯父请安心,侄儿一定督促兄长,必定不会辜负。” “唉……”刘弘基长叹一声,缓缓地说道:“谢小子年纪不大,看得可是真清楚啊,眼下朝中情况微妙,不知道哪天就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你们可得记住了,有事就去找谢家小子,他有一个别人没有的优势,那就是可以直接去找陛下,而陛下似乎也有意如此,只要不经过三省那边,就好办咯。” 刘氏兄弟听得面面相觑,他们都明白,刘弘基指的其实是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关陇集团,已经有开始揽权、排除异己的现象了,只要时间再长一些,那可真是难保会发生什么,到了那个时候,往往能不能见到皇帝陛下,就成了决定一个人或者一个家族命运的条件了,毕竟皇帝考虑的更多,通常也更加仁慈一些,尤其是当今圣上,从小就以“仁、孝”著称,更加不会大动刑罚,或许真到了有那一天的时候,谢岩能够直接找皇帝的优势,还真就是能够起决定作用的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八十九章 进宫 谢岩不在乎自己是否被人“算计”,如果真的是,他也认了。在这一点上,他很有觉悟,自己智商不够,就不用抱怨。 此刻天色将黑,路上行人匆匆,纷纷都在往家里赶,如果不能在坊门关闭前,那可就回不了家了。 谢岩一直认为,大唐的“宵禁”是把双刃剑,虽然保证安全,但是影响商业和民生,想要改变这一点,恐怕还需要漫长的时间过程吧。 “校尉,我们这是去哪?”韩跃问。 谢岩想都不想,道:“走,我们进宫。” 若是进“长安”而不去拜见皇帝,那谢岩可就是作死了,更何况,李治对谢岩还算是很不错的,于公于私,都是必须的! “宵禁”开始的时候,皇宫是关闭的,除了极少数重臣和部分皇亲外,任何人不得入内, 谢岩其实对于能不能进宫并不在意,只是他必须要让所有人知道,自己来求见过皇帝,至于没有见着,那就不是自己的问题了,有的时候,姿态也很重要。 “皇城”下,谢岩到时,宫门果然紧闭,值守禁兵看见谢岩他们靠近,大喝道:“站住,尔等再敢靠近格杀勿论。” 谢岩知道,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有穿官服的原因,于是停下来,大声道:“我是‘新安县男’、钦命‘大唐特别政区卫岗乡长’、‘左武卫校尉’谢岩,请求进宫觐见陛下。” 一长串唬人的名号,甭管有用没用,说出来,先给自己增加点气势。 负责看大门的,通常都是新人,他们还真就搞不清楚谢岩那些官职是个什么意思。其中一人大声道:“如无陛下诏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谢岩道:“不知可否请代为禀报一下城门值守校尉,就说‘新安县男’谢岩请他出来说话。” 守门禁兵似乎觉得这个要求很低,抬头对着宫墙上喊了一嗓子…… 谢岩隔的有些远,只听到有说话声,不知道说的什么。 很快,禁兵的声音传来:“谢县男,请你一人将官凭送过来。” 谢岩闻言赶紧过去,将官凭递给守门禁兵。 禁兵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后,还给谢岩,道:“县男请退后,待我们校尉通知宫中。” 等候,是意料之中的事,能够有人往宫里递句话,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其他的还能奢求什么呢? 谢岩不知道的是,当初他主持选拔去“波斯”的人选时,所用的方法,虽然残酷,但是公平,而公平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奢侈品,正因为如此,加上他本人也是从下级军官升上来的,所以他的名字在整个“十六卫”,那是非常有名,特别是中下级军官里,更是,只顾闷着头向前走。 谢岩据既搞不清楚走了多少路,又不知道去了哪儿,只知道最后进了一座大殿,殿中灯火通明,李治高高在上,坐在龙椅上,身边只有王伏胜一个人在伺候。 “微臣叩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谢岩一见李治,马上行大礼道。 李治道:“你不是怕见到朕吗?怎么还会主动求见呢?” 谢岩道:“陛下误会微臣了,臣只是不想留在‘长安’给陛下添麻烦。” “麻烦?你以为你去了‘卫岗乡’,麻烦就少了吗?”李治反问。 谢岩道:“微臣知道给陛下增添了麻烦,因此特意来给陛下解惑。” “那你说说看,你惹了什么麻烦?又该如何来告诉朕?”李治问。 “微臣想来,给陛下添了三处麻烦,其一,给做工百姓发钱,触动了一些人的利益,此事陛下已经解决,臣在此谢过陛下;其二,百姓做工,必定有人说微臣众商轻农,影响百姓耕种,此事眼下看来,担心纯属多余,臣离开‘卫岗乡’时,已经得报,今年乡里粮食增产约一成,只是具体多少还没有算出来;其三,臣连晚觐见陛下,影响陛下休息,微臣在此恳请陛下恕罪。” 谢岩一段话里,有公有私,说得清楚,道的明白,李治本就没什么气,对谢岩也是有意为之,现在听说“卫岗乡”粮食增产,不禁龙颜大悦,道:“念在你为国操劳的份上,朕恕你无罪,起来吧,来人,赐座。” 空旷的大殿里,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一个宦官,给谢岩端来一个锦墩,见他坐下后,李治问道:“卿家缘何突然回到‘长安’?” 谢岩道:“‘夔国公’刘老公爷病重,派人通知‘司农寺少卿’刘仁景时,让他带微臣回府见上一面,臣因此而来。” 刘弘基病重的事情,李治知道,更知道他大限将至,命不久矣。 “唉,先帝留下的老臣,陆续离开,朕心难安啊。”李治感慨了一句。 谢岩却道:“陛下莫要伤怀,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老臣们用一生陪着先帝开创了大唐,陛下和众多微臣一样的臣子守护着大唐,而大唐的真正未来却是更加年轻的一代人,正是少年强则国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进步则国家进步。” 李治轻轻地默念了一下谢岩最后说的三句话,总觉得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不过心中也承认,很有道理。然而,他总认为,谢岩不会无缘无故说出上面的话,就问道:“谢岩谢卿家,莫非你又想搞什么花样出来?” 谢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陛下明鉴,臣有意在乡里办学。” 办学,是为政一方的必要之事,可以说丝毫也不奇怪。但李治总觉得谢岩口中的“办学”,一定有什么蹊跷,而且只是感觉没有理由。 “卿家打算如何办学?”李治问。 谢岩道:“臣想以乡里的名义,开办公学。” 这是一个新鲜说法——“公学”,李治感觉自己以后又要“头疼”了,却又不得不问:“何为‘公学’?” 谢岩道:“乡里出资来办学,提供给乡里所有的孩子们,其中天资聪颖者,可跟进一步进学,目地只有一个,至少给乡里的孩子们一个进学的机会,或许能够从中发现蒙尘明珠也不一定。” 李治似懂非懂,只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公学”,应该很大,人也很多,可是如此一来,耗费也很惊人,那钱从哪里来呢? “谢卿家,如此办学,耗费想来不少,钱从何来?”李治问道。 “陛下放心,所需钱财,百姓出一小部分,乡里出大部分,差额部分,由乡里所有的作坊等商贾共同来出,微臣计算过,每家需要出得钱财很少,决不会是巧取豪夺。”谢岩大概解释了一下。 李治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谢岩说的合情合理,他一时半会还想不出问题在哪,只能说道:“朕记住了卿家之言,日后希望不要出现有人向朕说,卿家在乡里横征暴敛,激起民愤。” 谢岩道:“微臣可以向陛下保证,绝无可能。” “好!”李治提高声调道:“朕记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九十章 皇家卫岗学堂 “卿家何时回去?”李治随意问了一下。 谢岩道:“天亮即出发,乡里事务繁多,臣不敢擅离。” 李治道:“操劳政务固然重要,卿家可也要注意身体才是,朕觉得,还是休息一天比较好。” 从一位帝王的口中,能够说出这充满“人情味”的话语,那可是多么一件不容易的事! 史书记载唐高宗李治性子软弱,秉性仁孝,在他身上,文艺青年的气息多过一位帝王,仅仅一句普通的话语,谢岩能够感觉到“古人诚不欺我”。 谢岩说:“臣谢过陛下关心,臣自领‘卫岗乡’以来,不敢稍有差池,唯恐误国误民,辜负陛下期许。” 类似表“决心”或者“忠心”的话,李治听过太多了,但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谢岩说出的话可信度更高一些,最低限度,他也是知道谢岩办了许多实事,总比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官员,自己什么也不清楚,要好上太多了。 李治说道:“卿家回去后,尽快将秋收的情况和赋税之事,正式报上来,也好堵住朝中悠悠众口。” 谢岩道:“有劳陛下费心,陛下放心,奏章臣已经写好,只差最后一点详细数字,臣临来长安之时,吩咐了专人办理,相信回去以后,即可正式上报陛下。” “如此甚好。”李治点了一下头,接着又问:“今年是第一年,估计朕是看不到‘卫岗乡’的情况变化了,不知明年,卿家可否给朕一些惊喜呢?” 谢岩道:“如果仅仅是看到,臣可以做到!” 李治听得一愣,问:“看到?此话何解?” 谢岩道:“看到容易,时间也短,做到可就不同了,不仅很难,且耗费时日,陛下只说看到,微臣自然可以。” 李治好奇心顿起,问:“需要多久?朕可以看到?” “明年‘上元节’前。”谢岩恭恭敬敬的答道。 “好!得卿家一诺,朕心甚慰!”李治显得很是开心,随后问:“可有什么难处?” “有,臣想请陛下给乡里的学堂一个‘皇家’名义,曰‘皇家卫岗学堂’。”谢岩毫不客气地提出要求。 “这也算困难?”李治皱了下眉头,看着谢岩问。 谢岩很认真地回答道:“这是非常大的困难,没有陛下的‘皇家’名义,乡里的学堂找不到愿意给孩子们教书的先生。” 李治听他这一说,情知没有说错,要知道,在唐初这个时代,读书人都是“稀有动物”,一个个还都是自恃才高八斗,别说给乡民孩子教书了,就是一般的大户或者中低级政府官员的孩子,都很难找到教书先生,也亏得谢岩能够想出个什么“皇家学堂”的名头,至少要好办一些。 李治本想张口答应,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笑而改问道:“我皇家的名义可不是说要就给的,谢乡长,你打算拿什么来换呢?” 李治玩笑似的一句话,还真把谢岩给问住了。他来自后世,当然清楚“国家”这两个字的价值! 在大唐,“皇家”就是“国家”,任何一事,以“皇家”信誉做担保,那效果简直不可估量。谢岩只想到乡里学堂需要,却忘了“天下没有白费的午餐”,李治一问,看起来像玩笑,但在谢岩眼里,却是一个机遇——改变皇帝思维方式的好机会。 谢岩坐那儿一言不发,双眼不知道看哪里,整个人就如同泥塑木雕般呆滞着。 李治见状很是意外,以为自己提的要求太过分了,就说道:“卿家不必多虑,朕只是……” “陛下!”谢岩终于回过神,赶紧出言阻止李治道:“君无戏言,陛下既然提出,只要合理,臣自当执行,况且此事陛下所说极其正确,学堂本就不应该无偿使用‘皇家’名义,付出相应的代价,是必须的。” 李治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谢岩想法,只好顺着他的话说:“那卿家准备付多少?” 谢岩似乎考虑清楚了,直接道:“臣以两个位子,加一项承诺,来换取‘皇家’名义。” “奥,卿家所说究竟为何?”李治立刻又来了兴趣,问道。 谢岩道:“臣以为,学堂山长一职,除陛下外,无人可以胜任;此外,学堂需要一位督查,以监督不法事,也需要陛下指派;最重要一点是,学堂日后产出所得,有三成上缴陛下,既可给陛下增加些收入,也算是使用‘皇家’名义的费用,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李治笑道:“区区学堂还能有产出?卿家莫不是玩笑话吧。” 谢岩正色道:“陛下,切莫小看学堂,臣相信,十年之内,学堂每年上缴陛下的费用,不会低于十万贯每年。” “啊——”李治差点没从龙椅上“掉”下来,他瞪着眼睛盯着谢岩,问:“朕没听错吧?十万贯每年?” 谢岩却道:“那是最低标准,若是运气好些,五十万贯也不在话下。” 李治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沉默片刻后道:“谢乡长,你可知道,在朕面前说话,是容不得戏言的。” 谢岩站起身来道:“臣,无戏言。” 李治点了点头,说道:“朕记下了,谢卿家,朕准你所奏,此外,朕还可以给学堂的教书先生一个机会,他们之中若得你推荐,朝廷科举时,朕将优先录取。” “臣,替所有先生谢过陛下!”谢岩道。 皇帝金口一开,那可是非常非常难得的机会,这等于是给了所有来学堂教书的先生们一个“上进有门”的机会,可以说,皇帝李治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眼看事情说的差不多了,李治也没打算挽留,便让王伏胜安排谢岩出宫离开。 王伏胜倒是很懂李治心思,不仅命人带谢岩出宫,还取了一面夜间能够在城里自由行走的令牌交给谢岩。 有了这面令牌,谢岩他们一行人等,终于能够直接去“大宝商号”安歇,不着再找客馆了。 李治回到寝宫,武媚连忙迎出来伺候,此时的武媚在宫里已经不是秘密了,为了她,萧淑妃提过很多次了,奈何李治不开口,谁也拿她没办法。 武媚伺候李治洗漱完毕后,见李治尚无睡意,于是主动问道:“陛下,听说谢县男晚上进宫了,他是来向陛下赔礼道歉的吧?” 李治笑道:“他不光是来赔礼道歉的,还向朕要走了一个‘皇家’的名义,去开办学堂。” “办个学堂而已,有必要吗?”武媚奇怪地问。 李治道:“朕估计,他准备办一个前所未有的学堂,否则他是不会提出来的。媚娘,你可知道,他说学堂以后的收入有三成归朕,还说,数年后,就这三成,每年不会少于十万贯,最多可能达到五十万贯。” “啊——”武媚惊的嘴都合不拢了,任谁也不敢相信的事儿会从皇帝的嘴里说出来。 “十万贯也好,五十万贯也罢,朕都拭目以待,不管怎么说,这个谢岩还懂得从朕手里拿东西是需要付出的道理,不像许多官员,只会跟朕要东要西,也没见他们干多少事儿。”李治对武媚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武媚道:“陛下仁慈,泽被天下,有些官员不像话也是极少的,陛下日后找机会教训他们便是了。” 李治道:“是啊,天下官员成千上万,害群之马总是难免的,朕要是事事计较,还不得给他们气坏了,有些时候也只能当做是没有看见喽。” 李治夫妇秉烛夜谈的时候,谢岩也没闲着,他找来纸笔,连夜构思“皇家卫岗学堂”的事情,在他的心里,这座学堂将会是许多平民百姓的希望所在,必须得努力办好,不可有失。 王三狗、老张头还有韩跃以及商号里的老兵,全部都没有休息,他们站在谢岩的屋外,没有靠近,更没有进入,他们望着谢岩的屋内灯光,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 很久,屋内依旧灯火通明,王三狗有些忍不住的说道:“是不是得进去提醒一下校尉,该休息了啊。” “要去你去,校尉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只要一忙,不弄完是不会停手的,去了也没用。”老张头不客气地说。 “唉——”王三狗叹息一声道:“校尉要为吾等平民子弟开办学堂,此乃造福子孙的大事,我哪敢进去呀。” “是啊,校尉一心为民,可惜我等都是大老粗,什么忙也帮不上。”一名商号的老兵说道。 另一名老兵道:“老夫以为,其他帮不上忙,但是校尉办学堂的事情我们得支持。” “怎么支持?”王三狗立刻问道。 老兵道:“老夫打算将全家迁到‘卫岗乡’去,反正我们都投身校尉了,此事合情合理,最重要的是,家里的孩子都可以有机会进学,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老夫想来,这就是对校尉的最好支持。” “对啊!老夫怎么没想到呢?”老张头马上接过来道:“咱们是光棍一个,可家里兄弟可都是有家有口的,这事还真就是天大的好事,要是错过了可就没下次了。”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所有的人都开始盘算,怎样做最合适…… 王三狗却是最爽快,直接说道:“一个个别在那想了,就咱们的脑子,也想不出什么好来,不如等校尉忙完后,直接问就好,用得着去想吗?” 大家一听,都深感有理,无不纷纷赞同,刹那间,此地又安静下来,众人目光又一起投向谢岩的屋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九十一章 教书先生 差不多天快亮的时候,谢岩终于忙好了手中的事,走出房门,却意外的看到所有人都站在那里。 “你们这是?”谢岩诧异地问。 王三狗上前道:“弟兄们都想问校尉,我们是不是可以将家人全部迁往乡里?” 谢岩一愣,完全没想到他们会提出如此要求,不禁道:“乡里现在可是什么也没有啊,先不说能不能来,来了后,怕是住的地儿都没有啊。” 老张头道:“没房子可以咱自己盖,只要校尉说行,老夫马上让人给家里带信去。” “等会,我说老张头,你啥时候有家了?”谢岩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老夫说的是家里的两个兄弟,可不都成家有娃了嘛。”老张头实话实说。 谢岩问:“好好的,为什么这么做?” 老张头道:“为了支持校尉办学啊,要是学堂办了,没人上哪成,咱兄弟家里,男娃子有四个呢。” 谢岩听得是哭笑不得,但是他也明白,老张头他们也是一番好意,只能说道:“乡里办的可是皇家学堂,怎么可能没人愿意?我现在愁的不是学生,而是教书先生啊。” 老张头他们听后,不禁面面相觑,搞了半天是自己等人想岔了。 谢岩看了众人一眼,道:“不过呢,全家迁过来,实在是很难,朝廷那一关不好过,倒是孩子们进学没问题,算是给自己人提供一下便利,完全没有关系。” 既然孩子们进学的事有着落,那其它也就不是问题了,王三狗他们自然放下心来。 “校尉,我们何时启程?”韩跃问道。 谢岩看了一眼东方微微发白的天空,道:“天一亮,我们就离开‘长安’,大家快些去准备一下吧,都是一宿没睡,只能路上休息了。” 偶尔一夜不眠,对王三狗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根本就不算事,他们按照谢岩吩咐,全都准备去了,看样子,他们对“长安”是一点也不留恋。 同来时一样,差不多用去四天时间,谢岩一行回到了“卫岗乡”的临时官衙里。 很奇怪,许爰和杨登他们一个人都不在,“驿站”里只有几个原先的驿丁留守。 询问之后,谢岩得知,自己看中的那个山丘上,果然发现了水源,许爰亲自带人证实去了,而杨登则带人去各处工地查看进度。 既然大伙都在忙,谢岩也就不想闲着了,回到自己房间里,将在路上构思好的“招聘先生”的告示写下来,再命韩跃携带告示去“洛阳”找罗汉易,让他将这份告示贴满全城。 “卫岗乡”又出新花样了! 一份“皇家卫岗学堂招聘书”,于一日之间,贴满了“洛阳”的大街小巷。 内容不多,主要就是告诉“洛阳”的读书人,“皇家卫岗学堂”需要招聘十名教书先生,只要面试合格,一经聘用,月十贯钱起步,包食宿。 条件不可谓不优厚,然而,几天过去后,竟然连一个报名的人也没有。 谢岩大惑不解,只能亲自前往“洛阳”,去找高长史,问问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高长史告诉谢岩:“读书人的事,很难用钱解决,他们这些人,重名胜过重利。” 谢岩感觉有些头大了,如果用钱搞不定,他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法子了。 高长史见他一筹莫展的样子,只好主动支招地说道:“他们重名轻利,谢县男不妨就在这个‘名’字之上,多想想办法,老夫相信,以谢县男之聪明,不难想出法子来。” 谢岩走了,他决定去找冯宝,商量一下如何才能找到一个满足读书人“重名”的办法。 冯宝是越来越清闲了,那砖瓦窑已经全部弄好,试生产也没出问题,他又恢复了往日悠哉悠哉四处闲逛的生活。 虽然说码头的建设还在进行中,可这个时代的码头,功能单一,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交给常远的施工队就行了。所以,他人并不在工地上,而是去了“宝庄”。 谢岩不知道冯宝去了“宝庄”的事,他在工地上扑了个空以后,没兴趣再去其它地方了,于是让韩跃去给冯宝送了一封口信,自己便带上回到“驿站”。 一整天下来,几乎什么收获也没有,谢岩很是有些郁闷。心情这种东西是可以传染的,不知道为何,许爰发现,“驿站”里面的人似乎都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她直接去找谢岩,问:“警官,今天去了‘洛阳’,可有收获?” 谢岩道:“也不能说没有收获。”随后将高长史的意思叙述了一下…… 许爰静静听完后,道:“我以为,此事不难。” 谢岩问道:“许兄弟请说,应当如何?” “我记得,冯校尉去年于‘上元节’时,曾留下‘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之佳句传颂,可谓名噪一时。警官不妨借鉴此法,办一场诗会,或者类似之事,当可聚读书人于一堂,延请先生一事,自不会太难了。”许爰直接说了出来。 谢岩寻思了一下,虽然不觉这个法子有多好,但是也是一个方法,他问道:“举办类似的事不难,可是读书人去哪里请?又以谁的名义请呢?” 许爰问言一滞,她也不晓得如何处理,想上片刻后,道:“我看不如问问冯校尉吧,他一向主意多,兴许他有什么好办法。” 谢岩道:“已经让人去请他了,应该明天就可以到,其实我觉得,你的主意很不错,主要就是一个找谁去请的问题,若以官府的名义,乡里现在什么也没有,又不能借用‘洛阳留守府’的名义,所以才是一件难事。” 既然谁也想不出办法来,那还不如各自回屋睡觉了。 一夜过去,谢岩很早就起来了,跟往常一样,先清理好个人卫生,再去食堂吃早饭。刚刚走进食堂,却发现许多人都在望着他,好像有等他的意思。 “大家怎么不吃饭?都看着我做什么?”谢岩对着众人道。 “驿站”里唯一不是“卫岗乡”胥吏的霍驿丞,主动走到谢岩面前,问:“谢县男,老夫听说,原‘武平堡’军卒的子侄,都可以到乡里来进学,不知道可有此事?” “确有其事,老霍,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事?”谢岩反问了一句。 “那如果不是‘武平堡’军卒呢?”霍驿丞问。 谢岩能纳闷的看了他一眼,道:“老霍,要是你家也有子侄要进学的话,也可以啊,干嘛这么认真地问我?” “那我们的子侄呢?”有个原来的驿丁,突然大声问道。 谢岩看到了许多双期盼的眼神,他终于知道大家为什么在等他了。 “诸位”谢岩对着所有人道:“这件事情,是我疏漏了,我忘了告诉大家,凡是在乡里办事的人,不管是官员还是胥吏,都可以安排自家的子侄进学,只不过啊,学堂还需要时间建设,最关键的是教书先生,现在也还没有着落,所以,学堂正式开学,至少得到年后,不过大家放心,我保证,每个人的子侄都可以进学,而且费用也在大家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啪啪……”霍驿丞突然鼓起了掌,紧跟着,更多的掌声响了起来。 霍驿丞大声道:“谢县男,就冲你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份上,我老霍从现在起,也算乡里的一份子,以后有事尽管吩咐。” 谢岩那个“汗”啊,学堂影子还没有,只是一句话,就得到了如此多的拥护,他真心觉得,办学这事,自己是做对了,可是一想起教书先生的事,他又不禁有些泄气,学生越多,相应的先生需要也越多,然先生的事才是头等大事。 谢岩粗略估算一下,乡里的孩子,老兵的子侄以及胥吏们的子侄,来进学的人不会少于三百,如此一来,教书先生得按最少十五人算,人数实在是多了些。 当谢岩把这些数字告诉冯宝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坐在椅子上冥思苦想,从哪里才能找到这么多教书先生? 谢岩将许爰的主意说了一下后,冯宝道:“办法不错,可是找不到德高望重的人出面操办,要是像青楼那种弄法,人气没有问题。可是参加的人,估计你也不会要。” “可是总得想个法子呀?不解决教书先生的事儿,学堂没法子开学啊。”谢岩说道。 冯宝道:“依我看,人咱们一时半会儿找不着,但我们可以抛砖引玉啊。” “何为抛砖引玉?”谢岩问。 冯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回头说“石子,你和韩跃去门口守着,不要让人进来。” 等石子与韩跃出去后,冯宝这才对谢岩道:“唐人不是很喜欢诗吗,我们就找个机会‘与诗会友’,然后,用诗文折服他们,就不相信搞不定。” 谢岩问:“你说的机会是指什么呢?” 冯宝道:“我还没想好,不过,机会从来都是人创造的,你要是觉得这个方法可行,我们就想想看,怎样创造出一个机会来。” 谢岩仔细想了一下,觉得要是不想点歪招,还真就没有什么其他好办法,于是点首道:“就按你说的办,没机会也得找个机会出来。” 冯宝很了解谢岩,一般来说,当他以肯定的语气说一件事的时候,通常都是自己已经有了主意,因此,他开口问道:“你想出办法了?” 谢岩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跟着说道:“办法有现成的,但不是我想出来的,那也是文人们自己整出来的。” “文人们整出来的?”冯宝思索半天也没想出个名堂来,就说:“你干脆说出来得了,省的我动脑筋去猜。” 谢岩道:“我的家乡有条河,极富盛名。” “你说的是‘秦淮河’!”冯宝刚刚说完这句话,眼睛一亮,马上道:“你说的是大明文人们搞出来的那套‘斗艳文会’?” “正是!”谢岩道:“读书人自古喜好风流事,咱们就办一个‘诗酒风流花会’,时间定在十二月初一,我估计,官衙到时候也应该建成了,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冯宝道:“好极了,就这么办,我们办出一个大唐从没有过的盛会,震住这群土包子,相信招人这事儿,也应该不难了。” “没错,我也是如此想的!”谢岩说完,与冯宝相视一笑,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有着默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九十二章 筹办 大方向定下来,余下就是具体细节,谢岩和冯宝一直在屋内商量着……直到晚饭时,他们才走出房间。 当晚,谢岩派王三狗去找常远,让他明天过来一下;冯宝却是去找许爰,问道:“你想去‘长安’吗?” 许爰反问道:“要是你去,那是办事,我去做什么?” 这个问题,还真不太好回答,冯宝楞了半晌,才道:“去玩啊。” 许爰说:“你自己去吧,我有不少日子没回家里,得回去看看了。” 邀请不成,冯宝只得悻悻地离开。 其实,许爰说的也是真话,她差不多快二十天没回家了,无论如何也得回家一趟了,要不然,母亲那里,实在是说不通了,黄雅雯替自己打掩护,再怎么说,也不可能一直不回的了。 次日一早,许爰让张猛找辆车,送自己回“洛阳”,对于张猛这么个贴身保镖,她是一百个满意,正因为有他的存在,几乎没人敢和她套近乎,除了谢岩和冯宝,其他人他是说揍就揍,绝不含糊,以至于,乡里的胥吏,看见他就躲老远,无形之中,连带着保护了许爰的“秘密”。 许爰离开没多会,王三狗和常远就进了“驿站”。 都是熟人,自然没必要客气,谢岩随意招呼了一下,就说道:“常远,收割队的人是不是都回来了?” “全部回来了,现在整个乡里的施工队有一百多支,加上家眷,快要有两万人了。”常远很是兴奋地说道。 “道路铺设的情况怎样?”谢岩又问。 常远道:“自官道连接各区的路,差不多全都完工了,都是按要求用青砖铺设的,速度快,就是贵了点;各区里面的道路,大概铺设了一成,主要是前段时间人手不足……” “那房屋的情况呢?还有官衙?”谢岩不等常远细说,直接问了下一个问题。 常远道:“官衙进度较快,大约做了两成,主要是校尉的要求太多,除了排水,还有什么循环热水和烟道,太费时间了,如果不是冯校尉解说图纸,还有老徐头懂得施工,说实话,估计现在一成也造不出来;房屋那边……” “等一下,你说的老徐头是什么人?”谢岩再次打断道。 常远道:“是个泥瓦匠,他们家世代都是用石头和泥瓦搭建陵墓和其他东西的,也就是他能够懂校尉用砖盖房子的事,旁人只会用木头。” “王三狗!”谢岩叫了一声。 “在,校尉有何吩咐?”王三狗立刻出现在门口道。 “常远,你告诉他,怎样才能找到老徐头,让他把人尽快带过来,此人我有大用。”谢岩以命令的口吻道。 即使不解,常远依然毫不犹豫地告诉了王三狗…… 王三狗听清楚后即告退离开,他一走,谢岩又问常远:“你接着说,房屋的情况怎么样?” “乡里自用的房屋以及村民的房屋,都还没有开工,目前主要是建设各区的房屋,因为数量庞大,总体来说,完成一成不到。”常远简单的说了一下。 谢岩知道,各区的房屋,大多采用木质结构,必定是建设工期长,这件事也急不得。 谢岩想了很长时间,最后道:“常远,你回去后,没开工的先不要开工,道路铺设,留下一支施工队,各区房屋的建设工地上,每两个工地保留一支施工队,集中所有的人力物力,优先保证官衙、学堂以及学堂屋舍的建设,我的要求是,官衙和学堂必须在十一月二十日前完工,学堂屋舍,完成一半,你觉得如何?” 常远听得脸都绿了,最多不超过六十天,要完成如此多的工作量,他连想都不敢想象。 “怎么?有困难?”谢岩看着常远问。 常远欲言又止,跟着牙一咬,道:“校尉放心,哪怕不眠不休,我也一定完成!” 谢岩道:“好,快去准备吧,需要的图纸我两天内让人送过去,如果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 常远马上起身道:“时间紧迫,校尉若是没有其他吩咐,我就先回去准备了。” 从这一刻起,谢岩算是真正认可了常远,不仅头脑灵活,而且办事果决,极有担当,称得上是个可造之材,也是一个可以交付重任的人。 常远说走便走,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谢岩随后又命人将杨登叫来,让他将桌椅板凳和课桌椅等家具的图纸带到“洛阳”,去找木匠制作。 家具图纸都是现成的,在“长安”的时候就已经画好,谢岩对杨登说:“学堂用的课桌椅,需要订三百套,其他的桌椅板凳,需要订两百套,你多找一些木匠或者作坊,务必在十一月二十号前做好,不得有误。” 不等杨登答应,谢岩又补充了一句:“要是‘洛阳’做不完,就去附近其他州府,无论如何也要保证按期完成。” “末将遵命!”杨登以军人的口吻回答,就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决心。 “去吧!”谢岩很满意的说道。 将乡里的事情交代清楚以后,谢岩关起房门,开始画图,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学堂的屋舍图样画出来,工期决不能在自己手里延误。 谢岩也不知道自己画了多久,似乎连午饭也是在屋里吃的,直到天色渐暗,他这才走出房门,本想招呼韩跃过来点灯,却不料,才出门就看见王三狗过来道:“校尉,老徐头来了。” 谢岩想起来自己让王三狗找人的事,连忙道:“他人在哪?” “他在食堂吃饭。”王三狗回答说。 “走,过去看看,顺便过去吃饭。”谢岩说着也往食堂方向走去。 由于已经比较晚了,食堂里几乎没什么人了,只有老张头儿陪着一个胡须头发花白的老者在对饮,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有说有笑喝的极为畅快,甚至连谢岩到了面前也没有发现。 “谈什么这么高兴呢?”谢岩坐下来主动地说道。 老张头闻言赶紧起身,还没来得及说话,谢岩抢在前面说:“又没有外人,用不着多礼。”说完,回头对王三狗道:“去搞点吃的,再拿一坛酒过来,然后你也来,我们一起喝一杯。” 趁着王三狗取酒的功夫,谢岩对那位老者道:“你老就是常远口中的‘老徐头’吧。” “老汉正是。” “老人家不必多礼。”谢岩伸手阻止了老徐头想要行礼的举动,跟着道:“我听常远说,你老人家能够看得懂官衙图纸上的话?” 老徐头咧嘴一笑,很是自豪地说道:“图纸上的字,咱不认识,可是那些图,老汉我全能看懂。” “厉害啊,老人家。”谢岩先是称赞了一句,然后问:“老人家,你可有徒弟?最好是认字的那种。” 老徐头摇摇头,道:“儿子不肯干,女婿又太笨,家里现在除了老汉我没有人会了。” “太可惜了。”谢岩很是遗憾地道:“这可不光是一门儿手艺,更是一种难得的技术啊,不可以失传的。” “唉——老徐头重重的叹息一声,自己喝了一杯,神情极为落寞黯然。 这个时候,王三狗端来了酒菜,谢岩先给老徐头斟满了酒,随后自己也倒了一杯,接着举杯敬酒道:“老人家,我敬你一杯。”说完,率先一饮而尽。 老徐头赶紧也喝了一杯,还没等放下酒杯,就听谢岩说道:“老人家,如果我聘请你为学堂里的先生,您老可愿意?” “啥?当先生?不行不行……”老徐头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为什么不可以?”谢岩非常不理解地问道。 “老汉大字不识一个,岂能当先生?”老徐头是死活不同意。 谢岩明白了,这是古人脑子里根深蒂固的思维方式,只看得起读书人,却看不起拥有一技之长的人。 谢岩想了片刻,又道:“那我聘请你老人家担任乡施工队的总督建官,专门负责指导和建设高难度的工地建设,您老可愿意否?” “总督建官?”老徐头完全不明白,轻轻念了一遍后,问:“这有啥用?” 谢岩道:“只要你老人家愿意,工地上所有房屋施工的事情,由你说了算。” “谢、谢县男,你没开玩笑吧,老汉我……”老徐头都不知道怎么说是好了。 谢岩笑着道:“我当然没有开玩笑,你老人家的工钱,以后就和常远一样,每月五贯钱,还有分红,可还满意?” “满意,太满意了!”老徐头想都不用想地说。 “可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老徐头紧张地问道。 谢岩说:“教几个徒弟出来,不能让你老的技术失传了。” 老徐头一听这个要求,立马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道:“没问题,保证教会,绝不藏私。” “好,咱们一言为定,徒弟你老人家自己在干活的人里面找,找好了告诉我,先得教他们认字,画图,最后再和你老人家学盖房子。” 老徐头连忙道:“都听谢县男安排,老汉我没意见。” “那就说定了,来,我们一起干一杯,以示庆祝!” 王三狗、老张头,一齐举起杯,四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接着同时仰首,饮尽杯中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九十三章 邀约 乡里的具体事务,都有专门人负责,谢岩其实要管的事情并不太多,他近两日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将图纸画好,至于冯宝,则按照商量好的方法,带上几个人,向“长安”而去。 