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之耻》 第57章 贺礼 富贵跑得气喘吁吁,满脸慌张之色,不断往返于院中的各处屋舍。 时节已经入夏,烈阳高悬于空,加之午后又是一日中最为炎热的时候,苏州城周边的河水大量蒸发,整座城本就如同蒸笼一般。这不是普通的热,而是即便坐着不动,也会让人渗出汗水的闷热。瞧富贵那满是焦急的神情,显然是从街上一路狂奔回来的,此刻上半身的布衣已完全湿透,灰青色的布面已全部转为了暗青色,紧贴着身子纠在一起。 相比之下,莲七的情况就要比他好上不少,她背负着双手,如兔儿般奔奔跳跳地紧跟在富贵身后,秀发不乱,至于衣衫别说被汗水打湿,压根连一道褶皱都没有印在上头。脸上依然是一副快快乐乐的“天然呆”,只是那投向富贵的目光却透着好奇,似乎不太明白,这家伙究竟发现了什么。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见过了七儿的恬淡,再瞧瞧富贵的模样,秦风气就不打一处来。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沉声喝道:“你这狗才,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富贵这才发现了秦风,他眼睛一亮,便连滚带爬地一路冲至秦风身前的台阶下方,喘着粗气道:“少爷,大事不好啦!” “出什么事了?”秦风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不好了,真的不好了呀。。。” 富贵话没说完,秦风便立刻瞪了他一眼。“有屁就放,你要再敢吊我胃口,立马给我滚回吴县去。” “我见到钱正鹏了。”这句话,富贵说得是又快又简洁。待他面无表情,如念咒似的说完,见秦风面色不变,似是没听明白,唠叨的老毛病不由又犯了,絮絮叨叨地说道:“方才我带七儿上街转转,路过县衙的时候,她说想吃一串路边的糖葫芦,我就去买了呀,结果少爷您猜怎么着?” 这次他没敢再大喘气,问完之后,不做任何停顿,飞快地解答道:“那卖糖葫芦的老头就站在县衙旁的弄堂口,我才走到他面前,还没来得及买,就瞧见县衙侧门走出了两个人,一男一女。起先我还没怎么在意,待他们走近之后我才发现,那男的竟然是钱家那个兔崽子,钱正鹏!” 这下秦风听明白了,他眉头微微一挑,略带愕然地说道:“钱正鹏?不该啊,他不是已经被判了秋决,关在吴县大牢里等死了么,你确定没看错?” “哪能看错啊!”富贵忙拍了拍胸脯,傲然道:“这个混蛋可是少爷您的生死大敌,莫说他样子都不曾改变,就算化成了灰,我一样能认得出来!就是他,一准没错。而且少爷,您可能没留意这事,他的确已经不在吴县了。听说是苏州府衙发来了公文,说钱家夫妇到了苏州府为儿子鸣冤,知府大人决定将案子调去苏州府亲自重审。所以他在这里一点不奇怪,不过他应该在牢里,怎么。。。。怎么就出来了!” “生死大敌?他也配?”秦风哂笑着耸耸肩,语气重新恢复了平静,淡淡说道:“听说钱家有亲戚在苏州府衙当差,苏州府既出面干预,说明钱家已经动用了关系,这不奇怪。案子虽涉及人命,铁证如山,不过若是当官的要周旋一二,却也不难。无所谓了,荫儿如今下落不明,钱家又离开了吴县,至于他在苏州府如何,与我无关,随它去吧。” “可就怕他寻少爷您的麻烦。” “出了麻烦解决就是,慌个什么劲。”秦风不是有点瞧不起钱正鹏,是压根就瞧不起他。一个富家二世祖,他懂什么世道险恶?懂什么人心难测?若是先前,钱正鹏还有一些武力上的优势,如今自己身边有七儿贴身守着,优势已然完全转变成了劣势。斗心眼,他不行,比拳头,他更不行。面对这么一个根本谈不上对手的对手,秦风有必要未雨绸缪,将可能出现的风险扼杀在摇篮里么?吃撑了也不是这么闲的,没有丝毫必要。 两人一番对话,信息量不是很大,不过待在一旁的秦牧芸似乎琢磨出了一些味道,寻了个空隙便开口问道:“可是出了什么麻烦?” “嗨,没什么,一些小事而已。”秦风向她展颜一笑,道:“姐,你先忙自己的事去吧,我带他们熟悉下房间。” “好。”秦牧芸方才听到了府衙,心中有些担心自己这个堂弟是不是惹上了什么事关官府的麻烦,见他不愿多谈,自也不便多问。她算了下时间,婆婆方才睡下,也差不多该醒了,她还得先将儿子带过去,好让婆婆安心。就嘱咐秦风好好歇息一会,也就自顾自离去了。 见秦牧芸的背影消失在前方的转角处,秦风顿了片刻,才向富贵招了招手。“咱们的车呢?” 富贵闻言,本能地朝南面一堵围墙瞅了一眼,回道:“回少爷,马已卸下了,现在在胡府马厩喂草料呢,车也在那。” “哦。”秦风颔首,低低应了一声,若有所思。 “少爷,怎么了?” “没什么。”秦风摇摇头,沉吟道:“听说胡家老太太很快要过大寿了,咱们这次带来了不少礼物,我琢磨着留几件好的送给老太太。堂姐是胡家媳妇,咱们若是没什么表示,她脸上怕也无光。” “那可不成!”富贵闻言,连连摇头道:“这些礼物可都是老爷为唐家准备的,除了家主之外,还有几位在唐家地位很高的管事,用来疏通关系,也好顺利续签合约。多数礼品都是投其所好,精心准备的,莫说少了几件,便是少上一件都恐会坏了大事。少爷您想啊,人家有,我没有,这事我能帮忙么?不从中作梗就不错了。” 从心里说,唐家的事秦风压根没放在心上,这买卖能继续做固然好,做不成也无所谓。车马行毕竟不是镖局,运输海盐虽货量很大,可利润却很小。出一次货,得动用二三十辆板车,人拖马拽的去掉成本,所得还不如一次长途客运。当然,这笔买卖的好处也不是没有,相对于其他的运输买卖来说,唐家的海盐运输是最为稳定的,每月月初固定上货出车,以苏州府为中心,四散辐射整个江南区域。 江南之地,四通八达,因百姓较为富庶,故而处处皆有官道,运输极为便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唐家的买卖,就是一笔数量不多,较为繁琐,但却每月固定都能领到的银子。形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唐家悔婚,错的又不是他秦家,凭什么要秦风去收拾这个烂摊子,去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而且还是为了这么一桩不咸不淡的买卖。说起来老爹收购了钱家的造纸作坊,即便短期内无法做到当初钱家的规模,但所获之利,也完全能找补回唐家那的一块损失。 出于这些方面的考虑,秦风对此来苏州的目的,始终定位在出门散心的层面上,所谓的正事,办成固然好,办不成也无所谓。 不过富贵的一番话,多少还是提醒了秦风。此番带来的礼物,在爱好层面的针对性比较强,贵重不假,可那也是对普通百姓而言。胡一海好歹是朝廷四品武官,家底是摆在那里的,尤其是见识到鸡翅木家具之后,再拿马车里的东西充当祝寿大礼,显然就有些不太合适了。 想到这,秦风点点头道:“罢了,不动就不动吧。富贵,一会你再出一趟门,到处转转,留意下城中规模较大的杂货铺和珠宝行,看看有没有什么稀罕之物,我也好买下充当贺礼。” 送珠宝,多少有些俗气,并非秦风首选,故而他把珠宝行放在了后头。至于杂货铺么,秦风也是穿越之后才稍微有了些了解。这里的杂货铺可不比后世,大多卖些油盐酱醋,烟酒饮料,又或者是拖把扫帚之类的生活用品。杂货,是名副其实的杂货,其中甚至不乏一些从西域,南海,辽东等地流入大周的珍宝奇货,山参,兽皮,香料等等应有尽有。吴县就有一家杂货铺,其镇店之宝是一尊半人高的血珊瑚,仅这一件货物的价值,远比十家店铺更为贵重。 淘宝么,自然少不得要逛逛杂货铺。 “成,那小的现在就去。”富贵应了一声,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珠,转身便又要出门。 “慢着。”秦风唤住他,招呼道:“不急着去,我先带你们熟悉下各自的屋子,我们得在胡家小住一段时日,旁的事等老太太过完大寿再说。” “我也有屋子?”富贵诧异地指着自个的鼻子,对这意料之外的待遇是又惊又喜。他是秦府下人,随着少爷来到胡家,身份就是客人的下人,本质上还是下人,自然应该与胡府的下人同居一处,随意挤挤打发打发也就是了。特意给他准备了一间屋子,属于他一个人的屋子,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富贵幸福地有些犯晕,待随着秦风来到他那间屋子后,见识了屋内的不输于大户人家卧房的布置和装饰后,这厮情不自禁地怪叫了一声,猛地向前冲出几步,一个恶狗扑食,径直趴上了床铺,在那既柔软又充满弹性,且泛着丝丝清香的床单上来回滚了两圈。一副没出息的贱样,瞧得秦风恨不得在他高高撅起的屁股上踹上一脚才解恨。 “起来!去冲个凉,洗干净些再回来休息。还有,刚交代你的事别忘了,我带七儿去她屋子。” 秦风转身出门之后,闷闷的声音才从身后传来。“少爷慢走。。。” 对于富贵,秦风有时候不太待见,甚至经常会想揍他一顿或是踹上几脚,但就内心而言,秦风对他却颇为依仗,尤其是交代他的事,极为放心。这种放心,源自于上心,但凡是他嘱咐的事,富贵总是兢兢业业,比办自个的事都要上心百倍,力求不出丝毫纰漏。 幸福感来得很突然,但富贵并未沉浸太久,他只在床榻上赖了小半炷香的时间,便爬了起来,兴冲冲地出门上街去了。他是把狗腿子当成终生事业来做的,享受的事完全可以等闲下来再说。 富贵很殷勤。 秦风将七儿带入另一侧的屋子,便由着她在屋内打坐练功,自个回屋休息去了。因一早便出了门,至今尚未进食,腹中空空之下,这一觉谁不太久,一个时辰左右他便醒了过来。推门出屋,秦风便见富贵正坐在屋外的门槛上,支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来了?还是没出门呢?” “哪能呢,少爷嘱咐的事小的已办妥了。”一见秦风开门,富贵便腆着脸站了起来。“报告少爷,小的去转了几家杂货铺,稀罕物是不少,不过那些玩意咱们都不太了解,若是随意买下,被人坑点钱财事小,若是送去祝寿让人认出是假货,那少爷您的脸可就丢大了。所以小的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去珠宝行看看,转了几家都没有合适的,最后才在碎锦街的缘福珠宝行瞧见了一颗珍珠,极为合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8章 有美女 听富贵絮絮叨叨的一长段话,秦风有些不耐,待听闻他转悠了一大圈,就瞧上了一颗珍珠,秦风的眉头便是一皱。 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失策,下人就是下人,能有多大的眼光?珍珠这玩意,对普通百姓而言是贵重的珠宝,于大户人家来说,不过是平日里磨粉养颜的保健品。尤其是年过四旬,姿容秀美的妇人,为了抓住青春的小尾巴,每月总得用上这么几颗。 这东西,倒也不是不能作为礼物,可条件颇为苛刻。最好是数量多,能凑个吉利数字,比如十八颗,六十六颗,一百零八颗等等,且个头得大,至少也得有小指甲盖这么大一颗,最重要的便是每颗大小目测起来完全一样,出产地还必须是南海。能满足这些条件,才算得上高端大气上档次,可同样的,想要满足这些条件却是千难万难。 极品的南海珍珠还有另一个名字,贡珠,因每年所出有近八成会通过各种途径流入宫中。百姓终究难以与朝廷竞争,天底下很多东西,未必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故而秦风压根没往好的方面想,只道富贵眼界太低,瞧见一颗破烂珠子就当宝。 “珍珠啊?什么样的?”这句话,秦风问地有气无力,颇为敷衍。 “心形的。” “哦,心。。。”说着,秦风忽地一愣,瞪大眼道:“心形的?” “对啊,心形的。”富贵满是兴奋地回道。“大概有鸽子蛋这么大,不过不是圆的,是扁的。颜色也不是纯白色,而是有些偏金色。珠面光滑闪亮,色泽耀人。美啊!实在是太美了!啧啧。。。少爷您是没瞧见啊,我方才去缘福珠宝行时,那些小姑娘,大媳妇瞧见珍珠时的眼神,恨不得能一口吞下去啊!若是能买下当贺礼,少爷,您的面子可就挣大了。” 秦风知道富贵不会,也不敢忽悠他,可怎么听,他都实在有些难以相信。珍珠,不都是圆形的么?心形,还是扁平的,那还能叫珍珠? 说起来,这是秦风孤陋寡闻了。穿越之前的他,只是个混迹于社会底层的混混。珍珠他不是没见过,却也都是些人工养殖出的廉价珠子,几十块钱一大串的那种,的确都是圆形的。不过纯野生状态出产的珍珠,圆形的极少,除此之外,还有水滴形,椭圆形,以及不规则形。圆的,扁的,长的,方的,奇形怪状应有尽有。 虽心中怀疑,秦风的好奇心也不免被勾了起来,他让富贵稍等片刻,便径自去隔壁屋子叫莲七。 入屋一瞧,莲七依然盘腿坐于塌上,娇憨的俏颜一片肃穆,如老僧入定般紧闭双目。秦风见了不免觉得好笑,这丫头平日里活泼好动,一派天真,可练起功来,却是有模有样,定力十足。一个多时辰,竟是纹丝未动。 不过这份定力,却在秦风入屋的刹那就土崩瓦解了。莲七还是那个莲七,她睁开眼,笑靥如花,蹦蹦跳跳闪到秦风身旁,极为开心地说道:“主人,你醒啦?是不是要出去玩了?” 莲七那可人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秦风不由抬手在她鼻尖轻轻一刮,轻笑道:“富贵说见到了一颗心形的珍珠,走,咱们一起上街瞧瞧。” 瞧着两人亲昵的样子,富贵是一肚子酸水。奶奶的!都说重男轻女,如今想想,当男有啥好的?就连争个首席狗腿子都是障碍重重。不过么,真要他恨莲七,他又恨不起来。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的确是讨人喜欢。对她恶行恶相的,富贵不忍心。 这种感觉和便秘很像,除了憋屈之外,还有些淡淡的忧伤。再一次出门的富贵,心境与先前已是大不相同,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动辄一阵唉声叹气,让不明就里的秦风瞧见,更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干嘛呢?出门一副苦瓜脸,爹娘死了吗?” “爹娘死不死的,跟小的没关系,横竖我也不认得他们。”富贵展现出一抹比哭还丑的笑容,抬手指指自己的肚皮。“少爷,我饿了。” 不说秦风还不觉得,让富贵这么一提,他也觉得腹中空空,阵阵饥饿感自小腹不断向上翻腾。早上出门前用了碗稀粥,一路行至苏州城,赶到胡府,又睡了一觉,算一算,已经有四个时辰没吃过东西了。 秦风颔首道:“行吧,咱们先寻个酒楼用膳,吃饱喝足再去福缘珠宝行。” ---------------------- 碎锦街,其实就是后世的观前街。因天庆观内遍栽桃树,花时灿若云锦,故名碎锦。这里是真正的城中心,四通八达,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加之周边民居密集紧凑,促就了全苏州最为热闹繁华的商业街。 这里是苏州府的精华之处,甚至有“碎锦之地,犹胜金陵”之说。 时间刚过未时,也就是下午三点,作为夏季来说,正是一日之中最为炎热的时候。烈阳高照,街上热气腾腾。不过秦风还受得住,他是穿越党,早已习惯了动辄四十多度的酷热高温。古代没有重工业,环境污染远没有后世严重,所谓的夏季高温,也不过三十度出头的样子。 感觉热,主要原因还是在服装上,背心短裤是绝对没有的,短裙什么的,就是连窑子里的姑娘都不敢穿地这么豪放。秦风内穿月白色衬衣,外套丝质长卦,脚踩皂靴,一副标准的富家公子装扮。装扮要体面,袖子,裤腿长度都有要求,除了脖子,脸,手之外,全身上下再无裸露在外的地方。一路行来,大多沿着树荫下走,此刻来到街口,虽不觉太热,身子还是出现了黏黏的感觉,汗出了不少。 再瞧瞧富贵,这厮抗热能力极为不堪,整个人犹如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额头上布满了汗珠,蹭蹭地朝下淌去,流至眼角旁时,他就顺手一抹,糊了一脸汗犹不自知,嘴角处的几撮绒毛因微微湿润而泛出一抹光泽来。 “算了,不走了,就这家吧。”秦风边走边打量,待行至一家酒楼门前,他停下了脚步,招呼一声,径自转身走了进去。 门前小二坐在板凳上,手持蒲扇卖力地扇着,瞧见客人入店,他忙将蒲扇随手丢至桌面上,快步迎了上去。“哟,三位客官是先用膳,还是先喝茶?” “喝茶?”秦风闻言一愣,诧异地问道:“你们这不是酒楼么?还做茶水买卖?” “嘿,客官您是外乡人吧?”小二绽出一抹笑容,解释道:“咱们苏州城呐,与别处有些不太一样。这里河水充沛,故而夏季较为闷热。这一热啊,很多人都没了用膳的胃口。故而大多酒楼,都会提前准备一些凉茶,酸梅汤,或是绿豆汤之类的,给客人先降降暑,等胃口恢复了些,再点餐用膳。当然啦,过了用膳时辰,许多过路客人也会入店,专门点上些茶水解渴,小买卖咱们也是做的,聚少成多嘛。” “哦,原来如此。”秦风点点头,抬头环视四周,见厅内果然有不少客人桌上并无酒菜,只点了壶茶水,摆了几个茶杯,在那聊天扯淡。“有雅间么?” “回客官,雅间是有的,在楼上。”小二闻言笑了,搓着手道:“不过楼上比较热,客官还是在大厅用吧。” 也是,这时代没空调啊,二楼。客官来咱们酒楼用膳,可不能让您热着了不愉快啊,那下回还能来么?” “行了,那就大厅吧,咱们三个人,你给安排下。” “好嘞,三位请随小的来。” 小二陪着笑,客客气气地将三人引向了靠西窗的一张木桌前,招呼三人坐下。“客官想用些什么?” “先喝点绿豆汤吧,然后随便上几个小菜就行。” “绿豆汤,要冰镇的么?” “怎么?你们还有冰?”秦风为之愕然。 “有,不过不多,价格很贵,是咱们东家花了大价钱特地做的冰窖留下,用来伺候贵客的。” “价格怎么算?” “四人份的一大碗,得纹银十两,宝钞也是可以的,得二十贯。” 两万块钱一碗绿豆汤,这价格的确算天价了。秦风略一换算,心中便有了个概念,不过他并未纠结多久,便颔首应道:“行吧,来一碗。” “好嘞,客官稍等!”做成了一笔大买卖,小二屁颠屁颠地去了。 后厨的动作很快,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五道小菜就陆陆续续上齐了,都是些清爽精致的菜品,没有大鱼大肉。随后,一碗人脸大小的绿豆汤也摆放到了秦风身前。 “吃吧。”秦风自顾自打了一勺绿豆汤,放到嘴边一饮而尽,丝丝冰凉入口,满满的都是幸福。这种在现代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放到这个年代来,算是极为高端难得了。贵是贵了些,却花得不冤。“七儿,味道如何?” “好喝。”莲七甜甜一笑,拿起筷子,便去夹那盘拼装得极为好看的百合炒莲子。 这丫头不懂什么叫客气,也不明白什么叫尊卑。她认主于秦风,虽名为主仆,但就情感而言,是纯粹的依赖。类似于子女与父母之间,一切的一切,都能理所当然,堂而皇之地去享用。而同时,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豁出性命,不惜一切代价地去守护这份依赖。天大地大,主人最大,命令不容违背,这就是莲瓣侍女从小养成的一贯思维方式。 纯粹的情感,甚至凌驾于男女之情,让秦风倍感亲切。她是继老娘之后,第二个一心为了秦风,且无怨无悔的亲人。当然,不是说老爹秦臻对他不好,只是他的好却夹杂了期望与要求,不是这么纯粹,也带给了秦风一些思想上的负担。 似妹妹,似女儿,莲七就是他的一件贴心小棉袄。瞧着她吃得兴高采烈,毫无半点淑女形象,秦风只觉有趣。回头一瞧,却见富贵没动,这厮双手摆在左面上,脖子微微仰起,瞪大了一双眼珠,嘴巴半开半合,隐隐可见一抹晶莹。 “富贵,富贵!” 一连唤了两声,富贵才本能地扭头看向秦风,目光之中还透着些迷茫。不多时,他回过神来,双手提着屁股下的板凳,飞快地挪向秦风身旁,小声说道:“少爷您看,那边的姑娘真好看呢。” “哦?”看美女,是所有男人共同的乐趣。秦风顺着富贵的目光,向东南方望去,果然瞧见了坐在那儿的两个女子。 那该是一主一仆,从穿衣打扮上就能看得出来。秦风自动忽略了丫鬟,将目光定格在人家小姐身上,这一打量,便是心中暗赞一声。 不得不说,富贵这厮眼光的确不赖!当真是一个美人呐!一席纯白色的丝衫长裙配上那如黑缎般的及腰长发,显得格外飘逸若仙,身材纤细,藏于桌下的双腿很是修长。她的肤色似乎要比寻常女子白上不少,五官极为精致,杏眼稍宽,鼻梁高挺,立体感很强。 这种相貌,似乎不是纯粹的中原人,倒是带了些新疆女人的面部特征。只是特征不太明显,略微有些感觉,真要秦风去说明白区别在哪,他又说不出来。 维人血统的美女?挺有意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9章 小姐贵姓 “少爷,您怎么看?” 秦风斜睨了富贵一眼,又夹起一颗花生丢入嘴中,淡淡说道:“确实不错,相貌方面已是一等一的,加之肤色白皙,搭配上纯白丝衫,便又额外增添了几分气质,这等姿色的女子,确不多见。。。” “少爷,您说什么呢?”富贵闻言一愣,又朝那边望了一眼,便连连摇头道:“错啦,错啦!小的说的是那个穿红色衣衫的女子。” “。。。” 这个坑逼!秦风顿觉无语,失误,失误大发了!他早该知道的,富贵这厮能有什么好眼光?那一脸流哈喇子的模样,你妹的感情是瞧一个丫鬟瞧出来的? 没错啦!那个十五六岁模样的红衫少女的确算是有几分姿色,圆圆的杏眼透着几分可爱,樱桃小嘴红嫩饱满,犹如落地蜜桃,泛着晶亮光泽,让人似有咬上一口的欲望,小小年纪,胸脯已是初具规模,衣衫紧束之下,勾勒出一道引人遐想的弧度。外貌,身段都算可以,可终究是少了几分气质。 俗话说的好,鲜花是需要绿叶来衬托的。这丫鬟虽不如星爷那部“唐伯虎点秋香”电影中的绿叶来的辣眼睛,与主子坐在一起,以相貌来说勉强还能凑出对姐妹来,可气质方面。。。分分钟被秒成渣啊! 秦风没好气地瞪了富贵一眼,低头喝汤,懒得再搭理他。 “啧啧。”秦风和莲七只顾扫菜,富贵则自娱自乐,这货砸了砸嘴,一脸的猪哥相。“嗨,我富贵若是能娶这么个姑娘回去当媳妇,那才是不枉此生呢。” “咳。。。”听了这个伟大的梦想,秦风不小心让绿豆汤呛了一下,他轻咳一阵,翻个白眼道:“怎么?瞧你之前对鱼儿又是买礼物,又是献殷勤的,这出门还不到一天呢,不但转移了目标,连梦想都改变了?你这狗才,能有点坚持么?” “嘿嘿。”恬不知耻,说的就是富贵这种。面对秦风的冷嘲热讽,这厮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竟然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少爷,小的可是您的跟班呐,最贴心的下人,将来等您当了家主,小的还不得在秦家混个管事当当么?秦家管事,在吴县那也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呢,只娶一房媳妇怎么够?那不是让人看笑话么,少爷您脸上也不好看,您说是不?” 是你妹!本少爷预定的媳妇现在下落不明,秦家少夫人都没着落了,这区区一个狗腿子。。。他竟然还做起了三妻四妾的美梦,日了狗了!还有点天理么?秦风气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拔出折扇,狠狠抽这不长进的东西。 “可惜。”就在秦风的手堪堪握住腰间的折扇时,富贵似有所觉,忽地面色一变,满是遗憾地说道:“可惜呐,小的这管事梦怕还得熬上个一二十年,到了那会,人家姑娘生的孩子都不知有多大了。有缘无分,当真可惜,唉!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这很难么?”秦风冷哼一声,道:“算一算,你跟着本少爷也有一段日子了,怎的一点长进都没有?想知道人家的名字还不简单么?动动你那猪脑子!” “怎么动啊?”富贵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总不能直接上去问人家吧,那还不得被人当登徒子给抓大牢里去。算了算了,小的还得留在少爷身边伺候,坐不得牢。”说着,他偷偷瞄了秦风一眼,见自家少爷脸上那一抹高深莫测的表情,富贵心中一动,试探地问道:“少爷,您有法子?” “哼。”秦风冷哼,随即附身在莲七耳旁小声嘀咕一阵。 莲七放下筷子,从袖口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嘴,含糊道:“好,主人您等着。”说完便站起身,径直走出了酒楼大门。眨眼间,她又迈着小碎步走了回来,不过路线却在不经意间做出了细微的改变。莲七如一阵微风,在那两个女子身旁轻柔地抚过,待回到秦风面前时,她手中已多了两个色泽缤纷,做工精美的。。。荷包。“主人,给!” 见秦风理所当然,毫无愧疚地将两个荷包随手塞入了怀中,富贵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偷钱!两个字瞬间便浮上了他的心头。 富贵一直都觉得自从少爷上次受伤,险些丢了性命之后,整个人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感觉,平日里还不太明显,只是在一些细节会出现刹那间的体现。可就在现在,此时此刻,富贵终于确定了,少爷已经不是之前的少爷了,他。。。他一个堂堂读圣贤书的秀才老爷,竟然去偷钱!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当然,这话富贵是不敢说的,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 少爷想做什么,富贵心知肚明,这太明显了,也太阴险了!只是想跟人家姑娘搭个讪,少爷竟也这般狠辣。。。佩服!富贵当真是佩服地五体投地。正想再发一顿感慨,他忽地全身一个激灵,趁人不备,扎了个坚实的马步,双手挂着板凳,向右侧挪动了一些,坐到了莲七对面之后,他才暗暗舒了口气。 偷儿!看不出来呐,这个纯真无邪的小丫头,竟然是个神偷!太危险了。亏得自己还一直将她当成一个人畜无害的小丫鬟,没想到,她竟有一手出神入化,妙手空空的本事。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日子,还当真要感谢她的不偷之恩。 “富贵大哥,你坐这么远做什么?” 莲七竟然注意到了他那不经意间的动作,富贵一个激灵,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道:“咳。。。没什么,这我觉得比较凉快,挺好,挺好的。” 这厮屁股一翘,秦风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点小心思,如何瞒得过他?见此不由冷冷一笑。“富贵,你给我记着,若是将来想当我秦家管事,这天下间便没有一桩小事!再小的事,你也得当成天大的事去办,手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本少爷对她们不感兴趣,此番就是借着这事,让你明白一些道理。你想知道那姑娘的名姓,少爷我就帮你打听清楚,往后再碰上这种情况,该怎么做,你知道了。” “是的,小的明白了。”天气炎热,富贵汗流浃背,不过这会流下的却是冷汗。 作为一个逼王,一天不装憋得慌,这个逼,装得相当完美,秦风很是满意。“吃饭吧。” 桌上小菜所剩不多,富贵见状,便也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不过那贼眼,始终在人家姑娘身上来回打量,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多时,那红衫姑娘便抬手招呼了一声,以娇脆的声音喊道:“小二,会账。” “好嘞!”正在不远处另一桌收拾碗筷的小二,立即放下了手上的事儿,三步两跨赶到了两人身前。他也不曾准备菜单,只低头向桌面上瞄了一眼,挂上一脸恭维的笑容,说道:“一碗冰镇酸梅汤,外加小碟五道,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六贯钱。” “好。”姑娘点点头,伸手便向自个那纤细的小蛮腰摸去,这不摸还好,一摸,那小脸儿当场就是一变。“我。。。我钱袋呢?” 哼哼,好熟悉的套路啊!小二眉头微微一挑,脸上的笑容也不禁敛去了几分。“姑娘,您可别开小的玩笑,本店小本经营,账目当场结清,概不赊欠。” “欠?本姑娘说要欠了吗?”小姑娘一双杏目狠狠瞪向小二,一副凶巴巴的泼辣模样。不多时,她挺起的腰杆又不禁软了下来,苦着小脸看向仍坐在板凳上的白衫女子,可怜兮兮地说道:“小姐。。。” “你啊,这丢三落四的性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改一改。钱袋都能丢,你人怎么没跟着一起丢呢?唉。”她无奈一叹,又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便伸手向自己的后腰摸去,一模之下,脸上不由泛起一抹古怪之色,整个人就僵在了那儿。 “小姐,您该不是。。。”小姑娘吞了吞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 “咳。”收回小手重新摆在双腿上,白衫女子很是淡定地看向小二,微微一笑,说道:“好吧,我的钱袋也掉了。” “。。。”不祥的预感果然成为了现实,小二的心已是凉了半截,不过他终究还报了一线希望,强笑道:“两位客官,可千万别跟小的开这种玩笑呐,瞧瞧你们的穿着,尤其是这位白衣姑娘,您穿的可是上好的丝衫,这件衣裳怕就不下百两银子,区区二三十贯钱,您两位能出不起么?” “出得起。”白衫女子闻言颔首,就在小二稍稍舒了口气时,她话锋一转,很光棍地说道:“不过钱袋掉了,这样吧,我给你们打个欠条,晚些时候让人给你们送来。” 晚些时候?多晚?一天,一月,一年还是永远?他只是一个小二,可不敢做主,只得按捺着脾气,陪着笑脸让两位姑娘稍等片刻,转身便去叫掌柜来处理。掌柜是个四旬出头的中年男人,个头不高,微胖,一副天官赐福的和气长相,赶来得知事情经过后,也觉有些为难。 十三两银子,对酒楼来说不算什么,还赔得起,可终究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他是掌柜,不是东家,收入支出都得记账,否则没法交代。略一思索,掌柜选了折中的法子,道:“两位,要不这样吧,我派人送两位回家去取,如何?” “不成。”白衫女子摇摇头道:“我们还没逛够,现在不回去。要不这样吧,你让人跟着我们,过两个时辰再随我们一同回去取,如何?” “这哪成啊。”掌柜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了。“这位姑娘,再过一个时辰便是晚膳时间了,也是酒楼最忙的时候,咱们现在本就缺人,正在招募小二,若是再少一个,只怕是忙不过来的。” 白衫女子黛眉微微一蹙,似已有些不耐。“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说如何?区区十几两银子,莫非还要送本姑娘见官么?” “这个。。。”掌柜的是真犯难了。那个红衣女子想必是个丫鬟,不足为虑,可眼前这个白衫女子,不论相貌气质,说话的语气态度,显然是出自大户人家,若是贸然得罪了她,指不定得给东家惹出点麻烦来。可若就此放她离去,同样不成,这可如何是好? 几人正在僵持,“啪”地一声,两张面值三十贯的宝钞便被人突然拍在了桌上,随即出现的,是秦风那张人畜无害的灿烂笑脸。“掌柜的,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姑娘像是没钱的人么?瞧你那小家子气。行了行了,她们的账本少爷来付,两桌一起算,多的不用找了。” “哟,成,成。”出来个付账的,掌柜求之不得,更别说还能白赚十几两,被秦风一阵说道,他也不放心上,笑容可掬地揣起银子退了下去。 “唰”地一声,秦风手中折扇极为潇洒地打开,置于胸前微微一扇,准备许久的话便已脱口而出了。 “小姐,贵姓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0章 热闹可看 “小姐,贵姓呐?” 一句略显轻佻的话自耳旁传来,东方靓闻言抬头望去,便见身旁已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二十岁上下,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此人身穿一席青色长褂,头束方巾,中等身材,五官秀气,俊朗中带着三分柔美。手中一杆折扇,扇地卖相十足,只是无论从扇扇子的动作,还是角度来看,都是只求风度不求风的那种,扇出的风径直向上腾起,将他额前几缕发丝不断掀动,那飘逸劲就甭提了。 很干净的一个人,这是东方俏对秦风的第一印象,对方的打扮姿态,完全就是江南才子在她心中的形象。只是这印象未必是好印象,江南才子她见多了,但无论是谁,都逃不开一个“假”字。装模作样,自命清高,手无缚鸡之力翩翩还自认为大丈夫,东方靓对此深感不屑。 但眼前这人,似乎有些不同。 东方靓对自己的容貌很是自信,这种自信来源于从小开始,周围人对她的态度,尤其是男性。来到江南之后,也不乏一些想要与她结识的公子哥,但大多都是采用一些旁交侧击的迂回方式,如这人一般,开口便要问名道姓的,着实少见。莫说江南没有,便是在她的家乡,在那个重武轻文的地方,那些向来粗犷豪爽的男人,也极少有如此直白干脆的。 说起来也算是歪打正着,对别的女子来说,秦风这句轻佻之语,怕是得让人反感至极。可偏偏对象是东方靓,她非但不以为忤,反而觉得秦风是个直来直往,干脆利落的性子,对上了她的脾性。先前略为不屑的印象,已是大为改观了。 她尚未答话,原坐于对面的红衣少女已豁然起身,迈出两步横在两人之间,一张小脸微微有些涨红,杏眼瞪视秦风,之中满是愤懑之色。“小姐,他。。。” 这丫头,越发的没有规矩了。东方靓有些不满,柳眉微微蹙起,淡淡瞟了她一眼,淡淡地唤了一声。“蛮儿。” “小姐,他。。。”蛮儿正欲再言,猛地瞧见自家小姐眉梢又向上竖了几分,不敢造次,便悻悻然地向一旁退去。 东方靓将目光移向秦风,嘴角轻柔地勾勒出一抹诱人弧度,带着几分客套与矜持,淡淡笑道:“这位公子,我们似乎不认识。” “在下秦风。” “哦。”东方靓颔首,不由轻笑起来。这一抹笑,当真是千娇百媚,勾人心魄。“然后?” 秦风也笑了。“然后只要你把名字告诉我,咱们就算是认识了。” “也对。”东方靓话锋忽地一转,面上略假的客套笑容顿时敛去,摇摇头道:“不过我并没有兴趣认识你。今日之事,我暂且与你说个谢字,若来日有缘再见,我定会还你这顿饭钱。蛮儿,我们走吧。” “小姐,他。。。” “走!” 瞧着一抹白色倩影飘然走出了酒楼大门,秦风脸上依然挂着招牌式的笑容静站了片刻,旋即,他又摇了摇头,轻轻一叹道:“倒是个有性格的女人,唉!若非本少爷心中已有了荫儿,说不得今日还真得与她说道说道。” 富贵没听见秦风那自言自语的话,不过方才的一幕可是一点不漏地落入了他的眼中。与小美女擦肩而过,多少让他有些遗憾,不过在表忠心,拍马屁的机会面前,富贵果断放下了那份遗憾。他愤愤不平地来到秦风身旁,目含不屑地瞟向大门口,似乎方才那两个女人依然还停留在那,颇为恼怒道:“哼,真是不识抬举!一点家教都没有。白吃了人家一顿饭,竟然还这副态度。少爷,您甭气恼,咱不与她计较。” “行了行了。”瞧见富贵那一副受了多大屈辱的模样,秦风不由觉得好笑。“目的达到了就行,计较这么多做什么?你也听见了,那红衣姑娘叫蛮儿。走吧,吃饱喝足,咱们也逛逛去。” ------------------------ 东方靓带着丫鬟蛮儿出了酒馆,顺着路边的房屋阴影处径自向前走着。 方才戏弄了一个不算太讨厌的男人,她心情颇好,只是一想到钱袋子被人顺走了,干逛不花钱,也着实无聊,加之天气炎热,心情不免又烦躁了几分。不过来到江南之后,人生地不熟的,她总算有个机会尝试体验下中原女子恬静,柔顺的感觉,未免形象有损,那气也只能往心里憋,闷头只顾往前头走。 一连走了两条街,东方靓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猛地驻足回头望去,见蛮儿那气愤的模样已是毫不掩饰地挂在了脸上。“蛮儿,你怎么了?” “小姐。。。”蛮儿才开口,便又气鼓鼓地住了嘴。“算了,反正你也不让我说。” 呵,这妮子还长脾气了?东方靓微微一愣,便笑道:“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有什么话就说吧,我还能堵住你嘴不成?” “现在?晚啦!” “到底什么事?” 蛮儿想了想,终是放下了脾气,颇有些无力道:“方才那个男的,叫秦什么来着的,就是他,偷了咱们的钱袋!” “你。。。你说什么?”这下子,东方靓是真的愣住了。 “一准是他没错!”蛮儿叹息一声,无奈道:“小姐,你还记得咱们前日曾在宏源珠宝行买了一副翡翠镯子么?那掌柜开价一百五十贯,咱们还到了一百二十贯钱成交。您放我这边的宝钞,给出了一张一百贯,一张五十贯,掌柜便找了咱们一张三十贯的钞票。那张宝钞很特殊,背面被人用笔墨画了个圆圈,为了这事我还特地要他掌柜换一张来着,后来他实在没有了其他零钱,又赌咒说这张宝钞一定能用,我才勉强收了下来,一直存放在钱袋里。刚刚那个姓秦的,不是在桌面上放了两张三十贯的宝钞么?我正好在其中一张的后面瞧见了那个圈,就是咱们的钱!” “你。。。你怎么不早说?”东方靓那小嘴儿已惊成了“o”形。 “三次,小姐,天地良心,有三次我都差点要告诉你了,可你愣是不让我说啊!话都到了嘴边,让我硬生生地给吞了回去。”蛮儿还委屈呢。 在阳光的照射下,东方靓那本就比旁人白上三分的小脸,此刻已是煞白一片。未过多久,仿佛变魔术似的,苍白之中竟莫名透出了一抹嫣红,随即不断扩大,不多时,那整张脸便已如同熟透了的虾子,可爱之中还夹杂了几分可笑。 几个呼吸之后,毫无形象的破口大骂声,彻响了整条街道。 “混账东西!姓秦的,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乌龟王八蛋,竟敢戏耍本姑娘!你最好祈祷上天,被再让本姑娘撞见,否则定要把你剥皮拆骨,千刀万剐,弃尸荒野去喂狼!” 被人顺走些钱财,东方靓不会放在心上,她气的是自以为戏弄了对方,眨眼间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记耳光,两颊火辣辣的。她从小便是天之骄女,族中长辈呵护的对象,哪里体会过屈辱的滋味,她戏弄别人是家常便饭,是看得起对方,被别人戏弄?是可忍孰不可忍!东方靓暴怒了,这一怒,彻底冲散了她装扮淑女的打算,本性难以掩饰地暴露了出来。 而另一边,秦风的心情却很好。 马屁这东西,人人都爱说不吃这一套,可偏又人人爱听。拍马屁,不但是体力活,更是一项技术活,火候不足不成,那会显得不痛不痒不走心。火候过了更不成,肉麻不说,还会让对方感觉你在讽刺他。是否能拍出一个完美的马屁,取决于技巧与头脑。在这方面而言,富贵已经抛下了太多的人,一骑绝城而去了。 在一个接一个巧夺天工的马屁攻势下,秦风浑身舒坦,心情舒爽,便也不急着赶去目的地,而是带着两人随处走,随处逛,瞧见合适的就买买买。平白得了许多好处,富贵拍地更是卖力,三人有说有笑地在碎锦街转悠了小半个时辰。直倒秦风感觉有些累了,这才带着两人向缘福珠宝行走去。 福缘珠宝行,地处碎锦街中心地带,这家店据说已有过百年的历史。东家是福建人,自幼在南海长大,成亲之后从父亲手中接过了祖上产业。因祖籍在南海,尤其擅长鉴定珍珠。珠子是好是坏,价值几何,甚至都不需要去认真检验,只要瞧上一眼,摸上一模,心中便能有个大致了解。 自福缘珠宝行售出的所有珍珠类首饰,每一件都是经过了东家亲手鉴定的,信誉与质量无人能及,故而仅以珍珠来说,莫说是苏州府,便是整个江南,都不会有第二家店能与其竞争,是所有意图购买珍珠的顾客必然的首选之地。 珠宝行生意很好,因其不局限于做高级饰品。对于一些挑剩下的,品质上较差的珠宝,东家也会标出极为合适的价格,任凭普通百姓选购。十几文钱一颗的珍珠也有,当然,这类廉价次品大户人家是看不上的,但却不妨碍穷人们趋之若鹜。 这有些类似于后世的老百姓买车,钱多的买国外进口的敞篷跑车,钱少的,买国产二线,甚至三线牌子的敞篷车。车辆的性能如何,不是他们关心的重点,敞篷才是追求的最终目的。心态无非就是两个字,拉风!从本质上说,就是没钱有没钱的装逼法子。 炎炎夏日,阻挡不住百姓对廉价珠宝的热情。远远望去,已能看见珠宝行内人头攒动,颇有人气。 待走近之后,秦风才发现,这些人似乎不是在挑选珠宝,而是一副凑热闹的模样,围成了一个圈子,伸着脖子在瞅着什么,一些个子矮小的妇人,也不知从哪搬来了一张板凳,站高了瞅。 凑热闹,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大到一桩连环车祸,小到老人孩子摔了一跤,只要给上十来分钟,周边就会主动围上一小群人。随着时间的流逝,人群的规模会越发壮大起来。一个个瞪大了好奇的双眼,不断向周边人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简直就比他自己的事还要上心。 这种现象的本源是贫穷,因为贫穷,所以生活枯燥,因为枯燥,所以他们需要一些奇闻异事来让自己打发无聊的日子。穿越之前的秦风很穷,所以他也是其中的一份子,穿越之后他有了钱,性子却不曾有过多少改变,他还是喜欢凑热闹。 好奇心被勾了起来,秦风便将手中折扇向前一指,道:“富贵,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1章 明争 接到指示,富贵兴高采烈地去了。不过眨眼间,他又回来了,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半踮着脚尖,双手杵在身前,腰杆微微向下弯曲,左顾右盼,深怕被人发现似的,一路小跑冲了回来。 “你这是做什么呢?” 富贵闻言摇了摇头,他侧着身子向大门处张望了一眼,神秘地说道:“少爷,您自个去瞧瞧,就啥都明白了。” 秦风疑惑地瞅了他一眼,便也不再多问,迈开步子径直向前走去。 迈上台阶,跨过门槛,一个约莫上百平的大厅已跃入眼帘。厅中站着二十来个人,面对东方围成了一个半圆,摩肩擦踵,人与人之间挨得很紧,不曾留出几分空隙来。秦风略微尝试了一番,未能挤入,他驻足观察片刻,便向左侧绕去,在两个中年妇人身后站定,伸长了脖子,视线这才勉强穿过她们的头道:“你开店做买卖,既然店里摆了这颗珍珠,那就是货物,就是拿来卖的。买卖这事,也该讲究一个先来后到,我们先看上的,自然该卖给我们。争?哼,我看谁敢争!” 听了这话,珠宝行东家那脸上的笑容便有些勉强了。“买卖这事,呵呵,我倒是听过价高者得一说,何时有先来后到的说法了?” “没差,都一样,咱们就是价高者。。。” “蛮儿,还给他。”白衫女子忽然开口说道。 “小姐。。。” “先还他。”白衫女子淡淡一笑,道:“莫要让人觉得我们是强盗。东家说的不错,价高者得,比开价,你觉得我们会输旁人么?” 也是,蛮儿回过味来,也就爽快地交还了手中的珍珠。接过珍珠,珠宝行东家便叫伙计端来一方架子,置于桌上。那架子也不知用什么材料所制,通体呈黑,隐隐泛起一抹光泽,圆盘形,中间开了道口子,以黄金制成吊栏,那颗珍珠分毫不差地可以摆入其中。优雅,且不失贵气,光是这方架子,怕就价值不菲了。 秦风踮起脚,朝桌上瞧去,心中便是一动。富贵说的不错,的确是颗难得一见的好珠子。形状不规则的珍珠很常见,但不规则中又呈现出如此规则,完全就是一颗心形的,当是少之又少。尤其是那一抹淡金色,除了雍容华贵之外,似乎还多添了几分神秘的诱惑。秦风不懂珠宝,却不妨碍他对于好东西的喜爱。 刹那间的功夫,秦风就改变了主意。这颗珠子与老太太的气质并不相符,无论作为何种首饰,让老太太戴上,总觉得有些不伦不类,贺礼方面可以另外再寻。这珍珠,压根是为他那年轻的老娘量身定做的。她应该会很喜欢吧?想象着那个似母似姐的女人眉开眼笑的模样,秦风的嘴角也不由微微勾了起来。 正想着,那东家便开口说话了。“几位,这颗珍珠是最正宗的南海珠子,是家父偶然发现,花了大价钱从当地渔民手中购入的。我也仔细坚定过,这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珍品。说句不谦虚的话,整个天下,怕都寻不出第二颗来!小店做的是珠宝买卖,尤其是珍珠方面,便是在京城也小有名气。故而这颗珠子,本是想作为镇店之宝,代代相传下去,并不考虑出售。” 吊了一番众人的胃口,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珠宝,不同于旁的货物,讲究一个缘分。便如家父偶然得之,看似简单,期间却不知充满了多少个巧合,哪怕少了任何一个步骤,这珠子怕也不会落入小店手中。如今的形势,也是一样的。两位姑娘不早一刻,不晚一刻,偏偏同时看上了这颗珍珠,岂非也是上天安排的一段缘分?所谓珠与有缘人,出售给你们任何一方,都是说的过去的。只是这价格。。。呵呵,自然就得看谁出价更高了。” 商人就是商人,脑筋的活泛绝非常人能比,这是瞧着两方对珠子势在必得的态度,打算坐地起价,搞个现场竞拍,设法把珍珠卖出一个天价来。 那白衫姑娘却不以为意,淡淡说道:“我出五千两。” “呵呵。”店主尚未回话,立于钱正鹏身旁的女子已笑着开口了。“东方姑娘,你就是不尊重人家,也该尊重下这颗珠子啊,区区五千两,你也开的出口?店家,不用多说了,我出七千两,这颗珠子给我。” 东方靓不以为意,并不动怒,淡淡地又添了一口价。“八千两。” “一万两!” “绪雯。”女子堪堪开口,钱正鹏便弯下腰,在她耳旁小声道:“这珠子的确不错,但那东家却是言过其实了,他家购入这珠子所费绝不会超过五百两。我对珠宝也略懂一二,以我看来,那东方姑娘还是很懂行情的,珠子的市价大致就是五千两上下,你这一口气喊了一万两,着实有些贵了。” 钱正鹏这话其实没错,他虽是个大户人家的纨绔子弟,平日里使起钱来也没什么概念,可那毕竟是在小县城里,就算胡乱的花,又能花掉多少?更何况家中有产业,算是半个买卖人,一笔交易值或不值,自然是要衡量一番的。话是好话,无论是立场还是目的,全然是为对方所想,只是可惜,场合不对。 钱正鹏玩过很多女人,但那只局限于单方面的快乐与享受,他不了解女人,也压根懒得去了解。他不但低估了女人对于珠宝的狂热追求,低估了杭大小姐的刁蛮程度,更低估了她拈酸吃醋的秉性以及夸张到有些变态的占有欲。 听了这话,杭绪雯当即便沉下了脸。她脸上本就有许多小雀斑,只是她五官尚算清秀,干干净净的,雀斑倒也没能影响到多少颜值。如今脸一沉,那几处分散开来的雀斑便凑到了一起,显出了几分丑态与凶相。 “正鹏哥哥,你才认识她多久啊?”杭绪雯看向钱正鹏的目光之中满是警惕与怀疑,语调之中也透着些阴阳怪气。“一口一个东方姑娘,你们很熟吗?说,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绪雯,我。。。”钱正鹏眼底闪过一抹厌恶,脸上却强笑道:“我这不是为了你着想么?不想你让人给骗了。” 说不憋屈,那是不可能的!若是在平日里,以杭绪雯这等姿色的女人,就是给他钱大少爷提鞋都不配,瞧上一眼就绝不会再看第二眼的那种,奈何她却有个当知府的老爹。 严格说起来,钱家如今已算是家道中落了,钱正鹏自己又背着人命官司,无论是为了他自己能翻案活下去,还是为了钱家能在苏州府站稳脚跟,得以发展翻身,这都离不开苏州知府杭远山的鼎力支持。而杭绪雯又是杭远山唯一的女儿,自幼便是知府大人的宝贝疙瘩,钱正鹏如何得罪得起? 杭知府愿意帮忙的条件,爹娘和舅舅已经告诉过他,他也知道杭绪雯对自己的态度。钱正鹏感觉自己似乎成了青楼中那些出卖色相的下等娼妓,为了能够更好的活下去,必须使尽浑身解数,去取悦这个形同嫖客的丑女人。他的心中除了憋屈之外,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屈辱感。 今日闲来无事,陪着杭绪雯上街逛逛,竟意外瞧见了眼前这位容姿娇美,让人眼前一亮的东方姑娘。大户人家的姑娘,鲜有足不出户,深藏闺中的,尤其是年轻女子,性格大多好动,与外界的联系颇为频繁。同一阶级层次的,互相之间基本都认识。 这东方姑娘既与杭绪雯相识,且丝毫不在意对方的那个知府老爹,可见她的家世背景即便不如杭家,定然也相去不远。如此一来,钱正鹏便忍不住动起了小心思。 若对方也能对自己有所帮助,在所获之利相差不大的前提下,他又何必勉强自己跟着杭绪雯?他爱江山,更爱美人,这两个女人,在容貌上压根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只是杭绪雯在身旁虎视眈眈,他也寻不到机会去搭讪结识,便想着今日先给对方留个好印象,来日方长嘛。故而话里话外,确是有意偏帮东方靓一些,不曾想,竟让善妒的杭绪雯瞧出了些许端倪,并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顾忌地大声说了出来,着实让钱正鹏觉得有些难堪。 钱正鹏的解释,并未能打消杭绪雯的怀疑,但她也回过了味,着实不宜在这种场合多做计较,便忍住了心中的怒意,将目光重新投到东方靓的身上,目光之中除了旧恨,似又添了几分新仇。 自己找人丢,东方靓自然不介意看戏,她目含讥诮,面带嘲弄,始终挂着异常恬静的淡淡笑容,凝视着杭绪雯。 两个女人就这么无声对视着,视线相碰,激荡出串串火光,暗中的较劲已转去了明处,谁也不肯退让半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2章 使坏 一万两,几口价就喊上了一万两!珠宝行东家心中不由窃喜起来。方才他所说的话,可谓半真半假。这颗珠子的确是当世罕见的珍品,经他仔细坚定,自认绝不会看错。只是从渔民那收购来的价格,却远没到高昂的地步。 珠宝行业,就是层层盘剥的路子,一颗珍珠从出产到最终流入买家的手中,价格往往要涨上数倍,甚至数十倍。而眼前这颗珍珠,是他退休养老的父亲,从一个年轻渔民手中购入,仅仅用了二十贯宝钞。按照他的估计,在苏州府这种地方,珠子能卖出个三五千两,已是不错了。故而当东方靓喊出五千两的价格之后,他的心彻底定了下来,往后自然是有赚无赔,价格只会更高。不曾想,区区几口价,便已翻了个倍,直接喊上了一万两,当真是天上掉下来的财运。 不过他是商人,自然懂得追求利润最大化的道理,知足常乐?不存在的。满心期待着那白衫少女一方继续加价,不想两方竟同时沉默起来,大眼瞪小眼,压根没有说话的打算。他心中不免有些着急,略一思索,便打算给她们添上把火。 “一万两,好!这位姑娘已经出价一万两了。”他一言说完,顿了顿,才转身看向东方靓。“这位姑娘,若是你出不起更高的价格,那么很抱歉,这颗‘海皇之心’小店只能按照先前所言,让与那位姑娘了。” “我说出不起价了么?”东方靓淡淡地撇了他一眼,自言自语道:“海皇之心,名儿倒是挺不错。”说着,她看向杭绪雯,带着些示威似的意味,加价道:“一万五千两。” 杭绪雯哪里受得了她的挑衅,想也不想便向前迈出一小步,正欲开口加价,不料胳膊被钱正鹏一把扯住。杭绪雯恼怒地瞪视着他,道:“你又要做什么?” “绪雯,不可再加价了。”不顾杭绪雯阴沉着的面色,钱正鹏有些焦急地小声说道:“杭大人虽是苏州知府,官居四品的一方大员,但每年的朝廷俸禄也不过区区六百贯。即便杭家自身设有产业,如此随意花费数万两银子去购买一颗珠宝,此事若是流传出去,于杭大人清廉之名大为不利。也极有可能被有心人利用,作为攻讦杭大人的借口。区区一颗珍珠,如何比得上杭大人的官声重要?” “这。。。”杭绪雯犹豫了。她只是性格骄纵,那是自幼的生活环境培养出来的,不代表智力低下。钱正鹏的一番话,历时让她冷静下来,明白此举甚为不妥。 大华官员的俸禄大多只是走个形式,知府俸禄不过六百贯,除了自家人外,还得养活包括丫鬟,小厮,轿夫,老妈子等一大帮下人,这点小钱如何够用?故而官员在没有侵犯百姓利益的前提下,利用人脉便利,置办几处产业,官员之间心照不宣,朝廷也是默许的,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无论什么事,都讲一个“度”字。闷声发财不要紧,可若是光明正大地挥霍钱财,生怕旁人不知道自己有钱似的太过高调,难免就会落人话柄。这是隐患,平日里瞧不出什么来,可一旦官场失势,那可就成了掌握在对头手里的催命符。届时人在牢中待參,钱财是怎么来的还不是那些调查的人说了算么。 杭远山为官多年,即便不会特意在女儿面前叮嘱这方面的事,可耳濡目染之下,杭绪雯对官场多少也有一些了解。只是平日里不太放在心上,如今被钱正鹏这么一提点,立刻便留上了心。 价是不能再加了,可若就是放弃,珍珠事小,丢人事大。今日若是当众丢了人,往后在苏州府她还如何见人?一时间,当真是进退不得,面色也不由难看起来。 钱正鹏说话的声音很低,可毕竟男女有别,也不便真的当街咬耳朵,声音多少还是传出了些。秦风正巧在他身旁不远处,这厮又向来喜欢偷听,那耳力劲是多年以来锻炼出来的。虽不至每个字都听了去,却也听出了个大概。他用手藏在身后偷偷招了招,富贵瞧见了赶忙凑了上来。 秦风道:“这女的,是知府千金?” “可不是么。”富贵颔首,小声应道:“她就是杭知府的独生女儿,杭绪雯。若非她带着,那钱正鹏如何出得了府衙?” “哦。”秦风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看着场中僵持着的几人,他唇角渐渐勾了起来,心中已是有了个主意。“富贵,少爷我交代你个事。” “少爷您说。”富贵一听有任务,立马打起了精神,腆着脸表忠心道:“不管少爷交代的事有多难办,小的就算赴汤蹈火也已经会办的妥妥当当。” 秦风转过头,在富贵耳旁低声嘱咐了一阵,随即又叫过莲七,同样是一番交代。 莲七还好,那一脸的微笑丝毫不曾改变过,反而略带兴奋地点了点头,应得很是爽快。反而是富贵这厮,听完之后,那一脸的如丧考批,面色简直比死了爹妈还难看。“少爷。。。这,这可使不得啊!万一。。。” “去不去?”秦风瞪他。 在秦风犀利眼神的瞪视下,富贵吞了口唾沫,小声道:“少爷,我去还不成么?不过。。。小的若是出了事,少爷您可得拉我一把呀。” “能看着你去死不成?赶紧的,这边若是成交了,啥都晚了。” “得嘞,小的这就去。七儿,咱们走。”富贵招呼一声,随同莲七趁着人群的注意力都在圈子中央,不知不觉地从大门口溜了出去。 --------------------- 刘二是一名捕快,这是他老爹传下的行当。瞧起来那是威风八面的,尤其在小老百姓的眼里,这城里的大小事,就没有捕快搞不定的。可自家的苦处自家知,若问刘二,捕快是什么,他一准会毫不犹豫地回上一句“捕快?那就是个屁!” 平日里看似能为百姓解决不少麻烦,正要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官面上的人,官面上人的家人,甚至那些家人的心腹下人,那是一个都得罪不起的。道上的人,能排上“爷”,“哥”辈的,这些人的家人,家人的心腹下人,同样不能得罪。甚至在这两方之外,只是个家中颇有钱财的土豪,员外,还是不能得罪。 办事可以,必须得绕开这些得罪不起的大爷,可要真绕开了,又能办得成什么事?大多数情况下,就是憋在夹缝中讨生活,两头受气,偏还赚不到几个钱。堂堂三十岁一个风华正茂的大好男儿,竟连一房媳妇都没讨上,日子过得当真无趣。 今日没什么事,刘二用过了午膳,便与搭档上街巡察。分配好了各自巡视的街道,眼瞅着过完碎锦街便能回衙门喝茶歇息了,可就在街道拐角处,他冷不丁地瞅见了一个小姑娘正远远地望着自己。这姑娘年约十六七岁上下,身着一袭淡黄色小衫,配着翠柳裙,身材窈窕。远远的,五官瞧不清晰,但仅看那双充满童真,满是灵气的双眸,便知定然差不了。 刘二停下脚步,略一犹豫,便不自觉地向街对面行去。 “姑娘,你需要帮忙么?” “捕。。。捕快大哥。”走进一看,果然是个水灵灵的小美人,且那声音娇娇脆脆,透着一股子可爱与柔弱,让人不禁大起呵护之心。“那个。。。您知道‘迎客居’在哪么?” 哦,感情是要问路,刘二的挂上一脸微笑道:“姑娘你就顺着这条街一直往前走,第三个路口出左拐,然后。。。” 他话未说完,只觉眼前忽然闪过一道人影,紧接着便是那姑娘的惊呼声。“啊!我的包袱,捕快大哥,那个小贼抢了我的包袱。” 刘二闻言,一阵愕然,低头一瞧,那姑娘果然两手空空,顺着她的目光向左侧往去,就见一个贼眉鼠眼的人影,手持包裹,飞也似的窜入了弄堂口。刘二见状不由大怒!那些大人物不把捕快放眼里也就罢了,怎的如今连个小贼都敢对他视而不见,当面抢劫,这还如何了得? 不论是为了帮这漂亮姑娘夺回包裹,还是为了帮自己争上口气,这事,刘二不能当成没瞧见。只见他瞪圆了双眼,朝着早已不见人影的弄堂口大喝一声,拔腿便追。 “捕快大哥,您等等我。”那小姑娘轻唤一声,便也急匆匆地追了过去。 这条弄堂很深,如长蛇般蜿蜒深入,虽不见人影,但刘二却并不担心,他是这里的地头蛇,苏州城的大街小巷他转悠了二十多年,早已是熟透了。这条永安弄看似深长,实则是条死路,是两侧房屋的背面墙壁相隔形成,尽头则是封漆好的石墙,高达丈余,若无攀爬工具,甚难跨越。 刘二一路急追,不多时,果然将那贼人堵在了石墙之下。 “喝,跑?你再跑啊!”虽说是官抓贼的局面,但未免对方暴起反抗,刘二还是极为谨慎地抬手握住了腰间刀柄。 “捕。。。捕快大哥。。。”气喘吁吁地呼唤声自身后传来,刘二一边紧盯着眼前这不停打着摆子的小贼,一边微微向后转头道:“姑娘放心,贼人已经。。。” “啪”地一声闷响入耳的同时,刘二只觉后颈一麻,眼前猛地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整个身子软软地瘫倒在地。 将头蒙地跟个恐怖分子似的富贵一屁股瘫坐在地,靠着石墙,一把扯下头上的布条,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吓。。。吓死我了,我说七儿,你真会武功啊?还好,还好少爷这回没骗我,要不然,我富贵指不定真得要进去吃牢饭了。对了,七儿,他。。。不会死了吧?” “没死,我下手有分寸,只是晕过去了,一时半会醒不来的。富贵大哥,可没时间发牢骚了,主人还等着我们回去呢。”莲七甜甜一笑,指着躺在地上的刘二道:“这儿没人,你赶紧把他的衣服换上。” “好吧,也不知合不合身。”嘴上嘀咕着,富贵麻利地扒下了刘二的不快服,往身上随意比划了下,似乎还真大了一些,他便干脆一件不脱,将捕快服直接套在了自个的布衫之外,有了底衬,倒是合身了不少。 两人对视一眼,便丢下了只着一条裤衩的刘二,原路返回,快步向珠宝行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3章 骗 珠宝行的僵持还在继续。 杭绪雯已知自己实在不宜继续加价,可她偏就见不得眼前的女人得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颇为奇妙,有些人短短几句话,彼此之间便会顿生好感,可另一些人,仿佛是天生的冤家对头,只需一个照面或是一个眼神,便无论如何都见不得对方好,至少不能比自己好。 杭绪雯和东方靓的关系,就完全属于后者。她知道自己的容貌算不得倾国倾城,可若是配上家世身份,在苏州城的名媛小姐中,那也是极受欢迎的,追求她的青年才俊不在少数。即便大多她都瞧不上眼,可被人围绕着追捧,献殷勤,感觉总是好的,这样的事没有人会厌恶和拒绝,她早已习惯了众星捧月般的生活。 可这样的日子,在东方靓出现在苏州城后,立刻就出现了变化。平日里如狗皮膏药般贴在自己周围的男人一个接一个消失了。若只是普通的消失,忙活自己的事去那也就算了,当得知这些人居然转移了目标,开始纠缠起了东方靓后,杭绪雯便开始难以忍受。她鄙视这些只重相貌的肤浅男人,更鄙视仗着一副好皮囊,整日装模作样的下贱女人。 对东方靓的敌视,杭绪雯毫无遮掩的打算,她的性子也不爱遮遮掩掩,一向是直来直往。更何况她爹是知府,苏州地界上的官场第一人,也无需瞧他人脸色,顾忌自然少了许多。至于东方靓,就更不用多说了,任旁人对她喜爱或是厌恶,于她来说并无任何区别,只要没有挑战到她的底线,在情绪不曾失控的情况下,任何事情她都很淡定。 见杭绪雯掰扯了许久,仍是没有再次加价,东方靓微微一笑,便将目光从她身上收了回来,转向店东家,淡淡说道:“既然无人加价,那便按照先前所言,价高者得,这颗珠子是我的了。” “谁说无人加价的?”眼见那店东家就要应承下来,只要他一点头,今日的较劲便是自己输了。杭绪雯输不起,也不想输。出于本能,她焦急地出言喝止,可喊过之后,又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进退两难之际,杭绪雯忽地眼睛一亮,显然已是想到了什么。她向一旁挪出两步,贴近钱正鹏后小声说道:“正鹏哥哥,你帮我叫价。” “什。。。什么?我叫?”钱正鹏豁地瞪大眼睛,呆呆回道。 “你说的对,爹爹是当官的,我不便叫价,不过你家先前不是做买卖的么?自然叫得,旁人也说不了什么。”杭绪雯甜甜一笑,带着几分羞涩,小声道:“再说,我们如今这般关系,爹爹。。。爹爹他也是同意了的,如今你将它买下,权当。。。权当信物,可好?” 好?好个屁啊!钱正鹏听了这话,便如一道惊雷,当头落下。 家中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他就是再不懂事,也不可能对钱财白痴到毫无概念的程度。家里的确还有一些钱财,可那是仅存最后的家底了,是用来东山再起的本钱,岂能随意乱花?眼前这局面,钱正鹏敢打包票,只要他加价,随时都可能喊上二万两的价格。 这珠子真值这个价也就罢了,咬咬牙先买下,回头等杭绪雯新鲜劲过了,自己可以好好劝她再转手卖了,一进一出但求不赚不赔,挣个面子就成。可问题是如今的价格已是超出了珠子本身价值的好几倍,买下就是平白亏损一万多两银子,这损失如今的钱家如何承担的起? 钱正鹏蛋都要碎了,忧伤难以自抑,他牙疼似地咧了咧嘴,憋了半晌,却吐出了一个“好”字。。。他终是不敢得罪杭绪雯。“二。。。二万两。”喊出这个价格后,钱正鹏只觉心都在滴血。千金博一笑,自古就有,可眼前的笑容。。。怎么瞧都不值千金呐! 杭绪雯的确在笑,她示威似地撇了东方靓一眼,满是得意之色。 东方靓那如若远山般的黛眉微微一蹙,对这半路杀出的程交金似乎有些不满,不过她并未发作,依然保持着淡然的风度,略一沉吟,开口道:“二万一千两。” 还敢加价?钱正鹏那个恨呐!恨不得一把掐死这娇滴滴的美人儿,不是他棘手摧花,实在是。。。囊中羞涩啊。奈何已经开口,实在没有半点退路,钱正鹏狠劲发作,咬牙喊道:“二万三千两!” “二万五千两。” “二万六千两!”双目通红,钱正鹏那英俊的面庞已然有些扭曲了,如同择人而噬的恶魔,又似发情期的公牛,气喘吁吁地死死盯着东方靓那饱满润泽的樱唇,目光之中带着些许恐惧,只怕她再度开口喊价。 “三万两。”来了!还是来了!几个呼吸的功夫,又似世纪般的等待,一个令店东家欣喜若狂的价格从东方靓口中轻柔地飘荡出来。 钱正鹏憋着的一口气登时便一泄如注,他无奈地看向杭绪雯道:“绪雯,我。。。我没带这么多银子。” 三万两!杭绪雯也觉得这价格实在是太离谱了,这个面子也实在太贵,究竟争是不争?她面色难看地犹豫片刻,终是摇摇头。“算了,一颗珍珠而已,与人这般争执,实是丢脸,让她便是。正鹏哥哥,我们走吧。” 钱正鹏见她不再坚持,顿时如蒙大赦,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再看向面无表情的东方靓时,心态与先前便又有些不同了。 这女子,也不知是哪家的大小姐,不但姿容绝世,出手还这般阔绰,这才应该是他钱正鹏最佳的良配对象。不过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走为好,免得杭绪雯再生事端。钱正鹏想着,便点头应道:“嗯,我们走吧。” 两人正欲离去,一抹枣红色的身影便大模大样地迈入了珠宝行大门,随即一个略显嚣张的声音响了起来。 “散开,都散开!”众人闻声望去,见是一个少年郎,身着捕快服,腰悬佩刀,正向人群中央走来。这捕快,自然就是乔装改扮的富贵了。 “哟,小姐,您真的在这呢?”富贵一见杭绪雯,眼睛便是一亮,脸上迅速挂起了一抹最为熟悉不过的谄媚笑容,佝着腰,快步走了上去。 “你。。。”杭绪雯自然认得那一身捕快服,只是眼前这人,面生的很,似乎在府衙之中从未见过。 “小姐,小的名叫刘福贵,是新来的捕快。” “哦。”杭绪雯点点头,不疑有他,开口问道:“何事?” “大人听说小姐瞧上了一颗珍珠,似是与人有所争执,便叫小的来了。” “爹爹都听说了?”杭绪雯微微一愣,实在不明白,这点小事怎么这么快就传入了府衙。她略一琢磨,自觉回过味来。定是爹爹心中挂念她与正鹏哥哥的进展,或许早就派人一路跟着了解了。“他让你来做什么?” “买珠子呗。”富贵说完,腰杆便是狠狠一挺,脸上的谄媚消失了,换上了一副不屑的冷笑,朝四周张望一番,目光最终落在东方靓身上。做贼心虚之下,富贵脖子微微一缩,待瞧见人群中的秦风递给他的眼色之后,富贵稍稍有了些勇气,大步迈了过去。“就是你在与我家小姐竞价吗?哼哼,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三万两?你出的起吗?拿银票出来我瞧瞧,别是个来蒙事的。” “你是什么人?竟敢如此与我家小姐说话,活得不耐烦了?”蛮儿那小胸脯用力一挺,拦在富贵身前,有些泼辣地说道。“我家小姐既然出的了价,自然给的出钱。” 说是小胸脯,可落入富贵眼中,那可当真是不小了!这厮目露贪婪之色,在蛮儿的胸前狠狠剜了一眼,悄悄吞了口唾沫,这才想起少爷交代自己的任务。他忙将小心思收起,阴阳怪气地说道:“哼哼,有没有钱自己说了可不算,拿出来瞧瞧呗。” 这话他说得底气十足!对方有没有钱,他还能不知道么?她们的钱袋子都在自己怀里揣着呢! “我。。。”蛮儿闻言一窒,磕磕巴巴地说道:“我们的钱被贼偷了,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回家去取。” “那就是没钱了!”富贵双眼一番,转身走到店东家身旁,上下打量对方一眼,道:“你是东家吧?你也听到了,她们没带钱。咱们家小姐,同样没带这么多银子在身上。不过么,咱们小姐可是知府大人的千金,向来也是一诺千金的,说买,就一定会买!至于她们么,店东家,你敢信么?她们现在出三万两,回头等咱们走了,她们若是反悔,只肯出一万两,你卖是不卖?” “这。。。”店东家心中一动,也是颇为犹豫。 富贵这番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拍卖为何能卖出高价?原因便在于有人竞争,头脑一热之下对于价格的把控力便会降低,容易冲动地给出远超物品价值的价格来。一旦定下了买卖,回绝了知府千金,而这两个女子万一反悔,那自己可就尴尬了。 不卖?再想等人给一万两的价格还不知得等到何年何月去,平白损失了一笔买卖,少赚五千两银子。卖?少赚的可就是足足二万两了。 见他犹豫,富贵得意一笑,道:“我出门时,咱们知府大人就说了,他最多可以出三万两买下这颗珍珠。呵呵,说起来也巧,价格与这位姑娘出的一样。掌柜的,您是相信知府大人,还是愿意信这位姑娘?” “。。。”店东家一愣,疑道:“知府大人当真愿意出三万两?” “不错!” “好!”所谓民不与官斗,知府的面子不能不给,何况还有钱赚!店东家不愧是职业商人,利弊得失分析地极为透着,他满是歉意地看向东方靓道:“姑娘,抱歉了,若是你没有现银,这棵珍珠,小店只能让与。。。” “哼。”东方靓淡淡一哼,也不多言,转身便走。 一见事成了一半,富贵自顾自地便走到桌便,将那珍珠从底座中取了下来。 “这个,银子。。。” “银子?”富贵微微一笑道:“店东家,你放心,知府大人说要就一定要的。不过他现在尚在办公,也不方便,这样吧,等黄昏之后,你来府衙取银票。” “嘿,使得,使得。” 打发了店东家,富贵揣着珍珠走到杭绪雯身旁,谄笑着小声道:“小姐,小的先帮您把珠子带回去。大人说了,您在外带着这么贵重的珠子到处走也不方便,让小的先拿回去。至于小姐您,就和钱公子在外多转转,不必太早回府。” “哦?”杭绪雯立刻就明白了老爹的想法,这是要自己与钱正鹏多多培养感情呢。她略带羞涩地点了点头,道:“嗯,那你先回去吧,告诉爹,让他把珠子放我梳妆台上,待我回去再慢慢看。” “好,那小的就先走了。” 一个眼神的交换,秦风也跟着悄悄退了出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4章 漏 秦风带着莲七在前头走着,手中随意把玩着那颗“海皇之心”,面无表情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富贵落后两人两三步的距离紧跟着,他看着自家少爷的背影,心中百转千肠,颇为感慨。他忽然觉得自家老爷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虽说是一县首富,可赚的却也是辛苦钱。整日在外奔波谈买卖,拉关系,出一趟车,也就赚上个百八十两银子。慢慢累积下来才有了今日的身家,是苦出来的,拼出来的。 再瞧瞧眼前这位少爷!日至今日,富贵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少爷这么多年读的圣贤书,的确是读狗肚子里去了。他根本没有丝毫的廉耻之心。坑蒙拐骗偷,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实再让富贵大开眼界。 一眨眼,价值三万两银子的珍珠便让他给骗走了,有这份能耐在身,还做什么买卖啊?再好的买卖,如何比得上无本买卖? 老爷真是想多了,他压根不用为少爷的将来发愁,就算秦家的产业倒了,秦家的家底没了,少爷也不会饿死,一样能过得有滋有味。不出事,他有饭吃,出了事,他一样有牢饭可吃,有什么好担心的! 反倒是自己,富贵开始为自己的将来琢磨起来。当个管事似乎已不再是他的人生理想,若能做个如少爷般有前途的江湖骗子,似乎。。。更有前途一些? 一阵胡思乱想,三人已回到了胡府门前。 刚入门,未走几步,迎面便瞧见了胡一海。几个时辰未见,威风凛凛的防御使大人竟完全变了副模样,俨然就是一只斗败了的公鸡,挺拔的腰杆弯了下来,扬起的脖子垂了下来,束起的头发已有几撮跑出了束巾之外,颓废中带着几分沮丧,沮丧中又似有几分落魄。 这是怎么了?秦风一愣,尚未回过神来,胡一海却已瞧见了他,那精神顿时就回了几分,仿佛见着救星般三步两跨迎了上来。 “胡大人,您这是。。。”待胡一海走近了,秦风才看到他左侧的耳朵红彤彤的,脸上似乎还有几道若隐若现的抓痕,至于右手手腕上,则是一个清晰无比的牙印。 “嗨,什么胡大人啊!”胡一海苦笑着咧了咧嘴,抬手便勾起秦风的肩膀,将他向一旁扯去。“我说小风啊,你这会可得救救你姐夫我。” “咋。。。咋了?” “还能咋了?”胡一海两眼一瞪,目光之中惧色一闪而逝。“还不是你姐么,又恼脾气了。方才我老娘似是又犯病了,也不知让她受了什么闲气,她对老太太是发作不得,陪着笑脸把老太太哄去后花园了。这下好,一个转身,气全撒我身上了。” “这。。。”秦风不敢置信地看向胡一海身上的痕迹,惊道:“是堂姐干的?不,不会的,我看堂姐是个脾气极好的人,如何会与你动手。” “那是你不了解她。”胡一海苦着脸道:“旁的我也不说了,回头见到你姐,记得帮我美言几句。这事千万别忘了,我先走了。” “上哪去?” “出去躲躲,等你姐气消了,我再回来。” “。。。” 真没想到,这年头也有家暴,而且施暴者竟还是自家堂姐,看来西域民风果真彪悍的很,与中原大不相同。秦风心中好笑,便带着莲七与富贵直奔后院。 院中无人,待寻来一个府中下人询问一番,才知秦牧芸正在厨房忙活。厨房距主院不远,绕过两面围墙便到。入了厨房,就见秦牧芸已换了一身衣裳,挺素朴的那种,一如民家打扮。素面朝天,饰品皆卸,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一手持锅,一手握铲,卖力地翻炒着。 瞧见秦风入屋,秦牧芸扭头递给他一个微笑。“回来了?去饭厅坐会休息休息,一会咱们就开饭。” “姐,你怎么还自己下厨了?府里的厨子呢?” “嗨,厨子是厨子,今个就是要让你尝尝姐的手艺。一会啊,咱们就吃个家常便饭,姐炒几个小菜,回头再弄壶好酒,咱们边吃边聊。” “哦。”秦风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看着秦牧芸的后脑勺,道:“姐夫呢?怎的没见人?我看你的菜也做的差不都了,要不我去找他?” “甭理他。”秦牧芸脖子都没转一下,淡淡道:“这几日,姐不想见他。” “哎哟,这是咋了?姐夫给你气受了?” “给我气受?借他个胆!”秦牧芸冷哼一声,接着便有些无奈道:“你姐我脾气直,自幼便受不得委屈,自从婆婆犯病以后,姐的日子也不好过,三日两头总要无端受些闲气。尤其是在机杼的教育上,问题不断。姐就这么一个孩子,不说文武双全,总希望他将来能有所作为,故而要求上很是严格。奈何婆婆溺爱,对姐的要求这也不顺眼,那也瞧不惯的,这么下去,机杼怕是迟早得毁在老太太手里。” “孩子这不还小么,姐不用太过着急,我那大外甥一看就是个机灵人,往后是要有大出息的。”秦风闻言笑道:“老太太头脑不太清楚,你包涵些就是,怎的还跟姐夫怄上气了。要我说,姐夫这人还真不错,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这年头,脾气这么好的男人可当真少有。” “还手?哼,他也得打过我才行。”秦牧芸手中动作一顿,接着回头瞅了秦风一眼,似笑非笑道:“怎的?该不是那夯货找你来我这说情了吧?” “嘿。”秦风也不否认,微微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秦牧芸麻利地将锅中小菜再度翻炒两下,盛入小碟之中,接着转身看向炉灶右侧,正在挑菜的一个中年妇女道:“班嫂,你去趟前门外赌场,把老爷叫回来吃饭。” “好的,夫人,小人这就去。” ------------------------------ 胡一海臊眉耷眼地回来了,仿佛成了个没事人,走入了饭厅,自顾自地在秦风身旁坐了下去,热络地斟了两杯酒,与秦风走了一个。 餐桌很大,足够容纳十人同时用餐,莲七与富贵便虽秦风一同落座,随着秦牧芸端上最后一叠小菜,晚膳已经准备就绪了。 “吃吧。”胡一海抓起身前的筷子,刚想去夹桌上的一块鸡肉,忽地一愣,看向秦牧芸道:“丫头呢?上哪去了?” “不知道。”虽然把丈夫叫了回来,不过秦牧芸的情绪转折还没跟上,依旧冷着一张俏脸,对他不理不睬。 “那就不等了。”胡一海夹了个鸡腿放入秦风碗中,笑道:“来来,尝尝你姐的收益。不是给你吹啊,你姐这一手菜,便是酒楼大厨都比不上。今日我可是沾了你的光,否则便是一年半载的也吃不上一顿。” “哼。”秦牧芸依旧冷哼,不过面色却缓和了一些。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尤其是对一个做菜的厨师而言,说菜好吃,一准没错。若是挑三拣四的,那友谊的小船说翻就得翻。 秦风瞧了眼桌面,道:“我那大外甥呢?不一起吃么?” “他跟老太太已经用过了,不用管他们。”胡一海捏起酒杯嘬了一口,一对浓眉便挑了起来。“嚯,媳妇,你是把咱家珍藏的二十年女儿红都拿出来了,嘿嘿,今日我可是有口福了。” “吃你的,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秦牧芸瞪他一眼,面上随机挂起笑容,转向秦风道:“小风,你也尝尝。” “好。” 秦风含笑应了一声,正要去拿身前的酒杯,忽闻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哟,是丫头回来了。”胡一海抬头向外张望一番,随口说道:“今个怎么才回来。” 丫头?这是秦风第二次听他说这话了,他不由暗暗琢磨,莫非胡府还有其他女眷?不能啊!有堂姐这么彪悍的夫人坐镇家中,胡一海还敢讨小老婆?至于女儿那就更不可能了,堂姐都说了,她就机杼这一个孩子。 就在秦风有些纳闷的同时,一抹白色身影如风般飘然入屋,紧接着跟入了一个红衣女子。 “靓靓,回来啦?吃饭吧。”秦牧芸抬头一瞧,奇道:“哟,这是怎么了?一副气呼呼的模样,谁又招惹你了?” “牧芸姐,家里来客人了?”东方靓随口说着,忽地一顿,待瞧清楚秦风的模样后,她先是一副吃惊的表情,随机那对明亮勾魂的杏眼历时就燃起了熊熊怒火。 “是你?”这是东方靓包含愤怒的声音。 “是你?”秦风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声音中透着心虚。 “是你?”蛮儿也是一眼就瞧见了呆若木鸡的富贵,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不是我!”富贵想也不想,立马开口否认。 “这是怎么了?”秦牧云一脸纳闷,在几人身上来回扫视着。“你们认识?” “哼哼。”东方靓紧盯着秦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以前不认得,不过今日之后,他便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出来!” 这气氛。。。不对啊!秦牧云面色古怪,再看看自己的堂弟,那似是一口灌下一瓶子陈年老醋的酸爽模样,怎么瞧都不像是想见愉快的表情。“小风,你们这是。。。” “嘿。。。没什么。”秦风吞了口唾沫,只觉喉头干巴巴的。“误会,一点小误会,此事说起来,那话可就长了。” 东方靓哪会给他狡赖的机会,立刻用一句话给整件事情做出了总结。“他偷了我的钱袋!” “。。。”面对胡一海与秦牧芸同时投来的目光,秦风那个蛋疼啊!无耻下流的事他不怕做,这事就跟装逼一样,装完了还能跑,贼刺激!可若是没跑成功,问题可就大了,秦风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这真是个天大的误会。” 终归是自家堂姐,眼见秦风一脸尴尬,秦牧芸出来打圆场了。“靓靓,这事怕真是个误会。我这堂弟从小便是锦衣玉食,一应开销向来不缺,更何况他还有秀才功名在身,读了多年的圣贤书,怎会做出这等事来。小风,你快给靓靓解释下。” 堂小姐,您就别说了,少爷的圣贤书铁定是读狗肚子里去了。看着蛮儿阴晴不定的面色,富贵缩了缩脖子,暗暗腹诽了一句。 “这事,咳。。。的确是我干的。”一见几人面色不对,秦风忙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可不是为了钱财啊!那会我们正在酒楼用餐,是富贵先瞧见了她们,说是想要结识这位蛮儿姑娘,便问我有没有法子。所以。。。咳,我就寻思了这个法子,先让人盗走她们的钱袋,再帮她们会账,借此攀谈一下。至于钱袋么,本是想当面还给她们的,奈何这位姑娘话未多说两句便走了。我琢磨了下便把钱袋交给富贵了,想让他这几日多上街转转,若是瞧见了人就直接还给她们。不想。。。不想这般巧合。。。” 说到这,秦风说不下去了,他发现周围的气氛似乎有些诡异。 东方靓自不必多言,目光坚定,怒火未消,对秦风的解释压根是一个字都不信的。秦牧芸则是半信半疑,默不作声,似乎在琢磨着什么。最关键的是胡一海。。。秦风敏锐地注意到,他那搁在桌面上的右手,竟悄悄给自己递了个大拇指。。。目光之中充满了了然之色,带着五分男人之间的心照不宣,三分钦佩,两分暧昧。。。这厮显然是误会了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5章 凶残的背景 秦风说不下去了。 他说的的确是事实,可问题是可信度太低,若是易地而处,从别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解释,恐怕他自己都不会相信。仅仅因为一个下人想要去搭讪陌生女子,你堂堂一个少爷就当起了偷儿?世上哪会有这么无聊的人。秦风也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一时心血来潮,顺手就把这事给办了。有时回头想想,自己都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无聊。 相比之下,反而是胡一海的误会更容易让人接受。 这锅看来是背定了,秦风恨恨地瞪了富贵一眼,无奈道:“好吧,事实是我刚入酒楼,就被姑娘靓丽飘逸的身姿所吸引,有心结识。奈何若是直接开口相问未免显得唐突,这才想换个法子,让接触变得更自然一些。。。抱歉了,姑娘。不过我后面说的都是事实,除了会账时顺手抽了一张宝钞,其余的分文未动,用掉的也已经补进去了。钱袋现在就在富贵那,本想来日还给姑娘的。现在也好,不用再等了,富贵,把钱袋还给两位。” “好的,少爷。”富贵忙从怀中取出两个钱袋,他刚想递出去,已被蛮儿一把夺了过去。 “哼,我们的钱袋果然是你这小贼偷去的!”蛮儿眼中满是鄙夷之色。 “不是我,不是我偷的啊!”富贵慌忙摆手解释。 “不是你?”蛮儿恨恨道:“那是谁?是你家少爷亲手操刀?还是你身边坐着的这位姑娘?” 身边坐着的姑娘是莲七,富贵回头瞅了她一眼,心道:可不就是她么! 话到嘴边,富贵忽地一窒,他发现自己似乎也说不下去了。瞧瞧莲七,一脸的“天然呆”,傻萌傻萌的,这般天真可爱的小姑娘,自己就是口吐莲花,说破了天去,也绝不会有人认为她是个贼。。。若是继续强行辩解,试图还原事实真相,只怕反而会引起蛮儿的误会,认为他不但是个贼,还是个敢偷不敢认的胆小贼。 这锅看来是背定了,富贵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瞅了瞅莲七,认命似地说道:“好吧,是我偷的。” “我就知道!”蛮儿眼中的鄙夷之色更甚,她将两个钱袋打开,将里头的宝钞,银票取出清点了一番,确认无误之后,这才重新从腰间取下一个崭新的钱袋,将手中银票放入,扎紧后系了回去。接着满是嫌恶地将那两个空钱袋如垃圾般往地上随手一丢。那架势,似乎被富贵触摸过的钱袋有多少病菌似的。 同样鄙夷的神色,秦风也在东方靓脸上瞧见了。 说起来,她起初对秦风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可惜,终究是一场误会。眼前这个混蛋根本没有她想象中那直来直往的爽朗性格,反而是一副拐弯抹角的小人嘴脸。最不可饶恕的是他竟选择了偷这样的手段。 在她的家乡,偷是最为下贱不堪的行为!在那个强者为尊的地方,你手上没钱可以选择抢,看上了谁家的姑娘可以选择抢,即便为此杀了几个人,这些都是小事,没有人会来指责你,除了受害人家属的报复,也不会有其他人会来惩罚你。那里没有所谓的道德存在,只有弱肉强食。只要你够强,就可以为所欲为,理所当然的为所欲为。 自幼就在那样的环境下成长,东方靓的世界观,认知观于中原人来说,其实很另类。秦风以这个世界的中原人心态认为,直接上去搭讪,显得过于唐突,而在东方靓看来却是理所当然的。莫说是搭讪,即便是当街调戏她,她顶多心中不悦,但绝不会对他有任何鄙视。 不过眼下,秦风已是让她彻底的看扁了。扁到了无视的地步,看不见的程度。仿佛屋里压根就没这个人,东方靓自顾自寻个位置坐下,安静地开始用膳。闲暇之余,会和秦牧芸闲聊几句,自始至终都没再看秦风一眼。 用过了晚膳,她与胡一海和秦牧芸告罪一声,便带着蛮儿退席,回自己屋里去了。 秦风很尴尬。。。尤其是堂姐那恨铁不成钢的嗔容,还有胡一海那幸灾乐祸的笑脸。 眼见都吃得差不多了,秦牧芸这才起身道:“你们吃完就各自回去休息吧,小风,你跟我来一趟。” 这是要算账了呀,秦风无奈一叹,耷拉着脑袋随秦牧芸去了主院卧房。 屋内气氛沉寂,让人有些窒息感。秦牧芸也不说话,只微微蹙着眉头,上下打量着秦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沉默一直持续了很久,就在秦风如坐针毡,有些按捺不住时,秦牧芸终于开口了,这一开口便是单刀直入。“小风,你当真看上了靓靓?” “这个。。。”其实是个天大的误会,奈何说出来也没人信。秦风想了想,干脆也不多言,来个沉默对抗。 “唉。”见他沉默,秦牧芸只当他是默认了,便悠悠一叹道:“天下的女孩多了,你怎就偏对靓靓上了心。听姐劝一句,莫要再去招惹她,她。。。是个大麻烦。” 秦风闻言愕然。“如何麻烦?” “你可知她是什么来头?” “你和姐夫的远亲?”秦风试探性地说道。 “靓靓不是中原人,从她的面相上,你应该就能瞧出一些来。”秦牧芸摇摇头,道:“河西四大姓,你已经知道了。不过四姓的势力范围只局限于夏州到沙州一带,于整个西域来说,那只是很小的一块地方。真正的西域之主,是月氏一族,靓靓就是月氏人。” “月氏?”这个名字很熟悉,秦风隐约记得初中历史课本上,似乎有介绍过这个民族。好像说的是汉朝的时候,一个叫班超的就曾经去过大月氏,还杀了匈奴使者什么的,具体的秦风记不清了。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月氏的确是西域部族。他想了想,问道:“这么说,她的姓氏是假的?西域人如何会有我中原姓氏。” “是真的,不过月氏的东方姓与我中原的完全是两码事。”秦牧芸微微一笑道:“月氏一族的姓氏很复杂,而且不同于我中原姓氏的一成不变,除了祖辈传下的姓,后人还会将族中出现过的大事以月氏语加以缩写,融入姓氏之中,类似于朝廷的史书,主要是为了让后人记得族中的历史。至于名字,那就更复杂了,有意名,寓名,自取名等等。比如靓靓,她的本姓叫卡特菲拉斯,属于贵霜部落,乃是月氏王族。而在这之后,还有历代先祖加入进去的二十多个姓氏,根本难以记全。至于名字,则叫宝勒尔·靓,比较正式的称呼,应该叫她卡特菲拉斯·宝勒尔。” 秦风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那她的东方姓是哪来的?” “这就要从数百年前说起了。”秦牧芸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摇摇头,无奈道:“最初的西域,完全是掌握在月氏人手中的。大月氏国占据西域,北面匈奴,与匈奴人在名义上是从属关系,月氏王继位除了需要先王的遗命,还要有匈奴单于的敕谕。可月氏的姓名实在太过复杂,有一次,在敕谕中,匈奴单于将月氏新王的姓名写错了。这事虽闹了点笑话,本也无伤大雅,可不巧的很,那个写错的姓名,在月氏国的的确确有这么一个人,而且。。。” 说到这,秦牧芸瞅了秦风一眼,无奈道:“而且这人还是个偷儿。。。这对月氏王来说,那可就是不共戴天的奇耻大辱了。所以。。。月氏国反了,不但单方面否决了与匈奴的从属关系,甚至一怒之下,出兵征讨匈奴。战战歇歇,这一仗,足足打了有三十多年。以月氏国的国力来说,这场战争本来还不知什么时候会结束,只是恰逢此时,古羌人开始分裂,西羌的藏人南下,而党项羌则选择了北迁,进入了西域。为了争夺地盘,月氏与党项之间,又爆发了连年战争。腹背受敌之下,大月氏国战败,为匈奴所灭。其中一部分族人向更远的西部迁徙,从此之后并未立国,只是以部落的形式生活,也就是现在的小月氏。因与匈奴有灭国之恨,小月氏对于能与匈奴分庭抗礼的东方大夏国充满的向往,王族也至此多了个自取姓,就是‘东方’姓的由来,不过自取姓大多用于非正式场合。靓靓的祖父,就是小月氏当代族长,卡特菲拉斯·波儿特,也叫东方波尔特。” 东方博尔特?秦风不由翻了个白眼,这老家伙跑步一定很快。 “因小月氏的西迁,党项羌已完全在西域站稳了脚跟,其后,从匈奴分裂出的突厥人,也选择了南迁进入西域。另外还有被大夏击败而西迁的鲜卑族,小规模迁徙的苗族,羯族,北上的藏族等等,西域东部已充斥着大大小小十数个族群。而这其中,势力最强的就是党项的拓跋氏,鲜卑的慕容氏,突厥的阿史那,以及我秦氏,这就是河西四大姓的由来。西域东部虽族群众多,这么多年来却也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而近在咫尺的月氏人,就是打破这种平衡的一种威胁。” 秦牧芸深深吸了口气,脸色渐渐严肃起来。“拓跋氏第一个打起了月氏的主意,手段无外乎联姻,靓靓此来中原,就是为了逃婚。那些胡人虽来自不同地方,有不同的习俗,但却无一例外地接受了‘抢亲’这种野蛮的行为模式。谁的妻子并不重要,只要杀了她的男人,将她夺到自己手中,她就是自己的妻子。有资格与月氏联姻的,必然是四姓中的重要人物,所以靓靓的婚姻很危险,极有可能造成诸族之间大规模械斗,从而演变成西部战乱,这不是我秦氏希望看到的。我们需要一个勾心斗角的西域,而不是一个歌舞升平或是战乱不休的西域,这不符合我们的利益。靓靓不能嫁给别人,同样不能嫁入我秦家,小风,听姐一句,往后莫要再去招惹她。” 招惹她?算了吧,秦风自认还是很珍惜性命的。难得上天垂怜,给他再活一次的机会,招惹一个背景如此凶残的女人,有多少个人头都不够送。他招惹不起,也没那想法去招惹,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秦风痛下决心,往后瞧见那个女人,有多远躲多远。西域?见鬼去吧,鸟不拉屎的地方,他秦大少爷便是吃撑了也懒得与那边扯上半毛钱关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6章 女流氓 设想之所以不是现实,原因就在于实现的过程之中,充满了变数。 不可否认,东方靓是个美女,且是个充满了异族风味,与众不同的美女。但于秦风这个穿越党来说,这方面的吸引力其实并不大,莫说她终究是个黄种人,便是白种,黑种,甚至“奥利奥”种。。。秦风也早已见惯不惯了。天下美女众多,秦风不可能见一个爱一个,何况他也不是那种没见过女人的土包子。 尤其得知了东方靓的凶残背景之后,秦风打从心底不愿与她产生什么瓜葛,躲之唯恐不及。奈何设想与现实之间的变数,仅一夜之后就摆在了秦风的面前,同时摆在他面前的,还有一只手,东方靓那十指纤纤,白皙如玉的小手。 “拿来!” 鄙视而嫌恶的表情始终浮现在那清丽绝美的小脸上,东方靓如一只高高在上的白天鹅,斜着眼睛打量着趴在自己脚下的那只癞蛤蟆。 她今日换了一声衣裳,鹅黄色的,与昨日相比,少了几分飘逸的仙气,添了几分山间的灵气,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只是那不讨人喜欢的恶劣态度,一如既往。 一大早,秦风还没睡醒,她就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家,招呼都不打一声便直接推门闯了进来。随后站在床头,摆出了一副讨债鬼的模样,直把秦风弄得莫名其妙。“什么拿来?” “珠子!” 秦风眉头微微一挑,愕然道:“什么珠子?我说东方姑娘,你这大清早就孤身跑进一个陌生男人的房间,说这没头没脑的话来,不合适吧?” “少给我装蒜。”东方靓那小瑶鼻儿轻轻一皱,道:“昨日你从缘福珠宝行骗来的那颗珍珠,拿来。” “什么珠宝行?什么珍珠?”秦风依然是一脸坦荡的愕然。“我说姑娘,你不会还没睡醒吧?” “哼,明人不说暗话!蛮儿已经告诉我了,她认出你身边一直带着的那个小厮,就是昨日来珠宝行带走珍珠的捕快!” “姑娘说的话越发奇怪了,我那小厮何时又变成捕快了?这不可能,天下容貌相似者众多,或是蛮儿姑娘看差了也说不定。” 一个成功的闯祸胚一定要有眼力劲,至少得弄明白祸事究竟有多大,万一东窗事发,自己究竟会有多大的麻烦。如此才能时时警惕,设法将风险降到最低。承认?秦风就是让人活活打死,这事也万万不能认的。骗颗珠子事小,让知府大人背锅,那可就不是说说而已了。 眼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滚刀肉模样,东方靓那俏脸浮起一抹冷笑,话锋一转道:“你可知昨夜到今早这段时间,苏州城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知道。”秦风干脆地回答完毕,又将薄被向上拉了拉,遮住了半个面庞。 东方靓用饱含怜悯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道:“昨日有个骗子,冒充府衙捕快,骗了珠宝行一颗价值三万两白银的珍珠。珠宝行东家用过晚膳,前往府衙取银时方知被骗。他在府衙闹了一夜,惹恼了知府大人,杭知府便反咬一口,说他串通歹人,一手主导了这桩案子,目的是要向官府诓骗钱财。那珠宝行东家一怒之下,当即便离开县衙,如今已出了苏州城,说要前往金陵,寻江南提刑按察使司讨个公道。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上差,知府大人已着令开始调查此事。” “。。。” “当日珠宝行围观百姓众多,我想,其中应该不乏记性好的,若是当面指认,寻出那个冒充捕快的歹人不是什么难事。” “。。。” “你说,我要是前往府衙检举揭发,一旦有人认出你身边那小厮便是冒充捕快的歹人,你会是个什么下场?”东方靓微微一笑,道:“不过你若是将那颗珍珠送我,相信此事不会再有旁人知道的,而你之前偷我钱袋的事,我也可以当成没发生过,你我就此两清,如何?” 秦风“唰”地将被单扯下,露出打着赤膊的上身,瞪大双眼,不敢置信道:“你想威胁。。。不,勒索我?” 瞧着光膀子的秦风,东方靓目光中的不屑更甚。“瘦得跟猴一样,你也算是男人?” “这叫精壮,你懂个屁!”秦风大为火光,不满道:“东方姑娘,你这可有点过分了。好吧,我承认,珠子是我骗的。如今被你发现了,算我倒霉,我认了。可俗话所的好,见者有份,分你一份已是仁至义尽了,你倒是想的美,半点付出都没有,就想独吞?” “什么独吞?你这人说话忒也难听。”东方靓微微一笑道:“这叫赠送。哼,你以为谁都有资格给本姑娘送礼物的?不妨告诉你,想送东西给我的人,凑出个军队都是够的。本姑娘瞧上了你。。。咳,的珍珠,那是你的福气。” “呸!什么福气,你就是个威逼勒索的流氓!”秦风闻言大怒。 “哼,总比你一个偷儿出身的骗子强。” 两人四目相对,视线交错激荡出阵阵火光。 许久之后,秦风屈服了。。。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呐!小尾巴让人攥在手里,一身的英雄胆那也是施展不出来的,更何况秦风压根不是英雄。识时务者为俊杰,同样是闯祸胚的必修课之一。 不情不愿地从枕头下取出那颗还没来得及细细赏玩的珍珠,眨眼间便被东方靓一把夺了过去。瞧着这臭女人洋洋得意的模样,秦风心都要碎了。这下好,白忙一场,全给人家做了嫁衣,他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么蠢的事来!他感觉自己此刻已是被钉死在了耻辱架上,这污点或许会伴随他的一生。 “东方姑娘,你看咱们是不是再商量下?要不我出银子,你把这珠子还给我?实话说吧,这是我打算送给我娘的礼物。。。”秦风试图做着最后的挣扎。 “天亮了,该醒醒了。”这是东方靓丢给他的最后一句话,随后便是一个优雅的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出去。 ------------------- 秦风仗着人生地不熟,毫无顾忌地犯了个案子,奈何事不凑巧,偏让蛮儿认出了富贵,说起来这算是个不幸的巧合。不过他似乎低估了东方靓的狡诈,事情远未到她所言的这般严重。 府衙后堂,知府杭远山面沉似水,坐于堂上。他今日没有办公,也没那心情办公。堂堂朝廷从四品的一方大员,竟惹上了诈骗官司,无论按察使调查结果如何,于他的名声来说终究是个极大的损害,杭远山如何不恼?他已命衙役四散打探,总得把事情了解清楚才是。 如今还未传回任何消息,只知道府衙有个叫刘二的捕快,让人在弄堂深处击晕,扒去了捕快官服,犯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个蒙面小贼,他该是被小贼同伙所伤。除此之外,他是一问三不知,无法提供太多线索。 杭远山细细琢磨,一会坐,一会站,一会又背负双手,在堂上不断来回踱步,瞧得杭绪雯好生烦躁,她不满地娇嗔道:“爹,你坐下成不成?走来走去的,瞧得人家眼都花了。” 杭绪雯也是满肚子腌臜气,原以为珍珠在梳妆台上等着她,陪着钱正鹏又转悠了一圈后,她匆匆回府,竟是没瞧见。问了一大圈,谁也没瞧见有捕快带着珠子回来。她又跑去问了杭远山,也是一问三不知,杭绪雯当即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本打算等用过晚膳,再寻钱正鹏商议商议,不曾想饭还没吃完,那珠宝行东家就已寻上门来了,口口声声讨要卖珠子的三万两银子。 整个府衙就没见着珠子,杭远山自然不会给这笔钱。折腾了好一会,又把她喊出去对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光着膀子,下身只剩一条裤衩的刘二便回来了。这么一来,真相渐渐也就浮出了水面。不但是珠宝行,就连知府大人都被人给坑了! 虽然已经能大致推测出事情的经过,可无论知府衙门还是珠宝行都不希望看到这个结果。 店东家的想法很简单,若是认下的确是歹人所为,那他的损失寻谁找补去?珠宝交给对方至今已有两个时辰了,对方有足够的时间可以逃离苏州城,加之没有足够的线索,此案有很大的可能会演变成一个悬案。如此一来,倒霉的是谁?还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么? 退一步说,即便运气极好,顺利抓到了歹人,取回了珍珠,那又如何?珍珠的价值只有五千两上下,他只有死死咬住已经成交的这个事实,这颗珍珠才会有三万两的价格。寻回珍珠,交易自然取消,他等于还是损失了二万五千两,毕竟如杭绪雯或是东方靓这样的冤大头,走遍天下怕是都难找出第三个来。 民不与官斗?那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利益,一旦利益到位,莫说是官,便是皇帝都敢斗上一斗,自古以来造反的可不在少数。足足三万两银子,这笔巨款足以让店东家横下一条心,选择与杭知府抗争到底了。 故而他一口咬定,交易的对象是知府老爷的千金,杭绪雯。至于交易完成之后,又出现了何种意外,珠子入了府衙也好,出了苏州城也罢,与珠宝行一概无关。只要府衙把银子给他,那就没他的什么事了,剩下的事想怎么做,那是知府大人的事。 至于杭远山那就更不必多言,莫说他没拿到珍珠,就是拿到了也不会付这笔钱,败家女儿不知轻重,他岂能不知?三万两银子买颗珍珠,这事若是传出去,这官他也不用当了。同时,他也不太愿意承认是骗子所为。 女儿前去珠宝行购买珍珠,这是铁打的事实,目击的证人实在太多,想赖都赖不掉。店东家虽是胡搅蛮缠,但所言不无道理,的确是女儿买下了珍珠。不过是被人利用了自己的信誉,将那珠子诓骗而去,不曾付钱而已。所谓苍蝇不叮无缝蛋,骗子为何有机可乘,自己难道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杭远山觉得自己很冤,可问题是旁人未必这么想。 出于这种心态,杭远山其实也别无选择,只能一口咬定,是店东家利用爱女前去购物的机会,串通歹人上演了这出苦肉计,目的就是为了向自己诈取三万两银子。 两人各有心思,且南辕北辙,如何谈得下去?一拍两散的结局并不意外。 看了看丝毫不觉出了什么大事,还整日抱怨的宝贝女儿,杭远山是满心无奈,寻思着是该找钱员外商谈一下,尽快将婚事定下,把这烫手的山芋送出去才能省心。 至于案子?再说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7章 偶遇 外面发生了什么,秦风不得而知,由于上了东方靓的当,他唯恐富贵被人认出惹来麻烦,接下来一周时间,就安心地窝在胡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子过得是无聊了一些,好在没有什么急需要办的大事,还算按捺得住。只是每次在府中遇见东方靓,总会被她幸灾乐祸地嘲笑一番,女流氓那得意的嘴脸最可恶不过,秦风选择无视外面发生了什么,秦风不得而知,由于上了东方靓的当,他唯恐富贵被人认出惹来麻烦,接下来一周时间,就安心地窝在胡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子过得是无聊了一些,好在没有什么急需要办的大事,还算按捺得住。只是每次在府中遇见东方靓,总会被她幸灾乐祸地嘲笑一番,女流氓那得意的嘴脸最可恶不过,秦风选择无视她。 到了第八日,他忍不住了,便让莲七出门打探打探,瞧瞧风头过了没有。这一瞧他才发现自己上当了,整个苏州城哪来半点风声鹤唳的模样?调查似乎是有,不过也就半日时间便草草了事。秦风心中那个气啊!本想寻东方靓把珠子给讨回来,后细细一想,东西已入了女流氓的口袋,拿回来的机会似乎着实小了一些,心中气闷,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带上富贵和莲七出门上街转转,另择礼品。 说来也巧,才出门,连一条街都没走过,远远便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远,正远!”秦风大声唤道,又抬起胳膊向对方挥了挥。 听见叫唤,那人愕然转身,待瞧见秦风后,面上浮起一抹笑容,快步迎了上来。“文宣,你怎在这里?” 这人正是秦风的狐朋狗友之一,曹齐,曹正远。 “出门帮家里办点事,顺带散散心。”秦风笑道:“你呢?不在吴县好好待着,怎跑苏州城来了。” 说到这,秦风才发现曹齐身旁还站着一个青衫女子,十七八岁的年龄,面容清秀,不施粉黛,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很恬静的一个女孩。“这位是?” 曹齐转头看了女子一眼,难得露出一抹窘意,轻咳一声道:“与你介绍下,这是李员外家的小姐,李媛,也是。。。也是我的未过门的妻子。媛儿,这位便是我经常与你提起的至交好友,秦风,秦文宣。” 李媛闻言,看向秦风微微一福。“见过秦公子。” 秦风抬手回礼,又向着曹齐愕然道:“你都快成亲了?倒是不曾听你提过。怎的?与我都要保守秘密了?” 曹齐微微一笑,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寻个酒楼,坐下慢慢聊,如何?” “好。” 两人就近寻了处酒楼,又开了个安静的雅间,随意点了几样小菜,一壶酒,便各自落座。 坐定之后,曹齐才道:“非是我不说与你听,实在是先前我自己都不知道,事么,是最近才定下的。吴县地界终究太小,家中产业要发展走是要走出去的。我爹经朋友介绍,结识了苏州城的李员外,一番商谈颇为投缘,便定下了长期合作的事。说来也巧,那会李员外正在考虑媛儿的终生大事,我又尚未成亲,知道了这事后,我爹便提了一提,后来么,安排我与媛儿见了一面,事就成了。如今婚期已定,加之吴县出了些状况,我便不急着回去了。” 前面说的那些,秦风还不怎么在意,听到最后一句话,他眉头一挑,愕然道:“吴县出什么事了?” “大事。”曹齐一脸唏嘘,道:“我也是听人说的,西山镇魏家,一百多口人呐!一夜之间,尽皆屠戮,让人灭了满门。” “什么?”秦风闻言大惊,不自觉地回头与莲七对视一眼,这才说道:“一个活口都没有?” “没有。”曹齐摇摇头,叹道:“凶手实在太过凶残,妇孺老幼,一个都没有放过,甚至还有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也是一刀割喉。事发之后第二日午时,县衙才得到消息,捕快立即前往勘探现场,据说是惨不忍睹,难以直视。” 秦风的面色渐渐阴沉下来,蹙眉道:“知道是谁干的么?” “尚不能确认,不过据说捕快搜寻现场的时候,发现了一柄扶桑太刀,这类刀具尤其受海盗喜爱。故而虽无确凿证据,但官府已几乎可以认定,凶手应该就是东海大盗了。只是不知他们为何要潜入内陆,在一个小镇上犯下如此大案。” 海盗么?魏家附近的山洞里的确有一些海盗,莫非是因为自己的救人行为,导致交易失败,这些蛮不讲理的海盗便一怒之下,痛下杀手?倒是有这种可能。只是若要实现,恐怕有些困难。四哥宋濂那边要怎么解释? 自己是去过西山之后,第二日早上离开吴县的,若是海盗所为,他们绝不会等待数日,必然是当夜下手。以时间上推测,四哥宋濂那时候应该还在魏家,有莲九的存在,区区几个海盗,绝不可能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 除非这一切出于他的默许,甚至。。。就是他主导的?不,这也不太可能。魏家摆明了就是他的人,他有什么理由对自己人下这么重的手?如果不是他,那只有一种解释了,莲九无法插手,或者说对于凶手的行为,宋濂无法阻止。。。这么一来,整件事才能说得通,凶手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这是义父的意思!执行者,或许就是休九! 目的并不重要,或许是发现了魏家的立场,不希望自己身边有这么个眼线的存在,又或者是休九为了收拢权利,从而唆使义父动手。 可能性有很多,但秦风对此并不关心,他只是感到有些压抑。之前拜韩林为义父,说白了只是为了找寻夏荫儿,至于旁的,他没有深入去想。因为韩林并没有给他任何的约束,或是要求他去做任何事情,似乎除了一个身份之外,入不入白莲教根本毫无区别。 但魏家被灭门之事,给秦风提了个醒。 白莲教的人,绝不会是什么善男信女,这些以谋国为最终目的的逆贼,也不会去干毫无意义的事。既然入了白莲,就一定有属于自己的义务,韩林没有要求,或许只是时机未到,那条无形的枷锁,的的确确已经套住了他的脖子。若是一个不慎,他未必就不会重蹈魏家覆辙。 “算了,不谈这些扫兴的事。”曹齐似乎也感到了秦风的不对劲,只道他也是怜悯心起,便转移话题道:“对了文宣,你此来苏州,打算待多久?” “还不清楚。”秦风放下心事,问道:“你呢?” “我可能不会回去了。”曹齐回头看了身旁的李媛一眼,道:“我和媛儿的婚期已定,就在三个月后。李家就这一个女儿,自幼宠爱,李员外定然是舍不得与媛儿分隔两地的。至于我爹那边,也希望我能在大城市闯闯,往后我们应该会定居苏州。我今日陪媛儿上街,就是为了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宅子,打算买下长住了。” “哦。”秦风颔首,想了想,不由笑道:“如此说来,往后广平怕是要寂寞了。” 曹齐淡淡一笑,道:“人总是要学会长大的,成亲之后不比从前,哪还能继续随心所欲的胡闹?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广平也是一样的。不过无论怎么说,你我三人终究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听了这话,秦风也是一阵唏嘘。年少的时光总是过得万分精彩,无忧无虑无烦恼,随着时间的流逝,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责任逼着你长大,那段人生中最为珍贵的时光,就会变成一种永远不会再来的回忆。这种滋味,秦风在穿越之前已经有过体会,如今再次遇上,感觉更是复杂。 “对,永远是朋友。” 正说着,酒菜上桌,众人一起用了个午膳,散席之后,秦风又与曹齐互留了各自暂时的住址,这才道别离去。 出了酒楼,秦风心中压抑感未去,也不急着回府,便又带着富贵与莲七再度前往碎锦街。晃悠了一个下午,总算挑到了一件质地极好的玉佛,可以用作老太太的生日贺礼。解决了一桩心事,秦风便准备打道回府。 一路行至胡府,尚未入门,秦风便又瞧见了两个熟悉的人影,他的脸当场就黑了下来。 是东方靓,还有一个自然是跟班蛮儿,两人正前方,站着一个年轻公子,衣着华丽,姿容俊雅。虽无左青龙,右白虎在身,可那白纸扇却是标配,在手中摆弄的风骚程度,比起秦风来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女流氓真是逃婚来的?我瞧着怎么尽是在招蜂引蝶呐。”秦风缺德地低吟了一声,好奇心顿起,与富贵打了个招呼,便小心翼翼地从后头绕了过去。 “许公子,我家到了。今日之事多谢了,改日若是得闲,定当相报。”东方靓态度从容,笑容可掬,极为客套。可即便秦风站地较远,却也能从她表现出的态度中感到一抹疏离之意,远没有她所说的话这么热络。 那许公子也不知天生迟钝,还是选择性无视,对她的态度丝毫不以为然,反而顺着杆子就往上爬。“东方姑娘,相报之事又何须改日呢?再过两日,唐家小姐就要在齐月斋办一场品茗会,届时苏州城的许多千金小姐,青年才俊都会参加,一起吟诗作赋,品茶论道。若是姑娘赏脸,在下想邀姑娘作为女伴一同出席,如何?” 东方靓微微一笑,回道:“这恐怕不行,我最近要办的事儿太多,实在无暇。。。” “就一日而已。”许公子忙道:“如今尚有几日时间,足以让姑娘早做安排了吧?” “真的不行。”东方靓依旧摇头,脸上还是那让人无法狠得下心去怪罪的甜美笑容。 “姑娘莫非瞧不起在下?”许公子虽不忍苛责她,但心中的不满已是渐渐浮现了出来,语气也冷淡了许多。 东方靓尚未开口,蛮儿已抢先一步道:“许公子,你就莫要为难我家小姐了。我们是真的没有时间,又不是有意针对你。先前王公子,郑公子,左公子,赵公子他们也都邀请我我家小姐了,若是能去,我家小姐一早便已应下了,又如何会等到现在?” “这。。。”姓许的公子面上露出一抹尴尬之色。“如此,倒是在下唐突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此事改日再说。东方姑娘,再见。” “好走。” 待许公子的背影渐渐远去,东方靓那略显虚假的客套笑容收敛起来,浮起一抹淡淡的不屑之色。 “我说,你这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不嫌累么?” 轻飘飘的调侃声自一旁传来,东方靓这才瞧见了秦风,俏脸上的不屑之色更甚。“怎么?今日又出去骗人了?” 秦风不答,贼贼地笑道:“我瞧那许公子还是不错的,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诚心诚意地邀请你,你怎就一点面子都不给人家?这样可不好,瞧你也老大不小了,总是这副臭德行,小心孤独终老。” “哼,正常情况下,别人的面子我还是愿意给的。不过那什么品茗会,实在太过无趣。你们中原人就爱浪费时间去研究诗词歌赋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研究好了有什么用?能征战沙场,还是保家卫国?一群人是民非官,商议天下之事又有何用?夸夸其谈,偏还自得其乐,当真不知所谓。”东方靓冷笑道:“本姑娘就是这脾性,一辈子改不了了,至于有人没有人要,会不会孤独终老,哼,还轮不到你来费心。蛮儿,我们走。” 丢给秦风一个潇洒的背影,抢先一步入了胡府大门。 秦风抬手摸了摸鼻子,好生无趣。本还想讽刺她几句,奈何女流氓在他面前,非但脾性丝毫不曾遮掩,反而口才也变得凌厉无比,这种一脚踢上铁板的感觉,当真不爽。 “富贵,咱们走!” 招呼一声,秦风也顺势走了进去,只是心中的憋屈劲越发的明显了,在人家身后走着,怎么瞧都是一副跟班的模样,真他娘的不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8章 破裂 一夜无话。 翌日,秦风起了个大早。离家来此已有十来天的功夫,散心的目的已然是达到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荫儿的失踪导致他的心仿佛时刻在滚油里的煎熬感已大为缓解,可正事却还压根没搭理过。距离老太太大寿尚还有一周的时日,老这么闲着也不太妥当,秦风便决定今日先去唐府拜访一下,探探对方口风再说。若是没什么问题,回头把手头的礼物给各房管事一送,便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若是问题严重,这些礼物还未必够,他还得再做些额外准备。 拜帖用的是他老爹秦臻的,秦风代表了秦家,如此便是与唐家处在一个对等的地位,若只是以晚辈的身份上门,人家见不见他还得看心情如何。 递出拜帖后,不多时,一个年约三旬左右的妇人便从宅内款款走出。她先是打量了秦风一眼,随即屈膝一福道:“奴家是唐府内宅管事何月,老爷正在前厅等候,秦少爷请随我来。” 秦风抬手还礼道:“好,有劳了。” 唐府的格局与秦风自己家中大致相同,或者说整个江南院落大抵都是这类格局。入了大门便是一条宽阔的走道,正前方是一尊假山池,类似与后世的环岛路,左右两侧布上回廊,分别通往客房,柴房,储物房等。走道之后便又是一个回廊,通过则进入了前厅。至于前厅之后,则是后院。一般来说,后院的面积大多为前院的两到三倍,同样分为主院和副院,将主人与府中小厮的日常生活隔离开来。隔离物通常会选择荷花池,上铸桥形走廊,凉亭,钓鱼台等,两侧种满植被。 江南水乡,小桥流水,讲的就是一个诗情画意。 入了前厅,何月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秦风也首次瞧见了这位在过去的十年里,与秦家来往较为密切的唐伯父,唐家家主唐子明。与普通的中年员外不同,唐子明保养得很好,身姿挺拔,壮硕,毫无发福的迹象。下颚一缕青须,又显出几分文人气质,目光内敛,不怒自威,很有气势的一个人。 一个照面,秦风便上前行礼道:“小侄秦风,见过唐伯父。” “是文宣啊。”唐子明微微一笑,抬手示意道:“坐吧。来人,上茶。” 守在一旁的丫鬟将早已沏好茶水分别摆到两人身旁的茶几上。见秦风坐定,唐子明才开口问道:“数年时间一晃即过,家中琐事繁忙,倒是许久不曾见过了,你爹近来身子还好么?” “劳伯父挂念,还行吧。” “那就好。”唐子明轻轻应了一声,便是一阵沉默。过了许久,他似是在与秦风说话,又似是在自言自语,喃喃说道:“先前听闻你考上了秀才,老夫也为你高兴。当今之势,取财富易,得功名难。文宣,你若是有上进之心,当再接再厉,一心求举才是,他日入仕为官,未尝就没有封侯拜相,光耀门楣之时。可你。。。着实令老夫失望,竟如此不知轻重,与人在那种地方大打出手,实在是。。。哎!” 秦风闻言,不禁汗颜,他这是又给那早死鬼背黑锅了,奈何这事还没法解释,只得苦笑回道:“确是小侄不是。” 唐子明抬起手摆了摆,也颇为无奈。“老夫家中的情况,你爹应该也告诉过你。老夫早年丧妻,之后也未再娶,膝下就盈盈这一个女儿,自幼便溺爱,放纵贯了,以致她的性子特立独行,难以管束。当初与你家商议你们的婚事时,盈盈其实是不愿意的,只是恰好你在那时中了秀才功名。在老夫再三劝说之下,她算是半推半就地应了下来。可惜,之后出了那件事情,她便改了主意,宁死不从了。老夫虽不愿做那无信之人,可实在也无法为你开脱,只得厚颜取消了这门婚事。文宣呐,你莫要怨老夫才是。” 秦风又没见过唐盈盈,对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妻究竟是美是丑,是圆是扁都不知道,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听了这话,他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却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妥,便轻咳一声,满是遗憾道:“唐姑娘蕙质兰心,内外兼修,是小侄没有这福分,自身修养不够,以致高攀不上,如何能怨得了旁人?” 这番表态,让唐子明颇为满意。“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不过了。呵呵,实不相瞒,老夫方才见到你的拜帖,还以为秦家这是上门讨说法来了。” “唐伯父言重了。”秦风抬手拱了拱,继续说道:“我爹因有些急事需要处理,一时脱不得身,便让小侄前来拜见伯父。主要是问一下,关于盐运的事情,想必伯父也明白,两家之前签订的契约,即将到期了,是不是需要重新签订一份?” “原来是为了此事。”唐子明颔首道:“唐秦两家已合作了十来年,签过两份契约,秦家这些年来办事兢兢业业,从未出过任何纰漏,老夫还是很满意的。按理说,这第三份为期五年的契约,也该是与秦家签订,不过此事,出了些意外。” “哦?还请伯父说明。” 唐子明脸上浮起一抹尴尬之色,说道:“不久之前,杭知府曾会见过老夫,为新到苏州城的钱家,索要一份盐运契约。知府大人的面子,老夫不能不给,故而已经应下了。至于秦家这边,贤侄,你看这样可好,等这份契约到期之后,你我两家再续签,如何?” “呵呵。” 秦风笑了,他是被这老家伙给气笑了! “贤侄何故发笑?”毫不掩饰的嘲讽笑容,让唐子明不由沉下了脸色。 秦风笑容依旧,淡淡说道:“贩盐,于唐家来说,乃是立足之根本。如此重要之事,即便有知府大人从中牵线搭桥,想必唐伯父也不会贸然决定,对于那个即将合作的钱家,必然要细细调查一番。如今既然已经决定了,一定是知根知底的。” “这是自然。” 秦风笑容猛地一收,沉声道:“那唐伯父应该也已经知道了,钱家与我秦家的关系究竟如何了?” “贤侄说的原来是这件事。”唐子明朗声一笑,道:“不错,老夫的确知道。不过那又如何?无论先前你秦家与钱家关系如何不睦,钱家毕竟已经离开了吴县,迁来了苏州城,什么恩怨也都该放下了。贤侄在此事上如此计较,心胸未免狭窄了一些。” 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当真是说一套,做一套!此话一出,秦风才对他生出的些许好印象,历时便烟消云散了。不过终究是正事要紧,他按捺住火气,做了下最后的争取。“伯父,合作之事自古便有‘做熟不做生’的说法,唐秦两家合作已有十年,伯父您也说了,这些年来,我秦家做事从未出过任何纰漏,且小侄自认,在酬金方面,我秦家已降至了最低。盐运看似热闹,实则获利无几。伯父于此时撤换合作对象,实则也冒了不小的风险。况且以唐家的地位,又何须去看知府的脸面行事?还望伯父以两家情谊为重,此事或可还有商榷的余地。” “贤侄所言不差,老夫的确无惧于杭知府。可问题在于得罪官府,也得有个理由,至于唐秦两家的情谊。。。”唐子明抚须失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若是婚约未曾取消,老夫自然以两家情谊为重,如今么。。。” 商贾逐利,这些世家大族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偏还一副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模样。这让地痞出身,颇重义气的秦风极为不齿。他不由冷笑道:“好一派世家作风,小侄今日领教了。” 这摆明了就是讽刺的话落入唐子明耳中,果然让他面色一沉。“唐家之事,自有老夫做主,无需他人说三道四。至于贤侄你么,莫非你爹不曾教过你该如何与长辈说话?” 这无耻老贼,事做的这般绝竟还有脸以长辈自居。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秦风懒得再看他那副势力嘴脸,起身抬手道:“原话奉还,此一时,彼一时也。人视我父为兄弟,秦风必以子侄礼待之,人视我父为草芥,秦风便视其为无物!小侄今日便最后一次唤你声‘唐伯父’,至此之后,你我两家义消情灭,不拖不欠!小侄祝‘唐伯父’合作顺利,财源广进,告辞!” 说罢,拂袖而去! “哼,猖狂小辈!”望着秦风离去的背影,唐子明重新坐了回去,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喃喃道:“秦家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老夫愿意,随时可以再扶持一个秦家出来,翻脸,也是需要本钱的。” 秦风刚出唐府大门,紧随身后的富贵便回头愤愤地吐了口唾沫。“呸!什么玩意。” 说着,又小心地赔起笑脸道:“少爷,您别生气,犯不着。不合作就不合作呗,反正也赚不到几个钱,让与钱正鹏他们家也无妨。” “你懂个屁!”秦风没好气地瞪了富贵一眼,无奈道:“能不能继续合作于我秦家来说并不重要,唐家老鬼不愿继续签订契约,我没意见,他另则旁人合作,我也没意见。一行有一行的道,同一行的人各自有各自的道,谁也干涉不了谁。故而唐家无论选择哪家车马行合作,我秦家的损失着实有限,不痛不痒,尽可等闲视之。可现在,唐家老鬼却选择了一个行外人,这说明什么?说明钱家也有意涉足车行忙的买卖了。” “那又如何?”富贵有些不太明白。 “盐运买卖,获利的确不多,但却有一个无与伦比的优势,依靠盐运可以极为顺利地建立起一条运输网,而且这张网范围极广。我方才说了,不同行业有不同的道,为何隔行如隔山?只因不是这行的人便摸不到那条道。钱家的造纸作坊本身不值几个银子,其价值完全在于原材料的进入以及出货渠道,这便是道之所在。盐运也是如此,可以在短时间内帮助钱家建立一条属于他们的道,顺利在运输业扎根。而苏州城距离吴县太过接近,且地理优势非常明显,若是钱家成功涉足车马行,于秦家来说,便是大大的不利。” 秦风喃喃说道:“就此想损害秦家的利益,想得也太便宜了一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9章 心思 这是一处极为奢华的豪宅。 宅子奢华,却极为偏僻,位于某处山峰之巅。周遭群山环绕,树木葱郁,兽鸣鸟啼,充满了原始意味。宅子大门之外,紧连一片树林,林中甚至看不见一条人为走出的小道。只在一些雨后尚未完全晾干的泥泞处隐约可见几个脚印以及为数不多的车轮痕迹。两侧荆棘遍布,无有人烟。 宅子的后院,完全依托于悬壁之上,地势险峻,风声啸啸。此处极为凉爽,是难得一遇的避暑圣地。 悬崖旁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宽一丈,长则三丈有余,石面光滑,平整,其中约有三分之一处于悬崖之外,向下瞧去,便是云雾缭绕的万丈深渊。横出悬崖的石面上,建有一座凉亭,远远看去,隐约可见两个人影。 那是一男一女,皆是一席丝衫,衫白胜雪,与周围的薄雾融为一体,颇有意境,仿若一幅天然画卷,令人赏心悦目。 男人,三旬有余,头戴玉冠,面容清癯。他的五官不算特别英俊,却极有风度,眉宇之间,沉稳自信。似是长居高位之人,那对虎目炯炯有神,带着几分蔑视一切的孤傲感。他于崖边盘膝而坐,上置一把七弦琴,仿若女子般白皙的双手轻柔而快速地在琴面上不断抚动,运姿优美,似若太极。可那飞扬出的琴声,却是铿锵有力,悠然持久,如若战阵之中的军鼓,让人听闻之下便生热血沸腾之感。 他是一个书生,又似一个将军,热血的琴音配上那孤傲淡然的神色,可谓霸气自生。 女人相对年龄就要小上一些,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相貌虽美,却面容冷俏,没有一丝表情,如同一尊冰铸美人,让人敬而远之。她立于男子身后,手中一杆翠绿色的短箫置于唇边,娴熟美妙的音律不断自箫中飘荡而出。 瑶琴锵锵,杀伐之意颇重,短箫嘤嘤,婉转温雅。此刻尚以琴声为主,箫声和之。不多时,琴声渐渐趋于柔和,两音忽高忽低,如两条蛟龙互相缠绕,直冲天际。蓦地曲调再变,箫声成了主调,瑶琴杀伐之气尽去。似是将军已得凯旋,卸甲而归,看着痴痴而盼的妻子,只余万般柔情。 曲音如画,王者之霸气,儿女之柔情,尽在其中,令人沉醉。 当弹出最后一个音符,男子缓缓闭起双眼,似乎仍在回味。过了许久,他才重新睁开了眼睛,唇角浮现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淡淡说道:“一儿,你的箫律又精进了许多。” 得其一赞,女子那冷峻的俏脸仿若冰雪消融,竟露出一抹令人惊艳的笑容,轻声回道:“主人谬赞。” 男子缓缓点头,却不再多言,顿了顿,才道:“近日外面可发生了什么事?” “一切尽在掌握,不足主人费心,不过。。。”女子略一犹豫,还是开口说道:“苏州府那边,似乎出了些状况。” “哦?” “我们在苏州城的人飞鸽传书,听闻五公子已经放出了消息,所有千宗名下的掌鞭,不得出借钱家。” “钱家?什么钱家?” “小人物而已,先前是吴县的一家大户,做着造纸作坊的买卖,据说是被五公子摆了一道,赔了许多钱财,甚至还惹上了官司,不得已只得背井离乡,去了苏州城。不知怎么的,与苏州知府扯上了关系,那杭远山从中斡旋,从五公子手中夺下了唐家的盐运买卖。”女子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地说道:“想来是五公子心中恼怒,有意为难钱家。毕竟要做运输的话,关系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需要很多对江南各处道路了若指掌的掌鞭,否则就算货物出了苏州城,恐怕走不了多远就会迷路。” “哦?”男子眉头一挑,不由失笑道:“这小五,莫非当真胸无大志?与这些蝼蚁有什么好计较的。” 女子也跟着摇了摇头,问道:“下面的人想问下主人的意思。” “我的意思?小孩子过家家,莫非我还要跟着胡闹不成?呵呵,那钱家无非只是小五的玩具而已,由着他去闹吧。”顿了顿,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一蹙,道:“不过义父既然收了小五,我这当大哥的也不能毫无表示。这样,就把苏州府当礼物,送给小五吧。想来,义父应该也是这个意思。一儿,这事就交给你处理了,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我们的人从苏州府全部撤离出来。另外,那些投效我们,却无法撤离的百姓千宗,立刻切断与他们的所有联系,今后凡是苏州府的事,我一概不插手过问。” 女子显然有些犹豫。“如此,是否会让二公子趁虚而入?” “不会!”男子淡淡笑道:“老二素来精明,顺势而行的事他一准会做,可若是逆风而上,打死他也不会干的。小五家居吴县,于情于理义父也不希望苏州府在我等的掌控之中,否则到处束手束脚,小五难成大器,这不是义父希望看到的。他自己不成才无妨,可若是我等存心为他设置障碍,便是以大欺小,义父即便不会插手,心中也定然不满。与其如此,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至于老二么,金陵这盘棋,他已经无路可走了,投子是迟早的事,就算他不知进退,强占了苏州府,在我的层层包围之下,又能有何作为?” 说到这,他又微微一叹。“老二一旦得到消息,必然也会做出与我一般无二的选择,放弃苏州府是明智之举,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老三。” “三公子?” “嗯。”男子颔首道:“他协助我坑了老二一次,也算是出了不少的力。一旦金陵事定,江南之地我也得按照约定交付于老三打理。苏州府与金陵近在咫尺,这块肥肉,只恐他舍不得放弃,毕竟隐忍了这么多年才有所得,这也是人之常情。” 女子皱了皱眉,不解道:“主人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了,就算宗主不满三公子,也不会对他动手,充其量不过训斥一番。二公子此番注定元气大伤,三公子当无后顾之忧才是,若他有心对付五公子,当是十拿九稳之事。” “十拿九稳?不见得。”男子面上浮起一抹冷笑,悠然道:“莫要忘了,在浙江还潜伏着一匹豺狼。我这四弟虽平日看来人畜无害,一旦他露出獠牙,那可是比任何人都要凶残的。小五不足为虑,可也正因如此,老四绝不会对他有任何敌意,两人反而有合作的基础。老三万一托大,着了老四的道,呵呵,他就算不死怕是也得脱层皮。那我便要独自面对老二的反扑了,这可不是我希望看到的结果。” 琢磨了片刻,他才补充道:“虽然未必有用,还是嘱咐一声的好。一儿,你此番去苏州府之前,先去一趟金陵,告诉老三,尽量放弃苏州府,若是他执意不听,那便让他千万留意浙江那边的动向,万万不可有所疏忽。” “好,我知道了,主人放心便是。” ------------------------------- 南都,成都。 千金台,坐落于成都的核心位置,是近一年多来,突然冒出的一家赌坊。占地不大,即便比起周围的酒楼都要小上一些,可它却极为特殊,有别于其他赌坊,它只为有钱人服务。这个“有钱人”指的并非是口袋里有几个散钱的普通百姓,而是成都城内,颇有名望的豪门巨富。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赌坊的其中一项规定:任何赌局,每把投注的本钱都不得小于一百两。故而这不光是豪赌的好去处,能进门赌上几把,更是一种身价的体现,炫富的手段。 赌场生意很好,因客户的局限性,虽没做到络绎不绝的地步,可自门内传出的吆喝声,往往从一大早便已开始,入夜方歇。盈利多少,难以评估。至于赌场的东家,一样极为神秘,只知其颇有后台。曾经有个指挥使司的副千户,霸道惯了,输了钱财竟赖账,结果一个堂堂从五品的武将,愣是让人打断了一条腿,事后连个屁都没敢放,众人方知这赌场绝不好惹。 傍晚时分,本该是用膳之时,千金台大门内仍是不断传出喧嚣之声。 十来个年轻公子围在一张赌桌前,一个个瞪大着泛红的眼睛,卖力地嘶吼着:“大,大,大!” “四,四,六,大!” 随着赌场小厮揭开玉碗,三颗筛子历时便映入众人眼帘,激起了一片疯狂的大笑。 “哈哈哈!旋之,你今日这运气,可当真是让人羡慕啊!”其中一个青年拍了拍站在最前方那个青年的肩膀,由衷地赞叹着。 “呵呵,运气这事,的确如此,若是来了,想挡都挡不住呢。”名唤陈琦言的青年一脸满足地收起桌面上的银票,随手塞入怀中,向着桌对面一个年近三十的汉子笑道:“三郎,可还敢再赌几局?” 那叫“三郎”的汉子,一副憨厚的模样,他为难地咧嘴苦笑一声,又颇为无奈挠了挠头。“赌是一定要赌的,可我今日带来的钱已经输光了,这也没法继续了。要不你们先玩着,待我去寻赌坊掌柜筹借一些,咱们再大战三百回合。” “无妨无妨,快去快回。”陈琦言豪爽地摆摆手,拉住身旁两个青年,有说有笑地又开了一局。 三郎长长舒了口气,起身便自顾自去了中堂。 赌坊掌柜正在中堂品尝,见他入屋,本能地便要起身。在三郎微微抬手示意之下,掌柜便又一声不吭地坐了回去。 三郎并不搭理他,从一旁绕了过去,掀开帘子,直接入了后堂。 后堂不大,一看瞧去只是一间普通的房间。屋内的木桌旁坐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少女,穿的中规中矩,布料为淡青色,长发披肩,小脸上挂着一幅单框眼镜。三郎入屋,她只抬头撇了一眼,便又将视线挪回到手中的翡翠算盘上,五指飞舞,“噼里啪啦”地打个不停。 三郎摸了摸鼻子,无趣地在她身旁坐下,手掌一摊,道:“再给我拿些银票来。” “没有。”少女头也不抬,淡淡回道。 “别闹,赶紧的。” 少女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右手扶了扶镜框,看向三郎严肃道:“主人,我必须提醒你,你这些日子已经输掉七万两了。咱们的银子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所以,可以收手了。” “我说。。。”三郎一脸纳闷地盯着少女那一本正经的小脸,疑道:“老头该不是在骗我吧?当初不是说好的,你的性格会跟我越来越像么?四儿,我怎么感觉你跟了我几年,反而与咱们家账房先生一模一样了?” 他话才说完,见四儿又要垂下脑袋去研究算盘,忙改口道:“我这可不是赌博,是在做买卖呢。输了区区七万两,这才哪到哪啊?只要拿下这个姓陈的,咱们的回报可远远不止这个数。” 四儿再次抬起头,问道:“他是谁?” 三郎神秘一笑,道:“四川布政使家的独苗,你说他值多少银子?” 听了这话,四儿那微微蹙起的眉头瞬间便舒展开了,随手从腰间取出一沓银票递了过去。三郎嬉皮笑脸地接下,正要出门,又被她喊了回去。 “主人,方才苏州府那边传来了消息。” “哦?又出什么事了?” “五公子放出消息,让苏州府千宗不得出借掌鞭给钱家。” “这样啊。。。”三郎面露茫然之色,接着一抹狡黠自眼底闪过,喃喃道:“小五这是有要夺苏州府的预兆了啊。。。呃。。。那我这当二哥的,没理由不照顾弟弟一些。这样吧,四儿,你立刻去苏州府一趟,把咱们的人都撤出来,同时切断与那些已经投效我们的千宗之间的联系。做好事,也不能不留名,你再带上十万两银子作为见面礼,去看看他。就说我近来有些麻烦事,等闲暇之余再寻他吃酒。” “那这里?” “小五那比较重要。”三郎微微一笑,道:“我付出了这么大代价总算骗过了大哥,他万万不会想到,我明争金陵,暗夺成都,这边只待搞定那位陈家少爷,利用官府的力量,我就能完全掌控四川,等大哥回过味来,大局已定,他还能耐我何?放心吧,这里已经没有多大问题了。” 说到这,他目光渐渐阴沉下来,砸了砸嘴,喃喃说道:“只是金陵一步棋,我却忽略了那位从不显山露水的好弟弟,若非老三摆了我一道,还真不至于出现这等损失。来而不往非礼也,小五若是要夺苏州,便是在老三的狗嘴里刨食,任他隐忍功夫再强,这事他一准忍不了。如此一来,我那亲爱的四弟怕也不会闲着。看来金陵的暗桩还有利用价值,暂时撤退不得。先隐藏起来吧,一旦时机成熟,我便能给老三送上一份让他终身难忘的厚礼。呵,呵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章 品茗会(一) 钱家是否能重新站起来,秦风对此并不关心,钱家若做成了车马行是否会对自己家中的产业造成什么不利影响,秦风也不在乎。说起来,韩林对他的性格比喻,再是贴切不过。 他是一条蛇,安安静静地盘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上,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享受生活。他会吐蛇信,也会露出獠牙,但那只是针对一些他感兴趣的猎物,比如。。。夏荫儿。秦风的口味很挑剔,食谱范围相当狭窄,并非对任何人都有兴趣。而且食量不大,进食一次,够他消化很久,很久。。。只要不打扰到他,没踩到他的尾巴,他都不会放在心上,更遑论向对方施展攻击行为。 钱正鹏妄图与他抢夺食物,所以秦风毫不犹豫地咬了他一口。这并非受仇恨驱使,纯粹利益争夺而已,自然谈不上什么恨意,也不存在非得弄死对方的执着。加之秦风励志做一个纨绔子,家里的产业素来不愿操心,爱咋咋的,横竖他不会饿死,也影响不到他的生活品质。 之所以要与钱家为难,说白了还是为了赌一口气。 地痞出身的秦风,对无情无义的小人最为反感不过,若是唐子明换一套说辞,话说得委婉一些,而不是如此光明正大的恬不知耻,秦风也未必会与他们计较。而充分见识了那副小人嘴脸后,他不爽了,狠下心来非得把这事搅黄了才肯罢休。至于合作?去他娘的合作,就算姓唐的现在跪在他面前相求,他也不会考虑。 琢磨了许久,他这才决定从软件方面入手。 人脉关系,资金,运输网,这些是硬件,秦风无法直接干预,而软件方面只有掌鞭,是足以影响大局,且有入手机会的因素。当然,这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他总不能等钱家招到了人,再上门劝说别人不要接这工作吧?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动用白莲教的力量了。 百姓千宗,是匪更是民,早已与民间融为一体,可谓无孔不入。苏州府必然也有千宗的存在,且影响力绝对不小,他们是地头蛇,若是有他们在暗中出力,这事自然也就不难办了。唯一的问题就在于,是否该去去指挥这些人。 指挥方法只有一个,就是以隐宗五公子的身份直接下令,如此一来,但凡是白莲教中人,多多少少都该给他几分薄面。事或许能成,可却也为今后埋下了隐患。 白莲教是干嘛的?不去造反都对不起这个名号!可问题秦风并不想反。自古以来,做过皇帝梦的如过江之鲫,敢于扯旗造反之辈也绝对不在少数,有几个成功的?上下五千年,也不过寥寥数十人而已,这概率,可比买彩票中头奖的概率小上太多了。秦风自认没有这份运气,也不认为包括义父韩林在内的其他人有这份运气,一种不可能成功的行为,却要为此但上与之相应的惩罚,就算他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商人,这笔账还是会算的。 加入白莲教,只是权宜之计,为了寻回夏荫儿,不得已而为之。幸亏韩林没有对他提过任何要求,要他去办任何事情,否则他当即就会拂袖而去。扯淡呢!要死你死去,少爷不奉陪!在秦风看来,只要没干任何事情,没留下任何能让人抓住的把柄,谁能证明他和白莲教有关?就算哪天出了事,麻烦也落不到他的头上。 可若是以五公子的身份发号施令,他与白莲教可就再也不能切个干干净净,隐患是不小的。 为了这事,秦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琢磨了整整一日。直到第二日一早,他才下定了决心。千宗的势力错综复杂,朝廷绝不可能完全区分出来,想要全面打击更是难上加难,既然如此,只要自己不与白莲高层有什么明目张胆的来往,也不是没法子赖掉,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消息让莲七帮忙放出去了,这丫头虽不谙世事,不过对白莲教的熟悉却远在秦风之上,如何暗中发布消息,她自然知道特有的渠道,倒不用秦风为此费心。消息放出去,短时间内也瞧不出什么,他便安心等待老太太大寿之期的到来。 不想才过了两日,大清早的秦风还未起床,曹齐便径自寻上了门来。府中管事通报之后,秦风忙穿戴整齐,迎出府去。他虽动作颇快,不过穿戴梳洗总要时间,曹齐却也在门前等待了不少时间。 秦风出门,见他一脸焦急的模样,开口便先致歉。“抱歉抱歉,久等了。”回头一瞧,见李媛也在,又道:“李姑娘好。” 李媛是个十分恬静的姑娘,面上始终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与东方靓不同,她的微笑并无半点敷衍之色,很平和,令人发自内心地感到舒服,属于典型的大家闺秀。她话不多,仅向秦风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嗨,可等死我了,赶紧的,再晚怕是要赶不及了。”曹齐说完,拽起秦风的胳膊便要向街道上走。 “慢着,慢着!”秦风急忙将他唤住,纳闷道:“上哪去?” “品茗会啊!你不去看看么?” 品茗会?有点耳熟,秦风隐约在哪里听过。细细一琢磨,他才回想起来,前两日有个姓许的公子哥曾邀请过东方靓,好像就是去参加这所谓的“品茗会”。秦风纳闷地问道:“品茗会?喝茶的么?比谁家的茶叶好喝?” “哪跟哪啊!”曹齐闻言,翻了个白眼道:“江南乃是锦绣之乡,文风颇重,唐家小姐素来酷爱诗文,便寻思出一个‘以诗会友’的法子,就是这品茗会,虽叫品茗,实则乃是品诗词,品文章,苏州府的青年才俊,甚至许多喜好诗词的千金小姐便会借此机会,齐聚一堂,切磋诗词,畅谈国事,乃是整个江南地区最为隆重的文学盛宴。文宣,你可是咱们吴县最为年轻的秀才公,这等露脸的好机会,怎么放过?快随我一同前去,嘿嘿,也给咱们吴县才子长长脸面。” 得了吧!秀才?秀你大爷的!那个吴县最年轻的秀才公早就翘辫子了,他不过是一个大学毕业证都没有的地痞混混。至于诗词,他倒是会一些,可那又如何?诗词这东西讲究一个题材,得应景,可不是随随便便剽窃几句就能过关的。他去了能说什么?鹅鹅鹅,曲项向天歌?还是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不应景,诗再好有个屁用!徒增笑柄而已。 “不了不了,我还是不去了。”秦风当即就打起了退堂鼓。 “你必须得去!”曹齐坚持,严肃道。 “为何得去?” “莫非你没听清楚?我方才不是说了么,举办品茗会的人,乃是唐家小姐。”曹齐恨铁不成钢道:“就是曾与你定下了亲事,后又无耻悔亲的唐家小姐,唐盈盈!” “哦,是她啊。” “就是她!”曹齐愤愤然道:“文宣,说这事可不是我有意要揭你伤疤。虽为了秦叔叔的脸面,大家从来不提这事,可在吴县,早已经传遍了。他唐家有什么了不起的?区区一个苏州府唐家,又不是青州唐家,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商贾世家,买卖做得大了些,关系路子多一些,真以为自己是阀门世家不成。真叫秦叔叔好说话,若是换了我,交换了婚书她还想取回去?做梦!大不了迎过门之后再休了她。悔婚,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所以我才说,今日你必须得去,你得让所有人瞧瞧,唐家这是错过了一个多好的女婿。旁的不说,你就是为了秦叔叔,这脸面今日也得去争上一争。” 举办品茗会的就是唐盈盈,秦风如何不知?放眼苏州府,有这份面子,这份能力将青年才俊聚集起来的,还能是哪个唐家?脸面秦风自然想要,可问题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比谁都清楚,若是贸然前去,莫说脸面挣不回来,只怕胯下那块遮羞布都得一并赔出去,那才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说白了,还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自个肚里没墨水,底气不足,怨得了谁? “算。。。算了吧。”秦风笑地有些牵强。“我好歹是一个七尺男儿,怎好与女子一般计较?说出去也是丢人,是吧。” “又不是泼妇骂街,有什么好丢人的?以文胜之,光彩!以德服之,体面!”曹齐还在劝说。“你无需羞辱她,只需将你肚中文采当众展现出来,就足矣让她羞愧难当了。” 一肚子草包,何来文采的容身之处?看不到也就罢了,万一展现错误,反而不美。秦风只顾摇头,任曹齐口吐莲花,就是不应。光膀子他不在乎,当众裸奔他还没这么大勇气,遮羞布还是要的,丢不得呀! “正远,你就别逼我了,那场合着实不适合我。”秦风看了眼李媛,为难地说道:“你们都是成双入对的,我若是也有个女伴,去瞧瞧倒也无妨。你看,人家给我退了婚,我至今就连个女伴都没有,若是孤身前去,岂非惹人家笑话?” “这。。。”曹齐一愣,想想倒也是这么回事。 所谓品茗会,切磋诗词是不假,可话说回来,前去参加的,全都是些二十左右,风华正茂的才子,才女,若是年龄大些,任凭你再有学问,也是入不得门去的。为何?说白了,品茗会实则还兼顾了联谊会的性质。 男子若是对某个女子有意,邀请对方参加品茗会是再合适不过的借口,文学盛宴,多高雅的事?即便女子对其无意,往往也不会拒绝,因为在这种场合下,她们有很大的几率可以结识些让她们感兴趣的男子。凑对前往,不过是个形式而已,席间若是相谈甚欢,随时可以改变对象。 男子虽然对此心知肚明,不过能成功将心仪女子邀出,多少也算是一种成功。若是表现得比较优秀,成功引起对方的好感也并非难事。 因此,但凡单身男子,大多都会携带女伴同去,除非实在邀请不到,至于如曹齐与李媛这种已经确定了关系的,自然也是一同出席。独自前往的,虽不会让人鄙视,但的确多少是有些失了面子。 尤其如秦风这种情况,让人甩了,自然不能向对方展现出单身狗的状态。他不但得带个女伴,还不能随随便便就找一个,必须得寻个能镇得住场面的。 曹齐也是初来乍到,自然没见过唐盈盈究竟是何模样,不过能受人如此追捧,有资格举办品茗会,除了身份之外,自身条件也定然不错。想要压她一头,谈何容易?莫说时间不够,就算定下心慢慢寻找,仅在苏州城中怕也不容易找到。 这事,还真有些麻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1章 品茗会(二) “虽说诗词什么的,对我来说实在不成问题,不过你也看见了,实际情况不允许啊。”秦风满脸遗憾地摊了摊手,无奈道:“行了,还是你们自己去吧。至于挣面子什么的,改日若有机会。。。” 秦风话未说完,便听身后传来一个幸灾乐祸的取笑声。“小姐,你看,他又在吹牛皮了。” 吹牛皮?谁!谁啊!会不会说话?秦风极为不满,转身望去,就见胡府门前的台阶上站着两个人影,正是东方靓与丫鬟蛮儿。他脸当即就黑了下来,不阴不阳地回道:“怎的?充军回来了?” 不算友好的态度,东方靓却不以为忤,淡淡说道:“刚回来,恰好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事。真没想到,你还让人给退婚了。” “干你屁事!”秦风恨恨地瞪了这个装模作样的女流氓一眼,不由的又开始心疼起了他的珠子。从小到大,只有他勒索别人的份,自己何时被别人勒索过?每次见到东方靓,都会让他忍不住想起那不堪回首的人生污点,有好脸色才怪了。 “的确与我无关。”在家门之外,东方靓的涵养一直就保持得很好,不温不火,不咸不淡的模样。只见她俏脸浮起一抹微笑,道:“不过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何况在我家乡,一诺之重,万金不换,无义之人最为可鄙,尤胜偷儿。此等行径,我又如何能视而不见?方才我都已经听你们说了,你现在不就缺个女伴一同前往么?呵,你看我如何?” “姑娘说得好!”秦风还未搭话,曹齐这厮便已先一步高潮了。“文宣,以这位姑娘的姿容相貌,镇场绝无问题,难得人家一片赤诚,你们便一同前往吧。” 一片赤诚?见鬼去吧!女流氓能骗得了旁人,秦风如何会上她的瘟当?开玩笑,悔婚便是罪大恶极?那她千里迢迢跑来中原的逃婚,莫非就是一番壮举?值得歌颂?根本就是五十步笑百步,脸皮之厚,着实令人感慨。这曹齐,说到底还是太天真了,缺乏社会经验呐。 看看,仔细地看看,挂在那个女人唇边的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哪来半点路见不平的愤懑?压根就是幸灾乐祸,是唯恐天下不乱,是想拿别人的不幸作为自己乐呵的资本。 明知是个坑,秦风怎么会傻傻地往里跳,他面上闪过一抹冷笑,嘴上却客套地说着。“多谢东方姑娘美意,不过。。。” “不过什么?”东方靓笑着揶揄道:“怎么?你是嫌我不够貌美,会给你丢人么?”说着,便优雅地抬起右手,将悬于肩上的秀发勾起,轻轻向后一撩。一个小小的动作,竟是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在自己老娘这么些日子的锤炼下,东方靓这点故作的媚态,自然影响不到秦风。不过他不吃这一套,架不住旁人吃。曹齐连连摇头道:“怎么会,在下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姑娘的姿容,当世罕见。文宣,时间差不多,你就莫再推脱了,一起去吧。” “蛮儿,你先回去吧。”东方靓嘱咐一声,便娉娉婷婷地行至秦风身旁,示威似地看了他一眼。“走吧。” 这个贱人!秦风在心中恨恨地咒骂一声,却也无可奈何,实在架不住曹齐的死缠烂打,只得无奈一叹,认命了。 秦风冤枉了东方靓么?没有!丝毫没有!东方靓就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才怂恿他去的。 西域的姑娘性子活泼,各个能歌善舞,东方靓更是个中翘楚,歌舞一道,她极为擅长,对于和西域风格迥然不同的中原歌舞,她同样很感兴趣。中原文化,吸引她的东西有很多,唯独诗词一道,东方靓对此没有任何兴趣。在她看来,所谓的诗词,不过是酸腐文人特有的牢骚形式。 西域人性格豪爽,直来直往,最瞧不起的便是拐弯抹角,而诗词则恰恰考验人拐弯抹角的功底,讲究一个意境,若是太过直白,便是落了下乘。对于这种与自己理念相违背的东西,东方靓自然瞧不上眼。 品茗会,毫无吸引力,故而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所有的邀请。 东方靓不喜诗词,却多少有些了解。不读圣贤书,那是写不出诗词来的。秦风能写诗词?她不信!读过圣贤书的人,怎么会是个偷儿?还是个兼职骗子的偷儿。 此番前去,她除了想见见那位悔婚的女英雄,真豪杰之外,更是打定了主意,在秦风当众出丑时,定要好好看看他的笑话。至于作为他女伴,且对诗词之道毫无涉猎的自己会不会跟着丢人,她不在乎。毕竟女人,尤其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占便宜的,没有人会介意她不是一个才女。因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嘛!对一个德貌双全的女子来说,才也就不是这么重要了。 闲云庄,是唐家在苏州城外的一处别院,距离北城门约五里左右,避免了城中喧闹的同时,却也争取了最大的便利。庄园附近,都是唐家的田产,在享受着比别处更为低廉的地租同时,那些佃户也就承担起了庄园日常清扫,维护的工作,为唐家节约了不少人力。 自唐盈盈将此处设为举办品茗会的地点之后,她便从自己府中抽调了几个下人,主要负责为来客煮水,泡茶,做饭。除去这些工作,庄园尽量维持在一个无人状态。一是为了避免客人产生拘束感,二也是怕多了闲杂之人,会影响来客诗兴。以氛围来说,德云庄的确是不二之选。 秦风一行人出了北门,不多时便到达了庄园门前。门前并无人守着,门庭大开,只在大门左侧有一对木桌后,坐着个清袍老者,桌上摆着纸笔。 李媛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参加品茗会了,她向老者微微一笑,轻声打了个招呼,便移步上前,拾起毛笔,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秦风在后头瞄了眼,只见上头的名字密密麻麻,粗略一点,怕是得有三四十人。 这还真是来晚了啊! 一行人在李媛的带领下,入了府门,径直向前厅行去。 才过了一道回廊,远远便听到了从前方传来的喝彩声。想来是有人吟出了不错的诗句,博了个满堂彩。 前厅门前,就有人守着了,是两个唐府的小厮。见到秦风等人,左侧一人极为客气地笑着点了点头,不声不响地将门打开一些,之后才轻声道:“就在里面,几位请。” 门开了,又走入了几个人,厅中众人历时就将目光投了过来。 秦风放眼望去,的确已有不少人落座了,厅内似乎不是想象中的“课堂布局”,而是类似后世学校搞活动时的桌椅布局。将中央完全空出,桌椅围成一个圈,这样无论是谁说话,其余的人都不必转身去看,可谓一目了然。 几人入门,厅内众人目光便不约而同地投了过来。 面对着大门的位置乃是主位,秦风抬眼望去,就见那坐着一个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头梳双丫髻,秀发如缎,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内衬月白色小衣,外套丝制薄褙,如花树堆雪,环姿艳逸,倒是个一等一的美人。秦风暗自琢磨,想来这女子便是唐家小姐,唐盈盈了。 待看清来人,唐盈盈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这笑容落入秦风眼中,便觉又是令一番美景,不同于东方靓的孤傲,李媛的恬静,那是高雅,搭配上清丽容色,更是让人赏心悦目。“媛媛,怎来的这么晚?” 李媛心里很矛盾,方才来之前,曹齐与秦风的话一字不漏地落入了她的耳中,未婚夫婿的态度很明显,对出尔反尔的唐盈盈压根没有半点好感,此番前来,甚至还报有让其好看的心思。奈何自己与唐盈盈又是相识多年的手帕交,素来亲密,两头夹着她着实有些手足无措,帮着谁也不是。无奈之下,只得两不相帮,权当不知,由着他们去。 现在唐盈盈热情地与她打起了招呼,李媛更是烦恼。曹齐正在身旁,她也不好表现地过于亲密,只得以含蓄的笑容回应。“唐家姐姐,抱歉,路上有些事,耽搁了。” “无妨,我们也才刚开始。”唐盈盈笑容依旧,待看见挨着李媛的曹齐,她的笑容中不免带上了几分揶揄。“这位想来就是媛媛常与我提起的曹公子吧?” “在下曹齐,见过唐姑娘。”曹齐保持着很好的风度,抬手见了一礼,那模样,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奈何在心里,曹齐却已是满头大汗,暗道那个悬啊!以他纵横花丛多年,阅女无数的经验看来,这唐盈盈绝对算是极为少见的美色了。亏得东方靓主动请缨,但凡换一个人来,这场面绝然是镇不住的。若是因为自己思虑不周,让兄弟丢了脸面,他往后还有何面目再与秦风来往?打量着唐盈盈的娇美容颜,曹齐冷汗森森,心中一阵后怕。 待与曹齐打过照面,唐盈盈面色忽地一呆,不由笑道:“呵,真是稀客。不曾想今日东方姑娘竟也赏脸屈驾,我这小庙可着实蓬荜生辉呢。” 东方靓自不必多言,始终是那副面似客套,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死德性,回了个淡淡的笑容。“唐姑娘莫要怪我不请自来才好。” “怎么会呢,东方姑娘肯来,那是给了小妹天大的面子。”唐盈盈转过头,向来客扫了一眼,揶揄道:“小妹可是听说,有不少青年才俊都曾邀请过东方姑娘,奈何全都铩羽而归。”说着,她又瞄了秦风一眼,道:“这位公子竟能让东方姑娘相伴而来,想来必是大有来头,还未请教公子姓名?” 秦风咧嘴一笑,抬手道:“在下秦风,见过唐姑娘。” 唐盈盈闻言便是一愣,疑道:“你叫秦风?” “不错,吴县秦风。”秦风面上闪过一抹讥诮之色,继续说道:“在下与唐姑娘虽从未见过,不过想来姑娘也应该从令尊口中听说过在下的名字才是。” 这下子唐盈盈笑不出来了。就是他,一准没错了! 与多数的大户独生千金一样,唐盈盈自幼便在双亲的溺爱下成长,早已养成了以自我意识为中心,环境较为宽松的生活习惯。她的独立意识很强,不喜欢旁人对她的生活进行干涉,即便是父母也一样。可问题在于,无论父母对女儿的溺爱到达何种程度,在婚姻的问题上,没有人会选择标新立异,挑战世俗观念,她的婚姻注定了无法自己做主。 屈服,是唯一的选择,但不代表她就心甘情愿。 当婚事定下之后,唐盈盈本能地就对父母为她安排的夫婿极为反感,没有原因,只是单纯的厌恶。好不容易盼到了婚约解除,重获自由的一天,原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这个险些将成为她夫婿的男人,不料今日竟在这种场合相见了。 他来做什么?唐大小姐不开心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2章 品茗会(三) 愕然,慌乱,不解,愤懑,戒备,一直到最后的重新平静,唐盈盈的面部表情可谓一变再变,虽然并不明显,秦风却一点不漏地收入了眼底。 对于唐盈盈的悔婚,秦风是不以为意的,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然没有这个世界的习惯性思维。合则来,不合则去,理所当然之事,更遑论连面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终身大事便被父母决定了下来。作为男人的秦风可以无所谓,可作为一个女人而言,这的确很难接受。 唐盈盈试图对这段包办婚姻做出抗争,他完全可以理解。再说了,还是那句话,女人永远是占便宜的,尤其是美女。秦风也很难狠下心,对这娇滴滴的美人恶形恶状。他的不满,完全是唐子明的无耻所致,公私他分的清。见唐盈盈已恢复了最初的模样,秦风便岔开话题道:“说起来,在下也是不请自来的,不会扰了诸位的雅兴吧?” “怎么会呢。”唐盈盈直勾勾地看着他,说道:“只要是喜文之人,品茗会都是欢迎的,几位请落座吧。” 又是一番客套,秦风等人才寻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各自落座。 唐盈盈又瞄了秦风一眼,确定他暂时没有搅局的意思,这才回归正题,重新挂上微笑,说道:“方才刘公子这首‘江南吟’当真是不错,意境深远,朗朗上口,乃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坐于唐盈盈左侧,隔着六个位置的刘姓青年闻言不禁面露喜色,忙抬手道:“唐姑娘谬赞了,乃是诸位赏脸,不与相争,在下这才有机会抛砖引玉。” 场面话说得不错,唐盈盈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刘公子太谦虚了,公子既已拔得头筹,那就请公子为下一首诗作命题吧。” 刘公子闻言起身,横目飞快地扫了眼坐于对面的紫衫女子,那白净的脸面微微一红,朗声说道:“女子如花,在下便以花为题,还请诸位不吝赐教。” 以花为题,确是不难,这简直就是送分题。在座都是青年男女,最为擅长的便是风花雪月,平日闲暇之余便会做上几首,何须费时思考?当即便有一人占起身来。“各位,承让了!” “哦?曾公子莫非已有佳作?当真是才思敏捷。”唐盈盈微笑道:“还不吟来,让我等品鉴一番。” “那在下便献丑了。”曾公子自信一笑,先是闭起双眼,随即脑袋开始轻轻摇晃起来。“弱水千里一瓢饮,鲜花万处一朵寻,生来本是痴情种,非是花心多人情。” “不错不错。”那曾公子一首七绝吟完,当即便引来一片叫好声。诗未见得有多好,喝彩大多是一份面子,毕竟来者多有吟诗的机会,若是对别人的太过挑剔,回头轮到自己,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去,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秦风暗暗皱眉,就这也叫诗?我勒个去,这也算,那他也能做啊!无非就是凑几个押韵的字,以这字为结尾,搭配出几句连贯的话出来,有多难?当即便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文宣,文宣。”不想曹齐却被这热烈的氛围所感染,竟暗暗扯了扯秦风的衣袖,小声道:“我有个事要你帮忙。” “何事?” “你也帮我做一首呗。”曹齐向李媛那努了努嘴,道:“也让我长长脸呐。” “这。。。”秦风有些为难,他书读的不多,以花为题的似乎更少,实在没几处可以剽窃的地方。 这一脸为难显然让曹齐误会了,他忙开口补充道:“也不用太好的佳句,只要成诗便行。” “我想想。。。”秦风暗暗琢磨了一阵,这才在曹齐耳旁小声说了几句。 那话说得极没有底气,他也不确定自己这半吊子水准做出来的诗词会不会引来嘲笑。不想曹齐一听,竟是大为欣喜,想也不想地就站起了身来。“诸位诗兴正浓,在下也有些心痒,便也作上一首,请诸位指教。” “齐哥,你会作诗么?”曹齐起身,李媛吓了一跳,两人相交也有不少日子了,自家男人几斤几两她又怎会不知?只恐他文不成诗,引人发笑,丢了面子。 曹齐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朗声道:“一夕花落何人怜,十口心思我自癫,百转千肠人憔悴,万羡鸳鸯不羡仙。” 诗句一出,李媛那俏目随即一亮,终于放下了心来。这首诗谈不上有多好,却也及得上一般水准,尤其是前一个字,一十百千万,以数为诗,更是增添了几分趣味,算是颇为难得了。 “好!好啊!”李媛的评价较为中肯,不过在场这些文坛疯子,却给出了超出水准的评价。“好一个万羡鸳鸯不羡仙,意境出众,惹人遐想。前三句若是还有几分戏谑,这最后一句,已是当得起佳句之名。” 唐盈盈也是听得连连颔首,看向李媛,调侃道:“媛媛,你可真有眼光呢,曹公子不但人品相貌出众,才华更是不落人后。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男人长了脸,李媛也跟着高兴,被唐盈盈这么一打趣,引来了诸多目光,她便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娇嗔道:“唐姐姐,你又取笑人家。”话一说完,便觉有些不妥,李媛小心翼翼地看了曹齐一眼,见他满面柔情,并无半点不悦,这才放下心来,回以一个甜甜的笑容。 秦风也很高兴,不是为了曹齐高兴,纯粹是为了自己第一次作诗就赢得了肯定而高兴,天才毕竟是天才,到了哪里都能发光呐!他不由有些臭屁,笑的得意洋洋。 坐在他身旁的东方靓却无聊地撇了撇嘴,她是看笑话来的,不曾想秦风竟然真的会作诗,好生无趣。 氛围很和谐,可就在这时,忽然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哼,用词浮夸,意境全无,肤浅,肤浅得很。” 当众贬低他人诗作,这可是赤果果的的打脸,若无深仇大恨,谁人干得出来?这种情况,在品茗会上是极其少见的。当然,也不是没有,雄性动物之间一旦加入了雌性,莫说口出恶言,便是生死相搏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众人立刻便朝声音来源看去,一见那人,秦风历时就明白了。 想不明白都难,那个始终紧盯着自己,丝毫不掩饰妒忌之色的目光主人,正是先前曾在胡府门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许公子。恨从哪来还用说么?秦风狠狠地瞪了东方靓一眼,道:“这麻烦是你给我惹来的。” “与我何干?”东方靓丝毫没有承担责任的打算,立刻就撇的干干净净。“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无论他说任何话,做任何事,都和我没有丝毫关系。” 最不开心的,当属曹齐了!诗是秦风所做,可脸是他自个的。他没见过这位许公子,自然也犯不着给他面子,闻言不由冷冷说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许昌彦。” 曹齐冷笑,抬手一礼,道:“在下拙作,确是不登大雅之堂。许公子既然给出意见,不妨也作一首,指教一二。” “好说了。”许昌彦的目光依旧在秦风身上不曾移开,嘴里却已开始念道:“池内荷花鱼游走,年年人至岁岁忧,朝朝凭赏垂线柔,何时才见娇莲藕?月撒涟漪风盈袖,心如纸舟几多愁,若得芳荷笑凝眸,不枉漂泊西湖瘦。” 诗句一出,满厅疑惑之色顿去。这诗无论从工整还是意境上看,确实胜过前者一筹。这许昌彦是有真本事的,难怪敢这般目中无人。 曹齐听了,便如霜打的茄子,焉了。他不懂诗,就如不懂厨艺一般,他能品出酒菜是否美味,自然也能听出诗词是好是坏。一较之下,自己方才所吟的诗确实让人家给比了下去。技不如人,夫复何言? 满堂喝彩再起,许昌彦泛起一抹得意之色,傲然道:“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在下虽对所作之诗颇为满意,不过也不敢自认第一。在场人才济济,尤其是这位秦公子,乃是吴县最为年轻的秀才公,定然是文采绝伦,才思敏捷。在下不才,想向秦公子讨教一番。” “。。。”讨教你妹啊!秦风打定主意,不搭理他。 不想东方靓似是见到了好机会,忙提着板凳挪了挪,又挨近了秦风一些,状似亲昵地说道:“许公子,你明知秦公子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还是莫要自取其辱了。” 她不说还好,此话一出,许昌彦目中妒色更重,不依不挠道:“莫非秦公子乃是浪得虚名之辈?若是真有才学,何惜露一手给大伙瞧瞧?” 激他?以为用了激将法,他秦少爷就会上当?哼哼,不得不说,秦风还真就吃这一套。不是想吃,是不能不吃啊,不应战,脸也是没了,还不如赌上一赌呢。“既然如此,还请许公子出题吧。” “好!”许昌彦将手中折扇一合,置于手心狠狠一拍,道:“此局尚未比完,那命题自然不改,还是以花为题。不过秦公子既是秀才公,自然要加些限制,这样吧,请公子作诗一首,以花为题,但诗篇之中,不可带有一个花字,你看如何?” 以花为题,却不可带上花字?那就是得走暗喻的路子,难度上升了何止十倍?这许昌彦摆明了就是刁难人嘛!众人心中有数,不过也确实像见识见识这位秦秀才的才华,便都佯作不知,满是希冀地看向秦风。 这么多人同时向自己看来,秦风便知这下子,怕是真的没有退路了。心中不由暗暗后悔,做人还是太冲动了,如何把一肚子的草包变成诗句,当真是让他有些为难了。 慢着。。。草包。。。草!秦风忽地眼前一亮,想到了一首极为有名的诗来。他缓缓站起身,背负双手,来回踱了几步,自顾自从窗台边的花瓶中,折下一朵花来,然后重新走回座位。他凝视着花朵,抬手摘下一片花瓣,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随着花瓣不断离开花托,秦风缓缓吟道:“一片。。。两片。。。三四片。”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这是什么意思?让你作诗,你点起花瓣来了? “五六七八九十片。”秦风依然在边摘边念。 “。。。”众人皆是一副无语的表情,曹齐更是满脸焦急地看着秦风。 秦风淡淡一笑,将光秃秃的花托随意朝桌上一丢,继续吟道:“千片万片无数片。” “噗!”大厅中出现了第一个再也忍不住的人,不由放声大笑起来。随之,一个接一个的笑声响起,满是嘲弄与鄙夷。 这就是秀才的文采?简直就是笑话!点个数就算是作诗?他莫非连诗词的基本格式都不知道?如此这般,当真是连三岁小儿都不如。厅中笑声渐渐由小转大,最后不光是男人,便连大多在座的女子都忍俊不禁,绣帕掩唇,吃吃而笑。 这一刻,秦风似乎成了全世界的敌人,周围不是嘲笑就是鄙视,那光景,当真是好生可怜。 东方靓不知怎么的,心中竟莫名有些不忍。她看不起诗词,本身就是个“不学无术”之辈,而如今,她却借着这些迂腐书生,去伤害一个同样“不学无术”的人。她是为了看秦风笑话而来,如今笑话就在眼前,她却不忍直视,实在没有半点高兴的感觉。 她有些后悔,自己这么做,似乎欠了点厚道。 秦风不言不语,静静看着放肆而笑的众人,直待他们笑够了,笑累了,笑不动了,这才深深吸了口气,吟出了结尾:“飞入梅海总不见。” 静!最后一句话出来之后,整个大厅立刻便安静下来,针落无声,死一般的沉寂。 不学无术?或许他秦风是个不学无术之辈,可名扬后世的堂堂一代大家,郑板桥!谁敢说他是不学无术之辈? 这首《咏雪》,是郑板桥极为别致的一首诗,全诗几乎都是用数字堆起而来的,从一至十至千至万至无数,却丝毫没有累赘之嫌,读之使人宛如置身于广袤天地大雪纷飞之中,但见一剪寒梅傲立雪中,斗寒吐妍,雪花融入了梅花,人心自然也随之融入了这雪花和梅花中了。 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受“花”字限制,秦风只得将最后的“梅花”改为“梅海”,虽少了几分贴切,却无疑多了几分磅礴大气。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不赚不赔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3章 品茗会(四) 按理说以秦风的性格是不会特意关注郑板桥的诗词,毕竟人家的专业是画画,放眼诗词界,与李白,杜甫等还是存在不小的差距。知道这首诗,完全得益于一部名为《宰相刘罗锅》的连续剧。 一群官员围着拍乾隆皇帝马屁,楞是要他留诗一首,这位名过其实的“十全老人”便手持花朵,以摘花数瓣拖延时间,奈何三句数完,仍是不得要领,眼看着就要失了脸面,幸得一旁的刘墉才思敏捷,极为时宜地加上了一句“飞入草丛都不见”,为这首根本算不得诗的诗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秦风当即就觉得这诗颇有意思,也不知是古人所留,还是剧组现编的,为此特意去查了查,这才得知,原来是改编自郑板桥的《咏雪》。无奈于自己一肚子的草包,不由地便回想了起来。 对于厅中这奇怪的气氛,东方靓很是不解,她并不觉得秦风那最后一句有哪些妙处,听起来也是普普通通,怎么这些人都不笑了? 笑?还笑什么?方才尽情嘲笑的诸人,此刻只觉脸上火辣辣的,颇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人家这明明就是诗啊!虽不算什么千古绝句,且有些儿戏之意,除此之外,能还能挑出什么毛病?看似咏的是梅花,实则乃是雪花,雪不是花,但其意境却尤胜于花。嬉戏之诗尚且如此,这人的诗词功底可见一斑,此时还笑的出来的,就只剩下了方才没有笑的了。 许昌彦此刻终于体会到了曹齐刚刚的心态,颇有些无地自容的味道。奈何人依然站着,实在显眼不过,若是就此坐下,反而引来关注,一时间进退不得,尴尬无比。 “好诗,好诗。”忽然,坐于许昌彦不远处的一个白袍青年双手合掌,朗笑出声。“以数为诗,当世罕见,尤其是最后一句,实乃画龙点睛之笔,非有扎实功底难以作出这等秒句。。。不过,秦兄,请恕王邕无礼,对于此诗出处,在下尚有疑虑。” 此言一出,满厅哗然。 这句话貌似客气,可实际上却已是不客气到了极点。诗的优劣,有目共睹,这王邕不在诗句本身做文章,却将矛头直指吟诗之人。意思再简单不过了,诗是好诗,却未必是你作的! 在这个年代,即便是再不要脸的文人,只要他还自认文人,就绝不会干出剽窃他人作品的事来。