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酒徒》 作品相关 前传 本来这个人物就是为他设的,当了一辈子正直人,也想洒脱一回。 正文: 八九月的秋日,漫灌着瓢泼的大雨,一柄属于三十年代的雨伞正穿行于泥泞的乡间小路,腿上八块钱的劣质雨靴后根开邦,雨水随着泥点渗透污白的袜子。 “教授,回家啊!” “嗯!今日学校放的早啊!” 随着老乡的打招呼,一张五十多岁颓废的脸庞显现在雨伞下方,葱白的胡渣,一口西黄的牙碎。 这便是贾教授,白尔乡柳树村小学的一位民办老师,听他说他是来自大城市的高等人才,但在柳树村支教已经有20年光阴,甚至连现任村委会主任都是他的学生,他在整个白尔乡都拥有很高的声望。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位站在道德制高点的灵魂园丁,但在贾教授本人看来这是命运给他的一场泼天玩笑,一场永远不能回头的玩笑。 修补过的雨伞仍有漏雨的地方,贾教授手中那支五块钱的黄山烟已经浸湿了一半,耳侧挂着一副被磨去皮的耳机,曾经的梦想回荡在无人可知的雨谷中。 “无聊望见了犹豫, 达到理想不太易……” 柳树村没有教工宿舍,贾教授所居住的瓦房是村民自愿筹资建起的良心表现。 贾教授推开房门,抖落身上的雨水,换了一双较为干净的布鞋后进了家门,四十五岁的妻子是三年前邻居王婶介绍的伴侣。 她并不漂亮而且略微有些肥胖,当初嫁给贾教授也是因为前夫脑血栓去世,二人到了这个年纪也没有生育的念头,所以双方也就凑合度日。 “回来啦!” “嗯!” 贾教授和妻子的话语并不多,三年来也从未碰过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妻子有一手好厨艺,可以保障贾教授的衣食。 教学任务虽不繁重,但贾教授一个人管理着六个年级三十多位学生也有些力不从心,每日备教学案都会花费他很多时间。 不过小书房是他最愿意待的地方,整齐的书架上摆满了中外名著和老旧的磁盘,这是他每月工资的大部分花销,但他心甘情愿,书这种东西到什么时候都嫌少,孩子们的古怪问题也只有这上面可以找到答案,从刚开始的解惑到最后变成一种习惯,一种兴趣,乐此不疲。 “老贾!吃饭了!” “就来!” 贾教授放下手中的书籍,起身时突然觉得双腿发软,这是年轻时积的旧疾,因为金钱原因和岗位因素他一直延误着治疗时机,想不到此时死神已经悄然降临。 “当!” 倒下的木椅,燃尽的蜡烛,这位平凡的民办教师结束了他的一生,他为他的青春付出了代价,不过这种代价无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一章 长兄是父 “主公,二爷年岁轻,身子骨又薄,切不敢荆条加身啊!……要不让老朽来。” “出去,今日之事不做商量,谁若再阻拦,平一同责打,恶小不改,家门难立。” “吱!” 门锁紧系,老家侍立于门前轻声叹息,时不时偷望屋内情况,害怕主家把二爷打个好歹。 房间内,陈设木床,木桌各一张,椅凳若干。 一位广袖袍的中年男子端坐于木椅之上,右手拿着一根藤条,面部表情呈现微怒,两撇长胡与头上冠簪相映。 “站好了!今日不教你都对不起亡父亡母,吾与汝说了多少次?酒乃应酬之物,不可贪杯续醉,你可长本事了,敢一人独饮宿醉。小小年纪不知书学,长大了还了得!” 中年男子重重的击打了三下木桌,唾沫星子至少溅出了三尺有余。 “兄……长,安知错了。” 木床边站着一位身高一米六七的毛头小伙子,身上穿的是勾芡银花的广袖袍,一席黑发散披,脚下左右打摆,剑锋眉褶皱,星月眼迷离,唇红齿白,好个浪荡儿郎。 “你这是知错的态度吗?为兄辛辛苦苦养你十数载,不求汝光耀张家门楣,但求你知礼知节。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吾出门不过两天时间,你掷金买酒路人皆知,我手里积攒的几十年声望都让你败坏干净了,现在人人都知道张家出了个不学无术的酒徒。” 中年男子越说越气,准备举起藤条抽打着如儿子般的亲兄弟。 少年一看兄长动了真格,立即朝着窗外大喊:“嫂嫂救我,兄长要杀人了。” “让你喊!给我过来。” 中年男子逼近蹲在木床内侧的少年,虽然眼神十分凶狠,但步伐缓慢,似乎在等有人来救场。 “夫君,不可。”一位体型娇弱的中年妇女急忙推开木门,制止夫君的行为。 “嫂嫂,你可算来了!” 少年一步跳下床头,躲到了苏氏身后,右手紧紧握住嫂嫂的左手,试图躲避这顿毒打。 “夫君,有什么事可以慢慢商量,小叔年纪还小,让妾身慢慢教他。” 苏氏对少年的疼爱不弱于亲生子,十几年的养育将这份血脉之情融于骨中。 “夫人,他都十五岁了,你还以为他是当年襁褓中的婴孩儿吗?他有今天这副脾性和你这个慈母撇不开关系,今天我必须给他一点教训。”中年男子不依不饶的说道。 “夫君的苦心小叔慢慢会懂的,快给你兄长认个错,以后不准再贪杯过度。”苏氏将少年推到了中年人面前,她知道夫君也不忍心责打小叔,所以给双方一个台阶。 “兄长,我错了。” 少年此时酒意醒了大半,双膝跪在兄长面前,诚恳的请求他原谅。 “哼!若再有下次,定打不饶。” 中年男子姓张,名世平,是曲逆一带的商贾,靠贩马走粮起家,几十年来也打下了一份产业,在曲逆县置办了田产地契。 跪在张世平面前的是他亲兄弟,姓张名安,自幼聪颖,却心气沉暮,做事不求上进,整天在家安乐度日,近来又染上了贪杯的毛病,张世平无奈之下只能狠心责骂。 “张安,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起这个名字吗?” “兄长给予我单名,是让我发愤图强,融入世家子弟。不过这种事有行儿便可,我此生不做张家家主。” 张安一谈及这些事就是一幅混吃等死的样子,对官家权力毫不上心。 “愚蠢!凡是钟鸣鼎食之家,哪有一人可成事的?你叔侄二人必须携手共谋家族大业,为兄这一辈子到这儿已是尽头,难道你想回到那草棚破屋之中?” 张世平成长环境可没有张安这么优越,当年父母在世之时,张家瓮无粒米,后来张世平得贵人相助,才踏云而起做得人上人。但商贾贱民是梗在他心中的一根刺,他要让后辈子孙脱离商姓,走入世家门阀。 “兄长,商贾有何不好?不必牵扯政事,又不用上战场厮杀,只要眼光精准资助那些即将兴起的大阀,那便可保后辈子孙无忧。” 张安认为幕后就挺好,为什么非要走到台前,去那风口浪尖搅弄波涛。 “胡说!与其资助他人,倒不如自己挤身而上,一朝棚屋倒塌,岂有安然之土?你趁早收起这套歪理邪说,不然小心我的鞭子。”张世平根本不给张安狡辩的机会,张家决不能一辈子停在商路上,挤身贵胄才能枝繁叶茂。 “得得得,您老说的对,安日后定当竭尽全力辅佐行儿。兄长嫂嫂,小弟先告退了。” 张安躬身退出房间,只留下面面相觑的夫妻二人。 “小叔的聪颖非常人所及,夫君大可不必担心。” 对苏氏来说两个都是儿子,谁当家主都一样,只是张安更加明事理罢了。 “小聪明而已,这茫茫人世需要的是大智慧,他们还得好好磨练一番才行。”张世平长叹了一声………… “二叔,今天有没有挨上藤条啊?” 长廊中迎面走来一位丰神少年,年岁十四,与张安穿着一模一样的广袖袍,言谈举止多了几分嬉戏。 “哼!叔叔我岂是那怕痛之辈,你爹的藤条不过尔尔。”张安靠坐在长廊木栏上,笑容格外灿烂。 “二叔,下次喝酒带上我呗!我也想尝一尝是什么味道?人家都说能看见仙女呢。”张行与张安相对而坐,他自幼就叔叔一个玩伴,且二叔从小就比他聪明,久而久之,张行对张安有一股莫名的崇拜之情。 “滚滚滚!你要是敢喝酒,我第一个打断你的腿,张家的重任都在你身上呢,你可别把你爹的话当玩笑,另外我也是认真的。”张安一脸严肃的说道。 “不带算了,一碗黄汤有什么好喝的?” “这就对了,识得经书文字,继而知义知恩,最后再做个竹节端人,这个目标才是你此生正道。” 张安起身整理衣袍,又拍了拍张行的肩膀,大摇大摆的出府而去,期间潇洒纵意不必多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二章 撞倒道案 曲逆一地,位于冀州中山国东北方向,此地有雄关,乃兵家必争之所。 县城依曲逆水而修建,县名由来可追溯至夏商时期,周边百姓多为曲氏后人。 自张府大门而出便可听到街面上的人声熙攘,街道尽头可见一石门牌匾,匾额下立着一个侧碑,碑文正面写着六个大隶。 “公分肉,宰天下。” 这六个字的来历可不一般,是陈氏后人书写,歌功汉初曲逆候,一代名相陈平。 话说当年陈平也是个浪荡儿郎,年少时喜欢黄老之学。好游历四方,结交英雄江湖。 恰逢一日社祀庙会,乡邻推祟陈平做了社宰,陈公将肉食均分给乡邻百姓,人人赞不绝口,陈公见到这番景象不由感叹:“若是一日自己执宰天下,定会像今日一般均分天下之肉。” 说罢陈平,再观这石碑,在隶文左侧,有一行淡淡的毛笔字,也是极为工整的隶书。 “曲逆侯起于亡命而为谋主, 淮阴侯拔于行陈而建上将。” 这一句话出自于一代大儒班孟坚的《汉书》,其中的淮阴侯指的是大将军韩信,其中的意思是二人都起于微草,凭一身本事搏得万古流芳。 这行字既漂亮也潇洒,书写之人便是张家二爷张安,当然也是一时醉酒玷污了曲逆侯的碑撰。 “二爷,出门饮酒吗?” “二郎,可不敢再做大街脱衣这种有碍观瞻的事情。” 张安出门这短短数十步已经见了七八个礼,县民淳朴,对这位曲逆有名的天才少年宽厚相待。 约莫拐角六七步,张安大摇大摆的走入街面上的酒肆,酒保见了金主连忙上前行礼,面上挂着待如亲父般的笑容。 “二爷,要几觞?小的这就给您备。” “这如清汤般的东西还需要用觞,给我一瓮。” 张安好酒,曲逆皆知,这位十五岁的少年可是一等一的酒府大家,平常人三五觞便会有一些乏力,而这少年郎的最高战绩可是百觞。 “好嘞!您挑个瓮吧!”酒保躬身邀请张安雅间上座。 “吾答应过兄长不入这酒家门,汝莫不是要害我?”张安撩着撩广袖袍,就站在酒肆台阶下方。 “二爷玩笑了,小的哪敢?那就提瓮上街?”酒保挤眉弄眼的说道。 “哼!这还差不多,找一个我能提得起的,莫要小家子气,银钱不会少你。” “得嘞,您稍等。” 日上竿头,土街扬尘,广袖少年郎立于酒肆门前骗人骗己,毫不在意街上往来的指点,面色重如泰山。 话说张家二郎要人才有人才,要相貌有相貌,去岁苏,曲两家大户纷纷上门想结个殷情,但这家伙在席面上借酒撒疯,坏了两家长辈的印象,继而也就无人再问津了。 总结起来一句话:少年有智却无德,一杯酒水误终生。 “二爷,此瓮可行?”酒保怀抱着大酒瓮走出酒肆,那酒瓮的宽度至少有他大半个腰身。 “罢了罢了,随便饮一杯即可。” 少年双手搂住酒瓮,但这酒水过于沉重,他的脸色迅速涨红。 “二爷,要不换个小一点儿的,再不济小的和您一起上街。” 酒保对这位金主可谓是百依百顺,张二爷一顿的酒量可以顶的上酒家一天的营生。 “放下,取个酒器来。” “二爷,您请。” 说话间的功夫,周围的看客已经围了一圈,只见张二郎拿起羽觞将手掌没入酒瓮,随即开怀畅饮,连干七大碗。 “拿走。” 面色微红的张安将羽觞还给酒家,抱起半瓮酒上街观光去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曲逆县有个很出名的泼皮无赖,名叫三碾子,此人身高六尺左右,体形浑圆好似一个坐墩儿,低贱户出身,大字不识一枚。平日里好小偷小摸,县城繁华时也会讹上几个外地人,发些歪门财。 本来这种人没什么出路,却遇到了一个浑水摸鱼的世道,自桓帝执政末期,大汉九州生了瘟疫的苗头,后来解渎亭侯之子刘宏继位,这种出血热瘟疫更是肆虐神州。 恰此时,钜鹿出了个大贤良师,姓张名角,他以符箓水入药,缓解了钜鹿周边的疫情。 此事一出可就了不得了,乡野百姓广传张角得了仙人法门可以治愈瘟疫,门徒信客大势一起达到了数万人,活脱脱把这个泼皮老道推上了神坛。 张角的信徒是越聚越多,但瘟疫却越传越广,世人追捧这泼皮老道的法门,却忘了自家州县内良医名师。 三碾子不知从何处得了门路,成为了大贤良师的门徒客,游历一年返乡之后摇身一变成了济世救民的仙家。 今日他又在土街上垒起了道案,身旁还摆着一具死尸,大言不惭的说自己能够起死回生,试图说服县民信仰大贤良师。 木剑敲的案板震天响,三碾子口中念念有词,时不时还偷瞄跪伏一地的乡邻。 “尔等看好了,今日我要让这死尸重回人间。” 