谢岩自问没有冯宝那么洒脱,因此,去青楼扬名这种事情,他总觉得“太难了”,可是,不去又不成,按照和冯宝的约定,一个去“长安”,一个在“洛阳”,干的都是一样的事,根本没得选择。 自己没办法,就只能求助于人,谢岩想了又想,最后决定去找洛克然。 “土地竞标会”后,洛克然始终没有离开“洛阳”,他让同行的萧姓富商回南方督办运粮事,自己带着几个随从,在城里包下一座宅院,成天呼朋唤友,饮宴不断。 期间,邀请过谢岩多次,均被他以公务繁忙推掉,所以,洛克然一直就没想过,自己会收到谢岩的拜贴。 拜贴很正式,内容很寻常,也就是说“五日后到访云云”,关键是落款,只有“谢岩”两个字。 充分显示出,谢岩是以一种极为平常的拜访友人的态度前来。 这份朴素的平常心,官员之间,仕子之间相互使用都很寻常,唯独用在商贾身上,才显得更加珍贵。 洛克然很小心的将拜贴收好,然后对前来投送拜贴的韩跃道:“劳烦小郎君回去禀告你家县男,就说洛某欣喜万分,扫榻以待县男大驾光临。” 韩跃道:“我家县男说了,他难得进一次‘洛阳’,希望多结交一些朋友,还请你多多费心安排了。” “这是哪里话?请回复你家县男,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洛某自当办的妥妥帖帖。” 既然得到答复,韩跃也不多待,马上告辞离开,洛克然不仅亲自送他出门,还命人给了韩跃一贯赏钱,可算是大方至极。 “新安县男”谢岩五日后拜访洛克然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被人散布了出去。 虽然洛克然很奇怪,他并没有刻意宣扬此事,但是就在当天下午,他就收到了几位有过来往的商贾以及世家子弟的口信,表达了自己想要见一面谢岩的意思。 到了这个时候,洛克然猛然间意识到,谢岩突然来访,必定极有深意,自己可千万不能领会错了,否则影响日后来往,他很清楚,谢岩这个不大不小的“新安县男”,那可是皇帝眼中的人才,远不是一般勋贵可比的。 “可找谁问去呢?”洛克然犯了难。 最后还是在随从的提醒下,洛克然想起来,去找黄守义。 众所周知,黄守义和冯宝关系非常不错,同时他也认识谢岩,最起码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既然想到那便不再犹豫,洛克然命人备下礼物,亲自出门,前去拜访黄守义。 今时今日的黄守义,虽没有从投献许家的境况中摆脱出来,但在“洛阳”商贾们的眼里,那点钱,权当是交“许家”这个朋友了。他的商号,光是买酒这一项收入,就堪称日进斗金。 旁人不知道冯宝最初是没打算全部交给黄守义的,只是后来“卫岗乡”的事开始以后,冯宝懒得再管酒坊的事,直接全部委托给了黄守义,让他占了大便宜。 此刻,黄守义正在店里账房里看账本,突然有伙计来报:“扬州洛克然来访。” 黄守义知道洛克然的来历,赶紧合上账本,对伙计道:“速速有请至客房,我随后就到。” 客房里,洛克然屁股还没坐热,黄守义就走了进来,且一进屋就道:“洛掌柜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黄掌柜言重了,洛某今天才来拜见,全是某家的错,还请黄掌柜不要见怪才好。” 黄守义道:“哪里哪里,洛掌柜能来,老夫已是荣幸万分。” 两个并不相熟的人,一番虚情假意的客套后,终于坐了下来,黄守义率先问道:“洛掌柜来找老夫,不知有何指教?” 洛克然道:“实不相瞒,洛某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黄掌柜。”说着,他将谢岩的拜贴递给黄守义,跟着道:“送贴之人还带来谢县男一句口信,说是希望多结交一些朋友,洛某才疏学浅,不明白其中原由,还请黄掌柜不吝赐教。” 黄守义确实感到有些奇怪,以他的了解,谢岩是很少愿意和不相干的人结交,更不用说还主动提出来,这说明,他一定是别有其他用意。 “那他到底会是什么意思呢?”黄守义在心里问着自己。 “商人?不可能,官员?更不可能,老百姓?似乎没有必要,那剩下来的,只有一种人了。”黄守义在心里一个一个排除后,他觉得自己多半已经知道了。 “洛掌柜,听闻贵宝号有意在‘洛阳’发展,不知道可有看中什么?” 洛克然突听黄守义提起商贾之事,先是有些错愕,很快又反应过来,他知道黄守义一定有了答案,现在不说,只不过是为自己谋取一些其他利益罢了。 想清楚中间关节以后,洛克然不禁放心许多,毕竟谢岩的事有了着落,至于生意上的事儿,他可是从来不怵任何人。 “家里本打算在‘洛阳’置两间店铺,卖一些家乡特产,后来之事,黄掌柜也清楚,那不是都投到‘卫岗乡’里去了嘛,现在哪还有心思弄其他的事啊。” 洛克然半真半假的一番话,令黄守义实在找不到话再接下去,干脆一笑了之不再提起。 “谢县男拜访之日,不知老夫可有幸受邀?”黄守义另外提了个要求。 “黄掌柜能亲临,那是求之不得之事,只是洛某至今不知县男之意,实在是……”洛克然边说边看着黄守义,那意思太明显不过了。 黄守义道:“听闻,‘卫岗乡’正在筹办一间学堂,老夫以为,当与此事有关。” 学堂是什么?那是进学的地方,除了学生就是先生。学生从来不是问题,那一定就是和先生有关了。洛克然想到这里马上明白了谢岩的意思,并向黄守义拱手谢道:“黄掌柜之情,洛某记下了,洛某已然明白谢县男之意,得先去筹办去了。” 黄守义自然不会挽留,亲自送洛克然离开,至于礼物嘛,那就没必要客气了。 洛克然回到住处,马上命人准备礼物,明日,他要亲自出马,一一拜会“洛阳”城里的各路名人,尤其是以“诗文”出名的几位世家子弟。 事情出乎预料的顺利,洛克然无论去哪一家,都得到了明确的答复——准时出席。 洛克然就不明白了,明明是一件不麻烦的事,谢岩为什么要委托自己去办?他当然不会知道,谢岩另外还委托高长史给一些人递了话,这才有洛克然一切顺利的结果。 原本只是一场私人宴会,加上“卫岗乡”、“新安县男”、“扬州首富洛家”以及一些名门大户后,突然就成了一场名震“洛阳”的聚会了。 几乎就在一夜之间,洛克然成了“洛阳”城里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许多他只听过名字,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大人物,也纷纷派人上门索要请柬……洛克然现在不是担心没有人来,而是想要来的人太多了,已经快要到接待不了的地步。 可是,他又得罪不起这些人,只能咬牙发出请柬,为了防止出现人满为患的情况,洛克然还包下附近酒馆和客馆,以安排众多随从。 谢岩不清楚城里发生的事情,他这几天就忙着应付老徐头提出的各种各样的问题了。 老徐头建房的技艺那是没得说,经验丰富,并且完全能懂明白谢岩图纸上画的内容。然而,只有懂一点建筑知识的常远和谢岩两个人才能说清楚图纸上内容,其他人要么不认识字,要么完全不懂建筑方面的事,说出来的话是驴头不对马嘴,老徐头根本就听不懂。 谢岩实在是没办法了,让韩跃就跟在老徐头后面学,反正他是认识不少字了,多少能够应付一下,却不料,韩跃在建筑上似乎非常有天分,往往是老徐头说个大概,他就能自己补上另外一部分。 老徐头吃惊之下,更是喜出望外,连称自己是“后继有人”,非要收韩跃当徒弟不可。韩跃却是死活也不答应,学可以,拜师没得商量。 在这件事情上,谢岩是一语不发,任由他们自己解决。因为谢岩知道,在古代,师徒关系等同于父子关系,并不像后世那样,仅仅只是一个说法。 老徐头拿韩跃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除了自己生闷气外,只能是干着急。 他们之间的事就这样拖着,谢岩也不去问,在他看来,总归会有解决的办法,不外就是谁先让一步而已。 明日就是拜访洛克然的正日子了,谢岩特意把王三狗找来,问:“明天的礼物可曾备好?” 王三狗道:“全都准备好了,五斤茶叶,十坛烧酒,最新样子的‘石炭炉’,就是带花纹的那种,还有一瓶校尉你弄的什么‘水’,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反正一定是个好东西。” 谢岩咧嘴轻笑,没有多加解释。 王三狗说的非常对,那是一瓶“香水”,而且只有这一瓶,是谢岩从“洛阳”回“驿站”的路上,碰到一个花农,拖着一板车损毁或者残缺的花卉回家,当时谢岩还问过花农:“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是把城里卖不掉的,损坏的运回家去。”花农回答说。 谢岩想都不用想也知道,花农除了拿回去当肥料以外,估计什么用也不会有,于是他便出钱买下。 回到“驿站”后,让人将花瓣剥下来,用清水洗干净,最后用厨房的蒸锅进行蒸馏,最后得到一些多种花混合的香精,然后兑上酒精,按照不同的比例,一共做了五瓶,结果只有一瓶可以勉勉强强可以算是“香水”。 谢岩决定,就拿它作为礼物的重头,送给洛克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九十四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天还未亮,谢岩便让韩跃先一步骑马出发,这是他临时起意,觉得叫上许爰一起比较好些。他自己和王三狗、老张头两个人一起上路,依旧坐着马拉板车,晃悠悠地向“洛阳”而去。 路途中,老张头骑马随行,对谢岩道:“校尉,你这马车是不是也得换一换了?总这么一辆破车,有损乡里的名声啊。” 谢岩道:“新式马车应该在做了吧,冯宝不是说,张猛那家伙已经教会了几个人吗?那几个零件弄好了,马车很简单的。” “校尉说的是什么‘减震弹簧’和‘轴承’吧?”老张头问。 “对啊,怎么了?出问题了?”谢岩反问道。 老张头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张猛那家伙画的图,谁也看不懂,作坊的人去找他问,他自己都忘了什么意思,别人问急了,他还把人揍了一顿,这狗日的,整个不讲理。” “唉”谢岩叹道:“都是人才啊!张猛是,老徐头也是,可都是吃了不认字的亏,一肚子本事说不出来,难得有耐心画个图,还没人懂,真是没有办法。” “校尉啊,世上可没几个人如你和冯校尉一般的人,文武全才,而且还通匠作之道,张猛他们那样的人太多了,不奇怪。”王三狗边驾着车,边大声道。 “你们不明白,其实那都是一些很简单的东西,如果从小学习,不出十年就可以学会,天资高的人,可能五年就差不多了,真正难得却是张猛他们那样拥有实践经验的人,理论和实践,缺一不可。”谢岩这番话,也就是在几个绝对信的过的人面前才说,可惜他们完全听不懂。 老张头却是听出来另外一个意思,道:“校尉,听你的意思,学堂里会教这些东西?” 谢岩道:“学堂里,什么都教,文的、武的,匠作等,一样不少。” “啊!”这下连王三狗都被惊到了,他顾不上驾车,回头问道:“学那些能有什么用啊?朝廷又不认的。” “驾好你的车!”谢岩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然后说道:“诗文典章自然也要教,那些同样非常重要,不过我问你们,你们觉得,有几个人能够学明白?又有几个人能够最终成为官员?” “想来,应该不多吧。”老张头接过话来道。 “何止不多,简直就是凤毛麟角才对,可是,除了当官就没有别的出路了?我看未必吧,就拿常远来说,他是读过点书,去当官恐怕不行,可是现在管着施工队,干的就挺好,那可是有一万多人啊,不比一个下县差多少;再比如韩跃,认字不少,书也读了点,只要他能和老徐头最后达成共识,就可以学到老徐头几代人积累的经验,只要他能够总结并且发扬光大,日后成为一代大匠,那是不在话下的事,你们说,这和当官相比,又有多大区别?” 谢岩举了两个身边的例子,非常具有说服力,令王三狗和老张头不得不认真思考……在他们的心里,恐怕是人生第一次觉得——当官不一定是最好的出路。 接下来的路是沉闷的,三个人谁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只是埋首赶路,差不多巳时将过,他们终于进得城去。 按照事先的约定,谢岩在洛克然居住的“敦化坊”坊门前等了一会,不管许爰来不来,韩跃都应该在这里和自己汇合。 等上没多一会,韩跃和许爰从坊门里面的一处茶水摊走了过来。王三狗见了后,驾马车迎了上去。众人见面后,简单寒暄了几句,便一齐向洛克然府第走过去。 谢岩一行人刚走进“敦化坊”,就有人快速先一步前去禀报洛克然。 此时,洛克然正与几位世家子弟在高谈阔论中,听下人来报,说:“谢县男已经进的坊中。”他连忙起身,跟在座诸人打了一声招呼,就直接去了府门恭候。 洛府门前的路上,今天那可是热闹非凡,豪华马车一辆连着一辆依次而过,谢岩的马拉板车夹在他们中间,显得极为突兀,好在老张头和韩跃各自骑的是战马,护卫在左右,倒也显得气派。 洛克然一面和进府的各路来客热情地打招呼,一面密切关注前方,当他远远地看到韩跃骑在马上的时候,急忙和身边的两名客人简短说了几句,便上前两步,含笑静等谢岩他们过来。 谢岩同样看见洛克然,还轻轻挥了手示意一下,差不多还有三十步左右距离的时候,忽然后面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响。 老张头他们久经阵仗,听得出来,那马蹄声只是比较快而已,并不是惊马。因为不想惹事,所以王三狗和老张头都有意向路边靠了一靠,好让出中间的道路。 很快一辆黑色马车疾驰而过,最后停在洛府门前。洛克然脸都黑了,心说:“这谁啊?闹市驾快速马车不说,还无巧不成书的的刚好卡在谢岩前面。” 无论怎样,礼数不能失。洛克然先对谢岩歉意的一笑,跟着走到马车边等候客人下车。 谢岩对“礼”这个东西,向来不是特别注意,他直接跳下马车,径直向洛克然走过去,同时看见两名华服年轻人从黑色马车里下来,和洛克然交谈起来。 “洛兄,别来无恙啊。”谢岩主动和洛克然打起招呼道。 洛克然终于可以借故摆脱两名年轻人,上前对谢岩笑道:“托您的福,洛某安好,县男可还安好?” 谢岩说道:“还好还好,说的过去,近日清闲许多,特来拜会。” “你就是‘新安县男’?”洛克然身后的一名年轻人上前一步道。 谢岩望了那人一眼,道:“正是,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范阳’卢升之。”年轻人说着又介绍同伴道:“他叫卢平,乃吾族弟。” “卢升之?”谢岩仔细想了一下这个名字,似乎听过,又完全没什么记忆,便客气了两句,等许爰过来后,也介绍了一下。 从洛克然算起,他们都是年轻人,自然容易交往,不一会儿,几个人便有说有笑起来。 王三狗作为随从,停好马车后,走过来向洛克然递了一份礼单,谢岩笑道:“区区礼物不成敬意,还请洛兄不要嫌弃才是。” “谢县男说笑了不是,能来就是给洛某天大的面子,区区俗物怎可相提并论?”洛克然这话说的大气,令卢氏兄弟不免微微点首以示赞同。 因为来访者众,因此随从都被安排到附近酒馆里休息,唯有韩跃,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始终捧着一个包袱跟在谢岩后面。 身为主人,洛克然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可是有人却看不下去了。 客厅中,出自“清河崔氏”的崔汉杰,看见韩跃走进来,开口道:“洛掌柜,不是说人太多,随从不得入内吗?” 洛克然呵呵一笑,道:“崔大夫言重了,这位小哥乃是谢县男亲随,同时……” “同时他还带来了一份绝无仅有的礼物,难不成让我拿着吗?”谢岩面带微笑,但是口气却是很不善。 “听说,谢县男出自‘文靖公’之后,然崔某曾有问过‘陈郡谢氏’中人,似乎,谢县男这一支,无人知晓喔?”崔汉杰年纪不大,名望却不低,又出身望族,他的话其实很大程度上也代表了很多人的看法,只不过因为皇帝从来不说不提,许多人有意无意中忽略了这件事。 谢岩对此倒是一点也不奇怪,可以说别人的质疑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崔汉杰今天不提,早晚也会有人如此当面说起,那只是迟早的事而已。 谢岩面对客厅里众人的目光,不慌不忙的说道:“崔大夫以为,‘陈郡谢氏’是以‘文靖公’为荣?亦或是‘文靖公’以‘谢氏’为傲呢?” 崔汉杰闻言眉头一皱,他很清楚,这个问题非常难以回答。 谢安,是“谢氏”成就、名望最高的人,可以说,“陈郡谢氏”时至今日仍然是名门望族,跟谢安有着莫大关系。而眼前的“新安县男”如此问法,明摆着就是想告诉所有人,他只是“谢文靖公”之后,跟“陈郡谢氏”无半分关系,这么一来,自己所说也就没有任何依据了。 众目睽睽之下,不说话是不可能的,崔汉杰轻“咳”一下,道:“既然县男自称‘文靖公’之后,想来文韬武略亦有承继,县男以军功得爵,‘武’字一道,自不必说,想来‘文’字一途,也是继承了‘文靖公’之风范,今日文人雅士、名门高弟齐聚,不知县男可有佳作以示呢?” 谢岩暗道:“这个崔汉杰的确够机灵,知道无法在出身上驳倒自己,竟能提出‘以文示人’的要求,不亏是名门弟子,脑子转的可够快啊。” 洛克然见谢岩默不作声,以为被崔汉杰难住了,他可不想得罪谢岩,赶忙出声解围道:“谢县男刚刚进屋,茶水还未及喝上一口,崔大夫何不稍等片刻,待到饮宴之时再行文不迟。” 客厅里所有人都知道,洛克然之言纯粹就是为了谢岩而说,只是他身为主人,如此做法无可厚非,况且他说的也是合情合理,崔汉杰纵然不满意,可是也不能硬逼谢岩如何,只得以一笑收场。 众人都以为事已结束,哪知谢岩却在原地一动不动地说道:“谢某日前去了一趟‘长安’,于归途中,偶得佳句,只可惜始终不得下句,直到昨日夜晚,方才想出下一句,既然崔大夫提出‘以文会友’,那谢某不妨现一下丑,以上句为题,请在座高才接出下句如何?” “谢县男之意,卢某深以为然,还请县男道出上句。”那个卢升之,显得极为兴奋地说道,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吟诗行文,没有和任何人过不去的意思。 “升之所言正合吾意,还请谢县男不吝赐教。”崔汉杰认识卢升之,知其才学惊人,加上自己也非泛泛之辈,根本不信谢岩能够有多少才学,因此出言附和。 谢岩主动提出,又有人从旁附和,其他人自然以看热闹的心态推波助澜,纷纷赞同。 等到客厅里声音渐渐低下去后,谢岩环顾四周一眼,朗声道:“诸位听好了,谢某当日所得之上句是——天若有情天亦老!” 此句一出,客厅里鸦雀无声!不论是才高八斗之人,又或是洛克然等才学普通之人,无不感觉到,这是一句绝佳的诗句!可就是因为太好了,这下一句,又该如何接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九十五章 香水 谢岩终于坐下了,轻轻啜饮着清茶,饶有兴趣地看着客厅里众人,心说:“此句自诞生起,直到北宋年间才有人对出完美下句,难道你们有这么厉害?” 崔汉杰有些后悔了,自己呈一时之快,将事情弄到如今骑虎难下的地步,他知道凭自己的才学,恐怕是无法对出下一句,只好把希望放在卢升之身上,希望能有一个惊喜。 可崔汉杰失望了,他发现,卢升之始终皱着眉,面上表情变幻不定,很明显是没有想到合适的下句。 身为旁观者,许爰是一身轻松,她亲眼目睹了先前一幕,先是被谢岩与崔汉杰二人的机智折服,后又被那一句“天若有情天亦老”所震惊,她始终想不通,谢岩和冯宝这一对同窗,看起来不学无术,可总时不时地能够冒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绝妙诗文,她自己在心里也想过几句,但是连自己都不满意,更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正当众人冥思苦想之际,有下人来报:“高长史来了。” 洛克然不记得自己曾经有邀请过高长史,因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杵在那儿没反应。 谢岩本就无意在诗文上多做纠缠,他起身走到洛克然面前道:“咱们一起去迎一迎高长史吧。” “对对,咱们一起去迎接。”洛克然反应过来,赶紧说道。 崔汉杰也够聪明,马上借机招呼卢升之道:“高长史来了,我们一起去迎一下。” 高长史在“洛阳”专门负责具体政务,乃是城里最有实权的人之一,他能够前来,那是给了所有人一个意外,许多人纷纷起身,跟在洛克然与谢岩之后,前往府门迎接。 高长史不是一个人前来,另外还有两名“留守府”的官员陪同,且都没有穿官服,也没有带随从,一路慢慢悠悠地走过来了。 走到府门前,高长史见洛克然等人急匆匆地走出来,不禁笑道:“老夫不请自来,洛掌柜可还欢迎否?” 洛克然“呵呵”一笑道:“长史光临,舍下蓬荜生辉,洛某欢喜还来不及呢。” 谢岩上前一步拱手道:“谢某见过长史。” “谢县男难得进城访友,老夫可是沾了你的光哟。”高长史笑而言道,刚欲迈步入内,忽见卢升之走到近前,行礼道:“升之拜见高叔叔。” “照邻也在啊,什么时候来的啊?”高长史以长者的口吻,和颜悦色地说道。 一句很普通的话,听在谢岩耳中却是如同惊雷! “卢照邻?你不是叫升之吗?”谢岩顾不上其他人,直接就问。 “照邻字‘升之’。”高长史说完,又问:“谢县男认识照邻?” 谢岩心里说:“千年之后,但凡国人,大多数都知道‘初唐四杰’里的卢照邻,可谓是光耀千古,名垂青史。” 可现在不能说啊,说出来也没人相信啊! 谢岩只能编了一个谎言说道:“在‘长安’时,曾有耳闻,不料近在咫尺而不知。” 高长史“哈哈”笑道:“原来如此,现在不就认识了吗,应该多亲近一二才是。” 在说说笑笑之中,众人一起向府内走进,这一次不用去客厅了,因为有下人来报:“酒宴已经备好。” 洛府最大的一间屋,老早就被腾空,洛克然参加过谢岩办的“土地竞标会答谢宴”,很欣赏那种圆桌式的聚餐方式,所以他也模仿了一下,总共办了四桌。 崔汉杰和卢照邻都是头一次见识,觉得很是新鲜,而其他人大多见识过或者听说过,神情很是平常,在“洛府”仆人的指引下,坐到自己位置上。 等大家都坐下后,高长史忽然看到韩跃站在谢岩身后,手上还捧着一个包袱,便忍不住问:“谢县男,韩小哥这是?” 谢岩还真就把韩跃一直跟在自己后面的事给忘了,他回身从韩跃手里拿过包袱,放到桌上,一边打开一边道:“差点都忘了,这是给洛掌柜的一份特别礼物。” 前面谢岩说过礼物的事,可是被崔汉杰一打岔,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份礼物,此时谢岩重提,众人无不将目光聚焦在包袱上。 打开包裹的锦缎,可见一个红色漆盒,盒子并不大,约摸一本书大小,谢岩将漆盒推到洛克然面前,道:“洛掌柜,不妨打开看看。” “那洛某就不客气了啊。”说话间,洛克然打开了木盒。 首先出现在众人眼里的却是一张很薄的木板,木板上不仅有花纹,还有一些字,更透出一股淡淡香味,只是味道很淡,让人无法分辨出是什么。 高长史似乎视力不大好,见到木板上的字,不知道是什么内容,就问道:“洛掌柜,那写的是什么?” 洛克然匆匆扫了一眼,接着念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随着洛克然大声念出,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有人在想:“此诗句何人所作?” 又有人在想:“以此诗句送给洛克然这个花花公子,倒是恰如其分。” 但无论是谁,都承认,此诗句为难得佳作,非寻常人可比。 “谢县男,此诗可是汝之大作啊?”所有人里面,只有高长史知道谢岩此次拜访的真实目的,他今天特意前来,也是有心相助,故而似笑非笑地看着谢岩问。 谢岩道:“此乃早些年所作,只因觉得与礼物比较相合,这才一并赠与洛掌柜,实在有些献丑了。” “如此好诗也献丑,莫不是要愧煞老夫。”高长史玩笑似的一句话,化解了屋里过于安静的气氛,紧跟着他又问:“既然谢县男说礼物与诗文相合,老夫已经迫不及待了,洛掌柜,还不赶紧拿出来给大家开开眼?” 谢岩不得不承认,高长史几句话说的是恰到好处,应该说,比他自己原先设想的还要好,不仅成功地将话题引到“礼物”上,更避免了诗句容易引起某些心眼小的人产生嫉妒心,毕竟,自古“文人相轻”,一直还是没多少变化的。 谢岩有意无意地对高长史含笑点了一下头,以表示自己感谢之意,随即也把目光看向洛克然那里。 拿开写有诗文的木片,可见其下是一个类似“药水瓶”的东西放在锦盒正中间,四周全部都是厚实的锦缎。 瓶子样式不奇怪,是常见的“迷你型”小号酒坛造型,可是颜色就非常不一般了,是纯白色,晶莹润滑,几乎看不到一点杂质,应该说,单这个瓶子,价值就不止十贯钱了。 在座之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纯白色瓷器,早在“北齐”年间已经出现,前隋时得到发展,但是如眼前小瓶般精致无瑕疵的,堪称极为罕见,由此也可看出,瓶中之物的珍贵。 瓶口以蜡密封,拿在手里,可感觉到有液体在流动,洛克然看了谢岩一眼,他有些吃不准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打开吧,不过小心一点。”谢岩轻轻说了一句。 洛克然将瓶子放到桌上,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抠掉封口蜡…… “这是什么香味?”陪同高长史前来的一名官员突然冒出来一句。 这个时候,洛克然已经拔出瓶塞,浓郁的香气悄然散发在空气中,由于房门是开着的,些许微风吹进,香味以更快的速度,钻进每一个人的鼻孔里。 许爰是屋里唯一的女人,而女人对香味天生就比男人敏感,她不仅闻到香味,更辨别出,那是多种花香混合而成,其实并没有单一的花香好闻,然而她也很清楚,如果那个瓷瓶里装的是能够散发出香味的东西,那这个东西可就太神奇了,没有女人会不喜欢的。 谢岩知道自己应该说明一下了,于是开口道:“洛掌柜,瓶中之物,名曰‘香水’,制作极为不易,岂今为止,谢某只弄出一瓶。” “哎呀呀,此物太珍贵了,洛某可不敢收下啊!” 谢岩笑道:“谢某孑然一身,不比洛掌柜佳人常伴,以香水相赠,也是愿洛掌柜‘有花堪折直须折’嘛。” 男人的打趣,自然谁都懂,洛克然脸老皮厚,根本当是夸奖;至于其他文人和官员,更视风流为“雅事”,无不频频颔首,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 甚至连许爰也没有露出不快之色,可见世风如此,不得不说大唐是一个开放的时代。 “谢县男,此‘香水’可出售否?” 谢岩看了一眼对自己说话的人,似乎不认识,好像进来时洛克然介绍过,自己却不记得了。 “朝议郎王桓,出自王氏。”洛克然轻声道了一句。 “原来是王兄,失礼了。”谢岩先是客套一句,然后道:“香水制作不易,原料难得,出售一事,暂不考虑。” “哦,那可是太遗憾了。”王桓一脸失望地说。 谢岩道:“王兄不必过于失望,‘香水’虽暂不出售,然我‘卫岗乡’官衙将于十一月完工,届时将邀请在座诸位前往,‘香水’将作为礼物发给所有来客,王兄之愿,自可实现。” “哦,官衙那么快能够建好?老夫记得那可是很复杂的啊。”高长史颇为意外地说道。 谢岩道:“不快不行啊,一直在‘驿站’里也不是个事。” “是这个理,那聚会定在什么时候?”高长史问。 “定在十二月初一。”谢岩说完,再对屋里其他人说道:“还请诸位一定赏光莅临。” 高长史道:“老夫必定前往,至于在座诸位嘛……”他有意拖长声音看了一眼众人,其意思不说自明,人人皆知。 众人纷纷言道:“谢县男之邀,吾等必定前往。” 谢岩向众人拱手谢道:“诸位之情,谢某铭记,请柬将于下月发出,只是乡里工地众多,谢某难以脱身,无法亲自前往,尚望诸位见谅。” “谢县男忙于公务,吾等理解,无妨,无妨啊。”高长史一言以定,众人只有应允的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九十六章 冯宝在行动(一) 对于谢岩来说,以香水吸引别人关注,进而以诗文引得文人墨客的重视,最后发出邀请的策略,虽说次序上产生混乱,但结果却是最好的。在高长史全力帮助下,可以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尤其是遇上了卢照邻,这位一生充满悲剧色彩的诗人,更让谢岩充满意外和惊喜,他有心延请卢照邻为学堂先生,或许通过这个举措可以改写他悲剧的一生也未可知。 “洛府”酒宴,并不值得书写,满座都是官员、商贾、世家子弟和文人的情况下,饮宴叙话也就没了主题,成为谄媚和势利的表演舞台。 谢岩不喜欢也不习惯这种聚会,可是他必须得适应,因为他很清楚,那是国人生活的一部分,哪怕千年之后也没有改变多少。 谢岩在洛克然府里饮宴的同一时刻,无巧不巧地是,冯宝在“长安大宝商号”里同样与人饮宴,只是人数不多,连同冯宝在内,总共只有十一个人,一桌足矣。 若是有熟悉风月的人在场就会发现——“长安”最大十家青楼的掌柜,全部在座,能够把这些平日里互相不对付的家伙请到一张桌子上喝酒,本身已经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了。 实际情况却是,他们不来不行啊,冯宝没送请柬,而是直接让石子拿着自己官凭去找他们,告诉他们:“自己在‘大宝商号’内举办明年的‘烧酒订货会’,谁要是不来,明年就没货了。” 青楼掌柜们,再不乐意,也不会和钱财过不去,况且他们现在的“烧酒”都是从“洛阳”那边运来的,能维持过去的数量,已经很难得了,不过他们也听说了“卫岗乡”的事,猜到冯宝应该会扩大产量,否则也不可能搞什么“订货会”,所以他们这才摒弃前嫌,坐到了一起。 酒过三巡之后,冯宝才说起正事,道:“想来大家也知道了‘卫岗乡’之事,我预备在乡里专门为‘长安’,主要就是各位设立一座酒坊,产出‘烧酒’全部供应给诸位,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这是客气话,压根就不会有人反对的事! 冯宝接着又道:“‘卫岗乡’里的‘涧河’直通‘洛水’,南方的粮食可以通过水运方式大量运到,我初步预计,日产千坛不是问题,诸位认为,这个数量,可还满意?” 一听说每家可以分到每日百坛,各家掌柜们无不面露喜色,他们都知道,“烧酒”在“长安”现在除了“商号”每天卖一点外,其他地方压根就没有,许多人冲着酒,把宴会定在青楼,以至于青楼每日都爆满,人去的多了,自然带动了其他生意,他们都是只恨酒少,哪有嫌多的道理啊。 众掌柜们纷纷表示满意,而且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唯恐冯宝会改主意。 冯宝等他们安静下来后,缓缓地看了一圈,哪怕一言不发,各家掌柜们也意识到“他还有事!” “诸位,冯某与‘新安县男’的交情,想必大家都知道,可以说,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卫岗乡’的事同样也是我的事,这么说,大家都不反对吧?” 冯宝说的是事实,哪里又会有人反对呢?各家掌柜们无不颔首以示认可他的说法。 冯宝继续道:“‘卫岗乡’官衙,将于十一月建成,谢县男打算在十二月初一在新进建成的官衙里,举办一场聚会。”说到此处,他有意停了下来,举杯喝了一口酒,然后看了看众人。 果然,有位方掌柜率先道:“‘卫岗乡’乃是陛下钦命之地,方某虽没有见过谢县男,却也知道他是我朝功臣,有大功于国,不劳冯校尉说,方某也当备下厚礼相送。” 其余之人也纷纷表态,届时将派人携重礼前往祝贺。 冯宝微微一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而是举杯对众人道:“我们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大家不否认这一点吧?若无异议,我们同饮此杯。”说完,他先干了这杯酒,然后一脸微笑地看着众人。 有时候,明知是火坑也不得不跳下去!各家青楼掌柜们现在就有这种感觉,他们明明知道冯宝定然还有“下文”,可冯宝的话说的一点问题都没有,杯中酒是不喝也得喝了。 青楼的掌柜,都是老于世故之人,见多识广,酒虽然全部干了,但是话,除了简单的“干杯”、“饮胜”之外,多余的是一句也没有。 冯宝等他们全部喝完,并且放下酒杯后,开口道:“都是合作伙伴,自然有福同享,冯某不妨告诉各位,谢县男办的聚会有个名堂,曰‘诗酒风流花会’,不知各位可有听出些什么?” “从字面看,似乎和我们每家日常的生意差不多嘛。”一名掌柜率先说道。 马上有人反驳道:“老程啊,你以为谢县男和冯校尉和你一样,成天就知道风流快活啊,某家以为,其中必有深意。”说着还看了一下冯宝,引得其他人一起望过去。 冯宝道:“老程所言,虽不中,亦不远矣。”随后解释道:“谢县男预备请‘洛阳’和‘长安’各家头牌姑娘到场,每家只可出一位。” “冯校尉,这中间可有什么说法?总不能让姑娘白白跑一趟吧?” 说话之人,冯宝认识,他是“谪仙馆”的王掌柜,于是对他道:“怎么可能让姑娘白跑呢?从‘长安’去的,出场费五百贯,‘洛阳’去的两百贯,不过这只是小钱。总共二十位姑娘,最后要评选出名次,获得第一名的,奖励一万贯,次名七千贯,第三名五千贯。不知道这个价码是否符合各位期待呢?” 即使是青楼掌柜这般人物,耳听冯宝给出的价钱,那也是吓了一跳。 青楼虽然是暴利行当,可开销也非常大,一万贯,抵得上好几个月净利了,哪怕没有得到名次,也不过是跑一趟而已,况且还是五百贯出场费,横竖都不会亏本,如此好事,他们岂能错过。 “冯校尉,那是如何评选呢?”王掌柜两眼放光地问道。 冯宝道:“说起来比较复杂,也比较多,不过呢,这些你们不用操心,只需要到时候去就成了,其他事有我呢。” “那,还有什么其他要求?”王掌柜又问。 冯宝想了一下,说道:“其实,对于你们来说,真正的收入,不能指望奖金,那毕竟前三名才有,应该寄望于客人才是。” “客人?”所有的掌柜全都听糊涂了,他们都是“长安”的,跑到“洛阳”去,还能有“客人”不成? 冯宝说道:“我会在‘长安’继续待几天,同时将‘诗酒风流花会’的消息散播出去,你们的头牌姑娘呢,也需要和他们的一些倾慕者说起此事,十一月我会派人过来,给你们选定的人,以及我选择的人发出请柬,只要他们去了,必定就是为了这花会,而评选姑娘名次的一个重要条件是她们当日收到的礼物多寡,礼物自然不会是免费的,所得费用七成归你们所有,而这笔收入,操作的好,不比奖金少。” 冯宝如此一说,青楼掌柜们马上明白了,所谓的“诗酒风流花会”,是给有钱有势的达官贵人们一个消遣花钱的机会,只是具体的操作他们不懂,不明白如何才能让那些人心甘情愿的掏钱,而具体的细节,冯宝似乎也不想多说,他们只好耐住性子等,等冯宝继续说。 “光请有钱人不行,你们还必须请一些没什么钱,但是有文采的读书人。” “请他们做什么?一个个自诩风流人物,却成天在馆里混,根本就是些穷鬼。”那王掌柜说起“读书人”来,似乎是一脸愤慨,语气也很不善。 其他一些掌柜,心里都暗自偷笑,他们都知道,“谪仙馆”里今年有位名气很大的姑娘跟一个读书人跑了,到现在为止,还没抓回来呢,自然难怪王掌柜如此说了。 冯宝却不以为然地说:“王掌柜此言差矣,即便他们一文钱没有,也要想办法请,花会的名声,各家姑娘的名声,都需要他们读书人传扬,要不然,世人从何得知呢?没有名声,何来利益?” “可是……” “王掌柜,眼光要长远一点,也要放大一些,读书人的财富就是他们的文章,切莫小看了。”冯宝打断了王掌柜的话后,说了一番自己的认识,最后还不忘反问道:“你觉得,当日我所做‘元夕’,可卖出价钱否?” 王掌柜比谁都知道冯宝所做“元夕”的价值,他也不是不知道读书人的价值,只不过是心里过不去罢了。哪怕冯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他还是不忘嘀咕了一句:“那帮穷鬼,哪来校尉的才学,依老夫看,都是半吊子,没什么真才实学。” “好啦好啦,王兄也别太计较了,左右咱们是求财,犯不着和读书人计较,况且老夫也觉得,读书人纵有千般不是,只要他们能写出一首好诗,那也是值得的,名声,还是需要这些人传扬出去的。”有一名年纪颇大的掌柜说道。 “那——那老夫就按冯校尉的意思办吧。”王掌柜很不情愿地答应下来。 