这是文人特有的傲气,最为神圣不可侵犯的底线。当然,即便真有个把完全不要脸的,也不敢去做。所谓纸包不住火,万一将来穿帮了,那可就是伴随一身的污点,从今往后无论走到哪里,只有身边有认识的人,必然将无休止地遭受白眼与鄙视。身败名裂的风险,谁人承担的起? 影响有多恶劣,普遍被诬陷的人反应就会有多强烈。众人立刻将目光投向秦风,却见他无所谓地送了耸肩。“诗,能不能作出来,是我的事。旁人信不信是我所作,这就是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如何不能决定?”王邕用挑衅地目光盯着秦风,展颜笑道:“想要证明此诗确为秦兄所作,实非难事。诗词,考验的是才学,若是有真才实学,便能一作再作。在下冒昧,请秦兄以此诗为例,再作一首,以证清白。” 这么不依不挠?秦风不由看向东方靓,又是狠狠一瞪眼,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又是你给我惹来的麻烦! 东方靓同样干脆,丢给他一个娇媚的白眼,头向另一侧微微撇了过去:与我何干? 受到提点,许昌彦立刻便反应了过来,帮腔道:“不错,王兄此言有理,秦公子何不再作一首?” 王兄?听到许昌彦的话,当即便有几人面露狐疑之色。大家相识已久,都是知根知底的,这许昌彦和王邕往日的关系还算不错。可最近不知哪根筋不对,一见面便会争执不休,非得比个高低不成,简直就像发了情的公牛,一个照面之后,不撞在一起就会全身不舒坦。这会怎么突然又好得跟亲哥两似的,统一战线了? “还是以花为题么?”秦风也很苦恼,这些人简直就是狗皮膏药,贴上了想甩都甩不掉。 “不不,秦兄已咏过雪梅,若是再以花为题,未免落了下乘。”王邕沉吟片刻,道:“‘梅兰菊竹’为四君子,既不能再吟首花,那秦兄不妨就以尾竹为题,作一首与方才风格相似的七绝,如何?” 秦风本不打算再作诗了,实在没有那个底气,正在寻思着拒绝的言词,待听见了这句话,简直就是正中下怀啊!吟兰,吟菊,他无能为力,可竹么。。。他还真会!好巧不巧,郑板桥除了《咏雪》之外,恰恰还真就另作了一首《咏竹》。 不过这次可就不能信手而来了,否则又要惹人怀疑,他故作头疼地沉吟了许久,这才缓缓吟道:“一二三枝竹竿。。。” 又来了!大厅一片沉寂。 “四五六片竹叶。” 还来? 就在众人提心吊胆之时,秦风咧嘴一笑,道:“自然淡淡疏疏,何必重重叠叠。” “。。。” 不用怀疑了,这种作诗风格,普天之下也寻不出第二个人来!不是他作得不好,也不是他作得太好。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作诗讲究格调和意境,普遍是格调在前,意境为后。格调是什么?说白了,文词之华美而已。这是所有文人作诗的首要追求。而秦风所做的诗词,却反其道而行,只重意境,毫无格调可言。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他早就已经超越了追求格调的阶段,作诗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种游戏,一种不必费心,即可脱口而出,且能做到意境深远,这种人的才学,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佩服,佩服!”王邕不自然地笑着抬手一礼,颇为尴尬地坐了回去。 就在此时,门外忽地传来一阵喧嚣声,众人未及细听究竟发生了什么,门便被人狠狠撞开,与此同时,守在门外的那两个唐府小厮,倒飞着跌了进来,双双捧着肚子,痛苦地呻吟着。 “什么破诗!这品茗会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三分嚣张,七分跋扈的声音传来,紧跟着两个人影先后迈入大厅。 领头一人,年约三旬,身高中等,体型略有福态,绣袍锦服,头束玉冠,打扮地一丝不苟。全身上下,佩戴了七八件金饰,光那左手便带着三个大方戒,一见之下,尽显俗态!这人五官还算过得去,说不上丑,可那对阴郁的小眼睛,却将整体分数拉低了不少,自然更谈不上一个“帅”字。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浓眉大眼,宽额阔鼻,目光炯炯有神,那对裸露在外的胳膊,竟比秦风的大腿还要粗上少许,壮得有些离谱,怕是个保镖之类的跟班。 瞧见来者,本还站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许昌彦立刻沉下了脸,厉声喝道:“张扬,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还想问问你们是什么意思!”人如其名,男子极为张扬地说道:“哼,这品茗会我前年参加了,去年也参加了,今年如何就参加不得?这两个狗东西竟敢在门外阻挡本少爷,打他们两拳是给他们长长记性!这苏州城,还没有本少爷去不得的地方。” “哼!”许昌彦闻言,当即冷笑道:“参与品茗会的,都是些青年才俊,你今年已过三十,自然参与不得。” “呵呵。”张扬笑了,一笑起来,那对绿豆眼似乎又小了几分。“不错,以来客的身份参加,的确有这不成文的说法,可我今日么,是以举办者的身份,如何参与不得?” 举办者?众人不由齐齐向唐盈盈看去。后者柳眉微微一蹙,不悦道:“张公子,邀请的信函是小女子发出去的,此处宅子,是我唐家的,这品茗会何时成了你举办的?” 张扬闻言,面露古怪之色,连连摇头道:“错了,错了。” “何错之有?” “称呼错了。”张扬直视唐盈盈,脸上泛起一抹邪笑,缓缓说道:“就在今早,我爹以为我已正式向唐叔叔提亲了,而唐叔叔么。。。已然应下了此事。若是不出什么意外,明年五月便是我们的成婚之期。故而。。。盈盈,你应该唤我一声张哥哥,当然,你若是直接唤我一声相公,我也不会反对的。自今日起,张唐两家便是一家人了,我既是你的未婚夫婿,自然也就是品茗会的举办者。” “什么?唐姑娘要嫁人了?” “胡说,这不可能!”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唐员外绝不会应这门亲!” “张扬,你速速把话收回,莫要辱了唐姑娘的名声。” 张扬的一番话,让厅内众人目瞪口呆,只觉天方夜谭。当即便有四五个人愤然起身,七嘴八舌地开骂。那义愤填膺的模样,简直就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了。 唐盈盈稍稍一愣,心底便是冰凉一片。这张扬虽不讨人喜,名声颇恶,可也绝不至于拿女儿家名节开玩笑,轻薄之语也是有底线的,他敢当众这么说,恐怕十有八九,爹爹真的答应了。 当初与秦风解除婚约之后,在唐员外的有心安排之下,消息便“不径而走”,原因在于唐盈盈已经到了婚配的年龄,若是依然让他人保留她已许人的印象,往后还有谁会上门提亲?悔婚之事,虽然也不甚光明,可比起被退婚的一方,终究还是掉不了几分脸面,唐员外的做法倒也无可厚非。只是消息传出之后,上门提亲的人便络绎不绝,让唐盈盈好生烦恼。 她好不容易解除了脖子上的枷锁,如何甘愿再戴上另外一副?一推再推,总算拖延至今,不想自己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关,爹爹他。。。想到这,唐盈盈不由悲从中来,自己的命运自己无法把握,这样的人生何其悲哀? 唐盈盈没有哭,即便心中难受到了极点,她依然努力地克制住了,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悲愤,只淡淡说道:“此事晚些时候我会向爹爹求证,至于张公子你,想参加就参加吧。这里是品茗会,私人问题莫要再谈,也休要扫了大家的兴致。” 张扬面上闪过一抹得意,示威似地瞪了那几个出头鸟,自顾自寻了个位置坐了下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4章 品茗会(五) 突闻“噩耗”,唐盈盈依然保持了理智,她没有选择在这个问题上多做深究。这种情况类似于“黄泥掉裤裆”,无论以何种方式去抗辩,解释,都只能起到反作用,她丢不起这个人。轻飘飘地将问题带过,打发张扬坐下之后,她本想调整下心态,将品茗会继续进行下去,奈何心事一重,便不知究竟该说什么才好。一时间,大厅再一次沉寂下来,其余人则面面相觑,或是窃窃私语,各有所思。 “唉。”曹齐见此情形,不由微微一叹,看向秦风轻声说道:“所谓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也。这唐家小姐,根本是自作自受,好好的一门亲事,她愣是要给退了,平白承担了不义之名,却换来了这么一个结果。可悲,可叹。就那张扬,以我看来,怕是连广平都要强他三分。好好的一朵鲜花,只怕就此便要插入了牛粪之中,实是令人惋惜。” 李媛闻言,面露犹豫之色,终是忍不住开口说道:“齐哥,秦公子,我知道盈盈姐做出悔亲的事的确是她不对,可你们也莫要太过误解她。她并非有意针对秦公子,只是性格好强,不愿终身之事为旁人操控。盈盈姐的想法或许很奇怪,我也难以理解,可人既生活在这个世上,想要过自己喜欢的生活,这并不是什么罪过。怨只怨她是女儿身,这个世界终究是男人做主的。” 这番话,秦风颇为不以为然。人的确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必须足够强大!这与是男是女,并没有绝对的关系。历史上的武则天,慈禧等人已经证明了,女人也能凌驾于男人之上,虽然这两个败家娘们干的并不怎么样。至少以她们的个人立场而言,成功了。 而唐盈盈么,她不是聪明,只是冲动和任性而已。任何事情,在做之前就该想到后果,这是基本常识。悔婚,自然是可以的,问题是她在悔婚之前,必须先解决婚姻无法做主的问题,这才是根本所在。若是无力解决,那就应该退而求其次,设法先了解下即将成为自己夫婿的这个男人,若是没有原则性问题,将错就错有何不可?曹齐和李媛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婚姻是否包办并不重要,两人是否对眼,婚后能否幸福这才是重中之重。 可惜,唐盈盈没有这么做。她只是一根筋地觉得自己事情该自己做主,全无考虑地就退了婚。如今的结果,就是她在为自己的任性买单,说起来,的确是怨不得旁人,自作自受而已。 秦风对唐盈盈的不幸,并没有心灾乐祸,当然,也不会去表示同情。只要不是自己的事情,他一向看得很开。 过了半晌,唐盈盈总算调整好了心态,轻咳一声,开口说道:“各位觉得方才秦公子所吟之诗,究竟如何?” 被张扬这么一折腾,众人实在兴致大减,就连方才如斗牛般气势昂扬的许昌彦都没了精神,闻言便随意抬抬手道:“秦公子才学出众,在下愧不能及。” “不错,此局是秦公子胜了。”他才说完,便有人开始出声附和。 一时间,倒也没有反对之人。唐盈盈点点头,勉强地展现出一抹笑容,柔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请秦公子出题吧。” “秦公子?哪个秦公子啊?”阴阳怪气的声音再度响起,张扬坐没坐相地斜靠在椅子上,眯着一对绿豆眼,环视四周,冷笑道:“我方才来这之前,听唐叔叔说了个事。据说前年盈盈曾定了门亲事,不过那个秦家败家子却是颇不争气,与人在青楼为了一个低贱的窑姐儿争风吃醋,继而大打出手,闹出了不少笑话。盈盈为此愤然退亲,不想那姓秦的竟然死缠不休,还闹上了门来。我说。。。那败家子该不会就在这里吧?” “什么?这秦公子曾和唐姑娘定过亲?” “喝!难怪,方才他入门时,唐姑娘面色有异,感情还有这么回事。” “不能吧,我看秦公子一表人才,年纪轻轻便有功名在身,才学方面自也不必多言,唐小姐如何会为了区区青楼之事便悔婚退亲?” “放你的狗屁!”眼见众人议论纷纷,曹齐不由大怒。他本也是富家二世祖,常年混迹坊间,骂起人来自然不输旁人。只是自从结识了李媛,便处处自省,鲜少再与人起口舌之争,尽量维持自身形象。只是此刻听闻张扬话说得难听,一怒之下便也顾不得许多,当即便拍桌而起,怒骂道:“你这狗才,小爷忍你很久了。你若再敢出言不逊,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哈。”张扬不屑冷笑。“你打算如何个不客气法?” 曹齐怒在心头,如何受得了激,当即便要冲上前去与他拳脚相见。在他欲动之时,秦风眼疾手快赶忙将他拉住,摇了摇头,示意曹齐稍安勿躁。这才淡淡说道:“张公子是吧?在下秦风,有礼了。不错,在下与唐姑娘确是曾有婚约,至于唐姑娘为何悔婚,这并不重要。既然婚约已经解除,在下也绝不会死缠不休。此番前来苏州,也确实见过唐员外,不过乃是为了秦唐两家的一些合作,并非儿女私事,还望张公子莫要误会才好。” “你说了我就会信么?”张扬眼皮一台,不屑道:“劝你还是尽早打消念想,我与盈盈的婚事已然是板上钉钉。。。” 张扬说得正带劲,冷不丁地传出个声音便打断了他。只见东方靓双臂环于胸前,面色冷峻,满是不耐之色。“我说,那个谁!你有完没完?先不说你与唐姑娘是否有婚约在身,即便有,那也该往好的地方想,你倒好,巴不得他俩有点什么事情才好?贱人本姑娘瞧多了,如你这般寻贱的,当真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东方靓才说完,秦风便是一阵无语。这哪像是个大姑娘该说的话?这女流氓莫非连基本的面子工程都不要了? 话被人打断,张扬本就有些不悦,待听了这么一段话,直把他给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当即便拍案而起,向声音来源望去。待瞧见缩在秦风身旁的东方靓后,他先是一愣,继而眼睛一亮,那满腔的怒意刹那间消失地干干净净。他屁股后头的椅子挪开,径直走到东方靓面前,略显轻佻地说道:“哟,苏州城何时出现了这么标致的美人儿,姑娘贵姓啊?” 眉头微微一蹙,东方靓那小脸此刻除了不耐,似乎又多了几分厌恶,她将头瞥向另一边,正巧迎上了秦风的目光,随即淡淡说道:“我要向你道歉。” “道歉?” “先前我一直以为,你是这个世上最讨厌的人,但是我错了。”东方靓抬起皓腕,伸出大拇指对着张扬,轻轻一叹,道:“显然,他才是。” “。。。”这算是表扬么?秦风无语。 张扬却颇为不以为然,丝毫没有将这番刻薄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嘿嘿”一笑,道:“旁的地方我不敢说,可在这苏州城内,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就没有我不认得的。姑娘面生的很,怕是来此探亲的吧?家中父母可一同前来啊?” “与你何干?” “呵呵,如何没有干系?”张扬厚起脸皮道:“我张家,家大业大,门下产业不计其数,放眼整个苏州城,除了唐家之外,怕也无人能及了。待我与盈盈成亲之后,便要但其两家的事,届时必然整日繁忙,盈盈难免孤单。若是姑娘不弃,倒是可以与盈盈做个伴。欲成此事,自然要与姑娘的家人见个面才好。” 这番恬不知耻的话,直让秦风连连摇头。果真是无知者无畏,女流氓的家人是这么好见的?就这厮的臭德行,若是让波尔特大爷瞧见,马蛋,屠了你满门都是轻的。这些蛮子本就不在大华势力范围之内,估计压根就没有王法的概念,匈奴都敢打,有什么事是他们干不出来的? 秦风本有心看看女流氓的笑话,奈何她却压根没有搭理张扬的打算,这种沉默却被后者当成了默认。一想到自己一口气能将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齐齐收入房中,张扬心中火热,一时忘情之下,竟要去抓东方亮置于胸前的小手。 “把你的脏手给我挪开!”秦风见状不由大怒,当即便一把抓住张扬伸出的右手腕,想也不想,飞起一脚狠狠踹上了他的胸口,直将他整个人踹地倒飞出去,砸开两张板凳,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一阵哀嚎。 是可忍,孰不可忍!不管东方靓与自己关系是否和睦,也不论她来此究竟是为了帮忙还是添乱,至少她是作为自己的女伴出席的。自己带来的人,若是让旁人当众调戏,这岂非在扇他秦风的耳光? 秦风一动手,当即便引来一阵叫好之声。那张扬的人缘着实差了一些,满厅数十人,竟连一个为他抱不平的都没有。虽是含怒出手,奈何这身体却是一副书生架子,张扬摔了个大马趴,狼狈是狼狈了些,却也没受什么伤。一阵哀嚎,缓过之后,历时便暴怒而起,大声喝道:“你敢打我?栓子,给我揍他!” 张扬一声令下,那如哑巴般一眼不出的壮汉,当即瞪圆了双眼,只一跨便跃至秦风身前,右拳带着雷霆之势,飞快地落了下来。电光火石之间,秦风不及细想,抬手便挡。下一刻,他只觉掌心传来一阵难以抗拒的大力,不但手心生疼,就连两条胳膊的关节处皆是一阵剧痛,脚下连退三四步,才勉强站定了身形。 坏了,这家伙是个练家子!只一回合,秦风心中已然明了,自己决然不是那人对手。心中不免后悔,早知如此,方才就该将七儿带在身边。如今准备不足,只怕难免要吃上个亏。他身子堪堪止住,耳旁便传来东方靓与曹齐那略显焦急地叫喊声。 “小心!” 秦风心中一紧,抬头瞧去,就见那壮汉丝毫没有给自己喘息之机的打算,一拳过后,毫不停留地展开双臂,如大鹏展翅,又似饿虎扑食,那对刚劲有利的双手呈现爪状,厚实的身躯扑向秦风的同时,狠狠向他双肩抓去。 万万不可被他抓到,否则只怕下一秒就会像垃圾一般被他狠狠甩出去,受伤事小,丢尽了脸面可就是大问题了。秦风心念急转,当即便要来个懒驴打滚,先躲过这一招再说。就在他双膝微曲,即将发力之时,只觉眼前一花,兀地闪过一道人影,伴随着“嘭”地一声闷响,一大一小,一壮一瘦,两道人影狠狠地撞在了一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5章 品茗会(六) 一切发生的都很突然,秦风只隐约觉得那个为自己挡下大块头的身影有些眼熟,待回过神来细细一看,他便是一愣。钱正鹏!这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竟是自己的死对头! 这可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若是钱正鹏寻个机会,撂自己一拳,秦风还比较可以接受,可眼前的一幕是闹哪样?他认错了人?还是钱正鹏认错了人? “钱正鹏?你这是?”秦风疑惑了。 “哼,我可不是帮你,我们的事回头再慢慢算。”钱正鹏头也不回,冷冷地回了一声。不过从那略显颤抖的语气看来,此刻他并不轻松。 说来也难怪,这两人压根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那壮汉的一双胳膊比起钱正鹏的双腿也细不了几分,尤其是用起力来,如毛毛虫般隆起的青筋,着实有几分恐怖。不过钱正鹏却也不是省油的灯,这厮似乎是天生神力,有段时间没见,他的力气仿佛又大了几分,架住那壮汉,沉腰扎马,愣是半步不退。一张令秦风都有些羡慕的英俊脸庞涨得通红。 只见他大喝一声“开”!双手便反向捏住壮汉的双臂,紧接着猛然使力向两边一分,壮汉猝不及防,历时胸门打开。熟悉的一幕再度出现,钱正鹏便如方才的秦风一般,抬起右腿狠狠一脚就踹了上去。 那壮汉闷哼一声,虽不似张扬般不济,却也重心不稳,连连向后退去。不想正巧脚跟撞上了仍未站起的张扬,仰面便倒。。。那如小山般的身躯结结实实地压在后者身上,愣是将这么个大活人完全掩盖在了身下,惨叫声,再度响起。 壮汉一见误伤了自家主人,也无心继续缠斗,赶忙起身将他扶起,臊红着脸,闷声道:“少爷,对不住。” “废物,废物!”张扬捂着胸口,大口喘息着,一个劲地痛骂。他似乎这才瞧清楚出手之人,不由怒道:“钱正鹏!你什么意思?敢对本少爷动手,你不想在苏州城混了?” 两人显然是认识的,钱正鹏微微一窒,气势稍减,可片刻的功夫,他面上便又泛起一抹狠色,毫不示弱地喝道:“我忍你很久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文不成,武不就,仗着家中势力整日为非作歹。你现在就给我滚,否则今日我便活生生打杀了你!” “你敢!”张扬大怒。 “你看我敢不敢!”话说到这个份上,钱正鹏哪还肯退让半步,他森然一笑,道:“我为何会到苏州城,想来你也知道,有一个,便不怕再有第二个!” 这话一出口,张扬还真就不敢再与他相争了。旁人不知道,他可清楚的很,这钱正鹏手上可是沾着人命的,这等亡命之徒好便好,一个不好还真就没他干不出来的事。他张少爷的命何等珍贵?犯不着与他在此做意气之争。想到这,张扬阴阴一笑,道:“好,好,好!今日的事,本少爷记下了,你别以为有知府大人保着少爷我就奈何不得你,你给我等着,迟早让你明白,这苏州城到底姓什么!” 说罢,拂袖而去。 直到张扬带着壮汉离去之后,钱正鹏凶狠的面色才渐渐缓和下来,他看向唐盈盈,抬手抱拳道:“唐姑娘,在下鲁莽,败了大家的兴致,实在抱歉。” 自从张扬闯入之后,唐盈盈就没什么兴致可言了,秦风与钱正鹏出手教训了他一顿,多少还是让她解了不少的气。唐盈盈忽然发现,文采有时候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对于一些不讲文的人,动武反而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她勉强挂起一抹笑容,柔声道:“钱公子不必自责,此事错不在你。不过想来大家也没什么兴致可言了,这样吧,休息一会,我让人备膳,用过了之后,我们再继续吧。” 众人应声道好,一些人便各自闲聊起来,另一些则干脆走出了屋子,打算逛逛庄园,寻些灵感。 钱正鹏回头瞅了秦风一眼,道:“我知道你有话要问我,咱们出去说吧。” “成。” “文宣。”秦风才应下,曹齐便立刻出声提醒,看向钱正鹏的目光,满是不善和警惕。 “没事的。”秦风微微一笑,道:“你先陪会李姑娘吧,我去去就来。” 两人并肩出了前厅,寻了一阵,最终在荷池旁的凉亭中停下了脚步,在石凳上分别坐下。 一阵沉默,最终还是钱正鹏先开了口,说道:“其实,早几天我便知道你已经来了苏州城。” 秦风瞅着池中畅游的鱼儿,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什么时候知道的?” “缘福珠宝行。” “哦?”秦风眉头微微一挑。 “我这人,记性虽然不太好,不过经常随在你身边出出入入的小厮,还是认得出来的。他叫富贵吧?就是乔装成捕快,带走了珍珠的那人。若是我猜得不错,此事便是由你主使的,寻了个空子,从店家蒙走了珍珠,还让知府大人背了黑锅。” 秦风这下真有些吃惊了。“你都知道?那你为何不揭发我?” 事情过了这么久,若是钱正鹏有心揭发,他怕是早就被捕快给带走了。如今风声都快过去了,衙门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可见钱正鹏并未说与他人知晓。 “我。。。”钱正鹏深深吸了口气,摇摇头道:“不想再与你斗下去了,咱们和解吧。” “哦?”秦风哑然道:“这可不是你的性格。若是我没记错,当初曾主动提出过和解,却让你一口拒绝了,如今怎的忽然转了性子?” “我斗不过你。”钱正鹏倒是坦率,自嘲一笑道:“旁观者迷,当局者清。我那件案子,看似铁证如山,实则我们都心知肚明。我是被冤枉的,人不是我杀的,你胸口那一刀,也是你自己捅的。事情刚刚发生时,我的确一头雾水,但那是因为惊惧之下,无暇细细去想。在牢中待了这么多日子,有足够的时间,让我把整件事重新理上一遍。从最开始的杀人命案,到后面我家遇上的那伙骗子,一环扣一环,如此缜密绝不可能是巧合,所以结果只有一个,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你策划的。” “怎么想是你的事,不过。。。我不会承认的。” “无妨,不需要你承认,只要你我心中有数就行。”钱正鹏淡淡说道:“现在回想起来,我仍是难免心有余悸。虽然明知不可能,可我总会忍不住去想一件事,你。。。不是秦风,而是另一个借尸还魂的人!” 秦风闻言,心中便是一跳。不过钱正鹏却丝毫没有注意,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继续说道:“很可笑,可我就会忍不住往这方面去想。我与你从小争到大,彼此是最称职的敌人。说句不孝的话,我对你的了解,远胜于我对爹娘的了解。自从你上次坠楼之后,整个人便出现了迥然不同的变化。你太毒了!毒得让我心惊,甚至有些害怕,所以。。。我不想再斗了。” “就因为这样,所以你服软了?”秦风凝视着钱正鹏,咧嘴笑道:“这依然不是你的性格。” “不光如此。”钱正鹏顿了顿,道:“家中出了这等变故,我的生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只为自己而活的大少爷了。我爹他整日为了钱家到处奔波,受尽了他人的白眼和窝囊气,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仿佛苍老了十岁。我忽然觉得。。。这种争斗毫无意义,赢又如何?或许能让我高兴个一两日,往后呢?若是脾性不该,依然还会遇上新的敌人。可输了呢?结果已经摆在面前了。” “你过的也不差啊,这不连知府大人都看上了你,准备招你当乘龙快婿呢,岂不比当日在吴县时风光百倍,千倍?” 这本是秦风的一句调侃之言,却让钱正鹏面色陡然一变,过了许久他才渐渐放松下来,无奈道:“风光?呵,看似风光而已。绪雯很缠我,可那不是喜欢,只是一种占有欲而已。她从来不曾将我当成一个与她对等的人。嘴上喊着‘正鹏哥哥’,可实际上,我比起她家的奴才,也好不了多少。但凡一点不顺心,非打即骂。我钱正鹏堂堂七尺男儿,怎忍得了这等腌臜气?若非案子还捏在知府大人手中,尚未了结,我何必与她虚与委蛇?娶她?绝无可能。” 秦风无言以对,这种事本就是预料之中的。若那杭绪雯果真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绝不会如此匆忙地与钱正鹏扯上关系,礼义廉耻总是要的,要度过这一关,需要时间。只有对于那些自私自利,骄纵惯了的大小姐,事情才会发展地如此迅速。因为对她来说,寻找的并非是要共度一生的男人,而是心中喜欢的宠物而已,买条狗,买只猫,需要考虑么?不需要!拿回家再说,改天养厌了,养烦了,一脚踢出门便是。 “把你喊出来,主要是想问你个事。”犹豫半晌,钱正鹏脸上竟闪过一抹罕见的赧然,他目光瞟向远处,略有些不自在地问道:“你。。。和唐姑娘真的有过婚约?” 秦风颔首道:“是啊,两年多前定下的婚事,不过拜你所赐,黄了。” “拜。。。拜我所赐?” “可不是么?”秦风微微一叹道:“谁让我这么无聊呢?竟与人在青楼中为了个清倌人而大打出手,关键还打输了,险些连命都一并丢了。此事传到了唐家,人家自然是要退婚的。唐家家大业大,如何肯把女儿嫁给我这么个不知轻重的败家子。” 自嘲了一阵,秦风微微有些奇怪,不由看向钱正鹏道:“好端端的问这事做什么?” 钱正鹏琢磨片刻,不答反问道:“你。。。还想娶唐小姐么?若是想,我可以去帮你解释一二。如你所言,毕竟这事是因我而起的。” 秦风摇了摇头,微微一叹,道:“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再是奇妙不过。有些女人相貌出众,才学过人,家世更是无比优越,可就是爱不起来。有些女人,除了善良温婉之外,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偏偏让人难以忘怀。唐姑娘是天之骄女,秦风不敢高攀,若是上天垂怜,只盼能让我再看她一眼。” “你说的是。。。夏荫儿?” 荫儿。。。这个名字已经许久不曾在耳边出现了,秦风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可以坦然面对,可当从钱正鹏口中,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他的心还是狠狠抽痛了一下,那种令人绝望的无力感又一次出现了。夏荫儿,已成了秦风的禁忌,他只想把这个听一次,就会痛一次的名字深深藏在心底。只有逼着自己不去想,他才能暂时从煎熬中挣脱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6章 品茗会(七) “我要控制我自己,不会让谁看见我哭泣。” “装作漠不关心你,不愿想起你。” “怪自己没勇气。” “心痛的无法呼吸,找不到你留下的痕迹。” “眼睁睁的看着你,却无能为力。” “任你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找不到坚强的理由。” “再也感觉不到你的温柔。” “告诉我星空在那头。” “那里是否有尽头” 。。。。。。 《星语心愿》,是一首秦风极为喜欢的歌曲,但那时的喜欢更多的是一种无病呻吟的矫情。而现在,他却对这首歌有了更深一层的体会,痛彻心扉的体会。 初恋,是最刻骨铭心的感情,可上天似乎对青春总是不太友好,这段人生中最重要的恋情,十有八九会因各种原因无疾而终。对于真正投入了感情的一方而言,情感的终结,毫不夸张的说,甚至等同于世界末日。 夏荫儿,就是秦风的初恋。无论再好强的男人,面对初恋也不过是个稚龄孩童,冲动,敏感,脆弱。他没有勇气去想,便赶忙地岔开了话题。 “我说,目前咱们的确是没有继续作对的理由,可话说回来,关系却也谈不上有多融洽,你这么热心是要闹哪样?” “我可不是为了你。”钱正鹏瞪了秦风一眼,道:“我只是。。。只是替唐姑娘不值,那个张扬根本配不上她。虽然你也是一身的臭毛病,不过比起那个二世祖,总是要强上一些的。若是二选一,唐姑娘跟了你,我还比较能接受一些。” 秦风眉头微微一挑,似笑非笑道:“所以说你也看上了唐姑娘?既然如此,以你那‘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的性格,往日一个青楼倌人都要死命争上一争,如今怎就这么大方了?拱手让人?” “我。。。我也配不上她。”钱正鹏长叹一声,无奈道:“张扬这人,我打心眼里瞧不起。可静下心仔细想想,这种鄙视完全是因为立场的转变而出现的,并非是正义感。其实以之前的人生看来,我与他并无任何区别。为非作歹的二世祖。。。我又何尝不是?唐姑娘喜文,我却好武,只怕在她看来,又是个不学无术之辈。至于家世,钱家如今的模样,不提也罢。我不是不想争,而是连争一争的资格都没有。” 秦风笑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能有这番觉悟,说明你比那不知所谓的张公子,已经强上不止一点半点了。正如我方才所言,有些事过去了便是过去了,婚约既然已经取消,那我与唐姑娘便再无半点关系。我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不会为了别人而去使劲折腾自己。唐姑娘即将面对的婚姻,我很遗憾,但也仅此而已。所以你完全不必去想着解释,想着去撮合我们,没必要,我对她没兴趣。” “你不再考虑考虑?” 秦风摇了摇头。“你不必寄望于我,摆在你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第一,祝福她,并且盼望那张扬成亲之后,幡然悔悟,重新做人。从此,两个人过着幸福而美满的生活。如果你信不过张公子,放不下唐姑娘,那便厚起脸皮去争上一争。毕竟你自己重新做人的难度,总会比要求别人重新做人来的简单。唐姑娘是怎么看你的,并不重要,你是怎么看她的才是关键。至于所谓的‘门当户对’,若是这个观念有用,天下间还会有人选择私奔么?” “。。。” “这个问题,你还有足够的时间去考虑,只要在她成亲之日到来之前,你将她带走的机会就一直存在。” “可我。。。”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秦风淡淡瞟了钱正鹏一眼,随手将怀中的银票全部掏了出来,拍在身旁的石桌之上。“坑了你家的那些人,的确是我安排的,你家赔偿的九万两银票,全部都在这里,你拿回去吧。钱家在吴县的产业已经尽数盘让出去了,你们能从吴县搬迁到苏州城,难道就不能再搬去别的地方?青州唐家的确势力极大,可大华终究不是他们的天下,你若真想要躲,何处去不得?唯一的问题,只在于如何让唐姑娘心甘情愿随你走,她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只要能得到她的心,一切你所能想到的麻烦,都将不再是任何问题。”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谢谢。” “不用谢我,我也不是帮你。”秦风失笑道:“我巴不得你把她带走,一并离开苏州府,如此一来,你钱家就不会再涉足车马行,自然也就影响不到我秦家了。” 钱正鹏微微一呆,紧接着便摇头叹道:“恐怕你会失望,就算我钱家离开了这里,苏州城迟早也会出现一个足以吞并秦家车马行的运输产业。” “哦?怎么说?”秦风闻言,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所谓的钱家车马行,不过是一个名头而已。”钱正鹏沉声说道:“隔行如隔山,我爹与你爹打了半辈子交道,如何能不了解秦家最大的一门产业?若是能自由选择,车马行是他最不会去考虑的行业。这件事,不是我钱家牵头的,虽然参与了,却根本做不了主,充其量只是凑个名头而已。” “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风疑惑了,他一直以为钱家要涉足车马行,实际上是一种对秦家的反击手段。通过杭知府的关系,争取到唐家的盐运合约,如此便能迅速建立属于钱家的运输网,不说挤掉秦家车马行,至少也能平分秋色,争取到苏州府运输业的半壁江山。 结果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甚至钱家对此还颇不情愿,那么究竟怎么回事?要知道,运输网虽然掌控在秦家手中,但这是公共资源,只要选择与秦家合作,并且缴纳很小的一笔费用,人人都可以使用。盐运,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金钱上的付出,比起自己去折腾一家车马行出来,那可是要省心的多。另外还有最关键的一点,车马行的名声,其实并不太好。俗话便有“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的说法,真正的豪门世家,对这个行业是不屑的,自然也不可能参与。 现在有人需要一条运输网,但却丝毫没有与秦家合作的打算,那么这件事便已经是显而易见的。要么矛头在秦家,要么就是对方有一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图谋,比如说。。。贩运一些朝廷明令禁止贩卖的违禁品。 “这事的牵头人,就是张扬他爹。”钱正鹏却没想这么多,他回想着自己所知道的,缓缓说道:“张家是苏州城最大的粮商,不但与江南各府都有买卖来往,似乎在金陵那边也有不小的背景,在苏州,向来便有东张西唐的说法。衣食住行,食为大,因为‘民以食为天’,而张家的粮和唐家的盐,实则就是食之根本。这两家若能联手,便能垄断整个江南的食业,唐员外愿意和张家结亲,恐怕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那这和车马行有什么关系?”秦风听着,越发不解。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钱,是没有人会嫌多的,产业,也同样没有人会嫌大。”钱正鹏微微一叹,道:“张唐联手,他们的下家资源都能共享,换言之,江南是绝不可能再出现能与他们相抗衡的第三方势力来,整合苏州府粮业无非只是时间问题。然后呢?自然是要向外继续扩张的,我也是听我爹偶然提起的,张家似乎是想向浙江那边发展一下。” 秦风颔首,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所以张家便和唐家合作,决定涉足车马行,弄一条独立的运输网出来。苏州城发生的事,自然瞒不过知府大人,因为杭绪雯和你的关系,他便从中斡旋,替你钱家争取了一份。也就是说,由你钱家来构建这条运输网,而张,唐两家则在背后操控。明里看,是苏州城多了一家车马行,实际上,却只为张,唐两家的产业扩张而服务?” “不错,大致就是这么个情况。”钱正鹏耸耸肩,道:“正因如此,我爹才不太热衷。一则无利可图,二则。。。产业终归是人家的,咱们钱家说白了,出了银子,结果只是他们的管事而已。‘宁为鸡首,不做牛尾’,产业小些无妨,缚手缚脚的还得瞧人脸色,做起来也没意思。” 秦风沉默了,钱家什么情况他并不关心,因为张家已经成功地引起了他的警觉,这事不对劲! 他穿越过来已经有了一段日子,对这个世界虽谈不上了若指掌,可也已基本融入了进去。这里可不像是原来的世界,无论是哪个企业,只要资本足够,随意可以向全国各地发展。 这里,很排外!简单而言,就是地域的凝聚力,排外力,都很强。其他行业还好说,如粮,盐这等民生行业,是不可能随心所欲发展的。蛋糕就这么大,怎么分?与其互相竞争,打起价格战,最终导致大家都无利可图,不如各自紧守各自的地盘,区域性发展,谁也不干涉谁。 以青州唐家为例,其盐运版图主要覆盖大华东部这一块区域,北至燕京,南至淮南与江苏,西至郑州府。势力的确很大,可即便如此,这么多年来,唐家也没有成功地向南方继续发展。紧临江南的浙江,也有其海盐来源,除了临安,明州等地可自产之外,还有福建方面的海盐注入。那里也存在不输于唐家的势力,若是竞争起来,唐家没有任何的优势。因为别人是本地人,得天独厚的条件便是盐运成本可忽略不计。 加上各地阀门势力的排外性,扩张?如何扩张? 至于粮食方面,性质也是一样的,这种发展毫无意义,可既然要干,必然有旁人不知的利益所在。苏州唐家是青州分支,背景绝无问题,姑且不论,那么如此热衷于此事的张家,便值得琢磨了。 张家。。。是白莲千宗么?倘若不是,那与秦风便没什么关系,此事大可不必理会。倘若是,那么显而易见,是有人准备对四哥动手了! 目前为止,秦风对宋濂还不是很了解,但能被老头子看上,想必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种人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吃亏的,一旦触碰到他的利益,则必然会给予反击。如此一来,在苏州府范围之内的吴县,极有可能受到波及,那他秦风的利益不是也得跟着被人损害?更何况张家决定涉足车马行,本就已经损害了自己家里的利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么看来,秦风似乎没有不向着宋濂的道理。 只是不知张家背后站着的,究竟是哪位兄长。大哥?二哥?还是三哥?此事,还是得调查一番才好,莫要被人弄死了,还不知对头究竟是哪个。 一念及此,一抹冷意渐渐在秦风唇边浮现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7章 权衡 有了心事,秦风便也没什么心思继续逗留,况且这品茗会着实乏味得很,上午已是如此,对于下午的品经论道,他更是提不起任何兴趣。回到厅中,秦风与曹齐打了个招呼,便提前离场了。 至于东方靓,自然也是随他一同离去,这种活动她同样不感兴趣。 “怎么?有心事?”才出了庄园大门,东方靓便瞅了秦风一眼,淡淡问道。“方才我听姓曹的说了,那人是你死对头吧?又寻你麻烦了?” “没事。”秦风随意回了一声,一想又有些不对,便似笑非笑道:“你这是在关心我么?” “哼。”东方靓冷哼,面色冷冷清清,丝毫不见异常。“你有麻烦我才有好戏可看。” 秦风不由翻了个白眼,无奈一叹。“你这人,就这张不饶人的嘴,最不讨人喜欢。” “谁要你喜欢了?”东方靓闻言,立即回瞪他一眼。 再与她扯下去,怕是要没完没了,秦风干脆不再搭理她,径直向胡府行去,心中仍在分析着方才得到的消息。 不知不觉,两人便回到了胡府,秦风入门,才过前院,便瞧见一群小厮围在一起,传出一阵喝彩声。他心中好奇,便走上前去,一眼便瞧见了居中两个小厮正蹲在一起斗蛐蛐。其中一人,正是富贵。 这厮竟在拿蛐蛐赌钱,而且似乎还赢了不少,身前地面上,已堆着好几十枚铜板。一见秦风走来,富贵立即飞快地将铜钱顺入怀中,嘴里喊着:“不玩了,不玩了。”站起身,兴冲冲地迎了上去。 “少爷,您去哪啦?一上午不见人。”说完之后,似乎才发现站在秦风身旁的东方靓,这厮立即浮现起一抹男人都懂的暧昧之色,腆着脸道:“哎哟,东方小姐今日怎跟我家少爷一同出门了?莫不是。。。莫不是。。。” 东方靓冷冷一笑。“说啊,说下去啊,等你说完,我再撕了你的嘴。” “呃。。。”撞了个铁板,富贵很识趣地闭上嘴。见东方靓不再搭理他,异常高冷地丢下一个优雅的背影,自顾自地向后院房中走去,富贵这才挪到秦风身旁,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满脸唏嘘道:“少爷,这东方小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实在是要不得,您可千万别猪油蒙了心,要把她给带回家,只怕夫人和老爷那关就过不去。” “想什么呢?”秦风抬手便给他一个脑刮。“七儿呢?” 富贵眨眨眼。“在屋里练功呢。” “行了,我找七儿有点事,你继续玩吧。”秦风也不多啰嗦,同样丢下一个潇洒的背影,晃晃荡荡地向后院客房走去。 “少爷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了,怎么的如今出门都不带我了?”富贵挠挠头,有心上跟上去瞧个究竟,又恐惹秦风不快,只得悻悻地又转身蹲了回去。 秦风回到后院,顺着回廊走至莲七屋前,先是敲了下门,也不等回应便推门而入。 莲七依然在打坐,不过门开的同时她便已睁开了双眼,向门前望来。“主人,你来啦。” “嗯。”秦风应了一声,返身将大门关上,接着扯过一张板凳在床榻旁坐下,颇为好奇地问道:“七儿,你这练的是什么功夫啊?练武不是应该在屋外空地舞刀弄枪一番么?如你这般,倒像是个得道老僧苦思冥想,指不定哪天便要羽化而去了。” “嘻,主人这就有所不知了。”提起武艺,莲七立马就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说道:“练武分为炼体与炼气两条路子,也就是人常言的外修和内修。外修功法大多较为粗浅,只是不停锻炼自己的身体,在提升力量的同时,尽可能地提高速度。至于使用兵器的各种招式,只是一种辅助手段而已。以剑为例,何时可刺,刺到什么程度,若是一击不中,在难以卸力的情况下又该如何变招才能事半功倍,这都是有讲究的。比如说我持剑自上而下劈砍,却让对方挡住了,这时候短剑去势已尽,若是收回来再进行攻击,中间就会出现一瞬间的破绽,如此则可能为对方所乘。那若是我并不收招,而是顺势横向朝对方的手削去,则两次攻击便如行云流水,环环相扣,当此类方法形成一套完整体系之后,便是所谓的剑招了,其余兵器也是一个道理。” “那又如何?”秦风有些似懂非懂。 “没有速度,就无法进行有效攻击,想要提升速度,则相应的力量也必须提升,而力量一旦提升,收招就极为费力,如此就离不开招式了。可问题在于,无论将招式练得有多熟练,招式毕竟是招式,于高手来说都是有迹可循的,若是让人占了先手,预测到你接下来想要使出的招式,那便会有千万种破解的法子,如此则无异于将性命交在了对方的手里,还如何与人搏杀?更何况,练体之人,大多膀粗腰圆,出了门去极为惹眼。我们莲瓣侍女经常会为了主人去执行任务,太过引人注目反而缚手缚脚,平添许多无谓的麻烦。故而从第一代莲瓣侍女诞生开始,练的都是教内高深的内修功法,也就是炼气。” “气功吗?”秦风眼睛一亮,见莲七一脸纳闷,他便知道自己想岔了。“炼气是怎么回事?” “就是练习对气的运用。”莲七说完,先是暗自琢磨了一阵,便翻身下塌,径自开门跑了出去。不一会,就见她捧着一块巨大的石凳飞也似地跑了回来。 “你。。。你把凉亭里的石凳搬来作甚?”秦风见状不由惊道。 莲七将石凳轻轻放下,拍了拍手道:“主人,你试试能不能搬动它。还有,搬的同时,尽量保持呼吸的平稳。” 秦风有些纳闷,不过还是依言而行,走至石凳旁,心中紧记保持呼吸节奏的同时,弯腰试了试,当即便摇了摇头。“不行,太沉。” “那你憋一口气,再试试。” 秦风憋着一口气,把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别说,虽不似莲七般轻巧,不过还真将石凳抬起了一寸有余。接着没多久,一口气便泄了出去,石凳“哐”地一声重新掉回了地上。 “明白了吧。”莲七得意地笑道:“这就是气的运用了,也叫做以气驭力,若是气息运用得当,便可以发挥出远胜于平日的力量来。” 秦风气喘吁吁道:“那。。。那又如何?” “这就是炼气的高明之处,无需使出多少力,可作用于外的力量却是极大的,偏偏你自己还不觉得。如此一来,再与人动手时,就无需全力而为,保留三分力气,便能随心所欲的变招了。”说到这,莲七似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还特地单手提起了石凳,轻飘飘朝天上一丢,待落下时,又换另一只手接住,得意洋洋地说道:“主人你看,你比我高大,可我力气却比你大呢。怎么样?要不要学?我可以教你。” “算了吧。”秦风摇了摇头,他虽然也很羡慕这种怪力,可转念一想,但凡是所谓的高深功法,没个一二十年,怕是练不出什么东西来。人常说读书难,皆因“十年寒窗”,可自古以来,文人骚客数不胜数,真正名垂青史的绝世战神,又有几人?相比读书而言,练武恐怕只会更难。 秦风的理想只是当个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的二世祖,纨绔子。有事没事带上几个狗奴才,遛条狗,提只鸟,横行街市。吹吹口哨,打打白条,欺负欺负弱小,调戏几个良家妇女,那才是属于他的生活。动动脑子可以,至于吃苦受累么。。。敬谢不敏。 绕了这么一圈,秦风才回想起了自己跑这来的目的,立马吩咐莲七将石凳放下,坐定之后,他才开口问道:“七儿,我问你个事,苏州城有多少千宗势力,你可知道?” 这会不谈武艺,莲七又变成了平日里“天然呆”的模样,傻笑着愣愣说道:“不知道呢。” “你都不知道?”秦风有些不甘心,继续问道:“老头子让你跟着我之前,没指派过你其他任务么?也没告诉过你如何联系千宗?” “有啊。”莲七颔首道:“我知道联系各地千宗的方法,可也得等别人回应了我才能知道对方的身份,况且即便如此,也不可能所有人都回应我。苏州城究竟有多少千宗,恐怕除了老宗主和本地千宗之外,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了。主人,你问这个做什么呀?” “没什么。”秦风皱眉道:“只是想调查下苏州城最大的粮商,张家,确认他们究竟是不是千宗。” “哦。”莲七点点头,道:“那很简单啊,我这就去联系本地千宗,只要有一家回应,自然就能问个明白了。他们都是这里的地头蛇,势力划分地很清楚,彼此知根知底的,一问就行。” “不成。”秦风想也不想,便否决了这个提议。 对于张家的调查,必须是单方面的,而且得暗中进行,绝不能让对方有所警觉。秦风若是直接寻一家千宗打听,固然能明白张家的底细,可如此一来,调查张家这件事也就不再是秘密了,苏州城所有的千宗势力都会知道,张家若不是千宗,这番打探毫无意义,倘若是千宗,则难免打草惊蛇。 区区一个张家,秦风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老头子既然肯将莲瓣侍女赐下,那便是默认了几个义子对千宗势力的生杀予夺。只要自己愿意,便是让莲七屠了张家满门也不是不可以,或许老头子会有些不满,但绝不会因此事跟自己彻底翻脸。这类枭雄,轻重缓急还是分得出来的。 老头子不会翻脸,自己那几位兄长可就不好说了!秦风现在还没弄清楚,站在张家背后,意图对四哥动手的究竟是哪位大神,那他也就绝对不会冒冒失失地对张家动手。否则对方一旦狠下心来要报复反击,秦风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承受得住。冒险的事不能干,也没必要干,毕竟他现在的立场很是超然,影响不到任何人,也就不会引来任何人的敌视。维持目前的状况,寻找机会,一击必杀,这才是秦风一贯的行事作风,他绝不会给对方反咬一口的机会。 想到这,秦风开口问道:“隐宗有独立的传信通道么?” “有啊。” “好!那你立刻设法联系四哥宋濂,告诉他,苏州府张家正蓄谋向浙江扩张粮道,让他对张家调查一番,看看究竟是不是千宗,如果是,那就要多注意了。” 既然自己不方便出面,那就让别人去做,躲在幕后的感觉,怎么说呢。。。相当不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8章 报信 吴县,西街小宅。 打从秦风离开了吴县,韩林就真的彻底清闲了下来,说书摊也不摆了,整日闲在家中,闭门谢客,不论谁来,他都一律不见。闲来便坐于屋内,泡上一壶香茗,手捧书卷,自得其乐。 他是没什么好操心的了,该做的事都已经完成,几个义子近年来也都干得有声有色,只待斗出个胜负,他独自扛了这么多年的重担,便有人能接过,顺着他安排的道路,继续走下去,将隐宗发扬光大。 退休这事,起初还真有些不太习惯,毕竟他已忙碌了大半辈子,甚至因为太忙碌,在他身体处于巅峰的那些年,都无暇顾及女色,连个后代也不曾留下。等真正开始考虑这件头等大事时,一场意外,让他彻底失去了当父亲的资格。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大业!忽然闲了下来,即便这是他主动安排的,依然有些难以接受。隐宗的事,韩林虽不太过问,可一切仍旧了如指掌,时刻紧盯着。 最近两年,他发现自己似乎喜欢上了这种慢节奏的生活方式。苍狼老了,跑不动了,有时候并非是光是身体的虚弱,更多的是心态上的转变。长江后浪推前浪,若是能在有生之年,亲眼看见隐宗一统白莲,甚至夺了这天下,那韩林便也就再无任何遗憾,于历代宗主总算是有了个交代。 这日,他依旧缩在屋中读书品茶,贴身侍女莲一手持封书信,从屋外走了进来。 韩林只微微抬了下眼皮,轻声问道:“小一啊,何事?” “主人,楚布那边收到一封书信,是五公子发往浙江的,您要不要看看?” “哦?小五的书信?”韩林略一沉吟,道:“拿给我吧。” 莲一递来的书信,信封上的火漆并未打开,韩林却不以为意,下面的人自然有法子将其恢复。他直接将信封拆开,取出了其中的书信。 将信纸展开,韩林的眉头便是一蹙,随即,额头上斧凿般深邃的皱纹又渐渐舒展开来,略一沉思,脸上便浮现起一抹似笑非笑之色。他抬手在信纸边缘轻轻一弹,淡淡说道:“小五是要通知老四,让他留意下,似乎是有人准备对老四动手了。” “主人猜到是谁了?”莲一面无表情地问道。 “这还用得着猜么?”韩林哑然失笑道:“老大和老二现在眼里除了对方,哪还容得下第三个人?他们没有精力,也犯不着这时候去招惹老四。除此之外,剩下的也只有一个老三了。” “三公子么?”莲一喃喃道:“先前听说他刚从大公子手中接管了金陵,那边千宗势力应该还未及全部整合,如此迫不及待便打起了浙江的注意,这与三公子平日的作风似乎极为不符。若我是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将金陵完全控制在手,然后继续配合大公子的行动才是。毕竟他先前已经表明了立场,若不趁胜追击,一旦二公子缓过劲来,势必不会放过他。三公子隐忍多年,方有今日之局面,着实不易。可如今,怎会这般沉不住气了?” “老三不是沉不住气,这正是他高明的地方。这些年的磨炼,让他成熟了很多。”韩林微微一笑,竟是颇为欣慰。 “小婢不明白。” “如你所言,老三现在最应该做的是稳固后方,巩固已得利益,接着配合老大,同心协力地打压老二,如此一来,老大其势可成,而作为亲信之人,老三自然也就跟着水涨船高。待老大当了宗主之后,他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韩林端起茶碗,啜了一口,又砸了砸嘴,才继续说道:“不过,这有个前提,就是老三没有当宗主的野心,他是全心全意地辅佐老大。” “你觉得,老三是这种人么?”说到这,韩林面上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他不是!能被老夫看上而收为义子的,目前除了小五之外,其余诸人哪个不是自视甚高的人中之龙?为龙者,当呼啸于九天之外,如何会屈膝臣服于他人?老三入局已晚,日子并不好过。上有老二的压制,下有老四的惦记,可谓如履薄冰,投向老大只是他缓解老二方面压力的自保手段而已,并非真心相助。如今他借着摆了老二一手而得到了金陵,手中已握有二省之地,算是有资格入局参与这场游戏了。如此一来,继续帮助老大,那就是与他自己过不去。因此,他已经不需要忍耐了,也完全没有必要继续掺和老大,老二之间的争斗。趁着他们无暇顾及其他事情的机会,若能一鼓作气地吞下老四,便能形成鼎足之势。无论老大和老二究竟谁能胜出,元气大伤是难免的,而他就能做那个看着鹬蚌相争,等着捡漏的渔翁了。” “好深的心机。”莲一轻轻摇了摇头,道:“不过还是瞒不过主人的眼睛。” “瞒不过是正常的,老夫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若是连这些孩子的小动作都看不明白,他们还不得反了天去?”韩林先是傲然一笑,紧接着又无奈一叹。“不过这一手,的确非常漂亮,策略无误,时机也把握得极好。他的势力本就比老四要强上不少,加上金陵在手,以此为跳板向浙江渗透,的确是水到渠成,想来没什么问题。唯一的变数,就是小五了,他似乎是站在老四那边的。” “五公子么?他到苏州城也有些日子了,连一家主动投效的千宗都没有,他又能如何?哪来的资格与三公子过招。”提起秦风,莲一便没什么好脸色,她还记得当初这个“不肖子”做出那大逆不道的举动,竟敢命令莲七挟持主人,简直混账! 两人相处数十年,可谓形影不离,如何能不了解?一看她那表情,韩林便知她在想些什么,不由暗自好笑。“老夫教过你很多次,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你何时见过一条毒蛇,堂而皇之地正面与对手厮杀?那不是它的强项,鲁莽行事,只会被对方一脚踩死。毒蛇最擅长的是隐藏,等待一个最好的机会,只需轻轻咬上一口,即便是虎豹这类的庞然大物,最终也会毒发而亡。这,才是毒蛇的生存之道。” 说着,韩林将书信递给莲一,道:“上面写得很清楚了,小五明为提醒老四小心提防,实则是要老四出面,帮他调查张鑫隆背后站着的究竟是谁。这种事,需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么?只要随意寻一家千宗,盘问一下也就是了,即便对方没有投靠小五的意思,顺水人情可没有拒绝的道理。他为何不这么干?无非是不想打草惊蛇。可他自己才是最危险的那条。小五根本没有必要与老三正面冲突,他的目标是张家,只要咬死了张鑫隆,便是杀鸡给猴看,苏州城还有谁敢和他作对?你等着看吧,这条毒蛇已经盘起身子,摆出了攻击姿态,等待的只是得知对方的信息之后,那如闪电般的一击而已。” “主人。。。您似乎很高兴?”莲一对韩林的了解,正如韩林对她的了解一样,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个越来越像万年老龟,干什么都温温吞吞的主人面泛潮红之色的激动模样了。 韩林微微颔首,也不隐瞒,欣喜道:“老夫先前还在担心,小五这胸无大志,随遇而安的性子终会导致他一事无成。不过看来老夫是多虑了。或许不是人人都有野心,可只要是个人,必然会有贪欲,随着他所处的地位越来越高,贪欲也会越来越强。小五不甘心当那条被殃及的池鱼,只能逼着自己强大起来,想要过得自由自在,苏州府他则必须掌控在自己手中。一旦拿下了苏州,他就会想着拿下金陵,随即拿下整个江南,直至。。。整个天下!这一次,倒是老三帮了老夫这个大忙。” 莲一对秦风已然保持着鄙视与不屑,对自家主人对他的夸赞,根本半句都不想听,闻言便插嘴说道:“那这封书信?” “重新封好火漆,送出去吧。”韩林靠着椅背,缓缓闭上双眼,喃喃自语道:“此事老夫不干涉,由着他们去闹。再过不久,便是老夫五十大寿之期,皆时,也不知局势是否能明朗起来。凌祺仙那边。。。老夫还得设法周旋才是,这女娃可着实让人头疼。” ------------------------- 书信最终还是出现在了宋濂手中,杭州府别院之内,他先是仔细读了一遍,随即闭上眼细细琢磨着,不多时,似又有些不太确定,重新拿起信纸,又读了一遍,读完之后,眼睛再一次闭了起来。 莲九怀中抱着一只肥嘟嘟的猫儿,好奇地看着宋濂不断重复着上述行为,只觉得颇为有趣。“主人,你干嘛呢?” “小五来信了。”宋濂随手将信纸朝桌面上一丢,双手抱着后脑勺,悠然说道:“上次与他一个人情,果然是做对了。这不,回报来了。” “五公子?他说什么了?” “似乎有人在打我的主意,小五让我帮忙调查下,苏州城最大的粮商,张家背后究竟站的是谁。” “那就帮他查查呗,听这口气,五公子似乎是打算替主人你出头呢,帮他就是帮咱们自己,你还犹豫什么?”莲九不以为意地说道。 宋濂摇摇头,叹道:“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那是被老爷子看中,收为义子的小五,你以为他是菩萨转世,普度众生来了?能知会我一声,已是仁至义尽了,他凭什么为我出头得罪别人?” “那他是什么意思?”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桩事他来摆平,不过么,我得把手里的底牌交给他,让他来打这副叶子牌局。”宋濂淡淡说道:“他不想去盘问苏州府的千宗,因为至今没有一家千宗主动投效他,手里没有绝对信得过的人,一旦问了消息难免泄露。他来问我,我又能如何?若是不回复他,那他势必不会再插手此事,我的麻烦可就大了。可若是回复他,那也就意味着苏州府的千宗之中有我的人。” 莲九听了这话,立即便回过了味来。“主人您是说,五公子有意于苏州府?” 宋濂颔首道:“小五这是要逼我表态,放弃苏州府呐!” “这可不成!”莲九当即摇头道:“咱们好不容易才在苏州府埋下一颗暗桩,如何能就此便宜了旁人。” “所以我才为难呐。”宋濂叹道:“这是一个取舍的问题,要么放弃苏州府,甚至放弃整个江南的图谋,不过却能换来一个盟友。要么与小五就此分道扬镳,独自面对江南那边的压力。呵呵,这个小五当真是精明的很,他这是摆明了要利用我,我却只能眼睁睁地送上门去给他利用。要么不利人,损己,要么利人,不利己。我这还真没什么特别好的选择。” “江南你不想要了?” “想要,却是要不得了。吴县的暗桩已经被我自己拔了,苏州府的暗桩短期内是用不上了。可三哥得了金陵,若是没有小五从中斡旋,我就得和他直接较劲,不论成败,损失在所难免。换言之,摆在我面前的选择,无非是让三哥顺利拿下整个江南,还是让小五分一杯羹,先占了苏州府。” 低头思忖了片刻,宋濂终于下定了决心,道:“罢了!苏州府可以不要,可浙江绝不能出任何纰漏,小五既然想要,给他便是!九儿,你立刻通知王道全,让他选个最佳时机去联系小五,另外派人把王道全那几封书信一并给小五送去,没有这份投名状,只怕他信不过我。” 说着,宋濂面上浮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喃喃道:“苏州府不是这么好占的,三哥狗碗里的食儿,也不是这么好抢的。小五自视精明,却不知做好承受三哥怒火的准备没有。也好,就让他们先争上一争,看看情形再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9章 寿宴 老太太的生日到了。 一大早,整个胡府的下人便已各自忙碌起来,处处张灯结彩,忙里忙外做着准备。 请柬一早便已发了出去。胡一海虽说是朝廷的一方大员,不过毕竟担任的是武职,与民生无涉,邀请的大多都是官方面上的人。不过这种地方百官齐聚的场合,可是拉关系,结人脉的最佳时机,一些颇有名望 的地方士绅大多都会携带贺礼不请自来。 人家是来贺寿的,即便目的并不单纯,胡一海也不好赶人,各方还都得招待着。关键问题是究竟会来多少预料之外的客人,并不容易预测,秦牧芸只得将府中最大的前厅做了一番修改,用不上的东西统统搬走腾地方。多摆几桌总是好的,有备无患嘛。 这种问题,胡一海是不会考虑的,他出生贫寒,这么些年大多在各处边关驻守,给老娘过大寿这是头一次,压根没有经验。至于秦牧芸期初也没考虑周全,她自幼生活的西域,人相对比较单纯。没有收到请柬的,基本没人会厚着脸皮跑来。幸得一早出门购物时,遇见了军中一位千户的夫人,两人闲聊时提到了此事,秦牧芸才回过味来,赶紧回府准备。 工作量大了,府中人力难免相形见绌,无奈之下,就连秦风和东方靓都被秦牧芸拉来当了苦力,协同改造前厅。也亏得莲七那一身怪力,往往能一口气提上两件红木桌椅,几番来往,总算在一个时辰内把事情给搞定了。 这番表演,可当真是引人侧目,尤其是东方靓与蛮儿,那一脸的崇拜和赞叹是甭提了。至于一人捧只花瓶的秦风和富贵,则毫无意外地受到了两个丫头强烈的不屑和鄙视。 中原男人的形象,在她们心里算是彻底毁了。 巳时,来客陆续上门,前院开始热闹起来,随处可见三两成群的贺客随意走动,交谈。秦风是一个都不认得,无聊之余干脆回了后院小憩片刻。不想还未睡着,莲七又蹦蹦跳跳地寻了过来。 “主人,该去前厅拜献贺礼了。” “哦,来了。” 从床上爬了起来,才出门,就见东方靓提着一桶水,晃晃悠悠地从回廊一头走来。 “哟,你这是干嘛呢?一早上东西还没提够?”秦风打趣了一声,道:“该去给老太太拜贺了。” “你先去,忙活了一上午,我得先洗个澡。”东方靓淡淡瞥了秦风一眼,与他擦肩而过,向自个房间走去。 “来不及了,这么多人等你一个呢?快些点,别客人都送完了,到头丢了咱自己人的脸。”女人呐,就是麻烦!秦风生怕迟到,捧着先前一早就准备好的玉佛,急匆匆地向前院赶去。 “谁和你是自己人!”东方靓不屑地撇了撇嘴,想了想,又恨恨地跺了跺脚,放下了水桶转身跟了上去。 前厅正如火如荼地举行着拜贺仪式,今天对老太太来说是个重要日子,她那一向不太灵光的脑袋似乎也清楚了不少。满脸喜悦地看着一个接一个人捧着礼物上前拜贺,即便所说的都是场面话,可听在耳中依然舒服。礼物什么的,老太太并不在乎,到了她这个年纪,吃也没什么胃口,玩也没了兴致,不就图一个热闹喜庆么? 秦风按着顺序,上前送礼拜贺,与老太太一番寒暄,才转身走下来便忽然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钱正鹏,正缩在人群里,与他使着眼色。 秦风走上前去,刚要与钱正鹏打了个招呼,一眼又瞧见了站在一旁的杭绪雯,他不由愕然道:“这位就是杭姑娘吧?” “你是?”见一个风度翩翩的俊秀公子哥主动与自己打招呼,杭绪雯便是一愣。 “在下秦风,与钱兄是多年了朋友了。刚来苏州不久,便听说钱兄最近多了一位红颜知己,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果真是个姿容秀雅的绝色佳人。”秦风斜睨了钱正鹏一眼,不阴不阳地说道:“可惜呐,好菜都让猪拱了,在下只恨不曾早些时日来苏州城,倒让某些人捡了个便宜。” 这是闹哪样呢?看着眼前的秦风,钱正鹏突然有种错觉,两人似乎又回到了那些年针锋相对,无所不争的生活。不过待瞧见秦风眼中的一抹狡黠之色,钱正鹏立刻便回过了味来。别过脸去,重重一哼。 秦风这话火药味极重,且矛头直指钱正鹏,杭绪雯如何听不出来?不过对于一个自幼便以自我为中心,自私自利的千金大小姐来说,对自己的夸赞,显然比对钱正鹏的中伤来的重要的多。 她甚至连不悦都不曾表示,只转头看向钱正鹏道:“正鹏哥哥,他真是你朋友么?” “哼,谁和他是朋友?绪雯,这个人你应该知道,我先前不是曾与你提过么?他便是吴县秦家的那位少爷,曾与唐家小姐定亲,后又被人退亲的秦风。” 听了钱正鹏的话,杭绪雯这才记了起来,这两人哪是什么朋友啊?压根就是不死不休的仇人那!难怪,说起话来这么刺人。不过话说回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老话还是极有道理的,她的正鹏哥哥这般英俊养眼,就连他的死对头,也是俊秀异常,虽是另一种不同的风格,却一样让人颇为心动。 想到这,杭绪雯不自觉地又偷偷看了秦风一眼,却见他也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那一阵目光对视,竟让杭绪雯难得地感到了一丝羞涩,当即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 这一幕,恰巧落入了钱正鹏眼中,他忍不住想笑,又怕被杭绪雯瞧出端倪,赶忙忍住,沉下脸道:“上次的账还没与你算,今个正好,咱们出去掰扯掰扯。” 杭绪雯心中一惊,赶忙拉住钱正鹏的胳膊,轻声道:“正鹏哥哥,你可不能在这里胡来,防御使大人的面子,便是我爹都得给上几分的。” “我知道,就是与他谈谈,还能当众打人不成?”钱正鹏与秦风使个眼色,道:“我们出去说。” 两人并肩出了前厅,寻了个视线较好,不宜被人偷听的空旷花园,各自寻了个石凳坐下。钱正鹏便似笑非笑道:“怎么?你这是老毛病犯了,又要与我抢女人了?” “不成么?” “成,怎么不成?我求之不得!只要你有本事给她捞走,算我欠你个人情。不过么,就怕你不行。” “拭目以待?” “尽管来。” 两人对视着,回想起曾经的针锋相对,不由同时展颜而笑。 “文宣,我得谢谢你。”钱正鹏由衷说道。 “谢我?”秦风失笑道:“我这可还没出手呢?你谢的是不是早了些?” “不是这事。”钱正鹏收起笑容,深深吸了口气,道:“我要谢谢你上次说的那番话,盈盈。。。接受我了。” 听了这话,秦风是真的吃惊了。“你行啊!这么快?不至于吧,我瞧那唐姑娘可是难弄得很。” “什么难弄的很,你好歹是个秀才,说话怎这般粗俗?”钱正鹏啐了他一口,满脸的无奈,接着说道:“这事完全是赶巧了。若非唐员外让盈盈伤透了心,我怕是也没什么希望的。那张扬虽说名声不太好,这是人所皆知的事,不过事不关己,大家了解的也都是一些明面上的东西。打从上次品茗会之后,盈盈特意寻人调查了张扬,结果是触目惊醒啊!” 秦风顿时来了兴趣。“哦?怎么说?” “咱们前些年,那是真的胡闹,混账事干了也不少。可若是与那张扬相比,咱两撂一快都不是他对手。他今年刚好三十,尚未娶亲,不过光是正式纳彩的妾室已娶了九个,府中那些丫鬟,但凡让他瞧上的,也被玷污了不少。就在两年多前,张家有个新入府的俏丫鬟横竖便是不从他,愣是让他给活活折磨致死,这事还是他老子张鑫隆出面摆平的。饶是如此,这混蛋仍未收心,日日留恋烟花之地,不久前染上了脏病,至今尚未痊愈。私生活不检点也就罢了,他还好赌,人不在青楼便在赌坊,尽是结交一些欺男霸女的狐朋狗友。简单的说,除了好事,其余就没他不敢干的!” 钱正鹏苦笑一声道:“查清楚之后,盈盈便立刻去寻她爹,想要解除这门亲事,奈何眼见证据在手,那唐员外仍是不允,父女两大吵一架,盈盈也就此寒了心。至于我么,听了你的话,便经常寻借口找她闲聊,嘘寒问暖的便也亲近了许多。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丢!我钱正鹏是个混蛋,可与那张扬比起来,便是当个圣人都绰绰有余了。摆着这么个亲事在眼前,还有什么人是她接受不了的?”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秦风看着他问道:“带着人远走高飞?” “在等等吧,我身上的案子还没结,这时候要一走了之,一张海捕文书怕是免不了的。我想照顾盈盈,给她一个安定的生活,却不想她跟着我到处流亡逃窜。先等把案子了了结,回头实在不成,我就带着她走。” “你决定了就好。”秦风说完,忽地想起了什么,他目光微微一闪,貌似不经意地说道:“还有个事你得注意下,回头看到唐姑娘,让她与家里莫要再这么闹下去了,尽量表现出已经认命接受了这桩婚事,尽快修复好父女间的关系。如此,才能让唐子明那老家伙放松警惕,到时候跑起来也方便一些。” “嗯,我知道。”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待瞧见杭绪雯缩头缩脑地缓缓靠近后,火药味再度升温,上演了一场完美的“不欢而散”。 秦风回到前厅,众人拜寿已成,分别落座。这年头可不似后世请客,哪家人坐在第几桌是早就安排好的,现在还没这概念,加之连个大概人数都无法统计,安排上更是难以周道。秦风转悠了好一阵,总算在沿墙的第三桌瞧见了东方靓等人。富贵,莲七,蛮儿,这三人本是没资格入座的,小厮和丫鬟有专用的用餐地点,不过秦风与东方靓身份比较特殊,这点上秦牧芸倒是照顾到了。 秦风入座,此刻尚未开席,胡一海在首桌举杯致意,无非就是感谢来宾的一些场面话。他说得很漂亮,话里话外颇有文采,联想到这位姐夫平日里的说话方式,秦风严重怀疑,他昨日怕是背了一整夜的稿子,侃侃而谈了好一阵,愣是连个磕巴都没打。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胡一海总算唠叨完了,宴席正式开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0章 谁的狗食 东方靓很不开心,她的不悦是直接摆在脸上的。即便桌上布满了美酒佳肴,可依旧换不回她半个笑容。如远山般的黛眉微微蹙着,嫩红的唇瓣不自觉地撅起少许,游目四顾,身子有些不安地轻微扭动着,那感觉怎么说呢。。。像是得了痱子,又像是生了跳蚤,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秦风见着有趣,便出声调侃道:“东方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东方靓似在忍耐,而且忍得很辛苦,似乎一说话就会破功一样,面对秦风的打趣,一声不吭,完全采取了无视的态度。坐在她身旁的丫鬟蛮儿见小姐不说话,开口解释道:“我家小姐忙了一上午,出了不少汗,都未及洗澡,所以不太舒服。” “你家小姐可真讲究,我家少爷就不一样,他经常两三天都不洗澡的。”富贵赶死似地抢白了一句,倒让秦风老脸一红,狠狠瞪了他一眼。可惜,这厮没瞧见,反而得意洋洋地补了一句。“我经常一周才洗一次,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啊。” 蛮儿的笑容还未及浮起便已落下了帷幕,换上了一副嫌恶的表情,撇过脑袋也不搭理他了。“脏鬼。” 碰了个软钉子,富贵总算发现了气氛有些不对,这才尴尬地笑了笑,半是玩笑,半是为自己辩解道:“本来就是你们太讲究了,咱们一上午干的活加起来还没七儿一半多,她都没洗澡呢。。。” 莲七却很认真的解释道:“这点活动,我是不会出汗的,所以不用洗澡。” 人跟人还真不能比,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胡一海的“演讲”总算是说完了,寿宴正式开席。 富贵饿死鬼投胎似的,赶不及便抓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起来。秦风则给自己倒了杯酒,放到嘴边轻轻啜了一口。杯子尚未放下,就见门外似乎传来一阵骚乱之声,紧接着便有三名身着军甲,腰悬佩剑的军卒并肩走了进来。 “苏州府防御使胡大人可在?”在厅内环顾一圈,领头小旗大声问道。 胡一海放下酒杯,向前迎了上去。“本官便是胡一海,你们是?” “末将参见胡大人!”三名军卒同时行了个军礼,领头小旗从腰间取出一卷文牒,双手捧着递上前去。 胡一海接过文牒,打开只粗略一看,浓眉便不由皱了起来。“苏州府虽受东都金陵管辖,本官也受金陵指挥使司辖制,可那只是战时而言。如今江南地区并无战事,指挥使虔大人却下令本官即刻备战,似有僭越之嫌。” “什么?”此言一出,满厅哗然。 与胡一海坐在同桌的知府杭远山闻言大吃一惊,忙也起身走上前去,质问道:“本官苏州府知府杭远山,苏州府备战,本官如何不知?” 面对一府之地最大的两个官,小旗还是感到了不小的压力,忙开口解释道:“胡大人,杭大人,此事事出突然,故而自金陵而出的军方将令先到,至于朝廷的圣旨,怕还要等上一段时间,两位大人不妨先做筹备。” “究竟出了什么事?”备战之事可大可小,胡一海必须弄个明白。 “不久前,吴县西山镇魏家,百余口人一夜之间尽数被诛。经县令郑大人多番查探,认为东海群盗嫌疑颇大。郑大人立刻上报苏州府,此事还是由杭大人您转报金陵按察使司衙门的。”见杭远山颔首,确认了此事,小旗才继续说道:“提刑按察使司收到消息之后,立即通知各沿海府县,后上海县果真查到了一伙试图出海的海盗,立即予以抓捕。不料群盗奋力顽抗,杀死数十名官兵后,才被全部剿灭。至此,案件真相大白。” “那又如何?” “辖下发生了如此严重的案件,虔大人身为金陵指挥使,深感负有重大责任,便上表请罚,同时请求朝廷准许他将功折罪,出兵剿灭盗王陈辉祖。”小旗深吸了口气,道:“洛阳兵部八百里加急,通知虔大人,皇上已经准许金陵出兵之事,圣旨业已出了洛阳城门,不日即到。” “要出海作战?”胡一海喃喃道:“虔大人此举只怕是过于草率了,江南,江北虽是沿海之地,却无水师驻扎,更无大型远航战船,想要剿灭陈辉祖是不可能的,除非调遣广东,福建水师北上。可如此兴师动众,朝中诸位大人必然顾虑重重,加之南海诸国更难以震慑,只怕会出更大的乱子。” “此事虔大人自然明白。”小旗抱拳道:“此番出征,虽名为陈辉祖,实则是要剿灭其麾下的大盗曹建立,鱼龙岛距离上海县不过区区三十里,并非远洋,无需动用水师。” 此言一出,胡一海历时就明白了。指挥使虔越出征是假,卸下肩头责任是真。陈辉祖短期内无法剿灭,他心知肚明,便打算围剿下近在咫尺的鱼龙帮,那鱼龙帮不过区区数千人,取之不难。一旦得到些战果,魏家灭门的责任便能就此揭过。金陵需要一块遮羞布,朝廷需要出口气,仅此而已。根本谈不上什么大动干戈,只是杀鸡儆猴,让陈辉祖收敛一些而已。 心中有了底,胡一海立刻就平静了下来,颔首道:“本官知道了,即日起便开始着手备战。一旦朝廷敕令下达,本官便立即带兵赶赴金陵,与虔大人汇合。” “如此,便有劳两位大人了,末将告退。”小旗再度行了个军礼,带着两个随从转身便出了前厅大门。 待人走后,胡一海面相杭远山抱拳道:“明日一早,本官便开始全面备战,至于粮草后勤方面,还得劳烦知府大人稍做安排。” “这是当然。”杭远山笑得有些勉强。“这还真是双喜临门呐,胡大人可要多喝几杯才是。” “呵呵,好好,咱们喝酒,今日不醉不归!” 对胡一海来说,还真个就是双喜临门。他是镇守一方的武官,而武官是没有升迁机会的,除非遇上战事,身份上从武官转为武将,凭军功升迁。苏州府实在是太平静了,除非王朝交替的乱世,否则谁能打到这来?当初还以为自己得在此养老了,不曾想竟还有出征的机会,此战若是打得漂亮,朝廷封赏一下,说不得他就得换个地方待待,去哪无所谓,只要不在苏州府就好。 厅中大多都是官面上的人,这番道理岂能不知,一时间,贺寿宴成了送行宴,到处都是提前祝愿“凯旋而归”之语。尤其是军中将领,此番不但是胡一海的机会,也是他们的机会。表现得更是兴高采烈,觥筹交错,不亦乐乎。起初还只是小杯,几杯水酒下去,这些大肚汉便让府中小厮换上了青边大碗,爽朗的笑声不绝于耳。也甭管认不认识,到处拉人碰碗对饮。 富贵这厮运气不太好,受了秦风的指派,端着酒杯去恭贺秦牧芸,结果让小解回来的胡一海给逮个正着,也不知被灌了多少,他是被莲七提着回来的。朝椅子上一丢,便“呼噜呼噜”地睡死了过去。 有了这么一颗问路的投石,秦风心里便也有了底,正欲拉上莲七去挡酒,冷不丁地身旁传来一声低语。“可是吴县秦公子在上?” 秦风扭头看去,见是一个年过四旬,满是福态的员外爷,两撇鼠须配上肥圆的脸蛋,倒是透着几分可爱,那大肚腩就更甭提了,便如个足月的孕妇一般。他似是喝了不少酒,东倒西歪地撑着身旁的桌沿,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不错,我就是秦风,这位员外是?” 胖员外佯装不胜酒力,以手掌捂着额头,接着晃头的机会,左顾右盼一番,见无人注意,飞快地小声说道:“小的王道全,见过五公子。” 秦风目光当即一凝,王道全!他就是王道全?四哥宋濂传来的书信,秦风已经见过了,那几封关于这位王员外的私密信笺,他业已掌握在手里。眼前这个人,怎么说呢,不是很重要,即便在苏州府千宗里,也是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本不值一提。但借着他,秦风却有机会拿下另一个人,一个事关成败,对他行事极有用处的大人物。 “你那兄弟,来了么?” “已经到了,不过怕引起注意,故而尚未入城。”王道全还是那副即将醉死的模样,小声道:“公子还请借一步说话,具体事项小的还得请示一番。” 秦风左手捂着嘴,右手则随意在菜上拨弄两下,微微摇头道:“人多眼杂,不宜单独相见。你且先回去,让你兄弟继续在城外那间小屋候着,明日我会亲自去见他。” “那小的这边?” “没你什么事,本就只需你兄弟帮本公子一个小忙。”秦风斜睨了王道全一眼,补充道:“事成之后,那些书信我会直接还给你兄弟,你也不必再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了。这事本公子也不会向其他人提起,你愿意投向谁是你的事,你我之间就此两清。” 王道全等的就是这话,喜色不自觉地便浮现出来。“使得,使得,多谢五公子,小的告退。” “去吧。” 秦风说完,王道全便“勉强”支起了身子,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寻人继续喝酒去了。 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秦风本只是想确认下张家究竟是不是千宗,借此向宋濂讨价还价一番,解决自个麻烦的同时再设法捞些好处,不想宋濂竟送来了这么一份大礼。得知王道全那兄弟的身份后,秦风立刻修正了计划,宋濂那边他已经不需要了,完全可以一脚踹开。张家,他自己来摆平,所得利益么,自然也是他一人独享。 只是这么一来,他就得从幕后转到阵前,独自与三哥打照面了。究竟是否划算,秦风考虑了很久,一番权衡之下,他决定还是干这一票。自己的安全,秦风不想靠别人施舍,既然入了白莲教已成事实,那他就得为自己争取足够的利益来均衡这种风险,否则岂非太傻? 秦风没有野心,也不想去干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不过他需要一个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窝,没有人希望外人拿着自己家里的钥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闲来无事还指手画脚一番。亲兄弟都不成!何况只是区区义兄。苏州府,秦风势在必得!这碗狗食,是属于他的! 呃。。。好像哪里怪怪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1章 太狗血了! 秦风尚在考虑问题究竟出在哪里,那一边胡一海已是满身酒气地向他招呼了。 “小风,来,陪姐夫喝两杯。” “好,就来。”秦风回过神,见这桌似乎少了些人。东方靓不见了,七儿也不见了,除了依旧睡得跟猪似的富贵,就剩下蛮儿正有滋有味地夹着桌上的菜。“你家小姐呢?人都吃没了?” 蛮儿鼓着腮帮子,以筷子头朝后院方向点了点,含糊道:“洗澡去了。” “七儿呢?” “咕嘟”一声,蛮儿咽下了一口菜,道:“府里的大黄生小狗了,七儿说要去看看。” “你怎么不去?” “我晕血。”蛮儿随意回了一句,抓着筷子继续扫食。 得!想抓去挡酒的一个都没了,这蛮儿从开始就滴酒未沾,一个劲地扫菜,可见也是个不会喝的,指望不上。秦风无奈之下,只得亲自出马,给自己斟满一杯水酒,端着走向主桌。 “姐夫,我敬你一杯。” 胡一海也不知喝了多少,显然已经有些上头了,平日里在秦牧云面前从不大小声的,这会居然瞪了秦风一眼,扯着嗓子道:“这。。。这杯子怎么成?来。。。来来,换个碗。”说着,随意从桌上抓来一个青边大碗,愣是给斟地满满的,晃晃悠悠地端了起来,边往外撒,边向他递了过去。“干。。。一口气,可不能剩了。” “你行了吧,意思意思就好,小风他可不似你们这些当兵的,没这么好的酒量。”秦牧芸见秦风一脸苦笑,便在胡一海胳膊上轻轻捶了一拳,打了个圆场。 “呵呵,夫人,你莫要担心,一碗酒,喝不死人,今个高兴嘛。”说着,不给秦牧芸再说话的机会,忙将自己眼前的大碗抓起。“咕嘟咕嘟”地一饮而尽。“小风,该你了。” 秦风无奈,只得有样学样,有些费劲地一口干了。这酒的酒精含量虽不比后世的老白干,可却架不住量大,喝得又急,才刚喝完,腹中便立刻腾起一股暖意,直往上冒。 如此爽快,胡一海颇为满意。“好好,姐夫就跟你喝一碗,免得你姐又要唠叨。。。” 还好,他还有几分清醒,没把自己往死里灌。秦风正在庆幸,不料胡一海话锋一转,道:“小风啊,来,敬知府大人一杯。”说着,他拍了拍身旁杭知府的肩膀,道:“杭大人,这是我小舅子,回头。。。嗝。。。你得多多照拂些才是啊。” 杭远山微笑着端起酒杯,颔首道:“呵呵,那是自然。” 得,说是说一杯,结果胡一海还是给秦风斟了满满的一碗。知府大人的面子不能不给,秦风只得笑容可掬地接过大碗,仰起脖子便一口灌了下去。 “好好,秦公子好酒量!”杭远山攥起小杯,一饮而尽。他毕竟是知府,身份摆着的,在一个小辈面前不好回敬,便向一旁的桌子招呼道:“绪雯,来,敬秦公子一杯。” 杭绪雯面色复杂地看了身旁钱正鹏一眼,见他面无异色,便依言起身,端起小杯走上前去。“秦公子,绪雯敬你。” “知府大人太客气,小姐请。”秦风只觉牙根发酸,笑的有些僵硬,瞅着胡一海递来的第三碗酒,他开始后悔过来了。 强行把酒灌入肚中,酒劲已明显开始上头,秦风生怕没完没了,正要告辞,不想又让胡一海抢先了一步。“小风,这位是苏州府同知闰大人,来,敬闰大人一杯。” “。。。”这节奏,不灌死他不甘心是吧?秦风不禁怀疑起自己时不时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姐夫,没见过把自己人这么往死里整的,他不由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堂姐秦牧芸。 第二碗的时候,秦牧芸的俏脸已经阴沉了下来,心里有些生气了。不过当胡一海要秦风敬第三人时,她历时就回过味来,明白自家男人是借这机会,给小舅子造人脉呢!不分古今,酒桌历来就是男人之间拉关系,攀交情的最佳地点,尤其是这种“我干,你随意”的豪爽喝法,更是容易让人生出亲近之感。 见秦风那样子,秦牧芸虽有些心疼,不过这种机会可不是年年都有的,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这么一来,可就苦了秦风了,一桌大大小小七八个官员,每人都是一大碗,外带与这些官员一同前来的子侄辈的回敬,又是七八碗,一圈酒敬下来,秦风是七荤八素,站都站不稳了。 肚子感觉似乎随时都会撑破,一阵阵地胀痛,头上似乎被人大力锤了一下,晕乎乎的,脚下则像是踩着一块滑板,飘飘的。这些感觉结合起来,当真比死都难受。秦风当即下定决心,往后绝不能这么个喝法,压根就和自残没半分区别。 当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上去敬个酒,结果肚子让人给搞大了。。。虽然明知消化地不会这么快,秦风还是如个孕妇般,亦步亦趋地去了趟茅厕。又顺着花园转悠了一大圈,腹中的胀痛感总算消去了一些。可这么一来,头却更晕了,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起来。 不能再继续转悠下去了,否则肚子里的酒再消化一些,他只怕会比富贵都不如,当众出个大丑。当务之急,是得赶紧回房,在完全酒醉之前,把自己般上床去才行。 趁着还有些许意识,秦风晃晃悠悠地向后宅走去。 五十步。。。二十步。。。十步。。。三步。。。终于,坚强的毅力支撑下,秦风终于走到了后院房前。此刻的他,脑中阵阵眩晕,眼冒金星,一对眼皮似有千斤之重,眼瞅紧绷着的那根弦即将崩断,秦风借着最后一口气,猛地推开屋门迈了进去,随后将门甩上。 屋内,雾气氤氲,如坠仙境。 醉得可以啊,都特么出。。。出。。。出现幻。。。幻觉了。床呢?床在哪呢?他摇摇欲坠地站在原地,奋力抬起眼皮,左顾右盼一番,奈何床没瞧见,却发现自己左前方约六步左右同样站着一个人影。 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秀气中透着可爱的玉足,小腿修长笔直,大腿饱满圆润,凝脂白玉般的肤色为这双美腿平添了许多风情,让人一见之下便不由心痒难耐。大腿根部被一条月白色的浴巾半遮挡着,瞧不太清楚,不过若隐若现的更多了些神秘的诱惑。再往上,便是平坦的小腹,修长狭窄的腰肢,那反括号似的弧度显得有些夸张。 其上是一条横档着的手臂,手心与臂弯上侧挤出两团浑圆,在压力的作用下呈现半椭圆状,似是两只乖巧的小白兔让人抱于怀中。水水的,嫩嫩的,正中间一条鸿沟,深不见底。两簇尚且渗着水滴的秀发,如瀑布般自肩前垂下,覆于兔儿之上,更显柔媚。脚裸,皓腕,脖颈,无处不美,无处不媚,那似艺术品般的身子整个融入了雾意之中,朦朦胧胧的似仙女降世,凡尘难觅。 这是一幅画,一副上天精心雕琢的画卷,而人,则是由画中走出的人。 不知是否出于酒精作祟,眼前的一幕给了秦风极大的震撼,那种无以复加的惊艳,刹那间便让他忍不住怦然心动。这般美艳动人的身体,究竟要什么样的相貌才够资格与之匹配?秦风不由吞了口唾沫,目光继续向上挪去。 看见了,他看见了!朱唇皓齿,娇俏琼鼻,一对远山黛眉,秀艳修长,两侧脸颊泛着些许潮红,透着几分慵懒的媚态。最让人难以忘怀的,便是那双似水双眸,平淡,恬静,却带着丝丝的冰冷,似是能看透一切,孤冷与高傲并存,空灵与娇艳齐飞,这女人,绝对是祸水级别的。 秦风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美则美矣,可那令人惊艳的五官,这么拼凑在一起,总觉得有些熟悉,似是哪里见过一般。究竟哪里见过呢?画中?好像不是。梦中?好像也少了这么点意思。他努力地甄别着,用那已经不太灵光的大脑不断回忆着。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记起来了!这一记起来,那一身的酒意便已瞬间散去了六七成,那是给吓得啊!饶是气温炎热,加之雾气氤氲,秦风还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完了,完了啊!自己竟然走错了屋子,还好死不死地正巧赶上了人家东方姑娘芙蓉出水的刹那。再瞧瞧对方几欲结冰的目光,秦风额头上的冷汗唰唰地便淌了一脸。 怎么办?假装失明,然后退出屋去?好像。。。不太好,人家可能不会相信。 痛哭下跪,恳求原谅?好像。。。也不太好,人家可能不会原谅的。 破罐子破摔,干脆来个世纪表白,先蒙混过去再说?好像。。。更不好,场合不对! 秦风那个愁啊!酒这玩意,当真是个害人的东西,他先前是后悔,如今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千不该,万不该,灌下那些黄汤所为何来?眼见东方靓如只波斯猫一般,左眸似是万年寒冰,透着丝丝苍白冷意,右眸似三伏之日,燃烧着红彤彤的愤怒火焰,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妈的,豁出去了! “嗝。”秦风耸起肩的同时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方才如狼一般的贪婪目光此时也变得迷离起来,整个人化身为一尊不倒翁,双手像僵尸般伸出抬起,晃晃悠悠地摸向床榻。脚下一滑,打个踉跄后极为精确地翻身上塌。他咋了咂嘴,喃喃道:“喝。。。不。。。不。。。不醉不归,喝!” 下一刻,鼾声渐起。 东方靓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动作,最开始她是被吓到了,处于吓呆的状态。待瞧见秦风之后,她是愣住了,处于呆滞状态。等秦风用肆无忌惮的目光,在她的身子上来回游走了三四轮,东方靓愤怒了,这时候的她是处于火山喷发之前最为沉静的状态。 直到秦风“睡死了过去”,东方靓依然没有动弹,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让人家看光了,她便也不急着把衣裳穿起来。她是在琢磨,琢磨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真的醉糊涂了,还是在装模作样。 如果是装模作样,她会将他碎尸万段。如果是醉糊涂了,虽说罪无可恕,毕竟还算是情有可原,可以考虑留他一具全尸。 琢磨了片刻,东方靓依然瞧不出来,她觉得要先试探一番再说。随手从一旁的架子上取来干净的小衣,亵裤套上,她缓缓挪到床榻旁,抬腿跪爬上去,目光直视秦风紧闭的双眼,一手支撑着,一手摸向床榻内侧枕头下的一把匕首。 不想手还没摸到枕头,门再次被人给推了开来。 “小姐,洗好澡饿了吧,我给你带了些吃的。”吃饱喝足,蛮儿这才记起自家小姐还没用午膳,忙打包了些小菜,马不停滴地给东方靓送了过来。蛮儿是贴身丫鬟,往日与小姐一同洗浴都是常有的事,自然没这么多顾虑。也没敲门,大大咧咧地便闯了进来。 当蛮儿入屋之后,空气再一次凝固了起来。 什么情况?姓秦的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自家小姐只穿着贴身小衣,跪坐着趴在他的身上。。。这一幕实在太美,蛮儿有些不敢直视。她那小嘴已经张到了最大,喉咙处一动一动的,似乎要喊,可偏却一点声音都发布出来。她不敢喊呐!眼前的这一幕,无论是谁都不会相信是姓秦的意图对自家小姐图谋不轨,反倒是。。。 “小姐。。。” 太尴尬了!东方靓长这么大,第一次遇上了眼前这种让她无地自容的情形,哪还能淡定得起来?因沐浴本就泛着潮红的双颊,此时已是红得似能掐出血来一般,偏偏闯进来的还是自己最亲近的丫鬟,她是羞也不是,怒也不成,只得期期艾艾地辩解道:“蛮。。。蛮儿,你别误会,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句话本是能很理直气壮地说出来,奈何如今两人这般姿势,东方靓实在理直不起来,辩解之语反而透出了几分心虚的感觉。 “啊。。。”蛮儿赶忙用双手捂住耳朵,俏脸也跟着晕红起来。“小姐,你别说了,我知道的。你。。。你继续吧,我先出去了。”说完,逃也似地跑了出去,临走时还没忘了顺带把门给关上。 只留下了东方靓继续跪在原处,呆愣着,凌乱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2章 解决的法子 话说一个人有多羞愤,往往就会爆发出等量的怒气。 东方靓本还想着取出匕首吓唬吓唬秦风,试探下他究竟是真醉假醉,如今让蛮儿撞破了这尴尬的一幕,她此刻是恨不能挖个地洞钻下去躲躲才好,所余不多的耐性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她决定,宁杀错,不放过!先捅这该死的两刀再说。 “唰”地一声,东方靓极为果断地抽出匕首,抬起手臂,凝视着秦风恨声道:“混蛋,我不管你是不是在装睡,去死吧!” 生死攸关之际,秦风哪敢真的睡着,当他听见匕首出鞘的声响时,早已暗中提起了戒备。待东方靓这话说完,他立马就睁开了眼睛,猛地向床榻内侧一翻,连滚带爬地缩到墙角边,看着东方靓讪笑道:“姑娘有话好说,千万不要动刀动枪啊。” “舍得醒来了?”东方靓冷笑。 秦风尴尬地挠挠头道:“东方姑娘,这件事。。。其实我可以解释的。” “哼,莫要说我不给你机会,有话就说。” “其实我真的醉了,这才走错了屋,你。。。信么?” “我信。”东方靓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正当秦风松了口气时,她猛地提起匕首,娇斥道:“让你说完了,这下你该死而无憾了吧?纳命来!” “英雄!”秦风惨呼一声,极没骨气地趴在床上,紧紧抱着东方靓一双修长饱满的大腿,嘶声道:“饶命啊。。。” “饶你?你这个混蛋还有脸让我饶你?”东方靓怒极,轻喝道:“你说,我有什么理由饶你!” 鬼使神差的,秦风竟脱口而出了一句经典台词。“正在想,你给个杀我的理由先?” “你污我名声,毁我清白,我理所当然该取你性命。” “有这事?我怎的不知道?”秦风松开东方靓,向后挪了挪与她拉开一段距离,开始絮叨起来。“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我方才的的确确是喝多了,迷迷糊糊就进了屋,真的什么都没瞧见。好吧,退一步说,即便看到了你的。。。呃。。。腿和手臂,那也谈不上毁你清白啊。要知道,在我家乡,女子露露腿,露露腰,露露胳膊那是随处可见的。还有在遥远的大洋彼岸,那个叫扶桑的神奇国度,光着腚到处走的怕也是有的。你这才哪到哪啊?重要的地方全挡住了,我可是半分都没瞧见。” 这厮刚开始说,还一副理直气壮,道貌盎然的模样,可说到后面,竟是满脸的遗憾,一副没占到便宜就是吃了大亏的样子,直把东方靓给气得啊! “不用说了,今日你就是说出朵花来,我也势必要将你碎尸万段的。” “呃。”秦风吞了吞唾沫,瞧她似乎不在开玩笑,怯怯地说道:“如果。。。我道歉呢?” “哼。”回应他的是一声不屑冷笑。 “赔。。。赔钱总可以吧。”秦风陡地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两。” “找什么的我都见过,如你这般找死的,当真少见。” “道歉也不成,赔钱也不成,那你要怎样?负责吗?”秦风有些无奈道:“那好吧,我负责总行了吧。” “哼,总算说了句男人该说的话。”东方靓总算放下了一直抬着的手臂。 靠!这节奏是真要他负责啊?他只是说说而已啊,秦风顿时有些无语。 可惜,他所说的“负责”与东方靓所理解的“负责”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只见她深深吸了口气,颔首道:“男人就该有个男人的样子,你既然说了这话,好,只要今日之事不泄露出去让旁人知道,我就饶你一命。” 秦风未及道谢,东方靓竟然再次抬起了握着匕首的手臂,冷冷道:“我这就挖了你的眼睛,割了你的舌头,挑断你的手脚筋,这么一来,你便是有心泄露也办不到了。不用太担心,我出手很快,不会有太多痛苦的。” “。。。”去你妹的!这个恶毒的女儿打的竟然是要他当人棍的主意,这哪是饶他一命啊?压根是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成,绝不能坐以待毙,他是男人,力气上有天生的优势,没道理不拼一拼。想到这,秦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不待东方靓反应过来,他身子便如弹簧般挑起,一手抓着对方右腕,当即便是个饿虎扑食。 东方靓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还敢反抗,猝不及防之下便被秦风压在了身下。这个死不悔改的混蛋,当真是不该在他身上浪费丝毫的怜悯,东方靓下定决心,定要将他手刃当场,历时便开始剧烈反抗起来。 好一场精彩的肉搏战! 秦风是万万没想到,这娇滴滴的小娘们力气竟然这么大,自己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可依然占不到半点上风。东方靓便如一匹羁傲难驯的烈马,手推脚踹外带一阵撕咬,让秦风这个没有多少经验的驯马人吃尽了苦头。 发髻被扯散了,衣服被扯烂了,秦风是半点都顾不上形象了,眼见那柄要人命的匕首不断挥舞着,秦风心惊胆颤之下,更是顾不得男女之嫌,一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手搂着她的后腰,将东方靓整个人尽可能地贴向自己。两人之间不留空间,她手肘就弯不过来刺自己。 两人搂抱着,纠缠着,在床榻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滚出了一片狼藉。 “靓靓,你见到小风了么?”肉搏的关键阶段,门再一次被人从外推开。 瞧见床榻上仍旧楼在一起,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已经陷入了石化状态的两人,秦牧芸也跟着石化了。。。 ----------------- 后院主屋内,秦风与东方靓已各自穿戴整齐,一个俊秀潇洒,一个端庄典雅,衣冠楚楚的模样,让秦牧芸突然有感觉,方才自己瞧见的一幕,难道是个幻觉? 三人围坐在桌前,面上皆是阴晴不定,各有心思。 沉默了好一会,最终还是秦牧芸出声,打破了这有些令人窒息的安静。“说说吧,究竟怎么了?” “姐,这就是个误会。”秦风生怕某个“恶人”先告状,忙抢先开口。 “你给我闭嘴!”秦牧芸狠狠瞪了这个不争气的堂弟一眼,重新将目光投向东方靓,道:“靓靓,你先说。” 东方靓的回答就简单直接的多。“我在屋里沐浴,他就这么冲进来了。” “就这样?” “对。”东方靓冷冷应了一声,愤怒地目光如利剑般刺向秦风。“他毁了我的清白,所以我要杀了他。” 秦牧芸闻言一窒,她自己就是女人,自然明白清白对女人的重要性,说句不夸张的,尤胜性命啊!清白被毁,选择自尽明志的贞洁烈女是有的,不过如东方靓这般直接要杀别人的。。。咳,比较少。她头疼似地捏了捏眉心,沉默片刻,转向秦风道:“你。。。都看见了?” “其实我没看见什。。。”秦风本能地想要辩解,可瞧见东方靓那杀人似的目光,他吞了口唾沫,无奈道:“好吧,基本。。。都看见了。” “唉。”秦牧芸无奈一叹,又寻思了片刻,才道:“靓靓,小风他不是有意的,这事都怨相公,灌了小风不少酒,他若非酒醉,断然不会干出这等糊涂事来。” 东方靓一声不吭,怒意却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秦牧芸瞧在眼里,只得委婉说道:“靓靓,他毕竟是我堂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杀了他,你看是不是有旁的法子。。。弥补下?” “有啊。”东方靓冷冷说道:“我给了他机会,只要他守口如瓶,不将此事泄露给第三人知晓,我可以饶他一命,可惜他不答应。” “小风?” 果然是恶人先告状,秦风立刻喊冤道:“姐,你可不能信她,这丫头可毒呢!她要挖了我的眼睛,割了我的舌头,挑断我的手脚筋,这样才肯相信我不会泄秘。” “。。。”秦牧芸笑得有些勉强。“靓靓,这样不好吧。” 东方靓深吸了口气,喃喃道:“牧芸姐,我喊你一声‘姐’已经有十多年了吧?但凡有旁的选择,你说的话我都不会不听。可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的解决办法。要不你给我出个主意?若今日之事发生在你身上,你会怎么做?” 说完,她便将脑袋撇向了另一头,显然对秦牧芸的拉偏架有些不满了。秦牧芸也看出来了,可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三叔一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堂弟缺胳膊少腿,送命那就更不成了。 怎么处理?这种事还能怎么处理?秦牧芸轻咳一声,道:“靓靓,我秦氏在西域并不比拓跋,慕容及阿史那三姓差些什么,我那三叔尚未分家,小风也是秦氏宗族之人,说起来也不算辱没了你。若是你愿意,我便修书让我爹前往月氏提亲。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便只能将错就错,若他成了你的夫婿,便也不算辱了你的清白,你看呢?” 东方靓没有回答,不过瞅向秦风的目光中,所包含的不屑与鄙视,那是毫无遮掩的,已经足以表明态度了。 “你不愿意?” “是的,我不愿意。”东方靓回答地毫不客气,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姐,你甭与她多废话,她不愿意?我还不乐意呢!要我说。。。” “说个屁!混账事你都干出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秦牧芸再次打断他,第一次对这堂弟吼了一声。秦风知道她是真的生气的,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吼完了之后,秦牧芸才重新挂上笑容,道:“靓靓,你。。。再考虑考虑?这的确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东方靓依然摇头。“牧芸姐,你知道我为何会来到中原。我这一生,对什么都可以将就,唯有夫婿不行。我的夫婿,必须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响当当的英雄。他拓跋明都不曾让我瞧在眼中,我又如何会委身下嫁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贪生怕死,卑鄙无耻之人西域之地,强者为尊,就算是你所拥有的东西,若是自身不够强大,终会为他人所夺。我不想自己成为一个货物,任由男人们争来夺去。更不想变成一个廉价的娼妓,今夜在这个男人怀里,明日又会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榻上。故而我别无选择,要么不嫁人,若是要嫁,我一定会选最强的那个。” 说到这,她凄然一笑,道:“牧芸姐,以秦氏在西域的地位,还怕给不了胡大哥一个好前程么?你为何要背井离乡,随他来到中原?说是嫁鸡随鸡,实则还不是为了避祸么?你若还在西域,只怕早被我大哥抢去了月氏,护住你的不是胡大哥,是大华朝廷。胡大哥好歹是一府之地的防御使,也是个能冲锋陷阵的武将,他呢?他是什么?根本无需大动干戈,或许一个刺客便能要了他的小命。我可以嫁他,可他要拿什么来护住我?” “。。。”秦牧芸顿时无言以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3章 两年之约 这个世界的女人,于婚姻之事大多身不由己,小门小户尚且如此,更遑论一方势力的直系女子。 西域和中原的确有很多区别,但在对待女儿的问题上,娘家的态度却是出奇的一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旦许亲嫁人,保护女人的责任就会从娘家转嫁到迎娶她的男人身上。这是你的女人,能守住固然是好,守不住让人抢去了,那也是活该,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无能。于情于理,娘家都不会做出任何行动去干涉,换了一个女婿对他们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很容易接受。 东方靓的兄长,月氏少族长东方耀与秦牧芸自幼相识,一直就是她最狂热的最求者,为她唱歌耍宝那是小儿科。秦牧芸九岁时,因为性子活泼,在街上跑动意外撞上了一个羯人,因此被对方踹了一脚,年仅十五岁的东方耀竟愤然拔刀,当街将其砍杀,足足三十多刀,死状惨不忍睹。死者在羯族部落也有一定的背景,为了此事,险些酿出一场战争。 秦牧芸成年之后,确也考虑过嫁他为妻,毕竟以一个女人而言,能嫁给一个全心全意对她的男人无疑是幸运的。只是秦氏毕竟是中原士族,思想上更趋向于中原的传统观念,婚姻形式理所当然应该是“一夫一妻”最多再加两房妾室,月氏人所贯彻的“一夫多妻”,她接受不了,更何况在她十三岁时,东方耀已经迎娶了一房妻子。秦牧芸自视甚高,如何甘愿当小?就此之后,她便没有再考虑过这件事。 她不考虑,不代表东方耀愿意放弃。在秦牧芸决定下嫁胡一海之后,秦勉曾与她有过一番长谈,也明确的告诉过她,若是坚持要嫁,则势必要背井离乡,从此之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西域了。 东方靓说得不错,她离开西域,离开从小长大的家,离开一向疼爱她的父亲,就是为了逃难。近十年来,她一次都没有回过娘家。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一旦回去,东方耀必然有所动作,她与胡一海的夫妻关系,恐怕至此就要走到了头。 自己的婚姻,只牵扯到了月氏一族,尚且已如此坎坷。东方靓的婚姻,三大姓了全都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娶她容易,护她难。自己与东方耀青梅竹马,感情极深,对方绝不会赶尽杀绝,这才有了那么多年的太平日子,可那三大姓却绝非善男信女,要安排一批死士潜入大华,杀了秦风掳走东方靓,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以堂弟目前的能力来看,结果是毋庸置疑的。 这件事情很难办,具体有多难,秦牧芸无暇细想,她只是本能地坚持最后底线,绝不能让秦风受到伤害。也不知是在说服东方靓,还是在说服她自己,秦牧芸勉强笑道:“些事。” “哦。”蛮儿看了看清风,又瞅了瞅东方靓,见她依旧在收拾东西,头都不曾抬一下,却也没有表示反对,便轻轻应了一声,走出了屋子,反手又把门给带上。 屋里只剩下了两人,一个在收拾,一个在看着她收拾,两人似乎都没有说话的打算,气氛变得有些沉寂。 “真要回去了?”僵了半晌,秦风才开口问道。 “嗯。”这次东方靓没再冲着他撒火,反而很平静地说道:“既然已经决定了,那我便没有理由继续躲下去了。”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东方靓才继续说道:“昨夜我一直都在考虑这个事,其实仔细想想,躲不躲又有什么区别?我已经十七了,迟早是要嫁人的,能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与其费尽心思继续拖下去,拖到自己人老珠黄不受人待见再嫁,还不如趁早将事给定下。” “其实你不用太过悲观,现在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呢。” “我原本一点都不悲观。”东方靓瞟了秦风一眼,淡淡道:“可是每多看你一眼,我便感觉多一分绝望。” “。。。”这是门缝里看人呐!这小娘皮就确认自己是坨扶不上墙的烂泥?秦风有点生气了。“我好歹堂堂七尺男儿。。。” 东方靓微微一叹,极有默契地给他配上了一句。“却连我这个弱女子都打不过。” “我那是好男不跟女斗!” “不服气?要再练练么?”说着,东方靓站起身来,双手抱在胸前,稍稍仰起脖子,以一个俯视的角度打量着他,目光之中满是挑衅之色。 她人一站直,那被腰带束成盈盈一握的小蛮腰便整个呈现了出来,秦风见状,不由地便想到了昨日梦境中的女人,心中顿时一荡。赶忙岔开话题道:“我的意思是,你难得出一趟远门,何必这么急着回去?江南还是不错的,何不多游玩几日?” 东方靓闻言一呆,若有所思地瞅着秦风,琢磨了半晌,又蹦出了一句气人的话来。“你不用讨好我,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你只有两年可活了,好好珍惜吧。” “。。。”妈的!好心当成驴肝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4章 莲四来访 屋内再一次沉默起来。 秦风很纠结,他纠结之处是压根不明白自己为何纠结。有些迷茫,有些矛盾,还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他曾经和很多女人有过来往,但那只局限于肉体之上。在酒吧那种场所,没有人会和你坐着面对面干劈情操,聊情感,谈理想。所言,所为,说白了都是冲着对方下半身而去的。在这种情况下,即便他结识过再多的女人,在情感问题上依然是个一无所知的菜鸟。 夏荫儿,是秦风第一个为之动心的女人,这点他很确定,源自于内心的炙热情感不会欺骗。秦风想要陪着她,宠着她,即便只能见一面,聊上几句,都会让他感到极度的愉悦和期待,这种情感凌驾于肉体之上,是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的。也正因如此,他可以很轻易地分辨出来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但东方靓显然是另一种情况,完全间于两者之间。面对她时,秦风会产生一个正常男人应有的冲动,也就是俗话说的“占有欲”,那是一种欲望。可没见到她时,心中时常又会想起,甚至隐隐有些期盼两人调侃斗嘴的乐趣,那似乎又是精神层面的。 究竟是“欲”还是“情”,他无法分辨,所以纠结。 若是欲,当可割舍,就如先前的比喻,他不会为了一包葡萄干特地从苏州跑新疆去。这与是否美味无关,再美味的东西也不值得他费这么大的劲,大不了不吃,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毕竟吃食,哪里没有?能为他平息欲望的女人到处都是,凭他如今这个身份的条件,莫说一个,便是要找上十个,百个,那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实在没有必要舍近求远,给自己平添许多麻烦。 可若是情,那就完全不同了。秦风割舍不掉,也不想割舍。失去了夏荫儿对他的打击太大,至今都没缓过劲来。以内心来看,他自然希望荫儿平平安安,终有寻到她的一日。可若以事实来看,他明白这种希望已经渺小到几乎谈不上是希望了。人有时候不管愿不愿意,都得面对现实。若是能展开另一段感情,或许能帮他走出这个阴影,走出人生低谷,好好享受这段上天恩赐下来的额外人生。 在没有弄清楚自己的真实想法之前,秦风实在不知道该以何种立场,何种方式与东方靓说话。一阵沉默之后,反而更是无话可说了。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出去走走,散散心,或许什么时候能想通也说不定。横竖还有两年时间,主动权还是在自己手里的。 他正想告辞出门,便听门外传来了莲七那如同好奇宝宝的声音。 “蛮儿,你在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屋门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发出了“咚”地一声轻响,蛮儿回答的声音透着些许心虚。 “呀,蛮儿你头没事吧?”这是七儿充满了关怀的问询。 蛮儿急忙回道:“没,没事。” “哦,你瞧见我家少爷了没有?” “啊!他在屋里呢。” 蛮儿话音刚落,大门便“吱呀”一声被莲七从外推开,她一眼瞧见秦风,忙道:“主人,四儿奉二公子之命来拜会你,我让她在前院偏厅候着呢,你要不要去见见她?” “二哥派人来了?”秦风闻言一愣,进而颔首道:“那自然是要见一见的。”说着,他又回头看了东方靓一眼,见她仍在和一堆行礼斗争,欲言又止一番,终是轻声一叹,转身走了出去。 两人走后,蛮儿小心翼翼地瞅了瞅秀眉轻蹙,似乎有些不悦的东方靓,食指轻触,小声辩解道:“小姐。。。那个不是我要偷看你们,我只是怕那个坏人又对你。。。这才。。。”说着,她飘忽不定的眼神重新瞄了眼东方靓,见她依旧毫无反应。蛮儿眨了眨眼睛,唤道:“小姐,小姐?” “啊?什么?”东方靓似是才回过神来,一阵错愕,目光茫然。 蛮儿见她似乎不打算追究自己的“偷窥”,总算舒了口气,道:“没什么,我就是想问下,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我们是今天走还是好好休息一日,养足了精神明天再启程?” “哦,这事啊。”东方靓恍然道:“不急,回去的事等等再说。蛮儿,咱们悄悄跟着他,去看看。” “看他?”蛮儿一愣。“秦公子么?小姐,他有什么好瞧的,咱们都要走了呀。” “我觉得他。。。怪怪的。”东方靓沉吟道:“蛮儿,你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不对劲?哪有?” “方才七儿叫他什么来着?” “我家少爷?”蛮儿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地回道。 “不对,那是入门之前,入门之后呢?” “入门之后?”蛮儿细细琢磨了起来,忽地眼睛一亮,道:“主。。。主人?” “对!既然你也听到了,那就说明不是我听错了。”东方靓目光一凝,道:“自古以来,只有奴隶才会称呼自身的拥有者为‘主人’,从前朝大夏开始,中原早已废除了奴隶制,且大华律法严禁任何形式的奴隶买买。咱们来中原已经有些时日了,豪门大户,官员巨贾家的公子,小姐也都见了不少,你何时听到过这种称呼?如今在西域,也只有在战时俘虏了敌对势力的百姓才会打为奴隶,自己的族群内部也都已渐渐禁止奴隶买卖了,更何况是素有‘礼仪之邦’称呼的大华?这还不奇怪么。” “小姐,你是说那秦公子。。。”蛮儿那明亮的眼睛越瞪越大,有些不敢置信道:“他莫非是个人贩子?七儿是被他拐来的?” 听到这自作聪明的结论,东方靓不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他今年才多大?七儿多大了?莫非这秦风两岁时便已经会拐卖婴儿了?再说你看他们之间,像是奴隶主与奴隶的关系么?” “对哦。”蛮儿不由吐了吐舌,在自己脑门上轻轻拍了一下。 “走吧,咱们看看去。” “小姐,还是不要了吧。”蛮儿犹豫道:“人家有什么秘密都好,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你忘了婆姨以前说过什么吗?所有被男人欺骗的女人,都是从好奇开始的。所以小姐,你还是把好奇心收一收吧,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就你话多,要不你就待这里,我自己去。” 好奇心每个人都有,尤其是女人,这种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深入骨髓的特征,哪里是一两句话能劝得动的?这事若不整明白,心中便如千万只蚂蚁在爬,难受的很。东方靓说完,撇下了蛮儿,自顾自地出了屋门。 “哎,小姐等等我。”蛮儿轻唤一声,也忙追了出去。 两人顺着回廊向前院走去,待走近偏厅时,东方靓与蛮儿使了个眼色,两人如偷儿一般,蹑手蹑脚地绕至屋子左侧,沿着花台的一边,从微微撑开的窗口口偷偷向屋里头瞄去。 秦风显然也刚到不久,一眼看去,他屁股堪堪座上了椅子。那大大咧咧的坐像,倒还有这么几分派头。七儿依旧在他身旁站着,不近不远,始终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两人对面,是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素面朝天,姿容颇为秀美,只是穿着有些老成,一板一眼的少了几分花季少女该有的活泼,反似个四五旬的教书先生。 她极为有礼,待秦风坐定之后,才向前一步,抬起双臂,十指翘起,唯中指紧扣手心,双手合十做了个古怪的姿势,像是在行礼。“小婢莲四,见过五公子。” 秦风笑容可掬,抬手示意道:“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坐吧。” 得他吩咐,莲四不再客套,微微颔首之后便在秦风对面坐了下去。 “是二哥让你来的?” “是的。”莲四应道:“听闻公子来了苏州城,主人便要小婢连夜兼程而来,送上一份薄礼。主人说了,因暂时俗事缠身,实在走不开,待闲暇之余,便会亲自前来,请公子一同吃酒。” 说着便从腰间取出一张折了数折的银票,递了过去。 秦风顺势接过,缓缓打开道:“呵,二哥当真是太客气了,该当是我这弟弟去拜见兄长才是,如何还劳烦姑娘特地跑这一趟。秦风汗颜呐,二哥的心意我领了,至于这银票么。。。” 说到这,那张银票已被秦风完全展了开来,待看见上头的数目,这厮当即便是一愣。十万两,好大的手笔!他不露痕迹地轻咳一声,将手中银票重新叠好,眨眼间便塞入了怀中。“至于这银票么,我若是不收,未免辜负了二哥一番心意,好吧!我就勉为其难,暂且收下。” “。。。”趴在窗边的东方靓当即便撇了撇嘴,不屑道:“好不要脸。” 莲四倒没什么旁的想法,一次送出十万两,她是挺心疼的,不过既然送出去,她便不会后悔。无论秦风要不要,她也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如今见他一番装模作样之后还是收下了,心中也是一宽,好歹省下了自己许多麻烦。 收下了银票,秦风笑容不减,迅速跳过了令人尴尬的这茬,话锋一转,道:“若只是送个礼,当不至于劳烦姑娘亲自跑这一趟。不知二哥,可是有什么嘱咐?” “嘱咐不敢当。”莲四含蓄一笑,道:“主人只是有一句忠告,要小婢转达。” “哦?但说无妨。” “卧榻之旁,不容他人酣睡。” 秦风目光一凝,旋即笑道:“何解?” “五公子应该知道,我白莲虽有四宗之分,然而杀宗孤立于外,除了为显隐两宗培养战力,其余之事向来不过问。至于千宗,无非只是些套用我教名头,以图借用我教资源的外人,并非白莲嫡系。而我隐宗于千宗的作用远凌驾于显宗之上,久而久之,千宗几乎已沦为我隐宗的附属。两者互相利用,千宗依靠我们发展壮大自身,而我等则利用他们间接掌控其所在区域。” 莲四缓缓说道:“如今宗主意欲培养接替人选,包括我家主人在内的四位公子无不设法掌控各地千宗以扩大自身实力,多掌握一分力量,则成功的可能便多一分。五公子如今既已入局,难道就没什么打算么?” “呵呵,这我还真没想过。”秦风闻言,打个哈哈道:“我秦风没什么理想,更没什么野心,我只求活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四位兄长皆是人中之龙,未来无论是谁执掌隐宗,想来都是不差的,我又何必去趟这浑水?” 莲四颔首道:“公子之志如何,小婢不便多言。但公子想的未免太过简单,想要活得自由自在这并不容易,若是自身不够强大,行事难免缚手缚脚。更何况,人无伤虎意,只恐虎有害人心,公子不可不防。” “哦?这话又怎么说?” “公子先前发出的消息,让苏州府千宗控制当地掌鞭,不得外借钱家。结果如何?据小婢所知,钱家车马行在三日前已正式组建完毕,掌鞭业已就位,只待大批马车自金陵调来,便可正式经营。公子在苏州城下达的命令,显然并无丝毫效果,如此。。。怎能称得上是自由自在?” 秦风闻言,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和钱正鹏已经和解,针对钱家的心思也不存在了,掌鞭问题他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如此让人打脸,还是让他觉得有些不爽。 他这细微的表情,一点不漏地落入了莲四眼中,她自信一笑,继续说道:“公子若是真想自由自在,其他地方暂且不论,至少在公子生活的江南地区,不该由旁人做主才是。我家主人的意思是,若五公子有意取下金陵以便掌控江南,主人愿意助公子一臂之力。” 这丫头,说起话来处处针对人心,当真是不简单。秦风看着侃侃而谈的莲四,又扭头瞧瞧自家那个笑得一脸“天然呆”,仿佛在听天书一般的莲七,心中便是无奈一叹。 自己家里,于情于理都该由他做主,可问题在于,帮手。。。着实菜了一些。唉!也不知七儿何时才能成长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5章 乌老大 从心里说,秦风的确有拿下苏州府的意思。莲四说的不错,想要所心所欲的过日子,至少得先圈一块属于自己的地来。 一入白莲深似海,他再也不是一个普通老百姓的身份了,当初那种只要面对官府,不犯法就能活得没心没肺的生活,早已经一去不复返。苏州府他若不要,旁人就会拿去,自此变成他人地盘,太平日子能不能过,取决于人家的意志。什么时候瞧他不爽,本地千宗有无数种方式可以给他小鞋穿,干什么都得缚手缚脚。 他的想法,目前只局限于将苏州府从大华这块蛋糕中切割出来,独立出来,除了朝廷官方以外,不受其余任何势力影响。如此,便已经足够了。至于更进一步,夺下整个江南,甚至控制东都金陵,他还没想过。因为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根本不切实际。 他只是拥有了参与游戏的资格,并不代表他有这份实力,若是连切割苏州府都会让某些人无法忍受,而给他设套下绊,那再不自量力地图谋更多,只怕会引起对方更激烈的反弹,甚至是不死不休的攻讦。凭现在的他,无异于以卵击石。 所以秦风需要盟友,能为他分担压力,解决麻烦的盟友。目前来说,四哥宋濂算是一个,如今二哥也向他表达出了合作意向,秦风自然求之不得。可既然是谈合作,自然要讨价还价一番,这跟菜场买菜是一个道理,小人物出生的他,对此很是擅长。答应是必然结果,至于过程么,不妨矜持一番。 想到这,他淡淡一笑,道:“二哥未免太瞧得起我,先前我曾与四哥有过书信来往,于金陵之事多少也了解了一些。二哥在金陵可是吃了不小的亏呐,如今金陵可以说已完全掌控在三哥手中,凭现在的我,便是想独具苏州府已是千难万难,如何还有能力觊觎整个江南之地?” “不错,目前看来,此事的确颇为困难,但也绝非毫无机会。”莲四对此却是胸有成竹,缓缓说道:“苏州府与金陵近在咫尺,为众公子必争之地。除了四公子,与你五公子之外,其余三人在此地都拥有效忠于自己的千宗。三公子确实取下了金陵,我家主人也的确吃了不小的亏,可那并非是三公子之功,他只是钻了空子,远没有想象中的如此强大。金陵到手,他首先要做的是整合当地千宗,排除那些有异心之人,这需要时间!只要彻底消化了金陵,以此为中枢,整个江苏便会顺理成章为他所有。故而短期内,他绝不会舍本逐末,将精力投向别处,这就是五公子你夺取苏州府的最佳时机。” “呵,说的总是要比做的容易。”秦风苦笑道:“我来苏州城已有些时日了,可是连一家千宗都不曾主动前来见过我。所谓的夺地,实际就是夺得千宗的拥戴。我如今不过是个光杆大帅,总不能一家家寻上门去,求人支持吧?掉价不说,人也未必理我。” “公子多虑了。”莲四颇为不以为然,道:“百姓千宗,名为白莲,实则百姓而已,他们是没有多少忠诚可言的,究竟选择拥戴谁,完全取决于两点。一,对方能为自己带来多少利益,这又分为眼前利益与未来利益,后者也可以理解为目标潜力。二,目前谁对自己生存的威胁最大。千宗都是想发展壮大的,可这一切都必须基于自己的生存,一旦生存遭受了威胁,而他们又无力改变这种局面,唯一的选择就是以生存为先,选择屈服。” 秦风闻言微微颔首,表示可以理解。这事很明白,压根也不难理解,说白了就是一个抉择——“要钱还是要命”。但凡脑袋没被驴踢过的,一般都会选择要命。命都没了,要钱何用? 见秦风对此没有什么意见,莲四才继续说道:“在公子发出消息之后,主人便要我立刻启程赶赴苏州,除了拜见公子之外,还让我切断与苏州府千宗的所有联系,换言之,主人已完全放弃了苏州府。另外,以大公子的性格来说,多半也会做出和主人一样的决定。故而眼前的苏州府,除了一早便投效三公子的千宗,已经可以说是一块无主之地,公子若要有所行动,正当其时!只需寻一家三公子麾下的千宗,给上一个狠狠的教训,旁人自然会明白公子的态度,同时也会了解,这苏州府究竟是何人说了算。” “哦。”秦风不置可否,淡淡问道:“那么依姑娘看,我应该怎么做,才算是一个狠狠的教训呢?” 莲四微微一笑,不说话了。盟友也是需要资格的,不是哪个阿猫阿狗都能成为自家主人的盟友,一个毫无心机的笨蛋显然不够资格。她为秦风出的主意是目前最好的处理方式,可究竟要怎么做,是否能够成功,那就不是她该考虑的事了。这是一个考验,如果秦风无法给出一个让她满意的结果,那么她擅作主张,也一定会立刻为主人与秦风划清界限。若是盟友过于不济,非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容易添乱。 一个饱含深意的微笑,历时就让秦风回过味来,他也不再多言,颔首道:“这事我知道了,正如先前所言,我的目标只在苏州府,若是三哥容得下我,那我自然也不会再去招惹他,无论将来老头子选择了哪位兄长,我秦风都没有意见。若是三哥容不下我,那一番争斗怕是在所难免。还望姑娘转告二哥一声,届时莫要忘了拉小弟一把才是。” “这是自然。” 两人相视一笑,初步的合作算是达成了,秦风起身道:“江南景色秀美,姑娘不妨多盘桓些时日,游览一番。若是有什么需要,找七儿便是,我还有些事情,先行告辞了。”说完,便自顾自向屋外走去。 莲七的喜悦是摆在脸上的,待秦风离去之后,她一个箭步蹦到莲四身前,傻笑道:“四姐,主人说得不错,你就多留几日嘛,咱们很久没见了,也好说说话。” “好。”莲四随意应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着秦风离去的背影。 这五公子倒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丑话说前头,一点不含糊。让她多留几日,游览一番?这话看似客气,实则根本就是警告。意思很简单,想游览苏州府就趁现在,一旦江南落入他的手中,怕是也不会再容许自己随意往来了。口气是很大,就不知能力如何了,留下观望一番也好。 出了偏厅,秦风在前花园漫无目的地转悠了一圈,心中仍在琢磨着当前的情况。 莲四应该是可信的,二哥在金陵吃了个大亏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换言之短期内他是绝对没有能力再打江苏的主意,转而支持他秦风出头与三哥为难,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既然莲四可信,那么二哥和大哥都已经放弃了苏州府,这自然也就无需怀疑。 合作已经达成,二哥不会是阻力,至于大哥那边既然主动放弃苏州,便也是默认了他取苏州府的行为,自然也不会与他为难。故而现在出手,唯一可能反弹的只有三哥那里,的确是最佳时机。不过其中的度必须掌握好,金陵是绝对不能碰的,碰了则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甚至可能为此触碰到大哥的底线。 他如今虽也算是有了两个盟友,人数上占优,不过对这两位兄长,秦风哪里敢信?同富贵可以,共患难是甭想了,不在自己背后捅上一刀,他已是千恩万谢了,谁信谁特么傻!所以大哥那边,能不惊动最好,除了金陵,江南其余地方怕是也不能轻易伸手,否则事态可能会失去控制。 想明白了其中关键,秦风很果断地将莲四方才所说的那番话彻底抛去了脑后,绝不能被她当枪使。苏州府可以先拿下,然后就此打住,看看三哥的反应再说,若是他还有几分当兄长的自觉,能照顾下自己这个兄弟那是最好不过。如此便就能继续徘徊在游戏的边缘,尽量为自己多捞些好处。若是三哥是个小肚鸡肠,抠门到家之人,或是压根没把自己当兄弟,秦风自然也就不会与他客气,那就在金陵见分晓,到时再考虑怎么利用二哥挡枪的事。 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至于先拿哪个千宗开刀。。。不用考虑了,张家!现成的靶子,不动他们动谁啊?秦风抬头瞅了瞅天色,感觉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径自回了屋,取出纸笔写了一封信,随即用信封装好,寻到了七儿,让她尽快赶往吴县,将书信亲手交给韩林。 东方靓的那间屋子大门紧闭,秦风也不知她究竟离开了没有,心绪复杂之下微微一叹,径自出了府门,向城外走去。 苏州城西门外十里处,一片土山下某间不起眼的小屋内,有个壮汉正在用膳。 膳食简简单单,一盘烧鸡,一壶酒,五六个白面馒头。壮汉三旬上下,浓眉阔目,国字脸,脸颊布满胡渣显得有些沧桑。他肤色黝黑,显然是常年在外讨生活的,不过目光却极为精神,还透着几分羁傲之色。这人显然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裤管撸至膝盖之上,左腿收起右腿自然下垂,极没坐像地前后摇摆着。 汉子也不嫌油腻,一手抓起烧鸡,一手将鸡腿扯下,送入口中大快朵颐,闲暇之余又塞上一口馒头,配上一杯美酒,当真是惬意地很。就在此时,扣门声传来,汉子微微一愕,将手中吃食放下,竖起耳朵细细听了一番,便扯开嗓门道:“谁啊?” “买卖人。” 汉子闻言扯起一抹笑容,用脚将踢在一旁的鞋子勾回,踩上了前去将门打开,门外之人正是秦风。两人对视一番,汉子才将他引入屋内,反手将门重新关上。 秦风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在床榻旁坐下,看着回到座位,继续狼吞虎咽的壮汉,开口问道:“如何?想清楚了么?” “想?嘿,还想什么?”汉子自嘲一笑道:“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把柄在人家手里,还想个什么劲?我说五公子,你也甭拐弯抹角的,我今个既然来了,甭管什么事,定然全力给你办妥。” “那就好。” “五公子,你别答地这么快。我可是有话得先说在前头的,这事我要给你办了,往后我可就是你的人了。回头若是我出了什么事儿,你得给我担着。” “哦?”这下轮到秦风有些诧异了。“能有人投效,我自然求之不得,可你也要考虑清楚,凭现在的我,可是半点好处给不了你的。” “好处?没想过!”汉子丢下鸡架,抬起手臂用衣袖随意地摸了下油腻腻的嘴,愤愤道:“我只求活命,旁的没敢指望。” 秦风闻言,微微蹙眉道:“有这么严重么?我已经承诺过,只要你帮我一个小忙,你与令兄的书信我会原封不动归还,你的身份,没有人会知道。” “那是自欺欺人。”汉子泛起一抹冷笑,道:“没有人调查我,只因我与任何人都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我大哥已经告诉我了,帮你的忙,就是对付三公子,无论你的计划有多么的天衣无缝,我是必然会出面露头的那个,他岂能不调查一番?以你隐宗的能力,怕是用不了多久,便能把我查个底儿掉。若是让显宗得知,我就是当年截杀过他们的响马,且还没有一个在白莲教内举足轻重的人物护着我,天下之大恐怕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说着,他挑衅似地看了眼秦风,又道:“当年是一时猪油蒙了心,闯下了这弥天大祸,我便金盆洗手,带着兄弟们隐姓埋名逃来江南,无非只是做些走私的小买卖,给大伙糊张口而已,天下间的事再无兴趣去管。可这安稳日子,却让你五公子给搅和了。你以书信威胁,我不能不帮忙。可我若是帮忙,却得得罪另一个隐宗公子,横竖还是一死。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帮你?所以么,你最好也考虑清楚,要么把书信还我,我老乌权当欠你份人情,要么干脆一刀杀了我,一拍两散。真要我帮忙,你就先得答应护着我,能保我一命才行。” “我做不到。”秦风听他说完,沉吟了片刻,摇摇头道:“即便计划成功,我也仅是能控制苏州府一地而已。一旦苏州府千宗尽在我手,我便能保证你在苏州府的安全,其余地方,我做不了主,也护不住你。” “有苏州府就行了。”壮汉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笑道:“我的买卖本就在江浙两地,四公子能把书信交给你,显然跟你是一伙的,只要你与他打个招呼,我在浙江活动便绝无危险。至于江南。。。呵呵,你当你取下了苏州府,那三公子就会善罢甘休?莫要太天真了,你的结果要不就是拿下整个江南,要不就是一败涂地,何来第三条路?那就祝我们第二次合作愉快吧,秦公子。。。” 秦风微微一叹,这乌老大果真不是省油的灯,明明如此被动的局面,一番话下来,竟有了点反客为主的意思。若是计划顺利,这人倒是可以收为己用。只是这响马出生的走私犯,胆子也着实太大,若真引来了显宗,他秦风算是哪根葱啊,说不得还得去求老头子救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6章 好奇心 真是个不得了的消息!秦风有些古怪,东方靓已经有所察觉,可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和白莲教有关。 这个教派实在太过有名,往好听了说是“威名远播”,难听了讲就是“臭名远扬”,即便是远在西域边陲的月氏一族,历代族长也无一不将“白莲教”作为反面教材,用以教导族人。上至一个国家,下至一个家庭,最重要的便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而规矩最为直接的体现,是“上下尊卑”,再简洁一些可归纳为两个字——服从! 不论在哪,只要有统治阶级的存在,“造反”这种行为,都是绝对不被容许的。这白莲教,便是一个将造反作为毕生事业来干的组织。它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恐怕没人知道。就东方靓从祖父辈了解的情况,大夏之所以能统一天下,就是钻了白莲教造反,与朝廷拼了个两败俱伤的空子。大夏立国之后,曾将白莲教作为重点打击目标,不惜一切代价地全国清理,后者的确消停了一段时间。 可短短十年之后,便又死灰复燃,且有愈演愈烈之势。终大夏一朝,白莲教前前后后的造反举动,光是官方明确记载的,足有三十七次之多。换言之,就如女人来月事般,十来年一次,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围剿,清理从未中断过,最终的结果是大夏都亡国了,白莲教还在。。。不但存在,他们过的还很滋润,并且一如既往以事业为重,掉过枪头就开始造大华朝廷的反。 这些人,仿佛天生长有反骨,他们才不考虑朝廷是好是坏,皇帝是贤是昏,官员是廉是贪,只要天下还有朝廷的存在,他们的大业便不会就此终止。东方靓甚至怀疑,即便有朝一日,白莲教造反成功,当家做主得了天下,会不会本性难移地开始造自己的反。她对这些人的评价只有一句话——那是些吃饱了撑着的疯子。 从内心而言,东方靓对秦风的确谈不上什么好印象,这个人不走正道!明明拥有着普通人难以企及的条件,例如优渥的家境,雄厚的背景,很多事情明明可以坦坦荡荡,光明正大地去办,可他非得反其道而行,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这种行为模式,东方靓无法理解,他显然不是自己心中那种男子汉的模样。可另一方面,从平日里相处的点点滴滴来看,秦风绝不是个疯子!他的所作所为,有极强的目的性,或为了功利,或为了省力。 这样的人,是很现实的,画饼充饥的事,给自己添麻烦的事,他一准不会去干。东方靓很难想象,秦风怀着一颗造反的心。可偏偏事实就在眼前,容不得她不信,一时间有些心乱如麻。 “小姐,你怎么啦?”两人悄悄潜回了房间,蛮儿就见自家小姐时而蹙眉沉思,时而唉声叹气,一副心不在焉,魂游天外的模样。打量了许久,终是忍不住问道。 东方靓摇摇头。“你方才也听到了吧,没想到,他竟然是白莲教的。” “那又如何?”蛮儿满是不解。 “白莲教,是白莲教!”东方靓解释道:“就是那个。。。” 蛮儿呆呆地接话道:“就是那个整天没事造反的白莲教么,我知道啊,那又如何?小姐,你好奇怪哦。咱们都快要回去了,你管他是白莲教,红莲教,黑莲教的,与咱们何干?白莲教难不成还能跑咱们月氏来造反么?” 东方靓闻言刚要说话,猛地便是一窒。对啊!蛮儿说得一点都不错,那秦风与自己哪来半点关系,他是什么人,犯得着去追根究底么?东方靓不由失笑。正常情况下,这时候她应该顺势颔首,赞同下蛮儿的说法,然后该干嘛干嘛去。休息休息,便可以启程回家了。 奈何这一声赞同,东方靓横竖就是应不下来,她是真的很好奇呀。 他是怎么加入白莲教的?是天生怀着一颗躁动不安的心?还是被人唆使,引诱入了教会?这样一个怕麻烦的人,为何偏会去摊上这么大的一个麻烦?显然不是他的做派。而且方才看来,秦风在白莲教的地位还不低的样子,他年纪轻轻,是怎么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的?还有,他那几个兄长又怎么说?什么取苏州府,夺江南的,朝廷的地方是怎么好占的么?他凭什么去夺?莫非,他很快就要扯旗造反了?不对,这也说不通。苏州府防御使胡一海是他姐夫,他就算要造反,也该挑个人生的地方去,哪有与自家人寻不痛快的事? 难以理解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可偏偏每一件都能充分调动起东方靓的好奇心,她都想知道。没有什么原因,这就跟渴了想喝水,饿了想吃饭一样,完全受本能驱使,没得商量,无法违背。 “蛮儿,要不咱们晚些再回去吧。”东方靓琢磨了半晌,才开口提议道。 蛮儿定定地看着她,道:“你是小姐,你说了算。可是小姐,你先前有说,那个与他两年的约定,只是一时气不过,赌气之下随口说出来的。可我总觉得。。。你若是继续对他的事这么好奇,早晚得出事。莫说婆姨早有过交代,便是我自己看来,都觉得有些不安呢。” 东方靓闻言一愣,随即摆摆手道:“不用多想,我心里有数。不管这人究竟有多少秘密,可他终究是个让人瞧不起的骗子,还是个偷儿,这样的人绝非良配。我打小性子就直,最瞧不起的便是那样的人。只要认准了这一点,就出不了事,还怕他吃了我不成。再说了,那废物根本打不过我,真是白长了一副男儿身。” “好吧。”蛮儿应地颇有些不情不愿。 “行了行了,改日再走,蛮儿,你忙自己的事去吧。”东方靓立刻下起了逐客令,秘密这种事,独享才是乐趣所在,她打算就在屋里守着,等那秦风自己回来,然后好好盘问一番,势必要问个清楚明白,疑虑尽消才是。想着,她似又有些不太放心,补充道:“一会不准偷看!” ----------------------- 与乌老大的一番会谈,还算比较顺利,谈完之后,秦风便告辞离开了。 这乌老大本姓王,的确是千宗王道全的胞弟,说起来这哥俩都没走什么正路。王道全是没办法,他老子就是千宗,挣下了一份家业自然要传下去。到了王道全这一代,他是想干也得干,不想干也只能硬着头皮干。还是那句话,一入白莲深似海,入门容易出门难,历代的隐宗宗主是绝不会给千宗脱离白莲,洗白自己的机会。想来就来,想走便走?哪有这么容易,内部资源被人白白使用还是其次,谁知道一两代后,这些出了门的千宗会不会掉过枪头,帮着朝廷来对付自己。 脱离白莲这种事,莫说是干,想都不能想,否则就等着莲瓣侍女杀上门来,给你来个屠戮满门,下了黄泉自然也就脱离了。王道全没这胆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尽量边缘化,当一个人人能看见却想不起的隐形人。久而久之,便也就疏远了。从内心而言,他是个没什么野心,很懂得知足的普通人,家业要这么大做什么?树大招风呐!当个太太平平的富家翁,比什么都强。 可王道乌这厮就完全是另一种情况了,他不学好!打小就不学好,整日在外惹是生非。苏州府这地方,又不是什么穷乡僻壤可以由着他折腾,若是继续放任,等他哪天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可就一切都晚了。未雨绸缪之下,王道全他老子就将这让人头疼的小儿子送去了远方亲戚家代为抚养。 这么一来,山高老子远,王道乌就更是无法无天了。他走上响马这条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至少作为兄长的王道全极为自然地就接受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小弟胆子大,为了闯些名头出来,没什么事是不敢去做的,可万万没想到,王道乌的胆子竟然大到了截杀白莲显宗的地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显宗才是真正的白莲教众,前后数十次的造反大业,全是显宗一力承担的,血是他们流的,人是他们死的,闯下的硕大恶名却是无私地奉献给了整个白莲教。至于隐宗,从未露过头,也正因为这种韬光养晦,深藏不露的行为模式,才让隐宗躲过了朝廷一次又一次的清洗,再借由隐宗的财力,势力,被打成鸟兽散的显宗又能一次又一次再度崛起。 白莲教诛之不尽的秘密,也正在此处。 王道乌处心积虑,骤然发难的确是捞了不少的便宜,可显宗毕竟凶名在外,他哪里敢有丝毫大意,便让自己的大哥为他尽量多打探,传送一些消息。兄弟两来往书信自然也就渐渐多了起来,只是不曾想,最终机缘巧合之下,落入了宋濂手中,转而又送给了秦风。 按照秦风原本的计划,只是打算“借用”下乌老大,就与先前六子等人联系他所干的事差不多,一笔买卖做完,各奔东西,两不相欠。不想却招惹了这么一个大麻烦,偏这事旁人还真就搞不定,再没有比乌老大更适合的人选了。秦风无奈之下,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先应下了在说。 他一路溜达回了胡府,远远就瞧见了胡一海身着军甲,身姿笔挺地站在府门前,秦牧芸站他对面,似乎在交代着什么。秦风快步上前,打了个招呼道:“姐夫,这是上哪去啊。” “小风啊,你来的正好。”胡一海挺起胸膛道:“过些日子就得出兵,我得先军营了,这两日就吃那住那,不回来了。府中就你姐一个妇道人家,你要没旁的事,就别整天往外头跑了。回头家里要有什么事,你也能帮把手。” 秦风颔首应道:“得嘞,姐夫你放心去吧。” “好,那我就先走了。”说着,胡一海走下台阶,翻身上马后回头招了招手,使劲一挥马鞭,向着北城疾驰而去。 打从出了昨日那事,秦牧芸瞧见秦风便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压根就没什么好脸色。秦风挺自觉,也不敢去触她霉头,嬉皮笑脸地将堂姐送入府中,便径直向自个房间走去。方才跑了这么远的路,他得休息一会。 顺着走廊,来到后院偏房,秦风正欲推门而入,就见隔壁一间屋门大开,一副人去楼空的模样。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朝屋内瞅了一眼,当即便是一愣。 屋里有人!东方靓正泡着一壶茶,也不知从哪搬来了一张躺椅,悠闲地靠坐着,翘起二郎腿,手捧书卷,瞧得津津有味。 “你还没走啊?”秦风不由愕然,再看看屋子周边,那些打包得差不多的行礼已然没了踪迹,似乎方才出门之前所见的一幕就是幻觉,整间屋子没有丝毫的改变。 “回来啦?”东方靓目不斜视,淡淡说道:“上哪去啦。” “没上哪去啊,就出门转悠了一圈。”秦风本能地回了一句,说完便是一愣,什么意思呢?这说话的语气也不对啊。这话活脱脱就是丈夫夜不归宿,媳妇兴师问罪的语气。“你。。。今个不走了?” “不走了。”东方靓语气依然平淡,毫无波澜地说道:“我觉得你说的不错,难得出一趟远门,犯不着急着回去。” “哦。”秦风木然地应了一声,道:“那你忙吧,我先回屋休息了。” 他正要转身离去,东方靓的声音从身后再次传来。“方才你来客人了?”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我正巧路过了偏厅,正好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话。” “你偷听我说话?”秦风豁地瞪大眼,不敢置信道:“你怎么能干这事?偷听也是偷啊!你不是最瞧不起偷儿么?” “谁。。。谁说我偷听了。”东方靓俏脸一红,顺势放下手中书卷,站起身来,回瞪他道:“我这是光明正大的听,只是你自己笨,没发现而已。” “你听到什么了?”现在哪里是斗嘴的时候,事情可大可小,秦风面色渐渐阴沉了起来。 “都听见了。”傲人的胸脯微微向前一挺,东方靓毫不示弱道:“怎么?你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秦风眯起眼,直视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笨女人,心中琢磨了一番,忽地舒了口气,满不在乎道:“听到就听到吧,没旁的事我就先去睡了。” 他这态度倒让东方靓有些不解了,忙喊住他,试探着问道:“你。。。就不怕我去告发你?” “你若真想去告发,现在又何必提前让我知道?行了,我累了,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吧。”秦风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等她多言,转身便出了房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7章 英雄?小人? 独自回了屋,秦风三两下便脱去了碍事的长袍,穿着小衣爬上床榻,他才将薄被拉起,眼角处却见屋门隙开了一条口子,一只黝黑闪亮的眸子小心翼翼地朝里面瞅着。 秦风见状,不觉好笑,开口道:“偷偷摸摸看什么呢?进来吧。” “吱呀”一声,屋门打开,东方靓飞快地闪入屋内,顺手又将门给带上。她有些忸怩地走到塌边,寻了张凳子坐下,轻咳一声道:“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 东方靓盯着秦风的双眼,认真地问道:“你真的不怕我去告发你?” “不怕。”秦风挪起身子,将背后两个枕头叠在一起,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坐着,一派轻松地说道:“白莲教众遍布天下,人多嘴杂,按理说身份暴露是在所难免的。可这么多年下来,你可曾见过有明确记载的告发案件?告不成的,就算你前去官府,指明我就是白莲教妖人,在官府还没有正式彻查之前,类似的告发就会在有心人的安排下,在大华各地接二连三地上演,再清澈的一汪水都会被搅浑,多半是不了了之的。更何况我的情况有些不一样,即便往祖上三代去查,也不可能查出我与白莲教有丝毫关联,你这个告发者,还有可能被认为是诬告。” 说到这,秦风面色再度肃然起来,沉声说道:“而且我必须提醒你,一旦将此事透露给旁人知道,便是形同告发,是与天下白莲为敌,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来自哪里,终是难逃一死的。管好自己的嘴,千万别去干傻事。” 这是相识之后,秦风对她说的口气最重的一句话,不过东方靓却丝毫不觉恼怒,她能感觉出这句话中隐藏着的关心。自此便也没了与他斗嘴的兴致,认真地说道:“我不会去告发你,你是什么身份与我都没半点关系。我只是纯粹对这件事有些好奇,白莲教是做什么的你自然明白,不论事成或不成,一旦走上这条路,就注定了会有数之不尽的麻烦,可你。。。却是一个怕麻烦的人,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入教?”见东方靓颔首,秦风面上浮起一抹苦笑,轻叹一声,道:“说来话长,你真想知道?” “嗯。” “说起来,这还是两三个月之前的事。我爹虽出自西域秦氏,不过因为一些原因,二十年前便已离开西域,到了中原,最终在吴县落脚。他拼了这么些年,的确也挣下了一份不大不小的家业,我自幼的生活与旁的富家少爷没什么区别。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衣食住行从来不要自己操心,过得很是没心没肺。大约两三个月前,机缘巧合之下,我认识了一个女子,她姓夏,是我家绣娘将活计外包,前来接活的一个孀居小妇人。。。” 秦风的目光渐渐柔和起来,仿佛在回味着今生最为幸福的时光。他说的很慢,也很详细,从两人相识后的点点滴滴开始将整件事喃喃道来。东方靓则细细倾听着,很快便融入了这个绘声绘色的故事中去。 当听到西山镇魏家的所作所为,她为之义愤填膺。当听到秦风将那些苦命的女子救回,她又暗暗松了口气,为之庆幸不已。当听到夏荫儿仍旧不知所踪,秦风黯然回家时,她似乎又能充分体会到眼前这个男人的痛苦的无助。 故事说完了,秦风毫无意外地再度沉默起来,每回想起一次,他都要再经历一次那刻骨铭心的心痛和绝望。可这种痛,却也能让夏荫儿的倩影重新在他心中清晰地浮现出来。这很矛盾,难以取舍的矛盾。 东方靓也沉默了,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滋味难明。因为秦风叙述地太过详细,这一切东方靓能够感同身受,自然不会认为他在说谎有意诓骗自己,再说也没有这个必要。既然真实性毫无悬念,那么她对秦风的认识又多了一份,可那种矛盾感却更为凸显出来。 这样的一个人,真的会对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寡妇情深至此?这是真的,可却比假的更让人难以相信。不过不管怎么说,东方靓心头的疑问总算得到了答案,好奇心已大为缓解。她见秦风情绪低落,似乎没有再聊下去的兴致,便准备起身告辞了。 “慢着。”东方靓堪堪起身,秦风便又叫住了她。 “啊?还有事?” “嗯。”秦风颔首道:“你看,你想要知道的,我一点不漏地全告诉你了。你是不是该投桃报李,帮我一个小忙啊?” “什么事?”东方靓回头瞧了眼秦风,那张脸上哪还存在半点的失落?方才的一幕仿佛是不存在的,短短的时间,他已变回了平时的状态。这让东方靓有些不安,总觉得这厮定是没存什么好心思。 “来,附耳过来。”秦风向她招了招手。 东方靓犹豫了片刻,有些不太想过去。不过一想起眼前是个连自己都打不过的废渣,便暗自啐了一口,板着脸翻身走到榻边,向着秦风弯下了腰去。待听完他在自己耳旁的话,东方靓豁然向后退出一步,俏脸泛起一抹冷意,怒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就知道你八成说不出什么好话,干不出什么好事来!” “这话是怎么说来着?”秦风不满道:“那张家与你没什么关系吧?那张扬也得罪过你吧?既然如此,你帮我这么个小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成,我不会答应你的!”东方靓想也不想,一口回绝! 秦风气急,伸出食指向着她点了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这人,忒没意思!” “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而是我月氏人,行事必然坦坦荡荡,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从不去做那坑蒙拐骗之事。你若要我帮别的忙,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帮你一次也无妨,可你若要我去帮着骗人,万万不可!杀了我也办不到。” “这怎么能算是骗人?”秦风不满道:“好吧,退一步说,就算是骗,那也是我去骗,与你何干?我要你做的事,你仔细想想,有没有一个‘骗’字存在?事就是这么个事,真金白银的我给你准备齐全。他张家若是没有贪欲,自然无事,即便有贪欲,只要有足够的能力,同样无事。可他们若是既有贪欲,又没能力,还不自量,这种人便是死了都是活该,今日我不骗他,他们迟早也会栽旁人手里。” “不成,我是不会答应的。”东方靓依旧坚持,语气强硬,丝毫没有转圜余地。顿了片刻,她冰冷的俏脸才渐渐缓和下来,好言相劝道:“方才听了你的事,我觉得。。。其实你并没有这么坏。能为旁人做到这个份上,即便是自己所爱的人,至少说明了你懂得牺牲。在我们月氏,只有真正的英雄,才懂牺牲,敢于牺牲。你明明有成为一个英雄的条件,为什么行事作风,非要走些旁门左道,不肯堂堂正正去面对你的敌人?如果你这个性格不改,你是无法成为一个勇士的,更不可能击败西域诸部的勇士,那么你也不用等待两年时间了,自裁算了,还干脆一些,至少体体面面。” 这个死脑筋的女人,秦风与她的价值观,人生观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面,交谈起来也颇为费劲。被人劈头盖脸地教训了一番,他心中有些烦躁,闻言便嘟囔道:“不用你操心,两年之后,我自有办法获胜。” 东方靓冷哼回道:“曼暾兀大会众所瞩目,获胜全凭勇武,可没有什么机会让你使些阴谋诡计。即便你使诈成功,赢得了比赛,也无法让众人心服,那里是考验英雄的地方。小人么,只会丢人现眼而已。” “你啊!”秦风无奈一叹,道:“口口声声的英雄好汉,那我问你,什么是英雄?” 听了这话,东方靓当即一愣。什么是英雄?她长这么大还真没仔细去想过。或者说,英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正如她懂得如何分辨一个人是否为英雄,但却说不出英雄到底是什么。她细细琢磨了半晌,只得总结下自己所了解的“英雄”身上存在的某些特征。“勇敢,无畏,行事坦荡,为人磊落,上知报效国家,下明维护百姓。有伏虎之力,有强者之心,更有知难而上的勇气,决不放弃的精神。” 秦风的面色有些古怪,嘴角似是有些抽搐。“你觉得这是英雄?” 看着东方靓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秦风是骂粗话的心都有了,这是英雄?这特么根本就是傻哔好么! 他闻言便是连连摇头,道:“勇敢,无畏,那是空话,归根结底是量力而行,力量若是足够强大,便不存在危险,何来勇敢无畏之说?若是力量不够强大而去贸然犯险,这是蠢。行事坦荡,为人磊落,那是圣人,不是英雄!至于报效国家,维护百姓。。。我家乡有这么一句话‘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是兼济天下还是独善其身,只取决于是达,或是穷,说白了,还是与能力有关。至于知难而上,永不放弃,那更是傻到了无可救药,既然知难,何必坚持而上?所谓条条大路通。。。咳,通洛阳,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为何非要去选那最为困难的方式?目的究竟在解决问题,还是仅仅是为难而难,凸显自己那与众不同的傻?至于所谓的‘伏虎之力’,那只是蛮力而已,充其量一介匹夫,何足道哉。” “你。。。”被他一阵辩驳,东方靓那小脸憋了个通红,她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不想摆到了秦风嘴里,竟一条都站不住?这个混蛋竟妄图颠覆她的世界观,是可忍孰不可忍!东方靓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怒道:“那你说,什么才是英雄?” 剽窃的光荣时刻再度来临了,秦风深深吸了口气,喃喃道:“我中原自喻龙之传人,历朝历代的帝王也都以龙自比,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故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这个逼,满分啊!曹阿瞒最著名的两句话,秦风一直都想剽来用用。如今总算用上了一句,至于另外一句“宁可我负天下人,莫要天下人负我”,权且留着。这话要现在说出来,英雄是铁定当不成了,活脱脱就是个奸雄。 东方靓似懂非懂,一脸懵逼,也不知是否被传染了,莲七的专属表情竟然出现在了她的脸上,呆呆的,傻傻的,加上那不俗的相貌,简直就是个即将被怪蜀黍带去看金鱼的小丫头。“我。。。不明白。” 得,一番表情全浪费了。秦风顿时如个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地说道:“那就说得简单一些,什么是英雄?能屈能伸,能顺利达成心中目的的,便是英雄!手段如何并不重要,为人如行军,所谓兵不厌诈,若是太过耿直,则会处处受制于人。为了让自己能更好的活下去,能完成心中的理想,就必须使些计策。哪怕是扮儿子,装孙子,哪怕为千人所指,万人唾弃,只要成功了,便是英雄!” “你。。。你放屁!”自幼在西域那种单纯地方长大的东方靓,如何能理解秦风的价值观?听了这番歪理邪说的话,她只觉自己的英雄理念被玷污了,心中那个怒啊!怒得都开始骂粗话了。“你说的这些,根本就是小人行径!扮儿子,装孙子?那是没有骨气的人才会干的事情,是卑鄙无耻!” “唉,道不同,不相为谋。”秦风摆摆手道:“你不认同,我也不勉强,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过来,我所说的才是真正的英雄。” 东方靓闻言冷笑。“哼,好啊,那你说说看,何人可为英雄?” 来了!来了呀!千呼万唤始出来,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问出了这句话来。秦风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脸上带着五分寂寥,三分孤傲,两分落寞。。。喃喃说道:“天下英雄,唯我一人耳。。。” 未等他说完,东方靓转身便走。 这个臭不要脸的!果然,天下小人,唯他一人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8章 声东击西 英雄如何?小人又如何?秦风不在乎。在他的人生观里,只有成功者或失败者。 前世,他是个失败者,没有亲情,没有爱情,甚至连纯粹的友情都不曾体会过。这种生长环境,无疑会让他的思想变得有些偏激,虽不至于破罐子破摔,一死了之,不过对那个世界确实也谈不上热爱和希望。穷则独善其身他可以做到,达则兼济天下?扯蛋去吧。 经济发展了,环境却受到了极大的污染,他没捞到半毛钱好处,却得被迫为别人的报应买单,吸着雾霾,喝着废水,吃着各种添加剂,无可奈何的同时,他渐渐变得麻木起来。何时见过那些为富不仁的兼济过天下?邓老爷子的一部好经,全让一群臭和尚念歪了。秦风只是个小人物,小到了那群高高在上的大老爷根本不可能看见的程度,除了随波逐流,混吃等死之外,他所能做的只是多去几次酒吧,在酒杯和女人肚子上醉生梦死。 如今上天垂怜,给了他再活一次的机会,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会活成什么样,但就目前看来还算是不错。或许,他也会有“达”的一天,若那天真的来临了,秦风不介意去“兼济天下”,而在这之前,他得让自己好好活下去。不但要活,还要活得比谁都自在。 东方靓不能理解他,这并不意外,因为她没有过那种令人窒息的生活经历。看着她气呼呼离去的背影,秦风无所谓地送了耸肩,重新躺下拉起了薄被,不一会便睡了过去。 傍晚时分,是富贵将他叫醒的,秦风起床后径直前去饭厅,与秦牧芸,东方靓一起用了个晚膳。小妮子仍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秦风心中好笑的同时却也着实有些无奈,自己与她似乎命中带冲,每次只要相处开始融洽一些了,总会闹出些新的矛盾。今日这么一闹,不知道她又得别扭几天了。 胡一海出征在即,秦牧芸心中挂念丈夫比往日沉默了许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了聊天的兴致,这顿饭的沉寂氛围让人有些拘谨。秦风匆匆用过,便起身告辞离去,再度回了房间。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莲七回来了。不但人来了,还给他带回来了一沓厚厚的银票,贴身装在怀里,将她那小胸脯撑出了一个惊人的弧度。她似乎与莲四感情颇好,很难得地没有缠着秦风问东问西,将银票取出递给他后,便蹦蹦跳跳地出了屋,想来是要与莲四彻夜长谈去了。 手中的银票还带着体温及七儿淡淡的体香,攥在手里厚厚一沓,秦风随意地点了点。不错,整整五十万两,都是金陵德丰钱庄的号票。他此番让莲七回一趟吴县,就是要钱去的。老头子没能帮他打探到夏荫儿的消息,若是再不给点好处,这义父算是白认了,吃亏的事秦风不干。 钱这东西,虽说有些俗气,不过既然要办事,古今中外都离不开钱。才能是什么?在秦风看来,才能就是对金钱的使用方式。在使用等量金钱的前提下,有才能的人就能干成更多的事。换言之,干同一件事,有才能的人就能尽量少的动用金钱,或是把事干得更漂亮。 才能,其实就是钱,或者说才能离不开钱,钱就是才能得以施展的舞台。世界上,其实有很多天才,只是擅长的领域不同,有些人善于敛财,而有些人,则善于运作财富。秦风自认就是后者,他不懂如何将零变成百,却有无数种法子将百变成万,只要有根杠杆,人人都能翘起地球,尤其是在一个律法相对落后的世界。 五十万两,相当于那个世界的十个亿软妹币,这是秦风两世人生,手上抓取过的最大财富。老头子还算大方,没让自己失望,有了这笔钱,加上二哥给的十万两银票,足以用来实行计划之用。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人了,东方靓不愿帮忙,计划就不能贸然展开,否则只怕会打草惊蛇。现成的人不能用,那就只能设法再人工制作一个出来,具体怎么干,秦风还得再想想。 就这么想着,他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一连三日,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秦风依旧在琢磨具体人选的事。 第四日一早,富贵喊醒秦风,给他送来了一封信。信是钱正鹏派人送来的,大致意思说昨日他的案子已经审完了,预料中的事,知府从中斡旋,钱家又花重金买通了死者的远房亲属,审案的又是杭远山本人,这种情况下若还能有罪,那只能说这知府大人实在太过无能。 秦风不意外,只是在心中叹息了一阵。法制。。。法制,终究只是一种美好的理想,律法不会因为老百姓的期望而变得绝对公正,也不会因几个大人物的坚持而变得铁面无私。法制需要一大票的人去执法,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或许大部分人不会去故意枉法,可一旦案子涉及了“私利”,在不为自己招灾的前提下,又有几人能坚持本心,严守法律底线? 或许有吧,如那让人津津乐道的包龙图,海瑞等,但话说回来,这些人的数量若是跟得上,还有可能让人如此吹捧么?圣人是有的,大部分的还是凡夫俗子,道德上实在无法寄望太多。 秦风是个务实主义者,对事不对人,既然已经和解了,钱正鹏的无罪也让秦风为他高兴。毕竟。。。人家真是无罪的,至于为此付出的胸前一刀,伤都好得差不多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么,总是得向前面看。 深深吸了口气,秦风继续向下看去,不多久,眉头便轻微地皱了起来,面上泛起一抹苦笑。 这钱正鹏,还真是老大不客气,自己先前与他的一番玩笑,这厮竟然当真了不算,还要他说到做到。这可是一桩麻烦,在眼前这节骨眼上,秦风实在不愿意招惹麻烦。 起因似乎是唐盈盈被禁足了。 打从上次品茗会之后,张扬仗着婚约,几乎天天都往唐府跑,唐子明乐见其成自然不会哄人,瞧那模样似乎还挺欢迎。如今只是定下了婚约,这张扬却俨然一副唐家姑爷的模样,不但频频对唐盈盈说些轻薄之语,甚至试图闯入她的闺房动手动脚。 这就超出了唐盈盈的容忍底线,可她对此偏又无可奈何,禁足在家出不去,躲又躲不了,整日担惊受怕的生怕那贼汉子来个霸王硬上弓,唐大小姐可是连哭死的心都要有了。无奈之下,便叫心腹丫鬟递了张纸条给钱正鹏,说自己会设法出府一趟,约他在城外一家农舍相见。 佳人相邀,且是事关她名节之事,钱正鹏不敢大意,去是一定要去的。可他也有麻烦在身,昨日退堂之后,杭知府就通过杜之贤向钱员外透露了两家定亲的意思,钱员外对老婆,儿子向来没什么硬脾气,得讯后自然要回去商议一番,这就让钱正鹏有些头疼了。加之这事,杭绪雯似乎是已经知道了,对他更是粘得极紧。一时半会的,钱正鹏哪里脱得开身,去赴佳之约? 正在烦恼,便想到了秦风。说白了吧,就是希望他牺牲下色相,设法将杭绪雯约出府来,最好能去碎锦街转上一整日。这么一来,各行其是,钱正鹏便能暂时脱身,与唐盈盈好好商议一番。 一封信写得那叫言辞恳切,字里行间甚至带上了几许恳求的意味,这让秦风实在狠不下心拒绝。琢磨了半晌,他无奈一叹,起身开始洗漱。 人靠衣装马靠鞍,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这个道理放到男人身上也一样行得通。想要形象好,用心装修一番很有必要。秦风特地从行李中取出一套崭新的书生袍穿上。淡青色的,斯文中透出几分奢华,却不显摆。另外,那柄让他收起已有一段日子的白纸折扇也重新出现了在了他的手中。 “唰”地一声,熟悉的姿势,熟悉的味道,略显风骚地打开折扇,置于胸前轻轻扇动两下,秦风瞧了眼铜镜中自己此刻的形象,颇为满意地咧嘴一笑,道:“富贵,少爷我帅么?” 同样是熟悉的表情,熟悉的味道,富贵虽不明白这个“帅”字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不过自家少爷这番模样已是解释地非常透彻了,他脸上立刻浮现起一抹熟悉的谄笑,马屁如潮道:“少爷这么一装扮,那可当真是风骚无限,英气逼人,正如午时的阳光,绚烂夺目,让人难以直视呢!不过小的还是得奉劝少爷您一句,还是莫要如此出门吧,若是让哪家的大姑娘,小媳妇瞧见了,小的只怕少爷您贞洁不保。她们若是来强的,小的可护不住您啊。” 论拍马屁的功夫,秦风只服富贵!这厮的马屁肉麻还是其次的,主要能引来一阵扑面而来的窒息感,让人忍不住菊花一颤,虎躯一震。再是恬不知耻的无赖之辈,在他的马屁攻势下也难免臊得个脸面泛红。 了解他为人的,知道他在拍马屁,不了解的还当他在挖苦讽刺加打脸呢!实在是过了点,秦风有些招架不住,摆摆手示意他闭嘴,轻咳一声道:“成了,要的就是这效果。富贵啊,一会你就陪本少爷出门一趟。” “就我一人去么?那七儿呢?” “她啊?”秦风略一琢磨,道:“这场合带她不合适,此番少爷出门就带你了。” 富贵闻言,心中大喜过望。这些天来,秦风对他有些冷淡,不似从前般热络了。他几乎是夜夜辗转难眠,生怕失了少爷的欢心,秦家第一狗腿子的名号不保。如今见少爷要带他出门,而且连七儿都不带,一股自豪与庆幸油然而生。富贵忙开口问道:“少爷,咱们何时出发?” “现在就走。”秦风说完,顿了顿,又道:“隔壁那两个出门了?” “恩,一大早就出门了。”富贵一脸遗憾道:“蛮儿说她们就快要回去了,临走前打算到处转转,买些物件做个留念,往后怕是也没什么机会再来江南了。” “怎的?舍不得人家?”秦风斜睨了他一眼,调侃道。“你最近可不像平日这么讨喜了,先前在家时,还记得经常买些礼物送给鱼儿,虽说人家没什么表示,不过少爷我看得出来,她还是挺开心的。怎么出了门就不开窍了?这么些日子,也不见你送些东西给蛮儿,来往的也少,人家如何知晓你的心意?” “那不一样。”富贵苦下脸,黯然道:“鱼儿是秦家的丫鬟,有卖身契的,她又逃不出秦家,回头将她许给谁,还不是少爷您的一句话么?小的只要用心给少爷办事,相信少爷将来也不会亏待了小的。这事有戏,小的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可是蛮儿她。。。东方小姐这般身份,将来嫁人必定是个大人物,蛮儿怕也得陪嫁过去,若是能怀个一儿半女的,以她的条件当个妾室断无问题,小的如何高攀得上?这事放自己心里想想也就罢了,纯当做个美梦,若是当真了,岂非让自己难堪么。” “你啊,就是想太多!”秦风没好气地瞪了富贵一眼,合起折扇在手心一敲,冷冷一笑道:“少爷告诉你,再高贵的女人,生来就是给男人睡的,说破了天去都是这个理,这是天注定的。高攀?什么叫高攀?她是有两颗脑袋还是三条腿啊?女人就是女人,你只要确定自己是个爷们,其他一切都不是问题。” “嘿。”富贵干笑。 “笑屁!当少爷在说大话呢?你什么时候见少爷对哪个女人怂过?” “小的见您对柳家小娘子就挺怂的。”富贵小声嘀咕了一句,见秦风面色一变,他顿时醒悟过来。怎的又揭少爷伤疤了,富贵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大耳刮子。看来少爷说的不错,他出了家门,好像是不怎么开窍了,怎得尽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富贵不敢再招惹他,忙讪笑一声,带头引路道:“少爷,咱们出门吧。” “哼。”