三碾子指了指他身旁脸色发白的尸体,继而围着死尸又念又唱,只等功成那一刻………… 一瓮酒下肚的张二郎摇摇晃晃的走在街面上,一眼便看见了对角装神弄鬼的道人。 “哈哈哈!自家死了老母都不知,还在这儿装神弄鬼,几句谣言怎可轻信,若是那张角真有本事,为何不治一治这大汉的瘟疫呢?” 张安不喝酒是个静默人,一喝酒性格就会张狂百倍,要不然也不会做出在石碑题字的事情。 “张家酒鬼,速速离去,这不是你胡搅蛮缠的地方。” “快走吧!大贤良师的门徒是来救我们的。” “张家出了你这个二子,真是败坏门庭啊!” 跪在地上的信徒纷纷指责张安多管闲事,他们都是穷苦出身,没有医病钱,只能寄希望于这神鬼之术,这份心情岂能被他人破坏? “愚昧之徒,不求医问药,在这儿拜泼皮。” 张安说话间怒发冲冠,一步冲到道案旁,撞翻了这神龛。 正值众人恼怒之际,道案上的短板砸在了那位死尸的脚面上,突然间死尸直挺坐起,抱着脚趾大呼疼痛。 “哈哈!天公作美呀!看到了没有这就是起死回生之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三章 赐表字 “什么!又醉了,还破坏了人家的祀仪!我的老父啊!张家怎么出了这样一个逆子?他人呢?给我叫过来。” “主家,叫怕是叫不来了,只能抬来。二爷自午后至现在依旧人事不醒。” 张世平听到此话更是怒不可遏,不顾家主形象连声叫骂张安,把当年他老爹在田垄上骂他的那一套全都套用在亲弟弟身上,污秽之言难以入耳。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张世平心中的怒火才渐渐消去,随即对老家侍说:“去给那畜生换上一件锦袍,莫要误了晚间宴饮。” 原来今日张世平答应了苏家大户过府一聚,往来的还有县中名望曲氏,这等上流交际不益推脱,只能期许张安莫要做出过格之事。 “行儿,晚间宴饮你定要坐在你二叔身旁,防止他薄了我张家颜面,这个畜生气死我了!”张世平向儿子叮嘱道。 “父亲放心。”少年郎躬身答道。 时至晚间,还在酣醉的张安被老家侍自辕座塞入马车,一路摇晃到了城西苏大户家。 张世平刚刚踏凳下车,便看见对面缓缓行来的一架黄牛车。张世平立即整理衣冠在马车旁迎候来人。 这黄牛车驾上做的是何人呢?正是本县唯一一家能称得上士族的曲家家主。 世家车驾自然也有讲究,顶级门阀坐一色马车,次等士族坐黄牛车驾,而张世平家中的马车则是杂毛马。 究其原因还得从先秦说起,当年汉高祖伐秦,与西楚霸王争天下,等高祖坐定江山之时九州大地满目疮夷,黎明社稷积贫积弱,汉初帝王不忍百姓劳财,所以践行黄老学说的无为而治。当时的名门显贵大多数坐牛车出行,久而久之形成了牛车比马车高贵的习俗。 时至汉武,举国之兵外讨匈奴,屯兵养马,才改变了牛车的尊贵地位,那时的皇亲贵胄多坐一色马,而没落士族无钱买马,只能沿用牛车,故此这个习俗也保留了下来。 至于张世平乘坐杂毛马车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他是商贾出身,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为人自谦,懂得尊卑秩序。 “伯宁,近来可好?” 曲家家主曲武躬身向张世平见礼,虽然他在骨子里看不起这些商贾人士,但张家对曲氏资助甚多,他也不好驳了张世平的颜面。 “多劳少靖挂念,请!” “请!” 曲武率先入院,张世平紧随其后,张行则搀扶着张二爷走在最后方。 众人刚刚走入门庭,迎面又来一人,此人姓苏名双,字子偶,是苏家商户的家主。 “二位贤弟快快请进。” 苏双迎着二人到了正厅堂,几家分别落座,左侧首坐着一位老人,张安看见这老人立即喜笑颜开。 “老爹,又来蹭吃蹭喝啊!” 苏老丈,苏氏旁系子弟,一生以种田为乐,不识诗书文字,但他却能坐在左尊首席,这全部源于他女儿嫁了一个好人家。 张世平的妻子苏氏就是苏老丈的女儿,张世平发家之后,苏双为了拉近彼此的距离,每次宴请都会带上苏老丈,以示对这门姻亲的尊重。 “满身的酒气子,又贪杯过度了吧,年轻人要懂得爱惜身体,不然老来尽是病痛。”苏老丈拍了拍张安的手掌,二者的关系如爷孙二人,说话间也没有个忌惮。 “活个三四十就够了,在这里还想求个长寿吗?”张安端起苏老丈面前的酒樽一饮而尽,快意潇洒自知自乐。 “慢些饮,行儿,来坐到我身后。” “是。” 张行对这种大场面还是保持着最谨慎的礼节,他不能让张家两代都坏了脸面。 “咳!今日邀二位贤弟前来只为饮乐,各家不必拘束,酣畅便是。” 苏双看着张安的作为微微摇头,这一切都尽收张世平眼中,于是他起身立了一个话题。 “子偶兄,少靖兄,平起于微末,不识诗书礼仪,恰逢子弟长成,愿请二位兄长为他们起个表字,平感激不尽。” 请他人起表字是对他人的尊重,凸显出在座的两位家主有礼有节,张世平这人情世故已近精湛。 “这有何难,张行何在?”曲武自持世家身份,开口抢了苏双的风头。 张行恭敬地走出坐席,向两位家主见礼。 苏双见状说道:“汝在张家是长子,便以孟字开头如何?” 曲武微微点头,又说道:“汝名行,行者变化万千,可得衍字,就叫孟衍如何?” 张行,张孟衍,也算相映。 “多谢二位叔长。”张行躬身退回席位,两位家主眼中纷纷起了赞叹之色。 “张安何在?”苏双朗声说道。 “见过二位兄长,安有礼了。” 张安一步三摇的走出坐席,面上毫无敬意,活脱像个市井无赖,玷污了这上流宴请。 “咳!你与伯宁是兄弟,便就取仲字吧。”曲武一脸厌弃地说道。 “上古诗文有云:安者,定也。那就叫仲定如何?”苏双兴致淡淡的说道。 张安,张仲定,也算工整。 “张仲定?哈哈!也罢,这名字还堪一用,二位家主有些学识,多谢了!”张仲定打了一个酒嗝,双目迷离的看着木案。 “伯宁,这……”苏双面色有些微怒,被这酒徒扫了兴致。 “兄长见谅,是愚弟管教无方。行儿,扶你二叔下去休息。”张世平在外人面前从不说张安一句坏话,今日也是如此,将罪责归结在自己身上。 “等一等!” 张安双目突然睁的浑圆,右手微微一抬道:“行儿,拿笔来。” 张行一听起了兴致,二叔的隶文在曲逆堪称一绝,也许会因此驳回些颜面。 半柱香后,张仲定得了笔墨,在苏府正厅地板上写下了四行诗文。 “文能提笔安天下, 武能上马定乾坤。 心存谋略何人胜, 古今英雄唯是君。” 张安写了寥寥几字将安和定重新做了概念,格局飞升天地,随即向前踱了两步,倒在了苏府大厅木板上,片刻间便起了呼噜声,引得众人称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四章 蛾贼起于疲氓 却说那日张仲定醉酒回府之后又睡了一晚,次日照常饮乐,脾性不改。 约莫过了六七日,张府书舍。 张仲定斜卧在长木案上,手中拿着一卷竹简,书简上的文字他早已了熟于胸,权当做个样子,应付一下兄长的差事。 在张安的身旁张孟衍端坐于木案内侧,仔细阅读着书经文字,时而皱眉,时而摇头。 又过了一炷香,张行对闲散的张安说道:“二叔,今日也不用功吗?” “这几卷破书翻来覆去有什么意思?”张家原本没有书籍,这些经文都是从曲氏抄录而来,本来数量就少,对于聪颖的张安来说更不在话下。 “那我们去骑马射箭,再练一练剑术如何?近来吾的剑术大有长进。”君子六艺,上承商周,张孟衍对骑射也颇为喜爱。 “几招农家把式也能叫剑术吗?你还是安心用功读书吧。” 张安六艺稀松,剑术不通,每次较技都会输给张行,久而久之,便对那些东西失了兴趣。 “二叔,你是不是怕输给侄儿?”张行掩面偷笑道。 “胡说!我经营剑道几十年岂会输给你个乳臭未干之辈,今日不过是给你一个台阶,你可别不识好歹。罢了!让二叔我考考你。” 张安不能在侄儿面前失了颜面,随即正襟危坐显露出先生模样。 “二叔,请!”张行起身行礼,以示恭敬。 “你可知你父的志向否?”张安把玩着手中的简牍问道。 “当然知道,父亲半生为张家奔波,只希望张家能挤身于贵胄之家。”张行目光坚定的看着前方,立志于秉承父亲的志向。 “那你知道商贾与士族的区别吗?”张安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在于名声,显于朝堂。” “啪!” 张安用竹简轻轻敲打张行,责怪他过于肤浅。 “商贾每月都有进账,吃食一流,衣物上等,但不稳定,买卖总有盈亏,生意总有赚赔。 士族最大的优势就是土地,土地等于稳定,土地代表权势。 商贾积攒银钱,买地走向士族,继而可专心致学,举孝廉出仕。若逢乱世,也可豢养死士,招募兵员。” 张安浅尝辄止的谈了几句,对张行来说便是醍醐灌顶,现在他终于明白士族的根基所在。 “二叔,这些都是谁告诉你?”张行每次感觉自己快追上二叔时,会立马因几句话拉开一大截,他不明白张安的眼界为什么会如此宽广,明明他也只是个儿郎人物啊! “悟性,慢慢学吧!”张安闭目间摇头晃脑,好是一番得意。 “二叔,以后你做家主吧!吾跟在你身边慢慢学。”张行真心实意的说道。 “嗯?该打!你竟敢盼你父早亡!” “二叔,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张行急得满脸通红,他可是曲逆有名的孝子啊! “哈哈,不要妄自菲薄,你就是当家主的材料,而你二叔我充其量只是个癫狂的酒徒,张家交在我手里恐怕又要回到老父那时的无米境地,认真学,以后记得要赡养你二叔。” …………………………………………………… 是夜,乌云蔽月,狂风澜澜。 老家侍一瘸一拐地走向前门闭府,忽然间一个圆滚滚的物体被人抛掷入院,老家侍定睛一看,乃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杀啊!冲入这府门,宰了张家父子。” 只见府门外乌泱泱的来了一群流民,他们个个头带黄巾,手持农具棍棒,最前方立着两个大杆旗,上书: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苍天直指大汉王朝,黄天隐喻太平道众,今朝又是光和七年,好一个甲子年起事。 依靠火光观望流民,这些蛾贼多数面部都有血斑,乃是疲氓疫民,聚众而来有两方面原因,一方面是太平道的蛊惑,另一方面是朝廷的不仁。 “嘿!” 火光中冲出一个矮胖身影,三碾子举着木棒,一棒击毙了年迈的家侍,黄巾跟随首领的步伐,冲入院落。 再说张家一行,张世平听到了府门外的骚动,立即集结十数位家侍,个个手持铁剑站在正厅门前,保护家中老小。 “呔!你看这是何物?” 三碾子将人头掷到张世平脚下,张世平双目微微一张便认出了是曲家家主。 曲氏与农户是租赁关系,双方的矛盾自然也最深,黄巾一闹,曲武首当其冲。 “各位义士,平不才,没有多大家业,你们眼见之物尽可拿走,但求莫要伤害我的家人。”张世平行商多年,碰见流匪强盗也是常事,所以面色也算平静。 “张家欺霸乡邻罪不容恕,理应全家处死。”三碾子还记恨着张安,并不打算放过张氏一族。 “且慢!” 张安安顿好嫂嫂侄儿,大步走向前院,腰间也配着一把剑,眼中毫无惧色。 “诸位乡邻,我张氏一门平日里也算善待诸位,如果是遇了天灾年景,我张家何薄于诸位?今日为何来犯?” 张安没有管兄长的眼色,直挺挺的站在这些黄巾蛾贼面前。 “张家的确仁义,我等不可杀善人啊!” “我家老父还借过张家的粮食,张氏从未催还过。” “活不下去了,还管这么多的作甚?这病痛何人来医?” 流民各持一词,但更多是愤怒难平之色。 “我张家来医!” 张仲定缓步走到流民身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近日瘟疫入冀州,中山国多有染病者,我张门虽无世家底蕴,但也愿散尽家财,为诸位买药请医,诸位尽管放心,要不然在我张家住下便是,我家兄长愿意大开方便之门,广收中山疫病患者。诸位以为如何?” 张仲定三言两语削了对方的火气,张世平也出面应诺,黄巾多是穷苦出身,若非逼急了也不会愤然反抗,如今有人愿意为他们医病,他们自然也不敢再做造反之事。 “等一下,这张家酒徒妖言惑众,定是先安抚我等,然后再去官府请兵,到时候谁也跑不了,你们可都参与了杀曲武之举!” 三碾子见苗头不对,立即火上浇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五章 何人过失 “哈哈哈!