统一了思想和认识,剩下的事也就好办多了,冯宝随后将自己的一些想法如实告诉众人,并且征询他们的意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九十七章 冯宝在行动(二) 有一个道理,青楼各掌柜都是很清楚的,那就是所谓“头牌”,不是姑娘长得漂亮,也不是她的才艺有多好,最重要的是名声,没有名声的姑娘,哪怕是貌若天仙,也没多大用。 最好的例子莫过于“谪仙馆”芊芊姑娘,原本只是有些小名声,经过冯宝以“青玉案·元夕”相赠后,名声大涨,现在的身价可是当时的数倍,饶是如此,还不一定能够见得上。 可是,在如何提高名声方面,各家青楼却是办法不多。 冯宝一边暗自嘲笑他们“土鳖”,一边还得告诉他们:“你们十家,得联合起来,每家出五名姑娘,以‘诗酒风流花会初选’的名义,在每家举办两天,规则嘛,大家可以自己定,但是,必须要告诉所有人,初选名次最好的十位姑娘将获得参加‘诗酒风流花会’的资格,更重要的是,姑娘的支持者里,花费最多、文采最好的将直接得到陪同姑娘们前往‘卫岗乡’的资格,这个人数嘛可不能太多,每位姑娘三到五名支持者比较合适,太多就不值钱了。” “谪仙馆”王掌柜仗着自己和冯宝比较熟,马上开口就问:“为什么要每家办两天?还有,谁来评选?万一我们家姑娘没选上,那不是白忙活了啊!” 冯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向众人:“你们还有什么问题?现在提出来,我好一并回答。” 声音刚落,马上就有人开口说话,冯宝听了两个人的问题,发现大体上也没超出王掌柜所问范围,于是说道:“评选的人,自然不能是你们,也不可能是官员或者德高望重的人,只能是有些名望的文人,或者是豪门大族里面的子弟,最好是品行德望都不错的那种,人数嘛,每场九人,一人一票,由他们来评选;至于如何保证每家有一位姑娘进入前十名,我想,这应该不用我教你们吧?” 这里全是“人精”,怎么可能不懂冯宝话中意思,马上齐声附和:“冯校尉说得是,吾等明白。” “还有,五十名姑娘出场,最后取十人,也就意味着每场需要有四人落选,为了避免出现最后几场人数太少的情况,需要从第六场开始,以给失败者一个机会的由头,将落选姑娘里名次较好,或者名气较大的,让她们重新参加,再安排一两个反败为胜的,那岂不是更加吸引人?人来的越多,你们不也就挣得越多吗?” 冯宝一番侃侃而谈,听得各掌柜们那是激动不已,他们都是吃这行饭的人,连他们都被这个方法吸引住了,更不用其他人了,而且他们现在也都明白了,为什么冯宝说在每家办两天的意思了,说穿了就是一句话——钱得大家赚! “那,什么时候开始?”一名掌柜的问出至关重要的问题。 “刷”地一下,所有人一起看向冯宝,不知不觉中,众人已经习惯了“听从”。 冯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仔细想想后拍板道:“三天,用三天时间准备,第四天开始,其它的都好说,主要就是找评选的人,每场九个人,能不一样最好,实在不行,也需要常换,免得让人觉得不公平。”说完最后一句,冯宝不由得龇牙一笑,其他的掌柜们也都乐了,他们很明白,所谓“公平”那都是做给人看得。 找评选的人,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哪家青楼背后没有人呢?况且,不光有钱拿,还有面子,掌柜们均表示毫无问题。 “那就第四天开始,第一场我亲自布置,你们全都来学一下,免得日后总来麻烦我。”说完,冯宝紧接着又道:“第一场就从‘谪仙馆’开始吧,至于后面的安排,你们自己商量决定好了。” 王掌柜听说第一场安排在自己那里,心里是既喜且忧,喜,自不必说,忧的是头一次弄,能弄成个啥样?是一点儿底也没有。 其余九家,同样存有这份担心,所以,没有人提出任何异议,实际上,他们是都怕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事情说完,酒宴自然也到了应该结束的时候,冯宝不仅亲自送他们出门,还与他们相约——明日“谪仙馆”见。 挥手送别各家掌柜,冯宝刚想回屋喘口气,却见王禄匆匆走来,且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年纪不大的少年人。 少年人面对冯宝,规规矩矩地施了一礼,说:“王禧见过冯校尉。” 冯宝打量了一下王禧,接着问王禄:“他是你弟弟?多大了?” 王禄道:“回校尉话,他正是我亲弟,年方十一。” “校尉,伯父已回到府里,特命小的来请您过去相会。”王禧很清楚地说出自己来意。 “好啊,我早就想去看看了,你且稍等一下。”冯宝说完,回到自己屋里,换了一身衣服后,出来道:“走吧,带我去看一看王公公,可有日子没见了。” 提出约见王福来,是冯宝来“长安”后,首要办理的事务之一,并不是说找他有事,而是“联谊”之意。冯宝从小就知道,关系是需要时不时走动和联系的。 相比较谢岩来说,王福来更愿意同冯宝打交道,最少觉得没什么压力。 今日之王福来,已远不是当初万里奔波传圣旨的小宦官了,随着武媚在宫里地位日益稳固,王福来自然跟着水涨船高,昔日需要他孝敬的宦官,现在是反过来时常孝敬他,这个变化令他着实非常满意。 王福来对自己在城里的宅子非常满意,也非常喜欢,时不时的都会过来住上一天,所以他不打算去“大宝商号”,而是让王禧请冯宝过来。 冯宝自打进了“王宅”,东看看西瞧瞧,显得十分好奇,他没有想到,王福来居然把这座不大的宅院,弄得十分精致,和他以往通常看见的北方宅院不同,里面不仅有亭台楼阁,还有假山和奇石,颇有南方宅院的韵味。 冯宝在一座凉亭里看到王福来,第一句话就说:“王公公啊,看不出来,你这座宅院,弄得很不一般啊!” “咱家可没这个本事弄哟。”王福来笑着回了一句,等安排冯宝坐下后,他对跟过来的王禧道:“禧儿,去泡壶茶过来。”说完,又对王禄道:“禄儿,你带石子去休息一下。” “是,伯父。”王禄和王禧同时应了一下。 等旁人离开后,冯宝笑问:“王公公啊,你有什么机密事,连自己人也不能听啊。” 王福来道:“咱家可没有机密事,冯校尉有没有那可就难说咯。” 冯宝“哈哈”笑道:“我事情一大堆,可没什么机密的事情。” “王公公,现在可还好?”冯宝以朋友的身份,关切地问了一句。 “还算不错,” 简简单单四个字,冯宝听出了一份满足。 “好事啊!你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冯宝由衷赞了一句。 “冯校尉在‘洛阳’可好?”王福来同样关心地问。 冯宝道:“除忙了点,其他都挺好。” 王福来道:“校尉你是太能干了,就不能把事情交给下面人做吗?” “唉,得用的人手少啊,不得不自己来做。”冯宝一脸无奈的说道。 王福来刚想张口说话,却看见王禧端着茶壶和茶杯过来,便又将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王禧走进亭子,将茶壶放好,再给他们两人每人斟了一杯热茶,分别递给他们后,才缓缓退到停外,肃然而立。一副“时刻准备着”的模样。 “校尉啊,你觉得禧儿如何?”王福来看着冯宝问道。 “一面之缘,很难评说,”冯宝实话实说道。 “咱家要是说,宅院都是禧儿弄的,校尉又当如何看呢?”王福来不紧不慢地说。 “王公公没有开玩笑吧?王禧可才只有十一岁啊!”冯宝很是吃惊地问,不过立即他又自我解释道:“王公公不可能拿自家子侄说笑。” 紧接着,冯宝问王福来:“宅院既然是王禧弄的,可见他天资极高,是个可造之材,却不知公公有何打算?” “实不相瞒,我王家,祖祖辈辈就没有出过读书人,咱家让王禄把禧儿接来,给他请先生,教他读书识字,就是想让他好好用功,日后参加科举,考个进士,也好光耀门楣,可他倒好,不认真读书认字,偏偏对画画和摆弄房屋有兴趣,宅院就是他弄出来的,虽然很不错,可是咱家心里气啊。”王福来说到激动处,话都有些说不周全了。 冯宝听懂了王福来意思,出言劝道:“王公公莫急,王禧还小,来得及,来得及。” “唉……”王福来长长叹息了一声,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接着说道:“王禄资质平庸,在商号里做事,也还算得力,咱家也很放心,禧儿不同,他有天分,是我王家唯一的希望,冯校尉啊,我知道你一向主意多,就给咱家出个主意吧。” “啊——”冯宝顿时愣住了,来自后世的他,太清楚了,如果想让一个不爱学习的孩子爱上学习,那比登天之难也差不了多少。 然而,王福来那是今非昔比了,加上冯宝知道以后武媚的“高度”,他明白,王福来的这件事,不办也得办!同时,他还清楚的记得,谢岩曾经说过“太监,尽可能的去笼络而不要去得罪,他们这些人,心理多少有点问题,把事办好难,但是办坏事那可是一流的,交好他们,给自己减少麻烦,才是主要。” 冯宝看着王福来,再转首看了看亭子外面站的王禧,想了想,然后说道:“我觉得,他需要改变一下学习环境,应该会有帮助。” “学习环境?是个什么章程?”王福来听不懂,只能问。 冯宝道:“‘卫岗乡’即将开设学堂,让王禧去学堂进学吧。” “就是谢校尉提出的‘皇家学堂’?”王福来显然听过这事。 “不错,警官办的学堂,将是大唐独一无二的学堂,所有的学生都将是‘天子门生’,我这次来‘长安’,也是为了学堂的事。” “天子门生”王福来默默在心里念了一遍,哪怕他再不懂,也知道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更加知道,成为“天子门生”会有什么样的好处,他几乎第一时间就已经决定了——让王禧去进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九十八章 冯宝在行动(三) “学堂里教什么?”王福来还是忍不住问道。 冯宝道:“什么都教,像王禧这个年纪,认字又有天分的,除了正常的经、史之外,还有算学,以及其他学问,过上一两年,再根据学的情况,有目的地教授一些内容。” 王福来有些似懂非懂,不过听起来觉得还是很不错,于是问:“那校尉你什么时候回去?学堂什么时候弄好?” 冯宝道:“我最多再待十天,学堂那边,最晚在明年‘上元节’后开学。” “那校尉离开‘长安’时,带上禧儿一起走如何?”王福来终于做出决定。 “我当然没问题了,不过”冯宝话锋一转,说道:“王公公啊,老实说,我觉得王禧日后,弄个官身不难,可要是做官,不见得是好事。” “何故?”王福来语气有些冰冷,若非此话出自冯宝之口,他能直接给人骂回去。 冯宝权当没有察觉,喝口热茶,继续道:“王公公与王禧的关系,是他‘以文入仕’的最大障碍。” 王福来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明白冯宝所说之意——自己是宦官,还是个有品级的宦官,王禧是自己的亲侄,将来参加科举,哪怕是文采过人,也很难被人举荐,更不用说考中进士了。 王福来千算万算,没算到问题出在自己这里,他一时间就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似乎看不到一丝光亮。 “校尉,那!那可如何是好?”王福来只能向冯宝求助道。 冯宝道:“依我看,先让王禧进学,两三年后根据他学的情况来定,学的好呢,就让警官出面举荐,相信陛下不会说什么,至于朝臣那边,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为了这么点事和警官过不去的。” “不错不错,校尉果然有办法啊!”王福来才称赞完,突然想起来另一事,忙不及又问:“那要是学的不好呢?” “那就麻烦一点。”冯宝继续道:“学不好,‘以文入仕’自然不可能,只能走‘以武入仕’一途,虽说大唐眼下四海升平,可谁知道哪天会不会打仗呢?到时候安排王禧进军中,想法混份军功便是。” “从军?混军功?有那么容易?”王福来嘴上没问,心里却是有些不以为然。 冯宝看出来他的顾虑,笑道:“王公公莫不是忘了雷火不成?” 一听“雷火”之名,王福来连忙用手拍了一下脑门,自责地说:“哎呀,咱家怎么把他给忘了。” 雷火现在可不是“同州镇将”了,以“振威校尉、右骁卫羽林长史”一职,全权负责操练“羽林左卫”军卒。 “羽林左卫”是一支全新的军队,总兵力一万,军卒来源于各地折冲府。 按照当日谢岩的建议,每“折冲府”选拔一百悍卒入“长安”,经雷火训练后,选出五百人为一队,编入“羽林左卫”,非战时,分驻天下州府,“长安”保留两千人,作为快速精锐反应军队,由雷火统辖,直归皇帝指挥。 初时,军中及朝臣都有非议,认为此举劳民伤财,还是李治力排众议,坚持试一下。“英国公”李绩也有意见识一下“武平堡”军不同之处,特意从前线调回一千精锐,与雷火训练的第一批人演练。 当天,李治带领全体武官及朝臣,亲自见证了雷火训练的“羽林左卫”在与大唐最精锐边军交锋中,正面对阵,以少对多,不落下风,虽然最后败了,但是战损却是双方相当,失败只是因为兵力悬殊而已。 而在“自由对阵”和“追逐对阵”两场演练中,“羽林左卫”却是完胜,精良的装备,独特的训练方法,让他们在自由度高的作战环境下,获得“以一当五”的惊人战损率。 李治得报后那是龙颜大悦,下旨犒赏众军,并提拔了一批军官,这便是雷火现在官职的由来。 王福来搞不清楚中间的事,但是他知道,雷火麾下的“羽林左卫”,那是皇帝手中的利剑,真要是起了战事,雷火他们必定会出战,而以冯宝和雷火的关系来说,安排个把人,那可是太容易了。 想清楚这些以后,王福来道:“还是冯校尉想得周全啊,禧儿的事,就拜托了。”说完,竟欲起身行礼。 冯宝赶紧站起来,伸手阻止道:“太见外了吧,咱们可是老朋友了,用不着搞这些虚的。” 王福来道:“唉,冯校尉啊,咱家可是真心感谢,想我王家世代贫苦,好不容易出了禧儿一个能读书的,加上咱家,现在也能帮一把,若是错过了,咱家可是……可是无颜以对啊。” 有些话,王福来不说,冯宝也懂,当宦官是穷苦人家也不愿意的事,王福来如此卖力地为王禧谋划,也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面对先人。 解决掉王禧的事,王福来明显轻松许多,也开始问起冯宝的事,只听他问道:“冯校尉来‘长安’为了学堂何事啊?可有用得着咱家的地方?” 冯宝想了想,摇首说道:“我这倒是没有什么事情,不过公公若是方便,不妨在陛下面前说起我来‘长安’一事。” “此事倒也不难,可陛下若问起校尉来做什么,咱家如何说呢?”王福来问。 “嘿嘿,公公你就告诉陛下,我来‘长安’是为了扬名,但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卫岗乡’,更是为了学堂,要是陛下还问,公公就说不知道好了,总不能让陛下觉得,我们很熟。” 王福来轻轻点了点头,他也觉得冯宝的说法很对,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接下来,他们两个人随意聊了一会后,冯宝起身告辞。 王福来并未挽留,因为他得回宫伺候贵人,武媚最近不知为何,吃不下、睡不好的,王福来私下有听老宫女说“这是有喜的兆头。” 这是天大的好事,可王福来不敢说啊,太医都没有诊断出来,他要是说错了,估计皇帝陛下非要他命不可。 回到宫里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王福来刚刚快到武媚居住的偏殿时,一名小宦官远远地跑过来,急促地道:“王公公,快!陛下来了。” “啊!”王福来大惊失色,他没想到李治会来这么早。 王福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快速跑进殿里,刚一跪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李治得声音响起:“王福来,你胆子也太大了吧?媚娘身子不舒服,你竟敢不在一旁伺候,朕是不是平日对你这狗东西太好了啊?说,你死哪去了?” 王福来听得出来,皇帝是真怒了,要是不能让皇帝消火,只怕小命难保! “陛下。”武媚知道王福来今天是出宫办点私事去了,她也是同意的,所以这才开口,想替王福来说句好话。 谁曾想,李治没让她说,而是直接说道:“媚娘无需烦恼,自有朕来处置。” “还不快说?”李治沉声道。 王福来此刻已经知道,要想保住小命,只有依靠自己了。 “陛下!奴婢是出宫去了。”王福来第一句说的是大实话,可接下来说的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只听他道:“奴婢看娘娘身子不舒服,特意去庙里给娘娘上香请愿的。” 听到这,李治面色缓了一下,可还没等自己有所表示,王福来却说:“可是奴婢半道遇上一个熟人,结果、结果没去成。” “什么?”李治顿感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王福来怒道:“继续说,要是有半句谎话,朕绝不轻饶。”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王福来赶紧道:“奴婢半道遇上了冯宝校尉,他听说了娘娘的情况后,叫奴婢用不着去寺庙了,他说、他说……” “他到底说什么啦?”李治勃然大怒,大有立刻命人把王福来拉出去大卸八块的意思。 “冯校尉说,娘娘是有喜了。”王福来嘴上说完,一边偷偷抬头看向李治,一边心道:“校尉啊,你可莫要怪我,你说错了不打紧,我说错了,可就完啦。” “你,再说一遍?”李治突然间,声音低了下来,似乎也温柔了些。 王福来连忙道:“陛下,冯校尉说,娘娘是有喜了。” “冯宝懂医术?”李治嘴里说着,眼睛却看向了武媚。 无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武媚显然也惊呆了,她比谁都想有个孩子,现在猛然间听说自己有“喜”,又惊又怀疑之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弄是好了。 “陛下……”武媚才说出两个字,忽然感觉自己一阵恶心,大有呕吐之势,,马上有宫女捧着铜盆上前试图接下。 “媚娘,你怎么了?”李治紧张地问。 武媚对着铜盆,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一旁伺候的王伏胜忽然意识到,武媚可能真是“有了”,赶紧提醒道:“陛下,要不要请太医来给娘娘看下?”说着,还不忘加了一句:“奴婢看娘娘,似乎是有了身孕了。” 李治同样意识到了这点,二话不说,回头对地上的王福来道:“别跪了,快去请太医。” “遵旨!”王福来知道自己没事了,赶紧爬起来,一路快跑,前去请太医,一面跑,一面心里那个乐啊!此时此刻,他几乎可以确定,武媚一定是有身孕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九十九章 冯宝在行动(四) 很巧,今日宫里值守的太医是张士道。 自从武媚被皇帝陛下接进宫,张士道即敏感地意识到,当初谢岩请自己给“武才人”把脉那件事没那么简单,可无论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个中情况,所以他一直放在心里,且有意无意地躲着武媚,几乎从不去给她诊治。 然而,今日不成了,晚间值守的另外一名太医,先一步入宫出诊去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武媚那边,他不去也得去了。 张士道拎着药箱,跟着王福来身后,以最快的速度,走进武媚居住的殿中。 殿中不知何时支起了纱幔,张士道很清楚,这是要自己“悬丝诊脉”,身为医者,他非常鄙视这样的方法,作为大夫,看不见病人,光凭一根丝线诊脉,那要是能判断的准才是怪事。 可在“礼法大如天”的现在,“悬丝诊脉”却成了宫里常用的诊治手法,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在来的路上,张士道仔细问过王福来,加上他曾经在“感业寺”里给武媚把过脉,知道她身体康健,是什么病都没有,几乎可以肯定地说,她就是有了身孕。 “微臣拜见陛下。”张士道见李治从纱幔后走出来,立刻拜道。 “卿家免礼,速速给媚娘诊治一番,看看她究竟因何不适。”李治很是期待地看着张士道说。 “臣遵旨。”张士道说完,起身走到纱幔前锦敦上元坐下,接过王伏胜递过来的丝线,仔细地“诊脉”…… 殿中安静极了,每个人唯恐发出一点声音,影响张士道。 差不多半炷香时间过去,张士道放下手上丝线,走到李治面前行礼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娘娘她是喜脉……” 张士道后面说了什么,李治是一句话也没听到,他快速走进纱幔后,对武媚道:“媚娘,听到没有,咱们要有孩子了。” “陛下,妾身、妾身……”武媚或许是激动的缘故,话都说不下去了。 李治轻声安慰了她两句,走出纱幔,对张士道说:“卿家辛苦了,王伏胜,派人送太医回去,赏金三百,绢五十匹。” “臣谢陛下赏赐。”张士道行礼谢道。 “陛下!”纱幔后,武媚忽然唤了一声。 李治闻言靠近一步,温柔地道:“媚娘还有什么事吗?” 武媚道:“陛下,妾身听闻张太医医术高超,为人持正,妾身想,日后的诊治事宜,交由张太医负责,不知陛下应允否?” 李治本就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他第一反应不是张士道的医术如何,而是他马上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武媚在宫里并没有一个身份,一旦“怀孕”之事传出去,那是什么可能都有,必须得有一个信得过的太医才可以防止小人作祟。既然武媚提出此事,显然她也是考虑到了这种可能性! 李治看了一眼张士道,他对这名太医并不了解,眉头微皱,颇有些拿不定主意。 王伏胜察觉到皇帝的顾虑,急忙上前躬身道:“陛下,时候不早了,还是先送张太医回去吧。” 李治微微颔首,轻轻摆了摆手,示意王伏胜去办吧。 张士道原本就无意掺和宫里的事,一言不发,任凭王伏胜安排人送自己离开。 等张士道走后,李治问:“王伏胜,你可知道他的医术如何?品性如何?” “回陛下的话,张士道确如娘娘所言,为人正直,医术高明。”王伏胜其实也不是太清楚,可是他明白,既然武媚提出来,自然是有这么个想法的,自己此事不送个人情,更待何时。 “原来如此。”李治轻轻说了一句,然后道:“就按媚娘的意思,你去办吧,记住了,决不可以出任何差错。” “陛下放心,奴婢定然安排好,决不会让娘娘有半点不妥。”王伏胜太明白宫里面的那些事了,自然知道皇帝的意思,而对他来说,只要是皇帝重视的,那就是“天意”,是必须完成的事! 李治回首看了一眼武媚那里,似乎是自言自语地道:“朕和媚娘就要有孩子了,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王伏胜可不敢接这句话,站在一边,就当是什么也没有听到。 皇宫里的事,外面人是无法知道的,冯宝今晚并没有住在“大宝商号”,而是直接去了“谪仙馆”,他利用整晚时间告诉王掌柜,从明天开始,应该如何装饰、如何搭建,又怎样去做宣传…… “谪仙馆”后院,有几间单独的小院,那是给馆里最红,名声最响的姑娘们住的。今晚,几名“当红”的姑娘,无一例外地早早应付完客人,回到自己屋里,不为别的,只因她们从掌柜随从那里得知,全“长安”最大十家青楼,要联合起来搞一个她们从来不知道的什么“花会”,而提出者与召集人正是那位冯宝校尉。 姑娘们里,只有芊芊认识并接触过冯宝,因此,同她交好的如月、玉棠两位姑娘一起过来找她,想一起聊一下关于“花会”以及冯宝校尉的事,她们都知道,此时此刻,冯校尉还在和掌柜的谈话呢。 如月一进门就对芊芊笑道:“我听说,你的恩公冯宝校尉可是来了哟。” 玉棠也在一边凑趣道:“就是,姐姐也不过去看看?” 芊芊笑着说道:“你们两个死丫头,不去睡觉,跑来乱嚼舌头。” “才不睡呢。”玉棠坐下说:“她们几个也都没睡呢。” 芊芊知道玉棠说的是其她姑娘,就问:“铁汉说了什么?” 铁汉是掌柜的保镖,也是今天唯一陪掌柜出去的人,玉棠和他是同乡,所以向来说得上话。 “铁汉说,具体的他也不清楚,也就是在回来的路上,听掌柜的说了几句,掌柜说,冯校尉和‘卫岗乡’的谢县男策划了一个什么‘花会’,十大楼馆每家出几名姑娘参加,通过的人,去‘卫岗乡’与‘洛阳’楼馆的姑娘们一起比试才艺,听他说,如果得到第一名,赏金可有一万贯呢!” “一万贯!”哪怕是见多识广的芊芊与如月,都被这个数字给惊到了。 “那冯校尉现在和掌柜在谈什么?”隔了一会,芊芊想起来问道。 玉棠道:“不太清楚,只知道从明天起,馆里就会有大动作,其他九家的掌柜都会过来。” “看来,也只有找冯校尉问,才能够弄清楚了。”芊芊此话更多的像是自言自语。 如月接过话道:“知道你会这么想,放心吧,小莲在外面看着呢,要是冯校尉从掌柜那里出来,马上就会来说的。” “听说那位冯宝校尉,既年轻又俊俏,文采自不必说,除了官职小一些……” “不小了!”如月打断玉棠的话,说道:“我听人说,他是不喜欢做官,不然以他的军功,官职不会比谢县男低的。” 芊芊以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们,问:“你们那么关心冯校尉做什么?” “还不是关心姐姐你喽。”玉棠道:“咱们迟早都会被掌柜的给卖出去,与其不知道卖给谁,还不如自己主动想办法了。” “就是嘛,那个冯校尉听说很有钱,干脆把姐姐赎出去得了。”如月紧跟着说。 芊芊听后,不禁哑然失笑,然后说:“冯校尉再好,那也是陌生人,当初留下‘青玉案·元夕’纯属是意外,他能否记得我还是未知之数,怎可能奢望其它?” 玉棠道:“管他呢,待会试试就知道了。” “这怎么试?”芊芊被她的姐妹们说的有那么一点点心动,开口问道。 如月道:“简单啊,他要是出来了,姐姐直接找他去问就好了。” “问什么呢?”芊芊不解地说道。 玉棠和如月,你一言我一语,根本就不给芊芊插话的机会,告诉芊芊,应该如何如何……说白了,其实就是没话找话的意思。 三人正说热闹时,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人还没进屋,声音就传了进来:“玉棠姐,冯校尉从掌柜那出来了。” 玉棠“忽”地站起来,迎上去问:“小莲,说清楚些,他去哪儿了?” 很快,一名小丫头跑进来,急促地说道:“好像掌柜的把他安排到前院那个客房去了。” “不会错了,肯定是那儿,只有那里现在是空着的。”如月很肯定地说道。 “快过去看看呀,一会他要是睡了,可就去不成了。”玉棠赶紧催着芊芊。 “真去啊?”芊芊显得有些踌躇。 “别想了,快去吧!” 如月和玉棠两个人,一边说,一边把芊芊往外推,还不忘对芊芊的使唤丫头小琴道:“快陪芊芊姐一起去。” 要是说芊芊一点幻想没有,那也是骗人的,她的姐妹们有件事说的没错,等过上几年,她们年纪大了,不那么值钱的时候,最后的结果只有是被卖了,至于卖给谁,那可就是碰运气的事了,除非有人能够在此之前将她们赎身,只是她们的身价可不便宜,少说也得好几百贯钱,一般人根本就拿不出来。 冯宝就不同了,馆里的人都知道,“烧酒”是他独家经营的,光是这一项收入就足矣应付,更不用说,他还有一个“大宝商号”,那里卖的煤炉和“冰”块,也都是独一份的买卖,全“长安”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富家翁。 “如果他可以的话……”芊芊都不敢想下去了,那画面实在太美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一百章 冯宝在行动(五) 认真地来说,芊芊她们的想法除了有些冒失外,别的还真没有问题。 冯宝是个粗性子的人,当芊芊来找他的时候,他只以为是普通朋友拜访,在他看来,自己送她一首词,称为“朋友”很正常。故而一见面就道:“许久不见,姑娘别来无恙否?” “有劳校尉挂心,奴家一切都好。”芊芊说完,向冯宝行一谢礼,后道:“当初蒙校尉赠文,奴家感激之至,只因始终无缘再见一面,不得不拖至今日,还请冯校尉海涵。” “行了,姑娘谢意我收到了,我最讨厌这些虚礼,以后不要再提了。”说着,向芊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坐下,然后冲着石子道:“还不快去倒茶?” 在石子出去准备茶水的时候,冯宝问道:“姑娘此时来访,应该不会是专程道谢的吧?若有事,不妨直说。” 芊芊多少知道些冯宝脾气,于是不客气,直接道:“奴家是来请教关于‘花会’一事。” “原来是这件事,姑娘倒是消息灵通啊。”冯宝随后道:“既然姑娘关心,那我也就直说好了……” 除了可能涉及到暗箱操作的那一部分,冯宝倒也是毫无保留地全部说了。 可出乎冯宝意料的是,芊芊对“诗酒风流花会”的事,除了对那些新奇的构想表示出震惊和意外之外,其余的似乎并没有兴趣,反而问了一个冯宝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事,那就是说:“无论花会办的多么好,多么成功,同我们这些苦命的女子,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冯宝本欲反驳说:“你们收获了巨大名声啊。”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他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在大唐,不是后世那个“人人平等”的时代,如芊芊她们这般身份的人,哪怕是名震天下,获得的巨大收益,似乎和她们关系也不大。 冯宝不得不承认,自己和谢岩在构思“诗酒风流花会”时,其他的都考虑到了,唯独从没考虑过芊芊她们这个群体,而恰恰是她们,才是“花会”的参与主体,付出的也是最多。 冯宝沉默不语,陷入思考中…… 芊芊无法得知冯宝在想什么,她以为自己提出的问题,有些过分了,她之所以这么认为,那是在她的认知里,觉得这事很简单,要么管不了,要么用钱赎,又不是对所有人,只需要对自己钟意的人就可以了。 芊芊和冯宝没那么熟,自然而然就会想成“冯校尉根本无心美色,也就不会考虑了。” “唉”芊芊暗自轻叹一声,道:“奴家无意给校尉增添烦恼,所提之事……” “姑娘多虑了。”冯宝摆摆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接着道:“姑娘所说,并无不对之处,此事确实是疏忽了,只是这件事……”他停顿了一下,考虑一下措辞后,道:“此事非我一人可定,需要、需要商量一个稳妥之法才可,不过姑娘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此事算不上多难,定有可解之法。” 芊芊看得出来,冯宝是很认真地在说,可是她总觉得冯宝说的和自己想的似乎不太一样,然而,她又不能说的太清楚,只能就此打住不提,并起身告辞。 冯宝并未挽留,只是让石子送她一下而已。 回到自己房里,如月和玉棠竟然没离开,她们一看见芊芊进来,忙就迎上去问情况怎么样? 芊芊自己都没弄清楚的事,又如何说的出来呢?她只好将自己和冯宝说的话一一道出来,让她们去判断。 结果却是,她们一样什么也没有弄明白。 弄不清楚的事,说多了容易引起不必要的乱想,还不如不去猜,静等变化好了。 次日,天色刚亮,“谪仙馆”就开始忙碌起来,除了姑娘和老鸨以及需要晚睡伺候的丫头,其他所有人,全部被掌柜派人给叫起来,按照昨晚和冯宝商议的事,一件件分派下去…… 冯宝就坐在王掌柜身边,时不时地补充一下,以免有疏漏之处,他们分派事务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其余九家掌柜联袂前来,他们没有打扰王掌柜和冯宝,只是静静地看和听,偶尔还交头接耳地说上几句。 等到所有事务分派完毕,王掌柜终于得空和其他众掌柜说上话,那些掌柜们对客套话完全没有兴趣,纷纷问起:“为何要请工匠?搭个台子而已。” 还有的问:“也就是写点告示什么,为何也要请人?” 总之,凡是他们不理解的地方,全部问了出来。 王掌柜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昨天晚上,他问得更多,也问的更细,自然也就更加明白,他也不藏着掖着,将这些问题一一解答。 比如说搭台子,的确可以自己人动手,只是“谪仙馆”是第一家开始的,时间不够,人手也不够,只能请人,后面的各家,就没这必要了,大可以自己动手;再比如写告示,“谪仙馆”里识字的人不多,也就如果让他们都写告示,那别的事情就不用干了,不如请人写来得更快更好。 可以说,每一个问题,王掌柜都给出来合理的解释,尽管众人都知道,这些内容一定是出自冯宝,但是王掌柜能够准确地转述,那也不是容易的事,故而他们也不得不真心表示出“佩服佩服!” 才应付完各家掌柜,王掌柜刚想坐下来喘口气休息一下,忽然听到房间外有人在大声叫道:“老王啊,掌柜的,在不在?” 大声叫唤的人,话说的是挺客气,但人却没那么客套了,声音刚刚落下,几乎同一时刻,房门就被人推开了,一个油头粉面的华服少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王掌柜,你……”华服少年才说出几个字,就主动停了下来,他转头看了一下在座的人,不禁笑道:“今儿刮的什么风?你们居然能凑一块了。” 华服少年姓房,仗着是大唐开国功臣,宰相房玄龄的亲戚,从朝廷那儿得了一个“宣节校尉”的散官头衔,因其是独子,家中又颇有资产,所以他是“长安”城里有名的纨绔,平日里,十天中少说也有三四天是在青楼过的夜,可以说,青楼的掌柜们就没有不认识他的。 也正因为熟,他那么不客气的话,倒也没有引起众掌柜的不快,大家一笑而过,随意打个“哈哈”也就算应付一下了。 王掌柜是主人,怎么的也得接待一下,于是一面吩咐人上茶,一面问道:“房校尉,昨儿可有尽兴啊?” “还行吧,就是喝多了走不了了,只能将就着住一晚。”说着,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放在桌上,问:“这一大早的,我刚睡醒,本打算回家来着,你们的人却送来这个东西,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看不太明白呢?” 王掌柜不用看也知道,那就是散出去的告示,还是他亲自交待手下人,在每一位昨晚留宿的客人离开时,给上一份的。 “房校尉哪儿不明白啊?”王掌柜笑呵呵地问道。 “我哪都不明白!你说说,什么是‘诗酒风流花会’?分会场又是个什么东西?”房校尉怒声问。 王掌柜闻言大惑不解啊,告示的内容是冯宝写的,他也看过,说的那叫一个详细啊,只要是识字的人,没有看不明白的道理呀。 冯宝也是十分诧异,只是他没有去想,而是直接伸手取过那张叠好的告示,将其打开后,仅看了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告示的字,大多模糊不清,能看清楚的只有很少一部分,很显然,房校尉拿到告示的时候,应该是墨迹未干,加上又是折叠过的,所以才会出现如此情况。 冯宝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告示递给王掌柜,这么明显的事,任谁都是一眼看了就明白。 “一群蠢货!”王掌柜心里暗自骂了一句手下人,面上却还得陪着笑,对房校尉道:“误会,纯属误会啊,都是手下人事办的太差造成,老夫代他们向校尉赔罪。” 房校尉说道:“行啦,你就别假惺惺的了,快说说,‘花会’是个什么章程?” 王掌柜马上命人另外取来一张告示,亲自看了一下,确定没问题后,递给房校尉,在他一边看的时候,一边加油添醋地解说,其他掌柜也有偶尔插上两句,听得房校尉那是两眼放光,神往无比! “你们说的,可都是真的?”房校尉似乎还是有点不信,又多问一句。 “如假包换,真的不能再真!”冯宝突然接过话来说道:“房校尉如果有意,不管你能否收到邀请,我保证你能够收到一张请柬。” “你是?”房校尉不清楚冯宝的身份,不禁问道:“兄台如何保证?” “因为,我叫冯宝。” “哎呀,我是有眼不识泰山啊!”房校尉一脸惊喜的模样,反倒让冯宝吃了一惊。 “小弟房元昭,见过冯宝校尉。”华服少年以很正式的礼仪向冯宝行礼道。 