秦风冷哼一声,见他还算识相,没再多一句屁话,这才不予追究,大步向屋外走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9章 任务完成 府衙后院。 杭绪雯正在屋中梳妆,这是她今日第三次梳妆了,似乎依然嫌自己不够完美,不厌其烦地修补着。不过她心情不错,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唇角含笑,面犯桃花。让那张不算特别美丽的容颜,平白增添了几分娇媚之色。 杭远山今日没什么公务要办,站在女儿身后,静静地看着。看了许久,他轻轻一叹,道:“绪雯,你与你娘是越来越像了。” 杭绪雯回头瞧他一眼,浮起一抹笑容,娇声道:“爹,瞧您说的。我是娘生的,不像她像谁啊?总不能像你吧,那一嘴的大胡子,女儿还能嫁出去么。” “哦?呵呵。”杭远山抚须而笑。“一会又要出门了?” “恩。”杭绪雯转回了脑袋,拾笔开始描眉。“今日不是太热,人家想约正鹏哥哥出城踏青。” “出去走走也好,不过记得早些回来。有什么想吃的跟爹说,爹让人做,晚上你陪爹好好用个膳。” 杭远山的语气有些寂寥,杭绪雯很敏锐地发觉了,愕然回头道:“爹,你这是怎么了?这两日,女儿觉得您怪怪的。” “没什么。”杭远山摇摇头,沉默片刻道:“爹。。。唉,心里不是个滋味呐。这时间过得是真快,眨眼间你都长大成人了,也到了该嫁人成家的时候了。爹这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转眼就要便宜了那个臭小子,爹。。。舍不得啊。” 父母之爱重如山,即便杭绪雯向来骄纵,此刻见父亲真情流露,又见他鬓角几缕银丝,心中也是感慨万分,动情道:“爹,女儿总是要嫁人的。您也莫要想太多,女儿即便嫁了人,还是您的女儿啊。不但女儿在,还得给你带回来半个儿子,过些日子,您还能多个小外孙呢。” 杭远山本就是一时感慨,如今听她说得有趣,不由放声大笑。 父女两正在谈笑,忽见一个内院丫鬟快步走入屋内,微微一福道:“小姐,秦公子求见。啊,老爷您也在啊?” “秦公子?哪个秦公子?”杭远山一愣,看看女儿,见她也是满脸愕然。满心奇怪之余,猛然回想起来,开口问道:“可是防御使胡大人的小舅子?” “恩。”丫鬟颔首道:“他方才说的确是来自胡府。” “哦。”杭远山喃喃道:“他来做什么?绪雯,你与他有过来往?” “没。。。没有。”杭绪雯自然是记得秦风的,她长这么大,敢明目张胆挑逗她的男人屈指可数,尤其还是在钱正鹏面前,这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印象自然深刻。 说起来,她对秦风的印象极好。这也得益于那个风情万种的秦夫人遗传下的那副皮囊,平心而论,秦风很幸运,相貌上完全没有受到他老子秦臻的污染,遗传的非常纯净。他的性格有些臭美,相貌却一点都不臭,与女人相处的确能占到不少便宜。 莫说如杭绪雯这等较为肤浅的女人,便是如夏荫儿这般更看重内在的,若是秦风生了一副神憎鬼恶的皮相,怕是也不会搭理他的。内在很重要,可相貌占据的地盘实在太大,大到了足以遮挡一个人视线的地步。视线都被遮挡了,还看屁个内在?那些整日强调内在高于外表的,大多都是些没有外表的人自我安慰的说法。现实,的确很残酷。 杭绪雯既能为钱正鹏的英俊相貌所吸引,秦风自然也能做到。这两人毕竟是从小到大,难分轩轾的死对头。 知女莫若父,女儿的扭捏一点不落地瞧在了杭远山眼中,他无奈一叹,语重心长道:“绪雯,婚姻于女儿家来说是终身大事,即便贵如皇胄的公主也是一样。最忌讳的便是朝三暮四,左右摇摆,这样的女子注定是没有好下场的。你已经大了,有些事爹也不便说的太过直白,你。。。自己考虑清楚。” 说完,他摇了摇头,也知自己不便继续逗留,转身便出了屋子。 杭绪雯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沉默了许久,丫鬟忍不住小声问道:“小姐,您要见他吗?” “呃,咳。。。你把秦公子带去客厅,给他上壶好茶,我一会就来。” 见一见而已,没有这么严重吧。。。 ----------------------------- 事情进展地很顺利。 看着在自己身侧,落后后半步的杭绪雯,秦风轻轻地舒了口气,总算完成了钱正鹏交托的事。他这个人,很重义气,对朋友自然厚道,有所交托也必当尽力完成。不过人是约出来了,可麻烦也随之而来了。 秦风两世为人,约女人出门从来都没有遇上过如今这种毫无目的的情况。 杭绪雯属于典型江南水乡的小家碧玉型女孩,娇小窈窕,身段是不错的,该有的地方一点不少,加之生于官宦人家的修养,一举一动很注重形象。尤其是走路的样子,摇曳身姿,那小屁股随着腰肢有节奏地来回晃动着,颇为赏心悦目。至于相貌,不出众不代表丑,用周星驰的一句名言来说——“小case,再烂的我也玩过”。秦风自然不介意与这样的女子来段一夜情什么的。 知府千金算个屁,当初他一夜风流的对象中也曾有一个是中央某位军方大佬的亲孙女,脱光了丢上床还不是与普通女人一样。他教训富贵的话真不是无的放矢,身份差距的那道门槛,秦风早就一脚迈过去了。吃干抹净就掰掰,谁认得谁啊!提起裤子就不认账,这事秦风也已驾轻熟路,经验无比丰富。尤其是礼教极重的这个时代,他就算吃了杭绪雯,也不怕他老子满世界宣扬去。至于报复,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胡一海那关也过不去。 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过正因礼教之防,秦风不忍心这么干。 杭绪雯的性格,的确有些骄纵,不慎讨喜。奈何人家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摆到后世,充其量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官二代,而且还是个刚刚读高一,涉世不深的小丫头。夺了她的清白,便是毁了她的一生,没有深仇大恨,秦风如何忍心?这也是他为什么自穿越之后,便开始当起了方丈的原因所在。他欲望的释放只是一时爽,可却得害了人家一辈子。无论是府中那些呼之即来的丫鬟,还是用些手段就能得到的良妇,他从未动过这方面的脑筋。 故而那些轻佻之语,是万万不能与杭绪雯说的。至于劈些情操?也不成!她与夏荫儿决然不同,没有让自己怦然心动的感觉,自由恋爱至上的秦风根本没有娶她的想法。让一个他根本不可能爱上的女人爱上自己,无疑也是另一种罪过。 最理想的状态是轻微的暧昧,但这很难,重不得,轻不得,近不得,远不得。如此一来,饶是秦风如何身经百战,也难免有些“狗咬刺猬,无从下口”的感觉,打从出了县衙府门,他主动说话的次数着实不多,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去说。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静,因为杭绪雯也很苦恼。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就莫名其妙随着秦风出了家门。原只是打算见上一见,纯礼节性地见面。毕竟对方也有些背景,若是太过不近人情,总是不好。哪知一见之下,那心儿便开始跳地有些快。未待说上几句话,杭绪雯脑中便晕乎乎的,具体说了什么她不记得了,直倒随秦风出了家门,她才回过神来。此事若再反悔,那就更说不过去了。无奈之下,只得将错就错。 出门逛一逛而已,没有这么严重吧。。。 两人并肩走着,却各有心思。这么下去不行,不搭不理的,若这小妞觉得没啥意思,转身就要回家,岂非白忙一场?秦风想着,忽地眼前一亮,也罢!今日就出血大放送,带她去购物算了。 干逛不花钱,这种行为是会被任何女人鄙视的。当然,她们自己常干这事,不过身旁若是有个男人,则另当别论。没有不爱花钱的女人,尤其还是花人家的钱。打定了主意,秦风开始左顾右盼起来。好熟悉的地方啊!右手边的哪家店铺,可不就是“缘福珠宝行”么?那东家去金陵告状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秦风一琢磨,未免杭绪雯难堪,还是再找找有没有别家再说。 两人又沿着街道行了一盏茶的功夫,还真找到了一家。“华芳珠宝行”,店面瞧着还不错,挺气派的,不比前一家差。就是这了,秦风于门前驻足,转头道:“杭姑娘,咱们进去看看?” “啊?哦,好。”杭绪雯呆呆地随着他顺着石阶,走入了店铺大门。 一见生意上门,店伙计忙从一旁迎了上来。“哟,两位客官要些什么?小的能帮着介绍一些。” 带妞买东西么,就这么回事,要么不买,买了就甭考虑钱的问题。秦风向伙计招招手,道:“把你们店里最贵重的东西拿来我看。” 最贵重的?店伙计瞧秦风的目光立时就不一样了。大清早守到了现在还不曾开张,原以为今日是黄了,不曾想,半路竟杀出个凯子来,不宰他宰谁啊。“客官稍等,小的去叫下掌柜的。” “嗯,去吧。” 店前无人,小二也不敢擅离,只在墙边的门帘口喊了几声,不多时便出来个六旬老者,须发皆白,不过精神气不错,尤其是一双眼睛颇为有神,步履轻快的模样,怕是再活个十年八载的没什么问题。 “公子您好,鄙姓陈,可有什么能帮您的地方?”掌柜笑得很和气。 秦风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陈掌柜点点头,让他稍等片刻便又去了后堂,不多时,手碰一块玉佩走了出来。 “玉?”秦风一眼瞧去便不由皱起了眉头,玉是男人玩的东西,哪有买来送姑娘的道理。“掌柜的,我是打算买样东西,送与身旁的这位姑娘,这玉佩。。。怕是不合适吧。” “合适,不但合适,且正当其时。”陈掌柜一听这话便笑出了满脸的褶子,将手中的玉佩递到秦风的眼前,献宝似地说道:“客官平日里怕是也不玩玉石吧?其实玉石也分多钟,平日里玩的,大多是软玉,硬玉,黄玉,碧玉,翡翠,玛瑙,及水晶等,其中虽大多适合男子,不过也有一些为女子所喜爱,比如说软玉,白玉,水晶,而这其中,最为稀有的,乃是白玉中的极品,也成奶玉,奶白玉,您看,就是这块。” 秦风从他手中接过玉佩,细细一瞧,别说,还真不错!白如凝脂,纹路细腻,正中央隐约可见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展翅凤凰,与寻常的玉佩确实不同。“掌柜的,这玉佩价值几何?” “嘿。”生怕旁人不知他是奸商一般,陈掌柜未语先笑,继而才道:“这玉佩价格可不便宜,乃是小店的镇店之宝,若是没个一万两银子,怕是不能出啊。” 玉的确是好玉,可要说一万两,那纯粹是狮子大开口。陈掌柜的原本也没脸开这价,不过之前“缘福珠宝行”的一颗珍珠卖出天价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虽说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价格是给定下了,有了这么个先例,他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贵了。”秦风也不与他啰嗦,淡淡道:“玉石这东西,我的确所知不多,不过曾经听一位前辈说过,购买玉石,不管掌柜的开多少,一律只给三成,一准没错。这玉佩我既是为了买来送人,若是在价格上过多计较,便也薄了情谊。这样吧,我只砍你一半,一口价,五千两!卖就卖,不卖我立马就走,上别家再去瞧瞧。” 五千两?掌柜的满脸为难,心中却已是乐开了花。若是没有“缘福珠宝行”的先例,这玉佩,也就开价两千两上下,他方才开价足足高出了平日的五倍,即便砍下一半,也还有一倍有余的利润,哪有不卖的道理?不过样子还是得做上一做,他稍一“犹豫”,满是挣扎地咬牙道:“也罢,看公子也是诚意购买,小店便折点本,让与公子了。” “嗯。”秦风从怀中取出一沓银票,稍一清点就递了过去。 掌柜的才接过银票,杭绪雯便一把扯住秦风的衣袖,小声道:“秦公子,我对玉佩有些了解,这玉佩根本值不得五千两的,你莫要让那奸商给骗了。” “无妨。”秦风向她温柔一笑,取过玉佩便带着杭绪雯出了店门。 “杭姑娘,如方才所言,这块玉佩我送给你,收下吧。” 杭绪雯一怔,忙摆了摆手道:“太贵重了,我与公子萍水相交,如何能收这等礼物。” “唉。”秦风轻轻一叹,道:“姑娘莫非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么?” “我。。。”杭绪雯垂下脑袋,沉默半晌后,重新抬起头来,面上带着一抹坚定,道:“公子的心意,绪雯明白。可是。。。可是绪雯已经快要与正鹏哥哥定亲了,如何还能接受公子的情意。。。故而这礼物,我是万万不能收的。” 。。。你明白?你明白个屁啊!压根不是这么回事好么?秦风哭笑不得,不过心中对这小妞却也有了一番改观。最后的底线能坚持住,这姑娘倒也并非一无是处,只是平日里做人方面,实在是有些欠妥,否则钱正鹏怕是也不会感到这么大的压力。 想着,秦风面上浮起一抹笑容,道:“美玉赠佳人,这是秦风第一次送你礼物,怕也是最后一次。你是个好姑娘,既然已有所选择,我又岂会如此不识时务?这礼物纯当是给姑娘将来的新婚贺礼,乃是我的一片心意。此生既然无缘,秦风愿祝福姑娘,将来能幸福美满,收下吧。” 这是什么?活脱脱一个情圣啊!杀伤力自然毋庸置疑,尤其当听到“此生无缘”,“愿意祝福”之类的言语,杭绪雯心中一酸,很是感动。秦风既然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她若再是坚持不收,岂非辜负了他的一番美意?面对如此吸引人的男子,杭绪雯万分纠结,只恨鱼和熊掌来的太过同时,无法兼得之下的那份唏嘘和遗憾,甭提了。 也罢,就收下当份纪念吧,纪念这段尚未及开始便已终结,且此生注定无法向旁人提起的情感。“那绪雯就多谢公子了。” 见她总算收下了,秦风这才咧嘴一笑。“走,咱们再去其他地方转转。上次酒宴见了知府大人一面,却一直无暇前去拜会,心中着实不安呐。姑娘对令尊想来十分了解,不妨帮我参考参考,送些什么才好。” “嗯。。。” 搞定!任务完成,秦风长长舒了口气。杭绪雯的一切反应都在他的预料之内,女人嘛,不就这么回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0章 请托 转悠了一整个下午,在杭绪雯的帮衬下,秦风挑选了几件不错的礼物。没有了心理负担,两人之间的氛围轻松了不少,如朋友般一路谈笑风声。临近傍晚,秦风才将她一路送回了县衙。至于知府大人,他没有特地去见上一面。送些礼物,留份人情就足够了,若是露面反而不美。 与杭绪雯道别之后,秦风径直回了胡府。尚未来到府前,远远便瞧见了如木桩般站着,面无表情,目光之中充斥着对这个虚假世界控诉的富贵。一见秦风回来了,他面色一变,收起了自怨自怜,赶忙迈下台阶迎了上去。“少爷,您回来啦。” “有人来找我么?”秦风脚下不停,自顾自向前走着。 “钱正鹏来了,我让他在偏厅等着呢。” “嗯,知道了。” “少爷,少爷。”富贵见秦风速度不减,忙追上两步,腆着脸道:“小的跟你商量下呗,往后可千万莫要再耍我了,小的实在受不得这种刺激。” “耍你?有么?” “您说要带我出门的!”富贵满是委屈地指控道。 “这不是带你出门了么?”秦风摆摆手道:“行了,你忙自己的事去吧,不用跟来。” 富贵那个憋屈啊!他还真当自己时来运转,少爷只带他一个人出门呢,结果门是出了,不过也仅仅就是出个“门”而已,连台阶都没下,就把他打发站岗去了,这一站就是大半日。偏偏他还不敢违反少爷的交代,真还不如不出门呢,最起码还自由些,不用像个木头人一般傻傻呆着虚度光阴。 说起来,富贵的确是误会了,秦风真没打算耍他,本意的确打算带他一同前去的,不过转念一想,猛得记起当初富贵可是冒充了捕快与杭绪雯照过面的。万一那小妞把他认了出来,那麻烦可就大了。明知有很大风险,秦风自然不会去冒。加之今日出门便是大半日,他怕乌老大那边会突然有事找自己,便干脆将富贵留下看门算了。 只是身为少爷,他懒得,也没有必要去跟富贵一一解释清楚。至于让人家白高兴一场,回头寻个机会补偿下也就是了。 撇下了富贵,秦风入府后独自前往偏厅。钱正鹏果然已经在那候着了,不过瞧他的模样,似乎有些坐立不安,虽不至窜天猴似的上蹿下跳,不过屁股才挨着椅子便又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又重新坐了回去。仅秦风出现在门前到入屋坐定的时间,他已来来回回整了三四次。 “今个可算是不容易,折腾了我大半日时间,往后再有这种事,可别找我了。”秦风刚坐下便诉起了苦。“你是不知道啊,今日为了这事我费了多少心思,和一个不想扯上关系的女人出门,这还是头一遭,受罪!你那边情况怎样了?” 倒豆子似地一顿抱怨,正说着,秦风忽地住了嘴。他发现钱正鹏面色似乎不对,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黑里似乎又透着白,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也不知是谁惹到了他。而且他的右眼附近,隐隐泛着一抹青色,还有些红肿,这是。。。传说中的熊猫眼啊!秦风一愣,道:“你这是。。。让人揍了?” 接着,他眼睛陡地瞪大,不敢置信道:“莫非是唐姑娘打的?”才说完,秦风神色再度一变,七分暧昧三分苛责道:“该不是你对人家动手动脚,惹到了人家姑娘吧?钱兄,不是我说你,这可不成,我得批评批评你!泡妞如同烹小鲜,火候很重要,勇往直前是没错的,可也得讲究个技巧,哪能蛮干呢?你这人呐,总爱仗着四肢发达,横冲直撞的。没事,回头闲暇之余,你多来几次,我给你上上课。” “我那边出了点意外。”钱正鹏面色阴沉,打断了秦风的絮叨,沉声道:“盈盈还以为成功偷跑出来的,根本没发现她让人跟踪了。她才到约定的地点,咱们话都未及说上几句,张扬就带着人闯进来了,这根本就是个圈套!” 秦风闻言,纳闷道:“来就来呗,怎么,他还敢与你动手?区区几个打手。。。你。。。你不会是让他给打了吧?不能啊,就你的身手,三五个壮汉还应付得了,莫非他带了十几个人来?” “就带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上次在品茗会交过手的汉子。”钱正鹏似乎有些憋屈。 “才两个人?另一个莫非是高手?” “不是什么高手,他是唐员外,盈盈她爹。” “。。。”明白了,感情是让未来老丈人给揍了。那就没办法了,这不是能否打赢的问题,根本没法动手啊。“然后。。。你就被唐子明那老家伙给打了?” “他闯进来时,见我正拉着盈盈的手,一句话没说,冲上来就给了我一拳。”钱正鹏重重一叹,无奈地指着自己的熊猫眼,道:“我没敢躲,就这样了。” 秦风见他这模样,心中不觉好笑,耸耸肩道:“你该庆幸才是。” 钱正鹏闻言一窒,如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萎了下来。他明白秦风话里的意思,他与唐盈盈私下相见,往好听了说。。。咳,实在也没什么好听的话可说,往难听了说,这叫私会,也叫偷情!偏偏还让人家未来夫婿和亲爹逮了个正着。只被打肿一只眼睛,那已经算是想都不敢想的好结果了。若是真要较真起来,当即打杀了他,这事官府也不会管。 这年头的律法和那个世界大不相同,并非一板一眼,全按规矩办事,律法之外尚有人情和道理。偷情这种事几乎会被所有人鄙视,就算贼汉子被当场打死,那也算是顺应民心,官府不会与民意为敌。虽不至表彰一番,大多也就睁一眼闭一眼,默认了事。因为不承担风险,死者家属也没那脸上告,即便厚颜上告,也没哪个上级衙门会搭理。 “后来呢?” “后来?”钱正鹏晃了晃脑袋,无奈道:“盈盈被她爹带回去了,我么,也被他严厉训斥了一番,说是再有下次,便要将这事禀告知府,剩下的自然是张扬那厮的耀武扬威了。我不放心,便按着先前的法子,与盈盈的丫鬟见了一面,据她说。。。情况很不乐观。因为出了这事,张家便要求唐员外将婚期提前,唐员外也怕再出这种事情,万一宣扬出去,对唐家名声太过不利,便顺水推舟应下了,婚事就定在年前。” “年前?”秦风眨眨眼道:“那可就连四个月都不到了。” 钱正鹏点点头,看向秦风道:“我这心里着实没了主意,盈盈是我这么些年来唯一爱上的女人,一想到她即将成为他人妇,我这头脑便一片空白。这不琢磨着,来寻你想想办法,你好歹是个秀才,想个能解决问题的法子出来,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我都快成你红娘了。”秦风撇了撇嘴。 “什。。。什么娘?” “早让你多读点书,红娘都不知道。”虽然读了也还是不可能知道的,不过这种提高自己格调,显摆自身文化的机会,秦风哪会放过,继续数落道:“我是秀才不假,可读的都是圣贤书,圣贤书不会教我怎么处理这种事情,我怎么会有法子。” “得了吧!还圣贤书,圣贤书是怎么教你陷害我,坑骗我家钱财的?”钱正鹏信他才有鬼,他有些焦急道:“我现在的心情你能理解的对不对?我对盈盈,就像你先前对夏荫儿一样,不但掏心掏肺,而且打定了主意往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咱也算是同病相怜了吧?你就忍心不帮把手?” 我可怜你,谁特么来可怜我啊?不提荫儿也罢,这么一提,秦风还真就不太乐意帮他了。老子得不到的,自然也见不得旁人得到。这是作为一个小市民,常有的自私心态。他正想回绝,那种凄然,彷徨而无助的心情再度浮上心头,再瞧一眼那眼巴巴看着自己,既期待,又害怕的钱正鹏,秦风又隐隐觉得熟悉。 他自嘲一笑,想当初去求老头子询问荫儿下落时,自己怕也是这副表情吧。是的,他们的心态的确有几分相似,可要说“同病相怜”,那就是钱正鹏的“无病呻吟”了,至少也是“小病大呻吟”。他有时间,有整整三个多月的时间可以去想办法,去挽救。可自己呢?老天吝啬到连三分钟都不曾给过他,得到消息已是一夜之后,太晚了,毫无机会可言。 或许是穿越之后变得心软了,又或许是自己的格调变高了,秦风发现,的确有些不忍心见死不救。或许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能稍稍弥补下他那难以回想的遗憾。 “这事我已经有法子了,不过暂时还不能与你明说,回去等着就是。若是不出什么意外,十天之内,苏州府再无张家!我能帮你的只有扯黄那张扬与唐姑娘的婚事,至于你是否能顶替他,我做不了主,全看你自己的能耐了。”秦风说完,忽地想到了什么,看向隐隐有些激动的钱正鹏,肃然道:“唐姑娘的麻烦不难解决,问题在于杭姑娘那边,你想好该怎么处理了么?” “绪雯么?”钱正鹏沉吟片刻,坦然道:“我自然会寻个合适的机会,与她说明的。” “人家对你真心一片,你当真决定舍弃她了?”秦风凝视着他,淡淡道:“今日我与杭姑娘一同出门转了大半日,也聊了不少,她的品性其实并没有你所言的这般不堪,只是为人处事的方面有些欠妥,充其量只能算是无心之过。不管怎么说,人家是帮了你大忙的,若非她,你这小命早就没了,又哪来与唐姑娘相识的机会?你既要为了唐姑娘而洗心革面,当知感恩图报才是。人家是你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钱兄,你不该这般绝情。” 钱正鹏愕然地看着秦风,似乎有些不解。他琢磨了半晌,似是渐渐明白过来,随即便苦笑道:“那我能如何?” “我。。。我也不知道。”秦风闻言一窒,无言以对。只要拿住了性子,杭绪雯不是太难沟通,她的确是很在乎钱正鹏,只是不知这种在乎是否能让她容忍另一个女人的存在。至于唐盈盈那边,事都没定呢,如若知道钱正鹏没能和杭绪雯切个干净,她会有什么反应也很难预料。两边都是不确定因素也就罢了,更遑论无论是知府千金,还是唐家小姐,都万没有给人做小的道理,就算她们不介意彼此的存在,她两的爹能不在意? 秦风本是在为杭绪雯考虑,与其被满心喜爱的男人抛弃,不如委屈些,来个二女共侍一夫,也算是一桩美事。古代么,这不算是什么道德瑕疵。他的意思,也是希望钱正鹏能考虑下这方面的可能,只是被一句反问,静下心想想,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若钱正鹏拥有一定的身份地位也就罢了,可他连个功名都没有,完全就是个白丁,依照大华律法,除了地域偏远的少数民族之外,也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有纳娶平妻的资格。 这倒不是给高官开小灶,律法偏袒,而是正常情况下,也只有拥有一定地位的男人,才会遇上此类让人纠结的事情。身份很高,决不容当妾的女人,能娶到一个都不容易,何况是两个,三个?违反常理的事情,朝廷自然不会特意关照。况且平妻之上还有正妻,一正一平,虽同为妻,可地位上依然存在差距,这种平衡几乎不可能做到。 想到这,秦风自己都觉得这是个难以处理的麻烦,只得换个说法道:“你自己看着办吧,不管怎么说,她救了你一命,即便要散,你也好好跟人家说。” “嗯,我知道了。” “行了,回去等消息吧。”秦风下了逐客令。 送走钱正鹏,秦风决定,还是得再去寻东方靓商议一番,尽力争取争取,只要她答应帮忙,事不宜迟,计划就得立刻展开。毕竟这事不光和钱正鹏有关,若是拖延日久,一旦稳固了金陵,只怕三哥的注意力马上就会投向周边府县,苏州府首当其中,留给秦风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 争取十日之内,摆平这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1章 你给我滚出去 唐府。 “你给我滚出去!”一声满是愤怒的娇斥,从唐盈盈闺房之中传出。她不仅愤怒,此刻还感到了莫大的屈辱。第二次了,这是张扬第二次堂而皇之地闯入了她的闺房。 对一个女子来说,闺阁生活是一生中极为重要且最温馨,最美好的阶段,就象美丽的蝴蝶在鼓翼凌飞之前曾经慢慢蜕变、静静成长在一只明丝缠绕着的玲珑的茧。唐盈盈在这里坐卧起居、修炼女红、研习诗书礼仪,这里是一个连亲生父亲都不能随意出入的禁地。只有在真正属于她一个人的房中,她才能完全放松下来,展现出真正的自我,这里的安全感,是任何地方都无法提供的。 可如今,一个与自己毫无半点关系的男人,就这么理直气壮地闯了进来。唐盈盈的怒火,并未因“一回生两回熟”的说法而有所降低,反有愈演愈烈之势。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身上有着一切足以让人鄙夷的特质,他就是个大病毒!让这样的人进入自己的闺房,唐盈盈无法接受,那种不堪忍受的屈辱,几乎可与失去清白相比。 面对佳人的怒火,张扬却满不在乎,他非但没立即退出,反而慢吞吞地搬来一张板凳,面对着唐盈盈自顾自坐了下去。“盈盈,不必太过生气。我来这,可是经过了唐叔叔同意的。而且咱们之间,似乎不用太过见外吧?这是你的闺房不假,不过很快你就是我的人了,作为夫君,提前看看自家娘子的闺房,有什么不可以的?” “你。。。”唐盈盈气极,可对这无赖,她实是有些无言以对。 “呵呵。”张扬咧嘴一笑,道:“我说盈盈啊,那姓钱的有什么好?你可是个好文之人,苏州城出了名了才女,他呢?一个不学无术的莽夫,除了有膀子力气,他还有什么?他钱家,也不过是知府大人圈养的一条狗而已,与这样的人私下相见,若是传扬出去,不觉得这是对你的侮辱么?”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唐盈盈冷然道:“若换了从前,我确实瞧不上正鹏,可若与你一比,他便是世上最值得信赖的男人。我告诉你,少白费心思,我唐盈盈嫁猪嫁狗嫁乞丐,也绝不会嫁给你!” “这可由不得你说了算。”张扬颇不服气地凝视着唐盈盈,继而又轻轻一叹。他也实在不愿让彼此间关系太过僵硬,便放缓了语调,道:“盈盈,你性子也莫要太倔了。放眼这苏州府,除了我张家,还有哪家有资格娶你唐家小姐?咱们两家,用个‘门当户对’可半点不为过吧?至于我张扬么,我承认,臭毛病不少。我爱财,因为财就是势,男儿当世,这一天都离不开个‘势’字。你也不希望将来嫁个人,整日还要为了钱财到处奔波吧?不错,我也好色,可好色不是罪,不好色还是男人么?充其量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大户人家谁又不纳几门妾室?就说你爹吧,最小的妾怕是比你也大不了两岁吧?你何时苛责过他?说我嚣张跋扈,好惹是生非,如此评价我张扬的,必然是无能之辈,需知嚣张跋扈也是得要有本钱的,没那份能耐,跋扈得起来么?我对外人跋扈不假,可对自家娘子,又岂能不千般疼爱?” “你不用说了。”唐盈盈丝毫不领他情,满是厌恶道:“我爹如何,我不管,他是我爹,天底下也没有女儿管爹的道理。可我自己的事情,该是我自己做主。你所说的这些,都没错,可凡事都该有个度,过犹不及便是错,是罪!你没有度,不懂节制,肆意妄为,文不成武不就,除了所谓的家世,一无是处,我唐盈盈又岂会甘心嫁给你这种人而断送了自己的一生?” “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张扬岂是什么好脾气的主?低声下气地说话,全然因为对方是自己将要迎娶的正妻,且还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可即便如此,不代表他不会生气。被唐盈盈一番指责,自己在她口中,已是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废物,人渣,张扬如何还忍得下去?那口气历时变转为冰冷,沉声说道:“此番来这,就是告诉你一件事。我们的婚事,提前了!原是打算过了年便定亲,现在么,我爹与唐叔叔已商量妥当,年前我便要迎你过门。最后这几个月,你便珍惜着过吧,我也不会再来招惹你。钱家的车马行已经筹备完毕,这两日就要开始运营了,我爹要我管好这事,回头得陪同马队前往浙江一趟,疏通下关系。我也会看着钱正鹏,故而。。。你也别再白费心思了,往后你是再也见不到他了,就安心在家准备当我张家少夫人吧。” 说罢,扬长而去。 这么一个人,为什么爹一定要自己下嫁?唐盈盈不明白,她在父亲心里,究竟算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发展家业的利用工具? “爹,您就我这一个女儿,若是我死了,您的家业再大,又能如何?” 唐盈盈心中已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事不可为,她宁愿一死了之,也绝不让张扬称心如意。只是她虽无惧死亡,心中却还是如刀绞般疼痛。那个自幼疼爱她的爹,在不知不觉间,已然变得十分陌生了。这一切,难道真的是她的错么?或许她不该太有主见,就该如普通女儿家一样,凡事听从父母安排。若是先前不曾悔亲,就此认下秦家那门婚事,心中哪怕有些不甘,也总好过如今这般结果。 想到伤心之处,唐盈盈侧身倒在床榻之上,嘤嘤啼哭起来。 ---------------------- 胡府。 “你给我滚出去!”一声满是愤怒的娇斥,自东方靓屋中传出。她不但愤怒,而且充满了对某人浓浓的不屑。第二次了,这是秦风第二次堂而皇之地要她去当骗子。 “一回生二回熟”?见鬼去吧!东方靓的怒火,同样愈演愈烈了。混账,简直混账!原以为过了两日,这厮已经放弃了,不曾想今日旧事重提,又想忽悠她去帮忙骗人!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完全就是在挑战她东方姑娘的为人底线。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个病毒!身上充斥着一切值得让她鄙夷的特质。 商量?打死他都嫌轻了,有什么好商量的。 对应着滔天怒意的,是一个没皮没脸的笑声。“嘿,东方姑娘,不必太过生气,我来这可是经过了缜密的思量,此事绝不会出任何问题!而且咱们之间,似乎不用太过见外吧?帮个忙怎么了?莫非你忘了咱们的两年之约?回头万一我胜出了,你可不就是我的人了么?作为一个媳妇,提前帮自家相公一个小忙,有什么不可以的?” “你。。。”东方靓气极,对这个无耻的东西,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呵呵。”秦风咧嘴一笑,道:“你看是不是这个理?其实吧,这事真谈不上是骗,怎么能叫骗呢?”说着,他讲怀中的银票取出,往桌面上一拍,又道:“看看,这可是金陵德丰钱庄的号票,随时可以兑换成真金白银的,整整五十万两。这笔钱,我送给你了,或者说送给你们部族了。” “送给我们?”东方靓愕然,怒火稍熄,不过显然还是不太相信他,犹豫道:“你平白送我这许多钱财作甚,况且五十万两,这么多银子,你从哪得来的?” “这你甭管,横竖不是偷,不是抢,也不是骗来的。我的身份你也知道,凑点银子出来不是什么难事。”秦风一见她态度软化,便觉有戏,趁热打铁道:“我也知道西域那地方,土地较为荒芜,虽商贸繁盛,所产却是不多,尤其是粮食。每年冬季,你们那日子怕都不是很好过吧?不但自身粮食短缺,北方匈奴还时不时来劫掠一番,那就更是雪上加霜了。这笔银子,你可以拿去寻张家购买粮食,然后我会为你寻好运送的商队,一路送去兰州暂存,随后你便能通知族人,分批运回族内。大华朝廷虽严令禁止粮食贩卖给外族,不过只要数目不大,定然不会引起地方官府的注意。” 东方靓听到这,目光微微一闪,忽地反应过来,冷笑道:“哼,又想来骗我!你既然设下了这个计划,这笔买卖定然是做不成的。。。” “那可未必。”秦风耸耸肩道:“如果买卖能成,这些粮食足够让你族人安然过冬。退一步,即便事不能成,给你的银票我也不会收回来,你一样可以带回去。届时可在大华边关,就地收购,价格方面虽然会贵上一些,不过用来过冬也是足够的。横竖你没有什么损失,只是很单纯地去做一笔买卖而已,至于后续的一切事情,都与你无关,那是我的事。” “你这算什么?损人损己?宁可舍了这么多银两,也非得要去干这种见不得光的事么?”无论如何,东方靓还是希望他能悬崖勒马。 秦风却是摇了摇头。“还记得我先前与你说的话么?想要达到目的固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么,‘达则兼济天下’,若是有足够的能力,我也想为天下做些事情。这些日子,说起来我让你受了不少闲气和委屈,权当是与你赔罪吧,先从兼济你月氏百姓开始。” 东方靓隐隐有些感动,人就是这样,总有远近亲疏之分。秦风的兼济天下,若是从大华百姓开始,她或会赞上一句,可绝不至于感动。他说的没错,月氏族人的日子,的确很苦,尤其是在冬季,那基本就是一场事关生死的考验。族人生活的艰辛,东方靓是从小看到大的,感同身受。秦风的赠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救回许多性命,的确当的起“英雄”一词。 这一刻,东方靓不由地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人生观念,难道真的是她错了?或许正如秦风所言,英雄的体现方式,的确有很多,只取决于站在什么位置,又怎么去看而已。 想了许久,东方靓这才应道:“好,这事我答应你,我会去做。不过话得说前面,可不是为了帮你,我只是为了族人。” 难缠的小妞,终于搞定了。秦风心中一宽,生怕她后悔,打了个招呼后便自顾自退了出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东方靓若有所思。原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他,现在看来,似乎了解地还不够多,还是得再观察观察才是。 --------------------------------- 府衙后院。 “你给我滚出去!”一声满是愤怒的娇斥,自杭绪雯屋内传了出来。 满心欢喜!当得知爹已与钱伯伯商议婚事之后,杭绪雯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嫁入钱家的一天,只盼着能早早到来。不想,婚事不曾等来,却等来了钱正鹏这么一番决绝的话来。简直就是当头一瓢凉水,让杭绪雯觉得自己是何等的可笑。 “嗖嗖嗖”,如暗器般不断丢来的枕头,小铜镜,胭脂水粉等碰了钱正鹏一身,他没有躲,只是有些无奈说道:“绪雯,你别这样。”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杭绪雯气极,语无伦次道:“你就不怕我告诉我爹么。” “知府大人迟早会知道的。”钱正鹏瞧着她焦躁的模样,心中也有些不忍,不过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案子已经结了,便是知府大人反悔,又做的了什么?莫非还能翻案不成?告诉全天下,他在这桩案子里做过些什么?况且此案,我本就是被冤枉的,只是苦无证据而已。知府大人还我清白,此恩我铭记于心,但恩情终究不是感情。绪雯,对不起。” 眼前钱正鹏转身便要离去,杭绪雯心中忽地浮起一阵惊惧。人心就是这样,当提起一样东西时,或许还是不情不愿的状态,可一旦真正提了起来,再要放下,那可就比杀了他都难了。杭绪雯再顾不得许多,赶忙冲上两步,一把扯住钱正鹏的衣袖,焦急道:“正鹏哥哥,你别走,若是我做错了什么,我可以改的。” 这番委曲求全,哪还像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知府千金?钱正鹏不由一阵心软,待回想起秦风先前的交代,又觉极是为难。好好说?这种事要怎么好好说?若是态度软化,则是给她希望,而希望越大,往后的失望就会越大,与其拖拖拉拉,不如快刀乱麻。 想到这,钱正鹏逼着自己不去看她,狠下心肠,将杭绪雯抓着自己衣袖的右手挪开,摇了摇头,不再多言,转身向外走去。 屋内一阵沉寂之后,继而渐渐响起嘤嘤低泣之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2章 风平浪静 张府。 大清早的,晨光尚未完全笼罩下来,睡眼朦胧的张扬便被府中丫鬟叫了起来。 因与唐盈盈的婚期已定,张扬的心情一直都很不错,每每想到用不了多久,那千娇百媚,才学出众的唐大小姐便要成为他的女人,夜夜睡在他的床上任他玩弄,心里的火热劲就甭提了。为了庆祝一番也好,为了提前锻炼下手段也罢,他昨夜特意寻来两个小妾,整了出一龙戏二凤的戏码,大被同眠,足足折腾了一整夜。他是才睡下的,睡了一个时辰都不到,哪能不累?心中的烦闷自然也是摆在脸上的。 不过他向来没有早起的习惯,这是府中所有人都知道的,包括他的爹娘。如今老爹既然差人来唤他,想必是有些重要的事。张扬虽心中不爽,却也不敢怠慢,忙起身洗漱一番,穿戴整齐后赶去了他老爹的书房。 才入书房,张扬便是一愣。屋中除了他老子张鑫隆之外,竟还有两个年轻女子,两人面生的很,从来不曾见过。怎的还有女人?莫不是老爹人老心不来,还想纳上两房小妾?张扬以己度人,顺理成章便朝那方向想了过去。 “爹,我来了,你唤我何事?” “扬儿,过来坐。”张鑫隆瞧见宝贝儿子,脸上浮起一抹笑容,抬手指了指身旁的椅子,向他招呼道。 张扬依言走上前去,就着椅子坐了下去,可出于本能,他那对眼珠子就没离开过两个女人的身子,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嘿!别说,还真是两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方才还未睡醒,眼睛睁得不够大,如今凑近了瞧,张扬呼吸顿时便有些急促起来。若只谈相貌,二女未必胜过唐盈盈,只是相较于后者,两人的气质却呈现出迥然不同的味道来,男人么,对于新鲜的事物,总是更容易提起兴趣。 眼前两位女子,宛若一对姐妹花,娉婷玉立,瞧上去不过二十上下,倒也看不出谁更年长一些。其中一人,衣白胜雪,肤颜如玉,五官精美而面容冷俏。仿若从画中走出的雪女般,圣洁无暇,不染一丝尘埃。另一人,翠绿衣衫,青丝罗裙,容貌不逊半分,且面上始终挂着一抹笑容。那笑容暖暖的,和气中透彻三分善意,让人一见之下便极为安心,由衷升起一股亲近之感。 一冷一热,一素一艳,充满了矛盾却又浑然天成,这两个人凑在一起,便若冰火两重天,很神奇地让张扬产生了些许冲动,那奋战了一夜,吐尽了白沫,早已昏厥过去的小兄弟,在这番刺激下,竟又隐隐有了抬头之势。 “爹,这两个女人是。。。”张扬随口问道,他只盼自己想得没错,她们真是老爹买回来的。倘若如此,以老爹那身子骨怕是无福消受的,出于孝道,他张大少爷自然得设法为亲爹出力,义不容辞才是。 张鑫隆闻言,面色一沉,未等他说完便立即开口打断他道:“不得无礼!这两位是一姑娘和十三姑娘,乃是为父的贵客。” 一。。。十三?名字好生奇怪!张扬心中虽然不解,不过也明白过来,自己是想差了。瞧老爹那恭敬中带着几分巴结的模样,这两个小娘们恐怕来头不小。张扬并不蠢,几乎只在瞬间,他便想了个透彻,立即收起了心中那份邪念,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俨然就是一个正人君子。 儿子的表现,张鑫隆很是满意,苛责之色渐去,脸上重新浮起了客套的笑容,向着二女道:“两位,这便是犬子,张扬。车马行的事,老夫已经交给了他,让他全权处理。” 一席纯白衫裙的莲一依旧如副冰雕般,连眼珠儿都不曾动上一动,似乎这些事与她全然没有关系。莲十三面上的笑容却是更深了三分,她扭头看向张扬,也是上下一番打量,微微颔首,那声音如黄莺出谷般清脆悦耳。“张员外既然将此事交托给了公子,我等自是放心的。只是浙江形势复杂,且四公子经营多年,不说铁板一块,想要渗透进去确实很难。张员外既向我家主人提了这个法子,具体该怎么做,还希望员外与我等说下,大家心里有了底,配合上面也能融洽一些。” “呵。”张鑫隆打了个哈哈,满是自信地说道:“此事说容易,不太容易,可要说难,却也不算难。渗透浙江,最难之处在于如何立足,渗透不是问题,关键在于进去之后,我们得能扎的下根,不会被人轻易赶出来。如此,事便成了一半。” “员外所言不差,这也正是困难之处啊。”莲十三笑容不减,捧了他一句,便不再多言,静静等他说下去。 张鑫隆似是受到了鼓舞,侃侃而谈道:“若是想从旁的行当入手,恐怕没什么机会进入浙江,除非走一些低端货物,可若是如此,便难以掌控浙江命脉,自然也就没有任何意义。天下以食为本,民以食为天,老夫世居苏州府,历经祖上数代用心经营,张家已是苏州府最大的粮商。再由老夫从中斡旋,诱骗唐家一同向南发展。粮,盐,乃食之根本,想要渗透并不困难。四公子能影响得了浙江的富绅豪门,却影响不了寻常百姓。而百姓总是贪小便宜的,只要价格上有些许优惠,应该能够成事。一旦商路彻底打开,老夫自然有手段能在浙江打乱盐粮价格,此举必然会惊动官府。届时三公子若能出面,平息纷乱,官府那条路就能顺理成章地搭上了。届时,下有盐粮贸易为基础,上有官府人脉为助力,我等在浙江便能插足更多的行业,拉拢更多的豪绅,足以与四公子分庭抗礼!” “啪啪啪”,一连串清脆的鼓掌声响起,莲十三笑得更是甜美。“张员外大才,我家主人烦恼许久的事,到了你这,便有条不紊,轻轻松松地寻到了法子。那本姑娘就在这,提前祝张员外一帆风顺了。” 张鑫隆面露得意之色,含笑道:“能为三公子效力,这是老夫的福分。两位姑娘放心,此事老夫必当尽力完成。只是。。。届时还请三公子莫要忘了照拂下张家才是。” “那是自然。”莲十三欣然道:“我家主人说了,只要此事办得顺利,浙江能顺利到手,届时我们会把浙江所有的粮商全部清理出去,给员外你腾地方。” “呵呵,如此甚好,甚好。” “还有一事。”莲十三笑容渐渐收起,顿了顿,终是开口问道:“五公子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 张鑫隆尚未及开口,冰雕美人却已抢先一步,微微蹙了下眉,不悦道:“十三,主人说过,莫要去招惹五公子。” “呵呵。”莲十三莞尔道:“一姐,瞧你急的,我这不是随口一问么。人无伤虎意,只恐虎有害人心啊!这只老虎怎么折腾,都伤不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公子,姐姐你自然可以置身事外。可我家主人却近在咫尺,我岂能不多了解一些,以备不患?至于招惹么。。。呵,只要他安分守己,我自然不会动他。可若是他不安于现状,妄图动些小心思,那我也不会与他客气。” 莲一淡淡扫了她一眼,冷冰冰地丢下了一句。“随你,话我已经带到,你们想怎么做我管不着。不过姐妹一场,我还是劝你一句,做人莫要太狂妄,人有时候,死就是死在一个‘狂’字上。宗主是什么人物,还需要我来告诉你么?能让他看上而收为义子,这五公子绝不好惹。如你所言,若他是只虎,在他半饱不饿的时候,你丢给他一块肉,他会知足,甚至会感恩。可若是等他饿急了,亮出爪牙来夺,那也就意味着他的贪欲已经出现了,而贪欲是没有尽头的。区区一个苏州府,你们就这般舍不得么?这是在玩火,好便好,若是不好,只恐最后惹出个祸害来。我还是那句话,想怎么做随便你,可若是给主人招来麻烦,别怨我不顾情面。 言罢,莲一目光凝起,杀意一闪而逝。 区区一个苏州府?当真是吃了灯草灰,放的轻巧屁。不论在地理位置,还是各府地位来说,苏州府在江南也极为重要,无论如何都谈不上“区区”二字。江苏,是主人拿到的第二块地方,南抵浙江,北临山东,与根基之地河南遥相呼应。若是江苏可定,则居中的淮南地区便可顺理成章地拿到手,待摆平了四公子,成功取下浙江,则大华西南一块便能彻底链接起来,以此为凭仗,足以能和大公子,二公子分庭抗礼。 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步,绝对出不得丝毫差错。若将东都金陵比作根基之心脏,那苏州府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紧临心脏的地方,谁能忍受这里有一颗不受自己控制的钉子? 立场不同,利益所在更是不同,彼此间没什么好深入探讨的。莲十三只淡淡瞟了眼莲一,也不与她相争,只淡淡一笑,向着张鑫隆道:“如何?说说吧。” 这两人之间。。。似乎完全不似想象中的这么和睦,怎的说起话来,这般的不客气?莲一的一番话,听得张鑫隆心惊肉跳,只恐两人一言不合地当场翻脸动起手来,他张府还不得给她们拆了么?此刻眼见莲十三似乎没有计较的意思,他心中历时就舒了口气。赶忙说道:“五公子么,老夫也确曾留意过,他这人,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平日里不是在府中待着,就是出门到处闲逛,整日就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 “他没有来寻车马行的麻烦?”莲十三愕然道。“这么好说话?不会啊。” “的确没有。”张鑫隆也有些不解。“车马行从最初组建开始,就一切顺利,如今运营在即,尚未出现什么问题。” 莲十三闻言,沉吟道:“若是出些问题,我反而更安心一些。风平浪静未必是什么好事,你还需多留个心眼才是。” 张鑫隆却有些不以为然,不是他看不起秦风,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是这么一个毫无根基的人,很难想象他能在苏州府折腾出什么风浪来。他正想说些让对方放心的话来,只见府中前院管事在门外恭声说道:“老爷,府外有人求见。” “哦?是什么人?”张鑫隆起身问道。 “是个壮汉,自称乌云海,身边还带着两个姑娘。” “乌云海?”张鑫隆蹙眉,隐隐觉得这名字似乎在哪听过,想了片刻,他才恍然道:“是乌老大吧,这贩子虽常年在江浙活动,与老夫却素无往来,今日怎会寻上门来?还有姑娘。。。行吧,你去将他们带过来吧。” “是,老爷。”管事行了一礼,弯着腰退了下去。 张鑫隆转身向着二女说道:“两位姑娘,这乌老大寻上门来也不知是为了何事,还请两位先于后屋暂避,待老夫处理一番,再接着详谈。” 二女对视一眼,微微颔首便起身去了里间。张鑫隆走回座位,重新坐了下去,又整了整衣衫。 “爹,那乌老大是何人?”趁着间隙,张扬忙不迭地问道。 “这乌老大是个极有能耐的人,他的具体来历为父也不太清楚,是最近几年出现在江浙一带的走私贩子。”张鑫隆喃喃道:“他官面上似乎没什么人脉,可即便如此,却也闯下了不小的动静,黑道上很是吃得开。大华对各项货物的管制较为严格,有不少货虽允许买卖,但在数量上却有所限制,大户人家总有些各自的生财之道,不过大多涉及违禁品,在这种情况下,就需要这些走私贩帮忙倾销。” 张扬闻言,不由疑道:“他很有门路?” 张鑫隆摇了摇头,苦笑道:“这才是邪门的地方,他做的是豪门巨富的生意,可那全是收货,至于他销去了哪,没人知道。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家吃饭的根本,总要有些秘密的,若是让旁人都摸透了,岂非砸了自家饭碗?” 两人正说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便从屋外传了进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3章 故技 人未至,声先到。 伴随着一阵豪迈的笑声,乌老大跨着大步走入了书房大门。“张员外,老乌我不请自来,莫怪,莫怪!” 张鑫隆起身,迎了上去。“呵呵,人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乌老大这般忙人,今日怎么有空来寒舍啊。” 乌老大无论从外表穿着,还是行为谈吐来看,实实在在就是粗人一个,张鑫隆也不与他客套行礼,反若江湖人一般粗鲁无礼地扯起他的胳膊,将他迎入屋内,两人当即便是一阵寒暄。一个小细节,便能看出张鑫隆的精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同道方能与谋。 张扬冷眼旁观,看着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黝黑汉子,似乎全然就是常年在外讨生活的苦力,全然不似有什么背景,能耐的样子。他颇为不屑地撇了撇嘴,便收回了目光,不想这一挪开,正巧看上了乌老大身后的女子,他不由眼前一亮,这女子可不就是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姑娘么,叫什么来着的。。。嗯,记不清了。 众人分别坐定,乌老大便直奔主题,笑道:“我是买卖人,这眼里只有银两,整日辛苦奔波也是为了赚几个小钱。今日上门,就是来寻张员外做笔买卖的。” “哦?”张鑫隆愕然道:“此话怎讲?” “员外爷,老乌给你介绍个朋友。”乌老大抬手示意道:“这位是东方姑娘,来自西域月氏。” 西域?张鑫隆祖居苏州府,与西域几乎横跨了整个大华疆域,哪能有什么来往?他看了看东方靓,抬手一礼道:“东方姑娘,不知你与苏州防御使胡大人,有何关系?” 东方靓来苏州府也有些日子了,整日出入胡府,这些地头蛇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也不否认,点了点头,淡淡说道:“胡夫人也来自西域,是我远方表情。” “哦,原来如此。”张鑫隆恍然,又道:“不知两位今日前来,究竟是。。。” “买粮。”东方靓的语气很冷淡,主要她在外性子就很恬淡,如今又是“被人利用”的情况,自然没什么太好的心情,说起话来也是简洁无比。 “买粮?”张鑫隆扭头看向乌老大,道:“乌老大也是为了这事?” “不错。” “呵呵。”张鑫空笑了。“有买卖上门,老夫自是欢迎的,只是心中有些不解,苏州府粮商可不少,何以来找老夫?更何况你乌老大向来做的就是走私买卖,从不主动求货,多数情况都是等人求上门来,今日又何以这般主动?” “熙熙攘攘,皆为利往,若是小利,等等无妨,若是大财临门,还不主动一些,只恐机会偷偷溜走啊。”乌老大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奈,接着他面色一整,颇为严肃道:“实话说了吧,东方小姐需要一批粮食,通过一番了解之后,找到了我老乌。这笔买卖,老乌我也想做,只是力有不逮,全因她需求的数量过大。想要收足,或许可以,不过少不了东拼西凑,所谓一事不劳二主,放眼苏州府,能有实力一家吃下这笔买卖的,除了你张员外,不做第二想。故而今日,老乌我才厚颜上门,想与你商议一番。” 这话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张鑫隆微微颔首,沉吟道:“乌老大这话说得不错,非是老夫自夸,以粮商来说,在这苏州府地界,我张家若认第二,怕是无人敢认第一的。只是不知,你们想要多少粮食?” “三万石!而且都要精米。” “多少?”张鑫隆闻言便是一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确认了一番。“三万石?” 待见乌老大颔首,他不由震惊道:“莫不是在戏弄老夫?三万石粮,人托马拽的至少也得千余辆车吧?行军打仗也用不了这么大的阵仗啊!还全要精米,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吃啊。”东方靓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吃。。。吃三万石粮?这得有多少人吃啊?吃到猴年马月去么?张鑫隆一窒,转向乌老大道:“当真是要三万石?” “嗨。”乌老大闻言失笑道:“张员外,你看我老乌像是特地跑来寻你开心的人么?” 明白了!感情真是一笔大生意啊!当然,这个大可不是说他张鑫隆的卖粮,而是乌老大的运送!三万石粗粮,不过一万多两银子而已,即便全是精米,价格也不会超出十万两,可人托马拽地将这批粮食运往西域,怕没个二三十万两,绝对摆不平。西域不比旁的地方,几万石粮也不过几艘大船的事,水路运输成本要低廉得多,西域是内陆,并无水路可达,一路全得靠马匹和骡子一步一步踩出来的,那成本可就是天价了! 不过话说回来,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人家赚多少是人家的事,他只需管好自己这边的一块。想到这,张鑫隆心中又盘算了一阵,才道:“数目的确很大,三万石,还都要精米。。。虽然有些勉强,不过老夫还凑得出来,这笔买卖可以做。。。” “呵呵。”乌老大咧嘴一笑,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头,道:“张员外莫要应得如此痛快,还需考虑清楚才是,这笔买卖可是有个条件的。若是没有这个条件,老乌我出去多跑跑,这笔买卖当可自己吃下,也用不着特地来寻员外你了。” “条件?” “入冬之前,粮食必须抵达兰州府。”东方靓平静地说道:“因大华朝廷严禁粮食出境,我要购粮自然得寻绝对可靠的人,中间耽搁了不少时日,如今时间上已经极为紧迫了。为了防止交易出现意外,我必须留出一些时间,另寻卖家。故而若是你张家应下了这笔买卖,我只能给你一周时间筹粮。若是一周之内,张家无法筹措到足够的粮食,时间就更加不够了,我的族人甚至可能因为粮食没有如期到达,而出现饿死的风险。卖家须当急我之所急,若是应下了这笔买卖,需签下契约,一旦交粮的时间出现问题,十倍!我要你们十倍赔偿!” 滑天下之大稽!张鑫隆闻言,当即就不干了,他面色一冷,沉声道:“姑娘莫非戏言?老夫干了大半辈子的买卖,还从未听说过这等不合情理的规矩。一笔买卖,获利不过三四分,若是出了些许意外,便要十倍偿付,这等风险何人承担的起?此事,老夫恐怕帮不得你们了。” 张鑫隆拒绝地干脆,东方靓比他更干脆。骗人的事她本就干得不情不愿,如今见人不上当,她求之不得,横竖银票秦风已经送她了,大不了回头再去西域周边收粮。西域的确少粮,但情况也不至于这般恶劣,千余石粮也就差不多了,不愁收不到。 张鑫隆的拒绝正中下怀,东方靓当即便站了起来,扭头便走。 这可把乌老大吓了一跳,这小姑娘也不知五公子是从哪寻来的,怎这般不知事,说翻脸就翻脸?乌老大只恐她真的走出门去,黄了此事,不及细想,忙开口将她唤住,又向着张鑫隆劝道:“张员外,不妨再考虑一下,此事实则合情合理,并无你想的这般严重。” “哦?” “首先是价格!”乌老大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常年与人打交道,反应不可谓不快。历时便根据现在的局面,擅自做主调整了策略。“本年精米市价一石约是三两银子,三万石大约十万两左右,东方姑娘愿意多出一倍的价格,也就是二十万两购入。获利可不止三四分而已,足足一倍有余。” “其次是风险。”见张鑫隆似乎有所意动,乌老大再接再厉道:“若是出了意外,你当赔付一百万两,若是没有意外,你大致可赚十五万两,相差约有七倍,那么你不妨考虑下张家的能力。三万石粮,筹措的话大致需要五日左右。姑娘给了你足足七日时间,已是非常充裕了,再出意外的可能,几乎是不存在的。风险虽大,实则也就表面看来而已,当真要做起来,能有什么风险?” “这。。。”张鑫隆似乎颇为犹豫。 自古以来,除了青楼妓馆,天下间就没有稳赚不赔的行当,做买卖本身就是一种风险。是否能做,就在于风险得失的衡量,说白了,就是概率统计。这种并不深奥的统计,人人都能做到有所取舍。 例如摆在眼前有两个选择,第一,付出一半的寿命,获得一个亿。第二,十分之一的概率会直接死亡,什么都得不到,不过有九成的概率可以活着获得一个亿。但凡脑子不傻的人,几乎都会选择后者。 十分之一的概率都会撞上,那是得有多倒霉?若是真的这么倒霉,那也只好认了。这是普遍思维,也是人性中深入骨髓的侥幸心理。大多数普通人都不会认为自己是最幸运的一个,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同样不会认为自己是最倒霉的那个。 张鑫隆还在犹豫,张扬却小声说道:“爹,应下了也无妨。以咱们家的能耐,五天,不,四天应该就能凑齐这批粮食,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也完全能从平日里有些合作的其他粮商那先周转一些,能有什么问题?” 这话倒给张鑫隆提了个醒。对啊!苏州府又不是只有他一家粮商,三万石,说少不少,说多不多,若是一周内连这个数都凑不出来,那张家还有脸占着苏州府第一粮商的宝座么?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张鑫隆心中大定,面上的神色也渐渐缓和了下来。“也罢,这桩买卖,我张家做了。不过为了表明姑娘的诚意,银两方面,老夫得先收取。” “可以。”东方靓微微一叹,转身重新坐了回去,将一早便准备好的银票取出,置于茶几上。“这是二十万两银票,全都是金陵德丰钱庄的号票,随时可提现银。那我们今日就先把协议签订了吧。” 事既谈妥,地点又在书房之内,张鑫隆就地取来纸笔,现场拟了两份协议,待交与两人看过之后,确无异议,分别画押,各收一份。 “老夫立即开始筹粮,两位只管调派马车,七日后来我张家粮仓提货便是。” 乌老大满面春风地点了点头,笑道:“好,那一切就仰仗张员外了,老乌我这就告辞了,回去也得做些准备。” 两人起身告辞,东方靓终是不情不愿,临走时尚不忘嘱咐了张鑫隆一句。“此粮事关重大,张员外还当用心筹备,切勿出什么差错才是。” “姑娘放心,老夫心中有数。”说着,张鑫隆又对儿子说道:“扬儿,你替为父送两位出府吧。” “好的,爹。” 待几人离去之后,莲一与莲十三才从里屋缓步走出,两人对视一眼,莲十三冷冷一笑,道:“还真当他是泥捏的菩萨,这般没有火气,麻烦?这不寻上门来了么。只是这法子也太过拙劣,当初他就是以这方法坑了钱家,如今竟是连略做修改都省了,完全照搬。” 张鑫隆笑得如天官赐福般,朗声道:“呵呵,这法子可不拙劣,算起来还是颇为高明的,尽钻了人性之弱点。只可惜,太多双眼睛盯着他了,做一次是高明,可依样画葫芦地去做第二次,那便是愚蠢,更遑论他与那女子同借住于胡府,这些时日进进出出如何瞒得过老夫。不过么。。。老夫是真不曾想到,门路如此之广的乌老大竟也能为他所用。” “明知是套,你还去钻?那份协议可是真的。”莲十三莞尔道:“若是当真被他得逞,一百万两呐,祖上几代积累下的家当,可就要败在你手里了。” “呵呵,老夫是买卖人,有银子送上门来,没道理推出去啊。”张鑫隆自顾自端起茶碗,啜了一口,又抓起茶几上的那叠银票,置于手中把玩了一阵,继续说道:“二十万两银子,那得多少年才能挣到?如今提前落入了老夫的手中,岂不美哉?至于粮食,待交割之后,还请三公子设法联系下显宗,从苏州府前往兰州府,必然经过河北,显宗大可派人将粮劫去,权当是老夫孝敬的。” “哼,你倒是会借花献佛。”莲十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哈哈。”张鑫隆朗声大笑,转念一想,又道:“不过既然出了此事,两位还请暂住几日,待粮食分批运达之后,粮仓便是重中之重,万万不能出任何意外。若是有两位姑娘亲自坐镇,老夫才能放心啊。当然,也请两位宽心,一旦解决此事,浙江方面的计划便可立即着手实行。” “好。”莲十三应地很是干脆,笑靥如花,喃喃道:“这般自取其辱,给他个下马威正当其时,看他往后还敢不敢再跳出来添乱。” 与两人的乐观截然不同,莲一始终不置一言,她对主人的信心和崇拜是绝不会有丝毫动摇的,既然主人认为不该去招惹五公子,那一准错不了。若能破解一个缜密到无懈可击的计划,这显然是一桩好事,可对眼前这明显存在漏洞,因破解了洋洋得意的两人,恐怕难有什么好下场。 规划恐怕是得改一改了,必要时只得放弃三公子,设法将四公子争取过来,对主人来说或许反而益处更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4章 筹措 “我说,你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这是多好的机会啊!犹豫?考虑?好啊,人家改变主意了,天大的好事就这么黄了,现在你满意了?” 从晌午开始,杜之贤就逮着钱正鹏,一阵喋喋不休,痛心疾首地斥责到了傍晚。他是真的火大,为了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外甥,不知耗费了多少心神,好不容易碰上了能和知府大人结为亲家的机会,还是人家不顾身份首先提出了,不想外甥却似个大姑娘,千般犹豫,万般考虑的。结果如何?短短一日之间,知府千金反悔了,多好的一门亲事就这么黄了,实在是。。。唉! 钱正鹏一副灰溜溜的模样听着,在心里,他也烦恼着呢! 与杭绪雯摊牌,钱正鹏下了很大的决心,也做足了思想准备。按着他的估计,就杭绪雯这性子,十有八九是得立刻寻她爹告状去的。杭远山身为一府之地的父母官,尤其还是紧临金陵的苏州府知府,自然不会堂而皇之地枉法报复,不过琢磨些法子给他小鞋穿穿怕也是少不了的,人家确实也有这份能力。 万没想到。。。绪雯竟没有将这事告诉她爹,反而寻了个借口,说什么尚且年幼,舍不得父亲,想多陪他两年,故而暂时还不想成亲。借口的确是个借口,但心中的悲戚却是真实的,据说当夜抱着杭远山便是一阵痛哭,看得杭远山父爱大生,便也就依了女儿。今日一早,又将杜之贤叫去,取消了先前的提议。 钱正鹏重重一叹,心里滋味难明,复杂得很。若是杭绪雯给他重重告上一桩,知府大人再给他寻些麻烦,他还比较能心安理得一些。全当是赔了先前的情分,从今往后,两不相欠,各过各的。可偏偏是这番善解人意的举动,让钱正鹏有些手足无措了。心里有些不安,有些不忍,似乎还有些。。。后悔。 他不由地回想起了先前秦风说的一番话,或许是作为阶下囚的自己,依然保留着几分傲气,杭绪雯的大小姐脾性才会被无限地放大,甚至说出她将自己看作下人这种话来吧。如今仔细想想,女人骄纵一些,似乎也不是什么太大的罪过,作为男人,为何就不能有那份心胸去包容呢? “唉!”钱正鹏又是无奈一叹。 这副纠结的模样落在钱夫人眼里,还当是儿子被念得受不了了,她赶忙吩咐丫鬟将一早准备好的晚膳送上来。“行了,哥,先歇歇,用完膳再说吧。” “月娥,不是我说你,你啊!平日里实在是太惯着他了,要不他怎会养出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这次还好,知府大人不曾怪罪,可他这脾性若是不改,往后迟早得吃大亏。”杜之贤显然是郁闷坏了,这是逮着谁念谁。 一看自己的夫人都陷下去了,钱员外暗道不妙,暗暗一琢磨,便开口劝道:“舅哥,回头再说他们,今个史家酒肆出了酒,我特地买了一坛上好的状元红,咱们好好喝上几杯。” “哦?碎锦街的史家酒肆?嘿,那可是出了名的贵,你今日可是下了血本了。”这杜之贤没旁的什么爱好,全部的心思就在两件事上,一是升官,二是喝酒。不说嗜酒如命吧,若是一日不饮上几口,全身上下都不舒坦。 一见此举果然有效,成功转移了杜之贤的注意力,钱员外心中大定,热络地拉着他径直去了饭厅。 不多时,酒菜一一上桌,一家人围在桌前用起了晚膳。 尚未聊上几句,杜之贤忽地想起了什么,将酒杯放下,看向钱员外道:“正鹏还有两日便要去浙江了吧?你得嘱咐他好好干,这机会也是知府大人斡旋来的,莫要让旁人看了笑话。” 钱员外夹了口菜,摇了摇头道:“不去了。” 杜之贤闻言一愕,顿时不悦道:“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嗨,不是咱们的事。”钱员外解释道:“张家那边听说接了一桩大买卖,如今忙里忙外的操持着,车马行这头就得缓上一缓了。” 杜之贤不解道:“他们忙他们的呀,你们自己去不就成了?” “舅哥,瞧你这话说的。”钱员外无奈道:“车马行啥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本就是张家牵头,联合了唐家,具体由咱们家操持。说白了,咱们只是打打下手,人脉,商路,全都是他们的。张家如今说要等等,咱们还能自己去?去干啥?” “也是。”杜之贤颔首,两人端起酒杯又走了一个,待重新斟上之后,他才随意说道:“张家接了啥买卖?” “自然是粮食了,精米三万石。” “这么多?” “可不是么。”钱员外似笑非笑地看了闷头扒饭的儿子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听说主顾是一个外族女子,购粮是为了给族人过冬所用,故而比较着急。价格出了世价的两倍。不过么,一周便要提粮,若是张家筹措不到足够的数目,无法交货,就得十倍赔付,呵,整整一百万两。你说在这种关键时候,他们还能有心思顾得上车马行么?” 钱正鹏听得心中一动,扒饭的动作也不由停滞下来。看来爹也发现其中的问题了,该是秦风出手了没错,只是。。。钱正鹏有些不解。因和知府的关系,钱家与张唐两家都不陌生,先前自家经历的事情,他们多多少少也该从知府那了解了一些。毕竟合伙干车马行,任谁都不放心跟来历不明的人合作,于情于理都该了解一番。这么一来,故技重施显然是不明智的,张家既然敢应下这笔买卖,各方面,尤其是存粮的粮仓必然加以戒备,这计划成功的机会着实不大。 而这,正是钱正鹏纳闷的地方,以秦风先前表现出的手段,无论如何也不至疏忽到施展一个有明显漏洞的计策来,这显然不是他的风格。百思不得其解,钱正鹏干脆也就不去多想了,他既然求人帮忙,就该给对方十足的信心,多想无益。有那份闲心,他还是该多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情才是。 ---------------------------- 胡府。 偏厅之内,秦风早早用过了晚膳,正在此举行一场小型会议。参与者有四人,除了他与莲七之外,莲四来了,乌老大也来了。至于东方靓那边,本是也想叫她一并前来商讨下,奈何人家对这种阴谋诡计是打心底里排斥,恐怕就算来了也没什么好脸色给他,秦风想了想,也只好作罢。横竖计划已经开始,东方靓的戏份已经不多了,也不需要她再做些什么配合,接下来只待拿着协议前去收货就是。 厅中气氛较为轻松,乌老大正向秦风详细报告着今日的情况。 “我已让手下一些兄弟分散于苏州城周边,监视张鑫隆的一举一动。咱们上午离开之后,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张府便有人快马出城,分西,北两路而去。” 秦风颔首道:“三万石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尤其还得全部都要精米,我本以为他们还得琢磨两日,不想却应得这般干脆利落,可见三万石远还未打到张家筹粮的极限。说起来,还是我格局太小,眼界着实低了一些。” 这倒不怨秦风,他是现代人,而且还是个小混混,对米粮实在没有多大的概念。他只隐约知道,这个世界的一石,约莫是后世的六十二公斤。三万石,怕不得有小两千吨粮。这年头又没有火车,两千吨粮,得靠骡马运西北去,那得多少人力物力? 粮是小钱,可运输却是一笔天价,若是中间的比例把控不好,这笔买卖则犹如天方夜谭,张家就是再蠢,怕也是不会相信的。可问题是少了也不成,粮食价格实在太低,若是数量不够,也坑不到张家多少,至少不伤筋骨,那便没有任何意义。故而秦风思来想去,百般盘算,最终确定为三万石。 如今张家表现出的实力,恐怕三万石对他们来说,真不会太难。秦风有些不安,若真是这样,即便粮食出了问题,恐怕张家还有余力,再凑三万石出来,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如今虽说有了协议,不过官府也不会这般苛刻,全然以协议的时间来算,耽搁几日便想去讨要赔款,官府是不会支持的,除非确认张家短期内无法筹措到足够的粮食,那一百万两银子,秦风才能顺利坑到手。 乌老大爽朗一笑,道:“这张鑫隆虽祖居苏州府,不过他张家的产业却不局限在苏州。相反,苏州府的田产只占据了很少的一部分,绝大多数的田产主要局限在淮南地区。淮南土地肥沃,所产极为丰富,乃是大华数一数二的风水宝地,有这么大一座粮仓,三万石粮么,张家的确还应付得来。公子尽管宽心便是,这数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尤其是时间上比较仓促。三万石张家必定能够筹措出来,可一旦这批粮食出了问题,想要再凑三万石,恐怕就不是这么容易了。” “但他可以买!”莲四静静坐着,冷不丁地插了句嘴。 “不错!”乌老大颔首道:“这个问题,想必公子事前应该想到了。以张鑫隆的人脉,想要买些粮食的确不难,更何况他背后还站着三公子。金陵四通八达,运输极为便利,若是三公子有心帮衬,完全可以从河南调拨一批粮食,两湖两河之地为天下粮仓,足以缓解张鑫隆的燃眉之急。” 秦风闻言,淡淡一笑,道:“三哥是我兄长,如何会与我为难?想来他是不会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家兄弟的。” 哼,漂亮的一句话,可未免太过自欺欺人。莲四面上不动声色,嘴角却隐隐挂着一抹嘲弄。隐宗公子全都是实诚人,利益至上,哪里会有什么“兄友弟恭”的概念?张鑫隆背后就是三公子,你要修理张家,可不就打你三哥的脸面?何况苏州府之争,争的就是他的地盘,两人撕破脸是早晚的事,可这五公子却仍旧说些不知所谓的话来,当真是无趣得很。 秦风却不这么想,自欺欺人又怎么着?那也是一块遮羞布,窗户纸一日不曾捅破,事情便还有转圜余地。人常说政治家虚伪,可却不知虚伪才是政治家必须具备的素质。太过单纯直白的人,想不吃亏都难。他微微一笑道:“金陵那边是绝对不会运粮过来的,这我有十足把握。” 蠢话,只有蠢货才会说,当一个不是蠢货的人说出了蠢话,那必然有其意图在内。乌老大常年在外行走,黑白两道也接触了不少,如何听不出秦风的言外之意?他既然敢这么说,那么三公子那边他必然早有安排。自己无需多问,也犯不着去问。他点了点头,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又道:“现在的问题在于,咱们该如何在那三万石粮上,做些手脚。” “做手脚?做什么手脚?”秦风奇怪地看着他,看着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变味了,咋了咂嘴,好笑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乌老大也是一愣。“公子不做手脚,任凭张家筹粮交货?那。。。那如何能成事?咱们转了这么大个圈子,所为何来?” 秦风长长舒了口气,反问道:“那你觉得该做些什么手脚?” 乌老大理所当然道:“烧粮!只待张鑫隆把粮运来苏州城,在交货之前,咱们趁夜一把火烧了他的粮仓。” “太坏了!你这人实在不地道。”秦风抬手指着他,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外带三分鄙夷之色。“烧了张家的粮仓?亏你想的出来!哦,找人家买东西,回头把东西烧了,让人家交不出货,然后坑他一百万两?这种事,是我这样的本分人能干的出来的?” “那。。。”乌老大满脸天真的眨了眨眼,有些无言以对,莲四也撇了秦风一眼,她也闹不明白。 “不能干!”秦风无奈道:“你啊,做人就欠那么几分厚道!这样的事能干么?没错,咱们的目的是要让张家交不出粮,可绝不能动人家粮食的念头!更不能做什么手脚。你当张鑫隆是个蠢货呢?他既然敢应下此事,岂能没有防备?若是设下圈套,让人逮个正着,你全身上下都是麻烦!” 莲四想了想,接口道:“我去!任那张鑫隆派多少人守着,我也有法子放这把火。” “然后呢?”秦风追问道:“今个交粮,昨日你把人粮食都烧了,这不摆明了告诉别人,这事是咱们干的?” “那又如何?”莲四微微一笑,道:“逮不到我,他们就没证据,没证据的事,官府能由着他们说?” “不成不成。”秦风连连摆手。“这事真不能干,烧粮有风险,况且即便成功烧了,如你先前所言,张鑫隆也有法子去买粮补上,只要他短期内能重新筹措三万石,咱们的事还是不能成。” 说完,他起身伸了个懒腰,随意道:“今日就这样吧,乌老大,你下来几日继续帮我盯着张家,要出了什么意外就尽快告诉我。至于怎样让他们交不出货,我自有法子,你们就不用操心了。” 烧粮?开玩笑!对钱家这种相对单纯的目标,可以用阴谋,放把火没什么问题。可对张鑫隆这样的老狐狸,阴谋的风险太大,秦风不愿犯险。既然如此,那便要换个法子,以阳谋应对。 三万石粮,他一粒米都不会去动,任何戒备都是无用的,白费力气而已。可那笔粮,秦风是绝不会给他机会交出来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5章 烧 张家不愧是苏州府数一数二的粮商,筹粮速度十分了得,签下协议之后,第三日便开始陆陆续续地有运量队伍入城,一批批的粮食有条不紊地运入库房之中。第四日下午,运粮达到了高峰,除了南门之外的三个城门,几乎不间断地有车辆入城,随即过不了多久,便又匆匆而出。 说张家是粮商,其实不太准确,他们虽做的是商人的事情,可在本质上却存在一些区别。他们不是商人,商人讲个东买西卖,南入北出,走的是进货,销货的路子,赚的是中间的差价。可这些世家大族,却不存在进货的步骤。他们自己就是地主,货物便是佃户上缴的租子。 就这一点区别,便造成了两者截然不同的社会地位。商人无法创造价值,赚取差价便是投机取巧,走的是坑人的道路,所谓无奸不商,卖家他得打主意,尽量压低进价,卖家他还得打主意,尽量抬高出售价格,两头算计,最不讨喜,故而社会地位极低,多为人所不齿。 相反,如张家这般的,地位反而极高,甚至后世还送给了这类人一个称号——士族地主阶级。士族都是拥有一定底蕴的,除了文化素养之外,存货自然也是底蕴之一。后世常以“地主家都没有余粮”来形容世道之差,可见寻常情况,余粮都是应该备齐的。 正因有了余粮,这笔买卖,张鑫隆才做得底气十足,倒也没让三万石这个数目给吓倒。 和秦风预想的差不多,第六日晌午,最后一批粮正式抵达苏州城,明日一早,便是交易之期。 秦风口风很紧,至今没有向几人透露计划的具体步骤,不但是乌老大,便是莲四如今也有些焦急。她对三公子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往难听里说,恨不得将这个坑了自家主人的混账千刀万剐方能解恨。若是这五公子能顺利扳倒张家,在三公子脸上狠狠抽上一巴掌,这种情况,她自然乐见其成。故而心中那股热切劲,便是比起将身家性命托付给秦风的乌老大,也不遑多让了。 两人特意寻了个机会,拉住了秦风便要他今日无论如何得把计划说个明白。 说?说什么说啊!对秦风来说,这事压根谈不上什么计划和步骤,莲四可有可无,乌老大与东方靓一样,已经杀青没他们的戏了。这种大事,他从来信不过旁人,能自己操刀绝不假手于人,故而接下来的所有事情,他一个人都能搞定,何必让多几个人知晓?人多口杂,即便这两人绝对靠得住,能不说,还是尽量不说。毕竟风险,意外这东西,谁能说的明白? 可受不住两人的百般纠缠,无奈之下,秦风只得在偏厅又开了个小型会议。 “明天,就是张家交货的日子了。”秦风才起个头,便见两人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他吁了口气,道:“具体计划,我还是不能提前告诉你们,今天就给你们分配下任务吧,乌老大。” “公子你说。”乌老大连忙应声。 “安排两个人,今夜去张家库房周围转悠转悠,记得挑两个精力旺盛的,最好是能转悠一整宿。”秦风沉吟片刻,又道:“另外,再找十来个力气大些的汉子,得是你的亲信,绝对可靠的那种。每人都准备好一桶油,揣上火折子,跟着七儿她们,寻到机会就放火!” “还。。。还是得烧啊?”乌老大愕然,随即便笑道:“我就说嘛,把他们的粮仓一把火烧了,啥问题都没有了,保管明日交不出货来!” “就你聪明?”秦风白了他一眼,又向着莲四,莲七道:“你们两个,今夜子时设法摸入府衙库房,把守卫敲晕了拖走,让跟着你们的那些汉子带着油桶进去,给我一把火,烧了苏州府的粮库!” “。。。什。。。什。。。什么?”乌老大闻言大吃一惊,几乎在瞬间便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低声轻呼道:“烧官府的粮食?公子,你疯了么?这事可不能胡来!万一消息走漏,那可是杀头的罪过。” 秦风纹丝不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你乌老大连显宗的粮都敢截杀,反而不敢动官府的粮?当马贼的也怕杀头?” “我怕?”乌老大面色一整,颇不服气道:“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只是不太明白,烧官府的粮仓,与咱们的事又有什么关系?你就是烧得再多,能影响到张家明日交货么?” 莲四起先也是一脸惊容,不过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秦风,细细琢磨着,忽地,她眼前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又不太敢确认,喃喃自语道:“可以。。。我明白了,五公子先前所言,要断了张家购粮充数的念想,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好毒的一计,这是要釜底抽薪,让张鑫隆彻底掉进一个死局。” 说着,她看向秦风的目光就有些不对了,恍然,吃惊,恐惧,提防,包罗万象,十分复杂。 “到。。。到底说什么呢?啥死局啊?” 秦风笑而不言,莲四则深深吸了口气,道:“若是有人抢了张鑫隆那批粮食,而他不管再去购买多少补充,一旦运入苏州府,依然还是会被抢走,你说这是不是一个死局?不管他买多少粮,都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交出这批货来。” 乌老大闻言更是不解,纳闷道:“谁去抢啊?五公子,我可是金盆洗手了许久了,这么些年都没当过马贼,你若是要我去抢,恐怕会引来不少麻烦。” “谁要你去抢。”莲四摇摇头道:“是官府!官府会帮着咱们,把张家库房,搬个一干二净。” “官府?”乌老大似懂非懂,讪笑道:“姑娘莫不是玩笑?” 莲四目光一凝,道:“你忘了,苏州府防御使即将带兵出征?苏州府如今的粮库可不是普通的存粮,而是要随军开拔,运往金陵的军粮!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是军粮出了问题,岂非要延缓大军开拔的时辰?兵家之事,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种延误,任谁都担当不起。皆时,知府大人为求自保,也只能设法买粮补充。那你说,苏州府如今谁的粮食最多?知府大人不找张家买粮,还能找谁去买?” 乌老大一对牛眼瞪得老大,喃喃道:“可。。。可张家可以不卖啊。” “那可由不得他们!”莲四浮起一抹笑意,道:“大华律法严令,但凡发生战事,当地官府有权强行购粮,粮商若是坚持不卖,则依法定罪。罪名便是。。。囤积粮食,扰乱市场,图谋暴利。一旦入罪,非但粮食尽数充公,犯人还得被判个流放千里的罪责。而且最重要的是,官府的收购价格,是由朝廷统一制定的,往往会比寻常的交易价格还要高上不少,几乎有近双倍。故而一旦官府收粮,张家断无理由拒绝,只能赚这十万两银子,然后再赔偿五公子一百万两银子,要么尽数充公,然后发配流放,再赔偿五公子一百万两银子。。。若你是张鑫隆,你会怎么做?” “奶奶个熊!”听到这,乌老大已是一脑门的冷汗了,他见鬼似地瞪着秦风,惊道:“五公子。。。您这招实在是。。。太阴损了。这张鑫隆是作了哪门子孽,招惹到你了?你要这么把他往死里整?” 秦风眨了眨眼,样子很是无辜。。。他是真的无辜,作为一个穿越党,他怎么可能第一时间去了解所谓的“大华律法”?什么强行购粮,半价收粮,什么扰乱市场,图谋暴利,什么发配流放?这些东西,秦风压根就一无所知。莲四所说的一切,完全都是她凭空臆测出来的,他是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过,天地良心!真没这么想过! 他秦风是什么人?对付张鑫隆那个胆敢当众打自己脸的混账,他用的法子可能会如莲四说的这般温和厚道?开玩笑!这小姑娘压根不了解他。虽然说了个七八分相似,不过显然最为精华的地方,小姑娘没考虑到。 如她所言的计策,只是一条瞎龙。只有点上了眼睛,才算是真正的完美无缺。 流放千里?真特么扯蛋,如此岂不是便宜了张鑫隆?一百万两,张家还赔付得起,张鑫隆就算流放了,还有他儿子张扬!若是张家不动根本,如何能给江南的千宗记份教训?如何能给他们长长记性?杀鸡儆猴,这只鸡死得越惨,其余的猴子才会越乖。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的秦风,深知这个道理。故而从他决定动手的一刻起,想要达到的最终目的便已经确立了。 张鑫隆,让他去死远比比活着对秦风更有价值。 听起来似乎有些残酷,但凡涉及到利益斗争,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故而秦风向来不会轻易选择去对付一个人,可一旦出手,便是不遗余力,整死为上。 ---------------------- 入夜。 乌老大安排的两个小弟便准时出现在了张家粮仓的附近,两人年岁都不大,二十出头的小青年,干干净净的,穿得也很朴素,只是那眼神中却透着机灵劲。两人小心翼翼,充分表现出了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顺着街边两侧的民居屋檐下走着,身影完全融入夜色之中,只是偶然在月光的投射下,隐隐能看出两道身形。 既然目标是官府粮仓,这里为啥要派人来?乌老大很是不解,也特意询问了秦风一番,却见他戏谑一笑,道:“今夜张家定然是小心戒备的,咱们若是不去露个脸,岂非让人家白忙一场?” 好吧,这只是五公子一个小小的恶趣味而已,乌老大哭笑不得,不过区区两个人他还是派得出来的,便也就顺势应了下来。 另一边,连同乌老大在内的十二个壮汉,各自手提油桶,无声无息地跟随在莲四,莲七身后,趁着夜色想府衙粮库摸去。 府衙粮库并非独立的一座仓库,也不是单单存粮而已,这是府衙的一个机构,名为司库,官府所有需要存放的货物全部寄存此处。除粮草之外,还有税银,布匹,绸缎等等,甚至连府军需要更换的军械,甲胄等,也是应有尽有。 存货量大,库房占地自然也就小不了,无法在府衙内部开设,而是特意在城西的金门附近,划拨了一大块空地,用以铸建官仓。因司库所处城内,故而并无重兵把守,除了一个有级无品的司库官外,所余只有八人,分两班倒,眼下正在值守的也就区区四人而已。至于司库官,那是不可能在的,再小的官那也是官。半夜三更,哪有不在床上抱媳妇,小妾而跑来吹夏风的。 区区四个皂吏,还全都毫无戒备,凑在一起喝酒打屁,以莲四,莲七的能耐,收拾他们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么。四人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没反应过来,脖颈后侧同时挨了一记手刀,软软地便躺了下去。 “拖走。”乌老大先是在几人身上搜索了一番,待搜出钥匙之后,他才低喝一声,立刻便有两个汉子将手中油桶交给身旁之人,一手一个将皂吏扛在肩上,眨眼间就融入了月色之中。 这是秦风特意交代的,很多事情的性质都可以自有定义,是否严重,全凭人说了算。这中间这有一个分界线,那就是人命!秦风不嫌事大,可必须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万一闹出了人命,官府那会有什么反应,这就实在不好说了,只恐事态彻底失控,反而给他自己招来麻烦。 碍事的人搬走了,就不怕这场火灾会烧死人。乌老大径直上前,将那一大串钥匙一一试过,待试到第五把时,轻轻一扭,“吧嗒”一声,悬于大门上的铁索便整个掉落了下来。 计划一早便已通过了气,乌老大身后九人二话不说,抬腿便往库房里冲。 硕大的一间府库,几乎大半空间都已被塞地满满的,这些人也不管眼前那些一人多高的麻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他们飞快地拔下油桶盖子,将掺着硫磺的麻油一股脑地倒了出来,香臭参半的刺鼻气味,顿时飘荡起来,渐渐蔓延开去。 “烧!”与莲四对了个眼色,乌老大正式下达了命令。 众人不约而同地取出火折子,使劲地吹了几下,待火星冒起之后,一一将手中的火折子丢上了麻袋,火势几乎在瞬间便腾飞起来。 “走!”莲四守在门前,待众人离去之后,她尚不忘了将库房大门合上,又将地上的铁锁重新扣了起来。 一场毫无难度的行动,圆满完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6章 解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 在张家粮仓徘徊了许久的两个青年,终于引起了守门家丁的注意。其实想不引起注意也难,这两人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又徘徊不去,就差直接在脸颊写上“我是坏人”的字眼了。家丁也是一早就发现了他们,奈何这两人只是来回走动,虽似有阴谋,却也从未试图靠近粮仓,故而这才一直不曾动手。 只是耐心终究是会被耗尽的,就如苍蝇一般,并不能对人构成任何威胁,可那“嗡嗡”之声,却让人打心底里厌恶,非得一巴掌赶走了才好。如今也是这般情况,这十来个家丁是从最后一批粮草入库开始,便守在此处的,算起来也有近七个时辰,疲劳之下本就心绪烦躁,耐性自然也就好不到哪去。终于,忍无可忍之下,有人试图将两人赶走。 这两人本就是乌老大安排来搞事情的,如何肯走?当是便起了争执,先是口角之争,随即不知不觉间便动起了手脚。他们被家丁围在中间,一阵推搡,心中却也不惧,反而一脸蛮横地还起手来。 “放不放?妈的!再不松开,老子可就动手了!” 骂声渐起,场面一阵嘈杂。 粮仓对街,不远处的屋檐之下,静静站着两个人影,正是受张鑫隆所托,帮忙照看库房的莲一与莲十三。二女从傍晚用了晚膳便第一时间赶来,不想等到了现在,仍是没有丝毫动静。 眼前的两个青年,并未被她们瞧在眼里,怕是不知从哪来的地痞混混,小角色而已,能有什么大作为?她们在等,等一个与她们一样的人。若是五公子当真要对粮仓动手,莲瓣侍女必然亲至,也只有她,才值得两人亲自动手。奈何等了半日,莫说莲瓣侍女,街上连个女人都不曾出现过。 看来,今日是不会出什么状况了。 莲一面色冷清,目光虽投向争执的人群,却显得有些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莲十三则有些疑虑,不是她坚信张鑫隆的判断,而是以她跟着主人这么些年,对其余公子的了解来看,若是他们,今夜必然会有所行动。这事压根不能拖,一夜都拖不起,明日一早就要交货,总不能真的是来购粮吧?等吧,该来的一定会来的!万万不能有所松懈! 两人各有所思,正想着,就听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除了她们之外,街面上本是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此刻却是一个接一个从屋中走了出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不多时,一匹快马飞奔而来,马上之人一席公服,挥鞭如雨,大声喝道:“让开,别当道,都给我让开!” 古时不比现代,老百姓很注重人际关系,居住在一个城中的百姓,彼此之间多有交往,有些还相当熟悉。人群中有个汉子,显然认得那马上的皂吏,大声喊道:“二六子,出了何事?” 那皂吏也认出了汉子,不过他有要事在身,停留不得,只得在飞驰的途中大声回道:“走水了!府衙司库走水,全烧了!张哥,先不与你说了,我得赶紧去通知防御使大人。” 瞧热闹也是老百姓的爱好之一,听了这话,当即便有好事之人,撒开了脚丫子就向着东面非奔而去。那两个本还死活不肯离去的青年,互相对视一眼,忽然齐齐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地说道:“走吧走吧,咱哥俩也瞧瞧去。” 那些家丁你瞧瞧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没了主意。 莲十三满脸愕然,喃喃道:“官府的司库怎会好端端的着火?莫不是那五公子初来乍到,不认得路?这才把府衙司库当成张家粮库,一把火给烧了?”说着,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逗乐了,“咯咯”轻笑起来,那模样,倒也透着几分娇憨可爱。 莲一同样不解,眼中满是困惑。 忽然,她猛地想起了方才那皂吏的最后一句话来。通知防御使大人?苏州防御使此刻正在城外大营,原因是择日便要出征,赶赴金陵。来此之前,她先去的就是金陵,这般重大之事自然是知晓的,如今一旦联系起来,心中豁然开朗。开朗之后,便又迅速沉入了谷底,一抹寒意自心头浮起,直冲天灵。 上当了! 五公子根本无需来烧张家粮仓,他不是跑岔了道,压根就是冲着官府司库前去的!军粮烧毁,大军却出征在即,苏州官府必然要在城中强行购粮,如今谁的粮草多谁就倒霉!跟朝廷,没法对着干,遇上这事,甚至连讲道理的机会都没有。国事为重,张家这批粮,不卖也得卖,卖给了官府,还拿什么去交货? 莲一立刻意识到,张鑫隆。。。完了!好一个五公子,好一招声东击西!不是她太笨,而是事情发生之前,恐怕谁也不会朝那个方向去想,绕得太远,但不能否认,效果出奇的好。 莲一的面色阴晴不定,极为复杂,这番神情一点不漏地落入了莲十三的眼中,她起先还是满脸困惑,不过毕竟是常年与阴谋诡计打交道的人,就是再天真,此刻也渐渐回过了味来,她面色陡然铁青起来,咬牙喝道:“好一个五公子,真是太卑鄙了!” 莲一淡淡扫了她一眼,道:“早告诫过你们,莫要去招惹五公子,就连交集都不该有!明知此事会有猫腻,居然还自信满满地想反咬他一口,如今可好?张鑫隆那老匹夫算是完蛋了,我们也无需再守在这里,回去吧。” 说完,转身便走。 ----------------------- 张鑫隆听闻后宅丫鬟传来消息,二女已经回来了,当即便觉有些不妥。若是不曾出现什么意外,两人至少也得天亮之后才会返回,如今不过堪堪寅时,她们便已回来,莫非真有意外发生?可任凭张鑫隆如何去琢磨,也万难想到,世上有何人能在这两个女人的眼皮底下对库房打些什么主意。 他心中惊疑不定,不敢怠慢,只在身旁小妾的臀峰上轻轻捏了一把,便赶忙着衣起身。“你先睡着,老爷我有事要办。” 能让张员外看上,继而收入房中,那小妾自然也是个千娇百媚的人儿。妾不同妻,不光身份有别,就连家中职责也各有不同。若说婢女丫鬟是负责做些粗活的下人,妾便是负责满足男主人欲望的下人。张鑫隆年岁已大,自然雄风不在,可偏他花样繁多,为了让他尽兴,这小妾可谓是费心费力,折腾了许久。哄得老爷睡下之后,她已是腰酥腿软,倦意浓稠。 这会哪还管他上哪去,做些什么,她问都懒得问,只嘤咛一声,转过身子寻了个舒适的睡姿,继续会周公去了。 张鑫隆披着一件白暗花色薄衫,便匆匆赶去了书房。待看到二女的面色,见多识广的张鑫隆当即就心中一沉。他来不及客套,忙开口问道:“两位姑娘,这是?” 莲一自顾自坐着,默不作声。莲十三则一脸愤懑之色,当即便把方才的事,连同自己的推测一一道来。 张鑫隆听完,那张微胖的老脸已涨成了猪肝色。“卑鄙!这个小畜生,着实太阴损了!”他试图以辱骂来缓解心中的不安与恐惧,奈何骂完之后,方觉于事无补,任凭他如何处乱不惊,此刻也已慌了心神。“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既然官府已派人前往城外大营报信,那胡大人明日。。。不,今日一早定会派人前来索粮。这粮是万万保不住了,老夫从哪再寻粮交货?若是货交不出来,一百万两啊!我张家岂非要就此落败了。” 莲一瞧着他六神无主的模样,唇角不由擒起一抹嘲讽之色,冷冷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哼,你权当是花钱买个教训吧。” 花钱买教训?说得轻松,这可是一百万两啊!买个教训,未免也太贵了一些。张家的确家大业大,但家业毕竟不是现银,一百万两他也不是赔不起,不过倘若要陪,必然得为此出卖家业套取现银。他是粮商,土地就是张家存在的根本,一旦卖地,那便是卖掉了本钱,想要再翻身,相信在有生之年,怕是没什么希望了。 想到这,张鑫隆忙走至莲十三身前,一揖到底,此刻他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忙道:“张家大难临头,还请十三姑娘念在老夫对三公子忠心耿耿的份上,务必帮衬一把。” 莲十三那小脸儿也纠结得很,无奈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若是能帮衬,我自然会出手相帮,可如今对方完全绕过了咱们,要对付你的已经不是五公子了,而是官府!看来此事已成定局,莫说是我,便是我家主人在此,怕也是无能为力的。这样吧,明日一旦对方来取粮,你无论如何都得设法拖延数日,我立即修书一封,交与我家主人,若是主人从河北调粮,当可给你暂解燃眉,待危机过去之后,你再慢慢还上不迟。。。” 她才说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出来之前,主人便收到了河南那边的来信,据说近日有不少来自浙江的粮商陆续来到了河南,先前我还闹不明白。如今看来,怕是四公子与五公子早有勾结,一旦河南调出大批粮食,这些粮商必然会兴风作浪,哄抬河南粮价,在背后狠狠咬上咱们一口。”说着,她心有余悸地连连摇头道:“此事我们爱莫能助,河南之地绝不能调粮来此。” 张鑫隆听到这,如同寒冬腊月被人浇了一盆冰水,从头顶心直接凉到了脚底心。 心中发寒,手脚发麻,似乎连整个身子都跟着僵硬了起来。张鑫隆那个悔啊!那个恨呐!他此刻才回过味来,隐宗几个公子之间的明争暗斗竟然残酷至此,要么不动手,大家和和气气,一旦有所决断,竟是出手便要往死里整。他张家不过是借着依附白莲以求自身发展的千宗之一,依附有潜力的公子虽是惯例,可事到临头细细一想,着实不该当这出头鸟。更不该为了在三公子面前有所表现,在名知五公子心怀不轨的前提下,还过于自信地去接下这桩买卖。 若当时不曾一时意气,本着反坑五公子一下的心思接下了这桩买卖,如今哪会有这等天大的祸事。张鑫隆后悔,肠子都悔青了。。。 慢!若是不曾接过这桩买卖。。。忽地,张鑫隆眼睛一亮,那背后的汗毛都因兴奋而根根竖立了起来,他仿若一个即将溺死的人,沉沦之前抓到了一块救命浮板,激动的心情不断从心底升腾而起。一副手舞足蹈,恨不能抓耳挠腮的模样。 他这如坐过山车般上下起伏的神情,莲十三瞧了不禁有些纳闷。“你都大祸临头了,高兴个什么劲?” 张鑫隆神秘一笑,这才朗声说道:“呵呵,此事大有转机,还未到绝处啊!” “哦?怎么说?”莲十三那对俏目顿时闪现出一片好奇之色,就连默不作声,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莲一都忍不住抬头望了他一眼。 张鑫隆舒了口气,沉默了片刻,自觉卖足了关子,这才洋洋得意道:“老夫方才在后悔呐,若是不曾接下这笔买卖,哪还会有这等祸事?可转念一想,这后悔的事未必就不能弥补过来。这笔买卖,全在契约之上,有契约才有买卖,若是对方手里没了契约,嘿,老夫大可不认这笔账!非但一颗粮食不用给他,甚至还能就此白得那二十万两的银票。天亮之后,就算府库中的粮食全被官府低价购走,老夫还是稳赚不赔的。” 莲十三闻言,不由痴痴一笑。“张员外,你莫非吓傻了不成?对方手里怎会。。。”说到这,她便是一愣,面露狐疑之色,试探道:“张员外的意思是,盗取契约?” “不错。”张鑫隆收起笑意,进而严肃地向前一步,对着二女又是一揖到底。“官仓走水,对方自认计谋得逞,就待明日拿着契约前来取粮。故而此刻,当是他们最为松懈的时候,必然难以有所戒备。只要两位姑娘愿意扶我张家一把,夜探胡府,将那一纸契约盗出,随后老夫连同我这一份一并毁掉,那这次的危机便也就过去了。就算他们心中不岔,闹去了官府,无凭无据的,又能耐老夫如何?” 二女闻言,不由对视了一眼,随即目光再次挪开,各有所思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7章 盗 胡府,偏厅。 “各位辛苦了。”得知一切顺利之后,秦风半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严格意义上说起来,秦风没干过什么犯法的事,穿越前充其量也就打打擦边球。就他这么一个小人物,只要不闹腾出大麻烦,一般不会有人寻他麻烦。穿越之后,秦风则亲手干掉了一个地痞,第一次做下了能构成“死刑”的案子。不过他同样不怎么担心,这个世界毕竟是古代,刑侦技巧太过落后,只要县太爷不是传说中包龙图那种名侦探,案子一准破不了。 但此番不同,他第一次把主意打到了官府头上,烧官仓绝非小事,一旦行动过程中出现什么纰漏导致事发,非但他自己得死,说不得还得连累家人。事件的性质极为严重,秦风看来轻松,实则承受了相当大的心理压力。与他来说,这就是一场输不起的赌博。 所幸,一切顺利!非但目的达到了,参与的所有人也全部安全撤离。只要行动的期间没发生什么意外,天亮之后即便事发,秦风也有法子处理。所有的风险,自众人摸回胡府开始,都过去了。 乌老大笑了一阵,道:“公子,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待天亮之后就去提粮?” 莲四微笑道:“那是自然,如今官仓已焚,咱们只要算好了时辰,待官府将张家的存粮库房搜刮干净,就能手持契约上门索粮了。那张鑫隆交不出货,哼,这百余万两的银子,他是赔定了。以张家的财力,这笔银钱绝非小数,非得卖地才有可能赔付。如此一来,张家算是没落了。只要张家一倒,还有谁敢再当这出头鸟?小婢提前恭贺五公子,顺利铲除眼中钉,拿下苏州府。” 两人都很高兴,虽彼此的立场和目的都不尽相同,不过张家倒台,秦风目标达成,两人都是乐于见到的。 秦风却没他们的这股兴奋劲,他不动声色,略微沉吟了片刻,才道:“契约在手,这笔买卖,张家是赖不掉的。至于索粮之事,不急,还是先等等看吧。” 等?这还等什么?播种了,付出了,眼看着就能收获,公子却选择等待?乌老大有些费解,出于本能,他还是出言提醒道:“公子,此事不宜拖延,迟则有变。以张家的财力和人脉,若是给他们缓气的时间,再凑一批粮食并非难事。万一给他们缓过劲来,只怕。。。” 莲四同样不解,不过跟随自家主人日久,见多识广之下,想的自然要比乌老大深入一些。她只稍稍一愣,便回过了味来,有些不确信地说道:“公子。。。莫非还有后招?” 若说看人性的能力,当真是无人能出韩林左右。他将秦风比作一条毒蛇,再是恰当不过。 秦风行事虽然阴损,但绝不是一击毙命的,咬上一口,只会让对方感到疼痛,真正致命的是不断蔓延的毒液。只要对方智商够高,能寻到血清用来化解,自然能转危为安。退一步,哪怕智商不足,只要拥有足够的胆气,能狠得下心壮士断腕,一样可以保住小命。 人性,深藏于骨髓之内,无法随着人的意志而随意改变。对于自己,秦风岂能没有了解?上天有好生之德,若那张鑫隆命不该绝,张家或许还有转机,所以他要等,等待张鑫隆做出反应。得生,那是天意,可若是自寻死路,就怨不得他秦风心狠手辣了。 除了至亲之人,秦风并不想旁人对自己太过了解,这也是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莲四的询问,他没有回答,只淡淡一笑,道:“今夜忙到现在,你们也该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乌老大的亲兄弟是王道全,土生土长的苏州府士绅,他自然是有地方去的。至于莲四,依然还是与莲七同居一室,挤挤了事。待一切安排停当之后,秦风径自回了自个的屋子,爽利地将衣袍扯下,将自己丢上了床铺。不多时,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两个一席夜行衣,布巾蒙面的人影便出现在了胡府后宅,那堵高大的围墙之下。两人包裹地甚为严实,容貌是半分都瞧不见的,可那凹凸有致的身段儿,在紧身衣的衬托下却颇为惹眼。但凡不是个傻子,只需一眼便能认出这两人定是身姿窈窕的女儿身。 她们正是应张鑫隆所请,前来偷窃契约的莲一,莲十三。 莲一本不想前来,眼前的局势再明朗不过,非但张鑫隆倒霉在即,没了利用价值,就连这般斤斤计较,沉不住气的三公子也让她失望透顶,她相信主人也是这么想的。既然如此,是否值得在三公子身上继续投入,那就有待商榷了。不过一番考虑之后,她还是决定跑这一趟,权当是给主人留条后路,在没有收到准确的命令之前,她可不敢擅自主张,与三公子扯破了脸面。 说起来,每一个莲瓣侍女都是这时代的顶尖人才,偷窃这等小事,莫说是潜入胡府,便是潜入王府怕也难不倒莲十三。倚着她的性子,本不屑求人,奈何胡府之中还有一个莲瓣侍女坐镇,这让她难免有些投鼠忌器,信心不足。拖上了莲一,此举才能十拿九稳。 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颜色后,便齐齐地顺着墙根,蹑手蹑脚地摸到了客房处。 眼前共有房舍五间,秦风究竟住哪,这本是个难以抉择的问题。不过这却难不倒自幼训练,精于刺杀潜行的她们。两人立刻散开,分别在五间屋子的纸窗上轻轻戳了个小洞,探上小脸,深深吸了一口。 这一双琼鼻,当真是比狗鼻子还灵,三间屋子的空气中都带有极其细微的女子体香,她们敏锐地察觉到了,立马可以排除。至于最右侧的屋子,则弥漫着一丝汗液的味道。富贵这厮不爱洗澡,当然,作为下人也不可能这么讲究,加上平日里鞍前马后的跑,衣服上的汗液总是要比秦风这等贵公子要重上一些。同样可以排除。 五去其四,唯一剩下的那间,自然也就没有了任何悬念。 既然已经分辨出来,两人决定立刻开始行动。 莲一艺高人胆大,自是负责下手的不二人选。莲十三则轻轻一跃,便跳起了两丈有余,接着如片花瓣一般,轻柔地落到了房檐之上,期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她蹑手蹑脚地蹲在秦风的屋顶上,掀开几片细瓦,昏暗的屋内历时便尽收眼底。 床榻上只有一个酣睡如猪的秦风,很好!今日这五公子显然没有要莲瓣侍女侍寝,如此一来,行动便更省心了。莲十三迈回屋檐边沿,朝下头的莲一微微颔首,信息便这么轻易地传递了过去。 莲一会意,心中也是一宽。她抬起双手,正要使些暗劲去推开木门,以求不发出丝毫声响。就在一手即将按上门框时,莲一忽地面色一变,那盈盈一握的腰肢猛然向下一沉,脑袋则向左侧撇过了半寸有余。几乎是同一时刻,一只白皙柔嫩的粉拳几乎是帖着她的面颊,如风一般掠过。由于拳速极快,几乎夹杂着一阵罡风,刺地她右颊隐隐作痛。 敌暗我明,形式极为不利,且以对方身手来看,显然也是个练家子。莲一不敢怠慢,当务之急是要与其拉开距离,免得一时不慎着了对方的道。心念一转,只在瞬息之间,莲一依然保持着前冲的姿势,非但不曾起身,反而又向下压了压,双手撑地,一条笔直修长的右腿,此刻却如镰刀般刚劲有利地自下而上高高挑起。这样的反击手段,她已不知重复做了多少次,根本无需计算,本能的一脚勾出,脚跟飞也似地撞向身后之人的咽喉处。 这一脚若是踹结实了,她有足够的信心将对方咽喉整个踹碎。 站在莲一身后的,正是莲七! 说起来,莲一显然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莲瓣侍女皆是百里挑一,天资聪颖之人,加之调教手法完全相同,各方面技能的熟练度几乎都在伯仲之间。奈何莲一下山已有七年,这些年里,她随着主人东奔西走,学到了很多。可也正因如此,对于自身“专业”,显然多多少少也落下了一些,哪里比得了刚刚下山不过月余的莲七?加之莲瓣侍女最为重要的使命就是保护主人的安全,故而其反侦察的手段,远胜潜行的本事。 这两方面的差距一旦叠加起来,唯一的结果便是。。。在莲一寻找秦风之时,屋中的莲七已第一时间发现了她们,自然是要立即动手的。 莲七天真无邪,那是她不懂人情世故,可一旦碰上自己的专业问题,自然是绝不含糊的,她采用的手段是偷袭。原以为十拿九稳的一击竟然就此落空,莲七一双似水双眸微微一亮,似乎有些诧异。当对方不进反退,立刻予以反击时,她这才回过神来。 雷霆一击,莲七丝毫不惧,挥出的右拳胳膊出微微一颤,紧接着向上猛的一提,右拳化爪,以一个奇异的角度,分毫不差地抓住了莲一的脚踝。 反击落空,莲一秀美微微一蹙,眸中寒芒一闪,左腿又自另一旁袭去。 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双腿蓄力远胜于手,莲七只觉手中一双大腿似有千斤之重,她无奈一叹,心知不能强来,只得撒开手,同时身子向后跃出一丈有余。双腿重获自由,莲一心中一宽,身子于空中翻滚半圈之后,双脚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四目相对,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已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蒙住口鼻的黑巾哪来半点作用?只看眉宇,莲七便面色一沉,一股杀意不可抑制地澎湃涌出。“一姐所来何事?” 莲一那对美目也微微凝起,冷声道:“不曾想,竟然是你。” 于两人来说,这样的碰面,皆非彼此意愿。 第一批被送上山的女童,就是包括莲一在内的三人,孩子天性活泼,面对如同地狱似的训练,自然是千般不愿的,加之只有三人,除了艰辛之外,更觉孤独。三四年后,第二批女童才被送来,莲七就是其中之一。 任何地方,都会出现团体。莲一与莲七恰恰是最对眼的,前者视后者如幼妹般处处照顾,后者也视前者如长姐般信服依赖。十几年,两人可说是朝夕相处,形影不离,虽无血缘之亲,情感却尤胜亲人。莲一下山之日,哭得最凶的就是莲七。 看着莲一跟着一袭白袍的大公子下山的背影,莲七迟迟舍不得挪开目光,就在拐角处,莲一回头,两人四目相接之时,她留下了一个温暖的微笑。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目光之中的不舍与依恋。 时光荏苒,谁也不曾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再次看到了对方的眼眸。情感或许还在,可姐妹之间的情感,放在对主人的忠诚面前,实在是不值一提。此刻双方的眼中,充斥的只有冷冽的杀意。 为了主人的大业,任何人都可以牺牲!莲一目光坚定。 为了主人的安全,任何人都可以去死!莲七同样下好了将莲一当场击毙的决心。 没有任何交流,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前冲出,再次缠斗在一起。拳拳到肉,攻势直逼要害。手下留情?不存在的!两人使用的都是内劲,拳掌频频相交,却没闹出多大的动静。你来我往的好一番厮杀,对方又多少能耐,两人都已大致摸透了。 短时间内很难将她拿下!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莲一立刻调整了心态,一掌逼退莲七之后,立刻一跃而起,轻轻踩了围墙一脚身影便就此消失。莲七却不愿就此将她放过,天知道她会不会杀个回马枪威胁到主人的安全,必须粘着她才行,当即也顾不得其他,飞也似的追了上去。 总算走了!埋伏在屋檐之上的莲十三暗暗舒了口气。 先前设定的计划,就是让莲一如屋盗取契约,若是被莲瓣侍女发现缠上,便设法将其引走,改由莲十三动手。可万没想到,莲一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反而与莲七缠斗了起来,这岂非要坏了大事? 就在莲十三在心中盘算着,若是自己下去,与莲一互相合作,迅速拿下莲七的可能性有多少时,莲一跑了,成功引开了莲七,脱轨的计划又重新回到了正轨。 五公子的莲瓣侍女已经不在了,这府中又有何人能阻她?莲十三微微一笑,唇角向上扬起,又向下看了眼仍睡得如猪般的秦风,自信满满地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房门之前。 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吱呀”声,房门打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8章 计中计 “吱呀”一声轻响,屋门重新合上,整个房间再度陷入了黑暗之中。 莲十三并未立刻行动,她闭起了双眼,静静地站立了半晌。待再度睁眼之时,屋中的黑暗她已适应了不少。虽不至如猫儿般视如白昼,屋中场景却也大致可见。 她环顾四周,正欲向秦风酣睡的床榻行去,脚下却忽地一顿,眼角处隐约见到桌面上似乎有片薄纸。待移步上前,取起一看,莲十三当即便是一愣。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说的就是眼下这般情况。手中薄纸,正是秦风与张兴隆所签下的购粮契约。契约到手得这般容易,莲十三心中反而犯起了嘀咕。 怎会如此?这五公子哪怕再没防备,也不至于将契约随手搁在桌面上,他的心未免也太大了。 莲十三生怕上当,又将契约拿近了细细打量起来,因屋内太过昏暗,契约上的字有些难以辨认,不过张兴隆的大印她是见过的,瞧着纸上的印记,分明就没有半点问题。 事情也太过顺利了,莲十三藏于面巾之下的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她将契约折起,随手塞入了胸前的隔层之中。 办完了事,也该回去了,免得莲七去而复返,届时又少不得一番麻烦。想到这,莲十三转身欲走,可鬼使神差地,她的脚步再度停了下来,如同一抹幽魂,毫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秦风的床榻旁。 眼前这个便是与自家主人过不去的五公子?莲十三那对俏目微微眯了起来,冷不丁地闪过一抹杀意。如现在这般的机会,实在太难得了! 平日里,隐宗公子与莲瓣侍女必然形影不离,凭她一人想要行刺,成功率实在太低。而一旦失手,即便主人躲过了宗主的惩罚,面对失去了生存意义的莲瓣侍女那种无休无止的追杀,自己一方也会寝食难安。故而行刺之举,万不可行。 而眼前。。。因为莲一的帮助,莲七被调离了五公子身边,自己要取他性命,实如探囊取物。只要他死了,江南地界便再无人能跳出来与自家主人唱反调,眼前的变故自然迎刃而解。待他死后,大不了牺牲张兴隆,嫁祸对象不愁无人。 莲十三心动了!此举的利处着实太大,由不得她不动心。可利益往往伴随着风险,万一出点什么意外,消息泄露了出去。。。宗主的雷霆之怒,怕是无人可以承受。届时岂非弄巧成拙,断送了主人的大好前程? 莲瓣侍女在外行动,拥有相当大的自主权,可以随着形势转变调整策略,以便更好的达到目的。但这却不代表可以枉顾主人的意愿,擅自代替主人做出决定,尤其是这种后果可大可小的事情,弄巧成拙便是天大的祸事。这样的后果,莲十三同样承担不起。 她犹豫了,想进一步,又忍不住退缩,一双玉臂似有千斤之重,粉拳紧握,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着,莲十三陷入了极端的纠结之中。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的状态也不比她好到哪去。 莲四! 打从莲七忽然起身,她也随即惊醒过来,眼瞅着七儿与莲一来了一场龙争虎斗,双双离去。她正欲继续睡下,却极为敏锐地感觉到了屋檐上似乎还有一个人。 莲四不动声色,以“化砖粉”在墙壁上无声无息地抠出了一个小窟窿,正巧能瞧见秦风屋中的一切。不多时,她便瞧见一个身着夜行衣的女子敏捷地闪入屋中,拿起了桌上的契约。 莲四同样很奇怪,不过最近见识了秦风的手段之后,她可不似莲十三这般单纯,会认为秦风毫无戒备之心。她很快便寻到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怕是这五公子又在设计了,桌面上那纸契约,定然是高仿伪造的。 出于这个想法,在莲十三收起契约之后,她自始至终不曾出面阻拦,直到。。。这个本欲离去的黑衣女人重新走了回来,并且目光灼灼地紧盯着秦风,这让莲四立即警觉起来。 莲一这般身手竟然充当了调虎离山的诱饵,那眼前这黑衣女子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了。莲十三!她想做什么?设身处地的一琢磨,莲四立刻回过味来,“行刺”两字不经意便浮上了心头。 这么一来,莲四也就跟着犹豫了起来。若是按照出门之前的计划,当要尽力结交五公子,以为主人之援。可经她亲眼所见,这五公子绝非易与之辈,其心思之缜密,手段之阴狠,与他结交,只怕是与虎谋皮。如今他一无所有,尚可控制,可若是他有了自己的地盘,生出了不该有的野心,那么彼此之间的决裂,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一想到将来有人会如算计张兴隆这般算计自家主人,莲四便有些坐立难安。 眼前莲十三胆大包天,似要行刺,与己来说,也是乐见其成的。五公子死,三公子也得跟着倒霉,一下次便出局了两人,无论敌友,终究都是主人的对手,似乎没什么不好的。 这忽然冒起的念头,让莲四不由打了个冷颤。可以么?可以袖手旁观么? 不!不成! 终究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莲四断然抛弃了这个不该有的念想。归结原因,自家主人终究还不是最强的那个!若是一下出局两人,这盘棋那可就再明朗不过了。局势越是明朗,显然对大公子越是有利。 最强的那个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必然要尽力对付主人,最弱的四公子为了上位,必然也是要拿主人开刀的。“柿子要挑软的捏”,这道理便是三岁孩童都明白,这两人如何能不知?真到了那一步,主人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路得一步步走,走太快会跌倒,饭得一口口吃,吃太急会噎着。计划不可妄改,还是得先联合四公子,五公子,确立对大公子一方的优势,这才是上上之举。 想到这,莲四抬起右臂,竖起了中指透着窟窿瞄准了驻足在窗前的莲十三。 这倒不是单纯的鄙视手势,在连十四的中指上,有一个长约两寸,类似扳指样子的铁器,这是一柄小巧且径直的弩箭,又称“指弩”,乃是莲四极为钟爱的一种暗器。 指弩由于体积过小,威力其实并不算大,杀伤力只在十步之内,而与之相配的弩箭,也不过就是普通的绣花针,而且一次只能装配一根。即便射中了人,也不过产生轻微疼痛,连皮肉伤都算不上。但正因为指弩小巧,故而极为隐蔽,对方很难发现,尤其在这种被偷袭的情况下。出于这种优势,那威力的劣势便也就不再重要了,完全可以用其他法子弥补,例如。。。淬毒。 莲四指上的针箭就是淬上了剧毒的,为了防止误伤,这毒却也并非不解之毒,只是相对较为麻烦,即便中招的同为莲瓣侍女,怕也是得费上一番手脚,吃上一些苦头的。她保持着射击的姿势,只要对方有所异动,必将立即射出。 两人都保持着静止,一动不动。 僵持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莲十三动了,她终究忌惮于那无法承受的后果,强逼着自己放弃了那诱人的想法,选择了撤退。胸膛急剧起伏了一下,莲十三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转身离去,依旧是无声无息。 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围墙一侧,莲四同样舒了口气,自顾自回到了塌上,合起双目假寐起来。 ————————————— 莲十三回到张府时,张鑫隆与莲一已齐齐聚于书房之内。 莲一是才回来的,虽然心中不太乐意承认,不过事实上目前的她在各方面的确难胜莲七一筹,即便是想迅速脱身离去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不过好在莲七心中挂念着秦风,不敢追出太远,莲一这才有机会赶在莲十三之前回来。若是全凭自身本事的比拼,怕是没两个时辰她都回不来。 “十三姑娘,如何了?”张鑫隆打从两人出门,就一直守到了现在,事关身家性命,他心中仿若有千万只蚂蚁在爬,着实难以做到没心没肺地回屋睡上一觉。此刻一见莲十三回来了,忙起身迎了上去,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一切可顺利?” 莲十三自顾自走到桌旁,拿起上头的茶杯就喝了一口,紧接着从怀中取出契约递了过去。“顺利。” 说着,她叹了口气,犹豫道:“可实在也忒顺利了点,这契约他都没藏,堂而皇之地就丢在了卧室的桌面上。我总觉得有些不安,你最好擦亮眼好好看看,莫让人伪造了都不知情。” “哦?”张鑫隆心中一惊,忙接过契约,打开之后细细看了一眼,那胖脸上历时便浮现出了一抹笑容。“这契约是真的。” “你确定?”莲十三仍是有些不太放心。 “千真万确。”张鑫隆满是轻松地笑道:“这份契约本就是老夫拟写的,上头还有我张家的大印。又要仿老夫的字迹,又要仿印记,谈何容易?” 莲十三点了点头,又问道:“如今契约已经到手,你打算怎么做?” 张鑫隆收起笑容,沉吟了片刻,道:“老夫能将这契约盗来,那五公子若是发现了,未必不能再盗回去。无论如何,这东西始终是个祸害,万不能留。”说着,他走回书桌,从抽屉中取出另一纸契约,将两纸捏在手中,缓缓靠近桌面上的烛台。 眨眼之间,唯一能证明彼此间存在粮草交易的证据,就此化为灰烬。 随着契约的消失,张鑫隆始终悬在眉宇之间的那抹愁容也就跟着烟消云散了。整个人外表虽无变化,但给人的感觉却仿若脱胎换骨,处处透着轻松。“如此一来,老夫便坐等官府来购粮了,横竖银票已然到手,这慷他人之慨,做做倒也无妨,呵呵。” 莲十三若有所思,可没张鑫隆那份乐观劲。她是行动的具体执行人,自然明白其中的难度实在当不得“难”这个字,俗话说“事出无因必有妖”,虽不明妖在何处,心却也难以完全放下。置于莲一,更是一声不吭,她是三人中最悲观的一个。当听闻十三叙说之后,她便立刻认定今个怕是白跑了一趟,原因同样不明,可也不妨碍她就此断定。 一切,就等明日见分晓了。 ------------------------ 胡府。 “什么?那契约是真的?”莲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斯文秀气的一个小姑娘,此刻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天蒙蒙亮,待秦风起床之后,莲七便立即将昨日的情况进行了一番详细汇报。秦风一个劲的点头,面色却也看不出什么。这般冷静,更是坚定了莲四所想。只是难免挑起了些许好奇之心,不明这五公子何必画蛇添足地闹这一出,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公子,如今那份伪造契约已让张鑫隆遣人盗走,我等该如何应对?” “?”明明是一个人的五官,却愣是让秦风表现出了一个问号出来。“什么伪造契约?”刚说完,他便是一脸恍然道:“哦,你说那份契约啊,谁说是假的?可不就是那日东方姑娘与张鑫隆签下的那份么,如假包换。” 此话一出,可把莲四惊地不轻。“公子何以如此不小心?” 刚说完,莲四便回过了神,隐隐有些后悔。这话多少带了些苛责的意味,不禁唐突,往严重了说,根本就是僭越。即便秦风不是她的主人,好歹是隐宗的五公子,所作所为,根本轮不到区区一个莲瓣侍女去过问,更遑论苛责。 秦风却不以为意,淡淡说道:“我故意的。” “故意的?”莲四不解,不是她笨,这根本就违反了逻辑常识。 千方百计弄到了契约,费尽心思好不容易让张鑫隆上了当,秦风的这套计策,便是她都极为佩服。各方面的因素都已做到了充分利用,且非人力可以阻挡。只待官府收了张家粮仓,己方就能揣着契约上门索粮。张鑫隆的倒霉,已是铁板钉钉,再无转圜余地。可偏偏就在最后关头,这五公子竟然故意让人盗走了契约,岂非前功尽弃?忙活了这么久,究竟所为何来?若非秦风面色无异,莲四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秦风面色依然冷峻,这倒不是他有意装样子,穿越以来,他杀过一人。如今,张鑫隆已是注定要成为第二个,杀人,还是严肃些好。看了眼莲四,莲七,秦风也不多做解释,淡淡说道:“你们留在家里,这两日莫要随意出门走动。我有些事要办,先出门去。” 说罢,大步向屋外走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9章 秦公子 出了胡府大门,秦风踱着小步去了一趟碎锦街,在“阙云坊”买了一盒上好的胭脂。别看就半个手掌大小的一盒,掌柜的开价便是三百贯,稍感心疼地付了钱,拿上胭脂后,秦风马不停蹄地便向府衙赶去。 他走的是后门,敲了几声,未等多久便有一个年近五旬的老人家将门打开,普普通通的管家装扮。上下打量了秦风一眼,见他气度尚佳,穿着虽显内敛,却不失富贵之气。便也不敢怠慢,稍显不耐的面色微微一收,开口问道:“这位公子,您是?” “在下秦风。”秦风挂起一抹和煦的笑容,拱手道:“有事求见你家小姐,劳烦您老通禀一声。”说着,袖口一翻,顺势取出两张宝钞递了过去。 两张宝钞数额不大,都是一贯的面额,折合不过一两银子而已,但用来作为跑腿费用也足够了。天上掉下来的好处,不要白不要,莫说是使了钱,便是一文都没有,该通禀他还得通禀。小姐的骄纵性子,莫说是在府中,便是在外都是出了名的,他哪里敢擅自做小姐的主,打发了她的客人? 老管事并未露出半点嫌弃的表情,反而和气地冲秦风笑了笑,道:“公子稍等。” “劳烦了。” 大门重新合上,约莫半柱香的功夫,老管事再次打开门,很识趣地侧身让出一条道来,抬手示意道:“秦公子,小姐正在偏厅,请随我来。” 秦风颔首,举步跟上。 入口本就是县衙后门,入门之后便是杭远山的私人居所,占地虽然不小,距离偏厅也就百来步的距离,眨眼便到。将秦风引进偏厅之后,安排他坐下,又麻利地上了一壶茶,老管事这才径自退了下去。 杭绪雯毕竟是女儿家,平日里闲暇之余也是在自己的闺房呆着,哪会无聊到跑偏厅来?说是在偏厅等候,实则不过一句客套话而已,女儿家要见人,少不得一番收拾。秦风静坐等待,愣是将一壶茶水全灌下了肚子,杭绪雯这才姗姗来迟。 入门之后,见到秦风,她面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举步款款地迎了上来。“秦公子今日怎有空来寻我?” 四目相接,只一眼,秦风便感觉到眼前的少女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嗯。。。气质方面的。 从前的杭绪雯,着衣偏爱艳色,这与她的身份性子有关。红红火火,锋芒毕露,仿若一只骄傲的孔雀,无论走到哪里,只要寻到机会便要开出艳美雀屏。至于那小脸上的神情,盛气凌人,又似一只随时准备拼杀的斗鸡,有进无退,一往无前。这样的一个姑娘,虽让人难以亲近,却也生气勃勃,充满了一个双八少女该有的青春活力。 可眼前的她,穿的是一席淡黄色的內衫长裙,外套纯白色的丝制薄纱褙子,面泛淡笑,笑容恬静。曾经那激进奔放的性子已经完全收敛了起来,似乎一夕之间摇身变为了看破红尘的小比丘,全身透着一股出尘之色。抛下了尖锐,曾经总是隐约皱起的眉间已完全舒展开来,这么一来,那脸上的几处雀斑似乎也淡去了不少。好坏暂且不谈,光是颜值方面,的确取得了一个小小的飞跃。 只是。。。她瘦了,很明显地瘦了,本来圆润的鹅蛋脸已变成了十足的瓜子脸,终究是因某些原因改变而成的,并非天生如此,多少带了些不健康的疲倦。 “杭姑娘,几日不见,似乎清减了不少。”秦风欲言又止,似乎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杭绪雯为何出现这样的变化,他心知肚明。只是这终究是别人的事,尤其是外人最难干涉的情感问题。就算他有法子改变钱正鹏的想法,激发出男性的贪欲,除了唐盈盈之外,连杭绪雯一并收了,他也没办法让唐子明和杭远山答应这事。 不可能,至少也是相当的难!要知道,家境比起钱正鹏还要好一些的自己,显然都不入唐子明的法眼,那还是在两家定过了亲,让唐盈盈成为他秦风唯一正室妻子的前提之下,老家伙都能毅然悔亲。更遑论钱正鹏那样的,让女儿当平妻?拿刀架他脖子上,老家伙都未必会答应。杭远山的情况也相差不大,允了婚事,那是疼爱女儿,尊重女儿的选择,可不代表他堂堂知府大人的女儿可以给人当平妻。更何况,以钱正鹏现在的白丁身份,压根就连娶平妻的资格都没有。 秦风既不是上帝,也不是月老,面对这么一条注定充满了荆棘的道路,他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去干预。心中的种种,只能化为一声无奈的轻叹。 这一声轻叹,杭绪雯也琢磨出了点味道。她面容稍稍一僵,难以自抑地浮起一抹哀容。她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想借此将心中的难受甩开。沉默了片刻,杭绪雯才开口说道:“公子此番寻我,可是有什么事?” 言归正传,秦风立即收敛心神,颔首道:“不错,在下贸然登门,确有要事。” “嗯,公子若有什么麻烦,但说无妨。”虽然自己的情感上可以说一身的麻烦,杭绪雯还是很爽快地说道:“若是旁的地方,还不好说,不过在这苏州府,任何事情我应该都能帮上一些。” 秦风闻言,面色渐渐冷峻下来,沉声说道:“小姐误会了,在下并无麻烦,有麻烦的是令尊。或许,这不仅仅是麻烦,甚至可以说是一场祸事。一个处理不好,轻则贬官发配,重则家破人亡。” 危言耸听的一句话,历时便让杭绪雯瞪大了双眼,小嘴微张,呆愣当场。 --------------------------- 县衙二堂。 知府杭远山正在会客,来客正是安顿好军队后立刻马不停蹄赶入城中的苏州府防御使,胡一海。 这两人都是苏州府的一把手,一治军,二理民。平日里少不得互相照拂,故而私交向来不错。胡一海也没这么多顾忌,何况事态紧急,他甚至没等县衙门前的皂吏通报,腰悬大刀,一席军甲,迈着大步便闯入了县衙二堂。 此时的杭远山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官仓走水,可谓损失惨重,置于其中的兵甲器械还好,除了木制的短弓,箭支,枪杆,还有皮甲等护具烧了个七七八八,那些铁器做铸的刀剑,箭头,枪尖等并未有什么损伤,想要复原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而已,至于官银,除了被熏黑之外,更是丝毫无损,谈不上什么损失。但除此之外,储粮库,茶道库,丝布库等,那惨样可就当真不忍直视了。 可以补救利用的,清点下来不过两三成而已,其中最惨的就是走水的源头,储粮库。那是真的惨,几乎是一颗粮食都没没留下,烧得比皇宫里那些公公的下巴还要干净。 损失的清点,补救,案子的调查,另外还得第一时间迅速通知苏州府治下各县,事务之繁琐忙得杭远山焦头烂额。至于心中,更是如打翻了五味瓶般滋味难名,有愤怒,有埋怨,有后悔,有恐惧,不胜凡举。他面沉似水,看似平静,实则却犹如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受不得半点刺激。 可偏偏在这紧要关头,胡一海来了。 他是不能不来!城内治安,府库守备的确是杭远山的职责,库房走水他自然得负首要责任。可胡一海作为苏州防御使,军方一把手,同样难辞其咎,朝廷一旦怪罪下来,他只怕也得跟着遭殃。这般从天而降的无妄之灾,胡一海自然得询问个明白。只是话里话外,少不得几句埋怨。 说起来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胡一海本安心整军,克日就要拔营赶赴金陵,如今出了这事,他的确是被连累的,埋怨几句没什么大不了,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若是换了往日,以两人的交情还有同品的官位,杭远山自不会与他计较,可现在他自己都是一裤裆的屎,朝不保夕还不知命运究竟如何,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 知府大人,防御使大人当即便在府衙二堂争吵起来,这一番争吵,足足闹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吵累了,发现再吵下去也无济于事,胡一海这才恨恨地一叹,拂袖而去。 军营之中无小事,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筹备的粮食一夕之间化为乌有,重新筹备至少也需两日时间,他赶赴金陵的时日必将后延。问题是军法如山,莫说延迟两日,便是半日闹僵起来都是杀头的罪过。这么大一个黑锅,胡一海不想背,也背不起。如今来府衙闹上一闹,也算是给杭远山摆了个态度。非是他胡一海不想帮忙,实是自身难保,此事他唯有如实上报金陵指挥使司衙门,瞒是注定瞒不下来了,让杭远山提前知晓,好自为之罢了。 闹走了胡一海,杭远山全身的力量仿佛在瞬间便被人抽空了,软软地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地看着桌案上那堆积起来的一叠文书,久久无言。 “爹。。。”不知何时,杭绪雯已站在了杭远山身旁,轻轻唤了一声。 瞧见女儿,杭远山双目重新恢复了清明,打起精神挪了下身子坐直之后,浮起一抹笑容道:“绪雯啊,怎的?又要出门了?” 杭绪雯面色复杂地摇了摇头。“爹,您有心事?” “没有啊。”杭远山挑起双眉,疑道:“好端端的,我能有什么心事?” 杭绪雯默然,半晌后,开口道:“爹,莫要骗我,我已站这许久,活生生一个人,您愣是半晌瞧不见,还说没有心事?” “咳。”好像是有点说不过去,杭远山轻咳一声,强辩道:“谈不上什么心事,只是琐事颇多,有些疲乏而已。” “女儿都知道了,您莫要再骗我。”杭绪雯说罢,见杭远山似是闪过一抹惊讶,不过却未开口说些什么,便自顾自缓缓说道:“库房走水,该烧的怕是都烧了吧?这般大事,爹为何不说与女儿知道?” “说了又能如何?”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的了,杭远山长吁一口气道:“非是爹有意瞒你,实在不愿你平白担忧而已。放心吧,此事爹自会处理。” “处理?如何处理?”杭绪雯苦笑一声,问道:“库房走水,损失惨重,爹您身为苏州知府,难逃罪责。旁的还好,失去了那批军粮,防御使大人行程必然耽搁,此事断然已瞒不住了,金陵布政使知晓后也定会上报朝廷。往小了说,这是玩忽职守,治理无方,让朝廷蒙受巨大损失。往大了说,是延误军机,金陵讨贼若是大胜而还,此条尚可不论,万一战事不利,爹您身上的罪责便又要加上一条,那可就是抄家灭族的杀头之罪。” 杭远山起先还有些敷衍之色,可越听越是心惊。所谓知女莫若父,自家女儿自家知。若说耍性子,闹脾气,女儿绝对是苏州城的一把好手,可若是谈正事,尤其是眼前这番话,便是打死她都不可能说得出来。与脾性无关,完全是见识使然。一个从不涉及官场之事,也从没兴趣了解这些事的小姑娘,绝不可能想的这么远,这么透。 人常说“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其实说的就是杭绪雯这种。可现在呢?她不但知道危险出在哪里,甚至已提前知晓,如何不让杭远山惊奇万分? 不过这惊奇并未持续太久,杭远山毕竟是个久历官场的人精,立刻便回过了味来。他漫不经心的模样瞬间敛去,面上浮起一抹怒意,还带着三分急切吼:“绪雯,你老实告诉爹,这些话,究竟是谁教你说的?” 莫名其妙被吼了一声,杭绪雯一愣,颇有些委屈。“爹,您有话好好说便是,凶我作甚?” “绪雯,你有所不知。”杭远山沉声说道:“非是爹要凶你,而是此事太过蹊跷。库房走水绝非意外,守在那边的巡守都被人击晕拖走,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如今案子尚无头绪,却有人在你面前风言风语,极为可疑,若是爹预料的不错,此人与这案子必逃脱不了干系,甚至极有可能是主谋之人。” “啊?”杭绪雯闻言,呆愣当场,本能回道:“不可能的爹,与我说这些话的,正是防御使胡大人的妻弟,那位秦公子。他只是觉得贸然登门求见爹有些不妥,这才让女儿提前见爹一面,为他引见。此刻他正在门外候着,若他与此案有关,这般举动,岂非是羊入虎口,不打自招?不会的,爹。” 秦公子?回想了一阵,杭远山终于在记忆中寻到了一张可以对号入座的脸来,一时间,面上再次露出了狐疑之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0章 如此真相 杭远山断定此人与纵火案有关,这不难理解。案发才过了一天不到,便有人利用自己女儿探问此事,说没有图谋他肯定不信。但是秦风。。。想起印象中的那个少年郎,他又不得不否定了这个想法。 没有旁的原因,只在于秦风的身份。他是防御使胡一海的妻弟,苏州府出了这么大的案子,胡一海怕是也难逃干系,他有什么理由去坑害自己的姐夫?再说了,自己和他更没有任何的利益矛盾,也没有道理坑害自己。这么一想,秦风的嫌疑似乎很难成立。 杭远山略一琢磨,颔首道:“让他进来吧。” “哦。”杭绪雯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眨眼的功夫便带着秦风又走了回来。 秦风上前,抬手一礼。“秦风见过知府大人。” “呵呵,贤。。。咳。”一声“贤侄”才要开口,却硬生生止住了。以杭远山的年岁,喊秦风一声贤侄并不过分,只是他与胡一海互为同僚,品级相同,且又只相差了十多岁,向来是平辈相交的,眼前这个秦风又是胡一海的妻弟,年岁相差虽大,却实实在在的同辈人,他若是喊上一声“贤侄”,传将出去让人听到,未免有占胡一海便宜的嫌疑,实是不妥。 莫看只是一句称呼,里头的忌讳可大了去了,尤其是在这等风声鹤唳的危机形势下,更当多加谨慎。杭远山极敏锐地发现了话中不妥,连忙打住,轻咳一声后,哈哈一笑,才继续说道:“秦老弟不必多礼,以老夫与胡大人的关系,咱们也不算什么外人,无需见外,先坐下说。” 秦。。。老弟?一句话倒是让秦风听了一愣,不过小人物的看家本事便是察言观色,他很快发现了杭远山面上的那一抹不自然,心中顿时了然。也就不再与他客气,微笑颔首,转去下首寻了张椅子,挪着半个屁股坐了下去。 “秦老弟。。。” “大人。”未待杭远山说完,秦风赶忙打断了他。人家客气,不是自己当福气的理由。这个道理都不懂的人,怕是都没什么好下场的。秦风堆起笑脸,说道:“杭大人与我姐夫虽是同辈相交,不过年岁比起家父却也小不了两岁,您要唤我一声‘老弟’,岂非折煞了我?万万当不得的。况且我与杭小姐算是极好的朋友,于情于理,小侄唤您一声杭叔父也是应该的。” “哦?”杭远山一顿,目光之中不由闪出一抹欣赏。秦风这般识时务,他自然高兴,面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柔和,颔首道:“也罢,那老夫就托个大,唤你一声‘贤侄’了。贤侄此番来此,不知可有什么事?” 谈起正事,秦风敛去了笑容。“不错,小侄听说,府衙的官仓似乎昨夜走水了?” 这事闹的风风火火的,便是想不听说都是难事。况且秦风此来不久为了这事么?杭远山并不奇怪,“嗯”了一声,说道:“不错,昨夜官仓走水,虽然很快便被人发现,老夫也迅速派人前往扑救,奈何火势着实太大,官仓存货大多付之一炬,可谓损失惨重。此事影响甚大,便是老夫,说不得也要被朝廷斥责几句。” “只是斥责几句么?”秦风微微一叹,摇头道:“杭叔父莫要诓骗小侄,若是平日,此事说大不大,动用些关系或许换几句斥责也就过去了。奈何姐夫即将出征,此时官仓走水,军粮一并焚毁,启程日期必将耽搁。军营之中无小事,恐怕就不是区区斥责可以过关的了。” 杭远山闻言,目光微微一闪。“贤侄此来,便是为了这事?” “不错。”秦风颔首到:“小侄今日听闻此事,便觉不妥,思虑再三终觉有必要前来见杭叔父一面,只是贸然登门求见实在冒昧,便请托小姐帮忙引见。未知,杭叔父如今可有应对之策?” 杭远山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女儿一眼,这才无奈一叹道:“贤侄心思细腻,所虑甚远,既如此,老夫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不错,此事。。。颇为棘手啊。”说到这,他面上泛起一抹苦笑,喃喃道:“库房走水,并非意外,实是人为。老夫既要派人调查,还要忙着清点损失,诸多琐事,是忙得焦头烂额,至今尚未有机会静下心去细细考虑,又何来什么对策?贤侄此来,必是胸有成竹,不知有何能教老夫?” 终于说到重点了,秦风深吸了口气,不答反问道:“小侄且问杭叔父一句,若是善后工作处理得当,能否将功补过,免去朝廷责罚?” “那自然是不行的。”杭远山想也不想便否决道:“如何找补,无济于事,损失已然铸成,何来什么功劳?即便处理得当,或能稍稍减轻责罚,至于免去,是万万不能。” “那就是了。”秦风露出一抹笑容,继续说道:“既然不能免去责罚,清点找补又有何用?杭叔父如今所虑重点显然存在问题。以小侄看,不妨换一个思路,化被动为主动,既然没有功劳,那便制造出一份功劳来。” “制造。。。功劳?”杭远山喃喃念道,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模模糊糊怎地也抓不住。“贤侄不妨将话讲地明白一些。” 秦风心中组织了一番言语,缓缓说道:“东海曹建立,纵容麾下鱼龙帮诸盗多行不法,甚至上岸屠戮无辜百姓。金陵指挥使司奉朝廷喻令,出兵征剿鱼龙帮。不料各地兵马调动,粮草筹集皆被海盗探子发觉,为了延缓金陵出兵争取准备时间,鱼龙帮派出数名海盗潜入苏州府,勾结本地乡绅,里应外合,一举焚毁府库官仓。所幸知府大人反应迅速,立刻派人前往救火,且在途中发现了意图逃窜的十数名海盗,一番激斗,拿下一个活口,其余海盗因拼死抵抗当场身亡。经过一番严刑逼供,被活捉的海盗终于招供,随即知府大人派人拿下了那个吃里扒外,勾结海盗的乡绅,在短短一日的时间内,便破获一件大案。” 说到这,秦风微微一笑,问道:“杭叔父,若事实如此,不知朝廷还会如何责罚于您?” 杭远山开始还听得有些漫不经心,随后越听越是吃惊,带秦风说完,他已是一副呆滞的表情,久久无言。 “杭叔父?” “啊?哦。。。这。。。若真如贤侄所言,如何还有责罚?这可不是一桩小功,可是天大的功劳!老夫非但无过,反而有功,不说连升数级,一番褒奖定是少不了的。” 可不是么!里应外合的情况下,显然是经过了精心布局的,官仓被焚,是不可避免的意料中事,谁也不会说他杭远山有所疏忽,这个锅自然有人去背。无有过,自然就有功,更何况短短一日破案,更能显得他的经历干练,乃是不可多得的一个干吏。 杭远山心动了,秦风的意思他也已经彻底明白了过来,只是这心动的感觉并非持续太久,随即他便失望地摇了摇头。“不成的,破绽太多。” “破绽?”秦风眉头微微一挑。“叔父不妨试言之。” “首先是乡绅,如何去寻一个能与海盗扯上关系的乡绅?如果没有关系,那乡绅为何要配合海盗行此不法之事?其次是救火途中,并未有过激斗,本官手中更无活口。所谓抓贼拿脏,凡事都要讲究证据。贤侄所言虽美,却缺乏了最关键的证据,朝廷如何肯信?” “呵呵,杭叔父多虑了。”秦风面上闪过一抹冷笑,道:“乡绅是现成的,根本无需去找。” “哦?何人?” “张鑫隆,张员外!” “什么?”杭远山闻言,倒抽了一口凉气,惊道:“可是苏州府最大的粮商,张家的张鑫隆?” “不错。” 杭远山面色阴晴不定起来,他堂堂一个知府,想收拾一个老百姓自然是没什么难度的,寻个小乡绅给自己背黑锅想来也很简单。可张鑫隆不一样啊!他可是苏州府有名的乡绅,虽无功名在身,但地位决然不低,平日里也是有资格坐在自己下首的人物。况且这种豪门士族,究竟有多大的能量,多少背景,谁也不知道,万一背后通着天,他一个小小知府放在京城,那可就真不够看了,岂非给自己招祸? “为何是他?” 秦风淡淡回道:“因为只有他符合条件。叔父或许没有注意,前几日,张家从淮南陆续抽调了三万石粮食,用马车运来了苏州府,就存放在张家粮仓之中。这批粮食,就是他勾结海盗,焚毁官仓的原因,也是铁证!官仓被焚,为了尽快筹集到供应大军开拔的粮草,官府必然要在城中大肆购粮,以朝廷规定的购粮价格,这笔粮食,足以为张家带来十万两银子的巨额利益。” “哦?”杭远山闻言,目光一凝,缓缓道:“原因说的上,可铁证。。。不好说。张家存粮,想必是做交易之用。。。” “交易当有契约为凭。”秦风微微笑道:“叔父大可放心,小侄可以性命担保,叔父只要此时派人上门缉拿,张鑫隆定然拿不出所谓的交易契约。没有契约,那便不是交易。平白无故的,囤积这般巨额粮食,所为何来?任他千般狡辩,也难以解释的清,这桩案子,便是铁案。就算他张家后面通了什么人,面对这等烫手山芋,怕也是不敢沾手的。至于。。。” 秦风沉吟片刻,道:“至于那活口,苏州府牢房之中何时少过死囚?若是给他一笔不低的安家费用,再让他舒舒坦坦地享受完最后一段日子,您说他愿不愿意为此冒充海盗,去指认张鑫隆?” “。。。” 杭远山是真的有些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了。不得不承认,若是张鑫隆的确拿不出那批粮食的交易凭据,秦风所言当真对得起“完美”二字,最关键的是执行难度不高。不过到了这会,他也算是完全明白过来了。“贤侄,恕老夫直言,你与那张鑫隆可是有什么过节?还有,库房走水之事。。。” “叔父莫要多问。”秦风起身拍了拍袍裾,笑道:“张鑫隆与小侄是否有过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否能替叔父挨上这一刀。至于库房走水之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多想无益,罪魁祸首就是那群该死的海盗,还有吃里扒外,勾结海盗的张家。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叔父都当坚定不移地如此认定才是。该说的,小侄都已经说完了,若是叔父无旁的话要问,小侄告退。” 杭远山闻言,哂然一笑,却不多言,之点了点头。 秦风看了杭绪雯一眼,抬手一礼,施施然走了出去。 “爹爹。”待秦风的背影在门前完全消失之后,一直安静旁听的杭绪雯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秦公子此法,可使得?” “使得,如何使不得?若是按他的法子办,咱家的确能免去这桩无妄之灾。”杭远山说得轻松,可脸上却无半分高兴的神色。 到了这会他要还不明白,这么些年的官就算是白当了,自己这分明就是让人当枪使了。杭远山能断定,这秦风就算不是主谋,也定然逃脱不了干系,官仓走水,他定是参与者。 这小子,好大的胆子! 若换了平日,以杭远山的个性,定然是要追查到底的,只是如今的形势却不允许。正如秦风所言,为了自己的乌纱,为了杭家的前程,无论何时何地,他杭远山只能坚定不移地认定秦风所言就是事实。这哑巴亏是不吃也得吃,故而秦风才能这般有恃无恐。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账早晚是得算上一算的,至于眼前。。。 “来人!”杭远山站起身,向着门外大喝一声,不多时二堂管事赶来,他这才说道:“立刻通知刑捕头,让他带人前往缉拿张鑫隆,另外,查封张家粮库,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是的,老爷。”管事欠身而退。 想了想,张鑫隆又道:“绪雯。” “嗯?” “你立刻去一趟钱府,知会下正鹏,让他马上销毁与张家的所有来往书信,契约。车马行不要办了,所有雇佣的人全部解散。记住,不要和张家牵扯上半点干系。” 杭绪雯一愣,随即便道:“爹,车马行是钱家一手操办的,投了不少银两,如今一笔买卖未作便要解散,岂非是极大的损失?何况张家只是背后操持,知晓的人并不多。。。”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杭远山叹息一声,无奈道:“爹为了求活,张鑫隆必须去死,爹不但要查他勾结倭寇,还要尽量多的给他定些重罪,张家所有来往之人都当彻查,如此一来,干系牵扯绝不会小,一旦有证据证明钱家与张家暗中有来往,那便是一条天大的罪过。些许钱财,又算的了什么?只要爹一日不倒,便有千万种法子让钱家东山再起。去吧,莫要顾虑太多。” “嗯,女儿知道了,这就去。”想到钱正鹏先前的决然,杭绪雯不由一阵黯然,可若是钱家出了什么意外,她心中又终是不忍,面色复杂地琢磨了一阵,杭绪雯赶忙起身,一路小跑向外走去。 也罢,就再帮他一次,全了那份情谊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1章 浮出水面 有恃无恐?是的,秦风还真就是有恃无恐。 此番上门,就是摆明了告诉杭远山自己与库房走水有关。祸不怕闯,且越大越好,一旦将制裁你的那个人牵扯其中,那么制裁就已不再重要,他首要考虑的是如何让自己撇清关系,洗掉那一裤裆的黄泥。至于事后,他更不会允许任何人为此翻案。心里或许多多少少会有些不满,但那又如何?有胡一海这个防御使姐夫在身后站着,普通小鞋根本落不到自己的脚下,秦风有什么好担心的。 张鑫隆完了,这个结局从他选择派人盗取契约那一刻便已经注定。“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就是这种人了。接下来,所有的一切都无需他秦风再去费神,知府大人会麻利地解决一切后续问题。 待张家倒了,藏在苏州府的千宗坛主也该露一露面了吧。若能得到坛主效忠,这一府之地算是彻底掌控在自己手里了。只是万事不能只往好的地方想,也不排除对方不识趣的可能,这只狐狸若还是选择继续潜伏,秦风就必须考虑祭起屠刀,清理掉苏州府所有千宗,将没有退路的王道全扶持上去。 所有的一切,这几日应该就能见到分晓。 一路想着,不知不觉便已回到了胡府。 “少爷,少爷。”秦风尚未走近,显然在大门前已守了许久的富贵,迈着快步便已迎了上来。“哎哟,您这是上哪去了。” “出去走走,怎么了?” 富贵贼眉鼠眼地左顾右盼一番,凑近秦风小声说道:“是东方小姐,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昨日她还好好的,今日一早出了趟门,回来之后便臭着脸,像是谁欠了她几万辆银子似的,谁都不搭理,这会正在屋里和蛮儿一起收拾,看样子似是打算要出远门。” “哦?”秦风闻言一愣,随即便一声不吭地绕过富贵,快步向府内行去。 “少爷,您走慢些个,小心台阶。”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胡府后院,在东方靓屋门前站定。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若是记得不差,前些日子也曾出现过。看着屋内如蜜蜂般忙碌的两个身影,秦风心中无奈一叹,也不知谁又得罪这姑奶奶了。 “咳。”轻轻咳了一声,果然引起了屋内两人的注意,东方靓将手中的衣裳放下,扭头瞅了秦风一眼。不过这回却不似上次般选择无视,反而开口问候了一句。“回来啦。” “嗯,出门转了一圈,才回来。”秦风自顾自迈入房门,同时回头给富贵递了个眼色。 到底是久经沙场的狗腿子,一个眼神,富贵瞬间便领悟了过来。他立刻停下了追随秦风的脚步,门槛外站定,伸长了脖子望向屋内,开口喊道:“蛮儿,我有些事想与你说,能出来一下吗?” 富贵的领悟力不错,奈何演技差了些,这番动作着实有些浮夸。蛮儿如何不知他想做什么?不由看向了自家小姐,见东方靓微微颔首,心知她与秦风也有话要说,便点了点头,放下手中之物,一声不吭地绕过秦风走了出去,随即将屋门小声关上。 屋内只剩两人,都是傻傻地站着,气氛有些沉默。对视了一阵,秦风不自然地笑了笑,环顾一圈,道:“这是。。。要出远门?” 东方靓点点头,面上平静似水,虽没有先前富贵所言的愁着脸,不过也瞧不出半点喜悦之色,就如秦风第一次见到她时,充斥着高贵,孤傲,冷淡,平静。“我打算回去了。” “这么快就要走?”完全处于本能的一句话问出,秦风自己也有些愕然,愕然于方才那一刻心中淡淡的不舍。 东方靓沉默,目光依旧紧盯着秦风。过了许久,她才开口说道:“我想问你个事。” “你说。” “府衙官仓走水。。。是不是你干的?” “。。。” 瞧着秦风的表情,东方靓已完全了然了,她不由微微摇头,也不知是在与秦风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喃喃道:“我对你。。。很失望。” “。。。” 说着,东方靓脸上浮现起一抹笑容,淡淡的笑容,“你知道么?我很努力地想让自己了解你,去接受你那些处理问题的方式。有时,我甚至会怀疑自己的认知,觉得你所说的或许才是对的。但可惜,似乎不是这样。” 秦风默然。“我可以解释。” “不用了。”笑容依旧浮现在东方靓那充满了异域风情的精美脸庞上,可这笑容却充斥着疏远与冷漠。“你是大华人,自幼在优越的家境中长大,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这么多年来,或许连饥饿的滋味都不曾体会过。但是我不一样,我应该告诉过你,在西域,粮食是很重要的,那就是人命。官仓的存粮在你眼里,或许只是几张银票而已,在我眼里,却是数千条人命。在你看来,为了达到目的,烧毁的是几万两银子。在我看来,你为达目的,烧死了几千个人。那些人不是兵卒,而是百姓。即便是穷凶极恶的匈奴人,也绝不会干出焚烧粮草的事情,那是会受到神灵制裁的。” “没。。。没有这么严重吧。”东方靓的一番话,说得秦风一阵心惊肉跳。他是现代人,受到了历史的熏陶,对于军事行动上断人粮草之事,接受能力是很强的。从内心而言,他的确从未将粮食与人命挂钩,他出生在八零年代,没有经历过三年饥荒,也从未见过因为缺少食物而饿死的人。啃树皮,吃观音土,易子而食,一切的一切于秦风来说,只是一堆文字而已,难有切身体会。故而焚烧官仓,他压根没产生过半点罪恶感。这不是性格原因,而是见识的问题。 “我认真考虑过了。”东方靓收起笑容,淡淡说道:“秦公子,我们不是一类人,也不该因为一些意外而强行凑合在一起。这些日子,我对你应该算是有了一些了解,毁人清白之事,我相信你不会去做。所以,两年之约就此作罢。我。。。不会再提,你也无需再来西域,权当我们从未见过吧。” “就。。。这样?”一阵失落感不由浮上心头,那难明的滋味让秦风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这样吧,待胡大哥忙完了手头的事情,我会与他告辞,然后。。。回西域去。” “那你的婚事?” “听天由命吧。”东方靓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卡特菲拉斯是月氏王族,我既然背负了这个姓氏,自然也该背负其应有的命运。” “。。。” 木然地回到了自己屋中,秦风将自己丢上床榻,双手环抱在脑后,目光呆滞地看着房梁。两人后来说了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满脑子都是东方靓即将离去的现实。顺利铲除张家的喜悦已半点不剩,静下心来,他开始反思自己的做法,究竟是否真的出了问题。 ---------------------- 张府。 作为苏州府一霸的张扬,已很久没有过这般急迫焦急的心情了。他自街头一路狂奔而来,因太过焦急,在府前的石阶上绊了跤,来不及抚摸痛处,张扬咬着牙关,连滚带爬地向府内冲去。 “爹,大事不好了!”迎面瞧见张鑫隆领着莲一,莲十三向门外走来,张扬哪还估计什么礼节,嘶声喊了一句后,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瞧见儿子这般模样,张鑫隆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堂堂张家少爷,行事竟这般浮躁,尤其是在外人面前,他只觉脸上无光,语气不由冷了下来。“不是让你在粮仓守着,等候官府上门提粮么?好端端的,你跑回来作甚?” 张扬粗重地喘了几口气,并非做作,他是真的喘。“爹,我回来正是因为粮仓出事了。方才。。。方才刑捕头带了十几个捕快,说是奉知府大人之命,把咱们的粮仓给封了,不许任何人出入。” “封粮仓?”张鑫隆闻言一愣,本能地回头看向莲十三,见她也是满脸愕然之色,心中更是不解。“官府要粮,老夫给他便是,好端端的为何封我张家粮仓?” “不。。。不止粮仓。”张扬满是焦急地说道:“我与那姓费的捕快有些交情,他方才趁人不备,偷偷告诉我,封了粮仓之后,刑捕头还得来咱们家拘人,是。。。是冲着爹您来的。我这一路跑了回来,就是要提前知会爹一声,快走,寻个地方躲起来再说。” 张鑫隆不惊反笑,嘲弄道:“老夫从未行那作奸犯科之事,好端端的,为何要躲?”说完,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莲十三,沉声道:“莫非那秦风心知奈何不得老夫,便狗急跳墙,揭发了老夫千宗身份?” “不会。”莲十三极为冷静,想也不想,当即摇头说道:“一行有一行的规矩,白莲教也不例外。教中争斗虽从未停止过,然而以揭露对手身份,借助官府之力斩尽杀绝这种事,那可是犯了大忌。一旦传将出去,天下白莲都不会放过他,他没有这个胆子。官府为何会找上你,我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绝不是你身份暴露所致,否则官府就不会先封粮仓再行拘拿。” 眼见祸到临头,自家老爹还有闲情逸致慢慢分析着,张扬那颗心仿若在油锅上煎煮一般。“爹,莫要再去多想,赶紧先躲起来再说。” “冷静!”张鑫隆恨铁不成钢地一声呵斥,随即冷笑道:“躲?能躲去哪里?昨夜开始城内已经戒严,出不得城去,躲哪有差么?爹这一把年纪,什么风浪没见过。扬儿,你先回屋歇着去,为父倒要看看这知府大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多时,一队十来人,身着红黑色差服的捕快便一股脑地涌了进来,领头那四旬出头的黑脸汉子正是刑捕头。 一行人走至张鑫隆面前站定,面对这苏州府颇有名望的士绅,邢捕头一手持刀,一手抱拳算是先行了个礼,然后才开口说道:“张员外,你的事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事发了?什么事?”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张鑫隆面不改色,双目凝神而视,自有一番气势。“刑捕头,你我也算是老相识了,今日没头没脑地上门拘人,似有不妥吧?老夫虽无功名,但在这苏州府却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日里就算见知府大人,那也少不得一张椅子。要带我走可以,但老夫需要一个解释!” 邢捕头仰头一笑,朗声回道:“要解释还不简单?直接说与你听也无妨。昨日官仓走水,知府大人遣人扑救,路上遇见了一伙蒙面黑衣人,半夜三更,行迹可疑,定非良民。巡守当即上前盘问,不料歹人奋起反抗。一番拼杀之后,成功活捉一人,经过一夜的严刑拷打,此人已然招供。他乃是东海鱼龙帮曹建立麾下盗贼,此来苏州城,便是与你张员外里应外合,焚烧官仓,以拖延防御使大人出征时机。” “什。。。什么盗贼。”张鑫隆一时没有回过味来,喃喃应了一声,旋即脸色突变,又惊又怒,大声喝道:“一派胡言!老夫世居苏州府,与那些天杀的海盗有何干系?这分明是含血喷人!” “员外所言甚是。”邢捕头点了点头,面上闪过一抹嘲弄之色,接着说道:“知府大人也觉事有蹊跷,所以才要请张员外走上一遭。那贼人所供是否属实,呵呵,过一过堂,自然可见分晓。” 过堂?这特么还用得着过堂么?张鑫隆又不是傻子,昨日官仓走水,真相究竟如何他心知肚明,与什么海盗压根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好端端的冒出一个鱼龙帮,还有什么解释?这分明是姓杭的狗官想要寻个替死鬼了。人家是堂堂知府,他是一介布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形势下,过堂会有什么结果,用屁股都能想得到了。 不能去,死都不能去!心中打定了主意,张鑫隆就不信,他杭远山敢光天化日之下行栽赃之举,只要没有确切证据,以张家如今的地位,还真就不怕官府来硬的。他深吸了口气,脸上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尽量放平声调,说道:“邢捕头,此事想来怕是有人故意陷害老夫。我张家是粮商,行事必然利益为先,与那群海盗勾结,老夫能有什么好处?” 死到临头,还在狡辩!邢捕头冷笑一声,道:“好处?你张员外的好处还少么?借着海盗的手烧了官仓,为了尽量不影响防御使胡大人的出征日期,官府必然要在苏州府大肆购粮,这粮价可是近市价的两倍。旁的不说,就说你张家粮库那几万石的粮食,好处还少得了你么?” “这。。。” “哼,这就是铁证!”邢捕头沉声喝道:“平白无故的,员外爷为何囤积这般巨额粮食?” 张鑫隆气极,怒道:“老夫是粮商!囤积粮食,自然是为了出售!这批粮食早已有人预定,且是提前交付银票的,哪里是为了应付官府?” “哈哈,说得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邢捕头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如同一只紧盯着猎物的豹子,全身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味。“既然是有人预定了,且已交付了银票,那这笔买卖,当有契约票据。我也不妨把话说明了,出来之前,知府大人有过交代,只要张员外你能交出这笔粮食的交易凭据,我立刻带人就走。若是没有。。。呵呵,任凭你口吐莲花,说破了天去,囤积在粮仓的那批粮食,就是你张员外勾结海盗,焚烧官仓的铁证!” “这。。。”五雷轰顶!张鑫隆此刻便是一副如遭雷击的凄惨模样。 契约?他有!曾经拥有!现在么。。。早已化为了灰烬,他上哪再去寻什么交易凭据? 这一刻,张鑫隆仿若修禅百年的老僧,顿悟了!不止他顿悟了,莲一,莲十三几乎在同一时刻,也跟着顿悟了。秦风的一整套阴谋,每一个环节终于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只是,他们知道的太晚,一切已经太迟了,秦风压根没有留给他们一点补救的机会。 张鑫隆父子面若死灰,莲一长长舒了口气,只是出气并不顺畅,似乎带着些颤抖。莲十三则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对杏眼豁然睁大,不敢置信地看向身旁的莲一。 毒!这个混蛋实在是太阴毒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2章 人情冷暖 莲十三终于确认了心中那挥之不去的不对劲。难怪,难怪那份交易契约来的这般容易,感情对方压根就打定了奉送的主意。现在仔细想想,哪怕自己未去盗书,恐怕这五公子也会指派莲七来盗走张鑫隆手中的那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方的目标都是一致的,都不希望这份契约留在世上。差别在于张鑫隆毁契约是为了赖秦风的货,那秦风毁契约却是为了要张鑫隆的命。至于结果,显然两方都达到了心中所愿。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比起阴毒狠辣,双方显然不在一个层次。 这个五公子,从最初便开始往死里算计,不但如此,他还设置了多层的障眼法,一环扣一环,如同一只蝴蝶,翅膀的轻柔煽动最终导致了远方的一阵飓风。 莲十三心中很不好受,张鑫隆的倒台还算不得什么,充其量只能影响到一府之地,或许会给主人造成一定的干扰,却还不至于影响整个大局。她难受的是自己的自作聪明,自以为将秦风的诡计看了个透彻,却不想自始至终,她不过如同一只玩物,让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当这一切完全浮出水面的这一刻,莲十三只觉面上火辣辣的,除了羞愧之外,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愤怒。 张鑫隆终于还是被邢捕头带走了,过堂只是形式,从杭远山打定主意走向秦风为他安排的那条路开始,张家的命运已然是铁板钉钉,再难回旋。可作为张家的公子,张鑫隆的亲儿子,张扬却不这么认为。以他的情商而言,很难将父亲的案子与知府大人的身家性命联系在一起,自然也就难以理解案子的严重程度。 张鑫隆被带走后,张扬无力地瘫软在地,半晌的功夫,他豁地一蹦三尺高,涨红着脸看向身后二女,嘶声喊道:“两位姑娘,我虽不知两位来历,但家父对两位这般礼敬,想来绝不是什么小人物。如今我张家大难临头,还请两位姑娘务必援手,救家父一命。” 莲一淡淡地审视了张扬一眼,目光中的不屑之色一闪而逝。先前的一切她的确不曾看透,但却不妨碍她将往后的一切了然于胸。张鑫隆完蛋了,苏州府这场明争暗斗已成定局。除非三公子不顾身份,急吼吼地赶来坐镇,否则光凭莲十三,无论是身份还是影响力,与隐宗五公子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难以发挥什么作用。 事既已定,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给张鑫隆那个废物收尸么?眼前的局势再明朗不过,五公子想挣个面子,三公子却给了他不痛不痒的一巴掌,疼是不疼却落了面子,五公子也不含糊,反手就是一记大嘴巴抽在了三公子脸上。当弟弟的不愿道歉让出苏州府,当兄长的也绝不可能咽下这口恶气。苏州府的争斗只是一个开始,不会是结局,或许用不了多久,两人之间的冲突就会在金陵城再度上演。 所以她必须要尽快回去,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尽数上禀,以便主人早作应对。 莲一懒得搭理张扬,却有必要给莲十三几分薄面,她回头看了莲十三一眼,冷冷说道:“我出来有些时日了,发生的事情得尽快回去告诉主人,至于这边的事,你看着办吧。”说完也不待对方回话,迈起步子便向门外行去。 “姑娘,她。。。”这般无情无义,张扬见状心中极是愤懑,奈何又不敢口出恶言,只向着莲十三道:“还请姑娘救救家父。” 莲十三喟然一叹,颇为无奈道:“你冷静一些,案子一日未判便还有转圜余地。此事我帮不上什么忙,毕竟远水难救近渴,你当立即去拜访下张员外那些颇有交情的朋友,看看有谁能在知府大人面前说上话的,便可让他去探听下口风,是不是能出些银子将张员外救出来,权当破财消灾。” “朋友么?”张扬想也不想,便摇摇头道:“这苏州府,能比家父脸面更大的友人,当真没有啊。知府大人如今连我张家都要动了,又如何会卖旁人的面子。”说到这,张扬忽地一呆,猛地想到了什么。“不对,有一个人,若是他肯出面,就算是知府,也得给上几分薄面。” 他仿佛一个溺水之人,瞧见了一根救命稻草,也无暇搭理莲十三,连滚带爬地向门外冲去。 “砰砰砰!” 张扬感觉这辈子跑的路都没今日一天来的多,顾不得略有些刺痛的胸口,他一路狂奔至唐府门前,冲上去便是一阵捶打,击得那木门发出一连串的闷响声。 “谁啊?来了来了,别敲了!”门内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不多时,“吱呀”一声,大门被人拉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一张年过五旬,满是皱纹的老脸。 “吴伯,是我!”张扬瞧见老者,面上浮起一抹喜色,接着说道:“唐叔叔可在府中?我有要事见他。” 老者却不似他这般高兴,一见张扬,面色立刻就变得尴尬起来。“原来是张公子,您来得可真不巧,老爷出门了,不在府中。” “哦?”张扬一呆,追问道:“可知唐叔叔上哪去了?” “这个。。。” 方才一时着急,不曾注意到老者面色,此刻再见他言语支吾,张扬心中便觉有些不妙,面色也不由冷了下来。“吴伯,你莫要诓我,唐叔叔在府中,是也不是?” “不。。。不,老爷真不在府里。” 盯着老者瞧了一阵,张扬面上泛起一抹冷笑。“好,无妨,既然唐叔叔不在,我进去等他便是。”说着便要往门里挤。 那老者如何敢放他入门,当即便使上了吃奶的劲用力抵住门板。“使不得,使不得啊!老爷不在,小人可不敢放公子进去。” “哈哈!”到了这会,张扬如何还不明白?他凄然一笑,随即厉声喝道:“放屁!莫说是你唐家大门,便是你唐家小姐的闺房,本少爷说去也就去了。少爷我敬你在唐家当差几十年,尊你一声吴伯,说白了你不过是唐府一个奴才,少爷我贵为唐家姑爷,你敢阻我?” 正说着,那老者身后忽然爆出一阵怒叱。“放肆!是何人敢在此胡言乱语,毁我唐家声誉?” 老者回头一瞧,面色当即便缓和下来,长长地松了口气,赶忙让开了身子,半扇大门也随即拉开。出现在门内,衣冠楚楚,八面威风的正是唐府家主,唐子明! 一见正主来了,出于本能,张扬的气焰不由弱了几分,忙拱手一礼道:“小侄见过唐叔叔。” 唐子明面不改色,冷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淡淡地扫视了张扬一眼,不带半点温度,冷冰冰地说道:“哦,原来是张公子,你不在家好好待着,闹上我唐府来,所为何事?” 张公子?一个称呼,就让张扬的心猛地跌落了谷底。自打第一次见面开始,这老家伙那声“贤侄”可就从未断过,如今“贤侄”变成了“张公子”,说明了什么,还用得着考虑么? 张扬平日行为虽然乖张,却也懂得基本分寸,在长辈面前至少会保持基本的礼节,尤其是对眼前这个很快要成为自己岳父的人,更是千般讨好,唯恐给他留下个不好的印象。如今眼前他如此无情无义,张扬憋在心中的那股无名之火再也忍受不住了,当即便冷哼道:“唐叔叔,小侄此来,是为了见盈盈一面。” 唐子明闻言,也哼了一声,那哼声更为冰冷。“张公子还请自重,你与小女无亲无故,怎可直呼其名?” “无亲无故?”