诸公莫急,待吾饮上一樽,与这泼皮分说!……兄长,今日安不得不饮!” 张安看似稳若洪钟,实则后脚发软,若无二两酒兴,他可镇不住这眼前的场面。 “来人,取美酒。” 匪徒势大,乌泱近千人,高举的火把将院落照如白昼,莫说是个十五六的儿郎,就算常年走江湖的张世平也觉得胆寒。 如今这种情况是骑虎两难,张安既然已经站了出来就不能退缩,不然在这些蛾贼心中更没有说服力。 “为兄亲自与你斟酒。” 张世平将酒樽交给张安,其间能感受到张安手掌间的剧烈颤抖,但张仲定眼神依旧镇静,目视前方。 “咕咚!” 张安饮了满满一樽后面色红润,将酒器就扔在了地上,转身直视三碾子的双目。 “张家酒徒,你还有何临终遗言?”其实三碾子刚才准备背后偷袭张安,但被身旁的流民拉了下来,由此可见蛾贼心中也起了动摇。 “我有一言,请诸公静听之。上古有言:法不责众,今日诸公因倒悬之急而奋起反抗,其间多处情有可原,朝廷仁义绝不会施罪于诸位。如若诸位不信,我张家可做担保,定保诸位无虞。”张安信誓旦旦的说道。 “哼!朝廷仁义?你休要在此处说大话,如果真的仁义,我们岂会无路可活,另外你张家又不是士族,凭什么在朝廷为我们担保?” 三碾子也是在大贤良师身旁听过道传的人物,其间脉络梳理得十分清楚,看似天衣无缝。 “诸公可听到他所说这话,朝廷仁义与否我等暂不做定论,既然我张家不是士族,立身田地全是良心钱买卖,你为何要趋众来屠我满门,究竟是大义凛然为了百姓,还是私心作祟图我张家银钱?这于情于理你如何说辞?” 张家二爷生得一副利嘴,这字字如刀,刀刀扎心,三碾子被问的连连后退,其余黄巾也望而生畏。 “我……如此瘟病之世,黎明疾苦,张家既然有银钱,理应……理应帮助百姓。” 三碾子学识不过米斗,今日起事也是张角安排,他的确怀有私心想夺取张氏钱财,所以面色尴尬,词穷无语。 “我张家定然相助,现在问你是何居心?还不速速道来。”张安再次言语逼迫,流民纷纷怒视这个居心叵测的贪婪之徒。 “我……我……” 三碾子哪里能料到形势一转,身后这群流民竟然和张家酒鬼站在一个阵线上,此时想退已无路可退。 “再不言语,小心我将你毙命当堂。” 张安抽出腰间佩剑,本想吓唬一下这个三碾子,让他日后不敢再来府上闹事。 谁知张安脚下石头庭院不平整,再加上他喝酒迷糊,一不小心向前扑了两步,那铁剑直入三碾子的腹部,鲜血流淌满地,顿时结果了他的性命。 “噗!” 张安将铁剑抽出,血水顺着衣袍滴落在布履上,一众匪徒失了头领,再无半点战意,纷纷跪地祈求张家医病活命。 “二弟,二弟。” 张安似乎听见耳旁有人在叫他,但眼前被血障遮住了眼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快扶二爷进去休息。” 张世平命人将张安架入房间,随即安抚跪地百姓,再次承诺众人会依照约定行事。 …………………………………………………… 自那日之后,张安得了大病,在床上躺了月余,张世平散了半数家财为百姓请医治病,继又出粮赈灾。在中山太守张纯应付黄巾贼焦头烂额之时,张家贤名广传曲逆一带。 “二叔,该饮药了。” 张行扶起气色渐好的张安,精心的将药汤送入他的口中。 张安饮了一口,突然间一掌打翻了的药汤,对张行大声说道:“快去找兄长,此地不是久留之所。” “二叔,你在说什么?父亲今日去了苏府商议购买田地之事啊!”张行看着神神叨叨的张安不解的问道。 “扶我起来,我们马上去苏府,另外让嫂嫂收拾细软,我们连夜就走。”张安摇摇晃晃的坐起身形,他似乎忆起了某事,这件事很紧要。 “二叔,父亲他……” “听话,此事慢不得。”张安一脸严肃的说道。 “是,二叔。”………… 苏府。 “主家,张二爷来了。” “快快请进!”苏双现在对张安十分敬佩,单凭他说退蛾贼这一点,便可称得上名家辩士。 “我这二弟做事没个正形,望子偶兄莫怪。”张世平现在对外经常谦怪弟弟,以示放低身价,毕竟弟弟现在是曲逆的少年名士。 “无妨,苏张本是亲家,仲定我喜欢的紧啊!”苏双现在又重新拾起了嫁女的念头,张仲定是不二人选。 “子偶兄!” 张安进门见礼后,快步奔向张世平,随即说道:“兄长,今夜我们就离开曲逆,此地要祸事了。” “仲定,你这是何意?”张世平还打算大肆收购曲家土地,跻身于士族行列。 “冀州挡不住黄巾,曲逆迟早也要沦陷,我杀了黄巾军首领,他们定会生啖吾肉,饮吾血。”张安十分肯定的说道。 “仲定,此事真的如此凶险?”苏双低声问了一句,如果现在离去,那他散的一半家财就等于白费,这让他很难接受。 “子偶兄,我且问你,苏张两家广买医药可见病患减少吗?” “不曾,曲逆一地的流民越聚越多。” “那你散尽家财能救得了冀州百姓吗?” “这怎么可能?冀州这么多的郡县,一人之力怎可平事!” 张安不再多说一句,拉起兄长准备离开苏府。 “仲定且慢!你们何时离去?要去哪里?”苏双眼神坚定地问道。 “向南无路可走,只能向北去幽州诸郡,兄长,今晚出发如何?”张安额头上还冒着虚汗,步伐有些紊乱。 “好,就今晚夜半走,切莫不可惊动蛾贼,不然我等性命难保。” “二位贤弟,我等同去如何?这偌大的苏府不要也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六章 谁家门户 却说张苏两家夜半逃离曲逆县,北上幽州,两日后黄巾聚势入中山国,大肆抢烧,死伤无数豪强之户。 林间官道,数十辆马车向北缓行,张世平与苏双率领一众家奴骑马护卫在侧,大小家眷皆坐于马车之中。 “仲定,不可再饮。” 苏氏端坐于马车正席,伸手夺了张安的酒器,引得张行连连偷笑。 “是,嫂嫂。” 张仲定经常忤逆兄长,但从不敢对嫂嫂无礼,长嫂如母四个字在苏氏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张孟衍,你敢笑二叔,难不成忘了二叔的鞭子?”张安转头便换了个模样,这火气自然有小辈儿受着。 “行不敢,二叔见谅。不过话说回来二叔你是怎么做到料事如神的?”张行已经在向北逃亡的难民口中得知了中山国的情况,对此他想请教二叔一番。 “哼!哪有什么料事如神?无非二字:怕死。蛾贼也是从各州各县中涌现而出,想要汇聚成军需要一段时间,我们恰巧跑的快一些罢了,唉!现在想想幸亏遇到了三碾子,他平日里爱与人说教,这才给了吾机会,若是遇个莽头汉,一棒使来你二叔命休矣呀!” 起初的那些黄巾贼都是本县人,也许还会忌惮一下张家的名望,等到别县蛾贼涌入,任凭张仲定说的天花乱坠,也是当头一棒的死局,所以不逃跑哪里有生路? “二叔,蛾贼如此凶猛,官府能不能挡住?”张行这几日所见的流亡难民至少有数千人,这种崩山的局面让他颇为担忧。 “也许能吧!不过这与我们无关,入了幽州再说吧!”………… 幽州,古燕地,朝廷设治所在蓟城,此州多异族,鲜卑乌丸等游牧时常做侵袭之举。 涿郡比邻于中山国,张苏两家驱马数十日终于到达了涿县,张安坐在马车上观望着热闹的街景,城门口依稀可见太守大人贴出的义兵招募令。 “停!便在此处落脚。” 长车队停在了客栈门口,两家家奴分别搬运行李,张行扶着母亲上了二楼,张安一人坐在一楼靠窗位置。 “仲定,可点了吃食?”张世平与苏双安顿完毕后落座在张安身旁。 “未曾,路上吃了些东西,此时腹中尚饱。”张安与苏双见礼后落座原处。 “仲定,可否在涿县落户?”张世平直接了当的问道。 “不必再向北,此地便可。”张安点头说道。 “伯宁,那就午后我们出去打听一下涿县大户是哪家?备上两份薄品上门见个礼吧。”苏双知道这地界上的规矩,地头蛇远比强龙来得厉害。 “子偶兄所言在理,仲定,晚间我们一同去拜访。”张世平现在行事喜欢带上张安,方便与自己做个谋定。 “兄长,子偶兄,此事我就不便参与了吧,二位兄长也知仲定上不了酒宴,唯恐贪杯误事啊!”张安不爱热闹,喝酒也喜欢独乐,更没有心思参与这些家门大事。 “无妨,为兄替你挡几杯便是。”张伯宁用膝盖撞了撞张安笑道。 “哎!但凭二位兄长吩咐。” …………………………………………………… 红霞托日,天色微暗,张苏两家各备了一马车礼品去了城东大户家。 “到了,子偶兄,请!” “请!” 三人下了马车,立在高门大户前,只见门梁有一匾额,上书:卢府。 涿郡卢氏,起于姜姓,太公望后人,先秦有卢熬,卢生二人显名,后辈子孙迁居至涿水,由此立户生根。到了本朝,卢氏出了一位大人物。 此人名植,字子干,是当世儒学大家,又得朝廷器重,在朝十数年间置业添田,为卢氏攒了一份根基,跻身为幽州望门。 “来者何人?” “中山张伯宁,携同乡苏子偶前来拜访卢氏主家。”张世平指了指身后的“薄礼”说道。 “家主不在家中,诸位改日再来吧。”卢植常年在朝任官,只逢节气回乡祭祖,近年来追捧者大多数都去了帝都,所以本家也落个清闲。 “这倒无妨,有一主事便可。”苏双躬身行礼道。 “三位稍后。”家侍躬身退入府门。 “不愧是幽州显户,仅仅这一门侍礼节都令人惊叹。”苏双称赞道。 大约一炷香后,家侍邀请三人入府,步入正厅稍坐。 与此同时,在张安相对的另一侧也落定三个人。 为首者,耳垂于肩,臂如猿猴,生的一副冠玉红齿,眼神中藏万象,有乾坤。 他左侧立着一人,此人身高九尺,面红如枣,长须丝滑,一双丹凤眼微闭,不动如山,内敛似钟。 而他的右侧则站着一个毛髯大汉,体若虎豹,眼似铜铃,呼吸沉稳有力,只是神情有些急躁,似乎不满主家安排。 “三位也是主家客人?” 张伯宁明白这深府规矩冗杂,主家一时半刻不会待客,所以闲来与对面聊上几句。 为首者一听张世平开口客气,立即起身行礼,随即说道:“在下姓刘名备,字玄德,游学时教从卢师,今日特来卢府拜会师恩。” 刘备开口自带亲和,三言两语便做了这卢府的主家。 “原来是府上贵徒,失敬失敬。吾姓张名世平,字伯宁,中山商客,今日特来知会主家落户涿县。” 刘备听到张世平的名字眼神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如常,热情不减。 “兄长,你与他们说这么多作甚?我看这卢府不愿资助我等,不如早些离去,以免受了嫌弃。”豹额大汉吵吵嚷嚷的说道。 “三弟,不可无礼,快给三位客家赔罪。” 刘备微微怒视开口,身后的那位丹凤眼大汉从始至终没有正眼瞧过张世平三人。 “哎呀!俺错了,尔等见谅。”豹额大汉说了一句后坐在席位上与自己置气。 “无妨无妨,这位兄弟真性情,平佩服之极。”张世平吃了闷气也不愿再多说,退回席位闲坐。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卢府家侍端来酒食分给诸人,张安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羽觞,这幽州地界的酒他还从未喝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七章 募兵抗匪 却说主家上了酒肉,刘备一行三人也没个顾忌,吃肉饮酒权当赚个便宜,豹额大汉更是放肆,把此地当了菜市田垄,好一个大腹客。 反观张世平与苏双二人吃相便文雅许多,毕竟自家有银钱,各类好吃食都尝过,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口腹之欲了,至于张家二爷从始至终没动过一筷肉食,只顾在那独饮涿县酒。 刘备似乎也察觉了吃相有些过度。又与张世平交错了眼神,继而讪笑道:“我等兄弟是粗鄙之人,望先生见谅。” “诸位不必客气。”张世平也不好多说,毕竟他不是主家。 刘备微笑扫视对坐三人,将目光落在了张安身上,看着他纵意饮酒,好似潇洒。 张世平也是个灵巧人,指着张安向刘备介绍:“这是我家二弟,姓张名安,字仲定。仲定,还不与三位见礼。” 张安恋恋不舍地放下酒樽起身拜礼三人:“三位先生安好,仲定有礼了。” “你这人也甚是怪,为何只喝酒不吃肉?”豹额大汉在三人中占据一定的话语权,不知是刻意抢先,还是性格所致。 “没饮过这幽州酒,所以杯不释手。见谅见谅。”张安脸色平静地答道。 “这酒有何意思?你不如去城西酒肆,那里的烈酒才称痛快。”豹额大汉也是酒场常客,清楚这涿县的门路。 “当真?”张安起了兴致。 “还能骗你不成?我就是这涿县人,姓张名飞,字翼德。”张飞报出了自家名号,以示无假。 “多谢先生相告,仲定明日便去。”张安回敬笑意。 张飞说罢,丹凤眼大汉向前一步,朗声道:“某姓关,名羽,字云长。” 