冯宝亦还以一礼,开口道:“初次见面,房校尉太客气了。” “冯校尉之大名,小弟可是仰慕已久,只是一直无缘得以相见,却不曾想今日巧遇,实是一大幸事,小弟欲设宴款待,不知冯校尉肯否赏光?” 房元昭初次见面就请冯宝吃饭的举动,着实显得太好客了一些。如果换做旁人,多半不会接受,可冯宝却是无所谓,他认为自己没有值得被人算计的地方,所以他不担心。 “房校尉之邀,冯某不胜感激,只是最近需要忙于‘花会’之事,难以得空,过些日子倒也无妨。” 房元昭见冯宝应允,大喜过望,连忙道:“按冯校尉的时间来安排好了,一切包在小弟身上。” “一言为定!”冯宝笑道。 “嗯!一言为定!”房元昭很认真地说了一句,此事就这么定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一百零一章 冯宝在行动(六) 房元昭见冯宝答应了自己的邀请,觉得自己也没有再留下不走的道理了,便和众人打了一个招呼,告辞离开,只是,他临走的时候,丢了一句话:“‘花会’这么好玩的事,我一定多找些人来捧场。” 房元昭的话,既可以理解为“客套”,也可以理解为他真的那么想,但不管是哪一样,都不会超出众人的预料。 然而,正所谓“世事无常”,各家掌柜们和冯宝,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探讨“花会规则”,才吃过午饭,准备继续讨论时,有人来报:“房校尉又回来了,而且、而且还不是一个人来的。” 王掌柜被自己的手下人给“气死了”,说个事情也说不清楚,他拍案大声道:“到底是什么事?你倒是说明白点啊!” “王掌柜啊,用得着对下人发那么大火吗?快出来看看,小爷都带了谁来了!”房元昭的声音居然又一次在众人耳中响起。 有客人来,王掌柜自然没空再教训手下,他率先走出房门,刚到门口,他就愣住了,原来,以房元昭为首,门外站了七八个华服少年,无一例外,都是馆中常客,“长安”城里著名的纨绔子弟们。 “楞着干什么啊,准备两座院子,我们包几天,专等‘花会’开始。”房元昭大咧咧地说道。 冯宝和其他各掌柜闻言全都走了出来,看到眼前一幕,也是颇为吃惊。严格来说,“花会”的消息,传到外面半天时间也没有,竟然就已经吸引了这些纨绔们,这“吸引力”也太大了吧。 冯宝有些怀疑,就走到房元昭面前低声问道:“他们都是你朋友?是你请他们来的?” “朋友?算是吧,都是常在一块玩的,不过他们可不是我请的,中午,柳家老四请吃饭,是他提起的,然后就来了。”房元昭也是压低了声音说。 只要不是房元昭请来的,冯宝就放心多了,这说明,“诗酒风流花会”的影响力正在形成。 更令人始料未及的是,才安顿好那些纨绔子弟,各家青楼都派人来找自己的掌柜回去,理由出奇的一致:“有许多客人问‘诗酒风流花会’的事,家里人答不上来,请掌柜的速速回去。” 各家掌柜既惊且喜,纷纷告辞,他们必须得回去面对客人,自他们离开“谪仙馆”起,他们就已经明白——“花会”,比想象中更吸引人。 冯宝更是奇了怪了,在后世太过普通寻常的“选秀”而已,怎么在大唐,能有这么大的魅力?要知道,“长安”可是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没有任何传播媒体,仅仅依靠口口相传,就能在一日里有如此大的影响,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大唐是强盛的,也是富裕的,经过“贞观之治”后,虽然离前隋鼎盛时期依然有较大差距,但是国家已经从战乱、动荡中恢复了元气,一切都在向更好的方向发展。 皇亲国戚、权贵世家、士人商贾共同构筑的富裕阶层,有钱有时间,一改“贞观”时期勤俭节约的风尚,正在向骄奢淫逸中发展。社会风气悄然发生变化的时刻,谢岩和冯宝共同策划的“诗酒风流花会”在一刹那间,点燃了这股“寻欢作乐”之风!这才是传播迅速的深层次原因。只不过冯宝没有意识到个中缘由,他反而看到了另外一个被人忽视的地方,那就是,讯息传播的路径。 冯宝非常好奇,在没有任何媒体的“长安”,是如何做到在一日之内传遍全城的?他比任何一个大唐人都清楚“舆论”的力量,也比任何一个大唐人都懂得“言论”的威力,如果能够利用好,那起到的效果,简直不可想象。 要想弄明白讯息的传递方式和途径,就必须要对“长安”这座城市非常了解才行,冯宝知道自己没那么多时间去深入了解,唯一的办法只有依靠当地人,尤其是了解“长安”市井详情的人。 冯宝将自己认识的“长安人”想了一遍,好像没发现有这类人,不得已之下,只好自己来研究。 此刻已是晚间,“谪仙馆”开始来客人了,冯宝无意去打扰任何人,便独自待在屋内,找来纸笔,将自己能够想到的各种途径列表出来,还时不时地涂涂改改、写写画画。 冯宝来到大唐时日不算短了,可是他怎么也不适应使用毛笔,纸上写画了一阵后就没了耐心,将笔一放,走出房门,对门口守着的石子道:“走,咱们也去玩会儿去。” “谪仙馆”大厅里,原先姑娘们表演歌舞才艺的台子被红色布幔围了起来,冯宝知道,那是正在改建的缘故,需要加高一些、扩大一些。 客厅四周,大约有三十个类似后世一般半封闭的包间,放眼望去,几乎全部都有客人,原先在台子和半封闭包间之间,还有许多案几,也可以用来招待客人,不过现在按照冯宝的要求,全都移走了,留下了偌大的空地。 冯宝没想到今日生意会这么好,自己居然找不到位置了,只好问迎上来的伙计道:“还有没有地方了?如果实在没有空的地方,弄张案几临时放下也可以,我就坐一会歇歇。” 伙计认识冯宝,知道他是馆里的贵宾,忙不迭地说道:“没问题,小的马上找人安排。” 很快,一张案几被人抬了出来,冯宝叫了一壶“烧酒”和两样小菜,和石子坐下来享用,只是拒绝了伙计叫两位姑娘陪酒的“好意”。 偌大的空地上,只有冯宝这一张案几,着实也太“扎眼”了一些。没多大功夫,就有人提出了异议,并且招来伙计询问。 伙计也不隐瞒,实话实说道:“那位冯宝校尉,并不是普通客人,他是‘诗酒风流花会’的发起人,眼下暂住馆中,那案几是临时给他借用的。” 伙计的说辞,有人理解有人不接受,不接受者中,有一位出自“弘文馆”的于姓“校书郎”,似乎酒喝多了,不仅没把伙计的话听进去,更直接跑到冯宝面前,喷着酒气地道:“你就是校尉冯宝?” “你是何人?”冯宝头也不抬,自顾自地饮酒,并回了他一句。 “某家‘弘文馆校书郎’是也。” “找我何事?”冯宝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 校书郎道:“偌大的场地,仅有你一人安座,不觉得汗颜?” 冯宝觉得此人即使喝多,说话还算斯文,不觉抬头看了一下,见其年方二十许,仪表堂堂,颇有几分读书人的风采,不觉语气也客气了一些,道:“冯某独坐,乃是因我只一人,若占据一间,岂不是更加浪费?” 校书郎道:“不因一人而独占一间,是为美德!然,校尉一人独占一座于此空旷之地,大有一人独享之意,莫不是校尉有意为之,以彰显与众不同否?” 冯宝不得不承认,校书郎的话还是很有些道理的,自己只是想图个便利,确实没有想过太多,现在被人指了出来,若还是无动于衷的话,未免太失礼了。 “校书郎所言,冯某受教了,这就命人撤下案几。”说完,冯宝站起来对石子道:“去让人来撤了吧。”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冯校尉不愧是名门高弟,于某佩服佩服。” “你认识我?”冯宝有些奇怪地问道。 “芊芊小娘子以‘青玉案·元夕’名动‘长安’,听闻,词为校尉所赠,不知对否?” “确实如此,不知校书郎有何指教?”冯宝反问道。 “指教不敢当,于某近日有所得,赋诗几首,不知可与校尉共赏否?”于校书郎很诚恳地说。 冯宝刚欲张口答应,就在话出口的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心说:“这家伙不是喝多了吗?怎能说的如此有条理?”转念又想:“没听说过大唐有什么姓于的诗人啊,可见此人不过是个普通货色。” 想到这里的时候,冯宝已经明白了,姓于的来找自己“岔”,压根就是为了和自己搭上话,好引出“共赏诗文”的话题,目的也很明确,那就是想借自己来扬名。 冯宝到不介意别人利用自己,可是眼前这个家伙,心机也太深了点,绝非善类。 “你不是想要扬名吗?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冯宝在心里念道,嘴上却说:“冯某今日有些喝多,怕是无法欣赏校书郎之文采,不过……”他有意停顿了一下,接着再说道:“冯某与谢县男师出同门,此乃众所周知之事,他日前得一佳句,一时间没有想出下句,便以此为题,来考教冯某,冯某不才,直到两日前方才想出下句,不知校书郎可有意试上一试呢?” 没等校书郎说话,冯宝又补充道:“此为难得佳句,理应共赏之,若校书接出下句,冯某以千贯相谢。” “冯校尉好大的手笔,以千贯而求一句,当为士林佳话。”校书郎话说的很漂亮,但是却没有应允的意思。 冯宝知道他担心对不出来,有损名声,于是又道:“馆中此刻,文人雅士想来不少,校书郎可以随意询问,不管是谁,只要对出下句,冯某都千贯以酬于校书郎。” 一千贯钱,相当于校书郎十多年的俸禄,这要是也不动心,那也太为难他了,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只要问的人多了,无论对出来与否,都无损于他个人的名声。 “谢县男的佳句,还请冯校尉道出,于某也好洗耳恭听。” 冯宝笑了,鱼儿终于上钩了,按照他和谢岩的策划,“扬名”是一步必须要走的棋,只是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来实施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一百零二章 冯宝在行动(七) “天若有情天亦老!”冯宝与谢岩事先选定的这句诗,既在“洛阳”出现后,又于“长安”面世,效果完全一样,立刻就把校书郎“震”住了。 校书郎第一反应就是:“好诗文!” 第二反应是:“自己肯定是接不下去的。” 他心里暗自庆幸:“好在没有贸然答应。”现在嘛,情况自然有所不同,变成了冯宝给“谪仙馆”里所有人的一道“考题”了。 于校书郎倒也爽快,自己答不出来,马上告辞离开,看他那急匆匆的模样,显然是去为一千贯钱忙活去了。 冯宝丝毫不担心自己的一千贯钱,一代“鬼才”李贺的诗句,岂是“谪仙馆”里这些家伙可以接得出来的,至于以后的大诗人李、杜等人能不能对出,那就不是他考虑的范围了,他现在最重要的考虑是,如何继续扩大影响,尤其是在文人群体中的影响,继而吸引他们去“卫岗乡”。 世人皆有好奇心太重的毛病,仅仅小半个时辰,整个“谪仙馆”里都传开了“冯宝校尉用谢县男的一句诗来考教众人。” 既然是“考教”,那么相应的就应该有好处才是,有好事者,还跑来问及。 冯宝想也不想地说:“对的好,酬劳千贯。” 千贯钱做酬劳,那可是真正的大手笔!连素来花钱如流水的房元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愣了半晌。 清醒后,房元昭连和自己的狐朋狗友招呼都没有打,直接快步去找冯宝,一见面就道:“冯兄,冯校尉,你太厉害了,‘千金买文’这种雅事,居然在青楼里实施,实在是太令小弟佩服了!” 冯宝都被他说的哭笑不得,道:“我是兴致所来,随意而为,可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房元昭道:“冯兄昔日赠文予芊芊姑娘时,小弟就在馆中,只是等知道时,冯兄已然离去,后听得整个过程后,冯兄之潇洒,文采之风流,无不令小弟钦佩万分,今日又亲眼见到冯兄‘千金买文’,小弟实在是……”似乎他一时间想不起如何说了。 冯宝也被他的恭维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本想说两句客套话,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房元昭突然道:“要不小弟拜冯兄为师如何?” “啊!”冯宝被吓了一跳,忙道:“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岂能为师?房校尉还是莫开玩笑了。” 房元昭以很认真的表情地说:“小弟心仪冯兄风采久矣,况且冯兄师出名门,小弟拜师乃是心甘情愿,还请冯兄应允。”说完,他还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 “这是青楼,谈论此等大事,未免不合时宜,不如改天,改天再议。”冯宝赶紧将事情拖后,免得自己麻烦。 房元昭想想也是,这么大事,怎么也得正式些,在青楼里也太儿戏了点,也就点首应允,不过,他马上又道:“冯兄一人,不妨来小弟包间同饮几杯,也好顺便等等那些接诗文的人。” 冯宝觉得这个提议倒是可以考虑,自己刚好无事,去坐坐倒是无妨,于是道:“如此甚好,那就一起去喝几杯。” 房元昭大喜过望,马上头前带路,引冯宝上二楼,来到自己的包间。 “哥几个看看谁来了!”房元昭一进门就冲着自己的狐朋狗友大声叫道。 这是一个很大的包间,十余名妖娆女子正围着七八名锦衣少年在嬉闹,房元昭的一声大叫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了。 锦衣少年们都不认识冯宝,一个个愣在那儿,姑娘里倒有人识得,上前两步准备给冯宝见礼,哪知道房元昭嫌她们挡路了,用手一把将最前面的姑娘推开,同时怒道:“闪开,别挡道!” 青楼的姑娘都是奴籍,是大唐最下等的人,特别是这类陪酒取悦客人的姑娘,地位更是地下,别说被房元昭推一下,就是给打一顿,也只能认命,正因为如此,在许多豪门纨绔子弟眼里,她们只是玩物,喜欢了就多玩几天,不喜欢随时扔掉,毫无心理负担。 冯宝就不同了,来自后世的他,“平等”两字,可谓已经深入骨髓,当房元昭欲图推开第二个姑娘时,冯宝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同时道:“她们都是可怜人,何必如此?” 房元昭先是一愣,显然是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放下手道:“冯兄教训的是,小弟记下了。” 冯宝微微颔首以作表示,旋即走到那姑娘面前问:“姑娘没事吧?” “奴家没事,多谢冯校尉挂心。” 一声“冯校尉”,等于告诉了所有人冯宝的身份,众锦衣少年马上围了过来,有表示仰慕的,有见礼的,还有敬酒的…… 处于众人中心的冯宝,看着这群纨绔子弟,想想自己在来到大唐前,好像和他们也差不多,一转眼,现在却成了他们的偶像,变化实在太大了,他都感觉有些难以适应。 人数有点多,冯宝都记不清哪个对哪个了,反正只有一个字“喝”! 差不多刚喝过一轮,就在第二轮将要开始的时候,忽然有几个人走进了包间。 “尔等何人?岂可擅闯?”房元昭迎上去道。 来者总共五人,其中一个正是那于校书郎,他压根都没理会房元昭,直接走到冯宝面前道:“校尉果然在此,于某‘弘文馆’几位同仁有事相询。” 冯宝看了门口几人一眼,问:“不知有何指教?” “校尉可否借一步说话?”校书郎说。 冯宝也不多说,起身跟着于校书郎走到门口,向几人行礼道:“冯某见过诸位,不知有何指教?” 几人也回了一礼,其中一人道:“冯校尉转述谢县男之佳句,以此考教众人,不知校尉可有接出下句?又费时几何?” 冯宝道:“冯某确有接出下句,虽不及谢县男的,但自问也还说的过去,至于费时,约十多天吧。” 那人又道:“以校尉之才,尚需十多日,今以此为题考教,短短一晚时光,似乎强人所难了吧。” 冯宝明白了,他们是觉得时间太短了,无论是问人还是商议,时间都不够用,另一个就是有些不相信自己能够对出来,因而特意过来提出。 “那各位以为如何是好?”冯宝问道。 “吾等以为,校尉应当设个期限,也应该将校尉与县男的答案公之于众人,以免他人误会。” “误会什么?”冯宝好奇地问。 “误会校尉说的佳句未必有真实的答案。”那个人终于说出了真实的意思,原来是担心冯宝说的话并不是真的。 冯宝想了想,道:“似乎说的也有些道理,那这样好了,找个公证人,交给他保管,免得有人说三道四的。” 于校书郎他们几个人听不懂“公证人”是个什么意思,刚想询问一下,冯宝突然转身对后面的一位道:“冯某麻烦姑娘一事,去请芊芊姑娘过来一下。” 房元昭一听,马上接过来对那姑娘问道:“芊芊现在在哪儿?” “奴家不知道啊。” “快去找啊!”房元昭大声道。 “房校尉,别吓着人家姑娘。”冯宝随即对石子道:“你陪姑娘去一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于校书郎他们几个人是来“找茬”的,但是冯宝依然很有风度的请他们坐了下来,并且陪他们喝了一点酒,也算是尽一下地主之谊。 没过多少时候,石子陪同芊芊姑娘走了进来,或许是请她来的过程中,惊动了太多人,以至于在他们身后,乌压压的跟了一群人进来。 王掌柜也得到了消息,他费了很大的力气,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出一条缝,挤到冯宝面前问:“冯校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冯宝冲着他笑道:“对你来说可是一件好事哦。” “好事?”王掌柜完全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冯宝懒得解释,说:“赶紧叫人送纸笔过来。” 甭管理解不理解,王掌柜此时也只有照做的份儿,他马上冲门口的下人喊道:“快去拿笔墨纸砚过来。” 功夫不大,有人取来纸笔,在一张案几上放好,冯宝向芊芊微微一笑,道:“老规矩,还是由我来说你来记。” 众目睽睽之下,芊芊根本也无法拒绝,只好坐到案几后,执笔等待冯宝口述。 冯宝对众人朗声道:“谢县男有一佳句,曰’天若有情天亦老‘,他和冯某均花费十余日光景,各得一下句。”说到这时,冯宝向芊芊道:“姑娘请写下上句。” 芊芊闻言,立刻提笔在纸上写下“天若有情天亦老”七个大字。 冯宝取过纸看了一眼后,交到于校书郎手里,说:“这就是上一句。” 紧跟着,冯宝对围在芊芊身边的人道:“诸位请往后退一退。” 众人不明究里,却还是尽可能的空出地方,远离芊芊写字那张案几。 冯宝再次对所有人道:“现在,我将谢县男与冯某的下句,告诉芊芊姑娘,并由她记录下来,以表示冯某所言非虚。由于过几日‘诗酒风流花会’的活动正式开始,到全部结束总共约一月有余,在此期间,任何人只要能够对出下句,并且得到一致认可的,冯某以千贯相酬,若有哪位所对下句能够超过谢县男,我当以五千贯相酬,决不食言。” “五千贯啊!”许多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冯宝说完自己想说的,走到芊芊身边,俯身凑到她耳边,以很低的身音说了几句话,然后起身站到案几前,以挡住众人视线。 没有人听到冯宝说了什么,包括离他最近的房元昭,所有人只看到芊芊先是楞了一下,然后提笔在两张纸上,各写一行字。 冯宝回首见芊芊已经写好,取过来看了一下,确认无误后,让王掌柜命人找个盒子来,将两张纸放进去,又用蜡做了封口处理,弄完这一切后,亲自交到芊芊手中,并说:“烦劳姑娘替冯某保管了。” 芊芊拿着盒子有点不知所措,只是觉得这责任实在是太大了,然而,她还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傻傻地捧着盒子,一动也不敢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一百零三章 冯宝在行动(八) 冯宝将自己和谢岩对的下句交给芊芊之后,最倒霉的人却成了王掌柜,因为芊芊以自己无力保护为由,将密封的盒子当众委托给他保管了。 当时,王掌柜那是一个憋屈啊,明明和自己没多大关系的事,一下子等于手上多了一个烫手山芋,这要是弄丢了,或者被人盗走了,那麻烦可就大了去了。 然而,第二天他就发现了一件怪事,许多人慕名而来,而且无一例外,都是先找芊芊询问“是不是确实有冯、谢二人对出的下句,且对的如何?” 唐朝的青楼女子,凡是比较出名的,基本都是有一定才学之人,虽然她们不一定写的出来,但是鉴赏水平还是不低的。 芊芊很肯定地告诉每一位来访者:“冯校尉和谢县男确实各自对了一句,两者各有千秋,但应该是谢县男的水平更高。”并且坦言:“要想超过谢县男的下句,得到五千贯赏金,难度很大。” 听完芊芊的叙说,每位来访者表现不一,有黯然离去者;也有打起精神,试图争胜者;更多是仰慕者,想要得知究竟是何内容,以作欣赏。不管是哪一种表现的,最后都跑到王掌柜那儿看了一下那个盒子,有些人就此离开,但是大多数都是留在“谪仙馆”里,喝酒、放歌以解心中之郁结。 王掌柜没想到那个盒子还有如此“功效”,赶紧命人将盒子放到大厅显眼位置,专门安排两个保镖护卫,以显示“重要”。 “谪仙馆”里发生的事,冯宝一点也不知道,一大清早,房元昭就来找他,又一次提起了“拜师”的事,而且还极正式的专门带了礼物。 冯宝总觉得自己还没长大,哪能为人师表啊,自然死活不同意,房元昭也执着得很,大有一副你不同意我便赖着不走的意思。 冯宝实在拗不过他,只好说;“要不你来‘皇家学堂’进学吧,反正估计我也会在学堂充当先生,从这个意思上说,你可以称我为‘师’。” 房元昭急忙应允下来,连对冯宝的称呼都改成了“先生”,算是确定好名份。 有了房元昭这么一个土生土长且常年混迹于市井的“好学生”,冯宝又动了调查“长安”讯息传播路径的心思。 冯宝大致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房元昭马上回道:“此事简单,只是难以说清楚,要不陪先生出去走一趟看看,相信很快就能弄明白。” 就这么着,冯宝离开“谪仙馆”,跟随房元昭一起,前往“长安”市井之中。 房元昭不亏是“长安”本地人,加之本身又是一个纨绔,长期在市井里混,对城里大大小小的事,八九不离十的都知道一些,哪怕只是表象,对冯宝来说也是有非常大的帮助。 比方说,冯宝根据房元昭的叙述,大体上知道了“长安”城里,一般流言的传播,通过人们口口相传,最多也就是在各坊张贴一些告示而已,那还得有人关心,有人解读,否则一般百姓根本就不识字,更看不懂;快一点的方法就是在张贴告示时,安排人去解读,告诉老百姓是什么意思,至于百姓是不是传出去,那就要看是什么事了,不好一概而论,一般来说,圣旨与三省的政令,都是以这样方式告之天下;还有一种方式,却较为复杂,需要结交一些“牙行”或者“帮会”之流,由它们安排,不过,这需要花钱,费用也不低。 房元昭说的这几种方式,并没有超出冯宝的想象,真正引起他极大兴趣的,是房元昭无意中的一句话“此番‘花会’一事的散播,极为奇怪,似乎是在‘谪仙馆”附近讨生活的人传出去的。” “那都是些什么人?”冯宝问。 房元昭道:“多是一些商贩,还有一些闲人,专门替人跑跑腿,挣些辛苦钱。” “这些人多吗?”冯宝边走边问道。 房元昭道:“有很多,青楼、酒馆、客馆都有,没人知道有多少,许多百姓一旦家里钱不够用或者空闲下来,都会去挣两个。”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城里家境不好的,都有可能是,对吗?”冯宝问。 “差不多是这样,先生,你对他们的事那么上心干嘛?都是些普通老百姓的。” “不可以这样说,你要明白一个道理,真正创造财富的是他们的劳动,钱财不会自己掉下来,吃穿用度等也不会凭空出现,就拿你来说吧,你花的钱哪来?家里的?那你家里的钱又是哪来的?难道令尊大人自己挣来的?我想,不会是吧。”冯宝一连数问,问的房元昭根本回答不了。 半晌后,房元昭道:“学生受教了,可是,我家的钱都地租啊,农人租我家的地,交地租,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冯宝摇摇头道:“不是这么回事,此事说来太复杂了,你现在理解不了,我也不大能够说的明白,等你进学后,想来谢县男会说的更明白一些吧。” “先生,进学很好吗?我就跟着你学,不是很好吗?” 冯宝闻言停下脚步,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下房元昭,郑重地道:“我平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应该好好学习的时候,我在玩,等到我想好好学习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了,现在,你还有这么一个机会,我希望你不要放弃,既然你称我为‘师’,那么这就当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吧。” 半响,房元昭就呆呆地看着冯宝,不动,也不说话,冯宝奇怪地望着他,也没有说,心里却在疑惑:“他是怎么了?” 这是在大街上,虽然不是闹市,人也不多,总是有个别人走来走去,路过的人们都很奇怪地看一眼,估计也是不明所以。 冯宝总觉得这不是个事,于是关切地问:“你怎么了?难道是……” “哇”地一声,房元昭竟然当街哭了出来,而且那是痛哭流涕,显得极其悲伤。 这一哭让冯宝有些慌乱,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赶紧道:“你别哭啊!我要是说错了什么你直接告诉我啊。” 房元昭努力地摇了摇头,抽泣了一会,待情绪平复一点后,说:“先生,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如此说话,我、我第一次才明白什么是谆谆教导。” 冯宝明白了,房元昭本性并不坏,应该是被家里人给宠坏了,再加上从来没有人对他好好进行教导,使他成为“长安”著名的纨绔子弟,回想自己的过往,好像也是如此! “唉——”冯宝长叹一声,从石子那里要了一块干净的白布,递给了房元昭,然后说道:“擦一下吧,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得事情努力做好就是,你是如此,我亦是如此,大家互勉。” “嗯,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的。” 冯宝已经大致了解到自己需要的信息,同时在房元昭的带领下,看了城里张贴告示的地方,以及部分市井里情况,觉得差不多了,便说道:“任何时候明白为人处世之道,都不晚,只要日后能够纠正或者改变即可,现在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诗酒风流花会”是谢岩和冯宝精心设计和制造的话题,目的只有一个,吸引文人这个群体对“卫岗乡”的关注,然后趁他们来“卫岗乡”参加“花会”的时候,将学堂展现于他们眼前,相信总能吸引到一部分人,最后成为学堂里的先生,只要迈出第一步,以后许多事情就好办了。 他们的设想并没有什么问题,应该说迄今为止也是成功的,无论是“长安”还是“洛阳”,都引起了极大反响,尤其是他们两个人精心选择的那一诗句,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迅速传遍了文人墨客以及官员这个群体,同时也传进了“太极宫”,传进了皇帝李治的耳里。 “甘露殿”内,李治提笔写下“天若有情天亦老”,又看了片刻,叹道:“谢县男果然好文采,单以此句来说,堪称上上之选,可惜不知晓下一句啊。” “陛下,冯校尉不是知道嘛,要不奴婢去问问?”王伏胜轻声细语地说道。 “算了,他们在两地闹出诺大动静,定然是有所图谋,只是朕一时间还看不出他们想要干什么,没必要破坏他们的事了吧,朕就来个静观其变,看看他们能搞出什么来?居然弄得是满城风雨的。”李治说完,停了一下,接着又道:“王伏胜,你派个人去问问冯宝校尉,他们此番究竟为何?要是不能给朕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一旦朝中提出他们引领奢靡之风,朕是不会替他们说话的。” 李治话刚刚说完,王伏胜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应,他突然想起什么,又说:“就让王福来去好了,他不是和冯宝熟嘛,自然能问清楚,换个人去问,保不准被他给蒙混了。” “奴婢遵旨,奴婢马上去办。”王伏胜嘴上应道,眼睛却偷偷瞄了一眼皇帝,见皇帝面呈似笑非笑,心里不觉一动,他有一种感觉“陛下并不是真的想要知道谢岩他们干什么,更多的像是一种暗示,可‘暗示’什么呢?”他还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就不想,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聪明人之间,有时候并不需要将话说的太过透彻,点到即可。 冯宝算不上是聪明人,但是他最大的优势就是多出千年的见识,以及他对历史的颇多了解。 次日,王福来找到冯宝,并且将皇帝的话转述了一遍以后,冯宝本想直接说出举办“花会”的动机和具体情况,可转念一想,历史上的这位唐高宗,似乎并不是一个多么勤俭的皇帝,况且,自己干的事情,要说什么“引领奢靡”那也太夸张了点,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又会是什么原因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一百零四章 轰动洛阳(一) 仔细回忆了一下,谢岩好像说过:“李治和他老婆武则天都是文化修养极高的人。”按照这个思路,李治不应该太关心“花会”的事,而应该更加关心诗文的事。 冯宝终于想明白了,原来,李治真正关心的是“天若有情天亦老”的下一句是什么,以他帝王至尊的身份,主动去问答案,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让王福来问其他事,还隐约得告诉自己“朝中对‘花会’的议论,将不予理会。” 既然猜出李治的心思,那事自然好办许多,可这是呈给皇帝的,不能假手于人,冯宝只能亲自动手,一笔一划地写下来,不求写的多好,只求字迹工整,最后放入一匣子,以蜡密封,让王福来转呈皇帝。 王福来将匣子拿在手里,却问:“茶叶还有吗?陛下那里不多了。” “还有一些。”冯宝说着对石子道:“你去看看,还有多少茶叶,全部拿过来。” 王福来转首对身后的小宦官道:“来运,你跟过去看看,顺便挑拣一下,把不好的记得剔除出去,千万仔细点。” 等石子和小宦官走出房门,冯宝上前一步问道:“王公公,可是有事?” 王福来看了一眼门口,见石子他们走远了,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贵人有了。” 冯宝知道王福来口中的“贵人”专指武则天,只是“有了?”他还真一时间没想起来是什么,甚至于还开口问:“有什么了?” 王福来是又好气又好笑,只能盯着冯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有——身——孕——了!” “好事啊!“冯宝脱口而出,随即向王福来拱拱手道:“恭喜陛下,恭喜贵人,亦恭喜王公公。” “冯校尉说笑了吧,咱家何喜之有?”王福来问。 冯宝一本正经地道:“贵人有了陛下骨血,自然不会如现在这般无名无份的,届时王公公跟着水涨船高,那还不是肯定的事嘛,冯某不过是提前恭贺一下而已。” “那就托校尉之福咯。”王福来异常开心的笑着说,很明显,这件事对他来说,确实是可以预期。 武媚怀孕一事,宫里知道的人极少,朝中几乎还没有人知道,王福来能够主动将此消息说出来,冯宝终于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对王福来的“付出”,多少算是看到点回报了。 送走王福来,冯宝独自一个人回到房间里面,他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大对,将自己知道的历史仔细地回忆一下,发现似乎是时间不对。 真正的历史中,武媚和李治的第一个孩子应该是永徽三年出生的,而现在才是永徽元年,换句话说,就是这个孩子比历史上出现的早了一些。 “难道是因为自己和谢岩的到来,改变了历史进程?”冯宝越想越觉得有些害怕,他深深地知道,一旦历史进程发生了重大改变,那不可预知的事就太多了。 当冯宝困惑于武媚怀孕一事之时,谢岩正独自坐在“洛阳”最大酒馆“明月楼”的一个包间里面。 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是“诗酒风流花会”在“洛阳分会场”开幕的日子。 起初,谢岩和冯宝的计划里,并没有在“洛阳”举办的意思,他们原先的计划是,“长安”动静弄大点,继而传到“洛阳”,然后再向“洛阳”的青楼发出邀请,自然就没问题了。 可是,当日”洛府”酒宴上,不知道谁问起了冯宝去“长安”的事,谢岩就大体说了一下冯宝去要办的事情…… 结果却是引起了以洛克然和黄守义为首的商贾们极大的兴趣,并问起了更多细节,他们知道的细节越多,兴趣也越大,很快,连在座的豪门世家和官员都知道了此事。 每个群体,都从中看到了自己利益,商贾们简单,只是经济利益罢了;豪门大户却看中的是作为评选成员能够带来的巨大人望,而一个世家或者豪门,可以给世人一个“公平公正”的形象,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更不用说,城里的青楼、酒馆和赌坊之类的,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份,经济利益那也是绝对少不了;相对而言,官员的直接利益几乎没有,但高长史却从中看到了一丝类似“上元节”的模样,他敏锐地意识到,如果能够达到“上元节”那样的效果,对城里城外的普通百姓而言,那可就是福音了,高长史出身贫苦人家,向来对民生之事极为关心,也极为了解,他清楚的知道,单单每年一度的“上元节”就是很多人家全年收入的来源,要是人为再弄出一个“节日”来,他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反对。 于是,很有意思的一幕出现了,提出构想的谢岩基本和“洛阳分会场”的事无关了;而参加的主体——青楼,居然连一个代表人都没有,就这么着“被参加”了。其实也难怪,青楼幕后的真正东家,基本上当时都有人在洛克然府里,他们决定的事,用不着管青楼那边的意见。 尽管谢岩用不着操心具体事情,可整个构想是他提出来的,许多规则和细节,别人还需要随时请教,所以,他最近都没法回乡里,只能住在“洛阳”城里,也算是全程参与了准备事宜。 今天是第一天,谢岩有些紧张,生怕自己提出的想法最后搞出什么乱子来,因此,他今天一大早就包下“明月楼”一个大包间,无他,只因距离举办地“云凤楼”近而已,同时还将身边所有人都派去打探消息,务必第一时间传回来。 千算万算,谢岩怎么都没想到,第一个跑进来的人会是洛克然。 “谢县男啊,‘花会’一事,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啊!”洛克然一进来就大声对谢岩道。 “怎么?出事啦?”谢岩一惊,走上前问。 洛克然道:“可不是嘛,那是出大事了!” 谢岩急问:“啊!快说说,出何大事?” “原以为,这刚开始根本没有人,天知道从哪跑出来的那么多人,都把‘云凤楼’给塞满了。”洛克然很是兴奋地说道。 谢岩没想到他口中的“大事”居然是人太多,不免放心许多,然转念一想,又问:“不对啊,今天并非休沐之日,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人?况且现在还是上午,不应该啊?你就没看看,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看了,那是什么人都有,各地来的商贾居多,还有不少学子,甚至还有几位平日不大出门的老先生也来了。” “他们来做什么?那可是青楼,不是文人聚会之所在的。”谢岩是越听越糊涂了。 “那还不都亏了县男提出的‘诗文换酒’的方法,一句诗一杯葡萄酿,一首诗一壶‘三勒浆’,一片好文章一坛‘烧酒’,这三句话,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那些穷书生,平日尚且买醉,现在有不要钱的好事,那还不是趋之若鹜啊。”洛克然满面笑容地道:“县男可真是高才,这么绝的法子都想的出来,洛某想不服都不可能啊。” 听到此处,谢岩已然放心许多,心情也轻松下来,开口说道:“来的人多了,你们就不怕让人喝去太多不花钱的酒吗?” “那就让卖酒的黄老头操心好了,洛某又不卖酒,与吾何干啊,哈哈……” 谢岩知道他说的是句玩笑而已,在举办“洛阳花会分会场”这件事情上,所有人是达成一致的,商贾出资和商品;世家豪门大户出人和提供各种便利;最后获得的利益,他们两边均分,至于具体到各家,那就是他们自己内部商量和解决了,官府只需要税收就可以了,老百姓们获得的那一块利益,没人看的上,也没人敢去争,被所有人集体无视了。 正因为如此,这次的“花会”活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洛阳”全城各方合作的产物,所以才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全部布置,并且正式开始。 他们还没继续说上一会,黄守义匆匆而来,他进屋后,先自顾自地倒杯水喝了一口,然后道:“姑娘们刚到,看到那么多人,都被吓坏了,幸好没出什么乱子来。” “就快开始了,黄掌柜来这里做什么?”洛克然笑问。 黄守义坐下来说:“老夫年纪大了,就不凑那份热闹了,倒是洛掌柜你不去看看?” 洛克然摇首道:“上午比试妆容,我又不懂,更不会作诗,跑去干什么呢?不如晚上去。” “奥,对极了!对极了!‘云凤楼’彩云姑娘晚上出场,洛掌柜不去捧场哪成呢?”黄守义貌似恍然大悟地说道。 洛克然知道他在说笑,也跟着附和道:“黄掌柜的磬竹小娘子,好像也是晚上出场,不如晚间我们同去如何?” 黄守义“哈哈”一笑道:“甚好,甚好啊!” “怎么,你们二位,约好了晚上同去?”声音从屋外传来,紧跟着,一名中年文士打扮的人率先走了进来。 谢岩并不认识这个人,却认得他身后跟着的崔汉杰和卢平两个人。 卢照龄没有跟来,那是因为在谢岩的再三坚持下,由他负责遴选那些诗文的水平,是否配得上免费饮酒。 “老夫崔轩,见过谢县男。”中年文士向谢岩行了一礼道。 谢岩还以一礼道:“崔先生是……?” 崔汉杰在旁介绍道:“谢县男,这位是我崔家在‘洛阳’的主事,也是崔某的叔父。” “原来如此,久仰久仰!”谢岩再度施了一礼道,随即起身道:“崔先生,请坐。” 众人悉数落座以后,谢岩问道:“不知崔先生,有何贵干?” 崔轩道:“崔某来此,特意是来找县男讨要一张请柬的。” 谢岩道:“崔先生指的是本乡官衙落成的请柬?如果是,何劳亲自跑一趟?递个话过来不就可以了吗?” 崔轩道:“谢县男那就是应允了?崔某届时可就翘首以待喽。” “好说、好说,请柬一定奉上。”谢岩嘴上说得客气,心里却是一丝一毫也不相信,崔轩只为一张请柬而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一百零五章 轰动洛阳(二) “老夫听闻,‘卫岗乡’意欲开设学堂?不知学生何来?先生何来?” 谢岩明白了,这一问,应当是崔轩来此的真实目的。 “谢某不才,蒙陛下赏识,得以领‘卫岗乡’一地,开启民智,教化民众乃是理所应当之事,陛下以‘皇家卫岗学堂’命名,亦是有此意。毫无疑问,凡籍在本乡,年纪低于十五之人,均可报名进学;至于先生嘛,乡里出资招募。”谢岩不是很了解崔轩是什么样的人,于是尽量说些光面堂皇的话。 崔轩微微颔首,表示认可,接着道:“学生易得,先生难求,县男以佳句示人于先,以‘诗酒风流’于后,莫不是为了招募先生?” 黄守义和洛克然并不知晓谢岩的真实目的所在,他们听了崔轩一番话,全都将目光看向谢岩,他们别无它意,只是想看一看,崔轩说的正确与否。 谢岩心里很佩服崔轩的眼光犀利,但是在明面上,他来了一个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张口说道:“学堂需要的先生不多也不少,单单‘洛阳’城里,适合担任的就不在少数,更何况谢某也委托冯宝校尉前往‘长安’聘请,堂堂‘皇家学堂’若是请不到教书先生,岂不是一件很意外的事?谢某不认为会出现这样情形。” 谢岩一番话,听在黄守义和洛克然耳中,那是非常正确的事,请一些教书先生而已,又不是请什么大儒名士,不可能有多难,况且如谢岩所说,学堂挂着“皇家”名头,陛下也不可能允许没有先生的情况出现。 崔轩倒并不这么认为,无论“洛阳”还是“长安”,真正有能力适合当先生的人,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而且绝大多数还都是各世家子弟,或者与各家关系密切者,各世家通过支持自己子弟以及士子中的优秀者进入朝堂为官,以谋得利益或者影响朝政,可以说,这已经是一个惯例了,也是世家门阀维持自身地位,与皇家分享权力的一种方式,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他人染指的。 然而,“皇家卫岗学堂”凭空出现,谢岩又打着“开启民智、教化民众”的旗号告知世人,无论是何等身份的人,只要籍贯在“卫岗乡”,就可以进学,这等于是在世家垄断的教学一事上撕开了一个口子,更重要的是,这个学堂有“皇家”的名头,任何明面的动作都不可以,换句话说就是“打压它,那是不可能的。” 各世家门阀从这件事情上嗅到了一丝危机,于是才有了崔轩特意前来的举动,他真正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弄清楚“卫岗学堂”究竟有何打算?如果只是一个乡里的学堂,只是用来教化民众,那么他们也就不会反对,甚至还会给予一定帮助;若是图谋甚大的话,那么各世家当联手起来,起码可以在招募先生一事上设置障碍,让“卫岗学堂”无法请到足够的、合适的先生。 正是基于此,崔轩问谢岩:“得英才而教之,乃学堂之根本,‘皇家卫岗学堂’只取本乡之民,岂非有负圣人之意?” 谢岩知道崔轩口中的“圣人”可不是孔子他们,而是指皇帝李治,故而道:“既是‘卫岗学堂’,第一要务自然是教化本乡之民,且学堂除了教授经义外,更主要是教授民生技能,譬如怎样种出更多粮食、又如何又快又好的建成房屋等。” 谢岩这一番说词,不仅崔轩,包括黄守义在内的所有人,全部惊呆了,他们意识里的学堂,只教授经、义,而谢岩说的那些,都是匠人之学啊。可是他们见谢岩一本正经的样子,又不像是说笑。 “难道真是这样吗?”每个人都在心里问着。 崔轩思忖片刻后,倒不觉得谢岩说的有什么不对,“卫岗学堂”收录的皆是本乡农人子弟,教授他们经义,用处并不大,相反的,似谢岩所说之“民生技能”,倒是更加适用。 崔轩自觉弄清楚了谢岩以及“皇家卫岗学堂”的事,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老实说,他们没有和谢岩过不去的意思,他们只是担心“皇家卫岗学堂”是皇帝交给谢岩用来打破世家门阀垄断“教书育人”这一被他们视为根本的一种手段,现在看来,担心是多余的了,“民生技能”学的再好又能怎样?当不了官,什么都不是。 想清楚了所有以后,崔轩说道:“老夫以为,谢县男所言极是,涉及百姓生活之事可谓都是大事,不可马虎,县男筹备学堂时,若遇上什么麻烦事,不妨差人来告知老夫,想来老夫还是可以尽一份绵力的。” 谢岩很客气地回答道:“好意谢某心领,如遇难事,谢某定当亲自登门。” 话音刚落,包间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紧跟着就听王三狗大声嚷道:“校尉,云……” 王三狗进入包间,才说出来一个字,忽然发现屋里有自己不认识得陌生人,就硬生生的将要说的话给憋了回去。 崔轩原本就有意告辞离开,王三狗的突然来到,刚好给了他绝佳的机会,当即起身道:“谢县男事务繁忙,老夫不便过多打扰了,还是就此告辞为好。” 谢岩也无心挽留,客套两句后,亲自将崔轩送出包间。 “校尉,刚刚是不是有些冒失了?”王三狗见谢岩回到房间里,不好意思地问了一句。 “没事!”谢岩毫不在意地说了一句,然后道:“对了,你刚刚说‘云凤楼’那边怎么了?” 王三狗道:“那边已经开始了,仅仅是第一轮妆容比试,就售出绢花近千支!” 其实,“花会”的规则很简单,凡是能够进“云凤楼”的人,不论是下人或是仆役,每个人免费发一朵带印记的绢花,支持哪位姑娘,就把绢花放到哪位姑娘专属的盘子里,如果觉得不够,就需要另外购买,十文钱一支。此外,还有金、银、铁牌,分别对应一百支、五十支和二十支绢花,虽说价格不贵,但是人多啊,有钱人更多。 王三狗口中的第一轮,实际上只有十名姑娘,而这样的共有五轮之多,这还只是妆容,比完这项,还有一项才艺展示,两项比试结束后,得绢花最少的五名姑娘被淘汰,其余四十五名姑娘进入第二场。可以说,谢岩是几乎照搬了后世的选秀方法。 不过,有一个地方,是后世没有的,那就是如果有文士支持自己喜欢的姑娘,并且能够做出得到认可的诗或文章,可以抵一面金牌,也就是一百支绢花,这对于那些自命有才的穷书生来说,可是一个天大的机会,不仅可以扬名,更可以换酒,同时也支持了自己喜欢的姑娘,那可是一举三得的好事。 而评选人的主要责任就两样,一是审定诗文,主要由卢照龄和另外一人负责;另外七个人专门给每位姑娘做点评,虽然他们没有绢花,但是他们的意见,很大程度上可以影响别人的看法,因此实为最重要的。 谢岩不关心绢花能卖多少出去,那是黄守义他们关心的事,他最关心的是两件事,一是能够得到卢照龄认可的诗文有几篇;二是“云凤楼”极其周围,到底来了多少人? 前者事关招募先生一事,后者事关有多少百姓可以从中受惠,毕竟去的人多了,消费也就多,无论是小商小贩还是周围提供各式服务的人,都可以从中间得到巨大利益。 只是,负责打听这两件事情的韩跃和老张头一个也没回来,谢岩一时间也不知道而已。 “二位掌柜的,你们觉得可还满意?”谢岩就着王三狗说的话问道。 黄守义笑道:“老夫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如此妙事,也只有谢校尉和冯校尉此等奇才方可想的出来啊。” “不错,只可惜‘扬州’太远了吧点,赶不上‘卫岗乡’举办的最终‘花会’咯,殊为可惜啊。”洛克然一脸遗憾地说道。 谢岩却道:“机会还是有的,洛掌柜不必可惜,下一次,我保证一定比这一次的更好。” “还有下一次?”洛克然立马来了精神,脱口就问。 黄守义更关心的是另外一句话,也问道:“还能比这一次更好?” “那是自然”谢岩胸有成竹地道:“不越办越好哪成?” “那详情如何?”黄守义迫不及待地问道。 谢岩笑道:“黄掌柜太心急了些吧,只有这一次办好了。大家都满意了,才能有下一次,你说是不是呢?” 黄守义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连称:“那是,老夫是心急了,当如县男所言,办好此次方为最重要的事情。” 他们正说话时,老张头也回来了,不等谢岩问,他直接道:“校尉,‘云凤楼’进去的客人大约两百多人,此外,还有一百多文人士子,加上下人随从,总共在六百人上下;楼外附近来看热闹的人,少说也有两千多,而且,城里三大赌坊都开了盘口,接受百姓下注,因为今天是第一天,知道的人还不是特别多,但即便如此,前往下注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可以说,人数还在不停的增长中。” “赌坊有没有按规矩来?”谢岩问了一个自己关心的问题。 老张头道:“校尉放心,老夫特地暗自打探过,他们还是守规矩的,不接受一贯钱以上的下注,也没有放‘印子钱’。” 谢岩点了点头,道:“只要守规矩就行。” 洛克然也一边道:“是啊,一件皆大欢喜的事,可不能让他们给搅黄了。” 黄守义跟着道:“那可不,要是让赌坊那边给搞出什么事来,‘留守府’想不管也不可能,还是谢县男想得周到,提前打好招呼了,免去很多麻烦。” 谢岩道:“现在看起来,一切都还正常,只要第一场不出什么乱子,后面按此照办,想来也可以平安度过的。” “必定如此!”屋里每个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一百零六章 轰动洛阳(三) 没有人知道,“洛阳人”对一场本质为“青楼女子选美”的活动为何会那么上心。 就在谢岩他们在包间里面谈笑风生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人,向“云凤楼”所在“永泰坊”走去,很显然,许多百姓,把这次活动看成了类似过节一样的日子,有去看热闹的,有去下注耍乐的…… 若只有普通百姓参与,充其量也不过是规模更大一些的“集市”而已,不足为奇。 然而,刚到午时,高长史突然得报,说是城里各大户人家的夫人等女眷,纷纷乘马车出门,而且方向都是去“永泰坊”。 高长史闻言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那是青楼,她们跑去做什么?” “听说——”报信的人抬头看了一下高长史,接着小心翼翼地道:“不知是谁传出来的,说是‘云凤楼’里的姑娘妆容精致,服饰新奇,有很多与众不同之处。特别是洛掌柜,还把他那瓶香水贡献了出来,每位姑娘只分得一点,但是整个楼里香气萦绕,女眷们,应该是去瞧个究竟吧。” “胡闹!”高长史气咻咻地道:“再怎么说那是青楼!岂是良家可去之地?还有那个洛克然,显摆香水也不是这么个弄法,此事过后老夫决不饶他。” 脾气发归发,气话说说也就算了,高长史很快冷静下来,他心里知道,女眷们已经去了,那就是更改不了的事,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能让女眷们有事,否则,那个后果没有人可以承担的了。 “去告诉‘云凤楼’掌柜,单独准备一层楼给女眷,并安排好看护,要是出了什么事,老夫唯他是问!还有,再调派一些衙役过去维持秩序,尤其是要警告那些混混,谁要是敢惹事,先抓起来再说,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报信人应道。 “去吧!”高长史挥手示意道。 事实上,高长史是多虑了,那些女眷们,人还未到,就已经有下人先到“云凤楼”,拿着她们父兄或者夫君的的帖子找到为首的评选人——“太原王氏”在“洛阳”的重要人物王初宁,请他代为安排。 “云凤楼”根本得罪不起这些人,只能将位置最好的二楼空出来,专门留给各家女眷使用。 起初,费心费力的商贾们还暗自叫苦,认为损失巨大,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女眷们那惊人的花钱能耐,远超男人们。 只要她们看到哪一位姑娘妆容特别,并且极富特色,马上就有人成十上百的绢花送上,由于女人的眼光和男人不同,所以她们支持的,很多时候和现场男人支持的完全相反,尤其是那些长得漂亮的,更是被女眷们集体抵制,她们很有默契地,将决定去留的绢花一股脑地投给相对长得没那么漂亮的姑娘,在她们默契地“操作下”,连续两轮,最被人看好,最漂亮的姑娘,都被弄成最后一名,这下好了,女眷们士气大涨,妆容比试结束后,居然没有人走,纷纷留下,坐等晚上的才艺表演。 她们不走不打紧,可她们家里人坐不住了,许多女眷的夫君或者兄弟,也来到了“云凤楼”,到了这个时候,整个“永泰坊”已经是人满为患,坊中所有的酒馆和客馆全部爆满,可以这么说,没有钱的人,或者是少一些的人,如果事先没有订下房间的,等“宵禁”一开始,就只能露宿街头了。 “明月楼”谢岩的包间里,乌压压地坐满了人,他们不是来吃饭的,更不是来惹事的,因为他们也是被“逼”来的。 都是“香水”惹的祸! 谢岩开始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来找自己问“香水”的事,直到韩跃回来才知道,原来是洛克然好心办了坏事。 因为只有一瓶香水,洛克然觉得送给谁都不好,他自己又用不上,就拿出来给姑娘们“添香”,也算是一番好意,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香水不仅在青楼的姑娘中引起了极大反响,更被一些好事之徒,传的神乎其神,最后传到了各家女眷们耳中,她们去“云凤楼”,起码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香水”。 等女眷们感受到了“香水”的魅力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热爱之情,于是乎,他们的夫君和兄弟们就出现在谢岩面前了。 谢岩在心里,早就骂了洛克然不下一百遍了,可面上还得保持微笑,和颜悦色地跟每一个人解释说:“不是谢某有意为难大家,实在是制作的原料难寻。” “不知需要何种原材料,吾等来想办法解决。”马上有人问道。 随后又有许多人表示出相同意思,看的出来,他们都被自己的女人给烦得不行了! 万般无奈之下,谢岩只能告诉众人,“香水”制作时,其他原材料还好说,主要需要的鲜花,或者散碎的花瓣,而且用量极大。 “人多好办事”这句话真不是盖的,谢岩才说完,立刻就有两三人表示“自家庄里花园大,可以提供”;另有两人说:“自家的佃农里,有人以养花为业,可以直接从他们那里购买。” 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谢岩当即表态“马上组织人去办,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先制作一批出来,好满足诸位需要。” 唐人那是讲究一诺千金的,谢岩当众承诺,旁人自无异议。 解决了恼人的“香水”问题,接下来的谈话就轻松了许多,同时不可避免的转到了正在“云凤楼”进行的“才艺表演”,有的说某某姑娘琴艺冠绝“洛阳”;又有的说某某姑娘舞技一流,那曼妙舞姿,令人陶醉! 谢岩算是看明白了,他们集体跑到自己这来,与其说是为了“香水”,倒不如说,因为家眷在,所以去不了“云凤楼”,一个个来此过一过嘴瘾,当然了,他们之中,有许多人,都留有随从在“云凤楼”里,随时可以来禀报情况,那是该捧的姑娘继续捧,该要的“香水”也要了,可谓两不耽误,尽显男儿本色。 这是一个注定不平静的夜晚,“云凤楼”内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楼里的伙计们上下来回忙碌,几乎就没有空闲的时候,事先囤积的吃食和各种酒水,才到晚间就被一扫而空,不得已之下,从“永泰坊”其他青楼、酒馆和客馆又“借”来大批酒水,否则青楼无酒,岂不是成了滑天下之大稽的事了。 包括“明月楼”在内的各酒馆,无论大小,全都是高朋满座;赌坊开的盘口那里,更是不必多说,市井小民几乎都快把那挤爆了;以“云凤楼”为中心的各条街上,摊贩林立,卖什么的都有,甚至连杂耍表演的都有,叫好声,赏钱落地之声不绝于耳…… 高长史一手捻须,一手负于身后,带着两个随从在街面缓缓而行,眼前的繁华景象,令他十分喜悦,这也是他昔日从军,今日为官的目地所在。 或许是一个人逛太无趣了些,高长史走到距离“明月楼”不远处时,回首对一名随从道:“你去‘明月楼’,就说老夫请谢县男过来一叙。” 很快,谢岩带着韩跃和王三狗出现在高长史面前,并率先行礼道:“见过长史。” 高长史道:“县男何须多礼,老夫一人闲逛颇觉无趣,邀县男同行,可否?” “乐意之致。”谢岩毫不犹豫地说。 两人并行,不久,高长史道:“谢县男以为,学堂的问题,解决与否?” 谢岩微微摇首道:“能够写诗作文的人不少,适合当先生的极少,迄今为止,我眼中合意的,仅有一人。” “奥,可是卢照龄?”高长史问。 “非也”谢岩否认道:“卢升之才学高人一筹,志向远大,意在朝堂,区区学堂,留不住他的。” 高长史什么话也没说,等于默认了谢岩的说法。片刻后,才问:“那县男属意之人是?” 谢岩道:“今日有两人以文章换的一壶‘烧酒’,其中一个郭姓中年文士,以‘红妆赋’换得,此人得到酒后,并未停留,而是直接离开,我听闻后,甚感奇怪,便命人去了解一番,得知他家境清贫,生活困难,自幼苦读,方有所成,依靠替人书写信件为生,然其妻早亡,留下一幼子,其父老迈尚且外出谋生,他今日换酒之举,乃是听闻此酒在世面上可售卖五贯钱,故特意为之以图贴补家用,我以为,此人有才尚在其次,最要紧是懂得生活之不易,且自身在困难中从未放弃,如此先生,方可称之为‘师’,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而谢某以为,传道为首,其余皆辅。” 高长史沉默许久之后,道:“说的好啊!若非你就站在老夫面前,老夫是决计不会相信此言是谢县男所说的,‘传道、授业、解惑’区区六个字,道尽为人师者之精髓,谢县男之才,老夫佩服佩服啊!” 谢岩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说是自己的话,赶紧把话推到自己的先人身上,反正谢安名气够大,多一点,少一点的,没有关系。 两个又走了一小会,高长史驻足问道:“有件事,老夫一直不甚明了,意欲相问,就不知谢县男能否坦言告之?” 谢岩道:“长史请问无妨,我自当直言。” “老夫非常奇怪,以县男之军功及家世才学,为何不留在‘长安’为官?而非要来‘卫岗乡’呢?”高长史注视着谢岩,认真地问道。 谢岩亦看着高长史,反问道:“‘长安’做官很好吗?以长史之政绩,‘英公’之地位,升任更高官职易如反掌,然长史似乎并无此意,想来与谢某的想法相同吧。” 高长史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哈哈”一笑,一句没说,转身前行。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往往不需要说得太清楚,一笑之间,什么都明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一百零七章 突发事件(一) 高长史与谢岩沿着街市继续缓缓而行,时不时地谈论一些与百姓生活相关的话题……不知不觉中,他们走到了坊门前。 虽然是宵禁,坊门紧闭,但如高长史这般人物,还是可以从坊门边小门离开。 “谢县男,老夫不能和你们年轻人相比,得回去歇息了。”高长史先是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接着却道:“‘卫岗乡’再有一年光景,也该差不多可以独自处理各项事务了吧。” 谢岩如实说道:“官衙修好,乡里的各项事务就可以正常处理了。” “如此甚好!”高长史点点头道:“老夫在此位置已两年有余,明年回‘长安’述职,之后需听从陛下安排。” 谢岩听懂了他的意思,那就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赶紧说,省得人走了之后,想提也没用了。 凭心而论,谢岩对为人正派,为官清廉的高长史还是很钦佩的,现在又听他如此说,知道他是想在自己离开前,尽量给“卫岗乡”的事情提供一些便利。 “长史之情,谢某铭记,如有需要,自当不会客气。”谢岩回道。 “好啦,就此别过,老夫去也。”高长史边说边走向小门那里,谢岩则在其后,以礼相送。 目送高长史背影消失以后,谢岩也转身回行,走上了一会儿,对王三狗道:“你去通知咱们乡的人,在明天城门落锁前离开‘洛阳’回乡。” 紧接着又对韩跃道:“你先不要回乡里,继续跟在卢照龄左右,将那些以诗文换酒人的情况记录下来,我会派人来取的。” “校尉,这后面的事,不用管了?”王三狗有些疑惑地问。 谢岩道:“只要到明天不出什么事,后面照做即可,料也不会有事,我们得赶回去尽快弄出‘香水’来,要不那些夫人们,还不得闹翻天啊。” “那倒是,她们太能闹了。”王三狗忙不迭地附和道。 “唉——”谢岩长叹一声,说道:“弄出‘香水’原本是作为乡里举行花会时候的重要财源,现在倒好,提前面世,得少挣很多钱呐。” “校尉,咱们乡里又不缺钱,现在弄出来,还不是一样高价卖给他们。”王三狗有些颇不以为然地说道。 “物以稀为贵,而且我弄出来的,严格来说还是个半成品,真正想要做好,靠我是不行的。”谢岩说了以后,突然发现自己跟王三狗和韩跃说这些干嘛?说了他们也不懂。 于是,谢岩自嘲的笑了一下,接着道:“走吧,咱们找个地方睡觉去。” 可美好的想法能不能实现?往往就是另外一回事。 谢岩一行三人,闲庭信步似的走着,还没走出多远,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谢县男,请留步!” 谢岩闻声回首,远远的看见一个人从坊门方向跑过来,由于光线不是太好,不大能看清楚来人相貌。 王三狗移动几步,挡在谢岩身前,以防来人有不测之举。只是他的动作很快就显得多余了,谢岩认出,来人竟是刚刚跟随高长史离开的随从之一。 谢岩情知定然是有事发生,主动迎上去问道:“可是长史遣汝前来?” 来人到得谢岩面前道:“长史命吾前来告诉谢县男,‘永泰坊’一街之隔的‘会节坊’发生了一起命案,一名屠夫与人争执,失手将人杀害,此人曾经从过军,身手不凡,‘会节坊’内遍搜不到,长史唯恐凶徒潜入‘永泰坊’中,特命吾来告知县男,极早布置,万万不可让凶徒惊扰到百姓和各家女眷们。” 谢岩听得一惊,不假思索地脱口道:“还请回复高长史,我马上去安排,决计不让凶徒惊到百姓。” “告辞。”来人说完之后,迅速离开,看他去的方向,应该是去通知坊中其他一些重要人物。 “走,我们去‘明月楼’。”谢岩当即改变行程道。 走进“明月楼”,依旧一切如常,没有丝毫异样,见到这一幕,谢岩多少安心一些,说明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生事情。 来自后世,又是警校毕业的谢岩,深知当人群密集的时候,往往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恐慌,更不用说出现一个杀人者这么大事了,而保持冷静,理性对待,才是最佳选择。 包间门前,谢岩深呼吸一下,首先让自己平静下来,接着走进包间。 “谢县男回来了啊!”不知谁第一个看到,叫了一声。 马上有更多人打起了招呼…… 谢岩面带微笑地一一回应,同时向原本自己的案几走过去。 这里和他离开时相比,多出来了一些女子,谢岩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青楼过来的,看着那些喝的东倒西歪,倚红偎翠的达官贵人们,谢岩心道:“这也算是盛世的一部分吧!” 仅仅感叹一下,谢岩提高声音道:“诸位,请静一静,谢某有事要说。” 包间里的人都知道,谢岩是被高长史叫走的,现在一回来就说有事,那肯定不是小事,于是纷纷放下酒杯,离开姑娘们怀中,安然坐好。 “诸位,谢某刚刚得知,‘会节坊’发生一起命案,事情不大,起因是一场争执,但是,杀人者逃遁,而且极有可能潜入进‘永泰坊’。” “啊!” “天呐!” …… 谢岩听得出来,发出声音的都是那些青楼女子,男人的声音是一个也没有,不得不说,大唐开国一代的武勇,在他们身上还是得到了一定的传承。 谢岩完全无视那些女子的反应,继续说道:“高长史让谢某做出安排,以不惊扰女眷和百姓为第一要务,不知各位对此有何意见?” “没意见!”有人大声道。 其实这也是大多数人心里的想法。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谢某便临时做一回主,还望诸位多多支持。”谢岩说着向所有人拱拱手,以示谢意。 “王三狗”谢岩突然大声叫道。 “在!”王三狗一改平日随从的模样,出列应道。 包间里面,从过军的人马上意识到,谢岩是拿出了军中的规矩行事。 “我‘卫岗乡’在坊中有几人?”谢岩问。 “禀校尉,除去此地四人,另有七人在坊中,其中能战者总共为六人,可带兵者为四人。”王三狗说得很详细,只是听在外人耳中,就不是那么清楚了。 谢岩却是非常明白,王三狗是在告诉自己,坊内能够带人组织的只有四个人,像张猛那样的,冲锋陷阵,打架可以,其他的就别指望了。 “诸位,谢某知道你们都有随从,不知可否借予一用?一晚足够。”谢岩这话是对包间里其他人说的。 事关自身安全,包间里面的人自无不允之理,很快,你家两个,我家三个的,凑出来近百人。 谢岩吩咐道:“王三狗,你将这百名随从里的八十人分批带去‘云凤楼’,注意,要他们保持平常姿态,不要让人察觉到有事发生。” “老张头,你带余下的随从去坊门附近查看,主要就是看看,有没有人潜入的痕迹;韩跃,你去召集乡里在坊里的其他人,随时做好应付突发情况的准备,尤其是找到张猛,万一凶徒出现,交给他对付。”谢岩一口气说完后,从桌上拿起一杯酒,说道:“快去吧,时间紧迫,绝不可以让凶徒有机会呈凶。” “遵命!”王三狗他们三个人同时应道,随即迅速离开,各家的也将各自的贴身随从派出,去“明月楼”附近召集自己的人…… “谢县男,凶徒模样可知?”等王三狗他们离开后,有人提出疑问。 谢岩道:“目前并没有凶徒的画像,不过,王三狗他们精于此道,各位不必担心,只要凶徒出现,必定有来无往,诸位请放心饮宴便是。” “好,有县男此言,吾等无忧矣,来来来,诸位继续,饮胜!”洛克然适时地举杯大声道。 不管众人心中是否还有疑虑,此时此刻也不便说出,只得一起举杯,同饮而尽。 在谢岩麾下,老张头是少数几个能打又心思比较缜密的几个人之一,他得到命令后,先从百十号随从中间,挑选了十五个看起来精明能干的,因为他们不是官差,除了少数几个佩有横刀外,其余每人拿一根木棍作为武器。 老张头对他们说:“诸位请记住,如果发现有问题的人,最少得三个人上去询问,一人问话,两人警戒,切莫大意,要是发现凶徒,只需要跟上,千万不要试图拿下,此人有胆子杀人,还能跑出‘会节坊’,可见不是一般人,尔等未必是其对手,所以,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跟上他最为妥当,只需要将消息传出来,就是大功一件,明白吗?” “明白!”十五人同时说道。 老张头满意地点点头,道:“我们出发,先去南门。” “会节坊”在“永泰坊”东南面,一般而言,凶手行凶之后,肯定会往人多的地方逃跑,以方便隐藏,此刻是晚间,街面上人极少,凶徒很难躲藏,除非能够有人收留,如果排除这个因素,一街之隔的“永泰坊”无疑就是最合适的地方。 “云凤楼”举办的“花会”,几乎将全“洛阳”的风流客和赌徒吸引了过去,所以,那里不仅人多,而且很杂,都是从其他坊过去的,只要凶徒能够进入“永泰坊”,就等于安全了,等到天一亮,就可以混在大队人群中离开,或者继续躲下去,无论哪一种方法,都很难找到他。 正因为如此,高长史才判断凶徒最大可能会潜入“永泰坊”,坊中虽然衙役众多,但是“洛阳”比较有名的几个查案能手都在府衙那边,为了节省时间,他才命人通知谢岩的,因为他早就知道,“武平堡军”最擅长的就是这样小范围的战斗,把此事交给谢岩去办,他也是存了“考教”之意,想试一试谢岩和他的部下,究竟如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一百零八章 突发事件(二) 很久以前,老张头就知道,“长安”各坊之间,即使是晚间坊门关闭后,有人还是有办法能够在各坊之间穿行的。 “长安”尚且如此,更何况“洛阳”了,所以老张头是一点也不怀疑那个凶手能够跑进“永泰坊”,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他,免得影响到“花会”的事。 老张头是最早跟随谢岩的人之一,也是除冯宝外知道最多的人之一,他知道乡里的学堂是谢岩最看重的事,弄什么“花会”也是为了给学堂找先生,虽然详细的情况他说不上来,但是他懂一样,决计不可以让别人破坏!故而他对找出凶徒踪迹这事比谁都上心。 “永泰坊”南门前,老张头让自己带来的人分成一左一右两拨,沿坊墙搜寻,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不放过每一寸地,不放过每一块砖。” 坊门前,老张头独自找到坊官,以聊天的方式向他打听,晚上可有异常情况…… 坊官应该是得到高长史那边传来的指令,当得知老张头是谢县男派来的人,那倒是很配合,几乎是有问必答。 然而,老张头同坊官以及他身边的几个看门人都聊过后,没发现有任何异常,也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走,我们去东门。”老张头果断将人召集起来,对大家说道。 不过,走出一段距离后,他让众人停下,选了五个人出来,单独对他们道:“你们悄悄地回到坊门附近,找地方藏好,密切注意坊门那里,如果一个时辰后没有动静,再来东门汇合?” “怎么,那里有什么不对吗?”其中一个的问话,让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老张头摇首道:“老实说,某家是什么也没发现,留下你们也是为了预防万一,防止凶徒在我们走后再混进来。” 他这么一说,气氛马上缓和下来,五个人的表情也轻松了许多。 临行前,老张头再次叮嘱道:“千万不要逞能,只要发现情况,立刻去坊中心那个空地上,我们乡里有人在那里,告诉他们就好。” 五个人同时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随即动身向坊门方向疾步而行。 老张头带人去东门的时候,韩跃刚刚跑到谢岩订的客馆里,其他人他都通知到了,唯独张猛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实在没有办法,他只能去客栈馆找许爰,希望能够打听到消息。 许爰原本在家陪母亲,根本就不想出门,可是黄雅雯听说了“香水”后,抑制不住好奇心,非要去看看,没办法,许爰只好换回男装,陪她同去,为了不惹人非议,黄雅雯也第一次穿上男人的衣服。 许爰早就见识过“香水”,而且她对“云凤楼”里那些都不感兴趣,可是又不能丢下黄雅雯一个人不管,只好耐着性子陪同,由于错过了时间,坊门已经关闭,自然没法回去,只能又在“云凤楼”里看了一会,最后是许爰实在累了,生拉硬拽地才把黄雅雯带到谢岩订的客馆里休息。 她们才躺下不久,韩跃就过来敲门了,并同时道:“许先生,快醒醒有急事。” 许爰闻声一惊,急忙道:“韩跃,你等我一下。”说完对黄雅雯道:“快点穿衣服,可能出事了。” 没用多久,许爰打开房门,对韩跃道:“出什么事了?” 韩跃先将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最后道:“校尉让我去找人,别人都找到了,就是找不到张猛,我只好来问问许先生,可知道他在哪里?” 许爰道:“我在‘云凤楼’时,他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那可怎么办?校尉特意交待了,要找到他的。”韩跃有些着急了。 “你先别急,让我想想。”许爰先安慰一下韩跃,接着又说道:“张猛平日除了喝酒赌钱,也没什么其他喜好,走,我跟你一起去找他。” “我也去!”黄雅雯在屋里叫道,随即走到许爰身边,以很低的声音道:“一个人,我害怕。” 许爰一想也是,就答应了,不过加了一句话:“千万不要一个人乱跑!” 三个人就这么着离开客馆,沿街边的小酒馆一家家的开始找…… 张猛身上没钱了,他将身上最后一个铜板也换成了绢花,放在标有“翠香阁”巧莲姑娘的盘子里,黯然离开。 张猛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巧莲姑娘长的那么漂亮,心眼又好,怎么就能是被淘汰的那一个呢?他见过那姑娘两次,第一次是小王爷李撰来“洛阳”时,宴请宾客,他作为护卫,见过被请来以歌舞助兴的巧莲姑娘,那一次,张猛就被她清亮的歌喉、曼妙的舞姿给吸引了,更巧的是,当天李撰还让他护送巧莲回去。 护送途中,虽然没有说上几句话,但是却了解到,巧莲和张猛是同一个地方的人,都是河北道“定州”人。 第二次相见,是张猛某日陪同许爰去办事,路过“一清观”门口时,看到巧莲和侍女在给一些乞讨的小孩子们发放吃食。 当时许爰还曾说:“能够亲自当街施舍乞儿,殊为不易,难得啊!” 