张扬怒目而视,愤然道:“人常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如今看来,唐叔叔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呢!我与盈盈可是有婚约在身的,婚书就在府中摆着,莫非你还想赖婚不成?” “那又如何?”唐子明若是个有皮有脸的,也不会摆出这等态度,面对张扬毫无顾虑的辱骂,他却丝毫不见动怒,依旧是一副雷打不动的冰冷模样。“张家若还是先前的张家,婚约自然作数。可如今么。。。你家的事方才知府大人已派人前来言明,我唐家世代忠良,如何会与吃里扒外,勾结倭寇的贼人结亲?莫说你与小女尚未成亲,便是已经成亲,老夫一样会为了朝廷,为了百姓,大义灭亲!婚约之事,休要再提,你走吧。” 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大义凌然,府外周边围观的十来个百姓,无不大声称赞。唯有张扬,他此刻是连肺都快气炸了,这个不要脸的老匹夫!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称兄道弟他行,落井下石他更行,一家之主竟然这般无耻,简直犹如唐家门风! 张扬那个气啊!正待破口大骂,唐子明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只见他淡淡吩咐一声,转身便走。“老吴,关门,此人若是再继续纠缠胡闹,你就报官,让官府来处理。” “碰”!下一刻,那扇暗红色的唐府大门便重重地合了起来。 世风日下,人情冷暖,张扬算是都体会到了,他仿佛忽然间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眼前一阵眩晕,身子软软地瘫倒在地。周边人的指指点点,他已是再也听不进去了。 严格意义上说,唐子明其实并非一个小人。作为大华排得上号的豪门士族,青州唐家走出来的人物,做人的基本格局他还是有的,只是有些势利而已。当然,这也是大户人家普遍存在的性格缺陷,重视门第。当对方身份达不到他的要求时,难免就有些“狗眼看人低”的感觉。 张家若是出了旁的麻烦,唐子明或许还不甚在意,即便张扬不曾求上门来,看在两家快要结亲的份上,他还会主动帮忙,寻知府大人说项一番。但是当方才那个府衙皂吏将事情与他说了之后,唐子明便立即决定,与张家彻底撇清关系。 眼前的局势还不够明朗么?张鑫隆是否勾结倭寇,是否参与焚烧官仓的行动,根本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杭知府摆出的态度。这等罪名并非儿戏,摆明了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毫不顾忌张家在苏州府的地位,以及可能会造成的后续影响,罪名安排地这般果断坚决,以唐子明的眼光如何还看不出来,这压根就是杭知府有意要寻一只替罪羊了。至于为什么是张家。。。问题可能就出在那批粮食上。 张鑫隆为何屯粮?除了已有买家之外,不会有其他原因。但他为何偏偏拿不出交易凭证,这点是唐子明如何都想不明白。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原本还想给张扬留几分颜面,才提前知会管家老吴委婉地打发他走。不曾想他竟这般不识趣,如今撕破了脸皮也好,正好摆出姿态给杭知府看,免得他以为唐张两家纠缠不清。万一殃及了池鱼,这可不是唐子明希望看到的。 解决了这桩事,或许他与女儿之间的隔阂也能抹去不少吧?本能地转头看向女儿被禁足的秀楼,凝视了半晌,唐子明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 胡府。 重新从房中走出的秦风,目光之中已不再有半点木然与迷茫,东方靓或许是他的一个心魔,但经过了一番剧烈的思想斗争,秦风最终还是胜出了。 一个人的性格与行为模式,是从小的教育与长期的生长环境决定的,并不能因个人意志而随心所欲的改变。退一步说,即便能成功改变,那他还是秦风么?不,他不想为了迁就一个女人,去让自己变成对方想要的那个样子,若是这样,这段感情不要也罢。 这不是矫情,也不是自私,只因那段感情根本不是真实的。他是秦风,哪怕最后一无所成,那也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秦风。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想通了其中关键,那熟悉的笑容再度浮上了他的脸庞。秦风是真想笑,颇有些无奈的苦笑。 说起来,他对新疆那边的女人还真就不是很感冒,热巴、娜扎、佟丽娅,都是从那块神奇的地方走出来的,仅以五官相貌来说,还真就不比东方靓逊色多少,加上各种高科技的彩妆术,ps技术等,某些场合中甚至还犹有过之。奈何秦风就是不来电,上看下看除了“还不错”三字,怕也没其他词来形容了。可偏偏就是这个丫头,让他一度产生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归结原因,怕还是水土差别导致的气质差距吧。 缘分这东西玄妙得很,看不见摸不着更强求不得。秦风决定不再多想,趁着天色尚未完全暗下,还是得出门探听下情况,万不能让张鑫隆有机会逃出生天才是。 苏州府的这盘棋,该是要收子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3章 苦恼人 杭远山的办事效率比秦风预料的还要快上许多。前后一个时辰都不到,就在张兴隆被押上府衙大堂之时,准备指认他的“海盗”早已跪于堂下等待了许久。 所谓的当堂对质,无非只是走个形式,根本就是鸡同鸭讲。作为被告的张兴隆自然是一个劲的喊冤,莫说案子压根不是他干的,即便是,那也不可能承认。死赖着或还有一线生机,一旦承认那便等于是一条腿已迈入了棺材。这点轻重,他还分的清楚。 奈何那“海盗”却说得井井有条,将他们一行人何时离开鱼龙岛,如何混入苏州城,又如何按照大当家的指示联系上了早与鱼龙帮有来往的张兴隆,如何设计,如何行动,一切的一切娓娓道来,不但详尽,且从话语之间,难觅丝毫漏洞。 非但满堂的衙役,堂外瞧热闹的百姓越发觉得真实,便是张兴隆都不由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得了失忆症。莫非他真的勾结了海盗,然后自己忘记了?瞄着坐于堂上,目光清澈,杀意满满的杭远山,张兴隆甩开心间那可笑的想法,喊起冤来更是卖力。 对质是注定对不下去了,杭远山也没想过仅凭一个安排好的人证就能让张兴隆这只老狐狸承认他压根没干过的事。想要定案,必须有物证。故而他并未在人证环节太过纠缠,只是走了个过场,给所有人留下一个心理暗示,旋即便跳过了这茬,命人将那“倭寇”拖下了堂去。 说起来这人还真是个冒充海盗的不二之选,他本就是个流窜作案的江洋大盗,手上的人命经过确认的便不下十条,凶性可谓已深入骨髓。旁的都不用说,只需往那一站,一眼便能瞧出他的职业来,不是山贼便是海盗。先前为太仓县所捕,面对这等大案凶犯,太仓知县不敢擅自处决,便将案子挪交苏州府。至于判决更是不用想了,押解来苏州城的当天,杭远山便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秋决之刑。满打满算,撑死不过两个月,他就得上路了。 最让人满意的是,他竟然还有家室,在苏北老家,有个年不到三十的媳妇,还有个今年才开始上私塾的儿子。媳妇是他花钱买来的,未必会当回事。可那唯一的独苗儿却是这汉子的心头肉。得知自己大限将至,本还在担忧儿子今后的活计,不想知府大人竟给他带来了这般理想的一笔买卖,人生中最后一笔买卖。 冒充海盗,慨然赴死。如此,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但能酒肉不断,甚至还能获得两千贯宝钞作为安家费用。若是孩儿将来能安分守己地当一个普通百姓,这笔巨款足以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一辈子没干过什么好事,临死之前还能给家人安排好今后的生活,算起来老天爷待他着实不薄。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故而他压根不曾考虑,立马便应了下来,串供时更是尽心竭力,生怕上堂时背错了一个字,惹得知府大人不满,进而反悔。 所幸,方才的一番表演堪称完美,被衙役拖下堂时,他非但没有普通犯人的慌乱,反而充满了欣慰与解脱的意味。 一切都在按照杭远山的安排发展着,张兴隆的反应并不重要,这是属于他的舞台,两方的力量对比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拖走了冒充海盗的汉子之后,杭远山深吸了口气,立即将矛头直指物证,也就是张兴隆囤积的那三万石粮食。 当负责查封张家库房的衙役回来禀报,那些囤积的粮食居然全部都是精米,杭远山便知此案已是十拿九稳了。 所谓的精米,首先必须是当年的新米,收割之后,先挑出所有泥沙,进而剥其糠壳,再行打磨,直到米粒表层光滑透亮便成了三两银子一石的高档粮米。这种米与普通新米没有太大区别,关键便在于其制作工序需要大量人工,乃是一种身份的体现,非大户人家绝少有这般奢侈的。 三万石粮已是难以说清的一桩麻烦,更遑论全部都是精米,这还不显而易见么?分明就是这张兴隆欲借着官仓走水,大发朝廷横财。只要拿不出交易凭据,仍凭他说破天去,这事都难以圆上。偏偏交易凭证就是张兴隆要害所在。 他没有!无奈之下,他只得供出了具体的交易对象,东方靓。 当得知这位东方姑娘与秦风一样,都借住在胡府时,杭远山心中更是笃定此案与秦风定脱不了干系。心中虽然不太舒服,不过却也松了口气,唯一的不确定因素也不存在了。既然与秦风是一伙的,难不成还会为张兴隆作证不成? 杭远山很淡定地指派衙役前往胡府,传唤东方靓前去大堂对质。 甭看东方靓闲人一个,整日在外游玩闲逛,可也正因如此,对于城内发生的一切,她都可说是了如指掌。尤其是官仓走水,还涉及到秦风和自己,她又如何能不上心?如今府衙传唤,她自然明白究竟为何。 对于帮助秦风阴谋害人,她本就百般不愿,再要她前往大堂落井下石,面对一个无辜者愤怒而不解的眼神,她又于心何忍?只是上了贼船,再想抽身更是难上加难,她若帮忙搭救张兴隆,不但会害了秦风,害了自己,甚至还会连累牧云姐姐一家,亲疏远近她还分的出来。 踌躇了半晌,只得告诉那衙役,自己并不认得什么张兴隆,更不曾向他购粮云云,横竖府衙她是不会去的。东方靓是胡府贵客,衙役虽觉不合规矩,却也不敢用强,点头哈腰了一阵便自个回去了。 听完衙役的回禀,张兴隆当即便知张家气数已尽,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一声不吭,再不作任何抗辩。至于杭远山,则是一声冷哼,当堂便下了判决。 “苏州士绅张兴隆,为某一己之私,勾结东海盗寇,焚烧官仓,证据确凿。当即查封张府,所有财物尽数充公暂存。因案件严重,此案将移送金陵,等待提刑按察使司最终判决。张兴隆暂且收监,任何人等不得探视,退堂!” ------------------------ 杭远山并不着急处理张鑫隆,一是为了避嫌,擅自做主难免贻人口实,二则是没有必要,这么大的罪名,即便送去了金陵他也难逃一死。当务之急,在于清点张家的财产。 那批粮食是绝不能动的,退堂之后,杭远山立即派人前往通知胡一海,调遣城外兵卒入城,将所有米粮全部运去大营,他是真的怕了,就怕再出什么意外。至于旁的如现银,房产,地契等,留出一部分弥补官仓损失,其余的则准备作为应付朝廷之用。张府所有仆从,下人一律遣散。短短两日时间,硕大的一个张家,便让杭远山极为麻利地肢解,消化掉了。 同时,为了制造舆论,在杭远山的有意安排下,整件案子的来龙去脉如一阵风般,迅速吹遍了整个苏州城。 出了这么大的一桩案子,非但在一日之内便顺利破案,且弥补了朝廷的一切损失,甚至还多有节余,如此还不能证明他的雷厉风行,德才兼备么?还怕朝廷不会大大的褒奖他么?一场凶险的危机,就此化为乌有。杭远山心中得意,对秦风的不满也就跟着烟消云散了。被人利用又如何?若是能让他官运亨通,他还真就巴不得被人多利用几次。 不过凡事总是有两面性的,办了张鑫隆虽能获得极大的好处,可却也难免造成一些不良影响,影响并非来自官场,而在于官府与苏州府士绅之间。这一批人哪怕再有钱势,终究还是没有权势的白丁,是老百姓,杭远山本不需要看他们的脸色。但鉴于他们在坊间的影响力,彼此之间的关系还是不能闹得太僵,否则今后再要办什么事,这些人阳奉阴违起来,少不得得添上一些乱子。 思虑再三,杭远山决定旁人可以暂时不理,唐家那边于情于理都得给上一个交代。只要唐子明能表明态度,支持他的一切行为,那官绅之间的矛盾便会转变成士绅的内部矛盾,这一整件事也就算是彻底的过去了。 另外就是钱家,车马行虽由唐张两家提供人脉,路子,背后操控,可实际出款构建的东家,实实在在就是钱家。从最初的购买场地,马匹,车辆等,到之后的杂役,掌鞭,运输团队的建立,都是钱家负责一手操办,期间所付出的银两怕是也有过万之数了。随着张鑫隆入狱等死,车马行必须解散,钱家那边也得给个交代,至少得让他们吃颗定心丸。杭远山至今仍不知女儿与钱正鹏闹掰的事情,这方面自然也得考虑进去。 杭远山当即便在碎锦街的惠福酒楼定了一个雅间,为了避免交谈时太过冷清尴尬,在给唐子明和钱栗的邀请函中,特意叮嘱要他们带上唐盈盈和钱正鹏。至于自己么,当然也会带上女儿杭绪雯,有三个年轻小辈在一旁闹腾,想来气氛应该会轻松不少。他考虑得很周到,只是不曾想不知不觉间给三个人添了不小的麻烦。 首先便是杭绪雯,她与唐盈盈相识日久,无论是身份还是性格上的好强,她都要胜对方一筹,只是相貌上多少存在了一些差距,这让她很是无奈,父母给的天注定,急也急不来。冲着这一点,她还未必会和唐盈盈产生敌对意识,偏就是那“品茗会”,再次让杭绪雯发现,除了相貌之外,似乎在学问上她也被对方给甩开了。尤其是那种“以文论道”的场合,身份地位上的些许差距更是无关痛痒,唐盈盈相貌与学问上的优势则是无限制地被放大了,直接导致的结果便是,簇拥在唐盈盈身边的青年才俊,总是要比她自己身边的多上一些。 看似无关痛痒的现实,狠狠打击到了杭绪雯高傲的自尊心,而对敌视感受最强烈的便是当事人,在这种情况下,两人又如何相处的好?虽碍于各自身份,不至于干出如市井泼妇般的破口大骂,可引经据典,玩弄些文字游戏的冷嘲热讽却是向来少不了的。 光冲着彼此这种不太和谐的关系,杭绪雯就压根不想与唐盈盈打什么照面,何况又多了钱正鹏这层关系。。。打从情感有了归宿之后,围在自己身边的青年才俊充其量只能满足下她的虚荣,至于人数多少,实则已经不太放在心上。随着钱正鹏的那一次坦白,杭绪雯的美梦彻底被打醒了,成为了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胜利者或许总是宽容的,但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恰恰就是这份宽容,对于好胜心强的失败者而言,是极度的难堪与屈辱。杭绪雯此刻的为难正是出于这种心态,她不想从唐盈盈目光中看到丝毫的怜悯,也不想看到盛气凌人,钱正鹏的决定对她的打击太大,大到了已没有力气去维持那份争胜好强之心。 要以怎样的心态与唐盈盈和钱正鹏见面,她不知道。只是这次的晚宴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似乎又由不得她不去,苦恼啊。。。 第二个烦恼的人,是唐子明。他的烦恼不在外面,而在于自己家中。 与张家的联姻已经闹掰了,原以为能借此恢复和女儿之间的感情,奈何这件事先前已让唐盈盈伤透了心,更是看透了自己这个父亲。联姻完了并不代表什么,只是暂时解除了她的危机,将来呢?张扬走了,未必就不会再出一个李扬,王扬。。。到了那时,这个亲爹还不是得把自己卖出去。 有鉴于此,唐盈盈哪会给唐子明什么好脸色看。 两人之间已僵了不少时日,唐子明本也已习惯了,毕竟是亲生父女,打断骨头还连着经呢,女儿什么态度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奈何此番是知府大人设宴,又指明要他带着女儿同去。万一这不晓事的丫头在宴席上闹腾起来。。。唐子明还真就不知如何善后了,苦恼啊。。。 最后一个不知所措的人便是钱正鹏了。 能见到唐盈盈他固然高兴,至于杭绪雯,他倒不是不想见。先前人家特地赶来,通知钱家车马行的事,于情于理都是欠了人家一份人情的,钱正鹏得知之后,本就想寻个机会向她致谢,奈何。。。一个“负心汉”的身份,便让他着实不知该如何面对,苦恼啊。。。 老天并未理会三人的苦恼而让时间流逝地稍慢一些,眨眼的功夫,黄昏降临,晚宴的时间终于还是到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4章 半日 城外大军开拔的日期已最终决定,就在明日。虽然闹出了一些风波,不过好在粮食的问题几乎在第一时间便解决了,出发的时间上还是与先前预计的一样,并未发生任何改变。 胡一海显然心情不错,武将的存在就是为了打仗,如今眼瞅着捞取战功的机会近在咫尺,自是憋足了一股子的劲。只是于家中的媳妇,儿子终究多少有些不舍。瞧着还有时间,一大早便从城外大营赶了回来,准备临走之前再好好陪陪家人。只是这种陪伴多少有些少儿不宜,才回家,他猴急猴急地寻到秦牧芸,拦腰抱起便回了卧房。 这番胡闹,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眼瞅着午膳时间到了,他才搀扶着脚下发飘的媳妇径直来到了饭厅。胡一海即将出征,这顿饭自然少不了秦风与东方靓作陪。 秦风带着富贵来到饭厅时,众人都已坐定,他喊了声抱歉,上前在小圆桌前坐定。一抬头,便瞧见了面色冷峻,一声不吭的东方靓。秦风心中微微一叹,两人已有一整天不曾说过话了,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关系,兜了个圈子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只是。。。他好像已经没有机会再去设法改善了。 “人既然都到齐了,那就开饭吧。”胡一海扫视了一圈,自顾自斟上了一杯水酒。 东方靓也给自己斟上了一杯,抬手起身道:“胡大哥,小妹敬你一杯,预祝你凯旋而归。” “呵呵,好。”胡一海当即将杯中水酒一饮而尽。 秦风见状,忙也给自己斟上,正欲起身敬酒,东方靓已抢先了一步,她将酒杯置于桌上,轻声道:“胡大哥,牧芸姐,我打算要回去了。” “哦?”秦牧芸的面上此刻还泛着些许红潮,透着股妩媚的风情。听闻这话,当即便将秀眉一挑,本能地看了秦风一眼,才道:“好端端的怎么这就要走了?不多住几日么?” “是啊。”胡一海夹了口菜塞入口中,有些含糊地附和道:“靓靓,你也莫急着回去。我明日便要带军出征,你姐一人留在家中,平日里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也怪孤单的。要不就多住两个月吧,权当帮我个忙,再陪陪你牧芸姐。” 东方靓默然,半晌后微微摇头道:“我出来也有些时日了,颇为挂念家中情形。如今眼瞅着即将入秋,便想着入冬之前,能在大华边疆收些粮食一并带回去。也不知今年的寒冬,那些匈奴人还会不会再南下。” 听了这话,秦牧芸也不便再劝。说起来这事也无奈的很,西域之地荒漠较多,并无多少良田可供种植,所用之粮几乎全靠繁荣的来往贸易。那是一块宝地,可惜却不是一块福地。匈奴人同样不会耕种,一入寒冬便注定了要铁骑四出,掠夺粮草。倒霉的不光是大华边疆,西域诸部同样饱受其害。东方靓身为月氏王族,心念部族百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也没什么立场再劝。 胡一海见媳妇都不说话了,便也不再坚持,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 一顿饭才刚开始吃,性质便在东方靓的一句话后莫名其妙地转变成了送行酒。这么一来,气氛变不由地开始沉重起来,吃是吃完了,可究竟何等滋味,只有各人心中各自体会了。 胡一海喝了不少,加之这些日子在军营操练甚是辛苦,一直也没什么机会好好休息,吃完之后便在秦牧芸的搀扶下回了卧房。 不同于各自的主子,最近富贵和蛮儿倒是相处的不错。虽碍于身份,他不太敢去多想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但也不妨碍他将这些日子作为一段宝贵的回忆。打从听说了东方靓即将回家的消息之后,这厮便一改抠门的本性,几乎拿出了全部的家当,包括了每月节约存下的例钱与这些年下来从秦风处得到的所有打赏,去碎锦街金浦给蛮儿挑选了一副金镯子。 月氏人是吐火罗人后裔,属于黄白人种,虽有着与大华人相差不大的面部五官,但肤色要更为白皙,蛮儿本就带了一只小银镯,由于镯子过窄,悬于她白皙手腕上并不显眼,若是能配上金镯,那才称得上相得益彰。 得知蛮儿明日就要随主西归,富贵心知不能再耽搁了,便鼓起勇气,朝蛮儿一番挤眉弄眼,想要寻个无人之处,将礼物送出去。蛮儿见状,瞧了瞧自家小姐,见她不曾反对,便回了富贵一个眼神,两人一前一后溜达了出去。厅内,再度只剩下了相对而坐的两人。 默不作声,秦风注视着东方靓,后者却打量着桌上的空酒杯。 “你。。。” 许久之后,秦风刚刚开口想说些什么,就见东方靓忽地站起身来,取过酒壶,斟了两杯水酒,一杯置于手中,一杯则放到了秦风桌前。“恭喜你。” “恭喜?什么?” 一抹颇为惊艳的笑容在东方靓唇边绽放开来,她仿若是个京剧大师一般,只在瞬间便呈现出了一副迥然不同的表情。寒冰溶解,百花绽放,笑容之中竟然出现了从未见过的几分柔情。“自然是恭喜你心想事成,顺利踢掉了绊脚石。这么一来,苏州府是不是就算拿下了?” “应该算是吧。”秦风有些愕然,显然不太适应她的这种急速转变,脑袋一时有些拐不过弯来。 眨眼的功夫,东方靓唇边的笑容再次收敛起来,整个人又变得有些严肃。“若是有可能,你还是尽早脱离白莲教吧。从古到今,造反成功的不是没有,但身首异处,毁家灭族的却是更多。” 秦风故作轻松地咧嘴一笑。“脱离?哪有这么容易的。一入白莲深似海,莫说是脱离,只怕出现了这个想法泄露出去,活不过两日就得让人干掉了。” “也是。”沉默半晌,东方靓才道:“若是。。。若是将来你身份败露,走投无路之时,尽可。。。尽可来西域。旁的不说,我当能保你性命。” 秦风闻言,愕然地望向她,心中百般滋味。“你。。。关心我?” “毕竟相识一场。”东方靓却很坦然。“虽然不齿你的为人秉性,不过你终究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只要看中情义,即便为恶也绝不会是大恶。” 秦风自嘲一笑。“我可以当成是一种称赞么?”顿了顿,他也收起了笑容。“不考虑再多留几日?” 东方靓摇摇头。 “。。。” 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东方靓忽地开口说道:“下午可有空闲?” 秦风颔首道:“没什么事情,怎么?” “陪我出去走走,可好?” “你想去哪?” “临走前,想去寒山寺上柱香。” 秦风呆了呆,不由开口问道:“月氏人也信佛么?” “嗯。”东方靓颔首道:“月氏信佛,不过却是藏传密宗。” 密宗?秦风倒是听说过,或者说在各类电视剧中见过不少,最特别的象征似乎就是头上带顶扫把帽的喇嘛。“可有什么区别?” 东方靓对此显然是有一番见解的,只见她略一琢磨,便道:“禅密两宗,一显一隐,前者去相,去相到心,后者护法,护而见心,可谓殊途同归。禅宗讲究无法无相,无人不可渡,只要心中有佛,人人皆能成佛,对根器并无要求。故而修行者层次不齐,有慧根极深之人短短时日便能成就大修为的,自然也不乏挂羊头,卖狗肉,曲解佛理的无耻之徒。至于密宗,则对修行之人极为挑剔,非上等根器之人绝不轻易相传,一旦入宗,便有大量的上乘法门以供参修,然修法终不如修心,故而密宗的天才极少,成就有限,同时却也避免了门徒于佛法产生邪见。两者谈不上优劣,只能说各有千秋。” 这番话,说得秦风一头雾水,他一个混混,哪里懂什么佛法,对于佛家的基本知识都匮乏的很,本有心附和两句,奈何肚中空空,哪来什么见解。只得佯装了然,一本正经地颔首道:“看来姑娘对佛门,还是颇有见地的。” 东方靓却摇摇头道:“对于密宗,我确实了解颇深,但禅宗,仍有太多不解。就说禅宗的入门,名为出家,出家之后无法照顾爹娘,更不能为他们养老送终。很多无有子女,年纪轻轻便出了家的,更是断绝了家族的香火,实在有违道理伦常。而禅宗又号称无人不可渡,非但对于意欲出家之人来者不拒,甚至有些还千方百计劝说作恶之人出家,久而久之,天下人不都要成了无后的和尚?如此一来,数百年之后,这些人不都得死绝了么?” “这个。。。”秦风实在不了解,不过听起来,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想了想,他只能反问道:“莫非密宗不用出家?” “有啊。”东方靓似乎对他的孤陋寡闻有些奇怪,开口解释道:“密宗喇嘛和活佛分为在家修行与出家修行两种,在家修行的不能穿戴三件僧衣,可以传教佛法,有些类似大华的私塾先生,这些人是可以成婚生子的。至于选择出家的,一般都居住于各地的寺庙之中,地位要比在家修行的高出一些。而且即便是出家的喇嘛和活佛,也是可以寻找女子双修的。” “双修?那不是我道教才有的说法么?”这个秦风还真听说过。 “密宗也有。”东方靓微微一笑,道:“密宗本就有欢喜佛,更是保留了一套完整的欢喜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想临走前去寒山寺看看,寻个高僧一解心中之惑。” “好吧,那咱们现在就去?” “嗯。” 秦风心中微微一叹,他对那群老和尚,小沙弥的真是不感半点兴趣,如今反而对藏传密宗充满了向往。光冲着人伦这点,秦风就打定了主意,万一哪天自己想不开要出家了,宁做喇嘛不当和尚。 两人起身出了饭厅,却不见蛮儿和富贵,这两人也不知溜哪去说悄悄话了。东方靓知晓蛮儿对佛教不感兴趣,秦风也多少明白一些富贵的心思,两人都没有特地去寻他们的打算,便并肩而行出了府门,一路向西街而去。 苏州城的西门名曰“金门”,出了城门继续向西约五里地便是寒山寺。从胡府出发,两人一路闲逛,花了大半个时辰才来到金门城下。 城门虽然开着,两侧却驻守着约莫三十多个巡检,正在仔细地盘查路人,其中几人手中似乎还拿着一卷画像,在意图出城的行人脸上不断地比对着。 秦风与东方靓对视一眼,都显得有些奇怪。先前官仓走水的案子已经破了,官府随即便解除了城禁,百姓可随意出入。可眼前这一幕,分明是又出了什么情况。瞧着这丫头眼里的不信任,秦风赶忙摆了摆手,撇清关系。“与我无关,我什么都没干。” 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东方靓也不多想,径直便走了上去。 两人排着队,跟着人群缓缓移动,最终在门下让巡检拦了下来。 那两个身着轻盔布甲的巡检连瞧都没瞧东方靓一眼,目光全部投向秦风,细细地观察了一阵,似乎又显得不太放心,将手中的画卷打开,目光在画上与秦风脸上来回打量了一阵,这才点了点头,道:“走吧。” 秦风眼见,那画已是一点不露地落入了他的眼中。画上十个人像,画师的画工相当不错,随随便便的几笔,便将一个人的五官,神韵完全呈现在了纸上。秦风只一眼便将画中人认了出来,虽不太熟,不过还是打过几次照面的,分明就是张鑫隆之子,张府的大少爷,张扬。 “军爷,这人犯了什么案子?”秦风脚下不动,飞快地问了一声。 手持画卷的巡检先是闪过一抹不耐之色,瞧了秦风一眼正待呵斥,旋即又注意到了那一身价格不菲的装扮,便立刻敛去了不耐,开口解释道:“此人姓张名扬,乃是先前纵火焚烧官仓的那个重犯张鑫隆之子。由于张鑫隆先前还不曾入罪,故而官府未曾将那张扬入狱。如今判决已下,这般重罪只怕张鑫隆的家人也脱不了干系。知府大人本是派人前往张府捉拿的,不想这厮竟提前跑了,让邢捕头扑了个空。如今是否还在城中,尚难确认。这位公子,若是你在城外瞧见他,还请立刻报官,若是查实消息有效,可去府衙领取宝钞二十贯作为奖励。” “哦,好的,我知道了,多谢军爷。” 两人顺利出了城门,秦风便立刻又收到了一个白眼。“又怎么了?” “哼。”东方靓冷哼一声,不满道:“你看看,还不是因为你,人家好端端的一家人,就此家破人亡了。” 秦风也很无奈,不由苦笑道:“那你让我怎么办?我与张家无冤无仇,难不成吃撑了去找他麻烦?凡事皆有因,张家若不曾招惹我,也不会成为那条被殃及的池鱼。此番博弈,我若是败了,从今往后便要成为一只笼中鸟,人家一个不开心,随时都能捏死我。有时候为了生存,只能做出一些违心之事。” “你总有理。” “无理的事我也不会干呐。” “算了,今日不谈这些。”东方靓似乎有些烦躁,立刻终止了争论,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口气,待调整好心绪之后,才开口道:“走吧。” 这丫头,是风是雨的,情绪变化出奇的快,若是反应慢一些,还真跟不上她。 罢了罢了,最后一日了,何苦与她相争?好好陪她半日,权当是为今后留一份回忆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5章 寒山寺 说起来,这还是秦风第一次陪东方靓逛街。先前两人要么关系不睦,要么走在一起各想各,各忙各的,像如今这般闲庭信步,有说有笑的倒真不曾有过。 出了苏州城,走上约莫两里地的官道便进入了寒山寺范围,官道两头逐渐出现一些小摊,大多是些五六旬年岁的老人所设,售卖的无非都是些元宝,蜡烛之类的进香之物。甭看摊位不大且异常简陋,便是那推车的木轮上皆是坑坑洼洼,甚至不乏几道显眼的裂痕,但那生意却着实不错。 货都是城里拿来的,省却了店铺的租子,价格自然要便宜许多,至于寒山寺中现买现拜的也不是没有,不过都是些颇有家资的大户人家。普通老百姓挣钱不易,自然能省则省。加之出了官仓走水之事,整个苏州城戒严了两日,也耽误了不少人上香的时间,故而一路上前往寒山寺的香客可谓络绎不绝。三三两两的,边走边瞧,觉得顺眼便驻足一番挑选,纳上几枚铜板选上一些。 以秦风这等身份,自然不屑占这等小便宜,为了避免说些会惹得东方靓不快的话来,他只能将话题局限在西域,从地理位置,名胜古迹,到风情习俗,以及各族间的关系,地盘划分等等,无一不谈。涉及家乡,东方靓自然谈得颇有兴致,秦风则细细听着,时不时提问几句。来到寒山寺时,东方靓说了个尽兴,秦风对于西域也已有了一个大致了解。 怎么说呢,那里的确是一块风水宝地。虽地处偏远,不利耕种,但极为适合果物生长,若是只以水果充饥,也可勉强够当地百姓活过三月以上。月氏西部,充斥着大大小小十几个国家,几乎全部都由色目人组成。不同于大华周边的各族胡人,这些色目人似乎并不好战,在一栋栋高大坚固的城墙之后,过上了与世无争的生活。几乎将全部的精力全部投放到了民生之上。 他们擅长的各不相同,有些善于耕种,有些善于放牧,有些善于铸造铁器,有些则对工艺造诣极高。各国每年都会出产大量的商品,其中一部分最终会通过西域,流入大华境内。同时,大华的丝绸,茶叶,瓷器等商品,也会通过西域抵达各国贵族手中。 西域,就是连接两方的中转站。可西域并不太平,这块地方的势力甚至比色目人组成的小国更多,表面上由月氏及河西四大姓掌控,而实际上这种掌控力实在有限的很。原因便在于四姓之间,勾心斗角之事从来未有一刻停止过。他们都需要扩大自身的势力与影响,那些分布于西域的小部族,便是四姓极力拉拢的对象。为了拉拢,在管理上难免就得松懈,柔和一些。久而久之,如羯族这等本就凶残成性的小部族更是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无论是色目人还是大华人组建的商队,一旦被发现,说抢便抢,说杀便杀,可说是毫无顾忌。 破财免灾,乃是古训。为了保证安全,一些规模较大的商队便会各显神通,费尽心思地去寻找路子去结识四大姓。通过缴纳一定的费用,作为安全的保障,由四姓直接派遣士卒一路护送。 这是共赢的好事,有利益大家一起分享,河西四大姓自然乐见其成,谁也不会从中添乱,甚至为了维护住这份长期利益,还会联合起来,尽全力给商队提供安全与便利。他们的态度出奇的统一,那些小部族自然不敢冒着灭族的风险去撸虎须。 这么一来,可谓是财源广进,两方的买卖做得有多大,西域从中捞取的好处便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只是事情总是存在两面性。人的贪欲是没有尽头的,只要在能力范围之内,便一定会有人渴望获得更多。利益有多大,四大姓之间的矛盾便有多大。一块蛋糕摆在眼前,谁不想自己来切?东方靓的婚姻,恰恰就是一把可以切割蛋糕的小刀。这把小刀落在谁的手里,谁就有分配蛋糕的资格。其中的惨烈与凶险,不言而喻。 直到这时,秦风才静下心仔细回想起那日东方靓所说过的话,对她的逃婚之举也多了几分体会。同时,又难免对她回去之后将要面对的局面添了几分担心。 “就是这了,我们进去。”东方靓心情不错,瞧见那一排排的土黄色围墙,便雀跃地向前一指。“你看,入口在那。” 秦风顺势往去,眼前的寒山寺,与他印象中的全然没有半点相似之处。这并不奇怪,在他那个世界,近千年的时间里,寒山寺足足被焚毁了七次之多,又经历了各种重建,最后几乎完全成为了清代的建筑风格。与初落成的模样,实是相距甚远。在规格上要小得多,尤其是入口正门,宽不过一丈有余, 临近入口,人群便立即开始拥堵起来。若是人人都尽然有序地前行,还不至于出现摩肩擦踵的场面,奈何总有些不守规矩,貌似赶时间的香客,一个横向的插队便会轻易地打乱人群。这种场合只要出现稍微的混乱,范围便会迅速扩散。严重时,甚至可能发生踩踏事件。 尤其是两人身后的一个胖子,满脸的络腮胡子,高大魁梧,穿着一件无袖小褂,裸露在外的胳膊,脖颈以及脸面上都泛着亮晶晶的光泽,也不知究竟是汗还是油。这脸横相,不去杀猪当个屠夫着实可惜,与眼前的寺庙未免显得格格不入。他也不知赶着投胎还是存心揩油,打从跟着两人上了入口前的石梯之后,脚步便明显快了起来,那如小山一般的肥硕身子,几乎贴着东方靓,憋足了劲往前中的神秘,普通香客也可以进去游览参观。只是此楼较为偏僻,加之所藏皆是较为深奥难懂的各类经文,且需缴纳一定的香油钱放可进入研读。非佛学高深之人,难有兴趣,故而人迹相对别处而言,要稀少得多。 东方靓对经文没什么兴趣,以佛法来说,禅宗远不如密宗,毕竟后者才是专业的,她领着秦风径直去了正殿。 寒山寺正殿面宽六间,进深共有五间房,房高四丈有余,单檐歇山顶,飞甍崇脊,据角舒展,香火缭绕。殿宇门桅上高悬“大雄宝殿”匾额,须弥座用汉白玉雕琢砌筑,晶莹洁白。座上安奉释迎牟尼佛金身佛像,神态安详。两侧靠墙供奉着十八尊精铁鎏金罗汉像,乃由佛教圣地五台山移置于此。 大殿正中,共分六排炉架,下置蒲团,供香客跪进,炉架旁摆着一张方桌,上置符箓,签捅,木箱。其后则站着一个青衫小沙弥,小和尚守着一张六菱形的架子,铁制的,共分三层,铁架周边凸出的部位分别悬一红绳,红绳末端则是一个锦囊,红色丝制,上绣各佛图样。平平的,并不鼓胀。这十八个护身符并非人人都能求得,寺庙也是需要赚钱的,只有在那木箱中投入足够的香油钱,方可有缘求之。小沙弥的职责与后世的售票员没什么区别,说白了,监视香客丢钱进箱,少一个铜板都不成。 入了正殿,东方靓驻足观望,寻了个人少的炉架,静静等待片刻,待前面的两个中年妇人上完香,她这才拉着秦风跪了下去。 “别,你来就好,我就不烧了。”秦风扶她跪下,紧接着自己便又站了起来。 东方靓回头瞧了他一眼,颇为不解道:“来都来了,上一柱吧。” “嘿,香可不能胡上。”有些规矩秦风还是懂的,就不知这个年代是否也有同样的说法,不过这种事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想了想,秦风笑道:“上香有规矩,若是上了一次,便至少得再连续上两年才成。否则便是不诚心,佛祖会怪责的。如此一来,非但无福,反而惹灾。你既信佛,回去之后总还是要上的,禅密本是一家,在哪上都一样。我却不同,待你走了之后,我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来这上香了。” “你这人,怎的整日胡言乱语?”东方靓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那副娇嗔的模样带着些许妩媚,竟让秦风瞧得心中一荡。“佛渡人向善,凡事并不强求,所言者乃是一个‘缘’字,故而才有‘佛渡有缘人’之说。你便是不信佛,上一柱香也是积一份佛缘,此乃好事,佛又岂会这般不知足,因你今后不再上香,反而怪责,降祸与你?” 见秦风似不在听,只一个劲地傻笑,东方靓心中无奈一叹,干脆不再搭理他。平复了一下心情,面色肃然地开始进起香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6章 魔怔之人 一束三香,东方靓双手捏住香尾,双手玉指横与身前,面色肃然,樱纯轻启,喃喃地念道着什么。念完之后,她合着香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这才起身将手中的三柱香插于香炉之中,接着双手合十,又是一拜到底。 她才刚刚起身,一直候在旁边的小沙弥便合着手上前一拜,以尚显稚嫩的嗓音开口问道:“一看女施主便是福缘深厚之人,何不。。。” “我明白。”不待他说完,东方靓便淡淡一笑,伸手从腰间的束带中翻出一叠宝钞,也不清点,一股脑地递了上去。“一点香油钱,不成敬意。不知贵寺住持可在?我想求上一枚平安符,请主持帮忙开光,另外关于佛理上的一些问题,也想寻方丈求解一二。” 苏州城周边数得上名号的寺庙着实不多,寒山寺便是各种翘楚,往日里前来进香的富人家眷也不在少数,可鲜有出手便是一叠宝钞这般阔绰的。小沙弥也明白若是当面清点,着实有些难看,奈何终究出家不久,心性尚未定下,好奇心起忍不住便一张张翻看起来。这不看还好,看完之后便是倒抽一口凉气,手中这叠宝钞足足有五百贯之多,莫说他这辈子不曾见过,怕是连上辈子一起都不曾见过这等巨款。 若是给个二三十贯,小沙弥说不得会惊喜一番,如今捏着五百贯钞,只让他感到了一阵惊吓,当即说话便有些结巴。“女。。。女施主,可。。。可是给错了?” 东方靓闻言,微微一愕。“可是少了?我乃是外乡人,初来苏州进香,这香油钱心中着实没什么数。还请小师傅名言,需要多少方可见贵寺方丈一面?” “不不不。”小沙弥连连摆手,忙道:“女施主误会了,够了,这些已是足够了。还请女施主先求一枚平安符,随后小僧便带施主去见方丈。” “如此,有劳了。”东方靓见是自己误会,心中也是松了口气。今日出门上香,实是随性而至,事先并不曾做好准备,钱自然带的也就不多。她方才唯恐不够,若是还要问秦风借些钱财,又非她所愿,心中确有一些担忧和尴尬。 说起来,这又是她对禅宗不甚了解导致的。禅密最大的区别便在于传教之上,禅宗面对的是所有心中向佛的世人,并不挑剔,有富人,自然也有穷人,甚至便是在路边乞讨的乞丐,那也是来者不拒。至于香油钱,百两不嫌多,一文不嫌少,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而东方靓所熟悉的密宗,传教要求却十分苛刻,除了慧根之外,更重要的便是其经济实力,一个为了生存而到处奔波的人,又怎么可能全心全意地修行佛法?故而密宗所收取的香油钱,便是贵得有些离谱了,他们走的是量少暴利的路子,可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与后世的房屋销售行业,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东方靓顺着小沙弥的指引,在那六棱铁架旁跪了下去,重新合起双手,口中念念有词。那小沙弥将右手置于铁架之上,轻轻地拨弄了一下,铁架便缓缓开始转动。转了约莫三四圈,最终停在东方靓面前的,是一枚菱形护身符,上以金线绣成一尊弥勒佛,横向半卧,笑得天官赐福,可谓栩栩如生。她将那护身符取下,放在手中细细观赏了一番,终是满意的笑了。 唉,迷信!迷信啊!瞧着这丫头一脸的憨态,秦风只顾着一个劲的摇头。对于宗教这玩意,他一向尊崇孔老夫子的教导,敬而远之。他敬鬼神,但只是顺其自然,绝不会主动去招惹。护身符这玩意,能信么?若是真有用,怕也不会就值这点小钱了。再说,佛教本就是外来教派,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中国人,他还是比较愿意相信本土道教。他本就是个功利主义者,对于虚无缥缈的下辈子,没什么兴趣。而道教所言的活在当下,才符合他的性格。 眼看着一套进香流程走完,小沙弥便立刻问道:“女施主可要现在去见方丈?” “劳烦小师傅带路。”说着,东方靓又回头瞅了秦风一眼,道:“你要一起去么?” “嗯。。。一起去吧。”沉吟了片刻,秦风还是决定与她一并前去。许是武侠小说看多了,对于寺庙这种地方,他着实不太放心。在各类小说之中,寺庙可谓是最理想的藏污纳垢之地。因为神圣,故而绝少有人会往一些不好的方面去想。在这等条件的滋养下,难免出现一些酒肉和尚,甚至淫僧什么的。秦风对佛器开光的具体方式了解不多,但起码的一些步骤他很清楚,这绝不是上个大号的时间就能搞定的。天知道那方丈是什么货色,让东方靓与那老和尚独处一室这么长时间,秦风不太放心。 小沙弥收到了一笔巨款,将宝钞全数塞入了木箱之中,他似是有些不太放心,从远处招呼来另一个小沙弥,帮着他看管炉架。随后便带着东方靓与秦风,沿着正殿左侧的通道,绕了小半圈之后,从后门走了出去。 这条走道很长,秦风估摸了一下,三人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七拐八绕地来到了一片较为空旷的场地,前方再次出现了三条路。一条通往僧寮,肉眼可见不远处如山峦重叠般的小小屋舍,皆是寺中僧侣居住之地,说白了就是寒山寺的集中宿舍区。中间的小道通往念佛堂,是僧侣每日早课诵经之处,房舍虽不如正殿般宏伟,比起周边建筑来,却也算是极大了,数量不多,共四间。屋前鹅卵石铺路,屋舍青砖盖瓦,仿若卸下了装扮的少女,素面朝天,别有一番恬静之意。 最右侧的小道,则是通往禅房。禅房共有六间,小巧而精致。这就不是普通和尚能随意使用的了,每间禅房都是有主的,也就是寺中辈分最高的几位大师专用的“办公室”,主要用来静修与接见香客。靠最左侧的一间,名为“方丈”,本意是“方丈之室”,为主持专用,除了每日负责清扫收拾的和尚在固定时间可以进入之外,其余人等未经方丈允许,一概不准入内。也因为这间屋舍的名讳,久而久之之下,主持便也称为方丈了。 寒山寺方丈名号“惠戒”,乃是江南有名的得道高僧,四岁便已入了佛门,至今年过七旬,几乎一辈子都沉浸在佛学之中,毫无功利之心,往日里也鲜少接见香客。给佛具开光这等小事,按理说只需寻个寺内辈分较高的僧人便足以胜任。奈何东方靓出资极丰,又名言有佛学上的疑问希望求解于方丈,于情于理都敷衍不得。小沙弥便带着两人,径直走向了那间排在首位的禅房。 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禅房的方向,谁也不曾注意在僧寮的方向,一片不起眼的斑驳竹林之间,静静站着的两个人影。 两人皆是一身土黄色僧袍,站于前方之人头上光亮,并无戒疤,显然刚剃度不久,身形稍显肥硕,尤其那明显隆起的肚腩,颇有几分弥勒风采。只是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却无半分慈悲之色。紧盯着秦风方向的那对死鱼眼,满是愤懑,怨毒之色,与其一身装扮,未免显得格格不入。 站在他身后之人则要瘦削矮小的多,他头上戴着一顶僧帽,耳旁于后颈出隐约可见几缕青丝,尤其前胸出,宽松的僧袍都无法遮掩那隆起的弧度,竟是个杏眼瑶鼻,五官精美的女子。 这两人,正是从苏州城秘密逃出的张扬与莲十三,谁也不曾想到,这两人竟藏身于人来人往的寒山寺中。说起来,这的确是最理想的藏身之所。寺中每日前来朝佛的香客虽多,但大多都止步于正殿,谁也不会对僧寮感兴趣。至于寺中的僧人,所有用度皆有专人前去采购,大多也都没机会见到那张缉捕文书,他们钻的便是这盲区的空子。 张家倒了,张扬自然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莲十三本不想管他死活,由着其自生自灭算了。奈何张家落得这般结局,终究是因为支持主人,掺和了白莲隐宗的内部争斗,倘若撒手不管,难免让其他支持主人的千宗感到齿冷。散什么都行,人心散不得,出于这种衡量,莲十三才最终决定保下张扬这颗张家的独苗,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将来若是条件允许,她相信主人也愿意顺手拉张扬一把,张家未必就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十三姑娘,我。。。”张扬的目光始终紧盯着秦风,那种仇恨是丝毫不假掩饰的。“我想杀了他。” “杀谁?”莲十三那对好看的柳眉微微一挑,面色始终平静如常,瞧不出喜怒,淡淡问道。 “我家会有今天,就是这姓秦的一手主导,他若不死,我寝食难安。” “能杀我那日便一刀结果了他,还轮得到你么?”莲十三看向秦风的目光也满是复杂之色,摇摇头道:“劝你立刻打消这个念想,他的身份你已经知道了,是动不得的。你若是对他动手,无论成败,怕都是难逃一死。” “死?”张扬面上闪过一抹疯狂之色,喃喃道:“我如今可谓是生不如死,还怕什么死?十三姑娘,你尽管放心,无论成败,此事都和三公子无关,我张扬一力承担。” “蠢货,你给我冷静点!”莲十三毫不客气地一声呵斥,冷冷说道:“莫要忘了你爹!他如今已是死定了,可你还有活路,你一日不死,张家便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你若杀了秦风,无非只是出了胸中一口恶气,你爹能因此而得救么?张家能因此而回复成原来的样子么?不能!反而会因为你的鲁莽而彻底绝后。如此,你便是整个家族的罪人,死后有何脸面去见你爹?” “我。。。”张扬闻言便是一窒,心中如油煎般难受。“可我着实忍不下这口恶气!” 这般沉不住气,想来也不是什么做大事的料。莲十三面上闪过一抹不屑,随即便似想到了什么,冷冷一笑道:“想出气还不简单?” 张扬一听有戏,忙来了精神,急道:“还请姑娘赐教。” “没错,你张家会有今日的下场,的确是那秦风一手主导,可他只是负责全盘计划,真正的执行者却不是他。整件事的关键便在于那笔三万石的粮食买卖,这笔买卖才是祸害你张家的催命符。那么你现在可以想想,这买卖究竟是谁一手操办的!” 张扬豁然惊醒,本能便道:“那个叫东方靓的女子?” 莲十三不答反笑,喃喃道:“你方才也看到了,秦风与那女子似乎颇为亲密,加之这计划他绝不会轻易让外人插手,可见两人关系绝不单纯。想要报复一个人,未必一定要他死,关键在于加注在他身上的痛苦究竟到了何种程度。这就和你目前的情况一样,张员外若死,你会痛不欲生,生不如死。那么如果你杀了秦风所在乎的人,你如今的这份痛苦,他自然会感同身受,这难道不是一种报仇么?” 听了这话,张扬那对本就不大的死鱼眼,历时便眯得更小了几分,一抹阴毒的笑容在他唇边缓缓绽放开来。 人有时候就这样,虽然明知一件事即便办成功了,对自己也不会有半分好处,往往却会因为各种原因,导致他有意忽略利弊,坚持地选择去做。 张扬如是。张家倒了,张鑫隆已是神仙难救,但他还活着。张家被查封了,所有财产均被官府搜走,但在此之前,张扬已将存在家中的大额银票先一步取了出来,约有二十万两,加上秦风用来坑害张家的那笔购买粮草的二十万两,他如今手上足有四十多万两银子。即便如今风头正紧,不便去钱庄提现,但只要银票在手,这笔银子总是跑不掉的。 四十万两银子,相当于秦风穿越前的八亿人民币,干什么不行?随便上哪,买上百亩良田,圈地盖上一间奢华府邸,只要他张扬乐意,买上十房小妾,二三十个丫鬟小厮,不愁吃喝,安安稳稳地过上一辈子那是绰绰有余的。可他偏就为了一口恶气,冒着失去最后拥有这些东西的风险,也非得寻秦风报仇,可见他已完全陷入了魔怔。 至于莲十三,虽制止了张扬不理智的想法,可终究也不能完全按照利弊得失而行事。正如她劝解张扬那般一样,张家倒了,苏州府这盘棋已见胜负,东方靓究竟如何,与她何干?可她同样就是见不得秦风大获全胜,见不得秦风快活,这何尝又不是为了出口恶气?她同样也陷入了魔怔。 如今两个不理智的人凑在了一起,逐渐归于平静的苏州府,只怕又要再度掀起一番风浪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7章 谢谢 禅房之内,东方靓与寒山寺方丈“惠戒禅师”究竟聊了些什么,秦风不得而知,因为他压根就没进去,一直就在门外守着。 秦风是个俗人,俗人大多都只对“万恶”的金钱感兴趣,花上大把银子去寻个老和尚唠嗑这种事情,他很难理解,也懒得去理解。总之,印象中那古色古香,简单而又干净的禅房,对他着实没有什么吸引力,再一想到老和尚的喋喋不休,头都要大,哪还会进去寻不自在? 眼下他的职责只是一个“保镖”,屋内不断传出那若有若无的交谈声,已足以证明东方靓是安全的,如此便足够了。眼瞅着周边没什么人,他干脆在回廊下寻了个坐处,闭上眼睛享受着难得的清闲。 最近他的确是忙坏了,为了踢掉张鑫隆那颗绊脚石,着实死了不少脑细胞。原本想的是安心做个纨绔子,如今细细一想,干得实在有些不太地道。秦风不由自嘲一笑,琢磨着苏州府事定,该来见他的人,怕是这两天就得上门了。待苏州府事了,他便打算告别秦牧芸,启程回吴县去。眨眼间他已在苏州城待了两月有余,心中对那严肃的老爹,不正经的老娘也多少有些挂念。 还有柳大娘,荫儿的失踪除了自己之外,就是对她的打击最大,也不知身子好些了没有。 东方靓说得不错,白莲教的事还是不宜涉足过深,隐宗是谁当家又有什么关系?他只需顾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安安心心的当个富家二世祖便足够了。如今只盼三哥那想开点,莫要再来寻他麻烦。久而久之,除了苏州府之外,旁人也会渐渐忘了隐宗还有他这么一个五公子的存在,如此便和退出白莲也没有多大区别。 就这么随意想着,时间一分一秒地缓缓度过,待秦风感到身上有些酸疼时,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瞧了瞧天色。不知不觉,竟已过了一个多时辰。他正想起身凑近禅房听听里头的情况,禅房大门便在此时由内拉开了。 东方靓一脸轻松的表情,缓缓走了出来,紧接着回头,将禅房大门又轻轻关上。 秦风揉了揉眼睛,起身上前问道:“聊完了?” “嗯。”东方靓笑着睨了他一眼,调侃道:“怎的?想听听我的心得么?” “没兴趣。”秦风赶忙摇头,接着道:“要回去了么?” 东方靓闻言,摇摇头道:“我明日就要走了,往后怕是也没什么机会再来大华了,牧芸姐这辈子又回不得西域,今后想再见上一面,许是不可能了。你陪我去趟碎锦街吧,我想买些东西给牧芸姐,权当留份纪念。” 秦风又抬头瞧瞧天色,眼下距离黄昏倒还有些时间,便道:“行吧,去一趟也无妨。只是。。。方才见你将身上的钱财全充了香油钱,怕是没钱再买东西了吧?” 东方靓一惊,这才想起此刻已是身无分文,若是再回胡府去取,时间上怕是来不及了。便不由看了秦风一眼,挺巧的瑶鼻儿一皱,极为稀罕地露出一副可爱表情,笑道:“在大华,女子购物不都男人会账么?今日本姑娘便给你个机会,当一回我的钱袋子吧。” 秦风好生无趣地摸了摸鼻子,喃喃道:“说得好听,感情还不是当了钱袋子的用处,却受不得钱袋子的待遇。” “钱袋子有何待遇?”东方靓微微一愕然。 秦风贼贼一笑道:“贴身收藏啊。” “呸!”东方靓当即啐了他一脸,没好气道:“你爱来不来。” 说罢,丢给秦风一个优雅的背影,款款而去。 “我也没说不去啊。明日就要走了,讨点口头便宜都不成么?小气。”秦风无奈一叹,只得快步追了上去。 两人并肩出了寒山寺,东方靓在短短时间内已将方才之事全然抛诸脑后,又寻秦风掰扯了起来。类似秦牧芸喜欢些什么,哪些比较适合她,又要上哪家小店去买,凡此种种的问题可谓一个接一个。 秦风哪里懂这些?女生喜欢的东西他是很清楚啦,什么名牌包包,名牌鞋子,名牌化妆品等等。。。但凡是个名牌扯上关系的,都爱!归根结底,就是爱钱嘛。可问题是纪念品,总不好送一沓银票吧?何况以秦牧芸的身份,怕也不缺钱。鸡翅木都能随便送人的,她能缺钱么?至于旁的东西,这年代着实少了一些。秦风思来想去也只琢磨出两样,要么胭脂,要么珠宝。 胭脂是消耗品,若是不用,失去了原本的意义,若是用了,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纪念价值,最后两人商量下来,还是只能去珠宝行选个礼物。 秦风本是想去“缘福珠宝行”挑一挑的,毕竟是去过的,算是回头客,多少也该给个折扣吧?加之这又是老字号,该有些压箱底的存货,若是些普通货色,秦风还真就瞧不上眼。奈何到了碎锦街,只见店门紧闭。他这才回想起来,先前为了蒙颗珍珠,让知府杭远山背了黑锅,这珠宝行东家前去金陵告状。民告官本就是难事,如今杭远山解决了张鑫隆,正是声望如是中天之时,蒙骗珠宝这等小事,无论是真是假,金陵方面怕都不会放在心上,这场官司,珠宝行是输定了。 况且无论输赢,苏州知府换没换人,仅凭民告官这一前科,哪个当知府的也不会给珠宝行好脸色看,得罪了官府还如何做买卖?看来这东家虽因巨额钱财冒险告官,却还不曾失去理智,知道无论如何都混不下去了,不如早早关了店,卷铺盖走人。另选一地,再起炉灶。 瞧着大门紧闭的店铺,东方靓似也回过了味来,便又是嗔怪地瞪了秦风一眼。 碎锦街上卖珠宝的店铺着实不少,奈何名气能传出苏州府的老字号却着实不多,无奈之下,两人只得一路行去,但凡瞧见一家珠宝行,无论大小装潢如何,都要进去查看一番。 又转悠了一个多时辰,秦风只觉两条腿都快跑断了,东方靓才终于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中选中了一颗蓝宝石。 这颗宝石算不得大,仅能用来制作一枚吊坠。但其色泽却几乎可用“完美”二字来形容,通体淡蓝,全石没有丝毫瑕疵,全透明,星光完美,灵活,清晰明亮。与此同时,这颗宝石还是一颗极为罕见的变色石,阳光之下为蓝,若是进入暗室之中,点上蜡烛,在昏暗烛光的映衬下,又能呈现出亮紫色。据珠宝行东家所言,若是夜间将此宝石置于月光之下,还能呈现出罕见的红色。 一石三色,加之如此完美的蓝宝石,放眼天下怕是都很难寻到第二颗来。 秦牧芸会不会喜欢,秦风还不知道,但很显然,东方靓已经完全着迷了。捏着那石头,上看下看,口中更是连声赞叹,完全就是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秦风见状,不由打趣道:“如何?若是真喜欢,要不就自己留下,堂姐的礼物,咱们可以再逛逛。” “不不,这颗宝石,很适合牧芸姐姐,我虽喜欢,却也用不上,还是给她。”东方靓神秘一笑,接着道:“我已有了更好的。” 更好的?秦风闻言,不由有些纳闷。看来月氏人很有钱呐,这颗蓝宝石已是他生平所见最好的了,除了个头以外,各方面都无可挑剔。东方靓竟然还有更好的?那得是什么样子?鹅蛋那么大么? 秦风压根不信,权当她吹牛撑场面,也不戳破,向着东家问道:“这宝石,怎么卖?” 一见这气质不俗的少爷问价,店东家忙堆起笑脸道:“公子有所不知啊,这宝石当初。。。” “得得得,甭废话,直接说价格。”说这么多,还不是为了抬高价格么?秦风很干脆地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开口问道。 店东家讨了个没趣,却也不恼,笑着伸出五个手指来。 “五千两?”秦风眉头微微一皱,道:“贵了吧。” “嘿。”店东家也不多做解释,很直白地说道:“俗话说的好,‘千金难买心头好’,这颗宝石五千两的确贵了一些,若是有两颗,怕是三千两都嫌多了。奈何如今仅有一颗,‘物以稀为贵’您是知道的,‘有价无市’您也懂。价呢,就是这么个价,至于要不要,公子您自个看着办。” 不要脸的混蛋,这是吃准了他要买来送人,也完全有能力承担得起这价格,摆明了是要坐地起价。 有钱是一回事,当冤大头是另一回事。秦风本还想模仿下前世那些菜场的大婶,大娘,来一句“三千五百两,卖就卖,不卖拉倒。”然后来个潇洒转身,等那店东家一番思想斗争后主动开口挽留。不想东方靓却已先一步,拍板定案了。“成,五千两可以,秦公子,麻烦你。。。” 成?成个屁啊!人家摆明了要宰你,你还这么爽快送上门去?感情不是自个的银子,真不心疼是吧?这个败家小娘们!秦风是鼻子都快给气歪了。从钱家坑来的银子,先前已尽数还给了钱正鹏,从老头子韩林那要来的五十万两,除掉给张鑫隆的二十万两,其余的也都送给了东方靓。如今他身上,只剩下了二哥派莲四送来的十万两银票,当真是穷得很。眼瞅着又要送出去五千两,秦风只觉得自己纨绔无望,当个散财童子倒是很称职。 一时间,那面色一阵白,一阵红的,当真是发作不是,不发作又憋屈,难受得紧。 东方靓显然已是爱上了捉弄秦风的感觉,瞧他这般模样,心中不由好笑。当即便决定再接再厉,那俏脸儿立刻浮起了一抹甜甜的笑容,走到秦风身旁,伸出双手环抱住他的右臂,一副小女儿家不依的娇态,微微摇晃身子,腻声道:“风哥哥,买嘛。” “唰”!秦风何曾见过她这般模样?当即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身体仿佛也变成了一具失去了机油润滑的器械,有些僵硬,有些迟钝,还有些呆滞。口中无意识地喃喃道:“买。。。买。。。你别。。。别这样,怪。。。怪吓人的。” “去你的。”东方靓撒开他,杏眼一瞪,没好气道:“那就少废话,赶紧会账!” 拉开了距离,秦风的呼吸一下子就顺畅了不少,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摇摇头,从怀中摸出一叠银票,点了五千两递给那店东家,拉起东方靓便走。边走边教训道:“往后有事好好说,甭给我整天作怪。” 东方靓却很是得意,笑嘻嘻地回道:“你不是说想要钱袋子的待遇?给你了还不满足么?如何,方才算不算是贴身呢?” 这说起荤话来毫无顾忌的女人,秦风拿她着实没什么办法,不由露出苦笑,化为一声长叹。 最后半日相处,这丫头,倒是比自己要放得开呢。 礼物买好,眼瞅着已到了傍晚时分,是时候回去了,两人并肩转向胡府而去。只是这一路上,却不似方才般气氛轻松,显得有些沉寂,两人似是都失去了交谈的兴致,各有所思地缓缓走着。直至回到了胡府门前,眼看着即将迈入门槛时,东方靓忽地裹足不前,扭头看向秦风,面上浮起一抹恬淡微笑。“谢谢。” “谢什么?”秦风一愣,凝视着她问道。 两人对视了片刻,东方靓却不再多言,只微微摇了摇头,抬腿迈入了大门。秦风赶忙跟上,说道:“一会该用晚膳了,我们去饭厅看看姐在不在,若是在的话,你东西便可直接交与她了。” 东方靓再次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当接触到她的目光时,秦风顿时一窒,余下的话也卡在了喉咙口。“算了,你。。。忙去吧。” 没有任何表情地转过身子,东方靓一言不发,径直向后院方向走去。 眼神真的很奇妙,不言不语之间便能准确无误地传递许多信息。方才东方靓看向自己的目光,让秦风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对于这个来自西域的姑娘,他的确存在情欲,也已经有了一定的情感,情和欲,其实并不矛盾。同时他也明白,东方靓的心中,或许也已有了一个属于他的位置。 只是两人之间的距离着实太大,这不是身份地位上的差距,而是世界观,价值观的区别。那目光极其复杂,复杂中还充满了矛盾。有柔情,更多的却是戒备与疏离。她重新变回了初次见面时的模样,如同一只优雅的白天鹅,伸长了高傲的脖颈,俯瞰众生。明确地透出一个信号——到此为止。 而今日的相处,似是一个难以忘怀的梦境,更似水中一轮明月,可时时看见,却难以触摸,注定了会融入回忆之中。往后,或许在不经意间又会重新浮上心头。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秦风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重浮起了一抹微笑,如她一般的淡然恬静。 “谢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8章 孤独 世上很多东西可以用外力去勉强促成,唯独情感不行。既然已打定了主意,将对方变成一段回忆,秦风便立即调整了心态,尽力去消除心中那抹不舍,自顾自去了饭厅。才通过前去后院的回廊,远远便瞧见富贵一路小跑地迎了上来。 “少爷,您回来啦,小的还想去门口等你呢。” “怎么,有事?” 富贵凑近秦风,小声道:“钱正鹏来了,说是有事要找少爷帮忙,小的让他在偏厅等候。” “哦?”秦风闻言不由有些愕然。眼看着就是晚饭时间了,这钱正鹏不在家守着,跑来寻他作甚?“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你现在饭厅守着,一会堂姐和姐夫来了,你帮我与他们说一声,我有些事处理下,让他们不用等我。” 说罢,秦风径自去了偏厅。 钱正鹏果然正坐那等着,瞧他神情似乎有些坐立不安,身旁茶几上的茶水更是一口没动,只是伸长了脖子,一个劲地朝门外张望。瞧见秦风走来,他赶忙起身招呼道:“文宣,这里。” “瞧见啦。”秦风重重一叹,举步迈入了屋子,随便寻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这屋里也没旁人,你这么大一个活人,能瞧不见么?说吧,今个寻我究竟什么事?” 秦风话说得直白,钱正鹏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从来这之前便一直在琢磨如何开口,如今因对方的反应出乎自己的预料,倒不知该怎么说了。琢磨了半晌,才颇喂尴尬地说道:“昨夜,知府大人设宴,邀请了唐家,还有我家,盈盈和我也都跟去了。” 秦风闻言,点点头,说道:“很好啊。” 钱正鹏苦笑道:“关键。。。绪雯也在。” “哦。”秦风恍然。“那是不太好。” “起初还行,话题主要是在说关于张家的事,后来么,绪雯情绪便有些不太对劲,让知府大人看出来了。这一番盘问之下,我的那点事便也就遮挡不住了。”钱正鹏抬手捂着脸,似乎不堪回首般,喃喃道:“那场面,你是不敢想象啊。” “可以想象的到。”终究是人家的事,秦风作为局外人,自然可以保持着看戏的平常心。钱正鹏当时面对的是什么局面,这还需要想象?席间一共也就六个人吧?一个所爱的女人,一个所亏欠的女人,一个瞧不上他却是所爱女人的父亲,一个瞧的上他却是亏欠女人的父亲,还有一个无论身份,地位都比不上前两个,只能当个受气包夹在中间的亲爹。谁都不敢得罪的前提下,钱员外怕也只能把火撒自己儿子身上。 至于钱正鹏,必然是所有人针对的焦点。人的一生之中,恐怕很难遇见比这更糟糕的局面了。 “然后呢?”秦风问道。 “然后?”钱正鹏苦笑。“还能有什么然后?宴席险些不欢而散。先是绪雯苦苦求告知府大人莫要追究,知府大人这才退了一步,要我当即与盈盈撇清关系。那唐伯父自是没有意见,只是我与盈盈如何肯应?接着便是盈盈与她爹一番争执,我爹自然也不闲着,与我一顿唠叨。” 秦风掏了掏耳朵,道:“好像挺乱的。” “实际场面更乱呢。” “最后呢?” “最后?最后还能怎么样啊。”钱正鹏舒了口气,有些尴尬道:“那会我着实没什么法子处理眼前的局面,便不由想到了你先前给我的建议。” “我给你的建议?”秦风起先还一脸茫然,随即倒抽一口凉气,满是钦佩道:“你还真敢当着那两个老家伙说。。。你都要?喝!能称呼你一声英雄么?” 没错,这个主意的确是秦风给他出的,钱正鹏最后也的确照办了,可问题是方式不对,场合更不对。按照秦风的意思,这事该先把两个女人搞定,而且在此之前,尽量不得泄露出去,更不能让两个老的收到半点风声。待唐盈盈和杭绪雯允下了,至少也得默认了,再借由她们去向各自的老爹提。总之,要循序渐进,一步一步地来。 秦风哪里晓得,眼前这位英雄竟这般了得!事先不曾通气,人家姑娘还没表态,就选择了一个最差的时间点,最差的场合下,不要命地开口了。这货能活到现在来见自己,不知是该佩服他的运气好,还是感慨唐子明,杭远山两个大佬的脾气好。 “你。。。就没挨打?”秦风有些不信。 钱正鹏一脸的苦相。“我倒是希望被他们打一顿,让他们出了气,我至少不会这般提心吊胆。况且那会是真被逼急了,不曾考虑便脱口而出,说出来便立马后悔了。你说我算什么呀?想同时要了人家两姑娘,这不‘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么?盈盈险些当场与我翻脸。不过好在她性子倔强,愣是不肯向她爹服输,当场应下了。盈盈都应下了,绪雯哪会有什么意见?便也顺势就应下了。至于那两个当爹的,脸色有多臭就甭提了。” 还有这种转折?秦风不由愕然道:“既然如此,也算是歪打正着了,你不想法子拍拍两个老家伙的马屁,跑我这来作甚?” “拍马屁若是有用,我当然不会来找你。”钱正鹏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随即便整了整面色,肃然道:“文宣,我这事你可得帮一把。苏州防御使胡大人不是你的姐夫么?听说他明日就要出征了,你看能不能帮我引见下?我。。。我想当兵。” “你要当兵?”秦风一愣,道:“俗话说的好,‘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你钱家虽说不是阀门士族,可也算是个大户人家,你一个不愁吃不愁喝的公子哥,当哪门子兵啊?你要入了伍,往后你家的产业谁来操办?” 钱正鹏摇摇头,道:“产业做得再大,又有何用?唐家和杭家,是缺银子的人家么?我便是赚上一百万两,一千万两,或许能让他们刮目相看,但绝不至于让女儿给我当小吧?我想过了,若要成事,唯一的法子就是走仕途。” “当官?倒是个法子。”秦风想了想,颔首道:“若是你能当个比知府还大的官,想来就没什么问题了。” “可不是么!”钱正鹏重重一叹,接着道:“但我有几斤几两,你又不是不知道。虽说也读过两年书,可也就能认认字而已,怕是连童生的资格都弄不到,更遑论秀才了。若是要科举入仕,怎么说也得考上个进士吧?你说我是那块料么?怕是盈盈和绪雯头发都等白了,我还在苦读呢。故而我思虑再三,既然唯一能见人的,就身上这膀子力气,干脆走武路,以武入仕。眼下就是个极好的机会,若是我能跟随胡大人出征,立上几功,回来之后怎么都能混个总旗当当。” “难。”秦风有些不太看好。“便是让你成功升了总旗,旗下也不过五十号人,这等芝麻绿豆大的小将,便是连个官都算不上,如何能让杭知府和唐子明瞧在眼里?况且武路虽比较容易靠战功升迁,但如今天下太平,打仗的机会着实少了一些,等你升到四品以上的将军,还不知要多少时日,你总不能把升迁希望都寄托在不停有人造反上吧?” 钱正鹏却似早有准备,闻言想都不想,立马开口说道:“总旗在营中多少算是个将领,已经有了调迁的资格。只要能当上,我便请我爹带上全部家产入京,攀攀关系,走走门路,将我调去边关。我有信心,三年之内,只要我不曾战死沙场,定能混个将军当当。” “三年?那两位怕不得成老姑娘了。”秦风疑道:“两个老头子能答应么?” “三年定是不会答应的,他们只答应给我一年,若是一年内我能挣回个六品武将,此事他们便允了。” 秦风听了这话,当即便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既如此,你跟我来吧。” ------------------------ 带着钱正鹏来到饭厅时,胡一海等人都已落座,只是还都没动筷子。所有人的目光都击中在秦牧芸手中的蓝宝石上,七嘴八舌地评头论足。 秦牧芸对这颗宝石显然也十分喜爱,面露欢愉之色,将其至于胸前比划着。她的想法与东方靓一样,还是认为打造一条吊坠最为适合。在那晶莹剔透的淡蓝色辉映之下,她脖颈周围的肤色似是更为粉嫩了几分。宝石于勾勒出的缝隙处不断摆弄着,透出的无尽诱惑直让胡一海瞧得目眩神迷,口干舌燥,愣是一口气饮了三杯水酒。 瞧见秦风入屋,秦牧芸便立刻向他招招手道:“小风,来看看这宝石和姐配不配?” “配,配。”秦风领着钱正鹏走到桌旁,向胡一海道:“姐夫,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我朋友,钱正鹏。今日来此,是想请姐夫帮个忙。” “哦?”胡一海上下打量了略显拘谨的钱正鹏一眼,问道:“何事?” “是这样的,钱兄有意入伍,恰好明日姐夫你又要出征,看是不是能将他一并带上。” 胡一海闻言,又瞧了瞧钱正鹏,忽地摇摇头道:“当兵可是个苦差事,流汗不说还得流血,饷银又不算多。除了那些军户之外,便是普通的穷苦人家,怕也不乐意干这个。我瞧你这朋友,衣冠楚楚,颇有气度,想来必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怎会好端端地想要当兵?” 秦风微微一笑,道:“此事说来话长。” 既然要在胡一海手下当兵,那家世背景等必然要让他心中有数,至少不能让他怀疑钱正鹏选择入伍的动机。秦风瞧了钱正鹏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便将整件事如数家珍地娓娓道来。 听完之后,胡一海当即便乐了。大笑道:“瞧不出,这小子胃口竟有这般大!唐家小姐,知府家的千金,我便是年轻个十岁,怕都是不敢招惹的。” 一番话,说得众人窃笑不已。秦风则是翻了个白眼,纯当他放屁。比起眼前这位防御使的胆子,钱正鹏那点破事算得了什么?不敢招惹唐家小姐,知府千金?也不瞧瞧他媳妇秦牧芸的背景,河西四大姓之一的秦家大小姐,身份比起大华宰相的女儿怕都犹有过之,他还不是一样招惹了?如今连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干的? “既然家世清白,又是小风的朋友,这个忙我倒是可以帮上一帮。”乐够了,胡一海沉下脸,肃然道:“但话我得说前头,此番出征,所有兵卒都是有定数的,我也不能在营中胡乱塞人,更不可能直接给你个小旗当当。你若坚持要去,只能在我身旁暂做一名亲兵,待凯旋之后,再为你补办入伍手续。” 钱正鹏只求尽快入伍,能赶上此番征剿海盗的机会,至于入伍后是什么身份,他并不在意。莫说是亲兵,即便是个牵马坠蹬的小卒,甚至当个伙夫,他都心满意足。身份是会转变的,而转变的最大机会就是在战场之上。他有信心,无论现在的身份如何,回来之后,他定能捞上一份足以升任总旗的战功。当下不由大喜过望,抱拳连声道谢。 胡一海摆摆手道:“还未出征,不用这般多礼。现在在家里,你既是小风的朋友,就留下一起用个膳吧。” 钱正鹏得到了满意的回复,本想立刻去寻二女打个招呼,毕竟明日就要随军出征,究竟何时回来尚且不知,临走前总想见上一面。奈何胡一海既然开口留人,这面子不能不给,他只得放下了心事,连声道,然后随着秦风寻了个位置坐下。 胡一海唤来一个丫鬟,又在桌上添了一副碗筷,晚膳正是开始。 一顿饭用完,秦风将钱正鹏送出府门,本想再去见见东方靓。不料才入后院,便见莲四与莲七并肩向自己这边走来。 “这么晚了,你们还要出门?” 一见秦风,莲七便蹦蹦跳跳地迎上前来,脆声道:“主人,四姐要走了。” 莲四挎着包裹,款款向秦风行了一礼。“公子,如今苏州府诸事已了,小婢心中甚是挂念主人,况且这边的事也得尽快向他汇报下。故而决定,这就启程回去了。” 都入夜了,有这么急么?秦风本想开口再留她一夜,即将开口时忽然回过了味来。苏州府事了了没错,但金陵那边会有什么动静暂且还不知道,莲四想要尽快回去,怕也是报着未雨绸缪的心态,可以尽快做些准备。若是金陵有什么举动,二哥那边当可第一时间给予帮助。 想通了其中关键,秦风便颔首道:“也罢,此番回去,代我向二哥问好。” 莲四再度款款一礼。“公子保重,小婢告辞了。” “嗯。”秦风看了看欲言又止的莲七,淡淡一笑,道:“七儿,你便代我送送四姑娘吧。横竖今夜我也不会出门,在府中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唉,又走了一个!平日里早已习惯了独处,如今身边人渐渐多起来之后,面对一个一个的离别,秦风心中竟不由升起了一阵孤独感来。或许,他也该回去了,距离荫儿失踪已过去了数月,说不得老头子那边已经打探到了一些消息也不一定。 这么一想,秦风的心情又不由地轻松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9章 送别 送走了莲四,秦风折回后宅。他绕过回廊,正欲迈入后花园,耳旁隐约传来一阵低语声。 秦风不由驻足,心中有些纳闷。这会天色已晚,府中下人大多也都用餐完毕,陆续回屋歇息了,这后花园怎会还有人声?心中好奇之下,他左右张望了一番,循着声音来源,走到了一处假山环绕的池塘边。 是富贵!透着身前假山岩壁上的窟窿,秦风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个正在喋喋不休的人影。至于另一个人,背对着他,看不到脸面,不过从背影及穿着服饰上来看,该是蛮儿。 富贵脸上带着几分急切,还有几分窘迫,不停地说着。“蛮儿,你。。。你莫要误会,我真的没有旁的想法,只是想送你个物件而已。不论怎么说,好歹相识一场,对不对?权当留个纪念嘛。” “不成!太贵重了。”蛮儿垂着脑袋,小声说道:“你。。。你之前还骗我,这哪什么镀金的?我给小姐瞧了,她看了一眼便说这是纯金打造的,我不能收。” 富贵微微一窒,强辩道:“有何区别啊?横竖是个留念,你又不会拿去卖。镀金也好,纯金也罢,自己戴的又有什么相干?蛮儿,我虽只是个没有什么出息的下人,可好歹也是个男人,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再拿回来的道理。你给我留点面儿,成不?” 蛮儿闻言,一个劲地摇头。“我知道,你是个下人,也是个男人,可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收。你是下人,即便深得你家公子器重,赚些银钱怕也不易。你是男人,马上也快到成家的年纪,更应存些钱财,将来娶妻生子总是用得上的。这个镯子若是你家公子所赠,我收便也就收下了,横竖对他来说,一个镯子算不得什么。可你不同,你得攒多少年,才买得起这个?” “。。。”人家说的是事实,富贵顿时无言以对。 一阵沉默,蛮儿才有些忸怩地说道:“富贵,你对我怎样,我看的出来。可是小姐明日就要走了,我自得随她一同回去,往后怕也是没什么机会再来大华了。你的情意,我是报答不了的。你今日将这镯子送我,便是与丢入河中没什么区别,不值当的。” “我。。。我何时说过要你。。。你报答的话来?” 富贵一急,那张平日里伶俐的嘴巴便不由变的有些口吃,这是他自幼便落下的毛病。当年被他爹卖入秦家时,因为口吃的关系,他一直不太受人待见,加之笨手笨脚,被旁人欺负已是家常便饭。察言观色之下,他深知逢人就拍马屁的重要性,为了能流利地说好话,着实辛苦锻炼了几年嘴皮工夫。 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下心绪,富贵才继续说道:“我家少爷曾说过,做人当无愧于本心。只要自己觉得值当,那便一切都不重要。当初,少爷为了一个孀居小妇人,开出了二十万两的悬赏,我很难理解。明明一千两银子就能游刃有余,为何偏偏要拿出他所拥有的一切。现在,我明白了,因为少爷是真的在乎她。从前的少爷是很抠门的,打从那件事之后,对钱财他便没什么概念了,你看,三十万两的银票,眼皮都不眨就直接送给你家小姐了。你真的不用为我操心,保不齐哪天他一高兴,便顺手打赏我个千把两银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说到这,富贵的眼神渐渐柔和起来,语气也逐渐归于平和。“蛮儿,我承认,打从第一眼瞧见你开始,我就一直在想,若是将来能娶到一个如你这般的媳妇,便是折寿二十年我都乐意。可我知道,世间很多事情是强求不来的,尤其是我这样的小人物。一些事想想也就罢了,如何能当得了真?你相信我,我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如何会有半点非分之想?这只是一件礼物,我觉得值当,便是值当的。” 这一番话,可谓是赤果果的告白了。任是西域民风开放,蛮儿毕竟尚且年幼,还不曾见过这般阵仗,便有些羞窘难当。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富贵是下人,她又何尝不是?小姐就是她的天,她注定了也是要为旁人奉献一生的下人。何曾有过如今日般,被人仰望,费心呵护的经历?心中便如打翻了五味瓶般,难以描述。 过了好一会,她才噗嗤一笑,嗔道:“你这傻子。”说罢,便将手中的金镯小心翼翼地套于右腕之上,在富贵眼前晃了晃,俏皮地说道:“好看么?” “呵呵,好看。” 在一旁瞧到这儿,秦风默默地转身,缓缓离去。他心中,忽地对富贵产生了一些愧疚,堵堵的,有些难受。 看着现在富贵,秦风便像是看到了穿越前的自己。一样的认命,却也一样的自得其乐。相比之下,他的那点事又算得了什么?至少自己还有选择去不去做的余地,而富贵呢?他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不得不说,这便是小人物的悲哀。 仔细想想,富贵和蛮儿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与东方靓把事给定下,主子入了秦家,贴身丫鬟自然也得跟着来。以他们的之间的主仆关系,只要富贵开口恳求,秦风绝不会介意成就他与蛮儿的好事,无非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然而至始至终,富贵都没有说出任何试图影响自己的话来,即便与东方靓之间闹得再僵,他都没有为她说过哪怕一句好话,没有劝过自己一句。 毫无疑问,富贵是一个合格的跟班,在他心里,秦风的一件小事,似乎都比他自己最重视的事情来得更为重要。 “这狗才,怎会这么傻?”秦风微微一叹,驻足又回头瞧了一眼,喃喃道:“若是将来有机会,少爷我一定送你份大大的前程,绝不让你白跟我一场。” 心事重重地回到后宅,路过东方靓屋子时,秦风见她屋内仍亮着烛光。他抬起手,又顿了顿,终在紧闭的房门上轻轻敲了两声。“东方姑娘,你睡了么?” “。。。”屋内一阵沉默,许久之后才传来东方靓那特有的恬淡声音。“秦公子有事?” “没,没什么事。”秦风挠了挠头,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想寻姑娘闲聊几句,打发下时间。” 又是一阵沉默,东方靓才回道:“不了,我已睡下,有话明日再说吧。” 明日?明日你都走了,我和谁说去?吃了个闭门羹,秦风无趣地摸了摸鼻子。敲这门,纯粹一时心血来潮,也是受到了富贵的影响,他想在最后一夜,再找东方靓聊聊,顺带确认下,自己对她的情感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是否值得他不管不顾地去争取一下。 奈何人家姑娘压根不给面子,连屋都不让他进。得嘞,白费了一番表情。着实有些自作多情的感觉,秦风略显尴尬地轻咳一声,道:“好,如此便不打扰姑娘歇息了。” 说罢,他径自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点上蜡烛,打水洗了把脸,随后便将自己丢上了床榻。 一夜无话。 翌日,大清早的,秦风便已醒了过来,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二次起来地这么早。上回还是准备向夏荫儿提亲的那天,只不过盼来的却是一道晴天霹雳。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也是送行的日子。胡一海要在今早拔营赶赴金陵,东方靓也是在今早,启程赶回西域。无论是谁,于情于理秦风都该出城送一送的。 原以为自己已经起得够早了,奈何还是最后一个。出了屋,秦风便瞧见院子里站了一堆人。胡一海在天还未亮时,便已穿戴整齐去了城外大营,东方靓则由于苏州府没有太过庞大的车马行,只得先由胡府马车送往金陵,再借由金陵的车马行转道兰州府。 秦牧芸与她商议了一番,最终决定同坐马车出城等候,待送走了胡一海,东方靓再启程。不过却不能与大军同路,需转小道而行。毕竟军旅之事较为严肃,随军若有马车,上头还待了女眷,让人瞧见实在有些不太像话。 众人都已准备完毕,就差秦风了。见他出屋,秦牧芸有些嗔怪地责道:“你这孩子,今个什么日子,还睡懒觉。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赶紧出府吧。” 秦风讪笑着挠了挠头,又瞧了东方靓一眼,见她面色平和,也不瞧自己,他又微微一叹,随着众人出了胡府。两辆马车已在府外候着,都是私用民车,车厢不大,只够容纳四人。最终,秦牧芸,东方靓和蛮儿共乘一车,秦风则带着莲七和富贵蹬上了另一辆。 “驾”!随着车夫一声大喝,手中长鞭凌空一抽,车辆便缓缓向阊门驶去。 苏州城本就不大,未过多久,马车已驶出了金门,在城外一片空旷处停下,众人陆续下车,静静等待着。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西北方忽然出现了一支军甲齐备,旗帜鲜明的队伍,为首的“胡”字大旗迎风招展。这是秦风第一次看到古代的军队,人数他早已知道,不过三千而已,但眼前见头难见尾的大军,还是让他感到了极深的震撼。这完全不同于后世现代军队的排阵演戏,士卒的脚步并不整齐,但远远便能感受到一阵令人热血沸腾的杀伐之气。 近了,更近了,不多时,跨于战马之上的胡一海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胡一海似是一早便知他们会在这里等着,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随机与身旁的副将低声嘱咐了两句,然后拉起马缰,如离弦之箭,眨眼间便驱马而至。 “夫人,我这就要走了,家中之事,劳烦你了。老娘的头脑终究不太清楚,若是让你受了闲气,还当担待一些才是。还有,告诉机杼,待我回来之后,便要考他功课,学业万不能落下。” 秦牧芸含笑上前,为胡一海理了理军甲,颔首道:“家中有我,你无需牵挂。上了战场之后,自己要多加小心,早日凯旋而归。”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看着媳妇,胡一海忍不住上前重重抱了她一下,又看向秦风与东方靓,道:“我走了。” 说罢,翻身上马,向众人挥了挥手,拨转马头之后,扬长而去。大军排列成队,沿着宽阔的官道缓缓行进,最终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秦牧芸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转向东方靓道:“靓靓,你也差不多该启程了吧?” 胡一海大军行官道,经常州府,镇江府,取道金陵。东方靓因不能同行,只得经宜兴,取道溧阳小道转向金陵,路程上要远上一些。且小道难行,若是有所耽搁,天黑之前怕是入不得金陵城。故而在时间上,也算是比较紧迫了。 东方靓略一颔首,微笑道:“时间确也差不多了,该启程了。”说罢,她顿了顿,又道:“牧芸姐,此番回去,何时方能再见,实是难料,你。。。多保重。” “你也是。”秦牧芸抓起东方靓的手,轻轻握住,柔声道:“回去之后,代我向波尔特大爷问好。” “嗯,我会的。”东方靓应了一声,将手抽回,又看了看秦风道:“秦公子,你过来下,我有些话与你说。” 秦风闻言微微一愕。昨日吃了个闭门羹之后,秦风还当她与自己已无话可说了呢,至于那所谓的“明日再说吧”,他只当是敷衍自己的场面话,不曾想还真有话说? 随着东方靓绕至一辆马车后方,借着车厢完全挡住了众人视线,秦风看着她的目光,仿佛又回到了昨日,疏远与戒备之色再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秦风从未在她眼中瞧过的温柔,似乎还有一抹淡淡的不舍。 一时有些跟不上她的转变,秦风喃喃道:“姑娘有何话。。。” “叫我靓靓。” “靓。。。靓?” 东方靓甜甜一笑,伸手从腰间取出一枚红色物件,拉起秦风的手,将东西放入了他的手中。 “这是?”秦风摊开手掌一看,置于手心之处的,正是昨日陪她前往寒山寺进香时,她求来之后,特意寻主持开过光的平安符。手中的物件,加上东方靓现在目光和语气,秦风刹那间就明白了过来,心中不由腾起一阵暖意。 世上大部分人,不怕别人对他好,只怕对他不好。可秦风却恰恰相反,许是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受惯了旁人的白眼与冷落,注定的贱命贱骨头,他不怕别人对他不好,只怕别人对他好。因为对他不好的人,他可以理所当然地反击,而对他好的人,他却无力去报答。这世上最难偿还的,怕就是人情债了。 而当那人还是个女人,人情债变成了情债,如何还能还的上来? 一时间,秦风百感交集,沉默无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0章 最后一根稻草 面对着那温婉恬雅,笑靥如花的娇美脸蛋,秦风不由心头一热,脑海中的重重顾虑一时间便也想不到了。他本能向前跨出一步,抬手握住东方靓那凝脂般的小手,吞了口唾沫,喃喃道:“靓靓,你。。。” 未等他说完,东方靓微笑着摇了摇头,将手从秦风掌中抽回,不露痕迹地向后退了小半步。“别说,好么?你想说什么,我明白,可我不能听。从小到大,围在我身旁的男子,所图者无非是我这身皮囊与身份。我一早便已看透了,认清了。这么些年来,着实不曾与任何男子有与你这般亲近过。虽然我们经常会拌嘴或闹出些不快之事,但彼此相处得很纯粹,也很干净,其实我很喜欢这种感觉。甚至,那日你醉酒闯入我屋中,我也是因为太过羞窘才会对你那么凶,实不曾想过真要害了你的性命。” 秦风默然,低声应道:“我知道。” “那两年之约,看似是当时状况所逼,实则是我想给自己留一个机会。与其回去之后,将自己交托给命运,我宁可嫁给一个不算讨厌,且不掺丝毫利益瓜葛的男人。至少这段婚姻掌握在我自己手里。”说到这,东方靓泛起一抹苦笑,继续说道:“可惜,我们终究不是同一类人,若是有所坚持,只怕彼此都会失去得更多。你的英雄论,我终是无法接受。选择立刻赶回西域,对我们来说或许都是一件好事。所以,别留我,好么?” 情感的进展过程中,永远都会存在一层窗户纸,这层纸就是不同阶段的分水岭。秦风万没想到,东方靓主动将这层纸戳破了,更没想到,纸破的一日,就是他们分道扬镳之时。他的情感经历本就不多,这种局面更是不曾遇到过,又怎知如何处理?一时间,如鲠在喉,想说,却又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东方靓静静看着他,半晌后,忽地向前迈出一步,双臂主动环上秦风的脖子,如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印了一吻。就在秦风尚未反应过来时,她又重新退出两步,拉开了距离。“保重,我走了。” 说罢,转身便蹬上了马车,从车厢的窗口处向众人挥了挥手。“蛮儿,上车。各位,后会有期。” 蛮儿深深看了眼始终一脸傻笑的富贵,继而一声不吭地攀上车,这种场合下,他们这种下人甚至连道别的资格都没有。 清脆的鞭声响起,车轮滚滚,马车缓缓而行,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渐渐远去。不多时,便消失在了官道尽头。 看着手中的平安福,感受着唇上的余温,秦风闭上眼,只觉似乎少了点什么,心中空落落的。或许,这就是遗憾的滋味吧。平复了下心情,重新睁开眼后,秦风发现富贵依旧在眺目远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只剩下了傻,呆呆的。那模样,倒是与身后的莲七有几分相似。 “富贵,抱歉了。” “啊?”听到了秦风的声音,富贵立马回过神来,一时间却还有些摸不清头脑。“少爷,您说什么呐?” “昨夜,你与蛮儿说的话,我听见了。少爷我,欠你个媳妇。” “嘿。”落寞之色一闪而逝,富贵强笑道:“少爷,这就是小的的命,您道哪门子歉呐。小的常听茶楼的说书先生说啊,男女之事,就讲究一个缘分。有缘的话,便是隔了千里都能想见,若是没缘,面对面也会眨眼不见。小的一不偷,二不抢,三不作孽。老天爷不会总是这么折腾我的,说不得那天便给小的转运了。” “你倒是乐观。”秦风微微一叹,转向秦牧芸道:“姐,咱们回去吧。” 秦牧芸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舍不得了?” 秦风愕然,看着她的目光,顿时便明白了过来。他与东方靓之间那点事,作为过来人的堂姐怕是早就一清二楚了,只是不愿戳破而已。这事终究是个烫手山芋,秦牧芸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得顺其自然,置身事外。 既然知道了,瞒着也没什么意思。秦风苦笑道:“富贵都说了,姻缘天注定。若是有缘,迟早还会见面的,若是无缘还去强求,只怕害人害己。我堂堂秦家少爷,莫非还不如这狗才看得透么?行了行了,咱们回去。” “你能想通,那就最好不过。”秦牧芸颇为欣慰,颔首道:“成,咱们回去吧。” 四人当即蹬上马车,折回城内。不过秦风却未选择直接回府,马车路经碎锦街时,他便带着富贵和莲七下了车。一度很热闹的胡府,如今走的走,散的散,回的回,除了下人一如既往的多,主客已是所剩无几了,难免让人觉得冷清。加之东方靓才走,若是回了胡府,瞧见她曾经留住过的痕迹,心中反而难受。 故而秦风决定,还是逛逛街去,放松下心情。待晚些时候回去,睡上一夜,明日便向堂姐辞行,返回吴县。他有些想家了,更是挂念在家的父母,也不知他们最近过得怎样。此番去碎锦街,便是打算挑些礼物,出门一趟,若是空手回去,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莲七依然快乐地如小鸟一般,饶有兴致地四处张望着,对一切都感到无比好奇有趣。莲四的离去,甭看她依依不舍的,眨眼间便已忘了个干干净净。只要能留在秦风身边,即便全世界的人都离她远去,她也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快乐的心情。。。停不了。 对这点,秦风很是无奈。他与东方靓未必是两个世界的人,可与莲七绝对是永远都在一个世界,因为自己就是她的世界。很多家中养宠物的人都会有这种经历,在外遇见了腌臜事,垂头丧气地回家,门一开,立马就能见到与自己心情截然相反,那快乐无比,摇着尾巴的小家伙。 快乐是会传染的,忽略了富贵这个闷葫芦之后,秦风的心态在莲七的影响下,也逐渐开朗起来。三人在碎锦街转悠了一大圈,又寻了处酒楼用了个午膳,凡事瞧见不错的商铺,便要进去细细挑选一番。待实在累得逛不动了,秦风才决定打道回府。 三人皆是一身的包裹,从碎锦街一路溜达回胡府。行至门前,远远便瞧见了站在台阶上的秦牧芸。 “姐,你守在门外做什么呢?”秦风走上前,献宝似地提了提手中的包裹,笑道:“今日运气不错,淘了不少好东西,姐你先挑挑,看看有没喜欢的。” “小风,你总算回来了。”秦牧芸面色铁青地盯着秦风,肃然道:“出事了。” “出事?什么事?”秦风闻言一愕。 秦牧芸话不多说,转身便走。“你随我来。” 瞧这模样,还真是出事了呀!可堂姐身为堂堂防御使夫人,在这苏州府地界,能出什么事让她都觉得棘手的?秦风心中纳闷,便将手中的包裹又挂了富贵一脖子,快步跟上。 “哎哟,七儿,你帮忙再提几件,我。。。我喘不过气了。”富贵一声哀嚎,直呼救命。待莲七将悬在他脖子上的包裹一把提走后,富贵喘了几口粗气,忙赶不及地追了上去。“少爷,您等等我。” 秦牧芸将秦风一路带至胡府后宅,最终在那一排客房处停了下来。紧接着看着他,向房门努了努嘴。 这是做什么?秦风回头一看那屋子,立马回想起来,这是先前蛮儿所住的那间。不由好奇地问道:“姐,该不是她们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忘了带走吧?” “你进去看了就知道。” 秦风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本能地伸手推开屋门。此刻天色尚未暗下,屋中还算敞亮,他只一眼便瞧见了床榻之上,似乎躺了一个人。走上前去一看,秦风的心当即便落到了谷底。 “蛮儿?蛮儿这是怎么了?”紧跟着入屋的富贵一见床上躺着的人影,手中的包裹当即便稀稀落落地掉了一地,他飞也似地扑倒榻旁,惊道:“蛮儿,你醒醒,你别吓我啊。” 躺在榻上之人,正是分手才仅仅半日的蛮儿。上午还是活奔乱跳的一个人,此刻却发髻散乱,面色苍白如纸,闭着双眼沉沉睡着。她左臂处的衣袖已经没有了,臂膀处包扎着绷带,绷带上隐约可见一团殷红之色。 似乎听见了富贵的呼唤,蛮儿柳眉微微一皱,吃痛似地嘤咛一声,悠悠转醒过来。待瞧见榻边的富贵和秦风,泪水便“唰”地一下涌了出来。“秦公子。。。求。。。求您救救我家。。。我家小姐。” 深深吸了口气,秦风尽量将语气缓和下来,轻声道:“蛮儿,你莫要着急,究竟出了什么事?” 蛮儿目光中闪过一抹惊惧,泪水淌个不停,仿佛陷入了梦魇般,喃喃说道:“我们坐马车,沿着。。。沿着官道行了约二十里地,在小路口遇到了伏击,车夫。。。死了,小姐她,被掳走了。” “什么?”秦风闻言,大吃一惊。这可不是民风彪悍的北方,而是素有水乡之称的江南,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掳人?他不及细想,沉声问道:“对方有多少人?” “两人。” 区区两人?看来有组织犯罪的可能性可以排除了,莫非是从外地潜入苏州府的江洋大盗?秦风想了想,又问道:“你是怎么逃脱的?” 蛮儿正欲回答,忽然猛地咳了几声。秦牧芸见状,忙上前安抚道:“蛮儿,你别说了,先休息一下,余下的我来说。” 说着,她看向秦风道:“小风,蛮儿并非是逃出来的,而是那两个贼人,有意放了她一马。” 放她一马?秦风双眼不禁眯了起来。这不合逻辑!江洋大盗虽也有仁慈的时候,但绝不会在犯案的时候仁慈,否则“杀人灭口”这个词是哪里来的?更何况若是图财图色之辈,掳走东方靓固然合情合理,但蛮儿的姿色也决然不差,岂会有意放她? 秦风迅速感觉到了这事的不同寻常,沉声问道:“后来呢?” “据蛮儿方才所言,那个杀了车夫的蒙面贼人原是打算连她一并杀死的,不过在关键时候,另一个贼人则大喊了一声‘十三姑娘住手,且放她回去报信’,也亏得这一声喊,本是刺向蛮儿心口的长剑突然转向,在她胳膊上刺了一剑。”秦牧芸深吸了口气,道:“看来此事颇不寻常。目前,至少可以肯定一点,贼人之中必有一个女子。况且有意放她,乃是为了报信,说不得这事,还是冲着咱们来的。” 十三?以数为名,还是个女人?秦风的精神立刻紧绷起来,他豁然转头看向莲七。“七儿,你所认识的那个十三,现在在哪?” 莲七眨了眨眼,道:“十三应该是跟着三公子呢。” 那就错不了了!一个女子,以十三为名,出手这般利落,除了三哥的莲瓣侍女,还能是谁?东方靓与三哥之间毫无瓜葛,对她出手,唯一的原因只可能是为了张家复仇出气!至于那另一个贼人,除了那个尚且在逃的张扬,又能是谁?这是对他的恨却不能报,只得将仇报在他身边之人,要他好看呢! 秦风沉默片刻,问道:“姐,此事可通知官府了?” “恩,蛮儿回来之后,我便立刻派人前去衙门报官了,请知府大人马上发出文书,严令周边府县详细盘查来往行人。只是文书传到各处需要时间,只怕现在那两个贼人已经挟持了靓靓,出了苏州府地界。若是如此,天下之大便不太好找了。情况很不乐观啊,迟一日,靓靓便会多一分危险。若是她在大华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遭了,耀哥视靓靓重于性命,定不会善罢甘休,一旦月氏起兵,诸族必然响应,届时大华边疆狼烟四起,不知会死多少无辜百姓。” “我知道。姐,你不用担心,此事我自有主意。”秦风颔首,继而走到榻边,看着蛮儿道:“蛮儿,你安心养伤,无论如何,我定会设法将你家小姐安全救回。富贵,你就待这好好照顾蛮儿。七儿,你随我来。” 富贵目露感激之色,向秦风重重点了点头。 秦风带着莲七,一声不吭地出了房门,待周遭无人之处,他才沉声说道:“七儿,马上发出消息,通知苏州府各县千宗,严查此事,绝不能让贼人将靓靓带出苏州府。官府行动太慢,是靠不住的。现在唯有靠我们自己了。”说罢,他顿了顿,又道:“还有,立刻去王道全府上,通知下乌老大,让他将手下的人马全散出去,尽力搜查打探。白莲教。。。怕也未必全然可靠,事关靓靓安危,我赌不起。” “是,主人。” 夏荫儿的失踪,已让秦风感到了锥心之痛,距离疯狂只差一线之隔。如今东方靓又重蹈覆辙,被人掳走,便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秦风心中所剩不多的理智消失地干干净净,唯有炽烈狂躁和无尽的愤怒在不断蔓延。 三哥,一个苏州府对你就这般重要么?竟如此不顾兄弟情分。也罢,做兄长的无情,那就莫怪当兄弟的无义了!对方既然选择了对自己身边的女人出手,那便注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这次秦风不会再给自己任何退路。 被彻底激怒的毒蛇,再次吐出了口中的信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1章 暗流涌动(上) 这是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除了紧闭的屋门,四周墙壁上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只在那约莫五丈的房梁上,开着一个天窗。阳光透过天窗照射下来,方能给屋中带来几缕昏暗的光亮。屋子的造型颇为奇特,长宽与高度相比,仿若一根狭窄的烟囱。 屋内摆设极为简单,除了三张椅子,其余的家具是一件都没有,空空荡荡的。此刻屋子里正坐着三个人影,皆是五旬开外,面容略显沧桑,但目光矍铄,显然精神头都还不错。颇为随意的坐姿,却透着一股威严,且衣着华贵,穿戴一丝不苟,必不是什么小人物。 正对着大门坐着的那人,一身员外爷打扮,名叫方百川,乃是苏州府方家的当代家主。说起这方家,着实有趣,虽祖居苏州,可名声却是差得离谱,莫看家业不小,坑蒙拐骗,欺男霸女之事是无一不做。因长期买好当地官府,加之行事谨慎,难留把柄,故而百姓是敢怒不敢言。久而久之,坊间便给历代方家家主起了个不甚好听的诨号——方扒皮。 这诨号虽然庸俗,却实是贴切不过。方家主要产业都是些三教九流,上不得台面的,如赌坊,讼业,码头运输等等,甚至连妓院都有涉猎。当然,这妓院可不是青楼,而是俗称的“窑子”,纯粹的皮肉买卖,谈不得风花雪月。横行于苏州城中的地痞流氓,大多也都是方家养活,简直成了私家打手。说句无法无天,实不为过。 按理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祖上是这般德行,后辈又能好到哪去?可有趣的地方正在此处。自前代家主开始,方家似是忽然转了性子,非但那些欺民枉法的事再也不干了,甚至还摇身一变,成了苏州城有名的大善人。 修桥铺路,施粥救济来往流民,聘医定期免费诊疗赠药,但凡与民为善的好事,方家从不落于人后。自洗心革面之后,就连苏州府那些地痞流氓都在坊间消失不见了,而是被方家分配到了各个产业之中。 因方家产业大多不入流,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也鲜少会涉足与其竞争,故而与任何人都没有利益冲突。加之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了苏州城治安,故而无论是官府,还是百姓,久而久之,都只记得城中有这么一户低调行善的人家,旁的是再也想不起来了。 方家是真低调,低调到什么程度?就拿年过五旬的家主方百川来说,从生下来到现在,城中见过他的老百姓,加起来不会超过一百个。这是把根都扎在了府中,还能有比这更低调的么? 行事这般低调,而且又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按理说已没什么事值得方百川操心的了。可这会,他却浓眉紧锁,一副烦恼,踌躇的模样,看着对面坐着的两个亲兄弟。坐于他左前方的,名叫方百山,乃是他同胞二弟。坐于右前方的,名叫方百寒,乃是他同胞三弟。数十年来,三兄弟感情极深,且默契无比,任何事情往往都能不约而同地想到一块去。 可谁知,临老临老了,二弟和三弟却在一个问题上,产生了这辈子最大的分歧。这样的家庭会议,最近已开了不下十次,奈何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要让方百川如何决断?头疼呐! 方百川微微一叹,习惯性地说道:“还是那个问题,你们再商量商量,看究竟怎么做才算妥当?从爹将方家交到为兄手上开始,任何事情,都是咱们三兄弟一同决定的,此事也不例外,还是得尽快商议出来才是。” “这还用得着考虑么?”方百山淡淡一笑,道:“大哥,我方家立足于苏州府,业已不是一日一两日了,凭历代先祖留下的家业人脉,加之大哥这么些年的用心操持,在这苏州府,我方家若是论第二,有何人敢认第一?莫瞧那张鑫隆在苏州府有多嚣张霸道,若是大哥一句话,哼,他怕是一颗粮都别想运出城去。便是知府大人,若是与我方家为难,咱也有千百种法子,将他赶出苏州府。这块地方,咱们已混到头,您老了,糊涂了,您还不承认。您还一直以为这方家,还是您说了算?呵,如今除了两位叔叔,还有您那三房小妾之外,旁的人,您怕是已经使唤不动了。老陈,他早就是我的人了,我不让他进来,他能进来么?” “你!”方百川怒急攻心,粗重地喘息了一阵,这才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怒视着自己这唯一的儿子,恨声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做什么?”方煜面上的笑容消失了,冷冷回道:“我要救方家!” “救方家?方家有何难要你来救?” “爹。”方煜轻轻唤了一声,才道:“您还记得,一个多月前,我曾来寻你商议过的事么?”看着方百川一脸的茫然,方煜苦笑道:“我就知道,您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好,我便提醒提醒您。当初五公子初来苏州府,曾下令,苏州府千宗不得出借掌鞭于钱家车马行。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我便来寻你商议,是否要立刻去见五公子一面,可惜。。。您置若罔闻。” “那又如何?”方百川听他谈起正事,心中怒气稍缓,不解道:“你九叔一早不就传信来了么?将这五公子的底细都交代给了我们。他无非就是老大人一时兴起收的义子,无权无势,无根无基。他说什么,何必当真?” “你看,所以我才说您是老糊涂了。”方煜冷冷说道:“老大人是何等人物?他会一时兴起,收个义子就完事了?爹,您想得太简单了。五公子家居吴县,为苏州府辖下,与苏州城可谓近在咫尺,您以为,老大人会希望苏州城落入其他公子手中,阻碍五公子的成长么?这么些时日,老大人一声不吭,必然是有心考验。您以为五公子无权无势,无根无基?告诉您,老大人就是五公子的权势,就是他的根基!连这点都看不透,您说,您还怎么执掌方家?” 说到这,方煜的语气又冰冷了几分。“若是您当初听我所言,即便不予投效,起码也与他联络过,至少还能给方家留一条后路。张鑫隆出事之后,更是我等投效的大好机会。可惜,您是一拖再拖,一错再错!如今,我方家已是岌岌可危了,可笑尔等,还在商议是否该联系金陵三公子,留着命再谈投效的事吧!” “这算得了什么?”方百川不屑道:“以我方家在苏州城的地位,若想投效,任何一位公子都会欣然接纳,何必早早下定论,还非得选个最弱的。” “人最怕的就是没有自知之明。”方煜深深吸了口气。“如今便是想要投效,怕是也晚了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2章 暗流涌动(中) 方百川和方煜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并非一直都是如此争锋相对。说起来,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方百川很是以这个儿子为荣。 方煜自幼聪慧,机敏好学,小小年纪对人情世故便已看得很透。得子如此,乃是天大的幸事,方百川自然视他为唯一的,也是最合适的接班人选,尽心尽力地培养。可随着方煜年岁渐长,他越来越是叛逆。非但交托给他的事办得一团糟,甚至往往还与方百川的嘱咐反其道而行,存心想把这亲爹给气死。久而久之,父子两的关系便从最初的相亲相爱,转变成了如不共戴天的仇敌一般。 最近几年,方百川对这个儿子已是完全放弃了,便寻思着给他寻一房媳妇,早日成婚生子。这么一来,孙子便能代替儿子,成为他希望的寄托。虽说方家三兄弟情同手足,向来不分彼此,可问题是谁能没点自私之心呢?将方家交给两个兄弟的子嗣。。。方百川终究还是有些不太甘心。 当爹的,自认为已看清了儿子。殊不知在方煜心中,方百川对他根本就一无所知。 方煜的骨子里是个彻头彻尾的机会主义者,他从不会考虑风险问题,只要这机会所带来的利益足够大,他就会考不犹豫地去做。当然,与此同时,他也会想方设法地做出各种努力,将风险降到最小。他是一个赌徒,也是一个科学的赌徒。 方百川三兄弟这么些年来,为方家设定的发展路线,虽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在方煜看来,这些成果根本不值一提。若是由他当家,或许一两年内便可以做到。他曾在各种问题上,尝试性地与方百川沟通过,但可惜,一番尝试最终只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三个方家的掌舵人,根本就是食古不化,刚愎自用的老糊涂。 父子之间,彼此都不认同,唯一的结果便是方煜心灰意冷,从此只顾寻欢作乐,贪杯烂饮,家中的所有事情,一概不予参与。即便父亲主动交托给他的事,也是能拖就拖,能赖就赖,做成什么样子他才不管。反正这般谨慎拘束的发展,坏点事也没什么后果。说起来,这也算是一种抗议的手段,奈何。。。父亲始终难以理解。 但随着秦风来到苏州城,吴县休九的书信随后而至,得知了这位隐宗五公子的为人秉性,近期所做为一切的来龙去脉之后,方煜那颗沉寂许久的心,忍不住再次火热起来。他迅速认识到,这是个机会!于方家来说,包赚不赔的机会。 他曾为此寻父亲方百川谈过几次,奈何他压根不以为意。理由很简单,这秦风,虽挂了个隐宗五公子的身份,实则根本就是个一无所有的光杆将军。与其余四位公子相比,他太弱小了,弱小到几乎让人无法看见的地步。近在吴县的休九都不曾考虑投效他,更何况地位,势力还在休九之上的方家?父子两的几番商议,最终都是以不欢而散为结局。 从这时开始,方煜便认识到,方家若由父亲继续执掌,只怕非但再难发展,还有败落之忧。为了方家,架空这三个老家伙,已是势在必行之举,经过了一个多月的筹备,这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如今的方家,在几位堂弟的鼎力相助下,已完全落入了他的手中,方煜终于可以毫无顾虑地一诉心中所想。看着满是不认同的老爹和两位叔叔,方煜冷冷说道:“你们只看到了五公子的弱小,却始终不曾发现我方家可利用的契机。苏州府,由我方家一手掌控,若与五公子合作,进可以其名义染指金陵,退可以我方家实力固守苏州府。五公子是强是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身份,能为我所用。况且,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更能让人感激,五公子身边无人,我方家主动投效,那便是公子之下的第一人!五公子将来有多大成就,我方家便能有多大的利益。” “那也得他有能耐在这场游戏中胜出才行,凭他?可能么!”方百川丝毫不为所动,立时反唇相讥。“煜儿,为父为何迟迟不肯将家业交付给你,便是这个原因了。你行事太过激进,全然不顾后果。如你所言,五公子胜出固然是好,可他万一落败出局,我方家莫非也得跟着陪葬不成?” “为何要陪葬?”方煜自信满满,傲然道:“我对五公子可是信心十足,且不说他为人如何,光是他那幼子的身份,便已是占尽了便宜。因为弱小,故而谁都不会主动与他为难,局面越是瞧不清,五公子便越能浑水摸鱼。况且他入局这么迟,即便为了公平起见,老大人能不区别对待,照拂一二么?这一点,我看出来了,大公子和二公子也都看出来了,否则他们为何立刻放弃了各自在苏州城培养的千宗?老大人的本意,就是将苏州府交给五公子作为根基之地,只是不曾明说而已。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偏是你们三人视而不见。有老大人在背后站着,我敢断定,五公子绝不会是第一个出局的隐宗公子,老大人会给他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发展壮大,而我方家,也能随着五公子水涨船高,何乐不为?退一步说,即便他将来落败,以我方家的家业,大不了卷起铺盖走人,离开大华疆域,同样能过得自由自在,谈何陪葬。” 方百川起先还有些不太服气,可越听越是心惊,他发现自己似乎无法反驳儿子的这些观点,当即便有些泄气道:“这些话,你为何早不跟我说?” “早和您说,您听得进去么?怕是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会给我。” 方百川不置可否,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道:“这么说,你是打算带着方家,投效五公子了?” “我方才不是说了么,投效也得看时机的,方家不但错过了最佳时机,反而迎来了最差的时机。”方煜默然,长叹一声道:“方才来此之前,我收到消息,尚未归案的张扬,对五公子身边的那个姑娘下手了,不但杀了一个车夫,还将那个叫东方靓的女子,掳走了。” “什么?竟有这事?”方百川三兄弟闻言,当即便是一惊。 “现在你们知道了吧?为何我方才会说,方家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方煜深吸了口气,道:“若是方家早些投效,还有张鑫隆什么事?他跳不出来,即便跳出来,我们也能立刻将他按死。正因我们的不作为,五公子只能自己出手对付张鑫隆,一步接一步,最终导致了张扬不计后果的报复行为。九叔来信中是怎么说的?这位五公子可是个难得的痴情种,他行事做人毫无底线,旁人如何对他,他都能接受,唯有他身边的女人,是万万动不得的,那是他的逆鳞,碰了便是不死不休。若是那女子出了什么意外,爹,你觉得五公子会如何照顾我方家?” “他。。。他能如何?” “如何?”方煜吃吃笑道:“爹,您是真不记得了,还是怕记起来?西山镇魏家,满门被诛,那一百二十六条冤魂,就是咱们的前车之鉴呐。四公子能干出来的事,您当这位五公子便干不出来么?我已通知下去,方家产业立即歇业,所有人全部散出去尽力打探,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查到张扬落脚之处。那位东方姑娘,便是我方家的保命符,只求她千万要平安无事。否则。。。咱们全家便洗干净脖子,等着莲瓣侍女上门吧。” 说罢,转身便走。 ----------------------------- 方煜正在动用方家一切的力量,拼命在寻找一线生机。而此时此刻,他的保命符所面对的局面,却着实不太乐观。 东方靓是被人击晕之后掳走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悠悠转醒。后颈处仍有些酸痛,头脑也迷迷糊糊的,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过了许久,她才渐渐回过神,发现自己四肢都被粗麻绳捆地紧紧地,在她白皙的手腕和脚裸处留下了一道道红色血印。 她此刻是坐着的姿势,斜靠在墙角边。环顾四周,东方靓发现这似乎是一间屋子,只是并无窗户,仅仅在身后的墙壁啊!继续说啊!你若是求我,说不得我今日便会放你一马。” 东方靓却有些不知死活,到了这时,依旧高傲如常,臭脾气愣是不改,反而进一步讥讽道:“与你道歉,是我心中有愧,但不代表我瞧得起你。想要我向你这样的人求饶?你做梦!” “好好好!”张扬闻言,不禁仰天狂笑。“我已为你备下了十八般酷刑,今日便先用这鞭子当一道开胃菜,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啪啪啪”!接连不断的鞭声,当即便在屋内回荡开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3章 暗流涌动(下) 苏州城已乱成了一锅粥。 即便秦牧芸顾虑重重,并不曾向知府杭远山道明东方靓的身份背景,但仅凭防御使夫人的亲戚这一条,就足以让官府全力以赴地去寻找了。府衙只保留了三成人员用以应付正常运转,其余的捕快,皂吏,巡检全部被杭远山打发出城,以出事地点为中心,开始了四面八方的地毯式搜索。与此同时,县衙发出紧急公函,命苏州府辖下所有县城动员起来,一同寻找。 态度很诚恳,动作也很大,闹得到处都是鸡飞狗跳的场景。不过秦风对此却未报任何希望,原因无他,这一幕。。。太熟悉了。曾经的吴县县衙不也闹过这一出?结果呢?三个字,然并卵。 官府靠得住,母猪能上树!这样的大肆搜捕,除了给受害者家眷吃颗定心丸,其余的非但无用,甚至还有可能起到反效果。张扬那贼子虽然不甚聪明,可也不至于蠢到官府敲锣打鼓地走来,他还留在原地等着。以他如今的身份,早已是惊弓之鸟,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只怕跑得比兔子都快。 没有期望,自然不会失望,秦风直接忽略了官府的明处搜索,将寻人的希望完全寄托于暗处。 只是。。。两天过去了!情况依然不太乐观。 乌老大将苏州城周边的小弟全都散了出去,三百来号人,都是惯于行走江湖的汉子,寻道打探的本事自然是一流的。但他们除了在距苏州城西南方约六十里处的山道附近寻到了被卸下的马车车厢,暂时还没有其余的线索是有价值的。 莲七和王道全业已将消息散布出去,至今还没有任何百姓千宗给与回复。 这让秦风异常暴怒!他一向都是个极有耐心的人,对于藏在苏州府的这些千宗,他从未逼迫过他们投效自己。无非也就是在需要他们协助的时候,发道消息出去,愿意帮忙的是给他面子,他自然记在心底,迟早会有一份回报。不愿帮忙的,他也向来不会勉强。即便有心掌控苏州府,所做的也仅仅是踢走张家这个公然唱反调的绊脚石,给其余千宗铺上台阶。至于旁人愿不愿意走,还是那句话,不勉强。 但随着东方靓被人掳走,秦风除了方寸大乱之外,心中的杀意已再难抑制。对这群不知死活的蠢货,他已暗下决定,此番靓靓万一出了任何意外,除了王道全一家之外,整个苏州府千宗,包括妇孺老幼在内,他会让七儿去屠个一干二净。既然不能为他所用,那便留之无用,然后再由王道全负责帮他培植出一批完全听命于他的千宗出来。至于老头子会怎么想,同不同意,秦风已无暇理会,大不了一拍两散。 泥人尚有三分火,何况他秦风?小混混的思维逻辑最是简单不过,祸不及家人,你敢动我家人,我就弄死你全家。至于“冤冤相报何时了”,走上这条道,就不会考虑这种事。一个不起眼的小混混,与亡命之徒永远只有一线之隔,区别只在于是否被逼到了那个份上而已。很显然,秦风如今,已是没有退路了。 两天了,秦风始终坐在胡府偏厅之内,如泥塑木雕,除了偶尔喝上几口水,两日来都不曾进食。这般不吃不睡,按理说,本该是很虚弱了,但心中的愤怒与杀伐之气,似乎激起了他全身的潜力。肾上腺素的飙升,让他丝毫感觉不到饥饿与疲惫,他保持着一个姿势,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手心处,是那枚红色的护身符。 “靓靓。。。你究竟在哪。”每每想到东方靓此刻可能出现的各种遭遇,秦风便心如刀绞,时时处于煎熬之中。若是东方靓顺利返回了西域,或许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发现这个姑娘对自己有多重要。而此刻,他只剩下了深深的后悔,后悔当初顾虑太多,不曾尽力将她留下。若是她一直待在自己身边,这一切,或许永远不会发生吧。 一个从不信奉鬼神的人,此刻却在心中暗暗祈祷,上帝也好,神佛也罢,只求睁一睁眼,莫要让这悔恨,伴随他的一生。 ---------------------- 苏州府及辖下各县,都是一阵鸡飞狗跳的状态,唯有吴县,始终一片风平浪静。 知县郑有为当然也收到了苏州府的文书,于情于理自当配合上官。奈何他是过来人,这种场面,太熟悉了。和秦风一样,郑有为也压根不信靠县衙这些巡检捕快能起到什么作用。甚至他心中还觉得有些好笑,觉得知府大人着实有些小题大做了。 先前各县失踪了这么多妇女,动静闹得大些还情有可原,如今不过被人掳走一个而已,至于么?话说回来,这么多女人丢了,忙活许久仍是一个都不曾找到,如今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更不可能找到啦。 出于这种考虑,郑有为只象征性地让城门巡守仔细盘查来往行人,另组织了十来个皂吏,出城到处转转,帮忙搜寻。因县衙方面动静不大,故而吴县百姓压根不知有这么一回事,日子过得太平,安逸,且愉快。 同样愉快的,还有暂居吴县,整日无所事事的韩林。 既然收了秦风这个义子,韩林自然希望他有所成长,故而自秦风离开吴县开始,韩林的目光就几乎一刻都不曾离开他。身为隐宗宗主,他自然有渠道可以取得秦风的一手资料,在外的所作所为,用不了几天便会以书信的形式,出现在韩林的手中。 这个孩子,没有让他失望!起先,秦风初到苏州府时,韩林尚觉得他有些不务正业,过于胡闹。但当他麻利地解决了张鑫隆,得知了一整套计划流程之后,韩林心中只剩下了惊喜。他不得不承认,对于这个义子,他终究还是有些低估了。心机之缜密,目光之长远,手段之老辣,一切的一切,都完全满足了作为一个上位者所必须的素质。 孩子展现出了优越的天赋,当父亲的自然与有荣焉,为之高兴。另一个让韩林愉快的事,老四上门来看他了。 此番宋濂登门,主要是为了韩林大寿之事。 其实先前,宋濂已经来找过他了,不过是以“负荆请罪”的姿态而来,太湖魏家的事,韩林心知肚明,区区一个千宗香堂,他又如何会放在心上?何况宋濂这般识体恭孝,韩林自然满意多过不悦,更是不便过于苛责。为了让宋濂安心,也为了告诉他,父子之间并未因此事而产生嫌隙,韩林便主动将五十大寿之事,全权交托给他去办了。 这是一个信号,更是一份天大恩赐,宋濂自是欣喜若狂,当即便赶回浙江,全力操办此事。如今,诸事已定,为了避免引起官府注意,他将办寿地点就近定在了桃花岛上。此番前来,主要是向韩林报备一下,还有些细节问题,征询意见。 韩林身为隐宗宗主,大寿绝非小事,至少有资格前来贺寿的那批人,就绝没一个小角色。非但隐宗久不露面的诸位护法,长老,及莲瓣侍女会悉数到场,便是杀宗高层的那群怪物,显宗麾下的五大龙将军,甚至就连白莲圣女凌祺仙都会亲至贺寿。 皆时,天下白莲所有的精英都会齐聚桃花岛。韩林的寿宴,究竟会出现何等场面,只要想想,都会让人忍不住热血沸腾。而作为主办寿诞的宋濂,作为东道主,必然是要一一接待的,寿诞能为他带来多大的政治资本,简直无法估量,其利甚至比拿下一省之地还要丰厚。这么大一块饼,砸到了自己头上,他如何能不兴奋地彻夜难眠,全心全意地操办? 知道韩林平日喜欢手谈,宋濂一早便特意花大价钱收购了一副以黑白色玛瑙打造的围棋,一并带来了吴县。午膳过后一局手谈,终是韩林棋高一招,宋濂投子认输,场面尽显“父慈子孝”。 玩累了,两人又各自泡上一壶茶,对坐着闲聊起来,不知不觉间,便扯到了秦风身上。 “老四,小五你先前见过了吧?你觉得这孩子,如何啊?” “能被义父您看上,自然是不错的。”宋濂想也不想,便先奉上一句恭维,随后道:“小五虽还有些稚嫩,不过为人处世却是极为老道的,只要加以锤炼,用不了多久便能为义父分忧了。” “嗯,老夫也是这么想的。”韩林淡淡一笑,抚须道:“小五是怎样的人,老夫还算是比较了解,故而你也不用避重就轻。”说着,他微微一叹,似是有些恨铁不成钢。“行大事者,万不能轻易陷入温柔乡中。温柔乡,英雄冢,区区一两个女子身上,着实不该太过浪费精力。大丈夫何患无妻?你这五弟什么都好,偏就是那痴情的性子,只怕早晚会坏了大事。老夫,也很是无奈。” 韩林嘴上无奈,脸上那表情可甭提有多自豪了。宋濂这般精明的人,如何瞧不出来?当即便笑道:“义父,您也无需担忧。痴情便是重情,算不得什么缺点,孩儿反而觉得,这恰恰就是小五的赤子之心,很是难得。身居高位之人,过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生活,不知不觉间,便不知情为何物了。小五这样,孩儿觉得挺好,至于坏事。。。呵,有义父您在,又能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老夫年纪大了,还能顾着你们多久?这隐宗,老夫迟早是要交托给你们兄弟几人的。”说到这,韩林目光微微一闪,不经意道:“往后,你们还当更加同心协力,壮大我教才是。至于小五么,既是幼弟,你们几个当兄长的,平日里也当多爱护照拂一些。” 宋濂闻言,当即便从椅上站起,向着韩林深深一揖,恭声道:“义父所言,孩儿铭记于心。” “好好。”韩林老怀安慰,抬手示意道:“坐坐,自己家中,无需这般多礼。” 宋濂才堪堪坐下,院门被人从外推开,莲九跟着莲一快步走了进来。 “你们不是买菜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韩林斜睨了一眼,开口问道。 “老宗主,出事了。”莲九如只兔儿般蹦蹦跳跳地来到两人身旁,急忙道:“方才我与一姑姑上街,收到了一封苏州城传来的书信,说是出了大事。”说罢,暗暗朝宋濂递了个眼色。 “苏州城传来的?”韩林闻言一惊,心底便觉有些不妙,忙道:“可是小五出事了?” 莲一当即从腰间取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书信在此,主人请过目。” 韩林一把抓过书信,撕开火漆,将信纸展开后细细看来。那面色,便如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天色一般,越来越沉,越来越黑。直到全部看完之后,他忽然抬手过头,一巴掌狠狠拍向桌面,接着横向一扫,将满桌的茶壶,茶碗尽皆扫落在地。他须发皆张,对着信纸怒目而视,沉声喝道:“畜生啊!这个逆子是想气死老夫么?” 宋濂被他吓了一跳,待听闻“逆子”两个字后,他好奇心立刻便抑制不住了。“义父,究竟出了何事?” 韩林现在哪有心情搭理他?只一个劲的抚着胸前,口中不断喘着粗气。 一见自家主人问话,莲九便小声回道:“主人,是张鑫隆之子张扬,将五公子的女人掳走了。。。据说,据说参与此事的,似乎还有十三。” “十三?”宋濂闻言一惊,本能便道:“不会的!三哥绝不会干出这等事来。” “什么时候了,啊?”韩林似乎成了一支被人点燃的炮仗,抓着信纸往桌面上一拍,怒道:“信都来了,苏州城传来的!莫不是方家活腻歪了,敢来诓骗老夫?事实俱在啊老四!到了这会,你还想为那个畜生开脱么?” 宋濂二话不说,也顾不得是否孟浪,立刻从桌上拿过书信扫了一眼,面上当即就是一副震惊的模样。可那心中。。。却已是乐开了花。 三哥隐忍的功夫那可是出了名的,若非如此,当初二哥怎会掉以轻心,在金陵被他在背后狠狠捅了一刀。一个如此能忍的人,怎会干出这般鲁莽无稽的事来?宋濂是真的吃惊,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可眼前的书信不会假,苏州城千宗绝没有胆子谎报,这么看来,事情似乎又是真的。 掳走一个女人。。。顶个屁事!这根本就是损人不利己。以三哥的城府,绝不会干出这等事来,只怕是十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自作主张干出来的。如此,方能解释得通。 刹那的功夫,宋濂已将整件事分析了个七七八八,心中有了底,面上也渐渐冷静了下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4章 死神来了 气氛很沉寂,韩林暴怒之下,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他霉头。 过了许久,韩林缓缓起身,一声不吭地折回了房内,留下三人面面相觑。不多时,他又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柄不起眼的长剑。 “义父,您这是?”宋濂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韩林走回自己的椅子坐了下去,那长剑就横躺在他双腿之上。沉默了片刻,他开口问道:“听闻,老三近日似乎纳了一房妾室?” “是的。”莲一颔首答道:“连潇潇,秦淮六绝之一,号‘词绝’,乃是不可多得的才女,备受金陵富家公子的追捧。据说三公子对其一见倾心,费尽心力才终于抱得美人归。半个月前才纳聘收入房中,现在怕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嗯。小五的女人失踪已有两日,音讯全无,即便老夫立刻下令老三放人,怕也是来不及了。故而这个女人,老夫权当她已经死了。既然如此,那便一报还一报吧。”说着,韩林将手中长剑递给莲一,淡淡说道:“十七,十八正在宿县,你立即将她们两人调来,随你一同前往金陵。当着老三的面,持此剑,将那名唤连潇潇的女子,就地格杀!” “主人。。。这。。。”莲一似乎有些犹豫。 宋濂目光微微一闪,也跟着劝道:“义父,如此怕是不妥。三哥此番虽有些糊涂,犯下大错,但。。。毕竟不曾坏了规矩。那个东方靓与小五虽关系密切,却并非已然纳聘的妻妾,不曾订婚,更不曾成婚,于情于理都还只是一个外人。义父您为了一个外人,如此大动干戈,只怕三哥也不会心服的。” “就是嘛,老宗主忒不讲理。”莲九与宋濂心意相通,自是明白自家主人在打什么算盘,也立刻帮腔道:“三公子一不曾坏了规矩,二么,此事恐怕也未必就是三公子指使的,可能是十三自作主张呢?若是如此,您岂非是冤枉了三公子?即便碍于您老人家的权威,三公子嘴上服了,心中也定然不服的。再说了,他如今与那连潇潇如胶似漆,如何舍得她命丧当场?万一命十三奋起反抗,岂非徒增烦恼,坏了父子情分么?” 一番看似娇憨的嗔责,其歹毒之意已是昭然若揭了。奈何韩林此刻正是火上浇油的时候,哪里还管得了这些? 他当即冷冷一笑,紧盯着宋濂,一字一句缓缓说道:“规矩?老夫的话便是规矩!冤枉?那更是可笑!老夫当初将莲瓣侍女赐下时,已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你们五人,你们和莲瓣侍女名为两人,实则一体。不论任何时候,她们的所作所为,就是你们的所作所为,她们的决定,就是你们的决定。她们需要负责的事情,你们也得跟着承担!管不好自家的狗,便要承担管教无方的后果,这畜生有何面目喊冤?正因顾念父子情分,老夫这才只要那连潇潇偿命,否则。。。哼!” 说罢,他深深吸了口气,道:“小一。” “主人。” “按老夫说的去办。”说到这,韩林目光中豁地闪过一抹杀意,淡淡道:“若是老三与十三胆敢反抗,格杀勿论,夷其族。” “是!”莲一领命,意味深长地看了宋濂与莲九一眼,这才提着长剑转身出了院门。 这可真是风云突变,看来此番前来吴县,那是来对了,否则如何能看到这出好戏?宋濂与莲九对视一眼,心中默契一笑。反抗?三哥怎么可能反抗?他没有这个胆子,不!任何人都没有这个胆子。莲瓣侍女,是他们兄弟五人的根本所在。这一代的三十六片莲瓣侍女,加上上一代没有被杀宗回收的莲一,共三十七人,老爷子只赐下了五片,换言之,还有三十二片在他手中掌握着。以一敌三十二。。。这个世界没人可以做到,反抗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除非三哥傻了才会反抗。不过在宋濂的心中,多少还是希望他能傻一些才好。 -------------------------------- 苏州城,胡府。 东方靓失踪,已有五日了。秦风依然在偏厅坐着,不吃不睡,不言不语。期间,秦牧芸前来劝过了多次,得知消息的曹齐也赶来探望过他两次,甚至连富贵都暂时抛下了已见好转的蛮儿,赶来偏厅守着他。可无论谁来,秦风依然纹丝不动,手中的护身符他已看了成千上万遍,似乎却如何都看不够,目光始终舍不得挪开分毫。 秦牧芸无奈之下,便只得传信回吴县,通知秦臻夫妇赶来苏州城,盼着当父母的能劝解得动他。不劝不行啊!再这么下去,只怕还没得到东方靓的消息,秦风便要耗光心力,先走一步了。甭看他现在精神还撑得住,可那面容,已是憔悴地有些灰暗了。 “主人,主人。”莲七从屋外一路小跑而来,凑到秦风身旁,小声说道:“方煜求见。” “。。。”方煜?谁?不认得。秦风木然地想着,对会客之事,毫无兴趣。 “主人,是苏州府千宗舵主,方家如今的家主,方煜。” “。。。”那又怎样?一个将死之人,不见。消息依然很顺利地传入耳中,经过大脑一番木然地排查之后,发现毫无价值,历时成了废物又排了出去。 莲七却不气馁,继续说道:“主人,方煜说,他似乎已经打探到了东方姐姐的消息。” 什么?靓靓有消息了?大脑立刻自动排查出,这是个极端有价值的消息。木然的秦风忽地眼睛一亮,身子也跟着颤了颤。只是久未转动的脖子似乎有些僵硬,他缓缓转向莲七,不敢置信道:“七。。。七儿,你说什么?” “方煜求见,他说方家打探到了一些消息,该是和东方姐姐有关的,求见主人。” 这次听清楚了,秦风豁然起身,道:“他人在何处?” “就在府外。” “快快带进来!” 不多时,方煜便在莲七地带领下,步入了偏厅。此刻的他,早已不见当初的俊雅悠闲,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还有几分狼狈之色。说起来,这些日子除了秦风之外,最操心的恐怕就是他了。为了挣回一条活路,方煜最近是头发都快愁白了,亲手操持着方家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井然有序地于附近各府县镇一一排查,同时不计代价地派人驻守,等候。 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个派驻在杨巷镇的眼线传来消息,发现了一个胖和尚入镇采办生活物资,那和尚的五官,与画像上的张扬极为相似。两人便偷偷尾随而去,最终确认那和尚暂居在一处荒废的林场。 这林场位于杨巷镇东北方约十里处,原是一个叫傅郡山的乡绅名下产业,故而便叫作郡山林场。前些年据说发展地很是不错,可最近两年,不知怎么的,渐渐荒废了,如今几乎已成了一片荒山,只余下几间当初存放木材的库房。而这容貌酷似张扬的和尚,便暂居其中一间库房之中。 两名眼线觉得蹊跷,却也不敢断定,毕竟游方和尚大多都是穷鬼,没有多少钱财入住客栈,偏是性格又孤僻喜静,在山上寻一处荒废的库房暂住。。。合情合理。可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一个机会,方家可是承诺过的,只要能找到那该死的张扬,便能得到足足一万两赏银,不赌白不赌。赌输了,大不了空欢喜一场,横竖没什么损失,可若是赌赢了,他哥俩这辈子都吃用不尽了,当即便把消息传了回来。 收到消息的方煜只在心中略一衡量,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胡府。不是他不想确认,一来一回的,至少又得耽搁一整日的时间,若是那姑娘在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意外,谁担得起这个责任?横竖他方煜担不起。故而他便决定将确认的机会,直接交给秦风算了,只要消息属实,方家便是立了一大功,即便那姑娘出了意外,秦风也绝不至于再将方家赶尽杀绝。 也真难为他了,这个时候,还有余力动小脑筋。总之秦风是没那心思了,当方煜将消息说完之后,秦风立刻向他确认了郡山林场的具体位置,随后带上莲七直奔马厩,骑上两匹快马,一阵风似地向金门疾驰而去。 ----------------------------- 五天,如修罗地狱般的五天,东方靓撑地实属不易。 她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遇到这些天来,那源源不断的折磨。她的衣裙几乎完全被抽破了,皮肤上处处可见鞭痕。她的右臂已经被棍棒敲地骨折了,原本那一双青葱玉手,在刑具迫害下,业已红肿不堪。如今的模样可谓遍体鳞伤,惨不忍睹。但深入骨髓的高傲却始终不允许她向眼前这个卑贱的男人低下头颅。 整整五天,她没有吃上一口饭,没有喝上一滴水。时至今日,她再也撑不住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逐渐流失,或许明日太阳升起之前,她就能获得真正的解脱。对于死亡,她已失去了基本的恐惧,反而隐隐有了一些期待。 “啪”,一碗薄粥丢在了东方靓面前。刚啃完一只烧鸡的张扬随手用袖子抹了抹油腻腻的嘴,面对眼前这个女人,他丝毫没有半点怜悯,目光之中依旧是冷漠与仇恨。“怎么?还是不肯吃?你可考虑清楚了,以你现在的状况,再不吃东西,怕是活不过今天的。” 东方靓挣扎着挪了挪身子,将脖子高高地扬起,如天鹅般,一如既往地表现着她的高傲与倔强。“懦。。。懦夫,才会怕死。” “呵,我看,傻瓜才不怕死吧?”张扬冷冷一笑,寻来一张破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随后嘲弄道:“女人,永远都是说一套做一套。我承认,我怕死,我就是你口中的懦夫,你瞧不起我,我认了。可那秦风莫非不是么?他不怕死?告诉你,他一样是懦夫!可你呢?还不是整日与他眉来眼去的,厮混在一起?” “他。。。”东方靓本能地便想给他顶回去,输人不输阵,她早已打定了主意,断气之前绝不向张扬妥协,便是口头上,她也不愿吃亏。可话刚刚出口,随后便是一窒。月氏人什么事都敢做,唯独昧着良心的事,干不出来。秦风是什么样的人,东方靓心知肚明,此刻即便有心为他辩护两句,奈何张扬所言属实,她又如何辩驳得了?只得闭上双眼,不去搭理。 胜了一阵,张扬心情大好,继续说道:“怎么?你真打算寻死,一口都不吃么?” 见东方靓不搭理自己,张扬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目光微微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笑道:“也罢,玩了这么多天,虽然解气,却也累人得很。你想要解脱,那我便给你解脱。人想死,谁能拦得住呢?不过我有言在先,心中这口气,我还没完全出出来,故而你也别指望死了便能一了百了。” “。。。” “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么?这些天来,我为何只对你用刑,却始终不曾占了你的身子?” 听了这话,东方靓不由微微一颤。这细微的抖动,却没躲过张扬的目光,他笑地更欢了。“因为我明白,如果一开始我便这么做,只怕你会一心求死,根本不可能坚持到现在,仅仅用你的清白,可换不了我这口恶气。不过这些天来,我气也出得差不多了,横竖你也坚持不到明日,我便要好好享受一番,免得浪费了。” 说着,他泛起一抹淫笑,继续说道:“你以为这就完了?不会,不会!你边我出够了气,可秦风那小畜生,我还没出气呢,故而你还有最后的利用价值。等我今夜玩够了,明日便会带着你的尸首返回苏州城。我真的好期待啊,你那不着片缕,一丝不挂的尸首出现在眼前时,不知那秦风会有何等感受?哈哈。” “你。。。你无耻!”东方靓绝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心肠竟然如此歹毒,就连死后他都不肯放过自己。一时间,气得瑟瑟发抖,心中的不安,也在不断扩大。她怕了!她可以无视生死,却做不到无视自己的清白,更加难以想象,自己死后还要遭受到的那种折磨。 “无耻?说得好!我这就让你亲身体会下,我究竟有多无耻!”张扬豁地起身,灼热地目光紧盯着东方靓那凹凸有致的身段。衣不蔽体,唯有一些重要的部位因尽力遮掩,以致尚有完整布料,如此一来,却更显几分诱人。 张扬的气息渐渐粗重起来,强忍这么多天,终于等来了最重要的正戏。一想到眼前这个高傲无比,却丝毫没有反抗能力的绝色女子能任凭自己予取予求,他便兴奋无比。当即便不管不顾地向前一步,弯腰去扯东方靓的衣衫。 “不要!” 一声惊呼的同时,“砰”地一声巨响自张扬身后传来,大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 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秦风那张犹如索命死神般的凶狠脸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5章 抢救一下 命莲七踹开大门的一刻,秦风便明白过来,自己有些太过冲动了。 贸然闯入,极有可能导致走投无路的张扬狗急跳墙,威胁到东方靓的安全。奈何这仓库着实太过封闭,除了两扇小天窗外,在外压根看不到屋内的情况。秦风本还打算考虑一番,琢磨出个较为稳妥的营救方式,奈何东方靓的一声惊呼,历时让他有些乱了方寸,满心只有将她赶紧救出来的想法,其余的,已是无暇多想。 张扬果然没有让秦风“失望”,当大门被一脚踹开,瞧清楚门口站着的人影时,他丝毫不曾考虑,飞快地架着东方靓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横挡在自己身前,同时从腰间僧袍下抽出一柄明晃晃地匕首,锋利地刀刃!” “我张家世居苏州,祖上便已入了白莲,成为百姓千宗。千宗壮大自身的最好机会,向来便是历代隐宗公子争权夺利之时。三公子既取金陵,江南之地迟早会在他掌控之中,我张家投效三公子,本就是合情合理之事。与你五公子之间,虽立场不同,却并无仇怨。而你呢?出手竟这般阴险毒辣,一举将张家置于万劫不复之地。我爹如今已是在劫难逃,迟早也得挨上一刀。这一切,都是你造的孽!如今,事态已成定局。其余的,追究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但我心中偏就是恶气难平。” 张扬恨意满满地说完,随后便道:“这第一个条件,你得让我出了这口恶气。” “你要如何?”秦风满脸的不耐烦,他现在心中只想快些救回东方靓,哪来的心思听这贼子长篇大论。 “呵,再是简单不过。”张扬森然一笑,道:“我要你跪下,向我磕十个响头,以表现你的忏悔,以慰我即将受刑的爹,在天之。。。” 一个“灵”字尚未出口,只见秦风二话不说,“啪嗒”一下便双膝落地,双手支撑在身前,一本正经地向张扬磕起头来。口中还煞有介事地数着数。“一,二,三。。。” 这般利落干脆?不对啊!明明是要借此羞辱他的,怎的自己就没感到丝毫的宽慰与快感?不是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么?这。。。这厮的黄金在哪呢?妈蛋!就是个泥腿子也不会这般没有自尊可言,说跪就跪,说磕就磕了?亏你还是个秀才老爷,亏你还是隐宗的五公子!呸!那一副没脸没皮,没羞没臊的模样,让张扬久久回不过神来。 “不。。。不要。”东方靓已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口中喃喃低吟着,泪水“唰”地便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女人,永远都是感性的,也是盲目的,眼前的一幕对东方靓来说,实在太过震撼。她在西域长大,见惯了流血不流泪的汉子。这些,那坚定的目光便已让东方靓肝胆俱裂,她如何看不出来,秦风这是要动真格了。 将目光从张扬脸上挪开,重新与东方靓四目交接,秦风忽地展颜一笑,喃喃道:“靓靓,答应我,好好的活下去。” 仿佛再次应证了韩林对秦风的评价,他对旁人狠,对自己更狠。 只见秦风笑容一收,面上厉色一闪而逝,骨子里的狠劲再次爆发出来。他双手反握着匕首手柄,双臂猛然一收,“噗”地一声闷响之后,刀刃已完全没入了心口之中。随后,整个人犹如将倾大厦,极为悲壮地缓缓仰面而倒。 “不!”极度的悲痛冲破了喉间的拥堵感,东方靓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紧接着便觉得肩上一松,身子软软地瘫在地上,就此晕了过去。 张扬也吓傻了,他没想到秦风竟然对自己都这么狠,心口一刀,说插就插,甚至不给他多少反应的机会。待回过味来时,人已倒下,一切都晚了。 完了,完了啊!秦风一死,整个隐宗怕都不会放过他,天下之大,他还能躲去哪里?张扬是肠子都要悔青了,千不该,万不该去赌那一时之气。如今大错铸成,心慌意乱之下,他只想尽快离开逃离这个鬼地方。 他步子迈地很快,但忽然出现的一只粉嫩的手掌速度更快,堪堪走出屋子的张扬只觉后颈一酸,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 “主人,主人。。。”莲七一脸的梨花带雨,已是哭成了一个泪人。她方才就想进去救人,但又不敢违背秦风让她埋伏在门口的命令,心中煎熬无比。好不容易等张扬送上门来,打晕了他。回头一看秦风的模样,莲七只觉天都快要塌了。脑海中一片空白,四肢冰凉,傻愣愣地站在远处,一个劲地抹眼泪。 “别。。。别哭了。。。赶紧,赶紧救我啊。。。” “啊!”莲七一见已经“阵亡”的秦风微微动了下,不由惊喜交加。“主人,您还没死?” “还。。。还能。。能。。。抢救一下。”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最后这句话来,秦风双眼一翻,紧跟着晕了过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6章 烦恼 人在濒死时,会有什么感觉?大多数人一辈子也就能体验一次。不过对于秦风来说,这是第三次了,说句经验丰富,驾轻熟路绝不为过。 整个人轻飘飘的,意识间于模糊与清晰之间,仿佛如梦境一般。一切都如此理所当然,可却缺乏基本的逻辑。记忆似乎成了一面被打破的镜子,碎片不断在眼前飘过,前世,今生,仇人,爱人。。。他成了一个毫无关系的看客,没有实体,也无法控制四肢,保持着麻醉状态,看着曾在自己生命中,出现过了一幕幕电影片段。 秦风对时间已失去了感知,究竟看了多久,他不知道。似乎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又似已过了千万年。 直到这一成不变的世界,最终出现了细微的变化。电影谢幕了,所有光线紧跟着消失,他重新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模糊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最直接的感觉便是一个字——疼! 真特么疼啊! 本能地睁开眼睛,一抹光亮射入眼帘,周遭的一切是如此的模糊,像是带了一副度数超高的眼镜。三四个呼吸之间,眼镜度数不断调整,最终与眼睛完全契合,渐渐清晰起来。房梁是如此的熟悉,这是他位于胡府后宅的客房。 认清这个事实之后,所有记忆,刹那间便一股脑地从心底浮现出来。 看来,是赌赢了啊! 是的,秦风赌赢了,这是一场豪赌,赌注便是他的性命。当张扬要他自戕之时,秦风在瞬间便想到了应对之法。先前在吴县时,为了嫁祸钱正鹏,他曾冒险在自己胸前刺了一刀。那一刀完全可以说是胡来,险些要了他的小命。所幸上天护佑,刀锋距离心脏差了半寸有余,他最终活了下来。同时,换来了一道此生再难抹除的伤疤。 生死一线!为了取信张扬,秦风唯有在这伤疤的部位,再捅一刀,若是角度相差不大,那他依然有机会活过来。事实证明,他赌对了,成功了。那令他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就是他活着的最好证明。 回过神后,秦风微微撇过头,顿时便瞧见一个人影正坐在塌边,瞪大着一双略显妩媚的双眼,小嘴微微张开,满是惊喜的模样。 “娘?”秦风一愣,赶忙又看了四周一眼,确认是在胡府,他才松了口气。 在他身旁的的确是秦夫人。这一幕实在太熟悉了,简直与他穿越之后看到的第一眼完全一样。故而让秦风不自觉地产生了一种怀疑,莫不是游戏回档了?好在,房间布局不同,这里是胡府,不是吴县的秦府。 “风儿,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娘了。”秦夫人赶忙抓起秦风的手,生怕他跑了似的,俏目历时便浮上了一层晶莹。“你这死孩子,怎的这般胡来?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竟又弄成了这副模样,你想让娘担心死不成?” 在这个世界上,能给他亲人的温暖,不求回报,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就是眼前这个女人。瞧着她嗔怪苛责,却又无比心疼的模样,秦风心中暖暖的,眼睛也不由渐渐湿润起来。“娘,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秦夫人不断低吟着,重复着。后怕,喜悦,心疼,庆幸。。。心中滋味复杂难明,泪水流得更凶了。 秦风努力地抬起手,为她拭去泪水。“娘,别哭了,孩儿。。。瞧得难受。您再哭下去,我怕是也忍不住了,可我这伤。。。着实哭不得。” “好,娘不哭。”秦夫人生怕秦风牵动了伤处,忙取出丝帕摸干了眼泪。平复了下心绪,这才关切地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疼。。。”秦风说罢,一阵龇牙咧嘴。 瞧他这有些做作的模样,秦夫人不由破涕为笑,板起脸,没好气地嗔怪道:“你还知道疼?知道疼还扎自己这么凶?” 秦风笑笑,不说话。他。。。他是真疼啊! 秦夫人左顾右盼一番,见房门紧闭,忽地凑近秦风,小声道:“那孩子,娘见过了。” “谁。。。谁啊?” “靓靓啊。”秦夫人说着,暗暗抬起右手,给儿子递了个大拇指。“真瞧不出来,你这孩子竟有这般本事。几个月的功夫,便搭上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她脸上虽落下了一些鞭痕尚未痊愈,不过娘看的出来,那小模样可是一等一的,便是那些教坊司的官宦小姐怕都比不上。说来也奇怪,如你爹这般严肃木讷之人,怎会生出你这么一个八面玲珑的小混蛋。” 秦风一听便乐了,打趣道:“得了吧,我可比不上我爹。严肃木讷算得了什么?不声不响地便娶到了天下间最美丽的女人,这才叫高明!与爹比起来,孩儿尚不及万一。靓靓虽说颇有姿色,不过跟娘您比起来,着实不够瞧呐。” “臭小子,尽会逗娘高兴。”秦夫人又是一阵娇嗔,不过那目光中的喜色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的。 这话,秦风还真就不是逗她。东方靓五官精致,尤其带着一些白种人血统,导致立体感极强,以相貌来说,秦夫人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不过自己这老娘,秦风可了解得很,她虽曾是尚书府千金,优雅与修养早已经修炼到家,但骨子里却是个内媚的女人。举手投足,一颦一笑皆会不自觉地展现出一种诱人的媚态。当她蓄意地挑弄旁人,配合上在教坊司锻炼出的外媚技巧,其风情已非万种可以衡量。 至少秦风和他爹秦臻,就绝对驾驭不住,一个照面便会败下阵来。这爷俩,向来都是被她吃得死死的。从这方面来说,东方靓与她比起来,便如稚童一般,完全是被碾压的状态。 笑了一阵,秦夫人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不禁又沉了下来。她看向秦风,严肃地问道:“风儿,你老实告诉娘,对靓靓,你是个什么想法?” “什么。。。什么想法?”秦风佯装不懂。 秦夫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干脆挑明了直说。“你想不想娶她?” “这个。。。”秦风闻言一窒。 东方靓的失踪,让秦风彻底明白过来,这个女人对自己的重要程度。想不想娶她?毋庸置疑,当然想了。问题在于。。。他不由苦笑道:“想又有何用啊,那也得人家也想嫁我才行。” “以前怎样,娘不知道。”秦夫人凝视着秦风,道:“不过打从你被救回胡府之后,娘看的出来,靓靓一颗心怕是已全部在你身上了。你若是想娶,娘可以向你担保,她必然愿意下嫁。只是。。。摆在你们面前,尚有两道难关。” “什么难关?” “第一,是靓靓的身份。”秦夫人叹了口气,无奈道:“娘挺喜欢她的,也乐见你们成事。不过你爹,顾虑重重啊!靓靓是月氏王族,身份高贵,故而她的婚姻涉及的方面,太过复杂。你若想娶,她必肯嫁,只是她家中。。。怕是不会同意的。况且,你爹当年既然选择了离开西域,定居大华,从内心来说,他也不希望你再与西域扯上什么瓜葛。总而言之,你若打定了主意,认定了她,在你们前方注定会有一条充满坎坷的路。娘。。。不想你今后太辛苦。” “娘,我明白。”秦风微微挪了下身子,重新躺好,目光直视着房梁。想了片刻,喃喃说道:“靓靓的婚事,堂姐一早便已告诉过我了。也正因为这方面的考虑,故而。。。靓靓选择回去西域时,我不曾挽留。谁的一生,没有遗憾呢?可是自从靓靓出事之后,我才发现,她对我真的很重要。若是她同样重视我,些许困难,孩儿愿意去尽力克服。” “嗯。”秦夫人看着秦风坚定的目光,欣慰地点了点头。“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娘当然愿意支持你。至于你爹那边,无须担心,娘自然会寻他去谈,这都不是问题。现在最大的一道难关,还是出在你身上。” “我?”秦风愕然,他有什么难关? 秦夫人面色渐渐复杂起来,犹豫了片刻,才道:“风儿,你。。。已经忘了荫儿了么?” “荫儿?”秦风摇摇头,想都不想便回道:“怎么可能会忘了她?娘,荫儿是孩儿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改变。” “那你。。。便不能娶靓靓。”秦夫人深深吸了口气,道:“风儿,娘告诉你,荫儿还活着。” “什么?”秦风大吃一惊,本能便要撑着起身,不想动作太大,一下子扯到了胸前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那纯白的绷带,缓缓渗出一抹殷红之色。 秦夫人同样大吃一惊,忙扶着他重新躺下,急道:“风儿,你别乱动啊,伤口又裂开了。” “娘,娘。”秦风此时哪还顾得上什么伤口,他一把抓住秦夫人的右手,满是希冀地问道:“您怎知荫儿还活着,可是有了她消息?” “没有。”秦夫人怕他再有所动作,不敢再吊胃口,忙道:“是柳大娘,前些日子来了一趟秦府。她说那日上午,收拾屋子时,在几处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许多宝钞,都是用布帕小心包好的。而那些布帕,都是荫儿曾经用过的。” “您是说。。。”秦风激动了,却又不敢相信,整个身子都不自觉地轻轻颤动起来。 “换言之,这笔钱定然是荫儿一早留下的。”秦夫人却很冷静,细细分析道:“荫儿若是突然被人掳走,何以会留下这些钱财?可见,她的失踪绝非意外,恐怕。。。是有预谋的故意消失。” 故意消失?为什么啊!明日他就要去柳家提亲了,为何前一夜她要选择离开?莫非。。。莫非荫儿的离开,是为了不想嫁他?夏荫儿与柳大娘感情有多深,秦风心知肚明。此刻一想到她宁可舍下了与柳大娘之间的牵绊,也不愿意嫁他,选择一走了之。秦风便不由面若死灰,心口一阵剧痛。那不是伤口,是真的心在痛。 他面色的细微变化,秦夫人敏锐地注意到了,当即便在秦风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扣了个脑瓜。没好气地说道:“你这孩子在瞎想什么?荫儿对你有多好,你莫非感觉不到?她的离开,绝不可能是因为你。娘推测。。。怕是她家中出现了剧变,不得不回去。” 是啊!情感之事,当事人最能体会出来。荫儿对自己的态度,分明已是情根深种,如何会说走就走?被人点醒,秦风又立刻激动起来。“娘,不是说荫儿已父母双亡了么?她哪还有家?” “有!娘问过柳大娘,荫儿父母的确已经不在了,不过在霸州老家,她还有个兄长健在。”秦夫人想了想,继续说道:“俗话说的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荫儿既然嫁入了柳家,便是柳家的人,若是娘家有事,回去几日倒也无甚大碍。不过万一事情较为麻烦,短时间内解决不了,她倒是不便与柳大娘细说。若是家中当真出现了剧变,不排除不告而别的可能性。” 秦风闻言,试探性地问道:“若是如此,待家中事了之后,荫儿或许还有可能回来?” “娘就是这个意思。”秦夫人看着儿子,露出一抹苦笑道:“若是将来有一天,荫儿当真回来了,你待如何?莫非要她做小不成?” 秦风当即便摇头道:“若是孩儿有幸还能见到荫儿,定是要三聘四礼,明媒正娶她的。” “那靓靓怎么办?人家堂堂月氏王族,莫非要她嫁你当小?” “。。。”秦风历时无言以对。 是啊,感情问题还真就出在他自己身上。作为一个现代人,忽然回到了社会制度全然不同的古代,看着这个世界的人,便也理所当然地认为,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很平常的一件事。秦风虽不会刻意向这方面去追求,不过碰到心仪女子,自然还是希望能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 可他唯独就是忽略了一个名分问题,任何朝代之下,正妻永远只有一个。他对夏荫儿一往情深,绝不反悔,自然要把位置给她留着,只要知道尚有希望,秦风等的起,也愿意等。如此一来,靓靓那边该怎么办? 这种事,莫说解决,压根就没脸开口。。。 头疼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7章 还是烦恼 秦风的烦恼并未持续太久,随着老娘将他醒来的消息带出房门之后,不多时,让他更烦恼的人来了。 秦臻!不苟言笑的秦员外此刻的面色不但冷,甚至透出了几分金属特有的铁青之色。他目光不愠不怒,不温不火,看似平静如水,可深知他脾性的秦风如何不知,这老家伙怕是已接近了爆发的边缘。 母爱如水,如涓涓溪流,平和而温柔,能渐渐抚平子女在外所受的一切伤痛,这是让人从心底感到温暖的爱意。然则父爱如山,又似滚滚流云,沉稳而坚定,虽同样伟大,却多少失去了些人情味。 秦风有些怕他,瞧瞧用眼角余光瞄了眼门口,未见老娘的身影,他不由更心虚了几分。 “爹。。。您怎么也来了?”秦风讪笑着,底气着实有些不足。 “哼。”两道粗气从他鼻孔中喷出,这让秦风不由联想到了即将奔腾而起的斗牛。“你让老夫说你什么好?” “爹,您别急啊。”秦风苦着脸道:“孩儿身子这般模样,着实不能听你训话,回头等好些了,您再说,成不?” 秦臻恨恨地瞪了秦风一眼。“老夫也不知作了什么孽,竟生出你这么个不知自爱的东西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有损!如你这般自损身体,乃是天大的不孝!几次三番,你。。。你是要气死老夫方肯罢休不成?” “爹,瞧您说的。”秦风撇撇嘴道:“好端端的,我干嘛要捅自己一刀?这不是事出有因么?您责怪我之前,不妨换位思考下,此事若是换成了你,被人挟持的换成了娘,您会怎么做?我娘说得一点都不错,‘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盗洞’,孩儿这盗洞的本事,还不是跟您老学的么?” “你。。。”秦臻让他一阵抢白,顿时气地吹胡子瞪眼,偏又反驳不了,心中那个堵啊!当即便用力甩了下衣袖,转身就走。“你好好养伤,等好些了,老夫再与你算账!” 甭管是哄走的还是起走的,只要爷俩不在一个屋檐下,秦风就能大大地松上一口气。目送老爹愤然离去,不多时,一个贼头贼脑的身影就飞快地闪了进来。 “少爷,您醒啦?”富贵这厮见秦风扭头看向自己,才说了一句,当即便痛呼一声,向前飞奔两步,一下子便扑倒在了榻旁。“少爷。。。您可吓死小的了。” “得得得!”秦风就见不得他这副肉麻的模样,他满是嫌恶地扫了富贵一眼,道:“甭给我来这套,赶紧起来,少爷有话问你。” 一个立正,也不知怎么跳起来的富贵满脸肃穆道:“少爷您吩咐。” “那个张扬,现在怎么样了?”说到这杀千刀的,秦风心底就来气!目光立刻便出现了几分阴毒的味道来。 富贵做贼似地转头看了下门外,然后靠近秦风,小声说道:“少爷,您放心。七儿没将那狗东西送官法办,说是丢给那个方煜了。嘿,少爷,您甭看那方煜在外人五人六的模样,那手段可是真狠。七儿昨日还带我去过方府私设的地牢,张扬那狗东西已经瞧不出人形了。再继续折腾下去,他撑不了两日的。” 秦风沉吟片刻,道:“我睡了多久?” “今个都第八天了。”说到这,富贵又是一脸的后怕。“少爷,您下回可万万不能这么干。大夫说了,您这一刀,太险!比上回都险!”他抬起右手,以大拇指与食指在秦风面前比划着。“就差这点,瞧见没?那匕首但凡再过来一点点,少爷,您这会怕已是在投胎的路上了。” “是啊,往后是得注意点了。”捅的时候,秦风凭借的是一股子狠劲,现在听富贵这么一说,他也有点后颈发凉的感觉。俗话说“一二不过三”,运气不会总是眷顾着他。不过脾性这玩意,哪是说该就能改的,现在想想是一回事,下次再碰上这种情况,只怕秦风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不管怎么说,此番这道坎算是迈过去了,活着真好。便是身上传来的阵阵痛感,他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开始学会享受了,这是活着的感觉。 两人又就今日发生的事闲聊了一阵,毕竟伤势甚重,不多时,秦风便觉得有些疲乏,便将他打发离去,准备再好好睡上一觉。相比前两个离去的,富贵就贴心的多了,离去之时还没忘记反手将房门带上。对此,秦风很是满意,心中给他点了个赞,便闭上眼,全身放松等待周公降临。 不料迷迷糊糊之际,眼瞅着就要睡着了,耳中忽然传入一阵敲门声。 一个接一个,这还有完没完了?秦风有些不耐烦。作为一个伤员,对于影响自己休息养伤的恶劣行为,他有权利和义务去表现出自己的不满,说话的口气便有些冲人。“谁啊?” “。。。”屋外一阵沉默。 秦风扭过脖子瞅了一眼,心想该不是机杼那小家伙在恶作剧吧?“机杼,是不是你?甭躲,我瞧见你了!” “咳。”秦风话音刚落,门外之人清了清嗓子,随后传来东方靓那稍微带着些怯怯的声音。“是。。。是我。” “靓靓啊?”一听是她,秦风立马又来了精神,他努力向床头挪了挪身子,开口道:“进来吧。” 屋门推开,东方靓闪身如屋。瞧见她现在的模样,秦风有些诧异。 衣裙是印象中那件鹅黄色的,这颜色很适合她,恬静,淡雅。修身得体,将她修长的身段完全承托了出来。只是。。。脖子上类似围巾模样的布条是怎么回事?还有她头上戴的北方大毡帽,脸上悬的丝巾,又是什么鬼?这种搭配,秦风前世今生加起来都不曾见过。 东方靓上半身裹得严严实实,瞧不清她表情。不过从她走路的模样看来,似乎有些扭捏。她缓缓走到床榻边,在椅子上坐下,盯了秦风半晌,才呐呐道:“风。。。风哥哥,你醒了?” “啊?啊。。。”尚不及考虑她对自己称呼的转变,秦风现在一脑门的心思都在她的装扮上。“靓靓,你这是什么装扮?你莫不是改信伊斯兰教了?赶。。。赶紧取下来,这大热天的,别给闷坏了。”说话的同时,便抬手去扯她那碍眼的毡帽。 东方靓却赶忙向后一缩,双手抱着帽沿上的两个“大耳朵”,慌忙道:“别。。。别弄我帽子。” 那模样,活脱脱一个受惊的小兔儿,倒把秦风给逗乐了。“别闹了,脱下来,别闷出一脸痱子来。” “不能脱。” “为何不能脱?” “我。。。”东方靓支吾了一阵,讪讪道:“我现在的模样,着实太丑,见不得人。” 听了这话,秦风不由一惊,也就没了与她玩闹的心思。“莫非伤得很重?快,取下来让我瞧瞧。” 东方靓拗不过他,只得抬手取下了围巾,毡帽和丝巾。 秦风见状,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那白皙细嫩的肌肤上,可谓处处皆是鞭痕,从暴露在外的脖颈开始,犹如“爬山虎”般一路向上蔓延,脸上,耳后,甚至额头,一处都不曾落下。此时伤口已经结痂,呈现一片暗红色,在周边的白皙肌肤映衬之下,当真是触目惊心。 好端端的一个小姑娘,却因为他的原因,遭了这等让人无法想象的罪。秦风是又心疼又是自责,他情不自禁地抬手,轻轻抚上她脸颊的伤痕,柔声道:“还痛么?” 东方靓咬着下唇,使劲摇了摇头,可那眼泪却不争气地淌了下来。 这么些日子,面对无休无止的折磨,是骨子里的骄傲在支撑着她。无论承受着多大的痛苦,她始终坚持着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即便被救回来后,除了沉默了许多,她也始没有哭过。此刻面对秦风,心中积累的恐惧与委屈,似是开了闸的洪水,再难抑制。东方靓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哭地像个孩子一般,尽情地发泄着。 “是我不好,不该将你扯进来。也是我思虑不周,才让你遭了这份罪。”秦风倒是想好好安慰她一番,奈何现在的姿势,着实有些吃力,干脆快些下了结论。“好在,都过去了。我发誓,往后绝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 发泄了一阵,东方靓这才抽了抽鼻子。“当真?” “嗯,大丈夫一诺千金。” “那。。。那。。。”东方靓的小脸顿时浮上了一层粉晕色,满是一副女儿家的娇态,怯怯地问道:“那你准备何时上我家提亲?” 提。。。提亲?完了,完了呀!这事他还没想出个妥善的处理法子,提哪门子亲呐?秦风当即一窒,张了张嘴,又闭了起来。 瞧见他这副表情,东方靓一张小脸历时变得煞白起来。“你不愿意?” 秦风无奈一叹,道:“非是不愿意,而是。。。不能。” “为何?”东方靓不解。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秦风不愿骗她,也不想再糊里糊涂地纠缠下去,干脆实话实说道:“靓靓,你听我说。你对我很重要,尤其发生了这件事之后,我更加确定,我想要照顾你,保护你,我当然愿意娶你,至少在今日醒来之前是这样。但是现在,不行!方才我娘告诉了我一个消息,荫儿还活着。” 东方靓目光越发奇怪起来,纳闷道:“然后呢?” “我与荫儿的事,先前曾与你说过。我答应过她,要娶她为妻,这个承诺,只要她还活着一天,便永远不会改变。” “我知道啊,那又如何?” “你还不明白么?”秦风有些无力,长叹一声,道:“荫儿于我,重过性命,我定是要明媒正娶,迎她入门的,绝不会委屈她,让她做小。你是月氏王族,身份高贵,我不能也不忍让你当小,明白么?故而,提亲之事。。。我办不到。” 东方靓闻言,当即没好气地瞟了秦风一眼,冷哼道:“我看,不明白的是你。我是月氏人,月氏人,不是大华人。” “那又怎样?” “牧芸姐当初之所以不愿嫁给我哥,就因为秦氏来自中原,不愿与人做小。然而我哥既对她一往情深,又岂会委屈她,非要娶她不可?归结原因,我月氏根本就没有你大华这种妻妾的说法。凡是入门的,便是妻,所谓大小,无非就是按照入门先后的一个顺序称呼而已。至于谁是掌印夫人,那就要看谁更得宠了。牧芸姐若是嫁入了我家,她虽称‘二夫人’,但以我哥对她的爱护,掌印夫人是一准跑不了的。” “你是说。。。”秦风眨了眨眼,似乎隐隐看到了“性福”的身影。 东方靓瞧见他略显炙热的眼神,便又忍不住忸怩起来,喃喃道:“那荫儿姑娘,年岁本就比我见长,又一早与你相识且有婚约。我。。。我又岂会与她相争?于情于理,我唤她一声姐姐都是应该的。再说,她于你虽重过性命,你如今这番模样,不。。。不也是为了我么?由此可见,你不会厚此薄彼,亏待了我。故而。。。故而。。。” 秦风似还是有些不太敢确认,又问道:“靓靓,你真不觉得委屈?” “不。。。不会啊。”东方靓耷拉着脑袋,小手不自觉地扯动着衣角。“我们月氏人,本就不太在乎这些。何况,那些向我求亲的男人,也都是一方部族的首领,就说他拓跋明,家中已有了四房夫人,还不是厚着脸皮前来提亲?爷爷都不曾说过他什么。” 秦风由衷笑道:“靓靓,谢谢,你帮我解决了这辈子最大的一桩烦恼。” “这么说,你会去向爷爷提亲吗?” “当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若是再缩手缩脚,岂非真的有负于你?这样吧,待我养好伤,便陪你一同返回西域,将咱们的事向波尔特大爷提提。” “嗯。”东方靓重重一点头,开心地笑了起来。 只是心中越发地没有底气。。。爷爷会同意么?就算他同意了,大哥能同意么?好像。。。不太会哦。自家什么情况,东方靓自然清楚,她的婚事牵扯实在太广,以秦风如今的身份,怕是远远不够瞧的。至于他最大的依仗,白莲教。。。罢了罢了,还是不提为好,这名声着实也忒臭了一些。非但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得还会被大哥立刻丢出西域去。天底下恐怕没什么地方,会欢迎“白莲教”这三个字。 长兄为父呢,大哥不同意,她便嫁不出去。要如何才能摆平这个难缠的大哥呢?解决了秦风的烦恼之后,东方靓自己开始烦恼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8章 故人相逢 彻底戳破了那层窗户纸,秦风与东方靓虽还没有一起慢慢变老,不过彼此的伤势却已慢慢转好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东方靓像是变了一个人。那一颗心儿栓在秦风身上之后,往日里那副高傲淡雅便彻底消失了,她完全变成了一个初入爱河的小姑娘。放下了矜持与顾虑,随心所欲地展现着柔情的一面。 她所受的是皮肉伤,最大的问题是没有吃喝导致的虚弱,养了十多天便已大致恢复了正常。在用了上好的膏药之后,从第三周开始,肌肤上的鞭痕便一日淡过一日。如今只剩下脸上与耳后这两处最为细嫩的地方,仍可隐约看见受伤的痕迹,这让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东方靓往日虽总摆出一副对相貌不甚在意的模样,然则女子爱美乃是天性,若是留下伴随一生的疤痕终是一种遗憾。加之如今整日与情郎在一起,更是盼着早日能恢复过来,呈现出最完美的自我来。 至于秦风,似乎是天赋异禀,又或者身体也出现了“一回生,二回熟”的状态,恢复得很快。第二次“谈恋爱”的他,自然也乐于沉醉其中。 两人的甜蜜,几乎已到了旁若无人,肆无忌惮的地步。对此,秦牧芸自然不好多说些什么,毕竟如今三叔和三婶都暂居胡府,她已由主人的身份转变为了晚辈,只好视而不见,权当没这事发生。 秦夫人则看得很开,打从秦风将东方靓的表态说与她听之后,她很快便也放下了顾虑,全力支持儿子。毕竟无论从相貌,人品,还是家世来看,东方靓的条件实在是无可挑剔。两人若是发展顺利,早日成婚,她便也能早日抱上孙子,哪有反对的道理? 反倒是秦员外,整日便是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夫人不知轻重,不难理解,毕竟尚不曾去过西域。他可是自幼在西域长大的,对于那边诸族之间复杂无比的关系,只要一想起来就头疼。东方靓的婚事不但诸族虎视眈眈,便连月氏内部,打她主意的怕也不在少数。小月氏共有五大部族,除了王族霜贵之外,尚有休密、双靡、肸顿、都密四部,谁不想与王族结亲,提高己部在月氏的地位?儿子与东方靓的事,说句内忧外患,实不为过。 也真为难了这两个小家伙,整日凑在一起,无忧无虑的,他们或许根本不明白,今后会遇上多大的麻烦。 愁啊!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秦臻愁得头发都白了不少。 