关羽惜字如金,道出自家名号,便退回了坐席。 直到这时刘备才接过话语:“先生之潇洒啊!令人叹服,是非常人也。” 张飞略微佩服的看了一眼自家兄长,心中想到:兄长观人怎么与自己不同?单说那招募的义兵,其中大多数在兄长眼中都是骨骼惊奇,非常人之辈,兄长识人之明,吾不及矣。 “先生见笑。” 张安与刘关张三人见礼之后退回席位,继续独自饮乐。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卢家家侍再次现身,率先走到张苏二人面前。 “三位客家,族中主事有些要务耽搁了,让小人前来给三位先生赔礼。且言明张苏二家入住便是,日后主事定亲自到二位府上拜访。” 晾了整整一个时辰,让家侍捎来一句话便打发了三人,世家大族的确是用脚底在看商贾。 “无妨,那我们三人就先行告退了。” 张世平三人起身准备离去,只见家侍根本没有理会刘备三人,转而向内庭走去。 “且慢!卢家主事到底是什么意思?”张飞出言喝止了那位家侍,刘备面色也有些不喜,并没有阻拦张飞的行为。 “三位愿坐便坐,不愿坐早些离去吧。”家侍直截了当的回绝了三人。 “你这厮……” “罢了,老师不在府上,没必要和主事置气,我们另想它法吧。”刘备向家侍一拜,引着关张二人转身出府。 于是乎六人并列同行,张世平也不能对刘备视而不见,于是开口问了缘故。 “先生,刚才为何与卢氏家侍置气?” “哎!不瞒三位先生,备本是中山靖王之后,近日黄巾蛾贼起势,生灵有倒悬之急,吾兄弟三人自募义兵准备去平乱剿贼,何奈我家三弟净散家财也没有凑足银两,今日特来卢氏求助,哪知会落得如此下场。”刘备道出了自己与皇室的渊源,震惊张世平与苏双二人。 “玄德公真乃皇家贵胄?”张世平再次行礼说道。 “你这是何意?吾家兄长乃是汉室宗亲,岂能诓骗于你?”张飞立即出言为自家兄长抱不平。 “先生误会了,不知玄德公招募了多少人吗?缺多少银钱?”苏双开口问道。 “哎!说来惭愧,备虽是织席贩履之辈,但也怀一腔抱负,愿为汉室扫清逆贼,一月来也招募了三百余人,只是缺少盔甲武器难以启程。”刘备眼底微微一亮,似乎这方法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三百人,伯宁,你以为如何?”苏双家府被毁,心中对黄巾贼藏了一股怨气,所以打算资助刘备。 张世平并未直接言语,而是看向张安,想让他定个主意。 “兄长做主便是。”张安对此兴致淡淡,心中挂念着城西酒肆。 “玄德公,我与子偶兄愿意资助大义,望公莫要推辞。”张世平被刘备几句话说的热血沸腾,恨不得自己也能披挂上阵杀敌。 “二位先生真乃义士也!备定不忘先生资助之恩。” …………………………………………………… 回程马车之上,张安坐在厢内右侧观望着街面上的行人,顺便数一数这涿县的酒家。 “仲定,你认为刘玄德所言是否属实?”张世平也过了热血劲,生怕遇了骗财之徒。 “中山靖王子嗣上百,孰真孰假何人知道?但这不碍于兄长资助他做大义之事。”张安打了一个哈欠,眼角坠着泪花。 “这可是汉室宗亲啊!”苏双也是冲着汉室的名头才资助刘备。 “汉室宗亲很值钱吗?就这幽州地界上一找就是一群,英雄不问出处啊!屠户都坐得了庙堂这不是最好的证明吗?”张安觉得背部瘙痒让兄长替他挠挠。 “那你观此人可否成事?”张世平一边替张安挠痒,一边问道。 “二位兄长,仲定又不是山中老仙,也没有学过相面之术,他人成就我哪里知道?” “你讨打否?” “兄长,莫急莫急!此人师从卢子干,又背着汉室宗亲的名号,刚才我观他性格也是个温和人,这种人的路要比别人好走一点,换句话来说,刘玄德从底层爬上高山的机会能更大一点。” “那就资助他,等到日后我们也能多一条路走。”张世平听到张安的分析感觉全身轻松了不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八章 好酒客碰了贪杯人 翌日,客栈。 “嫂嫂,我真的只是去街上观光,不必忧心啊!”张安昨日听了好酒家,今日已耐不住性子想要偷溜出门。 “今日你家兄长去城东置宅,早间叮嘱过我不要让你出门贪杯,怎么?连嫂嫂的话都不听了吗?”苏氏叶眉微皱,下定决心要好好管管这二弟。 “仲定不敢,那便让行儿陪我同去如何?”张安向张行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出面帮衬两句。 张行也是个好动人,立即上前一拜:“母亲,我定会约束二叔,让他莫要贪杯。” “嗯?你们二人自幼穿一条裤子,我岂会不知?今天说什么也不能允准。”苏氏摇头拒绝道。 “哎!罢了,嫂嫂你早些休息,安不去便是。” 张安一脸失落的走出房门,直到楼梯拐角化身成兔,两步窜下一楼,准备夺门而出。 “嫂嫂对不住了,安去矣!”张安说话声音未落,人影已经到了街面上,约莫走了两三步,张行便追了上来。 “二叔,等等我。” “去去去!莫要和我同路,今日饮完酒回家我可是要挨家法的。”张安笑的随意,脚下也越走越快。 “母亲宁愿打我,也不忍打你,我与你同去,有个照应。”背二叔回家这种事,张行已经习以为常。 张安双目一转,停了步伐,随即搂住张行肩膀大笑道:“行儿,果真是吾的知心人啊!” 却说二人走了半个时辰,拐了三五个街巷,才找到了张飞推荐的城西酒肆。 “酒家,先上两觞解解渴。”张安满心欢喜的坐在榻上,搓手间抬头看见了一人。 那人看见张安也是高兴,起身移步坐在张安身旁,膘圆体型与张安的瘦柴骨形成了鲜明对比。 “先生。” 张安连同张行准备起身行礼却被大汉挡了下来。 “哎呀!何必先生长先生短,我张飞又不是你家老师,也不是这涿郡太守,何故如此多礼?”张飞不喜这繁文缛节,他看上的只是张安的酒性。 “那就称翼德兄如何?这是我家子侄张行张孟衍。”张安的手臂还被张飞重重擒着,这源源不断的力道让他退了步。 “那我就叫你仲定,哈哈哈!”张飞开心地拍了两下张安的后背,差点把张安的胆水打了出来。 “咳咳!翼德兄昨天晚间怎么没有见你去客栈?”张安饮了满满一杯问道。 “我家田产变卖还有些嫌隙,所以没去拜访你家兄长。”张飞不爱看人眼色,这种讨钱的活计他可不会往上凑。 “原来如此,翼德兄来同饮如何?”张安也没有细问,各家都有各家的经,别人喜欢念是别人的事。 “好好,那这位小兄弟呢?”张飞指着张行问道。 “行不善饮酒,给二位长辈侍酒便可。”张行将满满一器皿的酒水倒入张飞的羽觞中。 “也罢,请!” 于是乎,张飞与张安开始力拼水酒,杯杯满饮,笑声放浪。 约过了二个时辰,张飞面色已经通红,而张安只是微微润了蕊色。 “仲定,你这酒量真是让人胆寒啊!若想与你同饮醉,怕是要搭上三个张飞呀!” 张飞生性好强从不服人,在这酒上也没输过阵仗,今日实在是腹中满水,难以再下咽一杯。 “翼德兄自薄了,安也是强弩之末,不敢再贪杯。今日天色已晚,来日我们再畅饮如何?”张安心中还念着家中的责打,若是不省人事回家,兄长怕是要连说一月了。 “今日尽兴,来日再续。” 张飞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向酒肆门口,手掌刚摸上门柱,顿时觉得腹中翻滚,所有的酒水带着吃食都吐在了酒家门口。 “翼德兄,不如我送你回程如何?”张安大踏步上前扶住张飞,谁知张飞全身卸力压在了张安肩头,张安向后退了两步也没有撑住重压,连根倒在了酒家的地板上。 “张孟衍快扶起翼德兄,你家二叔要断气啦!” 张安被压的脸部通红,这时后方伸来一双手,一把提起了张飞。 “又在此处买醉,哥哥有事寻你也不知,快快与我归家。”关羽双膝微微一弯,准备背起张飞。 “兄长放我下来,翼德已无大碍。”张飞被几番推拿后酒意去了一半,可自主站起身形。 “兄长,有急事否?”张飞顺手拉起了张安,转身问道。 “今日要去太守府拜谒,此事你怎可马虎?”关羽无奈摇头道。 “不敢忘,翼德记得明白,那就现在同去。仲定,走!” 醉酒之人头脑不太清醒,张飞又对张安甚是喜欢,所以想约他同去。 “呃!翼德兄,此事怕是不妥,要不我们来日再交心?”张安连忙推脱道。 “不必磨蹭,快走!”酒醉汉惹不得,张飞一抬手又抓住了张安的右臂。 “先生,要不你与我说说情。”张安向关羽求助,希望他拉走这位醉汉。 “三弟,不可无礼,快快放开他。” 关羽开口劝阻张飞,三人当街拉扯了片刻,张安实在受不了这二位的怪力,随即服了软。 “翼德兄莫急,要去也行,待我嘱托几句。” 张安转头又对张行说道:“孟衍,回家准备一车好礼,在太守府门前等我。” “是,二叔。” 此事本来应该张世平去拜访,但张安实在躲不过这个醉汉,只能由自己去向太守见礼,道个入门归宿。 “仲定,快些走。”张飞一把拉拽,张安向前扑了个踉跄,摇头苦笑看着热情的张翼德,这事儿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贪杯惹祸。 “张家兄弟见谅,我这三弟醉酒就是这副德行。”关羽从出面到现在,第一次对张仲定正眼说话,这般傲气孤僻也不是人人能做到。 “云长兄说笑了,翼德兄与我酒意相投,我本就是个闲散人,去一趟也无妨。”张仲定报以笑意。 “仲定也是良善人,改日某请你饮酒。”关羽爱屋及乌的说道。 “饮酒自然可以,不过云长兄可不敢像这般拉扯,仲定身子薄啊!” “哈哈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九章 太守府 却说微风拂月明,张仲定被张飞强行拉至了太守府,等三人到了地界,张孟衍站在一马车礼品旁与刘备扯些闲谈。 “翼德,不可对先生无礼,快快放手。”刘备今日对张二爷更加热情了,不知是因为张世平的资助,还是听了某些人的谗言。 “玄德公,有礼了。” 张安上前一拜,身旁的张飞至此刻也不见撒手。 “翼德!”刘备一声高喝,张飞忽而惊醒,随即松开了张安的手臂。 “玄德公,不必责怪翼德兄,今日饮酒是安的提议。”张安暗自揉了揉酸麻的手臂,强颜欢笑的说道。 “哎!我家三弟是个粗糙人,先生受苦了。”刘备满目疼惜的开口,这两句先生叫的亲热,其中怕是有诈数。 “无妨,张门在此落户,理应前来拜会太守大人。玄德公,请!”张安暗自踹了一脚张行,怪他多嘴多舌。 “先生,先请。”刘备脚下丝毫没有动意,让外人看起来是好礼节。 张安摇头一笑,走到台阶前。 “来者何人?” “涿郡刘玄德,中山张仲定特备薄礼,前来拜谒太守大人。” 各家都是明白人,张府备着厚礼而来,而刘备空手而至,与人方便不过是举手之劳,更何况张安不爱斤斤计较,遂如了刘玄德的意愿。 刘备听到此处略松了一口气,向张安投来感激目光,关羽也抚胡轻叹张安的良实。 “且在门外等候。” 侍者入门过了半柱香,后再引一众五人去了正厅。厅上端坐二人,为首者须发花白,次者中年模样。 “汝等为何而来?” 开口者姓刘名焉,字君朗,乃是大汉宗亲,鲁恭王刘余之后,性情唯诺,政绩平庸,行走官场靠的是一份老资格。 “刘使君安好,吾乃中山客商张世平之弟张安,因蛾贼之乱逃来涿县,欲在此地落户,且请使君行个方便。” 张安道明来意便立于一侧,不再言语。 “原来如此,黄巾贼势大,流亡亦苦,你兄弟二人能来到涿县也是缘分,本官自当收留。”刘焉兴致平淡的说道。 随即,刘备上前行礼:“使君安康,吾姓刘名备,字玄德,乃是中山靖王之后,少时师从卢公,郑公。今日闻蛾贼之乱,不忍生灵涂炭,自募义兵三百,特来投效刘使君。” 刘备这套介绍大有深意,三言两语提高了自己的身价,闭口不谈织席贩履之事,与当日张安所听略有差异。 刘焉一听,双目一明,招募义兵张榜多时今日终于有了成效,且投来的还是一位汉室宗亲,刘焉面色大喜道:“中山靖王之后,那本官应当道一句贤侄,你有这份报国之心,我心甚慰。来人,给列位设座。” “父亲,此人来路不明,不可轻信。” 陪坐的中年男子是刘焉的儿子,刘君朗生有四子,长子刘范,次子刘诞,三子刘瑁,四子刘璋。 范,诞,璋三个儿子都已举孝廉出仕,在朝中任官,唯有第三个儿子刘瑁才情实在拙劣,又无识时之明,刘焉怕这个儿子去了官场会被他人所害,所以一直留在身旁以侍孝道。 “瑁儿,不可胡言,玄德贤侄是来助我等平乱,怎可拒人于千里之外?”刘焉其实对这身份根本不看重,他想要的是义兵,求的是平乱的人才,至于这重身份也就是套个亲近罢了。 “父亲,汉室宗亲岂能由人冒领?皇家颜面何在?此人只是想攀附父亲,以求私欲罢了。”刘瑁自认为谏的是良言,开口便侃侃而谈。 “你这厮敢侮辱我家兄长?今日若是在校场,定让你尝一尝某家新铸的蛇矛!”张飞可不管这是什么场合,直言袒护兄长。 刘焉见到这莽人习性有些不喜,心道:汝还想杀吾儿不成? 刘备千年不变的脸色这时也生了着急,张飞袒护自己无可厚非,但这场合怎可薄了刘焉的脸面,以后自家兄弟还要在他手下混吃食呢。 “翼德,怎可乱言?我与兄长是同宗,又有长辈做主,你且退下。”刘备此时也气,但又无可奈何,谁让自己人微言轻呢? “嗯!玄德所言极是,本官绝对不会亏待尔等。”刘焉收了贤侄二字,全当收了一群不识礼数之徒。 就在局面略微僵化之际,一位小吏冲入门庭,面色十万火急。 “慌慌张张做甚,有何事慢慢道来!” “黄巾军来了,已经入了涿郡边境。” “什么?有多少人?”刘焉起身问道。 “满林皆黄巾,沿河多浮尸。少说也有五六万人。” “大事不妙,这该如何是好?”刘焉一听来了这么多蛾贼,顿时心惊胆战。 “使君莫慌,我兄弟三人愿出城迎敌,定破黄巾军,若有误差提头来见。”刘备一见机会来到,立即上前请战。 “玄德贤侄高义,本官再给予你一千兵马,望你扫平贼寇。”刘焉身旁无良将,只能将这重宝压在刘玄德身上,至于刘瑁此时也不敢再多言一句。 刘备领了军令,出城迎敌。而张安也很识趣地带着张行离开了太守府,叔侄二人走在街面上。 “二叔,这五万大军刘玄德能否挡住?” “大军?没听说过揭竿而起的叫大军,充其量是些流寇亡民,只需破其头目,这帮大军便会不攻自散。”张安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今晚刘关张三兄弟要建功立业喽! “二叔,那……” “别问了,二叔累了,凡事要自己想,若你离了我岂不是成了痴呆儿?此外,以后莫要在外人面前夸耀吾,记住这是重点。”张安替张行整理了衣袍,温声说道。 “二叔,为何不容人前夸耀啊?二叔的才情甘愿埋没吗?” “哼!早些归家吧!这世间不乏聪明人,谁也不是佼佼者,单单这一个刘玄德你可看的清楚吗?” “吾观刘玄德与那太守之子已经生了嫌隙,以后刘玄德得势定不会放过那太守之子。” “大不了就霸占个妻儿,这与我个酒徒有何关系?走喽!回家喽!兄长的鞭子还在等我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十章 乱世难隐 匆匆光阴,一月弹指。 刘关张三兄弟已经出了幽州去征讨黄巾蛾贼,张家也在涿县置了宅院,张行每日刻苦用功,而张安还是改不了脾性,经常偷溜出门饮酒。 时逢清早,张仲定整理了衣冠准备溜出后门去城西饮酒,谁知一开门便看见兄长张世平愁眉不展的立在门前等他。 “兄长,今日天气晴朗啊!我忽然记起还有几卷书籍未读,就不在此打扰兄长了。” 张安立即转身准备回院,他可不敢再触兄长的眉头,除非他想屁股开花。 “且慢!”张世平开口叫停了张安。 “兄长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饮酒了。”张仲定下意识的向后躲闪了两步,满脸无辜的说道。 “哎!你这脾性也不知道随了谁,罢了!且随我来吧。” 张世平没心情管教张安,领着他进了内院,一直到了起居小室。 “兄长,可有事否?”张安也察觉了兄长的脸色不悦,他害怕兄长在房内藏了大棒,那可是伤筋动骨的活计。 张世平并未回答张安,而是从小箱中取出一串钥匙,引着张安到了屏风后。 此地堆满了大小箱类,且内部光线昏暗不明,张世平打开了最上方的几个箱子,金灿灿的光芒映照在张安脸上。 “兄长,你是不是染了瘟病?难道要与我交代后事?兄长放心,安定会依照兄长的遗计行事。”张安对这金银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反而开口打趣张世平。 “滚!你哪天能盼着你兄长半点好啊?今日我退了行儿母子,是与你有要紧事商量。你不可再做嬉皮笑脸。”张世平微微叹息道。 “兄长,请讲。”张安收了笑容,恭敬的立在张世平身旁。 “我张家世代本是草芥之民,父亲虽不识字,但才情远在我之上,你知道为何张家会在我手中起势吗?” “愿闻其详。”张安也很好奇,他从小就在兄长口中知道张家以前如何艰难,但作为遗腹子的他却不知道张家是怎么发达的? “全因兄长遇了贵人,这大汉天下哪门生意最赚钱?无非四样:铁、盐、马、以及粮食。但这四样生意都上不了州府文书,其中走货暗道更是错综复杂,我张世平区区一介平民说白了也就是这中间的小利。”张世平摇头苦笑,最危险的活计都是他来做,但大部分的钱都落不到他的手中。 “那哪家是大头?”张安难以想象这大头要赚多少,仅仅这牙缝里掉出来的金银都够张家活上三五代人。 “清河郡东武城,这便是我贩马的销路。我遇到的贵人就是清河崔氏。原来我与子偶兄走马一般去的是并州地界,后来我与太守张纯使了些银钱,与代郡的乌丸异族通了书信,之后生意便越做越大。”张世平右手扶箱抬头回忆道。 “那此次紧急是出在崔氏身上吗?”张安思虑了片刻问道。 “正是,由于双方多年合作,崔氏对我张家也颇为信任,经常会先出资让我去购买马匹,你所见的这些钱大部分都是清河崔氏的。”张世平此生走南闯北,唯独不敢怠慢了崔氏一族。 “他们想把银钱要回去?” “黄巾贼一起,天下惶惶,这笔钱也不是小数目,崔氏自然也挂念在心上。但冀州大半入了黄巾之手,这笔钱如何送的出去呀?就算来了千人护卫,也难逃贼人恶胆。” 张世平将手中的书信交给张安,随即又说道:“崔氏一族想让行儿去清河郡游学。” “名为游学,实则为质吧!”张安并未打开书信,便已经料定崔氏用意。 “人人都言:乱世需隐。但这崔家的逼迫如何逃脱?如若行儿不到清河,张家与崔氏必生嫌隙,等到黄巾一平,张家小门小户如何躲得了崔氏的驱逐啊!”张世平越说越发悲凉。 张安微微点头,看了一眼窗外新置的宅院,双目随即一定,躬身落拜在兄长面前。 “仲定,万万不可。” 张世平瞬间便明白了弟弟的意思,两边都是他的至亲,张世平不愿二者涉身乱世。 “家主在上,且听仲定一言。 其一,仲定自幼养在嫂嫂门下,嫂嫂待我视如己出,我怎能忍心让她母子分离? 其二,孟衍学术不成,为人实在,以君子之身陷于小人之手,我身为叔长,岂能容罔顾人伦! 其三,黄巾贼众已经逼近朝廷,后方必定空虚,三五匪徒不足道哉! 其四,崔世豪门需要斡旋,仲定生的一张利嘴当为此用。 其五,男儿志在天下,每逢乱世际会必出英豪,仲定生性爱结交豪杰,出门一游正如吾所愿。 如此这般,家主还有何顾虑?” 张安只是嘴上功夫,如果真有隐世机会他比谁都跑得快,但为人要有情义,若是只顾自身,将来何足立地? “我说不过你,但我就是不允。”张世平毅然决然的说道。 “那便算了,让孟衍去吧!仲定要回屋扯觉喽。”张安嘴脸变得极快,撩袍起身,大步出门。 “你……哎!”张世平摇头苦笑,不知该说何话………… 是夜,张安备了一份书信,孤身去了马舍,挑了一批老瘦驽马,腰间系着两个羊皮酒袋,鞍上挂着一柄铁质长剑,自后门出府而去。 窗户内侧,张世平与苏氏望着那消瘦的驽马,不经潸然泪下。 “夫君,我想要去嘱托几句仲定,都是我的儿,我怎可厚此薄彼。”苏氏已经哭成了泪人,但张世平却紧紧地拉着她的手腕,不让她走出房门半步。 “仲定的性格你我皆知,曲逆可没有第二个如此洒脱之人,崔氏书函张家必出一人,仲定身为吾弟,理应担此重责。” 张世平找张安的那一刻心中已经做了决定,至亲不过亲子,哪位父母能忍心抛弃自己的孩儿,人都是有私心的,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手心的更紧要一些。 “仲定,不会怪我等吧。都怪你!” “哎!张孟衍你这条命是你二叔给的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十一章 遇险 却说张仲定辞别了兄长,一路向东南,出幽州入冀州,他思虑再三放弃了入中山,改道走河间郡,过渤海郡,入清河郡。这个路线处于黄巾军后方,相比较更安全一些。 一日,张仲定醉迷离的趴在驽马上经过一座小县境内,眼前所见之景堪称惊悚,官道两侧多是腐尸,由于天气渐热,尸体悬满了蝇虫,更是见到有些血斑疫患在生啖尸骨之肉。 又一日,张安入河间郡某县买酒,街道两旁多见孩童,父母用黄草标插入他们的发髻,欲要贱卖儿女,反观那些孩童目光呆滞,早已没了哭诉之泪。 一路走一路看,大汉天下危亡矣。 约莫又过了三五日,张安独行在一处清竹林间,胯下的驽马由于饥渴闹了脾气,不愿再向前走动半步。 “真拿你这厮没有办法,我去给你找些青草,打袋水来饮。” 张安解下马鞍上的长剑提在手中,寻了一处官道旁的小路准备去那山下找水。 张安刚下马没几步,便见林间窜出四五人,他们个个手中拿着木棒长标,凶神恶煞直扑张安而来。 “诸位,且慢!” 张安抽出长剑向左侧退了数步,试图用朗声惊吓这帮匪徒。 “今日不予你说词,便拿你性命来。”为首的匪徒头戴黄巾,观其手法绝对不是第一次行凶,他既劫财也劫命。 “尔等莫要靠近,吾乃是河间太守之子,又习得武艺在身,唯恐伤了尔等的性命。”张安搬出本地太守试图阻止这帮匪徒行凶。 “哼!太守府前几日被我大军攻破,太守的头颅也悬于河间城下,今日正好宰了你回去邀功。”黄巾蛾贼丝毫不惧,反而要拿张安的头颅换银钱。 “各位义士!有事好商量。我这里还有半袋酒你们拿去分了便是。” 张安说的可是真情实话,他这一路喝酒没有个紧头,腰间的银钱已经空空如也,现在全身最值钱的就是那半袋酒。 “你这厮竟敢戏耍我等!弟兄们,乱棒将他打死。” 黄巾贼举起棍棒朝着张安的面部袭来,张安试图用长剑阻挡,但被左侧来的一棍正中手腕,铁剑脱手而出。 “吾命休矣!” 张安如果知道此刻要死,一定会先饮完那半袋酒,不过此时看来已无任何机会。 “贼子住手,休得伤人。” 一声高喝从林间官道传来,与此同时一杆长枪飞向那位行凶的黄巾贼背部。 “噗!” 这枪间的力道直接贯穿黄巾贼的胸膛,枪头稳稳定入前方青竹之中。 “踏踏踏!” 一阵马蹄声响,迎面来了一人,此人身高八尺,目泛金光,额头似彪,唇红齿白。 “贼寇,拿命来!” 八尺汉子一步翻身下马,抽出鞍上铁锭刀,一记右臂横摆,刀尖划过左侧一位黄巾贼的脖颈。 这前后时间不过转眼,五位黄巾贼已经折了两人,其余三人双目露出怯意,不住地向后退步。 “此时不滚,还等着某家杀你吗?”八尺汉子也不是个毒狠之辈,一声历喝劝退了三位黄巾贼。 “汝可无恙?”八尺汉子伸出右手拉起张安问道。 “多谢壮士相救,敢问壮士姓名?”张安长舒了一口气拜道。 “某姓张名郃,字儁乂,河间人氏。”张郃报出了姓名,左手抽出长枪,准备骑马离去。 “张义士,且慢!”张安怕那群黄巾贼去而折返,连忙开口留住张郃。 “汝还有何事?”张郃面色显得有些匆忙,并不想在此地久留。 “却有一事相求,不知张壮士要去往何地?吾是否能与你同行?”张安今日险些惊魂丧命,想要与这高强人物搭个伴侣。 “此事怕是不便,某家此去是应刺史大人的招募,无法带你同行。” 张郃乃是一介英武人物,值此国难之际自当报效国门,恰逢冀州刺史韩馥颁发义兵招募令,所以他散家财携同乡去赴国难。 “原来如此,儁乂兄,吾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张安上前牵住张郃的马匹,情真意切的说道。 “那便说说看。” 张郃还从未见过这般自熟之人,一见之缘在他眼中可以看到几十年的情义,这人,怪哉! “不知,儁乂兄携多少人去投韩刺史?”张安整理衣冠后问道。 “同乡百人。” “此事怕是不妥。”张安从自己的老马处取来酒袋赐予张郃。 “有何不妥?”张郃微微一晃知道是半袋酒,便放心畅饮起来。 “儁乂兄未曾立业,又不曾在乡间闻名,只怕去了韩刺史处会受了轻慢,不如我与兄长荐条路如何?”张安笑道。 “男儿立业本从无名开始,哪有未上战场就功成名就之人,郃有些武力,不惧没有名声。”张郃身上有的是真本事,不怕打不出名声。 “儁乂兄且听小弟说完,吾姓张名安,字仲定。是清河崔氏的门生,此去清河郡就是为了汉室大义,我在清河崔氏有一兄长,他也想散财起义兵,何奈手下无良将,今日吾见儁乂兄勇武不凡,愿意荐兄长去崔氏如何?” 张安还在侃侃而谈之际,张郃突然下马持文人礼向张安一拜:“想不到先生就是曲逆名辩张仲定,郃失礼了。” 事件经过几月发酵,张仲定的名声已经在冀州传开了,人人都知道中山出了一位辩士,可凭利嘴退千军。 “那儁乂兄可愿与仲定同去清河郡?”张安第一次享受到有名气的好处了。 “既然先生如此说,那郃自当从命,烦请先生与我在崔氏引荐。” 张郃听了张安三言两语便答应了他的请求,这并不是张仲定的本事,而是在冀州搬出崔氏的名头远比刺史韩馥管用。 “儁乂兄放心,仲定绝不负兄长所托。” 张安哪里认识什么崔氏兄长,这套说辞只不过是在诓骗张郃护卫他到清河郡,今天这一遭黄巾洗劫差点让他落了命,他可不敢再一个人穿林走道了。 “先生,请!”张郃收了收目光笑道。 “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十二章 崔四郎 话回张仲定,当日张安与张郃结识,同约去清河郡,张儁乂携乡勇百人与张安辗转多地,终于在半月后到达了清河郡东武城,费了一番周章才寻到了崔氏门庭。 崔氏源于齐国公族,也是姜尚后人。汉初迁居东武城,家族起势也不过是近百年的光阴,门第书香,可称冀州大阀。 “吁!” 阔府门前,张安提绳下马,准备上前与门僮道个由来,今日他身系重任,因为张郃一众还在城外等他音信呢。 “来者何人?” “张世平之弟,应崔家家主之邀前来游学。”张安在府门前特地整理衣冠,以免落了崔家人的轻视。 一炷香后,门僮引张安入府,走了七八个庭院,过了上百间厢房,来到正厅恭候。 门僮退去后张安又在正厅站了半个时辰,迎面来了一位家侍。 “张家二爷远来辛苦,家主今日有事不便相见,遂让小人引二爷去见我家四爷。” 前后耗费了一个时辰,又落了一句空话,张安连正主的面都见不上,只能跟着家侍出了后门。 家侍领着张安过了两个街巷,又看见了一座崔府门庭。 “二爷稍后,小的前去应门。” 张安与家侍回礼,又在这座府门外等了一炷香,此刻另一位家侍迎门而来。 “张家二爷车马辛苦,且与小的入府。” 张安本不是个急性子,也就默默点了点头,跟着这人的步伐入了正厅。 厅上席端坐一人,此人相貌俊朗,意气勃发,虬髯华丽,手中拿着一本《论语》,堪称一位巧人儿郎。 家侍在崔四郎耳旁低语了几句,随即退出正厅,崔四郎抬头注视着张安,也不言语,就这样过了半炷香,才开口说了一个“坐”字。 张安第一次见到这么木讷的青年,这与他的长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四爷有礼,敢问四爷名讳?”张安躬身行礼道。 崔四郎略微点头,过了半天才起身行礼:“吾姓崔名琰,字季珪。汝的名字我听过,是一位中山名辩。” “季珪兄谬赞,请!” 张安入席落座,家侍取来水酒与张安斟了满满一樽,张安见酒喜笑颜开,端起酒樽一饮而尽,其间崔琰一句话也没说,反倒拿起《论语》继续攻读。 张安饮了三五樽后,见气氛有些静默尴尬,于是开口先问主家:“季珪兄,也爱读这《论语》否?” “年前不爱,现在卷不释手。”崔琰是十足的实诚人,问一句答一句。 “这是为何?”张安也不想变客为主,但这主家实在是让人提不起脾气,张安也看出来了崔季珪不是待人轻慢,而是天生言语迟钝。 “今年转了正卒,开门立户,需要发愤图强。” 正卒是一种服徭役的制度,朝廷规定每户多子嗣者,一人为正卒,其余为更卒,更卒每人每年必须在本郡或者本县服役一月。而正卒必须按照一定轮次去京师服役一年,但对崔氏这种大门阀来说,正卒等于就是独自开门立户,成为一府之主。 “原来如此,那在年前季珪兄喜欢什么?”张安又斟了一樽酒问道。 “喜欢击剑,爱武艺,至今每月都会有些手痒。”崔季珪一谈起武艺神情也高涨了不少。 “想不到季珪兄还是一位文武全才,小弟羡慕之极呀!”张安看了一眼崔琰木案上摆的《韩诗》说道。 “不曾,只是有些武艺防身,才情难称尚佳。”崔琰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他的学习之路才刚刚开始。 随即二人又变得无话,张安与崔琰并不相熟,也不好询问一些私密问题,一直等到崔琰合上书卷。 “父亲的意思是让你我二人去青州求学。”崔琰直言不讳的说道。 “敢问是青州何地?” “青州北海郡,拜在康成公门下。” 康成公,姓郑名玄,是享誉海内的一代大儒,为人节俭,且广收门徒。 “咦?康成公不是应该……”张安欲言又止,害怕犯了朝廷禁忌。 崔琰摇头一笑,缓缓开口道:“你这人太聪明了,不必有如此多的忌讳,朝廷已经大赦党人,解除了党锢之祸。” “哈哈!竖子不议朝政,平民不谈庙堂嘛!” 党锢之祸起于宦官乱政,一连两次皆以党人失败,宦官依旧坐于中堂,肆意打压世族士人,谁能料定汉帝刘宏不会来第三次呢?所以说话要万般小心。 “我等明日启程如何?”崔琰喜欢和聪明人结交,虽然他言语慢,但不妨碍他脑中的智慧。 “呃!季珪兄,吾有一言请兄静听。 如今蛾贼起势,大地神州惶惶不安,黎明有家不能归,有田不得种,倒悬危挂,触目惊心。 我等汉氏儿郎理当匡朝宁国,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岂能独善其身否? 兄识大义,明至理,应当挽狂澜之既倒,扶大夏之将倾。何故在此默默无闻?” 张安起身撩袍,单膝跪地,欲向崔琰请天下之命。 “仲定快快请起,琰受之有愧呀!今日听仲定之言却是血脉喷张,何奈季珪学业不成,恐难扶汉室啊!”崔琰本是个嘴慢木纳人,心中是万分激动,但嘴上只能寥寥说上几句,这种感觉极其难受。 “兄长狭隘了,学业难道非要听人授课吗?在那草垛之下,马匹之上难道不能闻读书声吗?非常时行非常事,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风土民情,行军打仗,哪样不是学问?古人虽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但若四墙尽塌,何处为家?今日我张仲定坦言:君子要迎墙而上,扶墙而走。” 张安越说声音越朗,那情真意切中包含了怕张儁乂提刀砍他。 “仲定,言之有理呀!即日起我便尽散家财,招募义兵,为匡朝宁国出一份力,也要做那先天下忧而忧之人。”崔琰的确撑不住张仲定这张如尖刀般的嘴巴,这家伙句句入心坎,不去都不行啊! “兄长大义,仲定望尘莫及。” 张安长舒了一口气,此事已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十三章 三千戴甲士 “仲定,快快起床!吾已说通了父亲,今晨便去募兵。” 门外熙攘,热心客总是耐不下性子,今朝天色蒙蒙亮,崔季珪已到了庭院催促张安。 “季珪兄,稍等片刻。” 约莫过了半炷香屋内才传来声音,发髻乱糟糟的张仲定打着哈欠推开了房门,一眼便看见庭院中的崔季珪,想笑又怕失礼。 “季珪兄,昨日是否受了蚊虫?” 张安死死咬住下嘴唇对鼻青脸肿的崔琰俯身一拜。 “哈哈!近日天气愈热,家中蚊虫甚多。”崔琰掩面尴尬一笑,他与父亲的谈判基本上都是从棍棒家法中走出来的,要不是他以死明志,崔家家主恐怕难以答应此事。 “且不说这么多,我等快去乡坞堡招募青壮吧!”崔琰一把拉住张安的右手急匆匆的便要出门。 “季珪兄,安还未冼面,只怕有碍观瞻。”张安懒散的说道。 “大汉安危系于此刻,哪有时间管那仪容?走走走,一刻也不能停。”崔琰今日说话利索了不少,看来是找到了心中期许之事。 张安无奈跟着崔琰走出庭院,不少崔家家侍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张安隐约之间还听见了扶墙之类的话语。 “季珪兄,他们说扶墙是何意?”张安颇有兴趣的问道。 “扶墙君子张仲定,这个称号东武县已经广为流传,仲定安然受之便可。”崔琰拿着张安的一套去与他父亲分说,崔家家主是话声音软绵无力,却似丢了魂魄,皆因崔琰领兵全军禁酒,这可要了酒徒的亲命。 “好,那便依二位贤弟之言,先平家门匪乱。”崔琰也看出了张安心意,随即与张郃打了个眼色。 “哎呀!我今日记起好像还有两瓮美酒在军中。” “何处?儁乂哥哥,你可莫要吊着弟弟。”张安立即精神饱满急于询问美酒藏身所。 “仲定,想喝酒便要与我击掌誓约,我等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二位兄长说什么都行。” “儁乂,那与这酒徒给个方便?” “我也许久未饮,着实有些想念。” 三人都是儿郎青年,除了行军大事,可做不了一时正经。 不轻狂,何少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十四章 贝丘令飞马报急 遥想当年汉西风, 天狼尤射破虏功。 阴山千丈旌旗招, 飒马寒胆自称臣。 把酒还家金缕衣, 旦求冠军守国门。 时逢汉庭柱石存, 只是未闻飞将军。 今日社稷应犹在, 谁人去寻武帝君? 却说张郃领兵自东武城而出,横扫周边乡里,坞堡的黄巾乱军,这些乡野疲民只不过是随大潮而逆反朝廷,只需一枪见血,便做了鸟兽散。 一日,张郃领先锋军一千骑逆河而上,与黄巾相遇河畔,蛾贼人数多达两千余众,为首者骑马持长柄刀上前叫嚣,自称是渠帅五鹿麾下大将,张郃也不言语,策马提枪迎击,双方错马一回合,只见那枪头点穿黄巾头目的咽喉,随即张郃拔出鞍上佩刀,枭首挑于枪尖,贼众不战而散。 又一日,黄巾贼夜袭营,声势浩大,火光冲天,崔琰军未及准备呈现慌乱状态,不顾主将转身便逃,崔琰见状拔出佩剑,一击杀兵卒,提振散兵士气,固守中军,护张仲定周全。两军厮杀至二更,张郃引兵来救主帅,前后成夹击之势杀退黄巾蛾贼。 前后历时两月,清河郡无人敢再树黄巾旗帜,崔琰军之威名广传清河诸县,多地流民纷纷涌入郡府境内。 时六月,天气愈热,帐中多蚊虫,张安一人独坐在中军帐内,持书简做扇,静待二位兄长归来。 约莫过了半炷香,帐外传来朗笑声,崔琰与张郃并肩入帐。 “二位兄长,犒军辛苦,快来坐下同饮。”张安与这二位两月形影不离,三家感情更是亲近。 “你这酒徒还能等的住我们,怕是已经偷饮了吧。”崔琰如今名声大噪,在崔氏的地位与日俱增,所以崔家家主将所有的资源都赌在了四子身上,赐酒赏肉更是不在话下。 “季珪莫要为难他了,他这人是戒不了酒的。”张郃虽然平日里很少与张安说私心话,但这份心中记挂渐化为对弟弟的宠溺。 “二位兄长,究竟喝不喝?弟弟我可等半天了。” “饮,满饮!儁乂,坐。”崔季珪指了指张安摇头笑道。 随即三人开怀畅饮,期间玩笑更是不忌私口,唯有嘴慢的崔季珪常常吃亏。 “二位贤弟,吾观这黄巾大势已去,近日秦初起斩了张曼成,泼皮老道也入了广宗,北中郎将大人乘胜追击,屯兵于广宗城外。我欲投往子干公部合力杀贼,二位贤弟以为如何?” 崔琰很清楚这义兵最后的归宿,为大汉效力总得师出有名,自募独抗绝非良久之策。 “此计,良谋也。”张郃浴血奋战多日,也想求个一官半职,崔氏家将并非他心中所向。 “二位兄长不必急躁,子干公想要攻下广宗城非一日之功,二位兄长既已在诸县闻名,等黄巾平定之后朝廷必有赏赐。 但若我等这时离去,清河郡就会再次落入黄巾贼之手,届时二位兄长的功劳化为尘土,倘若再加上攻打不利,到头来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黄巾军是以宗教形式形成的狗皮癣,倘若没有主将压制,清河郡必定再次爆发民患,崔琰和张郃两月的血战就会化为泡影,张安实在不愿见二位兄长落了白身。 “仲定真是良言啊!我与儁乂求功心切了。”崔琰恍然大悟道。 “什么叫做我们二人的功劳?仲定,我与季珪岂是贪功忘义之辈?你这是要陷两位哥哥于不义了。”张郃不喜的说道。 “二位兄长,安绝无此意。仲定不喜朝政,不愿涉足其中,此次平定叛乱之后吾便事了拂衣去,日后二位哥哥飞黄腾达,安也是心喜啊!” 张安迫不得已涉身其中,岂敢安居雀巢,聪明人都不喜欢被聪明人玩弄,张仲定绝不是最聪明的那一个,所以趁早不与他们玩了。 “愚蠢,身系才情怎可如此轻慢自身?” “也罢!若是郃以后有了一席之地,每年定会往涿郡送美酒两瓮。” 二人各执说辞,却都是希望张安向好。 “哈哈!此事日后再谈,我等可没有到功成身退的时候,二位兄长以后还需加把力,但现在不如饮酒如何?”张安不想与二位兄长发生争执,且一日过一日,高兴一日是一日。 崔季珪与张儁乂无奈相视一眼,随即朗声大笑,这才是扶墙君子张仲定啊! 三人再次开怀,又饮了一个时辰,忽然间帐外来了一卒。 “报,贝丘告急!贝丘令特遣人来送函,望我军相助。” 