张猛听后,更加对巧莲姑娘上心了,这才有了他今日在“云凤楼”里花钱购买绢花的举动,可惜的是,他心目中最好的女子,在第一场的两项比试中,都是最后一名,可以肯定地说,已经没有机会了。 失落的张猛,抱着他的“寒月”刀,孤独地走在大街上,他看到了许多人匆忙而过,也看到了衙役们来回跑动,甚至他还看到王三狗带人进了“云凤楼”,只是,他实在无心去管这些,只想一个人走一走静一静。 没钱了自然去不了酒馆和赌坊,正因如此,许爰带着韩跃几乎走遍每一家酒馆,也没有找到。 或许有许多事情,它就是无巧不成书,张猛漫无目的地走,方向却是往“永泰坊”南门那边。 走到距离南门还有一条街的时候,张猛突然察觉自己左侧有动静,武人的本能反应,第一时间让他做出反应,脚步迅速左侧移动,直扑有动静的地方,同时大喝一声:“何人在此?”什么反应也没有,反而倒是惹来路人侧目。 张猛根本没有把别人的目光放在眼里,他左手提刀,右手成拳,蓄力待发,缓缓地接近那一间院子。 那是一户中等人家常见的宅院,大门对着大街,通常分前院、后院,张猛隐约觉得刚刚好像看到一条黑影越墙窜进,虽然不能确定,但是他身为武人,那一份超强反应是常人所不及的,他坚信自己应该是看到了! 张猛走到大门前,本想伸手敲门,突然他又停下了,他一瞬间意识到,如果惊动了那个人,有可能伤害院子里的居民,那可是办了坏事。 想到这里,张猛后退了几步,他想去找人帮忙,又担心自己离开后发生什么,不觉有些犹豫不决。 正当此时,张猛忽然听到身后又有动静,侧身斜望身后,发现有四个人提着木棍快步跑跑过来,其中有一个人道:“壮士,有没有看见一个拿着刀的人?” 此问一出,张猛立刻明白了,他们应该就是自己的帮手。张口刚想说:“人就在宅院里。”可想到院里人的安全,他又咽了回去,转口道:“某家没看到。”说着将刀往肩膀上一抗,故作悠闲地走到四个人面前道:“你们要是找人,换个地方吧,某家一直在此,并未发现有人。” 张猛说此话时,人是背对宅院方向,声音有意提高了一些,但是却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去一边黑暗处说话。 那四个也是机灵人,相互之间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大声道:“既然壮士没看见,那吾等就走了,如果壮士有所发现,请大声呼唤,自有人来。” “某家知道了。”张猛随口应道。 四人跑开以后,张猛有意停留片刻,然后才走,方向和刚刚离去的四个人还不一样,待到了黑暗处,他迅速改换方向去找那四个人。 “壮士,可是有所发现?”张猛刚到,四人里就有一个赶紧问。 “那个是什么人?”张猛又问:“你们又是什么人?” “那人是‘会节坊’杀人凶手,逃遁来此,吾等是奉‘新安县男’之命,查找凶徒的。” “奥,那都是自己人,某家张猛,‘卫岗乡‘的。”马上接着道:“那贼子多半就在刚刚那个宅院里,某家虽未看到人,但是听到了有人翻墙的声音。” “错不了,肯定是,他从南门水沟偷爬进来的,我们一直跟着,却不知怎么被他发现了,差点追丢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冲进去抓人?” “不可!”张猛立刻否决道:“院内难保没有妇孺,万一伤害到他们,那罪过可就大了。” “那怎办?在这守着?要是那家伙又跑了怎么办?” “只要把他引出来,某家自然可以将其拿下。”张猛以异常肯定的语气说道。 那四人相互看了一眼,显然是有点不相信。 “快想想办法,只要把他引出来就成!”张猛脑子没那么灵光,想不出来法子,只好催问他们。 “法子倒是有,可那家伙跑了咋办?还是等我们的人多叫些人过来好些吧。” “你有办法?快点说,夜长梦多的道理你不懂啊?”张猛冲着说话道。 “那我可说了啊,要是你让凶徒跑了,官府那边你去交待。” “放心好了,自有某家一力承当。”张猛斩钉截铁的说。 “那好,我们可以……”那人确实比较聪明,说出了一个大家都觉得可行的办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一百零九章 突发事件(三) 五个人都清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以后,也用不着犹豫,立即开始行动。 其中两人向北,一人向东,一人向西,张猛留在原地等候。 按照事先说好的,四个人在一盏茶左右时候,先后到达那宅院大门左侧,最后一个到的人问道:“有发现什么吗?” 另外一人回道:“没发现什么,难道看错了?” 沉默片刻,一人道:“不管那么多了,王五郎,你去通知一下,就说南门那没动静,我们三个先回南门,免得我们不在,出事后算我们头上。” 四人装模作样地商量了一下,一人向北,三人往南,分头离开了。 张猛则趁着他们装样商量的时候,自右侧顺着阴暗地悄无声息地潜回到宅院大门口,并且站在大门口屋檐下,一动不动。 张猛认为自己前面没有听错,那个人应该就是从大门那个位置进入宅院的,如果他不想惊动院子里的人,一定不会深入院子里,最大可能是在哪个地方偷看、偷听,只要此人听到他们四个人的对话,没准有可能从院子里出来。 某种意义上说,它是一场赌博。 另外那四个人,其实也没走远,他们分成两拨,在后院门和另外一处临街的位置附近藏好,若有人从院里出来,他们就大声呼唤,同时缠住对方,这就是他们的计划全部。 转眼半个时辰过去,街面的人几乎没了踪影,宅院附近显得安静异常。 越是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张猛的武人感觉越是灵敏,他隐隐约约地感觉,那个人和自己就隔着一扇门,可是不能冲进去,必须还得耐住性子等下去…… 计划这东西,最怕出现不可预知的事。张猛聚精会神,集中全部注意力,用心去感受那个门后的人,他已经察觉出来,那个人似乎开始有点动了,只是动静很小,很轻微,不大容易猜出来他想做什么。 街口,出现了三个人影,虽有些远,可他们一出现,张猛就看到了,更让他头疼的是,三个人里,其中一个是许爰,那个身影他太熟悉了,毕竟保护她时间不短了,以至于一眼就认出来。 可此时此刻,许爰的出现却真不是时候,若是惊动到凶徒,前面的所有准备就会白费了。 黄雅雯最先看到,好在她不认识张猛,奇怪之余,对身边许爰道:“那个人站在人家门口做什么?” 许爰和韩跃同时顺着黄雅雯的目光看过去,第一时间都认出那就是他们一直寻找的张猛。 “他在那儿做什么呢?”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 “张——”许爰刚喊出一个字,突然发现张猛一只手在冲着自己摇晃,那分明是一个“不”的信号。 许爰足够聪明,意识到可能有什么问题,迅速转首对黄雅雯道:“张兄,你是不是记错路了啊,吴掌柜家应该在前面一条街,咱们好像走过头了。” “啊——”黄雅雯瞪眼看着许爰,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 韩跃同样看到张猛的手势,再听许爰莫名其妙的话后,也意识到了事有蹊跷,便接着许爰话道:“是啊张兄,我也觉得好像走过头了,要不回去看看?” 黄雅雯再笨,也明白些什么了,也接着说道:“可能天太黑,看错了,回去看看,好像是刚才那条街。” 说走就走,三人也不停留,返身往开路而去,当然,她们也没有走远,到得黑暗处停下,回头去望那宅院门口下的张猛。 十月下的“洛阳”,尽管不是最冷的时候,可入夜以后,温度下降的非常快,长时间站在一处不动,很快就会有冰寒刺骨的感觉,张猛在宅院门口,就和雕塑一般,一动也不动,其头那些商贾大户们了。” 谢岩道:“长史请放心,谢某回去后,定然设法做出一些限制,绝不能让乡里成为有钱人花钱买醉销金的地方。”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只要心里有百姓即可,有钱人的事随便他们折腾去吧。”高长史最后算是说出了自己想法,这也是谢岩心里所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章 政务 “留守府”里的谈话,用时不长,等到张猛他们领到赏赐后,谢岩也就起身告辞。 不仅是离开“留守府”,更是以最快速度走出“洛阳”城,他要尽快回到乡里,组织生产“香水”,那不仅仅是一个承诺,同时也是一项“生财之道”,谢岩比谁都清楚,“学堂”那就是个无底洞,没有海量的金钱,根本无法应付。 回到“卫岗乡”那个大工地上,谢岩倍感亲切,他总觉得这里要比“长安”和“洛阳”更加适合自己,兴许是没有高大城墙的缘故吧,那城墙,虽然给人安全的心理感受,但是从另一面来说,也是禁锢了人的思想和行为,时间太长了以后,会给人的心理上套一道枷锁,或许这就是大唐之后,汉人王朝疆域都超越不了汉、唐的缘故。 回到“驿站”,谢岩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采购鲜花,另外派韩跃去“宝庄”,让那边过来两个人,他准备将“香水”作坊,放在“宝庄”里。 第二件事,命人去请王决。 身为“乡尉”,王决的职责就是维护地方安全,其麾下五十人,全部都是战场下来的府兵,用来维持治安,那是绰绰有余,堪称大材小用。 “武装巡逻队”是全骑兵,而且都是装备最精良铁甲的重甲骑兵,谢岩用他们巡视地方,并且是流动不间断巡逻方式,主要是用于威慑,让有不法企图的人,打消念头。 可是他们一身重甲披挂于身上,实际上是很影响行进速度的,不仅极其不方便,而且每逢寒署两季,巡逻队成员都非常不好过,不是太热就是太冷。 有鉴于此,谢岩和冯宝共同设计了一种更加轻便的甲胄,那就是先用比较薄的牛皮,按照制作皮甲的方式一块快剪裁好,然后用铁丝将每一块牛皮的正反两面用烧红的小片铁丝网贴上,再用铁锤一点点敲击平整,最后经过磨去处理,以消除铁丝锐利尖角对人的可能伤害才得以完成一片,把若干片组合缝制后,可得一套完整甲胄。 整个制作过程中,最难的部分是铁丝。 大唐没有铁丝,甚至于细一点的铁条也不多,谢岩跟张猛说的时候,张猛还问:“这东西能管什么用?” 谢岩知道和他说不清楚,干脆都懒得解释,只是说:“你只要想办法弄出来,我自然会让你看到它的妙用。” 张猛出自打铁世家,在这个方面的经验确实极其丰富,他先是想要锻打出来,后来觉得太慢了,而且很难控制粗细,就先做了一块带孔的铁板,然后将事先预备好的铁锭加热烧软,再放在孔上,上面敲,下面拉的,一个铁锭可以拉出来很长一截铁丝,只是在拉铁丝的过程中,时常会断,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谢岩这才决定用小片铁丝网。 这样一套甲胄,重量比原先的铁甲胄轻了近七成,虽然防护力也下降很多,但它是用在地方治安,并不是战场上,所以效果依旧非常明显,普通刀箭很难造成伤害。这种新型的轻便甲胄,谢岩给取了一个“网甲”的名称。 谢岩今天找王决过来,就是告诉他,给“巡逻队”准备的“网甲”已经全部制造完毕,可以去领了。 “校尉,新的甲胄都弄好了?”王决见识过“网甲”,知道那东西的好处,是以忍不住问了出来。 谢岩道:“总共制作了六十套,而且还在继续制作。不过找你过来,除了这件事以外,还得告诉你一件事……”随后将“会节坊杀人案”一事说了出来,最后道:“回来路上,我想了一下,乡里日后将越来越好,人也会越来越多,类似的事件也不可避免,巡逻队我打算再招募一百人,从现在开始操练,你意下如何?” 王决道:“人手充足当然好,操练一事也不用校尉烦神,队里的人都可以,只是这人从哪里找啊?乡里人是不少,可咱们要找的都是精壮汉子,那个的过去,算是多少弥补一些。”谢岩说到这里,看了一下杨登,继续道:“如果你是文官,如果此事被朝廷得知,最好的结果就是革职,你觉得很划算吗?” “不划算。”杨登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哼!你也知道不划算啊!”谢岩道:“你给我记住了,以后对人家姑娘好些,最好尽快生个孩子出来,免得以后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听到没有。” “是是,末将明白,一定照办。”杨登一边用手擦拭汗珠,一边说道。 “好啦,此事到此为止,要是再有一次,没人可以保得住你,切记。”谢岩最后说了一句,权当警告之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张猛的心事 谢岩警告了杨登以后,开始问起正事道:“现在乡里有多少户人家愿意迁过来?” 杨登见谢岩不再提自己的“糗事”,知道此事过去了,赶紧回答道:“不太多,只有两百九十一户。” “那咱们军中的呢?”谢岩又问。 “大概一半。” 谢岩道:“你回去以后告诉弟兄们,迁户入乡之事,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要是现在放弃了,以后再想找我办,别怪我不讲情面。” “校尉放心,末将一定告诉每一个人。” 谢岩道:“这件事以后主要由你负责,可千万不能徇私。” 杨登立刻拍着胸脯说:“末将敢拿人头担保,绝不徇私枉法。” 谢岩点了点头,最后道:“如此最好不过,你去忙吧,我还有其他事情。” 杨登那是巴不得早点走,闻言立即起身,向谢岩行礼告退。 等杨登走后,谢岩将门外候着的韩跃叫了进来,并问:“张猛回来了没有?” “没有回来。”韩跃很干脆地说。 谢岩轻轻摇了一下头,接着道:“那你去把陈佑、成飞和范大宁他们找来。” 韩跃应了一声,却问:“要不要让人去把张猛找回来?” 谢岩道:“不用了,那家伙神出鬼没的不好找,等他回来再说吧。” 谢岩这么说,韩跃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在整个“卫岗乡”里,张猛那就是一个独特的存在。 说他不是乡里的人吧,可他是第一个“迁籍入乡”的人;那要说他是乡里的人,似乎也不对,他几乎什么事也不管,可只要谢岩或者冯宝找他办事,或者打造什么铁器,他从来二话不说,完成的很好,而且也不藏私,冯宝从“宝庄”找来几个人跟他学,张猛从来有什么说什么,并没有藏着掖着。但是有一样,人不问他不说,搞得谢岩和冯宝没办法,只能时不时的找个东西让他做,也好让跟着他的人可以多学一点。 张猛当天从“留守府”领到赏赐后,没有跟随谢岩他们一行直接离开“洛阳”,等谢岩他们走后,他收拾了一下,正待出门的时候,刚好遇上许爰和黄雅雯,她们是打算回家的。 “张猛,你怎么没和校尉他们一起走?”许爰主动问了一下。 “没什么事,想在城里多转转。”张猛回了一句。 “打算去‘云凤楼’?”黄雅雯忽然问道。 许爰之前介绍过,说黄雅雯是自己同窗好友,故而张猛对她也算客气,回答道:“昨天待了一天,今天不想去了。” “又把钱花光了?”许爰问。 “都花光了。”张猛为人很实诚,心里也装不住事,继续道:“那儿东西太贵了,一个月的工钱一天就花完了。” “那你一个月多少工钱啊?”黄雅雯很是好奇地问。 “不多不少,整二十贯。”张猛傲然说道。 张猛确实是有骄傲的资本,二十贯每月,抵得上许多百姓家一年多的收入,在大唐,绝对是高薪了。 许爰也被这个数字给吓到了,她倒不是觉得张猛拿得多,而是想不通,张猛昨天是怎么花掉二十贯的。 “张猛,我记得冯校尉曾经给过你一面乡里的腰牌,凭此腰牌你在‘云凤楼’这一类的地方花钱可以挂账的,只要不超过五十贯就可以,你不会是花光了五十贯以后又花了二十贯吧?” “啥?那个牌牌值那么多钱?”张猛瞪着一双牛眼,看着许爰问道。 “你以为我会骗你?”许爰反问。 “不不不,某家不是这个意思。”张猛急忙否认。 “腰牌呢?弄哪儿去了?”许爰问。 张猛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某家看那牌子精致,应该值点钱,就给当了。” “啊!那么好的东西你给当了?”黄雅雯一脸惊讶地问。 许爰没理会黄雅雯的话,又问:“你当哪儿去了?那腰牌用处很多,得赎回来。” “某家……某家是……”张猛吱吱呜呜地说不出来了。 “你用了死当?”许爰真心觉得感觉自己有点晕了。 张猛低下了头,看他那副表情,不用问也知道确实如此。 所谓“死当”,其实就是类似于卖出,基本上没有赎回的可能。 许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无奈的摇摇头。 “你在哪家当的?”黄雅雯突然问道。 “问这干什么?都已经当了,难道还能找回来不成?”张猛一脸沮丧,没好气地说。 “那可不一定哦。”黄雅雯将俏脸微微扬起,笑着道:“你先说,是哪一家当铺?” “恒昌号。” “可是‘南市’那一家的?”黄雅雯再问。 张猛点点头,道:“就是那一家,我是四天前去的。” 黄雅雯眼珠一转,对张猛道:“我要有办法赎回来,你怎么感谢我呀?” 张猛一听能赎回来,马上道;“大不了以后你想揍人,找我好了。” “那我要是不想打人呢?”黄雅雯有意地问。 这一问,还真把张猛问倒了,他自问除了揍人打架之外,好像没什么长处啊。 许爰见张猛不知道怎么办了,只好打个圆场道;“张猛你别理她,她就是说说的。” 张猛倒是没有这么看,他认真地对黄雅雯道;“以后你要有事,尽管找我好了,某家绝不推辞。” “好,那一言为定。”黄雅雯很是开心的说。 “一言为定!”张猛郑重其事地说道。 “那我们走吧,去找人赎回腰牌。”黄雅雯一边说着,一边率先向外走去。 离开客馆,还没有走上几步,张猛急忙追上黄雅雯,并问:“咱们不是去‘南市’吗?这方向不对啊。” 黄雅雯头也不回的说:“没说去‘南市’啊。” “那……” 没等张猛问出来,已经大致明白的许爰发话道:“听他的吧,不会错的。” 连许爰也这么说,张猛只能不再问了,默默地跟在后面行走。 实际上,黄雅雯哪里有本事从当铺赎回腰牌啊,她不过是知道“恒昌号”的大掌柜和自己父亲交情甚厚,所以她现在是去“明月楼”找黄守义,她相信这点小事,没理由办不成的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黄守义知道,“卫岗乡”有三块腰牌可以在“洛阳”各商号挂账,那是谢岩为了方便弄出来的,毕竟总不能成天带着一袋钱跑来跑去的。 黄守义只是没想到,怎么会有一块在张猛手上,那个傻子居然还给当了。好在时间不长,且那东西知道的人还不多,赎回来确实不是事。真正让黄守义光火的是自己女儿,竟然穿着男人衣服大摇大摆地走到“明月楼”来找自己,当着别人面,他又不能直说,只能最后在黄雅雯走的时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黄雅雯就当没看见,反正她知道,一向宠爱有加的父亲,是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的。 许爰和张猛并没有进“明月楼”,他们站在门外等候。原以为需要等上一点时间,哪知道很快就看见黄雅雯走了出来,还满面笑容地走到张猛近前道:“放心吧,解决了,明天我带你去‘恒昌号’拿回来。” “太好了!”张猛激动的挥动大手,猛地拍了一下黄雅雯肩头,同时大声道:“兄弟,以后你的事就是……” 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下去了! 张猛那一下太突然了,加上他手上劲道太大,黄雅雯一介弱女子哪能吃得住,痛得她当即叫了出来,更要命的是,因为要减轻张猛的力道,她后提了一步,可能是动作太大,头上用来遮掩秀发的幞头(唐代的一种帽子),忽然掉落到地面,那梳着女子发髻的模样,自然而然地展现出来。正因如此,张猛的话才说不下去了。 许爰倒是反应很快,第一时间捡起幞头,掸了掸灰尘,重新给黄雅雯带上,还问了一句:“怎么样?有事吗?” 黄雅雯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可是她也知道,张猛那是无心之过,便忍住痛道:“没事的,放心好了。” 许爰回头对张猛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喔。”张猛含糊应了句,耷拉着脑袋远远地跟在她们后面,一边走一边还在心里寻思:“黄兄弟怎么就成了姑娘了呢?”他这个人,头脑简单,压根就没想过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既然黄兄弟成了黄姑娘,那么许先生呢?” 黄雅雯无意中露出女子模样的那一幕,刚巧被几个在“明月楼”附近闲逛的混混看到了,他们这些人,常年混迹于市井街头,眼光很毒,不仅看到黄雅雯那一幕也看出来许爰同样是一名女子。 混混总共有六个人,他们可不认识张猛,更不知道张猛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按照往常一样,两个人有意无意的走在张猛前面,另外四个却快步追上许爰和黄雅雯,并围了起来,一个混混一脸坏样地笑道:“小娘子是要去哪儿啊?要不要哥哥送你呀?” 黄雅雯就没怎么出过门,哪见过这些啊,惊慌之下,话都不知道如何说了。 许爰倒是镇静的很,大声道:“朗朗乾坤之下,尔等竟敢故作非为?可知朝廷律法森严?” “律法?嘿嘿,小娘子你也不看看,你这是在哪儿?还是乖乖地跟哥哥我走吧。”混混说着,嬉皮笑脸的走上前,竟还伸手去摸许爰的脸。 其实许爰在混混们出现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无意中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巷,她之所以不害怕,完全是因为张猛就在后面的缘故。 “张猛——”许爰大叫一声。 这一声,不仅将胡思乱想中的张猛给叫醒,也等于提醒了黄雅雯——咱们可是有保镖的! “张猛快来,有人欺负我!”黄雅雯顾不上许多,扯着嗓子叫道。 “滚开!”张猛暴怒的声音凭空响起,紧跟着就听“砰、砰”两声,那是拦在张猛面前的两个人被他一人一拳击飞落地的声音。 围着许爰她们的四个混混,甚至于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张猛的长相,斗大的拳头就出现在眼前。 活该这几个混混倒霉,张猛原本对弄疼黄雅雯一事就心怀愧疚,心里郁闷的很。刚好把火气出在混混们身上。 一顿拳打脚踢之下,混混们连开口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全部被揍晕了过去。 看着倒下一地的混混,黄雅雯那是“什么仇都报了”,心情愉快之下,笑着对张猛道:“谢谢你啊。” 望着黄雅雯灿烂的笑容,张猛平生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女子的笑容如此好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 看上他? 许爰跟在谢岩和冯宝他们后面,听他们说起过许多闻所未闻的事情,其中就包括眼前的这件事。 混混调戏黄雅雯在先,张猛打人在后,是一件对错、是非分明的事,可若是没有其他人看见,那几个混混来一个恶人先告状的话,官府那边还真就不好办。 为了防患于未然,许爰让张猛和黄雅雯看着那几个混混,自己却快步回转“明月楼”。 罗汉易,作为“卫岗乡”在城里的代表,又掌握着大批钱财的使用权,因此,只要是大大小小的饮宴,从来都少不了他。 前几日谢岩在的时候,他刚好有些微恙,一直在修养中,现在谢岩回乡了,他不得不出来应酬,他都对谢岩抱怨过好多次了,说:“换个人来吧,天天喝酒饮宴,实在吃不消。” 谢岩只能告诉他:“坚持到官衙建成,就可以不用待在城里了。” 万不得已之下,罗汉易只能又出现在“明月楼”,代替谢岩应付各路人士。 许爰没上楼,而是让店伙计给罗汉易带了一个口信,说自己找他有事,请他下来一趟。 罗汉易清楚许愿是冯宝的重要幕僚,自然不敢怠慢,快步下楼,一见面就问:“不知许先生有何事来找?” 都是自己人,许爰当然不会客气,她大约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下,也将自己的顾虑和担忧说了一下…… 罗汉易听后笑道:“区区小事,许先生不必担心,交给罗某处理便是,保证妥妥帖帖绝无问题。”说完,对自己身后的两个随从道:“小七叫几个人跟许先生过去,老九去把吴班头找来,就说某家有请。” 吩咐完毕以后,又对许爰道:“还劳烦许先生带小七他们一起过去,此事交给他们即可。” “有劳了,许愿告辞。”许爰客气地行了一礼道。 “举手之劳而已!”罗汉易一边说,一边亲自送了许愿一段,这才回去。 罗汉易一点也没有说错,这就是一件小事。 半个时辰后,十来个衙役出现在许爰、张猛他们面前,不用许爰开口,罗汉易的随从小七就将事情说清楚了,只是考虑到黄雅雯的个人名节,所以只含糊提了一句未加详说。 衙役领头的人,明显事先得到过关照,且似乎认识小七,几乎什么多余的都没问,直接把混混们带走了。 “你好大面子啊。”黄雅雯悄悄地对许爰说道。 许爰摇了摇头,说:“我可没这本事,是他们的面子大。” 所谓“他们”,自然指地是谢岩和冯宝。许爰自己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办得如此顺畅。她没有和罗汉易打过交道,甚至于之前仅仅只见过一面,话都没有说过一句,可即使如此,此事他依然毫不犹豫地办妥,显然是因为谢岩他们的缘故。 不论有什么样的感慨或者想法,事情解决了总归是一件好事,送她们回家的路上,张猛不再大意了,寸步不离左右,还时不时地警惕地扫视一眼接近的人,直到亲眼看见他们走进家中才放心离去。 换回女装,许爰给母亲请过安以后,才回到自己的闺房,坐下来休息还没多一会,黄雅雯就走了进来。 许爰奇怪地看着她,问:“有事?” 黄雅雯摇了摇头,坐下来说道:“可能是被那些坏人吓着了,想想还有一些后怕。” 许爰道:“是啊,平日在‘卫岗乡’里,差不多每隔一个时辰,就能看到巡逻队的人骑马路过,当时很多人都说这是浪费时间和军力,现在想想,还真不是这样。” “那是为何?”黄雅雯问道。 许爰道:“不管什么样的坏人,做坏事前应该都得掂量掂量吧,那些都是战场下来的杀才,看着都让人害怕,应该没人有那个胆。” “还是爰儿你好啊,乡里有军兵,回城里有张猛跟着,去哪儿都可以,我就不成了,一个人不敢出门,几次想去乡里找你玩,都放弃了。”黄雅雯一脸无奈的道。 许爰道:“不难啊,你下次想去,就让小院的孩子们给韩跃带个信,我让张猛来接你,反正你们也认识了,那就不用担心了吧。” “好啊,我过些日子就去。” 许爰明白,黄雅雯是天天在家待的烦闷了,想想也是,自己如果不是偶然的机会给冯宝拉去帮忙,现在恐怕和她一样,天天独自留在闺房里胡思乱想,又哪里会知道,外面是多么精彩有趣呢? “对了,我听二郎说,学堂那边弄好后,孩子们都会过去,他让我问问你,要不要也过去?”黄雅雯突然想起一事说道。 许爰道:“学堂的事,我不是很清楚,但我听冯宝经常对石子说‘年纪不小了,遇上事情,要学会独自去面对,不要老是想着找别人帮,只有自己实在解决不了的才需要,若是连尝试一下自己解决的勇气都没有,那以后什么事也干不成’,我觉得此言甚有道理,二郎应该自己去找两位校尉问,我相信会有一个满意答复的。” 黄雅雯想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道:“冯校尉所说确实有些道理,回头我就和二郎说去,让他去找谢县男。”说完,话锋一转,又道:“这两位校尉,可真是怪人,打仗、捞钱样样比人强,就连学问也比人高,真不知道怎么学出来的?” “除了家学渊源外,没有其他可能。”许爰倒是看得很简单。 “爰儿你成天跟在两大才俊身边,就没看上哪个?”黄雅雯很是好奇地问道。 “你个死丫头,是不是自己想嫁人了啊?你看上哪个了?我去找伯父给你说说去。”许爰气不打一处来,反过来问道。 “才不要呢!”黄雅雯道:“我啊,不喜欢他们那样的聪明人。” “好啊,那就给你找个傻子当夫君。”许爰有意地说。 “好你个爰儿,存心气我啊!”黄雅雯说着伸手去挠许爰痒痒,许爰自然避开,一进一退之间,两女嬉闹不止…… 次日一大早,张猛特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早早地来到“黄府”门前等候,自打出了昨天那当子事儿后,他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的保护许先生还有黄姑娘他们,还真就不能大意了,至于为何要换件衣衫,他自己都没搞清楚,只是觉得应该。 差不多等了大半个时辰,许爰和黄雅雯才走出“黄府”。 “等久了吧?”黄雅雯首先对张猛道。 张猛只看了一眼,就把头一歪,含糊道:“不碍事。” “那你躲着我干嘛呀?”黄雅雯又转到张猛面前问。 “我……我……”张猛费了很大力气,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我没躲!”说着又将头转到另一边。 黄雅雯存心地逗弄张猛,故意问:“没躲你怎么不敢看我?” 许爰看出来黄雅雯有意找事,就开口阻止道:“少说两句吧,先办正事要紧。” “对对,办正事要紧。”张猛如蒙大赦般赶紧接话道,说完,一马当先,往“南市”方向走去。 赎回腰牌的过程不复杂,“恒昌号”的人事先知道了情况,看在黄守义的面子上,同意张猛赎回,唯一出乎意料的是,他们提出的赎金是十贯钱,而当时张猛只当了两贯。 张猛本还想理论一下,黄雅雯却是直接满口答应了,弄得张猛是一点脾气没有,只能表示同意。 张猛从“留守府”领到的赏赐,总共只有十五贯,这下好了,顿时少了一大半,心情可谓糟糕至极。 黄雅雯见张猛仍然有些忿忿不平的样子,就说道:“将死当的物件赎回,需要花费更多的钱财,那是当铺的惯例,哪怕交情再好也没有用,况且总共十贯钱,你也出的起,没必要太计较的。” 张猛“唉”地一声叹道:“某家不是心疼钱财,而是觉得当铺太黑心了。” “不黑心,岂能开得了?谁让你当初那么没脑子的。” 黄雅雯的话,多少带了一些指责的意思,可是许爰发现,向来脾气火爆的张猛居然把头一低,一句不说,大有认错的意思,真是件新鲜事了。 回到客馆后,张猛取钱去当铺拿腰牌,许爰她俩就不想跟去了,而是就在客馆里等着。 “雅雯,我怎么觉得你总是喜欢说张猛呢?”许爰在张猛走后,突然问了一句。 “有吗?我没觉得啊!”黄雅雯似乎没有意识到,反而问了一下。 “当然有了!”许爰接着又道:“更怪的是,他竟然还不生气,和平日里大不不同。” “我说的有道理啊,他有什么好气的呢?”黄雅雯反过来问道。 “不是这样的,也不应该啊,张猛什么时候学会讲理了呢?”许爰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又有些像是自言自语。 “他不讲道理吗?我怎么没发觉呢?”黄雅雯非常奇怪地问。 许爰很认真地道:“我还没见过他和谁讲过理,哪怕是两名校尉,说他可以,听不听,他是自己说了算的。” “那……”黄雅雯想了想,好像没想出来什么,只能问:“可是我觉得他挺不错啊,不像你说的那样,好像一个蛮不讲理的人。” 听到黄雅雯的辩解之话,许爰忽然意识到,张猛对黄雅雯,似乎比对别人都要好。 “难道说……?”许爰心里闪过一个念头,看看黄雅雯,再想想张猛,好像不是太能对得上啊。 “雅雯,你知道张猛多大吗?”许爰试探性的问了一下。 “二十三。”黄雅雯道。 “你怎么知道的?”许爰问。 “你去‘明月楼’的时候,我问的啊,怎么,有什么不对吗?”黄雅雯觉得有些奇怪了。 “没有,只是随便问问。”许爰随口应了一句。 许爰不再问了,她此黄雅雯略大一些,却因自己母亲时常对父亲念叨,说:“女子十四就该嫁人了,爰儿十六了,也没个人来提亲等等……”故而她对男女之事,比黄雅雯知道的多些,加上她在“卫岗乡”和冯宝身边做事有些日子了,偶尔也能听到一些这方面的事,所以她隐隐约约感觉,黄雅雯似乎对张猛十分有好感。 “莫不是雅雯看上他了?”许爰问自己。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应该啊,他们总共才认识一天而已,怎么可能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专利(一) 许爰无法一直待在“洛阳”,不管怎么说,她还需要回“卫岗乡”给“管理速成班”上课,那是她唯一的,也是最为重要的事。 回到“卫岗乡”,许爰首先找到谢岩,将自己找罗汉易处理张猛打人一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以免以后有什么后患。 由于许爰故意把黄雅雯说成普通路人,致使谢岩听后,误以为张猛是“见义勇为”,不仅没有丝毫认为不妥,反而极度认可,并且还让许爰转告张猛,赎回腰牌的十贯钱,由乡里出了,就当做是“奖励”他的。 张猛突然得了十贯钱,心情大好,又打算去“洛阳”耍乐,只是这一次他没有走成,谢岩亲自带了弹簧、多片减震弹性梁以及滑轮这三样东西的样品来找他了。 弹簧是用细铁丝绕出来的,其他两件样品是用木头做的,而且可以拆开,方便谢岩对张猛详细解说。 张猛有一个地方是谢岩特别欣赏的地方,就是不管交给他做什么东西,从来不问做什么用,只关心怎么做出来?这个性格省去了很多麻烦,省得谢岩需要费劲的解释,而且还不一定能够说得清楚。 张猛仔细看了一下三个样品,说:“难度都不是太大,可是真要做出来,花费可不低。” 谢岩有些不太明白,问:“既然难度不高,又怎么会花费高呢?” 张猛道:“按照你说的,要用最好的材料,对不?” “对啊,那又如何?”谢岩十分费解地问道。 张猛道:“前一段时间,他们做网甲的时候,总是抱怨那个铁丝太粗不好弄,可是太细又很难达到好的作用,某家只好再想办法,后来经过冯校尉提示,某家将炼好的铁锭重新熔化,往里面添加各种东西,试上一试,然而始终没有作用,某家觉得事不可为之际,想起幼时曾在家里铁炉边看到过许多白色砂石,于是上街面上寻找,结果很意外,某家居然是在药铺中找到,那东西叫月石、也有人叫蓬砂,总之都是一个样,某家拿此物试后发现,果然可以提高品质,用此方法炼出来的铁,韧性和硬度都提高很多,网甲里面的铁丝都是用它做原料制成,就是这东西比较贵,加到铁里面,少说也增加了两成价格。” 张猛说了半天,见谢岩一句话也没说,以为自己哪里错了,便停下来问:“校尉,你在想什么呢?某家说错了吗?” 谢岩连忙道:“不不不,你说的非常对,完全没有错,刚刚我有些走神,失礼了,你继续说。” 张猛接着道:“若是要做成校尉拿来的东西,靠手工做,太难!也太慢了,某家想了一下,只有让砖瓦作坊那边先烧出来模范,然后熔化铁锭倒进去,冷了以后敲碎瓷器,就可以了,只不过如此一来,做一个需要敲碎一个,不仅太浪费,而且花费极高。” “这个你不需要操心,花费再大,最后也会有人付钱。”谢岩毫不担心成本的问题,他更关心的是另外两件事,于是问:“张猛,你是如何知道熔化的铁水熔不掉瓷器的?” “这太简单了啊,某家见过他们烧瓷器,那炉子不比炼钢炉温度低。烧出来的东西自然不怕热。” 谢岩看着张猛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实在不知道他是凭什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不过谢岩知道,和他根本就说不清楚,不提也罢。便问了另外一事,道:“添加硼砂,也就是月石,你一次就弄成了?” “怎么可能,某家弄了五天,烧废了二十个铁锭,作坊那边几十号人,忙了几百次,才知道加多少算合适。”张猛如实说道。 谢岩算是彻底明白了,张猛压根不懂利用硼砂去除钢铁杂质和改变钢铁特性的原理,完全是偶然间想起先人好像使用过,自己凭记忆找到后,反复实验得出的结果,但不管怎样,他的功籍不容抹煞,尤其是那种反复实验的科学精神,更是一种极其宝贵的财富,需要提倡,更需要推广。 谢岩非常清楚,自己从后世带来的一些科学知识,要想实用化,必须要有无数个张猛才能够实现,许多东西他也不懂原理,甚至于只知道一个名称,只有更多类似张猛这样的人出现,才能够将记忆里的内容一一呈现出来。 比如这一次,冯宝不懂炼钢,但他知道后世的合金钢就是往钢铁里添加一些元素,这给了张猛启发,于是使用硼砂的方法出现了,如果张猛又或者作坊里的其他人,沿着这个思路走下去,会不会出现真正意义上的合金钢呢? 