有人欢喜有人忧,不过日子过得还算是平静。眼见秦风身子已近痊愈,考虑到家中产业尚需操持,秦臻夫妇便打算告辞离去了。奈何秦牧芸好不容易寻到三叔一家,无论如何都不肯放人,一番热情挽留之下,定要他们再住上两月,待胡一海凯旋之后,再一并送他们回去。秦臻也有心见见这位身居高位的侄女婿,加之拗不过秦牧芸,无奈之下便也只得放下心事,安心住下,全当给自己放个假。 就在此时,一辆不起眼的木箱马车,风尘仆仆地驶入了苏州城阊门,一路南行,最终在胡府门前停了下来。 三旬上下的车夫收起马鞭,轻轻一跃便跳下车来。接着回过身,将车厢布帘掀起,恭声说道:“老爷,咱们到了。” 不多时,从车厢内闪身跳下一个中年汉子来。只见他身长九尺,与身旁的车夫相较,犹如巨人一般。那四肢粗壮有力,肌肉膨起,线条极是分明。这般威武雄壮的汉子,相貌本该粗犷些才是,可他却五官分明,短须修剪得体,透着一股子英朗之气。长长的头发并未束起,只随意地披于身后,在后心处以绳结相扎。虽一身不起眼的短打扮,然则气度不凡,极有威势。 汉子跳下车来,抬头望了眼置于大门上方的胡府匾额,历时便撇了撇嘴,面上露出几分不屑之色。随即便又恭恭敬敬地转过身,抬起手道:“叔,咱到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个略显瘦削的老者,抓着汉子的手臂紧跟着跳下车来。这老者年过五旬,穿着同样甚为低调,只着一席灰色长袍,仍是粗布所织。观其模样,很是寻常,只是目光之中,总会不时地闪过一抹孤傲之色。这点,倒是与韩林有几分相似之处。 老者站定之后,瞧着府门,薄唇紧抿,抬手轻轻撸了下长须,淡淡说道:“阿才,去叫门。” 车夫闻言,略一颔首,便快步走上石阶,行至门下,抬手用力叩打了几下。 不多时,胡府小厮拉开大门,瞧了眼门外的三人,待看到那如小山一般的壮汉时,不由缩了缩脖子,客客气气地问道:“不知三位,有何贵干?” 那名唤“阿才”的车夫倒也有几分修养,当即含笑着点了点头,道:“小哥,我家老爷是来寻人的,劳烦您麻烦通禀一声。” 寻人?小厮面露狐疑之色,追问道:“不知这位老爷,所寻何人啊?” 阿才回头望了老者一眼,尚未开口,那老者便已经先一步说道:“让牧芸出来见我。” 牧芸?谁啊?小厮闻言一愣,只当是府中哪个丫鬟的名字,待心中一番过滤之后,仍是寻不出来,正欲回绝他。可即将开口时,忽地记起,自家主母不就叫秦牧芸么?这么一想,他便有些吃惊道:“可是要寻我家夫人?还不知这位老爷您是?” 老者淡淡说道:“老夫秦勉,你就与她说,她爹来了。” “爹?。。。爹!”那小厮闻言,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才明白眼前的老者究竟是何身份。自家老爷的老丈人呐!他哪里敢有所怠慢,忙道:“老爷,您稍等,小的这就去通禀。”说罢,连门都忘记关上,转过身,逃命似地直奔后宅。 他寻到秦牧芸时,后者正在书房盘账。胡府家大业大,光是府中养活的各种下人,便有百十来个之多,仅靠胡一海那点俸禄是断然不够的。为了补贴家用,胡一海在苏州城也置办了几处产业。当然,为了避免惹人注目,这些产业规模都不算大,且异常杂乱,故而秦牧芸每月总要花上两日时间,盘算整理一番。 她正有条不紊地一一盘算着账面上的数额,却忽闻府中家丁来报,说是她爹来了。。。秦牧芸掐指一算,心中历时了然。必是当初得知了秦风身份,自己传回家中的书信,爹看过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苏州城。如此,可见爹对三叔一家的重视程度,甚至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更深一些。 秦牧芸微微一笑,随手将桌面上的账簿合上,站起身,一路快走便冲向了前院。 “爹!”行至门前,秦牧芸一见那站在门外之人,正是多年不曾相见的父亲。他的表情依然如记忆中一般的严肃,腰杆一如既往的挺拔,只是他的容颜,真的苍老了许多。 骨肉至亲多年未见,秦牧芸心中本就有些激动,如今瞧见秦勉已不复当初的年富力强,心中更是感慨自己未能时时陪伴左右的不孝,那一声叫唤之后,眸中便历时浮上了一层氲氤之气。再顾不得维持府中的主母形象,撩起裙摆,径直向门外飞奔而去。 秦牧芸堪堪迈过门槛,眼瞅着就要奔到秦勉身前,门外左侧却冷不丁地摊出一只粗壮的手臂,分毫不落地抓住了她的臂膀。肩上一阵巨力传来,秦牧芸“啊”地惊呼一声,下一秒已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中。 偷袭得逞,那巨汉不由朗声大笑起来,同时身子微微向右弯下少许,右臂自秦牧芸膝盖下方探过,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他颇为得意地笑道:“蛮丫头,看你这回往哪跑!” 巨汉的动作一气呵成,且异常迅速,秦牧芸突遭袭击,一时间不明所以,惊惧之下难免有些花容失色,待听见那略感熟悉的声音后,她扭头一瞧,目光正好碰触上对方那充满戏谑的眼神,她当即便是一愣,小嘴儿微微张开,喃喃道:“耀。。。耀哥?” 听闻秦牧芸对自己的称呼,东方耀笑得更开心了,忍不住献宝似地向着身旁的秦勉道:“叔,您瞧,我就说吧,蛮丫头一准认得我。” 他话音刚落,府门内侧便有个小小的身影一路跑了出来。来者正是胡机杼,他方才正在前院逮蛐蛐玩,忽然见到娘亲飞快地向府门口奔去,从未见到娘亲这般焦急模样的小机杼按捺不住好奇,便迈开两条小短腿,想跟上去看看究竟。 不想追上之后,便见到一个如小山一般的男人逮住了娘亲将她抱了起来。胡机杼虽然年幼,却也见不得娘亲被人欺负,当即便向那恶人冲了上去,抱着对方的小腿一阵拳打脚踢。“坏人,放开我娘。” 这一阵踢打,于东方耀来说,威力尚不及蚊虫的叮咬,他又岂会在意?只是略感诧异地瞧着身下的“小不点”,又看了看秦牧芸道:“你儿子?” 被他这么一问,秦牧芸这才感觉出来,此刻自己的样子影响究竟有多不好。当着儿子的面被人拦腰抱着尚且不说,如今又是在胡府大门之外,来来往往的行人何其之多?已有些好事的,停下脚步,一脸好奇地这边望了过来。 秦牧芸是又羞又急,忙道:“耀哥,你赶紧放我下来。” “我不放。”东方耀咧嘴一笑,道“你一跑便是这么多年,可知我有多挂念你?不成不成,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你得让我抱够了才行。” 两人可谓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彼此的脾性再是清楚不过。秦牧芸自然明白,面对东方耀,任凭自己如何挣扎也是没半点用处的,当即便用求救的目光看向秦勉道:“爹,您看他。” 秦勉微微一叹,沉声道:“小耀,行了,放下她。莫要忘了出来之前你答应过老夫什么,这是大华,不是西域,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当为牧芸的名节考虑。这大街之上,你要她让人在背地里戳脊梁骨么?” 东方耀闻言,讪讪一笑。“叔,我这不是与蛮丫头开个玩笑么?您老怎么还当真了。行了行了,我放下她还不成么。”说罢,小心翼翼地将秦牧芸斜着放了下来。然后蹲下身子,看着仍是一副义愤填膺模样的胡机杼,展颜笑道:“小鬼,叫大伯,不然我就把你带去西域卖掉。” “我不叫,你是坏人!”小机杼倒是很有骨气,扯开嗓子大喊一声,随即便一个闪身躲到了秦牧芸身后,抓着她的裙子,探出小脑袋向东方耀做了个鬼脸,威胁道:“等我爹回来,看他怎么教训你。” “你爹怎么了?等他回来,你看我怎么收拾他!”东方耀自是也不甘示弱,蹲下身子,凶巴巴地瞪了回去。 一大一小,竟在那互相瞪视起来,那场面,着实有趣。 秦牧芸却不敢掉以轻心,一只手臂始终搭在儿子肩头护着他。她倒不认为东方耀会当真与个孩童计较,只是两人身形着实相差太过巨大,只恐他手上没个轻重,一个不小心弄伤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她瞪了东方耀一眼,没好气道:“你怎么也来了。” “想你了呗。”东方耀撑着膝盖站起身,细细打量着秦牧芸,目光之中满是柔情。“你一跑便是这么些年,如今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也不知回西域看看?” “还不是因为你么?”秦牧芸冷哼一声,道:“若是你肯放我一马,我至于这些年都不敢回去看我爹么?” “不会。”东方耀毫不退缩地凝视着她,淡淡说道:“虽然我很希望你能回去,不过我不会骗你。这辈子,我都不会放弃你,只要你回去,我一定会将你抢回月氏。蛮丫头,那个姓胡的配不上你。” “哼,那我就一辈子都不回去。” 瞧她赌气的模样,仍是记忆中的那般可爱,东方耀宠溺地一笑,接着摇了摇头。“不逗你了,我此番随秦叔来大华,虽是想见你一面,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带靓靓回去。这么些日子,她也该胡闹够了,你可别告诉我,她不在这里。” “。。。”在是自然在的,这事秦牧芸压根也没想隐瞒,只是如今要怎么与他说呢?耀哥这暴脾气若是知道了靓靓私定终身,他自是不会为难亲妹子,但是小风他。。。只怕又得在床榻上躺上几个月了。 该来的始终还是来了,这事。。。不好办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9章 冰释前嫌 “唰唰唰”。一个个苍劲有力,龙飞凤舞的字随着手中毛笔的不断运转,尽然有序地落于纸面之上。 虽已决定在此多逗留一段时日,不过家中产业秦臻终是有些放心不下,他将每日要顾及到的诸事一一书写下来,打算遣人送回吴县,让管家老梁暂时代他处理。秦夫人则静静坐于秦臻身旁,瞧着他记录诸事,时不时地开口提醒一二。 终于,书信书写完毕,秦臻寻来信封,将信装好。就在此时,耳中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 “三叔,是我。”门外传来了秦牧芸的声音,只是听起来,似乎有些压抑的感觉。 秦臻将书信随手放入抽屉中,向着秦夫人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便起身走了过去,将房门拉开。 “牧芸,有事?”门一开,秦夫人先是看到了站于门前的秦牧芸,随即便又瞧见站在她身旁的布袍老者。“这位是?” 看着眼前这老者,秦夫人心中有些怪异,总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一般,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是牧芸么?有事进屋谈。”秦臻说着起身走了过来。“对了,这里有封信,你能不能安排下帮老夫送回。。。” 说到这,他也瞧见了门外的老者,那声音顿时便卡在了喉咙口,再也说不下去了。夫人认不得眼前这人是谁,作为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秦臻如何会认不出来?仿若头了一句,便将屋门重新关上,转身便向后院客房冲去。 爹和三叔毕竟是亲兄弟,即便当初有什么不愉快,此时已过了近二十年,还有什么是不能谈的?他们之间,虽多少有些尴尬,但断然不会出现动手火拼的情况,秦牧芸很是放心。可是秦风那边就不好说了,方才她已是将秦风与东方靓最近发生的事,尽可能委婉地告诉了东方耀,就见他面色铁青,一声不吭地径直冲入了后院,那边才是最麻烦的地方,一个不慎说不得会出些血光之灾。 她是这里的女主人,也是目前除了秦勉之外,唯一有能力制止东方耀做出任何暴动行为的人,她得赶紧过去看看情况才行。 自秦牧芸将屋门关上之后,屋内的气氛便历时变地沉重起来。 秦勉坐在长椅上,分着双腿,双手搭在膝盖上,模样很是随意,面上也是一副平淡的表情,似乎在想着什么。一向严肃的秦臻则没有了往日那说一不二的威风劲,与秦夫人肩并肩站着,一大把年纪了却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三人谁都没有说话,一直僵持了许久。 许是想清楚了,秦勉这才抬头看了秦夫人一眼,又瞄向秦臻,道:“你媳妇?” 秦臻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秦夫人道:“夫人,这是我大哥。” 果然如此,秦夫人一早便已有了心理准备,在丈夫确认了之后,她深深吸了口气,一派大家闺秀的模样,仪态万千地微微一福。“幼宣见过大伯。” “乔幼宣。。。”秦勉低吟了一句,随即露出一副似笑非笑地模样看向秦臻道:“你这媳妇,瞧上去倒是与牧芸一般年岁。” “咳。。。”秦臻如何听不出这是大哥在调侃,挖苦他。当即便有些赧然地回道:“幼宣今年已三十有五,比牧芸要大上九岁。” 秦勉微微颔首,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很随意地说道:“坐吧,都是一家人,不用太过拘谨。” 他既开口了,秦臻也不好违背,便从桌旁又拖来一张长椅,拉着夫人面相秦勉坐了下去。“大哥。。。好端端的,怎跑大华来了?” 秦勉扫了他一眼,接着仿若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幼弟二十年前离家出走,至今尚不曾回家,作为兄长,若是不知其下落也就罢了,如今既然得知,于情于理,难道不该前来寻他么?” “大哥,我。。。”秦臻闻言一窒,再难开口说上半句。 两兄弟之间的恩恩怨怨,实非一两句话所能说得明白。严格说起来,也谈不上是怨,只是所处位置不同,于事情的看法自然容易出现矛盾。秦臻当年外出游学,曾来过大华,机缘巧合之下,与乔尚书是有过一面之缘且详谈过一番的。无论是对方的学问见识,还是人品性格,秦臻都万分钦佩。一番交谈,可谓受益良多,虽不曾拜师,但在心中,已是认下了这个老师。 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当得知乔尚书为民请命而不惜犯下欺君之罪时,秦臻便已打定了主意,要尽其所能,营救乔家唯一的女儿,乔幼宣。无论如何,也定要为乔家留下一门香火。 这份心思,他无法和大哥明说,即便说了,他也绝不会理解。立场与思想上的偏差,导致了在大哥眼中,他就是一个色令智昏,自甘堕落之辈。兄弟两人的感情,由此便出现了难以弥补的裂痕。 “听说,你这些年来,过的还算不错,置办了几分产业,也算是一县巨富了?”秦勉说起话来,总是一副平淡的模样,语气不温不火,可偏会给人一种心理上的压迫感。阀门世家的掌舵人,毕竟不同于寻常的大户人家,便是秦臻面对着他,也总有一种呼吸不太匀畅感。 “巨富尚是谈不上的,拼了这么些年,算是有点成就吧。” “嗯。”秦勉闻言点了点头,又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时,语气已是不容置疑般坚定。“你尽快将家中的产业尽数盘让出去,过些日子便随我一同回西域去。” “大哥,我。。。” “有问题?”秦勉淡淡瞄了他一眼,道:“有什么问题,说。” “大哥,我。。。我不想回去。” 秦臻鼓起勇气说完,本以为秦勉听了会大发雷霆,不想他仍是面不改色,淡淡道:“理由?” “理由。。。”秦臻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当初,你让我滚出秦家时,我便已下定了决心,既然出了这个门,便再不会回去了。这些年来,幼宣陪我东奔西走,吃了不少苦头。十几年的打拼,方攒下了今日的家业,风儿年岁也渐渐大了,两年前还考中了秀才。这一切来之不易,大哥,我们已在大华扎下了根,岂是说走就能走的?” “你。。。还在怨我?” “怨不怨已不重要了。” “你还在怨我!”秦勉豁地起身,双手负于身后,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仿若在自言自语般,道:“我知道,你心中仍有怨气。你怨我不知你,不懂你,不能体谅你。当初你怨,我能理解,如今你还在怨,那你就太自私,太不知事了!” 说着,他自嘲一笑,然后盯着秦臻那白一阵,青一阵的脸,语气渐渐加重,道:“老三,你只知要我体谅你,可你何曾体谅过我?自爹去世之后,这个家所有的担子,全落在了我的肩上。你可以无忧无虑,可以随心所以去干你想干的事,全然没有顾虑,但我不行。秦氏的家主,没有你想象中这么好当,族人我要照拂,朝廷我要顾及,周边那些如豺狼般的异族,我得提防。一子错,满盘皆落索,而付出的代价,便是整个秦氏的兴亡。爹的孩子,莫非只有我一个么?这份天大的责任,难道活该由我一个人来背?我也恐惧过,彷徨过,但恐惧彷徨之后,还不是得咬着牙继续撑下去?人说‘兄弟齐心,其力断金’,我最大的心愿便是我们三兄弟齐心协力,将秦氏兴盛起来。如此,才不负爹临终所托。可你呢?为了你的‘情意’,“恩义”,至家族于不顾,至依附于我秦氏的十数万百姓于不顾,你成就了你的人生,成就了你的佳话,可你为生你养你的秦氏做了什么?你要我如何体谅你?” “我。。。”秦臻闻言一窒,随即便颓然耷拉下了脑袋。“大哥,这些话你为何从不曾与我说过?” “因为我是兄长!”秦勉忽然激动起来,几乎是嘶吼着说道:“我要顾及爹的临终所托,壮大秦氏。我更要顾及娘的临终所托,照顾好你们两个兄弟。按照爹的意思来,我想要逼你留下。可按照娘的意思,我却要让你按照自己的意愿,活得更快乐。我能怎么说?我能怎么办?” 吼完之后,秦勉一屁股做回椅上,随即摆了摆手,语气重新缓和起来。“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二十年的时间,眨眼即过,我老了。。。你也老了。你我兄弟之间的恩恩怨怨,也就一并过去吧。此番让你回去,并非要你为家里做些什么。你毕竟是秦家人,二十年了,你是不是该回去给爹娘的牌位上柱香,磕几个头?还有你媳妇,为你生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是不是也该带她回去,让娘见见?” “大哥。。。”秦臻此刻,当真是百感交集。 有些事情,他的确从来不曾考虑过。在他看来,上至一个王朝,下至一个家庭,接班交替,自然是长兄的事。他所需要做的,仅仅是过好自己的日子,等待大哥的孩子长大成人,接替家主的位置,那他便会从宗族顺势转变为偏房,更无须考虑家族中之事。 而现在,经过了秦勉的一通发泄之后,秦臻才猛然醒悟过来。没错,他也是爹的孩子,也是秦氏的一份子。仅仅操持一个区区吴县秦家,已让他忙活了这么些年,都几乎没有时间陪夫人出远门走走,去浏览一番各处的大好河山。那么大哥呢?西域秦氏,河西四大姓之一,这份担子会有多重?真正有苦难言的人,是大哥啊! 是的!他秦臻才是那个只顾自己,自私自利的秦家人。大哥此番特意抛下一切,前来大华寻他,已是将姿态放地极低了,他又如何忍心拒绝? 可是他能答应随大哥一同回去么?西域的复杂远胜江南,回去之后,眼前平静的生活只怕会一去不复返。而他为之奋斗了这么多年的家业,又怎舍得就此舍弃?这些可都是他们夫妇两人的心血啊。他们在此成家,立业,看着一起生育抚养的孩子一天天长大成人,这里有太多太多的回忆让秦臻难以割舍。相较印象已渐渐模糊的西域,这里才是他的家,他的根。 但大哥说得偏又不错。离家这么些年,抛下了所有的责任已是不孝,愧对秦氏先祖。如今眼瞅着与大哥可以冰释前嫌,他也有机会再回西域,带着媳妇,带着儿子,在爹娘牌位前上几柱香,磕几个头,结果却因自己的私利而放弃了,岂非是天大的不孝? 秦臻是左想不是,右想也不是,一时间,可谓焦头烂额,进退维谷。 “老爷。”毕竟是二十多年的夫妇,乔幼宣自然明白丈夫心中的纠结。莫看他平日里严肃木讷,说一不二的样子,可实际却是个缺乏主见之人,对一些重要的抉择,往往会陷入左右为难之境。而这一次,便如往常一样,由她来为丈夫做最后的决定。“咱们随大伯回西域。” “夫人。。。你。。。”秦臻闻言,不由愕然。 “老爷,我既嫁给了你,便是秦家人。于情于理,都该回去见见公公婆婆,给他们上柱香,磕个头的。”说着,她展颜一笑,道:“我爹身前,最是重视礼教,而诸礼之中,唯孝独大。若是让他知道,你我这般不孝,待我们百年之后,怕是去了下面也无颜再见我爹了。” 看着夫人牵着自己的手,秦臻点了点头,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牙说道:“大哥,我们。。。随你回去。” 闻言,秦勉的脸上首次浮起了一抹笑容,欣慰的笑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0章 哼! 荷塘月色。此时虽无月色,不过荷塘还是有的。 近日来,秦风和东方靓正可谓是如胶似漆,两人情感的迅速升温虽给不少人带来了烦恼,不过从内心而言,他们都不是那种喜欢秀恩爱的人。秦风的想法很简单,“秀恩爱,死得快”,他才刚从单身狗转型不久,心态上还未完全转变过来,自然是要低调一些的。至于东方靓么,纯粹就是小女儿家的羞涩了。如今的她便是瞧见秦牧芸都会觉得不好意思,更遑论秦风的父母都暂居胡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是两人甜蜜时刻让未来的公公婆婆瞧见,她怕给两人留下一个“不矜持”,“不含蓄”的印象。 起先因秦风伤势过重,两人会面的地点只能局限在他房中。如今已然大为好转,自然要寻一个只属于他们的私人空间,好好的腻歪一番。秦风带着她在胡府转悠了好几圈,最终选定了此处,也就是当初富贵与蛮儿相见的假山之间。假山群后侧便是一片广阔的荷花池,如今正值夏季,荷花开地正盛,当真是花红水碧,加之周围绿荫葱葱,在这炎热之季透出了一片凉爽之意。 选定了地点之后,秦风又向府中管事要来了一根吊杆,在池塘边的红土下刨出了不少蚯蚓,万事俱备。不但能静下心享受垂钓之乐,身旁还有个绝色佳人在他怀中缩着,呢喃细语的同时,还时不时剥颗圆润甜美的葡萄喂入他嘴里。就冲这神仙般的生活,旁的事秦风已不太乐意去操心了。 这是一个两人世界,不过。。。似乎又不完全是。除了秦风与东方靓之外,不远处还坐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那是莲七。秦风受伤之事,可把莲七给吓坏了,打从那日之后,她便化身为一贴比富贵还要结实的狗皮膏药,时时刻刻不离左右。即便眼下在胡府,算是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她也不会掉以轻心。 面对她的坚持,秦风也是无奈,不过转眼一想,又释然了。横竖老头子先前也说过,身为莲瓣侍女的七儿与他,名虽两人,实则一人。除非秦风舍得让她去死,否则他们这辈子都注定分不开的。既然如此,还想这么多作甚? 将前因后果说与东方靓之后,她便也很快就接受了。毕竟七儿的本事已不是什么秘密,有她在秦风身旁守着,安全方面想来不成问题。经过了此事,东方靓心境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对于一些无关痛痒的事不再如先前般坚守底线,想法业与秦风完全契合起来。人活着才是关键,旁的一概好说。 秦风正全心全意享受着眼前的安逸,忽闻东方靓带着些惊喜的声音传入耳中。“风哥哥,鱼上钩了。” 他闻言定睛一瞧,见那鱼线果真已绷紧起来,鱼竿那细尖的前端微微打着颤,他赶忙将架在地上的吊杆拾起,二话不说便使足了力气向后一扯。只见一抹粗壮的黑影字下方破水而出,在空中形成了一道优美的弧度,径直向两人身后飞去。 好大的一条鱼,怕是最近几日钓上的最大一条。秦风心中高兴,当即便在东方靓那柔嫩的脸蛋上轻轻啜了一口,随即笑道:“今晚又能加菜了。” “一条鱼而已,瞧你高兴的。”被他偷亲了一口,东方靓虽然不恼,却仍是有些羞怯,嗔怪地在他胳膊上轻轻拧了一下。 开放而拘谨,豪爽而矜持,高傲而羞怯。。。一系列极端的矛盾都能在东方靓身上体现出来,这种反差感,让秦风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朗声一笑,便要将那条肥鱼拖拽回来。 鱼竿向前甩出了约莫九十度,秦风便吊杆上传来一阵阻力,竟是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 “莫不是卡在假山缝隙里了?”瞧见他面色涨红仍是一动不动,东方靓愕然问道,随即回头望去。这不看还好,一眼瞧去之后,那脸儿当即便煞白起来,整个人僵在当场,身子也随着微微有些颤抖起来。 “靓靓,你怎么了?”秦风发现她有些不对劲,便也顺着她的目光向后看去,紧跟着也愣住了。 他钓起的那条鱼,正落在一个如小山般的巨汉手中。鱼尚不是关键,这个男人。。。靠!也忒吓人了点。他那身高怕是与姚明有得一拼,体型则完全是奥尼尔等级的,裸露在外的肌肉完全就是史泰龙的翻版。不!或许没有那种夸张的立体感,不过肌肉的形状却更为流畅厚重,更具爆发和持久力。秦风从未见过这么高大而强壮的人,他仿若就是一只剃了毛的银背金刚,即便站着不动,也会给人无与伦比的压力。 “这位兄台,你手里的鱼。。。是我的。”秦风才一开口,就见东方靓向他身旁挤了挤,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胳膊。 秦风只当她是被眼前的男人气势所慑,这种展现男子气概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忙抬手将她搂入怀中,安慰道:“没事,不怕。” 站在秦风对面不远处的,正是东方耀。他此刻面色比起东方靓也好不到哪去,同样是煞白一片,不过有别于后者的惊吓,他完全是给气出来的。 这个混账东西,当着自己的面,竟然还敢对宝贝妹子动手动脚,这都不算是不知趣了,压根就是找死呢!心中的愤怒历时就转嫁到了手上,之见那鱼儿仅奋力挣扎了两下,便在东方耀的一握之下,断为三段,头尾皆落于地上,中间的身子则是化为了一滩肉泥,沿着他手指的缝隙缓缓滴落。 这一幕,怎么说呢,有些触目惊心。 不过秦风是不会怂的,即便对方表明出来的态度似乎不太友善,即便他那让人略感窒息的体魄极有威势,但那又如何?这里是胡府!对方是什么来头,秦风压根懒得管,他来头再大,能比自个大么?胡一海出征是奉朝廷喻令,但凡是官场中人,切不会在他出征之后还寻上门来,可见眼前这个壮汉,即便是个官,大的也有限,怕不是城外军营中留守的士卒,有什么事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不便传信前线大军,转而来请秦牧芸做主的。 身为苏州防御使的小舅子,有这么一层裙带关系,秦风何以会怕他?当即便也沉下了脸来,喝道:“你这厮,究竟是何人?竟敢来胡府撒野,胆子够肥呐!” 说罢,秦风就觉身旁的东方靓似乎拉了拉自己,接着小声道:“风哥哥,别。。。别说了。” 不说?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若是不说,岂非太对不起自己?受她一劝,秦风非但没有就此收声,反将一个纨绔子弟的气质发挥地淋漓尽致。他得意洋洋地撇开腿,闲着的手臂插上腰间,面上一副倨傲之色,学者印象中张扬整日挂在脸上的那副表情,双眼微微向上一翻,盛气凌人地说道:“敢捏死我的鱼?你知道本少爷是谁吗?苏州防御使胡一海是本少爷的姐夫,我也算是胡府的半个主人,瞎了你个狗眼,竟敢跑本少爷面前寻事,你活腻了作死不成?” 就在秦风畅所欲言之时,东方靓已忍不住抬手遮住了小脸。秦风这会在想什么,她如何不知?只是。。。实在丢不起那人呢。 果然,待他说完之后,对面的东方耀便历时露出了一抹嘲弄之色。“靓靓,这就是你选中的人么?” “。。。” 靓靓?特么的,靓靓也是你叫的?秦风很不爽,当下也无暇去细想对方怎的会认得东方靓,竟还这般亲昵的称呼她。雄性动物的本能便是对自己的东西宣布主权,秦风立刻抬手搂上东方靓的肩头,满是挑衅地瞪着对方。“干你屁事!” 这番不知死活的动作,便犹如火上浇油般,彻底地激怒了东方耀。对于妹子的逃婚举动,他虽认为有些胡闹,不过心中还是能够体谅几分的。毕竟从小到大,妹子向来便眼高于顶。小女孩么,哪个不想寻到个在自己心中堪称完美的如意郎君?西域的汉子勇武自然毋庸置疑,不过长相与头脑上,终究还是不及大华男子。但这份理解,在秦风说完第一句话后,就彻底消失了。 弱小,势利,粗俗,愚蠢!这样的人和蛆虫有什么区别?最不可饶恕的是,宝贝妹子竟因他的原因,遭了那样无法想象的罪。该死的混蛋,竟然还有脸在自己面前摆出这种姿态来,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忍无可忍,自然也就无需再忍了。东方耀怒气本就已濒临饱和状态,再受秦风一激,便彻底爆发了。 他重重哼了一声,随后提起了钵大的拳头,迈开大步便向秦风冲去。人高腿长,甭看两人中间隔了三丈左右的距离,东方耀几乎在眨眼之间便已跃至秦风身前,二话不说,抬拳便向着他胸口锤去。 “啪!”眼瞅着那拳头即将碰触秦风之时,一只细白柔嫩的小手却忽地捏上了东方耀的手腕。来者正是莲七,当着她的面要对主人动手,当她死了不成?莲七面色不善地盯着眼前这个“面目可憎”的巨人,右手如钢钳般死死抓着对方半个手腕。 好快的速度!好大的力气!半路杀出个娇滴滴的女娃娃,不由打断了东方耀愤怒的情绪,他有些愕然,诧异,还带着些不敢置信。这女娃全身重量怕还及不上他一条大腿,可那柔似无骨的小手,竟捏得他有些生疼。他有些闹不明白,这小小的身躯之中,怎会蕴含着不下于自己的巨大力量。 东方耀在西域可谓罕有敌手,即便有几个能与他一较高下,却也因为他的身份往往不敢尽力。多少年了,他都未能尽兴一战。如今见识了莲七的速度与力量,他不由见猎心起,暂时放下了秦风那一茬,向着莲七反手就是一记大力肘击。 这一次他没留手,完全将眼前这个小姑娘看成了与自己一个量级的对手,无比强势的肘击在距离莲七脑门约有两寸距离时,再见黑影一闪,历时便难近半分,又一次被对方的手掌所阻。 “挡地好!”一击不成,东方耀不怒反喜,朗声一笑的同时向后退出半步,双臂摊开向前,作猛虎扑食状,此番他已是用上了最为擅长的擒拿。随着他一次次看似杂乱无章的胡抓,莲七面色陡然一沉,脚下飞快转换着步子,仿若一条灵活的小鱼,在那对粗壮而敏捷的双臂缝隙中不停地穿梭着。 很显然,莲七也动起了真格。按理说,无论东方耀身材如何高大粗壮,她都不会放在心上。外修的功夫终究太过粗浅,绝无可能胜过自己。不过眼前这人却有些不同,他那有些诡异的攻击方式,似乎是将一双手臂化为了两个心意相通,配合默契的人。一爪至,她看看闪过,另一爪便又紧跟而至,可谓毫无半点喘息之机。一旦被他抓住,双脚离开地面之后,她便无从借力,内修的优势自然不再,说不得会败给眼前这人。 莲七如何敢掉以轻心,她若败了,自家主人哪里受得了对方一拳?这么一想,更是豁出了全力。两人这一番缠斗,愣是谁都奈何不得谁。 “哥,别打了。”看着针尖对麦芒的两人,东方靓一阵心惊胆颤,无论谁受伤都不是她愿意见到的,当即便忍不住怯怯说道。 不想秦风却会错了意,只见他自信一笑,道:“放心,没事。” 他的确很有信心,因为莲七从未让他失望过。秦风虽对这个世界的武学一窍不通,不过见识到了莲瓣侍女的水准后,他很自然地将所有人分为了两类,一是莲瓣侍女这种会“武功”的,二是除莲瓣侍女之外所有不会的。那还能有什么悬念?眼前这个大个子,很显然就是武侠片中活不过一集的路人甲。他可不觉得莲七此刻正在全力与其缠斗,瞧着她敏捷而飘逸的身姿,再看那大个子毫无章法的“笨拙”攻势,完全就是个门外汉的秦风只当七儿在逗着对方玩呢。 己方优势,正是趁胜追击,痛打落水狗的绝佳机会,秦风又怎会喊停?他非但不劝,反而又给眼前的大火浇上了一盆油。“七儿,揍他!给我往死里打,给这不知死活的东西一些教训!” 这下子,就连东方靓都看不下去了,当即向两人交手之处拔腿奔去。与此同时,从后宅赶来的秦牧芸也瞧见了这龙争虎斗的一幕,也顾不得其他,忙向那边冲去。 “住手!”异口同声的娇喝声响起,两道身影同时抵达,舒张开手臂一齐插入了两人之间。 东方靓,秦牧芸,两个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女人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站在眼前,东方耀还如何下的去手?唯恐误伤她们,这场架打的虽不太尽兴,不过他也只得悻悻收手,一双虎目更是恶狠狠地瞪向秦风。 又来了个助阵的!秦风哪会怕他,当即便狠狠瞪了回去。 “哼!” “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1章 月氏变故 这是一张恬不知耻且带着些谄媚的笑脸。 “大哥,都是误会,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可莫要放在心上。” 这事怎么说呢,真怨不得他!秦风可谓是满肚子的委屈。谁能想到?东方靓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竟然有这么一个彪悍如虎,身形如熊的同胞兄长。。。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说,这不科学!同样的基因,怎么会诞生出一对体型差距如此巨大的兄妹来? 故而秦风压根就没往那方面考虑,直到秦牧芸详细介绍了一番,并且得到了东方靓确认之后,秦风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让人难以置信,且有些残酷的现实。他干了什么?第一次见面,就把未来的大舅子得罪了个彻彻底底。他是肠子都快悔青了,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才好。 奈何无论秦风怎么想,终究于事无补。东方耀虽没有再次对他动手,却也没摆出什么好脸色,当下便将东方靓带走了。紧接着一整个下午,莫说是说话,两人便是连面都没机会见上一眼。 好不容易等到了傍晚用餐时刻,所有人齐聚一堂,围坐在一起后,秦风便抓紧机会,赶忙倒上一杯水酒,凑上前去赔罪。 不想东方耀压根不吃他这套,连正眼都不待瞧的,只冷冷回道:“谁是你大哥?滚开,休在这碍眼。” 这个。。。有点尴尬,对方竟是一点面儿不给,这一大桌子人的,着实让秦风有些下不来台。若换了他平日里的混混脾性,人敬他一尺,他必还人一丈,敢给他甩脸子?大不了砸了酒杯一拍两散。 可。。。看了眼坐在对方身旁的东方靓,那张小脸儿上满是担忧与不安之色,即便面上的笑容已有些僵硬了,秦风也只得再接再厉,努力牵动着脸上的肌肉,争取看上去更灿烂一些。 “东方大哥,今日之事确是小弟鲁莽了,在这给您赔罪。”秦风说罢,将杯中水酒一饮而尽。 这姿态已经摆地够低了,奈何东方耀偏就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对他采取了完全无视的态度。这下子,便连秦牧芸都看不下去了,瞟了他一眼,帮腔道:“耀哥,人都给你道歉了,堂堂月氏汉子,心眼不至于这般小吧?” 守秦牧芸一激,东方耀面色这才稍见缓和,淡淡说道:“行了,既然蛮丫头开口了,这事我便不与你计较了。” 一见他松口,秦风不由大喜过望,忙道:“这么说,我与靓靓的事。。。” “靓靓?靓靓与你有何干系?”东方耀面露讥诮之色,嘲弄道:“我这妹子尚且年幼,干出些荒唐事也在所难免。说起来,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你,算是有都些责任吧,故而我不与你计较。不过么,既然今日我已经来了,便不会见她继续胡闹下去。我不管你们先前究竟相处地有多融洽,到此为止!你们往后只要各走各的,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会再来寻你麻烦。” “哥。”秦风尚未搭话,东方靓已先不依地抗辩了一声。 奈何抗辩无效,当场便被驳回了。“你闭嘴!” 长兄如父,大哥在家的威信已非一两日时间,东方靓对他还是有些惧怕,不敢继续抗辩,只得撅起了小嘴,满脸的不高兴。 眼下的场面,着实有些微妙。秦臻与乔幼萱这会不便多言,他们虽是长辈,不过对方来头不小,未必会卖面子,若是贸然说项,只怕自取其辱,连着他们一起下不来台,也只得由着秦风孤军奋战。小辈之间闹得再僵也无伤大雅,横竖脸面也值不得几个钱。 至于秦勉,他的话在这个屋子里,自然是最有分量的。只要他开口,东方耀不会不给面子,态度必然有所缓和。只是。。。事关东方靓的婚事,在场同样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其中利害。东方耀听他话,因是认他为长辈,可一旦涉及婚事,这长辈的架子定是端不起来的,自己连同整个秦氏便会成为那些求亲大军中的一员,如此一来,他所言的威慑力自然大为下降,只怕东方耀一样不会听进去。 眼下最无顾忌之人,也只有秦牧芸一人了。瞧着东方耀那不阴不阳的嘴脸,她也来气。“我说耀哥,不至于吧?小风在我这待了几个月,为人秉性如何,我算是比较了解的。他对靓靓如何,府中众所皆知。他们走到一起,算不得辱没了靓靓。再说身份,我爹已寻回了三叔一家,小风也是我秦氏宗族之人,论身份,也不算委屈了靓靓。如今靓靓年已十八,迟早是要嫁人的,为何你只考虑其余三姓?莫非我秦氏,高攀不上你卡特菲拉斯家?” 对着秦牧芸,东方耀则完全是另一副嘴脸。闻言之后,当即笑嘻嘻地说道:“蛮丫头,瞧你说的。要我看,秦氏与我卡特菲拉斯,可谓门当户对,只要你肯随我回去,我立马敲锣打鼓地把你娶回家去。” “呵!”秦牧芸顿时被他给气乐了。“感情只有我秦氏姑娘嫁去你家的份,想娶你家的姑娘便是没那资格,是吧?” 东方耀想也不想,连连摇头道:“那不同。” “有什么不同?你今个非把话给我说清楚不可!”秦牧芸不依不饶。 “贵霜部的卡特菲拉斯是月氏公认的王族,而我则是下一任的族长,你若嫁我,无论面对怎样的对手,我都有能力护着你。”说着,东方耀瞥了瞥秦风,不屑道:“他呢?就算他也是秦氏宗族之人,可秦叔尚有子嗣,这家主的位置怕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来坐。一旦你那兄长接替了秦叔的位置,这家伙便也就是房偏枝,秦氏会为了他一个人的利益而不惜得罪其余三姓么?西域可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靓靓若是跟了他,除了换来朝不保夕的生活,还能得到什么?莫非他要与你一样,与靓靓躲在大华,这辈子也不能回到故土,见不到家中亲人么?” “你!”秦牧芸气极,对方说得虽然难听,不过终究也是事实,自然无从反驳。可若是没点表示,心中又着实呕不过,当即便沉着脸起身走到东方耀身旁,也顾不得维持自个的形象,在他满是诧异的注视下,抱着东方耀的胳膊,张开嘴便一口咬了下去。 东方耀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这一口可是真咬啊!若是换了旁人,他只需臂膀稍稍用力,钢铁般的肌肉一旦膨胀起来,足以让对方自食其果。奈何眼前的是秦牧芸,他哪里敢用半分力,那一脸的龇牙咧嘴,可怜巴巴地看向秦勉道:“秦叔,救我啊,这。。。这都出血了。” “牧芸,休要胡闹!” 亲爹开口,秦牧芸总是要给些面子的,况且这一顿撕咬,心中的恶气确也平复了不少。这才松开嘴,“哼”了一声,重新回到自己的作座位坐下。 “孩子都这么大了,怎还和小时候一样,这般喜欢动嘴。”东方耀使劲揉了揉胳膊的伤口,才抱怨了一声,就见秦牧芸俏目一瞪,他唯恐再遭毒口,忙开口解释道:“蛮丫头,你也莫要逼我,这事不妨与你明说了吧。不错,靓靓的婚事原先我是可以做主的,不过么,最近出了些变故,便是我也说不上话了。此番随秦叔前来大华,除了想见你一面,更重要的便是带靓靓回去,因为这变故不但涉及靓靓婚事,还关乎我整个月氏的命运,必须由爷爷连同贵霜诸族的各位族长共同商议决定。” 东方靓闻言,当即便吃了一惊。从七年前开始,因为年岁太大,精力难济,爷爷已经很少亲自处理族中之事了,所有事几乎全部都由大哥代为处理。如今连大哥都插不上话,这变故绝不会小,况且又与自己的婚事有关,她如何不为之担心。“大哥,究竟出了何事?” “半年前,也就是你离家出走之后的一周,匈奴使节抵达了月氏。” “匈奴?”东方靓一愣,追问道:“我月氏与匈奴可谓不共戴天之仇,匈奴人来月氏作甚?” “议和!” 东方耀此言一出,满堂静寂。 人常说男人这一生,有两大仇恨绝难下咽。一是杀父之仇,二是夺妻之恨。可这终究格局太小,若是比起亡国毁家之仇怨,又算的了什么?大月氏国曾是月氏人在西域建立的一个庞大帝国。与匈奴,大夏可谓三足鼎立之势,实实在在的西域之主。结果就是因为匈奴的原因,最终导致灭国,且被羌人趁虚而入,联合诸族被迫失去西域东部的掌控,自此一蹶不振,再无力重新立国。 两方来来回回斗了上百年之久,早已形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而匈奴人又拥有着绝对的优势,在这种情况下,好端端的议哪门子和? 东方靓想了想,摇头道:“爷爷不会答应的。” “不,他已经答应了。”看着满是震惊的妹子,东方耀无奈道:“匈奴开出的条件,让我们无法拒绝。” “什么条件?”东方靓有些激动地说道:“什么条件能抵消这百年来的仇恨?”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爷爷只告诉了我议和条约中最重要的一条。”东方耀沉声说道:“匈奴愿意割让北庭以北至阿尔泰山之间的土地,同时还包括伊宁以西,大林库尔以南,及楚河流域以东的所有土地。这些地方相加起来,比起我月氏现有土地已不遑多让。届时月氏所据之地,虽仍不及当年大月氏国所占之国土,却也足以让我月氏再度强盛起来。用不了几年,我们将重新拥有建国立庙的本钱。别的不谈,仅凭这一点,月氏诸部便无人可以拒绝。” 闻言,秦牧芸仍是不解。“这与靓靓婚事有何相干?莫不是匈奴想要与月氏和亲,以确保双方议和的诚意?” “那倒没有,我月氏与匈奴毕竟有百年仇怨在身,如何信得过他们?议和可以,接纳领土也是有益无害,自是毫无顾虑。可若是要靓靓远嫁匈奴,爷爷定不会答应的。议和的协议留着有效,撕毁便是一张废纸,国与国之间背信弃义之事实属稀疏平常,授人以柄的事我们如何肯应?” 说到这,东方耀无奈一叹,道:“此番向我爷爷求亲的,并非旁人,而是和墨伽倍·帕卡。” 此言一出,秦牧芸与秦臻先是一副恍然的表情,随即便又开始纳闷起来。 当年大月氏国被匈奴与羌人击败,被迫选择东迁之后,元气大伤,只余下了实力最为强大的五大部族,分别为卡特菲拉斯所属的贵霜,和墨伽倍所属的休密,双糜钳敦所属的双糜,薄茅弗敌沙所属的肸顿,以及高附阎浮谒所属的都密。 而贵霜之所以脱颖而出,成就卡特菲拉斯的王族地位,主要原因在于其所掌控的领地,高昌!高昌为西域最为重要的交通枢纽,为天山南路的北道沿线,当东西交通往来的要冲之地,以其为核心,成就了月氏领地中政治,经济,以及文化基础。 拥有了这等得天独厚的条件,加之其自身实力又是五部最强,贵霜部的地位可谓难以撼动。在这种前提下,小月氏空前地团结起来,这才有能力继续与强大的匈奴人继续对抗。历经了这么些年,五部之间的关系已是亲如骨肉,休戚与共,又何必干出联姻这等多此一举的事来? 秦臻凝着眉头,细细琢磨了一阵,忽地开口道:“老夫明白了。” “三叔,您明白什么了?”秦牧芸仍是不解。 “高昌为西域枢纽,可谓四通八达。北庭至阿尔泰山脉之间的广袤区域,旁人是无法越过贵霜部染指的,这片地区理所当然属于贵霜。只是据老夫所知,这片地区并无多少草原可供放牧,亦无平原地区可供筑城耕种,那里而是一大片广阔无垠的荒漠。看似巨大,实则除了能给贵霜部提供一些对匈奴的战略纵深外,根本没有多少用处。如果匈奴和月氏议和,此后再无战事,那么这唯一的用处也将化为乌有。换言之,贵霜部表面上获得了巨大利益,实则根本就是一无所获。” 秦臻喃喃说道:“至于休密部,情况与贵霜有几分相似,他们的领地就在伊宁!议和之后,伊宁以西至楚河之间的广袤区域,包括贵霜在内,同样无人可以染指。但与前者有所不同,那里有伊犁河及楚河两条河流,在这两河区域内,可谓沃野千里,极为适合耕种,若是善加利用,从今往后休密怕是将拥有食之不尽的粮食。而伊犁河以北,则是水草丰美的大片草原,可供养马之用。如此一来。。。无需十年,休密的实力将完全凌驾于贵霜之上,成为小月氏最为强大的部族。” 说罢,秦臻看向东方耀,开口问道:“东方贤侄,不知老夫所言,是也不是?” 秦臻说罢,东方耀的面色渐渐阴沉了下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2章 抉择 正如秦臻所言,这是一件非常矛盾的事情。 月氏如拒绝议和,非但会因此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且还将把所有月氏人继续带入无止境的战争之中。即便卡特菲拉斯为月氏王族,也无法向其余诸部交代。但如果答应议和,则只能无奈坐视休密部迅速强大起来,数年之内或许还不会出现乱子,可十数年之后,当休密的实力完全凌驾于贵霜时,还会选择继续臣服后者,奉其为月氏之主么? 这种人不是没有,据传“周文王三分天下得其二,尤侍殷商”,且不论真假如何,即便是真的,上下五千年来也就出了这么一根独苗。之后呢?武王继位,紧接着就把殷商干掉了。 “一山不容二虎”,便是无知小民都懂得这个道理,那些管理着数万族人的部族首领岂会不懂?尤其还是在西域这种礼教不通,强者为尊的地方,规则最是简单不过,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 故而于卡特菲拉斯一族来说,此番和谈可谓是进退两难。拒绝,会导致诸部反弹,甚至出现内乱。同意,则迟早会失去现有地位,沦为他人附庸。 月氏内乱,于五部皆无半点好处,霜贵想要尽力避免,休密也是一样。那怎么办呢?思来想去,想要解决彼此矛盾的方法也就只剩下了一个,那便是联姻。将本就亲如一家的两部,通过联姻的法子,真正地融合成一家人。 由和墨伽倍家的下任家主,迎娶卡特菲拉斯家的女子,再由卡特菲拉斯家的下任家主,迎娶和墨伽倍家的女子。如此一来,两家所出生的,拥有掌权资格的下一代继承人,便融合两家血统,同时拥有贵霜部的尊贵地位和休密部的强大实力。再从这一批后辈中,挑选一个才能最佳的来成为两家合并之后的家主。 如此一来,月氏五部变会缩减成四部,但新诞生出一个将远远凌驾于其余三部,成为无可撼动的西域之主。 知晓了前因后果,东方靓反而迅速地冷静了下来,她盯着东方耀,道:“倘若真是如此,怕是爷爷也不能轻易做主了吧?” “不错,此事甚为棘手,爷爷已经召集贵霜部诸族族长,商议过多次,仍是难以决定。这才让我亲自赶来大华,将你尽快带回去。这毕竟是你的婚姻之事,也需征求你的意见。” 这么一说,东方靓才微微有些放下心来。她这会也没了用餐的心情,蹙着黛眉,细细地思量着。 乔幼宣看了眼有些失魂落魄的秦风,终是心疼儿子,暗暗用胳膊。” 两人在床榻边相继坐下。 “可是你趁你哥不注意,偷偷溜出来的?”虽说两人早已情定,毕竟人家家长是不同意的,私下见面,总是让秦风多少感到一些偷儿般的心虚。说话的同时,他尚小心翼翼地向门口张望了一番。 东方靓将手在秦风手背上轻轻一按,笑道:“若是我哥打定主意不让我来,我又如何溜得出来?放心吧,我今日来此,是经过我哥同意的。” “同。。。同意的?”秦风有些不敢置信。 东方耀是什么样人,这些日子来多少了解了几分,岂是这么好说话的?他不阻止两人见面已是天大的恩德,如何会同意?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莫非。。。秦风顿时想到了一个不太可能出现的可能,不由又惊又喜道:“莫非你哥答应我们的事了?” 秦风此言一出,东方靓脸上的笑容当即便僵硬起来,随即渐渐收敛,带着些黯然道:“风哥哥,明日。。。我便要与大哥一道返回西域了。” 如同一道晴天霹雳,震地秦风脑中一片空白。“明日就走?” 东方靓颔首道:“嗯,明日秦大叔也会一起回去。” “这么说,你大哥终是决定要以你的婚事去换取月氏的整合?” “这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我之所以跑来大华,就是为了逃婚。”东方靓自嘲一笑,黯然道:“怪只怪我生在了卡特菲拉斯家,婚事注定是要为部族利益奉献的。” “莫非再难挽回了?”秦风咬牙说着,忽地站起身来便要向屋外走去。“不成,我去找你大哥。” 东方靓赶忙伸手将他拉住,道:“你别急啊,听我说。这几日我与大哥争过,吵过,也讨论过。最后决定,各退一步。” “如。。。如何退法?” “风哥哥,你还记得我们先前的两年之约么?” 秦风闻言一愣,不知她为何提起此事。“自然记得。” 东方靓颔首道:“先前秦大叔的一番话,还是起了作用的。对于究竟联合休密,与河西四姓为敌,还是联合四姓之一,吞并休密,大哥委实难以抉择。就算将此事禀告爷爷,召开部内会议商议,怕是也难有结论的。故而,大哥决定退让一部,答应我三年之后,在高昌举办一场最盛大的‘曼暾兀’大会,各族都可以派出代表前来参加,获胜者,便是我将来的夫婿。而作为回报,我也必须退让一步,答应立刻随他返回西域,并且在‘曼暾兀’大会召开之前,不得再与你见面。” “三年?”一想到彼此要三年无法相见,秦风便忍不住激动起来。“为何要三年这么久?” “为了给你足够的时间,我原本是坚持五年后再谈婚嫁。但是大哥不同意,五年太久了,足以让休密部的实力突飞猛进,届时月氏是否还是我贵霜部做主,实为难料。”说着,她自嘲道:“况且我今年都十八了,若是再等五年,那就真成老姑娘了。” “我不需要三年!靓靓,你去告诉你大哥,那什么大会的,半年后就可以召开。”秦风急道:“我明日立刻赶回吴县,寻义父再借几个莲瓣侍女,比谁拳头硬,我一准输不了。” “不成的。”东方靓想也不想,摇头说道:“无论七儿她们究竟有多能打,都没有资格参加大会。” “为何?” “因为她们是女子。在西域,女子是没有竞技资格的。”说着,她微微一叹,继续说道:“秦氏你也指望不上,四姓之中若只论武力,秦氏是最弱小的,即便倾全族之力支持你,想要胜出的话,怕也不太可能。风哥哥,这是一场赌局,我们不能轻易下注,一旦输了。。。” 万一输了会有什么后果,东方靓没再继续说下去,秦风也没傻傻地开口去问。 已经显而易见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3章 来者(上) 翌日一早,东方耀兄妹,秦勉,以及秦臻夫妇用过了早膳,便一道上路了。秦风没走,虽然秦夫人有些不太放心他独自留在大华,劝说了许久,但他仍是打定了主意,要留在这里。 昨日秦风与东方靓在屋内待了半宿,直倒东方耀实在看不下去了,三番四次让蛮儿前来唤妹子回屋歇息,他这才依依不舍地将东方靓送出房门。期间,两人聊了许久,主要是对未来的一些规划。 西域是不能回去的,无论秦勉对他们父子有多看重,秦臻离家毕竟已有近二十年,对于秦氏来说,他们仍是外人。想要融入其中,没个一年半载根本别想办到。人生地不熟的,秦风做不到迅速掌权,自然也就没有能力搜罗一些能力出众的人才为己所用。况且靓靓有言在先,秦氏在武力上并不强大,族内虽也不乏一些能征善战的人物,可若与那些孔武有力的蛮夷相比,仍是难有太大胜算。 三年后的“曼暾兀大会”,于两人来说是一场输不起的赌注,且机会只有一次,他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相较于毫无根基的西域,大华显然更适合他的发展。白莲隐宗的五公子,这个身份是秦风目前最大的依仗,只有借此尽量地提升他在教中的地位,才有可能获得一些强力下属的辅佐,一鼓作气地作为大会优胜者,将靓靓风风光光地娶回秦家。 三年,时间仍是有些紧迫,难度显然也不小,不过既然选择了这条路,秦风就不会后悔。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逼一逼自己,怕是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潜力。为了靓靓,拼了! 将一行人送走之后,秦风当即便决定与秦牧芸道别,暂时先返回吴县。 爹娘走得匆忙,加之终究舍不得放弃吴县的家业,府中之事全部靠管事操持若是短时间内还不成问题,时间一长难免不太放心。秦风作为留下的唯一主人,家中之事仍需回去安排一番。另外就是义父韩林那边,出来小半年了,都不曾主动联系过他,说起来似乎有些不孝。平日里这些小事秦风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不过既然今后要将发展重心放在教内,老头子那边还是得设法讨好一番,拉拉关系才是。 另外还有四哥,二哥那边,联系也不能中断。这么一想,秦风忽然发现自己还是挺忙的,真有不少事等着他去办呢。 回到胡府之后,他便让富贵开始收拾行李,自己则带着七儿再出门转转,选些礼物。临走之前,曹齐与杭绪雯那边也该打个招呼。前者是穿越之后便整日厮混在一起的好哥们,后者则是近来对他有过不少帮助,虽还谈不上红颜知己,朋友还是算得上的。 待一切准备就绪,明日便可以启程回家了。 -------------------------- 就在秦风与莲七漫无目的地在碎锦街游逛时,城东程府门前,出现了一个衣冠楚楚,仙风道骨的老道。 这老道须发皆白,看上去该有六旬左右,不过他面容却颇为年轻,脸上并无皱纹,且皮肤洁白光滑,与二三十岁的青年相比怕也不遑多让。老道一脸肃穆,右手抓着拂尘搭于左肩,左手合十,一派正气地走上前去,在大门上重重扣了两声。 开门的是程府中一个小厮,他上下打量了老道一眼,见他气度不俗,且道袍干净整洁,与平日所见的道士大不相同,便不敢怠慢,客客气气地问道:“这位老道长,不知有何贵干?” “无量天尊!”老道庄重地喊出一声道号,接着面上露出一抹慈善的笑容,同样客气地回道:“贫道馆居天道山,路经苏州城,偶见此地阴雾缭绕,虽光天化日,朗朗晴天,此宅仍透着一阵阴煞之气。上天有好生之德,贫道唯恐有妖孽作祟,欲害人性命,这才冒昧登门,求见你家员外。” “阴煞之气?”那小厮闻言一愣,本能地左顾右盼一番,旋即笑道:“道长怕是看差了吧?我家小姐昨日才与人定下亲事,三月之后便要成亲了,正是美事当前,府中更是喜气洋洋,何来什么阴煞之气?况且听说当年老太爷定宅之时,便特意寻堪舆师瞧过的,此处可是苏州城为数不多的风水宝地,一旦建宅,至少能旺三代。” “当真旺了么?”老道微微一笑。 “可不是么,打从搬入了这宅子,程家的产业便蒸蒸日上,如今到了这第三代,我家小姐又与许家少爷许昌彦定了亲。咱未来的这位姑爷可了不得,在这苏州城也算是排得上号的大才子。品茗会听说过么?你这样的修道之人怕是也不知道。那可不是谁都能去的,非但要家境优越,更要文采出众方能参加,咱这未来姑爷可是品茗会的常客。家境,人品,才学皆无可挑剔,与我家小姐可谓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如此美事当前,何来灾祸可言?” “哦?是么?” “这是自然。定是老道长您看差了,不妨再去别处瞧瞧吧。”说罢,小厮抱歉一笑,便要关门。 “既然要旺三代,那你家员外的腿。。。又怎么说?” 一句轻飘飘的话从老道口中传出,历时便让那小厮停下了关门的动作。他面上泛起一抹惊讶,道:“老道长,您怎知。。。怎知我家老爷腿有不便?” 老道淡淡一笑,道:“贫道自有天眼可看,天心可查。程员外自两年前开始,后腰便开始出现疼痛感,随后右腿会不定时地出现酸疼,乏力症状,其后症状越发明显,酸痛间隔也越发缩短,时至今日已颇为影响行动。尤其是每日一早清醒过来时,尤其严重,甚至连独自下塌都难以做到。此乃魔障,并非单纯的疾病,亦非药石可医,是也不是?” 若是秦风在场,光听这描述便会立刻明白过来这位程员外得的究竟是什么病,压根就是腰间盘突出,牵动了腿部神经。莫说这个年代的药石,便是现代的医学都只能做到尽量保持现状以及轻微缓解,痊愈那是基本不可能的。 奈何这小厮终究没有这等见识,闻言之后更是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再质疑老道,忙开口问道:“不知要如何救治?” “腰腿只是开始,若是无贫道相帮,再过一年,程员外现有的症状便会蔓延至全身四肢,如此便也就离死不远了。”老道抬手轻轻撸了下胡须,肃然道:“不过究竟要如何才能救治,尚需知道症结所在,贫道必须入府调查一番。此事你是做不得主的,速速前去禀报吧。” 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小厮哪敢不信,忙点头应了一声,连大门都不及关上,转身便向府中跑去。 瞧着小厮匆忙离去的背影,老道抬手轻捻长须,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 聚贤客栈。 位于客栈二楼的乃是一排八间的“天”字号房,于楼道右侧的三间一片黑暗,唯有尽头的一间,从窗口透出些烛光。 此刻方过傍晚,正是晚膳时间,客栈小二端着一盘酒食走上楼道,小心翼翼地迈过那漆黑走道,行至第四间房前,恭声道:“客官,您要的晚膳到了。” “进来吧。” 屋内传来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小二侧着身,将房门挤开走了进去。 里头倒是比旁的房间敞亮地多,三盏油灯全都点着。屋内共有两人,其中一个正是方才声音的主人,那是个身子挺拔,极为结实的男子。三旬上下的年纪,一席短打扮,瞧上去像是个干体力活的。容貌算不得英俊,不过却透着一股子英气,气质甚是内敛,不显山不露水,坐在那仿若与周边环境融为了一体,手中抓着一封书信正在静静看着。若非对这屋子布局早已了若指掌,这忽一入门,还真未必能发现得了他。 另一个则是个花季少女,十六七岁的年纪,身姿卓绝,容貌甚美。这美丽还不光局限于五官之上,那是一种媚,由骨子里不断向外蔓延的媚态。她仅仅穿了一件月白色小衣,下身为淡粉色过膝薄裙,支着小脑袋趴在榻上,一对似脂如玉的嫩白小脚丫,俏皮地在身后来回摇摆着。光是这么一副光景,落入小二眼中已是让他不禁有些失神。再加上少女颈下,于小衣宽松领口处透出的一片雪白,以及那令人窒息的弧度,便如那无限引力的黑洞,那小二虽一本正经地目视前方,可眼角的余光已是半分都挪不开了。 少女那柔媚而俏皮的目光似乎能洞彻人心,看着小二,唇角处便微微勾起了一抹优美的弧度。 当真是一笑百媚生,小二何曾见过这等美人,当即便觉小腹出腾起了一阵难以抑制的热意。胯下微微的隆起让他心中一惊,生恐失态得罪了客人受掌柜的责罚,赶忙垂下脑袋不敢再看。面孔带着几分燥热,窘迫地开口问道:“客。。。客官可是现在就用?” “摆桌上吧。”汉子的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书信上,头也不抬,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小二闻言,立刻将盘中酒菜一一摆上,随后道:“两位客官慢用,小的先告退了,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喊一声便行。” “知道了,去吧。” 小二才转过身,就见塌上那少女依旧盯着自己,忽地将樱唇微微开启,丁香小舌探出口外,媚态十足地在上唇轻柔掠过。他不由吞了吞口水,忙垂下脑袋,逃也似地出了屋门,反手将门给带上。 屋内顿时响起了一连串如银铃般的轻笑声。 那汉子似乎瞧完了书信,随手便提着信纸悬于油灯之上,逐渐向上蔓延的火焰将他的面庞映衬出一片通红。他目光似水,语气平淡,似是自言自语道:“一个苦哈哈而已,在外讨生活也不容易,何必这般作弄人家?” “我乐意,要你管。”妙龄少女翻了个身,在床榻旁坐下,抬手朝那汉子做了个鬼脸。接着撅起小嘴,抱怨道:“还不都怪你么!自己赌技不行,还非要去赌,把咱们带出门的银子全送了人家赌坊。害人家难得来江南一次,也没钱出去转转,只能与你个木头疙瘩缩在这客栈里,闷死人了。话说回来,你这人也是的,我都说有法子将输掉的银子捞回来了,你说你耿直个什么劲?非不让人家干。那些赌坊又不是什么好货色,平日里也没少捞黑钱,黑吃黑怎么了?就你赌品好!” 一阵絮絮叨叨,让那汉子眉头不禁一皱,他双手环抱在脑后,翘着腿,淡淡说道:“你要有法子挣钱,我自然不会阻挠。可花钱嘛,我有我的原则,输了便是输了,若是由着你动手脚,赢回来也不光彩。光赢不输,这赌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少女闻言,掩嘴轻笑道:“人家从小学的是怎么伺候男人,可没学过要如何去挣钱。你若是要我去挣钱,那倒不妨将我卖去青楼,回头我寻个机会再跑出来也成。这事,你干么?” “这还不是耍诈么?不能干!”汉子拒绝地极为干脆。 少女撇了撇嘴,不满道:“人家干这也不行,干那也不是。可那臭道士呢?凭什么他就能干些坑蒙拐骗的恶事,也不见你去管。” “他天生就是干这些事的人。”汉子睨了少女一眼,依旧是平平淡淡的语气。“这世上,有阳光自然就有黑暗。有些人在阳光底下,做事就得堂堂正正,不能与人落下半点把柄。可有些人,天生就在黑暗之中。他们可以为我们干很多必须去干,却无法在光天化日之下干出的事。故而出门在外,一些规矩你我都得守着,他却没有遵守的必要。” “哼,你总有道理,懒得与你多说。”言罢,少女轻巧地从床榻跳下,理了理裙摆便向餐桌走去。“我饿了,先吃饭。” “等等吧。” “等什么啊?都一天没吃过东西了,饿死了。” “咱们身上如今一个铜板都没有,回头用完了晚膳,店小二上来收拾时,拿什么会账?还是等等吧,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等那老鬼带了银子回来,再一起用。” 又要等?等来等去的,真是烦人,少女此刻已是有些后悔随他们出来了。出门至今,一件好事没撞上,尽在穷折腾人。她越想越是来气,嘟囔着小嘴,愤愤地一屁股在桌旁坐下,瞧着一桌子的美酒佳肴,那气儿,更是不顺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4章 来者(下) 少女越想越是气愤,恨恨地瞥了眼那中年汉子,见这个罪魁祸首竟无半分愧疚之心,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理所当然的模样,小嘴儿撅地越发高了。 她盯着瞧了一会,忽然注意到对方的左手总是无意识地垂着,轻轻按压在左腰上。少女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不由浮起一抹戏谑的俏皮之色。紧接着她面色极为自然地一变,隐去俏皮,转而再度出现了方才那种甜腻到骨子里的媚态。 少女站起身,款款走到那汉子身旁,小手儿先是搭上他的肩膀,随即便犹如一条无骨小蛇,异常轻柔棉滑地钻入衣襟,在那两块坚硬饱满的胸大肌上来回抚摸着。垂下脑袋,樱唇轻启,呵气如兰,充满了诱惑地娇声说道:“先前你不是想与人家亲热一番么?可惜那会人家身子有些不便,这才不曾应允。如今趁那老道尚未回来,人家便好好伺候伺候你,可好?” 鼻中满是醉人体香,耳旁尽是那乱人心神的挑逗之语,加上那仿佛带着魔力的柔嫩小手,汉子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炯炯有神的双目也转而透出几分迷离。 一见他这番模样,少女目光微微一闪,唇角泛过一抹得意之色。她将手缓缓从汉子胸前抽出,不过始终不曾离开,而是顺着他的身子渐渐向下抚去。与此同时,她又绕至汉子的正前方,身子一矮,在他跨前跪下,双手不紧不慢地移向眼前的裤带。 眼瞅着裤带就要被解开,忽地,一双有力的大手分毫不差地将少女双手握住,在她略显诧异地目光中,将她的手缓慢而有力地挪到了一旁。 “娘的,你这个小妖精,老子险些着了你的道!”汉子的双眸已重新恢复了清明,只是这会却隐隐含着一股怒意,他面色不善地盯着少女,冷声道:“玩闹也该有个分寸!收起你的媚术,闪一边去,莫来折腾我。” 少女闻言一呆,随即露出一抹委屈之色,低声道:“你这么凶做什么,俗话说的好,‘磨刀不忘砍柴工’,人家这明明是在练功,怎到你嘴里便成了玩闹了。圣女可是千叮万嘱,说无论何时都不能有所松懈的。” “别拿圣女来压老子。”汉子哪会在一个坑里栽两跟头?压根不吃她这一套,冷冷道:“你若真要练功,回头等那老鬼回来,大可练个尽兴,老子给你们腾地方。” “哼,那老家伙还没资格碰本姑娘。”少女学着他冷哼一声,傲然起身,俯视着那汉子,忽然“咯咯咯咯”地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接着开口调侃道:“怎么,当真不要?本姑娘不妨告诉你,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你若想要,我便与你些甜头。若是不要。。。哼,从今往后也莫要再来招惹我。再如何献殷情,我也不会搭理你。” 汉子闻言,面色不由有些难看。 少女见状,笑地更是欢快了,心中那口恶气总算出了个干净,不过她并未打算就此收手,机会难得,眼前这人可不是时常都有机会作弄的。她继续调侃道:“怎么,该不是心中想要,却有心无力吧?莫非。。。你那伤还未痊愈?” 这臭丫头,摆明了就是明知故问!汉子这会总算回过味来,心知少女并非当真有心与他欢好,便无奈一叹,道:“那一剑用上了内劲,伤处确实很是棘手,一个多月了仍是不见多大好转。” 听他这么一说,少女也跟着收起了玩闹的心思,迟疑道:“那霸天虎真有这般了得?不是说与秋田,水蓝二虎联手起来相差不大么?此番连你在内,可是出动了三位龙将军!原想着能手到擒来,结果倒好,各个带着伤,灰头土脸地跑回来了,我显宗脸面可算是丢尽了。” “强得离谱。”回想起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娇小身影,汉子面上罕见地露出一抹庆幸与后怕。“去双头山之前,听田家兄弟所言,尚还不觉得什么。这一番交手,方知那所谓的平手,只是她有心观察我们的武学,临阵现学而已。一旦咱们拿不出新鲜东西,她学够了,胜负在顷刻间便会揭晓。若非那一剑她手下留了三分力,或许我便下不了双头山了。至于田家那两个废物,怕是五招都扛不住。并称三虎?天大的笑话!在霸天虎面前,他们只是两只猫而已。” 眼前这人,绝不会说出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来。少女有些担忧地说道:“此番圣女亲临双头山,你觉得会如何?” “不好说啊。”汉子吁了口气,摇摇头道:“我虽未见圣女动过真格,不过即便她再强,也难说定能胜过那夏天。无论是剑术,身法,对各种武学的理解以及于内劲的运用,这个女人显然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在这些方面想要压她一头,谈何容易?她唯一的弱点在于外劲不足,这是女子天生的弱势,圣女同样是女人,这点上两人并没有什么区别。想要确保拿下她,除非杀宗那几个老怪物同时出山,又或者隐宗莲瓣侍女齐出才有可能。若是我所料不差,圣女此番前往,也只是找找场子,保下我显宗颜面,最终还是会无功而返。双头山这块硬骨头,短期内是啃不下来的。” 汉子话音刚落,屋门便被人从外推开,走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一见他回来了,少女转身便道:“如何?可曾弄到银钱?” “道爷出马,哪有摆不平的事?”老道洋洋得意地在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接着擦擦嘴,从腰间解下一个涨鼓鼓的布袋,随手丢了过去。 少女接过,拆开后一瞧,顿时就眉开眼笑起来。“这怕是得有上百两银子吧,你上哪弄来的?” “城东程家,家资当真不少,可惜全是笨蛋。道爷说什么,他们便信什么。” “你是怎么说的?”少女满是好奇地问道。 老道微微一笑,将手中佛尘朝桌上一丢,道:“简单,先去城中几个较大的医馆打听下,哪个大户人家有病人。然后么,只需上门小露一手,说是鬼怪作祟,他们还能不由着道爷摆布么?说起来今日也巧,本来只想上门挣几个银子,不想还瞧见了程家那即将出阁的小姐,当真是歹竹出好笋,爹娘都不咋地,女娃倒是标致地很。” 少女闻言,面色不由古怪起来。“你去了这么久才回来,该不会对人家小姐做了什么吧?” “嘿。”老道咧嘴一笑,已是不言而喻了。 少女立时嫌恶地撇过脸去,坐在她身旁不远处的中年汉子也不由皱起了眉头,沉声道:“出门之前如何叮嘱你的?行事莫要太出格,若是被人发现,岂非要惹来麻烦?这里可不是我们的地盘。” “放心吧。”老道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道:“道爷只暗中对那女娃使了摄心术,说她鬼怪上身,需在她闺房作法驱邪。如此一来,又有谁敢入屋?再说了,我仅是讨了些许甜头,又不曾真的破了她处子之身,即便她明日便要成婚洞房,新郎官也一准发现不了。” “那便好。”中年汉子颔首道道:“既然回来了,就用膳吧。” “这一番折腾,道爷我还真饿了,赶紧吃。” 三人一整日都没吃过东西了,当即便围坐在桌前,布好酒菜,一阵狼吞虎咽。 不多时,门外再度传来一阵脚步声。三人同时停下手中筷子,对视一眼,下一刻便听传来一阵颇有节奏的敲门声。 中年汉子松了口气,道:“进来。” 一个其貌不扬,穿着普通的小青年推门走入,反手将门关上后看了三人一眼,忙单膝下跪,恭声道:“拜见将军,先知,大法师。” 汉子放下碗筷,转头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禀将军,目标已经锁定。咱们的人盯着呢,一准跑不了。” “好,待本将军用完这顿晚膳,便亲自去送他上路。” 言罢,眸中杀意一闪而逝。 -------------------------- 王府。 打从解决了张鑫隆,乌老大也算彻底放下了一件心事。一起办过事,才能算是自己人,这点他还是明白的。既然既然登上了秦风这条船,自然得为将来考虑一番。 秦风最近这些日子在干些什么,乌老大很清楚。少年郎春心萌动,本是常事,谁都有过那段青葱岁月,故而对于势力扩张,他并不急于一时。如今苏州府的千宗舵主方家,业已摆明了投效立场,已然没有了后顾之忧。既然如此,那他便该提前为五公子摸一下金陵的底细才是。 秦风是否有夺金陵的打算,这并不重要,因为金陵方面绝不会容忍卧榻之旁有一个自己无法掌控的苏州府。来自三公子一方的刁难,来得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而已。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尤其还是五公子这种一点就燃,睚眦必报的性子,迟早得对金陵动手。 如今秦风的全部力量只有两处,最大的自然是方家,不过方煜那小子暂时还没有能力把手伸到苏州府之外。余下的便是他乌老大了,也只有他才有能力将金陵城目前的情况探听地一清二楚。 故而这些日子,他都在指挥下面的兄弟,明里暗里联系金陵城中的一些老主顾,旁交侧击地打探。对于传回来的情报,他还得亲自过滤,留下有用的保存,将毫无价值的排除。除此之外,自己的买卖也不能耽搁,走私生意最为讲究时机,加之存在一定风险,出不得任何差错。 眼下最忙的就是他了。 与兄长王道全一起用过晚膳,又在书房商讨了一番徐州府的一桩买卖,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乌老大便告辞回了自己房中。他打算在睡觉之前,再处理下今日从金陵城传来的消息。 提着一盏油灯,乌老大一路溜达回房。推门入屋,他极为熟练地点燃灯烛,正欲走向书桌,不想堪堪一个转身,眼角处便瞧见床榻上坐着一个人影。 当了这么些年的马贼,乌老大早已习惯了无时无刻都绷紧神经,维持着高度警惕。一见屋中有人,他本能地便从后腰摸出一把匕首,抽刀出鞘一气呵成。 “是谁!”一声低喝之后,乌老大这才注意到床榻之上,竟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穿着甚是暴露,上身只有一件半透明的丝质小衣,粉色肚兜一眼可见。下身裙裾扬起,停在大腿根部约五寸处。那身段凹凸有致,纤腰盈盈一握,饱满而修长的双腿大半裸露在外,透着无限的风情。配上那张三分纯真七分妩媚的俏脸儿,当真是个妖娆尤物。 乌老大见状不由一呆,讷讷道:“你。。。你是何人?怎会在我房中?” 少女闻言,面上展露出一抹笑容,只这一笑,仿若百花齐放,娇媚不可方物。乌老大当即便觉有些眩晕,两人虽隔了约有一丈距离,他仍能清晰地嗅到一阵让人心醉的香气。这气味并不浓烈,却韵味十足,让他心跳不自觉地加速起来。 “人家是什么人,又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大叔你觉得人家好看么?”少女樱唇轻启,缓缓起身,一步步向乌老大迈去。那身姿,那娇容,仿若是传说中专门勾人魂魄的妖精,无处不美,无处不媚。 随着少女近身,一双小手抚上自己的胸膛,乌老大似乎着了魔一样,往日里的警惕已是半分不见。他双颊涨红,呼吸急促,目光逐渐迷离起来。对于屋中为何会出现这么一个女人,他此刻已是无力再去考虑了。只是本能地喃喃重复着:“好看,好看。。。” 一双纤纤玉手,自乌老大胸前缓缓向两侧移去,依次略过肩头,臂膀,手腕,最终覆上了匕首与刀鞘。少女轻柔地将武器从乌老大手中取下,同时踮起脚尖,仰着脖子凑近他的左耳,似乎带着魔力的呢喃声再度响起。“既然如此。。。还等什么?今夜,人家是你的。” “吼!”随着少女话音落下,乌老大喉头立刻爆出了一声似是野兽般的嘶吼,双臂向内一扣,一手搂着少女的腰肢,一手则在她那柔软挺巧的后臀上一阵搓揉,脑袋则埋入她脖颈,贪婪地嗅着让人迷醉的幽香,自脖颈一路吻向后耳。 乌老大此刻已是迷失了心智,如何懂得怜香惜玉?一句一动皆是以本能为之。与他魁梧的躯体相比,那少女娇弱地仿若是个布娃娃,又似大海上的一叶孤舟,任他撕扯蹂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5章 行刺 随着乌老大手上力道渐渐失控,那少女樱唇轻启,飘出一阵似是疼痛,又似欢愉的喘息。她仰起头,伸长了脖子,一声声的喘息似乎预示着她也逐渐沉浸在这旖旎的氛围之中。只是那双透着媚态的似水眸子,在眸底始终存着一抹冷意。 少女将双臂从两侧抵住乌老大的腰间,稍稍用力,想将他轻轻向外推出一些。奈何搂在她腰间的胳膊力气着实太大,一番尝试,她终是放弃了这个打算,便转而又抬手反搂向乌老大后腰。 忽然,少女眸中厉芒一闪,右臂极为巧妙地反手一扣,那原还指向房门的匕首便在她手中掉了个头,直向乌老大后心刺去。 身后一阵剧痛传来,沉静在爱欲中的乌老大本能地缩紧了背阔肌,失神的双目在瞬间便转为清明。随着意识回归,他立刻便明白过来眼前究竟是何等凶险的局面。奶奶的!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多少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不曾想今日居然在一个女人身上栽了跟头。 他双手此刻依然握在那少女的纤腰上,面对这等局面,乌老大不及将手抽回,干脆左手正扭,右手反抽,如同旋转陀螺一般,将怀中这危险的女人整个儿抛了出去。他动作极快,面对这等变故,少女却是不见慌乱。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法子,竟在空中稳住了身形,接着那大力,如同仙子降临般旋转着向后退去,最终,稳稳地重新落在了床榻上。 好在行刺的是个少女,手上力气有限,加之乌老大身体反应迅速,背阔肌绷紧之后便将那刺入体内的匕首稳稳夹住,倒是不曾受到多大的伤。他忍着疼痛,反手将背后的匕首拔了下来。他面沉似水,满是戒备地问道:“我不认得你!你究竟是谁?何以前来想害我性命?” “因为。。。你该死。”少女依旧笑靥如花,慢悠悠地吟道:“红阳劫尽,白阳当兴。圣女临世,大统在今。” “白莲教!”乌老大闻言,倒抽了一口凉气。与此同时,前因后果他也算是完全明白过来了。躲了这么些年,人家终究是寻上了门。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乌老大心念急转,一面想着脱身之计,口中却丝毫不见停顿,喃喃说道:“姑娘小小年纪,便有这等魅惑人心的手段,想来在教中地位不低吧?白莲教既然要对付我老乌,必然有所准备,今日我怕是在劫难逃了。不过即便是死,我老乌也不愿当个糊涂鬼,还望姑娘不吝赐教,究竟是何等身份?” 少女淡淡瞟了他一眼,略一沉默,终是开口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我乃圣女座下火德先知,韩琪儿。” 此言一出,乌老大不由大吃一惊。他已有预感,此女来头必然不小,不想竟然这么大!白莲显宗的核心力量除了圣女之外,尚有十五人,分别是五位龙将军,五德先知以及五方法师,地位与作用形同隐宗三十六片莲瓣侍女。不过相较后者,显宗将各项能力分地更细。龙将军专司战阵搏杀,先知专司情报搜集与行刺,法师的作用则是蛊惑人心,收拢各方力量为其所用。 三者各有所长,亦皆有所短,故而一旦行动,必是结伴而行,相互配合。如今火德先知既然就在眼前,那么。。。战龙将军,南方法师还会远么? 乌老大那颗心不由渐渐沉了下去,他深深吸了口气,环顾四周,开口说道:“先知不善搏杀,行刺必备后招,将军何必再躲躲藏藏,不妨出来见上一面吧。” 他话音刚落,房门便被人从外推开,紧接着,一个人影面含笑意地跨入屋中,正是先前在那客栈之中的中年汉子。只见他自顾自地寻来一张椅子坐下,悠然地翘起二郎腿,看向韩琪儿,满是揶揄地说道:“怎样?都说你不行了,还非要犟。这人与往日那些酒囊饭袋可大不相同,当年纵横河北,数一数二的马贼头子,便是金盆洗手也不是这么好相与的。” 说罢,他又转向乌老大,笑道:“我便是战龙将军于勇,你既然见到了我,便自己看着办吧,是自戕谢罪,还是要本将军动手?” “。。。”乌老大凝视着他,一声不吭,心中似乎有所衡量。 于勇见状,嘴角露出一抹不屑之色,悠然道:“王道乌,你在想什么,本将军心知肚明。奉劝一句,还是断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想。我今日前来,只取你一人性命,不涉无辜。可你若不识抬举,喊人前来,说不得本将军便要在此大开杀戒了。跑是不用想了,苏州城城门已关,你出不得城去。除此之外,无论你躲去哪里,即便去了府衙,也保不得你性命。不过么。。。你若是有所不甘,倒不妨试试反抗,虽然会死得更痛苦一些,可万一成功击败了本将军呢?是干干脆脆地死去,还是赌一赌那不存在的可能,给你半盏茶时间考虑。”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对方话语虽然狂妄,不过乌老大却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确有狂妄的本钱。莫说此刻受了伤,即便无伤,以他的实力也绝不可能是龙将军的对手。想了想,乌老大仍是试图做一番争取,便沉声说道:“当年老乌我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贵教。将军如今要取我性命,确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这天下之事,熙熙攘攘,皆为利往。当年我劫了贵教一批货物,价值约有十二万两,若是将军肯饶我一命,我愿双倍赔偿,二十五万两,如何?” “二十五万两?”于勇闻言,微微颔首道:“此言当真?” 一听这话,似是有戏啊!乌老大立马来了精神,忙道:“榻板下有暗格,只需将垫子掀开,便能看到,里头有银票。” “哦?”韩琪儿闻言,便从塌上挪了下来,依着乌老大所言,果真从暗格中取出了一方颇大的木盒,打开后,便见满满一盒都是银票。韩琪儿面露喜色,当即抓起清点起来。“战龙,这有三十万两呢!” “嗯。”于勇应了一声,吩咐道:“取出二十五万两,剩下的五万两放回去。不是咱们的,一文钱都不能多拿。” 他话音刚落,韩琪儿便不满地蹙起了眉头,不情不愿地点了五万两塞了回去。嘴上嘟囔道:“你这木头疙瘩,咋又犯这驴脾气了?到手的银子,竟还有退回去的道理。。。他今日若是死了,再多钱又有何用?你既饶他一命,咱们拿多少都是应当的。” 见对方收起了银票,乌老大不由松了口气,他忍着后背时时传来的疼痛,努力地抬起手,抱拳道:“既然此事已了,还请两位尽速离开吧。” “了?谁告诉你此事已了?”于勇姿势不变,双手抱于胸前,斜斜睨了他一眼。 什么意思?收了银子还要他性命?乌老大行走江湖多年,虽也曾是个穷凶极恶的马匪,不过既自认是条汉子,向来最为重视承诺。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若是消不得灾,钱财又如何能收?没想到眼前这人贵为显宗龙将军,竟这般为人不齿!乌老大这会也来了脾气,带着些不满沉声喝道:“两位究竟什么意思?莫非两倍赔偿,尚嫌不够?若是不够,尽可明言,没什么事是不能商量的。” “够了。”于勇淡淡说道:“我等并非贪得无厌之辈,如你所言,熙熙攘攘皆为利往,咱们损失了十二万两的货,得到了二十五万两的赔偿,已没什么不满意的了。你当年劫货之事,就此一笔勾销。本将军今日收了这笔银子,便会为你作保,从今往后,白莲教再不会有人因为劫货之事来寻你麻烦。” “那你方才所言此事未了,究竟是何意思?” 于勇闻言,冷冷一笑,道:“劫货之事已了,可你当年却不光是抢了咱们的货,还杀了咱们的人!当年因为此事,我白莲教共有二十六个好兄弟折在了你的刀下,这笔人命账,不能不算!” “你想怎么算?开个价吧!”乌老大也算是爽快,听了这话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开口便直奔主题。 “物有其价,人命无价!你想用钱财来抵咱们那二十六个兄弟的性命,无疑是痴心妄想。无论是为了给这些兄弟家眷一个交代,还是为了我教颜面。。。”说到这,于勇顿了顿,才继续说道:“王道乌,这笔债,只能拿你的性命来偿。不过本将军瞧你也是条汉子,看在今日你赔偿的这般爽快的面上,便给你个机会。跑吧。。。本将军就在这屋中坐上片刻,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能跑多远跑多远,若是你能将自己藏起来,成功活到明日天亮,这笔人命债,便当你已经还了。” 耿直的匪依然是匪,骨子里的性格是改不了的。乌老大心中一叹,他知道这只是对方的故作姿态而已,既然能暗中摸到他房中,可见大哥这府邸周围必然布满了眼线,早已将自己行踪锁定。跑?若是城门未关,凭他的马术,只要出了城,便有很大机会能活下去。可惜如今城门紧闭,他又能跑哪里去?现在的局面,他便犹如一只被关在笼中的老鼠,无论怎么跑,又如何躲得过同在笼中,这只猫的爪牙?莫说是整整一宿,只怕连半个时辰都不可能撑下去。 既彰显了仁义,还达到了目的,改日此事一旦传扬出去,他乌老大可不就得拿自己的小命为白莲教的口碑写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么? 打了一副好算盘呐!可即便如此,乌老大却没有半点愤怒,反而开始庆幸起来。这个算不得是机会的机会,已然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机会!显宗龙将军要杀他,固然是知府衙门都难护他周全,不过在这苏州城中,却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办到。 想到此处,乌老大二话不说,立刻转身拉开房门跑了出去。事到临头,他反而冷静了下来,马厩是绝对不能去的,若是骑马而行,虽能快上一些,却也必然引起府中下人注意,乌老大并不想将兄弟王道全牵扯在内。故而一出房门,他便顺着回廊走入花园小道,转向王府侧门而出,径直向着胡府狂奔而去。 屋内,于勇果真信守承诺,不曾立即出门追赶,他很淡定地走到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是现成的,一早便已沏好,此时饮来,虽已凉了,失了几分清香之气,不过以他这样的粗鄙汉子,平日里哪来的闲工夫品茶?便是喝起水来都犹如牛饮,此刻静下心来,喝上一口,倒还真觉有滋有味。 一连喝了三杯,于勇才道:“琪儿,你将那些银票分出一万两来,回去之后且说取了两倍赔偿,二十四万两。剩下这一万两,咱三人给它分了。” 韩琪儿一听,便有些意动,只是理智却让她颇为踌躇。“不太好吧,这笔银子可是咱们的军粮。双头山那颗钉子如今又拔不掉,开通不了往辽东的商路,便没有多余的收入,咱们的五万大军窝在太行山中,开销甚大,全指着这笔银子吃饭呢。若是让圣女知晓咱们私吞了一万两。。。你可得想清楚后果。” “无妨。”于勇淡淡一笑,道:“圣女什么脾性你还不知道么?她为人虽然刻板,却不刻薄,甚是体谅下属。咱们跑这一趟,吃了多少苦头?风餐露宿的,给自己寻些好处,本也在情理之中。即便圣女知晓,最多也就苛责两句,万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责罚我等。听我的没错,这一万两银子,我取两千,你与老鬼一人四千,权当是我将赌输的那些钱财一并赔付给你们了。” 韩琪儿闻言,那水汪汪的眼珠子微微一转,开口道:“要不你取四千,我拿六千。那老鬼这一路上,何曾吃过什么苦头?我瞧他风流快活得很。在山上他哪有这般日子过?能与我们来一趟江南,他可是求之不得的。既然如此,还给什么银子?再说了,就他那张嘴,还怕少了银子花?咱们可不一样,没这么多挣钱的手段。” 于勇心中一琢磨,确也是这么个理,还真没听过显宗大法师会缺银子花的,在捞钱这一点上,龙将军和先知加一块都抵不上人一根舌头。想到这,他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两人在屋中又静坐了片刻,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于勇这才将茶杯搁下,起身走出了房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6章 交涉 胡府。 秦风已收拾好了行装,预备明日一早就启程回家。待一切准备就绪后他才忽然记起,在马厩那的空屋里,自己似乎还存放了一些东西。这都是原本打算用来结交唐府女眷,管事之类的礼物,目的自然是为了促成两家续签下合作契约。只是由于早些时候拜访唐子明,见识过这老家伙的嘴脸之后,秦风一怒之下,便也懒得再与唐家扯上什么关系了。 一晃三个多月的时间,这些礼物便一直搁置在空屋里,险些就此忘却。如今既然想了起来,秦风便打算一并送给秦牧芸,毕竟在此叨扰了这么多天,总该给点表示才对。他带着富贵与七儿,将东西逐一搬去,也不顾秦牧芸连翻客套拒收,将东西摆下便走。 回到客房,他正欲打发两人早些休息,却见一个府中小厮从远处一路奔来,他似乎跑了不少路,站定之后抚着胸口喘息了一阵,才道:“堂少爷,门外有人求见。” “哦?”秦风闻言一愣。 现代社会莫说晚上七八点,哪怕到了凌晨再睡也不算晚。可这年头,没那么多的娱乐方式,除了夜宿青楼妓馆的,寻常人家用过晚膳,歇息一个时辰便也到了就寝时刻。这么晚了,谁会来寻他?虽说秦风来了苏州城也有些时日,不过相识的朋友却着实不多,他心中一琢磨,便将这些人都排除了,更是有些不解。“来者可曾通报姓名?” “回堂少爷,来的那人是个中年汉子,他说他叫王道乌。”那小厮左顾右盼一番,欲言又止道:“他似乎受了伤,他站的那地方,小人瞧见地上似乎滴了不少血。” 乌老大受伤了?秦风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道:“你确认那是血?” 小厮连连点头,应道:“不会错的,虽然天色太暗,瞧不清楚,可那一小滩怎么看着都不像是水。而且小的见那人,似乎很虚弱,连说话都不怎么利索了。” “嗯,我知道了。”秦风虽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想来定然是出事了。他不及细想,从怀中摸出一贯宝钞,塞入那小厮手中,沉声说道:“你该干嘛干嘛去,此事万不能说与别人知晓,尤其是不能让堂姐知道。免得她胡思乱想,平白担心。” 出手便是一贯钞,如此阔绰,那小厮心中早已乐开了花,哪还有不应的道理。忙道了一声谢,便自顾自退去了。 “七儿,随我去看看。”秦风说着,已开始快步向前厅行去。 瞧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去,富贵站在远处,眼珠微微一转,便也快步跟了上去。“少爷,您等等我。” 行至大门处,秦风驻足一瞧,站在门槛外的那人,正是乌老大。此刻他面色苍白,双目已失去了往事的神采,整个人透着一股子疲惫之意。再一瞧地上,果真有一小滩血迹。 秦风见状,忙跨出两步将他扶住,抚在后背上的手历时传来一阵湿热感,抬手一瞧,鲜血触目惊心。“老乌,究竟出了什么事,你这伤谁干的?” 乌老大勉强支着身子,正欲开口,忽地晃了晃,险些一头栽倒。富贵见状,极为机灵地凑了上去,将他右臂挂在自己肩上,腰杆一挺,这才将他稳住。 乌老大低头瞧了富贵一眼,咧嘴一笑,嘶哑着说道:“小兄弟,多谢了。” 说罢,抬头看向秦风,喘息了一阵,又道:“公子,我身份暴露了,显宗来人要取我性命,还望公子设法相救。” 只一句话,秦风便立刻明白了过来。乌老大当年的马匪身份,正是他当初用以利用他们兄弟的把柄,如今身份暴露,自然不是他秦风干的,至于四哥那边,也没有理由来寻他麻烦。隐藏了这么些年都没事,如今东窗事发,究竟谁在从中作梗?除了那近在金陵的三哥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乌老大既已投效了他,秦风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下的。既是为了心中那股子义气,更是要以此给方煜那家伙吃颗定心丸。苏州府才堪堪平静下来,若是眨眼间便对下面的人见死不救,未免让人齿冷,自然也无需指望方煜能继续坚定地站在他这边。 想到这,秦风开口问道:“对方来了多少人?” “两人。”乌老大说完,秦风才因为这过少的人数松了口气,却又听他说道:“一男一女,女的不足为虑,她还杀不了我。可那男的却相当棘手,乃是显宗五位龙将军之一,听他自己所言,乃是战龙将军,于勇。” 秦风才入白莲不久,很多东西闻所未闻,自然听得一头雾水,不由回身问道:“七儿,这龙将军是。。。” “主人,显宗麾下有五大龙将军,分别是战龙将军于勇,伏龙将军许文灿,降龙将军伯宫林,擒龙将军卓凡,以及屠龙将军风旭阳。这五人专司战阵搏杀,太行山中的五万大军,他们各领一万,乃是显宗最强的五大战力。各个以一当百,不可小觑。”莲七对教内人事可谓知根知底,经秦风一问,想也不想便娓娓道来。 这么牛气?听她这么一说,秦风心中不由打起了鼓,底气顿时便少了几分,略有不安地问道:“若是打起来,比你如何?” 莲七很是认真地想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来者若是屠龙将军,我是敌不过的,便是加上四姐,恐也难胜。至于其余几个,远没有那风旭阳厉害。胜负究竟如何,得交手之后才能知道。” 得到了一个不算答案的回答,秦风也不泄气,他深深吸了口气,当下决定,人还是得救!打不过又怎么了?人要脸,树要皮。他秦风为了脸面不能让旁人来动他的人,老头子的脸面可比他要重得多!秦风就不信,那什么狗屁将军的,敢对他动手!这里是江南,隐宗的地盘,可不是任由显宗横行无忌的北方,无论是谁,只要在这干出了让老头子恼火的事来,一准没命走出这江南地界。 人死屌朝天,不死万万年!怕个球!趁这机会,见一见显宗的人也无妨。只是一番相见难免动手,在这里未免招摇了一些,当务之急是得寻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这才方便办事。秦风略一考虑,便道:“富贵,你搀着老乌随我来。” 胡府距离碎锦街不远,地处苏州城中央地带,可谓寸土寸金。能居住在这里的,大多是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规矩甚多。城门关闭之后,鲜少有人仍在街上晃荡,倒是给秦风提供了不少便利。他将乌老大带着向西北方行了约一里地,这里有处城隍庙,香火本还旺盛,只是自打碎锦街建了一座玄妙观之后,因两处相隔太近,地理劣势之下,城隍庙便渐渐落败了。除了一些穷困潦倒的城外百姓因少了香油钱去不成寒山寺与玄妙观,只得来此进香之外,往日里已是门可罗雀,更遑论此时是夜间了。 秦风到来之后,透着那残烛的余光,只瞧见七八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横七竖怕躺了一地。他将乞丐一一唤醒,每人都给了点小钱,打发他们别处睡去。众乞丐虽然不解这衣着华贵的公子为何来此,不过既拿到了钱财,明日一餐已是有了着落,自然乐于配合,一番道谢后便说说笑笑地结伴离去。 趁着还有些时间,秦风又让莲七冲富贵身上扯下了一块布料,暂时先于乌老大包扎一番,随后众人席地而坐,静待显宗之人寻上门来。当然,最好他们跟丢了,没人来。明日一早就安排乌老大出城。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跟那群反贼能不接触还是不接触的好。 奈何天不从人愿,一盏茶不到的功夫,该来的还是来了。 乌老大猜测地半点不错,王道全府邸周围早就埋下了不少眼线,打从他出了王府,便立刻被人盯上了。显宗干的是杀头买卖,自有一套暗处联络方式,只要城门未开,一炷香的时间也好,一整日时间也罢,实则并无区别。当于勇和韩琪儿出门之后,立刻便随着印记一路尾随上来。因两人自认王道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故而追得并不急,这才姗姗来迟。 得知乌老大跑来了眼前这破庙时,于勇还当他在周围设下了什么机关埋伏,心中终是提了几分戒备。他先在周围晃悠了一圈,确认并无埋伏之后,这才与韩琪儿并肩走了进去。 眼前共有四人,除了此次的目标王道乌之外,尚有三个少年男女。一眼瞧去便是弱不禁风的模样,于勇自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他只随意在秦风等人身上扫了一眼,便看向乌老大,淡淡一笑道:“这就是你为自己选的风水宝地?” 韩琪儿却是有些不耐,道:“莫与他多废话了,早些办完事便早些回去歇息,我累了。” 于勇略一颔首,道:“王道乌,今日你莫要怨我,怨只怨你自己当初利欲熏心,不知死活地将主意打到了咱们头上,受死吧!” 一言说罢,他便提起一双铁拳,气势汹汹地向前扑去。几乎在同一时刻,未等秦风吩咐,身旁的莲七便身子一挪,横档在两人之间。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这让于勇不由一愣,本能地便收了三分力。只是这一拳他本是要将乌老大一击毙命,故而使上了全部的力道,若是忽然停下,只怕自己反倒要岔气受伤。虽不太忍心伤及无辜,刹那间的一番衡量之下,他终是将这一拳打了出去。 “嘭”地一声闷响,于勇万没想到眼前这少女竟选择以力碰力,同样举起了一只小粉拳锤向了自己的拳头。让他更没想到的是,两拳相碰的同时,他手臂上竟传来了一阵极大的力量,两人同时向后退出了一大步。 不可能!普通女子莫说承受他七分力道,便是只用半分力便能轻而易举地捏死。眼前这少女绝非等闲之辈,万不能被她那娇柔的外貌所迷惑。于勇心有顾虑,也不敢再贸然动手,借着这一退之力拉开了距离之后,这才沉声问道:“你们是何人?” 秦风上前一步,淡淡说道:“且莫动手,自己人。” 自己人?哪门子的自己人?就在于勇迷惑不解时,秦风又道:“红阳劫尽,白阳当兴。” 这句话他是知道的,纯粹就是一个的“口号”,类似于和尚的“阿弥陀佛”,道士的“无量天尊”一般,只要念出来便是表明自己的白莲身份,四宗通用,童叟无欺。至于先前于勇所说的后半段,纯粹就是显宗出于某种目的,擅自加上去的。“大统在今”没有问题,这是四宗的共同目标,可这句之前加一个“圣女降世”,那味道可就全变了。白莲教能否大统天下,与显宗圣女有半毛钱关系?作为隐宗公子,秦风自然不予承认。 此言一出,于勇便是一愣,随即看向莲七的目光便有些异样。“你是莲瓣侍女?难怪,难怪!也就我教才能这般人才辈出。”说罢,他又转向秦风道:“若是本将猜地不错,这位小哥便是韩老爷子的义子吧?不知排行第几啊?” 秦风学着江湖人,抱拳一礼道:“在下秦风,不久前方被义父收为义子,排行老五。还未请教阁下究竟是哪位龙将军?” “呵呵。”于勇朗声笑道:“本将为圣女座下战龙将军,名叫于勇,今日有幸算是见过五公子了。”说罢,他看向乌老大,道:“这王道乌当年乃是横行河北的一个马匪头子,不但劫了我教的货,还杀了咱们不少弟兄。本将今日便是奉圣女法旨,前来取其性命。五公子也是白莲中人,自当与我等同仇敌忾,不知为何要偏帮这贼人?” “将军误会了,本公子既属白莲,如何会偏帮贼人?”秦风淡淡一笑,道:“当年的马匪王道乌早已金盆洗手,如今只是一个与人无碍的走私贩子而已。况且,一个多月前,他已正式投效本公子,也算是我教中人了。既然成了自己人,便没有隔夜仇,多少年前的事了,依我看,就算了吧。” “算了?哈哈哈!”于勇闻言,仰天大笑道:“公子可真会说笑,若是金盆洗手便能一洗前罪,咱们还何须这等偷偷摸摸?大可反了这天下,若事有不成,无非就是金盆洗手,从此当个顺民而已。公子觉得,朝廷会不会答应?若是人人皆是如此,这天下的律法又有何用?王道乌现在在做些什么,本将不感兴趣,因为这并不重要。重要的事他当年犯下的事,既然做了,就得承担后果。况且本将有言在先,此番乃是奉了圣女法旨前来,若是因公子区区一句话便就此打道回去,又该如何向圣女交代?” 口气这么硬?这是没商量的节奏啊!秦风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此事看来没有他想的这般容易解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7章 无效 秦风在心中暗暗盘算了一阵眼前的局面。他是没有退路的,乌老大无论如何都必须保下,既然如此,本就该做好最坏的打算。见对方似乎没有退让半步的想法,一番衡量之后,秦风的面色也逐渐转冷,语气渐硬,道:“反不反是你们的事,追不追究是朝廷的事,律法如何是官府的事,皆与本公子无关。但王道乌既选择了投效,那便是本公子的人。将军要杀他,本公子要保他,多说无益,那就手下见真章吧。” 于勇闻言,面色一沉,方要向前踏出,不想韩琪儿已先一步将他扯住,随即递了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待安抚下他,韩琪儿这才挂上了一脸笑容,向着秦风款款行去。 一见对方有人接近自家主人,莲七便立即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出两步,在秦风身后半步站定,一声不吭地全力戒备着。 于勇有多大能耐,韩琪儿心知肚明,她对眼前这个与自己一般娇弱,却能和于勇板板手腕的少女,同样满心戒备。莲瓣侍女的名号她也是听说过的,这三十六个极品,可是出了名的翻脸比翻书都快,万一引起对方误会而痛下杀手,自己岂非死地很冤?故而她并未太过靠近秦风,在距离他约半丈距离便停下了脚步。一张小脸上始终维持着妩媚的笑容,款款一礼,娇声说道:“琪儿见过五公子。” 喝!这小丫头,还真。。。挺漂亮的,不!确切的说,是挺有味道的。虽年纪尚幼,可那特属于成熟女性的风韵,她已能极为自然地演绎出来。秦风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女,吸了吸鼻子,历时便嗅到了一阵令人心痒难耐地少女幽香。这味道还真不错,也不知用的是哪家水粉,要不问问她?改明也去买上几盒,遣人送去西域给老娘用,这味与她倒是极为搭衬。 秦风自顾自暗暗想着,韩琪儿却是有些纳闷。眼前这人的反应,怎么有些不对啊!旁的不说,那目光之中似乎少了几分寻常男人瞧见自己后该有的邪念。他是眼睛不好使?还是受了风寒闻不出味来?以她的风情相貌,自幼修习的媚术,加上教中特制的水粉,韩琪儿至今尚未遇见过她搞不定的男人。理智虽能压制情欲,却不代表不会产生情欲。眼前这人的目光,着实有些太过清澈了。。。不!除了清澈之外,似乎还带了几分让她感觉羞辱的调侃。 对大多寻常人家的女孩来说,陌生男子对她产生欲望,绝对是一种侮辱。可对于显宗先知来说,让人提不起兴趣那才是最大的侮辱!简直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过!韩琪儿很生气,对于秦风的反应相当不满。不过她却并未泄气,反而打算再接再厉,面上的笑容顿时又甜了几分,娇声说道:“公子,白莲虽有四宗之分,可千宗属外,杀宗不理世俗,实则只有显影两宗,咱们才是真正的自己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公子怎能不顾自家情谊,却去帮着外人?这王道乌是投效了公子不假,可那才多久啊?哼,若非他惧于显宗报复,堂堂一个纵横河北的马匪头子,如何肯甘愿久居人下,为公子卖命?今日公子救他一命,解了这危难,只怕来日他便会舍公子而去。这样的人,有何忠心可言?何必为了他,闹得自家不快?” 说罢,韩琪儿瞧瞧瞥了眼莲七,又看向于勇递了个眼色,见他不露痕迹地向自己身旁挪近了两步,心中有了底,便忽然“脚下一滑”,顺势倒入了秦风怀中。 “哎哟,姑娘你小心个些。”一见有个香喷喷,软绵绵的东西向自己倒来,本就不是柳下惠地秦风本能伸手楼住她的纤腰,接着顺势向下一滑,在那挺巧圆润,充满了弹性的翘臀上一抚而过。他才不管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这手感。。。啧啧,吃不了亏,上不了当,不摸白不摸。 这番轻薄举动,却是让韩琪儿心花怒放,心中憋着的那股子气总算是出了。可不是么,这才叫男人呢!她心中喜悦,便也不在乎多给些甜头,当即便将双手环上秦风的脖子,踮起脚尖将小嘴凑到他耳旁,呵气如兰道:“只要公子愿意将王道乌交给我们,人家便寻个地儿,好好报答公子一番,可好?” 完了,完了呀!瞧见眼前的一幕,乌老大的心已是凉了半截。这个妖女的手段,他可是亲身领教过的,若非被刺了一刀,剧痛之下得以清醒过来,只怕他早已失去了神智,任凭对方摆布了。本以为有莲瓣侍女整日相伴的秦风,在这方面抵抗力多少也该比自己强上一些,不想却比他还要不堪。瞧瞧那两只都快忙不过来的手,这里摸摸,那里揉揉,这是已经沦陷的节奏啊!下一步。。。就该把自己卖出去了吧?乌老大一时间,可谓是悲从中来。 莲七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如一个好奇宝宝般,盯着两人,似乎不太明白主人在做什么,莫不是在搜身?怕那女子揣了暗器?可是。。。搜身怎么会搜地一脸享受的表情呢?这个问题,她得好好想一想。 至于富贵。。。甭提了,他瞪大了双眼,目光之中满是钦佩与敬仰。这就是自家少爷啊!众目睽睽之下,当众耍流氓,也不带害臊的! 显宗先知虽说深谙男女之事,不过她们终究不是窑子里那些专做皮肉买卖姑娘,只是将理论知识学了个出神入化。她们是显宗极为重要的内部资源,在没有圣女允许的前提下,是绝不容许破身的,故而她们都是一些女人味十足的处子之身。而秦风则恰恰相反,这厮没什么理论知识,不过实践的经验却很丰富,不动声色之间,碰触的尽是对方的敏感部位。娴熟的技巧,分毫不差的力道,区区一个小姑娘如何是他对手。一番逗弄之下,韩琪儿已是面泛潮红,气喘吁吁,浑身都开始燥热起来。 秦风这般急色模样落入于勇眼中,只让他冷冷一笑。韩琪儿的厉害之处,他自是心知肚明,可一个照面便沦陷了,表现地还如此不堪,这隐宗五公子也着实太过不济了,真不知那一向精明的韩老爷子究竟瞧上了他哪点。 于勇这么想,旁人自然也不例外,唯有韩琪儿有苦自知。方才乌老大将她楼主一番撕扯,蛮力十足,虽让她略感一阵疼痛,却还在忍受范围之内。可被秦风这一阵逗弄之下,她只觉心中似是着了一把火,逐渐向四肢百骸扩散而去,将她全身上下的力气烧了个一干二净。如今她那双修长的玉腿紧紧靠拢在一起,生怕一个松懈便要就地栽倒。 眼下对韩琪儿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就在她实在撑不下去了,拼着丢脸也要将秦风推开之时,后者却已先一步抽回双手,撒开了她。 秦风依旧笑地一脸天官赐福,瞧着韩琪儿,调侃地说到:“姑娘美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我秦风旁的没有,就这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倔驴脾气,这辈子是改不了的。江南之地,文风昌隆,于显宗并无利害关系,向来便是我隐宗的管辖范围。两位来我隐宗地盘,要杀本公子的人,还口口声声让本公子以显隐两宗情谊为重,不觉可笑么?若是话能这么个说法,那本公子去你显宗地盘烧杀抢掠一番,你们圣女定然也会以两家情谊为重,不予追究的,是么?” 没上套!居然没上套!眼前这一幕落在乌老大眼中,让这个曾经心狠手辣,只信奉自己手中钢刀的马匪头子,第一次开始相信这个世界还是存在奇迹的。这个五公子果真不简单,旁的不说,光是这份坚定的自制力,便非常人所能企及。同时,他心里也充满了庆幸,看来是没跟错人呐。 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乌老大毕竟亲身体验过那少女的厉害之处,又见秦风能保持理智,以己度人之下,自然人为是对方的自制力要强上许多。只是他忽略了一个因素,人与人是不一样的,造成这种区别的最大原因,便是周围环境的不同。 所谓的媚术,听起来玄奇,若是往根上深究,则不难理解。首先对于女子的相貌就有一定要求,并非是个女人便能做到。相貌身段是女人对于男性最基本的吸引之处,没人会去多瞅一眼麻子脸,或是水桶腰。韩琪儿自是美貌出众,身姿妖娆,这点毋庸置疑。可问题在于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丢。想在这方面碾压夏荫儿或是东方靓,这世上怕是没几个人能做到,韩琪儿自然也不例外。若是没有大幅度的优势,又怎么可能对秦风造成多大的杀伤力? 媚术的另一方面,则在于意识层面上的气质。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如何在不经意间将女性特有的魅力完全展现出来,这才是重中之重。韩琪儿显然是这方面的佼佼者,但这种“刻意性”的展现,无论做地如何自然,终究是落了下乘。原因便在于太过浮于表面,是任何满足前面一个条件的女人,经过训练都可以办到的事。即便再完美,终究只是外媚之术。韩琪儿显然也明白,这才用以特制水粉相辅。 而外媚之上的,即是内媚了,通俗点说,便是人常说的“天生尤物”。这种人,对相貌与技巧根本没有太多的要求。秦风穿越之前,在酒吧就曾遇见不少这样的奇女子。长相明明就是一副路人脸,身材也不咋滴,可无论走到哪里,周边总会围绕着不少献殷勤的男人。她们不会去刻意地接近男性,甚至什么都不要做,只要做好自己,本色演出,便会成为一个移动的荷尔蒙散发体,身后永远少不了一群跟屁虫。 而这样的奇女子,很不巧,秦风身边也有一个。不是旁人,正是他那千娇百媚的娘,乔幼宣。她不但是罕见的内媚体质,且作为曾经的当家花魁,相貌身段自也是万里挑一的,加之在教坊司学来的那些专业技巧,韩琪儿与她显然不在一个层次上。 而这个在外端庄优雅,一看就是大户千金的女人,最大的爱好便是在家肆无忌惮地展现自我,逗弄这一老一少的爷俩,将他们逗地招架不住之后,再来上一串无比得意的大笑声。在乔幼宣的千锤百炼之下,没有情感基础的异性想要诱惑秦风到让他失去理智的地步,显然不太可能。故而他并非如乌老大所想的那般意志坚定,真相很单纯,压根就是口味被养刁了而已。 只是这种特殊情况,旁人是不知道的。此刻非但乌老大表示震惊,就连冷眼旁观的于勇也不免打起了几分小心,一时有些摸不清秦风底细。显宗将军自不是笨蛋,局势他分地很清楚。这里是隐宗地盘,莫看周围无人,只要打斗起来引起些许动静,立刻就会被隐宗眼线盯上。 说不怕是假的,他怕的是接二连三地有人赶来支援,莲瓣侍女并非眼前一人,可是有足足三十六个,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这世上怕是还没有人能在这些莲瓣侍女的围困下全身而退的。况且退一步说,即便没有人赶来,光是眼前这个便不是这么好对付的。 胜她,自然不难,可前提是自己无伤在身。如今被那霸天虎一剑刺入小腹,伤口仍是隐隐作痛,一旦与之交手,必会崩裂,他虽能靠毅力克制伤处的疼痛,但因失血而导致的虚弱是无法避免的。如此一来,结果就只剩两个。要么二十招内拿下对方,要么二十招之后败于对方之手。 心中委实难以抉择,于勇干脆咬咬牙,决定再试探一次,在选择撤退之前,他必须认清眼前这个五公子,保下王道乌的决心究竟有多少。想到这里,他毫无任何预兆地骤然发难了。也不多言,一双腿如弹簧板缩起,接着猛然向前跃出,只在刹那间便已来到了乌老大身前,那速度当真奇快。本还看着秦风的乌老大甚至连头还没来得及转回来,于勇的铁拳已然夹杂着一阵罡风,离他左侧太阳穴已不足五寸的距离。 他快,莲七则更快。跟随了秦风数月,她已不似先前般处处都得等到主人下令方会行动。朝夕相处之下,两人之间已形成了一定的默契,即便秦风尚无任何反应,她也明白此刻究竟要做些什么。就在于勇行动的刹那,莲七也跟着动了,但她却不曾再度阻拦对方,而是做出了包括秦风在内,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行为。 在乌老大即将命丧当场之时,一只纤纤玉手犹如铁钩般扣上了韩琪儿的脖子。 “住手!否则我就捏死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8章 盘算 莲七这番动作,在场没有任何人预先想到。 秦风见状自是无比惊喜,她居然出现了独立思考并做出最佳判断的能力,这显然是一种成长。虽然老头子曾说过,莲瓣侍女可以派上很多用场,可秦风暂无家业需要打理,饮食起居也有富贵这个用惯了的小厮伺候。至于侍寝。。。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更何况七儿虽年满十六,不过瞧着似乎还未完全长成,秦风还不至于这般饥不择食。这些日子以来,莲七对他来说唯一的用处便是充当打手。 这无疑有些暴殄天物。既有多大的作用,那自然是要完全发挥出来才好,秦风一直便期待着莲七的成长,如今虽只是小小的进步,还是令他相当地喜悦。 白莲教显隐两宗源于一脉,加之唇亡齿寒的原因,平日里暗中较劲虽是家常便饭,却也从不曾如今日这般将矛盾放在明面上。莲七的行为在于勇看来,就是秦风的意思,这显然已经坏了规矩。他面色不由冷峻起来,语气之中也带上了几分森然的冷意。“放了她!否则休怪本将军今日不顾两宗情面。” “哼。”莲七冷哼一声,不甘示弱道:“你休要在此虚张声势!虽然不知什么原因,不过方才交手之时我已瞧出,你分明是有伤在身。若是平日,你自然胜我一筹,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你,可讨不到半分便宜。” 这厮受伤了?秦风闻言,顿时眼前一亮。对莲七的话,他是深信不疑的,对方既然有伤在身,那充其量就是一只纸老虎,还有什么好怕的?一时间,底气也足了,腰杆子也直了:“这位将军,你既受伤,就莫要强撑了。我已将话说得明白,这王道乌本公子今日势必是要保下的,故而旁的也不必多言。如今摆在你眼前的就两个选择,一是坚持动手,那我便先杀了那丫头,再与你斗个死活。” “你敢!”于勇闻言大怒。 “我有什么不敢的?”秦风冷冷一笑,嘲弄道:“你一个显宗将军,跑我隐宗地盘想杀我的人,无论本公子如何应对,那也算的上是‘正当防卫’,此事就算闹到你们圣女那去,她也是无话可说的。至于你,能奈我何?莫说你没这机会,便是有,你还敢杀本公子不成?” 这话说得很是狂妄,不过却也是铁打的事实。无论将军和先知在显宗地位有多超然,终究只是下属,是绝无可能染指显宗最高权力的“外人”。但他秦风不同,隐宗公子各个都是有机会成为下任隐宗宗主的,这个接班人的身份是于勇无论如何都迈步过去的鸿沟。动秦风?于勇没有这个胆子。这种行为一旦做出来,无论成功与否,那显宗圣女是绝容不下他的。 再说,老头子也不会善罢甘休。这可是赤果果的打脸,不是轻轻地打,而是那种挥起巴掌,在那老脸上狠狠来一下。两头都容不下他,天下之大,还能有于勇的容身之处么? 正是因为有这种依仗,秦风才有胆子接下乌老大这个烫手山芋,因为他吃定了无论显宗派谁来问罪,这火也烧不到他自己身上。除非凌祺仙亲至,而且把话说明白,谁管这事她就杀谁。如果这样,秦风立马甩手走人。至于眼下,他是不怕的。 见于勇无言以对,只得愤怒而视,秦风心中更是淡定,继续说道:“至于第二个选择,人我放了,你们立刻打道回府,从哪来回哪去,就当没来过这里。王道乌的这笔账,就此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于勇的面色不太好看,摆在他面前的,的确是个艰难的抉择。 其实乌老大的事,并不太重要。赔偿的银子已然到手,放他一马也不是不可以。说白了,这就是一个面子问题。与此同时,他还起了一份杀鸡儆猴的心思。这天下间,从来少不了不怕死的,尤其是那些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白莲教势力虽大,这些亡命之徒发起狠来,未必就不敢做出黑吃黑的勾当来,若是有乌老大这个榜样在,多少能让他们熄了招惹白莲教的心思。 以秦风的身份,卖他个面子无妨。只是刚开始摸不清他的态度,不知不觉就将话说死了,这才下不得台来。如今又是在被胁迫的情况下,不得已而屈服,顺理成章的事也变得怨气十足了。 可是,以目前的情形来看,他还有的选么? 显隐两宗虽貌合神离,平日不乏互相算计,可明面上终究是一家人。因涉及海外走私产业,这江南之地又是隐宗的核心地盘,他于勇身为显宗龙将军,跑这来杀人本就占不到什么理。按照规矩,该先向隐宗说明情况,即便此人该死,那也该由隐宗出手解决,万没有显宗私下动手的道理。 如今隐宗公子出面,自己若是不依不挠,当真动起手来,事情极有可能向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杀王道乌可以说是冒昧,可与隐宗公子动手,那就是挑衅了,韩林如何忍得?万一因自己的擅作主张,而导致两宗彻底翻脸,他势必要面对圣女凌祺仙的雷霆之怒。 一想到这种可能,于勇便怵然心惊,他不敢,也没有勇气去承受。 沉默了半晌,他终于放下了面子问题,咬牙道:“罢了!既然五公子这般维护,那本将军今日便放他一马。”他终究是心高气傲之人,此话一出,顿觉弱了气势,便如找场子般补充道:“但仅此一次,今日放过他,不代表事情就此揭过,只要这王道乌离开隐宗的地盘,本将军还是不会放过他。” 说罢,沉着面色向秦风一抱拳,也不多言,转身便走。 一见于勇离开,韩琪儿便抬手拍开莲七的钳制,愤愤地瞪了秦风一眼,快步追了上去。那一眼,虽气势满满,但在双颊晕红未退的映衬之下,不免又透出了几分薄怒娇嗔之意,瞧得秦风不由哑然失笑。 古人虽说懂事早,成家早,尤其是韩琪儿这等身处江湖之人,做起事来或许比后世那些二三十岁的青年更为稳重,然而人类大脑的发育终究需要时间。在不经意间,这个可以杀人如麻的小丫头,却也展现出了纯真的一面。这让秦风不免有些得意,顿生一种“拳打南山养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的优越感。 可不是么?他所接触的人,不是韩林这等未老先衰的五旬老朽,就是心智远不如他成熟的青少年,凭借这等优势,想混个舒坦日子,有什么难的? 想到得意之处,嘴角已微微勾起的秦风愕然发现众人正盯着自己,尤其是乌老大,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苦着脸道:“公子,虽不知您有什么好事,不过请您发发慈悲,先送我回府可好?我需要大夫。” 瞧了眼乌老大那仍不断向外渗出血水的伤处,秦风笑容一敛,淡淡道:“富贵,扶他起来,我们先去王员外那。” ----------------------------- 王府。 王道全在明面上毕竟是苏州府有头有脸的员外爷,虽已入夜,却还是顺利请来了苏州名医“圣手崔”,在崔大夫的一番诊治,包扎之下,王道乌的精神气显然已好了许多,只是脸上仍透着些许苍白,不静养个十天半月怕是难以痊愈。 付了诊金,亲自将崔大夫送走之后,王道全拖着略显臃肿的身子,轻喘着回到兄弟房内,瞧了眼靠在床上的王道乌,又看向秦风。忽地,他抬起双手重重揖了一礼,沉声道:“今日若非公子出手相救,我家兄弟的性命怕是已经交代了。大恩不言谢,往后公子但有吩咐,王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是一个信号!先前王道乌已明确表示效忠秦风,但仅仅代表了他自己,而非苏州府王家。王家家主王道全与秦风之间,始终是合作关系,而这种合作,还是半胁迫性质的。如今王道全突然表明态度,便意味着他已决定将身家性命尽数托付给秦风。虽还不清楚他为何会突然出现这等转变,因为感恩也好,或是因为借着此事看清了什么也罢,总之于秦风来说,好事一件,这意味着他对苏州府的掌控力又加强了一分。 “道乌!”一番寒暄客套,又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王道全那略显憨厚的胖脸忽地拉了下来,口气也重了几分,他看向床榻上的兄弟,沉声道:“听那龙将军的口气,此事似乎难以善了,如今除了苏州府,已再无其他地方能护你周全。以为兄看来,干脆借着这个机会,将你那些买卖全部搁下,好生待在这,继承家业。我王家虽比不得豪门世家,名下却也有不少产业,为兄年纪大了,你那两个侄儿又是不学无术,贪图享乐之辈,你也该为家里尽点心了。” 一听这话,王道乌立马挂上了一副苦瓜脸,无奈道:“大哥,瞧您说的。两个侄儿虽说如今做事有些荒唐,可他们毕竟年幼,这花花世界又充满了诱惑,为人行事难免不尽人意。只要再过上两年,孩子总有长大的一天,这家业您还怕没人继承打理?至于我那些买卖。。。” 说到这,王道乌又是一叹,摇头道:“并非兄弟我舍不得弃了,而是这份责任,着实弃不了。当年我金盆洗手时,手下那一票兄弟也跟着我出来了,几十号人,几十张嘴,加上他们各自的家小,怕不得几百号人,难不成都由王家养着?咱家就算有金山银山,长此以往,怕也是要坐吃山空的。走私的买卖如何弃得?莫非大哥要我做那无情无义之人,将那些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一并抛弃了?” “这。。。”王道全闻言一窒,喃喃道:“为兄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显宗话说的明白,愣是不愿善罢甘休,如之奈何?你但凡出了苏州府,必会惹来杀身之祸,这买卖又如何做得下去?” 王道乌闻言不由颔首道:“这的确是个麻烦,今日显宗未能要了我的性命,还铩羽而归,实是落了不小的面子,必然吞不下这口恶气,迟早还会再来寻我麻烦。”说到这,他转向秦风,问道:“不知公子可有什么法子?” “我么?”秦风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无奈道:“显隐二宗虽同属白莲,却向来各自为政,互不干预。我今日能救你一命,实是恰逢其会。往后,我也不可能将你栓在裤带上,走哪都带着你。加之你那走私买卖不能放弃,势必要继续走南闯北,一旦出了苏州府地界,后果难料。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以我的面子,尚远远不足,除非老头子亲自出面,不过这等小事,于老头子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他绝不可能出头,非是不愿,而是以他的身份,为这等事出头,脸面有损,这方面可以不用考虑了。” 深深吸了口气,秦风继续说道:“另一个法子,便是你不走出本公子的势力范围。换言之,如今苏州府于我等来说,已经太小了。” 闻言,王道乌与兄长王道全对视一眼,目光同时一亮,异口同声地问道:“公子可是有意金陵?” 哥俩显然很是激动,与先前的合作不同,此刻既已选择投效,那便不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太平日子谁都想过,可“富贵险中求”的道理,他们也同样明白。如今已上了秦风的船,若他胸无大志,王家最后的结局只怕不会太过理想,故而他们一反常态,此刻已是巴不得秦风赶紧成长起来,只有拥有足够的实力,他才能成为王家背后那颗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 相较于两人的迫切,秦风依然不咸不淡地说道:“说起走私买卖,进货的最佳地点无非三个,一是西域,二是辽东,三为江浙。前两地相距甚远,且都得经过显宗的地盘,想都不用想。故而,你能选择的地方,只剩下了江浙这条线。浙江方面,你不用担心,我只需修书一封送与四哥,他必能护你周全。如今的问题,是如何将这条线路联系起来。我思来想去,仅凭苏州府之力恐难办到,只有拿下金陵,彻底将整个江苏收入囊中,两地的联系才能真正做到天衣无缝。” 说到这,秦风沉默了。王道全与王道乌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同时不吭声了,只是低头细细思索着。只留下了富贵与莲七,一脸的纳闷,大眼瞪小眼。 东都金陵,该怎么去拿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9章 啃老 猛龙过江,其势虽盛,却也难敌地头蛇。 想要占据金陵,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为关键的地方,在于秦风需要根基。何为根基?说简单些,便是一门产业,还不是一般的产业,必须处于行业龙头地位。有了这个,他才能在金陵立足,建立一定的声望,才能雇佣当地百姓,逐渐接触金陵城内的三教九流,将自己的身份从外来者,转变为本地人。 在这个“排外”思想极为严重的世界,“本地人”这个身份至关重要。而这,恰恰就是最难办的。 首先,无论秦风选择哪种行业入手,与存在已久的本土行业相比,在竞争力上没有丝毫的优势。旁的不说,光是运输这一项上就得多花费一笔不小的投入,若是价格压低,怕是赔本赚吆喝,一日两日还成,绝难长久。其次,他没有人脉! 人脉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即便在后世,也是凌驾于自身能力之上的存在。没有人脉,不但意味着孤军奋战,甚至有可能激起整个金陵商圈的敌视。被排挤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初来乍到,立足未稳之时,更是雪上加霜。 这两点尚只是他们自身的问题,或许通过一些方法,可以逐渐缓解,改善。但另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便相当致命了。 即便产业顺利开张,在三哥几乎完全把控地下世界的金陵,顾客怕是不会上门。秦风自己就是个给人捣乱的行家里手,若是一个外来者跑吴县做买卖,以秦家在吴县的财力,地位,只要他秦风乐意,保管有数十种不同的方式,可以让对方一笔买卖都做不成,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关门大吉。 这些问题想要解决,的确是相当棘手。不过话说回来,又不能放任情况长期如此继续下去,秦风不喜欢被人盯着,被人干涉,更不喜欢被人整日算计的感觉。以他的性格来说,一旦遇上,必得设法先算计别人,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很是浅显的道理。 一阵琢磨,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秦风骨子里那股狠劲不知不觉激发了出来。若是无法融入金陵商圈,干脆破罐子破摔,一拍两散!这么一想,他忽地一愣,心中似乎把握到了什么。 这么干可行么?听起来似乎只是一句气话,可若是细里一琢磨,完全可行啊! 秦风发现自己之前完全陷入了一个误区,所设想的都是些常规行业,这也因为他自身的身份所导致的局限性使然。普通买卖,无论是秦家的运输业,造纸业,又或是粮食,布料,酒肆,客栈等等,这些行业于百姓来说,并非唯一的选择,若是本地一些地痞恶霸从中作梗,于老百姓来说,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换一家日子一样过,没什么区别。 可唯独娱乐行业例外!娱乐业有其特殊性,以青楼为例,若是有个艳压群芳的当家花魁存在,那这家青楼就会拥有一定的忠诚性客户,若是他能搜罗数名这样的女子,客户群体绝非其他青楼所能比拟,一旦名气打响,在青楼行业,绝对能一枝独秀,而青楼,恰恰就是情报搜集的最佳场所。 当然,凭这一门产业便想与三哥掰下腕子,秦风还没这么天真。他需要的不光是青楼,而是以此为核心,建立起一条类似于后世的商业街,将青楼,赌场,戏坊,浴场,酒楼,包括珍玩,布料店等等汇集在一处的商业中心。一旦成事,必将成为金陵,包括附近府县那些豪门巨富的不二选择。 这些人,哪个没有人脉,哪个没有后台?即便再是凶狠的地痞,怕也不敢招惹这群大爷。 秦风的目光渐渐亮了起来,具体如何操作,他还需细细思索一番,眼下,已全无在此继续逗留的心思了。当即便起身道:“王员外,老乌,大致该怎么做,我心中一有了些想法,只是暂且还不太成熟,需要加以完善。在此之前,你们就先在府中待着,一旦我决定了具体的实行方案,会立刻派人通知你们,届时,你们只管照着我的意思去办,用不了多久,咱们一定能昂首挺胸地迈入金陵城!” 不成熟?是的!很不成熟。至于哪里不成熟,说来说去去,逃不开一个“钱”字。 这个设想太过弘大,远远超出了秦风的能力范围,甚至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毕竟这辈子,他只是一个会花钱不会挣钱的纨绔败家子,前不久还在东方靓那当了一回散财童子。至于上辈子,他始终在为几千块的月收入在殚心竭虑地奋斗。让这么一个社会底层的人去了解建立一座商业中心需要投入多少资金,着实有些难为他了。 不过秦风隐约记得,当初在网上看新闻时,王健林曾说过要在辽宁投120个亿,建四座万达广场。还有一个说法是要投资1500亿,在重庆建一个文旅城,28座万达广场。这么盘算下来,一座万达广场,投入至少也得四十亿左右。 这还仅仅是投标,建设上的费用,招商是不需要钱的,反而还能收钱,迅速回笼资金。秦风则不同,他需要的不是一个收租子的场地,而是由其完全掌控的“万达广场”,哪怕是一盒餐巾纸,一个打火机,卖家也得是他。 这么一算,投入怕是得翻个倍才行。八十亿人民币!以购买力来看,折合白银。。。四百万两!秦风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整整四百万两白银,这足以支撑大华朝廷对外发起一场大规模战争了。他便是把心肝脾肺肾打包卖了,怕是也不够一个零头的。当然,也不能完全这么算,毕竟人民币可以无限印刷,真金白银却是有定量的,光以购买力来看,还是有些夸张,实际怕也就二百万两的样子而已。 钱,钱呐!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况是二百万两,上哪才能弄到这笔巨款?思来想去,秦风还是决定立刻赶回吴县,争取在老头子那再抠一些出来。啃老这种听起来略显没出息的事,他却没丝毫的心理负担。义父哪能白认?他不去搜刮,天知道上头几位义兄会不会去,与其便宜了他们,不如便宜他秦风。 打定主意,秦风当即告别了秦牧芸,坐上了马车,一路向吴县赶去。 ------------------------- 回到秦府已是未时,秦风立即招来了府中四位大管事,随意查看了下最近这些日子家中的账目后,便吩咐他们各司其职,往后每月定时将账目派人送去苏州府秦牧芸那。由堂姐帮忙照看家业,秦风放心得很,这些个琐事,他着实没什么兴趣过问。 紧接着他又去账房,支了二百两银子,吩咐富贵带上,前去柳大娘家中一趟,将银两亲手交给她。 那个村子,那间破屋,满满都是夏荫儿的味道,秦风不敢去。曾经,那里是他最喜欢待的地方,是这个世界唯一一处可以让他静下心,卸下所有面具,戒备,全心全意享受生活的地方。可惜,伊人早已消失无踪,几个月了,秦风好不容易将痛苦深埋在心底,若是再去,难免再一次体会到那撕心裂肺的痛。 夏荫儿,这三个字已成为了他的禁忌,这个名字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即便是富贵也绝不敢再他面前提起。 秦风带着莲七在府中转悠了一圈,觉得没什么遗漏了,两人这才一道出了秦府大门。 还是那栋不起眼的小屋,左右忙碌着屋中琐事的依旧是那个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韩林自从定居吴县开始,除了闲暇之余上街摆摊说书讲故事之外,其余时间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故而秦风一来,便将他逮了个正着。 两人面对面坐着,未待秦风开口,韩林便自顾自给他到上了一杯茶水,接着又给自己的茶杯满上,轻啜一口,将茶杯置于身前的桌面上。他上下打量了秦风一阵,脸上渐渐浮起了一抹笑容。 秦风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纳闷道:“义父,您笑什么呢?” 韩林脸上挂着淡笑,摆摆手道:“没什么,老夫先前听说你在苏州府这几个月时间,似乎有了一个红颜知己?按理说这会该是如胶似漆之时,怎的突然想起回来看老夫来了?印象中,你好像没这么孝顺。那女娃呢?没带回来给老夫瞧瞧?” 提起东方靓,秦风不由微微一叹,无奈道:“义父消息当真灵通,确有这么个姑娘。孩儿本该一并带她回来拜见义父,奈何。。。此事怕是黄了。” “嗯?”韩林眉头微微一挑,淡淡道:“怎么?闹了些不愉快?两个人嘛,哪有顺风水水的,年轻人都有些个脾气,你堂堂男子汉,怎可与妇人计较?必要时让她一些,丢不了人。” “唉,不是这么回事。”秦风满脸沮丧,喃喃道:“人家家里来人了,嫌孩儿身份太低,没本事,配不上她。这不?还没两日,就把人给带回家去了。” “身份太低?没本事?”韩林那老脸依旧是一副淡淡的笑容,不动声色,可那对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眼,却忽地聚起一抹精光。“老夫的孩儿,各个都是人中之龙,岂可让他人这般羞辱?说,那女娃是哪家的姑娘?老夫倒想见识见识。” 口气是一副闲话家常的玩笑,可秦风却从韩林的目光中敏锐地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气味,以及一种无法遮掩的,俾睨天下的豪气。生怕这老家伙真干出什么事来,秦风赶忙解释道:“义父,这也怪不得人家。那姑娘名叫东方靓,来自西域。西域那破地方,您也知道,各族杂居,朝廷又鞭长莫及,整日的金戈铁马,私斗成风,乱得很。没点本事,怎能护人姑娘周全?况且孩儿明面上,也就是个小小的纨绔子,仗着家里有几个钱,整日无所事事的混吃等死。至于暗地里,这白莲教的身份,又不能宣扬出去,人家瞧不上,理所当然。” 韩林闻言,微微颔首,身上那气势也不由渐渐散了开去。“也是。” 一见他接口,秦风不由大喜过望,忙继续说道:“这不,人走之前,给了孩儿两年时间,若是能混出些名堂,孩儿的终身大事,便还有戏,若是两三年后,还是这般没出息,此事也休要再提。孩儿想想也是这么个理,这才特地回来见见义父,顺带有点小事,想请您老帮个忙。” “哦,原来如此。”韩林点了点头,忽地又一窒,仿佛突然明白过来似的,不由朗声大笑道:“你这孩子!我就说你怎会好端端地跑来老夫这,原来绕了这半天,还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呐!” 韩林的目光中很难得地出现了一抹慈爱和宠溺,他抓起茶杯,又啜了一小口,道:“说吧,只要老夫这把老骨头还能为你做些什么,绝不推辞。” “嘿。”秦风哂然一笑,搓着手道:“孩儿想弄门产业,奈何囊中羞涩,想请义父接济些个。” 呵!竟然是要钱来了!韩林面上的笑容猛地一收,双眼一瞪,道:“前些日子,不是才给你几十万两,怎的?这就花完了?” “花完了。”秦风双手一摊,一副滚刀肉的无赖相。 “你!”韩林一窒,手指也不由渐渐开始变得颤抖起来。“老夫这数十载见过不少败家的,如你这般个败法,当真是闻所未闻。整整四十万两银子,你就是逢人便送一两银子,到了这会怕是还有剩余。”说罢,他没好气道:“说吧,这次要多少。” “不多。”对于韩林的评价,秦风丝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洋洋地竖起了两根手指。 “二十万两么?”韩林微微一叹,道:“行吧,回头。。。” “不。”秦风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纠正道:“两百万两。” “什。。。什么?”韩林这下子是真的吃惊了,惊地连脾气都忘记发作,一副老年痴呆相,喃喃道:“多。。。多少?” “两百万两。”秦风重复了一遍,他见韩林气息渐渐急促起来,似有爆发的预兆,忙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事先画好的图纸,放在桌上缓缓打开,开始相他详细介绍起来。 这是一份类似于后世的商业企划案,秦风毕竟没做过,故而不是很规范,但大体的框架还是很顺利地标示了出来,一番介绍,也似有模有样,定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韩林听他一番介绍,那急促的呼吸又渐渐平复了下来,眉头微微皱起,由开始的不以为然,漫不经心,听到后面,却越发认真起来。 “义父,您觉得如何?”说罢,秦风问道。 韩林不为所动,一声不吭,许久之后,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秦风,道:“小五,你老实告诉为父,你真的打算涉足金陵了?” “。。。”秦风沉默。 “你真的做好了与你三哥翻脸的准备了?”韩林的口气中,不由带上了几分严厉之色。 秦风哪里会怕他,闻言丝毫没有退缩,淡淡回道:“义父,孩儿的性格你是了解的。我向往自由,不喜被人束缚。俗话说,卧榻之旁,不容他人酣睡,莫说是义兄,便是亲兄弟,也没有睡我旁边的道理,否则。。。”秦风淡淡一笑,调侃道:“我未来媳妇睡哪?更何况金陵距离苏州府实在太近了,如今三哥不但睡着,还要在我家中指手画脚,孩儿忍不得。更何况,孩儿涉足金陵,不正合义父之意么?” “这点老夫承认。”韩林也很光棍,并不与秦风多做纠缠,颔首道:“为父希望看到你们几个,在拥有一定势力的情况下,充分展现自己的能力与手段,如此,老夫才能选择一个最优秀的孩子,来继承老夫如今的地位,将我教发扬光大。但是,前提是凭借你们自身的能力,对于你们,老夫该一视同仁,怎可偏帮?” 说罢,他沉默半晌,似是在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许久之后,这才咬牙道:“也罢!你终究入教太晚,如今又全无根基,若是真不与你一些便利,反而不公。这笔银子,老夫可以给你,不过丑话说前面,是借,而不是送!五年之内,你得一文不少地还给老夫,否则,老夫也无法向老三交代。” 成了!秦风暗自松了口气。这笔银子是借是送,并不重要,只要他的设想能够实现,这种跨时代的商业模式,必然日进斗金,莫说是五年,最多不过一年,他就能把本钱尽数赚回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0章 托付 设想其实并不难,难的是具体如何实行。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成功者,也有无数庸庸碌碌之人,这两类人在设想上其实没什么区别,穷人也知道哪些行业更容易赚钱,可他们依然是穷人,归结原因,无非是只停留在设想上,内心却对可能会遇到的阻碍充满了恐惧,瞻前顾后,然后理所当然地安慰自己,不是我不想干,我只是没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没有人脉,没有。。。 秦风却不一样,他的性子便是想到便干,至于麻烦和后果?遇上了再说。既然已下定决心,撇开金陵商圈,由自己亲手建立一个足以和本土商圈对抗的商业中心,那就得争取做到最好。 此番前来要钱,秦风心中有底,知道韩林绝不会让他失望而归。可他同样明白,这种事情,可一而不可再。老头子希望看到的是他的能力,而不是他花钱的天赋。这两百万两银子投下去办事万一办砸了,他与老头子之间的“父子”关系,怕也就走到头了。这点,秦风心知肚明。 故而他并未因拿到了本钱而欣喜若狂,内心反而有些沉重。毕竟他从未拥有过这笔巨款,更没有任何的商业经验。不过俗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他所拥有超越这世界数百年的见识,就远不是旁人可以比拟的。 很多道理,不受时间限制,比如说,赚钱。 什么人的钱最好赚?女人,孩子,以及赌徒。原因在于这三类人,都缺乏理智。理智都没了,钱还能留得住么? 女人自不必多言,天生就是购物狂,生下来就是花男人钱的,但凡是美丽,便捷,卫生的东西,她们无一不爱。在女人身上,从来不乏赚钱的法子。当然,由于社会环境的不同,也不能全然照搬,像包包这一类的东西,在这年代怕是卖不出去。同时,因还没有诞生“男女平等”的观念,这个世界的女人地位相对底下,她们比后世的同胞更渴望能取悦自己的男人。 秦风思来想去,决定从三个方向入手,魅力优雅的内衣裤,方便卫生的护垫,以及芳香怡人的香水。他不是专业搞这些的,但大致还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至于发明这种高难度的事情,自然有这个世界的能工巧匠去办。这些都不是工业产品,以现有的技术能力完全可以制作出来,所差的仅仅是一个设想,而这,恰恰是秦风唯一拥有的。 至于孩子么,说来说去,离不开一个“玩”字。迪士尼乐园他是做不出来的,不过类似滑梯,跷跷板,秋千,积木之类的小玩意,这可难不倒他,找些木匠就能给整齐了。可别小看了这些在后世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放在这个缺乏娱乐的世界,每一样都是跨世纪的伟大发明,足以让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乐地不想回家。 最后就是赌徒,这就没啥好说的了。这年头,能赌些什么?无非就是斗骰子,猜大小,点数等。扑克牌谁见过?麻将谁玩过?牌九谁推过?光是一副扑克牌,玩法就不下于十几种,秦风有足够的信心,一旦他的赌场开业,金陵城其他赌坊怕是全得关门大吉。这些没有理智的赌徒,会源源不断地将口袋里的钱,送到他的手上。 大致方向已经确立,资金也全数到位,剩下的就是具体实行了。这么大一块蛋糕,秦风没打算自己一口闷。 一个巨大的商业帝国,不是一个人能操持过来的,加之他性格本就疏懒,对琐事相当厌烦,这就需要一些熟悉商业运作的人来帮他办这些事。比如乌老大兄弟,又比如说挺上路子的方家那个方煜,都是不错的人选。 告别了韩林,秦风在家中修整了一日,便又带着富贵和莲七,踏上了前往苏州府的道路。 见过了堂姐秦牧芸,将家中安排之事与她详说了一番,秦风正打算前去找乌老大和方煜谈谈商业中心的细节,他们毕竟人脉众多,见多识广,或许能找出一些秦风所遗漏的关键性问题,以便提前筹备解决方案,不至于到时候手忙脚乱,徒添烦恼。秦牧芸却将他唤住了,说是秦风离去的当天傍晚,知府千金杭绪雯曾来府中拜访,得知秦风已经离开,便拜托秦牧芸,当他回来之后,让他立即前去府衙后宅寻她,说是有一件非常重要且紧急的大事。 婚姻大事都落实了,她一个知府千金,还能有什么紧急重要的大事?秦风不免有些纳闷。不过人家既然寻上了门,显然是把他当成了朋友,对朋友的事,秦风还是比较上心的,当即便独自出了府门,径直去了苏州府衙。 许久未见,杭绪雯越发的清丽了,或许这就是人常说的“爱情滋润”,秦风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在她身上,当初那种骄纵之气已淡薄了许多,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恬静温婉的气质。 府中下人来报,得知秦风来了,杭绪雯立即让人将他引去了后宅偏厅,上了茶水之后,随后打发伺候的丫鬟退下。也不待秦风开口,杭绪雯略显着急地说道:“秦公子,出了件大事,绪雯思来想去,除了公子之外,着实没有可以放心托付之人,这才。。。” “无妨。”秦风坐在椅上,正了正身子,淡淡笑道:“杭姑娘有话但请直说,只要秦某能办到的,绝不推托,姑娘究竟遇上了什么麻烦?” 杭绪雯微微一叹,面上露出了一抹纠结之色,贝齿轻轻咬了咬下唇,这才似下定了决心,沉声道:“公子误会了,非是绪雯有什么麻烦,而是。。。是盈盈。” “唐盈盈?”曾经的未婚妻,秦风又怎会不记得?不过听闻这个名字之后,他更是疑惑不解道:“唐姑娘乃是唐府千金,苏州府唐家又是青州唐家的分支,同出一脉,谁敢惹她不成?” “倒不是惹,而是。。。招惹。” 瞧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秦风挠了挠头,无奈道:“姑娘,你我相交虽然算不得久,可也不至这般见外。既然寻秦某前来,有话但请说明白些,何必这般打起了哑谜?” “公子误会了,并非绪雯信不过公子,只是,此事关系着。。。”说到这,杭绪雯忽然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也罢,那绪雯便直言了。盈盈他与正鹏哥哥的婚事,怕是又要起些波澜。” “婚事?唐老鬼。。。咳。”顿觉不妥,秦风忙改口道:“唐姑娘与钱正鹏的婚事,唐员外不是已经应下了么?好端端的,莫非又要变卦?” “非是变卦,而是打从开始,他就没真心同意过。”杭绪雯又是一叹。“当日应下此事,唐伯伯怕也是骑虎难下,被迫应了,心中定然还是不太愿意。唐家与我家不同,唐伯伯与我爹爹更不是一类人,爹爹疼我,宠我,但凡我喜欢的,他无不应允,这是很单纯的父爱,没有任何的利益杂质,哪怕是一个乞丐,只要我认定了,爹爹也会同意。可是唐伯伯不同,他出自阀门世家,一门心思都是如何能让家族强盛起来,故而他虽也疼爱盈盈,可一旦涉及家族利益,他必会以家族为先,而作为独女的盈盈,她的婚事,就是苏州府唐家利益的关键所在。” 唐子明那老东西是什么货色,秦风再清楚不过,闻言不由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杭绪雯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正鹏哥哥随胡大人征讨海盗,这事公子您也知道。此战虽由东都金陵的指挥使衙门全权负责,不过朝廷也不可能当真不闻不问。前些日子,洛阳那边派来了一名采访使。姓郭,名冲,据说是京城有名的青年才俊。当日他来苏州府时,爹爹也为我引见过,那人。。。确是生了一副好皮囊,比起公子与正鹏哥哥来,也不遑多让。” 什么意思?意思是苏州府来了一个比他秦风还帅的男人?这还了得?还有没有王法了?秦风一怔,当即心中便有些不爽。“然后呢?” “官面上的事,公子也应该明白。采访使虽然官不算大,可毕竟是朝廷指派的钦差,而且这位郭大人,背景可不小,他是当朝吏部侍郎郭禄宗大人的公子。这般人物,苏州府怎敢怠慢?故而他抵达之日,爹爹便带上了许多士绅一同前往城外迎接,而这其中,当然少不得唐家。接风宴自然是府衙筹备,在这之后,其余士绅也会礼节性地发出邀请,毕竟结交京中权贵的机会,可不是每天都有的。不过这也要看运气,大多情况下,官员不太会接受寻常士绅的邀请。” 说到这,杭绪雯面露苦笑,微微一叹继续说道:“后来听说那位郭大人,接受了唐伯伯的邀请,前往唐府赴宴,府中的家人也少不得一番引见,如此。。。那位郭大人便认识了盈盈。接下来的两日,他推却了所有宴请,反而频频前往唐府,邀请盈盈出游踏青。如今秋冬将至,踏哪门子青啊!明眼人谁瞧不出来,他对盈盈似乎有些。。。偏偏唐伯伯却不以为意,反而从中不断撮合。盈盈最是冰雪聪明,自然瞧得出其中端倪,她心知不妙,却又脱身不得,这才求到了我这。” “这事,咱们似乎帮不上什么忙。”秦风连连摇头道:“姓唐的食言而肥,悔婚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人品之差,世所罕见。不过我等虽能给予一定的鄙视,可除此之外,又能如何?女儿是人家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她能抗争一次,两次,却不能无休止地抗争下去。再说了,人家的家务事,我等如何帮忙?何况此番唐老鬼心中的乘龙快婿又是京中权贵,出了名的二世祖,你爹那点官威,此刻怕也不道:“原本此事不该劳烦公子的,只是绪雯自幼便不曾出过远门,恐怕去不得青州。况且此事事关重大,需要拜访的又是青州唐家的长辈,若是随便遣个小厮前往,甚是不妥。” 说着,杭绪雯忽地发现秦风目光似是有些奇怪,不由愕然道:“怎么了?可是绪雯说错了什么?” “没。”秦风展开一抹笑容,喃喃道:“秦某只是有些不解,此事按理说于姑娘只有好处,并无半点坏处,若是唐家当真悔婚,那姑娘不就可以。。。可为何如今,姑娘却当成了自己的事情,这般上心?” 杭绪雯心知秦风所没有言明的意思,那是说她可以独占钱正鹏,只是话不免难听了一些,故而并未说全。细细一想,杭绪雯展出一抹苦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当日定下婚事之后,我便已将盈盈当成姐妹看待了。既早晚要成为一家人,又何必这般见外呢?若是能帮衬,自然要帮衬一把。更何况,此事好不容易尘埃落定,若是再起波澜,正鹏哥哥必然又要伤心难过,我。。。不想见他这般模样。” 唉!女人心,海底针,古人诚不欺我。这种习惯性地屈服于命运,甚至打从心底去接受,维护,这样女人究竟是可爱呢?还是可怜呢? 秦风不知道,也不想去追根究底地弄个明白。既然人家诚心诚意地开口相求了,所托之事,又只是跑个腿这等不算为难人的小事,没道理不帮这个忙。故而他并未考虑多久,便应下了,只是说明了现在的情况,尚有要事得办,两日后方能启程。 见他已经应下,杭绪雯总算松了口气,自也不会计较这一两日的时间。她欣然从腰间束带之内取出了一封折叠整齐的书信递了过去。“这是盈盈亲笔所书,公子势必设法将书信亲手交给那位唐家长者,切莫让旁人知晓。” “知道了。”接过书信,秦风忽然想起了一事,问道:“那位唐家姑奶奶,叫什么名字?我到了那,总不能一口一个姑奶奶的叫唤吧。” “唐雪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1章 唐府招婿(一) 除了一个名字外,杭绪雯对这个名叫唐雪霁的唐家姑奶奶了解不算太多,只知道她是唐家老太公的亲妹,排行老幺。想那唐老太公年过七旬,他那一辈的直系亲属,存活在世的其实已经不多了。 故而即便这位姑奶奶在唐家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虽说平日里在府中从不管事,但只要她开口,那些小辈没有一个敢不听的,若是她肯出面,唐子明那老匹夫可就当真是碰上了克星。 唯一让秦风感到有些奇怪的是,这位姑奶奶有这般背景,竟然一生未嫁,至今仍居住在唐府之中。向来不是相貌太过丑陋,便是性子太过古怪。若是前者还好,可要碰上了后者,此番前去青州济南府,未必就会如想象中这般顺利。 从苏州府到济南府,路程大约有一千三百多里,换言之,坐马车前往,除非日夜兼程,否则至少也需要三天时间。来往加上在济南转悠一圈,怕是得半个月左右。时间太长,未免有些耽误秦风的正事。 故而他才事先与杭绪雯说定,休息三日再出发前往青州。 这三日,秦风是忙碌的,忙到了几乎足不出户的地步。要成就他心中的“不夜城”,建筑动工上倒不是什么问题,这方面只要钱财到位,很容易解决。加之如今已近入冬,早过了农忙之时,许多庄户都难得地清闲了下来,这就拥有了足够的人力资源,建造方面足以事半功倍。 问题不在硬件,而在于软件。服装的设计,香水的制作方式,各种赌具的筹备,这些至关重要的东西,全部都在秦风脑海之中,他需要通过图纸一一记载下来,如此,方煜和乌老大才能尽快将各方面的能工巧匠召集起来,先行动工生产。这些都是秘密,一点一丝都不能向外界透露,故而得等完全筹备妥当,金陵那边才能寻找地基,快速动工建造。如此一来,留给有心人的时间太少,这才能在当地千宗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若是先行建造规模如此之大的建筑,当地商圈必有所警惕而多方打探。一旦发生这种情况,秦风的计划便有很大可能胎死腹中。 一份份的图纸,画起来并不轻松,耗费了秦风相当大的精力。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他所了解的都只是一个大概,另外还有很多材料是这个世界目前所不具备的,他必须另寻替代品。这就相当费神了,不过好在,都是没有太多技术含量的小玩意,两日时间,大致已全部完成。 将这些心血尽数交到了方煜和乌老大手中,嘱托了一番之后,秦风便暂且放下的心事,带着富贵与莲七上街转悠了一圈,休整半日。第三日一早,寻了个由头便与秦牧芸暂别,秦风三人踏上了前往济南的官道。 这是秦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出远门,从内心而言,他还是揣着几分忐忑。这年头出门与后世不同,飞机漫天飞,火车遍地爬的世界,上车睡一觉便已到达目的地,着实算不得出门,或者说很难感受到那种孤身在外的不安。一切都太方便了,无论是交通,吃喝,住行,娱乐等等,只要身上带着足够的钞票,只要还在中国境内,本质上和在家乡没有什么太大差别。 此番出门,秦风不曾喊上胡府的车夫,也未曾动用自家车行的掌鞭,随行除了富贵与莲七之外,再无他人。驾车方面是富贵的强项,秦风不用操心,而莲七认路的能耐也着实让秦风钦佩不已,这小丫头虽自幼在山中长大,不过因其身份的原因,这方面曾恶补过一番。小路近道难以尽知,但大路官道尚还难不倒她。 这么一来,就秦风一个闲人了。他索性放开了心情,一路游山玩水,却也享受了一番平日里难得的乐趣。三日时间眨眼即过,这日上午,马车顺利地驶入了济南城。 济南,因境内泉水众多,拥有“七十二名泉”,被称为“泉城”,素有“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美誉。因其地处环渤海地区南翼的中心地带,这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其成为了山东省的政治、文化、教育、交通和科技中心。 而在这个世界,济南的地位比起后世犹有过之。大禹,为大夏朝开国君主,而禅让其位的大舜,曾“渔于雷泽,躬耕于历山”,这历山,就是济南千佛山,故而济南城内随处可见以舜为名之地,如“舜井”、“舜耕路”、“舜华路”、“舜耕山”等。 夏朝末期,经历了一段时间相当长的割据乱战期,最后由大华一统天下。因两朝之间存在间隙,并非纯粹的“取而代之”关系,故而大华无论在史书,还是民间,对大夏的记载,评价,相当公平中肯,尤其对整个天下奠定根基的尧舜禹,给予了高度的褒扬。而这种褒扬,在民间不断的传播中,隐隐有了神化的趋势。 而济南也因此沾了不少光,这里不但占据了绝好的地利,更诞生了一种相对浓厚的宗教意味,其繁荣程度,除了洛阳,长安,金陵之外,即便是南都的成都,北都的燕京,都无法与其相提并论,实实在在的大华四大城之一。 而青州唐家,能成为这座城市首屈一指的阀门世家,其能量与底蕴,已是不言而喻了。 故而唐府,并不难寻。在济南城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随便拉了两个路人询问一番,秦风很顺利地来到了唐府门前。 这座府邸给秦风的第一感觉,只有两个字——宏伟!他不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可仅仅大门就有十来丈宽的府邸,当真是前所未闻。而左右皆是唐府外墙,一眼望不到头,这座府邸占地究竟多少,已经很难用肉眼判断评估了。 同样让他感到震惊的,还有悬于府门正上方的一块“唐府”匾额,那是一块异常巨大的匾,不知是由什么木材打造的,通体呈现亮红色,绣金字体,呈现出一种高贵的金黄色。光是那一个“唐字”目测便有半人多高。这么一块匾额,没个数千两银子,绝难打造出来。 这唐家,好大的气派! 秦风跳下马车,放眼望去,就见唐府门前,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这让他不免生出了几分好奇。按理说这种大户人家,最讲规矩体面,莫说是唐家,便是秦风家中,平日里也绝不会允许自家门前乱糟糟的如同集市一般。 他定睛望去,历时便瞧出了一些端倪,眼前这些簇拥在唐府门前,交头接耳,或两三个一群,或五六个一群的,竟都是些二三十岁的青年男子,不说各个英俊潇洒,不过至少穿着得体,行为举止,一举一动不似那些靠卖力气过日子的帮工。 秦风回头吩咐富贵和莲七,让他们就近寻个客栈,将马车存好,另再开三间上好的客房,待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再来此处寻他。打发两人离去,秦风左顾右盼一番,撩起袍裾一路小跑便向唐府大门冲去。 这人是真多呐!方才远远观望尚不曾有切身体会,这会靠近了,秦风才发现自己竟是寸步难行,想通过这一面面的人墙挤入唐府,只怕是比登天还难。他只略微尝试了一下,便很干脆地放弃了,身上的衣袍,险些给纠成了麻花。 出门在外,秦风尤其注重自身形象,如今才一眨眼的功夫,英俊潇洒就转变成了一阵狼狈,让他心中好不恼火。奈何形势比人强,出门在外的,他只得压下了脾气,勉强堆起笑脸,一把拉过身旁那素袍青年。 这青年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模样,干干净净的,一瞧便是个读书人。见有人拉自己,他愕然望去,就瞧见秦风那张天官赐福的谄媚笑容。 “这位小哥,麻烦请问下,这唐府是什么情况?好端端的,怎这么多人挤在这里?”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青年受他一拉,却不恼,反而饶有兴致地问道:“这位公子,是外乡人?” “不错不错。”秦风笑道:“小弟来自苏州府,此番前来济南府办点事。这不,瞧见这么多人拥挤在这,心中着实好奇呐。” “这就难怪了。”青年微微一笑,刚要开口,忽地想到了什么,似是颇为顾忌,他小心翼翼地回头望了一眼,见周边之人也都在扎堆闲聊,这才稍稍降低了声音,说道:“往日里甭说这么多人,便是一两个这般靠近唐府,都不太可能。不过最近不同啊!公子有所不知,几日前,唐府发出了消息,说是要为唐家小姐,招婿了。” 招亲?秦风闻言,不由一愣。“这可是青州唐家,招亲?就招这些个。。。” 烂番薯,臭鸟蛋,这六个字最终还是憋在了喉咙口,没有说出来。秦风一窒,便换了个相对委婉的说法。“就招这些个布衣平民?” 这不对啊!秦风自己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他太清楚阀门世家的思想模式了。一旦涉及嫁娶问题,“门当户对”绝对是重中之重的条件!就说唐子明那老匹夫吧,他秦风一个吴县首富的独子都不曾被这老家伙看在眼里,断然悔婚。虽说这其中,有秦风前任太过不自爱的因素,可说白了,在唐子明心里,还不是秦家配不上他唐家么。 窥一斑而见全豹,苏州府唐家都是这副德行,作为宗族的青州唐家,又怎么可能转了性子,将家中的千金小姐,下嫁给这些普通老百姓? 秦风这么一问,那青年面上也展露出一抹不解:“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这唐家之前几门亲事,可都是办得风光的很,结亲对象无一不是豪门或高官,此番不知为何,偏说明了,这桩婚事只许平民。许是因为怕树大招风,惹上头那位不满?” “上头那位?哪位啊!”秦风闻言,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才说完,青年便一脸神秘地问道:“你可知这唐家的背景?” “不知道。” “我告诉你,唐家老太公一母同胞的六妹,就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唐贵妃!若非圣上仍挂念着已故的皇后娘娘,至今不肯另立皇后,唐贵妃怕早已经母仪天下了。有这层关系在,唐家近二十年来,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故而我想,唐家此番招亲,许是因怕惹圣上猜忌,这才打算低调一些。” “说是这么说,即便不找官员结亲,那唐家也可以。。。”秦风才想说唐家也可以寻个其他的豪门联姻这样的话来,可话到嘴边,他已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没必要呐!唐家除了田产之外,并未涉足其他什么产业,立足的根本乃是几乎垄断了半个大华的海盐贸易。这笔买卖,不是谁都可以做的,换言之,唐家就是朝廷在海盐这一块的代言人,凭借的就是唐贵妃那一层关系。 说到底,只要能继续把控海盐买卖,唐家也瞧不上其他行业,有什么行业能比卖盐收益更大?盐是所有百姓每日必须消费的东西,除了粮食以外,再没有什么能比垄断海盐更赚钱的了。而唐家本身,又是个坐拥无数良田的超级大地主。两项买卖都有涉足,何须再与旁的家族联姻?非但占不到什么便宜,反而可能因为亲戚关系,让对方占了自己的便宜。 选高官有所顾忌,而选择其他阀门世家又没什么区别,唐家自然不会急切。唯一的结果,也只能是找个平头老百姓了。无非就是多一张嘴而已,唐家养得起,也没指望这位上门姑爷能为家族出什么力。 这么一想,秦风便也就释然了,他想了想,又道:“不知是唐家哪位小姐招婿?” 青年面含微笑,淡淡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秦风顿觉无语。“不知道你就来了?” “开个玩笑。”青年撇了秦风一眼,笑道:“我都打听清楚了。唐家如今未出阁的小姐,只有三个!都是家主唐子杰员外所出,其中一个是正室唐夫人的幼女,名唤唐菲儿,年方十五。另外两个都是妾室所出,其中唐凤儿今年十二,唐莺儿只有八岁呢。究竟是为谁招婿还用问么?自然是菲儿姑娘了,其余两个还太小了。” 感情是这么回事!秦风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忽然,一声略显沉闷的“吱呀”声传来,唐府大门缓缓地绽开了一道缝隙。 门开了!开门的一刹那,守在门前的众人历时便如打了鸡血一般,一个个兴奋地扬起脖子,瞪大了双眼朝门前望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2章 唐府招婿(二) 唐府大门缓缓开启,门外众人鸦雀无声,翘首以待。 不多时,大门完全敞开,从门内走出了一排青年男子,年岁都不大,清一色的青帽小厮。这些个家丁可不寻常,秦风只瞅了一眼,便发现,他们无论身高,身形,几乎完全一致,走起路来昂首挺胸,步履有力,仿佛军训一般,十来个人,倒走出了不小的气势。 家丁出了府门,立刻自动分为两列,向左右两个方向布开,将围在周边的求亲之人向外挤了挤,紧接着双臂下垂,左手握着右腕,挺直了腰杆,目视前方站定了。最后出来的三个家丁,其中两人合抬一张木桌,最后一人端着木椅,整整齐齐地摆置在府门正前方,接着依次摆上笔墨纸砚。 待摆放整齐之后,又一个青年男子缓缓从屋内踱了出来。这男子年约二十上下,身段高而修长,体型匀称。他身着一淡蓝色锦袍,上绣金丝纹路,头束玉冠。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略薄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天气虽然已将入冬,不过这青年手中仍抓着一把折扇,并未打开,只是无意识地在手中不停把玩着。 一见这青年,人群立即开始骚动起来。 青年见此情形,却是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掀起袍裾,极为优雅的在木椅上坐下,将手中折扇轻轻置于桌边。旋即,他抬手向众人示意,那似是有些薄情的嘴唇微微张开,淡淡说道:“诸位,请安静一下。” 待人群重新恢复了平静之后,青年才继续说道:“你们之中,或许有些人认得本公子,不过按照规矩,本公子还是得自我介绍一下。本公子名叫唐飞,乃是唐府大公子。此番,乃是受家父嘱托,把一把这招亲的第一关。” “招亲还得闯关么?” “唐公子,您有什么话,还请快些说,咱们都在这等很久了。”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阵叫嚷声。 唐飞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这才说道:“我唐家在大华,虽不敢说是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不过么,说句不谦虚的话,却也不是普通人家可以比的。按理说,我唐家即便要结亲,也绝不会找你们这些寻常百姓。不过这门亲事,乃是家祖的意思。虽是只招百姓,不过却也不是人人都能进得我唐家大门的。前提么,有三个!第一,按照家祖的意思,必须有功名在身,至少也得是个秀才。。。” 见众人似又要插嘴,唐飞赶忙补充道:“不过考虑到功名得来不易,除去年龄不适或是已有妻室的,整个济南府怕也剩不下几个秀才了,故而此番退而求其次,童生便可!换言之,成为我唐家姑爷,起码得是个读书人!我唐家虽涉足商业,不过终究是书香传家,斗大的字不识几个的,现在就可以离去了。” 听了这话,众人面面相觑,当即便有三四十人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去,一声都没吭。终究是唐家!说出来的话,岂是这些个市井小民敢讨价还价的? 看着离去的这些人,唐飞面色不变,唇角却不经意展露出一抹嘲弄之色。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群癞蛤蟆也妄图吃上一口天鹅肉。 安静了片刻,唐飞站起身,理了理锦袍,重新将折扇拿在手中,很随意地向府门台阶右侧的一块石头说道:“这块石头,我先前寻人称过,约有百十来斤,这便是第二个前提了。你们可逐一去试试,谁将其从右侧搬到左侧,然后再搬回来,步行六丈,便可留下,搬不动的,或是自认搬不动的,现在就可以离去了。” 话音刚落,便有个年近三旬的瘦削男子跳了出来,他先是向着唐飞抬手一礼,接着才带着几分不满,说道:“大公子,此是何意?唐家招婿,要寻读书人,这点学生可以理解。可既是读书人,平日里又怎会去干那些低贱的粗活?如何能有力气搬得动这么重的一块石头?更何况。。。恕学生直言,我等来此招亲,乃是为了成为唐家姑爷,而不是来唐家应招下人的,要这膀子力气,又有何用?” 一听这话,唐飞非但没有丝毫不耐之色,反而乐了。他带着些不正经的语气,笑嘻嘻地说道:“敢问这位公子,寻常的成年女子,大致有多少分量?” “这。。。”瘦削男子微微一顿,本能地便回道:“百十来斤总是有的。” “可不就是么!”唐飞朗声大笑道:“若是一个堂堂大丈夫,却连自己的媳妇都抱不动,这等废物如何能与人为夫啊?” “你!”瘦削男子闻言,面色陡地涨红,怒道:“这般说话,简直有辱斯文!” 唐飞的面色渐渐沉了下来,凝视着那青年,淡淡说道:“没错,诸位若是谁成为了我唐家姑爷,自然不可能去干些脏活累活,可不会干是一回事,没能力干却是另一回事!哼,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往后万一我唐家小姐出门遇上了什么意外,莫非还要找别的男人抱着自家媳妇去寻大夫么?简直荒谬,这等废物要来何用?” 这么一说,那瘦削男子便如霜打的茄子,立马就萎了下来。他摇了摇头,极为敷衍地抬手一礼,默默地转身离去。 这位算是有自知之明的,不过其他人可就没这般干脆了。百十来斤,说轻不轻,说重呢,却也重不到哪去。寻常的成年男子,想要搬起来却也没这么困难,问题在于搬起之后还得走上一个来回,这六丈的距离可着实不太轻松。不过人么,当遇见对自己极为重要的事时,多少总有一些侥幸心理,不试上一试,着实有些不太甘心。 在唐飞的注视之下,排在最前方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略一犹豫,便转身挤开人群走下了台阶。他行至那石头旁边,伸手撩起袍裾随意地塞入腰带,缓缓蹲下身子,模仿着码头那些来往搬运货物的力巴,双手伸出握住石头凸起的两头,一咬牙,腰杆猛地挺直,成功地将那石块提了起来。 看得出,他并不轻松。方才唐飞的一番话,貌似有理,而实际上人与石块并不能同日而语,即便重量差不多,抬起石块远比抱起一个人要辛苦的多。原因在于前者重量太过集中,不但考验腰力,臂力,甚至对腕力,握力也有极大要求。 那青年一张脸涨得通红,他抬着石块,缓缓向前走出两步。忽地,似是脚下重心不稳,难以维持,整个人竟向前整个栽去。出于本能,他双手一松,“砰”地一声闷响,石块掉落。青年稳住身形之后,朝下一看,整个人当即便是一呆,随即,扭头看向唐飞,期期艾艾地说道:“大。。。大公子,学生脚下打滑,并非搬不动这石块,您看是不是容学生再试一次?” 唐飞不为所动,面上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淡淡地摇了摇头,道:“机会只有一次,很遗憾,你可以离开了。” 他刚说完,便有两个青衣家丁不约而同地迈下石阶,合力将那石块搬回了原处。 失败的青年没有人再去看一眼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排在他身后之人,随即好说。” 搬块石头,对秦风来说算不得什么挑战。他是个秀才,不过也仅仅拥有一个秀才的身份,那是上任那位早死鬼留给他的,就他自己连个读书人都算不上,自然没有读书人那种略显柔弱单薄的身板。只见他麻利地撸起袖子,搬起那石块,很顺利地走了个来回。 一个接一个,不多时,在场近五十个候选人,已逐一上去试了一回,成功通过考验的,包括秦风在内,共有二十八人。对这个数字,唐飞还是比较满意的。他走回木椅重新坐了下来,开口说道:“最后还请各位按照之前的先后顺序,排好队,来这登记一下。分别写下尔等籍贯,暂居之地的地址,家中尚有何人,以何为生,家境如何等等。待写好之后,各位就可以回去了。明日,还是同样的时间,请各位再来一趟,唐府会安排大夫,为各位做一个细致的身体检查。” 听他说完,排在首位的青年便走上前去,提笔在书卷上龙飞凤舞一番,写完,束手立于一旁。随后,第二人上前提笔。一连五人,待第六人写好之后,唐飞随手抄起那张盏纸。只见他眼皮子一搭,瞄了那人一眼,含着冷笑,毫不客气地将手中盏纸撕了个粉碎,如垃圾般丢在一旁。 “大公子!你这是何意!”那人面色一沉,含着怒意问道。 唐飞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若是以长相择婿,未免显得我唐家肤浅。亏你还是个读书人,这一手字,哼,竟也有脸拿出来见人?简直连我那三岁的侄儿都比不过。若是让祖父见了你这一手字,知道是本公子放你进去的,岂非要苛责于我?从哪来回哪去吧,真招你为婿,我唐家,岂非要成为他人口中之笑柄?” 我去!看着眼前两人在那你一句我一句地争执了起来,秦风骂娘的心思都有了。这唐飞,别看一副纨绔模样,不太靠得住。可真做起事来,当真是滴水不漏。先是较文,再是考武,但凡能通过的,不说文武双全吧,起码也都不会太差,算是个正常人。最后再来这么一手,明面上是登记一下,实则也在细细考量着所有人的笔下功夫。 