张郃一听微微点头道:“引那人进来。” 卒出,县小吏入帐。 “贝丘令为何不去求助郡府,反而来找我等?”崔琰出言问个细则。 “黄巾渠帅五鹿率两万大军来犯贝丘,我家县令特命我来求援。”小吏入帐前见了崔军勇武,言语间有些打颤。 “答非所问。”张郃拍案说道。 “三位大人莫急,我家县令还有言语。” “讲!” “其一,公起义兵为匡扶汉业,今日县门遭难,公不可不助。 其二,清河一郡崔氏有马人人皆知,如此铁蹄不入战场,岂不可惜? 其三,公起兵为民,亦为名,五鹿乃是黄巾渠帅,若此战可胜,公之名声可大噪冀州,岂不乐乎? 其四,扶墙君子帮吾劝你家明公两句。 呃!我说完了。”县小吏一字不差的阐述了县令的原话。 “哈哈,这家县令还真是有趣,仲定,可帮否?”崔琰听到了这第四条忍不住的大笑。 “你这名声可比我们两个兄长大多了。”张郃略微嘟嘴说道。 “兄长今日是否饮醋啊?怎么这么大的酸味?看吧!就这一个冀州藏了多少能人异士,这位县令比仲定更聪明啊! 兄长,这不得不帮了,清河郡不能有失,不然一切前功尽弃。”张安美美的饮了一樽说道。 “回去告诉你家官长,琰不日便发兵相助,望他坚守一日便可。” “再帮某家传一句话,他若守不住贝丘,坏了我等大计,郃定斩不饶。” “是!大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十五章 断腿卒对论 却说贝丘令飞马报急,崔琰军引兵东进,行了两日到达贝丘县境内,在两县边界处安营下寨。 张郃遣派快马前去打探消息,不足一个时辰探马来报,称贝丘城已被黄巾蛾贼团团围住。 帐中,崔琰与二张商议战事。 “二位贤弟,黄巾贼已成围城之势,愚兄以为当以快打快,趁五鹿一部还未扎营下寨,击他一个应对不及。”崔琰在年前还只是个游侠儿郎,仗义疏财的富家子弟,如今与张安论文,与张郃论武,进步之大令人惊叹。 “季珪之计,尚佳也。我等且兵分两路,吾率一千骑兵直冲中门,杀到城墙之下与贝丘令汇合,再伺机斩杀黄巾渠帅。 兄长与仲定则领两千步甲,沿河绕后断其粮草,去其退路,方能一战大胜。”张郃提出了详细的作战方案,他身为军中主将却也愿当先锋之职。 “儁乂兄,且慢!我与季珪兄断后只需一千步卒,其余人马随你冲杀便可。”张安虽然信任兄长的武力,但也怕期间出了误差,所以提议再给张郃一千步卒。 “仲定不必忧心,我张儁乂要斩他五鹿如探囊取物,就算泼皮老道亲自前来也不过是顺手斩之。” 张郃大步走向帐外,只听一声马儿嘶鸣,人影已经出了辕门。 “无双上将不外如是啊!”崔琰叹了一句,也与张安出营而去……… 言落张安与崔琰,二者领兵走河沿小路,一直绕行到渤海郡方向,继而调转马头插入五鹿黄巾大军的后方。 二千甲士一路搜索也没有发现五鹿粮草的藏匿点,只是找到了数百位在营帐中养伤的残兵。 两千崔琰军围住伤兵一部,这些黄巾贼毫无战意,见了刀刃立即下跪投降。 “尔等谁是统领?速速来见!” 崔琰端坐于马上一声高喝,伤兵中让出一条小道,一位坐在板车上的断腿中年人被推了出来。 此人面黄肌瘦,右腿截肢处只是做了简单包扎,透过那乌黑裹布间可以看见伤口的溃烂脓包。 “二位将军安好。”此人双手持文人礼说道。 “我且问你,五鹿大军粮草藏匿点在何处?”崔琰抽出宝剑问道。 “将军不必再寻,此处便是粮草营。”断腿卒笑得有些凄惨。 “你这厮竟敢诓我!”崔琰大声叫骂道。 “岂敢!将军一部定是粮草充沛吧!正如将军所见,我等便是军中粮草。”断腿卒指着自己的胸膛,说着不争的事实,却是那般骇人听闻。 “先生,既然如此,为何不趁五鹿大军后防空虚逃跑。”张安翻身下马以文人礼回敬。 “逃?这大汉天下何处能逃?与其在半路饿死,不如与他人做个方便,岂不是两全其美之策。”断腿卒朗声笑道。 “哎!天下兴亡,皆苦百姓,人人都言将军显贵,沙场功勋,却不知平常人家十室九空,孤儿寡母饿殍遍地。”张安看着断腿卒说的越发苦涩。 “仲定,大汉天下竟然已经成了这般?”崔琰生在富家,长在士林,平日里又不屑与苦劳人家攀谈,今日才知世族的天下与百姓的天下截然不同。 “先生,我虽出身寒门,但也识得诗书文字,知尔雅,闻蒹葭,但凡有一口米粮入肚,有一所医家治病,何故会逆汉室天下?吾明知那张角依托蛊惑之术,但走也是死,不走也是亡,其中心酸又与何人道哉?” 上无门,下无路,天不应,地不唤,这便是汉室百姓的现状,黄巾贼一起,在各州诸县网罗壮丁,一人如何抗得了这滚滚江水。 “也罢!今日尔等降了我崔氏,我定保尔等无虞!”崔琰为人正直,古道热肠,最见不得这番场景。 “多谢明公大义,我等誓死为崔氏家奴,子孙后代永不违约。”这辗转年头一口饱饭便是一条人命,若是人人有出路,何人愿意为贼呀? “兄长此举大贤,日后必定被世人称颂,彪炳史册。” 张安返回马鞍旁偷偷解下私藏的酒袋赠予断腿卒。 “今日我不闻你姓名,你也不必问我名讳,日后若有机会,天涯相会,愿君安好。” 张安翻身上马与崔琰杀向五鹿大军营。 …………………………………………………… 约有半个时辰,崔琰领军到达贝丘城,此时上万黄巾贼跪伏于地,城门下张郃一身血甲,左手提刀,右手提着渠帅五鹿的头颅。 “尔等听着,今日匪首已死,尔等须归应朝廷,日后不可再做逆反之事,若违此约,犹如此头。” 张郃右手猛力一掷将头颅抛起十余丈,砸在黄巾军面前的地上。 “将军高义,我等心悦诚服。” “望将军收留,望官长开恩。” 张郃微微点头,看见崔张二人大笑迎上前去。 “仲定,可曾截得粮草?” “未曾,不过却也知了人心。”张安下马亲自为张郃解开战袍,那袍中裹的血水流了一地。 “三位将军,快快进城一叙。” 此刻城门缓缓打开,一位八尺男儿迎上前来,此人头戴纶巾,面色清秀,那双吊角眼儿灵动有神。 “汝是何人?”崔琰右手搭在张郃肩头,看似亲近,实则扶助,不愿意兄弟在外人面前失了颜面。 “在下姓沮名授,字公与,添为贝丘令。”沮授向三人躬身一拜,目光却落在了张安身上。 “沮公与,冀州茂才?”崔季珪听过这人的名号,毕竟茂才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举茂才与举孝廉相同,起初叫举秀才,后来为了避光武帝刘秀的名讳改为茂才,孝廉是由郡府推举,而茂才是由州府推举,前者存在裙带关系,世族关系,甚至还可使些银钱,而茂才则是由才情,文笔,学识等真材实料推举出来的。 “名讳不足挂齿,三位请。” “请!” 沮授命人打扫战场收拢难民后带着三人到了县府,家侍摆下酒宴,沮公与让出中堂座位,崔琰推脱再三后抵不住热情,便做了主家位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十六章 沮公与不是好人呐 书声朗朗自太清, 孝廉报国士族门。 胡朔横刀城墙外, 方知定疆非儒生。 却说贝丘县府夜饮宴,沮授招待热情,添菜加酒,宾客尽欢。 过了二更天,场面上的人都有些微醺,唯有张安却做无事人,酒水加倍狂饮,乐于其中。 沮授吊角眼微微一转,起身向张郃行礼:“将军英武,实乃无双国士,今日多亏有将军相助,授感激涕零啊!” 张郃并未起身,面色也做了和善道:“今日之事吾不怪汝,你虽未开门,却也让甲士射矢助我,郃领兵酣战痛快,也有你一份功劳。” “多谢将军宽宏。” 沮授再次拜过张郃,转身又对崔琰行礼:“将军,今日贝丘已平,清河大定,授愿率县卒五百与将军同去广宗灭贼,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沮公与也想在这贼寇覆灭之前捞上一把功绩,现在清河郡内最大的义兵就是崔琰军,若能乘上这艘顺风帆,日后境遇定会大不相同。 “贝丘令莫怪,我等兄弟已然决定固守清河郡,保卫一郡百姓。”崔琰现在也不贪图泼天功劳了,守住这一亩三分地也是出仕之道。 “授料定此计出于扶墙君子,吾可曾说错?”沮授向张安行礼,眼中尽是自信,这是谋定之人应有的姿态。 “哈哈!先生,有何高见?”张安与沮授通了眼神,双方已经知道对方心中所想,只是这世间还有些智迟之人,需要口耳相传。 “扶墙君子计谋一等,只是此一时彼一时,诸位且听我一言。 一则,诸公起兵为谋国,披肝胆之照,做忠义之事,岂可为了功业潜身畏首,苟全方寸乎? 二则,如今张将军斩杀五鹿足以震慑宵小,周边不法之徒闻崔氏名声定会望而却步,清河一郡再难起战事。 其三,至今日黄巾匪首未灭,生灵仍有决堤之危,三位将军岂可视而不见? 盖之,大丈夫正是建功立业时,岂可为了小利而却步,为了一方弃天下。”沮授言辞锋利,他在给崔,张二人画一张天下功业的大饼,目标直指广宗匪首老道张角。 “仲定,贝丘令之言如何?”崔琰明显已经动心了,这一战打出了崔氏的名声,只要崔氏大旗不倒,黄巾军一谈清河郡便会为之色变。 “郃以为黄巾贼已是砧板之肉,固守一方尚且无力,岂能派兵出击他地,沮公与言之有理。”张郃以战场形势入手,同意出击的建议。 张安此时被架在了火上,沮公与有向汉之心,但也有谋利之行,此番想来也正常,天下谁人没有二两私心。 “公与兄之言,既占大义,也有充分出兵的理由。的确,这一战之后,清河郡再无黄巾蛾贼。” 张安肯定了沮授的说法,但他并不想去广宗涉险,于是说道:“安自认为才情拙劣,不如安领一千兵马在清河郡固守,保二位兄长的退路。” “仲定不去,郃也不去。” “那琰也不去。” 这两位兄长言语间与张安耍了脾气,说好三人共同报效汉室,怎可弃兄弟于不义之地。 张安无奈摇头苦笑,随即又饮了一樽酒:“二位兄长怎可耍起小孩儿脾气?仲定拗不过尔等,也罢!今日畅饮明日启程。” “仲定知我。”这句话崔张二人几乎是同时出口,却也有了那么一丝丝阴谋的气息。 “三位将军,不知……”沮授有些为难地笑道。 张安接过话茬为沮公与解围:“公与兄,尽可放心。明日我等同去广宗剿灭贼寇。” “多谢将军高义。” …………………………………………………… 翌日,崔琰领军四千自贝丘而出,此外还携带了九千余流亡难民,一路西进到了清河郡城,太守亲自为众人接风洗尘,崔琰将难民交给太守,随即叮嘱他在城墙之上竖起崔氏旗帜。 第三日,崔琰军继续西进,约莫行了三五日出了清河边界,入安平国境内,广宗城位于安平国南线边界,崔琰行军位置刚好与广宗城相错不远。 广宗一地,城高池深,张角起兵失利后便于此城驻扎,屯兵约有十五万之众。 城墙上尚见阵阵浓烟,城下官兵深挖壕沟,双方成对垒之势,一时间还难分胜负。 崔琰等人领兵在远山观望,沮授此刻才明白张安的担忧,原来他不是怕对抗贼寇,而是怕双方僵持无功而返。 “公与兄,此刻见了城池,可明白安为何要拖延时日的用意了吧?”张安趁着二位兄长不注意偷饮了一口酒说道。 “无妨,我料定子干公现在必定在加快铸造攻城武器,假以时日广宗必破!”沮授很信任卢植的才能,他可是文武全才的宿将。 “但愿吧!世事无常啊!”张安摇头不语。 于是乎众人准备下山去北中郎将营报个由来,谁知山下却出了另外情况。 一彪招展黄旗的官军押送着一辆囚车行驶在官道上,此时对面又来了一方人马,双方言语动作似乎不悦,一位豹额大汉准备提矛杀了那押送之人。 “儁乂兄,快去阻止那位兄长。”张安远远便嗅到了双方的火油气息,让张郃快马去拦住那位豹额大汉。 “交给某家。” 张郃驰马提枪冲下山坡,在那刀光火石间,用枪头破了豹额大汉矛头上的杀机。 “哇呀呀嘿!贼子看矛!”豹额大汉正憋着一股邪火,此时来了对手正好与他发泄。 “你这环眼贼寇竟敢擅杀朝廷官员,吃我一枪。” 两家都是要脸面的武将,双方脾气又不合,只能手底下见真章。 错马疾驰,交锋八合,双方未分胜负,但张郃已经感觉左臂发麻,而那豹额大汉却是越打越畅快。 此时,在豹额大汉身后立着双马,大耳先生转头问那红枣汉:“二弟,你观此人武艺如何?” “有三分气力,可称勇字。不过三弟定可取胜。” “你若迎战如何?” “三合之内,定斩他于马下。”红枣汉轻抚长须说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十七章 此子可信 “锵!” 蛇矛与那枪尖错出火花,豹额大汉一把勒住马缰,只见那匹黑马双前蹄腾空,健壮的马足上有一撮显眼的白毛,好一匹乌云踏雪。 “嘿!” 豹额大汉将蛇矛猛然下挥,其间千钧力道直击张郃头颅。 张郃见状双手持枪杆举过头君子,此番高看,丰感激涕零。” 左丰平生第一次自称用了名姓,人人看他都做狗,唯有张安当他是个人。 “好,如此约定,足下稍等片刻。” 