要是有了合金钢,大唐可以打造出无敌的军队,可以制造出几乎不会损毁的生产器具,对农业,对民生的意义,简直不可估量!那如果再捣鼓出火药呢? 谢岩畅想着……畅想着那无限的可能! 张猛瞪着眼睛瞅着谢岩,他就不明白了,眼前的谢校尉今天是怎么了?每次说着说着就好像魂游天外一般,嘴角带着笑,眼睛也不知道看哪儿,人也一动不动的,实在是太反常了。 “校尉,校尉!”张猛没那么大耐心一直等,没多久便开口唤道。 谢岩再一次被唤醒,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我想起一些事情,又走神了,刚刚我们说哪儿了?” “说到几十号人忙了几百次才弄好。”张猛没好气地说。 谢岩道:“那现在知道加多少合适了吧?” 张猛道:“当然,要不然那不是白忙活了。” “那好,我有几件事需要和你商量一下。”谢岩一面思考一面说道:“第一,虽然学堂还没有建成,但那是早晚的事,我代表学堂请你担任‘客座先生’,工钱由二十贯提高到三十贯;第二,我将以学堂的名义买下你炼钢时加硼砂的方法,多少钱你回去想想告诉我;第三,因为你是先生了,所以也将享有先生的待遇,所以在给学堂先生盖的房子里,会有一户属于你,很便宜,三十贯,那是先生才有的特别价钱;第四,你必须要有一个助手,那是因为你不识字,我需要有人协助你记录下来,口口相传,容易出错;第五,如果你认真学,能够识字的话,我将向陛下保举你入朝为官,这几件事情,你不妨好好想想。” 张猛晕了、傻了!甚至于忘记,他是在自己房里,此时此刻,他只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独自回味一下谢岩的话。 幸福来得或许真的太突然,张猛根本就不知道如何面对和接受,他独自走在“卫岗乡”里。时而一个人傻笑,时而一个人大叫……如果不是大家都认识他,恐怕早就把他当成疯子了。 可不管怎么说,不管什么原因,张猛如此疯癫总归不是一件好事,旁人不敢靠近他,只能去找许爰。 许爰听说了张猛情况后吓了一大跳,急急忙忙地离开驿站,她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许爰看到张猛的时候,他已经平静了很多,且主动说道;“许先生,你怎么过来了?” 许爰看得出来,张猛似乎哭过,而且说话的语气和平时也不太相同,便没敢靠近,远远地说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某家能有什么事?”瞬间,那个豪迈的铁汉好像又回来了。 “那你刚才……”许爰依旧小心地问道。 张猛道:“某家那是太高兴了,没什么。” “太高兴了?”许爰不解地问。 张猛仰天而道:“先祖一心想要光复门楣,然我张家数代无人出仕,想不到我张猛居然还有当官的可能!如此某家能不欣喜若狂吗?” “当官?你是不是——”许爰差点脱口而出“白日做梦”四个字,赶紧改口道:“你是不是想岔了啊?” 张猛摇了摇头,此时他已经彻底平静下来,对许爰道:“早些时候,谢校尉来找我做东西,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他突然对我说了几件事,让某家好好考虑。”不等许爰问,他接着将谢岩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许爰都不敢相信,世间居然有如此好事?可以说,谢岩的几件事里,包含了一个人一生奋斗努力的目标,从金钱到身份、地位,一样都不缺,她现在算是清楚了,不是张猛发疯了,而是任何一个普通人,听到这几件事情后,都不会比张猛好多少。 “许先生,你的学问高,你帮某家想想,应该怎么样回复校尉?”张猛以异常诚恳地语气道。 许爰想了一下,摇首道:“都是好事,没什么可商量的地方,只是……只是、为什么呢?” 一句“为什么”,道尽了所有困惑! “要不找人问问?”张猛走到许爰近前道。 “能找谁啊?”许爰道:“冯校尉不在,其他人能想得出来嘛。” “那可怎么办?”张猛挠了挠头发,又恢复到原先状态,并且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冯校尉不在,怎么连许先生也没主意了呢。” 看似无心的一句话,突然间提醒了许爰。 “对啊,冯宝不在,难道我就没了主意了不成?不行,不能什么事情都指望冯宝。”许爰想到这里,开口说道:“走,我们去‘洛阳’,找人问问去。” 去“洛阳”,张猛那是一点意见没有,他比谁都更想知道,谢岩为什么会说出那样听起来不可思议的几件事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专利(二) 去“洛阳”找人询问,这事说出来容易,真到了做的时候,可就不那么简单了。 许爰是女子,但遇上谢岩他们之前,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认识的人里,除了黄守义一家外,几乎全是“卫岗乡”的。 以往,每当遇到事的时候,许爰总是去问冯宝,也总能得到想要的答案,渐渐地,她已经习惯了如此方式,现在冯宝不在,那应该找谁问呢?这可是个大问题。 不管去找谁,进“洛阳”后的第一站都是黄守义家。 为了不打扰黄守义家的正常生活,冯宝在自己住的小院边,临近街面的院墙上又开了一个小门,因此,当许爰带着张猛直接走进去的时候,只有那些孩子们知道。 说是“孩子们”,那是冯宝按照后世的标准来说的,其实在大唐,如他们这般超过十岁的孩子,很多都已经挑起生活的重担。 他们认识许爰和张猛,所以给开了门,并且按照惯例,去告诉了黄一清。这是冯宝的要求,不论是出自安全又或者尊重主人的考虑,都必须通知“黄府”的人。 “什么?爰儿又回来了?”黄雅雯听到这个消息后,异常吃惊。 匆匆忙忙换了一件男装后,跟着兄长黄一清一起去了小院。 刚走进小院,许爰就把他们叫进屋里,不等他们开口问,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有一件事我想不清楚,特意回来,大家一起商量。”说完对张猛道:“你把事情说一遍,越详细越好。” 当即,张猛原原本本、完完整整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等他说完后,许爰接过来道:“你们帮忙参详一下,谢校尉为什么要这样做?” 黄家兄妹,都听得有些晕乎了,谢岩说的几件事,在他们听来,都感觉不可思议,仅仅是往炼钢炉里面加点东西,居然会有那么多的好处,这实在是让人想不通,也不可能想的明白。 “张猛,谢校尉不是开玩笑吧?”黄雅雯怎么都有些不是太相信,终于问了出来。 “不可能。”许爰说道:“谢校尉很少说笑,更不会在正事上乱说。” “那就是说,此事没有问题咯?”黄一清问道。 许爰道:“问题肯定没有,要是说唯一值得商榷的地方就是要多少钱才合适。” “对呀,怎么着也能要个几百贯钱,那可是一笔大收入啊!”黄雅雯颇为兴奋地说。 “不对,我觉得谢校尉给出了如此优厚的条件,金钱上应该不会很多才是,否则说不通,也没道理的。”黄一清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许爰道:“我认为,最好的方式是张猛在作坊那边占点份子,不管多少,以后一直会有,这才是最好的方法。” “不妥!”黄一清摇头说道:“如果拿了份子,其他的好处不可能那么多,我不认为世上会有那么好的事。” “也是啊,光说出来的好处,已经很多,再要份子,好像是有一点贪得无厌的样子。”黄雅雯说完后,扭头问张猛:“你怎么看?要多少钱好?” 张猛摸了摸脑门,嘿嘿一声傻笑说:“你说多少合适就多少。” “你……”黄雅雯气得都说不下去了。 “不要争了,我看可以这样,份子可以提,答不答应看校尉的意思再说,至于钱嘛,就按五百贯,你们觉得如何?”黄一清说出了一个可行的方法。 许爰颔首说道:“不错,二郎说的最为妥当,我们把意思提出来,然后看谢校尉怎么说,总归是不会落空的。” “那——那谁去说?”张猛突然冒了一句。 黄雅雯脱口就道:“你的事,当然你自己说啊!” 张猛也知道自己好像说错了,不过他仍然说道:“某家怕是说不好,要不一起去?可否?” “一起去?你……” 黄雅雯后面的话还未及说完,许爰开口打断道:“我看可以,二郎不是想问问学堂的事吗?刚好可以同去。” 因事关自己兄长,黄雅雯自然不好再插话了,而是看着黄一清,就等他拿个主意了。 “那就一起去好了,我确实也想问问学堂的事情。”黄一清受到冯宝影响,身上少了一些读书人的迂腐,多了一些果决。 既然决定了,那就不再迟疑,他们选择立刻出发,那还来得及在城门关闭前离开。 张猛驾着马拉平板车载着许爰他们三个人,出了“洛阳”城直接西行,行不出十里,“卫岗乡”那巨大的工地场面,着实让黄家兄妹感到震惊。 许爰告诉他们:“眼前的工地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最大的工地是学堂那边,正在不分昼夜的轮换施工,要是算上帮忙的家属还有一些辅助人员,单就那一个工地就有接近一万人。” 黄一清丝毫不怀疑许爰的说法,官道上络绎不绝的运输马队,以及“涧河”里时不时出现的船队,都在告诉所有看到的人——这里,将会兴起一座“城”。 想到了“城”,黄一清突然发现,这里丝毫没有砌墙的模样。 “难道此地没有城墙?”黄一清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确实没有。”许爰进一步解释道:“他们两位都认为,地方的长治久安,依靠的应该是小股精锐武装以及百姓的安居乐业,城墙除了起限制发展的作用外,什么好处也没有。” 黄一清又问:“那要是有乱民或者外敌,当如何?” 许爰道:“他们说,那应该是军队的事情。冯校尉甚至还说,十年之后,一万铁骑拿不下,三十年后,可挡十万铁骑,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他是凭什么这么说的?” “乡里奇怪的事多了,许先生恐怕也有许多不知道的。”张猛冷不丁地大声说了一句。 “还有什么奇怪的事?快说来听听。”黄雅雯抢先一步问。 张猛道:“乡里不是一点城墙没有,学堂那块地的最北面,靠近大石丘的那一带,明年会用城墙围起来一块地,好像不超过二十亩。” “二十亩?那么小能干什么用?”黄雅雯算是替许爰他们问了。 “具体何用,某家不清楚,某家只是喝酒的时候听王三狗说那地方将来会是学堂最为要紧的地方,叫什么‘专利房’,搞不懂是干什么用的。”张猛说出了自己知道的那些。 谁也不知道什么是“专利房”,自然没办法接下去说了,好在此时驿站已在眼前,说不说的,关系不大了。 谢岩倒是没想到张猛这么快就来找自己,特别是黄氏兄弟(黄雅雯自称黄文,是黄一清族弟)的到来,更是非常意外,但不管怎么说,远来即是客,礼数自然也不可以缺少。 简单寒暄过后,众人落座,可出乎谢岩意料之外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先说话,他只能先对黄一清道:“我听冯校尉提过黄兄弟,今日一见果然年少有为,名不虚传,不知黄兄弟来此,有何贵干?” 黄一清直接道:“吾陪同张猛前来,一是有事相询,二是有桩自身的事情请教谢县男。” 谢岩道:“张猛之事不急,黄兄弟不妨先说下自身事。” 黄一清道:“吾听闻,学堂建成后,冯校尉收留在我府中的孩子们将会全部进入学堂,冯校尉也将离开,不知可有此事?” 谢岩道:“这两件事,我都不是太清楚,不过,冯校尉既然说了,想必错不了。” 黄一清道:“吾在教授孩子们时,也和孩子们一道跟随冯校尉学习算学,算学之奥妙神奇令吾深感兴趣,有心继续学习,然冯校尉太忙,且即将搬离,故吾前来问县男,他日吾可否也能进学乎?” 谢岩算是听明白了,眼前的黄一清居然是一位“数学爱好者”,要知道,在儒学占据绝对思想统治的情况下,一个“数学爱好者”那可是太稀有、太少见、太难得了! 物以稀为贵,人才更是如此,尤其是像黄一清这般,年纪不大,却对不被世人认可的“算学”感兴趣的,那更是珍稀无比! “必须要支持!必须要保护这样的人!”谢岩心里对自己说着,紧接着,他几乎不用想,张口就道:“进学之事,黄兄弟不必担心,只是我有一个请求,还望不要推辞才是。” “谢县男请讲。” 谢岩道:“我对黄兄弟的算学不尽了解,也不知道学到哪一步,只能先委屈黄兄弟去常远那边挂一个材料和施工进度的监察员职务,主要事务就是计算,计算工程量和进度以及计算材料的进出数量,学堂日后只要有算学课,我会提前派人通知,绝不会影响进学,我还可以做一个承诺,以两年为期,只要黄兄弟两年内能够计算精准,不出差错,且可以通过学堂的考核,我将在学堂里,单独设立一个计算中心,交由你负责,你看如何?” “啊——”这又是一个让人意外的事,黄一清意外地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是好。 “那能拿多少钱?”黄雅雯问了一个直接的问题。 谢岩道:“常远那边和学堂都有自己的标准,一视同仁,黄兄弟不必为此担忧。” “那凭什么张猛能拿三十贯?”黄雅雯到底是女子,几乎想都不想的脱口而出。 “雅——”黄一清才说一个字,急忙改口道:“文弟,不得无礼!” 谢岩笑道:“无妨,你们来此不也是为了张猛的事儿吗,张猛拿的多,那是有原因的,二十贯是他原先的工钱,是作坊那边出的,十贯钱是客座先生的俸禄,由学堂支付,所以他比别人高。至于黄兄弟,常远那边我不是特别清楚,好像不会低于十贯,以后若是负责计算中心,则也将是三十贯。” 谢岩说的很详细,黄雅雯也问不出其他什么,只能问另外一事道:“你打算给张猛多少钱?” “这位兄弟指的是学堂买下张猛的方法对吗?”谢岩问。 “正是此事。”黄雅雯毫不犹豫地说道。 谢岩笑着道:“看样子,几位是有备而来了,那你们认为,多少合适呢?” 许爰接过来道:“我认为,学堂也好,乡里也好,最后一定会利用张猛的方法大量制作钢铁,其中的收益一定非常巨大。” “没错,很正确,许先生请接着说。”谢岩以很是欣赏的语气道。 许爰继续道:“既然如此,张猛理应在作坊里占有一席之地,包括利益。” 谢岩又问:“还有其他理由吗?” 许爰看了一眼其他三个人,见他们都没说,于是道:“单此一个理由,难道不够吗?” 谢岩道:“如果是酒坊一类,那你说的很对,可是,张猛的炼制钢铁之法,只适合由朝廷掌握,私人绝对不可以独自拥有,许先生,你可明白其中道理?” “警官,你的意思是?如果唯一的掌握人只有张猛,那对朝廷来说,太危险了对吗?”许爰终于想到了其中的重要关节,并说了出来。 “想明白了就好。”谢岩继续道:“学堂可以出一千贯,如何?” 许爰知道张猛对金钱没有什么概念,刚想张口替他答应下来,忽然心里一动,转过头问黄雅雯道:“你觉得够吗?” 黄雅雯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接说:“我看差不多了。” 许爰微微一笑,又问张猛:“你看呢?够不够?” “够了!”张猛痛快地道。 “那好,我会准备一份‘购买文书’,这笔钱将以‘购买专利费’的名义由学堂支付,在文书签订前,张猛你必须保证不得告诉任何人,否则一切条件全部作废。” “没问题!”张猛依然很痛快的答应,不过他忽然多问了一句:“什么是专利啊?干嘛要用钱买呢?” 这个问题,其余三个人也非常想知道。他们一齐看向谢岩,希望够得到解释。 谢岩道:“所谓专利,是为了保护和鼓励新方法、新学问的发现人以及创造者,乡里付出大代价,正是为了这个目的。” 谢岩按照自己的理解解释了一通,至于他们是否听懂,那就不在他考虑范围内了,但是他很清楚,如果不用这样的方法,大唐是不会重视那些有一技之长的人,尤其是那些可以给社会带来巨大进步的科技创造者们,极有可能是一些最普通的人,不提高他们的收益和地位,大唐终就会和历史上的王朝一样,历经盛世后衰落,只有真正重视科技,才能够改变历史的宿命,不管成功与否,他都打算尝试一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 助手 谢岩的雄心壮志是许媛他们无法理解也无法知晓的,不管他们有没有真正弄懂,张猛的事总算是基本解决了。 “张猛,助手找到了没有?”谢岩问了另外一个他还不知道答案的事。 “没有,要不校尉你给找一个吧,某家不认识那些读书人,找不到。”张猛如实说。 “谢县男,恕我冒昧问一下,张猛在作坊里,好像平时事务并不多,为何需要一个助手?而且还必须识字呢?”黄一清有些不明白,开口问道。 谢岩道:“如果张猛识字,的确不需要助手,平日里,看起来他几乎没多少事,实际上是他完成不了他最应该做的事情,那就是将作坊里制作出来的各种样品,进行记录,尤其是制作的详细过程和各种数据,只有依靠这些,作坊里的其他人才能制作出一模一样的东西,甚至于交给其他人,也一样能够做出来,助手只不过是代替张猛完成而已,可以这么说,哪一天张猛能够自己完成的时候,他就可以做官了。” 除了张猛,别人都听懂了,那哪是什么助手啊,分明就是一个可以掌握张猛所有技艺的人。 “什么都告诉了别人,那张猛岂不是无用处了吗?”黄雅雯颇为气愤地说道。 “怎么可能呢?”谢岩道:“乡里给予张猛的所有好处,仅仅是代表这次的发现,日后如有其他发现,并且证明了行之有效,依然会有其他的奖励,且有可能比这一次的还要优厚。” “那为什么需要一个助手?张猛一个人不就可以了吗?”许爰也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张猛是发现者,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因为他不识字,所以无法记录下来,更加无法经过整理后,形成学问推行天下,助手的作用仅仅是用来记录,整理成学问,那将会是学堂的事情,而且我相信,张猛以后一定会有更多更好的发现,诸位应该相信这一点。才是。”谢岩缓缓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张猛的发现可以形成学问?这是屋里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既然涉及到学问,他们都知道自己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质疑谢岩的话,只能以沉默表示认可。 事情几乎已经全部说完,继续留在谢岩这里也没有多大意义,许爰便代表众人起身告辞。 谢岩没有挽留,却很有礼貌的将他们亲自送到门口,只是在许爰临出门时说:“许先生,请借一步说话。” 许爰不太明白,只好让黄雅雯他们稍候,自己则回到屋内。 谢岩道:“我请许先生给黄文兄弟带一句话‘张猛的助手,他如果有兴趣,我认为是最合适的人选’。” “警官,你凭什么如此认为?”许爰瞪着大眼看着谢岩问道。 谢岩没有做正面回答,而是说:“有张猛在,安全不是问题,他也不需要天天在,偶尔来一次做好记录即可,请转告他,在乡里,不分男女,人人平等。” 许爰有些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出房间了,谢岩最后的那句话,等于说他已经看出来黄雅雯是女子了,那么自己呢?她不知道。 谢岩看出来黄雅雯是女子,其实一点也不奇怪,黄雅雯很少穿男装,自然没多少掩饰的意识,所以很容易被看出,只是谢岩很奇怪,许先生为何会匆忙忙的走了,甚至于连招呼也没有打。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想回“洛阳”也不可能,驿站里空的客房不少,住几个人倒不是问题。 旁人不清楚黄雅雯是女子,自然不会管为何许爰会和她住一间屋。 夜里,许爰辗转反侧的睡不着,她总觉得,谢岩已经知道自己是女子的事,可是,知道又如何呢?她想不清楚会怎么样? 黄雅雯同样没有睡着,许爰将谢岩说的话完整地说出来后,她有些不知所措了,答应吧,似乎不好,可要是不同意呢,自己天天待在家里,确实无聊的很,尤其是兄长和那些孩子们很快也要离开了,加上许爰几乎就不怎么在家,那自己一个人,想想都觉得害怕。 “爰儿,你说我要不要答应?”黄雅雯察觉到许爰没有睡着,故而问了出来。 许爰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地道:“只要你愿意,没有什么不可以。” “可要是让别人知道了,那、那可怎么办?”黄雅雯不免担心地问了一句。 “不能怎么办,本就平民,何必管旁人说法。”许爰出来做事久了,大体上已经知道世人的一些想法,对于女子来说,只要不是什么世家、显贵人家的女子,几乎在世人眼里最多也就是感觉到诧异而已,说三道四是免不了,但也仅此而已。 “唉!还是想想吧。”黄雅雯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 许爰没有继续说了,事也就那么点,行不行都不是很重要的。 第二天,几乎一夜未眠的许爰和黄雅雯最先走出房门,出乎意料的是黄一清和张猛竟然已经在等她们了。 驿站有专门的食堂供应早餐,他们前去用过早餐以后,黄一清道:“我打算去常远那里看一看,你们呢,有何打算?” 黄雅雯道:“好像也没什么事,不如一起去看看吧。” 黄氏兄妹是客人,他们说去,许爰和张猛只有奉陪。 常远平日都吃住在学堂的工地上,他的屋里,堆放着形形色色的图纸以及各种各样的账册,当许爰告诉他来意,并且介绍了一下黄一清的情况后,常远那是喜出望外,急忙说道:“既然是谢县男认可的,常某自无二话,黄兄弟,只要你来,工钱包你满意。你也看到了,这里账目众多,常某才疏学浅,计算这些东西实在是太费心力,可以说根本算不过来。”说着还顺手从桌上拿起一本账册递给黄一清,跟着说道:“你看看这本材料账,常某算了一天多了,还是没有算清楚,到底现在还缺多少东西。” 黄一清将账册打开看了一下,见只是一本简单的流水账,只不过因为记录的事项很多,经手的人也很多,所以看起来很混乱,但实际上,按照冯宝教的方法,只需要分为进和出两项,并分别列表,然后将数字一一填进去,最后进行汇总,就可以得出一个准确的结果。 “常兄不必多虑,在吾看来,此本账册所记载的东西,不出半日应该可以算清楚。”黄一清自信满满的说道。 “太好了!”常远激动地都快跳了起来,二话不说,从门口叫过来一个随从道:“速去给黄先生打扫出一间干净的房出来。”说完,又对黄一清道:“不知府上在哪里?常某马上派人去取行李,如果还有其他什么需要,请尽管说出来,常某一定办妥。” 常远的热情,令黄一清非常意外,也非常感动,他先对常远道:“取行李之事不着急,吾家就在‘洛阳’,很方便的。”接着,回身对黄雅雯道:“为兄打算留在此地做点事,家里的事,就由你回去说一下了。”说完之后,竟然拿起账册坐了下来,看样子,他已经准备开始计算了。 黄雅雯看了看兄长,再看了一眼许爰,她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难道就像兄长说的那样,自己回去直接告诉父亲不成? 黄一清迅速开始了“工作模式”,直接在常远的案几上忙碌起来,而常远负责给他打下手,两个人忙的不亦乐乎,忘了黄雅雯他们三个人。 “走吧!”许爰轻轻地说了一句,挥手示意张猛和黄雅雯跟在自己后面离开。 走出房门没多久,黄雅雯突然问道:“一个人是不是有事可做的时候,都是这样?” 许爰道:“谢校尉曾经说过一句话‘有事做是一种快乐,无事可做才是悲哀’,我以为此话颇为正确。” 张猛也接过话道:“嗯,是这么个理,某家在制做东西的时候,可以不吃不喝埋首苦干,也不觉得有什么累,反而是平日无所事事的时候,才会觉得日子难熬。” “做事,真的有这么好吗?”黄雅雯喃喃自语。 张猛不知道黄雅雯是自己对自己说,以为她是问自己,就很认真地回答道:“是很好的,也很开心的。” “那——”黄雅雯停顿了一下,然后看着张猛,问:“我给你当助手好不好?” 刹那间,张猛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震惊里混合着喜悦,同时还夹杂着不可思议的模样,最后呈现出,一幅张着嘴目瞪口呆的表情。 “到底行不行?你倒是说句话呀!”黄雅雯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行行行!”张猛忙不迭地答应。 “那你还不带我去作坊看一看?”黄雅雯又道。 张猛急忙道:“作坊那边又脏又乱,可否容某家先回去收拾一下?” “没关系,我过去看一下,认个地方而已。”黄雅雯说完还不忘又加了一句:“你要是再推三阻四,我可就改主意了。” “行,现在就去!”张猛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且立刻向停放马车的地方跑去,不用问,也知道他是去干什么了。 许爰没有和他们一直前行,而是在半路靠近驿站的位置下了马车,她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就随便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了。 刚到驿站大门口,许爰看到了同样准备进去的韩跃,就开口叫住了他。 “许先生,请问有事吗?”韩跃行了一礼,很有礼貌的问。 许爰没好气地说:“去告诉你们家校尉,他的想法都实现了,黄家兄弟都答应了。”说完自顾自的走进驿站。 韩跃压根听不懂,可想问的时候却发现许爰已经不见了。他只好直接去了谢岩的房间,将许爰的话转述了一遍。 谢岩听后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因为他知道,张猛的助手问题已经解决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操心的父亲 数日后,黄守义终于知道自己的一双儿女都去了“卫岗乡”做事,他心急火燎地来到驿站,一见到谢岩就问:“谢县男啊,你怎么也不和老夫提前说一声,就同意他们做事呢?” “黄掌柜莫急,先坐下歇歇。”谢岩一边安抚黄守义,一边让韩跃去准备茶水。 黄守义痛心疾首地说:“老夫怎能不急,一清学业出众,是我黄家的希望所在,雯儿她,又岂能抛头露面地做事,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老夫的脸面何存啊?” 此时,韩跃端着沏好的热茶走了进来,谢岩接过来,并让韩跃去门外候着,亲自倒了一杯,递给黄守义,同时说道:“有些事情,黄掌柜怕是不大清楚,请容我细细说来。” 黄守义和谢岩很熟,自然用不着客气,接过茶往面前一放,没喝,也没说,只是看着谢岩,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打算听。 谢岩坐下来道:“黄掌柜有所不知,令郎是一位少见的算学奇才,他跟随冯宝校尉学过一阵子算学,却能够举一反三,尤其难得的是,他能够将学到的用于实处,常远昨日特意为此来过一趟,对令郎那是赞不绝口,说他们那里积压的账目,令郎只用了四天就全部算清楚,而且无一错漏,常远来问我,能不能让令郎一直留在他那边,并且说,可以付每年五百贯工钱的高价,只是被我拒绝了。” “啊,拒绝了?”黄守义听得眼睛瞪得老大,他可是做了一辈子买卖,知道五百贯意味着什么,那可是普通人家半辈子的收入,而这还仅仅是一年的。 谢岩全然不顾黄守义的反应,继续道:“我和令郎有个约定,在学堂建成后,他可以做事的同时继续进学,满两年后,只要他能够通过学堂考核,我将在学堂里单独设立一个计算中心,交由他负责,黄掌柜可清楚那意味着什么吗?” 黄守义一无所知地摇了摇头。 “只要可以在学堂拥有职务的,我都将为其奏请陛下,请封官职,如果有心科举者,我将为其保荐,朝廷当优先录取,陛下将优先授予实事官,请问黄掌柜,现在还觉得令郎做事是委屈了吗?”谢岩笑着问出了最后一句。 可以说,如果这都算委屈,那别人都不用活了。黄守义对谢岩说的有些地方不是太懂,但是他听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儿子来做事,好处多多,且都是平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好处,要是连这个都不满意,那可是真是枉为人父了。 黄守义终于喝了一口茶,道:“有县男的关照,老夫自然放心,孩子大了,还是由他去吧。” 谢岩笑而不语,心里却想:“千年后的父母们,和他好像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为孩子操心的命。” “谢县男,一清孩儿的事就由他自己决定好了,可是雯儿她,总不可能当官吧,她一介女子成天和张猛那样的莽夫混在一起,成何体统?万一让旁人知晓,以后还怎么嫁人啊,此事老夫万万不能答应。”黄守义终于还是想起来自己的女儿,又提了出来。 谢岩忽然问道:“黄掌柜,你可有见过张猛?” “见过,老夫知道他是难得的猛将,似乎打铁上也是一位行家里手。”黄守义知道多少说多少。 谢岩道:“黄掌柜知道的是几天前的事,现在的张猛,是炼钢作坊的大掌柜,同时还是学堂的客座先生。” “啪”的一声,黄守义刚刚拿起的茶杯突然间掉落在桌面上,杯子没有打碎,茶水却溅落出来,他顾不上这些,问:“张猛那样大字一个不识的人也能当先生?” 谢岩起身找了一块干净的白布,一边擦去桌上的茶水,一边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圣人也曾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张猛虽不识字,却于炼铁和制作器具一道有超乎常人的能力,当个正式的先生确实犹有不足,成为客座先生,偶尔授课,却是一点问题没有,还请黄掌柜莫要小瞧了才是。” “好吧,算老夫想错了,可张猛的事与雯儿何干?”黄守义又问。 谢岩道:“这个问题,我不大好回答,因为我也不是很清楚,黄掌柜不妨直接去问问,但我可以保证的是,在‘卫岗乡’里,令嫒的安全绝对可以得到保证,至于所谓名声,坦白的说,那不过就是人嘴上说说的事罢了,根本无需理会。” 黄守义又何尝不知道,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女子出去挣钱养家乃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自己也就是现在有钱了,才有点强过别人的感觉,但是当年自家穷困潦倒的时候,夫人不也是一样出去接点缝补的活计来养家吗,如果以此来指责女儿,显然是说不通的。可要是不闻不问,那也说不过去啊,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应当如何是好。 谢岩看出来他在犹豫,就给了一个建议道:“以我之见,黄掌柜可以去令郎或者令嫒那里走一走看一看,想来会有答案的。” 黄守义想了一会儿后,说:“好吧,老夫暂且逗留一日,去他们那里看看,再做决定。” “甚好!”谢岩赞了一下,紧跟着将韩跃唤了进来,说:“黄掌柜今日不走,你去安排一下住的地方。” 当晚,谢岩在食堂设宴招待黄守义,除了许爰、杨登、王决、霍驿丞外,他还特意让人请来常远和黄一清,以及张猛和黄雅雯。 众人彼此间都相互认识,自然少了许多拘束,尽管人还没到齐,先来的就已经开始了热火朝天地说话。 常远和黄一清走进来的时候,刚巧在门口遇上王决,三人一同入内就坐。 原本常远不知道黄一清是黄守义的儿子,一直以为是什么普通人家出来的,现在知道后,那是佩服不已,连称数声“想不到。”最后还不忘在黄守义面前猛夸了一阵黄一清,几乎都快要将他能够想到的好词全都说了出来…… 耳听别人当众夸自己的儿子,黄守义甭提有多高兴了,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笑呵呵地看着,眼里充满了父爱的眼神。 “校尉,还有人没来吗?”杨登眼看一桌人差不多坐满,谢岩依然没有开席的意思,忍不住问道。 “再等等,张猛他们还没到。”谢岩低声回了一句。 正说话间,门口人影晃动,黄雅雯率先走了进来,跟在她后面的那个人,从体型上看应该是张猛,然而此人一袭长衫,怎么看也不像是张猛。 此人走的很慢,而且还有意的侧着脸庞,让人无法看清楚他到底是谁。 所有人都停止了说话,大家一齐将目光投在此人身上。 坐在最靠近门口的王决,突然大声说了一句:“你是张猛?怎么弄成这样啊?” “看什么看?没见过啊?”恶狠狠的声音传出,分明就是张猛。 大伙儿此时都看清楚了,张猛一改往日拉里邋遢的形象,身着月白色长衫,面部明显经过了修饰,除了颌下短须之外,面部其他地方都收拾的很干净,头发也经过了洗梳,而且学了谢岩和冯宝他们的模样,弄成了马尾装,看起来十分的英武。 “咦?你的家传宝刀呢,怎么没有带在身上?”杨登忽然问了一句。 “留在作坊里了。”张猛坐下来道。 “既然人到齐了,那就开席吧!”谢岩抢过话题,又回首对韩跃道:“你去看下老张头他们回来没有,要是回来了就在旁边再开一桌好了,这里没有外人,不打紧的。” 趁着开席前的空挡时间,谢岩对大家道:“今天的酒宴是欢迎黄掌柜来到乡里而专门设立的,你们可都得多喝两杯,我想,在官衙建成前,这样的酒宴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借这个机会,我告诉大家,乡里到目前为止,各项建设都在按期进行中,在此,我谢谢大家。”说完,谢岩站起身,向所有人鞠了一躬。 这来自后世的礼仪,惊到了在座所有人,他们纷纷起身还礼,口中都说道:“此乃吾等应该做的事情。” 谢岩先示意众人坐下,自己最后一个坐下来,又道:“我们‘卫岗乡’是大唐一个特别的区域,也是我和诸位日后生活和发展的地方,我希望,我们共同守护好、建设好,给朝廷和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等众人做出反应,谢岩对回来的韩跃道:“给大家倒酒,我要与诸位共饮。” 韩跃闻言,连忙招呼在旁边伺候的几名杂役一起上酒、倒酒…… 酒刚倒了一半,王三狗和老张头儿以及几名出自“武平堡”的老兵走了进来,这下更加热闹了,上菜的、倒酒的,川流不息…… 谢岩等每个人面前的酒杯倒满以后,举杯道:“多余的话不说了,大家干一杯。” “干!”所有人同时发声,又同时举杯饮尽。 在座的人,除了黄守义一家和许爰之外,几乎清一色都是上过战场的,他们喝了几杯后,都觉得不过瘾,一杯杯的喝太麻烦,几轮下来后,不知道谁大喊一声:“换大碗喝,那才痛快!” 凡事都是这样,只要开了头,往往就停不下来了。 黄守义还好,他老早就见识过这些人的“酒品”,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落在黄一清和黄雅雯眼里,那就完全不同了。 烈性的“烧酒”,黄雅雯是一杯也喝不下去,但是她却看见张猛那是酒到杯干,从不含糊,以至于她都怀疑,那坛子里装的到底是不是酒? 黄一清更是看的目瞪口呆,他做梦都不敢相信,“烧酒”可以这么喝法,看看自己杯子里面的酒,他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继续喝下去。 常远察觉到黄一清有些犯难的样子,便凑近些低声对他说道:“不用为难,能喝多少是多少,即使不喝也不会有人怪你的,这是乡里的规矩,千万别想着和他们比。” 许爰酒杯里是“三勒浆”,她偶尔浅尝一口纯属应个景,对眼前的场景,她是再熟悉不过了,只是,以往身边坐的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冯宝,时不时的还能说上几句话,可今天,哪怕坐的是好友黄雅雯,她也忽然感觉到了陌生,因为她注意到,黄雅雯似乎和张猛更有话说,和自己说话到像是应付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七章 归来 “卫岗乡”的酒宴还在进行中的时候,“长安夔国公”府传出来一片痛苦哀嚎声……很快,有人出来将府门前悬挂的灯笼替换成了白色的,同时,包括刘仁景在内的数十名全身白衣人,走出国公府,有骑马的、有快跑的迅速从不同方向离开…… 凡对“夔国公”府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久病缠身的大唐开国功臣,爵封“夔国公”的刘弘基已经离开了人世。 