这下子,秦风倒不好意思先上了,他不露痕迹地向后退了退,落在了最后一个。待众人都写完,又有十来个人惨遭淘汰。 唉!算了,横竖不是为求亲而来,大不了让人嘲笑一番,早日打道回府算了。给自己鼓了鼓气,秦风大步上前,提笔就写。 “我写好了。” “好。”唐飞含笑看着秦风,随即又瞄了眼身前的盏纸,他随手取过,转过来,只瞅了一眼,就仿佛被武林高手点了死穴般,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 这。。。这也能叫字?唐飞一脸震惊,不敢置信道:“你。。。你真是个童生?” “哦不,在下去年便已考中秀才了。” 秀才?秀才能写出这一手。。。烂字出来?谁是主考?他爹么?唐飞那个气啊!这个混账东西,竟还有脸挂着一副天官赐福般的笑容,仿若这字不是他的一般。简直有辱斯文,恬不知耻! 强忍着将盏纸甩在秦风脸上的冲动,唐飞剧烈地喘息了一阵,总算压下了心头的愤懑。一口深呼吸之后,他飞快地将一叠写好的盏纸收在一起,起身道:“行了,今日就这样吧。”话音一落,逃也似地转身便跑回了唐府。 瞧着唐飞这般表现,秦风心中一叹。 唉,又是一个被他一手字感动的人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3章 唐府招婿(三) 富贵与莲七回来之时,秦风仍傻傻地站在唐府大门石阶前,拧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爷,咱们回来了。”富贵一路小跑,抢先一步来到秦风面前,表功道:“少爷,小的已寻了一处客栈,将马车安顿好了。另外为了就近伺候少爷,小的又开了三间天字号房,挨在一起的。少爷,现在已经正午了,您看咱们是不是。。。少爷?” 那只脏手在秦风面前晃了晃,他这才回过了神。“哦,知道了。” 见秦风没啥表示,富贵讪讪一笑,不说话了。大清早的,喝了碗粥就上路了,这一路挥鞭赶来,体力消耗颇大,肚中早已饥肠辘辘。富贵有心提一提吃饭的事,奈何自己终究是下人身份,率先开口未免坏了规矩。人呐,最重要的是知本分,懂进退,他可不能仗着和少爷关系好,便沾沾自喜当福气。。。 就在富贵为自己那坚守下人底线,为主尽忠的伟大节操而感动不已时,莲七在一旁眨了眨那双满是无辜的大眼睛,一派理所当然地说道:“少爷,人家饿了,我们吃饭去吧。” 心中对莲七这种不安规矩出牌的行为狠狠鄙视了一番,富贵随即便果断抛弃了自己坚守的立场,附和道:“对啊少爷,眼瞅着都正午了,小的看您也饿了,咱们就先寻地方用膳吧?” “好。”秦风应了一声,左顾右盼一番。心中忽地想起,方才众人散去之后,三两结队,似乎去了对街的酒楼。对于唐府此番招亲,秦风总觉得有些奇怪,着实太过反常。 对外招亲,却不明说为府中哪位小姐所招。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必这般鬼鬼祟祟?其次,不要当官的,却要读书人,如此这般岂非充满了矛盾?哪个读书人不想当官?谁读书不是为了当官?唐府又怎知,今日所招的童生,秀才,来日就不能踏上仕途?总不能说,一旦成为了唐家姑爷,就得放弃科考吧?岂非太没道理? 更何况,具秦风所知,自古以来与皇家结亲的,多不胜数。也没见哪个皇帝,因某个妃子的娘家出嫁了其他闺女,而有所猜忌或是不满的。方才那书生所言,乍听之下,似乎有几分道理,实则大违常理。 最让秦风在意的,是他那一手字。他是秀才,可穿越至今,这个时代的书几乎一本都不曾看过。字么,不难,就是后世所说的繁体字,这秦风很熟。当年他也有一段网络游戏的时光,其中有一个玩的就是台服,整整两年时间,对于大五码输入的字体,那是再熟悉不过了。他知道,也能写,可这却不代表他可以写出很漂亮的繁体字。他的字,怎么说呢,也仅仅称为字而已。让人认出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也就仅此而已,旁的是指望不上的。 方才那个被唐飞撕个粉碎的盏纸,秦风瞧见了,上头具体写了什么,他离的太远,瞧不清楚。不过就字而言,秦风自认绝对比自己的强,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可结果呢?唐飞对此的评价是,尚不如他那三岁的侄儿。 那么问题就来了,为什么?为什么唐飞没有将他递过去的盏纸揉成一个团,然后狠狠啪在他的脸上,顺带吐一口唾沫,给一个“滚”字?如果硬要寻一个解释,秦风只能找出一个,那就是他的“帅”感动了对方。自恋是一回事,这却不妨碍秦风的理智,事情显然不是一个“帅”可以解释的。 好奇心不是女人的专利,男人也有,或者说,对于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来说,好奇心是不可避免的。越是好奇,秦风越想弄清楚。他对唐家的了解太少,或许从方才那些应招的人嘴里,能多了解一些? 想到这,秦风开口说道:“我方才瞧见有不少人去了对面街口的那家酒楼,酒菜怕是不差,咱们也尝尝去。” 一行三人,穿过大路,沿着对街向西行了约五十丈,便来到了酒楼门前。 “天香楼。”秦风瞧着门前木匾,喃喃念了一句,旋即便笑道:“呵呵,名字倒是不错。” “哟,三位客官里面请。”酒楼小二颇为眼尖,远远就瞧见了三人,立马快步迎上,将迎入酒楼。“哟,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可要单独开个雅间?” 入了门,秦风左右扫了一眼,瞧见了不少熟面孔,都坐在大厅之中,大声闲聊着。他旋即摆摆手道:“不用了,本少爷喜欢热闹,就在这大厅里安排一桌吧。” “哟,这大厅可是有些挤了。”小二站定身子,伸长了脖颈张望了一阵,道:“就那边还有一张桌子没人,不过离楼道有些近,若是客官不嫌弃。。。” “无妨。”大马路上秦风都吃过饭,楼道下面又算得了什么?他自然不会在乎。况且那一桌处在角落,乃是个闹中取静之处,不太显眼,正合秦风心意。 来到桌旁,秦风才注意到,这桌子,并非普通的四方小桌,反而要大上一些,足够八人同时用餐。三人分别落座,秦风特意空出了一边,以便观察旁桌那四个青年。 忽地,一抹白色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秦风抬头望去,就见桌前站了两人。 前面一人,乃是个年约二十的青年公子,身穿一身洁白的书生袍,头系束带,腰悬麒麟佩。面如冠玉,眸似朗星,那对剑眉似是描过一般,英气满满,当真是一个温文如玉的翩翩佳公子。在他身后,则是一个布衣小厮,也是眉清目秀,面相不俗,只是气质上,终究是差了一筹。 秦风暗赞一声,到底是济南府,人杰地灵之处,眼前这公子,其卖相已是不输钱正鹏了。当然,他不会拿自己去比,在秦风眼里,没有更帅,只有最帅,而最帅的那个,一定是他自己。 其实吧,这白袍青年与钱正鹏到并非一个路子,他反而与秦风一样,属于那种英俊有余,而英气略显不足的类型,只是对方生了一对好眉毛,那对剑眉,着实给他加了不少分。而秦风么,在遗传上吃了不小的亏,虽不似秦夫人那风情万种的远山黛眉,可也有个六七分相似,故而阳刚之气难免不足,反而多了几分阴柔的味道。 两人互相打量了一阵,目光之中都闪过了一抹惊奇。 “这位公子,不介意的话,搭个桌如何?”白袍青年回过神,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他这一开口,秦风面上顿时闪过一抹恍然之色。对方的嗓音刻意展现出沉稳,厚重的感觉,十足的男声。可就是那份刻意,让秦风多少听出了些许端倪。眼前这位颇为英俊的青年公子,压根就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大姑娘。 一个人想要乔装成另一个身份,这点不难,通过衣装与神情,语言的模仿就可以办到。但若是要乔装成异性,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至少秦风两世人生,尚未见到一个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的,即便是容装逆天的极品“伪娘”,也绝不可能骗过他那老辣的目光。 依稀记得前世有个小兄弟谈了个女朋友,那姑娘是职业声优,甚至在圈子里还小有名气,为各种游戏,动漫人物配音的就不下十个,可她模仿起男性的声音,即便再像,依然充满了刻意,远没有正常男性说话的自然感。对于江湖经验老辣的人来说,一听便可分辨出来。 心中存了这份心思,再向那姑娘的一双剑眉望去,眉尾下方隐隐有一抹黑点,秦风更是笃定,这对剑眉,果然是画上去的。 “对不住了!我家少爷没有与人拼桌的习惯,两位还是另外寻个地方吧。”秦风尚未开口,深知他脾性的富贵便急急表现了起来。 不想他话音刚落,那白袍姑娘身后的小厮便插着腰,上前一步,怒视着富贵吆喝道:“哟,瞧你这装扮,怕是个下人吧?怎么?你家少爷还不曾说话,你倒替他做起主来了?哼,还有没有点规矩?” 呵,这“小厮”,远没有其主人这般敬业,一开口便是那娇滴滴的女娃声。这下子,就连莲七都瞧出不对了,不由多瞧了两人一眼,不过她属于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主人心”的人,对方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区别? 富贵没瞧出来。其实以他的机灵,换一个场合怕是也逃不过他的眼睛,只是这会被人怼了,对方还是一个与他身份一般的下人,俗话说的好,“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若是那白袍公子说他几句,富贵还不会动怒,可区区一个小厮,怼他不就等于扇少爷的脸么?作为秦风身边第一狗腿子,这如何忍得? 他自幼有口吃的毛病,为此好生练了一番嘴皮功夫,吵架什么的,如何难得了他?当下富贵便不甘示弱地道:“这位姑娘如何称呼?呵,这济南府地处东北,民风相较南方要开放一些,姑娘上街用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怎的还特意乔装易服一番?” 白袍姑娘看了秦风一眼,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我方才见不少前往唐府招亲的人,都来这酒楼用膳了,公子莫非也是?” “不,姑娘误会了。”秦风淡淡说道:“在下并非济南府人士,而是来自苏州府,今日上午才到,此番乃是受朋友所托,来此办一桩事情。” “哦!”白袍姑娘恍然道:“既然如此,那也没有隐瞒公子的必要。我姓唐,叫唐豆豆。” 一听她自报家门,身旁的丫鬟不由急道:“小姐,您。。。” “无妨。”唐豆豆摆摆手,显然不以为意。 秦风闻言,愕然道:“姑娘是唐府中人?” “嗯,算是吧。” “不对啊。”秦风旋即说道:“此番唐府招亲,虽不知为哪位小姐所招,可如今唐府未出阁的小姐,也唯有唐菲儿,唐凤儿,唐莺儿三人。在下却也懂一些面相,瞧姑娘似乎尚未出阁,不曾听说还有一位唐豆豆姑娘。” 听到这,唐豆豆微微一笑,道:“公子所言不差,我并非宗族之人,故而只能说算是唐府中人。菲儿,凤儿,莺儿都是大伯家的女儿,我爹在唐家排行第二。此番为谁招婿,还恕小女子不能透露,我乔装来此,也是受此人所托,过来瞧瞧,这些前来应招的青年才俊,究竟如何模样。公子也知,婚姻乃是一个女子终身大事,虽是长辈做主,可本人么,难免也有些好奇与紧张,总是想多了解一些的。” 原来如此,这就说得通了!“那姑娘觉得,这些人如何?” “马马虎虎。”唐豆豆随意应了一句,瞧向秦风,不由揶揄道:“倒是公子你,谈吐不俗,一表人才,只是年纪稍嫌小了一些。呵呵,若是公子有意,我倒是能与你们撮合一番。” “姑娘说笑了。”秦风讪讪一笑,不说话了。 屁股蛋儿,分两半,左一半来右一半!算上荫儿和靓靓,秦风可谓是欠了一屁股的情债,他欠够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4章 唐府招婿(四) 不多时,饭菜上桌,众人各自拾起碗筷。相较于富贵的狼吞虎咽,莲七的专心用餐,秦风与唐豆豆甚至她身旁的丫鬟心思却不在吃食上,而是竖着耳朵,倾听着隔壁一桌那四个青年的闲聊。 大厅内虽然嘈杂,不过因为挨地较近,对方的说话声却也还算清晰。 “周兄,依我看,此番招亲,你的机会应该是最大的。” 那被唤为“周兄”的青年说话虽颇为谦虚,不过那语气中的傲然之气却是丝毫不假掩饰的。“呵呵,吴兄说笑了。周某既无家世,又只是个小小的秀才,至今连举人都不曾考上,那唐家小姐,又如何会将周某放在眼里。”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在他身旁的一个青年接口说道:“唐家是何等家世?若是想寻个其他阀门世家结亲,又有何难?此番只招我等普通百姓,虽不知原因何在,不过家世一说,却也就无关紧要了。更何况周兄家中虽比不得唐家,在这济南城中,却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书香门第,相较我等,自然胜出许多。” “就是就是。”另一个青年笑着说道:“更何况周兄一表人才,及冠未久便已是秀才老爷,虽尚未中举,焉知来日不中?小弟今日可留意了一番,除了周兄之外,秀才也就两人。那姓秦的,确实容貌不俗,可那模样,一瞧便是个无用纨绔,能中秀才怕也是运气使然,而且他那年龄,瞧上去也着实小了一些,定是尚未及冠呢,够不成什么威胁。周兄没听说么?他此番前来,也并非是为了招亲,说是寻人而已,不用将他放在心上。至于另一人,都年过三旬了,如何比的了周兄?” “呵呵,究竟招谁为婿,还得看唐家是什么想法,我等这般议论,又有何用?” “嘿,如何无用?”吴姓青年说着,给众人将酒满上,接着举起酒杯道:“我等,便提前祝贺周兄得偿所愿,早日成为唐家乘龙快婿。届时,可莫要忘了我等昔日的同窗好友啊。” “好说好说。”周姓青年咧嘴一笑。“不过诸位也莫要太过乐观,周某即便做了唐家姑爷,短时间内也恐难以提携诸位。那唐家小姐脾性如何尚且不知,不过出生在这等豪门世家的女子,大多骄纵,可没有这般容易调教。周某成婚之后,还当对她千依百顺,待建立起一定的感情,她再离不开周某时,呵呵,那便轮到周某当家做主了。” “哈哈,好!” “哈哈,高!喝!” 相较于那桌的兴高采烈,秦风这一桌显得就相当沉寂了。 对这种人,说实话,秦风有些瞧不上眼。攀龙附凤是人之本性,谈不上高尚,可要说有多卑劣却也有些过了,谁都想过得更好,人生的道路上,出现了一条能少奋斗几十年的捷径,怕是很少有人能忍住诱惑不去走的,更何况还是一条没有任何风险的捷径。如果秦风运气差一些,穿越过来之后发现自己是个乞丐,遇上今日的情况,也是得豁出去拼一拼运气的。 问题在于怎么想,怎么做都是你的自由,可别当众说出来啊!尤其是不能提前说出来,还说得这般理所当然,着实是有些厚颜无耻了。别看这似乎没什么区别,实则区别大了去了。 娶了唐家小姐,成了唐家姑爷,夫妻恩爱,感情深厚,谁当家谁做主,那都不是问题。回头有了能力,提拔帮衬下昔日好友,非但无罪,反而是一桩美谈,足见其重情重义之心。可当这一切都尚未发生之时,已提前规划妥当,那可就存了一份视婚姻如儿戏,利用人家姑娘的心思了。 一样么?不,完全不一样。前者让人钦佩,后者,则让人鄙视。 相较于秦风的不屑,唐豆豆却依旧面色如常,不咸不淡地瞟了那桌人一眼,仿佛压根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一样。这让秦风不免有些奇怪,他开口说道:“唐姑娘,那四位的长相,你最好记一下,尤其是那位周公子,万不能让你那堂妹嫁给这种人。” 唐豆豆微微一笑,反问道:“为何?” “你没瞧出来,他不是什么好东西?”秦风愕然。 “呵,公子言重了。”唐豆豆保持着平淡的语气,说道:“夫为妻纲,天经地义,当丈夫的想要当家做主,又有什么问题?再说了,唐家也不可能对嫁出去的女儿当真不闻不问,随她过苦日子去,自然是要帮衬一些的。以唐家的财力,随便拿出一些来,莫说眼前四人,便是四十人,四百人,那也是吃用不尽的。就因为他存了这份心思,家中长辈就会认定他不是好人?公子所言,未免太过武断。” 秦风一听这话,心中就不免来气,他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姑娘所言,秦风不敢苟同。” “哦?”那对英气十足的双眉微微一挑,唐豆豆不以为意地问道:“怎么说?” “姑娘可知家为何物?” “家?”唐豆豆微感愕然,不知秦风究竟想说什么,她想了想道:“家么,衣食起居之处。” “姑娘对家的理解,就这般肤浅么?”秦风冷冷一笑,道:“若是衣食起居皆在客栈,莫非客栈是家?若是衣食起居都在大街,莫非大街就是家?姑娘这番理解,着实是对家的侮辱!你没有失去过家,所以你永远不会明白,家对一个人究竟有多重要!” 秦风口气有些冲,不过唐豆豆却依旧淡然。“愿闻其详。” “家,其上为‘宀’,乃与房室有关,而最早的房子是用来祭祀祖先或家族会议之用。其下为‘豕’,意为野猪,乃是非常难得的祭品。而野猪,远比老虎和熊更为危险,故而家之意喻,最初即为‘安全,重要之地’。后来,人们发明了刀枪,学会了弓箭,制作了防具,建立了城镇,野兽再也不能成为人们的心腹之患。而‘安全’也从身体之上,转移到内心之中。一个人,只有在自己的家中,才能感到无比的安全,以及全身心的放松,展现出全部的自我。” 秦风凝视着唐豆豆,侃侃而谈道:“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乃是祭祀先祖,家庭会议的重要之所。而无论是先祖,还是家庭,都离不开婚姻。一个有婚姻的家,才是真正的家!故而婚姻与家一样,是神圣的!不可亵渎的。男女结合,阴阳交汇,此为常理,却非人伦。背人伦而禽兽行,十年而灭!故人伦之道,绝不同于禽兽之行。禽兽同行,只为繁衍,人伦之道,重在责任。夫妻之间,贵在坦诚,互敬互爱,相濡以沫,无论疾病困苦,皆该不离不弃,情感之事,容不得一丝杂质。而婚姻之中,夫妻地位平等,各司其职,此为正道!夫为妻纲?一派胡言!以婚姻而求富贵,并不可耻,因富贵与是否相爱,亦不矛盾。而成婚之前,便已心存算计,此等人,何以为夫?若是令妹下嫁,定然误其一生。姑娘,还请三思。” 这一刻,秦风内心有些不太平静,他承认,过于冲动了。他想到了夏荫儿,对这个可爱的小寡妇,他心中充满了怜惜。只愿娶她过门,呵护一生,建立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家。曾经,他离这个家有多么的接近,可老天爷却残忍地将这个机会夺走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没有失去,便不懂得珍惜,正因为失去过,这种痛,才如此的刻骨铭心。正因如此,他无法容忍对婚姻的任何算计与背叛。 唐豆豆失神了。秦风那一阵如惊涛骇浪般的内心剖白,对她造成了极大的冲击,此刻同样难以平静。这些话,她闻所未闻,其中的一些观点,甚至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叛逆至极。可细细想来,却又处处是理,让人难以反驳。 “夫妻之间,贵在坦诚,互敬互爱,相濡以沫,无论疾病困苦,皆该不离不弃,情感之事,容不得一丝杂质。而婚姻之中,夫妻地位平等,各司其职,此为正道!”细细回味着这句话,唐豆豆不得不承认,身为一个女子,对这样的情感,对这样的婚姻,充满了羡慕与向往。这一切,是何等的美好。可是,听起来又是如此的虚无缥缈,这样的婚姻,真的有人能做到么?她不知道,毕竟说话远比做起来要容易的多。 即便内心充满了疑惑与不确定,唐豆豆依然拱手一礼,语气严肃地说道:“公子一言,震撼人心,小女子受教了。” 她这番举动,倒是让秦风回过了神,此刻心情已是平复了不少,他不由有些赧然,立刻抬手还了一礼。 富贵嘴里塞了条鸡腿,满脸的油腻,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在唐豆豆脸上转了一圈,当下便狠狠咬下一块肉来,“吧唧吧唧”地嚼个不停。心中对少爷充满了钦佩!能扯啊!真不愧是少爷,真特么太能扯了!瞧瞧,一番话说下来,把人家一个大姑娘说得一愣一愣的。真叫少爷奉公守法,不做那人口拐卖之事,不然卖了这两丫头,怕是还得给咱少爷点银子呢。 一阵沉默,秦风忽地想起了正事,忙道:“唐姑娘,你既是唐府中人,秦风尚有一事所托,还望姑娘能不吝相帮。” “公子但请直言。” “是这样的,在下受苏州府一位朋友所托,前来济南府求见唐家一位前辈,要将一封书信亲手交给她。奈何唐府最近皆为招亲之事而忙碌,老太爷又发了话,事了之前,不见外客。而在下尚有要事,着实不能长期在此等待下去,不知姑娘能否。。。” “公子是要见谁?” “唐家一位婆婆,据在下朋友所言,她乃是唐老太公的幼妹。” “哦。”唐豆豆恍然笑道:“那么若是我猜地不错,公子这位朋友,也是唐家人,可是盈盈那丫头?” 秦风愕然道:“姑娘果真冰雪聪明,一猜就对。” 唐豆豆摇摇头道:“非是我聪明,而是。。。呵,公子有所不知,盈盈那丫头打小就与姑奶奶亲,但凡有些心事,总爱寻她老人家倾诉。且姑奶奶平日极少与外人接触,又如何会收到外人的书信?既有书信前来,必是唐家中人。可若是三叔的书信,又何必托公子转交?可见此信是不能让三叔知晓的,除了盈盈之外,又能有何人呢?” 说到这,她沉吟片刻道:“这样吧,若是公子信得过我,不妨将书信给我,一会回府之后,我再与你转交给姑奶奶,如何?” “这。。。”秦风很是心动,这个烫手山芋早点甩掉,自己便早一日解脱,免得整日为这事操心烦恼。这想法虽是诱人,不过秦风终是摇了摇头。“非是在下信不得姑娘,只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当初既然答应了会亲手将书信交与那唐家婆婆之手,若是再假手于人,未免辜负朋友的一番信任。” “公子果真是信义之人。”唐豆豆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问道:“公子与盈盈,相较甚厚?” “没有交情,甚至连朋友怕是都谈不上。”瞧着唐豆豆那好奇的目光,秦风无奈一叹,只得将秦唐两家的恩怨娓娓道来。 唐豆豆听得有趣,也不打岔,待秦风说罢,这才打趣道:“呵,看来盈盈那丫头却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不过这也怨不得她,性子使然。她自幼便有些特立独行,难受管束,年龄渐长之后虽有所收敛,却是本性难移,凡事都想自己做主,婚姻大事更是如此。公子海量,莫要怪她才是。” 想了想,她又接着说道:“这样吧,明日唐府会安排大夫,为各位前来应招之人,做一次检查,这等私隐之事自然是要入府的。公子明日便同他们一道入府,待你检查完毕,我安排下,带你前去见姑奶奶一面。” “如此,多谢姑娘。” 两人这一番闲扯,不知不觉却也花了不少时间,大厅中人已三三两两散去了,富贵与莲七业已用餐完毕。秦风光顾着说话,此刻见一桌子残羹冷炙,虽肚中空空,却也不太好意思当着人家姑娘的面再补上两口,当即便起身告辞了。 待秦风走后,唐豆豆身旁的丫鬟这才开口道:“小姐,那位秦公子的小厮虽不是个东西,不过这位公子却是个好人呢。他说的话也颇有道理,这些个前来应招的,着实也忒不上台面了,如何配得上小姐您。哼,要我说,这招亲干脆取消算了,招这些玩意,误了小姐一生不说,传出去,唐家还不得成为他人笑柄。” 唐豆豆站起身,向门口望了一眼,深深吸了口气。“湛儿,回去。此事确是我考虑不周了,不过动静闹得这么大,却也不太容易转圜。若实在不成,说不得要利用下那位秦公子,只望他莫要怪我才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5章 唐府招婿(五) 唐豆豆满怀心事,心中不断琢磨着秦风方才所言,越想越是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着实有些欠妥,婚姻之事的确不该这般儿戏。这么想着,她脚下的步子又快了一些。 从后门回到唐府,绕过一片林子便是后宅。此刻的后宅与往常不同,倒是有几分热闹。 居中的空旷之地,远远便能瞧见十几个人影。家丁,丫鬟围绕在两侧,居中跪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身着华服锦袍,头束玉冠,那发型梳理地一丝不苟。小青年模样很是俊俏,五官分明而精致的脸上,满是懊恼之色,不过那双透着精明的眸子,却滴溜溜地直转,透着一股子精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年正前方,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员外,衣着笔挺,风度翩翩。他年岁虽大,不过相貌仍是不俗,与那小青年有个六七分相似。此刻这员外爷满脸的怒意,一双眼睛瞪地老大,死死盯着跪在自己身前之人,语气既有愤怒,又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你这个混账东西,莫非是存心要气死老夫不成?这么大的事,老夫交给你去办,原指望着你能收起玩闹心思,担些责任。不曾想啊!你这混账竟把老夫的话全然当成了耳旁风,从昨个晚上就偷溜出去与那群狐朋狗友喝花酒,到方才才舍得回来!你说你喝也就喝吧,怎的把正事忘了个一干二净?今日若非你大哥出面救急,我唐家岂非要丢尽了脸面?” “嗨,爹,孩儿都知道错了,下回改就是,您又何必絮叨个没完?今日这事大哥办得不是挺好么?明日爹您就瞧我的呗,孩儿保证,绝不会再出什么岔子,爹您大人大量,就原谅孩儿吧。”青年堆起一脸谄媚的笑容,赶忙讨饶。 那员外爷深知他的性子,哪会轻易上当,当即把脸一板,怒道:“原谅你?爹肯原谅你,你问问你祖父肯不肯原谅你!你这混账,不好好惩罚一番长不得记性。今个你就给老夫再此跪着,府中什么时候用晚膳,你什么时候才能起来。” “用晚膳?”青年一听,当即惊呼道:“这起码还得两个多时辰呢,爹,孩儿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您至于这么对我么,我可是您亲儿子。” “就是亲儿子,才让你罚跪了事,若非亲生,老夫早一棍子打杀了你这小畜生。” 眼下是丝毫没有转圜余地了,青年一脸的如丧考批。正待认命之时,眼角却见唐豆豆带着丫鬟湛儿远远想自己这边走来,那眸子猛地一亮,唇角不由绽出一抹笑意。 唐豆豆一路走来,见到那员外爷,又瞄了眼跪在地上的小青年,愕然道:“子杰,小凡又闯祸了?” 一见唐豆豆,堂堂的唐家家主,唐子杰忙收起了脸上了怒意,规规矩矩地抬手行了一礼,恭声说道:“子杰见过小姑。” “不用多礼。”唐豆豆摆摆手道:“这是怎么了?” “嗨,还能怎么了!”唐子杰一脸无奈道:“父亲将小姑您的招亲之事,交给小侄负责,奈何府中之事太多,小侄分身乏术,便将今日考核之重任交给了唐凡,哪知。。。哪知这小畜生竟全然忘记了,昨夜出去喝花酒,直到正午才回来,险些误了姑姑的大事。” “哦,原来如此。”唐豆豆点点头,算是知道了,那小脸满是平静之色,丝毫不见愠意。 唐凡一见,忙讨饶道:“姑奶奶,对不起,念在小凡年岁尚幼,您就原谅我一次吧,小凡下次再也不敢了。” 这厮脸皮不可谓不厚,虽说对方辈分高,可年岁毕竟比他还要小上三岁,这般认怂讨饶,他竟丝毫不见勉强。 “嗨,我还当出了什么事呢,原来就这么点小事。”说着,唐豆豆伸手将唐凡拉起身,扭头看着唐子杰道:“子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凡好歹是唐府二公子,你就这么让他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跪在这,成何体统?” “姑姑教训的是。”唐子杰再次拱手一礼,旋即向着唐凡狠狠瞪了一眼。“小畜生,今日若非姑姑求情,老夫定要你跪到傍晚。” “多谢姑奶奶,多谢姑奶奶。”唐凡连连道谢,那脸上不由已浮起了一抹笑意。 “无妨,往后遇到什么事就不要罚跪了,小凡已经及冠,又不是当初的孩童了,动不动就罚跪,实在不像样子。”唐豆豆淡淡说道:“今日这事。。。子杰,你就请出家法,狠狠抽他一顿算了。” “是。。。嗯?”唐子杰顺口应了一声,随即便是一呆,那脸颊微微一抽,从眼角小心翼翼地瞄了唐豆豆一眼,见她一脸平静,似是不在说笑。只得无奈一叹,大声道:“来人,请家法!” “什。。。什。。。什么?”唐凡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看向唐豆豆,那嘴长得老大,都快能塞下两个鸡蛋了。如此求情,实属罕见呐!直到老爹手中的鞭子狠狠落在自己的背上,唐凡这才龇牙咧嘴地回过神来。。。姑奶奶哟,您也忒狠了一点。 一连数鞭下去,抽得唐凡瑟瑟发抖。唐子杰瞧在眼里,疼在心中,奈何姑姑在旁瞧着,他便是想要手下留情,也没那胆子。每一鞭,都像是抽在自己心头一般,着实煎熬,不过从这点上,他总算明白过来了。这回,姑姑是真的生气了。 所幸,第十鞭下去,唐豆豆开口了。“子杰,你爹呢?” 唐子杰抬手擦了下微微渗出汗珠的额头,喘了两口气,这才回道:“爹在祠堂呢。” “哦,知道了,我去寻他谈些事情,你这。。。唉,小凡年纪还小,做出些荒唐事,也在情理之中,你也别多抽了。”唐豆豆微微一顿,在这对父子满是冀望的眼神注视下,补充道:“再抽十鞭,意思意思就行了。” 说罢,带着“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的丫鬟湛儿,转身便走。 望着她那一席男装,却窈意生姿的背影,唐凡心中一阵哀嚎,这姑奶奶,怕是得整死他才能顺了心中那口恶气啊! “哎哟!爹,您轻些个,我可是您亲儿子!哎哟!!” ----------------------------- 于国来说,最为重要的无非四个字——宗庙社稷。于家来说,社稷尚远远谈不上,可宗庙的重要性却与国无异,尤其是如唐家这般的阀门世家。他们重视传承,重视祖宗,故而一家祖祠,乃是最为神圣庄严之地。 唐家的祖祠,除了唐家老太爷那一辈的,旁人哪怕是嫡系子孙也不得在平日里随意进出,也只有遇上族中重要之事,才会以举办仪式的形式,极为庄重而严肃地按流程进入。 此刻的唐老太公,正颤巍巍跪坐在数十个灵牌正前方的蒲团上,手中捧着一块灵牌,用布小心仔细地擦拭着,一张老脸满是纠结之色。 “爹啊,孩儿给您擦不了几次了,怕是没两年,儿的牌位也得摆上去喽。”年过八旬,在这个世界已算是相当高寿了,唐老太公自感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不过衰弱的只是体力,目前他精神还算不错,那对老眼虽有些昏花,可那略显沙哑的嗓音说起话来,条理颇为清晰。“儿活这么些年,什么都看穿了,死倒是不怕,只有小妹。。。儿着实放心不下。” 瞧着牌位,唐老太公一肚子怨气化为了满嘴的牢骚。“爹您说您也是的,八十二岁啦,和儿一样安心等死多好呢,您干些什么不好?非得再生一个。好吧,雪霁出生之前,您就撒手而去了,倒是走得干脆,也走得轻松,却把这责任丢给了儿子我。可儿那会,也已过了六旬啦!瞧着小妹一日日长大成人,儿就越发地怕死了。爹啊,您说儿要随您而去了,小妹可怎么办呐!” 说着说着,唐老太公那略显浑浊的双眼,已是蒙上了一层雾意。他苦笑一声,抬手轻轻擦拭了一下,继续说道:“子杰是雪霁的侄儿,儿一日尚在,这唐家终还是儿说了算,可儿若不在了,子杰当家做主之后,他还能如今日,对小妹这般谦卑恭顺么?他都五旬出头了,这么些年,嘿,肚子哪能没半点怨气?人之常情呐。儿不敢确定,小妹将来是否还能这般过得无忧无虑。所以儿想着,在走之前,给小妹寻个可托终身之良配,将来也有个人能替儿照顾她,护着她。可是。。。人难寻呐。” 说到这,唐老太公重重一叹。“儿今日总算明白,爹您当初为何不赞同六妹入宫,与皇家结亲虽能锦上添花,可一照风云突变,唐家或许就得败落了,划不来,划不来呐。如今也是,小妹的辈分实在太高了,皇上的连襟,岂是谁都敢当的?那些个高官望族,谁又敢娶?适婚之人,年岁至少得比太子小上十岁,这种明目张胆占太子便宜的事儿,谁活腻味了敢做呐!缚手缚脚的,着实让儿为难。” 他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多时,门就被人从外推开了。 “哥,你又窝在这干嘛呢?”湛儿是不能进来的,唐豆豆却没这份顾虑,大摇大摆地推门而入。 “豆豆,回来啦,来,给咱爹磕个头,你这丫头都多久没来看他老人家了?” “哦。”唐豆豆应了一声,将牌位从唐老太公手中接过,放在前方的架子上,极为敷衍地跪在他身旁,飞快地磕了三个头。旋即便把那从未见过一面的死鬼老爹抛之脑后了。“哥,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说之前你能先回房换身行头么?”唐老太公一见她这身男装心中就来气。 “来不及啦。” “行行行,你说吧,何事?”说了不少话,唐老太公这会才觉得口干舌燥,随手抄起身旁的茶碗便猛灌一口。 唐豆豆想了想,道:“哥,你说,咱家招亲的事,能取消么?” “噗!”一口茶水脱口喷出,随即便是一串急促的咳嗽声。咳了许久,唐老太公一把拍开那只给他揉着后背的小手,捶胸顿足道:“唐雪霁!你可老大不小的人了,做事能动动脑子么?取消?怎么取消,你给老朽说说!当初是老朽说要给你寻个婆家,可不是因为你已经长大,到了婚嫁年龄么?为了你的事儿,老朽千挑万选,那陈家公子,一表人才,学问出众,陈家也是河南望族,与我唐家可谓门当户对。你呢?瞧都不瞧人一眼,非得整出个招亲,非得嫁个平头百姓。老朽心中便是千万个不情愿,却还是依你了。结果呢?你告诉老朽要取消招亲。这让别人怎么看我唐家?还要不要点脸面了?老朽都是个快进棺材的人了,你能给你哥临死前留点体面么?” 瞧着平日里老态龙钟的大哥,如今似是突然年轻了三十岁,那一副要暴起打人的凶狠模样,唐豆豆不由缩了缩脖子。其实打心底里说,在唐家,她压根就没有怕的人,也包括了这位在家中说一不二的大哥。原因无他,这十几年来,唐豆豆早看明白了,大哥是真的疼她,这种疼爱甚至超过了对自己的亲儿女,更遑论隔了一辈的孙子孙女,这个世界上,她可以怕任何人,唯独不会怕这位眼前的大哥。在她看来,惧怕是对大哥那份疼爱最大的侮辱。 她怕的是,大哥由于太过激动,表现出了传说中的“回光返照”,若是就此一命呜呼,撒手而去,这着实有些对他不住。 “哥,你冷静些,别太激动。”唐豆豆忙开口辩解道:“小妹并非有心气你,而是。。。先前不是曾与你私下谈过这事么?六姐是皇妃,我那皇帝姐夫如今都六十多岁了,再说说我那太子侄儿,去年也四十了吧?你说哪个不要命的高官子弟,敢把我娶回去?我唐家这二十多年来,全仗着六姐才能成为官盐代理,为了这官盐贸易,唐家可是把之前的根都断了,除了剩下些田产,咱们还有什么?皇帝姐夫还能蹦跶多久?万一他两腿一伸,新君继位,是太子尚一切好说,若是那二皇子继位,咱们家可就啥都不是了,就不该想想后路么?” 皇帝还能蹦跶多久?万一他两腿一伸?这。。。这话是能随便说出来的么?唐老太爷摆出了一副老年痴呆的模样,丝毫没注意唐豆豆说到激动处,一把夺过了手里的茶杯,扬起脖子便灌了一口下去,接着说道:“所以我得为咱们家未雨绸缪,将几十年前丢掉的产业,全都捡回来,往后就算不靠贩盐,我唐家还是现在的唐家。大哥,你让我嫁去河南陈氏,确实门当户对,那陈公子既能得你这般赞誉,定然也是不差了,可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嫁过去,否则我再不是今日的唐雪霁,往后只能以陈家少夫人的身份在家中相夫教子,我这两年的辛苦奔波,千般筹谋岂非竹篮打水?大哥,哪个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会放任我嫁去之后,还继续为娘家奔波的,我不能嫁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6章 唐府招婿(六) 唐老太公呆愣愣地看着这个年方十八的妹子,忽然鼻子一酸,心中再没有半分怒气了。 他知道的,从雪霁小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这个妹子对唐家,实则没有半点的归属感。原因无他,她爹在她未出生前就死了,她娘在生她的时候难产,一连两日仍生不出来,待她呱呱落地时,业已耗尽了精力,撒手而去。暴雪骤停,明月再现,唐雪霁更像是天赐的孩子,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对唐家又何来的归属? 她对唐家的依恋,实则是对自己的依恋。唐老太公心中感动不已,欣慰不已。他牵起唐豆豆的右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中轻轻拍了拍,柔声说道:“豆豆,你不是男人,无需承担这份责任。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天底下,哪有永恒不变的东西?有出生就有死亡,有崛起就有衰落,便是上到帝王,一个国家都不例外。说句大不敬的,便是大华,也是有国祚的,哪能千秋万代地传承下去?更何况区区一个唐家?该做的,老朽已经做了,如今唐家业已迈入了巅峰,虽不敢说大华第一豪门,可能压得过咱们的,却也是屈指可数。老朽来日见了历代先祖,也是能挺直了腰杆说话的,无愧无心。至于往后的唐家,自有子杰,小飞,小凡他们去费心费力。豆豆,你是个女儿家,哥只希望你能寻个如意郎君,开开心心地过这一辈子。若是真能如愿,哥便是现在就死,也没什么遗憾了。唐家的责任,不该你来背的。” 瞧着老头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唐豆豆汗毛都炸起来了,也不知大哥今日吃错了什么药,怎的这般感性了?她不露痕迹地抽回手。她并不清楚唐老太公心中是怎么想的,从内心而言,唐豆豆的确对唐家没什么归属感,但随着逐渐长大,她也会开始有些属于自己的追求。本质上,唐豆豆并不是那种非常传统的女人,幼时玩闹,长大嫁人,接着相夫教子,过完一生,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虽然不是男人,却不妨碍她向要追求下自己的事业,她很上进,很有事业心。只是注定了,她的事业最终还是得为家族服务。可是那又如何呢?唐豆豆追求的是这个过程,至于结果,她并不在意。 故而当得知大哥要帮他寻婆家时,唐豆豆第一时间排除了那些规矩如唐家一般多的阀门世家,她宁可下嫁一个平头老百姓,至少婚后没人能管的了她,她还是现在的她,依然可以随心所欲的享受事业成就。 如今瞧大哥这番模样,莫不是会错了意?老头子是怎么想的,唐豆豆同样不在意,自然也不会去戳破,她晒笑道:“我不背,谁背呢?咱家虽人有不少,可能罢,极为敷衍地拱了拱手,转身便向来处原路走了回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7章 唐府招婿(七) 这个年代的身体检查,让秦风很不自在。 穿越之前,即便他只是个没什么出息的混子,可毕竟生活在现代,但凡有个三灾六病的,医院自有一套流程。只要不是太过严重,各类现代化的医疗器械就足以诊断。而这次,则让他很难受。 为他诊察的,是一个年过六旬的大夫,个子不太高,不过瞧那颇有气度的花白长须,倒也有几分名医圣手的卖相。只是见面之后,这小老头却耿直的很,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要秦风脱个清洁溜溜,连内衬的小裤都不能穿。 原本这也算不得什么,大家都是男人,对方即便年纪大点,也是个老男人,大老爷们之间坦诚相见,于秦风来说那是家常便饭,谁没去过澡堂呢。问题出在这小老头的眼神,那对眯眯眼,自上而下,那一副审视的目光,着实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看可以,别盯着看呐!尤其那对如剑般犀利的目光,竟是直勾勾盯着秦风胯下,那右手还不时地轻捋胡须,口中“啧啧”做声。 是可忍孰不可忍,忍耐了片刻,秦风终是忍不下去了。“大夫,您瞧够了没?” 似是瞧出了秦风的不满,其实也不用瞧,他那不满已经全部写在脸上了。小老头不以为意,微微一笑道:“公子莫要担心,小老儿对男人没有兴趣。只是身负重任,总得瞧个仔细明白才好。” 嘿,他倒风趣。秦风无奈一叹,道:“您老也瞧见了,本少爷天赋异禀,自家兄弟无论相貌,身材,那都是一等一的,着实没必要如此细看。您老快些个,这深秋天气,还是有些寒冷的。” “呵呵。”小老头闻言,极为敷衍地笑了笑。 这笑声,顿时让秦风产生了不满,很严重的不满!这老头什么意思?似乎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当下秦风就有一股冲动,扒下这老家伙的裤子,掏出来比比。奈何此刻身在唐府,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 笑过之后,小老头走上几步,立定于秦风身前,抓起他的左手,食指与中指在他手腕上轻轻一搭,本就不算大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摇头晃脑,自言自语道:“精气旺盛,斗大如菇,饱满润泽,肾水充盈,确是上品,不错,不错。” 这还用你说?秦风微微一笑,似有膨胀趋势。 “只是。。。”小老头忽地一窒,睁开眼,抬手在秦风胸前的伤疤处轻轻摸了摸,道:“公子相貌出众,气质不凡,这本钱确也雄厚地很,只是这疤痕,着实可惜啊!实在是有些美中不足。” 疤痕?秦风低下头,一眼便瞧见了那略显狰狞的伤处,那是无法痊愈的刀伤,处于心口正中位置。一刀,是为了帮夏荫儿摆脱钱正鹏的纠缠,他自己刺的。另一刀,是为了从张扬手中救出东方靓,也是他自己刺的。原本秦风对这丑陋的疤痕的确有些芥蒂,而今细细一想,却是这般的意义重大。 见秦风有些失神,小老头围着他走了两圈,细细查看了一番,待确认他身上没有暗疾,这才嘱咐秦风将衣服穿上。 伤疤什么的,小老头并不在意,出言叹息纯粹只是出自追求完美之心,他的工作,主要负责查看来者是否存在外表无法看出来的严重疾病,尤其是不足为外人道的脏病。毕竟此番是唐府招婿,若是招来个生活不检点,一身毛病的,岂非害了唐家小姐。 如今检查完毕,结果该是能让唐家满意的,小老头倒是干脆地很,甚至未等秦风穿戴整齐,他便收拾妥当,先一步出了屋子。 此番的检查还是很效率的,秦风出门之后,便见七八个人已先一步检查完毕,正站在空地上闲聊。他正欲走上前去,忽听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呼喊声,朝声音来源望去,就见一个姿容俏丽,带着几分眼熟的小丫鬟,站在左侧一排围墙之下,持着粉色丝帕,正向他挥着小手。 秦风仔细地回忆了一番,猛地记起,她不就是跟在唐豆豆身边的那个小丫鬟么。嘿,当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昨日她尚是一个假小子打扮,还看不出什么,如今换了女装,那姿容身段,便是在秦风见过的女子中,也算是上等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她既然来找自己,那说明唐豆豆应该已经安排好了见那唐家婆婆之事,心中一桩大事总算能了了,秦风不由大喜过望。他回头瞧了眼仍在那闲聊的众人,见似乎没人留意自己,忙顺着屋子的回廊,一路小跑迎了上去。 “姑娘,你家小姐呢?在下所托之事,可是已经安排好了?” “公子叫小婢湛儿就好,莫要姑娘姑娘的,小婢承受不起。”湛儿此刻全然没了昨日与富贵争论时的泼辣气焰,这副乖巧顺从的模样倒让秦风一时有些不太习惯。“小姐已经全部安排好了,公子请随我来。” 唐府很大,大地有些出乎秦风想象。先前从大门直入前院,尚不觉什么,此刻随着湛儿穿过中门回廊,七拐八绕地进入了唐府后院,秦风琢磨这,光这一路,起码就用了一盏茶时间。粗略估计一下,比起他在吴县的家,眼前这唐府得要大上五倍不止。济南虽非五都之一,却也是整个青州数一数二的州府,算得上是寸土寸金,由此可见唐家财力确是不同凡响。 湛儿将秦风带到了一间屋子跟前,便停下了脚步,回头说道:“公子,您要见的人就在里面,直接进去就行。” “好,多谢。”秦风客套一声,上前轻轻叩了叩门,这才推门而入。 这屋子四通八透地甚是敞亮,不大,屋中颇为空旷,环顾四周都未见两样家具,甚至连张椅子都没有。屋子中央,挂着一道布帘,左右两块合起,将屋子一分为二。透过布帘,隐约可见一个人影,只是屋内光线过亮,瞧不清晰。 秦风正要上前见礼,自报家门,却见一只纤纤玉手自布帘缝隙处探出,将其拉开之后,一道水绿色的身影,自帘后缓缓迈出。 眼前这人正是昨日酒楼所见的唐豆豆,此刻她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尤其是那英气勃勃的一双剑眉不曾描上,弯弯如月,眉尾又似远山般微微勾起,整个人透出的气质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月白色的内衬,外罩水绿色褙子,清爽中透着一抹空灵,一席女装剪裁得体,裹着那盈盈一握的纤腰,整个人瞧上去高挑修长。昨日秦风便知她相貌不俗,如今乍见她的女儿家打扮,顿觉有些惊艳。 “唐姑娘,是你?”说着,秦风又朝唐豆豆身后瞟了两眼。 似是瞧出了他心中疑惑,唐豆豆挂着淡淡的笑容,不紧不慢上前两步,待两人相距半丈时,她才止步,优雅地福了一礼。“雪霁见过公子。” “雪霁?”秦风闻言一愣,目光之中尽是一片茫然,只道这名字似是有些熟悉,在哪听过似的。雪霁。。。雪霁。。。唐雪霁?忽然,他双眼陡地瞪大,一脸震惊地瞧着唐豆豆,讷讷道:“你。。。你就是。。。就是那位唐家婆婆?” “雪霁很像是一个老婆婆么?”唐豆豆眸带嗔意地瞟了秦风一眼,旋即抬起双臂,低头瞧着自己转了个圈。 “不像。。。可是。。。” “娘亲怀我时,我那爹爹已经八十三岁了。” “。。。” 好吧,这是个很励志的故事,秦风只愿自己八十三岁时,也有这份能耐。不,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唐盈盈可从来没说过,她那位传说中的姑奶奶,竟和她年龄相当。这也怨不得秦风误会,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谁也不会认为眼前这个花季少女,放在前世,也就是个高一的学生,会和“婆”字辈扯上什么关系。 而且。。。而且谁又能想到,寿命普遍比后世低的这个年代,八十三岁!足以称为人瑞的老头,竟还有生育能力。这老东西的小蝌蚪,生命力究竟有多顽强啊! 秦风一脸的无奈。“姑娘既是在下此番要寻之人,昨日在酒楼,何以又要有所隐瞒?” 唐豆豆闻言,收起了笑容,严肃道:“非是雪霁有意相瞒,实是无可奈何。不瞒公子,此番唐府招婿,便是为雪霁而招。” “为你?”秦风这下明白了,的确怨不得人家姑娘隐瞒身份。昨日她去酒楼,本就是打探消息,搜集情报去的,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而秦风又去应招了,天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唐雪霁自然不可能如实相告。不过秦风又有些不太明白,不由问道:“既然如此,姑娘今日又何以和盘托出?” 唐豆豆想了想,这才说道:“公子昨日所言,婚姻之事双方当坦诚以待,雪霁深以为然。” 秦风当她还有下文,等了半晌,未见动静,这才愕然道:“然后?” “然后么。。。”唐豆豆微微一顿,接着说道:“雪霁既已决定,要招公子为婿,自然不该有所隐瞒了。” 秦风懵了。他身体健康,吃嘛嘛香,加之年轻力壮,听力上决然不会存在任何问题。招他为婿?这。。。这不是天方夜谭么?虽然他平日里的确有几分臭美,加之他家世相貌确也拿得出手,可这并不代表为让堂堂唐家小姐一见钟情,一天不到就起了以身相许的念头。这种事情傻子都不会信,何况他并不傻。“姑娘说笑了,在下昨日说过,此来乃是受朋友所托,前来唐府应招,亦是为了见姑娘一面,并亲手交上书信。并未有招亲之意,况且在下心中,已有了所爱之人,又如何能与姑娘结亲?” “公子来意,雪霁自然明白。只是要解公子之忧,则必先解雪霁当下之虑。”唐豆豆淡淡说道:“此番招亲,乃是家兄的决定,府中无人可以违背,我这当妹妹的,自然也不例外,毕竟长兄如父。只是六姐身为皇妃,我这辈分,官宦世家如何敢娶?至于阀门世家,则不在雪霁考虑之中。如那村姑乡妇般相夫教子,度过一生,非我所愿,故而只得将招亲对象,设为平民百姓。昨日的情境,公子也看见了,也听到了,那些人又岂是良配?然而招婿的消息已经散布出去,贸然反悔,唐家丢不起这人,家兄也绝不会答应。故而雪霁恳求公子,帮我演一场戏,暂且将婚事定下。只待风平浪静之后,公子便可寻个借口,将婚事取消。如何?” 原来如此,这事倒不难理解。秦风是个怕麻烦的人,可瞧着眼前这娇滴滴的小美女,事关人家终身幸福,秦风却又狠不下心拒绝。毕竟昨日那些人,当真是不上台面,他打心底里瞧不上。秦风想了想,道:“此事还请姑娘三思,若是在下来日退婚,于姑娘名声,可是极为不利的。” “事到如今,雪霁已别无选择了,总比所托非人,耽误一生要来得好吧?”唐雪霁淡淡一笑,也不见愁容。“况且此番招婿,我家也并没有言明为谁而招,即便公子来日退亲,家中也没有到处宣扬的道理,不至公子说的这般严重。” “最后一个问题,为何选我?” 唐豆豆瞟了秦风一眼,道:“雪霁自认尚有几分眼力,看人向来很准。公子目光清澈,非是贪婪之人,绝不会觊觎唐家财势。公子曾被盈盈家退亲,说起来也算是奇耻大辱,可如今却愿意为了盈盈的终身大事千里迢迢,奔波往来,则定是个重情重义,心胸宽阔之人。故而雪霁对公子极为放心,至于旁人。。。” 秦风明白了,她这是怕随便寻个人演戏应付,最后对方来个假戏真做。这年头,婚书和婚姻只差一个形式,名分已定,若是对方反悔,坚决不退,那她乐子可就大了,即便心不甘情不愿,对这桩婚事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被人信任的感觉,出奇的好,秦风决定,不妨帮她一帮,横竖自己没什么损失,权当助人为乐嘛。 见秦风应下了此事,唐豆豆总算放下了心头一块巨石,这一刻,竟体会到了久违的自由感。瞧着秦风的模样,便像是见到了恩人,更是顺眼了几分。“既然如此,那公子就随我走一趟吧。” “去哪?” “既要定亲,自是要先见见家兄的。”唐豆豆甜甜一笑,道:“待此事一了,我便能寻个借口,说要前往公子家中拜访下令尊令堂。如此便能名正言顺离开济南府,随公子一道返回苏州府看看盈盈去。” 家兄?那位唐家的老太公?即便只是做戏而已,可秦风莫名地,竟有些紧张了起来,那可是唐子明那老东西的亲爹!儿子都这么难缠了,老子又会是何等模样?这种麻烦的人,绝对是个大麻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8章 唐府招婿(八) 不能否认,因为唐子明给秦风留下的印象极度恶劣,在厌屋及乌的心态下,秦风已将唐老太公与其归为了同一类人,毕竟俗语有言“上梁不正下梁歪”,儿子都是一副势利眼德行,老子又能好到哪去?他打心底里不太愿意与这样的人有什么来往。不过念及此事关乎唐雪霁的终身大事,他还是存了几分心软,只得硬着头皮随她而去了。 不想见面之后,唐老太公的表现却是大大出乎了秦风预料之外。老头子那张堆满了褶子的老脸,在见到秦风的那一刻,已是堆成了一朵菊花,又是让座,又是上茶,嘘寒问暖的好不热情。 秦风的性子便是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见状自然不能摆着一副臭脸,便赶忙上前行礼。“晚辈秦风,拜见老太公。” 话才说完,就感觉胳膊被人拉了一下,秦风愕然望去,就见唐雪霁一脸嗔怪的模样瞧着他。秦风顿时有些不解,自认礼节上不曾出了什么岔子,可这又是什么眼神? 唐雪霁与他使了个眼色,秦风仍是一头雾水,好在唐老太公瞧出了端倪,眼见两人私下的沟通,不由大感有趣。他先是抚须一阵大笑,旋即出言解围道:“小子,你说错话了!” “说错话?”秦风愕然道:“哪错了?” “你可不是老朽的晚辈,老朽也当不得你一句老太公。”唐老太公含笑道:“雪霁既已决定招你为婿,那你便是老朽将来的妹夫,如何算得是晚辈?至于你,当称老朽一声大哥才对。” 大。。。大哥?八十多岁的大哥?这称呼,秦风是打死都不会叫的,他怕折寿。当下他晒然一笑,道:“秦风见过。。。老哥。” 一个“大”字在不经意间换成了“老”字,唐老太公也不介意,仍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转向唐雪霁道:“豆豆,你倒是颇有眼力劲,这秦风老朽瞧着的确不错。虽非世家中人,不过仪表不俗,谈吐得体,老朽也颇为满意。” 唐雪霁淡淡一笑,也不说话。不过秦风却不能当成没听见,忙拱手道:“老哥过誉了,秦风着实当不得这般赞誉。” “无需客套,在这也不用太过拘谨。”唐老太公摆摆手道:“老朽拖个大,就唤你一声小风吧。你也知道,此番唐府招婿,就是为雪霁而招的,她年已十八,若是放在寻常人家,已是一个老姑娘了。老朽年岁大了,尚不知还有几年活头,便想着临死之前,能了解这桩心中大事,也就有了这次对外招婿。不过老朽并非迂腐之人,此番招婿全凭雪霁自己拿主意,老朽绝不干涉。她既有意于你,那么无论你是否让老朽满意,此事老朽都不会反对的。让雪霁带你过来,只是礼节性的想对你多一些了解,小风可莫要介意才是。” “老哥严重了,若是有话,您老直接问便是。” “好。”唐老太公略一琢磨,道:“那你先说说家中情况吧。” “不满老哥,秦风家居吴县,上有父母健在,秦家在吴县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富绅,当然,与唐家自是无法相比的。”见老头子微笑颔首,秦风继续说道:“先前,家父曾帮我定过一门亲事,乃是苏州府唐家。” 唐老太公闻言一愣,愕然道:“莫不是子明他家?哦,也是了。老朽若没记错,盈盈那丫头只比豆豆小上一岁,的确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不对不对!你既与盈盈定了亲,怎又跑来应招婚事?这辈分,岂不乱了套了?” “老哥误会了,我家先前与唐伯父。。。咳,唐子明家的亲事,已经被他给退了。” 这辈分,的确有够乱的,秦风一时有些难以适应。不过既然说到了这事,他自是不会主动承认错误的,更何况压根不是他的错,本着恶人先告状的一贯宗旨,秦风挂上一脸遗憾,无奈道:“似乎有一个姓张的豪门,也向他家提亲了,相比之下,我秦家自然算不得什么,那唐子明选择退婚,却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与家父并不怪他。” 恶人先告状的确是有,可自己儿子是什么德性,当老子的岂能不知?那唐子明的功利心,唐老太公再清楚不过,如今先入为主之下,对秦风所言自是没有半分怀疑。当下愤愤然地一拍桌子,怒道:“这混账东西,当真糊涂!大丈夫立足于世,本就该信义为先!既然定了亲,又怎能说退就退?真是丢我唐家脸面。不过退了也好!那混账既不愿做你长辈,那往后便当你晚辈吧,这口恶气,老朽为你出,他日定要这混账向你磕头认错。” 居然还有这种事?被老头一提醒,秦风忽地回过味来,可不是么!即便订婚是假的,可他这长辈身份可是实实在在的,想象着来日能拍着唐子明那老家伙的肩膀,喊上一声“贤侄”,美滋滋啊!果然,好人有好报,帮人一个忙,老天爷也得给点回报。秦风越想越是嘚瑟,脸上的笑容不由渐渐扩散开来。 “老朽听舍妹所言,小风你是打算及冠之后,再正式成亲?” “啊?啊!对。”秦风回过神,忙补充道:“去年我已靠上了秀才,想着还是先用功苦读,争取在及冠之前能考中举人,如此再迎娶唐姑娘,也不算委屈了她。” “好!有志气!男儿大丈夫,正当如此!”老头子毫不吝啬一顿夸,随即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话说回来,等你及冠,豆豆也二十了,那可是真就老姑娘一个了,老朽的意思是,先为你两把亲事定下,待两家交换了婚书,那老朽也能早日安心。” “我是没什么意见的,不过此事,怕是得等上一段时日,最少也得半年。”见唐老太公面色渐渐沉了下来,秦风忙解释道:“非是秦风不想与唐姑娘结为连理,只是如今,父母都不在家中。如此大事,自然该先禀明双亲才是,如何能自作主张。” “也是。”老头子面色缓和了不少,又道:“不知令尊,令堂去了何处?竟要半年之久?” 这事似乎没什么值得隐瞒的,秦风想了想,如实说道:“其实我家并非祖居吴县,家父乃是西域人,早年与族中闹了些不快,便离开了西域,和家母一起来了中原,最终在吴县落脚。前不久,大伯得知了家父的消息,便千里迢迢寻了过来,如今两人冰释前嫌,我那爹娘便虽大伯一道回去了。离家这么多年,总该回去祭拜下先祖。” 西域?姓秦?唐老太公面色不变,只是那双老眼却闪过了一抹玩味之色。 这年头,信息传递虽然闭塞,然而唐家既为大华能排进前三的世家阀门,唐老太公又岂能对外界一无所知?西域秦氏,立足百年,早已声名在外。不同于普通豪门,那可是拥有武装力量,甚至可以说是自成一国的土皇帝,财势或许只与唐家在伯仲之间,可那权势,实不可同日而语。 唐老太公人老成精,虽不知秦风与秦氏究竟有多少瓜葛,至少他姓秦,不是么?世家中人最是亲近排外,一个姓就足矣让他回到西域,衣食无忧了。这还是最差的情况,若是秦风与秦氏当代家主的亲缘关系再近上一些,那岂非更是一条最为保险的退路?等小妹与他成亲之后,自己便真的可以无牵无挂了。 想到这,他微微一笑,不再深究,岔开了话题又与秦风一阵东拉西扯,直至正午时分,有下人来报午膳已准备妥当,来请老太公前去用膳。老头子这才笑眯眯地起身,从袖管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唾沫横飞了一个多时辰的嘴,带着两人前往饭厅。 三人是最后抵达的,入了门,秦风便瞧见那富丽堂皇,且异常宽阔的厅中摆着三张圆桌,稀稀落落地却一也勉强坐满了人。唐家虽是大华豪门,不过枝叶在外,如苏州府唐子明这种,自然不会为了用膳,每日三次地特意赶回济南,事实上也办不到。故而就用餐人数上看,与普通大家大户,似也没多少差别。 一屋子,有男有女,不过女眷居多,大多落座于东西两侧的圆桌,靠北面的主桌上坐着七人,三男四女,该是唐家现任家主唐子杰一家,其中有两人秦风认得,正是昨日与今日负责招亲事宜的唐飞和唐凡兄弟。 一见三人入厅,尚在互相攀谈的众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注视着唐老太公与搀扶着他的唐雪霁,各不相同的一个个称呼,从众人嘴里接二连三地蹦了出来。 老爷子微微抬手,自顾自走向主桌主位,立刻便有守在一旁的青衣丫鬟,手脚麻利地将椅子向后拉出,从唐雪霁手中接过老爷子,搀扶他坐下,这才又退向一旁。 “坐吧。”老爷子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坐下。接着转过头,向着秦风拍了拍身旁的座位。“小风,坐这边。” 秦风依言,在他左侧坐下。 唐老爷子环顾四周,轻轻咳了一声,这才道:“用膳之前,老朽要宣布个事。此番老朽为了雪霁对外招婿,此事已定,就是老朽身旁这位公子,名叫秦风,来自苏州府。不过他双亲如今出门在外,一时半会地也回不来,故而今日,老朽便与他们口头定亲。我唐家素来注重承诺,老朽今日一言,断不反悔,也是说与你等知晓,此事算是定了。待这位秦公子双亲归来,届时再交换婚书,以礼正式定亲。” 众人闻言,倒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毕竟唐雪霁的身份摆在那,秦风既来自苏州府,那么无论他家世如何,与唐家相配只低不高,他们压根不认为对方双亲,会有什么意见,更遑论反对这门亲事了。 唐老爷子说完,众人仍在咀嚼消化这个消息,倒是唐飞反应最快,当下含笑起身,拾起面前早已经斟满的酒杯,双手对握,向着唐雪霁与秦风,道:“姑奶奶,恭喜您老喜得良缘。”说罢,又看向秦风道:“这位就是姑老爷了?果然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小飞当敬你们一杯,祝你们佳缘天成,白头偕老。” 这话听着,总觉得有些别扭。瞧着前面这比自己还要大上几岁的青年,一下子成为他“姑老爷”的秦风,竟萌生了一种岁月蹉跎的沧桑感来。。。秦风扭头向隔着一个唐老爷子的唐雪霁望去,就见她似笑非笑地举杯相迎,秦风忙也有样学样,举起酒杯,与她一样,一饮而尽。也不知这酒水来自哪里,入喉之后,并无半点灼痛,如丝般顺滑入腹,腹中暖洋洋地,便如秦风这等不胜酒力的人,都觉得极是舒爽。 敬酒完毕,唐飞缓缓坐下,屁股刚挨着凳子,旁边的唐凡已堆着不怀好意地笑容站了起来。秦风见此情况,再默默数了数厅中人数,心里忽然没来由地“咯噔”一下。唐家的酒虽然好喝,可毕竟是酒。打从上次被苏州府官员士绅灌了个七荤八素,与东方靓闹了一场误会,秦风对喝醉这事,就有了几分惧意。 只是今日之事,却由不得他,上了贼船呐!面对眼前一个个跳出来,打算送上祝福的“家人”,他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到了这一步,总不能反悔说招亲只是一场戏吧? 心中苦笑,却也无奈地只能一一应付。相比他的不情不愿,唐老爷子却始终眉开眼笑,打心底里地高兴。这个唐凡,平日里做事虽有些荒唐,不过那嘴却是极甜的,那热情劲,竟是一连敬了两人五杯,这才满脸微笑地坐了下去。只是他没注意到,身旁小妹笑意盈然地美眸中泛出的点点寒芒,否则恐怕唐凡今日就是不醉不归了。 待三个曾孙女,儿媳妇一一敬完,一直满脸笑容的唐老爷子,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收了起来,他面无表情地瞟了眼坐在那一动不动的儿子一眼。 瞧见老父亲那略带苛责的严厉目光,唐子杰心中无奈一叹。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事到临头,着实让他为难。他好歹是唐家家主,放眼大华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他面对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郎,以晚辈自居,着实。。。可老父那里。。。 心中略一纠结,唐子杰只得起身,抬起酒杯道:“小侄祝姑姑,姑父百年好合。” 说罢,一饮而尽。 这老小子,态度有些敷衍呐!不过秦风却不以为意,毕竟他只是配合唐雪霁演一出戏而已,压根也没占他便宜的打算,相比眼前这位唐家家主,他对苏州府那位似乎更有兴趣。 一顿午膳,宾主尽欢。酒虽喝了不少,许是酒精含量不高,除了略有尿意,秦风还算比较清醒。又是一阵寒暄,秦风这才告罪一声,由唐雪霁陪同出了饭厅。未免引起注意,两人顺着回廊径直走向唐府偏门。 “公子,今日之事,多谢了。”为秦风将木门拉开,唐雪霁闪于一旁,面容含笑道:“原想着我那大哥在婚书上定要有所纠缠,不曾想竟这么混过去了,等过些时日,公子抽身却也方便。” 秦风也微微一笑,道:“举手之劳,却也当不得姑娘一个谢字。此事已了,待休整一日,明早在下便打算启程返回苏州了。只不知,姑娘是否还有什么话,需要在下转陈唐姑娘。” 唐雪霁自然明白他口中所言的“唐姑娘”是唐盈盈,只是她也姓唐,这般说话未免有些别扭。当下摇摇头道:“盈盈的事我已记下,待手边的事办完,我便亲赴苏州府一趟,帮她了了此事。只是,公子欲赶回苏州府,可是有急事要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9章 归苏州 急事么,也算不得急。只是他出门半月有余,为了唐府招婿之事,又耽搁了两日,进军金陵之事,长时间不得消息,却也让他心中牵挂,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大致规划,具体事宜自然有方煜和乌老大等人操办,他赶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这边的事了了,早些晚些,自然是要回去的。 更何况济南府虽不乏名胜古迹,可这宗教味道未免太过浓烈,秦风从不信什么鬼神仙佛,自然对这方面没什么兴趣,长期在这种宗教氛围之下,也让他觉得无趣的很,便打消了游览一番的心思,打算早些打道回府了。 闻言,他实话实说道:“却也没什么急事,只是一些小事需要处理,终究是要去办的,便想早些回去了。” “嗯。”唐雪霁略一颔首,顿了顿,这才说道:“若是不急,还请公子恕雪霁唐突,我想再留公子几日。今日虽已口头定了亲,不过若是公子明日便急匆匆地离去,未免让我那大哥起疑。说起来,公子初来济南,这周边的名胜古迹却也无暇游览,若是公子不弃,这两日雪霁便带你到处走走可好?” 人热情挽留,且又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秦风心软的老毛病便又犯了,着实不忍拒绝。当下一点头,留下了住址,让她有事尽可派人前去寻他,这才告辞离去。 接下来两日,唐雪霁果然每日前来寻秦风出城游山玩水,她倒是个挺称职的导游,济南七十二泉,两人游览了十数有余,每过一地,但凡涉及典故,趣闻,这姑娘都能娓娓道来,所知相当博学。另唐老太公对秦风也着实不错,三番四次派人前来游说秦风入住唐府,用他老的话,唐家姑爷,啥时也不能流落客栈呐!唐家还没落魄到凑不出几间屋子的地步。 对此,秦风只好婉拒,他若是依言住进了唐府,改明这事还真就说不清了,岂非坏了人姑娘的名节? 一连四五日,秦风与唐雪霁天天凑在一起闲逛,两人之间相处甚是融洽,也多了几分了解。唐雪霁是个很精明的人,这是打从两人第一次见面,秦风就从她的那对黑如点漆般的眸子中感觉出来的,深入了解之后,秦风发现她的精明并非是浮于表面的算计,而是一种本能,举手投足,话里话外不经意间就能表现出来。她性子恬淡,性情高雅,对人热情洋溢,善谈吐,又好交集,为人踏实而不浮夸,犹如花中凤仙,相处之余甚是赏心悦目,令人心旷神怡。 相比两人的相处甚欢,身后的三个跟班之中,却有两人极不融洽!富贵和湛儿,这两人打从在酒楼第一次见面,便已给彼此留下了极为恶劣的印象,往后但凡相见,总是横眉冷对,争执不休。若非有七儿从中起到润滑作用,只怕早已上演了演武行。 富贵极少讨厌一个人,他极有职业道德,作为一个跟班,整天一副没大没小,没规没矩的他无法接受。加之心中已有了个蛮儿,不经意间便会将两人在心中对比一番,俗话说的好,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丢。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天下怕是已没有一个女子在他眼里能与蛮儿相比的,更何况是这么个没家教的小丫头,瞧起她来更加不屑。 这日,秦风主仆应唐雪霁相邀,共游千佛山。 秦风对佛道不是很有兴趣,不过亲临千佛山之后,难免还是被眼前极为壮丽的景色所震惊。光说那万佛洞,区区数百米的洞窟,塑造的佛祖,菩萨,弟子,天王等近三万尊,最大卧佛长约十丈,洞前处理的大佛高约五丈,已不下于重镇城墙,人在其面前方能真正感觉到自身的渺小。至于千佛崖,陡峭的崖壁之上,密密麻麻地雕满了佛像,当之无愧千佛之名,撇去宗教因素,且当寻常景区游览,那也是极为壮观的。 在唐雪霁的带领下,秦风又先后游览了黔娄洞与观音园,最后驻足于山腰处的兴国禅寺。这座寺庙让秦风略感失望,其占地面积远远不如苏州城外的寒山寺,约莫只有其五分之一的大小。虽佛殿、僧舍、厨房、粮仓等一应俱全,可与先前那些地方给人造成的震撼着实不值一提,当下便有些了然无趣,只是见唐雪霁兴致颇高,又不忍扫了她的兴致,只得继续强打精神。 相反,富贵却很有精神,并且一直保持着旺盛的战斗精力,随时准备对湛儿这丫头片子的冷嘲热讽给予猛烈还击,比嘴皮子功夫,他富贵大爷至今还没输过。 果然,没让他等待太久,湛儿那充满了挑衅意味的声音便从耳边传来了。“我知道你少爷家中也算是大门大户,不过比起我唐家来,着实不值一提。哼,能攀上我唐家,也不知你家少爷积了多少阴德。” “哟哟哟。”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富贵嘴里蹦了出来,历时便让湛儿这小辣椒柳眉倒竖,富贵哪会怕她,冷冷说道:“借着祖上阴德有什么了不起的?唐家再了不起又怎样?碰上几个败家子,不出两三代,再多的家业都得败光。人活一世,还得自己有本事才行。我家少爷的本是又岂是你这小丫头片子能知道的?哼哼,告诉你吧,我家少爷已经准备在金陵干一票大买卖,若是做成了,用不了十年,这大华首富的位置,可就得让我家少爷来当当了。” 湛儿听了他前半句,气得险些咬碎一嘴银牙,正待开骂,猛地听见了后半句,当下心中闷气一扫而空,那满是狡黠的眼珠子微微一动,脸上立刻浮起了一抹甜甜的笑容。“你该不是说大话骗我吧,这世上还能有比贩盐更能挣钱的买卖?对了,你一定是在骗我。” “我骗你?你说我骗你?”富贵当即就怒了,也顾不得保守秘密,当下便把秦风最近在捣腾的计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说完之后,见湛儿表情有异,这才猛然惊觉不对。“好啊!你这小丫头竟然诓骗我,不过没用的,这些点子都是我家少爷想出来的,其中的很多细节就连我都不知道,你们唐家就算想跟着学也没用。” “哼,谁稀罕。”湛儿小瑶鼻微微一皱,一脸的不屑之色。她自幼在唐家长大,眼界自然不是小门小户的下人所能比的,富贵虽然透露的不多,但只要顺着他所言的大方向一想,湛儿就不由暗暗心惊。 商机太大了!所谓行商,最有利的就是扎堆。比如说卖玉器的,如果分散开来,一些老字号的店铺自然是不愁生意的,可那些比较小,开业时间比较短的,基本就只有关门大吉的份了。可若是扎堆在一起,非但不会影响彼此生意,一旦打开了知名度,甚至不乏一些住的较远的客人千里迢迢而来选购,生意反而更好。这是最普遍的商业经,但凡做买卖的,鲜有不懂这个道理。 而这秦风,竟然反其道而行,完全放弃了金陵各种产业的现有资源,另辟蹊径,自己开设各行各业,并且形成一条完整互助的商业链,着实让人茅塞顿开。至于可行性,湛儿毫不怀疑。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赌坊!赌完了,输钱的自然打道回府,可赢钱的呢?不得去吃上一顿好的犒劳下自己?若是换了寻常赌坊,这吃上的生意可就做不到了,但秦风的商业街就有他开设的酒楼,生意可以接着做。吃完了呢?那就得享受一下。青楼妓馆,按摩澡堂,这些都是大好的去处。然后呢?一夜未归,家中不得表示表示?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首饰玉器,应有尽有。换言之,以赌坊为源头,无论前来赌上几把的客人是输是赢,那口袋里的银子,最终都会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形势,正大光明地流入秦风手中。 而赌坊只是源头之一,各行各业之间,几乎都存在一定的连带消费,一旦名声打出去之后,至少可以垄断当地一半以上的买卖,这是打算把其他商家彻底逼死的节奏。 一家一家的开,十年,甚至无需十年,就可以将这种商业街开遍大华所有州府,其中的利益根本不是她一个丫鬟可以估量的出来的,或者说,就是自家小姐也没有这个能力。大华首富,却也未必就没有这个可能。 想到这,湛儿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得把事给小姐说说。既然这秦公子很快就要成为唐家姑爷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怎么的也得让小姐掺上一手,相比之下,漕帮那边的事倒反而无关紧要了。 三日后,秦风准备启程返回苏州府,唐雪霁带着湛儿亲自将他送出济南城。 “公子保重,一路顺风。” “唐姑娘别再送了,就此别过吧。”秦风向着唐雪霁一拱手,便返身上了马车,坐定之后将车帘掀起,又道:“改日姑娘来苏州府,可遣人往防御使胡府前来寻我,届时在下再尽地主之谊,带姑娘好好游览一番江南水景,比起济南来,却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那是自然,雪霁可不会与你客气,毕竟我们现在可是一家人了。”说罢,唐雪霁难得俏皮地向秦风眨了眨眼。 目视马车沿着城外官道急行而去,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唐雪霁这才转身向城内行去。“咱们回去吧。” “小姐。”湛儿那小脸透着几分急切,方才她不好开口,这会秦风已走,她是再也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先前那事,我不是都告诉您了么,若是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小姐的计划可就能体现实现了。我瞧那秦公子人挺好的,该是不难说话,小姐何以迟迟不开口呢。” “开口?你要我如何开口?”唐雪霁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相处数日,我对这秦风却也多了一些了解,你别看这人平日里亲切和善,那是因为我与他之间没有任何的利益纠葛。一旦牵扯上利益,他怕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贸然开口,只怕适得其反,给他留下一个心机市侩的印象,反而不美。此人若当真有雄心壮志,将来能助唐家一臂之力,倒也是个良配,我便是当真嫁他,却也没什么不可的。饭得一口口吃,事得一件件办,不急,我还需对他再观察观察。” -------------------------- 一路赶回苏州府,见过了秦牧芸之后,秦风从堂姐那得知,胡一海此番剿倭,战事似乎有些不顺。 倒不是说大华军队吃了败仗,而是那鱼龙帮帮主曹建立着实狡猾,如同一条泥鳅,三番四次总能从官军的围剿中寻到突破口,逃之夭夭。官军虽然已经成功攻陷鱼龙岛,可这鱼龙岛本就在近海,而近海则岛屿众多,军匪之间一个追,一个逃,在茫茫大海之上玩起了躲猫猫。加之东海盗王陈辉祖虽不敢与大华朝廷撕破脸,可却在暗中不断给曹建立运送物资,兵器,甚至提供一定的人员补充。 故而这战事,似乎逐渐朝持久战发展了,一时半会地还真打不完。未免娇妻担心,胡一海时不时便会借着军驿渠道,给家中寄上一封书信,简单地阐述下战事情况。 其中还透露了钱正鹏的消息,这小子别看先前一副纨绔败家子,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可这心里一旦有了人,为了唐盈盈和杭绪雯,他竟在短短时间内做出了极大的改变,在那战场之上并无丝毫新兵模样,一遇战事,总是如狼似虎地冲锋在最前线。经过战事统计,死在他手中的贼寇,已不下十数人,简直就如同杀神一般。对此,胡一海不止一次地在信中,表示出对这小伙子的欣赏,若是有机会多加磨炼,来日必是一员虎将。 人生际遇当真奇妙,即便作为一个穿越者,对于钱正鹏如今的模样,秦风依然感到震惊。 不过这终究是别人的事,还不是最重要的。秦牧芸交给了秦风一封书信,是一周之前从杭州府送来的。 杭州府?莫不是四哥宋濂?秦风没去过杭州,有交集的也仅仅是宋濂一人。打开书信,粗略地扫了一眼。果然没错,是宋濂所书。以时间上算来,还有八天,老爷子韩林就要在桃花岛办五十大寿了,信中要秦风务必准时赴会。 桃花岛,秦风自然是知道的,来源是《射雕英雄传》这部武侠小说,一直以为这地方是金庸虚构的,不曾想,现实中还真有桃花岛。 简单地询问了下莲七,秦风这才得知,桃花岛地处浙江,位于东海之上,因人烟稀少,加之孤悬海外,压根就是一个三不管地带,正因这种得天独厚的条件,很早之前,这里就成了白莲教隐宗的一个秘密据点。宋濂因掌控了整个浙江的地下势力,韩林便顺水推舟,将桃花岛一并交给他打理了。 所谓狡兔三窟,何况是白莲教这种只要是个朝廷都得喊打喊杀的组织,自然不会干那种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的蠢事,秘密据点不会只有桃花岛一处,此番既然在桃花岛举办寿宴,必是由宋濂一手操持,看来老家伙对这位四哥很是关照呢。 只有八天,时间有些紧了,秦风打起精神,吩咐莲七准备下,立刻启程。 也是时候,去会一会教中那些牛鬼蛇神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0章 赴寿宴 此番前去拜寿,自然是得准备贺礼的。头上那几位兄长准备的礼物,定然颇重,可秦风这会可是最缺钱的时候,让他掏上几万辆银子,着实比要了他的命都难受,这事万万不能干。他思来想去,老头子身为隐宗宗主,手中掌控的财富何止千万,什么东西没见过?所送之物是好是坏,似乎也没多大区别。 有鉴于此,秦风干脆去了一趟碎锦街,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了一尊金佛。这金佛不大,可那雕工却十分了得,那弥勒佛一脸的慵懒,喜庆,栩栩如生,便是细节处雕琢地也十分精致。 送金佛,虽然俗气了一些,也廉价了一些,不过却最是符合中庸之道,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于情于理都算是有了个交代。 搞定了礼物,秦风又凑时间去了趟方家,寻找方煜了解下金陵方面的进展,得到的消息让他不由头疼起来。很不顺利,不,确切的说根本就难以实行,源头上面就被堵住了。 商业街各行各业的筹备是非常顺利的,但是在选址上出现了问题。金陵城的地下势力如今几乎已完全被那位三哥整合了,秦风若是要租用甚至购买一两间商铺,想来还不是问题,三哥他毕竟不是官府,无法做到对金陵城的完全掌控。可是一旦规模扩大到秦风的理想范围,所牵扯的商铺,人脉网就会异常复杂,根本不可能绕过三哥一方的势力。他只需稍稍从中作梗,选址就成为了一个老大难的问题。 为此,方煜和乌老大商议了多次,仍是找不到解决方法。 “秦淮河西面,是哪里?”秦风琢磨了片刻,开口问道。 “金陵城南北方以玄武湖和秦淮河为界,秦淮河西面应该是一些村落,就如苏州府一样,那些较为贫苦,难以在城中置办家业的百姓,大多会在城外安家,久而久之,就会形成一些村落。” 秦风明白了,这就和夏荫儿所住的村子性质一样,都是些穷苦人家。 当下,他一咬牙,下定决定说道:“选址不必选在金陵城内,就在秦淮河西,选出一块地方,我们自己筑城!选址区内的村子,咱们出银子,让他们搬家!” “筑。。。筑城?”饶是方煜见惯了大世面,仍是被秦风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惊地目瞪口呆。 “对,筑城!”秦风冷冷一笑,道:“既然我们无法融入金陵商圈,干脆就彻底独立出来。我们需要的是金陵百姓口袋里的银子,又不是要金陵的土地,是否在城内,并不重要。秦淮河艳船无数,也不是在金陵城内,不一样是夜夜笙歌,日进斗金么?商业街建不起来,那本公子就干脆来一票大的,建一座不夜城出来!” 方煜闻言,心中飞快地盘算了一阵,不得不承认的确是这么个理,选址于金陵城外,一旦成功,那可就把金陵商圈往死路上逼了。风险巨大的同时,也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巨大收益。这是一场豪赌,不成功便成仁,方煜的骨子里就是一个冒险主义者,否则当初也不会早早决定投效秦风,故而他并未纠结多久,便应了下来。 “公子,选址于城外的话,咱们的预算也得增长一大截,原先预备投资的银两,只怕是不够了。而且时间上也得往后拖一拖,怕是没个一年半载的弄不好。” “先干起来再说,银两方面我来想办法,但是工程期限不能拖延,多用些人吧,务必得在两个月内完工。”秦风也知道,这种要求是在是有些难为人了,以这个年代的运输力,生产力,想在两个月内筑一座小城确实很难,不过再难也得想办法解决啊。不是他秦风急功近利,而是留给他的时间实在是不多了。 三年,不!三年都不到,靓靓就要嫁人了。此番对金陵的动作,只是秦风夺取势力的第一步而已,后续还不知道有多少事得去做,时间太紧了,分毫都浪费不起。 告别了方煜,秦风打算立即启程,赶赴浙江。 此番出行,他只带了莲七在身边,富贵被他打发到吴县去探望柳大娘了。一是教内聚会,带个外人实在不妥,二则。。。他内心始终存了一份侥幸,只盼荫儿能有些奇遇,得以逃脱虎口。如果她能重新获得自由,不论她是否会因清白受污而选择轻生,无论如何都一定会回去看柳大娘一眼。 而这一眼,就是他再见荫儿的唯一机会。这个让他爱到了骨子里的女人,只要一天没有确切的死讯传来,或许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刻,秦风才能真正将她放下。而在此之前,任何一点细微的机会,他都必须牢牢把握。 又在胡府休整了一日,第二日一早,秦风告别了秦牧芸再度出发,在莲七的陪同下,他坐上马车,一路向南而去。 一路无话,又过了三日,秦风进入了宁波府,路经朝天山,石唐山,最终在青龙山北侧弃船登船,又绕过九座大小不一的小岛,最终成功在桃花岛登陆。时间刚刚好,在老爷子大寿前一天下午,抵达了。 桃花岛外围,是稀稀落落的几处村落,村中百姓几乎都是隐宗人员所扮,第一时间便将秦风两人登岛消息传了出去。故而秦风一路东行,堪堪走了三里路,正前方便有两个人影迎了上来。 走近之后,秦风瞧着眼前两个少女,不由眼前一亮。 这两人,容貌姿色都属上乘,不过秦风见惯了美女的叼口还不至于感到惊奇,他所赞叹的是两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却是从未见过。 眼前的女子,下身是一条及腰的修长布制长裤,淡粉色,带着些青,上身则只着小衣,短袖,正前方有些类似于后世的文胸,双线为扣,在鸿沟下方扎成了一对蝴蝶结,将胸前两团饱满浑圆挤出了极为优美的弧度,腰带,衣袖处皆有淡粉色纹路,整个腰都暴露在空气之中,纤细优美的脖子上垂着一根金色项圈,双手手腕各有两对金镯子,脚下则未穿鞋子,一双天足小巧柔美,直接踩踏在泥地之上。 好矛盾的装扮,好矛盾的气质。 秦风心中,不由想起一首诗来,简直就是为眼前的一幕量身定制的。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当然,要亵玩也不是不可以,可那是得要看身份的!秦风虽然从未见过两人,不过从她们身上散发出的气质,立刻就回过了味来。 莲瓣侍女! 二女相视一眼,当即向着秦风屈膝一礼,语气之中透着几分虔诚。“小婢十六(十七),拜见五公子。” 礼罢,又看了眼跟在秦风身后半步的莲七,脸上便罕见地露出了一副笑容,带着些天真,带着些亲近,又带着几分羡慕。“七姐,你也来了。” 莲瓣侍女之间,在没有拥有各自主人之前,那可是比亲生姐妹还要亲上三分的。再见故人,莲七也是十分激动,当即便上前与两人来了个大大的拥抱,互相寒暄,询问,对答,十分亲热。 这丫头,平日里跟在自己身边,连个能说说贴心话的朋友都没有。和富贵那话痨相比,的确沉默得多。如今见她似是变成了一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个没完,秦风心中好笑,也不想打扰她,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一旁。 许是寒暄够了,七儿这才猛地想起秦风还在场,当即便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重新走回主人身后站定。耷拉着脑袋,显得有些垂头丧气。“主人,对不起,人家。。。” “好端端的,道什么歉?”秦风笑了笑,抬手在她脑袋上轻抚了一下。“在我身边,不要有任何的拘束,想做什么就去做。” 那模样,那表情,满是宠溺与纵容,顿时又引来了两道钦羡的目光。 秦风说罢,又转向两人,开口问道:“我那几位兄长,可是已经到了?” 莲十六当即颔首应道:“几位公子早几日就已经到了,五公子请随小婢来,小婢先带您去住处休息,明日寿宴开始后,您就能见到她们了。” 秦风随着两人,一路动行,又走了大约两里路,来到了一处庄园前。那庄园极大,目测一下,怕是比济南唐府都不遑多让了。只是地处岛屿之上,整个庄园看起来相对朴素,充满了农家气息,在气派上远不如唐府。 这里远离尘世喧嚣,处处鸟语花香,鸡鸣狗吠,是个隐世养老的绝佳之处,秦风一眼就爱上了这里。心中寻思着,回头得找个机会,试试能不能从四哥拿讨要过来,等往后年纪大了,带上老婆孩子来这当个桃花岛主,也挺不错的。 二女将秦风带去他暂住的客房,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秦风瞧了欲言又止的莲七一眼,淡淡一笑道:“想与她们聚聚?去吧。” 莲七闻言,顿时甜甜一笑,一路小跑地出了房门。 最近一两个月的时间,秦风一直就在赶路,先是济南跑了个来回,休息了两日不到,又启辰跑来了浙江,来来回回车马颠簸,他也的确是累了。当下便翻身上床,不一会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当真是痛快无比,醒来之后,天已大亮。屋内蒸汽腾腾,床前一只大木桶,水已过半,莲七正在一旁以小桶往其中倒入热水。一见秦风醒来,她忙将手中小桶放下,走上一步,道:“主人,你醒啦。时间差不多了,赶紧沐浴洗漱一番,换一身衣裳,咱们要去给宗主拜寿了。” 莲七已换上了一身与昨日莲十六,莲十七两人一样的服饰,清新脱俗,稚纯与性感并存,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秦风眼睁睁看着这个既熟悉,又带着几分陌生的少女,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七儿,你也有这身衣裳啊?” “当然。”莲七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道:“这是我们的教服,就好比当官的朝服一样,平日里是可以不用穿的,可但凡是我教重要场合,都得以正规服饰参加。宗主寿诞这么大的事,岂能穿得太过随便。” 说罢,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下脑袋,小声道:“好看么?” “好看。”秦风笑着回道,心理却又默默加了一句,就是太过暴露了。 其实这哪算是什么暴露?充其量就露出了一双手臂,腰部,外带一点点胸部勾勒出的鸿沟而已。与后世的比基尼,短裙短裤相比,着实不值一提。不过终究是时代不同,许是在这个世界待久了,无论是眼光还是思想,都渐渐融入了进去,秦风终究是个穿越之前,不一样了。 暗暗自嘲了一声,秦风道:“行了,我这就洗,七儿,你先出去吧。” 莲七一愣,旋即便道:“主人,我可以帮你洗啊,富贵又不在,没人给你搓背。” “咳。。。”秦风轻咳一声,他是已经融入这个世界了,可腐败方面还没融入地这么彻底。让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给自己搓背?一想到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在自己身上不断游走,秦风便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血气方刚的年纪,他怕自己把持不住。七儿的身子已是足矣承受雨露了,可她的心理年龄,怕是还差得远呢。即便她是自己的人,甚至是可以为所欲为的那种,秦风也下不去手,实在摆不平心中那份罪恶感。 “行了,我自己能搞定,七儿,你先去外面等我吧。” “哦。”莲七应了一声,一双天真的大眼睛满是不解地看着秦风,似乎有些不太明白,自家主人为何对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此的抗拒。不过没关系,主人的话她总是要听的,既然让她出去等,那就出去等好了。就这么想着,莲七便径直走了出去,顺带还将房门拉了起来。 见她出了门,秦风这才舒了口气,眨眼间把自己剥了个精光,跳入木桶,感受着那丝丝温热,心中思绪万千。 就在今天,名义上的兄弟五人就得聚首了,二哥,四哥算是交好的,自然不愁。大哥那边目前对自己也没什么动作,至少维持了表面上的兄弟情义。至于那位三哥。。。呵呵,也不知见面之后,会是何等一场勾心斗角的模样。 只盼别闹出什么风波来,若是坏了老头子的寿宴,那可就当真是对不住了。 想到这,秦风唇边不由又勾起了一抹笑意,一抹不嫌事大的笑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1章 亏大发了 短短一夜的功夫,莲七已经从客人变为了熟门熟路的主人了。 待秦风洗完澡,换上了一席赶紧素雅的淡蓝色长袍,加之洗去了一身风尘,此刻倒是透着前所未有的精神气。在莲七的带领下,一路七拐八绕的,秦风径直来到了位于庄园核心的议事厅。说来也是好笑,好端端的一处庄园,愣是被整成了土匪山寨的模样,就差在议事厅旁竖上一杆大旗,上书“替天行道”四个大字了。 昨日还透着冷清的庄园,此刻已是人满为患了。除了负责接待来客的莲瓣侍女,就连教中那些男子,也都身着类似的教服,可正因为太过相似,就连颜色都是淡粉色的,即便式样是最普通的短袖长裤,依然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娘气感,远没有莲瓣侍女这般令人赏心悦目。 秦风向着莲七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便将一早就已准备好的金佛递给了大门左侧,专司收取礼物的莲瓣侍女,旋即又在桌上的礼物清淡上,签上了秦风的姓名。 送出了金佛,秦风两人便顺势迈入了议事厅内。 议事大厅,着实不小,目测约有四五百个平方。正前方乃是主位,韩林此刻满脸红光,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他没有落座,而是站在座位之前,与一个年逾六旬的白胡子老头,在那有说有笑。 说话的时候,他眼见,正瞧见了步入大厅的秦风。韩林面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更灿烂了几分,向秦风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秦风会意,忙举步上前,在老头子身旁站定,一脸好奇地看着那白胡子老头。 能与老头子平等论交,且丝毫没有恭敬的态度,这老头在教中怕也是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果不其然,韩林开口为秦风介绍道:“这位是我教杀宗宗主,呵呵,年轻时人称冷面阎王的向旭,向老。小五,你该称呼一声向世伯才对。” 杀宗宗主?秦风心中一惊,历时了然。杀宗,作为白莲教的武力保障,能调教出莲瓣侍女的存在,加之从不摄取教中权力,地位一向超然,难怪平日里目空一切的老爷子对人家这般尊敬。只是。。。“冷面阎王”这外号却是有些名不副实,至少现在看来并不相称。老头子一头花白的头发,胡子更白,身形瘦削,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尤其是那眉宇之间,略含笑意,反而透着几分慈祥。 不过人不可貌相的道理,秦风是明白的,老爷子绝不会骗自己,也没有骗自己的必要。他不敢怠慢,忙躬身一礼,道:“小侄拜见向世伯。” “这位小哥是?”向老带着几分疑惑之色,看向韩林。 韩林一笑,道:“这就是老夫先前与你信中所言的那个新收的义子,秦风。” “哦,原来是五公子。”向老看着秦风,含笑点头。“不错不错,当真是青年才俊,一表人才,老韩呐,说起来还是你有眼光,几位义子都是人中之龙,看起来都不简单呐。” “哈哈哈哈。”韩林闻言,朗声而笑。 向老者话,正是瘙到了他心中的痒处。人这一世,有两件事情最值得自豪,第一,自己闯下了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第二,培养出了人见人夸的继承人。白莲隐宗,如日中天,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在韩林手中怕是已没有可能了。而膝下这五个义子,韩林那是非常满意的,来日整合三宗,君临天下的责任,就落在这五个儿子肩上。韩林对他们寄予厚望,如今听闻向老夸赞,自是打心底里高兴。 “小五,我和你风世伯还有些事要说。你先去那边坐一会,顺带与你几位兄长亲热亲热。回头空下来,老夫再与你详谈。” “好的,孩儿告退。”秦风一礼退下。 转过身,一眼就瞧见了大厅左侧,紧挨着主位的几张椅子,宋濂坐在第四张椅子上,正向他挥手打招呼。 “哎哟,四哥,好久不见。”秦风满脸笑容地迎上前去。 宋濂则立刻起身,同样含着笑容与秦风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小五,怎这么长时间,也不来看看我,我倒是去寻了你几次,都不曾寻到,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哈哈哈。”秦风尚未开口,身旁便传来一阵大笑。扭头一看,一个身材魁梧的虬髯汉子迎上来,上下打量了秦风一眼,道:“小五,你可让我好想啊!” 你谁啊?秦风心中暗道。不过转言一瞧,瞧见了汉子身后一步不离的莲四,他立刻便回过了味来。“莫非,二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说罢,便躬身一礼。 “好好好。”薛涛极为热情地将秦风扶起,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会,可得好好陪你二哥我喝上几杯。” “呵,二哥相邀,小弟如何敢拒。” “来,二哥为你引见。”说着,他将秦风带到了坐于首座,一席白袍的青年公子身前,道:“这位就是大哥,司徒伯玉。小五,还不上前见礼。” 司徒伯玉,可谓人如其名,一席白袍,五官俊朗,犹若美玉。秦风不敢怠慢,忙上前见礼。“小弟见过大哥。” “你便是小五?好,果然不错。”司徒伯玉淡淡一笑,不痛不痒地夸了一句,便不再多言了。 这人性子还真是冷淡,秦风心中暗想。不过也无所谓了,据说这大哥与三哥是一条路上的人,和自己并不对盘,秦风本就没打算与这两位兄长关系能有多融洽,当下便告罪一声,自顾自回了座位坐定。 这举动,就是压根没把老三袁哲放在眼里,宋濂见状,不由向秦风暗暗递了个大拇指。 三哥袁哲?秦风以眼角余光瞄了眼这个相貌平平,并不出众的男子,心中暗暗冷笑。彼此之间,哪来的半分兄弟情义?对方的几番刁难,秦风可以不放在心上,可千不该,万不该,这混蛋不该动自己的女人!从东方靓被掳走的那一刻起,这两兄弟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秦风对袁哲满心仇恨,后者对前者又何尝不是?袁哲永远不会忘记,义父的莲瓣侍女手持宝剑,逼着他亲手杀死爱妾连潇潇的一幕。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混账东西!先是夺了苏州府,接着又害死自己的爱妾,如今又对金陵蠢蠢欲动,暗中小动作不断,当他袁哲是好惹的不成? 两人之间,早已是不共戴天的生死仇怨,便是极为默契地连保持表面上的客套都免了。从头到尾,都没互相正视一眼。 秦风与宋濂闲聊了一阵,忽听屋外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似乎是来了一大群人的样子。未过多久,立于门旁的莲瓣侍女以清脆的声音,高声说道:“圣女到!” 显宗圣女凌祺仙到了?秦风与宋濂对视一眼,同时向门外看去。就见一行人在一个女子的带领下,缓缓步入大厅。 好漂亮的女人!见到凌祺仙的第一眼,秦风就被对方的相貌小小的震惊了一下。这女子一席湖水绿衣衫,轻纱丝缎,宽袖窄腰可谓盈盈一握,后腰长裙隆起一抹饱满的弧度,身姿修长,如墨般的长发随意地垂于腰间。这女子五官极为精致,双目狭长,卧蚕于下,瑶鼻翘挺,樱纯饱满,色泽红润,煞是动人。 瞧见来者,韩林不由朗声大笑。“呵呵,圣女大驾光临,老夫这小庙当真是蓬荜生辉。哟,龙将军,先知,大法师尽皆到场,圣女可是给足了老夫面子啊。” 凌祺仙走至厅中,目视韩林淡淡一笑,如出水芙蓉,又似冰雪消融,着实让人感到一阵惊艳。“世伯说笑了,您今日大寿乃是我教大事,侄女如何敢有半分怠慢?恭祝世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嘴上说着吉利话,可手上却没半分动作,丝毫没有见礼的打算,那态度甚是嚣张。 “哼,竟然这般目中无人,简直混账。”莲九在宋濂身后暗暗嘀咕了一声,忽地,她目光一闪,身子向右侧挪了挪,手中顿时出现了一根极为细小的银针,那对俏目略带调皮之色,紧紧盯着凌祺仙挺巧浑圆的臀部,双指捏针,就这么轻轻一弹,手中已是空空如也。 凌祺仙正在于韩林搭话,忽地她似感觉到了什么。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只是似乎在驱赶蚊虫一般,右臂轻轻一挥,面色不变地继续与韩林闲扯。 “哎哟。”身后一声惊吟传来,宋濂不解地回头望了莲九一眼,见她面色赤红,不由关切道:“九儿,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主人,我去。。。去方便一下。”说罢,身子带着些忸怩,以一种不太自然的步姿慢慢想厅外挪去。 怨不得她呀!莲九实在闹不明白,这凌祺仙究竟是怎么发现了自己的暗算,原打算让她出个小丑,免得这般嚣张,目中无人。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竟轻轻一挥就让银针反向自己袭来,好死不死地刺入了自己的大腿根部。伤处与不可与人言的部位极为接近,莲九只觉又是酸痛,又是酥麻,还带着几分细微的快感,一时间,让她羞地面红耳赤。 虽然她常常在床底之间伺候主人,可这种事,便是宋濂她也不好意思告诉,当务之急是得寻个隐蔽之处,将银针取出才是。 莲九这番小动作,秦风等人自是无法发现的,不过却瞒不了近在咫尺的几位姐妹的法眼。七儿一脸纳闷,整个小脑门都是???莲十三则是强忍笑意,最终仍是没忍住,“噗嗤”一声,轻轻笑了起来。莲一与莲四则不声不响,面无表情地撇了莲十三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向凌祺仙望去,目光之中,充满了忌惮之色。 凌祺仙与韩林一番明里暗里的争锋相对,向老却绕有深意地紧盯着她,注视了许久,带着些不确定,开口问道:“仙儿,你这是受了伤?” 凌祺仙闻言一呆,回看向老一眼,便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算不得伤,只是与人交手时,岔了气,需要调息几日。” 她是一派轻松,向老却面露凝重之色。“这个世上,还有人能伤得了你?究竟是何人?老夫倒想会上一会。” “呵呵。”凌祺仙微微一笑。“多谢向世伯关心,我虽岔了气息,不过她却也未必讨到了什么便宜。对手难求啊,尤其是旗鼓相当的对手,更是可遇而不可求。此番祺仙与她几度交手,当真是受益匪浅。待调息完毕,武学修为必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等好事,世伯作为长辈,就莫要与祺仙相争了吧。” 向老是武痴,这天下间,早已没了几个对手,杀宗那两个兄弟虽然平日里也会交手一番,可毕竟多年感情,如何会生死相搏?数十年来,向老都没一次机会能痛痛快快打个尽兴了。而凌祺仙自然是最佳的对手,只是她毕竟是晚辈,作为长辈的向老如何能拉得下脸,去和一个女娃娃来一场生死相搏?说出去,岂非惹人耻笑? 故而一听这世上还有人能伤了凌祺仙,心中顿时不由见猎心喜,想打着为凌祺仙出头的幌子,好让自己能尽兴一番,如此便是让他立刻去死,也是死而无憾了。不想,这翻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竟让这个小人精发现了,立马抬出了辈分堵自己的嘴,当下只得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韩林则站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在场众人,怕是没有比他心中更敞亮的了。这天下间,能与凌祺仙旗鼓相当,甚至让她吃个暗亏的,除了那霸州双头山的霸天虎之外,还能有何人?这双头山,本就是他布局之中的一颗棋子。如今看来,当真是一手妙招,显宗至今都没能打通通往辽东的要道。 又是一番客套,凌祺仙带着身后一众人,分别落座。 秦风正瞧着这风姿绰约的小美人,忽然之间,似乎感受到了一道极为不善的目光。寻着那目光望去,立刻便瞧见了一个熟人。火德先知,韩琪儿。 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韩琪儿俏目含霜,冷冷地盯着秦风。人生之中最大的耻辱,就是眼前这个男人赐给她的!艺成以来,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在她韩琪儿面前保持理智,可以不在她的媚术蛊惑之下,心甘情愿当一条狗任凭她驱使。韩琪儿异常享受这种将他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可所有的一切,在见到这个叫秦风的混蛋之后,全都改变了。 他不但没受自己蛊惑,甚至还出手调戏了自己,千不该万不该,自己在他那层出不穷的调戏手法之下,竟然。。。竟然被勾动了邪火,丑态百出。耻辱!只有这混蛋的鲜血,才能洗刷的耻辱!自那日之后,韩琪儿沉默了许多,也收敛了许多,整日就是闭门练功,那颗心已全都移到了秦风身上,暗暗发誓,总有一日,定要一雪前耻,让这个男人比狗还要卑贱地趴在自己脚下。 “你给本姑娘等着!”韩琪儿暗咬银牙,狠狠瞪了秦风一眼,便撇过头不理他了。 秦风一愣,也不由回想起当日那旖旎的场面来,手指之间似乎又感受到了那翘臀的柔腻与弹性,当下暗道可惜,当时怎么就没多摸这小狐狸精两把呢,亏了,亏大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2章 不欢而散 议事厅内一片喧闹之声并未持续太久,眼瞅着该来的人也都来了,韩林吩咐一声,便有十几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搬来一张张木桌,分别放置在众人面前。 拜寿么,客套完了自然就是寿宴了。随着莲瓣侍女进进出出,一道道美味佳肴被送上桌来,韩林尚未开口,坐在主位左侧的凌祺仙便已先一步站了起来,她给自己斟满一杯水酒,向着韩林高高举起,那略带些成熟御姐风韵的嗓音响起。“世伯,今日是您老的好日子,祺仙先敬您一杯,祝您老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好好。”韩林满面春风地站起身来,给自己满上一杯,与凌祺仙对视一眼,两人扬起脖子一饮而尽。 一杯水酒下肚,韩林堪堪坐回座位,凌祺仙已顺势放下酒杯,双手置于腰后,那修长白嫩的脖子微微向上扬起,带着些睥睨一切的气势,犹如一位女王般,开口说道:“世伯,此番祺仙前来,一是与您老拜寿,二则尚有一事,想要与您老商议。” 这女娃,好强的气场!韩林目光微微一闪,不动声色道:“哦?不知祺仙有何事要与老夫商议?这里都是自家人,但说无妨。” 凌祺仙环顾四周,目光在厅中众人面上一一扫过,嘴角忽地牵起一抹笑意,淡淡说道:“我白莲教立教已有数百年,然时至今日,改天换日,君临天下的目标仍未实现,是我教历代先辈不够努力么?不是!根本原因,在于不够团结!从最开始的两次起事失败之后,我教就逐渐分崩离析,分裂出了显,隐,杀三宗,之后又有各个千宗不断归附,表面上我教暗中凝聚的力量正在不断扩大,可实际上,仍是各自为战,号令难以统一,反而不如当初。” 说罢,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大华立国,已过百年,朝政稳定,数代不曾出现昏君,民心逐渐思定,若是任其长久发展下去,我教的机会,则会越发的渺茫,最终只怕难有作为,无疾而终。时不我待,我意,三年之内,正式起事。” 厅中众人,除了显宗一脉,听闻此言无不倒抽一口凉气。显宗,这是准备要反了?不过也不奇怪,距离上次显宗宗主彭万山起事,已有八年时光,以显宗的起事频率看来,十年一反,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只是这种公式化的扯旗造反,着实希望渺茫。 此刻就连韩林有带着几分不以为意,不由失笑道:“祺仙,你可想清楚了,我教起事,屡屡不成,且每次都会遭受朝廷的严厉打击,损失颇重。以老夫看来,谋天下,绝不可操之过急,需有万全准备,缓缓图之。” “世伯放心。”凌祺仙傲然一笑,道:“我显宗如今直掌精兵五万,经过多年经营,北绿林业已基本掌控,人马不下两万,一旦起事,可尽皆为我所用。加之尚有三年时光,我有信心,起事之日,我教兵马不下十五万,足以和大华朝廷斗上一斗。只是。。。” 忽然,她话锋一转,又道:“若只以我显宗之力,仍是难免单薄了一些。方才我已经说了,我教起事,之所以屡屡失败,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各自为政,犹若一盘散沙,力量难以集中起来。既然知道了问题所在,自然是要设法提前应对的。故而此番,借着世伯大寿,我想与世伯商议一下,关于三宗合并之事。” 这丫头,好大的胃口,竟想一口气吞下隐,杀二宗?韩林眉头一挑,心中飞快地盘算着,旋即抚须颔首道:“祺仙此言有理,只是,嗨。。。老夫年岁大了,教中之事早已没有精力过问了。今后这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关于三宗合并之事,恐怕得等上一等,待老夫挑出隐宗新任宗主之后,你们再商议也不迟。” 韩林话音刚落,坐下下方一声不吭的司徒伯玉,忽然开口说道:“义父,孩儿认为此事无需再议。无论我兄弟五人,最后究竟是谁成为这隐宗宗主,都不可能答应三宗合并的。” 凌祺仙闻言,也不动怒,之淡淡斜睨了他一眼,佯作不知地向韩林问道:“世伯,这位是?” “老夫最早所收的义子,司徒伯玉。” “隐宗大公子么?”凌祺仙扫了一眼正前方这五位隐宗公子,淡淡道:“你能代表他们?” “无需代表,圣女尽可问他们同不同意。”司徒伯玉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心中无比笃定,面对凌祺仙那夸张的气场,丝毫没有露怯。 未待凌祺仙开口询问,薛涛已抢先一步道:“我不同意。” 袁哲紧随其后。“我也不同意。” 宋濂耸了耸肩。“不行。” 秦风一声没吭,一则,他这个五公子着实没什么实力,贸然开口未免有些自取其辱的味道。二则,合不合并和他秦风有半毛钱关系么?好端端的,他当什么出头鸟。沉默是金,沉默是金啊! 凌祺仙见状,不由黛眉一蹙。此事没这么顺利,她已早有心理准备,只是不曾想,这隐宗的几位继承人,平日里虽勾心斗角,各有盘算,此刻态度竟然出奇的一致,这就相当棘手了。当下便有些不悦地说道:“我需要一个理由。” 回答他的依然是司徒伯玉,他仍旧是那副冷冰冰,不温不火的模样。“这世上,怕是没什么事能比改天换日,夺取天下更为困难的了。若想成功,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教历代先辈,不乏雄才大略之人,然而起事却屡屡失败,原因便在于此。三宗合并,的确能让我教威势更甚,圣女此番起事,若是能成,自然皆大欢喜。可谋大事者,当先虑败,后虑胜。倘若失败,我教必将承受来自朝廷的雷霆打击,此乃灭顶之灾。当年,先辈之所以将白莲一分为三,便是这个原因了。无论显宗遭受何等打击,只要杀隐二宗仍然健在,便可给予显宗源源不断财力,物力,人力上的支持,无需几年,便能完全恢复元气,等待下次机会。三宗保持现状,我们可以承受无数次失败,终有一天可以夺得天下。可是三宗一旦合并,我们便再无退路,不成功便成仁,风险太大了,我们承受不了。” “不错。”司徒伯玉话音刚落,薛涛便沉声应和道:“行大事,必循大势,如今天下太平,朝政稳定。外无鞑虏犯边,内无天灾人祸,天时,地利一样不占,如此这般,大事如何能成?我平日里虽好赌上几把,可这明知会输的局,又如何能将全部家当一并压上?圣女,此事还当三思。” 眼瞅着几人在那闲皮扯淡,宋濂面上不由泛起了一抹嘲弄之色。他转身看向秦风,皮笑肉不笑地轻声说道:“小五,你瞧瞧,咱大哥,二哥这是多能说。这大道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让人难以反驳呢。” 秦风一时没闹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好贸然接口,只得装傻充愣道:“四哥莫非觉得大哥与二哥,所言并非心中所想?” “也不能这么说,道理自然是有的,不过也就是用来敷衍显宗的道理。”宋濂唇边泛起一抹讥诮,低声道:“其实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利益分配不均。你想啊,三宗合并,若是当真起事,以谁为主?自然是显宗,隐杀二宗只是配合而已。若是成功夺了这天下,刀枪都在显宗手中,哪还有咱们说话的份?与其说是合并,不如说是被吞并,大哥与二哥可都指着能继承老爷子的位置,做那人上人呢!又岂肯屈居人下,听从这白莲圣女的差遣?” 秦风微微颔首,不再言语了。心中暗暗思衬,这几位兄长,当真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思虑周详,深远。可是话说回来,他们这种想法,并不对秦风胃口。较真了说,他还是更偏向凌祺仙。 道理再简单不过。白莲教虽然拥有庞大的势力网,可是与朝廷比起来,依旧太过渺小。便是全力以赴,击败朝廷的可能性都极其低微,在这种情况下,还想保留一半的力量,让朝廷一只手,一条腿,所谓的成功,怕也就停留在理论上的可能性了。 这就好比两个人打架,一个强壮如牛,一个瘦弱如猴。只要那瘦弱的让一手一脚,就算输了,强壮的也不会赶尽杀绝。表面上看,瘦弱的只要始终让他一手一脚,就可以留住性命,无数次挑战对方,实际上呢?挑战成功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 白莲教一次次的失败,这个过程等于就是大华朝廷治理天下的过程,担当的始终是给天下百姓添乱的角色,想要改天换日,造福百姓?无疑是一个笑话。 无法承担失败的代价,那就不要造反,安安心心当个良民岂非更好?这几位兄长,往难听里说,压根没有当反贼的担当与勇气。相反,凌祺仙却是枭雄本色,就算弱小,也要拼尽全力去博那一线生机。用尽一切力量,做好把握随时可能降临的机会,这才是做大事该有的魄力。 尚未起事,已在为了各自利益相互推诿,已经想到了成功之后的利益分配,这种乌合之众,能成功才见鬼了。时至今日,秦风终于对白莲教现状有了一个明确的认知,心中也下了一个定论。白莲教,永远不可能成功。 凌祺仙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任她口灿莲花,眼前这些自誉聪明的蠢货始终油盐不进,没错,孤注一掷的确是一场豪赌,可是造反的本质就是一场豪赌啊!赌不起,何以谋天下? 她的面色越发地阴沉了!凌祺仙的性子从来是说一不二的,从她执掌显宗那一刻开始,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质疑她的决定,更遑论反对了。可是眼前的局面,对于隐宗,她无法通过强硬手段迫使对方低头,强行整合白莲教是注定行不通的。隐宗的核心基业,都是由宗主直接掌控,除非韩林心甘情愿地立下接班人,之后才会全盘托出,否则这天下便无人知晓。如果不能掌握这些核心基业,即便合并了隐宗,她得到了也仅仅是一个空架子,于起事毫无用处。 现在对方摆明了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她还能怎么办?凌祺仙很是苦恼,不过她并未绝望。距离预定的起事时间尚有三年,事在人为,她相信自己可以想到对付隐宗的方法。这是谋取天下最关键的一步,她又如何肯轻易放弃? 不过眼下,已经没有继续纠缠的必要了,非但没作用,反而自降身价,失了身份。这几个所谓的隐宗公子,在她凌祺仙眼中,什么都不是。他们没有资格与自己平等对话,除非等他们之中,某个人真正成为隐宗宗主,她凌祺仙才会正视对方。 她是个很果断的人,心中计议已定,当下便扭头向韩林望去,淡淡道:“隐宗想要保存实力,无可厚非,我显宗也不强求。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世伯,祺仙先走一步了,告辞。” “走。”说罢,领着显宗众人,傲然转身而去。 韩林面色不变,目光微微闪烁。凌祺仙这番举动,对他哪有半分尊重?按理说,韩林是该愤怒的。可他现在反而感到了一阵轻松,这个丫头,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人就有缺点,凌祺仙的缺点在于性子太过傲气,导致了她一根肠子通到底,不懂拐弯抹角,直来直往的行事风格。 这哪是一个能成大事的人?上位者,哪个不是拥有一颗喜怒不形于色的七窍玲珑心?韩林以欣慰的目光,扫了眼坐在下方,面色淡然仿佛刚才一切从未发生,悠然自得的诸位义子,心中不由暗喜。 他们之中,最为优秀的一个,将成为自己的接班人,成为下一任隐宗的宗主。韩林坚信,这个接替自己的人,一定有那个能力带领隐宗,凌驾于显宗之上。只有到了那个时候,白莲教彻底整合,谋夺天下的时机,才会真正到来。 寿宴可谓不欢而散,可韩林却兴致颇高,与杀宗几位白胡子老头频频换盏,一杯又一杯地干下几位义子敬上的酒水。酒过三巡,已有数年不曾多饮的韩林,已是喝得酩酊大醉,由贴身莲瓣侍女搀扶着出了大厅,回屋歇息去了。 秦风也喝了不少,除了和宋濂推杯换盏,二哥薛涛也三番四次前来凑热闹。那热情劲,实在是让秦风推却不得,一杯接一杯喝下肚去。不多时,眼瞅着酒气上涌,吃过醉酒大亏的秦风,深怕再次喝醉,闹出什么丑态来,也早早地告罪一声,任由七儿搀扶着回了屋子。 老爷子大寿过完了,接下来就该把全部精力投向金陵了吧。白莲教是否能起事成功,秦风一点都不感兴趣。他要做的仅仅是依托白莲,借助白莲发展自己的势力,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如此,才有可能搜罗一批有大本事的人前来投效。等时机成熟,他就该离开大华,前往西域了吧。 胡思乱想地躺在床上,不多时,秦风便沉沉睡了过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3章 终遇虎 韩林过完了大寿,杀宗诸人先一步离开了桃花岛。秦风等作为义子,自然是得留在此处,多陪老爷子几日,即便只是一个形式,毕竟也是孝顺的体现,表面文章该做还是得做的。 随后袁哲第一个告辞离开。他心中有气,对于韩林明目张胆的拉偏架,已是不满到了极点,可他没有勇气当面质问韩林,只得以这种方式,想对方表达自己的不满。 说起来,同一见事以不同的立场角度去看,得出的结论甚至可能南辕北辙。 在袁哲看来,是义父对不起他。收义子,是韩林的权利,可兄弟之间的事,当由他们自己处理,当爹的站出来拉偏架,这又算怎么回事?与隐宗基业相比,连潇潇在袁哲心中着实算不得什么,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宠妾。韩林一句话,就逼着他亲手结束了爱妾的性命,这简直就等于当着众位兄弟的面,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袁哲可以逼着自己无视连潇潇死前,那不敢置信的痛苦眼神,但这种屈辱,他受不了! 袁哲明白,为了前途,他应该忍气吞声,绝对不能展露出丝毫的不满,可他就是忍不住,尤其是整日面对秦风那一副仿佛吃了多大的亏,总是透着阴冷的眼神,让他浑身都不舒服。袁哲不明白,秦风对他的仇恨究竟从何而来,可他明白自己对秦风的仇恨来源,两人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袁哲知道秦风正在图谋金陵,他在等,等待对方送上门来,以不变应万变,他要借着这个机会,给秦风重重的一击,让他再也无法翻身,如此,才能抵消自己心中之恨。故而他多在此停留一颗,心中便会多一分不安,必须尽早赶回金陵。 而在秦风看来,这袁哲千不该,万不该指派莲十三,干出掳劫东方靓的行为。这不是在挑战秦风的底线,压根就是触碰了他的逆鳞。或许连秦风自己都没有发现,因为夏荫儿的失踪所导致的那种刻骨铭心之痛,在东方靓被掳走之后再度品尝到了,两次痛在不经意间融合在了一起,他这压根就是把夏荫儿的失踪,也算到了袁哲头上,不恨他才怪。 袁哲离去之后,又过了两日,司徒伯玉和薛涛又不约而同地向韩林告辞,离开了桃花岛。对这两人来说,真正谈得上威胁的,只有彼此,别说秦风,就是袁哲和宋濂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故而这两人行动一直都是心照不宣地保持同步,他们比拼的是大势,而大势的优势,就在于寻常点点滴滴的积累,自然不会任由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 相比之下,宋濂和秦风却是最闲的,只需管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旁的也不用操心。加之都想在韩林那捞点好处,故而两人倒是在桃花岛足足待了一周,直倒韩林都打算启程返回吴县了,这才“恋恋不舍”地向韩林告辞离去。 秦风要返回苏州府,而杭州府则是必经之路,故而两人一路同行至杭州,宋濂极为热情地邀请秦风在此多留几日,好让他一尽地主之谊。秦风欣然允诺。 兄弟五人,老大与老三与秦风不是一路人,是敌非友。至于那二哥薛涛,为人豪爽,对秦风也极是热情,可不知为什么,秦风与他之间似乎有曾隔膜,始终亲近不起来。反倒是这四哥宋濂,两人相处甚为融洽,彼此守望相助,自然需要对双方有更多的了解。 在杭州待了几日,秦风发现,宋濂似乎有些双重人格。在外,他是白莲隐宗的四公子,为人狡诈,手段狠辣,是整个浙江真真正正的“地下皇”,一言可决人生死,一言又可与人富贵,整个杭州商圈,几乎在他一手掌控之下,可谓手眼通天。在内,他又是一个实打实的孝子,对其母极为恭孝,绝不有半分忤逆,对其父又毫不避讳地惧怕。有次在祖祠中擦拭牌位,不慎失手掉落于地,就这么一件小事,宋濂竟是诚惶诚恐地在屋外跪了整整一个晚上,只为得到其父宽谅。 宋濂年岁不大,不过已有妻儿,那妻子相貌极为普通,据说是父母为其定下的婚事,夫妻之间,相处融洽,相敬如宾,甚是传统,可在秦风看来,总是少了几分激情,平平淡淡的,让他有些接受不了。儿子才两岁,极是得宋濂喜爱,每次一谈到这个宝贝儿子,他总是满脸笑容,语气之中,不乏自傲之色。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能与苏州齐名,这杭州山水却也有其独到之处。栈留杭州数日,秦风游览一番独树一帜的西湖美景,登上了布满嵯峨怪石的飞来峰,还去了一趟江南古刹中最具风情与气势的灵隐寺,其景其象,比起寒山寺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算是不虚此行。 十日后,秦风道别宋濂,再次启程返回苏州府。 他一路北上,途径余杭,桐乡,嘉兴,第三日傍晚,秦风抵达了石矶山。 江南地区位大华最为繁荣区域,故而人口密度颇大,即便是一些小乡小镇亦不乏人烟,可这石矶山却是个例外。此地山如其名,怪石林立,正中虽有一条管道,可实为两侧石林包裹其中,地形甚是险恶,若是歹人以怪石为掩护,行那街道之事,被害人往往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平日里,除了黑白两道都有结交的大型商队之外,极少有寻常百姓从此通过。不过秦风是不怕的,有七儿在身边,寻常的毛贼又当得了什么事?他择路的标准只有一个,怎么近怎么走。 俗话说的好,常走山路终遇虎,就在马车途径石矶山官道正中央时,车外忽地传来一声闷很,马车速度渐缓,随即便停了下来。莲七与秦风忽视一眼,旋即伸出玉手掀开车帘,就见那车夫脑袋无力地垂向一边,脖颈处一刀剑痕,鲜血汩汩流出,将他胸前的衣襟染红了一片。 秦风抬头一看,就见正前方约两丈处站着两个身着夜行服,包头蒙面的魁梧男子,其中一人手中长剑剑刃之上鲜血顺着剑尖缓缓低落。顿时,秦风心中不由大怒,这车夫虽不是他的人,可好歹是四哥宋濂一番情谊,特意从府中调来送他返回苏州府的,人就这么给杀了,让他回头如何与宋濂交代? “七儿,拿下他们!” 随着秦风一声大喝,莲七历时弓起腰肢,如同一只灵敏的豹子,瞬间便从车厢内窜了出去,双手握拳,直扑那行凶之人。 剧本秦风已经想好了,七儿出手,三招之内拿下一个,返身再解决另一个,动作快点足以逐个击破,让对方无法分出人手来对付自己。等解决这两人,就给他们捆起来,返回杭州交给宋濂处置。哼,两个不开眼的东西,劫道杀人,劫他秦风头上来了,瞎了他们的狗眼! 然而剧本之所以是剧本,就因为还没有成为现实。 待两人一交上手,秦风不由懵了。即便他是个对武学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却不妨碍他对战斗进行评估。一番交手,七儿那拳风如同狂风骤雨般倾泻而下,本该立刻倒地不起的黑衣汉子,竟不慌不忙地举起手中长剑,将那漫天拳劲一一拦下化解。甚至在防守之时,还有闲暇冷不丁刺出一剑,迫得莲七转攻为守。一连三十余个回合,莲七非但未能拿下对方,竟还隐隐落入了下风。 这不由让秦风大吃一惊!从七儿跟随他的第一天开始,在秦风的印象中就没有她搞不定的对手,甚至面对那个强壮如熊的大舅哥东方耀,交手之时,七儿也不曾像现在这般狼狈过。再看另一个人手持长剑,横握剑鞘,一副淡定模样,武学恐怕不在那动手汉子之下。 这两人究竟什么来头?竟是让勇武著称,作为隐宗核心武力保障的莲瓣侍女都略逊一筹。秦风此刻心中开始后悔了起来,他暗骂一声,心道着实不该托大,走这条杳无人烟的路线,这下可好,玩大发了。 秦风心中百转千肠,脑子飞快地运作着,寻思如何才能安全脱困。至于那已经凉透的车夫,他已经无暇顾及了。 奈何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诡计都是徒劳的,想解决当下困境,又哪有这么简单的。秦风可谓绞尽脑汁,不想那一直站在一盘不曾动过的同伙,竟然放下了环在胸前的双臂,注视着秦风向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这一下,可让秦风吓了一跳。 “你。。。你别过来啊!”眼见对方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还顺手将长剑抽出了剑鞘,秦风忙话锋一转,道:“这位英雄,有话好说,切莫动刀动枪,你们不就是要钱么,全给你们就是。” 说罢,便伸手入怀。他不会武学,自然不懂如何使用暗器,不过出门在外,保险起见之下,怀中还是塞了一把石灰粉,只要抓起石灰,在对方眼前飞快地这么一撒,哼哼! 终于,秦风摸到了,笑容堪堪怕上脸面,那黑衣汉子已抢先一步走到他身前,手腕猛地一抖,手中长剑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圆形弧度,下一秒,剑柄便重重地磕上了秦风后颈。 一阵酥麻感传来,秦风只觉眼前一黑,随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不知多了多久,秦风这才悠悠醒来。意识刚恢复,便觉后颈一阵酸疼,那疼痛沿着脖颈直入后脑,着是万分难受。可能难受的感觉来自脚下,脚底心的位置。犹如千万只蚂蚁,在脚底心爬来爬去,痒,奇痒难耐。 这种交织着疼痛与奇痒的复杂感,让他哭笑不得。秦风努力压抑着疲倦,努力睁开眼睛,双目略显无神地看向四周。 这是一间房间,约莫十多个平方,桌椅齐全,四壁空空。秦风正躺在一张木板床上,手腕脚腕处传来的束缚感让他明白,自己的四肢应该都已经被绑紧在了木板床上。脖颈后的酸疼应该来自那个黑衣混蛋以剑柄用力敲打所致,可是脚底的瘙痒是怎么回事?他又没脚气。 心中纳闷,秦风努力抬起脖子,顺着自己的身子望向脚下,立马就瞧见一对双丫髻映,随即,一张似笑非笑,俏丽中透着几分妩媚的娇美脸庞顿时出现在眼前。 “是你!”瞧见眼前的少女,秦风不由大吃一惊。是韩琪儿!那位显宗的火德先知,她怎么会在这里? 几乎是瞬间,秦风就明白过来了。难怪!难怪七儿无法在对方手里讨得半分便宜,感情对他出手的,是显宗。可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上次乌老大的事儿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不至于啊。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要报复也不用等到今日,他先前往济南跑了个来回,路上有的是机会。究竟为什么呢?为什么脚底板会这么痒呢? 秦风重新抬起脖子,向对面看去,就见韩琪儿手中捏了一根不知是鹅毛还是鸭毛的东西,正在他脚底心不断拨弄着。“你。。。你这是作甚?” “哼哼!”韩琪儿唇角撇出一抹冷笑,带着些愤愤地语气,说道:“你这个乌龟王八蛋竟然敢欺负我,哼,我今天就在你脚上画几只乌龟,让你这混蛋知道,欺负本姑娘的下场!” 幼稚!太幼稚了!秦风瞧见对方这孩子气的举动,顿觉有些哭笑不得。“我说,这位韩姑娘是吧?你我之间虽然曾经闹出些许不快,可终究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念念不忘想要寻恨报仇?我的身份你也知道,你把我抓来,又能如何?莫非还能杀了我不成?” 一听这话,韩琪儿当即小手一挥,将那根不知名的羽毛丢掉,双手插着腰,一脸凶巴巴地样子绕到床边,自上而下,虎视眈眈地凝视着秦风,忽地,又冷笑一声,道:“说你笨吧,有时候还挺精明的,可说你聪明吧,又蠢得和猪一样。本姑娘虽是圣教先知,地位尊崇,可并不善正面搏杀。能将你身边的莲瓣侍女拿下的,究竟是何人你莫非想不到?又岂是本姑娘可以调动的了的。” 龙将军!对啊!实力在莲瓣侍女之上的,除了显宗五位龙将军之外,又有何人?看来先前那两名蒙面汉子,都是隐宗龙将军。能同时调用两位龙将军,这的确不是韩琪儿一个火德先知可以办到的。究竟是谁想对付自己?还用说么?凌祺仙!除了她这显宗宗主,绝不做第二人想。凌祺仙要对付他?一念及此,秦风的面色不由渐渐冷了下来。 一瞧见这个混蛋面色越发苍白凝重,韩琪儿真是打从心底感到爽快,她旋即一笑,媚态十足地将一缕垂发捋至耳后,道:“看来你已经想到了。不错,你是隐宗五公子,我们这些人当然是不敢对你喊打喊杀,可是。。。嚯嚯,若是咱们圣女要收拾你,打也就打了,杀也就杀了,韩老爷子莫非还会为了一个已经是死人的五公子,彻底与我显宗翻脸么?” 当然不会了!用屁股想也知道啊!义子又不是亲儿子,况且就算是亲儿子,那也有五个呢!他秦风又不是仅有的一根独苗。若是显宗下面的人杀了他,老爷子韩林一定会大发雷霆,誓要凌祺仙交出凶手,为他报仇雪恨。可若是动手的是凌祺仙这位在白莲教中,话语权并不弱于韩林的显宗圣女,老爷子能怎么办?除了打落牙齿活血吞,还能怎么办? 这种枭雄,是绝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义子,让白莲教彻底分崩离析的。 一念及此,秦风的心就不由凉了半截。剩下的一半还没凉,那是因为他还存了一份侥幸。自己为了救下乌老大,虽然驳了显宗面子,可这毕竟不是生死大仇,凌祺仙真的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对自己痛下杀手? 好像又不太可能!秦风渐渐冷静了下来,凝视着韩琪儿,心中暗暗开始盘算起来。 究竟为了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4章 我要你 韩琪儿也是出了名的人精,一瞧见秦风此刻的模样,如何还不知他心中在琢磨些什么。当即,她目光微微一闪,干脆一屁股坐上床沿,侧着身子,向着秦风笑道:“你是不是在想,为何圣女要对你动手?” 让人点破了心事,秦风冷冷一哼,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韩琪儿却不以为忤,反而笑得更开心了几分。“想不想知道啊?我可以告诉你,也好让你死个明白,不用当个糊涂鬼。不过你得先给我道歉,承认你自己是乌龟王八蛋。” 说罢,她重新站了起来,抬起腿,将右脚鞋子脱了下来,又将那小脚丫子在地上蹭了蹭,蹭上一层污垢,这才心满意足地一脚迈上床铺,踩在了秦风脑袋旁边。“当然,还得帮我把脚给舔干净。本姑娘一高兴,说不得还会寻个机会把你给放了,如何?” 韩琪儿精明,秦风也不是笨蛋呐,岂会吃她这一套?只见他悠闲地打了个哈欠,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淡淡说道:“免了,姑娘好意,秦风心领。” 想了许久,秦风仍是想不到显宗有杀他的必要,既然如此,既来之则安之吧。至于这韩琪儿,秦风可不认为她有胆子私下放了自己。退一万步,就算她脑子抽风,当真把自己放了,凌祺仙想动他秦风,回头迟早还得落显宗手里,天下之大,又能躲起哪里。既然横竖都是这么个结果,那认怂就完全没有任何必要了。秦风难得充当了一回硬骨头好汉,摆出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那一副滚刀肉模样,直让韩琪儿恨地银牙紧咬,却偏又拿他无可奈何。直把这小丫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正在此事,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一抹月白色身影,缓缓走入屋内。 一见来人,韩琪儿神色一紧,忙抽回脚丫子,将鞋穿好之后,退到一旁,恭声说道:“属下拜见圣女。” 凌祺仙依然是那副不可一世的孤傲样子,脖子始终微微抬着。进了房间,她淡淡地朝木板床望去,见秦风睁着双眼,顿时那对如远山般的黛眉微微一挑。“醒了?” 眼前这个女人,是目前唯一可以决定自己生死之人。秦风努力压下心头的紧张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平稳起来。“显隐两宗同属白莲,咱们好歹也算是一家人。圣女却不顾彼此情义,将我掳来囚禁于此,不知所为何来?” 凌祺仙闻言,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那股子睥睨天下的气势,竟让秦风有些不敢与其对视的感觉。一念及此,反而激起了秦风的脾性,他不但是个怂人,而且还是个狠人,一个狠起来连自己都敢捅一刀的狠人。那股子凶狠之气一旦被激发出来,生死便也就不放在心上了。秦风的目光渐渐地坚定起来,以毫不畏惧的姿态,冷冷地直视对方。 “好,不亏是隐宗公子,确非一无是处的酒囊饭袋。”只是刹那的对视,凌祺仙已对秦风的性格已有了一定的了解。只见她微微一笑,全身那股子气势,已然是悄然散了开去。“此番将你请来,乃是为了商议一桩要事。为了不致消息泄露,这才使了些手段,还请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七儿呢!” “公子说的事你那位莲瓣侍女吧?”凌祺仙微微扭动下脖子,想右侧示意了一下。“公子放心,她就在隔壁房间休息呢。待我们商议完毕,公子便可与她一并离去。” “商议?圣女此番动作,可不像是商议的样子。”秦风瞧了瞧自己被紧紧束缚在床上的四肢,似笑非笑道:“这么个商议法?” “公子勿怪。”凌祺仙自然明白秦风的意思,不过她丝毫没有给其松绑的意思,反而淡淡说道:“此处是我显宗的一处秘密据点,可不能随意泄露出去,未免公子将周边景物暗记在心,只得委屈你先在床上躺一会了。” 这是怕老子秋后算账呐!看来显隐之间,忌惮之心是相互的。也没错,显宗龙将军虽然厉害,可毕竟只有五人,老头子手中,加上他自己的,尚有莲瓣侍女三十二片,真要发起狠来找回场子,足够将这秘密据点一锅端了。 “好吧。”秦风舒了口气,便直接切入主题,问道:“不知圣女有何事要与秦某商议的?” 凌祺仙想了想,这才开口说道:“先前韩世伯大寿,公子也在场,应当知道本座曾提倡三宗合并之事。只是此倡议,韩世伯并未应允,反而借故推脱。至于公子上面那四位兄长,也都摆出了态度。强扭的瓜不甜,本座最不喜行那强人所难之事,此事自然是寻不到他们头上的。若是记得不差,当时只有公子不曾表态,故而本座今日便让人将公子请来,便是要与公子商议下三宗合并之事。” 一听这话,秦风当即便有些哭笑不得,感情问题出在了这里。“圣女误会了,秦某当日并未表态,并不代表什么,原因仅仅是以在下的身份和实力,并没有表态的资格与必要。你应该知道,义父收我为义子,尚不足一年,除了苏州府在下尚能说几句话,可谓毫无根基。别说是我,就是三哥与四哥,怕也是没什么可能继承宗主之位的。既然大哥,二哥都已经表态了,那么此事便难以转圜。圣女却寻在下商议,岂非舍本逐末,又有何用?” “那又如何?”凌祺仙丝毫不为所动,态度颇为强硬。“韩世伯一日未确定由谁继任隐宗宗主,那一切就皆有可能。只要公子想,我显宗愿倾尽全力,助公子夺得宗主之位。” 秦风明白了,感情对方打的是这算盘。把他作为一个傀儡,设法夺取隐宗宗主之位,随后顺理成章整合三宗,一统白莲。然后?然后他这傀儡自然也就失去利用价值了。刀兵入库,马放南山怕还是最好的结果,就怕来个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那秦风找谁说理去?不能干,这事可万万不能干。他与韩林毕竟有父子情分在,无论他与几个兄长如何争斗,都不至丧命,起码上头还有一个做主的。可若是与凌祺仙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若是东窗事发,就是韩林都不会放过自己这个吃力爬外的。 故而秦风立即拒绝,毫不拖泥带水。“圣女美意,在下心领,这种事,是做不得的。” 秦风有什么顾虑,凌祺仙又岂能不知。“公子,你可想明白了!韩世伯能给你的,本座一样可以给你,甚至可以给的更多。如果答应合作,你的安全,我凌祺仙一力担保,这天下绝无人能伤你性命,包括韩世伯在内。” 见秦风仍是不为所动,凌祺仙继续加了一把筹码。“男儿当世,所图者无非两样,权势与美色。本座可以答应你,除了保证你的安全之外,来日一旦我显宗得了天下,满朝官职,爵位,任你挑选,你想当那权倾一时的封疆大吏也好,想做那游戏人间的逍遥王爷也罢,本座都可以满足你,绝不食言。” 她紧盯着秦风,继续说道:“我显宗从不乏绝色美女,温柔的,泼辣的,清纯的,妩媚的,冷艳的,热情的,应有尽有,如过江之鲫,不可胜数。只要你愿意,可以随意挑选。你看琪儿如何?若是你喜欢,本座便将她赐给你。琪儿为我宗火德先知,自幼精心培养,风情相貌绝非隐宗莲瓣侍女可比,虽完成过诸多任务,不过至今仍是完璧之身。” 诱人!这种条件不可谓不诱人。秦风有理由拒绝么?似乎没有。 人身安全得以保证,来日飞黄腾达未必没有机会,而此刻,又有美人相送。除了金银之外,一个男人所追求的东西,凌祺仙都可以提供给他。应该答应么?不得不说,的确让人难以拒绝,秦风不由开始动摇了。 “圣女。。。”听凌祺仙说罢,韩琪儿便是一惊,她是万没想到,圣女竟如此看重这混蛋东西,为了结好拉拢,甚至不惜将自己送与对方。可。。。可她不愿意啊!她还等着一雪前耻,让这乌龟王八蛋趴在自己脚下认错呢。若是。。。若是圣女当真将她送于秦风,那自己岂非成了他的玩物,形同莲瓣侍女一样,得尽心尽力地取悦他,伺候他?这怎么行! 韩琪儿是又惊又怕,可这是圣女的决定,她哪里敢有所质疑。在显宗,没有人可以不遵圣女号令,一旦秦风应下,她。。。她就得准备好当人家的奴隶了。她不敢对凌祺仙表达任何的不满,只得豁然向秦风望去,目光烁烁,饱含威胁意味。 “我拒绝。”沉默许久,秦风终于给了明确回复。 听到这三个字,韩琪儿心中一宽,旋即,又突然气愤起来!拒绝?什么意思?这么瞧不上自己吗?从小到大,在韩琪儿眼中,男人算什么?都是一个德行。只要她勾一勾手指,就会有无数的男人巴结着她,只求能在她身上讨些便宜。她也异常享受这种愚弄他们,给他们希望,最终又让他们一无所获,无比失望的感觉。 可这秦风,却三番四次视她如无物,狠狠地伤害了韩琪儿的自尊心,拒绝!一想起这两个字,韩琪儿就满心委屈。凭什么呀,他凭什么拒绝呀,自己的相貌,身段,风情,那都是一等一的,莫说寻常女子,就是其余四名先知,也难胜过她韩琪儿。 狠狠瞪视着秦风,韩琪儿心中暗暗腹诽着。“这个臭男人!不,他压根就不是男人!哪有男人会对她不动心的?莫非他有什么隐疾?” 这番小女儿心思,秦风自然是不知道的,他若是知道,怕也要喊上一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答应了是罪,拒绝了又是错,女人呐,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任凭你怎么做,她们总能鸡蛋里挑出骨头来。 “我需要一个理由。”凌祺仙似乎仍不愿就此放弃。 “风险太大,收益太小。”秦风沉吟道:“我与老爷子毕竟有一层名义上的父子关系,隐宗基业能争就争,若是势头不妙,大不了立刻退出,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谁又能奈我如何?虽难进,却易退,并无多少风险。可若是答应了圣女,那可就触碰了老爷子的底线,此事一旦被他知晓,隐宗上下断然不会放过我。届时,我这条小命可就完全捏在圣女你的手里了。我与老爷子是父子关系,与你又是什么关系?凭什么相信,显宗会不惜得罪隐宗也要保我性命?”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这是我需要承担的风险,至于收益。不错,男人在世,权势美色自不待言,可别怪我太过坦白,莫说显宗能否改天换日,哪怕当真取了这天下,今日的诺言是否能兑现,谁能保证?空口无凭又让在下如何相信?古往今来,夺得天下之后,对功勋贵戚举起屠刀的帝王可不在少数,否则又哪来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说?韩琪儿姑娘,美貌风情自不待言,在下又非瞎子,如何看不出来?可在下家世,人品,相貌确也都说得过去,若是当真想要,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又有什么难的?韩琪儿姑娘虽美,却还不至让在下冒此风险。”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凌祺仙也算明白了,秦风这是想讨价还价一番,不过三宗合并,乃是夺取天下最为关键的一步,只有全力以赴,才有机会可言。故而她并不想就此放弃,只要有的谈,那就是好事。只要在能力范围之内,凌祺仙绝不吝啬。 没错,秦风就是在讨价还价。要他答应合作,不是不可能,他需要显宗的指挥权,仅在凌祺仙之下的地位!那五位龙将军,秦风可是早就垂涎三尺了,若是他们能为自己所用,那么三年之内的“曼暾兀”大会,秦风就几乎有了必胜的信心。他可以一鼓作气,击败所有竞争者,将东方靓娶回秦家。 风险自然还是存在的,可为了靓靓,值得一拼。 “我要。。。”秦风心中已有计较,正欲脱口而出,不过恰见凌祺仙那飘逸如仙的身姿,不可一世的傲然姿态,忽然起了戏弄之心。秦风很想知道,这个所表现出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女人,若是因为愤怒而失态,又会是一番什么模样?应该会很有意思吧。玩闹心思一起,他便忍不住在作死的边缘,开始了疯狂的试探。 “我要你!” 一言出,满屋静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5章 各有心思 我要你? 三个很简单的字,表达的意思也很直观。可越是简单,韩琪儿那颗小脑袋瓜却越是绕不过来。她犹若痴呆,微微张开小嘴,一双往日里总是媚态十足的丹凤眼此刻杏眼圆瞪,目光之中有困惑,有不解,有纳闷,有迷茫。。。 旋即,她似乎慢慢回过了味,目光刹那间充满了不敢置信,不可思议,不。。。不要命了吧!三山五岳的好汉她见多了,视死如归的也不在少数,可和眼前这人一样,迫不及待找死,还想死得凄惨无比的,韩琪儿真没见过。一个人,究竟要厌世到何种地步,究竟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何等的失望,究竟对自己的人生是何等的绝望,才会有胆子对圣女说出“我要你”这三个字。 “你。。。你。。。你色欲熏心,色胆包天,色。。。”韩琪儿已是色如死灰,面如土色,支支吾吾地指责道。原以为这混球身有隐疾,这才未将自己放在心上,不曾想,竟是胆子包了天,打起了圣女的主意。 他到底知不知道在和谁说话?到底知不知道圣女是什么样的人?就算是与她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关系至亲,从不把自己当成外人的屠龙将军风旭阳,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这么堂而皇之地表露爱慕之意。说句大不敬的话,别看圣女往日总是一副淡然如画,飘逸如仙的模样,真要把她当成心慈手软,温柔恬静的仙子,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她。。。她是个魔头啊!即便是至亲之人,一旦稍有行为惹她不快,杀起来那也是丝毫不会手软的主。 韩琪儿永远不会忘记,圣女正式掌控显宗的当日,身为大长老的胡昭仅仅是因为在龙将军的人选上与她有些许分歧,当场争论了起来。就这么一点点小事,凌祺仙竟不顾在场几乎所有人的一致反对,毫不犹豫地将其格杀。要知道,这胡昭可是老宗主彭万山的结义兄弟,生死之交。老宗主死后,是他力排众议,将凌祺仙亲手扶上了宗主之位,毫无保留地帮助她清洗了显宗所有有异心的反对者,他是长辈,更是恩人,即便这样,胡昭依然死在了圣女手中。 这样心狠手辣,翻脸无情的枭雄,显宗上下除了屠龙将军风旭阳之外,几乎从未有人将她当成一个女子,男人都没她这么狠的。对于凌祺仙的恐惧,深深埋藏在显宗每一个人心底深处,包括韩琪儿在内。圣女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们感受到肝胆俱裂的恐惧感。没有人敢对她不敬,更没有人敢和她开玩笑,至于背叛她,想都没人敢想,更何况去做? 这个人已经完蛋了,韩琪儿立刻就给秦风的下场给出了定论。唯一不太确定的是,不知圣女打算怎么收拾他?千刀万剐?还是剥皮抽筋呢?又或者腰斩?不不不,不会是腰斩,那太便宜这厮了。应该是千刀万剐,对,不会错的。真是个可怜人,啧啧。。。 话一出口,秦风其实也有些后悔了。他反应过来了,这个时代毕竟不如后世那般开放,男女之间开些玩笑,只要别动手动脚,真的无伤大雅,谁也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当真,充其量也就是一笑了之。可现在不同,男女大防还是存在的,如此和一个陌生少女开这等玩笑,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他想开口解释,奈何现在的气氛,着实是有些诡异,一时间,也不知怎么起头,究竟该怎么说呢。 凌祺仙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秦风,眼睛一眨不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那种居高临下的傲然气势,不知不觉又在她身上出现了。两人对视了许久,就在秦风即将忍不住要挪开目光的同时,凌祺仙忽然转过身,拉开屋门,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这是。。。”秦风忍不住向韩琪儿瞧去,讪讪笑道:“谈崩了?既然如此,要不你就放我离去吧。” “哼哼。”韩琪儿冷哼一声,走到床边,一伸手就掐住了秦风的右臂。这一掐可是用足了力气,直掐得他龇牙咧嘴,倒抽凉气,她这才恨恨地收回手,也跟着走了出去。“还想走?混蛋,等死吧你。” 时至此刻,秦风仍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多大的事啊?不就是表个白么?哦不,好像和表白不太一样。嗨,充其量不就是开了个玩笑,耍了个流氓么?他本来就是流氓脾性,穿越之前,这种事也不知干了多少。多大的事?总不至于喊打喊杀吧。 瞧给这丫头吓得!土包子,真没见过世面。 哎哟,说了这么久的话,后脑又开始有些晕了。横竖一时半会的也走不了,既来之则安之,秦风干脆放下了心思,闭起双眼,安心地睡了过去。 ---------------------------------------- 接下来也不知过了多少日,秦风像似被人彻底遗忘了,除了负责看守他的韩琪儿,竟是没一人前来看过他。不过好在总算给他解开了束缚手脚的绳索,除了不能走出屋子,倒也没受什么身体上的虐待。 既然走不掉,那就干脆放下心事,安安心心住着了。好在有个韩琪儿整日与他斗嘴打趣,日子却也勉强能过。 只是不知那凌祺仙干嘛去了,这女人,当真是有些小心眼,无非就是一句玩笑话,竟然就这么不理他了,是杀是放,好歹给个准信,老这么吊着,当真是难受。 这些天,凌祺仙还真没闲着。 正如秦风对于付出,收益需要进行一个评估,以决定是否合作,她如今对秦风,也得有个确切的评估,这个人,究竟值不值得自己继续耗费精力在他身上。而这一切,必须建立在对他完全的了解之上。 显宗圣女一声令下,便立即有人分别赶赴吴县与苏州府,开始着力调查起秦风过往的一切。江南乃是隐宗的地盘,在情报获取上,显宗确实处于弱势,为了不引起韩林的注意,当地千宗他们也不敢贸然接触。故而调查起来,极为费时费力。不过千宗既然并非白莲嫡系,有投靠隐宗的,自然也有一些暗中效命于显宗的,经过了半个多月的调查,关于秦风的详细情报,最终还是落入了凌祺仙手中。 这个人,似乎很普通,至少在一年之前,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家境不错,为一县首富,这秦风自己也争气,虽然平日里放浪无形,却也凭真本事考了个秀才功名,十里八乡的也算是小有名气。有几个酒肉朋友,长期往返于青楼妓馆。一年前,为了争夺一个清倌人的“梳拢”,与人大打出手,不但没占到什么便宜,还被人从二楼推了下来,险些丧命。 随后,苏州府唐家悔亲,他却仍不知收敛,竟然勾搭上了东村一个孀居寡妇。因这小寡妇突然失踪,为了寻她消息,而拜韩林为义子,正式入教,成为隐宗的五公子。 好吧,至少到目前为止,这厮就是个实打实的废物,压根连一丝丝可圈可点的地方都找不到。 这个人,简单,明了,一目了然。以情报看来,根本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地方。可正因为这样,凌祺仙就越觉得不对!韩林是什么人,她太了解了。自己的义父彭万山,在她心中,说句雄才大略也不为过,可即便如此,义父执掌显宗的数十年,依然稳稳地被隐宗压过一头,处处掣肘,行事缚手缚脚,皆因韩林。 凌祺仙甚至怀疑过,当日义父仓促起兵,最终受到朝廷伏击,丧命军中。这其中,似乎也有韩林的影子在内。只是她没证据,这种事,也不可能找到证据。但义父临死之前,留着那一口气千叮万嘱,让她务必小心隐宗,这件事,凌祺仙绝不敢忘。 她从未小看过韩林,那是一个比狐狸还要狡猾,比财狼还要凶狠的枭雄。这样的枭雄,会收一个废物点心当义子么?他没有收个废物,掩人耳目的必要,退一步,就算是为达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收下秦风,掩人耳目,也绝不会在之后的日子,处处帮衬,事事关心。 情报上说得很清楚,因为老三袁哲的莲瓣侍女掳劫过秦风的女人,韩林竟明目张胆地拉偏架,直接赐死了袁哲新纳的爱妾,为这个小儿子报仇。点点滴滴都足以证明,韩林对秦风那是好得不得了,几乎到了宠溺的地步,期望甚高。 情报能证明秦风是个废柴,韩林的态度却能证明秦风绝不简单,她究竟该相信情报,还是相信韩林的眼光? 凌祺仙在桌前静坐了许久,瞧着眼前不断跳动的烛光,忽然,她笑了。情报是死的,人是活的,情报可能出错,韩林的眼光绝不会有任何问题,这其中,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症结所在。 一个绝不简单的人,却能在十八年的人生中,将自己彻底伪装成一个普通人,一个废物点心,这份隐忍,这份心机,未免太过可怕。但是凌祺仙始终不明白,秦风如此隐藏自己,究竟有什么意义。毕竟他加入白莲教,也不过区区一年不到。在此之前,他为什么要隐藏? 矛盾,说不通! 越聪明的人,越容易钻牛角尖,此刻的凌祺仙又不自觉地陷入了另一个死循环中,想得焦头烂额,却始终不得其理。说起来,这也怨不得她,这世上又有谁能想到,不是秦风隐藏了过去,而是压根换了一个灵魂,那场意外之后,他本就是来自另一个时空,挣扎在社会最底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混混而已。 所幸,凌祺仙的纠结并未持续多久,仅仅过了三四天,她就不去想了。秦风已完全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自己想不明白?没关系,那就干脆从他身上去寻找答案。既然韩林对他如此溺爱,重视,那么他就值得自己去争取,整合三宗,改天换日,或许有一天,这一切真的能在自己手中实现。这是义父毕生的夙愿,无论如何,凌祺仙一定要为他办到。 她的命,是义父给的,为了这份恩情,她可以倾其所有!毫不犹豫地付出一切。 --------------------- 这是秦风被抓来囚禁的第二十六天。 即便前世是个混混,那也是小偷小摸,小打小闹,从没坐过这么久的牢。这坐牢的滋味,当真是不好受,用一句“度日如年”来形容,毫不为过。秦风几乎是一天一天的数过来的。 每日与韩琪儿面对面,再多的话那也得说完了。经历了前几日还有人唠嗑闲聊,秦风就开始了他无比煎熬的牢狱生涯。相比之下,韩琪儿却似乎并不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别看她平日里那一副活泼开朗的性子,一到了关键时候,人家可耐得住寂寞了。没事就在那打坐练功,那运气的模样,倒有几分金庸武侠剧中世外高人的模样。 秦风对此颇感好奇,也不知她练的是哪门子功夫,最神奇是,韩琪儿因日夜看守他,这些日子也没时间对自己装饰修整,许久不曾用过胭脂水粉了。可每次运气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她身上就会散发出一阵幽香,最开始淡若兰花,若有若无,随着运功深入,那香气也越发浓烈起来。那不是一种单纯的香,更像是混杂了数十种的合成香味,清香入鼻,先是让人心旷神怡,旋即。。。仿若有一定催动情欲作用,每次秦风都会很尴尬地发现,自己已是“一柱擎天”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尴尬的。他的这种身理反应,似乎完全在韩琪儿的预料之中。每次她运功完毕,那略带得意之色,似笑非笑的表情,着实让秦风有些难以面对。 这臭丫头摆明了是在勾引他!证据?这不就是证据么?再加上她每日送来的伙食,尽是一些大补的菜肴。吃了这么多天,秦风已不止一次流鼻血了。刚开始还以为是得了鼻炎之类的毛病,结果感受到自己那一经挑逗,便日趋坚硬的二哥,哪还有想不明白的道理? 死丫头就是要挑起他的邪火,让他看得到,吃不着,一个劲地憋着,憋出个七孔流血,半身不遂什么的,那才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 太卑鄙了!太歹毒了!一个正常男人,哪里受得了这种双管齐下,又是滋补,又是挑逗的煎熬。今天是第二十六天,秦风甚至怀疑自己撑不到一个月,就得血气翻腾,爆体而亡。 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呐?至于这么折磨他么?最毒妇人心呐! 满心愤恨的秦风,对此也只得无奈一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他心中暗暗发誓,这臭丫头千万别哪天落到自己手里,要不然,哼哼,从岛国大片中学了这么些年得来的手段,必得让她一一品尝,弄不死她,混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6章 漫长 好在,这种灵欲上的折磨,终于在午后结束了。 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屋外来了个面生的小丫头,将韩琪儿唤了出去。她这一走,竟是一整个下午都不曾回来,这无疑让秦风好生舒了口气。待傍晚之后,又是那个小丫头给秦风送来了晚膳,那菜品可就正常多了,荤素搭配,还有碗汤,一瞧就知道不是出自韩琪儿之手。 用过了晚膳,又有两个蒙面壮汉,抬着一个巨大的木桶走了进来。旋即,一桶桶水陆续提来,灌入大木桶,竟是难得大发善心,给了秦风一个洗澡的机会。 秦风都快感动得哭了呀!他都快一个月没洗过澡了,身上那味,便是连自己都受不了。要不怎么说事情都有两面性,就看怎么瞧了。那韩琪儿练功时身上散发出的幽香,虽让秦风吃尽了苦头,却也盖过了他自己身上的气味,如今一个下午不见她来,香味渐渐散去,便压不住了。臭的有些刺鼻的气味一下子就蔓延开来,直让秦风大呼受不了。 满满的一桶热水堪堪灌入,他已迫不及待除去了衣袍,犹若一个在荒漠之中即将渴死的人,不管不顾,一头扎入了浴桶之内。感受着被热水侵泡的舒爽,全身毛孔陡然张开,他第一次感到,泡洗竟是这般舒服。 这一泡,足足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先后又唤人来添了数次热水,直倒将全身泡得如煮熟的虾子一般泛出一层红意,加之全身无力,昏昏欲睡之感袭来,秦风这才恋恋不舍地钻了出来,换上了一身显宗早已为他准备好的粗布衣衫,这会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了。 将自己丢回木板床,双臂环在脑袋后面充当枕头,秦风拖着沉重而疲惫的眼皮,略显无神地看着那两个蒙面汉子再次进屋,极为麻利地将东西收拾干净,抬着浴桶又走了出去。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昏昏欲睡之际,秦风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他睡着了。极为舒爽的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之后,本能地向窗外瞧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秦风正打算再接再厉,再来一觉睡到天亮,眼角处却冷不丁地看到了一个人影。 这可把秦风给吓了一跳,心中那点瞌睡,几乎在瞬间便一扫而空。他飞快地坐起身来,向那人影望去。就见昏暗的烛光之下,一个白衫女子静静地坐在木桌旁,目视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女子一头及腰长发如墨缎般披在身后,纤腰紧束,盈盈一握。木桌上的烛火不断跳跃着,将她白皙的脸庞,映出了一片粉霞。凌祺仙?怎么会是她?好端端的,和鬼一样,一声不吭坐在那里,这也实在忒也吓人了。 “你醒了?”凌祺仙保持着端坐姿态,目不斜视,依旧平淡地看着前方的烛火,淡淡地开口问道。 “啊?啊!醒了。”秦风一时没闹明白她的来意,心中一边琢磨,嘴上一边应付道:“圣女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呐,啥时候来的?” “来了一个多时辰,瞧你睡得香甜,便没有叫醒你。”凌祺仙收回目光,微微转头向秦风看去。“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还行吧。”秦风打了个哈哈,小心翼翼地问道:“圣女此来,所为何事?” 凌祺仙闻言,沉默了许久。忽然,她站起身,绕过木桌,走至秦风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极为严肃地开口问道:“公子并非闲人,苏州府怕还有不少事等着你去做。至于本座,自然也是俗务缠身,继续在此耗下去,实无必要。本座今日此来,就是要确认一下,公子究竟想要什么,才肯答应协助本座,整合白莲。” 果然还是为了这件事,秦风心中顿时一宽。答应与她合作?没有问题!至于想要什么,秦风早就定下了计议,他要权利!仅次于凌祺仙,可以调动显宗任何人为己所用的权利。他之所以要对金陵动手,一则是咽不下靓靓被掳的恶气,要给三哥袁哲一点教训,二则也是为了掌控更多的资源,在隐宗尽量提升地位,以便拉拢一些有本事的人为己所用,去应付“曼暾兀”大会,去迎娶靓靓。 而这一切,凌祺仙都可以给他!女子无法参加“曼暾兀”,就注定了显宗的龙将军对秦风的帮助,远大于隐宗的莲瓣侍女。他们之间的合作,可以说是各取所需。至于若是被老头子发现,会不会就此与自己翻脸,秦风已经顾不得了,他不在乎。 哼,只要熬过这两年,他就会去西域。秦氏的根在那里,爹娘在那里,靓靓在那里,秦风今后的重心自然也会在那里。至于大华,会不会回来都两说,什么显宗,隐宗,什么白莲教,朝廷,什么改天换日,与他秦风何干。翻脸比翻书还快,这本来就是他的特长。 不开玩笑了! 秦风轻咳一声,目光灼灼(对权利的渴望)地注视着凌祺仙,毅然道:“我要你。。。” “好!我答应你!” 一声比他还要毅然,决然的声音响起,直把秦风吓了一跳,还未出口的话也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重新吞了回去。 好?还答应他?好什么呀?答应个什么劲啊?他。。。他还没说完呐!他想说的是“我要你给予我在显宗足够的权利,至少能调动五位龙将军的权利。”这么长一句话,才说了三个字,她就知道了?就答应了?这么天才?这么爽快? 秦风愣了,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秦风,你想要的,我全都给你!今后,你若是胆敢负我,欺骗我,背叛我,凌祺仙今日对天起誓,无论付出何等代价,我定杀你!”仿若在宣誓一般,她那张绝美精致的脸庞上,满是肃然与虔诚。 听了这话,秦风心中一惊,立刻便回过了味来,当即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好端端的,说那三个字干嘛呢!他看向凌祺仙,正待开口解释,忽地倒抽了一口凉气,脑门放空,目光再次痴呆起来。 就在自己眼前一丈处,那高傲如女皇,圣洁如天使的女人,已解开了腰间系带,她身上那月白色衣衫,仿若白娘子的蛇皮,自双肩缓缓滑落,从未被外人瞧见过的红色小衣,仅仅遮住了胸前两团饱满的浑圆,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秦风面前。 凌祺仙已做足了心理准备,可事到临头,终究还是忍不住羞怯起来,她双目紧闭,一双玉臂不自觉地横在胸前。长长地舒了口气,似乎不想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她飞快地说道:“今夜,我是你的,随你想怎样,都可以。” 解释?这还解释个屁啊!秦风几乎可以确定,他现在只要说出一句“误会了”,凌祺仙在羞愤之下,一定会杀他灭口。这种事可万万做不得!更何况,他现在压根没有解释的想法,那双贼眼,都已经快要瞪出来了。 凌祺仙很美,无论是五官相貌,还是身段气质,都几乎无可挑剔,以秦风两世人生的阅历,仅以女性的资本而言,比她雄厚的,或许也只有东方靓可与之一较长短。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让秦风管不住自己,毕竟无论是夏荫儿,唐雪霁,还是他那总爱调戏自己的老娘,也仅仅是在某些方面略逊半筹,见惯了绝色美女的秦风,最基本的免疫力还是有的。 可坏就坏在韩琪儿身上,打从秦风被掳来的第一天开始,这臭丫头就不停地给他提供大补膳食,短时间内不断的补肾,补气,补血,秦风的身体已然是临近饱和了。真就是一根干燥到极点的引线,一点就着,压都压不下去。 此刻的凌祺仙,衣不蔽体,那匀称纤长的身材半掩半露,比往日更添了几分神秘与性感。五官绝美而精致,表情严肃中带着三分羞怯,脖颈细嫩,双肩裸露在外连接着两条锁骨形成的性感曲线,酥胸饱满浑圆,蜂腰蚁臀,双腿修长,丰腴有力,甚至那无处安放,不自觉轻轻搓动的玉足都透着致命的吸引力,当真是无处不美,无处不媚。 如此美景,让秦风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这样一个天之骄女,此刻却在自己面前轻解罗裳,做出了一副任君采摘的的模样,摆在秦风面前的选择,无疑只有两个了,是当禽兽呢?还是禽兽不如呢?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个道理,应该不难理解。秦风动了,他飞快地探出手,抓住凌祺仙的左腕,用力一拉,直将她一把拉入自己怀中。 温香软玉入怀之际,秦风迅速感受到了凌祺仙的不安,她身子紧绷,全身以极快的频率不断地轻微颤抖着,这么一来,还真让秦风不自觉地对她怜惜起来。再是如何强大,她终究只是一个双十年华的少女而已。放在后世,也不过刚刚高中毕业,尚未迈入大学校门。自己这么做,实在是有些趁人之危了。 “你。。。”才堪堪说了一个字,秦风就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如此干涩,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吞了口唾沫,接着问道:“不后悔?若是现在后悔,还。。。还来得及。” 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他竟然还在问自己后不后悔?凌祺仙愕然地睁开眼,瞧着秦风那强自忍耐,略带痛苦的表情,忽地,她绽放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摇了摇头,又把双眼给闭上了。 给你机会了,既然不知珍惜,那就别怨他秦风做事不地道了。卸下了心理包袱,秦风再也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全部的心神完全交给了身体本能。他一手搂向凌祺仙后腰,一手托住她的后颈,一俯身便对着那润泽饱满的粉唇吻了下去。 凌祺仙这辈子都没与人这般亲密过,先前让秦风搂在怀中,尚能保持冷静。可这略显急迫与粗鲁的一吻,尤其是当他的舌头钻入自己口中的一刻,当真是骇得她三魂不见七魄。双手在刹那间便紧握成拳,凌祺仙努力地以所剩不多的理智,强行克制自己将秦风一拳打死的冲动,任他不断索取。 秦风哪里知道,自己刚从鬼门关兜了个圈子,这一吻,也几乎完全击溃了他的理智,此刻的他,只有本能。在这块无人涉足过的土地上,孜孜不倦地探索着。 明月当空,繁星点点。这一夜,注定了会很漫长。 一夜挞伐,秦风将这一个月来所积攒的邪火,一股脑地倾泻在凌祺仙身上。对于他那近乎于无穷无尽的索求,初经人事的凌祺仙险些招架不住,所幸她自幼习武,身体底子远非寻常少女能比,可即便如此,仍是全身酥软,魂飞天外,迟迟回不过神来。 风歇雨停,心满意足地秦风,轻轻搂着凌祺仙,看着她沉沉睡去的娇颜依旧是一片雨露之后的潮红。紧挨着她的秀发,嗅着发丝上传来的她那独有的幽香,满是柔情地轻声说道:“仙儿,秦风此生,必不负你。” 不得不说,凌祺仙赌对了。秦风就是这么个人,他可以做到翻脸无情,但却做不到提起裤子就不认账。对于那几位义兄,他可以随时大义灭亲,可对真正的家人,他便是毁了整个天下,都不会让他们受到一点伤害。 经历了这一夜,凌祺仙在他心中的地位,已是无限接近于夏荫儿了。一个是他精神上第一个女人,另一个,则是他肉体上的第一个女人,这般重要的意义,确非寻常旁人可比。 心中胡思乱想了一阵,秦风渐渐也感到了一阵疲乏,他闭上眼,不一会也沉沉睡了过去。 ------------------------- “懒虫!起床了!”一声娇喝,将秦风从睡梦中唤醒过来。 “谁啊,大清早的,好生聒噪。”仿若在驱赶一只苍蝇,秦风在耳边挥了挥手,打算接着睡。 这臭德行,直把韩琪儿给气得啊!她小手一探,一把就掐上了秦风的胳膊。“起来,还大清早呢?这都快晌午了!你还在这住上瘾了是吧?舍不得走吗?” “哎哟!”手臂传来一阵剧痛,秦风豁然睁开眼睛,龇牙咧嘴地坐起身来,一个劲地揉着遭受毒手的臂膀。待瞧见韩琪儿,他忽地一愣。“怎么是你?仙。。。你家圣女呢?哎哟,七儿你也在啊,可想死我了!来,给主人抱抱,看看这些日子瘦了没有。” 一眼瞧见莲七,秦风双眼不由有些湿润,他已经习惯了如影子一般跟在自己身边的七儿,将近一整个月没见了,当真是想念的很。 “主人。”莲七此刻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被人强行与秦风分开了这么久,她那心里可是存了满满的委屈。当下便唤了一声,一头扎入了秦风怀中,抱着他的后背,一个劲地哭。 “好了好了,别哭。”秦风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瓜,犹若抱着一只最心爱的宠物,安慰道:“往后,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嗯。”莲七重重点了点头,听到了他的话,总算定下了心,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离开秦风怀抱,向后退出了两步。 摸了摸身旁,似乎仍有余温的床铺,秦风扭头看向韩琪儿,问道:“你家圣女呢?” “走了。”韩琪儿很不开心,至于为什么不开心,她也说不上来。 “走了?”秦风双眼一瞪,本能地问道:“那你怎么还在这?” 听了这话,韩琪儿那张小脸又阴沉了几分,她更不开心了。“你当本姑娘稀罕在这看着你吗?圣女说了,我们之间的合作已经达成了,所以她让本姑娘往后就跟着你了。” “怎么?你还想监视我?”秦风再次瞪了她一眼。 韩琪儿不甘示弱,立马给他回瞪过去。“你放屁!你知道怎么联系显宗吗?往后若是有什么消息要传递,或者需要什么帮助,你如何通知圣女?告诉你,本姑娘就是个传话的,仅此而已,你这混蛋可别想着能使唤本姑娘干这干那,做牛做马!” 一声不响,就这么偷偷的走了。秦风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也就失去了继续和韩琪儿斗嘴的心思。他长叹一声,走下床,开始穿戴起来。 该回苏州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7章 归来 秦风出了屋子,发现这所谓的秘密据点,实际上就是一处荒废了的小村庄。这会,算是真正荒废掉了。也不知什么原因,凌祺仙放弃了这里,带着显宗人马,走了个一干二净。除了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在他看起来一无是处的韩琪儿。 至少在秦风看来,这丫头的确没什么用处。跑前跑后,他有富贵,铺床叠被,他有七儿。韩琪儿这所谓的火德先知,拿手的本事除了卖弄风骚,就是暗杀行刺。 行刺有什么用?这种手段,秦风用不上,至少目前用不上。退一步说,即便将来有这方面的需要,莲瓣侍女同样是专业的,他有七儿就足够了。至于卖弄风骚这方面,有个不正经的老娘还不够他受的?这丫头是显宗的人,他才和凌祺仙有了一夜夫妻之缘,韩琪儿那是万万碰不得的,不地道,说不过去。 这么一瞧,她就是个废物啊!可人家说得也对,秦风不知如何联络显宗,万一出点什么事,也的确需要一个传话的,这么一想便释然了。只是对这整天给自己气受的臭丫头,他始终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瞧都不顺眼。 屋外就一辆马车,没留车夫。秦风先前从宋濂那借来的车夫,已经被显宗的人干掉了,三人之中,只有莲七会驾车,秦风便与韩琪儿一前一后钻进了车厢。马车缓缓而行,他又懒得瞧那臭丫头,干脆掀起了车帘,向车窗外看去。 韩琪儿嘟着小嘴,也生着闷气呢! 圣女与秦风已经达成了合作协议,再联系到昨日自己早早就被调开,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还用得着猜么?她是显宗的人,圣女达成了目的,她应该高兴才是,可一想到。。。她心里就不痛快,隐隐有种泛酸的感觉。 “这个男人”,韩琪儿偷偷瞧了眼秦风,瞧着他看向窗外的侧颜,心中不由接上了一句。“还真是好看呢。”忽地,她心中一惊,自己该不会是对他。。。不会的,不会的!她只是看不顺眼而已!这么高贵完美的圣女,居然被这个和蛆虫,苍蝇一样的男人占了便宜,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她这是为圣女不平,为她可惜! 因为心中那一声赞叹,韩琪儿懊恼极了,情不自禁地捏起小拳头,轻轻锤了下自己的脑袋。这一幕,恰巧落入了秦风眼中,只见他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有病。” ------------------------ 一日后,秦风顺利地回到了苏州城。 回到胡府,停好了马车,秦风正打算去见见堂姐,不想才入后宅,就瞧见秦牧芸陪着胡一海顺着回廊正向前院走去。 “姐夫,你回来啦?”秦风赶忙迎了上去,上下打量了胡一海一眼。许久不见,他的肤色更显黝黑,身躯仿佛也魁梧了几分,整个人依旧散发着一阵肃杀之气。“这是打了胜仗了?” “小风啊,许久不见了。”胡一海瞧见秦风,咧嘴一笑,也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旋即撇了撇嘴,道:“嗨,甭提了。胜是胜了,可却说不上胜仗,压根就打了个半吊子仗。” “这是怎么个说法?”秦风闻言一愣。 胡一海尚未开口,秦牧芸已是笑着开口解释道:“你姐夫此番出征,眼瞅着就能剿灭曹建立一伙海盗,可不想最后关头,那‘东海盗王’陈辉祖竟然不惜与朝廷彻底开战,竟派了大军前去接应,救走了曹建立,你姐夫这次,可当真是功亏一篑喽。” “可不是么。”胡一海沉声一叹,愤愤然道:“现在这群海盗直接躲入了远海,咱们已经没法继续追剿了。指挥使虔大人无奈之下,也只能先班师退兵,将此事上报朝廷,看朝廷有什么决定吧。” 秦风眨了眨眼,纳闷道:“那岂非是白忙一场?” 说到这,胡一海又不由开心了起来。“也不算白忙,咱们好歹是占领了鱼龙岛,搜刮回来不少战利品,前前后后也歼灭了数千贼寇,功劳还是有的。虔大人已经与我通过气了,打算上奏朝廷,推荐我在他麾下担任镇抚使,那可是从四品的军职,你姐夫我,又要升官了。这不,让你姐准备些礼物,我打算去一趟金陵,再走走门路,争取早日将这事给定下来。” “哎哟,升官发财,恭喜姐夫了。” “哈哈。”胡一海朗声大笑,抬头一瞧天色,又赶忙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尽快启程了,回头咱们再聊。夫人,小风刚回来,你帮忙照顾下吧,不用送我了。” 说罢,大步离去。 目送着丈夫离去,秦牧芸这才回头看向秦风,道:“小风,你最近在忙些啥呢?咱家门槛都快让人给踏平了,每天总有人前来寻你。” “找我?”秦风闻言一愣,心道该不是方煜和乌老大吧?莫非金陵那边的工程出了什么问题?“来者可是姓方?还是姓王?” “都不是,是个小姑娘,说是。。。”说到这,秦牧芸一脸古怪地看着秦风,似笑非笑地说道:“说是她家小姐寻夫来了。” 寻夫?寻什么夫?秦风一时没回过味来,待细细一想,这才顿时恍然。唐雪霁来苏州府了?也是,这都一个多月了,算算时间她的确应该早就到了。 “小风,你这一阵一阵的不回家,一消失就是个把月,该不是跑去骗人姑娘了吧?”细细地观察着秦风脸上的表情,秦牧芸忍不住提醒道:“你小子可给我安分些个,靓靓可还在西域等着你呢,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了人家。” “嗨,姐你想哪去了?压根不是你想的那回事。”秦风有些心虚。。。唐雪霁那边,他倒不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只是做场戏给她家里看的,虽说是有了婚约,可那随时可以解除,做不得数。所谓的寻夫,怕也是调侃的说法,秦风还没自恋到人家唐姑娘当真千里迢迢跑来,非他不嫁。 他心虚的是凌祺仙,两人之间的确是发生了一些不足以为外人道的事情。秦牧芸突然提起了东方靓,让秦风感觉自己真就是一只偷腥的猫,心中难免升起了一阵对靓靓的愧疚感。他生怕说多错多,再引起这个精明堂姐的疑心,忙敷衍了两句,逃也似地一路跑回后宅客房。 才入后宅,远远便听见了富贵那斗志昂扬的声音。 “虽然你很漂亮,但是既然跟着少爷,那我就得给你讲讲规矩。往后,但凡是少爷交代下来的事,我能干的,你得让给我干,不能抢着干!先来后到懂不懂?得我挑剩下的,七儿挑剩下的,你才能干。” 呸!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什么臭德行!当狗腿子还当出自豪感来了?谁要与你抢着干?韩琪儿视富贵如草芥,若非他是秦风的人,换了以前,对自己说这种话,在韩琪儿看来,无异于插标卖首,嫌命长了吧。这聒噪的东西,她压根懒得理会。 富贵什么人,秦风那可是太了解了,这厮屁股一抬,他就知道想放什么屁。这是瞧见了自己多带了个人回来,真怕“首席狗腿子”的荣誉被人抢了去,这才先小人后君子,把话说个明白。韩琪儿是凌祺仙留给他的人,自然不可能真当成下人一般呼来喝去。秦风赶忙迎了上去,边走边开口呵斥道:“富贵,不得无礼,这位韩姑娘是少爷我的客人,不是。。。不是那个下人。” 客人?富贵闻言一愣,扭头看了看韩琪儿,不由一拍大腿!可不是么,瞧这小模样,瞧这身段,嗨哟,他富贵大爷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少爷不提他还没多想,只注意到对方那村姑一般的打扮,如今看来,怕不是少爷这次出去,又寻了个红颜知己吧? 想到这,他立刻面色一变,谄媚到极致的欠扁笑容浮现出来,慷慨激昂地说道:“哎哟,韩姑娘勿怪,小的眼拙,方才不曾看出来。经过少爷一番提点,这才发现姑娘美若天仙,气质出众,与我家少爷站在一块,当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行了行了,别耍宝了。”秦风向富贵使了个眼色,吩咐道:“唐姑娘从济南来苏州府几日了?” “小半个月了。” “她现在住哪呢?” 富贵瞧了瞧韩琪儿,又看了看秦风,实话实说道:“就住唐府。” “你现在去唐府一趟,告诉唐姑娘,我才刚回来,明天吧,再与她见个面。” “哦,好。”富贵应了一声,赶忙向前院一路小跑而去。 韩琪儿满脸狐疑地盯着秦风,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个唐姑娘是谁?” “这个唐姑娘啊,她。。。”秦风正欲解释,忽地回过了味来,他有解释的必要吗?当下冷哼一声,转身便推开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关你屁事。” “你!”韩琪儿气极,转眼一瞧,七儿正在为她收拾屋子,当下也没什么旁的事要做,干脆追着秦风也进了屋。“不成,我得帮圣女看着你,你必须解释清楚,你和这个唐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 韩琪儿很介意!非常介意!虽然她并没有介意的立场,甚至不敢直视介意的原因,可她就是打心眼里不喜欢秦风去与旁的女人鬼混。所以当第二日,唐雪霁在唐府宴请秦风时,她也死皮赖脸地跟着去了,哪怕只是以一个跟班丫鬟的身份,哪怕连与秦风同桌用餐的资格都没有,她还是混在莲七与富贵之间,义无反顾的去了。 这是一场家宴,设在唐府后宅一处靠近厨房的偏厅之中,参加宴席的,除了唐雪霁和秦风之外,还有钱正鹏,唐盈盈以及杭绪雯三人。厅内一共设了两张圆桌,主子一桌,几人的贴身跟班一桌。 秦风显然就是这场酒宴的核心了,唐雪霁的到来,轻而易举就让唐子明放弃了心中的小九九,没办法,在唐家这种世家阀门中,辈分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即便唐雪霁只是一个年方十八的小丫头,唐子明也得规规矩矩喊上一声小姑。再加上唐雪霁那素来精明的个性,哪会不懂拉虎皮扯大旗的道理,一句“出尔反尔会败坏唐家名声,唐老太公极为不满”,唐子明立刻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乖乖照办。 而这位唐家姑奶奶,是秦风千里迢迢从济南府请回来的,唐盈盈与钱正鹏自然对他由衷感激,酒宴之上推杯换盏,当真是千恩万谢。只是当闲聊之余,得知了秦风与唐雪霁之间的婚约一事,两人的面色不由有些变了,整个气氛也立刻尴尬了起来。 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只是在叙述两人结识的过程中,唐雪霁不加考虑,脱口而出了。这件事在她那算不得什么忌讳,毕竟只是演场戏而已,又不是真的,可开口之后,她开始有些郁闷了,装装样子是没错啦,可也不能堂而皇之与旁人知道,万一落入了她大哥耳中,老头子只怕会气出脑淤血来。 这么一来,唐盈盈与钱正鹏能不尴尬么?前者,是退婚秦风的罪魁祸首。好吧,自己与他把婚约退了,结果人家和自己姑奶奶好上了。前未婚夫的身份,一下子变成了姑老爷。。。这。。。这让唐大小姐情何以堪?至于钱正鹏就更甭说了,打从小时候与秦风就是整天斗来斗去的死对头,虽说如今心性日渐成熟,早已冰释前嫌,称兄道弟了,可他实在也喊不出那句“姑老爷”啊!这可不是小了一辈,他爹都成了人家的贤侄了! 大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奇怪了起来,至于小桌,也好不到哪去。 莲七不掺和这些事,也没有结交旁人的打算,一个劲低着头猛吃海喝。她每日练功,消耗颇大,压根也没有保持身材的想法,进食对她来说,可是很重要的。唐盈盈与杭绪雯的贴身丫鬟,都是很传统的大户人家的下人,平日里哪有和主子一起用餐的经历?如今唐雪霁照顾她们,也摆上了一桌,可这心里终究是有些忐忑,吃起来那个秀气,小心翼翼的,也不敢随意聊天,怕声音太响影响到了自家小姐。 富贵与湛儿却没这种顾虑,两人犹如斗鸡一般,狠狠瞪视着对方。这两人的仇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没对过眼。这两人,从来看不到自己,就觉得对方一点规矩都没有,毫无职业操守,压根愧对跟班这个职业。两道目光相接,“噼里啪啦”炸出了一连串的火光。 只是这种火光,与韩琪儿瞪着秦风的目光相比,着实只是萤火之辉。 韩琪儿肺都快气炸了!原以为两人只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充其量带一些暧昧,却不想人家连婚事都定下来了!这个可恶的混蛋!既然已经有了婚约,竟然还去招惹圣女。 那对颇具规模的胸脯剧烈地上下起伏着,显示着主人极不平静的内心。不行!这件事她得立刻禀告圣女,绝不能让她被这混蛋蒙在鼓里,一定要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心中暗暗发了一通狠,一阵咬牙切齿之后,韩琪儿突然又变成了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立刻萎靡了起来。她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以圣女的为人,那种从不吃亏的个性,得知这个消息,会不会一怒之下,宰了这混蛋? 自己只想让他得些教训,可没打算害了他性命啊!这个消息,到底说。。。还是不说呢? 韩琪儿纠结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8章 计定漕帮 韩琪儿的纠结并未持续太久,因为没过几日,秦风就打算启程前往金陵了。最关键的一点是,那个唐雪霁,也要一道前往金陵。这么一来,她立刻变得当机立断起来,果断要求一起去! 秦风是不能不去,在方煜的一手操办之下,“不夜城”已经开始动工,他从苏州府调去了大量的工匠。乌老大也没有闲着,他暂时放下了手中的走私买卖,将所有弟兄全都调了过去帮忙筑城。进度方面还是不错的,但随着工程不断进展,人手方面还是有些相形见绌。 这么大的动作,袁哲不可能不清楚,他虽然还不太明白,秦风为何在金陵城外这般大动干戈,不过添乱阻挠的宗旨是不会变的。他立刻动用手中的势力进行干预。一夜之间,金陵城的巨商富贾全都忙碌了起来,这个开始要修缮屋子了,那个开始要修建院子,甚至还有几个直接表示要建造宅子。 这么一来,对人力的需求立刻就变得紧张了起来。有手艺的,有力气的的青壮年也都开始忙碌了起来,眼瞅着就快要过年了,这大冬天的本就没什么活计可接,如今倒好,活送上门来了,他们也指望能多赚些,给媳妇添件衣服,给孩子多买些吃食。 在这种环境下,秦风显然就吃了大亏。原因很简单,他开工的地点,是城外。就近有钱不赚跑城外去赚?谁这么傻啊。故而除了前两日还招了一些人,第三日开始,方煜就一无所获了。 这可把他给愁坏了!按照秦风的计划,整个项目必须在入春之前完工。因为春天一到,那些有手艺的还好说,他们本来就是吃这行饭的,可那些卖力气的,却有自己的事得干了。耕种的得犁地播种,做小买卖的也得开始筹备,这些都是关乎一整年的生计,孰轻孰重自然分得清楚,到了那时,招人将会变得更加困难。 得知秦风回到苏州府后,方煜第一时间就寻上门来,将此事告诉了他,请他务必尽快想个对策出来。 事情很简单,可要处理起来却相当棘手,秦风能有什么办法?三哥袁哲这一招可谓是“釜底抽薪”了,直接在劳动力上下绊子,任他千方百计,却也不可能平白制造出一大批青壮劳动力。总不能从周边府县招人吧?别说这么一来,整个用人成本会大幅度增加,让本就勉强的资金雪上加霜,光是袁哲那关就过不去,他的势力范围可不仅仅是一个金陵城,整个江南除了苏州府之外,谁敢不给他面子?只要来个故技重施,金陵城的百姓都不肯跑城外挣钱,周边府县的难道愿意跑金陵去? 秦风不由开始苦恼了,直到那日酒宴之后,他与唐雪霁一番闲聊,得知了她离开济南府真正的原因,秦风立刻眼睛一亮,他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了。 漕帮! 经过唐雪霁的详细介绍,秦风对这个世界的漕帮也有了一定了解。这是一个外松内紧的多点式组织,整个漕帮一分为三,分别负责运河漕运,长江漕运,以及黄河漕运。南粮北调,东粮西调,于大华经济,民生而言,至关重要。 故而漕帮名义上遍布天下,和白莲教可谓异曲同工。同时,各个不同据点之间的漕帮,除了漕运时节之外,平日里并无联系,也没有从属关系,这就是多点式特征,各自发展,互不妨碍,犹如显隐二宗,只是数量上却要多得多。 江南漕帮就在金陵西北方,一个叫上江镇的地方,不但负责运河漕运,同时还走长江漕运。帮众足有数千,加上家眷,整个上江镇的人口,不下两万,便是比起西北部的城市,都不遑多让了,人口密度颇大。 而这一次,唐雪霁除了来苏州府解决下唐盈盈的麻烦,更重要的目的,还是在金陵漕帮。她从两年前就已经开始着手在漕帮中寻找代理人,以借此渗透漕帮,逐渐掌控金陵漕运,这对于她今后为唐家的筹谋,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也不知怎么的,最近一年可谓诸事不顺,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总是处处抢占先机,与她对着干。如今眼瞅着自己的人处境越发艰难,先前的付出极可能付之东流,不得已之下,唐雪霁只得亲自去一趟金陵。只有到了那里,她才能对局面做到真正的掌控,才能更好,更及时地做出应对。 两个无比烦恼的人凑到了一起,同时,又不约而同地盯上了对方的烦恼。漕帮,秦风势在必得!数千青壮劳动力,可以让他的“不夜城”在最短时间内开张营业,让这些胆敢和自己对着干的金陵富豪收拾家当早点滚蛋。至于唐雪霁,来苏州府之前,已经路过金陵城了,那城外颇具规模的筑城工程,同样让她震撼无比。 这种商业模式,绝对是跨时代的,是任何人从未想过也不敢去想的,风险着实太大了!一旦失败,损失将是数以百万计,即便是唐家这样首屈一指的世家阀门,怕也得伤筋动骨。可若是一旦成功,从今往后,整个商业形式就会彻底改变,作为头一个吃螃蟹的人,秦风的收益也将巨大到一个无法估量的数字。 唐雪霁除了好奇之外,隐隐有一种激动的情绪,她已经决定了,无论如何,也得掺和一脚!那小算盘,打地可精着呢!失败了,她亏得起!若是成功了呢?这可不光是金陵一处啊!一旦证实这种商业模式是可行的,那不就发达了? 两只小狐狸表面上一片赤诚,愉快地决定了,携手前往金陵。 ------------------------------ 金陵,上江镇。 刘鑫,土生土长的金陵人,祖祖辈辈干的都是这漕运买卖。从前一辈,也就是他祖父建立了“青龙会”开始,刘家的事业可谓是蒸蒸日上,经过祖孙三代的打拼,“青龙会”从最初只有十几人的小帮派,已经发展成了足有千余人,能在上江镇占有一席之地的大帮派了。 可即便这样,作为会首的刘鑫仍是不满足于此,年仅四旬的他,全身都是干劲。像他们这种苦哈哈,一般很早就会成婚,因为一心打拼事业,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教导孩子,他的儿子刘乾长成了一个没有事业心,整天只知埋头过日子的“废物”,至少在刘鑫看来如此。而他那仅仅五岁的小孙儿,那股子聪明劲,让刘鑫疼爱到了极点。 他希望在有生之年,让青龙会至少能挤进上江镇前三,甚至如果可能,他的野心是彻底整合金陵漕帮,让“青龙会”一家独大,确认稳固的地位,如此,他才能放心将祖上连同自己毕生的事业,毫无保留地交到那小孙儿手里。 故而,当一位来自于北方的大人物,遣人来招揽时,刘鑫经过了一番考察,确认了对方雄厚的实力之后,很痛快的同意合作。彼此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是要整合漕帮。至于对方会不会搂草打兔子,吞了“青龙会”,刘鑫可不怕。 这里是漕帮!是上江镇。漕帮是出了名的外松内紧,别看天下漕帮帮派众多,瞧上去一片散沙,实际上,外人想要融入漕帮,那是十分困难的事,没有两三代人的努力,绝不可能!他们非常排外,这口饭,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又怎么可能让外人轻而易举混进来抢饭碗? 这种合作的前提,自然是得到对方的支持,然后为对方出力,同时保证自己对帮派绝对的独立控制,故而刘鑫十分放心,合作的诚意也是满满的。 合作以来,刘鑫通过对方在财力,以及一些官府势力的支持下,已经成功吞并了几个小帮派。这让他雄心勃发,将主意打到了一个实力不下于“青龙会”的帮派“海鲨帮”的头上。只要成功吞下“海鲨帮”,那“青龙会”就足以稳定上江镇的前三势力。 万没想到,在大人物支持之下,一向战无不胜的“青龙会”,居然没啃下这块硬骨头,刘鑫与智囊邹明每次计划出的行动,都会被对方及时破解,屡屡吃亏,甚至在不惜动用部分官府力量,还是收效甚微,这让刘鑫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无奈之下,他再顾不得面子问题了,只得写了封书信,将一切如实上报。 在颇为煎熬的等待之下,对方终于来了。可这一见面,刘大会首当真是大失所望,他实在没想到,站在自己身后,一直在自持自己事业的大人物,竟然只是。。。只是两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少年男女。男才女貌自是不必多言,可这实在不能作为能力的证明,这种年纪,又能有多少阅历? 面对这种情况,刘鑫不免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所幸智囊邹明沉得住气,一声轻咳向他打了个眼色,他这才勉强回过神,将两人恭恭敬敬地迎入了帮会总坛。 经过了一番了解,对当下的情况,秦风也已心中有数。想要解决“海鲨帮”在他看来,并不困难,轻而易举就可以办到。在漕帮这种极度排外的地方,即便是权倾金陵的袁哲,也不可能直接插手干预,他所能做的怕是也就和唐雪霁一样,寻找代言人,如此再支援力度上,就极为有限了,最终还是斗智不斗力。 帮派斗争,秦风太了解太熟悉了!说是一句这方面的专家也毫不为过,这等小场面,他如何会放在眼里。只是自己却不方便直接干预,毕竟是唐雪霁挑的头,除非她问到自己,否则还是当壁上观比较好。 在刘鑫与邹明充满了希冀的眼神注视下,唐雪霁用一根纤细修长的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琢磨了半晌,忽地微微一笑。旋即粉唇轻启,淡淡飘出了两个字。“嫁祸。” 身为二会首的邹明,先是眼睛一亮,旋即便又是一暗,摇摇头道:“漕帮排外,难借外力,想要斗垮‘海鲨帮’,只能借助漕帮自己的力量。这嫁祸之计,我们也曾想过,冒充‘海鲨帮’帮众,去打击别的大帮派,将祸水引向对方。可如此一来,风险实在太大,一旦被人识破,咱们得罪的人可就又多了一个,日子将会更加艰难。小姐,还请三思。” 刘鑫是个粗莽汉子,虽有雄心壮志,可实在不擅长这种勾心斗角,但自己兄弟的本事,他是知道的,既然兄弟提出了质疑,那一准没错,他也赶忙跟着附和道:“是啊小姐,咱们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不妙了,若是再多得罪几个帮派,这上江镇恐怕就没有咱们的立足之地了。” 唐雪霁闻言,笑而不语,转头看向秦风道:“你觉得呢?” 秦风咧嘴一笑,道:“要破局,却也只能如此,问题在于具体的实行方法。” “不错,我们冒充对方的人做些事,对方自然会否认。况且嫁祸之举并不稀罕,若是太过简单,的确容易被人识破。”唐雪霁颔首道:“我先前曾派人调查了一下这个‘海鲨帮’,建帮不过十多年,会首何贵,二会首许泰,三会首付文川当年都是上江第一大帮‘广河会’的小头目。因会首曾老大得了重病,突然暴毙,‘广河会’一下子就散了,手上有人的都开始自立门户。而这三人,也凑在了一起,建立了‘海鲨帮’。当初立帮之时,这三人曾有言在先,建帮之后,不分大小,共同主事。至于会首排名,只按年龄计算。” 说到这,唐雪霁冷笑一声,接着说道:“可天无二日,不分大小可能么?这十几年来,‘海鲨帮’已逐渐变成了何贵的私人产业,他与许泰是把兄弟,加之这许泰是个老实人,也无甚野心,两人之间自然亲密无间。付文川是这三人里最小,性子也最火爆的一个。他如今在‘海鲨帮’实则就是挂了个三会首的头衔,在帮中已经没有多大权利了。这种人,心里能不恨么?还能与当初建帮时一样,与何贵,许泰始终保持一条心么?” 听到这,邹明顿时一惊,失声道:“小姐,您的意思是?咱们可以收买付文川?” “不错。”唐雪霁一对明眸满是精明算计之色,烁烁放光。“将祸水引向‘海鲨帮’,若是有这么一个名义上的三会首跳出来承认,所有事情都是海鲨帮所为,你们说。。。会怎么样?” 邹明一拍大腿,向着刘鑫道:“刘大哥,若是真如小姐所言,那此番,咱们定可拿下‘海鲨帮’!绝无意外。” 唐雪霁再有心计,终只是一个芳龄十八的少女,一听人肯定自己的想法,便不由眉开眼笑地向秦风看去,那眼神中,满满的骄傲与得意。“如何?” 不想,秦风竟半点脸面都没给她留,听她问话,当即便连连摇头,轻飘飘吐出了两个字来。 “不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9章 冷符茗 浦口坝,位于上江镇东北方,连接入江口,为“几”字地形,中间凹陷,江流不过,相比其他地方水流更为平稳,丝毫不见湍急,为停泊大量船只的理想之地。江漕几乎七成的运输船队,都停泊在这里。 正因此地过于重要,反而看守极少,没有人敢冒着与整个漕帮开战的风险,打这里的主意。平日里只有一些帮众,负责打理,修缮船只。一旦过了傍晚,也都各自散去,早早回家用膳睡觉了。接着会有一支各帮派人组成的巡逻队,约莫二三十人的样子,负责半夜巡守,以防一些胆大包天的偷儿,摸入船舱,盗窃些不甚值钱的财物。 天色渐暗,待夕阳不在,夜幕降临之后,浦口坝出现了一队身着夜行衣,黑巾蒙面人,那些人身材高大,体型魁梧,每个人手中都提着两只铁桶,桶中装满火油,在一个虎背熊腰的头人带领下,静悄悄地向远处停泊在江面上的船队摸去。 这一幕,似曾相识,在苏州府粮仓库房之外的街道上,也曾出现过。 他们似乎对此地颇为熟悉,借助地形,七拐八绕地完全避开了巡逻队,极为顺利地摸到了江边。 领头黑衣人躲在一块巨石之后,左顾右盼了一阵,旋即大手一挥,数十名手下立刻寻到了属于“青龙会”的船只,他们立刻分散开来,接二连三地登上船去。未过多久,又迅速返回,聚集在了一起。整个空气中,已隐隐充斥着一股刺鼻的火油味。 “老大,全部搞定了。” “点火!”随着领头汉子的一生低喝,仍停留在船上的黑衣人迅速从腰间掏出火折子,飞快地吹了两口,待火星冒起,便将火折子随手向船舱丢去。 火折子一入船舱,立刻就燃起了熊熊大火,二十多艘大船,仅在一瞬间就变成了团团火球,历时引来了巡逻队的目光,他们惊叫着,呐喊着,不顾一切地向江边冲来。 那百余名黑衣人显然早有准备,大火一起,便立即如下饺子一般,纷纷跳下江水,趁着夜色向下游潜去。 ------------------------- 一场大火,整个漕帮都沸腾了!所有帮派会首,在第二日一早便聚集在了一起,个个面色阴沉。愤怒!充斥着议事大厅。这是挑衅,丝毫不理漕帮颜面,狠狠在抽漕帮的脸!究竟是谁,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这年头的船只,可都是木制的,加上船只已有了好些年头,这些陈年烂木,最是容易引火。一旦火起,蔓延极为迅速,待各大帮派得知了消息,派遣帮众前来灭火时,那火势已然是控制不住了。加之天气已入寒冬,江边风势颇大,风火相生之下,莫说救火,便是想靠近都难。 损失最惨重的,就是‘青龙帮’了,二十二条大船,几乎是全军覆没,一条都没幸免,唯一没烧干净的那一条船,所能起的作用,也仅仅是劈开来当柴烧了。至于其余帮派,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牵累,大火借着风势,完美地做到了隔空烧物,但凡停泊在‘青龙会’船只附近的,也都不同程度烧毁。 显然,此番是一场针对‘青龙会’的纵火行动! 太狠了!在这上江镇,任何摩擦都是可以坐下来谈的,吃点亏,占点便宜,又能大的了哪去?可烧船不同啊!船只,是漕帮安身立命的本钱,是所有帮众养家糊口的工具。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纵火烧船,那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将青龙会往死路上逼啊! 刘鑫与邹明两人也坐在厅内,面露寒霜,双目几欲喷出火来。 忽地,刘鑫猛然拍案而起,大步走至“海鲨帮”会首何贵身前,也不废话,举拳便揍。坐在何贵身旁的自然是二会首许泰,他是个没什么心机的汉子,孔武有力,能走到今天,全凭义气和拿对铁拳。一见有人要对自家老大动手,当即便腾身而起,一把抓住刘鑫手腕,愤然道:“刘会首,你这是作甚!” “你还敢问我?”刘鑫不由大怒,瞪视着眼前面沉似水的何贵,愤然道:“谁不知你我两家最近争斗不休,可什么事都得讲规矩!斗起来各凭本事,可你们‘海鲨帮’也太过分了!竟然纵火烧船!” 一听这话,何贵可就坐不住了,这屎盆子自己可万万接不得。虽说‘青龙会’运船全被人烧毁,确实大快人心,可纵火烧船,这是犯众怒的行为。漕帮各个帮派,哪家没几个对手?若是人人如此,那还了得?这种事,今天落到了“青龙会”身上,焉知明日不会落到自己头上?一旦认定此事的罪魁祸首,整个漕帮都不会放过他。 何贵面色一冷,当即开口喝道:“刘会首,出了这等事,何某也很遗憾。我漕帮立足根本,可就是这些船只,那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饭碗,何某又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干出这等事来?做人说话,可都是得讲证据的,你刘会首指控此事乃是我‘海鲨帮’所为,还请拿出证据来!若是能证明此事确实是‘海鲨帮’所为,何某任凭你处置,绝无怨言。可若是没有证据,空口白话的栽赃陷害,我何贵也不是好欺负的!” “证据?”邹明冷冷一笑,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且问你,为何此番纵火,烧的全是我‘青龙会’的船?其余各个帮派,多多少少也都受到了牵累,偏就是你‘海鲨帮’,竟然完全置身事外,没有一条船遭了那‘池鱼之殃’。我漕帮自诞生以来,只理漕运,对外可谓与世无争,从未出现过与外人有过争端之事。而放眼漕帮之内,欲除我‘青龙会’而后快的,除了你何会首之外,又有何人?这难道不是证据?即便不能直接证明,此事是你何会首所为,可‘海鲨帮’依然存在重大嫌疑,你们脱不了关系。”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自己烧的,用以栽赃我们。何贵冷冷一笑,心中刚一嘀咕,旋即又否定了这想法。二十二条大船,就算每条船价值两千两银子,这把火也烧掉了将近两万五千两白银,不可能,代价太大了。况且这么做压根没有意义,两个帮派之间本就是敌对关系,至于旁的帮派,损失不大,不至于跳进来搅混水,这种栽赃除了自己吃亏,还有什么别的意义? 可到底是谁干的呢?何贵也纳闷了。自家事自家知,这事他真没干过。两个帮派闹成这模样,他都没干,其他人就更没有做这事情的理由了。莫非!何贵心头忽地一跳,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是那位公子见他迟迟摆不平“青龙会”,不耐之下,这才亲自派人动手了?除了他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人会干出这种毫无顾忌的事来。 何贵还清楚记得,公子身边的那位身手深不可测的姑娘,曾不止一次想要独自杀上“青龙会”,将这老对头一锅端的事,她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人,若非自己坚决反对,恐怕他们早就动手了!以小见大,那位公子怕也是一个脾性。 不想还好,一旦想到了,他就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似乎也是唯一的可能。 所谓做贼心虚,这么一来,何贵的气势不知不觉间,就弱了下来,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他轻咳一声,开口说道:“刘会首,今天当着大伙的面,我何贵能对天起誓,纵火烧船,绝非我‘海鲨帮’所为。若是刘会首有证据,证明此事与何某有关,我便立刻解散‘海鲨帮’,离开上江镇。” 说罢,他起身向四周看了一眼,旋即一抱拳道:“恕何某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在此就留,先告辞了。” 刘鑫眼睁睁地目送何贵带人离去,自始至终不曾出言拦阻。只是嘴角不经勾起了一抹冷笑,那目光更是冰冷的不含一丝温度。 ---------------------------- 金陵,秦淮河。 “烟笼寒水月笼纱,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什么花。”这是秦风那个世界唐朝杜牧的《泊秦淮》。诗句由歌曲之靡靡,牵出“不知亡国恨”,抨击豪绅权贵沉溺于声色,含蓄深沉。 且不论两世差异,可这秦淮河的“声色”之名,却是始终如一。 金陵乃是大华东都,其繁华远非寻常府县可比,城中自然不乏青楼楚馆,可在意境之上,终究比不得秦淮画舫。故而文人雅士,豪门士绅,大多更愿意往秦淮河跑。加之秦淮六绝,艳名远播,不光局限于金陵,便是周边府县都会有大量慕名而来之人,不惜一掷千金,只为一睹芳容,一品绝艺。 冷符茗,花名“音绝”,人如其姓,冷艳无双。可她的声音,却偏偏空灵悠远,仿若能触及心灵,让人一听之下,便心驰神往。音容之间,形成了极有意思的反差,更是让人惊艳三分。 这里是冷符茗在画舫之上的闺房,多少高官显贵,豪门士绅想前来一睹却不可得,而此刻,却有一个男人,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就在那张装点素雅的闺榻之前的桌边坐着,坐得那么理所当然。 冷符茗坐在男子对面,面容之上没有半分表情,她优雅地取过酒壶,斟了一杯水酒,旋即便将酒水置于男子面前。 男子拾起酒杯,瞧了瞧她,淡淡一笑,道:“符茗何不高歌一曲,以助酒兴?” “没心情。”酷酷的表情,冷冷的话,她瞟了眼男子,淡淡说道:“喝完了早些回去。” 男子一愣,似乎没想到她竟然这般丝毫不给面子地下了逐客令,当即哂然一笑。“这金陵城,可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冷符茗秀眉微微一挑,算是对此作出了回应。 男子无奈一笑,将杯中水酒一饮而尽。酒水入腹,男子沉默了半晌,忽然说道:“我心情不好,今天就住这,不回去了。” 一抹笑意在冷符茗那寒霜俏脸上浮现出来,可那寒霜却丝毫没有溶解的意思,反而透着一股子的嘲弄。“我的身子,能让你心情好转起来?” 男子闻言,眉头不由微微一皱。“这天下,没有我得不到的女人。符茗,你应该知道,只要我愿意,你早就是我的人了。之所以拖延至今,就是因为我不想勉强你。对你,我给予了足够的尊重和耐性。你这话,我不爱听。” 冷符茗不为所动,淡淡说道:“当初,你这话怕是也与潇潇说过吧?可惜,我不是她。这些话,我也不爱听。” 男子仿佛被冷符茗的话刺激到了,他的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你还在为了潇潇的事怨我?我说过了,她是得了重疾,难以救治。。。” “重疾么?”面上的嘲弄更重了几分,冷符茗丝毫不给面子地戳穿了对方的谎言。“潇潇身故之前的一天,我还与她见过面,一天不到的功夫,就重疾不治了?你说,她得了什么重疾!你说,为何潇潇身故,你不让我见她最后一面,反而急匆匆将她下葬?” “我。。。”一股气憋在嗓子口,旋即一散,男子犹如一颗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木椅上。 冷符茗站了起来,飘然转身走向绣塌,一屁股坐了下去,神色淡然道:“你若是想得到我,我一介弱女子,反抗不了,随你的便。你若是还有些许人性,酒也喝完了,你可以走了。” 听了这话,男子猛地一怔,随即面色变地复杂了起来,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可渐渐的,一抹狰狞之色浮上了他的脸面。他猛地拿起酒壶,扬起脖子喝了几口,接着将酒壶狠狠摔向一旁,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冷符茗,一步一步向她走了过去。 就在他一手按着冷符茗的香肩,一手扯住她胸前衣襟时,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笑嘻嘻地钻了进来,瞧见眼前的一幕,她似乎愣了一愣,不由吐了吐舌头,巧笑嫣然道:“主人,何贵求见。” 被人一打岔,男子似乎恢复了几分理智,他低头瞧了眼面色冷漠,丝毫没有惧意的冷符茗,冷哼一声,将她松开,退后了几步。“什么事?” “何贵想禀报主人,说是‘青龙会’的船都让人一把火给烧了。” “滚!”男子愤怒了,情绪有些失控地咆哮道:“让他给我滚!什么屁大的事都来禀告,本公子要他这个废物何用?滚!” 瞧见他怒发冲冠的模样,少女不由吓地缩了缩脖子,刚转过身准备离去,男子的话又从身后传了过来。 “算了,让他在外面等着,本公子一会去见他。” 重新回到座位,等了半晌,男子见冷符茗始终一言不发,压根没有搭理他的打算,不由恨恨起身,瞪了她一眼,拂袖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0章 三天 这年轻公子,正是秦风那位三哥,金陵的“地下皇”袁哲。 袁哲最近的心情很不好,这才赶来秦淮河散散心。原想着与冷符茗聊聊,能得到她开解一番,不想却是聊出了一肚子的火气。秦淮六绝,他都是见过的,因各自绝艺不同,这六位天资卓越的姑娘,互相之间不但是竞争对手,更是互补互助的知己。唯独这“音绝”冷符茗,在六绝之中,是个异类。 许是性子原因,她不太擅长与人交际,相对来说,和旁人较为疏远。可不知为什么,她偏就特别喜欢“词绝”连潇潇,两人亲如姐妹,无话不谈。直至连潇潇与袁哲一见倾心,被收入房中之后,还时常开玩笑说,要袁哲一并收了冷符茗,往后两姐妹便能朝夕相处,再不分离了。 对此,冷符茗常微微一笑,笑意虽然不深,可那却是袁哲见到她脸上难得出现表情的一段时间。这等冷艳美女,不同于袁哲接触过的任何女人,别有一番风味。他自然不介意床榻之上,能多一个风姿绝佳的玩伴,原想着等过上两个月,再将冷符茗聘来,不曾想,纳连潇潇过门方才一个月,老爷子就派人来了。来人带来了一把长剑,一把老爷子年轻时就一直悬于腰间的长剑。 袁哲屈服了,他无力反抗韩林的任何决定,接过了长剑,在连潇潇充满恐惧与不敢置信的目光注视下,他毅然决然地将长剑刺入了她的胸口。美人的香消玉殒,让袁哲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和莫大的羞辱。 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袁哲第一次对莲十三动了手,一巴掌狠狠掴在了她俏丽而柔嫩的脸上,深深印下了一个鲜红的手印。连潇潇的死,让袁哲埋下了对韩林的不满,对秦风的恨意,也让他与冷符茗之间,出现了一道难以迈过的鸿沟。 他再也没见这个女人笑过了,嘲讽的笑容除外。 满心郁闷的袁哲,走出了冷符茗的闺房,强打起精神,去见何贵。漕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与唐雪霁几乎是一前一后将目光投向了上江镇,寻到了各自的代理人。可好巧不巧,偏就是这两方,如两头发情公牛一般,撞在了一起。两人也都借此,同时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 不过袁哲却始终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他的对手从来不在外面,除了名义上的几个兄弟,旁人哪有资格当他的对手。听闻何贵讲述了今日漕帮发生的事情,袁哲也有些不解,他想了想,吩咐道:“以不变应万变,这事不是咱们干的,你用不着心虚,‘青龙会’若是敢上门寻事,你只管动手,无需顾虑。” 打发了何贵,袁哲又把心思转移到了秦风身上,这小五终于忍不住亲自来金陵了,虽然目前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过袁哲能肯定,这家伙绝不会安分守己,必然会闹出些动静来。原想着让十三跟着何贵前去上江镇,处理下“青龙会”,现在也不得不放弃了这想法,十三他得留在身边,以应付秦风的发难。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袁哲始终没有将漕帮的事件与秦风联系到一起,这就注定了他的败局。只是此事也怨不得他,毕竟漕帮的争斗从一年多前就开始了,而那时候,秦风怕还在吴县遛狗逗鸟呢,他自不可能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何贵得到了明确的消息,便也就告辞离去了。一路上,他越发地迷糊了,始终闹不明白,纵火之人究竟是谁。就这么一边想,一边骑着马往回赶,待行至半路,他忽然一勒马缰,将胯下的马停了下来。抬着头,目光呆呆地瞧向前方。 远处的江边,火光冲天,火势仿佛烧上了天际,将天边映出了一片红霞。 --------------------------- 上江镇沸腾了! 谁也没想到,在“青龙会”的船只被人蓄意纵火,仅仅一天之后,“三江会”的近四十条船竟也让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两件事在本质上没什么区别,可实际上后者却是在太岁头上动土。金陵漕帮,有两个地位无可动摇的帮派,一是“广河会”,二就是这“三江会”。在广河会经历了一系列变故,导致解体之后,“三江会”就成为了无可争议的第一大帮。 没有人敢得罪他们,更没有人敢挑战他们。可是就在昨夜,一场大火,不但烧光了“三江会”三千多帮众的饭碗,也烧光了他们的脸面,会首郑元奎愤怒了,出奇地愤怒! 如同昨日一早,为了“青龙会”,他召集了所有帮派会首到场召开会议,今天他又一次召集了众人,只是他没想到,这次居然是为了自家的事。 所有会首再度齐聚一堂,彼此时间报以质疑,戒备的目光。两次的纵火,让各大帮派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消失了。这个罪魁祸首,实在是太狠了,一点退路都不给彼此留下,“青龙会”和“三江会”先后受害,谁知道他会不会就此收手?谁知道自家是不是下一个倒霉的? 这一刻,所有帮派的会首不约而同打定了主意,只要逮到这个人,绝不能放过他!在彼此戒备的同时,他们又同仇敌忾,这种接二连三,挑衅漕帮底线的事是绝对无法容忍和原谅的。 “三江会”会首郑元奎环视四周,沉声开口道:“近日来,我漕帮似乎不是很太平。之前‘青龙会’的二十二条船让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此事,老夫正欲协同刘会首查明真相,不想歹人着实太过猖狂,竟然在短短一天之后,惹到了老夫头上,将我‘三江会’三十八条船只,也烧了个干干净净!其心何其险恶,其行何其歹毒!” 说到这,郑元奎目露凶狠之光,扭头看向何贵,冷冷一笑道:“何会首,这件事,你怎么看呐?” 何贵闻言,心头一震,昨日从秦淮河回来的半道上,看见了那熊熊烈焰,他已心道不妙。此刻瞧郑元奎这模样,似乎也在怀疑他,心中哪能不慌?当即便站起身来,抱拳道:“郑会首,以兄弟看来,此时必不是外人所为,我漕帮关起门来吃自家饭,与外人并无瓜葛,更无纠纷,谁也不会冒着得罪整个漕帮的风险,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故而,我认为,此事必然是漕帮内部人所为,这贼子必然想借此事,挑起我漕帮内部争斗,他好渔翁得利。” “何会首所言有理。”说话的是郑元奎麾下,八大金刚之一的赵褚。这厮一脸的凶悍之气,面上一道刀疤从眼角直接蔓延至唇角,显得有些触目惊心,更多了几分狰狞。他咧了咧嘴,那伤疤如同一条丑陋的蚯蚓,扭曲着问道:“那么何会首认为,究竟是谁在挑事呢?” “我不知道。”何贵摇了摇头。 这种事,空口白牙的,怎么好随意指控?根本就是一件得罪人的事,除了“青龙会”之外,说谁都不合适。可人家“青龙会”也是等着讨说法的受害者,即便何贵昧着良心指认,怕也压根没人信他。 “不知道?哈哈。”同为八大金刚的徐文定不由放声大笑。“谁不知道你‘海鲨帮’与‘青龙会’正闹得不可开交?能干出这种事的,除了你何会首之外,还能有谁?只是没想到啊,你何会首胃口这么大,竟然打起了我‘三江会’的主意,当真是了不起。” 何贵闻言大惊,他一巴掌豁然拍向身旁的茶几,沉声喝道:“徐文定!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海鲨帮’的确还算有些实力,可在‘三江会’面前,又算得了什么?我就算真动了‘青龙会’,也万没有招惹你们的道理。打你们的主意?怎么打?” “哟。”一听这话,邹明立刻阴阳怪气地接了一句。“这么说,何会首是承认了,的确是你再对我‘青龙会’动手的?” “我没这么说!”何贵反应过来,立刻出言否认。“我说的是‘就算’,不代表我会去做!” “你何会首当然有本事打‘三江会’的主意。”这次说话的是郑元奎,他冷冷一笑道:“这招可当真是高明,釜底抽薪啊!两天,烧光了足足六十条船,就算咱们手上有银子,立刻寻船厂制造,这么多船没个一年半载怕是交割不了。明年开春,可就到了漕运季节,到时候‘青龙会’和‘三江会’手上没船,明年的买卖便也就耽误了。咱们两个帮会,加起来四千多号兄弟,那就是四千多个家庭,吃什么?用什么?哼哼,最后为了生活,还不得各奔东西,各谋生路?这可是你‘海鲨帮’招兵买马的大好机会。何会首,你这招很高明啊,可是也着实忒过歹毒了些。这些年来,我‘三江会’行事低调,不惹是非,倒是让人觉得咱们好欺负了。” 何贵闻言,心头剧震。无论是赵褚还是徐文定,他们说的话何贵都可以不放心上,理直气壮地给他们顶回去。可郑元奎不同啊!他是会首,代表了整个“三将会”的意志,这番话,分明就是认定了此事是他干的。 这屎盆子如何能接?何贵此刻也顾不得面子,慌忙道:“郑大哥,切莫动气,此事的确不是我干的,我对天发誓。” 是不是何贵干的,对郑元奎来说,实在是没有半点意义。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作为一个帮派领袖,首先要考虑的事情不是追究责任,而是立刻止损,挽回损失!三千多号帮众,每天得要多少开销?再耽误了明年的漕运,说不定“三江会”还真有解体的可能性。 郑元奎需要一个人为此事负责,无论他是罪魁祸首也好,替罪羔羊也罢,都没有任何区别。而纵观漕帮上下,“海鲨帮”显然是最为理想的目标了。他们有动机,有能力,便有了足够的说服力,加上和“青龙会”同仇敌忾,以二欺一,那更是万无一失。 出于这种心态,郑元奎在不经意间完成了自我催眠,越发认定,此事就是何贵的“海鲨帮”所为,如何肯放过他?听了这番无力辩解,郑元奎心知他已无话可说了,当即便也懒得再多费唇舌,直接下了定论。 “何会首,你也不用多说了。俗话说得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老夫也不是刻薄蛮横之人,定会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过大错已然铸成,该负的责任,还是得负的。这样吧,你‘海鲨帮’目前有二十条船,‘三江会’与‘青龙会’各分一半,剩余的四十条船,就折现赔偿,每条船两千两,加上咱们明年漕运的损失,就便宜你,按照三千两算。你给老夫八万四千两银子,给刘会首三万六千两银子,三日之内,把钱凑齐了。老夫保证,此事就此揭过,不会再寻你何会首的麻烦。”说罢,他转头看向刘鑫,笑眯眯地问道:“刘会首,你看如何?” 刘鑫面目含笑,忙抬手抱拳道:“全凭老哥哥做主。” “好!”郑元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何会首,你看如何?” 何贵这会已是手脚冰凉,身子不断地颤抖着,内心又气又怕又是绝望。这个大亏,他不能吃啊!也吃不起!二十条船可是“海鲨帮”全帮上下的吃饭家伙,光是这些船他就舍不得给,更何况那十二万两白银?便是卖了他,也凑不出这么多钱来。 图穷匕见,他就是再笨,这会也明白郑元奎这老家伙打的事什么主意了。这是不管三七二十一,逮着一个是一个,非得把损失捞回来才行。道理?这会要能讲通道理那才见了鬼了。 何贵脸上阴晴不定,一旦被逼上绝路,他性子里的那股子狠劲便也渐渐控制不住了。不想郑元奎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让他没了言语。 “何会首,三天!你只有三天时间。老夫还是那句话,三天之内交出赔款,这事就算是了了。可若是交不出来,可别怨老夫把话说得太白喽。我要你‘海鲨帮’从今往后,彻底从上江镇消失!” 何贵还能说什么?形势比人强。以“海鲨帮”的实力,断然没有可能抵抗来自“三江会”和“青龙会”的联手发难。仅凭他自己,已经无法处理眼前的局面了。他深深吸了口气,抬手一抱拳,一声不响地带人离去。 三天,何贵必须立刻去找袁哲,只有那位公子出面,或许“海鲨帮”还有一线生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1章 露头 三天时间眨眼即过。 郑元奎很不开心,他自认已把话说得相当明白了,可那何贵竟这般不知好歹。先是趁夜无人注意,派人偷偷将停泊在江边的船只全部开走,下来两天更是连个说法都没有,直接闭门谢客了,很明显地摆出了一副谁都不搭理的模样。 这种无视对郑元奎来说,是一种挑衅,更是一种羞辱!“三江会”已经低调太久了,久到了这些小鬼,已经全让忘记了当年他郑元奎的手段。此风不可长,否则迟早不可收拾。他下定了决心,定要让所有人,重新正视“三江会”,让他们明白,谁才是这上江镇真正的老大! 三天一过,郑元奎立刻联系了刘鑫,两个帮派联合起来,足足出动了两千多人。没必要倾巢而出,这些人对付千余人都不到的“海鲨帮”已是绰绰有余。打着“杀鸡儆猴”的心思,郑元奎特地邀请了除何贵之外,所有的帮派会首,一并前往。 这一类的黑社会火拼,自古以来套路都没有什么改变,一个字——打!一句话——往死里打!至于后果,没什么好担心的。这里是上江镇,是漕帮的地盘,也是三不管地带,只要别扯旗造反,出了任何事官府都懒得搭理,何况打死区区几个人? 一大早,郑元奎纠集帮众,与众会首一道,气势汹汹地杀上门去了。 “海鲨帮”总堂,戒备相当森严,一见远处密密麻麻出现了大队人马,守在门前的帮众忙回去禀报,待郑元奎命人将“海鲨帮”团团围住时,大门开起,何贵一马当先,许泰,付文川紧随其后,带领着四五百号人,络绎不绝走了出来。站定之后,与郑元奎遥遥对峙。 郑元奎见状,一马当先迈出两步,朗声说道:“何会首,三日已过,你究竟怎么个说法?” 何贵面沉似水,这种场面他早有预料,倒不至于太过惊慌,只是面色铁青,不太好看。到了这份上,认怂也无用,他干脆直言不讳道:“郑老大,这件事究竟如何,你我心里都清楚明白。多的话,何某也不说了,若是郑老大你坚持要将这屎盆子扣在我‘海鲨帮’头上,何某也不是好欺负的,今日大不了鱼死网破。” 让人当众戳破心思,郑元奎不由老脸一红,接着就是恼羞成怒了。“鱼死网破?老夫今日倒要瞧瞧,你是打算怎么个鱼死网破!” 不见棺材不掉泪,这种人郑元奎这辈子可见多了,只希望这何贵的骨头能有他嘴这么硬才好!心中冷冷一笑,郑元奎不再多言,抬手便向前一挥,立刻便有一百多号“三江会”帮众,怒吼着向前冲去。不想才堪堪冲出几步,尚未接近对方,何贵身后敞开的大门内立刻冲出了十几号人。那群人,气势汹汹,犹若猛虎扑食,也不多说废话,照着面便挥拳打了过去。 别瞧双方人数上差距甚大,可那些身着统一的青色布衣汉子,显然是会武艺的,一拳一脚都颇有门道,绝非这些纯靠力气,闭着眼胡乱动手的漕帮人可比。这一番交手,百来号人竟是拿对方毫无办法,反而被击倒了二三十人。 这一幕落入眼中,郑元奎仍是不慌不忙,他冷冷地看向何贵,咧嘴笑道:“老夫还没老到眼花的地步,这些人可不是我漕帮中人。郑老弟,漕帮的规矩你怕是忘了?居然与外人勾结,这上江镇,你是真不想待了。” “兔子急了还得咬人,若非郑老哥逼人太甚,何某又怎会行此一步?”何贵表面镇定,心中却有些慌乱,不光是眼前的局面所致,更重要的是他坏了规矩,周边那些帮派会首看向他的目光,原本还有几分怜悯,如今竟是出奇的统一,带着不满和敌视。 漕帮的事,内部解决。这是漕帮诞生以来就存在的规矩。内部人再怎么争,怎么打,漕帮依然还是漕帮,外人绝无可趁之机。数百年来,一代代的漕帮人也都谨守这个规矩,没有人敢破坏。就算是刘鑫和唐雪霁之间,也只是合作,他可以为唐雪霁做事,但前提是后者绝不能出手干涉漕帮内任何事情。 这是首要条件,也是合作前提。而何贵与袁哲之间,同样如此,今日若非到了帮派的生死存亡之际,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得罪整个漕帮的事,何贵是绝对不敢做的。 嗨,事已至此,想这么多又有何用?想到这,何贵再顾不得许多,开口说道:“郑老大,此事要不就算了吧。我也不妨与你把话挑明了,不错,我‘海鲨帮’身后有人。至于是什么人,你不用打听,我只能告诉你一句,不是你郑老大惹得起的人。” 危言耸听!郑元奎信他才怪。漕帮上下过万的兄弟,虽说各有帮派,可终究同属漕帮,在重大问题上,向来都是统一战线的。除了官府之外,谁能对付的了漕帮?他当即冷笑道:“别以为拉了几个救兵,今日就真能救得了你,人数终究差太多,老夫带来的,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们。” 说罢,他使了个眼色,身后早已跃跃欲试的“八大金刚”立刻不约而同地冲了出去。 这八人,虽同样不懂武艺,可胜在力气大,性子狠,经验足。他们也是胡乱动手,没有章法,可却套路十足,招招直逼对方要害,加上周边帮众的配合围攻,未过多久,那十数人便已有些招架不住。 就在此刻,何贵身后传来一声娇喝,一道纤细的身影如疾光电影,眨眼间便扑入了战团。她出来的速度快,打人的速度更快。八大金刚之一的赵褚只觉得眼前一花,小腹处便挨了一拳。这可不是寻常姑娘家的粉拳,只痒不疼的那种。这是铁拳,当真如铁锤一般,赵褚那雄厚的腹肌根本难以起到丝毫的缓冲作用,中拳的一刻,他只觉得自己下腹一阵剧痛,头晕目眩,似乎是连肠胃都快被打出吐出来,趴在地上一阵干呕,鼻涕眼泪忍不住地就流了下来,可谓丑态十足。 徐文定见状,心中一惊,两人之间再熟悉不过,赵褚有多少本是,他自然是清楚的。一见这赵褚竟连对方一招都没有接下,徐文定不免立刻起了几分惧意,他借着帮众的拼打掩护,正想悄悄后退一些,瞧瞧情况再说,不想已是晚了一步。后颈一疼,甚至连对方是如何出手都不曾看见,便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从那女子出手,到八大金刚全部倒下,不过区区十个呼吸的功夫。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看呆了,他们满脸的震惊,恐惧,仿佛看见了一个怪物。 强!太强了!五大三粗的汉子,在这个娇滴滴的少女面前,竟无人是一合之敌,拳到,人倒,无一例外。一眨眼的功夫,八大金刚连同百来号人,整整齐齐全躺地上了。 这下子,就连郑元奎都沉不住气了,他向着何贵怒目而视,声色厉茬地吼道:“何贵!你究竟从哪找来了这个妖女!” 何贵正处在放空状态呢!瞧见这女子动手,他也被惊呆了。其实很早他就知道,公子身边这个叫十三的女人非常能打,可再能打也得有个限度啊!她终究只是个娇滴滴的少女,谁能想到,竟这般强大?以一敌百,这是真正的百人敌!而且瞧她那一派轻松的模样,似乎远没到达极限。 “哼,一群废物。”莲十三俏生生地站在那,周边地上躺满了不断哀嚎的“三江会”帮众,她拍了拍双手,瞧向郑元奎,唇角撇过一抹不屑的笑意。“老家伙,就是你在找何贵的麻烦是吗?告诉你,他是我家主人的人。你若是识相,带着你的人给本姑娘从哪来滚回哪去,从今往后,这上江镇,由我家主人说了算!” 一听这话,何贵不由心头一震。看来公子终究是失去了耐心,打算借着这个机会,以强硬的手段直接整合漕帮。这是彻底的撕破了脸皮,同时也正式宣告,自己引狼入室了。何贵心中是万分后悔,可事到如今后悔又有何用?他已经没有了退路,除了硬着头皮顺从,余下的便是死路一条。现在只盼公子达到目的之后,千万不要干那卸磨杀驴之事,能让他保有一定的自主性。 何贵对袁哲虽不算特别了解,起码对他的势力有一定的认知,可郑元奎不清楚。在他看来,在这金陵地界,官府第一,他漕帮就是第二,当下丝毫不见露怯,反而满是嘲弄地说道:“妖女!莫以为你能凭一己之力与我漕帮为敌,我漕帮过万弟兄,岂是你招惹的起的?” “呵呵。”莲十三闻言,像是听见了多好笑的事一样,直笑得花枝乱颤。“井底之蛙,你还真以为如今的漕帮还是数百年前的漕帮么?如今的你们,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凑在一起,是变慢了,变得无比缓慢。郑元奎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地看到那妖女脸上的嘲弄与杀意,以及她那看似白嫩柔软,实则无比有力,欲置自己于死地的铁爪。 “我命休矣!”郑元奎心中一声哀嚎。 忽然,他目光所及的角落处似乎也出现了一只手,那是一只同样小巧,同样白皙柔嫩,特属于少女的手。那小手缓缓地握了起来,变成了一只拳头。拳头滑过一道轨迹,仿佛经过了精密计算,最终与那夺命铁爪遇上了。 刹那间,时间似乎又回复了正常,郑元奎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耳中便听到了一声闷响。身前的一道人影突然一分为二,各自向后退出了两三步。 秦风原不想出头,他喜欢在背后算计,这样才能更好的隐藏自己,保护自己。可当莲十三出现之后,他同样没了退路。郑元奎是他极为重要的一颗棋子,绝不能出任何意外。只在瞬间,他就完成了心中的衡量取舍,轻声唤过了莲七。 这对源于一脉的姐妹,一招之后,当即分开。 “是你!”莲十三面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惊容。“你怎么会在这。” 极为罕见的,一向处于“天然呆”状态的莲七,面上竟浮现出一抹秦风特有的调侃神色,那神韵竟是十足的相似。“你猜?” 莲十三还用得着猜?立刻不满地抗议道:“五公子手伸太长了,这里是金陵,不是苏州府。” 刹那间,莲七面上的调侃不见了,又变成了一脸茫然的“天然呆”。“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说罢,她也不管莲十三,自顾自转身将吓瘫在地的郑元奎扶了起来。“老人家,您没事吧?” 老。。。老人家?郑元奎也是一连茫然。他看了看围上来的众人,又瞧了瞧莲七。“姑娘,你是?” 刘鑫是个人精,他第一时间回过神来,解释道:“郑老大,她是我侄女,自幼父母双亡。我又没娶亲,一个糙汉子带不得她,便交给了一个道姑收养。她前两日才刚来投奔我的,不想这些年竟是学了一声的本事。” “哦,竟是如此。”郑元奎不疑有他,感慨道:“刘兄弟,今日可多亏你侄女,否则老夫这条命可就交代在这了。” 这头正在嘘寒问暖,另一头莲七已再次转向了莲十三,走近了,才轻声说道:“金陵城,主人他没兴趣。漕帮在金陵城外,对主人至关重要。今日我在这里,你便达不到目的,识相的现在就走,别再逼我动手。” 这话哪里还需要她说破?从她出现的那一刻开始,莲十三就清楚,今天是白来一趟了。五公子把手伸向了漕帮,此事她必须尽快告知主人,早做提防,免得被人暗算犹不自知。 莲十三不再多言,冷冷地看了莲七一眼,转身便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2章 合作 上江镇。 郑元奎身为江南漕帮最大的帮派会首,府邸虽比不得世家豪门,不过仅以气派来说,当属上江镇第一。今日事情得意圆满解决,议事厅中,一派其乐融融。 唐雪霁一身下人打扮,缩在富贵与莲七身后半步,那双满是灵气的眸子,烁烁发光,饶有兴致地紧盯着正在与郑元奎推杯换盏,互相吹捧个不停的秦风。 这个男人,让她越来越满意了!若开始,只是因为其特立独行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生出了些许的好感,而此时的唐雪霁,却已是在认真审视起两人之间定下的婚约,其真正的可行性了。 “厚黑”,这两个字用来形容秦风,再贴切不过。他的样子太过具有欺骗性,英俊,秀气,斯文,察其言,观其行,无非就是个一无是处的读书人,又或者是个不算太坏的纨绔子。可是经过了这桩事,唐雪霁已对他有了更多的认识,这个人,太黑了!太损了!太阴险了! “青龙会”面对的困局,她不是没有办法,相反,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谋划,已经想出了法子,且自认一定会成功!可这种成功所造成的结果,无非只是解决问题,让局面回到之前与“海鲨帮”平分秋色之时。可就是这样一个公子哥,纨绔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刹那之间,便想出了一套阴损到极点的法子,将整个漕帮,玩弄于股掌之间。 如此手段,着实令人拜服。 秦风哪知自己已被人看了个底儿掉,他只是单纯的顺着自己的本心,按着自己的性格办了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于他来说,实在不值一提。他很开心,因为在解决“青龙会”困局的同时,他自己的困局也已迎刃而解了。 “海鲨帮”倒了,何贵等人在上江镇再无立足之地,在郑元奎大发善心之下,捡回了一条命,仓皇出逃,怕是再不会回来了。群龙无首之下,帮众只得另寻出路,加入其它帮派。郑元奎的“三江会”,刘鑫的“青龙会”则借机吸入了一波人,再度得以发展壮大。同时,原“海鲨帮”的船只被顺利追回,瓜分了个干净,加之其存银,船只被毁的损失,大体弥补了回来。 唯一让郑元奎感到痛心的是,购买新的船只需要时日,明年春天的漕运只怕是要耽搁了,损失颇大。正不知如何弥补损失之际,秦风便以世家公子的身份,在刘鑫的“引见”之下,正式出现在上江镇,与郑元奎见面了。 “不夜城”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而此时的漕帮,拥有的恰恰就是人手。两人见面之后,几乎是一拍即合,当即便敲定了合作细节。 由“三江会”和“青龙会”牵头,三日内负责向秦风提供至少五千青壮劳力,每人每日可获得一百文的工钱,还提供一日三餐,一直持续到明年开春。待秦风的“不夜城”完工之后,这些帮众的家眷如有愿意的,也可在闲暇之余,前往应聘,干一些打杂的活计。同样是包他们的一日三餐,不过工钱只有一半了,毕竟没有这么重的体力活要干。 对于这最终的决定,两人都很满意,今夜便是郑元奎做东,在府中设宴款待秦风。 说起来,郑元奎是占了大便宜的,在向“海鲨帮”索赔的数目中,有一部分是因为缺少船只必将耽误的明年漕运所产生的损失。按理说,这笔钱他必须拿出来,分发下去,让手下的弟兄们有口饭吃,不至于饿了肚子,导致人心不稳。如今有了秦风提供的一笔工钱,大可让帮众自己去挣,至于先前的那笔损失费,自然是落入了他郑元奎的腰包。 平白赚了三万多两,这笔巨款足以让这老家伙眉开眼笑了。 一场酒宴,可谓是宾主尽欢。 只是另一边,袁哲的心情显然就没这么好了。 漕帮的那些事,他原先并不是很放在心上。手中的两块地盘,江苏与河南距离不远,即便有物资需要运送往来,陆运不会太耽误事。之所以对漕帮留了个心思,完全因为上江镇就在金陵附近,自己地盘上的势力,没道理丝毫不插手。 可万万没想到,秦风也把手伸向了漕帮!在莲十三带回消息之后,精明的袁哲立刻就明白了秦风的意图。在人工上对其造成困局,本就是出自他的手笔,如今秦风另辟蹊径,却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无论如何,袁哲都想不明白,漕帮的争端明明一年多前就已经开始了,而那时候的秦风,尚是吴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纨绔子,二世祖,这显然不是他挑出来,可为何如今他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掺和了进去。 想不通!好在袁哲也不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主,既然想不通,他便不去费那心思。如今漕帮局势已然明了,就算是他袁哲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再掀起什么风浪。秦风的人工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那么接下来,自然是全力开工了。 城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在整个金陵商圈,已是被人津津乐道了许久。袁哲不清楚,秦风究竟想折腾些什么玩意出来,不过必然是来者不善。 是不是该动用官府的力量,给小五寻些麻烦?私自筑城,此事可大可小,只要用上官场的人脉,或许可以直接让小五的计划胎死腹中。心中盘算了一番,袁哲又摇了摇头,甚觉不妥。 没有必要!如今金陵城的地下势力依旧由他一手掌控,在这场博弈中,自己拥有绝对的优势。何必动用官府力量,坏了规矩,落人口实?这小五若是跑老爷子那告上自己一状,天知道那偏心的老家伙又会给自己整出些什么麻烦来。连潇潇的死,让袁哲一举一动越发地谨慎了。 犹豫了许久,袁哲决定暂且蛰伏起来,以不变应万变,以他的实力,自信绝不可能输给初来乍到的秦风。 ----------------- 酒足饭饱,秦风等人告别了郑元奎,一道返回“青龙会”。 今日高兴,他多喝了几杯,不过有了之前的教训,他可不敢真把自己灌醉了。回到刘鑫为自己安排的住处,秦风让七儿给自己打了盆热水洗了把脸,这才打发她与富贵各自回屋歇息。 韩琪儿倒是自觉,今夜未曾再来骚扰秦风,反而一头扎入了卧室,忙着写信去了。先前秦风说的话虽然有些难听,不过却说得一点没错,韩琪儿的确肩负着监视秦风的责任。当日凌祺仙在临走之前,特意嘱咐过她,需要她跟在秦风身边,随时留意他的一言一行,然后整理好再通过显宗独立的传讯通道,汇报上去。 凌祺仙付出了绝大的代价做出的豪赌,自然不可能等闲视之,她想更多的了解这个唯一与她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这样才有助于她做出接下来的一系列决策。 小间谍忙碌去了,可另一个大小姐却兴冲冲地一头闯入了秦风的卧室。 这可把秦风吓了一跳,面对一个猛子扎进来,还一副做贼心虚,回头望了两眼,飞快将屋门关上的唐雪霁,他是一头雾水,有些难以置信。这种做派,似乎与唐大小姐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温柔婉约,相去甚远。 “唐姑娘,你这是。。。” 唐雪霁显然也发现了自己此刻的模样有些不妥。她尴尬地笑了笑,接着轻咳一声,缓缓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那白嫩修长的脖颈微微仰起,一饮而尽。“有些口渴,来讨杯水喝。。。” 秦风见状,嘴角微微一抽。“姑娘可是有事?” “啊。。。啊!”唐雪霁似是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一时间愣在了那。 确实不好开口啊!人家折腾了一门产业,如今自己见其似乎颇有搞头,便想要横插一脚,这和抢钱有啥区别?她堂堂唐家大小姐,干出这等事来,实在是连自己心里那关都过不去,又如何提得出口?可是,唐家的危机意识,从数年前就一直在她心中徘徊不去。如何能让唐家即便失去了盐运,也一样可以屹立于大华豪门之巅,这是唐雪霁孜孜以求,不断追寻的。 如今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放在眼前,若是错过。。。可就真的错过了。 想到这,又瞧了瞧秦风,唐雪霁忽地记起,眼前这个男人可是与自己有婚约的,算是半个丈夫了,即便婚约是假的,可一日不曾解除,那便一日作数,况且他这番心计手段,今后决然是能成大事的,阅人无数的唐雪霁对自己的眼光充满了绝对的信心。若是真成了一家人,那何必再说两家话?有什么开不了口的? “公子,雪霁想与你商量个事。” “唐姑娘有话尽可直言。”才将衣带解开,眼瞅着又要谈事,秦风忙又将其系了起来,端端正正地在床榻旁坐下。 唐雪霁深吸了口气,这才说道:“公子,雪霁已经听说了,你打算在金陵城外做一个‘不夜城’出来,这个构思是极好的,故而。。。雪霁也想入一份股,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哦?”秦风闻言一愣,唐家也想掺和一脚?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之外。他没有马上回复,反而凝起了眉头,细细思量起来。 见他没有拒绝,这就给了唐雪霁不少勇气,她立刻再接再厉道:“我愿出两百万两银子,占股四成,如何?公子,你也应当明白,城外筑城,无论出于何种目的,终究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各方面,尤其是官场方面,需要打点。公子本是苏州府人,在金陵人生地不熟的,你的孝敬,那些当官的怕也不敢随便收。而我唐家则不然,金陵官场的大多官员,我唐家都能说得上话,只要公子答应,官面上的所有事情,雪霁可为你一力承担。” “两成!”考虑了半晌,秦风拍板道:“姑娘出资两百万两,占股两成,这是我的底线。” “两成?”唐雪霁黛眉微微一蹙,带着几分不悦道:“少了一些。” 秦风闻言,摇摇头道:“姑娘,今日你既然寻我谈及此事,那我们便抛开私人情谊,在商言商。之所以只能给你两成,源于两个原因。其一,‘不夜城’虽然开始筑造没多久,可前期的准备却已经花费了大量的时间,苏州府方家,乌家,为此耗费了大量的金钱和精力,虽然出资没有姑娘这般阔绰,可毕竟是一直在做事的,姑娘半道入伙,且没有任何繁琐的事情需要你做,多出一些理所当然。其二。方家与乌家已经分走了两成,与他们有合作关系的苏州府几大富商,分去了一成。我手上能给予姑娘的,也就剩下最后的两成了。” 说到这,秦风微微一笑,傲然道:“‘不夜城’是我做的第一份产业,如何运营,如何发展,都由我一手筹划。将来所赚取的收入,我可以分出去,但是对于‘不夜城’的掌控权,我不会分,今后一切的决定,必须由我掌控。换言之,就算占股的所有人联合起来,我手中的股也必须比他们加起来都多,如此,我才能保证‘不夜城’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大做强,大家的心血,不会因为利益纠纷闹出的内讧而断送。” 经他这么一说,以唐雪霁的精明,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这家伙,野心决然不小!与其说在分股,不如说在立框架,立规矩。“不夜城”由方,乌两家负责直接筹办,所以今后即便要在其他地方开设新城,这两家人秦风是绝对不会抛开的,因为用生不如用熟,“经验”两个字足以让他们做起事来,事半功倍。至于给予地方士绅富商的那一成股,是可以转移的,在什么地方开设新城,就可以此获得当地士绅富商的支持配合。至于她唐雪霁,就是一个单纯的出资合伙人,事情压根不用她操心,只需要出资然后等着收钱就行了。至于今后开设的新城,只要她愿意继续出资,秦风自然也不会另寻他人。 细细一算,两成股虽然少了一些,不过却也是除了秦风之外,最大的股权人了。那在今后的发展中,秦风不倚重她,还能倚重谁?毕竟两人的利益是牢牢捆绑在一起的,加之占股相差巨大,也不至让自己生出什么非分之想,而生出嫌隙。 倒是个平稳发展的长久之计。 想到这,唐雪霁当即颔首道:“既如此,那就一言为定了。” 说罢,与秦风告辞之后便退了出去。 两百万两银子,即便对于唐家来说,也不是一笔小钱,她是没有权利随意调动的。需要尽快写信给大哥,让他做主才是。步履轻盈地回到自己的卧房,唐雪霁寻出纸笔,飞快地书写起来。 与此同时,就在她隔壁的卧房内,韩琪儿审查了下所书内容,吹了吹盏纸上尚未完全干涸的墨迹,满意地笑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3章 秦淮六绝 时光荏苒,四个月的时间眨眼即过。 拥有了上江镇漕帮的数千劳力,加之唐雪霁投资的两百万两银子,城外的“不夜城”几乎一天一个模样,如今已是到了收尾阶段。各种商品物资自苏州府源源不断地运来,送入城中。 在秦风亲自操刀规划之下,整个不夜城主要分为东南西北中五个板块,东面为“男人街”,主要开设经营青楼,赌坊,茶楼,浴场等男性销金行业,西面为女人街,主要开设胭脂水粉,高档布料,珠宝行,以及秦风捣鼓出来的后世服饰店,如内衣裤,卫生棉,甚至一些颇为暴露,用以行闺房之乐的情趣衣物都是有卖的。购物是女人的天性,在这一点上,秦风心知肚明,因为某个马姓商人,可不就是赚女人钱赚成了一国首富么。 西街,注定会成为一条名副其实的“败家之街”。 南街则相对简单了许多,没有旁的东西,有的只是一家这个世界别无分号的儿童乐园。由秦风画出图纸,口述作用,玩法,自有能工巧匠将其一一制作出来。滑滑梯,跷跷板,秋千,沙池,迷宫。。。数十种这个世界闻所未闻的儿娱场地,可谓应有尽有,让人目不暇接。这些东西,在后世虽稀疏平常的很,不过在这里,秦风有绝对的信心,只要是个孩子进来了,这辈子是想不起来要回家的。 整个“不夜城”正中央的核心地段,主要是一些不分男女老幼,都可以消费的行业,如酒楼,小吃,日用品商店,酒肆,铁匠铺,布料店等。居中有一座极为宏伟的三层建筑,高度已超过了金陵城墙,极是壮观。二楼一块巨型木匾正对着西面的金陵城,上书“戏曲”二字,这里是“不夜城”保持人气的基础,至关重要。 至于最后的北街,自然用作最赚钱的行业——房地产了。 一座座住宅房屋排列地整齐划一,从外看去,其形乃江南水乡独有的建筑外貌,精致柔美,处处透着典雅。而整个建筑格局却是十分开阔,比起关中民居有过而无不及,府内假山池塘,小桥流水,该有的更是一处不落。 地价由人气决定,当“不夜城”人气暴增,真正成为大华东南方的人气漩涡之后,这里必然会寸土寸金。秦风初步估算了一下,这样一栋府邸,至少也能卖出三五万两银子,而这样的府邸,在城北足足建了数十座,光是卖宅子的钱,已大致能让他收回所有投入成本。迅速回笼资金,才能尽快筹备下一家“不夜城”,铸造一个真正属于他的商业帝国。 万事开头难,如何让“不夜城”从空无一人到人满为患,至关重要的一步,秦风已有了腹案。盘算了许久,他把目光投向了秦淮河。 “流量”是一个属于现代的名词,而自带“流量”的人,却不局限于后世的小鲜肉,小花旦。在这个世界,除了皇室贵胄之外,再没有任何人的“流量”比得上青楼名妓。 一间青楼的当家花魁,在当地绝对是万人瞩目的对象,即便她们的社会地位不高,属于贱业,可这却并不妨碍她们受到所有男性的追捧。娶回家当正妻那是铁定没戏的,可若是能聘入家中,当一房妾室,一个床榻之间的玩伴,那想来没有什么人会反对。 不过这些青楼花魁即便流落风尘,但终究都是些心高气傲的主,寻常的乡绅富豪,她们并不会放在眼里,因为她们不缺钱。青楼本就是一掷千金的销金窟,加上她们并非那些下等窑子中签了卖身契,生不由己的窑姐儿,而是自己当老板,除了一些日常成本之外,所有盈利都是进了她们的个人荷包,故而一个个都富有的很。 她们更注重男子的才气与地位。才气,那是情投意合,姑娘们本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精于此道,也喜于此道。一个有才气的男子,更容易获得她们的垂青。至于地位,则是这些青楼花魁实实在在缺少而又渴望的东西。 虽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可谁又没些贪念?为了等待一个相貌,年龄,才气,地位集于一身的男子,她们是不会轻易委身于人的,势必要千挑万选,宁缺毋滥,毕竟这是关乎于她们一生,甚至子孙后代的重要选择。 而男人,骨子里就有些贱,越是得不到的,则越是念念不忘。姑娘越矜持,反而越觉其高贵,自然而然变本加厉地追捧。这种追捧,就是现代所谓的“流量”了。 金陵为大华东都,毫无疑问是东方最大的一座城池,青楼绝不在少数,艳名远播的青楼名妓也足有数十人。可若说“流量”,仍是比不得金陵城外,秦淮河畔的那六名女子。 秦淮六绝,其名已不光局限于江南地区,早已传遍大华各地,甚至远在燕京,成都之地,都有大量的“粉丝”存在。若是能将她们收入这“不夜城”中,将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不夜城”的崛起。 为此,秦风特意下了一番功夫,对这六名女子,彻底调查了一番。 “琴绝”洛南烟,芳龄二九,六绝之中最为年长。生得那叫一个千娇百媚,风华绝代。她本是书香门第,其父洛清河原在金陵巡城卫任职,不大不小算是个官,虽是武职,却实打实是个文人,生平酷爱琴道。受其影响,洛南烟自幼便精于此道,天分极高,七八岁时,琴艺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这般无论相貌,人品,才艺都万分出众的奇女子,自然讨人喜欢。洛南烟十岁之后,前往提亲的媒婆几乎踏平了洛府门槛。只可惜四年前,金陵城中一场火灾,让落清河倒了大霉。他被以“渎职”的罪名,下了大狱。因火势严重,甚至蔓延到了东都皇宫,短短一个月后便被押上了刑场,全家老小受到牵连,男子大多发配充军,而女子则入了贱籍。 人走茶凉,洛家遭逢大难,哪里还有人会伸出援手?洛南烟走投无路,只得孤身一人,来到了这秦淮河畔。一番沉浮,两年之后,凭借其无与伦比的绝色容颜,琴艺绝技,成为了屹立于秦淮河顶点的六人之一,号称“琴绝”。 “画绝”风析瞳,芳龄十七,生得清秀绝伦,性子较为矜持端庄。可若是三杯水酒下肚,那深藏于骨子里的个性便澎湃而出了。微醺之时,画技可发挥到极致,所绘之图,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仿佛随时能破纸而出一般。更妙的是,此女酒后会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风情来,凡是有幸与其对饮,见其酒后的风流妩媚气质之人,无不对其魂牵梦萦,再难忘怀。 这风析瞳的人生同样坎坷,她生于金陵,祖上三代为官,家业颇大,算得“显赫”二字。奈何其父嗜赌成性,几乎夜夜一掷千金,输多赢少,没几年便把家业败光了。不仅如此,还欠下巨债,不但丢了官帽,更因还不出债务,被债主所雇地痞当街活活打死。人死,债却未消,其母实在无力偿还,在被无尽的骚扰之下,上吊轻生。 一连闹出了两条人命,事情闹大了,那债主唯恐惹上官司,得知消息后再顾不得钱财,连夜逃出了金陵城,不知所踪。 风析瞳先失其父,后丧其母,亲朋好友视她如瘟疫般千般躲避,十五岁的风析瞳可谓是举目无亲,为求生计,只得到了秦淮河畔出卖艺技。她先是为人画像,又与人代写书信,因其绘画极为逼真,一手清秀如其人的小楷,加之本人又生得一副绝好的容貌气质,迷倒了许多公子哥儿,三天两头的,总有人上门骚扰,使她不胜其烦。 为了避免这些参差不齐,无穷无尽的骚扰,她经过了一番考量,最终决定用所有存下的钱财,购买了一艘画舫,正式成为了六人之一,号称“画绝”。 “棋绝”单语冰,芳龄十九,祖籍镇江。其父母早亡,幼时便由其二叔单正德抚养。这单正德家中开了一家棋社,单语冰小小年纪却极是聪慧,懂人情世故,知进退。平日里便在棋社充当下手,帮忙打杂。她的童年没有玩耍,只有端茶递水,收拾桌椅板凳,打扫卫生。没有享受过优渥的生活环境,自然是大字不识一个。每日在棋社中闲暇之余,便是观人对弈,以为消遣。 俗话说得好,“久病成良医”,看久了,自然而然就会了。对于这唯一的娱乐活动,单语冰可谓兴趣盎然,乐于钻研,加之那令人难以理解的天赋,未得几年,棋力之强已是难逢敌手了。 这对单正德来说,可谓是意外之喜。不多久,单语冰便成了这棋社之中的活招牌,摇钱树。她再不被允许与人对无注之弈,一局棋往往能赢得一两贯钞。 单语冰终于被二叔开始正视了,可这种正视却也为她带来了灾难。 十二岁之后,便如她棋艺天分莫名其妙出现了一般,她的容貌气质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改变着。“女大十八变”用来形容单语冰那是再贴切不过。她一天比一天貌美,短短两三年的时间,那令人惊心动魄的容貌已在不经意间勾起了单正德心中的罪恶。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思,单正德寻到个机会,借机支开了妻女,意欲对这亲侄女行那禽兽之行。在那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拼命挣扎之下,单语冰随手扯下发簪就是这么一刺,那尖锐的实木发簪不差分毫地刺入了单正德的咽喉之中。 杀人了,可这真相却也大白于天下。单语冰因其年幼,且是被禽兽叔父意图侵犯之时反抗误杀,故而官府不曾判她偿命。可终究是害了一条性命,单语冰被打入了贱籍,镇江再无她的立足之地了。 同样是为了求生,她孤身一人来到了金陵,迈入了这秦淮河畔,未过两年,那独一无二的棋力便为其挣得了“棋绝”之名。 “舞绝”宫月华,年方十六,乃是六绝之中年龄最小的一个。相比之下,她的来历就简单多了。因家乡遭了天灾,与乡民逃难而来,路径金陵时,一家人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其父便将她卖给了一家青楼的老鸨子。 这宫月华在六绝之中,年龄虽小,却是最具风情。她肌肤极白,并非那单纯的苍白,而是一掐似乎就能出水那般的白嫩。且天赋异禀,身子仿若无骨一般,极为柔软。一些难度极高的舞姿,她也能毫不费力信手拈来。十三四岁时,便已艳名在外,博得了一个“柔骨妖姬”的称号。 直到两年前,宫月华来到了秦淮河畔,自立门户,短短时日,与众花魁一番争相斗艳,竟是半点不落下风,依仗其柔弱无骨的身段,加之扎实的舞蹈功底,“舞绝”开始声名鹊起。 “音绝”冷符茗,芳龄十七,姿容卓绝,冷艳无双,她那仿佛被上天亲吻过的嗓子,一旦高歌便能让人沉醉其中,难以自拔。此女极为高傲,欲闻其音,虽不似难如登天,却也并非两个银子就能轻易办到的。 平日里便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原是容易得罪人的,可不知为何,那些自视风流的贵公子们却丝毫不以为忤,视闭门羹,软钉子如无物,反而津津乐道于如何征服这匹冷艳烈马。 冷符茗极为特立独行,她似是对钱财无甚追求,那画舫何时营业,全看心情。若是心情不佳,十天半月闭门谢客都是常事,可无论她何时开张,则必然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至于来历,则显得有些神秘。即便有些让她满意的客人能得到与她私下对饮,欣赏的机会,也从未能真正与其说些交心体己的话,更别说打听她的过望来历了。故而这方面,秦风根本搜集不到任何的情报。 “词绝”连潇潇,已故。再是美艳绝伦,才绝天下,终究只是一具红粉骷髅。人已故去,便已没了价值,秦风自然也就懒得费那功夫去打听了。 秦淮六绝只剩下了五人,而空出的那个位置,自然有无数人盯着。如今有三个无论相貌才气都有机会晋为六绝之一的花魁,正憋足了劲在互相别着苗头较着劲,最后究竟鹿死谁手,还难说的很。而在此之前,她们还不值得秦风去正视。 瞧着手中那一叠厚厚的资料,秦风不由微微舒了口气。 洛南烟。。。先从她开始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4章 又遇故人 夜。 秦风带着富贵,悄然出现在了秦淮河畔。 要见花魁,自然是要上人家的画舫。相较于青楼而言,虽又高雅了几分,终究性质不变,这种地方,如何能带几个姑娘家来?故而秦风只寻了个借口,便偷偷带着富贵溜了出来,并不曾惊动唐雪霁与韩琪儿等人。 来到金陵已有数月,可这十里秦淮,他却是第一次踏足。内心之中,竟有几分新奇与激动。说来也正常的很,秦淮六绝,随便哪个放到现代,那都是最红人气最高的明星。以他前世的身份,便是听个二三流明星的演唱会,也只配坐最后几排,连对方相貌都看不清楚的那种。原因无他,前排的票他买不起。更遑论与人家面对面,闲聊畅饮,实在是想都不敢想的美事。 此刻,他立足于秦淮河畔,面容整肃,摆出一副道貌岸然地模样,瞧着河面上那一排排灯火通明,进出上下络绎不绝的人群。至于身后的富贵,则依旧是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左顾右盼了一阵,像极了一个等待目标,捞人钱包的偷儿。 站了一阵,秦风有些犯难了。 这秦淮河着实大了一些,河边的画舫也着实多了一些,虽说来此之前,他已将洛南烟的画舫模样牢记心头,可天上繁星点点的夜间,一眼望去,尽是灯火闪烁,人影扑腾,如何还瞧得清哪艘船是何等模样?怎么瞧,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兄台何故在此裹足不前?” 正在犯难之际,忽听身后有人问话,秦风愕然回头,就见三个青年公子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居中领头一人,二十出头的样子,借着月光打量过去,当真是面若冠玉,鼻似悬胆,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正饶有兴趣地也在打量着他。 秦风正欲回话,不想那年轻公子左侧的一人忽地一声惊呼,又惊又喜地开口说道:“文宣,怎的是你?” 秦风循着声音瞧去,那略显熟悉的五官顿时引入眼帘,他先是一愣,旋即便认出了对方,当即喜道:“广平?你何时来的金陵?” 穿越之后,对这个世界而言,秦风可谓初来乍到。亲人方面,已有了便宜父母,而朋友方面,也有两人。一人便是先前在苏州府邀请他参加“品茗会”的曹齐曹正远,另一人,就是眼前这位仁兄了,江清,江广平。 这三人是什么交情?青楼里逛出来的交情,自然不太一般。虽然穿越之后,只与他们去了“雅芳居”一次,且连酒水都没喝上便被钱正鹏搅了兴致,不过对他们的印象,秦风依然深刻。 “正远,你们认识?”年轻公子回头瞅了瞅两人,越发有了兴致。“还不快与我介绍介绍?” “来来来。”江清忙满脸笑容地拉过秦风,道:“表兄,我与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小弟先前与你提过的好友。姓秦名风,字文宣,乃是吴县首富秦员外独子,也是小弟相交多年的好友。” 说罢,他又转向秦风道:“文宣,这位是我表兄,姓虔名进,字子兴,乃是金陵指挥使虔越大人的独子。” “幸会幸会。”介绍完毕,秦风与虔进互一拱手,一阵客套。 秦风瞅向三人之中最后一人,这才发现那人一席粗布衣,打扮与富贵别无二致,想来该是虔进的跟班小厮。 “正远,你这就不够意思了。”看了看江清,秦风不由笑道:“有这么一门大有来头的亲戚,为何从不曾听你说过?” 江清闻言,那脸竟不由微微一赧,反倒是虔进朗声笑道:“秦兄莫要怪罪,非是正远有心隐瞒,其实我与正远成为表兄弟,也是最近的事。家母仙逝多年,家父一直未再续弦,去年奉旨征讨东海贼寇,凯旋之后得到朝廷褒奖,也得了几日假期。难得闲下来,便在江南各地游览了一番,不想结识了正远的小姨,竟是一见倾心,不久之前刚成就了好事。大婚那日,正远随其父母前来拜贺,我们这才相识,成了表兄弟。” “哦?”秦风恍然道:“先前见家姐与姐夫去参加虔大人大婚,不曾想,迎娶的竟是正远你的小姨,这世界,当真小得很呐。” “秦兄的姐夫也是官场中人?”虔进目光微微一闪,开口问道。 秦风颔首道:“在下的姐夫便是新上任的金陵镇抚使,胡一海。” “嗨呀!”虔进闻言,忽地拍手大笑道:“没想到秦兄竟是胡大人的内弟,秦兄所言不差,这世界当真小得很。说起来,咱们也算是自己人,往后,该多亲近走动才是。” 官场中人,对立场极为敏感。胡一海能成为金陵镇抚使,虔越是出了大力气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胡一海可以算是虔越的人,而且是虔越手下的第一大将。这两人的亲属,自然也算是一个阵营的一家人。 多一个朋友,尤其是一个拥有极大背景的朋友,秦风自然乐于接受,当即又是一番热情客套。 “文宣,你在此是?”待两人客套完毕,江清便臊眉耷眼地递给秦风一个大家都懂的眼色,开口道:“可是初来乍到,不识门路?” “咳。。。”秦风轻咳一声,整了整面色,这才说道:“秦淮六绝,名噪天下,当日在吴县时便早有所闻,只可惜始终未得一见。如今正好来了金陵,便想着能一偿宿愿,若能见见那六位奇女子,便也算是不枉此行了。只是如今天色已晚,那画舫又着实太多,实在是寻不到门路,这才裹足不前,让两位见笑了。” “原来如此。”虔进闻言笑道:“不知秦兄今日,想见何人?” 秦风略一沉吟,这才说道:“秦淮六绝,若说成名最久,名声最响,当属‘琴绝’洛南烟。小弟今日原就打算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上洛姑娘一面,奈何如今寻了半晌,竟是连船都找不到。” 听了这话,江清不由大乐,当即便笑道:“文宣,你这运气着实是好啊!若是旁人,小弟还不好说,可若是洛姑娘,只要跟着我表兄,你定能见到。若是表兄肯帮忙,就算是让洛姑娘为你我抚琴一曲,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不过小弟有言在先,文宣若只是为见洛姑娘一面,或是听其抚琴开开眼界,长长见识,这都不难。可若是文宣想更进一步,那小弟只能表示遗憾了,文宣你晚了一步。我表兄与洛姑娘已是有些熟稔了,你可不能横刀夺爱。” “哦?”秦风看向一脸矜持的虔进,笑问道:“虔兄已是钟情于‘琴绝’了?” “说来惭愧。”虔进赧然一笑,回道:“我等是官宦之家,平日风流浪荡,逢场作戏的无伤大雅,实属平常。可。。。” “可没想到,竟对一秦淮名妓动了真情。”江清当即揭他老底,嘲笑道:“我这表兄,当真是陷进去了。若是摆出身份,还怕那洛南烟不愿意么?可为了不唐突佳人,他宁可隐瞒家世,缓缓图之。当真是。。。当真是多此一举。” “你懂什么?”被江清一阵调侃,虔进不免恼羞成怒,回怼道:“你个没有心肠的浪荡子,又懂得什么真情可贵?” 江清似是与他笑闹惯了,也不惧怕,当即嘲弄道:“能有多贵?能三媒六娉娶回家去么?表哥,你可莫要忘了自己的家世。那洛姑娘到了虔府,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当个妾室。” “我不与你争。”虔进懒得搭理他,转向秦风道:“秦兄,请随我来,今日便带你去见识下洛姑娘的琴技。” 有虔进这个熟门熟路的带头,一行人不多时便来到了一艘由楼船改成的画舫之前。那船儿颇大,共有三层,底舱处由红色布幔遮挡,船身左侧踏板落地,两旁各站了名小厮。能在这里当差干活,自然是极有眼力劲的,一瞧见几人,其中一人忙迎上前来,细细一阵打量后,面上便浮起了一抹客套和气的笑容来。 “哟,虔公子今可来得有些晚了。” 听了这话,虔进面色不由微微一紧,忙开口问道:“可是茶围已经开始了?” “不曾不曾,公子日间曾遣人来打过招呼,我等自然是要等公子到了才能开始。”微微吊了下虔进的胃口,那小厮这才身子微微侧过,弯腰道:“公子快请进。” 虔进不由舒了口气,面上重新挂起了笑容,脖子一扬,使了个眼色,身后的跟班小厮忙上前递过几枚大钱。赏钱入手,那小厮的笑容便又灿烂了几分,极为殷切地将几人引上船去。 布幔掀起,秦风顿时感觉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船舱之内,可谓是热闹非常,有主有仆,足足上百号人,可于舱内而言,竟然不显拥挤。众人皆于矮桌前盘膝而坐,见有人入舱,便不约而同地望了过来。 虔进显然来了不是一次两次了,舱内不少人第一时间便认出了他。当然,各自的表现,却是大不相同。有些显得很是殷切热情,有些么,目光之中则是毫不遮掩的戒备与敌视了。 安排秦风等人坐下之后,便有个十五六岁的翠衫少女,极为敏捷地顺梯而下,娇娇俏俏地站定之后,向着众人微微一福。脆生生地开口说道:“我家小姐正在梳妆,诸位稍等。” 说罢,甜甜一笑,闪身站在了一旁。 不多时,六七个姿容清秀的妙龄少女一一从后舱走出,端着茶水和瓜果小食摆放在众人身前的桌上,随后各自寻了个空处站定。她们倒也不拘谨,互相之间“叽叽喳喳”地闲聊了起来。 就在此刻,忽地站起一个身着青袍的年轻公子,倒是一副读书人的装扮。只见他环顾四周一圈,旋即腼腆一笑,道:“今日这茶围,便由在下起个头,可好?在下便出一百贯,请诸位饮茶了。” “呵呵。”一声轻笑从右侧传来,当即又站起一个三旬出头,颇显稳重的员外,腆着肚子朗声道:“这一百贯若是置于别处,已是不低了,可若在‘琴绝’之画舫,却着实有些不够瞧啊。这样,便由在下出两百贯,请诸位喝茶,如何?” 这怎么还竞起价来了?而且这价格,可着实不低了。秦风依稀记得,当初他娘乔幼宣流落风尘时,便是最红的头牌姑娘,且是在西都长安那等繁华之地,她的梳拢之资,开价也不过区区七百贯,最后是由他老爹花了一千贯夺到了手。 如今不过是请个茶钱,连人姑娘面都不曾见到,虽说二十多年下来,通货膨胀也有些影响,可这价格,的的确确是不低了。秦风也去过雅芳居,寻个当红姑娘睡上一觉,也不过区区十数贯宝钞而已。 似乎瞧出了他的不解,坐在一旁的江清当即开口解释道:“文宣,这秦淮画舫与寻常青楼的规矩有些许不同,尤其是在这打茶围上。分为大小茶围,咱们现在便是在打大茶围。所谓的大茶围,便是由这画舫当家的,请咱们喝上一杯茶水,以作延时赔礼,这些都是流程而已。若咱们真把客气当福气,一毛不拔地喝下了这茶,那人家姑娘今晚便压根不会露面,直接打发咱们回去了。故而必须有人出来,请在场所有人喝茶,至于所出的茶钱,自然也就是人家姑娘的了。若是这茶钱令姑娘满意,下一步,便是小茶围了,可有幸与姑娘私下单独相见。” “然后呢?”秦风竖起耳朵,倒是不耻下问。没法子,他最近找的就是这些秦淮名妓,往日那些寻常的青楼流程怕是用不上了,若是对其中的门道不甚了解,怕是见不到人家姑娘之面的。 “单独相见之后,自然是要闲聊献艺的,若是谈得开心,聊得投机,姑娘便会拿出自己珍藏的上品好茶相请,喝过她的茶,便有了一份交情,若是能喝上个五六次的,那说明人家姑娘已是对你心有所属,允许你展开进一步的追求了。若是相谈之后,对你无甚好感,便会直接打发你离去,私茶是绝对不会拿出来招待你的。总之,这小茶围,才是至关重要的一步,至于这大茶围,恰恰是为了获得打小茶围的资格,故而众人定是要相争一番的。” 这。。。还真他娘的复杂啊!秦风听罢,不由目瞪口呆。他偷偷瞥了虔进一眼,旋即向着江清小声问道:“不知,虔兄可打过了几次小茶围?” 江清神秘一笑,不落痕迹地伸出两根手指。 。。。两次?两次怕是连人姑娘手都没摸到过,就这还敢说已是混得相当熟稔了?想到这,秦风不由无奈一叹。甭看古代妇女地位不高,可若是一些受到男人追捧的绝色美女,那架子可端得不是一般的大。 没有诚意不行,没有钱财不行,没有才学不行,没有身份地位也不行。即便这些都有了,好吧,还得有次数。这一次,两次,三次的,花费了无数的时间,精力,金钱,弄到最后,只是得了一个允许追求人姑娘的机会。 这是青楼姑娘?睡个大家闺秀怕也没这么折腾人的吧? 秦风开始有些头疼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5章 洛南烟 眨眼之间,舱内气氛陡然高涨起来,接二连三有人起身竞价,待秦风回过神来,茶资已是被喊上了五百贯。 五百贯宝钞,这叫茶钱?以其购买力,放到后世约莫等于五十万人民币,便是喝那武夷大红袍也不过如此了。秦风不由感叹起来,这就是人气呐!是实实在在,可以化为金钱的人气。 “六百贯!”呆坐许久,一声不吭的虔进终于忍不住竞价了,他扯着嗓子高喊一声,旋即向四周众人一抱拳,朗声道:“虔某今日专程冲洛姑娘而来,还请诸位多多承让。” 打从来这秦淮河,虔进就从不曾与人提起过自己的家世,素来低调。可他爹毕竟是金陵,甚至整个江南地区的军事一把手,骨子里终究是带着些傲气的,这番话虽然说得客气,却也难免透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 舱中不少人是见过他的,不过更多的却也不认得他,听闻此言,顿时便有些不乐意了。 “呵。”一声透着几分嘲弄的笑声响起,旋即站起了一个三十来岁,穿着颇为奢华精美的男子,此人相貌颇为出众,五官端正之中,却又夹杂着一些市侩。“这位公子说笑了,在场众人,谁不是冲洛姑娘来的?若说承让,公子何不承让我等?” 虔进闻言,剑眉微微一蹙,心头顿时便有些不悦。可人家话也没有说错,在这种场合,打茶围本就各凭本事,哪有什么让不让的。未经考虑之下,说了一句谦词,却不想落人话柄,被前无古人虽是夸张了一些,可着实也算难得一见的高价了。那一张张小脸儿因为兴奋而显现出了一抹红晕,她们高兴啊!今日之事传出去,定然又是一桩美谈,自家小姐名声必然更为响亮。况且得了这么多银两,以小姐的性子,必然也会赏赐她们一些,事关切身利益,由不得她们不激动。 相比之下,虔进的面色可就不太好看了,甚至可以说。。。有些难看,泛着一抹铁青之色。 官宦之家,一般不缺钱,可绝对谈不上有钱,尤其是武将,能捞外快的地方着实不多。他爹虔越虽贵为金陵指挥使,可年俸不过区区五百石,折合白银约莫三百五十两。虔家也有祖产,加上一些人情送礼,一年下来,估摸也就千把两银子。 如今人家一口价,就喊出了虔家整年的收入,让虔进如何不心惊肉跳?若是让他爹知道今日之事,只怕连腿都要给他打折了。一千两银子,就位了见一个女人,眼前这人莫不是疯了? 虔进此刻当真是骑虎难下,进退不得了。加价?且不说值不值得,他身上没带这么多钱,可若是不加,到了这般田地再打退堂鼓,往后他也甭在秦淮河露面了,丢不起那人。今日之事,必然会流传出去,往后自己岂非要成为这十里秦淮的笑柄? 别说虔进,就连在旁边总是一副没心没肺模样的江清,此刻也不由变了脸色。他略一琢磨,便起身凑近虔进的耳朵,小声道:“表哥,我今日身上还带了些宝钞,折合成银两约莫有三百两左右,你若是需要,便先借给你。” “好。”虔进轻轻应了一声,旋即一咬牙,大声道:“一千三百两。” 他可不敢再百两百两的加价了,只盼着一口加上三百两,能让对方有所顾忌,就此罢手。这算是一种心理博弈,也是竞价的一种常用技巧。至于价格上值不值得,虔进无暇考虑,他现在只想保住自己的脸面,至于借表弟的钱如何偿还,可以回去之后再慢慢考虑。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啊!”那青年男子略显轻松的笑声,让虔进吊着的一颗心,不由渐渐沉了下去。果然,一阵长笑之后,男子再度开口道:“既如此,那在下便凑个整数,一千五百两,如何?” 此言一出,虔进便颓然坐了下去,他摇了摇头,旋即向秦风报以苦笑,道:“初次见面,倒让秦兄见笑了。原说能带你见洛姑娘一面,不想半道竟杀出了这么个不懂规矩的来,要不等下次吧。” 一见虔进彻底焉了,青年男子不由放声大笑。“哈哈,承让,承让。” 形势比人强,有时候一文钱都能难倒英雄汉,况且是千百两银子?权财之间虽能互通,可终究需要时间,在急需要钱财的场合,官宦终究比不得商贾。眼前这青年也不知什么来头,出手竟这般阔绰,竞价赢得如此漂亮,顿时引来了一片喝彩之声。 旁观者,自然不嫌事大,他们既早已放弃了竞价,自然也就不在乎最终价格会有多高,甚至越高越好,人心嘛,多多少少都有些黑暗的成分。 船舱内嘈杂一片,忽地听到一声脆响。“各位,各位,我家小姐来了。” 正主要露面了?众人不约而同,立刻伸长了脖子,向那楼道望去。 一只精致小巧的绣花鞋出现在了阶梯踏板上,旋即月白色裙裾展现出来,随着那步子将鞋遮挡起来,一步,一步,不多时,一道修长窈窕的身姿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洛南烟出现了!秦风本能地向那女子望去,目光之中当即便出现了一抹惊艳之色。 这女子,瞧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头梳飞天髻,发色漆黑如缎,搭配着简洁无华的金步摇,给人一种端庄中带着几分俏皮的别致韵味。再瞧那五官,双目是标准的丹凤眼,左眼旁隐约可见一颗娇小而妩媚的美人痣,瑶鼻樱唇,当真是美人如画,如画中走出的美人。 月白色的褙子照着一件粉色小衣,下身同样是月白色长裙,显得很是干净。她的腰很细,在一条玉带的紧束下,正堪盈盈一握。细长的腰肢不光赏心悦目,搭配着那已颇具规模的前胸,后臀,所勾勒出的曲线,正可完美地将女子特有的风情,完全展现出来。 秦淮六绝之首,当真不是浪得虚名的!抛开气质上的分数,仅以五官样貌来看,纵观秦风至今所遇女子,唯有东方靓可与其一较长短。靓靓的美来源于她的血统,五官立体却不失柔美,可以说是整合了东西两方人种的所有优势,在相貌上,混血总是占些便宜的。而洛南烟则不同,她的容貌无比纯粹,完全就是中原女子的模板,这才是难能可贵的地方。 洛南烟顺着阶梯缓缓而下,步履轻盈,姿容婉约,她虽是秦淮名妓,可自上而下,从里到外无不透着大家闺秀的雍容华贵,哪里有半点胭脂俗粉之气? 在翠衫丫鬟的搀扶下,洛南烟于舱前站定,她先是环顾众人一圈,旋即福了一礼,展开一抹夺人心魄的微笑,柔声道:“南烟谢过诸位赏光驾临,来迟一步,还望恕罪。” “呵呵。”方才竞价的青年男子朗声笑道:“洛姑娘这等美人儿,迟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我等又怎会放在心上?诸位说,是不是啊。” 言罢,当下便引来了一阵附和之声。 洛南烟淡淡一笑,瞟了眼那青年,道:“这位公子倒是面生的很,可是初次来此?” 青年笑道:“不错,在下姓周名允字信守,乃是河南人士,早闻姑娘大名,倾慕已久,奈何俗事缠身,终是无缘一见。恰巧近日有一桩要事,需要亲赴金陵,机会难得,便想着能来秦淮一游,一睹姑娘芳容。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秦淮六绝’之首,姑娘当之无愧。” 听完这等恭维之语,若是换了旁人,难免心中欢喜,可这洛南烟却渐渐收起了笑意,那语气也逐渐便得有些生疏冷淡起来。“周公子这番抬爱,南烟承受不起。‘秦淮六绝’各有所长,若说琴技,这第一之名,南烟受也便受了。可公子仅凭一副皮囊,便口出此言,着实不妥。” 一番话说得秦风心中好笑,不由轻声道:“这姓周的,当真是不会说话,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洛姑娘岂能给他好脸色?” 虔进闻言一愣,愕然看向秦风,问道:“秦兄,此言何解?” 江清也是一连纳闷,疑道:“文宣,我也觉得他说得没什么问题啊,怎得就马屁拍上了马腿?” 秦风前世久经风月场所,各色各样的人见过自然不少,这方面可谓是经验十足。闻言,他淡淡一笑道:“两位有所不知,这洛姑娘虽是江南名妓,可也是家中遭逢剧变,无奈之下才流落风尘的,在此之前,她可是自视甚高的官宦小姐。于娼妓这等低贱职业,心中自然充满了鄙夷。若是客人赞其才,洛姑娘自然欣喜,可若是夸其貌,在她听来,那可就是在伤口上撒盐,极尽羞辱了,那简直就是将她在与那些出卖色相,做皮肉生意的低等娼妓相比,这等心高气傲之奇女子,又如何受得了?” 两人听罢,不约而同颔首称是,那目光之中多多少少带上了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可那周公子却犹不自知,竟是一脸真诚地继续说道:“有何不妥?姑娘莫要太过谦逊。‘秦淮六绝’,在下虽说不曾全部见过,不过当日确与‘词绝’连潇潇打过照面,此女虽姿容不俗,可与姑娘相比,仍是不及。前两日在下又亲眼目睹了‘棋绝’单语冰,‘舞绝’宫月华,前者少了几分风情,后者虽风情万种,可年龄终究小了一些,尚不曾完全长开,不似姑娘这般自然内敛。至于那‘画绝’风析瞳,听说酒后风情尽显,娇媚无双,毕竟不曾亲见,‘音绝’冷符茗更是万年寒冰,怕是无甚风情可言,自然比不得姑娘。在下所言,真情实意,并无虚假,实无不妥啊。” 碰上这么一个低情商的活宝,洛南烟无奈之下,只得调整心情,收起那些许不快,也懒得再与他相争。开门做生意,和气生财,她也只得颔首敷衍道:“周公子谬赞了。” 说罢,便不再看他,转移话题道:“让诸位久等,南烟心中不安,不若先为诸位抚琴一曲,以助酒兴,可好?” 可好?有什么不好的?在场众人,除了跟班小厮,秦风和江清之外,没有一个来此不是垂涎于洛南烟的身子,朝思暮想能与她一番云雨,销魂极乐,可大多也都有自知之明。这种事情,太难了,难得几乎不切实际。想这洛南烟在秦淮立足数年,多少豪门贵少,官宦公子都未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可见其守身如玉到了何等地步,岂会轻易献出自己? 那么退一步,能欣赏一番“琴绝”技艺,也算得上是不枉此行了。尤其是有个冤大头打了大茶围,自己只需付出少许钱财打赏下画舫下人,便能聆听,这等好事,何乐不为?用后世的话来说,这可不就是“白嫖”么? 当下,喝彩声此起彼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6章 嚣张本色 洛南烟微微福身,婉婉落座。她整了整身前桌案上的瑶琴,随即皓腕轻扬,露出纤细白皙的玉指,抚上琴面,凝气深思,琴声徒然在舱中响起。 这是一声低音,悠扬深远,似是在调试琴音,随后又轻轻拨动了另一根琴弦,这次的音律略高,如黄莺出谷,转瞬即逝。 试琴之音似是让她颇为满意,洛南烟先是抬头环视四周,向众人报以一个略带含蓄,腼腆的笑容,旋即整肃面容,缓缓闭上双眸,如白玉般的修长十指,轻微而有力地在琴面上抚动起来。 秦风是个实打实的俗人,除了吹口哨之外,对音律可谓是一窍不通,平日里也就听听一些口水形式,毫无内含的流行歌曲,对于真正的雅乐,简直就是味同嚼蜡,丝毫不感兴趣。 可不知为何,洛南烟的琴声入耳,竟让他产生了一种立体感,仿见一副栩栩如生的画卷一般。先是中音袅袅,琴声却极为欢快,中间又夹杂着几声高音的敲击声,仿若雏鸟破壳而出,在母亲翅膀的呵护之下,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弹至中断,琴声又陡然转向低沉,那饱含苍凉,悲怆的感觉直击人心。曲尾以高音完结,且琴音连绵不绝,似是白鹤亮翅,仰天长鸣,满满都是不屈与孤傲。 这不就是人生么?不!确切的说,是洛南烟的人生,从她的琴声里,秦风也看到了自己的人生。曾经的他,也是父母双全,在亲情与美满之中逐渐成长。随着一系列的变故,他先是失去了母亲,未过几年,父亲也撒手而去。他孤身一人,感受着世态炎凉,孤独与无助逼着他快速成长起来,将曾经的天真,无邪深深埋在心底,学着如何去坑蒙拐骗,无论自己活得如何卑微,不堪,他从未放弃过与命运抗争,从未舍弃过属于他的孤傲。 这一切,似乎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穿越之后,秦风获得了重生,不再是曾经的自己,可这一首琴曲,竟让他穿越了时间与空间,回到了过去,清楚地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琴绝”之名,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的。 一曲罢,掌声如雷,舱内顿时响起一片赞美之声。 那名唤周允的青年,大笑起身,鼓掌道:“先前闻人所言,姑娘琴艺冠绝天下,在下还不太相信,今日得幸一见,当真是钦佩之至。说起来,周某也酷爱琴道,近日新学得一曲,虽能勉强弹奏,然其精华之处仍是一知半解。不知姑娘可否给在下一个机会,私下讨教一番?” 能上这艘船的客人,哪一个不是自称酷爱琴道的?这等托词,洛南烟久历风尘,自是习以为常,不过如此猴急的,眼前这人倒是第一个。按照流程,待她抚琴完毕,还要与在座客人闲聊一番,随后做一些如作诗,填词,对对子等风雅游戏。待酒喝尽兴了,玩尽兴了,这才会考虑是否单独私下会见某位客人。 毕竟上船来的所有人,都是冲着她一人而来,若只是抚琴一曲便完事,未免太过敷衍,久而久之,旁人便也就不来了。 洛南烟不动声色,并未立刻答复,她在等。 果然,下一刻便已有人极为不满地嚷嚷了起来。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等皆是为洛姑娘而来,凡事总得讲个规矩吧?洛姑娘堪堪抚琴完毕,你便要私下相见,置我等于何地?” 周允闻言,便是瞧那说话之人一眼都懒得瞧,淡淡一笑,语气带着几分嘲弄,说道:“在下既然请诸位喝茶,诸位喝着便是,若是有所不满,那便请起身,就此离去,又当得了什么事?当然,若是有人想请周某喝茶,周某自也是却之不恭的,不知哪位有此雅兴?” 这一句话,可把在场众人气地不轻。 这家伙,摆明了就是仗财欺人!可气归气,众人却也没旁的法子。方才大茶围已打上了一千五百两,折三千贯宝钞。而洛南烟平日里的茶围价,也不过五六百贯而已,有没有钱是一回事,值不值得就是另一回事了。面对这个极为夸张的茶围价,众人心中早已放弃,压根没有知难而上的打算。此刻周允一提钱,自然是捏住了众人的七寸,当即便一脸晦气地坐了回去,不吱声了。 站在一旁的翠衫丫鬟见状,忙挪到洛南烟身旁,凑近了她轻声嘀咕了一阵。 惊讶之色一闪而逝,洛南烟也不由有些吃惊,不曾想眼前这人,竟出了这般高价,加上面生的很,之前从未打过照面,只怕来头不小。她有些踌躇了,这等市侩铜臭之人,她实在懒得搭理,原是想直接拒绝的。可作为秦淮名妓,她非常清楚哪些事可以随性而为,哪些事必须谨慎对待。对于摸不清来路的,她可不敢随意得罪。 要不,就见上一见? 就在洛南烟犹豫不决之际,正在左顾右盼瞧着好戏的富贵猛地瞧见秦风向他使了个眼色,这厮与秦风朝夕相处,早已到了心意相通的地步,如何能不明白这个眼神所包含的意思?当即将那习惯性下弯的腰杆猛地挺起,一副狗腿恶奴的模样,极为嚣张地开口说道:“哼哼,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请我家少爷喝茶?” 这一声当真是嚣张至极,加之极为突然,众人顿时不约而同地向富贵望去,就见这厮双眼上翻,脖子几乎呈现九十度仰望舱话?当即冷冷一笑,哼道:“两千两?未免太过小家子气,周某愿出三千两,请这位公子喝茶。” 三千两?很多么?秦风其实没什么概念,他只知道不久之前,唐雪霁投资“不夜城”的两百五十万两的银票,全都在他手里攥着呢。他对钱没有概念,可不代表对基本的数学没有了解,三千和三百五十万。。。秦风还分得清其中的差距。 秦风咧嘴一笑,淡淡吐出了三个字。“一万两。” “噗!”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自然不少,可这让人难以理解的“天价”从秦风口中蹦出来的同时,不少人口中的茶水也跟着一起喷了出来。 开什么玩笑?一万两?当然,这些钱用来聘娶洛南烟自然是不够的,可是除了秦淮六绝之外,这笔银子足以让秦淮河上其他任何女人,一丝不挂地躺在榻上。 “。。。。”舱内陡然寂静下来,针落可闻。 江清震惊了,虔进震惊了,洛南烟同样震惊了,确切的说,除了富贵之外,所有人都震惊了,脑袋无一例外都处于放空的状态。 一万两很多么?秦风可丝毫不这么认为。他只是很单纯的觉得,自己有二百五十块钱,拿一块钱出来消费,那简直不要太便宜。再说了,此来见洛南烟,本就是为了“不夜城”的布局,是正事,自然算不得公款私用,想来唐雪霁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公子莫非戏言?”周允此刻的面色,与先前的虔进可谓是如出一辙,青中带黑,黑中透着苍白。 他是有钱,一万两也不是出不起,可不代表他会随身携带这笔巨款。可不是么?哪个傻子会没事带着一万两出门嫖妓?再说了,花一万两若是能成为洛南烟的入幕之宾,能一品此女的风情,于周允而言,却也值得,可眼下毕竟只是一个大茶围,何必这般不计代价的拼命?头铁也不是这么个铁法。 秦风一个眼色,富贵便忙从袖口中抽出了一张银票,唤过身旁一个丫鬟递了过去。此刻他哪还来半点的嚣张模样?那一脸肉疼,仿佛死了爹娘一般。可作为一个优秀的狗腿子,轻重缓急他再清楚不过,万万不能坏了少爷的事。只得忍住心疼,尽量平复着颤抖的语气,说道:“这是惠德钱庄的银票,可做不得假。” 惠德钱庄在大华东部极为有名,乃是数一数二的大银号,自然有一套防伪措施。在场之人,又不是那些连银子都不常见到的升斗小民,都是家资殷实的富人,与钱庄打交道自也是常事,如何能认不出来?丫鬟接过银票,便走上前去,递给了洛南烟身旁的翠衫少女,那少女只一打量,小脸便不由浮起了一抹喜色,向洛南烟微微颔首示意。 显然,这银票乃是真的。 好吧,还真有揣着一万两银子出门嫖妓的傻子,周允此刻是欲哭无泪,初来秦淮,竟碰上了这么一个极品,当真是晦气。此刻他也顾不得丢人了,横竖自己的人已是被丢了个干净,他臊地满脸通红,已是抬不起头来了。只一拱手,向着洛南烟道:“洛姑娘见谅,在下忽感不适,先行告辞了。” 说罢,也不待洛南烟回话,转身落荒而逃。 这当时是恶人还需恶人磨。若秦风初来便是这一副暴发户嘴脸,纨绔子做派,自然惹人不齿,可正因周允先充当了那出头鸟,舱中众人早已见其不爽,巴不得有个人能跳出来一挫其威风,尤其是那甚为经典的一句“金陵人很有钱么?”,着实与捅了马蜂窝没多少区别。 金陵作为大华东都,无其繁华程度还是地位,都是其余府县难以比拟的,久而久之,金陵人自然会出现一种发自于骨子中的自豪感,虽不至自觉高人一等,可也绝不认为就比旁人差上半分。 周允一个外地人,初来乍到,竟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玩起了地域歧视,怎不让舱中之人愤懑万分?可话说回来,人家有钱呐!三两下便将大茶围打上了一千五百两,财不如人也是事实,心中这口气只盼有人能帮自己出了。 故而秦风这番做派,非但没有惹来在场众人丝毫不满,反而一片喝彩之声。 一万两的茶围之资,当真是闻所未闻,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秦风淡淡一笑,向众人一拱手,又一屁股坐了回去。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以强大的经济实力先行引起洛南烟的注意,在财势不分家的前提下,便能给她形成一种认知,自己拥有极强的实力,然后再谈合作,自然是事半功倍。毕竟以洛南烟的身份,在这十里秦淮,甚至在整个金陵地界,她已经屹立于其职业的定点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何其之难?贸然离开这里,跑去“不夜城”发展,她自然也得评估其中风险得失,若是秦风这个东家本身实力欠缺,她断无答应的可能。 第一步顺利达成,说起来,还真是要感谢那位名叫周允的小兄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7章 相托 这是一间颇为雅致的房间,色调以粉为主,干净整洁,家具摆放整齐,那床铺两侧挂满着帷幔,香气怡然,显然是少女闺房。 圆桌前,一个青年男子正在自斟自饮,此人正是袁哲。 桌前一片较为宽阔的空地上,一个身着沙衣的女子,正在翩翩起舞。这少女瞧着年龄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可那略显稚嫩的俏脸上,竟透着与其年龄不符的娇柔妩媚,一颦一笑,极是勾人心魄。她身上的薄纱极为轻柔,在少女舞动之时,随之摆动,半透明,将那若隐若现的躯体,衬托出了几分更为诱人的神秘感。 少女翩翩起舞,裸露在外的一对玉足,随着节奏慢慢挪向袁哲,在一个完美的转圈之后,少女身子向后一仰,竟是不偏不倚地躺入了袁哲的怀中。她顺势一手揽住袁哲的脖子,一手为他斟满了一杯水酒,巧笑嫣然地置于其嘴边,轻笑道:“人家再敬公子一杯。” 袁哲低下头,将杯中水酒一饮而尽,瞧着怀中的美娇娘,不由展露出一抹笑意。“怎的?今日也不开张营业了?这么些日子闭门谢客,你可损失不小。” “瞧你说的。”少女闻言,娇嗔一声,抬起粉拳在袁哲胸口轻轻一锤,腻声道:“人家已是公子的人了,莫非公子还要人家每日打开大门,去招呼那些臭男人不成?公子,你。。。究竟何时安排人家过门呢?” “我自有安排。”袁哲淡淡一笑。 这满是敷衍的回答,顿时让少女不依地扭动起来,经那充满弹性的丰腴翘臀一阵摩挲,竟让袁哲渐渐起了反应,他放下酒杯,正欲将怀中少女抱起,就见屋门忽地被人推开了一条门缝,一个小脑袋从门缝里露了出来。 瞧见屋里的情况,莲十三巧笑嫣然地吐了吐舌头,小声道:“主人,周公子回来了。” “哦?”袁哲闻言,一阵愕然,忙收敛心神,向怀中少女道:“去换件衣裳。” 见少女温顺地颔首起身,前去屋后换装,他这才向莲十三道:“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周允便在莲十三的带领下走了进来。他显然与袁哲颇为熟稔,进屋之后也不与他打招呼,自顾自在圆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水,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那一脸的愤懑之色落入袁哲眼中,让他不由微微一笑。“小弟早与你说过,那洛南烟虽人人夸其性子温柔婉约,可实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外柔内刚,性子烈得很。想她年方十四便流落至此,在这十里秦淮摸爬滚打整整六年,所见达官贵人,阀门世家子弟不下千万,何曾听说过有人能在她身上讨得半分便宜?大兄非是不信,如今可好?在人家那碰了钉子才知死心?” “哼,好一个弟兄,自己在这与‘舞绝’尽享缠绵,却来笑话我?”周允一言出,转言就瞧见宫月华已换上了一席正装,步履袅袅地从后室走出,心中的气是更不顺了。凭什么呀!想他周允年纪轻轻,家世清白,能力出众,且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在河南从来都是姑娘追着他。可自打来了金陵,先是在那“棋绝”单语冰处碰了个钉子,只因自己着实不喜棋道,棋艺太差,险些让人扫地出门。紧接着,又在“音绝”冷符茗处吃了个闭门羹,连船都未能上去。连续数日,竟是闭门谢客,买卖都不做了,让他正主什么长相都不曾见到。 今日本就是冲着洛南烟而去,结果呢?半路杀出这么一个极品蠢货,当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呵呵。”袁哲闻言,不以为意地笑道:“大兄此言,可就冤枉小弟了。兄要赏花,弟已提前为你安排妥当,可与那‘画绝’风析瞳私下会上一面,至于究竟如何,但看兄之手段。莫瞧那风析瞳平日里甚少显山露水,可这两杯水酒下去,所展现出的妩媚风情,便是月华都有所不及。可大兄倒好,硬说小弟瞧不起你,非挑上了洛南烟,还不许小弟插手,如今碰了钉子,又来埋怨小弟?小弟何其冤枉啊。” “哼。”想起这事,他就来气!周允冷哼一声,道:“若是洛南烟当真瞧不上我,那也就罢了,可按你先前所言,大茶围我整整打下去一千五百两!原以为稳操胜券了吧?结果倒好!跳出来一个混账东西,开口就是一万两!一万两银子呐!你说,我怎么接得下去?莫不是还得派人来你这取银子不成?” 大茶围都打输了?袁哲闻言一愣,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 这周允虽不是白莲教中之人,可在河南,却也是财力首屈一指的大富之人。周家涉及的产业极多,尤其在青楼楚馆这一块,旗下控制的青楼几乎遍布了整个河南,而青楼行业,本就是探听消息,搜集情报的最佳场所。袁周两家是世交,袁哲与他自然也是自幼相识,感情极为不错,自打被韩林收为义子,千方百计控制了整个河南之后,周允顺理成章就成为了他最为得利的助手。 想要维持对河南的控制力,袁哲离不开周允的支持。有了这么一层关系,两人之间更是亲密无间。几乎是除了女人之外,两人所拥有的一切都可以共享的地步。当然,这只局限于表面势力,袁哲在隐宗所拥有的一切,包括莲十三,自然不在其中。 故而对周允的财力,袁哲最是清楚不过。听闻今日他竟在钱财上输人一筹,怎不让袁哲感到吃惊? 略一琢磨,袁哲不露声色地向一旁莲十三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在金陵,能出得起一万两银子的人,有很多。可据袁哲所知,会拿一万两银子出来,就为了见一个秦淮名妓的,一个都没有!谁的钱财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这般挥霍,实在不合情理。这给了他一种对金陵掌控力不足的感觉,袁哲有些不安,即便事不关己,他也必须尽快弄清楚,方才在洛南烟的画舫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呵,大兄莫要生气。”袁哲微微一笑,向着宫月华示意道:“月华,还不为大兄舞上一曲,劝他消消气。” ------------------------ 周允那边满心郁闷,秦风却要顺利的多。 洛南烟的画舫之上,气氛甚为热烈,待众酒客喝完尽兴,打下打茶围的秦风自然有机会与洛南烟私下会上一面。他原碍于面子,打算携同虔进与江清一道,不想那虔进出自官宦之家,却也有自己的一份傲气,数翻推却之下,秦风便也就不再强人所难,与两人告别之后,在那翠衫丫鬟的带领下,攀上楼道,去了二楼。 这二楼乃是船上小厮丫鬟的住所,由走道隔开,船尾处则是一间雅室,也是洛南烟平日里会客之地。这些秦淮名妓虽流落风尘,却对贞操名节视之极重,若非当真对一个男人心有所属,死心塌地,是绝不会轻易让人进入三楼闺房的。 秦风此来,乃是为了谈合作,还真没有存了什么龌龊心思,故而来到这雅间,也未觉失望。 两人相视而坐,一番寒暄之后,秦风便单刀直入,将此来的目的和盘托出了。 听他说完,洛南烟那堪称完美的俏脸上,毫无意外地闪过了一抹惊讶。“城外的工程风风火火地闹了好几个月,南烟原还奇怪,究竟何人有这般手,姑娘可得其中至少三成利。莫小看这三成利,比起姑娘画舫营收,至少可提升三倍以上。” 待秦风说完,洛南烟沉默了片刻,才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来。 “恕南烟唐突,敢问公子一个问题,公子可是认得一位姓袁的公子?” 一听这话,秦风心里一跳,目光之中顿时闪过了一抹厉色。 这抹厉色,洛南烟极为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微微一笑,抬手在胸前摆了摆,略带娇憨地展颜一笑,道:“公子莫要紧张,非是南烟有意探听公子私事,只是事关今日所谈之事,南烟自是要弄明白的。两年之前,这金陵城来了一位袁姓公子,虽无功名在身,在这金陵城势力却是极大的,许多行业他都有涉足,不少世代居于金陵的富商员外对其也是礼敬有加。南烟在秦淮河讨生活,这些事自是瞒不过我,况且实不相瞒,他不久之前曾找过我,目的么,与公子你完全一样。袁公子联合了数十位富豪乡绅,几乎买下了整条新街,打算将新街彻底整合,打造出一条金陵城最为繁华的街道。说起来,当真是与公子你英雄所见略同呢。” “什么?”秦风闻言,不由大吃一惊。他最近数月全部精力都在不夜城,加之在金陵本就没有什么势力,能做的只有让自己更加低调一些,至于三哥袁哲在做些什么,他是半点不知。如今一听袁哲也有挖角的打算,如何能不吃惊。 不过一惊之后,他迅速地冷静了下来,略一思索,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三哥这是眼见无法阻止“不夜城”的出现,干脆以不变应外变,山寨出一条新街,依靠本地商圈的鼎力支持和极为有利的位置,与他秦风打上一场擂台赛。看来三哥同样明白人气的重要性,这才与他不谋而合,都把目光投向了目前人气最旺的秦淮河。 “我拒绝了。”洛南烟淡淡一笑,抬手倒了杯茶,递给了秦风。 秦风本能地接过茶杯,没滋没味地喝了一口,忽然反应过来,不由疑道:“为何?莫非他开出的条件,不足以让姑娘动心?” “条件甚是优厚。”洛南烟竟俏皮地向秦风吐了吐丁香小舌,笑道:“与条件无关,之所以拒绝,只因南烟不喜欢这个人。” “哦?” “南烟所处乃是风月之地,每日迎来送往,何等样人不曾见过?世间百态早已经了然于心了。那袁公子相貌堂堂,风度翩翩,行事稳重加之实力出众,这些都是无法否认的。但是从他的眼中,南烟看见了虚伪与凉薄,此人绝非一个可以信任,托付之人。况且潇潇之事,我也有所耳闻,当初潇潇正是嫁给了这位袁公子,可惜红颜薄命,这等万里挑一的才女却不得福寿,嫁去袁府之后,未过多久便。。。结果呢?不曾见这袁公子有多伤心难过,未过多久,便与月华厮混到了一起。” 秦风闻言,忽然乐了,笑道:“那姑娘看在下,可是一个可以信任,托付之人?” “若不信任公子,这些话,南烟是不会说的。”言罢,洛南烟忽地站了起来,面容整肃中带着几分哀怨,她绕至一旁,竟双膝跪地,给秦风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这可把秦风吓了一跳,他赶忙起身,伸手去将她扶起。“姑娘这是何意?切莫如此,有话好说。” 洛南烟倔强地将秦风双手推开,摇了摇头,道:“公子所请,南烟无不应允,今只只求公子一事。若是公子应下,办妥之后,南烟愿为公子做牛做马,为奴为婢,绝不反悔。若是公子不允,还请当今日之事不曾发生,为南烟保密。” “你说吧,只要能力所及,在下绝不推辞。” 得到了秦风的承诺,洛南烟猛地抬起头来,那绝美的脸庞上,已是潸然泪下。“金陵布政使司的左承宣布政使李现,金陵巡检司通判黄国治,巡检司属吏丁常,帮我。。。帮我杀了他们!” “你。。。你要我杀人?” 秦风闻言,呆若木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8章 各有算计 回到上江镇暂居的家中,秦风躺在榻上,思绪不免有些纷乱,洛南烟的一番话,难以抑制地在脑海中不断回响着。 “我家祖居金陵,家父原是巡检司中一名属吏,手下也管着二十多号人,专司负责夜间的城中巡察。俸禄虽然不算丰厚,却胜在稳定,一家人其乐融融,过得极是幸福美满。然而那一夜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四年前的三月,恰是新年刚过不久,那一周都是家父当值,可家父却偶感风寒,病得甚重,便向巡检司通判黄国治告假,那黄国治却也爽快,得信之后,便命下周当值的丁常来,大兄今日倒也输得不冤。我这位小弟,能力甚是出众,短短时日便在毫无根基的情况下,将整个苏州府的商圈牢牢掌控在手中。加之我那义父尤其偏爱幼子,对其相助极大,莫说是大兄,今日就算是小弟在那洛南烟的画舫之上,怕也未必就能讨得什么便宜。这茶围可不好打,即便打下,少不得得放点血啊,不值,不值。” “这是值不值得的问题么?”周允重重叹了口气,道;“我所带来的那五名花魁,在河南自是艳名远播,极受欢迎,可来到这金陵,却还没有猛龙过江的资格,金陵,甚至整个江南,青楼产业的核心之地,便是那十里秦淮,若是不得‘六绝’相助,新街便难以成为江南第一街。洛南烟,是让不得的,她的作用,绝非些许金钱可以衡量的。” 两人正说着,宫月华已一曲舞罢,巧笑嫣然地走上前,同于桌前坐下。旋即又娇俏地白了周允一言,娇嗔道:“周公子说话,人家就不爱听。南烟姐姐是‘六绝’,人家莫非就不是么?为何少了她便不行?” 周允闻言,略显尴尬地笑了笑,不说话了。他的确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宫月华虽是‘六绝’,却也是自家兄弟的女人,重不得,轻不得,更不能如寻常名妓般调笑,以免引得自家兄弟不悦。本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原则,干脆闭口不言。 袁哲却无这份顾虑,当即便朗声大笑起来。“月华,你莫要戏弄大兄,他所言,却也不无道理。” 说罢,似又想起了什么,笑容渐渐敛去,那语调也忽地沉重起来。“潇潇已故,‘六绝’如今业已只剩五人,‘棋绝’单语冰特立独行,她只好棋道,与旁的全无兴趣,此事我曾与她谈过,却被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要她挪窝,只怕是比登天都难,我不行,小五自然也是不行的。‘音绝’冷符茗因潇潇亡故,对我颇有误解,她绝不可能助我,至于是否会助小五,如今尚不得知。而你这‘舞绝’,自然是站在我这边的。余下也只剩‘琴绝’洛南烟与‘画绝’风析瞳了。洛南烟已明确拒绝相助于我,此番大兄本想再做尝试,碍于小五插手,可以说也算是失败了。那么现在的局面,已然非常明朗了。” “不错。”周允颔首道:“除去两不相帮的单语冰,余下只剩四人,月华是咱们这边的,表面上咱们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可偏偏洛南烟与冷符茗却绝不会站在咱们这边,若是她们都都去帮那姓秦的,那咱们可就落后一人了。当务之急,咱们必须尽快拿下风析瞳,只要她愿意相助,新街便能立于不败之地,最差的结果,也能与姓秦的分庭抗礼。而只要洛南烟与冷符茗其中之一不愿帮他,那这场仗,咱们就赢定了。” 说到这,他忽地一呆,看向袁哲愕然道:“我这突然想起个事,要说以咱们如今在金陵的势力,那是远远强于姓秦的,何必与他这般公平较量?要我说,软的不行,咱们可以来硬的啊!这些门道,我可是熟门熟路的,只要兄弟同意,我就算绑,也能把余下的四个‘六绝’全绑去新街,一个都不留给他。” “来硬的?”竖着耳朵在一旁听着的宫月华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忽地“咯咯”娇笑道:“你可真是个聪明蛋,赶紧去绑个回来吧。” 袁哲也笑了,苦笑道:“月华,大兄初来金陵,许多规矩他不太明白,你莫要取笑他。” “什么规矩?”周允愕然。 “大兄,若是来硬的能行,这‘秦淮六绝’只怕早被人绑了个干净。金陵有多少权贵富绅?什么时候听说过能绑个‘六绝’回去的?莫说是‘六绝’,便是一个寻常的画舫名妓,都不可能。非不愿,实不敢。你莫看这些画舫各自营生,互相之间似乎没什么关系,实际上这秦淮河可是有东家的。就说月华吧,每月所有收益,必须上交三成,如此方可在这秦淮河继续待下去。” “竟有此事?”周允奇道:“月华,你们身后的东家,究竟是谁?竟有这般震慑力?” 宫月华娇媚一笑,道:“晋王殿下。” “这。。。”难怪了!原来是晋王。 “大兄这下应该明白了吧?”袁哲长叹一声道:“晋王定下的规矩,任何女子,一入秦淮除非从良嫁人,否则不到三十岁绝不允许擅自离开,这个规矩,没有人敢违背。所以大兄,这风析瞳我是无能为力了,且看你手段如何,能否得其欢心了。而我先前所言之不值,也是基于这个规矩。洛南烟是朵带刺玫瑰,冷符茗则是块千年寒冰,要得她们的芳心,便是小五怕也无能为力。故而,有月华相助,咱们便已赢了一半了,余下的,不过是保险起见而已,没有必要这般不顾代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9章 胆大包天(上) 秦风很苦恼,真的很苦恼。 穿越之后,他凭借手中掌握的各种资源,无论碰到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玩阴的,他可是行家。可这却有一个大前提,必须有势可借。无论是最初的钱正鹏也好,之后的张扬也罢,又或者是最近的何贵,本质上来说,没有什么区别。解决钱正鹏,他借的是官府之势。解决张扬,他借的是白莲隐宗之势,解决何贵,他借的是郑元奎之势。 说白了,就是让一个对方惹不起的势力出手解决对方,而秦风的作用,仅仅是牵线搭桥而已。 但此番要对付的李现不同,他是金陵布政使,整个金陵官场一把手,官府方面,秦风无势可借。其次,金陵如今是袁哲的地盘,内部千宗错综复杂且视他为敌,白莲隐宗之势也借助不到。换言之,李现在金陵,目前就是一个“无敌”的存在,将这样一个人作为对手,秦风何来什么胜算?甚至连如何入手都想不出来。 一连两日,他都是愁眉苦脸地度过的,有时候想得烦躁了,甚至会产生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干脆借助凌祺仙显宗的力量,单刀直入。横竖显宗一向树大招风,干的就是造反买卖,所谓虱子多了不咬,杀个朝廷命官这种小事,凌祺仙应该也不介意帮他背这个黑锅,唯一麻烦的是,事发之后,洛南烟依然可能受到牵连,这么一想,还是算了。 秦风的烦恼被唐雪霁极为敏锐地发现了,两人这几个月来,几乎是朝夕相处,时常凑在一起探讨“不夜城”正式营业之后的一些细节问题。秦风负责把控大方向,而细节却不是他的擅长,这方面唐雪霁给了他不少的建议,久而久之,两人互相之间越发的了解。秦风这两日时常心不在焉,唐雪霁自然有所注意。 这日傍晚,晚膳之后,两人照例又寻了处幽静之处,随意探讨了一番。未说得几句,唐雪霁便直接开口问道:“小风哥,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平日里瞧你总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这两日却心不在焉,似是有了什么烦恼?” 两人乃是合作关系,事关“不夜城”秦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略一考虑,便将洛南烟之事娓娓道来。 静静地听他说完,唐雪霁竟极为罕见地浮现出一抹愠色,用力在桌案上一拍,怒道:“狗官,该死!” “身为一方牧守,本该为一方百姓守太平,可李现却徇私枉法,蓄意陷害以致洛家家破人亡,于情于法,确是该死。可是豆豆,谁又能治得了他的罪?这金陵城中,没人治得了他的罪。更何况,事发至今已有四年,即便当时可能留有些许罪证,如今也定然是寻不到了。无凭无据,又无职位更高的官员,谁都奈何不了他。我虽答应了洛姑娘尽力一试,为她伸冤复仇,可思索了数日,仍是不知该如何下手,确是颇为苦恼。” 这两人相处日久,便也就越发的熟悉随意了,加之有一份婚约在身,早不复当初“姑娘”“公子”的客套,说起话来也无半点顾虑。 唐雪霁听秦风说罢,忽地“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秦风愕然。 “笑你傻呗。”唐雪霁敛起几分笑意,道:“难怪人说越是聪明的人,有时候越容易犯傻。这种坑人的事,小风哥你向来得心应手。我虽自认精明,可这方面却是自愧不如的。可你如今却因为无势可借,而这般苦恼,难道这还不好笑么?” 秦风闻言,双眉微微一挑。“莫非你有办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无势可借,那咱们为何不能自己造势?没错,金陵城中的确是他李现最大,可这大华朝廷却非他李现说了算的,想要他罪有应得,并不难办。行了,此事你就不必操心了,且看人家手段如何,待此事尘埃落定,再让你来点评一番。不过此事光凭我自己还不行,需借七儿一用。” 就这样,唐雪霁兴高采烈地把这颗烫手的山芋接了过去,直到她开始展开行动,秦风这才明白过来,不是他不够阴,而是这丫头的胆子实在太大,大到了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 金陵城中山街,位于城中央的核心位置,素来人声鼎沸,颇为热闹。街边,一个年约二十六七岁的青年,身着粗布衣衫正不紧不慢地走着,待行至一间当铺门前时,青年便停了下来,左顾右盼了一番,顺势走了进去。 这间当铺不大,生意显然也不太好,青年走了进去未见半个前来典当的客人,店里的伙计坐在木栏之后,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一见有人进来,他忙抬手擦了擦眼角,面上堆起职业笑容,正欲开口招呼,忽地瞧清了来者的样貌,那笑容便又更灿烂了几分。 “哟,是丁爷呐,大人快请坐,小的给您泡茶。” 丁常也不与他客套,径自走向一旁坐下,旋即摆摆手道:“不用了,过来看看,这坠子值多少钱。” 那伙计能在典当行办事,自然是极有眼力劲的,待丁常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巧的玉石坠子之后,他接过来用食指提着坠绳,上下前后打量了一阵,脸上便不由出现一抹惊讶之色。“哟,这可是上好的蓝田玉,玉质光滑透亮,坠底虽有一些瑕疵,不过不仔细看也不容易发现,总得来说,也算是一件上品了。” “甭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是粗人,听不懂,你只需告诉我,这坠子价值几何?”丁常显得有些不耐烦,那语气之中透着几分急切。 店伙计目光微微一闪,旋即笑道:“丁爷,小的也不瞒您,这坠子若是放在珠宝行出售,大概能卖个八十两银子。不过嘛,咱们这是当铺,丁爷您来当东西,定是不会活当的,若按照死当的价格,可就只有一半了。” “四十两?行,去取银子来。” 丁常大手一挥,颇为豪气。可他还没落下,那店伙计又笑着摇摇头道:“丁爷,小的说的四十两,那是白货的价格,您这。。。若是要当,还得扣一半,二十两。若是丁爷要当,小的这就给您取银子去。” 他话说得客气,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不是太客气了,明摆着就是说这坠子是“黑货”么。何为黑货?偷抢爬拿,坑蒙拐骗的,但凡来路不正,那都是黑货。 丁常闻言,双眼便是一瞪,面上浮起一抹冷笑,阴阳怪气地说道:“小子,坑人坑到你丁爷爷头上了?你好大的胆子。爷爷告诉你,这坠子,就是爷爷自己的。” “对对对,这坠子现在自然是丁爷的,可在此之前,是谁的小的可不敢保证。”店伙计显然也根老油条,哪里吃他这一套?面上笑容不减,道:“丁爷当货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规矩您不会不知道,这不是小店立的,金陵城大多当铺都不收‘黑货’,包括小店在内几家为数不多的,虽然肯收,为了避免麻烦,平日里少不得要到处打点一番,这些都是需要成本的,故而‘黑货’的价格,自然是要低上不少,您就是去别家当铺,也是一样的。若是丁爷怀疑小得在诓骗您,不妨换一家试试吧。” 换一家?似乎没有这个必要。这根玉坠来路如何,丁常心知肚明,的的确确是黑货。前两日,张员外家遭了贼,正巧那夜是他当值,便带着手下弟兄入宅搜寻线索。这搜起来,自然是要到处看看的,在搜查的过程中,丁常恰巧见到了这枚吊坠,便趁人不注意给顺走了。在他看来,张家横竖遭了贼,丢了些东西自然是那贼干的,想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丁常素来嗜赌如命,好赌之人,常常十赌九输。这输并不是单指输于赌桌之上,而是指不把赢来的钱当钱看。输出去的自然是自己的钱,赢回来的便有一种“从天上掉下来”的错觉,挥霍起来当然毫不心疼。如此这般有出无进,如何能不越赌越穷? 丁常因为赌,所以穷,因为穷,更好赌,恶性循环之下,时常手头极紧。好在他是巡检司属吏,平日里经常会因处理一些鸡鸣狗盗的案子而出入大户人家,便自然而然练就了一身“顺手牵羊”的本事。 偷来的东西虽然大多是值钱之物,可毕竟不是真金白银,且拿在手上难免引人注意,销赃也就成了当务之急。而这金陵城中,最为方便的销赃途径,就是这当铺了。 丁常是当铺常客,对于这些规矩他岂会不知?今日只是见这伙计面生,且年纪颇轻,故而耍了个心眼,想诓他一下,看能否将价格再提高一些,不想这伙计年龄不大,心眼却不小,并不曾上当。 略一考虑,只得作罢。 “二十两就二十两吧,不过我不要银子,你给我兑成宝钞。” 将这坠子当了,换来的钱财自然要拿去赌的,银子面额太大,不宜下注,相比之下,宝钞就方便的多了。至于宝钞最大的贬值问题。。。他丁大爷的钱财向来是左手进,右手出,极难留过一夜,这方面何用考虑? “成,丁爷您稍等。”店伙计一哈腰,屁颠屁颠地下去了。 不多时,丁常便揣着四十贯宝钞,屁颠屁颠地迈出了当铺大门。这两日不是他当差,无所事事之下便打算回家睡个回笼觉,待到了晚上,再寻个去处好好赌上一场。 行至永安巷前,丁常眼角处忽地瞄见了箱子里头有五六个汉子正围在一处。以他的顺风耳,分明听见了骰子在陶瓷碗中滚动所发出的声音。一个优秀的赌徒,是永远不会介意究竟在什么地点赌的,更不会介意赌博的对手究竟是谁,只要有钱便成。丁常犹如一个瘾君子,听见骰子声,脚下的步子便再也迈不动了。 驻足片刻,他义无反顾地大步向巷中走去。。。 ------------------------ 黄国治作为巡检司通判,可没有丁常这种寻常属吏的清闲,他很忙。 金陵作为大华东都,繁华毋庸置疑,可繁华却常常伴随着治安问题。金陵城实在太大了,城中富人极多,自然也就成了鸡鸣狗盗之徒向往之地。本地人,外来人,鱼龙混杂。虽都在官府造册备案,可一到了夜间,这些在白天都有各自营生的家伙,究竟会不会安分在家睡觉,那可就不好说了。 巡检司主要职责就是应付夜间窜出的偷儿,故而哪家一旦遭窃,巡检司的人必然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也最有可能发现一些偷儿留下的蛛丝马迹。经过调查,这些资料最终都会汇集到黄国治这个通判的桌案上。由他亲自审阅,甄别,除去毫无价值的线索,将一些有用的保留下来,而后一并送去府衙,再由金陵府衙的捕快负责侦办。 至于他繁忙的原因,就在于金陵人口众多,造册在案的共计120713户,共200276人。整整二十万人口,这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就算一千人里出一个作奸犯科的,那也得两百多号人。假设这些人每周犯案一次,平均下来,每日发生的窃盗案件都得有二十多起。每天都得整理,甄别二十多起大小案子的线索,他不忙才是见了鬼了。 这会已到了用午膳的时间,可黄国治依然在巡检司衙门忙得焦头烂额,便是连口水都无暇喝上一口。不过虽然忙,对于黄国治来说,却是甘之如饴。他如今才刚过四旬,对于仕途依然充满了激情与渴望,他有他的野心,他还想继续往上爬,直到渐渐老去,老到爬不动的那天。说是功利心也好,说是上进心也罢,横竖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正忙着,忽见一个皂吏快步从门外走来,一脸气喘吁吁地模样,急道:“大人,大事不好了。” 黄国治闻言,浓眉一拧,颇为不悦地沉声说道:“本官不是说过么?办公之时,天大的事都莫来打扰我。” “大人恕罪。”那皂吏闻言,一缩脖子,欲言又止。 抬头瞄了他一眼,黄国治这才淡淡说道:“既然来了就说吧,何事?” “启禀大人,方才大人府中家丁来报,说是。。。说是老夫人今日上午去城隍庙进香,出来之后忽感头痛欲裂,随即昏厥。现在已送去城隍庙西面的悬医阁救治,就是‘窄尾巷’那家,请大人速去。” “什么?”黄国治闻言大惊,拍案而起,怒喝道:“我母病重,你何不早说?” 这黄国治功利心虽然颇重,不过却也是个十里八乡极为出名的孝子,一听老母病重,已然是乱了方寸,哪还记得正是自己定下“办公时天大的事莫要打扰”的规矩?亏得那皂吏衡量在三,这才斗胆进来传报。 这些他已然是顾不得了,忙将官服退去,换上一件青布袍子,撇下那腹诽不已的皂吏,跌跌撞撞地夺门而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0章 胆大包天(中) “啊!” 一声声的惨叫声落入耳中,黄国治恢复了些许意识,不过脑袋还是晕晕的,那双眼皮仿若有千斤之重,愣是难以睁开。只得任凭那眩晕不断冲击着大脑,缓缓适应着。过了许久,他终于睁开了眼,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模糊。 这似乎是一间地窖,昏暗的四周点着几盏油灯,灯光不断跳跃闪动,空气很是沉闷,也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回过神来,黄国治发现自己的手脚正被铁链绑于墙壁之上,极紧,手腕及脚腕被勒得有些疼痛,一双臂膀犹豫昏厥被吊着,已然是失去了知觉。 在他旁边,同样被吊着一个人,瞧着像是个男人,由于目光太过模糊,一时瞧不清他的模样。那男人身前还站着一个汉子,穿着粗布衣,肌肉隆起撑得衣服有些紧。他手中攥着一根鞭子,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瞅着眼前这个可怜鬼。 “混账东西,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连我都敢绑,你们不要命了!告诉你们,识相的赶紧放了我,否则。。。哎哟。”随着又一声鞭子撞击肉体的声音响起,那男子的狠话戛然而止,旋即便很没骨气地讨饶起来。“别打了,求你别打了,有话好说,好说。” “黄通判,这是醒了?”一个娇柔中带着几分揶揄的女声从正前方传来,黄国治本能地抬头瞧去,就见一个身着白衫的女子,巧笑嫣然地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这女子年纪不大,似也就双九年华,相貌极为出众,眉似远山,眸若星辰,她笑容很甜,可目光却极为深邃,毫无半点笑意。只静静地站在那里,可散发出的气势,竟让黄国治这个见多识广的官员都有些不敢与其对视。 这女子绝不简单,旁的不说,光是这份气势,必是长期处于高位才能培养出来的,尤其是她的目光,即便只是平视,却始终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觉。 “姑娘是何许人也?既知本官底细,何以还敢私绑本官?你就不怕王法么?”黄国治回过神,立刻声色俱厉地开口质问,摆出了常年锻炼出来的官位,试图在气势上将对方压下去。 眼前这女子自然就是唐雪霁了。打从向秦风要过了这桩差事,她便立刻开始行动,从乌老大那借调了几个汉子,又从秦风那要来了莲七帮手,略施小计便轻而易举地将黄国治与丁常一块绑了来。 瞧见黄国治这色厉内荏的模样。唐雪霁淡淡一笑,道:“黄通判,今日请你来这,并非我要寻你,而是有人想私下见你一面。” 话音刚落,从唐雪霁身后的阴暗出便走出一人来。黄国治先是疑惑,待瞧清来者,那官威已是再也摆不起来了。他犹如一个京剧变脸高手,只在刹那之间,惊讶,恐惧,羞愧。。。不断在他脸上闪现着,面色忽青,忽白,忽红。 来者正是洛南烟,此刻她早已没了平日温柔似水,恬静如画的模样,一双杏眼蓄着泪水,瞪着黄国治,咬牙切齿道:“黄叔叔,一别数年,别来无恙?” “南。。。南烟。”黄国治吞了口唾沫,只觉得口中发苦,一时无言。发生了什么,在见到洛南烟的一刻,他已经完全明白了。黄国治目光游离了一阵,这才看向洛南烟,咬牙道:“你。。。你赶紧放了我,你们先前所做的一切,我可以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绑架朝廷命官,乃是大罪,速速放了我,免得自误。” “大罪?呵呵,绑架朝廷命官乃是大罪,那么栽赃嫁祸,害人家破人亡,莫非便是无罪了?”洛南烟曾无数次幻想过,若是这三个生死仇敌有朝一日落入她手中,自己究竟会有什么反应。质问他们?或者二话不说,直接刺死他们?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有了结论。眼泪,最终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洛南烟面上一片惨淡,喃喃道:“为什么?爹爹视你为挚友,就算是上了法场,临刑之前,仍是不信你会害他。为什么?你为何能狠得下心,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究竟为什么?” 瞧着洛南烟情绪忽然失控,似乎即将崩溃似地大声质问,黄国治张了张嘴,又合了起来,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听见两人之间这番谈话,绑在一旁的丁常如何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他一声尖叫,大声喊道:“洛。。。洛姑娘,不关我的事啊!你爹真的不是我害的,你放过我吧!求你放过我。” 对于丁常的嘶喊声,洛南烟充耳不闻,她抬起袖子擦了擦泪,整个人重新平静了下来,依旧目不转睛直视黄国治,不依不挠地问道:“告诉我究竟为什么?” “我。。。我不想的。”沉默了许久,黄国治终于开口说道:“南烟,别怨我,我真的不想的。当初事发之后,是丁常求告于布政使大人,我原想着只要李大人说句话,此事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不曾想,等来等去,等来了李大人一封密信,信中不断暗示我,将此事栽在你父头上。我只是区区一个巡检司通判,李大人的意思,我怎敢违背?当时这件事,涉及整个巡检司,我若不予配合,李大人一旦有所不满,借题发挥,非但你爹救不得,我只怕也得跟着陪葬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不可能!”洛南烟喝道:“你休要将责任撇得一干二净,我爹爹只是巡检司属吏,如何能接触到布政使?又怎可能得罪他李现?” “因为你。”黄国治苦笑道:“这事,你爹自然不会告诉你。你也知在你十三岁之后,便陆续有人上门提亲。其中,便有李大人,不同的是,别家提亲是想让家中子侄娶你为妻,而他却是想自己聘你为妾。你爹虽只是一个属吏,可洛家却是书香门第,你爹如何肯委屈了你?便将此事婉拒了。李大人却也未再做纠缠,原以为此事已经过去了,不曾想这李大人竟心胸狭窄至此,此事他始终未曾忘怀。洛家遭难之后,你爹因是公职,家中女眷打入贱籍不算,按照朝廷律令,更是应该押送洛阳,充入教坊司,也是李大人暗中做了手脚,最后只将你们赶出金陵城了事。他原想过些时日,待风头过去之后,再派人去寻你,不想你倒是干脆,直接跑去了秦淮河,流落风尘。如此一来,他倒反而不敢再对你动坏心思了。” 洛南烟呆呆地看着黄国治,她万万不曾想到,家破人亡的原因,竟出在了她的身上,不由一时无言。 唐雪霁瞧了瞧两人,向洛南烟说道:“小丫头,很多事情不是一个道理可以讲通的,这世界本就弱肉强食,异常残酷。黄国治有罪,罪该当诛,可是却也情有可原。站在他的位置上,无力反抗布政使李现,就算反抗也没用。李现完全可以寻个借口撤换他,换一个听话的担任巡检司通判,最后的结果不会有任何区别。况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黄国治当时自身难保,又如何能奢望他拉你父亲一把。或许。。。你可以考虑放他一马。” 洛南烟闻言,面上闪过一抹痛苦之色,道:“唐姐姐。。。你。” 唐雪霁摇了摇头。“非是我要为他求情,而是此事你必须考虑清楚。杀了此人,的确可以报仇雪恨,可同时,你父亲的罪名将永远无法洗清,洛家枉死之人,永远无法昭雪。即便随后我能助你手刃李现,可在外人看来,他也是死于贼人之手,他卑鄙无耻,无法无天的所作所为,再不可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你确定。。。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我。。。” “此案已经过了四年,即便当时落下了些许蛛丝马迹,如今也随着时间流逝而灰飞烟灭了。没有证据,便无法给李现定罪。而眼前这人,却实实在在是一个人证。只要他愿意指征李现,我便有法子能将他绳之以法,还你洛家公道。” “什。。。什么?要我去指征李大人?不可!万万不可!”黄国治闻言,当即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谁能治得了李大人的罪?金陵城中就属李大人最大,谁敢治他的罪?况且此事一旦暴露出来,无论如何,我最轻也得落得个罢官的下场,此事万万不可,你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这是个官迷啊。。。瞧着黄国治激烈的反弹,唐雪霁不由哭笑不得。顿了顿,她又看向一旁的丁常,开口问道:“你怎么说?是要一死以赎前罪,还是站出来指证李现?” “我不要死,我愿意指证。。。不不不,我不能指证他,我。。。我不想死。” 一番胡言乱语,让唐雪霁颇感不耐,她声音渐渐冷了下来。“到底愿不愿意指证他?” “我愿意。”丁常点头如捣蒜,旋即又连连摇头道:“这事本就是丁大人做的,与我等何干啊?没错,当日走水的确是因我的缘故不曾及时扑救,可这是我自己的事,与洛家并无半点干系。为了求活,我通过家姐的关系,求告于李大人,本也没想过要他栽赃嫁祸给旁人,只是希望他能从中斡旋一番,横竖只是烧着了宫墙旁的一处小宅,他若轻轻揭过,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谁知他竟这般狠毒,非但栽赃给旁人,还将此事越闹越大,这才给洛家定下了重罪。从头到尾,我都不曾想过,也不曾做过任何陷害洛家的事来,你们杀我,便是毫无道理啊!” 说得急了,加上身上有伤,丁常不免岔了气,一阵剧烈咳嗽之后,他才继续说道:“你们要我出来指证他,我本也愿意,那李现当初软硬兼施,聘了家姐为妾,不过是图个新鲜,有一阵确实对她甚是不错,可不过区区月余时间,态度便已完全不同了,便是先前答应为我某个前程的承诺,也从未实现过。这么多年来,我不还是区区一个属吏?我不欠他的,指证他自然可以。但这件案子,已然是被他闹大了,若是我出来指证,莫说你们拿他没有办法,即便能治他的罪,接下来死的还不是我?洛家当初什么下场,我家便是什么下场,若是横竖一死,我不愿意多此一举。” 唐雪霁闻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又转向看向洛南烟问道:“丫头,你怎么说?” “我。。。”洛南烟委实难以决定,她忍辱负重,挣扎求存,唯一支持着她的,便是手刃这三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如今,为了一个李现,要她放过其余两人,心中着实不甘。可同时,洛南烟又不能否认,这两人说得貌似也有道理,站在他们的位置,这么做再正常不过了,实在没有半点可以指责的,而造成这个悲剧的源头,就是李现!是这个披着人皮的禽兽,为了一己之私,丧尽天良地害她家破人亡。 深深吸了口气,洛南烟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唐姐姐,若是他们可以帮我定罪李现,还爹爹清白,为我洛家昭雪冤屈,我。。。我可以放过他们。” “好。”唐雪霁闻言,满意地笑了。她可从来不觉得彼此是平辈论交,在她眼里,洛南烟不过是个小屁孩而已。没办法,她的辈分实在太高,这种居高临下的看人已然是成了一种习惯。此刻见这小姑娘这般懂事,省了她不少工夫,还是颇为欣喜的。 “你们两也听到了,只要愿意出来指证,尤其是你,黄国治!作为一个视仕途尤胜性命的人,遇事岂能不小心处理,给自己留条后路?我若是所料不差,当初李现与你所写的那封密信,你怕是还藏着吧?有你们两个人证,再有那封密信作为物证,李现便在劫难逃。。。” 黄国治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却仍是很果断地回绝道:“你不用再说了,要我指证李大人,万万不可,要杀你们就杀吧。” 话被打断,唐雪霁也不生气,面上反而不经意间露出了一抹秦风算计人时特有的阴险笑容。“我知道你们在顾虑什么,若是我答应,只要你们肯站出来当证人,我能保你黄国官职不丢,也能保你丁常无罪,同时再赠与你们每人一千两银子作为酬谢,你们还要拒绝吗?” “哈哈。”黄国治闻言,不由朗声大笑。“你当你是什么人?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拿出来本官瞧瞧!莫要忘了,李大人乃是金陵布政使,他。。。” 黄国治话未说完,就听“唰”地一声,面前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待定睛一看,就见唐雪霁轻松自若地打开了一把折扇,扇面正对对着自己。再往那扇面瞧去,乃是一副再寻常不过的山水墨画,实在没什么稀奇的,直到扇面右下角,那枚鲜红的方印落入眼帘,看清了上面的字体之后。他的双眼陡然瞪大,嘴唇一张一合,整个身子如筛糠般急速颤抖了起来。 方印之上,整整齐齐四个大字——“皇帝行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1章 胆大包天(下) 金陵城中央最核心的位置,坐落着四座占地极大的官府衙门。除了南面的金陵府衙之外,其北面尚有三个衙门一字排开,分别为布政使司衙门,指挥使司衙门,还有提刑按察使司衙门。这三处衙门掌管着整个大华东部的行政,军政,司法大权。 布政使李现,指挥使虔越,按察使青阳,同为朝廷正三品大员,但因行政之责最重,三司仍是以李现马首是瞻。 按察使青阳,最近很是烦闷。 不久之前,李现的侄儿李珏在秦淮河名妓“小凤仙”的画舫之上喝花酒,不想与人起了争执,先是口角,继而大打出手。一番斗殴之下,将对方左腿给打断。至此为止,本是一桩小事,奈何打伤了人,李珏并不罢休,反而当众对伤者口出秽言,极尽羞辱,以致其羞愤之下,投河自尽。 虽有好心人第一时间下河施救,奈何天色已暗,不见五指,如何还寻得着?待巡检司得信,巡守赶到现场,虽是将人打捞了上来,不过已然是凉透了。 出了人命,事闹大了。布政使李现第一时间找到了他,自然是要他卖个人情,帮忙转圜。这一套对青阳来说,已是驾轻熟路了。所谓“官官相护”,实则不过是互卖情面的一桩买卖,他立刻派人前往府衙,以“事发地不在金陵城内”为由,光明正大地将案子从那能上达天听的铁面知府手中,转移到了自己所掌控的按察使司。 至于后面的事,并不难办。虽是出了人命,毕竟是李珏动手杀的人,而是那死者自己想不开,投河自尽。以青阳掌管刑狱的经验,想要帮李珏将此案摆脱干净,着实再简单不过。可就在他准备着手处理案子,重重提起,轻轻放下之时,麻烦来了。 整个按察使司,内部分设经历司,照磨所,以及司狱司。青阳掌控按察使司多年,这些手下的“部门主管”自然都是他一手提拔的心腹之人,也是他手中权力的铁杆拥护者。直到司狱司佥事孙华义哭求上门,他才终于明白过来,感情这件案子的死者,正是孙华义唯一的独子,孙浩。 说起这孙华义,乃是按察使司的元老了,当初青阳刚来金陵,虽已被朝廷任命为按察使,可他初来乍到,毫无根基,几乎被当时的按察副使架空,成为一个傀儡吉祥物。莫说是官,就是区区一个狱吏都对他爱答不理。那段日子,着实不堪回首。而恰恰就是这孙华义,是第一个向他投效之人,不仅如此,还从中牵桥搭线,帮助青阳招揽了不少下属,这才让他有了翻身做主的本钱。 对孙华义,青阳心中始终存了几分感激和尊重。 至于那孙浩,青阳自然也是认得的,据说他是孙华义年过四旬才盼来的孙家独苗,可谓是老来得子。孙华义对其可谓是纵容溺爱,倾注了全部的希望。如今爱子死于非命,孙家已是断了香火,老孙如何能不伤心欲绝,怒火滔天? 一番安抚之下,青阳好不容易打发孙华义先行回家,处理丧事,转眼之间,他犯难了。 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孙华义是他青阳的人,孙浩身上自然也打着按察使司的烙印,可即便这样,就在自己的地盘,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被人打断了腿,羞辱致死。若随便换个旁人,青阳定是要他血债血偿的。 可眼下不同啊!行凶之人,是布政使李现的侄子,一个弄不好,这桩案子会引发两个衙门之间的战火。为了给孙华义讨个公道,李珏必死。可若是李珏一死,李现如何肯善罢甘休?布政使主管行政,若正要给他青阳寻些不痛快,那法子可就多了去了,往后自己这官怕也得当得缚手缚脚,没滋没味。 更何况李现因此前战事,受到朝廷褒奖,不久之后就要调往朝廷中枢,想要报复他,那可就更简单了。 这些事,青阳不得不考虑。可若是卖了这个面子给李现,且不说他自己能否吞下这口恶气,孙华义那要如何交代?作为衙门的一把手,却不能庇佑自己衙门之人,岂非令人齿寒?往后他还如何号令诸官?加之孙华义在衙门人缘极好,再过两日必然沸沸扬扬,绝不乏为其抱不平之人,他要在这时候包庇李珏,手下的人心恐怕至此就得散了,他这按察使岂非成了“光杆子将军”? 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青阳好生烦恼。他随手抄起桌案上的公文,打开随意翻了翻,便又一脸烦闷地丢回一旁,随即重重叹了口气。 就在此刻,忽闻门外皂吏来报,说是有两个姑娘求见。青阳心中烦躁,正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可发,见状当即又抄起那份公文,狠狠砸向垂头立于正前方的皂吏,大怒喝道:“滚!什么姑不姑娘的,本官身为按察使,每日公务何其之多?哪有闲工夫见什么姑娘?你个不长眼的东西,这种事也要来叨扰本官?让她们滚,你也给我滚!” 被他点炮仗似的一通炮轰,那皂吏不由畏惧地一缩脖子,小声辩解道:“可是她们说只要将这东西给大人看了,大人一定会见她们的。”说着,颤巍巍地将双手摊开,举过头罢,等了许久,见青阳始终趴那一动不动,不由有些不耐地说道:“还不接旨?” 青阳闻言,抬头瞧了瞧唐雪霁,缓缓站起身来。忽然,他向后退出两步,大声喝道:“来人,将这两人拿下。” 一语说罢,屋外当即便冲入四个充当门卫的皂吏,他们才不管这许多,只顾听上官的命令行事,出了事自然由青阳负责。故也不多说废话,不约而同地一拥而上,欲要擒下两人。 见状,唐雪霁秀眉凝起,喝道:“青阳!你敢抗旨!” 她说得快,莲七动作更快,两条手臂犹如灵蛇翻飞,小巧嫩白的一对铁拳,可谓是拳拳到肉,顷刻之间,四个五大三粗的皂吏便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各自捂着痛处,使劲地翻滚,哀嚎着。 瞧着唐雪霁愤怒的目光,再看看地上这些皂吏,青阳长长舒了口气,再度跪了下去,大声应道:“臣青阳遵旨,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罢,再度起身,向着唐雪霁拱手一礼道:“上差勿怪本官太过多心,方才只是为了试试两位身手如何。两位若真是梅花内卫,处理本官这几个无用下属,自是手到擒来的。今日一见,梅花内卫果真名不虚传。请两位放心,本官既已接旨,必不负陛下所望,立刻便开始着手调查此事。” “哼,如此再好不过了,那就请大人速办吧,切莫自误。”唐雪霁冷哼一声,忽然伸出了小手往前一摊。 青阳先是一愣,旋即便明白过来,忙将那令牌递了过去。唐雪霁接过,不再与他废话,带着莲七转身便走。 疑虑再多,那都不是事,只要确认两人是梅花内卫,那即便不是皇帝的意思,也定然是一个在朝中能量极大的人,又岂是他李现和自己能得罪的起的?管这么多做甚?办就是了!先前还在为李现的事烦恼,如今接了圣旨,反倒解决了他目前最大的困境,心中不由畅快无比。 只是任他再是精明,又怎能知道,在这世上,特别能打的女子,不光只有“梅花内卫”,还有一群名为“莲瓣侍女”的存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2章 落幕 青阳能被朝廷委任为金陵按察使,其能力,手段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只要李现果真做出了贪赃枉法,中饱私囊之事,绝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只是,调查方面并不顺利。 他与李现虽然平级,可职务上终究低了半筹,属于下官调查上官,加之圣旨严令他必须低调处理,自然不能大张旗鼓,调查起来难免缚手缚脚。他立刻寻来了几个心腹,闭门开了一场会议,将宫中来人传旨之事告知众人,旋即秘议起来。 一连两日,按察使司核心人员几乎全部都动了起来,表面上风平浪静,与往常并无半点不同,实际却紧锣密鼓,极为繁忙。为了这桩案子,青阳暂时将其他所有案子全部搁置,确算是付出了不少努力。 然而调查出来的结果,却让他有些为难。 李现,是个清官!当然,这所谓的清廉并非真的两袖清风,除了朝廷俸禄之外,分文不取。而是大部分官员,相互之间所默认的清廉。一些可以捞的银子,绝不客气,一些不能伸手的地方,绝不去动。在人情与律法较为模糊的方面,李现的确捞了不少,证据自然也掌握了不少,可青阳明白,仅凭这些,绝不可能给李现定罪。 至于借着朝廷出兵的机会,给自己捞钱,此事纯属子虚乌有。对于这调查结果,可以算是在青阳的预料之中。毕竟李现可以堂堂布政使,若是这点脑子都没有,他也没机会爬上现在的官位。 这么一来,青阳可就有些头疼了,朝廷的意思,分明是要他寻到证据,扳倒李现。然而调查出来的结果,没有一点可以达到这等效果的。青阳甚至考虑是不是将李现假公济私,意图包庇其侄害人性命的事传报上去,毕竟朝廷要他查的是李现的“不法所为”,并没有局限于“贪赃枉法”,只要是违法,他都可以查,可以告。可细细一想,又无奈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人终究不是李现的侄儿亲手杀害的,至于李现从中斡旋,无非就是给至亲之人说说情,或许会因此受到朝廷贬斥,可绝不是什么大罪。官场之上,所有争斗都必须遵循“蛇打七寸”的规则,若是打不到要害,则容易为蛇反噬。不动手则以,一旦动手则必须全胜。 就在青阳为此焦头烂额,左右为难之时,在唐雪霁的授意之下,“良心发现”的巡检司通判黄国治,属吏丁常,终于姗姗来迟,并肩走入了按察使司的大门,为青阳送去了一份大礼。 若说李现的侄子,仗势欺人,辱人致死之事让人吃惊,那么李现本人对洛南烟一家的所作所为,就可以称得上是骇人听闻了。 听这两个前来自首的人说出了案子的前因后果,青阳震惊了!他实在不敢想象,在堂堂大华东都的金陵,李现究竟哪里来的胆子,竟敢这般视人命如草芥,为了一己私欲,害了人一家满门。 青阳来金陵赴任不过三年,当初的案子他并不曾接手,故而全无所知。如今听闻了一切,他立刻命人将案子的卷宗寻来,细细查看了一番。又按照丁常口供,暗中抓来了几个当夜与其聚赌之人,一番威逼恐吓之下,得到的口供与黄国治,丁常所供两相对应,并无半点矛盾。 待黄国治将那封藏了整整四年,由李现亲笔所书的密信交给青阳,后者读罢,不由朗天大笑!此信虽不曾把话挑明,可处处透出的暗示,但凡不是傻子都能瞧出端倪,实可谓是自欺欺人。 人证,物证,全部在手,在黄国治和丁常一番合情合理的解释之下,青阳很大方地直接对他两所作所为概不追究,屎盆子一道扣上了李现脑门上,谁让他是布政使呢,人黄国治区区一个通判,在他威胁之下,难免干出一些糊涂事,虽罪不容赦,毕竟情有可原,加之两人幡然悔悟,极为华丽地摇身一变,成了污点证人,更能取信于人,青阳在上表朝廷的奏折中,也顺带提了一笔,为两人说了几句好话。 黄国治安心了,丁常也安心了,可李现却倒了大霉。 手中一旦掌握了确凿证据,青阳便立刻与李现彻底撕破了脸皮,按察使司几乎倾巢而出,浩浩荡荡直扑不远处的布政使司衙门,众目睽睽之下,不顾李现跳脚大骂,强行将其抓捕归案,下了大狱。 至于下狱之后的事,青阳便不操心了,司狱司佥事孙华义正在那等着收拾他呢,李现铁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青阳很忙!收拾了整个大华东部的官场一把手,虽说是奉旨而行,一辈子没干过这等大事,心中终究是有些忐忑不安的,他得给自己壮壮胆气。为此,青阳立刻亲自赶赴指挥使司衙门,会见金陵指挥使虔越。 铁证如山,面对证据,军户出生的虔越比青阳还要干脆果断,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便表示全力支持青阳,与其一同上奏朝廷,参揍李现的不法所为,力求朝廷严惩。 待一切尘埃落定,青阳便立刻发出布告文书,贴于金陵四门,将此事公告天下。同时,为洛家翻案,赦免洛家之罪,招回发配边疆的旁支男丁,撤销所有女眷贱籍。一连串的举动,可谓是迅如闪电,有条不紊。 ------------------------------ “砰!” 一间本极为奢华的房间,此刻已是满地狼藉,破败不堪了。 袁哲如同一只受了伤的豹子,在屋内横冲直撞,状若疯癫,无论碰上了什么,一律掀翻,无论抓到了什么,统统砸坏。