同一时刻,“大宝商号”内,冯宝已经命人收拾好了所有东西,就等天亮以后出发回“洛阳”了。 “长安”举行的“花会”,同样取得巨大成功,虽不如“洛阳”那么轰动,却也在各阶层之中形成巨大反响,创造出了巨大的收益,经过统计,仅仅第一场两天的比试,“谪仙馆”总共收入了三万零五百贯,扣除各项费用,以及给其他青楼的分红,两天时间,“谪仙馆”净赚了一万五千贯,几乎抵得上一个月的收益。 其余各家青楼也没少赚,除了分红以外,巨大的人流里,有许多人进不了“谪仙馆”,只能去了其他青楼,给他们也创造了比平日好的多的收益。 至此,没有人再怀疑冯宝提出的“花会”之事,青楼的掌柜们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开始准备之后的比试。 冯宝本应该在第一场结束后立刻返回的,然而,他的好学生房元昭加上青楼的掌柜们,死活拉着他要开庆功宴,致使他在“长安”又逗留了三天,刚好遇上了“夔国公”刘弘基去世,这下他又走不成了。 “长安”有夜禁,冯宝的官职也不够高,自然没有办法连夜去“刘府”,只能等到第二日天明,前往刘府吊唁。 刘家和谢岩成为通家之好的事情冯宝是知道的,因此,在谢岩无法及时赶来的情况下,他必须作为谢岩的代表,全程参与刘弘基的葬礼,此乃大事一点马虎不得。 大唐皇帝陛下李治闻听刘弘基去世的消息后,下旨为其举哀,并停朝三日,赠开府仪同三司、并州都督,陪葬昭陵(李世民的陵墓),谧号“襄”,命人为之立碑。 冯宝并没有等葬礼全部结束,他在将刘弘基灵柩送入“昭陵”后,即向刘仁实辞行。 刘仁实并未挽留,只是委托冯宝带了一封书信给谢岩,并说:“家父生前最后的愿望俱在信中,还请冯校尉转交谢县男。” 举手之劳的事情,冯宝当然不会拒绝,与刘仁实说了几句客气话后离开刘府。 回到“大宝商号”,整装待发的随从们立刻开始忙碌起来,纷纷将需要带走的物品开始装车,因为提前收拾过,所以也不复杂,直接往马车上搬就可以了。 约摸“午时”,冯宝一行终于向东而去。 跟来时相比,冯宝的队伍里多出了几张陌生面孔,首先是王禧,其次是房元昭和他的两个好友,也同样是“长安城”里的著名纨绔,一个叫萧越,一个叫杜风,都是勋贵之家的子侄,是不属于核心成员的那种。 房元昭自从认了冯宝为师后,变化很大,从吃、穿、行等各方面效仿,无论谁都已经认不出他是那个原先油头粉面的纨绔子弟了,当他对自己父亲说要去“卫岗乡”进学的时候,他爹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几经询问后,还是不相信,最后是亲自拜访了冯宝,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以后才算放心。 虽说在“长安”的勋贵圈子里,并不认可谢岩,更不认为“卫岗乡”的学堂能够办出名堂,但是对房元昭他爹来说,自己就那么一个儿子,与其让他在城里成天胡作非为,还不如让他去进学,万一变好了呢?那可是家门之大幸;如果不好,也无所谓,最坏也不过是现在这样。 正因为抱着如此心思,房元昭家里终于同意他前往“卫岗乡”进学了,至于另外两个人,他们跟房元昭是死党,同时也受到了冯宝的影响,故而也回家提出了进学的要求,他们在家中的重要性还不如房元昭,两家家主同样抱着再坏也坏不到哪去的想法,全都同意了,这才有了他们一起上路的情况出现。 东行不过数日光景,冯宝一行终于抵达“卫岗乡”境内。 前行不过两里地,一个五人组的骑兵小队出现在他们面前,冯宝惊讶的发现,他们并没有穿军中常见的铁甲,身上穿的似乎是皮甲,却和平常见到的不一样,而且连战马身上也披挂了类似的甲胄。 冯宝跳下马车,迎着小队走过去,一面走一面大声道:“元老六,你下来。” 元老六是这个小队的队正,他老远就认出了冯宝,挥手招呼队员们一起下马走过去。 冯宝别的什么都没说,而是直接就问:“你们穿的是什么?”说着还用手去摸了摸,仔细看了一下。 元老六道:“回校尉话,是张猛弄出来的,叫‘网甲’,听说,里面嵌进去许多铁丝,一般的刀枪最多只能破开表面,无法伤到人,这东西可比铁甲轻多了,弟兄们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试过?”冯宝仔细看过后问。 元老六道:“王头他们试过,说是效果很不错,上战场可能差点,但咱们不是在乡里嘛,遇不上军队的。” 冯宝点了点头,他知道元老六口中的“王头”,就是巡逻队的老大王决,他说效果不错,那一定是亲自试验过的。 “东西不错,起码摸起来不怎么冷,不然这天可就难过了。”冯宝说着,抬首看了一下阴暗的天空,又道:“看样子,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就要来了,你们巡逻的时候,一定记得注意自身安全啊。” “放心吧校尉,我们今天巡逻回去后,就要到张猛那里去,听说要给战马马蹄加什么铁片,既可以防滑,又能保护战马蹄甲,那东西叫什么来着的……”元老六一边说,一边摸摸脑门,似乎忘了。 “马蹄铁!对吗?”冯宝道。 “对,就是这个名字,还是校尉厉害,不用看也知道。”元老六笑着道。 “好啦,你就不用对我说好听的了,继续巡逻去,改天上我那儿喝酒去。”冯宝说完,往跟上来马车上一坐,挥挥手,示意他们“忙去吧”。 “好嘞!”元老六应了一句,跟着大声道:“弟兄们,上马,继续巡逻——” 转眼之间,骑兵小队消失在道路尽头。 “先生,他们都是什么人啊?”房元昭、杜风和萧越他们三个凑过来问道。 冯宝道:“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好汉,别看他们只有五个人,真要是作战,对付二三十个敌人不在话下。” “那他们为什么不去从军?”杜风问道。 冯宝道:“大唐现在威服四方,哪来的仗可以打?况且,真要是有战事,也轮不到他们喽。” “先生,那是为何?按先生的话意,他们可都是精兵啊。”房元昭跟着问。 冯宝道:“准确来说,他们都是过时的精兵。” “过时的精兵?”房元昭他们三个几乎同时问了出来。 “你们都要记住了,真正的军队应该是职业化的,人数用不着太多,但是装备要好,训练要精,真到了打仗的时候,以他们为骨干,可以迅速以十倍百倍的规模扩编,他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最低是一个合格的‘队正’或者是‘旅帅’,因此,他们必须要识字,要懂得兵法,否则做不到。” 听完冯宝的论述,他们三个人都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如果按照冯宝的说法,大唐的军队,就没有一直是合格的军队。 冯宝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笑而言道:“最好的军队永远是下一支,你们就别费心思猜了,以后好好上学才是正道。” “先生,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学堂应该还没有建成吧。”萧越问了一句。 冯宝道:“这我还没想过,你们有什么想法?” 三个人相互间看了一下,都摇了摇头,显然是什么想法也没有。 冯宝只好说:“那等见到警官,让他安排好了,总归都是事情做,太闲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闲聊中,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距离驿站已经没有多远了。 冯宝他们的话题,又转到了“卫岗乡”的建设上,对于没有来过的人而言,巨大而繁忙的工地,是极其新鲜的,也是令人震惊的,望着那一条条青砖铺就的道路,一座座白墙青瓦的房屋,无一不在诠释着——人多力量大。 房元昭他们好奇地问东问西,冯宝自己没耐心解说,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石子,他们年纪相仿,很快成了好友一般。 “冯校尉回来了。”韩跃在冯宝他们刚进驿站的时候就看到了,并第一时间去告诉谢岩。 此时,谢岩正和两个老兵蹲在地上用筛出来的黏土在制作一些东西,闻听韩跃的话,头也不抬的说道:“你把冯校尉请到这里来。” 不用韩跃去请,冯宝自己走了进来,他看到屋里乱七八糟的样子,道:“警官,你这是在弄‘沙盘’?” 谢岩站起来道:“是啊,陛下想知道‘卫岗乡’会是什么样子,我只能弄个‘沙盘’出来,怎么样,你在‘长安’都还好吧?” “一切都还算顺利吧,只是,刘老国公,去了。”冯宝说着,取出来那封信递给谢岩,说:“这是刘老国公去世前,留给你的信。” 谢岩接过后,并未立即打开,而是说:“走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专利费 走进平时办公的房间,谢岩打开了刘弘基的信,内容不多,仅有一张纸,内容非常简单,大意是说:“自己大限将至,怕是无法再见到你了,甚为遗憾,刘、谢两家既然已成通家之好,还请莫忘日后关照刘氏后人,不管有何需要,只要刘家可以办到的,请直接去找刘仁实,自己再三叮嘱过,他不会忘记的。” 谢岩看完信后,沉默良久,而后才道:“刘老公爷是一个睿智的老者,值得尊敬。” 冯宝道:“我始终纳闷,他从哪儿看出来,以后刘家需要靠你帮助?堂堂开国功臣以后,只要小心些,还能有什么麻烦?” 谢岩将信重新装回信封里,并且亲自放到书架上,同时问道:“你看过信了?” 冯宝道:“信又没封口,我自然看过。” 谢岩回到座位上,道:“那是刘家有意让你看的,咱们俩算是一伙的,给你看,也是应该的,如此一来,日后刘家真有事了,你也跑不了。” “能有什么事?我记得历史上好像后来就没他刘家的事情。”冯宝不在意地说道。 谢岩道:“没事就是最好的!先不说这个了,你此去‘长安’,可有什么其他事吗?” 冯宝看了一下屋里,见没有其他人,便压低了声音将武媚怀孕的事说了一下,顺便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谢岩道:“我看没什么,既然我们来了,又主动改变了一些事情的进程,那么出现一点不大一样的情况是非常合理的。” “那你就不怕,她最后上不了位?”冯宝说话的声音更低了。 谢岩知道冯宝指的是武则天登基称帝的事,他想了一下,说道:“无论是谁坐上那个位置,我的初衷不变,真要是发生了,那就随机应变好了,只是我并不认为,我们的出现能够有如此大的变数。” 冯宝微微点首,其实他心中也有类似的想法,如今得到谢岩同样的说法,不觉心安了许多,原先的少许忐忑不安,也全都烟消云散了。 “我还带回来几个学生,你看着给安排一下。”冯宝把话题岔开道。 “安排?”谢岩有些不解地问:“你指的是什么?” “就是弄点事给他们做,别让他们闲着。”冯宝说出自己的意思。 “这不难,要不你把城里的那些孩子一起接过来吧,把他们全部安排到常远那边,现在黄一清在那,让他们可以一边上课,一边给常远他们帮帮忙。” “好主意!”冯宝赞同地道:“边学习边劳动,亏你想的出来。” 谢岩道:“那你自己呢?有何打算?要不过来帮帮我?” 冯宝摇头道:“不来,你那些事儿我又不感兴趣。” 接着,冯宝又道:“我在路上遇见巡逻队,看他们似乎更换了装备,那是怎么回事?” 谢岩道:“他们只是更换了甲胄,张猛捣鼓出来一种方法,将炼好的铁锭重新回炉,再往里面添加硼砂,可以去除更多的杂质和提高钢铁质量,现在出产的钢铁,要比原先的更好了。” 冯宝自己对此也不懂,并未追问,而是他想到了另一件事,问:“这么说,现在可以找张猛打造马车的减震零件了?” “是的,你可以去他那里看一看,估计他应该已经差不多弄好了吧。”谢岩说道。 “那我得去看看。”冯宝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又道:“我到张猛那儿去,你安排人去城里接孩子吧。”说完居然就走了。 谢岩摇了摇头,心说:“这小子还没长大啊。” 谢岩怎么想?那是一点也不重要,冯宝更加关心的是张猛那里的情况,他一直都想弄一辆舒适的马车,只是原来的钢铁质量不行,弄好的几个零件都不勘使用,所以一直放置在那里,现在既然有更好的钢铁出现,他哪里还能忍得住呢? 谢岩走到门口,将韩跃和王三狗两人叫了进来,吩咐他们去办几件事情…… 弹簧、多片弹性减震梁、滑轮这三样东西出现在冯宝眼前时,他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摸摸这样,试试那样,心里可谓乐开了花。 “校尉,这东西都是做什么用的啊?”说话的人是原“武平堡”军中干过铁匠的老于,他是“炼钢作坊”的二掌柜,也是张猛的副手。 “都是好东西啊,用处可就太大了!”冯宝说着,拿起滑轮,道:“有了这东西,举起重物再也不费劲了。”紧跟着,又拿起弹簧道:“有了它,军中的弩枪、弩箭可以射的更远,要是弄成手弩那样小型化的,虽然没有弓箭射的远,但是胜在不需要训练,是个人都会用,以后钢铁的质量再提高后,可以做成多组弹簧制成的手弩,那就可以比弓箭远了,总之就是用处多多啊。” 老于哪能听懂这些,他只知道,校尉说好的东西,一定就是好。 “现在有几个人会做这东西?”冯宝放下手上的弹簧,问道。 老于道:“除了几个学徒的,其他人都会。” “过两日,我让‘宝庄’那边派两个人过来学。”冯宝随口说道。 过了一会儿,冯宝也没听到老于说话,不禁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老于一脸苦笑地道:“校尉啊,不是老汉不答应啊,是谢校尉说了,这些零件,谁想学都可以,但是得向学堂缴纳什么专利费?” “专利费?”冯宝惊道,他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忍不住问:“现在都有这东西了?” 老于看了一眼冯宝,见他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便小心翼翼的说道:“谢校尉说了,学堂以后弄出来的新东西,都会收的。” 冯宝有些听明白了,谢岩是想通过经济利益的诱惑,让大唐人养成重视科技发明的习惯,从而一步步改变“只重文事”的风气。 想清楚了这个问题,冯宝自然不再多说什么,而是问道:“那要多少钱啊?” “一个五十贯,三个一百五。”老于急忙道。 “有文书吗?拿给我看看。”冯宝毫不在意地说道。 “有的,校尉稍等。” 老于说完话,急忙跑了出去,很快拿了几张纸过来,递给冯宝。 冯某从头至尾看了一遍,那是后世常用的格式化合同,内容很详细,和后世的相差不大,唯一有一点不同的是,增加了一条“必须保证学堂作坊卖出的铁锭全部用于生产零件,学堂有权随时派人督查,用不完的铁锭以及剩余的铁料,学堂按原价回收,不得转卖他人。” 冯宝明白,这一条是写给朝廷看的,否则朝廷难以安心,毕竟这些优质的铁锭,是可以用来打造精良的兵器。 只不过,看着文书最下方,留有“洛阳府衙”官印的地方,冯宝怎么也想不通,朝廷方面怎么那么好说话?他当然不会知道,那是高长史给予的便利了,没有上报朝廷,直接以“洛阳府衙”的名义同意了。 冯宝将文书收好,对老于道:“过两天我让石子带着钱和文书过来,到时候你给办一下。” “没问题,包在老汉身上。”老于随后又多说一句:“谢校尉也真是的,都是自家兄弟,收钱做什么?” 冯宝眉头一皱,他意识到,国人对于人情的观点还是有些问题的,于是他也很严肃的表情看着老于说道:“老于,你千万记住,警官收这些钱,不是为了他自己,也不是为了卫岗乡,他是在替学堂收这笔钱,办学需要无比巨大的投入,没有钱是不可能的,而你应该知道,进学,对普通孩子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未来,而孩子们又是家庭和大唐的未来和希望,所以,警官收‘专利费’,等同于替大唐的未来收钱,别说是我冯宝,就算是谢岩他亲儿子来,也得付钱,你听懂了吗?” 冯宝无法从后世的科学重要性上来解释“专利费”的事,但他却把收钱和办学联系到了一起,而在大唐人眼中,办学、进学那都是些了不得的事。 老于其他没听懂,只听懂了一样,要是不收钱,学堂就没钱,如果学堂没钱办不下去了,那以后自己家的孩子上哪读书去呢?想到这里,老于顿时神情一震,拍着胸脯道:“老汉明白了,校尉你就放心吧,以后就算天王老子来,也得付钱。” 还没等冯宝做出任何表示,老于忽然脸色一苦,道:“那要是陛下来了呢?” 冯宝闻言莞尔一笑,道:“陛下真要是来了,你就去找警官,让他解决好了,不过你放心,我估计警官可以让陛下付钱的。”说完,他也不用去看老于愕然的表情,径直离开了。 两日后,石子带着钱和两名铁匠,来到了作坊。张猛虽然回来了,但是他一般不参与这些事,依旧按惯例交给老于处理。 因为老于不识字,他不得不找黄雅雯看下文书,以确认是不是自己拿给冯宝的,以及包括最后的签名。 黄雅雯确认之后把文书递给老于,顺口问:“冯校尉真的送钱来啦?” “可不是吗,老汉看过,只多不少。”老于回了一句。 黄雅雯没有再说话,却在心里想着:“看来谢校尉说收钱的事情,真不是玩笑啊,那个‘专利费’,冯宝校尉居然还真愿意出,这以后,恐怕谁也跑不掉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九章 寒潮 十一月初一,距离预定的官衙建成日,只有整三十天。 谢岩准备了两百份请柬,交给几名老兵,让他们送去“长安”,交给“谪仙馆”掌柜,他自会知道发给谁的。 此外,还有一份带给刘仁实的私信,信中高度赞扬了刘宏基的一生,对大唐失去这样一位功勋,表示了沉痛的悼念之意,除此,别无其他,不过谢岩相信,刘仁实应该能够看懂自己的意思,那就是,两家的通家之好,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老兵们前脚离开驿站,常远和黄一清后脚进入驿站,谢岩把他们叫来,就是想问清楚目前的建设进度,到了哪一步? 常远道:“学堂那边快一些,大概多出一成多,估计再也二十天可以完成建好一半房屋的目标;官衙稍微慢一些,只是在按照原定的时间做,大概还需要二十五天左右。” 谢岩道:“制作桌椅和各种家具的作坊那边已经派人问过了,他们那边再有二十天可以全部弄完,时间应该够了,可是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不会那么顺利,所以特意把你们找来,就是想问一问,若是发生事先无法预料的事情,你们可有对策?” 常远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他仔细想了想,没觉得哪里有可能出意外啊,就问道:“校尉所说的无法预知的事情,指的是什么呢?可否大致说一下呢?” 谢岩道:“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感觉吧,可能是天气,也可能是材料,总之各种可能性都有。” “校尉放心,出问题的可能性不大。”黄一清接过话道:“码头那里囤积了工地三天的用料,即使突然出现天气寒冷,‘涧河’结冰不能行舟的情况,依然可以通过马车,从官道运送材料,不会耽误事的。除非……” 黄一清犹豫了一下,说:“除非突然又下大雪,只不过这两种情况同时出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以为,几乎不存在这种可能性。” 常远跟着说道:“是啊,冰封水路的同时天降大雪,没这可能吧。” 谢岩就没听清楚常远说的是什么,当黄一清说出了一个似乎不可能的可能后,他的脑子里,第一时间出现了一个场景——气温陡降,河水结冰,北风呼啸,带来无边无际的大雪,不需要太久,或许一夜就足够!在后世,对这种气象变化,有一个专门的词语“寒潮”! 想起最近些日子里,食堂吃饭的时候,霍驿丞他们聊天时说过:“今年老天爷给面子啊,天气不冷,也没怎么下雪,对乡里建设几乎没有影响。” 谢岩不自觉地苦笑了一声,他明白了,这哪里是老天爷给面子啊,要么今年是“暖冬”,对明年的农业没好处,毕竟温度高,不下雪容易形成虫灾;要么就是出现“寒潮”这样的极端天气。 常远他们见谢岩一语不发,坐在那儿不知道想什么,脸色忽明忽暗,变幻不定。 “校尉、校尉?”常远唤了两声。 对于常远的呼唤,谢岩并未给予回应,他忽然从座位站起来,大声道:“韩跃,王三狗,你们进来一下。” 转瞬间,韩跃和王三狗进了屋内。 谢岩道:“立刻派人,将乡里所有主事之人,以及各村管事的,包括罗汉易和冯宝,全部请来,路途远的,让王决派骑兵去,今天晚上务必所有人到齐,如果有谁不来,告诉他后果自负。” “是!”两人同时应道,并迅速离开。 常远和黄一清耳听谢岩突然间下了如此命令,情知是出了大事,几乎同时站起望向谢岩,等待他的命令。 谢岩对他们道:“两位请随我去食堂吧,那里地方大,我们在那儿等。” 驿站里,此时就跟炸了锅一样,凡是手头没事能走开的,全部行动起来,尤其是原来的驿站里面的驿丁,他们必须和巡逻队的人一起出发,几个远的村子,除了他们,没人认识,尤其发生过石子失踪的事情后,谢岩不再允许超过三十里距离单人传信,所以,驿站里绝大多数人都被派了出去,平日热闹的驿站,只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安静下来了,变得静悄悄的。 霍驿丞老了,腿脚也不利索,因此留在驿站里,眼见谢岩他们进了食堂,他也跟了进去,并坐到谢岩对面,问:“县男啊,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啊?” 谢岩先是点了一下头,跟着又摇了摇头,就在别人困惑之际,他开口道:“老霍啊,你年纪大,经历的事也多了,我问你,要是下大雪,会有什么影响?” 霍驿丞道:“单纯的下大雪,总得来说是好事,除非是下很久,就像草原上的‘白灾’一样,那影响可就大了。” “说说看,有哪些?”谢岩追问道。 “主要就两个,一个是无家可归的人会冻死、饿死;另外一个就是粮食减产,影响到百姓来年生活,其它的,都不算什么了。”霍驿丞缓缓地说。 谢岩微微颔首,霍驿丞的回答没有超出预料。 “那要是遇上这样的事,官府通常怎么做?”谢岩不知道唐朝的救灾机制,故而又问道。 “还能怎么办?除了开粥棚救济外,别的什么也做不了,人力岂可与天斗。”霍驿丞一脸无奈地道。 谢岩明白了,大唐原来并没有防灾、减灾的机制,搞不好连这个方面的意识都没有,难怪史书记载,只要出现自然灾害,那就是饿殍遍野的惨况。 谢岩没有再说话了,旁人或许以为他是听了霍驿丞的话有些伤感,又有谁能知道?他想的是另外一句话——人定胜天! 光有雄心壮志可没用,谢岩虽然从来没有接触过防灾救灾的事情,但是回想起后世媒体经常的宣传,他也多少知道,那是一套复杂的机制,需要有充足的人员和物资准备才可以。 幸好,“卫岗乡”不大,人口也不多,而且距离“洛阳”很近,那就意味着,物资的供应,不会出现太大问题,真正需要考虑的是,怎样调配物资和保持交通畅通无阻。 谢岩的脑子高速运转,努力从记忆里找寻救灾减灾的方法,再结合他所知道的“卫岗乡”实际情况,想想看哪里可以用得上……或许他想的太专注了,以至于杨登和王决进来他都没有感觉到,只是他们并没有打扰他,任由谢岩仔细的思考,这样的情况,一直到冯宝进来才出现变化。 冯宝不是一个人来的,除了许爰、石子,还有房元昭他们三个以及王禧。 “你在那想什么呢?”冯宝坐下来就问。 谢岩听到冯宝的声音,头一抬,道:“我在想如何防患于未然。” “防什么患?现在哪里有事?”冯宝不解地问。 谢岩挪了挪,坐直了身体对众人道:“我希望我的想法是错误,并且多余的,只是事关重大,不预先防范,容易造成巨大损失,这才是请诸位来的原因。” 不等别人开口问,谢岩主动地将自己的看法加上部分猜测的一起说了出来,最后道:“今年的天气有些异常,我非常担心会出现最坏的情况。” 冯宝可要比这里的其他人更理解的谢岩和做法,他也明白,有准备和没准备之间的差别可谓是天壤之别,因此,他第一时间说道:“我同意你的想法,不管会不会发生,做好准备,总归是正确的。警官你说吧,打算怎么做?我全力支持。” 谢岩道:“等人来齐了以后,大家一起讨论比较好,有些事情我还需要问问,现在还没有一个准确的想法。” 既然谢岩如此说,大家自然也无异议,众人并没有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大家相互之间有不少日子没有相见,彼此问着近况如何…… 需要召集的人,陆陆续续走进了食堂,特别是那些村子里的主事人,多数都是年纪比较大的老者,他们之所以愿意跑这一趟,倒不是怕了谢岩说的什么后果自负,而是为了村子里的孩子们进学的事。 原先,谢岩一个也没见过,刚好借此机会认识一下。 当谢岩亲口告诉他们,只要户籍在乡里的孩子们,不分男女,都可以进学的时候,老者们才算是真正放了心,在他们眼中,没有比这件更大的事情了。 因为还有几个远一点儿的没有到,所以谢岩吩咐食堂先开饭,这么多人总不能饿着肚子等吧。 因为有正事,喝酒采取了限量的措施,每三个人一坛酒,喝光为止,不许添加。 唯一让人意外的是,那些老者们,对“烧酒”兴趣极大,直呼“不过瘾”,没办法,谢岩只能另外给他们每人准备了一坛带走,而吃饭的时候,也只能按规矩来。 就在晚饭快要结束的时候,最远的几个村上主事人以及城里的罗汉易,纷纷抵达,至此,所有人都来齐了。 考虑到最后来的人都还没有吃饭,谢岩只能又延长了晚饭时间,直到所有人都酒足饭饱以后,他才命人撤去碗碟,改为上茶水,等到一切准备就绪以后,食堂里顿时安静下来了,大家都知道,正式的“议事”开始了。 谢岩本打算说“开始“,忽又想起一事,目光扫视一下四周,最后落在冯宝旁边的房元昭和王禧、杜风、萧越他们四个人身上,口中道:“韩跃,去取四副笔墨纸砚过来。”说着指了一下他们四个,道:“交给他们。” 韩跃去取的时间里,谢岩对房元昭他们道:“你们今天负责记录,将在座所有人的话都记录下来,能记多少算多少,尽力即可,当是你们来乡里进学,上的第一堂课。” 房元昭他们一起看了一下冯宝,见他什么表示也没有,齐齐点首应允。 韩跃很快回来,等他将笔墨纸砚分给四人后,“会议”才真正的开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章 布置防灾 “诸位,今天请大家来,是我的临时决定,给大家带来了不便,在此深表歉意。”谢岩说着,向众人拱拱手,表示了一下,然后接着道:“原因,想必大家已经都清楚了,或许有人觉得,我这是杞人忧天,但是我想告诉大家的是,如果不发生,最多也就是大家多跑一点路,多一些麻烦而已,可万一不幸言中,那我们今天说的,可就重要了,弄不好可以挽回很多人的生命。有一句话我提前和大家说清楚,因为事关重大,不管哪一位,有意见可以当面提,有想法可以保留,但是,一旦最终的决定形成,在执行过程中,谁要是犯了错,我绝不姑息。” 食堂里安静极了,没有一个人说话,谁都听得出来,谢岩没有半句虚言,或许在无形之中,有一种叫做“权威”的东西,正在慢慢形成,只是连当事人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罢了。 “罗汉易?”谢岩唤了一声。 “末将在!”罗汉易起身应道。 “坐下说”谢岩道:“城里一向由你负责,乡里向商户订购的物资,现在到达情况怎样?” 罗汉易道:“每天都有大船,拉来石碳和粮食,现在‘洛水’码头存放的物资,大约是乡里六天的消耗量,而且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船只到达。” 谢岩道:“很好!我另外交给你两样任务,第一,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六天的物资全部运进乡里;第二,用你手上的钱款,向商户购买粮食,并将购买的粮食,交给高长史处理,具体的使用情况我会派人向他说明。” “末将遵命!”罗汉易二度起身应道。 谢岩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却对常远道:“常远,如果天降大雪和非常寒冷的情况出现,你务必将道路施工队的所有人员集中起来,只要雪一停,必须打通去‘洛阳’和‘码头’两个地方的道路,以确保乡里所需要的物资供应,假设人手不足,就去征调其他各区里的施工队,要是还不够,就把官衙给停了,学堂不得停工,你听明白了吗?” “谢县男请放心,保证完成!”常远大声说道。 “张猛,你也有两个任务,第一是保证作坊那边不能停工,随时准备生产铁锹等工具;第二,‘砖瓦作坊’那边也交给你了,同样需要保证不能停工,你可明白?”谢岩问道。 张猛道:“某家保证完成,若有差池,任凭处置。” 谢岩道:“好啦,你坐下吧。”说完之后,又对王决道:“如果大雪突降,难保不会有流民进城或者出城,你记住了,保证流民的人身安全当为首要,他们要是试图进入乡里,则就地安置,并通知常远他们,搭建一些棚子,采用在‘武平堡’的军中卫生管理措施,集中管理,所需粮食,由乡里拨付,按朝廷赈济灾民的标准开设粥棚,不得有误。” “遵命。”王决回答的简单干脆。 谢岩示意王决坐下后,对负责看守“仓曹”事务的成飞和范大宁道:“从今天起,所有物资必须严格核对数量供应,不可以像平日一样,他们领多少就给多少,尤其是粮食,务必按照人头定量发放,不再允许敞开供应。” 不等他们两个人开口答应,谢岩对“督察队”长陈佑道:“让你手下的人,把其他事情放一放,专门去各处巡查粮食的领取和发放,绝对不可以有私自藏有存粮的情况。” 至此,乡里的事情差不多是全部说清楚了,谢岩最后对各村的来人道:“今年的粮食收成不错,各村都有不少结余,想来不会出现什么逃难的情况,但是,我对各村仍然有三个要求,第一,我不允许有村民被冻死和饿死,不管哪个村,只要有一个人是因为饿或者寒冷而死亡的,乡里将消减这个村进学五个人的名额,如果有困难,现在提出来,或者单独找我也可以;第二,假设出现大雪封路的情况,各村必须组织人手清理一条外出的道路,有困难的,到时候可以先派一两个人出来通知乡里,我将根据情况再决定怎样协助;第三,假设大雪和极其寒冷的情况同时出现,明年的收成定会下降,各村必须拿出可补救的方法,不管有多少困难,乡里将尽可能的解决,尽量使损失下降到最低程度,不知道各位觉得如何?可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卫岗乡”全乡二十一个村,总共来了接近三十个人,他们之中有人默不作声,有人东张西望,却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主动表态。 又等上一会,还是没有人说活,谢岩只能再说道:“诸位,若是还有疑虑,请不妨直接说出。” 又等了一会,终于有一个老者忍不住开口说了:“谢县男啊,乡里的好意老汉们都懂,今年的收成是不错,村上大多数人家在乡里也有人做工,挣得也不少,大伙儿都很承你的情,只是,村里也有困难,县男提出的三个要求,后两条都还好说,关键是第一条,村子里面有重病的老人,有家徒四壁一无所有的人家,还有两个没人管的孩子,平时都是依靠村里大伙儿的救济活着,一旦县男说的情况出现,大家伙儿很难再给他们予以帮助,县男的要求,难啊!” 谢岩问:“那为何平日可以,下雪就不可以呢?” “他们如果住在村子里,自然没有问题,可是他们都住在离村子较远的地方,不方便啊。” 谢岩听完老者的话,终于明白困难在哪儿了?那些没人照顾的孤寡老人和孤儿,因为没有田地和房产,恐怕平日没少受到别人的歧视,所以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住在距离村子较远的地方,天气好时,无论是去村里乞讨,又或者好心人送一点,都不是难事,可一旦大雪封路,他们进不了村,别人自也不会多管闲事,那这些人只能自生自灭了。 对于极端贫困人群的帮助,谢岩是有心理准备的,可他也清楚,哪怕是后世科技高度发达的国家,在这件事上也很难做到最好,更不用说是在大唐了。 “村里这样的人有多少?”谢岩问。 “九个人。”老者道。 “那如果,乡里愿意出钱,村里可有人家愿意代为照顾呢?”谢岩生怕别人误会,赶紧又说了一句:“我说的是给那些人一些御寒的衣物和粮食,不包括其他。” 老者依旧摇头道:“没有人会答应的,现在每家都有人在乡里做工,自家的事人手不足,忙不过来,哪有闲工夫管他们的事。” “那要是村里管,只管一个月,多少钱合适?”谢岩再问道。 “只管一个月?”老者反问。 谢岩心里虽然疑惑,嘴上却很肯定的说:“是的,只管一个月。” “那不要钱的。” 老者超乎预料的回答,让谢岩反而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他仔细看了一下老者,又看了看在座其他各村的人,而且许多人嘴角带着一抹浅笑。 谢岩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错,那就是没有把话说清楚,让大家误以为,各村需要完全承担那些孤寡老人和孤儿的生活,毕竟帮助是一种善良的行为,但要是完全承担那就是一种责任了,而这种责任,原本也不应该由村子里来承担,毕竟他们能力有限,根本也做不到。 “既然不要钱,那乡里就补助一下衣服和粮食给各村,诸位回去的时候,可以带走。”谢岩顺着老者的话,就把这事给定了下来。 布置好乡里和村里的事后,谢岩自己是没什么可说的了,便让大家讨论一下,看看还有那里需要补充的。 然而,众人中却没有多少人把这次的事情认真对待,或许在他们看来,如此巧之又巧的事情是不会出现的。 从内心来说,谢岩宁可自己是想多,灾害最好还是不发生的好。 往往,事物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该发生的事,还是会出现的。 一连数日,气温依旧,大家不觉得会出现特殊的情况,唯有冯宝,他越来越觉得谢岩的担心是非常有道理的。 天空里,云很多、很厚,冯宝其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一样,大唐用的是阴历,如果按后世的公历算,现在应该快到一月份了。 按此时间算的话,现在的温度就太高了!那么,出现大雪和寒潮,就是大概率的事件了。 冯宝把石子叫过来,对他说:“你去一趟‘宝庄’,把警官说的关于天气的情况告诉他们,让他们做好防范。” 尽管石子也不认为天气会出现那种情况,但是对于冯宝的命令,他从来都是不折不扣的执行,因此,石子叫上房元昭跟自己一块儿去。 萧越和杜风两个人一听说要去“宝庄”,马上决定也跟着过去,顺便还把王禧一块儿叫上了,最后是他们五个人,驾乘一辆马车,直接向‘宝庄’而去。 他们出发的时候,大约是丑时刚过,沿官道向西,再往南,自一条新修的路一直走上两个时辰,也就差不多到了。 一路上,五个人有说有笑,偶尔还下车玩耍闹腾一下,尽显少年人的阳光本色。 “阿嚏……”不知道是谁,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没过多会儿,又有一串儿“阿嚏、阿嚏……”的喷嚏声响起。 “怎么回事?好像变冷了嘛。”驾车的石子说了一句。 “阿嚏……是啊,也没见起风,怎么就忽然冷了呢?”房元昭打着喷嚏地说着。 “就是,连我也觉得冷多了,我杜风可是从来不怕冷的。” “不好!”石子大叫一声,同时勒住马,停下来,回头对四个同伴道:“谢校尉说的一点没错,突然就冷了许多,而且你们发现没有?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比起刚才又冷了一些。” 其他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萧越又大声说道:“快看天色,突然变黑了!” 到了这个时候,换谁也知道,一场大雪即将来临。 “别看了,大家快坐好,我们要尽快赶到‘宝庄’去。”石子等几个人坐下后,驾马急行,并且大声说道:“今晚都别睡觉了,我们得连夜赶回来,否则大雪封路,我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几个少年人都感觉到了事态严重,一个个收起玩闹表情,不再说话,任由石子驾乘马车在寒气中疾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