因为愤怒,他此刻双目通红,气喘如牛,那滔天的怒意,让人难以近身半分。 相处二十多年,周允从未见过自家兄弟这般失态的模样。两人之间的感情虽如同亲兄弟一般,可此刻袁哲表现出的暴戾仍是让周韵感到了些许陌生与恐惧,这与他印象中总是处变不惊,游刃有余的的小兄弟,根本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废物!这群眼瞎耳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的废物!”袁哲一声嘶吼,重重地一拳砸向圆桌,咆哮道:“金陵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竟然一点消息都不曾收到!这才几天,几天啊?堂堂金陵按察使就被下了大狱!金陵都变天了,我却一无所知,毫无所觉!这群千宗不是废物是什么?本公子要他们何用?” 见袁哲咆哮了一阵,似是渐渐冷静下来了,周允这才开口劝道:“哎,说起这事,却也怨不得你那些眼线。他们虽是金陵的地头蛇,消息灵通,可毕竟不是官场中人。若是咱们要打听什么事,交给他们,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有消息传来。可这官场变天,又只在短短数日,他们毫无察觉也是情有可原的。谁能想到,这次是按察使司亲自出手?两司衙门要斗起来,未到图穷匕见,自然是风平浪静的,可一旦动手,便是雷霆之势,眨眼之间便能分出胜负。” “我明白,这些我都明白!”袁哲似乎发泄地有些累了,颓然做回塌边,双臂撑在腿上,垂着脑袋,闷声说道:“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呐!大兄,你知道我在李现身上投入了多少精力吗?从来金陵的第一日开始,我便在他身上源源不断地下注,收买结交,不计代价地交好他!只要他在布政使这个位置上好好待着,就没有任何人能打金陵的主意!莫看小五在城外闹得欢腾,只要有李现这个布政使相助,官方势力和商圈势力我便能一手掌控,借此间接控制金陵百姓,轻易而举就能扫除小五的势力。” 说着,袁哲抬起头,露出了一抹苦笑,满是无奈之色。“大兄,自始至终,我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输的可能。可是现在李现倒了,我也开始怕了,怕在这场博弈中,我可能会输。可。。。这场博弈,我是输不起的。一旦输了,失去的不光是金陵城,是整个江南,甚至就连我们河南的根基都有可能动摇,浙江那边,还有一只豺狼至始至终都在紧紧盯着我,只要我出现些许衰弱的迹象,他绝不会放过狠狠咬我一口的机会。” “。。。”周允有心宽慰他几句,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也只能无奈一叹。忽然,他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惊道:“兄弟,你说此事,会不会与你哪位小弟有关?你想啊!好端端的,按察使司怎么突然就翻脸了?扳倒了李现,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难不成那青阳还能兼任布政使不成?这事,完全是吃力不讨好,没有道理!若是说出于公理,早干嘛去了?洛家的案子。。。洛家!兄弟,我越想越不对啊!这件案子,可不就是‘琴绝’洛南烟家的案子么?你那小弟最近不是正在洛南烟那跑得欢腾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对啊!袁哲闻言,豁然抬头,目光炯炯地紧盯着周允。过了半晌,他又摇摇头道:“应该是大兄你多虑了。虽说你这番言论却也说得通,可莫要忘了,小五初到金陵,且至今不曾见他入城,一直居于上江镇中。他绝不可能与按察使青阳有什么交情,即便有些许交情,青阳也绝不可能为了他,甘冒风险,对自己的上官动手。他就不想想,此案万一有了意外,出现了转圜,李现会如何对付他?这等风险,青阳绝不会冒。故而,不可能是小五。” 说罢,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目光阴沉,喃喃说道:“此事一定要查!必须查个清清楚楚,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让青阳甘冒大险去对付李现。我绝不容许,金陵城有这等人存在。” --------------------------- 今夜,洛南烟的画舫不曾营业,在自己位于楼船三层的闺房之内,她特地宴请了秦风与唐雪霁。 虽说今日来此,并非为了风花雪月,可这等风尘之地,女儿家前往总是有些别扭,故而唐雪霁精心装扮了一番,与初次遇见秦风一般,打扮成了一个英俊非凡的翩翩公子。 一间小屋,三人围桌而坐,桌上摆着几盘精致小菜,一壶美酒。 伺候的丫鬟摆上碗筷,退出之后,洛南烟便站起身来,亲自将桌上酒杯斟满。她先向唐雪霁行了一礼,柔声说道:“洛家大仇得报,沉冤得雪,全仗唐姐姐出手相助,此等大恩,南烟便是粉身碎骨亦难以报答,若是姐姐不弃,南烟愿为奴为婢,伺候姐姐左右,以报大恩。” 此话不含半点虚假客套,确是洛南烟真心实意的。她终究是个官宦小姐,自幼受的教育让她打从心底,不愿意在这风尘之中打滚,即便她已屹立于秦淮名妓的巅峰,但她依然排斥。如今压在身上的贱籍已去,她更是迫不及待想要洗尽铅华,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相比之下,她宁愿当一个没有地位的丫鬟婢女,至少堂堂正正,至少干净。况且她即便不知唐雪霁的真实身份,光凭这几日对方所展现出的那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必然也是大有来头的,便是当了她的婢女,也不算辱没了自己。 唐雪霁闻言,依旧是那副处变不惊,风轻云淡的模样,微微一笑,道:“你莫要感谢我,我也没想过要帮你,真要谢,就谢这位秦公子吧。若非是他要帮你,此事我断不会出手。” “豆豆,你这话可就不对了。”秦风闻言不由轻笑道:“无论你心中是否想要相助洛姑娘,可实际上,从头到尾终究都是你在耗费心力,忙前忙后,我可是一点忙都不曾帮上。这个‘谢’字,万万是当不得的,更遑论要洛姑娘为奴为婢,岂非折煞在下?” “你倒是不居功。”唐雪霁娇俏地白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洛南烟问道:“丫头,你可想清楚了,在这里,你是受万人追捧的‘琴绝’,可若是跟着我,从今往后,可就再没有这等待遇了。俗话说得好,‘宁为鸡首,不做牛尾’,你当真愿意割舍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洛南烟展出一抹苦笑,旋即用力地点点头道:“所谓‘六绝’,无非也是那些男人追捧出来的,说到底,还不是靠卖艺生活的青楼女子?到了最后,仍是逃不开成为某个权贵的玩物,南烟对此毫不留恋。还请姐姐收留,救南烟脱离苦海,也给南烟一个报答姐姐的机会。” 唐雪霁扭头瞅了秦风一眼,见他不露痕迹地点了点头,便叹息一声,道:“也罢,你这几日便收拾一下,这画舫能卖就尽早卖了。过几日我便要去‘不夜城’了,船上的这些下人,愿意跟着一起去的,你就一并带上,若是不愿去的,便给些钱财,打发他们各自离去。至于你,终究出于官宦之家,为奴为婢之事莫要再提,如现在这般,唤我一声唐姐姐便是。从今往后,我便认你当个妹妹吧。” 洛南烟哪里知道能当这位姑奶奶的妹妹,是沾了多大的便宜?光凭这一层关系,已是让她喜不自禁了,那一声声的“唐姐姐”,当真是唤地好不亲热。 秦风却没两人这般轻松。唐雪霁虽模仿了他一贯的行为方式,完美地解决了问题,但是他办事最讲究,也最重视的一点,唐雪霁并不曾考虑到。那就是“隐患”,秦风绝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隐患,这也是他迟迟拿不定主意,对付李现的原因所在。唐雪霁解决了问题,可是这手段未免。。。假传圣旨,这四个字岂是说笑的?今后万一事发,被人参上一本,便是唐家怕也承受不了这等后果。 她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不过好在,所谓的圣旨,只是一道口谕,并不容易落下把柄铁证,尚有转圜余地。 暂且放下了心事,秦风又将目光投向了秦淮河,如今顺利拿下了“琴绝”,胜算大增,可终究还是欠缺了一些。下一个,就该是风析瞳了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3章 主权宣示 招揽风析瞳很不顺利。 接下来的数日,秦风几乎天天往人家画舫上跑,花了大把银子,虽打下了茶围,有幸私下见了几面。可不知为何,人家姑娘表面上虽是柔情似水,客客气气,可那时不时透出的疏离味儿,秦风还是能品地出来的。 一连数次,每当秦风想谈正事了,风析瞳总会将话题再度绕回诗词歌赋,风花雪月上,这让他好不郁闷。几番盘算,深恐人姑娘对他有什么误解,以为他是图人家身子去的,秦风干脆单刀直入,不再绕圈子,将来意说了个明明白白。 他直截了当地问,不想风析瞳略一错愕,便也很直截了当地含笑拒绝了。 这让秦风有些头疼。 作为一个小人物,说起来也不配拥有什么,可但凡是个人总有些坚持。秦风的骨子里是个不爱求人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爱谁谁。他一无所有,旁人拒绝,他依然一无所有,不会失去什么。在这种心态之下,他腰杆子可以挺地很硬,保留小人物那一丝丝的尊严。 故而他压根不会谈判,也不懂谈判的技巧。按照他的做法,就是很干脆地把条件一股脑地丢出来,能谈拢最好,谈不拢拉倒。可现在不同了,在这个世界,他拥有了很多,再也不是一个光脚之人。|“不夜城”是秦风来到这个世界所做的第一份事业,倾注了他很多心血和精力,“六绝”的加盟对于“不夜城”的起步又至关重要,这不免让秦风有些失了方寸。 又过了几日,秦风一行人离开了上江镇,正式搬去了“不夜城”。 为了不久之后的开张营业,秦风特意寻了个时间,将所有人集合在一起开了会,集思广益,探讨一番。 招揽风析瞳算是彻底失败了,此事当然也得告知众人。秦风愿还担心此事会打击到众人的士气,终是自己办砸了,难免心怀愧疚。不想此事说了之后,屋内众人除了洛南烟若有所思,竟无第二人当一回事。 唐雪霁甚至颇为有趣地调侃道:“小风哥,难怪你这几日总是无精打采的,感情是因为此事。无妨无妨,区区一个江南名妓,也值得这般费心么?此路不通,便再寻其他路走走。” 秦风闻言,无奈一叹道:“她若是不在咱们这边,倒也没什么,怕只怕站去了旁人那。新街那边的事你们应该也知道了,现在探听下来,宫月华已是去了那边,咱们目前可没什么优势,若是风析瞳也过去了,对咱们可是大大的不利,如何能不放在心上。” “应该不会。”洛南烟琢磨了半晌,终于开口说道:“析瞳的事我是知道一些的。大约一年半之前,她曾接过一位客人。那客人来自洛阳,据说是礼部员外郎的公子,非但出身好,相貌,人品,才学,无一不出众。我等流落风尘,于未来岂敢还报有什么奢望幻想?能有这般夫婿,即便只是当个妾室,那也是求之不得的。故而两人可谓是一见倾心,未有几日便已打地火热了。说起来,这也是一桩佳话,秦淮之地,羡慕析瞳的大有人在。原以为不久之后,她便要洗尽铅华,嫁去洛阳。可不巧那公子老母病重,药石难医,竟就这么死了。作为人子,需守孝三年,两人便定下了三年之约,待孝期之后,再来迎娶析瞳。她怕是还在等着那位心中良人,如何肯离开秦淮。” “原来如此。”秦风恍然道:“若真是这样,那她既然回绝了我,自然也就不会为旁人所用,换言之,剩下能争取的,就‘音绝’一人了。” 秦风打起精神,笑道:“那明日,我便。。。” “公子莫急。”洛南烟忽地开口打断秦风话头,沉吟道:“符茗性子有些怪异,不能以常理论之,若是太过唐突,只怕引起她的不快,往后就更没得谈了。我与她虽算不得相交莫逆,却也还说得上几句话。不若由我先去见见她,探其口风,顺利的话,再引见给公子,如何?” 这样是再好不过了,被人拒绝的滋味着实不太好受,更何况秦风早有所闻,这冷符茗是‘六绝’之中最特立独行的。当下,秦风便连连点头称是。 说到这,秦风就不得不为洛南烟的办事效率点个赞了。 仅仅过了两日,洛南烟非但见到了冷符茗,竟还将她带入了“不夜城”,直接引到了秦风面前。 这可是大大出乎了秦风的预料之外,原想着按照手中的资料来看,秦淮六绝之中最难招揽的就是这冷符茗了。人家这上班打卡,可谓是一天打鱼,六天晒网,且这打鱼的时间还没个定数,全凭心情,便是想见上一面都难,还谈何招揽?不曾想,自己在风析瞳那碰了个软钉子,可一眨眼,冷符茗却来到了他的面前。说是塞翁失马,有些不恰当,可这福却是实打实的。 既要谈事,秦风便在后厅与其相见,两人见面之后,倒也没一番客套,反而饶有兴致地互相打量起来。 秦风自不必多言,男人瞧美女需要理由吗?需要吗?这冷符茗绝对当得起一个“美”字。仅以五官相貌来说,比起洛南烟来,她似是稍欠半分,可那气质却是迥然不同,且丝毫不差。 一头黑缎般的秀发直捶腰际,一身月白色的长裙,搭配着同色褙子,纤腰盈盈一握,妖娆而不妖艳。目光淡若水,神色冷若冰,俏丽绝美,冷艳无双,这“音绝”之名虽承其歌喉,可若缺这无双美貌,又何以在这莺莺燕燕如浩瀚星辰的秦淮河立足于道:“此事你不用担心,既然让你来此,旁的事自有我们去办。至于娶你过门当个妾室,若是小风哥与你当真两情相悦,我亦不会反对,可我不希望这是一种交易。” 这。。。这俨然就是以女主人自居,宣示主权了呀。这丫头莫不是忘了,两人之间的婚约,可是当不得真的。 秦风不由瞠目结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4章 筹备 万事俱备,下一句是什么来着?对了,只欠东风。不过这东风么,秦风是断然不缺的。如今必要的人员已经齐备,对于“不夜城”的开张,如何能造成轰动,他心中已准备了一整套腹稿。 洛南烟与冷符茗,作为“秦淮六绝”的她们,石榴裙下粉丝无数,人气自是不用担心。不过即便是秦淮名妓,依然局限于其职业性质,无非只是琴棋书画,再加上那么点风花雪月。她们有优势,却不是无法替代的,这种娱乐形式在其他名妓那,几乎同样是一成不变。 要做,就做最特殊的那个,无法替代的那个! 秦风决定,造星!后世的明星比起这个世界的名妓,所拥有的优势可就太大了。旁的不说,光是地位,就无法同日而语。然而明星需要载体,而这载体说白了,无非就是影视歌而已。 受限于科技生产力,电影,电视剧是甭想了,照相机都没有的年代,能指望摄录机,电视机么?思虑再三,秦风终于决定了他造星的载体——话剧! 虽然他不是很懂话剧,不过他看过的电视剧多,在他看来,无非就是以话剧的形式演出来而已。其核心,终究还是阐述一个故事,一个能吸引人,希望能去深入了解的故事。 可行性毋庸置疑,毕竟在他前世,京剧版的“加勒比海盗”都出现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剩下的无非是题材而已。仔细回想了前世所有印象深刻,并且一度造成万人空巷的电视剧,秦风最终决定了题材,话剧版“新白娘子传奇”。 封建时代,神话题材一定很受欢迎,同时秦风的造星计划目标是重点培养这两名“六绝”,所以主角一定得是女性。然后就是这神话必须尽量贴近现实,太过天马行空的不行,这年代的人,想象力没有这么丰富。最后,修仙门派什么的,绝对不能出现,更不能宣扬神权凌驾于君权,否则等着下大狱。 君权天授,这才是封建时代的思想,君能代天封神,可若是一群神仙凑一起琢磨着换君,那还不反了天去了?时代环境不同,《封神演义》这种也绝不能出现。一个“含沙射影”,诛心人又诛心呐。 思来想去,还是谈个请,说个爱,一点点感动,一点点温馨,再加上一点点正能量,如此才比较保险,以免落人口实。 剧本是不操心的,短短三日,秦风便以一己之力,将剧本还原出了七八成。这倒不是他记忆力超群,实在是太熟了。这部经典电视剧,秦风从小到大,哪个暑假不播?有时寒假还得凑个档期。多不敢说,从头到尾看了几十遍那还是有的。眼睛一闭,故事情节,人物对话便自然而然地浮出脑海,想记不住都难。 唯一的问题,在于选角。 白蛇白素贞,毫无疑问得由洛南烟出演,她是绝对的颜值担当,且举手投足之间,气质神韵也极为符合。秦风相信,只要把剧本给她,让她熟记于心,甚至不需要排练,仅是本色演出她便能将这绝色演好。 但是另一个核心人物,玉兔胡媚娘就不是这么好挑了。 电视剧上,两代四人同框时可以用特效合成,可话剧不行,那是实打实四个人站在舞台上,如赵雅芝,叶童那般一人分饰两角是绝不可行的,这方面的剧本自是要稍做修改,除了洛南烟,还有谁适合这个角色? 胡媚娘的人物设定是“天姿国色,盖世无双”,善于采补邪术,即便外貌变得如出一辙,可比起白素贞,她更多出了三分邪性,七分妩媚。这样的人,并不好找。相较之下,六绝之中也唯有宫月华足以胜任。退一步,借助些许酒力,风析瞳也能做到。 可这并不代表冷符茗同样可以!相处数日,这个女人的冷,寒,冰,秦风是亲身领教过的。他无法想象,这样的一个女人,会为了某个男人融化外在的千年寒冰,展现出或许根本就不存在的热情,纯真,可爱,以及那亦正亦邪的媚态。 这是不切实际的!根本不需要尝试,秦风当即便排除了她。而宫月华与风析瞳又争取不到,如此便让秦风又陷入了一个死局。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胡媚娘这个角色,他还得再琢磨一番,当务之急,是把其他角色都搞定。 当下,秦风便将自己关在屋中,开始着手写信。 ------------------------------ 浙江杭州。 宋府后院,一个三四岁的孩童,头上梳个朝天辫,身着小袄,虎皮鞋,胖嘟嘟,圆滚滚,粉雕玉琢地极是可爱。只见他趴在假山石角旁,努力地撅着屁股蛋,想将自己隐藏起来,可那小嘴儿却没有片刻的停歇。“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奶声奶气地喊道:“娘亲,我在这,在这。” 在他不远处,站着一个年轻少妇,虽是一席贵妇人打扮,可那容貌却极是清秀俏丽,满满的小家碧玉味道。少妇脸上蒙着黑丝带,挂着淡淡的笑意,双手平举向前,一边摸动,一边缓缓向那孩童走去。 仍不知是自己的声音已经出卖了藏身之处,孩童笑地更欢了,可眼见着少妇与自己越来越近,孩童的笑声渐渐敛去,一张小脸儿渐渐浮上了一抹紧张之色。 “旦儿,你在哪呢?”少妇蒙着眼,状似左顾右盼,可脚下步子却片刻不停,径直向孩童行去。 见势不妙,孩童立刻决定转移阵地,那满是灵气的一双黑眸眨了眨,脸上竟出现了一抹与他那年龄极不相称地奸诈笑容。旋即,他站直了身子,像个偷儿一样,沿着假山兜了个圈子,成功绕到了少妇的右侧。 “咯咯”的笑声再度响起。“娘亲,我在这,你来抓我呀。” 这孩子,倒是跑地快。少妇心中一笑,便寻着声音来源,又向那孩童摸去。可不曾想,未走出十步,少妇只觉脚下一空,那种失去重心的感觉在双眼蒙上的情况下,让她仿若置身悬崖一般,那颗心顿时提上了嗓子眼。 “啊!”一声尖叫的同时,少妇只觉后腰传来一阵力道,将她的重心扶了回来。 经过了这一阵惊吓,少妇哪还有半点游戏的心思,忙将脸上的丝带扯下,待瞧见眼前的池塘,不由又是一阵后怕。 “夫人,没事吧?脚可曾扭到?” 略显焦急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少妇扭头一看,见是莲九。“九儿,是你啊,我没事。”说罢,就瞧见了驻足于莲九身后不远处,脸上挂着一抹笑意的宋濂,当即怒从心头起,又是气苦,又是委屈地抱怨道:“你还笑!瞧瞧你儿子,这么小就会害人了。” “呵呵。”宋濂笑意不减地走上前来,将少妇搂入怀中,小声道:“旦儿什么心性,我还不知道么?虽让夫人受了些惊吓,可断不会出什么意外,为夫这不让九儿一直暗中陪伴着你们么?” 被他一楼,少妇不由忸怩了起来,那火气与委屈顿时消减了几分。 “旦儿,过来!”安抚了妻子,那就该收拾儿子了。宋濂斜睨了一眼儿子宋旦,脸上依旧是一片淡然笑容,可怎么瞧都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这可把宋旦吓地不清,那两条萝卜似地小腿一个劲打颤。 “爹。。。爹爹。”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笑容消失,宋濂冷哼一声,斥道:“你娘宠你,把你宠成什么样了?看看你今天干的什么事!” 宋旦显然很惧怕老爹,被他一嗓门,吼地缩了缩脖子。那张满是稚气的小脸,顿时便纠结了起来。好在未过多久他便下定了决心,自顾自地将裤子向下一扯,光着腚撅向宋濂,诺诺地说道:“爹爹,娘亲,孩儿错了,求你们原谅。若是还不解气,那。。。那就打孩儿的屁股吧。还请看在孩儿真心悔过的份上,下手轻些个。” 母亲终究是母亲,一见亲儿这般,那少妇哪还有半点怨气委屈,忙从宋濂怀中钻了出来,急匆匆上前去给宋旦穿裤子,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若是着凉那可怎生是好。娘不生气了,你爹也不生气了,赶紧穿上。” 自己这媳妇。。。“唉!”宋濂无奈一叹,摇摇头道:“你就宠着他吧,这么下去,这臭小子迟早是要惹出大祸来的。” “行了行了,你也少说两句,咱家旦儿聪明啊,聪明总是好的。若是生个蠢儿子,倒是不会闯祸,那样你就满意了?”少妇嗔怪地瞟了宋濂一眼,手上却有条不紊地给儿子提裤子,塞衣服。 “聪明?”宋濂喃喃道:“聪明的确是好事,可怕就怕觉得天下聪明人就只有自己而已,那是小聪明,最是愚蠢不过,是要吃大亏的!天下间精明人可不少呢。” “爹爹,功课时间到了,孩儿告退。”提起了裤子,宋旦赶忙向老爹作了个揖,拉着娘亲飞也似地逃了。 “这孩子。”瞧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宋濂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真感慨着,远处走来了一名青衣小厮,将一封书信递给宋濂。“少爷,您的信。” 接过书信,打开之后细细读罢,宋濂方才的惆怅似是忽然不见了,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容。“九儿,看来我们又要出远门了。” “主人,这次去哪?” 宋濂收起书信,目光向北方投去,淡淡说道:“金陵这场龙争虎斗,马上就要正式展开了,定是相当精彩的,我又怎能错过?这不,小五写信来借东西了。” “借什么?”莲九一听,便有些紧张,忙道:“主人,咱们先前与河南纠缠了几次,可没闲钱借给他。” 宋濂似笑非笑地看向她,道:“借你一用。” “借我?还一用?”莲九一愣,旋即便大怒娇斥道:“这个不要脸的,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打这些个歪主意。” 她这反应,倒也让宋濂愣住了,旋即便明白过来,不由朗声大笑。“九儿,你想哪去了?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小五又不是没有莲瓣侍女,怎会把主意打你身上来。此番借你,是有其他用处。呵呵,而且不光是你,就连本公子,小五都要一并借走。也罢,九儿你立刻收拾行李,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前往金陵。我也想瞧瞧,这不显山露水的五弟,是打算怎样一口吞下金陵来。” ------------------------ 秦风位于“不夜城”的府宅近来比较热闹。 既然下定了决心做话剧,那就得考虑周全,除了选角之外,同样重要的还有幕后,尤其是造景与特效。造景不难办,考验的是布置与绘画功底,这自然有专业人士。可神话题材涉及的舞台特效,这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同样需要专业人士。 这等人才,秦风周围没有,但他知道什么地方有。 为此,他特意修书一封,借由韩琪儿的传信渠道,向远在河北的凌祺仙借调了一位显宗大法师。用韩琪儿的话说,这些牛鼻子老道,旁的本事没有,坑蒙拐骗,玩个催眠,变个戏法,那可是拿手本事。在秦风瞧来,这些手段可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可应付眼下这情况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许是他信中没写明白,又或许是凌祺仙没瞧明白,过于关心他的事情,非但爽快地把“南方法师”无忧子给他调来了,顺带还附送了一位“战龙将军”,那位五大三粗,深不可测的于勇。 加上韩琪儿,可不都是先前碰过面的老熟人么。 还真是一番浓情厚义。现在显宗那边也是麻烦事一堆,凌祺仙该也是正缺人手的时候,一念及此,秦风心中不免便有些感动。可此番他是要排话剧,又不是与人打打杀杀,这么一个纯打手,用来看门似乎有些大材小用,可又没旁的事用得上他,着实令人为难。不过要退回去,秦风又有些不太乐意。“曼暾兀”大会,他时刻铭记于心,不曾忘记,这于勇可是一个最合适不过的帮手。 念及于此,便也只能先把这位“战龙将军”供着,养着,旁的事再说呗。 堪堪安排下了两人,又过了一日,宋濂的马车业已在金陵城中转悠了一大圈,旋即堂而皇之地驶入了“不夜城”的西门。 “不夜城”的正式开张,就是秦风与袁哲之间图穷匕见之时,而现在距离正式开张,只剩下了八天时间。但这八天,已经不再重要了,无论是胜是败,大局已定,各自尽力就好。 而宋濂此番做派,就是要告诉袁哲,他来了!不光是人来了,瓜子板凳也已准备齐全,他就是来瞧热闹的!他就是个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 气不死丫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5章 再筹备 “咔!!!” 气急败坏地喊声自厅中响起,秦风手中一策书卷已被他卷成了话筒状,俨然就是一个有模有样的导演。不过此刻他面色却极为难看,还真不是他脾气不好,关键是眼前这些临时凑来的人,实在是没什么演戏天赋。 他们正齐聚一堂,在排练话剧。 第一集还算是顺利,主要是饰演白素贞的洛南烟在发挥,风尘之地的女子,逢场作戏贯了,自然有演戏的底子,加之相貌,气质,形象等又十分贴合,更是事半功倍。可今天排练的第二集,立马就露了原型了。 眼前的一幕,该是许仙邂逅青白二蛇,借伞之后,前往白府取伞。俏皮的青蛇有意试探为难,诓骗许仙说是白蛇已有许配的人家,致其相思成疾。 秦风原想着,这一集只要背熟了台词,该是不难,可知道,竟是连“咔”了十来次,还是排地乱七八糟。 许仙,温文如玉,性格善良敦厚。为了选角贴合,秦风思量许久,这才将那位四哥宋濂,特意从浙江借调过来帮忙。宋濂的本事自是毋庸置疑的,外貌气质等各方面的条件,同样无可挑剔。可任凭秦风如何智计百出,算无遗策,也实在是想不到,宋濂此番过来,竟像是变了个人,给人的感觉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是的!打从见到了洛南烟,这厮就变了!温文如玉,风流倜傥是一如既往的,可那平日里用来伪装自己,早已经熟练地拈手即来的善良敦厚,可是半点不见了。目光之中,充满了如火如荼的侵略性,似是恨不得将洛南烟扯碎了吞下肚去。 “四哥,四哥,算我求你了!求你看看剧本吧。许仙是个书生,不是个流氓啊!”秦风无奈地一拍额头,哀叹道:“你还是做回个人吧,把你那目光收一收。” 宋濂此刻,一副书生打扮,发束头巾,身着道袍,手中执扇。少了平日里的几分贵气,可偏又没体现出书生气,反而秦风一直渴望而向往的纨绔气,配合他的目光,展现得淋漓尽致。听了秦风的话,宋濂潇洒一笑,目光始终注视着台下的洛南烟,一眨不眨,愣是把人家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秦淮名妓瞧地面泛红霞,忸怩地别过了头去。 这个妖孽!白娘子这会在许仙面前,满满一副小媳妇模样,而许仙呢?竟摇身一变,成了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二世祖。这能看?一念及此,秦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瞧哪哪不顺眼。 “还有你,还有你!”调转枪头,他又向着莲九咆哮了起来。“看过剧本没有?看过没有?知道你要干什么吗?你是青蛇小青,对着许仙你要干嘛?你得气他!得刁难他!而不是和狗腿子一样,讨好他,奉承他!一副巴不得尽快把你姐姐送入他房中的模样!你这个叛徒!” 对此,莲九只是报以一个不屑冷笑,压根没往心里去,目光之中俨然只有宋濂一人而已。 失策了,秦风一拍额头,对眼前的局面着实感觉棘手。打从相识开始,莲九给他的感觉就是刁蛮,任性,同时又透着聪明伶俐。让她饰演青蛇这个角色,那是再合适不过了。可问题在于秦风只看到了好的一面,他忽略了莲瓣侍女深入骨髓的特性,面对自己的主人,莲九怎么可能刁蛮,任性得起来? 莫说是刁难宋濂,但凡后者露出一点不满的表情,莲九只怕当即就会惶然下跪。即便这种刁难只是假的,是彼此事先说好的,她也不可能办到。 这还只是眼前的麻烦,后面的剧情有一段是青蛇和张玉堂的感情线。 “忘字心中绕,前缘尽勾消!”电视剧中的这句台词,俨然就是一颗催泪(弹),不知骗出了多少人的泪水。可眼前的莲九能演绎出来吗?打死秦风都不相信!除非那张玉堂还是由宋濂来演,这同样不可能。 看来剧本还得再做修改,一些经典桥段,即便心中再不舍,也得忍痛舍弃,否则强行排出来,只怕落得个四不像,徒增笑柄。 “行了行了,大伙休息一下吧。” 秦风也懒得去管那位迫不及待去纠缠洛南烟的宋大公子,自顾自拖着沉重的步伐,无精打采地回到自己座位,一屁股坐了下去。那头颅,似是拨浪鼓般摇个不停。 要说贴心,还是唐雪霁。见秦风这般模样,她便柔声宽慰道:“小风哥,你也莫要着急,慢慢来吧。多练几次,总能渐渐好转的。况且这个故事当真是不错的,早前我只看了一段,便忍不住一夜未睡,将剧本全都瞧了一遍。这般吸引人的一个故事,只要排出来,定能引起轰动。” “这我自然是知道的。”秦风无奈一叹,道:“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着实让人烦恼。排的好坏尚在其次,最大的问题。。。唉,至今仍是寻不到饰演胡媚娘的最佳人选,这始终是一桩心病。我那三哥当真不简单,莫说是蓄意还是无意,宫月华在他那边,的确给我造成了很大困扰。” “当真非她不可?”唐雪霁秀眉一凝,沉吟道:“实在不行,这事交给我,我去想办法。” 秦风摇摇头道:“也并非定要她不可,只是剧本你也全看过了,胡媚娘这个角色,要求极高。相貌身段至少也要上等,甚至绝品,否则难以女装示人的刹那让人眼前一亮,惊艳无比,没有这种效果,这个人物便是失败的。气质上,她要端庄秀丽,更要妩媚多情。性格上,她要古灵精怪,聪明伶俐,开朗活泼,同时又不能少了宁为玉碎的刚烈,为情甘赴黄泉的执着无畏,以及痴情付出一切的傻劲。这个人物,处处充满了矛盾,要求极为苛刻,岂是一般女子可以驾驭的?若说有,目前来看,怕也只有宫月华可以一试。” “哼。”秦风正说得畅快,忽闻耳旁传来一声饱含七分不屑,三分不满的冷哼声,他愕然扭过头,寻着声音来源望去,就见坐在自己身旁的韩琪儿俏面寒霜地说道:“整天宫月华宫月华的,那女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值得你这般惦记?我偏就不信了,她宫月华能做到的,我韩琪儿便做不到!” 秦风不明白她怎会这么大反应,先是有些纳闷,旋即盯着韩琪儿瞧了半晌,脸上渐渐浮起了一抹惊喜之色。 对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先前他是钻了牛角尖,总寻思着在周围找人,却始终不曾考虑过就在身边的这几个。相比之下,宫月华算什么呀?再怎么样,他毕竟没见过真人,全凭手中的资料想象出来的。可韩琪儿,却是实实在在他的身边人,秦风再是了解不过了。 一个照面,就让见多识广的乌老大着了道,这等相貌身段,诱人媚态,便是风月场中的翘楚都未必能说胜其一筹,加之她出生白莲显宗,身上那几分邪性是自带的。作为显宗先知,专司情报窃取,暗杀,演戏的功夫怕是比后世的演员都要专业,因为她没有彩排,每一次行动都是现场直播。 原以为供了个混吃等死的米虫,不想竟是捡到了一个宝啊!秦风脸上立刻便乌云消散,放晴了。 “对啊!我险些把你给忘了。”秦风略显激动地从一旁拿来一份剧本,高高兴兴地递了过去。“韩姑娘,看来胡媚娘这个角色,非你莫属了。赶紧把剧本拿去,多熟悉熟悉,很快就得排上了。” 顺手接过剧本,韩琪儿那白嫩修长的脖颈微微向旁一扭,道:“我说要帮你了吗?” 秦风闻言一愣。“你方才。。。” “方才?方才什么?”韩琪儿撇了撇嘴,道:“我只是说,那个宫月华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可我从来没说过,真的要去做啊。” “你!”这是什么混账话,逗他玩呢?秦风不由气结,刚灭下去的火气隐隐又有了重燃的趋势。他努力地压下火气,左顾右盼一番,凑近了韩琪儿小声道:“你别忘了,你家圣女让你留在我身边,就是给我帮忙的。” 原想着搬出凌祺仙,定能让这丫头屈服。不曾想,她竟是全然没当一回事,闻言竟然笑了。“你还是不太了解圣女,她是办大事的人,自然有她的底线,只要不触及那条线,她其实是很好说话,不会轻易怪罪我的。这等小事,你便是说与她听,她也不会放在心上,以为拿这事来威胁我就能得逞?你想得美。” 好吧,秦风承认,他对凌祺仙的认识,目前暂时还只停留在身体层面,对于旁的,的确了解不深。当下,只得无奈一叹,道:“那你说,要如何才肯帮这个忙。” 韩琪儿听了这话,那对灵动的双眸“滴溜溜”一转,装模作样地沉吟道:“其实我不是不愿意帮你这个忙,你这些剧本,我都瞧过了。我也不是个随便的女子,若是要我与个陌生人搭台对戏,卖弄风情,这种事儿,我可做不出来。所以么,若是真要我帮忙,我也有个条件。除非。。。” 说到这,她面上竟浮现了一抹羞赧之色,目光游离地轻声说道:“除非这许士林,由你来演。” “我演许士林?”秦风一愣,旋即便连连摇头,道:“不行!” 一见他这么大反应,韩琪儿当即便有些不悦。“为何不行?” 排了个剧本,还是这个世将界第一个话剧剧本,秦风自然是要亲自参与的,他也的确给自己定好了一个角色——李公甫。整部《白蛇传》,秦风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人物。 原因不光是李公甫扮演了一个“活宝”角色,趣味性十足,每次的出场都给观众带来很多快乐,并使整部剧充满了平凡人间的亲切感。更重要的一点,他虽是配角,但与许娇容这对搭档夫妻,将新白全剧所有有关的对白串联起来,可以找到他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和蛛丝马迹。可以说,是一个虽非主角,但重要性却尤胜主角的配角。 这么一个角色,秦风又如何放心让旁人来演,故而他一早便已决定,由自己这个对《白蛇传》了解至深的人来演,定能驾驭,因为秦风本身就是个无比乐观,没心没肺的人。从李公甫身上,他能看到自己的影子,自然信心十足。 更何况,先前已与唐雪霁商量好了,由他们这对假夫妻,去演李公甫与许娇容这对“活宝”真夫妻,定然是十分有趣的。如今人家都答应下来了,他自己如何好变卦?更何况,秦风压根也不想变卦。 “说啊,为何不行?”见他似是陷入了沉思,韩琪儿迫不及待地又问了一声。 秦风回过神,看了看她,接着长长舒了口气。“实不相瞒,这个故事,我最喜爱的角色,并非是白蛇白素贞,而是那武夷山的玉兔,胡媚娘。同时,我最讨厌的一个角色,就是许士林。我又如何会去演一个自己讨厌的人?” “你讨厌许士林?”韩琪儿眨了眨眼,似是颇为不解。 “不错。”秦风淡淡说道:“你既然将剧本全部看过,应该知道,许士林与胡媚娘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吧。只有四个字,‘你好丑啊’。正是因为这句话,让胡媚娘自尊心受到伤害,无忧无虑的她第一次真正认识到了容貌的重要性。‘女为悦己者容’,因为这句话,胡媚娘才会改变自己的容貌后,主动亲近许士林,同时,也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结果呢?”秦风冷冷一笑,道:“他看到了媚娘女扮男装的胡子轩,立刻被他那俊俏模样吸引,与他称兄道弟,更是有意迎娶他那美艳绝伦的胞妹。许士林只是一个以貌取人的凡夫俗子。两人的情感,表面上凄美动人,实则不过是媚娘单方面的付出罢了。在媚娘去世之后,许士林前往绣庄悼念,声泪俱下,还将绣庄红烛夜夜点燃,以念媚娘之情。可一转眼,他就能将这段感情放下,转过身去高高兴兴地娶了李碧莲。即便他们自幼定亲,可如此之快地放下,若非生性凉薄之人,又如何能做到?” “对爱人如此,对兄弟也是如此。戚宝山与其结拜,可谓推心置腹,多次为救许士林而身陷险境,后遇到小青,希望许士林帮忙劝说小青教自己武功。如此一个算不上要求的要求,许士林竟推三推四,虽勉强答应却也没了下文,不了了之。他明知宝山心仪碧莲,却失踪不曾撮合二人,虽说感情不可勉强,可在媚娘死后,他为何就能勉强娶的李碧莲?” 说到这,秦风长长舒了口气。“我为媚娘不值,为宝山不值,甚至为碧莲不值。我实爱媚娘这般女子,可却深恶许士林这种男子,这般人物,与我本性可谓背道而驰,我又如何演地出来?所以你还是莫要为难我了。” 原来如此,听了这番话,韩琪儿也不知为何,自己竟是半点不恼,反而心中满满地欢喜,当下便重重点了点头,爽快地应道:“行,这个忙,本姑娘帮你便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6章 最后筹备 秦风的话剧自从有了韩琪儿加盟,即便宋濂这厮仍旧演不出个书生样,不过一切总算是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只要继续努力,相信问题不大。这前所未有的表演,定能震撼这个时代的人心。 与此同时,随着“不夜城”开张在即,新街的筹备业已进入了尾声。事关重大,袁哲显然对此万分上心,可谓是招式百出,动用了手中的一切资源,在金陵及周边府县大肆宣传。 金陵城中,处处有人谈论此事。 说起来,袁哲此番的确是下了血本。除了为宫月华建造了一座极为宏伟的舞台,做足了噱头。同时,他又极为敏锐地拿捏住了小老百姓贪图便宜的心理,率先打起了价格战。金陵新街,开业当日除了极为贵重的首饰,珠宝之外,所有商品全部半价出售。 这一招打折促销,放在后世自然算不得什么,可在这个时代,当真是一种十分超前的做法,准确地拿捏到了百姓的七寸。如此诱惑,岂是一般人能经受地住的?旁的不说,便是寻常过日子的柴米油盐,家家都少不了,就算不买其他的,这些日常必用品总是不嫌多的,趁此机会,打算多囤一些在家中的百姓,大有人在。 这些人,绝不是消费的主力。金陵虽是大华东都,颇为富裕,可寻常百姓又能富到哪去?充其量也不过是吃饱穿暖,仅此而已。袁哲与秦风可谓英雄所见略同,他们要的都是人气,以人气去作为盈利的基础。 人就是这样,同样的两家店,一家门庭若市,一家门可罗雀,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去生意好的那家。这是人的群聚本能,后世一些奶茶,小吃店开张前期,甚至会聘用大量的“托”,冒充客人排队等待,实际效果相当不错。 袁哲出招了,秦风自然不能不接。要说对人性的把握,袁哲又岂是他的对手。数千年历时给出的经验,更不是区区一个受时代限制的“聪明”可以弥补其中差距的。 第二日,秦风便调拨了漕帮三百多人,跑去金陵城中给老百姓送福利了。所谓的福利,不过是几箩筐临时制作的“代金券”,那些个糙汉子,扯着嗓门,一边随意发放,一边详细介绍着“代金券”的用处。 每张代金券,价值一贯宝钞,可凭此券在“不夜城”开业当日,在城门处兑换其余的小额散券,按照人头,每人限兑换一次,兑换来的散券,可在城中任何一家店铺充当真金白银使用。 显然,秦风也是豁出去了。商场如战场,若是魄力欠缺,又谈何胜利? 这一招,果然起到了极大的效果!半价打折固然诱人,可又如何能比得上白吃白喝,白玩白拿?老百姓精打细算贯了,在贪小便宜的问题上,最是精明不过。 同时,秦淮六绝之中的“琴音”二绝将携手合作,一场弘大而神秘的演出,将在“不夜城”开张当日,奉献给所有在场的金陵百姓的消息,在这些大嗓门的喧嚷之下,眨眼间便闹得人尽皆知了。 六绝之名,在整个江南地图都可谓是如雷贯耳,更何况本地金陵。这些个老百姓,只闻其名,以他们的财力地位,自然是从无机会能一睹芳容,一品绝艺。如今一听,不用花什么钱,就有机会亲眼目睹六绝风采,自然个个兴奋而激动。虽然“新街”也有一位六绝坐镇,可一边是两位,另一边才一位,哪边更值得去,众人还是分得清楚的。 这么一来,金陵城中关于“不夜城”的议论声,很快就盖过了“新街”。 平民百姓只能凑个热闹,带动人气,层次毕竟不够。取得了如此效果,秦风并未满足,他需要引入些具有一定消费能力的客源,否则光是赔钱赚吆喝,也非优秀商人所为。 金陵商圈是甭考虑了,这些人至少目前来说,和袁哲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是绝不可能跑来他秦风的地盘花钱如流水的。不过秦风有信心,当“不夜城”对“新街”展开碾压之势后,这些唯利是图,多少带有隐宗背景的奸商世家,为求自保哪怕自断双腿,也得设法从袁哲那根绳子上蹦跶下来。 而一些身家背景干净,土生土长的金陵士绅豪门,秦风又全然没有关系,而这部分是必需要拉拢的。当务之急,是设法与他们建立起一座桥梁,这就需要从官方入手了。所谓权财不分家,这些当地土豪与官府之间关系大多不错,联系甚为紧密。 为此,秦风特意带了许多加入了他的创意而最新开发出来的胭脂水粉,赶去了新落成的胡府,拜访堂姐秦牧芸。对于这些玩意,女人家天生就没有多少抵抗力。光是瞧见那些相对平常的胭脂水粉,秦牧芸已是极为欢喜了,待瞧见了秦风特意准备的那十小瓶香水,那更是爱不释手,惊喜万分。 后世的香水,分为花香型和幻想型两大类。幻想型香水是调香师通过自然现象、风俗、景色、地名、人物、情绪、音乐、绘画等方面的艺术想象,创造出的新香型,就秦风这点水平,是万万制作不出来的。不过花香型,就相对简单得多了。 所需无非就是三样材料,酒精,香料,以及调香所需的花瓣,这些东西在这个世界并不稀奇,工序也相对简单,没什么繁琐的内容,只是在调香的步骤上,耗时颇久。好在,这一切都有专门的师傅负责,也无需秦风操心,他只提供大方向即可。 至于后世香水中所需要的微量色素、抗氧化剂、杀菌剂、甘油、表面活性剂等添加剂,秦风是满头雾水,一样都整不到,虽显美中不足,毕竟水平有限,也只得无奈放弃。 这些用小木瓶装的香水,保质期是没办法保证了,权当是奢侈品,该浪费的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收下了这些礼物,秦牧芸立刻开始了行动。胡一海新官上任,自然是金陵官场最为炙手可热的人,身边不乏交好官员。而官员之间的交往,即便关系再好,也大多不会明目张胆,这时候,各家的夫人便派上了用场,互相之间的走动也自然会更频繁一些。 如今由秦牧芸牵头,很快便聚集了许多官家贵妇。要让她们帮忙办事,这些人未必都会来,可明摆着是送礼送便宜,哪有不来的道理?这些前所未见的小玩意,立刻便让她们再不舍得挪开目光。 秦风要的是一个噱头,故而准备的礼物种类繁杂,数量却极少,分摊到每个人手上的,也就一两个物件而已,可偏偏每样都挺吸引人。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这是人的本能,加之女人消费起来,更没什么理智可言,那一个个官宦贵妇瞧着自己手中的礼品虽是满心欢喜,可瞧瞧别人手上的,却也都是同一个心思,想要。 眼瞅着火候差不多了,秦牧芸这才按着秦风嘱托,将这些礼物的来处说了个清楚,并明言,“不夜城”开张之后,将会有更多好东西出售。听得那些贵妇一个个心痒难耐,恨不得现在便能买到。其中不乏一些精明之人,已开始提前盘算如何多攒些钱财之事了。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经过众人一番磋商之后,秦风最终拍板决定,一周之后,“不夜城”正式开张营业。 消息很快便公布了出去,袁哲闻讯,自也是不甘示弱,选择了同天开放“新街”。 -------------------------------- 夜。 结束了一日的彩排,秦风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子回到不夜城的府邸之中,正待梳洗安睡,忽闻一阵琴声清晰地自左侧客房传出。那曲调极为熟悉,秦风先是一愣,旋即便迈开了步子推门而出,寻着那琴音而去。 推开门,屋中只燃着两盏油灯,光线略显昏暗,远远地瞧不太清。就见卧榻正前方,一张圆桌前端坐着一个人影,桌面上则是一架七弦琴,那人影双手轻柔地在琴弦上抚动,一勾一拨之间,袅袅琴音不断跳跃,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见秦风缓缓靠近,那人影便不由自主地顿了顿,琴音戛然而止,随即一个略显轻柔,极为悦耳的女声便迎面传来。“秦公子?” “啊。。。正是在下。”秦风呆了呆,忽然觉得如此直接闯入一个女子的房中,哪怕是客房,也是极为不妥的。他略显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旋即解释道:“实在是抱歉,不曾敲门便自说自话走了进来。着实是被姑娘琴声吸引,不由自主。原以为这江南之地,怕是没有其他人在琴技上能与洛姑娘一较高下,不曾想,冷姑娘虽为‘音绝’,这琴技却是分毫不差。” 眼前的女子,正是冷符茗。她那极为精美的脸蛋上依然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简直就是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扑克脸,不过那声音却丝毫没有冷淡之气,轻轻的,柔柔的。 “无妨。”冷符茗淡淡说道:“我原还想去寻秦公子探讨下这几首曲子,有些曲调仍是把握不透,不过这一整日弹拨下来,却也有了些心得,那些小问题便也随之迎刃而解了。” 顿了顿,冷符茗似是带着些疑惑地问道:“秦公子,恕我直言,这些曲子,真是公子所作?” 秦风闻言,颔首道:“不错,这些曲子的确是在下所作,不过在下只会哼唱,却是不懂旋律更不会谱曲,这些曲谱都是特意寻善乐的老师傅谱写出来的,姑娘可是有什么疑虑?” “曲子倒是没什么,虽然这些曲调我闻所未闻,与这些年来接触过的其他曲子大有不同,不过却也说不上有什么问题,只是。。。”说到这,不知是不是秦风出现了错觉,冷符茗那冷冷冰冰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极淡极淡的嫣红之色,似是有几分羞赧。“只是这歌词。。。着实也太露骨直白了些。” 直白么?秦风可丝毫不这么认为。他交给冷符茗的,正是《新白娘子传奇》的主题曲,插曲,共计12首歌。这些可都是经典之作,而且还都是些老歌,毕竟年代不同,比起后来出现的那些流行歌曲,着实不知含蓄了多少倍。 不过相比这个时代,说露骨直白,却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年头,听曲子的大多都是文人雅士,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喜欢弯弯绕。一个“爱”字,无论在戏曲,歌曲,还是诗词之中都不会这般直白的出现,他们一定得用无数华美的语句,绕上几个弯,旁交侧击地制造出一种意境,让人置身其中,通过心去了解。 秦风是直男,自然对此不屑一顾。他旋即展颜笑道:“姑娘至今尚未唱过?” 冷符茗倒是老实,摇了摇头。 “那姑娘可否唱上一曲?” 冷符茗略一犹豫,颔首道:“那便请公子点评一番,符茗献丑了。” 重新坐直了身子,冷符茗平举双臂,手指重新在琴弦上舞动起来。 一阵轻柔到几乎听不清楚的旋律悠然响起,旋即猛地一重,熟悉的旋律再度响起,秦风心中也不由自主地“嘿。。。哈。。。哈”地哼唱了起来。 前奏完结,这首极为经典的《千年等一回》便正式开始了。 “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 “只为这一句啊哈断肠也无怨” “雨心碎风流泪梦缠绵情悠远” “西湖的水我的泪” “我情缘和你化作一团火焰” 见过冷符茗弹唱,才能认识到这位人间绝色真正的韵味,她的冷,永远只在寻常时候,一旦唱起歌来,便能立刻融入歌声的意境之中。此刻在秦风面前舞动十指,纵情演唱的她,哪里还有半分的冷意,完全化身成为了一个七分痴情,两份奋不顾身的执着,一分淡淡幽怨的女子,如歌如泣,如泣如诉。 原以为高胜美对这首歌的演绎,已经到达了极致,如今才知,什么叫“一山还比一山高”,歌星?演唱家?冷符茗显然都不是,她不止在用心唱,更是用生命在唱,整个人能完全融入歌中的,秦风两世人生,闻所未闻。 这一刻,这个对音乐一无所知的男人,竟听得有些痴了。 “音绝”冷符茗,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的。先前的洛南烟已经给了他很强烈的震撼,现在这个,震撼力度似是犹有过之。这“秦淮六绝”,究竟都是些什么怪物啊,一个个的,能力出众到让人匪夷所思。难怪能如此牢固地统治着整个江南的欢场,始终屹立于顶点,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袁哲此番是在劫难逃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7章 明争暗斗 见识了冷符茗的出众能力,秦风对于“不夜城”更是增添了几分信心。可信心是一回事,事到临头想要真的做到心如止水,毫无忐忑,却也难以做到。 当确定了“不夜城”的开张日期,秦风的心情无疑是矛盾的。他自信,却又忐忑,期待之中又隐含着几分恐惧。说到底,这事闹得太大了,涉及到的已不光是他个人。以小博大本就不易,如何能留有后手?苏州府以方,王两家为代表,几乎倾尽了所有的能力陪着秦风干这一票大的,万一失败了,后果都不用考虑。都歇菜了,还哪来的什么后果? 至于袁哲,他的情况比起秦风来,怕是犹有过之。为了整合金陵商圈,他从河南调拨了大量的人力财力,就在他几乎完全掌控金陵的节骨眼,万没想到“上江镇”的漕帮出了问题,完全倒向了秦风。这就是一把刀子,足以有能力切入他七寸的利刃。苏州府的所有动作可谓是功败垂成,非但没拿下苏州,如今还要面对其摆下的擂台,偏还不能不接,一旦失败,同样是元气大伤,他将彻底失去与两位兄长博弈的资本,甚至还可能沦为浙江那头豺狼的垫脚石。这样的后果,他同样承担不起。 秦风慌,袁哲更慌,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他终究还是忍不住采取了一些策略上的变化。原想着与“不夜城”刚正面,选择同一个时间点开放“新街”,胜负全凭天意,可在心怯之下,“新街”的开张时间,被袁哲提前了一个时辰。 两大商业区同日开张,这一天,注定会被金陵人铭记在心。 巳时,“新街”正式对外营业。本地商圈的影响力无疑是相当巨大的,不计其数的百姓早已翘首以待,加上从周边府县特意赶来的富商百姓,“新街口”已是黑压压地一片人,如洪流般涌入“新街”。 古代不同于后世,一个城市中的人口完全没有可比性,即便繁华如金陵,寻常日子也难以见到人群摩肩擦踵的热闹场面。可就在今天,这震撼人心的一幕出现了。 提前一个时辰开张,袁哲的策略显然收到了不错的效果。一家开业了一家未开,原本打算前往“不夜城”的百姓,自然不介意先去新街转转,半价虽不如免费来的诱人,可寻常日子却也是难得一见的。有便宜不赚是什么?是傻子!老百姓多精啊,先去买些日用品囤在家中那也是好的,迟早要用嘛。 就这样,“新街”在开业之后的瞬间便迎来了巅峰,不计其数的人源源不断地涌了进去,街道两侧的商铺几乎家家门庭若市,尤其是出售生活必需品的店铺,原以为备足的存货,在刹那间就被陷入疯狂的老百姓抢购一空。 这是赚钱吗?不!这是真正的“赔钱赚吆喝”。跟着袁哲的士绅富商可不是为了赔钱的,让他们来承担损失,谁还愿意陪着袁哲玩?这些个损失,自然只能由袁哲自己来背。顾客越多,抢购的货物越多,他的损失自然也就越大。 瞧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一家家被抢购一空的店铺,袁哲是心又悲心又喜,悲的是那白花花的银子,让他心疼地无以复加,喜的是这一切似乎都是值得的,完全达到了他的先前预期,甚至犹有过之。只要能留住这些人气,秦风还拿什么与他斗? 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在袁哲的志得意满中,这一个时辰眨眼而逝,时间已来到了午时。 “不夜城”正式开张了! 秦风的反击来得不可谓不快。不!袁哲甚至敢说,这一切秦风早就暗中筹备了。一入午时,人群中便立刻骚动了起来,那一个个冒充着顾客,实则是“漕帮”中人,及其家眷,立刻便开始鼓动起来。 鼓动什么?吃饭呗!到了饭点啦!现在的半价购物,自然令人舒畅,可哪里比得上饭点的白吃白喝?眼下该去哪里,哪里更值得去,已是显而易见了。至于城外的“不夜城”是不是有些遥远。。。没瞧见么?“新街口”已是密密麻麻地停放着上百辆马车。 这些个马车,可都是车厢足有两丈,两匹骏马齐驱,专门用来载客运人的“客车”,太多不敢说,每辆车拉上个二十来人,完全不成问题。旁的不说,光是这些马车就足以表明,秦风也是下了血本,豁出一切了。他将秦家的老底都给掏了出来,彻底放弃了吴县的车马行,将所有马车,掌鞭集中起来,一股脑地调往金陵,除此之外,苏州府商圈也为他提供了大量货车进行改装,清一色地换成了专门拉人的“客车”。 一眨眼,“新街”就被这车队拉走了两千余人,剩下那些自己有马有车的,便先行一步,径自离开前往城外,另一些贫苦百姓则停留在原地,互相闲聊着,等待着车队再次返回。这种等待显然是值的的,因为这些载人的马车,也都不用他们自己掏一个铜板,全部免费。而老百姓对于免费的东西,通常很有耐心。 这一幕落入袁哲眼里,简直快把他肺都气炸了! 先前形势一片大好,让袁哲安心了不少,眼瞅着即将到了午膳时间,他便嘱咐下去,在“醉仙楼”的二楼朝街雅间备上了两桌,本意是与支持自己的这些富商士绅提前轻功,不想二十来人堪堪坐下,甚至未及上菜,让袁哲脑门充血的一幕就出现了。这该死的一队队如长龙般的车队,拉走的哪里是他的顾客?简直就是他的性命呐! 负手立于窗前,袁哲面色阴沉,呼吸急促而沉重,显示着他此刻内心正如惊涛骇浪,极难平静。直到目送那车队远远离去,袁哲这才舒了一口气,咬牙说道:“周兄,立刻安排人,通知下去,今日正午,新街所有酒楼餐馆,全部免费!” “这。。。” 周允尚未搭腔,那大圆桌旁便立刻站起了六人,其中一个年约五旬,身材略显臃肿,一身富贵相的员外先是向着袁哲一揖,便迫不及待开口道:“公子,万万不可!” “是啊是啊,公子不可啊!”余下五人,不约而同地应声和道:“此举不可啊!” “有什么不可的?”袁哲闻言大怒,沉声喝道:“‘不夜城’可以提供免费午膳,供那些老百姓白吃白喝,他们请得起,难道咱们请不起吗?” “这。。。这如何一样?”那员外见袁哲发了脾气,心中虽有几分胆怯,然事关自家利益,又岂有不争之理?新街所有的酒楼餐馆,几乎都是他们六人名下产业,白吃白喝?亏的可是他们!当下,他也顾不得许多,忙出言劝道:“那‘不夜城’可从来没说过,让所有人白吃白喝毫无节制!他们提供的只是每人一贯宝钞,用完为止,余下的可就得自己掏钱了。” 顿了顿,缓了口气,他继续说道:“这些个老百姓,送给他们便是他们的了,那些‘代金券’于他们来说,与真金白银并无二致,自然会省着点花,任何消费都有节制。况且既然定下了数额,再怎么亏无非也就是几万两银子,他们自然亏得起。可咱们不同,若是让这些百姓随意吃喝,哪里是几个下酒小菜可以打发的?还不得山珍海味,腆着肚子使劲吃个痛快,那得多少银子呀?金山银山怕也不够填这个无底洞。” 听完这话,便连周允都忍不住搭腔了。“大兄,是啊!咱们可没准备什么‘代金券’,也不可能告诉他们,能免费多少钱,余下的自己掏,这又如何留得住人?金陵城大半人口都集中在此,若是让他们敞开肚子随意吃喝,大兄,咱们怕是真扛不住。” “我知道!”袁哲不愧枭雄本色,壮士断腕,极为干脆,只在瞬间便想通了如何取舍。“诸位,我承认,棋差一招了。原想着提前开业能抢占先机,却忽略了这至关重要的午膳。半价,如何比得上人家的白吃白喝?咱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总算起了一个好头,这些人气只要保住,让他们今天尽量留在新街,这场博弈,咱们便稳操胜券了。可眼下。。。你们都看到了,上百辆马车,眨眼间就拉走了两千余人,还有不计其数的人已选择自己赶去城外,咱们能怎么办?除了让余下的人免费用膳,以此留下他们,还能怎么办?若是真让这些人都走了,咱们就是功亏一篑,先前所有的投入付出,都将付之东流,一无所获,届时金陵又岂还能有我等的容身之处?” 说到这,见众人面色难看,都不再言语,袁哲摆了摆手,无力说道:“就这么办吧,至于此番所有亏损,全部由我来承担。即便一时偿还不了,只要诸位容我些时日,定然不会少尔等一文钱的。”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的?“当你以为已经到达了深渊的底部,实际上很可能只是刚刚开始下落而已。” 袁哲自以为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很显然,他仍然低估的秦风环环相扣,未雨绸缪的能力。这是一场输不起的战争,对方可能会采取的任何应对方式,秦风早已闷头推演了无数遍,“割肉留客”的结果,可以说是不确定的必然。因为还不曾发生,所以不确定,而它的发生,又是一种必然。听起来很矛盾,实际上归结下来也就四个字——形势所逼。 “新街”将为所有人提供免费午膳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开去。就在一众百姓欢呼雀跃,奔向各个酒楼之后,很快地,他们就发现街上莫名其妙多了许多孔武有力的壮汉。 用“许多”来形容,似乎有欠妥当,确切的说,是“太特么多了!”足足几千人啊!这些个早已在新街附近守候着的“漕帮”汉子,见到了袁哲的应对之后,立刻如洪水般涌入“新街”,四五十人为一队,愣是将街上行人挤了个七零八落。他们分散开来,似乎早已商量妥当,朝着目标酒楼即兴而去,占据了酒楼中每一个无人空坐。 “小二,上菜!” “乱七八糟的不要,把你们这的招牌菜,每样都给爷上二十份,另外再来十坛上好的女儿红。” “老子要酱牛肉,五十斤!” “五十斤怎么够?起码一百斤!” “对!给老子牵头牛上来。” 在各个酒楼掌柜心惊胆战的注视下,这些大肚汉毫不客气地大声嚷嚷,撸胳膊撩袖子,哪里有半分吃饭的样子?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摆明了是来滋事干架的。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人数众多,掌柜本就不敢得罪,如今又有自家东家有言在先,任凭百姓随意吃喝,哪还有阻拦的道理,只得硬着头皮吩咐小二,尽快通知后厨照办。 堵在门口的老百姓瞧见这模样,心知这顿免费大餐是吃不着了,便三三两两,头也不回地散去,重新回到“新街口”排队去了。 ------------------ “混蛋!这个该死的东西,他早有准备!”消息传回“醉仙楼”,袁哲再也控制不住,嘶声咆哮起来。 事情到了这份上,他要再不明白,那他就不是袁哲了!“周兄!立刻安排人赶去‘不夜城’,依样画葫芦,占着他们的酒楼,让他们没法正常营业!去,现在就安排人去!” 周允瞧着自己这个从小到大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淡然处之,无论遇上什么困难都能轻易化解的兄弟,如今居然方寸大乱到这副田地,可谓是丑态百出,心中既是不忍,又是愤懑。除此之外,一种难以抑制的寒意,在他全身上下渐渐扩散开来。 这次的对手,太可怕!心思之缜密,手段之老辣,简直毫无破绽,让人防不胜防。自己这边的千般盘算,竟丝毫不差地落入了对方的算计,一步一步,按照着对方的安排走下去。 依样画葫芦,派人前去捣乱,能有用吗?这一切会不会也在对方的算计之中?这一刻,周允忽然感受到了一阵无力,似乎做什么都没有丝毫的意义了,他们也许真的会失败。 不过事已至此,却也没什么其他更好的办法,要不就再试一次,让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着实难受。 不得不说,周允这人还是有些眼光的,他的预感完全正确!就在紧急调出的三百号人气势汹汹迈出新街,赶向城外时,“不夜城”由两千号“漕帮”帮众组成的“城管大队”早已蓄势以待,等着他们上门了。 而这支“城管大队”的队长,就是近日来在秦风身边白吃白喝,无所事事的那位“战龙将军”于勇。比拳头的话,袁哲似乎真心占不了什么便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8章 不夜城的魅力 雅间内的气氛相当压抑,彼此之间的竞争依然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可窗外不远处的“新街口”,那被一趟趟拉走的人群,已让包括袁哲在内的所有人,心逐渐沉到了谷底。这些人,可都是真金白银召来的呀! 可不是么,为了吸引人气,大多商品都是半价出售,半价不亏怎么才叫亏?不知亏了多少银子,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人气,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人一车车拉走,为他人做嫁衣,自己的所作所为,显得何等愚蠢? 袁哲一声不吭,静静地瞧着窗外,思绪纷飞,试图寻找出一些能改变如今不利局势的方法。至于余下那些人,当真是如坐针毡,互相之间小声议论着,哪还来的心思去用什么午膳。 忽然,门外闪过一个人影。那是个青帽小厮,装模作样地在门前来回走动,那双眼珠子却在厅中不断打量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这一幕落入了厅中一个李姓富商眼中,两人目光交接,互相换了个眼色。这位李员外便不动声色地起身,向旁边之人轻声告罪一声,便自顾自地走了出来。 李员外一马当先,青帽小厮紧随其后,待行至走廊尽头,这才停下了脚步。“何事?” “老爷,不好了。”青帽小厮左顾右盼一番,见四周无人,这才轻声说道:“夫人出事了。” “什么?”李员外一听这话,面色顿时便是一紧。“夫人出了何事?” 由不得他不紧张啊!这李员外原本姓赵,是穷苦人家出生,他爹是金陵出了名的富商李家的一个小管事,老爹死后,他便子承父业,因为人机灵,加之做事稳重,颇得家主赏识,先是三番两次地给予提拔,之后甚至将他招赘入府,将唯一的女儿嫁给了他。此后,他便改了李姓,当了一个上门女婿。 说起来也是他运气好,李家父女虽是金陵大户,却没有寻常大户人家那种尖酸刻薄,眼高于不利索了。八千两是什么概念?就是李家家大业大,这笔银子也了,以他估计,这宅子往后价格还得往上涨,且有价无市,炙手可热得很呢。只要咱们能拿下,稳赚不赔的。” “哦?”听了这话,周员外不由迟疑了。自己这儿子虽然有些臭屁,可却也不是个一无是处的败家子,相反,他能力还是不错的,眼光有时候相当毒辣。既然敢说这话,定然是有迹可循的,绝不会无的放矢坑自己老爹。况且,若是那些宅子当真抢手,那就可以断定,“不夜城”必然有一种自己不知道的巨大吸引力。 那就不妨亲眼去看一看,若是当真如此,为了周家的将来,壮士断腕,舍弃“新街”也未尝不可。 周员外在心中做出了决定,当下便如先前那哥们一样,摆着一张臭臭的脸,异常低调地回到了雅间,告罪一声,溜之大吉了。 “老周这是怎么了?瞧他面色,似是比老李还臭。” “就是,瞧这脸臭得,像是陪了五万两银子似得。” 窃窃私语声再度响了起来。 不多时,便又见一人借着出恭的借口,装模作样地走出了雅间。 同样的走道,同样的位置,又响起了同样压抑地怒吼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9章 七宝斋 “七宝斋”,位于不夜城的“女街”之上,地处核心区域,所售卖的包括女性贴身内衣裤,生理棉,香水,新品胭脂,牙膏,定制服装和情趣衣物等这个世界独家售卖的七宝,店名便以此而来。 这些可都是秦风的智慧结晶,虽然比起后世无论在做工还是性能上存在很大差距,但毕竟是领先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依然被众多女性奉为至宝,顾客可谓是络绎不绝。 这其中便有一位年约三旬的美妇人,她虽已过了女儿家最珍贵的黄金岁月,不过保养得体,明眸皓齿未见老态。尤其是她的皮肤,依旧如少女般吹弹可破,衣襟上的脖颈处,透着粉嫩,用句略显俗气的广告词来形容,当真是“白里透红,与众不同”。 这美妇人步姿优雅,领着一个年岁不大,面容仍透着稚气的小丫鬟,在店中随意地转悠着。如多数客人般,她对香水及牙膏这样的日用品颇感兴趣,不多时便挑选了不少。 待取之柜台结账时,瞧着对面专司收银的小姑娘,美妇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左顾右盼一番,见附近没人,这才小声问道:“听说今日凡是金陵官员的家眷,购物都能有一些优惠?” 小姑娘甜甜一笑,颔首道:“的确是这样,不知夫人您是?” 自报家门这种事,自然不能由美妇人亲口来说,她那身旁的小丫鬟极为识趣地接口道:“这位姐姐,我家老爷姓吴,乃是金陵指挥使司的佥事。” “哦,难怪这般气质不凡,原来是吴夫人当面,小婢失礼了。”小姑娘面上挂着几分惊讶,那嘴却甜得很,忙道:“不错,咱们掌柜的有言在先,只要是金陵官员的家眷,都要给予优惠。夫人挑选的这些,原价共六十八两,按照规定,百两之内,最多给予优惠十两,不过吴大人既是当朝正四品的高官,与旁人自是不同的,小婢便做个主,与夫人减去十八两,凑个五十两整,夫人您看可行?” “使得,那便多谢小妹了。”一听可以优惠整整十八两银子,吴夫人面上不由露出了一抹满意的微笑,语气更是客套了几分。 “哎哟,小婢如何当得起夫人的谢,应当的。”接过银票,小姑娘瞅了一眼,确认无误之后,忙麻利地将货物包好,递了过去。 待自家丫鬟接过货物,吴夫人这才疑道:“听说‘七宝斋’有镇店七宝,方才我在店中转了一圈,七宝似有不全,何故?” “回夫人,店中摆着展示,供客人挑选的都是些日用品,另外一些东西,则是女儿家较为私密的贴身物件,您也瞧见了,店中不乏一些陪伴女眷前来购物的男人,这些东西着实不便在此展示,故而都另置旁屋,夫人若是有兴趣,小婢可唤人带您前去挑选。” 吴夫人闻言,略一犹豫,终是颔首道:“也好,总要见识这七宝,才不算白来一遭。” 一听她似乎还要购物,小姑娘顿时来了精神,转向一旁,唤过一个与她年岁相当的姑娘来。“小灵,小灵,你带这位夫人去后面看看吧。” 这名唤小灵的丫头,充当的自然是“导购”的角色,机灵劲是毋庸置疑的,当即便极为热情地迎了上来。这位吴夫人在她眼里,简直就是一位财神爷,按照店里的规矩,旁屋的货品若是能推销出去,她们这些“导购”可都是可以抽成的。百分之一的提成,虽然听起来不多,可那些商品,动辄就是百两银子,卖出去一件,她保底就能抽得一两银子,除去孝敬这位“收银”姐姐的,到手也能有七钱,折一千多文,都能赶上她五天的工钱了。再说这些贵妇人,未必就只挑一件,如何不让小丫头无比激动? 入了旁屋,吴夫人终于明白,为啥眼前这些东西不能放在前店展示了。的确都是些女儿家贴身物品,瞧那小巧的内裤,压根就没用几片布料,便是她一个妇人瞧见,都不免有些面红耳赤。 心中不由“啐”了一口,吴夫人心道:这些东西,如何穿得?实在是忒也丢人了。 “这。。。这是什么?”正随意转悠着,吴夫人忽然瞧见了左侧衣架上,悬挂着一件衣服,通体由纯白色的苏绣制成,胸前,腰间,下摆处又绣着几朵粉色花瓣。最引人注意的是,这件衣服竟然没有袖管,这也能叫衣裳么? “这件?”小灵见吴夫人面有疑惑,忙上前将衣裳取下,展开之后,介绍道:“夫人,这件衣裳名叫‘旗袍’,算是咱们店里的订制服装。当然,这衣服是不能穿出去的,不过若是在自家后宅,穿给自家老爷看,那可就再适合不过了,夫人可要试穿一下?” “不不不。”没有袖管的衣服,实在是太过暴露,再一眼瞧见旗袍两侧的分叉口,直到大腿根部,吴夫人便如一只受惊的兔子,哪还来的什么勇气试穿,当即连连摆手。这样的衣服,莫说他一个官员家眷,便是一个青楼女子,怕也没有勇气去试穿吧。 不想小灵却微微一笑,极为坦然地说道:“夫人在顾虑什么?这里可都是姑娘家,男客是进不来的,换上试试又何妨?实不相瞒,今日店中只配了五件旗袍,方才已卖出去四件了,这是最后一件,夫人若是错过,未免可惜哦。以小婢来看,夫人不妨试穿下,又不是非买不可,若是觉得不好,咱们再看看其他的。” “这。。。”吴夫人倒不是怕有男人闯入,她顾虑的还是自己的身份,寻常凡事讲究一个端庄优雅,这样的衣服她如何穿得上身?本想拒绝,却又想到了小灵方才所言,竟然已经卖出去了四件,那至少便有四个女人认为是可以穿的,那自己试下,又有何妨?这么一想,终是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她心中终究还是有些好奇的。 “更衣室在那边,夫人请随小婢来,小婢伺候您更衣。”小灵上下打量了吴夫人一眼,便带着他向一旁的房间行去。一路上,煞有其事地左顾右盼,顺手又捞了几件。 待两人入了更衣室,随吴夫人前来的小丫鬟一脸好奇地瞧着更衣室大门。屋内时不时地传来吴夫人带着些压抑的惊呼声,听得小丫鬟更好奇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随着大门打开,吴夫人在小灵的搀扶下,略显艰难地走了出来,小丫鬟一张小嘴渐渐张开,呆愣当场。 眼前这个美妇人,真是自家夫人么?一席剪裁得体的旗袍,将她本就傲人的身段完全衬托了出来,前凸后翘,曲线妖娆。吴夫人的一双玉腿本就圆润修长,此刻在肉色丝袜的包裹之下,两侧完全暴露在外,当真是美不胜收。脚下一双白色高跟鞋,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又修长了几分,裙摆两侧分叉到大腿根部,非但没有半点低俗感,反而性感与端庄并存,竟是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夫。。。夫人,您。。。您穿上这身以上,真是太美了。” 自家丫鬟这副惊艳的表情落入眼中,夸赞的话落入耳中,吴夫人当真是又羞又喜。待小灵将她搀扶至一尊半人高的铜镜面前,看清了镜中的自己,吴夫人不由也呆住了。 一个时代的审美或许会因为当时的环境导致略有差异,但总得来说,不会差太多。让人瞧了赏心悦目,那就是美。吴夫人从来不是一个自恋的人,她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颇有姿色,只是随着年岁渐长,她对自己难免会越来越不自信。 可是这一刻,在这一身行头的衬托之下,她的美,她的优势被无限放大了,如果自己真如铜镜中展示出来的这般,吴夫人自信,即便比起那些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来,她也绝对不会输上半分。 “这。。。真的是我么?” 听着吴夫人的喃喃自语,小灵不由笑道:“自然是夫人啊,这件衣裳,简直就是为夫人量身定做的一般,太合适了。小婢说了不算,夫人您贴身丫鬟的话,总不能不信呀。这么合适的衣裳若是错过了,着实可惜呢。” “对啊对啊!”小丫鬟激动地小脸通红,嚷道:“夫人,您配上这套衣裳,实在是太美了。老爷若是瞧见,嘿,只怕魂儿都得被您勾走。” 一听这话,吴夫人不由轻啐一口。“你这丫头,越发的没有规矩了,什么叫把老爷的混儿给勾走?我不成狐狸精了?” 嘴上说着,可脸上哪有半分苛责的样子?小丫鬟的一番话,可是半分不差地瘙到了吴夫人心中的痒处。所谓“女为悦己者容”,一个女人的美,若不能为倾心的男子所爱,这种美还有什么意义?她的美,不就是为了自己的夫君么? 当下是又羞又喜,哪还有半分的踌躇?当下便直言道:“成,这件衣裳我要了。” “好嘞。”小灵甜甜一笑,旋即又变戏法似地拿出了另一件纯黑色的礼服,卖力地推销道:“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单色衣裳瞧久了总会乏味,夫人既选中了这件白色的旗袍,不如再试试这件黑色小洋装。夫人您看,这衣裳也都是上等蚕丝所织,夫人肤色白皙,与黑相配,更能将这一优点进一步扩大,性感且不失神秘,当真是极好的。” 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一旦买起东西来,哪还来的什么理智可言?吴夫人天生丽质,加之那身段便如同衣架般,自然是怎么穿怎么美。这件小洋装在她看来,除了裙裾太短之外,根本就毫无缺点。不过她已打定了主意,既然买下了这些极为大胆的衣裳,自然是要好好勾引一番自家夫君,展现一下自己尚未逝去的女性魅力,裙子短一些又何妨? “这两件一共多少钱?”心满意足的吴夫人换回了自己的衣裳,这才想起了价格,随口问了一声。 这一问,小灵脸上的笑容便又甜了几分。“回夫人,旗袍是一千三百两,这件黑色小洋装是一千两,夫人另外挑选用来搭配的四双丝袜,两套内衣和两双鞋子,共计三百五十两。总计两千六百五十两。当然,本店还是会给夫人很大优惠的,小婢估计,应该能给夫人凑个整数,两千两银子。” 价格一出,吴夫人不由俏脸微微一变。“这。。。竟然要这么多钱?却是有些贵了。” 她说得含蓄,终究是要脸面之人,这哪里是有些贵?简直就和抢钱没多大区别。她那夫君身为当朝正三品,一年下来的俸禄也不过八百两银子而已。两千两啊!足足两年半的俸禄,她若是买回去,也着实太过败家了。不说需不需要给夫君交代,自己也心疼呐。 小灵能被方煜看中,送入这“七宝斋”当导购,自然是十分机灵的。一瞧见吴夫人的面色,她便知道了对方心中所想。当下,笑容不减地说道:“不贵,不贵!夫人,这两件衣裳可都是上等材料,请的当世大家亲手织作,光成本就不低,价格自然也不会太低,本就是提供给那些有身份的贵妇人的。若是价格太过低廉,人人都能买得起,穿得起,如何还能体现出夫人的身份来?况且。。。有句话,小婢不知当不当说。。。” “你说吧。” 小灵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显得颇为犹豫,想了想才道:“夫人,您在小婢见过的这些女客之中,无论相貌身段都是上上之人,绝不落人半分。只是,恕小婢直言,再漂亮的女人,也敌不过岁月的侵蚀。夫人虽然貌美,然则比起那些十几岁的少女,终究是要吃亏一些的。吴大人年纪轻轻,便已是当朝四品高官,来日前途不可限量。夫人当为自己多考虑考虑,若舍不得花些钱财来装点自己,来日‘色衰爱弛’,省下的这些钱财,未必就不会有旁的女人替夫人去花。。。” 方才吴夫人已是面色有异,听得这番话,已然是变得极为难看了。小灵一番话,正戳中了她心中的痛处。可不是么?她与夫君虽向来恩爱,但随着地位的提升,夫君近来似乎的确动了纳妾的念头。她现在为家里省钱,来日说不定还真得为了旁人做嫁衣,那些个小妖精为自己花起钱来如何会有半分不舍? 想到这,吴夫人重重哼了一声,终于下定了决心。“包好吧,我都要了。” 肉疼,永远只会在掏钱之前,一旦买下了货物,钱的问题就不会再去考虑了。 吴夫人很高兴,就在她兴高采烈离开“七宝斋”时,店铺最里面的那间旁屋关闭许久的大门打开了,大步迈出的正是不久之前离开“新街”的李员外和一位相貌清秀,稍显婀娜的贵妇人。 此刻的李员外,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不满之色,神采奕奕,面色红润地仿佛年轻了二十岁,扶着贵妇人的双手尽显温柔。 “老爷,你看这些。。。” 贵妇人堪堪开口,李员外便已当机立断地开口说道:“买!一定要买!不曾想这‘七宝斋’竟有这等妙物,夫人穿上之后,老夫感觉时光似乎倒退回了二十多年前,自己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年轻冲动的小伙子。区区几千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当真是值得不能再值了。夫人稍等,老夫这就去会账,咱们早些回府,夫人再穿上让老夫细细观赏,如何?” 他的意思,李夫人如何不知?当即便在他胸前轻轻一锤,面色绯红,极为羞怯地垂下了脑袋,喃喃说道:“只要老爷高兴,人家。。。人家都愿意的。” 虽已是老夫老妻了,可李夫人这小女儿的娇态落入眼中,李员外却丝毫未觉不妥,心中反而开始隐隐骚动了起来,兴高采烈地付账去了。可这心底却十分敞亮,对于“不夜城”与“新街”的此番明争暗斗,结果已然是了然于胸了。 没得比,完全没得比,他行商二十多年,何时见过这般强大的吸金能力?让人花钱还不算太过困难,真正难的是让人兴高采烈地花钱,迫不及待的花钱,花完了还觉得自己赚了大便宜,有这种能耐的,只有“不夜城”! “新街”败局已定,或许他也该考虑下退路的问题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0章 吃货天堂 若说此刻的不夜城究竟何处最为热闹,那自然是位于中央的“正街”了。 这里不再区分男女老少等群体,整条街上所开设的店铺,面对的客户群体包括了几乎所有人。酒肆,茶楼,澡堂,当铺,事关民生应有尽有。不过这些都是副业,主要的收入依赖的自然是利润颇高的餐饮行业。 “正街”的餐饮店铺与“新街”清一色的酒楼大为不同,这里区分得更详细,每家店铺专营的侧重点几乎没有任何重复。 比如眼前这一家,就是专司烧烤的烤肉店。 世界上烹饪食材的方式有很多,哪怕在古代,烧烤也是一种相对落后,不登大雅之堂的烹饪方式,整个过程相对简单,充满了一种落后的原始气息。说起来,北方草原的匈奴人非常热衷于烧烤,不过那不代表他们喜欢吃,根本原因还是矿石短缺所致。草原上的一口铁锅,价格甚至比一头牛羊还要昂贵。 而烤肉对器皿要求不高,生上火,几根木柴便能完成一整套烧烤流程。 若是寻常时候,谁要开家烧烤店,那铁定是要倒闭的,这并不符合大华的餐饮文化。可眼下,整条街上排队排最长,人气最旺的一家店铺,赫然就是眼前这家“老王烧烤”。 原因无他,这是秦风从后世带来的“现代化烧烤”。 鸡肉,牛肉,羊肉,猪肉,甚至还有各种鱼虾,数十种的蔬果,切成均匀小片,用竹签串起,显得小巧而精致。抹上菜油,往特制的烧烤架上一放,随着炭火的不断加热,历时呈现出一抹诱人的光泽来,伴随着引人食欲的清香,立刻便能让路过之人止步于前。待将熟之际,撒上三五种混合香料,盐,以及由浓鸡汤提炼出的鲜香结晶,翻上几个身,在食材之上涂抹均匀,待彻底融入其中,那一串串令人垂涎三尺的烧烤便制作完成了,那香味,足以飘出两里地去。 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本就诱人,加上那相对低廉的价格,更是让人难以抗拒。荤菜五文一串,蔬果两文一串,花上个几枚大钱,便能美美的吃上一顿,还有比这性价比更高的午膳么?平日里那些一两个月,甚至只有逢年过节才有机会沾些荤腥的贫苦百姓,如今得了免费赠送的“代金券”,更是赖在店中,敞开了肚皮一阵胡吃海塞。 这一类的是低端饮食,主打贫苦百姓的市场,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啊。 至于迎合那些士绅富豪的高端店铺,那就得以传统的大华菜系为核心了,这方面大华人的思想已经完全融入了菜系之中,以炒、爆、熘、炸、烹、煎、烧、焖、煨、焗、烩为主,没法子剑走偏锋。作为穿越者的秦风,不可能比生活在这个世界三十来年的方煜更了解大华菜系的精髓,故而这方面他全不沾手,完全丢给了方煜去操作运营。 不过秦风也没闲着,在高端餐饮店铺中,他加入了相对熟悉,而这个世界还不曾出现的“西餐厅”。 一份牛排,一杯葡萄酒,稍嫌昏暗的包厢,在几根蜡烛的映衬之下,飘出来的两个字,可不就是“浪漫”么?男女之间的情爱,永远是人类社会的主题之一,这个世界的人或许不懂什么叫“浪漫”,但只要气氛到了,这两个字便会自然而然地融入他们心中。 虽然客户的受众面相对其他餐馆较小,不过男女用餐往往会遵循一个特点,那就是男人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不会把金钱看得太重,只要没有昂贵到离谱的程度,他们绝不会为此感到心疼。 基于这种心理,西餐厅的顾客虽然远远少于烧烤店,可在利润空间的影响下,收益反而要比后者多得多。 除此之外,“正街”的餐饮体系中,秦风不顾众人反对,乾纲独断地拍板加入了一些充满猎奇的特色餐饮。比如说,眼前这一家围着数十名百姓,啧啧称奇地观看,却始终没有一人进去用餐的“日料店”。 不!确切的说,店里除了店员之外,还有一个顾客,一个与众不同的顾客,也是周围这些百姓争相观看的焦点。 这是个三十多岁的扶桑浪人,前额敞亮,头道:“真是想不到,流落异国多年,竟在这里品尝到这样的美味,它们,让我想起了家的味道!欧多桑,欧噶桑!” 说罢,竟是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这可把老百姓给吓了一跳啊!究竟是什么样的美食,竟让这么一个铁铮铮的汉子哭得像个孩子一样?这些瞧起来似乎有些难以下咽的食物,当真美味如此,让人这般感动么? 人呐,总是有好奇心的,不解其意的围观百姓自然而然地自我纠正了错误观念,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尝试走入店中,打算鼓起勇气,品尝下这让人涕泪横流的美味。 好吧,秦风发誓,品尝过芥末之后,这些人一定会涕泪横流的。赚不赚钱没关系,趣味才是最重要的。 特色各异的整整三十多家餐厅酒楼,在这正午时刻,为“不夜城”充足了场面,带足了流量,毫无疑问,他距离真正的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 “天下第一味”是正街上的一家传统酒楼,也是今日“不夜城”中唯一没有对外营业的酒楼。 原因无他,酒楼今日被秦风征用了。眼下的局面可谓是在预料之中,大伙辛苦了这么些日子,才取得了这番成果,庆功宴自然是少不了的。 不同于新街那场“庆功宴”的压抑绝望,这里觥筹交错,欢笑之声从未中断。 秦风自然而然坐于主位,左右分别坐着唐雪霁,韩琪儿,洛南烟,方煜,乌老大等较为核心的合伙人。 于勇这个“城管大队长”正带着一票“漕帮”弟兄在外维持治安,无根老道则在“歌剧院”筹备着最后的戏法特效工作,都来不了。至于冷符铭这个堂堂“六绝”之一,居然告诉秦风不喜这种热闹场合,坚持不愿出席,秦风虽然无奈,却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最让秦风无语的是四哥宋濂,相较于秦风的成功,他似乎对袁哲的倒霉更感兴趣,在确认了不夜城的人气之后,居然屁颠屁颠跑去了新街。用他的话说。真想看下老三那副死了爹娘的悲苦模样。 这些人以秦风为核心,围绕成了一个半圆,另一半,则是“不夜城”那些合伙人人了。 十几个人,几乎都是苏州府各行各业的龙头老大,由方,王两家地头蛇牵头,融入“不夜城”前来金陵分一杯羹的。他们的大名,秦风可谓是如雷贯耳,可这碰面却还是首次。 其中,来头最大的居然是一个女人,一个三旬上下的娇媚妇人。 这位花名叫“紫罗兰”的美妇,正是整个江南最大的连锁青楼“雅芳居”的幕后老板,可谓是青楼界的扛霸子。不过即便如此,她依然碰上了让她数次折戟沉沙的战场,金陵城。 十里秦淮,在欢场可谓是无法战胜的恐怖存在。六个大华顶级花魁坐镇,任凭紫罗兰手眼通天,却也无能为力。 “不夜城”的出现让商业嗅觉极为敏锐的紫罗兰迅速发现了一个契机,当方煜通过关系找到她得时候,两人几乎一拍即合,迅速达成了合作共识。 紫罗兰果断从各分店调兵遣将,在三位人气级高的花魁带领下,“雅芳居”的“旗舰店”很快就在“不夜城”落户了。同时,通过洛南烟,冷符铭的带头作用,她又花费重金买通了负责管理十里秦淮的几个管事,冒着不小的风险成功从秦淮河挖来了几位同样人气不低的得力干将,满心欢喜地打算在此大干一场。 深谙为人处世之道的紫罗兰,对于秦风这位大东家自然事热情备至,一阵溜须拍马,直把秦风奉承地眉开眼笑。 这厮虽然得瑟,频频举杯与众人共饮,心中却着实感慨不已。 势分财权,然本质相同。穿越之初,秦风的前任与钱正鹏为夺吴县“雅芳居”一个排不上号的姑娘,险些丧了性命。 这才过了多久?“雅芳居”的幕后老板却对他陪着笑,卖弄着风情,那一副只要秦风愿意,人家无不应允的诱人姿态,已是让唐雪霁恨得银牙紧咬,面沉似水了。韩琪儿则更是沉不住气,那双无骨柔荑早化为了一对铁钳,在秦风腰间狠狠掐了两下。直把他疼得额头青筋暴起,面颊肌肉直跳,笑容不减却透出了几分狰狞的味道。 这一切,都是拜老爷子韩林所赐,秦风第一次在心中开始正视起自己这位名义上的义父。 说起来,“孝顺”这个词与秦风还真搭不上什么关系,每次主动去见韩林,他都抱有一定的目的性,不是求他办事,就是问他要钱。旁的,似乎连一句嘘寒问暖都不曾有过。而老爷子呢?只是一脸欣慰的看着他,虽然收了他当义子,却也从来不曾对他提过任何的要求,完全由着他的随心所欲。 这么一想,秦风忽然感到了几分愧疚,待这里的事情了结之后,或许他应该主动去看望看望老爷子,给他端茶递水,嘘寒问暖,以尽人子之道。 顺带再问问,有没有荫儿的下落,毕竟这么久过去了,以隐宗的实力,调查寻找一个人这种事,总不该一点线索都没有吧。 另外,欠老爷子的两百万两银子,看看能不能寻个借口把这笔账给他赖掉。势力增长期哪有嫌钱多的道理?秦风现在可缺钱得很呢!如果能再借来百万两银子,那就再好不过了,嘿。 “大孝子”秦风这番孝道美意,也不知韩林究竟能不能消受得起。 一顿“庆功宴”就这样在至少维持着表面的喜庆欢快中吃完了。 秦风等人打算回到“歌剧院”为今晚的盛大演出做最后的准备,多排练几次,再背背台词,毕竟这才是压轴节目。万众瞩目之下,万一掉了链子,这笑话可就闹大了,没这么容易平息下去。 而旁的那些合伙富商各自忙了一个上午,先是筹备货物,再负责各自行业商铺的开张运营,的确花费了不少精力,商量下来决定放松放松,前往“男街”赌坊好好玩上几把。 说起来,这些比猴都精的富商平日并不爱赌,他们自己就是商人,对于赌场那些套路再是熟悉不过,“十赌九输”岂是说笑的?赌场就是一张嘴,吃人不吐骨头的嘴,你有再多的钱财,它也能吞的下去。 可“不夜城”的赌坊不同,运营模式与寻常赌坊最大的区别在于后者是客人与赌坊直接做对手,而前者是客人与客人做对手,赌坊只充当一个中间商的角色,依靠从中抽成获利。 这么一来,无论谁输谁赢对赌坊都没有任何区别,自然没有必要再做什么小动作坑人。虽然利益获取不可同日而语,却也胜在细水长流。 透明,公正,输钱的明白,赢钱的坦然,加上包括麻将,牌九,扑克三大项延伸出的数十种玩法,足以满足所有顾客的任何要求。尤其是麻将和扑克,互动性,对抗性十足,有趣又刺激,已成为了这些富商最为喜爱的项目。 自然得去玩上两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1章 白蛇传 快乐的时光还在继续,疯狂的消费也还在进行,时间飞快流逝,眨眼之间便已到了寅时。 按照先前的宣传,还有半个时辰,一场盛大演出将会在正街的“歌剧院”上演,主角自然是所有人最为关注的秦淮双绝。 除了在赌坊杀红眼的,在七宝斋买红眼的,被自家玩红眼赖在儿童乐园的孩子拖着抽不开身的,余下至少半数人不约而同地提前向正街汇聚而去。 其中不光是男人,还夹杂了大量的女子。平日里她们可没机会去欢场见识,在好奇之心的催动下,她们也想看看,所谓的欢场究竟有何等魅力让男人们这般流连忘返,所谓的“秦淮六绝”究竟是何等的色艺无双,让这些臭男人们为之疯狂,不惜一掷千金,只为博佳人一笑。 “不夜城”占地颇广,放这些人流各自为战时,容纳起来尚不觉吃力,可这人流一旦朝同一个地点汇聚而去时,所展现出来的壮观景象,足以让没一个见到的人感到惊心动魄。 人会有很多,秦风心中早有准备,可当方煜急切地寻找到他,带他登楼望去时,秦风吓得差点没一头栽落下去。 这哪里是老百姓逛街?眼前壮观气势分明就和大军攻城别无二致,而且还是冲锋号角吹起之后的大军,没有什么队形,杂乱无章,却目的相同,俨然形成了一道由人体构成的洪流。而身处洪流目的地的秦风,自是瑟瑟发抖。 秦风面色一变,当机立断道:“方兄,立刻通知于勇,让他带手下所有弟兄全部赶来这里,帮忙疏散分流。开什么玩笑,若是让这些人全部跑来,整栋楼都得让他们冲塌了。还有,先前的决定必须立刻修改,派人通知下去,‘歌剧院’无法容纳这么多人,免费入场暂且取消,想要入场先交钱,不分男女老少,一两银子一个人!” 方煜应了一声,赶忙退下去办了。 失策!瞧着远处密密麻麻的人群,秦风不由苦笑一声。千算万算,对于“六绝”的吸引力,他依然还是低估了。整个“歌剧院”,秦风按照后世球场的设计,采用阶梯式看台,整栋楼共有三层,每层十排,每排百来个座位,加上近距离观看的两百个特等座,共能容纳三千两百人。而眼下,远远望去,虽算不真切,但保守估计怕是不下两万人。 坐不下还是其次的,若是发生踩踏事故,造成伤亡,今日的开业就算是开出事故了,只怕本已绝望的袁哲做梦都会笑醒。 解决此事刻不容缓,秦风自然是紧张的,不过对于方煜的能力,他有着绝对的信心,相信能顺利解决。眼下时辰将至,秦风得尽快赶去穿行头化妆。他虽然只演一个配角,不过也是第一场就要出演的重要配角。 因为时间紧迫,于勇收到消息之后,来不及召集所有弟兄,只将附近的全数抽调过来,勉强凑出了八百之数。这八百个“漕帮”汉子在这位战龙将军的带领下,披荆斩棘般越过人群,就如同一道铜墙铁壁,将入口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旋即,“城管”摇身一变,成为了敬业的“售票员”,向人群通知之后,立刻摆出了收钱的架势。 先前明明说好是免费进入的,事到临头却开始收费,多少有些不厚道,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了一阵不满之声。不过这些个平头百姓让他们嘴上闹得欢没问题,面对几百个彪形大汉敢上前动手闹事的,那是一个都没有。加之收费理由相当充分,一阵喧闹发泄了心中郁气的人群,一大部分也就悻悻地散去了。 一两银子对于寻常百姓而言,着实算得上一笔巨款,足以抵得上五口之家半个月的生活开销,自然不会轻易浪费。不过也有相当一部分家境殷实的百姓,不愿意白跑一趟,稍一犹豫便上前缴纳如常费用。 只是这缴纳方式,着实是一团乱。有些直接给银子,有些则是送上两贯宝钞,更有甚者,用剩的“代金券”搭配着一串串的铜钱,一股脑给递了过去。所幸收费的人多,否则光是清点这些铜板,都是一向极为浩大的工程。 在秦风与方煜极为果断的处理之下,终于将一场危机化于无形。随着大多数人的离去,“歌剧院”门前的广场渐渐空了出来,随后赶来的人群有条不紊地逐一进入。 “歌剧院”的内部,可谓是别有洞天。一入大门,因其内部是封闭式结构,故而光线较为暗淡。走过一条冗长的通道,抬头便能瞧见正前方矗立着一座巨大的舞台,舞台周边点着数十盏油灯,射出的光线在特殊结构的房顶折射下,几乎全部射向舞台,将这一小撮的区域照射地如白昼般,而这块区域之外的其他地方,虽不似黑夜般伸手不见五指,却也如冬日的傍晚,着实看不太清晰。 舞台周边近处,摆放着数十套桌椅,相距不过一丈有余,这两百座位就是秦风专门设置的“特等座”了,可最大限度地看清舞台上发生的一切。当然,这些座位可不是谁都能坐得起的,其中一部分配给了特意邀请的客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金陵城正七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而余下的,则以百两纹银一座的价格,出售给金陵的士绅富商。 这会,该来的几乎都已经就位了。其中官最大的,当属“按察使”青阳和“指挥使”虔越,这两位能大驾光临着实不易,前者是因为秦风以“不夜城”的名义,有意结好,加之不久之前才亲手扳倒了金陵城的一把手李现,正是风光无限,满心欢喜之时,自然不缺雅兴赏光。而后者,则完全是看在了胡一海的面子上,受其相邀,盛情难却之下便也就顺水推舟,不再拒绝了。 两位老大都来了,“按察使司”与“指挥使司”的其余官僚岂有落后之理?自是纷纷受邀前来。其中相当一部分未免落人话柄,此番不但自己来了,甚至还携带了妻儿家小,可谓是一举多得。 三千余人齐聚一堂,自然是十分嘈杂了,各自吃着蜜饯零时,互相之间一阵闲聊。 半个时辰,放在后世也就区区一个小时,自然是过得飞快。眨眼间,正戏即将上场。 “哐当,哐当。”几声锣鼓声响起,顿时让嘈杂的大厅安静了下来。 厅中众人不约而同停下了窃窃私语,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向空旷的舞台投去。 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绳索拉扯声,围绕在舞台周边的低矮布幔开始旋转,面相观众的白色布幔旋即展现出一抹青草的翠绿色,待完全展开之后,舞台场景一变,似是完全融入了一片葱郁的树林之中。 这一幕当真是十分奇妙,就在众人啧啧称奇时,舞台后方的布帘升起,竟然缓步走出了一头体型硕大的水牛来。 水牛步履悠闲,背上驮着一个六七岁的孩童,虽穿着一身粗布衣衫,却极为干净得体。孩童头上扎着朝天辫,红扑扑的小脸蛋透着几分婴儿肥,手持一根短小竹笛,他试图没想到台下会有这么多人,面上略显错愕,却不紧张,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好奇地左顾右盼,极是可爱。 “哟,这不是机杼么?”与胡一海相交甚密的虔越占着坐的近的优势,一眼便认出了孩童身份。 胡一海与秦牧云闻言瞧去,可不就是自己的宝贝儿子么?胡一海不明就里,当即咧嘴一笑,自言自语道:“机杼怎么会在台上?” 秦牧云也是一脸苦笑,颇为无奈地回道:“定又是他那舅舅在作怪,我说呢,小风自打来了金陵,整日忙得面都见不上,最近怎么隔三差五地跑来要带机杼出去玩耍,不曾想,竟玩到这儿来了,真是胡闹。” “哟,好可爱的小家伙。” “瞧样子是个放牛娃啊,咋把牛放这来了?” 现在的观众可没有半分安静看戏的自觉,一瞧见虎头虎脑的胡机杼,当即便笑声一片。 未等笑声落下,一席猎人打扮的乌老大便闪亮登场了。只见他亦步亦趋地从布帘后出现,佝偻着身子,双腿微微弯曲,试是在寻找着什么。 忽然,乌老大微微一笑,朗声道:“小白,可算让我找到你了。” 说罢,右手飞快探出,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乌老大手中已抓住了一条三尺多长的白蛇。 “看我现在就取了你的蛇胆解渴。”说罢,便装模做样地从随身竹篮中取出小刀。 正要下手之时,胡机杼飞快地从水牛背上翻身下来,迈开两条小腿,屁颠屁颠地跑到了乌老大身旁。 “伯伯,上天有好生之德,您行行好,放了它吧。” “放了它?”乌老大闻言,连连摇头道:“那可不行,我现在嗓子都干到快冒烟了,这就要取它蛇胆解渴。” 说罢,作势便要取蛇胆。说时迟那时快,胡机杼一把抱住乌老大的右腿,同时从怀中掏出一个橘子递了过去:“伯伯,你口渴了吗?我请你吃橘子。” “这。。。”略一犹豫的功夫,乌老大像是被白蛇咬了一口,嘴里“哎哟”一声,右手一甩,下一刻,手中已是空空如也。 白蛇跑了?道具怎么会跑?已是被他借着甩手的动作,偷偷塞回袖管里去了。 “唉,你看,它跑了。”乌老大一脸的懊恼。 胡机杼却表现得很开心,笑容可掬地说道:“伯伯,你吃橘子。” 小段剧情结束,布幔再度旋转起来,借着遮掩,乌老大带着胡机杼悄然退场。 不明就里的观众顿时出现了一阵扰乱声。 “结束了?这演的什么呀?” “这小孩到时挺可爱的,就是太过清淡乏味了些。” “对,不就是救了条白蛇么?这么大阵仗就为了这么点小事?” 骚动声尚未平息,布幔再度形成了一副山洞镜像,背景布帘出现了几个大字,“一千年后”。 同时,五个专业的口技师傅同时开口献艺。霎那间,风声,雨声,雷鸣声,闪电划过瞬间的惊雷声,互相之间交织缠绕,这些复杂的声音与忽然不断跳动的烛光,倒是完美呈现出了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意境。 “看,还有呢!” “哇,这是打雷下雨了么?” 观众啧啧称奇之时,忽然,一个满是恐惧的尖锐的惊叫声响起。“天啊!那是什么?” 话音未落,舞台上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一条十丈有余的白色巨蟒,摆动着粗壮的身躯横冲直撞,片刻之后,竟腾空而起,于空中上下翻飞。 这一幕可把下面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观众吓坏了,惊叫声此起彼伏。 “妈呀,这么大的蛇,怪物啊!” “别吃我,别吃我。” “赶快跑啊!” 坐于最前方的官员,富绅比起骚动的老百姓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瑟瑟发抖,惊恐之下竟是僵在座位上,双腿仿佛灌铅般,半步挪动不得。 虔越,胡一海等武官算是胆子比较大的,本能地站起身,“唰”地抽出腰间佩刀,面色铁青地瞪视台上巨蟒。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精神紧绷到了极点,就在那根弦即将崩断之际,一阵悠扬的曲乐响起。音乐如耳,骚动的人群这才想起自己正在看戏,又见那白色巨蟒虽然横冲直撞,上下翻飞不停,却始终不曾离开舞台,更不曾对人群发起什么攻击,终于回过了味来,这震撼人心的一幕,感情也是便表演得一部分。 “好!”放下了心,人群之中立刻爆发出了一阵喝彩。 舞台上曲调不停,强烈的节奏感搭配着“嘿哈哈”的附和声,正是那首经典的主题曲《千年等一回》。 当那悠扬,婉转,如空谷幽泉般的柔美女声向起时,其中一部分观众已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激动之色。 “这声音可真好听。” “怎么了?他们怎么站起来了?” “喂,前面的!赶紧坐下,我瞧不见了!” “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伴随着悦耳动人的歌声,舞台右侧一块地板缓缓升起,一个女人,一架瑶琴,瞬间便点燃了全场。 “果然没错,天呐!是音绝,是音绝冷符铭!” “她就是音绝吗,这。。。这也太美了,歌美,人更美啊。” 人人都知道今日双绝定会出场,毕竟他们就是冲着她们来的,可谁也没有想到,音绝竟是以这种形式登场,“惊喜”两字已不足以形容观众此刻的内心,那是“震惊”和“狂喜”。 这一刻,仿佛所有观众都成了冷符铭的粉丝,舍不得打扰她的演唱,最开始的惊呼之后,他们将呐喊转入了心中,整个会场除了音律,演唱之外,第一次陷入了彻底的安静之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2章 急流勇退 冷符茗的出场,将热烈的气氛再一次掀上了高潮。 这一曲,听得众人当真是如痴如醉,深陷其中,直到歌曲演唱完毕,冷符茗退场之后,如仍有一部分人尚不知觉,待如雷版的欢呼,掌声响起,这才回过神来,报以更热烈,高昂的欢呼。 就在观众意犹未尽之时,空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脸大小的发光球体,那盘旋许久的白色巨蟒仿佛发现了可口的猎物,再次欢快地沸腾了一阵后,张开血盆大口,将那光球一口吞入。 随之,电闪雷鸣之声大作,“砰”地一声巨响,舞台中央猛然爆出一团烟雾,将那白色巨蟒完全包裹进去。烛光透过那层浓雾,只能隐约看见一抹巨蟒的影子。 “这又是要闹哪一出?” 今日惊喜的高潮一波接一波,场中观众已无一人敢对这场表演有丝毫的轻视之心。瞧见眼前的一幕,心知必然又要出现一些震撼人心的场景,不由一个个屏住呼吸,瞪大了双眼,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舞台中央。 浓雾缠绕,慢慢消散之下,雾气越来越薄,雾中阴影也越发清晰了。巨大的蟒影不断缩小,变化,几个呼吸之后,竟透出了一抹人形来。又过了片刻,人影渐渐精致了起来。原本粗壮的四肢转而纤细,略带棱角的影子边缘也趋向顺滑,待人影完全成型,那窈窕的身子,让人呼吸急促的性感曲线,只要不是瞎子,这会都能瞧出来薄雾之后,分明就是个女人。 “哇,蟒蛇变成人了!” “还真是!天啊,这是怎么做到的?” “太神奇了!今个总算是开了眼界了,世上竟有这等惊世骇俗的表演,这一两银子当真是不曾白花。” 雾气终会消散,待完全散去之后,先前的白蟒早已是消失不见了。一个身着纯白纱衣,纱裙,光着一对脚丫子,玉面粉腮,秀发半湿,如出水芙蓉般的女子,俏生生地站在了舞台中央。 待瞧见她的面容,只刹那间,冷符茗演唱的那一幕再度上演,整个会场立刻沸腾了起来! “是琴绝,琴绝洛南烟!” “六绝果然没有一个是浪得虚名的!原以为音绝姿容已是当世无双,不曾想这琴绝竟半分不差,甚至还要胜出半筹。” “太美了!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仙子?不,她简直就是个妖精。难道这琴绝,本就是一条千年蛇妖吗?” “蛇妖又如何?蛇妖我也喜欢!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是能得其倾心,便是豁出这条命去,又有何妨?” 什么是美?让人发自内心的喜爱,那就是美。当这种美到达了一定程度之后,便不分国界,不分男女了。洛南烟的这番亮相,极为震撼人心,莫说在场的所有男人,便是大多数的女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赞叹之声此起彼伏。 演出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场中观众的惊呼,赞叹与喝彩也同样持续了一个时辰,这是一场全程没有尿点的完美演绎。直到落下了帷幕,正式宣告今日的演出结束,在场至少八成的观众,仍是迟迟不愿离去。待得听闻明日同一时间,将会再演第二场,让故事继续下去,众人这才恋恋不舍,却也满含期待地缓缓退场。 演出的成功,已经奠定了接下来来“不夜城”的持续人气,“新街”如何,秦风已不再关心,袁哲败局已定,已是回天乏术了。忙碌了一整日,一旦放松下来,整个人忽觉一阵疲惫,与方煜,乌老大等人打了个招呼,余下的事他便不操心了,径直回府补觉去。 为了“不夜城”的顺利开张,秦风的疲劳已累积了个把月,这一觉下去竟是足足睡了近八个时辰,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辰时。莲七伺候他洗漱完毕,待赶至前厅时,方煜已静坐了许久,光是茶几上的茶水,都已换了三次。 “辛苦了。”给自己泡上茶,秦风饮了一口,将茶杯放下后,向着方煜笑道:“城中现在如何了?” 方煜闻言,不禁朗声大笑,面上满是激动与骄傲之色。“公子,咱们成功了!不!是大获成功。” 说罢,从身旁的茶几上端起一叠厚厚的账簿,笑道:“由于咱们的‘不夜城’不分昼夜,持续性的营业,故而开业当天的统计,就定在了子时之前,我特意算了一夜,现在给公子汇报下咱们的战果。” “昨日‘不夜城’从开业起到子时为止,开放出手的二十栋宅子,全部出售完毕,得银一百万两。‘男街’以青楼,赌坊为主,包括余下的四十三家店铺,共得银六万三千六百四十二两,‘女街’以七宝斋为主,包括余下的三十六家店铺,共得银十万五千五百三十六两。‘正街’以‘歌剧院’为主包括各色酒楼,餐厅等二十三家店铺,共得银三万一千六百二十三两。“南街”的儿童乐园收益四千七百六十五两。宅子的收益用以返还大家的前期投入,加之不可再生,故而就不计算在内了。如此,昨日的总收入为二十万零五千五百六十六两。” 说罢,方煜轻咳一声,又掏出了另一册账簿,继续说道:“开业前后,我们一共发放了价值五万两代金券,昨日所有售出货物成本为两万三千九百一十四两,包括‘漕帮’一众兄弟在内的人员工钱,销售提成,共计三千九百八十一两。如此,支出总计为七万七千八百九十五两。” “换言之。。。”方煜顿了顿,买了个关子,这才笑道:“公子,咱们昨日净收入为十二万七千六百七十一两,零头我已按需求分配给各个商铺用作流动,进货之用。余下的十万两银子,按照投入比例,咱们已经分配完毕了,这里的五万一千两银子,是公子您的这份。” 瞧着方煜递过来的厚厚一叠银票,秦风忽然有些懵逼。 这才一天呐!不,如果按照“不夜城”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营业的特点,眼下只是大半天的收入而已,自己就这么分到了五万两银子。什么叫日进斗金?这就是了!代金券以后可不会发了,加上夜间收入,相信每日收益至少可以达到八万两左右。一年下来,那可就是接近三千万两银子。 等他再去别的地方开设两家“分城”,至少七千万两银子的年收入,他秦风距离世界首富,还远吗? 这一刻,秦风忽然有些怕了!钱多了烧手,钱多了是罪啊!沈万三,和珅,哪个不比他秦风有钱?哪个不是真正的富可敌国?哪个有好下场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尤其是自己如今的白莲隐宗五公子的身份,万一被人给惦记上了,使些坏,背后给他捅一刀什么的,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怀中尚未捂热的银票又被秦风取了出来,点出一万两来,直接拍到了方煜身前。 在方煜错愕不解的注视下,秦风微微一笑,道:“方煜,当初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你方家是第一个主动来到我身边的,加上当初若非你们提供的情报,恐怕靓靓已遭不测,这份恩情,我秦风时刻谨记,未有一天忘记过。我这性子,自由散漫惯了,实在没有兴趣去关心‘不夜城’那些日常琐事。从今日开始,金陵的‘不夜城’我完全交给你打理,除了一些重大决策需要经过我的同意之外,其余一切你可自行做主,不用再另报于我。往后的账目收益,诸位每月一分,我的那那份收益,可分为五份,方煜你可直接取走一份,权当是给你个人辛苦的酬劳,当然,若是你忙不过来,需要找些帮手,比如乌老大兄弟这种靠得住的,利益分配自然也需要从那一份里再行划分,这方面我就不干涉了,你自己看着办。” “这。。。”听了秦风的话,方煜震惊了,这利益让得,实在让他不敢想象。 现在的情况和当初入股时已经大大不同了,那会成败未知,所占多少全凭投入,高风险伴随高回报。而现在呢?“不夜城”的吸金能力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肯定,秦风这时候的让利,简直就和白送给他没有任何区别。 “还有,从今日起,对外来说,你方煜就是‘不夜城’真正的东家。” “公子!”方煜颤声叫唤一声,竟抑制不住颤抖着“噗通”跪了下去。“公子大恩,无以为报,从今往后,我方家愿为公子赴汤蹈火。若负公子,上天不佑,方家历代先祖,永不得安宁。” 如果说多获得‘不夜城’一成的利润足以让方煜狂喜,秦风将“不夜城”完全托付给他的态度,则是让他喜到无以复加了。一个“不夜城”东家的身份,这不光是金钱可以衡量的,更重要的是他今后与金陵城官场,富绅之间的来往,地位会更牢固,资本会更雄厚,依靠这个机会,方家在他的手中,绝对可以一跃成为金陵,甚至整个江南最大的豪门,经过一两代人的努力,甚至可以成为与青州唐家一般的阀门世家。 涉及祖宗,方煜这个誓发得不可谓不毒,其心可鉴,秦风已是充分感受到了。当即跨前一步,将他扶起。“切莫如此,从你当初主动来投靠我的那一刻起,你我便是一家人了。既是一家人,自当相互扶持,真心以待。我秦风兴,则方家兴,懂我的意思么?” 方煜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却毫不犹豫地咬牙应道:“方煜明白!” 丑话说前面,这是很有必要的。有些人可以同患难,却不能共富贵,归结原因,就在于贪欲作祟,有了一些就希望拥有更多,当利益分配不能达到彼此的心理预期,矛盾也就自然而然出现了。所以有些话,秦风不能不提前直言,不过丑话未必要丑说,换个说法对于聪明人来说,也是一样的。 我秦风兴,则方家兴,我秦风衰,则方家衰,我秦风亡,则方家亡。 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想必方煜是再清楚不过了。 ------------------------ “砰!” 一间古色古香,奢华而不失内涵的屋中,袁哲摔碎了桌上最后一个杯子。他似是仍不解气,面色狰狞地抬腿便是一脚,将整张木桌踹了个四脚朝天。 屋中一片凌乱,地上到处都是各色器皿的碎片,简直没有一处落脚之地。 袁哲的暴怒情绪并未因发泄了一通而有所减弱,反而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宫月华不知如何劝他,只得站在一旁默然不语。这时候,能开口的也就剩下周允一人了,退无可退之下,只得硬着头皮道:“大兄,你也莫要恼怒,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既然事已至此,我们还当提前想想退路才是。” “不怒?我怎能不怒?”袁哲厉声喝道:“这些个王八蛋,当初投靠依附本公子时,那模样你也看到了!现在呢?见势不妙,一个个溜地比兔子还快!这才一天的功夫,除了那六家开酒楼,等着问我要钱的,还有两家退无可退的千。。。” “千宗”两字险些脱口而出,袁哲心中一惊,忙改口道:“竟然全都跑了!什么狗屁家中有事?当我不知道么?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削尖了脑门想钻进那‘不夜城’去!叛徒!都是该死的叛徒!” 周允无奈一叹,道:“熙熙攘攘,皆为利往,这本也是人之常情,又能怨得了谁?要怨,只能怨咱们太过轻视对手,以致有今日之败。不过好在,昨日有‘新街’尚有月华撑着,所获之利却也勉强能应对支出,不算伤筋动骨。而大兄之前在金陵投入的人力物力,如今看来,已是付之流水了。金陵商圈名存实亡,可那些人终究是地头蛇,在本地依然有一定的能量,‘不夜城’也没有能力将他们赶尽杀绝,依我看来,必然会收纳他们,两方达成合作是迟早的事。但咱们不同,失去了商圈支持,加之‘不夜城’的大获成功,咱们已经无力继续斗下去了。大兄。。。回去吧,咱们回河南。” “我不甘心,不甘心呐!”袁哲仿佛成了一头受伤的野兽,不断地嘶声咆哮着。“不!我不走!一定还有机会的,我一定能找到反败为胜的机会。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决不能眼睁睁地失去金陵,进而失去整个江南。大兄,这场争斗我是输不起的,输不起啊!” “啪!”在宫月华震惊地目光注视下,周允竟抬起手,狠狠给了袁哲一个大耳刮子。 “大兄!你冷静点!我们败了,金陵已不可久留,当务之急是得尽快返回河南。你先前不是说浙江那边还有条豺狼在盯着你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们必须立刻回去筹备应对之策。咱们还没到一无所有的地步,还有河南!只要河南不失,总有一天,咱们一定会有机会杀回金陵来!” 面上一道鲜红的掌印,这狠狠一耳刮,彻底打醒了袁哲。 “好,我们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3章 各方动态 这是一间豪宅后院,葱郁植被布满周边,点缀着各色鲜花,美景怡人。院子中央是一块占地颇大的荷花池塘,由九曲石桥蜿蜒相连在中央构建了一出亭子。 亭中,飘逸俊美的公子静坐垂钓,鱼儿已经上钩,为了挣脱鱼钩,正奋力挣扎着,将那根细长的鱼线扯地笔直紧绷。力道由鱼线传上鱼竿,可握着鱼竿的那只手却始终不曾动过分毫。 很显然司徒伯玉的心思完全没有在那条上钩的鱼儿身上。 莲一仍是一席白衫长裙,娉娉婷婷地现在一旁,淡然的目光瞧着那条不断在水面上扑腾的可怜鱼儿,却始终不曾开口提醒自家主人。 “啪”!用力过猛之下,鱼儿滑口了,那锋利的鱼钩将鱼唇扯出了一条裂缝,顾不得疼痛与鲜血直流,鱼儿用力地一甩尾巴,扑腾起一阵水花后径直向池塘深处游去,眨眼之间便消失不见了。 手中忽然一轻,司徒伯玉回过神来,轻轻一叹,道:“老三败了,竟然败得这么快,这么惨,按我先前估计,金陵之争至少还得持续半年以上,看来对于小五,我还是低估了。” “未必。”莲一淡淡应了一声。 “哦?一儿,你有什么看法?” 莲一唇角微微一动,勾起了一抹带着几分讥讽的弧度,直言道:“主人,五公子固然能力出众,但他所掌控的力量终究太小,说到底不过一个区区苏州府而已。三公子呢?以河南之力为根基,直掌金陵,几乎可以调动除苏州府之外整个江南之力,以大博小,居然惨败收场,这难道只是五公子的问题?说到底,还是三公子太过无能。当初不听主人所言,刚愎自用,狂妄自大,以致有今日之败,全是他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司徒伯玉听罢,轻轻一叹,摇头道:“这怨不得老三,隐宗之争,终究只有一人可以胜出,所谓的合作都只是暂时的,对旁人岂敢掉以轻心?你莫看如今老四和小五合作紧密,一副骨肉至亲的恶心模样,那是做给旁人看的,老四贪狠如豺,小五阴毒如蛇,他们岂能不防着彼此?一旦涉及自身利益,背后捅起刀子可不会有半分手软。老三实力不济这才依附于我,当他得了金陵,实力大涨之后,心态自然而然也就变了,他不愿屈于人下这我可以理解,冲动狂妄也无可厚非,毕竟实力差距明显,他有狂妄的资本。问题在于他败太快太惨,金陵相争,小五可谓步步领先,这份心机便是我也有所不如。一儿,你立刻着人全面调查不夜城,尽最大可能,我要掌握最详细的资料。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将来我可不能和老三掉同一个坑里去。” “是,主人!我这就去办。” ----------------------------- 密室,又是一间密室。也不知为何,薛涛近年来越来越喜欢把自己藏在封闭的密室之中,或许只有彻底切断与外界的联系,才能让他时刻紧绷的情绪缓解下来。 老大掌握的资源太过雄厚,常年的竞争对抗,薛涛总是处于弱势的一方,压力巨大却又毫无退路,加上一年多之前在金陵的折戟沉沙,大伤元气,薛涛已经许久不曾发自内心的笑过了。 但今天不一样,袁哲那条狗腿子居然被初出茅庐的小五折腾成这副惨样,此番失败,袁哲的损失已不下于当初的自己了。 恶人还需恶人磨,薛涛自然是无比畅快。 更重要的是,袁哲此番失败,定然会起到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至少老四就绝不会毫无动作,放弃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不出两个月,浙江与河南的资本战争就会彻底打开,小五在金陵同样不会坐视不管,自己如今与老大在湖北争斗焦灼,老大也抽不出手去帮他。 外援已绝,对手却步步紧逼,老三的结局可以预料,他已经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主人,根据情报分析,此番金陵的争斗,五公子之所以能胜出,核心原因。。。是上江镇漕帮。”将手中一叠厚厚的资料合上,莲四扶了扶脸上的单框镜片,沉声说道:“漕帮虽不在金陵,确是插在金陵身上的一把刀子,也是五公子立足根基。不夜城的模式比起新街并没有任何优势,因处于城外,算上路程因素,甚至还存在一定劣势。那些新奇的玩意的确值得我们借鉴,但大多制造工序中,都有一道严格保密的核心工序,很难接触到,想要完全照搬是不可能的,充其量只能效仿。可仅仅效仿,很难起到这种效果,对我们来说,至少目前毫无意义,于大公子那边,想来也是一样的。” “你的意思是。。。”薛涛一挑眉,道:“我们无法开设另一家不夜城,同时,还要防备小五釜底抽薪,跑咱们的地盘上来凑热闹?” “不错。”莲四颔首应道。 “那也就是说,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要确保我们的地盘周围,没有别人可以利用来对付我们的那把刀子?” “是的。”莲四淡淡一笑,道:“如果三公子入驻金陵,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精力去结交权贵,迫不及待地扫除异己整合周边府县,而是第一时间将上江镇漕帮控制在手,那么即便五公子智计百出,连基本的立足之地都没有。又能折腾起什么风浪?” 薛涛闻言,不由笑道:“看来老三这次败得不冤。小五那边还需维持好关系,待解决了老三,他或许会成为我的极大助力。” 一听这话,莲四有些不乐意了,板着脸道:“主人,湖北投入不小,咱们可没多少闲钱去打关系了。” “小五得了金陵,不夜城日进斗金,些许钱财如何会让他放在眼里?”薛涛伸出食指摇了摇,道:“送礼要送心头好,礼送不到位,则不如不送。这次,咱们不送钱。” 莲四愕然道:“那送什么?” 薛涛沉吟片刻,不答反问道:“听说小五入教,原是为了一个叫夏荫儿的女子?” “是的,但是不知为何,老宗主虽面上答应帮忙寻找,可这近一年下来,始终没什么动作,隐宗传信通道也从未收到过寻人指示,恐怕是有意敷衍。” “义父的心思,我多少能猜到一些。小五天资卓绝,城府手段一样不缺,确是良才。唯一的弱点便是男女之事上,太过痴情,温柔乡本是英雄冢,义父是怕寻到此女会让小五丧了心志,再无进取之心。” 薛涛微微一笑,道:“君子乐于成人之美,此女既然对小五这般重要,我这当兄长的怎能不帮他一把?四儿,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立刻开始着手寻找,义父不管,我这当兄长的来管。” 莲四定定地看着自家主人半晌,忽然回过了味。 这一招,高啊!若真能找到,一则让五公子欠上一份还不清的大恩情。二则让此女丧了他的争雄之心。三则分化他与四公子之间的联盟合作。 最后彻底收为己用,金陵大胜,岂非为自家主人做了嫁衣? 这薛涛当真是不简单,一个突发奇想可没有半点的阴谋成分,完完全全就是以势压人的阳谋。算计?对秦风来说,巴不得有人这么算计他,若能再见荫儿一面,区区身外之物,又有什么是舍不下的? ----------------------- 吴县。 “哈哈!好,好啊!”在院中晒着太阳的韩林,放下手中的密报,一张老脸满是兴奋之色,毫不顾忌地爆出一连串的笑声。 每天日子都过得平平淡淡,韩林已许久不曾笑的这么畅快了。 金陵方面的消息已经通过隐宗密报网传入了他的手中,前因后果韩林已了解得十分详细。说起来,他不该高兴的,两个都是他的义子,有成功的,自然会有失败的,作为一个父亲,本就应该秉持着公正的心理去看待这个结果。 可不知为何,韩林就是高兴!他太希望看到秦风的成长了,每一次的成长,总能给他带来无比的惊喜。两人虽只有父子名义,并无血脉羁绊,可韩林似乎总能从秦风身上,看到曾经的自己。这种代入感,是在其他四个义子身上从来不曾有过的。 这一刻,韩林忽然开始理解历史上那些曾经废长立幼的帝王了,立幼或许真的是不理智的立爱,可是爱从何来?还不是平日里的点点滴滴,逐渐形成了?能让人爱,难道不是一种能力吗? “主人,您似乎有些偏心了。”中年美妇莲一站在一旁,瞧着自己主人,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一声。 “偏心么?哈哈,说得好!老夫承认,的确是偏心了。”无比畅快地笑罢,韩林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喘息了一阵,这才说道:“小五此番,做得实在太过漂亮。一举一动,环环相扣,步步紧逼,此番莫说是老三,即便换成老大,老二,老夫相信,恐怕也是一样的结果。非是老三无能,只不过谁能想到,小五初到金陵就把主意打到了‘漕帮’头上?这一步失了先机,后面自然是一步错,步步错。” “五公子此番,干得的确相当漂亮。”莲一颔首附和道:“还有那‘不夜城’,也不知他是如何想到了。当初五公子前来寻主人要钱时,我还当他只是为要钱寻个借口呢,不想真做起来了,居然还做得这般有声有色。” “是啊。”韩林回想起当初秦风带着所谓的“企划案”跑来找自己“拉赞助”时,就连自己都没把他所言的“不夜城”当回事,这才过去了多久?不但做起来了,还以此为利刃,狠狠捅了老三一刀,当真是世事无常。 莲一凝视着韩林,忽然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个想法,脱口问道:“主人,您该不会是打算。。。” 两人朝夕相处二十余载,早已培养出了心意相通的默契,莲一话没说完,但她想问什么,韩林已是心中了然了。沉默了片刻,韩林重重一叹,颔首道:“没错,老夫的确越发的喜爱和看重小五,从第一次见他到现在为止,老夫逐渐认识他,了解他,这种了解越是深入,老夫对当初收他为义子的决定便越是庆幸,庆幸不曾与这块美玉擦肩而过。” 说罢,又摇摇头道:“可是仅凭这些,还不至让老夫贸然做出决定。老大与老夫虽有父子之名,实际上,也不过才相差了十岁而已,老夫是看着他一点一滴成长起来的,若说感情,这么多年下来,自然是与老大感情最深。加之他这些年来的表现,的确也从未让老夫失望过。再说心性,五个兄弟之中,老大也的确是最成熟稳重的,立他为宗主,从权利平稳过渡的层面来看,那是再合适不过了,这些目前来说,小五并不具备。他太年轻了,性子缺少稳定,干起事来全凭一己好恶,常常不计后果,鲁莽冲动,这些也都是他无法回避的缺陷。不急,不急,再拖一阵,观察观察吧。” -------------------------- 秦风可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多方关注的焦点,因为他遇上了一件麻烦事。他那四哥宋濂,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寻上门来,向他要人了。 至于要谁,那还用说么?这厮打从来了金陵,瞧见了洛南烟,那双贼眼珠子就没从人家姑娘身上挪开过。宋濂对人姑娘什么心思?秦风也是男人,能瞧不出来? 可这事吧,只能意会,不可言传。毕竟这么些日子,宋濂从未把话给挑明了,他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却不想,就在方才,宋濂终究还是忍不住,寻他把话给说开了。 意思很简单,希望秦风瞧在兄弟一场的份上,可以忍痛割爱,待话剧演出结束之后,允许他将洛南烟娶回家去。 要说男婚女嫁的事,只要互相之间瞧对了眼,本也是理所当然的,旁人能说什么?可问题在于,宋濂可是有媳妇的人,明媒正娶的那种,洛南烟跟了他,充其量只能当个妾室。若是秦淮名妓洛南烟,当个妾也无妨,毕竟宋濂的家世背景,绝不算辱没了她。可现在不同了,洛家沉冤得雪,洛南烟已取消了贱籍,经过不夜城的演出,秦风有信心能将她打造成一个万众瞩目的明星,以这种身份去当宋濂的妾室,在秦风看来,未免就有点委屈了人家了。 更何况秦风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他是隐宗五公子,宋濂是隐宗四公子,现在两人是亲密无间的战友袍泽,可未来是什么情况,真不好说。小利秦风能让,可一旦涉及底线问题产生了矛盾,难免又是一场你死我活。届时,岂非害了人家洛姑娘? 思虑再三,秦风只得踢起了皮球,以洛南烟是唐雪霁的人为由,把皮球踢了出去,让宋濂去寻唐雪霁谈。 原以为此事就此了结了,不想唐雪霁也是个人精,压根不接这烫手的山芋,美其名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已定了婚约,她迟早是秦风的人,那洛南烟自然也就成了他的人,秦风说了不算,谁说了算?” 就这么拐了个弯,才踢出去的皮球又落回了秦风手里。 苦恼,当真是苦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4章 一家人 袁哲败了,不同于当初入主金陵时的意气风发,他此番的离去是无声无息的。 开业时人声鼎沸,摩踵擦肩的“新街”短短一日便荒置了。 树倒猢狲散,除了开始就站到袁哲身边,已经毫无退路的两家千宗,金陵商圈的骨干家族开始不断的和方煜接触,商谈合作事宜。 这些根基深厚的家族是无法赶尽杀绝的,这个道理方煜自然明白。只是“不夜城”的利益分配早已完成,肉就这么多,有新人加入多吃一口,那他们就得少吃一口。一时间,方煜不由陷入了两难之境,最终还是秦风拍板定案,同意合作,但是只进行租赁合作。 由“不夜城”出资,另行增建商铺,然后交由合作者经营,当然,后者需要缴纳一笔高昂的租金。并且所有服务,商品等价格由“不夜城”统一制定,但凡有人私自降价,试图打价格战的,一经发现立刻终止合作,并且先前所收取的租金,押金等一律不予退还。 条件不可谓不苛刻,但那些金陵富商却没有太大反弹,很轻易就接受了。如今的不夜城,俨然已是整个江南最为繁华的商区,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合作的,能将生意做入“不夜城”,不但利益源源不断,更是一种身份与实力的体现。 这还当真应了那句话,“曾经的我你不屑一顾,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 “不夜城”如今的地位,已经无人可以动摇了。 一个月后,“白蛇传”迎来了大结局,洛南烟的人气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了,独自出门是绝不可以的,一旦被人发现,定然会酿成一场骚乱。不!严格说来,应该用“动)乱”两字会更贴切一些,不出动五百以上的“城管”都难保能护送她安全离开。 粉丝这东西,无论在哪个时代出现,始终是与狂热挂钩的,毫无疑问如今的洛南烟,已经成为了这个时代第一个“全名偶像”。 当然,冷符铭也不差。很难说歌坛与影坛究竟哪个影响力更大一些。普通情况下,当然是经常露脸的演员更占优势,可如果拿各自金字塔“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老爷子是这般心思,那唐贵妃得知幼妹喜讯,自然也得找个人分享。可这后宫之中,不是宫女就是太监,他们有资格与贵妃分享喜悦么?显然没有。 喜悦在心中酝酿了几日,唐贵妃忍不住了,她终于寻到了一个人分享——大华朝的皇帝陛下。 唐雪霁幼时,常会入宫陪伴六姐,老皇帝不但认得这位小姨子,且还非常熟悉,虽有些年不曾见到了,可经唐贵妃这么一提,自然而然便记起了那个无法无天的顽皮丫头。 一想起那个小丫头如今都到了嫁人的年龄,老皇帝不由感慨万千,心血来潮之下,忽然想见见她,顺带看看这野丫头究竟选了个什么样的夫婿。皇帝当即便下了旨。他命传旨太监携了份重礼送去了青州唐府,同时宣唐雪霁携夫婿入宫见驾。 看完书信,脑补了一些其中不曾提到的画面,秦风与唐雪霁相顾无言。 两人互相之间虽有些许好感,然则婚约毕竟是假的,秦风的人生计划中,还真没考虑过去履行。唐雪霁心中对这婚约其实并不抗拒,对于秦风,她还处于观察期,所以也不急切。原想着拖上一段时日,待互相充分了解之后,若是情感能进一步升温,再论婚嫁也不迟。 两人心中各有盘算,却奈何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就这么一件对整个天下来说,毫不起眼的小事,竟然最终会传到了皇帝陛下耳中,偏偏老皇帝还为此做出了反应。 任何事情一旦涉及皇帝,那性质可就大大不同了。 假婚约在此之前,可以视作一个玩笑,唐老爷子或许会有些不快,可也无伤大雅,毕竟以秦风的身份和目前的实力,根本无需看唐家人的脸色,他也不靠唐家吃饭,闹掰就闹掰了,他无所谓。 可现在不同了!圣旨已下,就连贺礼都送来了,这会两人如果再说一句“这婚约是假的”,那可就是实打实的“欺君大罪”!莫说秦风项上人头不保,就是唐家也得吃不完兜着走。在这种历史背景之下,戏弄皇帝,能有什么好下场的? “现。。。现在怎么办?”秦风一时有些无措。 皇帝,这个词一直以来距离秦风都非常遥远,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和皇帝产生什么交集。这年头的帝王可不是什么和蔼可亲的善茬,那是真正一言可断人生死的主。皇帝现在点名要见他,秦风能没有压力,能不慌么?这与胆子大小没有丝毫关系,是彼此身份的巨大差距下,从骨子里产生的拘谨与惧怕。 相比之下,唐雪霁显得还要冷静一些,她想了想,道:“既然圣旨召见我们入宫见驾,不去是万万不成的,无论如何咱们都得跑这一趟,否则那就是抗旨,搞不好是要杀头的。至于婚约的事儿,回头看情况再说,走一步是一步吧,若是实在不成。。。” 说到这,唐雪霁粉颊微微一热,小声说道:“实在不成的话,那便只能假戏真做了,小风哥,你。。。你就娶我吧。” “。。。”秦风沉默半晌,终是一咬牙,颔首道:“好吧,我们休息一日,明日一早便启程进京。” 人家姑娘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秦风没再说什么推诿的话去伤害唐雪霁,让她下不来台。无论他是否考虑过去履行婚约,如今一切都不重要了。事实摆在眼前,如果老皇帝只是一时兴起,对他们的婚约并不上心,过几日就忘了,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可若是看在唐贵妃的面子上,当真上心了,秦风能不娶吗?不娶就是“欺君”,“欺君”就是杀头。 要么娶要么死,在没有第三种选择的情况下,莫说唐雪霁的家世背景,相貌身段,性格智谋都无可挑剔,就算是一个蠢笨如狗,臃肿如猪的绝世丑女,秦风也只能硬着头皮将她扛回家去供着。 强权社会的弱者,是没有资格讨价还价的,常年处于社会底层苦苦挣扎求存的秦风,对于这个道理,再明白不过了。 既然无力反抗,那不如就好好享受,秦风投降地异常干脆果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5章 洛阳 圣旨,是不容违背的。 秦风自认没有小说中其他穿越者那种视帝王如草芥的勇气,也不敢寄望于如今的大华皇帝是一个慈眉善目,没有丝毫火气的老者。在得知消息之后,他与唐雪霁当即便决定,第二日一早启程前往洛阳。 而在此之前,他必须利用今日的剩余时间,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秦风先是让富贵前去将于勇,韩琪儿与无根道人唤来,在客厅之中,开了一个秘密会议。会议的目的只有一个,打发这三个家伙离去。说起来,凌祺仙借调给他的三个人在金陵之争中,的确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于勇,作为“城管大队长”为“不夜城”提供了绝对可靠的武力保障,正因为有他的存在,袁哲派来寻衅滋事的那几百号人,才会在眨眼之间被收拾地服服帖帖,并未造成什么骚乱。 韩琪儿自不待多言,若是没有她挺身而出,想要在认识的人之中,寻到一个有条件演绎“胡媚娘”的人选,想来也是不太可能的。加之她现在的人气已经完全转变为了“流量”,的确为秦风创收了许多利益。 至于无根道人,这猥琐老道表面看起来无甚作用,整天除了吃喝嫖赌之外,就没旁的什么正经事可干,但那一手“戏法特效”,却是“白蛇传”能顺利演出的核心关键。 没有他们,秦风或许还是能赢下这场争斗,但绝不会如现在这般赢得如此漂亮。 赶他们走,并非是“过河拆桥”,原因完全是他们的身份。此番秦风是要入京见驾的,若是让这三个亡命之徒跟着自己,尤其是那个“战龙将军”于勇,万一脑子一抽风,直接寻机刺杀皇帝,无论成败,秦风这辈子也算是混到头了。和亡命之徒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就算凌祺仙和自己已成为了“事实夫妻”,秦风也不敢掉以轻心,必须防着她一手。 将三人唤来,秦风便开门见山了。 “今日寻三位前来,是有事相商。”看着一头雾水的三人,秦风轻咳一声,道:“托诸位洪福,咱们的‘不夜城’已是大获成功了,一个月下来,收益不小,秦某心中感激,自然是要表示一下的。” 说罢,从怀中掏出了一叠银票,继续说道:“这里是一万五千两,你们一人五千两,分了吧。” 无根道人最是实在,一听这话,那老脸当即便浮上了一抹激动之色。他虽有的是捞钱门路,不过手段毕竟见不得光,如今日这般光明正大的赚取酬劳,当真是这辈子第一次,这感觉着实无法用语言形容。 正欲上前去接,不想于勇已抢先一步,抱拳道:“公子心意,我等心领了,这银子是断断不可收的。圣女既调我等前来辅佐公子,无论咱们做了什么,那都是分内之事,岂有收取公子财物之礼?况且这些日子以来,一应开销,全仗公子支付,我等心中已是不安,还请公子速速将银票收回去。” 于勇那尽显刚毅的脸上,竟带着几分惶恐之色。如果是以前的秦风,他还不至于太过放在心上,自然不可能将姿态摆得这么低,可现在不同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嚼凌祺仙的舌根,可一旦涉及风流韵事,又如何隐瞒得住?虽然知道的还不够详细,但圣女与眼前这个男人之间,发生了一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却已是铁板钉钉了。 此事如今在显宗的核心成员之中,除了“屠龙将军”风旭阳还被蒙在鼓里,早已是人尽皆知了。 “圣女的男人”,这沉甸甸的五个字,几乎压得于勇喘不过气,面对秦风自然倍感压力。收他银票?嘿,那与收圣女的银票有什么区别?此事一旦传入圣女耳中,为自己送行的唢呐,就可以提前吹起来了。 银票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不爱钱是假的,可他更爱命!拒绝起来,倒是真心实意,没有丝毫的勉强不舍。 秦风当然不知于勇这份小心思,不过却不妨碍他精于做人之道,闻言不由笑道:“你家圣女是你家圣女,我是我,你等为她办事理所当然,可既然为我办事,就得照我这的规矩办。我秦风旁的不懂,只知道一点,绝不亏待自家人。这银票,你们只管放心拿,若是改日你家圣女怪罪下来,自有我一力承担。”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既有了秦风的担保,于勇自然没有了后顾之忧,当下便乐呵呵地将银票接了过去。 “还有,想来你们也知道,我与你家圣女之间,有些合作协议,自然要为彼此分忧解难。显宗军马尽藏于太行山中,粮草所费巨甚,先前我已命乌老大将五十万两的银票全部兑成现银装车,由他组织手下的弟兄负责送上太行山去,也方便你们直接用于物资购买。那乌老大虽是马匪出生,手下一票兄弟也颇为彪悍,可就怕一路上有不长眼的贼人跳出来弄出些意外,故而我想请你们辛苦一趟,陪着车队一同返回,也好帮忙护送,路上有个照应。” 一听这话,于勇心中便是一喜,自己出来才多久啊?这就带着几十万两银子回去了,哪怕银子不是他挣的,只要送回去,也是大功一件。当即欣然允诺,道:“公子放心,银子既然是送去显宗的,那我等自是责无旁贷,定然护得这批银两安全抵达。” “如此甚好。”秦风笑容不减地下了逐客令。“那你们现在就去乌老大那边,看看他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搭把手,尽快将银两送回去才是正事。” “既如此,那我等就先告辞了。” 于勇和无根道人向着秦风行了一礼,乐呵呵地数银子去了。 韩琪儿却至始至终一言不发,脚下似是生了根,半步不曾挪动过。那俏脸之上,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秦风。 “韩姑娘,你还有事?”被她瞧得浑身不自在,秦风轻咳一声,佯装不解地问道。 韩琪儿微微抬了抬眼皮,轻哼一声,道:“我们都走了,那秦公子你呢?” “我?”秦风一愣,旋即笑道:“嗨,说起来也巧,我这也有一桩急事要办,明早就得走,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的。” “哦。”韩琪儿恍然,接着似笑非笑地调侃道:“也是,跑去见皇帝,的确是够急的。” “你。。。”秦风闻言,不由大惊,本能地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方才有事寻你,来时发现你正与唐姑娘在商议什么事,我便想着在门口等等。不想,你们说话声音着实大了一些,我想不听也不成啊。” 听了这话,秦风只觉牙根似乎隐隐作痛,难怪人常说小心隔墙有耳,不曾想,今日还真就应验了。 “还有,我不光听到了这些,还听到了什么‘假戏真做’,什么。。。”说到这,韩琪儿忽然一脸娇羞之色,可那语气却满满的阴阳怪气:“小风哥,你。。。你就娶我吧。” 秦风:“。。。” 韩琪儿瞧他这副心虚模样,当即面色一变,恶狠狠地说道:“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别想撇下本姑娘,护送银子的事,让他们两个人去办就行了。我哪也不去,就盯着你,你走哪我就跟到哪,这可是圣女交给我的任务。你若是敢悄悄逃走,我就把这事告诉圣女!” 秦风面色不由大变。“你。。。你威胁我?” “就威胁你了,怎么着吧?”韩琪儿凶巴巴的抬手插上腰肢,小胸脯用力向前这么一个没完,韩琪儿一张小脸写满了不耐烦,秦风在顾虑什么,她敞亮着呢。 没错,显宗的确都是亡命之徒,扯旗造反的不亡命行么?可问题在于,亡命之徒不等于送命之徒,若是皇帝出巡,身边人带少了,说不得圣女还真会动一下小心思,给大华朝廷来个釜底抽薪。可现在那老家伙在宫里待着,入宫行刺?不是送命是什么?这种事情莫说圣女不会干,便是她韩琪儿也是不屑一顾的。 偏这家伙,整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瞧他那副惜命怕死的怂包样,韩琪儿不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过好在,总算逼着他带自己一同前往,心中还是挺美挺期待的。 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究竟美个什么劲,可她就是见不得秦风撇下自己,却整日与那唐姑娘待在一起。或许,这就是使命感吧,她得帮圣女盯着这个好色之徒,免得他干出什么惹圣女生气的事来,平白丢了性命。 唉,她韩琪儿,终究还是太过善良了。 为自己的善良狠狠感动了一阵,韩琪儿心情大好,哼着小曲,步履轻盈地回屋收拾行李去了。 ------------------------ 自己都遇上了麻烦事,还不知怎么处理,秦风和唐雪霁如今自然已是顾不上其他人了。 对于“不夜城”的事,秦风只做了大致安排,第二日一早便离开了金陵,向洛阳出发了。 随之同行的有莲七,富贵,韩琪儿与湛儿四人。 一辆马车六个人,车内空间尚可,不显拥挤。秦风与唐雪霁看着窗外景色,各自想着心事。莲七与韩琪儿今日来有得颇近,两个没心没肺的丫头便如车窗外停留在树枝上的欢快鸟儿,“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至于富贵与湛儿,这两冤家打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没和对方瞧对眼过,都是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用眼角不屑地打量着彼此。 金陵距离洛阳其实不太远,正常情况下坐马车也就五日路程。 这一路行去,秦风发现这个世界的地理似乎与他穿越之前的世界存在一些不小差别。 比如说——“关中”。 秦风所知的关中,是指“四关”之内的地区。即东潼关、西散关、南武关、北萧关。 关中南倚秦岭山脉,渭河从中穿过,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四面都有天然地形屏障,易守难攻,从战国时起就有“四塞之国”的说法,所以汉代张良用“金城千里”来概括关中的优势劝说刘邦定都关中。 简单来说,长安属于关中,而洛阳则在关中以东,属中原腹地的河南地界。 而如今的大华则大为不同,区别在于把“汜水关”算进去了,顶替了原本“潼关”的位置。 西面三关,已是将长安护卫得固若金汤,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敌人还能破关攻入西都,那天下易主已成定局,多一座潼关只是苟延残喘,并无任何实际意义。 相反,因为潼关的存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东西部的来往,并且常年派军队驻守对于军费开销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故而从很早之前起,潼关就已经弃置了。 这么一来,洛阳自然也就成为了关中的一部分,作为洛阳门户的“汜水关”,其重要性远非后世可比,关隘极为雄伟,号称“天下第一雄关”。 因这些地方被并入了关中,直接导致了现在的河南区域与后世的河南省不但性质上截然不同,无论面积,经济,文化,甚至政治上的影响力都远远不如后者。 充其量只能算是个“阉割版”。 从唐雪霁那了解了这些之后,秦风不由对袁哲产生了几分同情。 掌握了这么一块尴尬的地方,袁哲能不对江南之地垂涎三尺么? 四川包括汉中北部在二哥薛涛手里,两湖之地加上淮南地区由大哥司徒伯玉直接掌控,浙江则是四哥宋濂的大本营,过了黄河的北方大片区域都是显宗地盘,没法染指,窝在“阉割版”河南的袁哲成了什么?三明治都不如,压根就是包子里头的那坨馅。 金陵对于袁哲来说,就是包子中央的出气小孔,也是改变他目前这种尴尬形势的唯一道路。 所以他才不计后果的在关键时刻捅了薛涛一刀,所以他才本能地排斥任何企图染指金陵的人,因为这就是他唯一的出路。 而现在金陵已经落入了秦风手中,最后的小孔都被堵上了,袁哲的形势再度发生了改变,馒头馅变成了汤圆馅,失败已成定局。 一路上,随着对大华地理的不断深入了解,秦风对有些事看得也就越发清晰起来。 五日之后,洛阳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6章 骂 夏朝初年,禹划九州,古豫河洛之阳,乃称洛阳。 自建城得名以来,洛阳便一直作为中原的政治,经济,及文化枢纽,以此为核心,进而衍生出了如今的中原文明。是故,洛阳城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其地位超然,远非其余城市可比。 作为帝国心脏,洛阳四周不但由四道铜墙铁壁般的雄关拱卫,且自身防卫能力更是首屈一指。洛阳城墙,均高八丈有余,自东而西,长约十里,自北而南,长约十四里。城墙之上,每隔四十余丈,便筑有一座向外凸出的马面墩台,每处城墙,均有五座城门,居中正门二洞,余则一门一洞。 整座城都被宽约十七八丈的护城河所围绕,若是吊桥不放,如此宽阔的河道对通常只有五六丈的云梯而言,无异于天堑鸿沟,绝难跨越。连有效攻击距离都进不去,还谈什么攻城?自然是万无一失的。 站在城东建春门外,秦风仰视着这座千年古都,心中满满都是震撼。 见秦风下了马车,唐雪霁便也跟着跳了下来。因为六姐的关系,莫说这洛阳城,便是皇宫大内,她都算得上是常客,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见多见惯了,对这异常雄伟壮观的城池,自然不会太过吃惊。“小风哥,你瞧什么呢?”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很显然,秦风算得上是一个有文化的流氓。瞧着眼前巍峨雄壮的洛阳城,不知怎的,秦风心中豪气顿生,不知不觉间,竟吟出了一首诗来。 只见秦风负手而立,仰视洛阳城墙,俊容整肃,喃喃吟道:“端拱复垂裳,长怀御远方。股肱申教义,戈剑靖要荒。命将绥边服,雄图出庙堂。三台入武帐,八座起文昌。尽节恢时佐,输诚御寇场。三军临朔野,驷马即戎行。鼓吹威夷狄,旌轩溢洛阳。云台先著美,今日更贻芳。” 还好,作为一个剽窃者,秦风本能地便将唐明皇李隆基这首“送张说巡边”中“宝胄匡韩主,华宗辅汉王。茂先惭博物,平子谢文章。”这两句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省略掉了。虽然短了一些,却丝毫不显突兀,搭配眼前洛阳景致,当真是豪气无限。 “小风哥,你总能给我些惊喜。”唐雪霁瞧了秦风一眼,轻笑道:“先前瞧你那一手字,我着实不敢相信你是个有秀才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不过现在,我信了,这首诗不但大气磅礴,且字里行间,颇有一种杀伐之气,莫非小风哥你有意仕途,且要效仿那定远侯,扬名域外?” 秦风哪里知道那什么劳子“定远侯”是什么人,毕竟历史知识有限的很,“冠军侯”他倒是听过。闻言不由摇头笑道:“仕途嘛,有机会的话自然是要走上一走的,否则我当初又何必去考取功名?至于走那武路,扬名域外,却是不曾想过。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若说动个心思,出个主意与人寻些麻烦,这我倒是颇为擅长。可行军打仗,却实非儿戏,我若领军,岂不是害了麾下士卒?算喽,我等文人,抒发下情感可以,却是当不得真的。” 秦风的脸皮不可谓不厚,也不知这厮算是哪门子的“文人”,说起这话来,倒是有那么几分意思,顿时惹得唐雪霁又是一阵轻笑。 又闲聊了一阵,秦风这才说道:“初来洛阳,处处都透着新鲜,要不咱们就步行入城,一路闲逛下去,顺便看看洛阳风土人情,与金陵究竟有何不同。” 其实不光是秦风,包括韩琪儿,富贵,莲七在内,都是第一次来洛阳,自然也希望到处瞧瞧。湛儿倒是陪着唐雪霁来过几次,不过也是多年之前的事了,这么久下来洛阳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变化,她也想瞧瞧。至于唐雪霁,虽是洛阳常客,自觉没什么好瞧的,不过既然秦风开口,为这点小事,唐雪霁自然也不会败了他的兴致。故而这一提议,很顺利地便全票通过了。 众人陆续下车,唐雪霁唤过车夫,告诉了他一个地址,便让车夫自己驾车先去了。 唐家闺女嫁入了皇宫,逢年过节的总得派人前来探望,在洛阳自然得置办宅子,故而这洛阳城内,也有一座唐府。平日里由青州唐府的管事中挑一名出来,半年为期,轮流前来照看,府中配备丫鬟,小厮等下人三十余名,也都是青州府抽调,不过相比管事而言,频率却要快一倍,三月一轮。抽调过来的下人虽没有主人需要伺候,不过这点人数,对于整座大宅的日常清理,维护来说,也算不得多轻松,只是相对自由一些,尤其是开支上面,若是碰上一些比较好讲话的管事,通常会扣下一些开支,分发给众人作为辛苦费。 故而调来洛阳,大致来说,也算得上是一桩美差。 待车夫驾着马车渐渐远去,秦风等一行人这才慢悠悠地向建春门行去。 洛阳城内,共有东西横街3条,南北纵街3条,基本上都与城门相连。洛水以北,皇宫居于西面,北墙徽安门为界,配以安喜门,上东门所通三条主街,分割出了三十块坊市。洛水以南,以厚载门,定鼎门,长夏门为界,配以建春,水通二门所衍主街,分割出了八十余个坊市。 因皇宫处于洛水之北,故而大多有权有势的都爱在北城置办产业,“北富南贫”便是眼下洛阳城的大致格局。 建春门直入便是横向主道——牡丹街。 洛阳牡丹甲天下,以花为名倒也尽显洛阳特色。只是地处南城,居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些“财权势”无一沾边的平头老百姓。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只能说大致如此。 街道两侧,满是店铺,周边小摊见缝插针簇拥着,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街上极为热闹,行人络绎不绝。 与小贩扯皮砍价的老大娘,与测字算命的争得面红耳赤的力巴苦哈哈,拿着书卷边走边瞧,不停摇头晃脑的小书生,还有那令秦风十分羡慕,逗鹰遛狗,动辄在身旁路过的小媳妇翘臀上轻轻一捏,引来一阵惊呼,旋即“哈哈”大笑的纨绔二世祖,可谓是应有尽有。 见到这般“美景”,秦风不由微微一叹。他想到了夏荫儿,若是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爱到了骨子里的小寡妇不曾失踪,他秦风现在应该也过上了幸福美满,无忧无虑的败家生活了。 什么隐宗公子,什么不夜城,什么西域秦氏,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放在心上,他根本就不在乎。秦风所向往的生活,至始至终都不曾改变过。 一行人边走边瞧,即将行至洛阳南市时,秦风忽地留意到前方路边,一个两三岁模样的孩童。 这娃儿头梳朝天辫,身着略显臃肿的粗布袄,脚下踩了一双虎头鞋,嫩白小脸在春风吹拂下,红扑扑的。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真死死盯着身前摊位上的红柿子,右手伸入口中,极为卖力地嘬着,哈喇子流了一手仍不自知,当真是十分可爱。 卖柿子的小贩是个干瘪老头,五十多岁的年纪,虽一看就是个饱经风霜的穷苦人,可那满是皱纹的老脸却极为和善慈祥。许是觉得这娃馋嘴的模样十分有趣,小老头爱怜之心顿起,便挑了个又大又饱满的柿子,拿湿布擦了擦,接着递到娃儿面前,和蔼地笑道:“叫声爷爷,就给你吃。” 娃儿一听,当即便乐开了花,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声,便伸手去拿。 柿子对这娃儿来说,显然是大了一些。待老头松手之后,他便没有拿稳,柿子随之掉落在地上,略微弹了一下却不曾停下,径直向着路中间“滴溜溜”地滚了过去。 “柿子,别跑。”一见到手的柿子竟然“想逃”,那娃儿轻呼一声,赶忙迈开一双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追了上去。 就在此时,秦风等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马鞭夹杂着滚滚车轮之声。一匹颇为雄壮的枣红色骏马,在马鞭的驱使之下,拉着马车迈开四蹄,飞也似的一路疾行而来。 “让开!让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小厮手中马鞭不断扬起,催促着马儿继续前进,嘴里大声喊道:“我家老爷有要事在身,尔等速速让开!” 洛阳南市本就是整个南城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可眼前的马车疾驰中不曾有丝毫减速,顿时引起了一阵骚乱,行在路上的行人惊叫着,拼命向街道两侧分散逃窜。人流一旦分开,一抹小小的身影便再也藏不住了,立刻暴露了出来,正是那追逐柿子的可爱娃儿。此刻他已捡起了柿子,傻乎乎站在那儿,瞧着向自己飞驰而来的马车,全无反应。 见此情形,秦风不由面色一变,电光火石之间,他来不及指挥莲七救人,本能地一撩袍裾,如那发现了猎物的豹子一般,眨眼间便向前窜了出去。 “小风哥!” “主人!” “少爷!” 阵阵惊呼响起,瞧见了秦风的举动,再瞧见那气势如虹,飞快疾驰的马车,众人不由骇地肝胆俱裂。 别看秦风平日里极少锻炼,毕竟仗着年轻,本钱雄厚着呢!这一动起来,速度也是极快的,眨眼之间便窜到了孩童身边,伸手一把将他捞起,护入怀中。 方才人流散开之后,驾车青年已是瞧见了孤零零站在街道正中央的孩童,他“吁”地一声长鸣,手中缰绳猛然向后一拉,那枣红马脚下一顿,虽有意停下,奈何先前奔跑速度实在太快,加之身后马车传来的惯性,又哪里停得下来? 眼瞅着又有一人冲了出来,护住了那孩童,唯恐祸害了两条人命,那青年急中生智之下,又将手中缰绳向右用力一扯,马脖子在他奋力拉扯之下已完全偏向了右侧。紧接着,几乎是紧贴着秦风的衣角,拉着马车径直向右侧街边的柿子摊一头撞了过去。 一脚将那摊位掀翻,枣红马前脚双蹄高高抬起,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嘶鸣,终于停了下来。停下之后,枣红马仍处于受惊状态,四蹄不断在原地踏来踏去,以缓解心中的不安。 这下可把那干瘪老头给心疼坏了,费了那么大功夫,好不容易将自家柿子拉来南市售卖,原想着赚些钱给宝贝孙儿买些猪肉,补补身子,不想一笔买卖尚未做成,所有柿子已然被这该死的枣红马踏成了稀烂。回去之后,他可如何向老伴儿交代啊! “儿啊!”伴随着一声惊呼,路旁立刻跑出一个青衫少妇,从秦风怀中接过已被吓懵的娃儿,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不曾受伤,忙开口道:“奴家多谢公子对我儿的救命之恩。” 方才救人全凭本能,一时冲动之下不曾细想,如今想来,秦风也不由惊出一声冷汗,心中只觉后怕。他长长吁了口气,柔声道:“这位大姐,往后可切莫让孩子离开视线了,这也太危险了。” “奴家知道,多谢公子。”又是一番千恩万谢,少妇这才抱着嚎啕大哭的孩童转身离去。 “小风哥,你没事吧?”唐雪霁赶上前来,一把拉过秦风,上下打量了一番,那模样倒与方才的少妇打量自个的孩子如出一辙。 “我没事。” “往后可千万莫要如此涉险了,若是当真被撞,可怎生是好。”唐雪霁回想起方才的一幕,也是一阵后怕。 “就是就是!”富贵闻言,忙附和道:“少爷,往后再碰上这种事,您可千万别再这样亲身涉险。您叫我啊!小的愿为少爷赴汤蹈火。。。” “闭嘴!”没给富贵继续表忠心的机会,瞧着那辆马车,秦风心中忽然腾起一阵无名之火,当即拨开当道的富贵,黑着脸,三步两跨,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 “你个混账东西,怎么驾车的?” 驾车青年刚从车上扶下一个须发皆白,穿着得体的老者,还未及问候,便被秦风扣着肩膀,一把拉了过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 “这条道是你家开的吗?这么多路人,你瞎了眼看不到?这对狗眼珠子若是无用,不如趁早捐了,免得祸害旁人!皇城之下,竟然这般视人命如草芥,大街之上驾车疾驰,这与草菅人命有何区别?这般横行霸道,何人给你的狗胆?” 那青年显然是被骂愣了,一时间竟毫无反应,只呆呆看着秦风。过了一阵,这才回过了味来,不由涨红脸,怒道:“你。。。你怎的骂人?” “骂你?骂你是轻的,爷还没揍你呢!”一见这厮竟还敢回嘴,秦风的混混脾性便再也控制不住了,当即怒道:“你个王八羔子,有娘生没爹教的鳖孙,狗养养的杂碎。。。” 混混最擅长的是什么?可不就是骂人爆粗口么?秦风滔滔不绝地展示自己锤炼多年的“国骂”,一股脑向对方招呼了过去。 现代化骂人,讲究一个直白,直白了才能痛快!拐弯抹角如何能突出一个“爽”字? 这年头的人,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句“直娘贼”就是侮辱到极致的污言秽语,初闻秦风的“国骂”,无一不是呆愣当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7章 碰瓷 秦风这一番滔滔不绝,莫说那青年没了丝毫招架之力,便是唐雪霁主仆两,都不由捂着脸,向后退出了几步,悄悄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富贵惊呆了呀!他自幼就有口吃的毛病,当初可是狠下了一番苦工去锻炼嘴皮子功夫,原以为早已练得炉火纯青了,不想与眼前的少爷比起来,自己和口吃好像没什么区别的样子。 少爷不愧是少爷!到底是秀才老爷出身,哪里是自己这种凡夫俗子可比的。 瞧瞧少爷那两片嘴唇,“噼里啪啦”跟炒豆子似的,语速之快,就是一根针都甭想插进去,偏他骂了半天,竟没有一句是重复的,这就更让人钦佩了。 再瞧瞧对面那个可怜家伙,完全就是承受了他这个年纪根本承受不起的东西,那一张脸已是苍白如纸,毫无半分血色了。再搭配上那一副死了爹娘的痛苦表情,富贵不由为他鞠了一把同情之类,同时又忍不住为他打起气来。 加油!挺住!你很快就将迎来蜕变,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能依靠语言来击倒你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韩琪儿,从她认识秦风开始,见到的永远是一个性格和善,虽有些阴险,下作,不要脸,可也从未同人恶语相向,怎么今天骂起人来,竟是这般。。。这般的。。。 “哼!粗俗不堪!简直有辱斯文。” 对!就是粗俗不堪,形容得太贴切了!韩琪儿心中暗赞一声,忽地又一愣,循声望去,就见马车上下来的白胡子老头,那张老脸满是踩到了狗屎的表情,嫌恶,鄙夷。 心中刚刚浮现出那么一丢丢“英雄所见略同”的“惺惺相惜”立刻便消失不见了,韩琪儿很不开心。自己怎么说他都可以,你这个老家伙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般说他?想死不成! 一双略带狐媚的杏眼顿时眯了起来,透着几分危险的味道。 “粗俗?哈哈。”秦风闻言,不由朗声大笑。“老家伙,你懂什么叫粗俗吗?今日可想见识一番?” 自己被骂了半晌,那驾车小厮毫无反应,如今听见“老家伙”三个字,他是真的怒了,大声喝道:“放肆!你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竟敢这般说话!” “小爷管他是谁?”秦风毫不客气地给他顶了回去,冷笑一声,道:“斯文?这老东西的斯文,难道就是纵容家奴,不顾百姓生死,纵马在街上狂奔么?” “你!”老头闻言怒极,刚要发作,忽地想起了什么,旋即努力压下火气,冷声道:“与你这种人说话,简直就是对老朽的侮辱。老朽不同你计较,你走吧!” “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撞完了我,就让我走?” “你。。。”刚压下的火气,瞧见这副无赖嘴脸,顿时又熊熊燃烧了起来。“老朽何时撞你了?要真撞了你,你还能毫发无伤地在这里骂。。。” 他话还未说完,忽然听见“哎哟”一声,秦风已是满脸痛苦地倒了下去。。。 “。。。”围观众人皆是一头冷汗,见过无耻的,从未见过无耻到这个地步的。 “你。。。你究竟想要怎样?”围观之人越来有多,老头理亏在前,也不想继续闹腾下去,若是真把事情闹大了,难免影响到自己的名声。 秦风坐在地上,也不起来,见他开口,这才冷哼一声,道:“你的马车撞伤了我,自然是要给我些汤药费的,我也好去寻个大夫瞧瞧。就如今这伤势,我估摸着没个十两银子,是瞧不好的。” “十两?你怎么不去抢?”老头子一挑三吃高,大怒喝道:“你这是讹诈,讹诈!信不信老朽报官抓你!” 秦风闻言,丝毫不惧,两手一摊,极为光棍地说道:“报官呗,我还就不信,天子脚下就没了王法,撞人还有理了?官府反而抓我这个被撞的苦主?”说罢,他看向四周围观百姓,又道:“回头还请各位乡亲,给在下做个见证,可不能让这老头再横行霸道下去。” 这话就充满了挑唆意味了,不过老百姓还就真吃这一套。他们都是社会底层的人,平日里被权贵欺负了,也只能逆来顺受。今日难得有人出头,演出了一场好戏,自然乐的配合,也为自己出口恶气。当下,不少人陆续应道:“这位公子放心,我等都瞧见了,这老头放纵家奴驾车撞人。” 人群之中,议论声越来越大,俨然已是引起了公愤。那老头心中不免开始怕了,他略显慌乱地扫视了周围一圈,面对激愤的老百姓,无奈之下,也只得当一回大丈夫,能屈能伸了。 老头子极为憋屈地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朝秦风脚下一丢,冷哼一声便自顾自爬上车去。“咱们走,莫为了这种人耽误时间。” 驾车小厮将马牵回街上,跳上车,刚要驾车离去,马车侧面的布帘又被那老头掀了起来,露出了那张阴晴不定的老脸。“无赖!你可敢留下姓名住址?此事,老朽断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嗨呀!老家伙还敢撂狠话?捡起银锭子站起身来,秦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咧嘴一笑,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秦风,家住。。。” 说到这,秦风一愣,他初到洛阳,还不知唐府在哪呢。。。 一个愣神的功夫,唐雪霁俏面寒霜地跨出一步,走至秦风身旁,看着那老头淡淡说道:“北城,承德坊,福元巷自西向东第三栋宅子就是。你若是不服气,只管寻来。” “好,你们等着!”老头子冷哼一声,放下了布帘,随着小厮“驾”地一声大喝,枣红马重新迈开了步子,拉着马车缓缓向西而去。 待那马车渐渐远去,围观百姓三三两两地散开之后,唐雪霁看着秦风,忽地给了他一个娇媚的白眼,嗔道:“你也是的,堂堂不夜城东家,就缺这十两银子么?如此这般,岂非让旁人看笑话。” “嘿。”瞧着她那故作生气的娇俏模样,秦风不由笑道:“旁人爱笑,那就笑呗。我既不为他们而活,又何必放在心上?至于钱财,现在的我的确不缺,可有些钱若是换了人给,事可就不是原来那件事了。” 说罢,秦风走到那一脸丧气的干瘪老头身旁,将手中的银锭子递了过去。“老人家,这银子你收下。” 可怜那老头儿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个的银锭,略微一愣,慌忙摆手道:“公。。。公子这是何意?” “方才那马车撞翻了你的摊子,毁了你的买卖,莫非就不该赔偿?老人家,你看我浑身上下哪受过什么伤?寻那老头讹些钱财,本就是想为你讨个公道。如今得了银子,自然该给你才是,否则我岂非真成了那讹人钱财的小人了?” “可。。。可这也太多了,老汉就是卖一年的柿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钱财。” “嗨!莫非还要我去把银子兑开了,把剩下的送还给他不成。莫要婆婆妈妈,老人家你只管收下。” 这一头,两人正在推来推去。这一头,湛儿已悄悄贴近了唐雪霁,轻声道:“小姐,咱家姑爷还真是一个矛盾的人呢。一会凶神恶煞的骂人,一会又和颜悦色的赠人银钱,您说傻吧,他比谁都精呢,可要说他精吧,有时候偏又挺傻的。” “多嘴。”唐雪霁闻言,不由瞪了湛儿一眼,可那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遇事能冷静分析,深具城府,行事果决,手段狠辣,秦风所表现出的这些身为上位者必须具备的性格优势,的确非常吸引唐雪霁。 如果两人只是事业上的合作伙伴,已然是相当足够了。但当唐雪霁开始正视两人的关系,将他当做要共度一生的男人看待之后,她反而不希望秦风是一个自私自利,冷酷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冷血机器,更希望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即便因此导致性格上有所缺陷,那也是值得的。 今日秦风所表现出来的复杂人设,已是让唐雪霁对他越发的满意了。 湛儿看不懂?看不懂就对了。她唐雪霁亲自挑选的男人,又岂是如此简单,让人一眼便能看穿的? 当然,这番小女儿心思,秦风这个直男是不可能明白的。他仍在和那干瘪老头扯皮推让,只恨手中没有板砖,要不直接抬手招呼过去拍晕了,把银锭子往他衣襟里一塞,那得多省事啊。 再说那肇事马车,一路行去,最终竟在皇宫端门前的大道上停了下来。 驾车小厮待枣红马完全停下,这才跳下车,闪身一旁,弯腰垂身,极为恭敬地说道:“老爷,到了。” 车内老头虽然年龄不小,身子骨还算硬朗,在小厮的搀扶下跳下车来。他先是瞅了眼侍卫林立,庄重肃穆的皇宫正门,又抬头瞧了眼天色,愤愤然道:“方才那个泼皮无赖,老朽定不与他善罢甘休!” 一见老家伙又生气了,小厮忙赔上笑脸道:“老爷,您消消火。您是什么身份,他又算是个什么东西,老爷何必与他计较?” 说到这,他轻咳一声,道:“老爷,依小的看,此事就算了吧。方才听那姑娘所言,他们的住址。。。可不简单。承德坊是整个洛阳最靠近皇宫的坊市,能在那置办宅子的,非富即贵,且不是普通的富贵。再说那福元巷,更是整个承德坊最核心的街道,寸土寸金呢。。。” 老头闻言,皱眉沉吟道:“你的意思是。。。那无赖许是大有来头?不像,不像啊。谁听说过哪个出自富贵之家的竟会躺在街上,撒泼打滚的讹诈十两银子?这人就是个泼皮,绝不可能有什么来头。不过。。。方才自报家门的那位姑娘,倒是有几分出身豪门的气势。” 说到这,老头子吁了口气,喃喃道:“不知为何,老朽总觉得那姑娘有些面善,似是曾在哪里见过,可这想了一路,却实在是想不起来。” “老爷。。。” “罢了罢了,既想不起,那便不去多想了,没什么印象,想来也不会是什么重要人物。此事老朽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过你的顾虑也有道理,此番老朽不会亲自出面,也有法子惩治他们。” 他又抬头瞧了眼天色,道:“行了,你且先回去,两个时辰之后再来此接我。” “是,老爷。”小厮应了一声,便复又跳上车去,驾着马车掉头离去。 老头子顺着宽阔的石阶缓缓而行,行之端门入口,交由守卫验过入宫腰牌,便又亦步亦趋向着重光门走去。 ---------------------- 颇大的一间屋子,宽阔敞亮,古色古香。 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端坐于书桌之前,手持书卷,安静地瞧着。 这男子端的一副好相貌,五官整肃而端正,头束玉冠,一丝不苟,满脸的正气,下颌一缕微髯与他更添了几分飘逸,许是年岁到了,他身材略显发福。那微微隆起的腹部,在他身上却瞧不出丝毫油腻之气,反而更显贵气。 瞧了片刻,男子将书卷合上,扭头瞧了眼窗外,抬手轻轻按压眉心,待双眼疲劳稍稍缓解,这才微微一笑,似是自言自语道:“今个是怎么了?太阳也没从西面出来,费老竟迟到了这么久,这可从未有过。” 男子身后,站着一个三旬有余的壮汉,相貌也极为不俗,天庭饱满,鼻梁丰达厚实,尤其是那对眼睛,眼皮微微耷着,可那目中却隐隐能瞧见一抹锐利之色。他似影子,又似标枪,站在那如同老树缠根,竟是丝毫不动。 听了男子所言,壮汉冷哼一声,虽未用力,却透着十足的中气,道:“不来才好,几句空理,来来回回讲了四五年,那老家伙也不嫌无聊。以小人看,他也就这点能耐,不来就不来了,等他作甚?” 闻言,中年男子仍是淡淡一笑。“费老出身国子监,做了一辈子的学问,可谓桃李满天下。如今年岁大了,又被聘入了太学院,无论才学还是荣誉,都已达到了读书人的巅峰,可谓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其影响力之大,实是难以估量。破军,你今日一言,若是传入天下读书人耳中,呵呵,这不知敬贤的千古骂名,只怕是逃不掉的。往后,还当慎言才是。” “是,小人明白。” 中年男子舒了口气,又瞧了窗外天色一眼,摇摇头,正欲重新拾起书卷,就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气喘吁吁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见此,男子忙站起身来,快步迎了上去。 “费老,今日迟到的可是你哦。” 行至跟前,老头抬头看向身前男子,深深吸了口气,随后竟颤巍巍地跪了下去。 “太子殿下,还请为老臣做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