张安大踏步走向囚车,车内端坐着一位老者,此人身高八尺有余,面方国正,双目炯炯有神,从这面貌中也能瞧出这老者年轻时的风采。 “汝是何人?” 卢植,字子干,一代名儒,时任北中郎将。 “张家后辈见过子干公,几月前本家迁居涿县,安还去过府上拜会,只可惜未曾逢面。”张安持礼落拜。 “张安?可是清河张仲定?”卢植双目一亮,如果是此人,他还有交谈的兴趣。 “正是不才,子干公今日蒙冤,乃是国门不幸啊!”张安惋惜道。 “你且上前,既然要立志做个竹节端人,为何要与那阉宦给银钱?买做军粮,资助国事岂不更好?”卢植一生教过很多学生,不由自主的便说起了正邪之道。 “皆是世人缪赞,安只是一介凡俗酒徒,今日与公相谈,欲求一事。”张安不做辩解,圣贤非他所及。 “讲。” “欲求子干公手书一份。” “用作何处?” “有备无患。” 卢植双目微微一收:“吾为何信汝?” “为汉室,为天下。 其一,张氏一族全在涿县,我若用此信为非作歹,公可驱赶我一家入绝境。 其二,清河崔氏愿与我做保人,若是此信使用不当,卢氏可联合天下士族对崔氏口诛笔伐,崔氏绝无半点怨言。”张安用全家性命和士人最看重的名声来求一封北中郎将的信函。 “好!我便依你。” 卢植扯下衣物一角,咬破手指。 “要写何文?” “只写四字,此子可信。望子干公加上印信,方便做个辨认。” 张安得了一封卢植的血书,继而与崔琰二人拜送卢植离去,其间张飞还想上前拦住车架,却被刘备挡了下来,众人共同目送卢植离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十八章东中郎将 “张仲定,几日不见你也变成了势利之徒。” “兄长愿骂便骂,仲定不做争辩,兄长只管做痛快。” “你不辩,某家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张飞越说越是气急败坏,爱之深责之切,总想听对方给个解释。 “翼德兄,何必为这小人气伤了身体,以后兄长入了朝堂便就明白了。话说兄长这几月奔波数地,可曾寻得好酒,就是入喉烧心的那种。” 张安知道这三位都是仗义为国,因为一两句小人谗言断了前程,为国血战却落不得半点功劳,岂不是误了国士英雄。 “哼!某家才不会告诉你颖川有烈酒。”张飞转头不看张安,心中的火气却消了七八分。 “多谢兄长,来日天下大定,安定去颍川饮一遭。玄德公,云长兄,我等欲要去营中拜访主将,不知三位可愿同行。”张安邀约三人同行。 “我等也正要去拜会主将,仲定请!”刘备起于微草,还未涉足朝堂,对阉宦的势力还没有准确定位,也想追问张安原因,但张安闭口不谈,刘备也只能作罢。 “云长兄,请!” “哼!”关羽丹凤眼微微一闭,不愿直视这趋炎附势之徒,张安摇头一笑退到了崔琰身旁。 “仲定,这三位心高气傲,怕是看不见你的好处。”崔琰低声说道。 “无妨。吾赌上崔氏名声,兄长可否怪我?”张安不贪图从刘关张三人身上获得好处,自然也就没那么多心结。 “我与他们不同,我信自家兄弟。对吧,儁乂。”崔琰为张郃掸去衣袍上的尘土。 “郃今日让二位兄弟失脸面了。”张郃长舒了一口气说道。 “一时较劲,不过尔尔。武有谋略才是上道,儁乂兄,日后必定名扬四海。”张安说罢,崔琰领着众人去了城郊军营。 半个时辰后,崔琰向朝廷兵甲报了由来,兵甲入帐通禀。 约又过了一炷香,兵甲引众人入辕门,主帅帐中坐着一位膀大腰圆的汉子。 此人鬓角生了华发,双目却似鹰隼,有股阴冷戾气,实乃久经杀伐之人。 “尔等报上自家姓名。” 董卓,字仲颖,生于颍川,长于凉州地,少年时也是个游侠儿郎,仗义疏财,结交羌胡,后来被朝廷征辟,因战时功勋,现任东中郎将。 “吾乃刘备,字玄德,中山靖王之后,今日特携义兵前来助朝廷灭贼。” “吾是崔琰,清河郡人士,携义兵来匡辅汉业。” 两家兵马报上来路,董卓微微点头,对崔琰笑道:“崔氏子弟个个人杰,今日前来相助,吾甚幸之。” 董卓抬眼看去只观右侧,对刘备做了轻慢态度,一则是他无官无职,二则是他兵员稀少。至于崔琰道。 “将军为何要舍弃子干公多日修建的壕沟器械,转而去攻打曲阳?烦请将军教我。”崔琰加了一句敬词。 “哈哈!果然是士族家风。我便于你说个明白。此去曲阳破了张宝便可以堵死张角的后路,到时候广宗成了孤城,要想破之轻而易举,也不会再有敌军增援之忧。”董卓给出了自己的见解,他认为曲阳城更好攻打。 “将军果真是深谋远虑。”张安起身赞誉道。 “此计的确上佳,你等随我同去便可。”董卓笑的越发开心。 “将军,此计虽好,却有一些瑕疵,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本将广纳谏言。”董卓手掌微微一抬,示意宽容。 “将军可曾想过若张角北上援助张宝,该如何是好?”广宗屯兵十五万,要想帮助曲阳城易如反掌。 “这……”董卓面色有些为难。 “将军不必忧心,我家明公愿意率领义兵为将军把守广宗,死拒张角于城内。”张安为崔琰揽下了一个重任,欲要用四千兵马挡住张角的十五万大军。 “汝莫不是在玩笑?”就算有四千重甲也未必挡的住十五万大军,董卓对此嗤之以鼻。 “将军尽可放心,若是广宗失利,将军尽可将责任推予我家明公。”张安向崔琰打了个眼色,崔琰立即起身开口承诺。 “好!汝等真是国之栋梁啊!有你们把守广宗,吾便安心了。”董卓此时更无后顾之忧,如果出了问题便可尽数倾泻在崔氏身上。 “将军,我还有一事相求。” “讲!” “将军可否多留些行军帐?”张安问道。 “哦!原来你想用疑兵之计,此事依你便是。”董卓一生历战大小数百场,战场经验极其丰富,一眼便看出了张安的计谋。 “多谢将军慷慨。”张安退回了坐席,低头闭目沉思,沮授此时脑中也转的飞快,想要看破张安完整的计策。 “汝等是去是留啊?”董卓根本看不上刘备的这千余人,开口也问的随意。 “我等愿与崔琰军共同把守广宗城。”刘备看了一眼张安,随即坚定了决心。 “哼!也好,省的本将麻烦,本将今晚三更绕山而行,助你们做成这疑兵之计。”董卓至今还是想先打张宝的曲阳城。 “多谢将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十九章 请援 夜坐听蟾蜍,风啸辕门旗。 张安一众送董卓大军出营,临行之时董卓交予崔琰一份朝廷细报,顺道叮嘱了几句防务之事。 半个时辰后,众人返营,营帐连绵十数里,其间走卒巡逻者却只有寥寥几人,董卓给崔琰和刘备留了一座空营。 主帅帐中,崔琰坐于正席榻,刘备居左侧首席,张安则坐在后方,与张飞,张郃二人相连。 “这肥头贼真是可气,竟因我等是白身而轻慢,刚才在帐内若不是兄长拦着,某家定一矛将他刺死。”张飞与张安诉说着心中怨气,他这人最受不得别人脸色。 “董仲颖虽为人傲慢,但在凉州地多有功勋,朝廷也委以重任,翼德兄不可因一时气短,与他争高下。” 对人品头论足,切莫抹了他人功勋,董卓能在西凉杀出赫赫威名,也不是泛泛之辈呀! “诸公,今日东中郎将北行,我军内营空虚,疑兵之计只可拖延一时,一旦曲阳被攻,张角定会举大军出城,届时五千人马如何抵挡?”崔琰道出了心中的担忧,再多的锦旗也拦不住活生生的黄巾军。 沮授闻言起身:“如今子干公被囚,北地无帅,朝廷定会派大军北上,荆襄之地朱公伟一人即可,我料定义真公定会率军北上。我等只需坚守至义真公到来之时。” 崔琰闻言略微摇头:“公与先生未入行伍,不知这军中细情,大军北上需有粮草,此外各类器械冗杂,从荆州到冀州最快也要一月有余,董仲颖可不会藏匿一个月按兵不动。” 崔琰领兵多日知道这行军拖沓,朝廷兵员更是如此。 沮授面色微微一红,由于从未领兵这才闹了笑话,一番高谈阔论竟成了无稽之说,还是经验浅薄啊。 此时,张飞忽然凑到张安耳侧小声问道:“仲定,某家有一事不明,朱儁和皇甫嵩都是中郎将,为什么人人都重看皇甫嵩,而慢待朱儁?” 张飞不只是从沮授口中听过,其余军中将领皆是如此言语,这就让他有些好奇了,明明官职一样大,权利一样重,为何要厚此薄彼? “这就和我家兄长要跻身士族一样,寒门与士族之争自古有之,朱公出生不佳,全凭自身本事,而皇甫公出生于将门世家,再加上才情卓越,兵法娴熟,自然在这世间显得更耀眼一些。” 抛却两位老将军自身的比较,皇甫嵩的仕途比朱儁更坦荡一些,这也是将门世家的优点。 “哼!到底是世人眼光还是世族眼光?”张飞不屑的说道。 “此事不好说,不好谈。”张安摇头不再言语。 崔琰与沮授的辩论到了尾端,刘备起身说道:“将军,不如我等在近县募兵,若是能凑足三万之数,也可一战张角。” “不可,募兵声势浩大,若是被张角得知,我等的疑兵之计只怕也做不成了,到时候落个提前开战之祸。”崔琰立即否定了刘备的说法,打草惊蛇非上佳之举。 崔琰见张安与张飞交谈完毕,于是开口问策:“仲定,这是你揽下的防守重责,你总得给兄长一点建议吧。” 张安点点头,起身走向帐中位置。 “诸公,方才公与兄对局势已有定论,吾便不必多说,为今之计唯有求援! 义真公自荆州而出,过豫州,入兖州,后至冀州。若我等遣派快马,能在陈留境内逢面皇甫嵩大军,以军情告急相邀,义真公定会先派骑兵给予我部支援。” “话虽轻巧,但义真公只怕不会轻信我等义兵,怎么可能派遣骑兵相助。”沮授对此事抱迟疑态度,朝廷兵甲自有章法,这尊神怕是请不快。 “原来如此!”崔琰拍案而起,大声笑道:“仲定,你是怎么知道董仲颖必去曲阳?” “猜测而已,有备无患。”张安不愿深谈。 “好!那便由仲定走一遭,务必要请军快援。”崔琰将架上宝剑赠予张安。 张安随即向刘备一拜:“玄德公,安要借翼德兄一用,不知方便与否?” “仲定不必客气,翼德你且随仲定走一遭,路上切不可贪杯误事。”刘备不动声色的说道。 “兄长放心!”张飞兴高采烈地答道。 …………………………………………………… 于是乎,张安,张郃,张飞三人连夜策马出营,等到天明时分,已经到了兖州东郡边界。 一路无话,时日推移到半月之后,三张一路向南,在陈留国边界遇到了北上的皇甫嵩大军。 风尘仆仆的三人未及洗漱整理,便到了营前拜会主将。 “来者止步,说明缘由!”甲士将三人拦在了门外。 “吾乃清河义兵崔琰部下,今日携书特来拜会左中郎将。”张安递上卢植书信交予兵甲。 “尔等且在营外等候,我去帐内通禀。” 兵甲入营寨,三张在营外向内观望,皇甫嵩所领兵马个个士气高涨,甲胄齐全,巡逻营士更显威武,乃精锐之旅。 “若得一日,我能统领此等兵马,定能为大汉开疆拓土。”张郃眼神中都是羡慕之色。 “俺也一样!”熊熊汉风,千金一将,男儿气概本应如此,若无此志,何谈将军杀伐? “哪里来的乡野泼皮,口气倒还不小。” 就在二人感叹之际,后方却有人煞了风景,三张回头观望却见纵马两人。 为首者身高七尺,长着一双眯缝眼,长髯遮脖颈,两侧脸颊有些浮肉,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次者,身高八尺有余,长相魁梧堂堂,国脸圆眼仁,双目中有几分不屑,这挑衅的话语便是出自他之口。 “贼汉子,何人让你在此饶舌?”张飞两步冲到马前,做势要出拳猛打此人。 “环眼贼,你家爷爷口齿伶俐,还需他人教授?” 国脸汉子翻身下马,走到张飞面前,此份嚣张不加以收敛。 “兄长,不可鲁莽。” “元让,不可无礼。” 张安上前拉住张飞,与那长髯客致以歉意微笑,长髯客同时也下马行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二十章 骑都尉 “诸位来营是寻何人?” 长髯客与张安并肩高,言语和煦,做得善人。 “不知先生是?”张安将张飞拉回身侧,双手持礼相待。 “在下姓曹名操,字孟德。沛国谯县人氏,现任军中骑都尉。”曹操年近而立,却不托大,与张安说的融洽。 “原来是曹将军,方才我家兄长有些失礼,还望二位将军见谅。”张安替张飞给二人赔罪,他们此行十万火急,不可与人生了争执而误事。 “无妨,元让,还不快与先生赔罪?”曹操少年时爱游交四方,各种朋友不下千百,这位少年目光坚毅,礼数大方,定非平常人家。 “某是夏侯惇,字元让,刚才趁了口舌之利,莫怪之。” 夏侯惇与曹操是家族兄弟,两家关系还得从汉初说起,曹操祖上是汉初名相曹参,而夏侯惇的先祖是汝阴侯夏侯婴,当年大长秋曹腾在夏侯家养继一子,名曰曹嵩,而曹嵩正是曹操的父亲。 “夏侯将军不必重礼,孟德先生,我等是从广宗而来,今日特来拜会义真公,望其出兵北援我军。”张安向曹操道明了由来。 “冀州方向来的!”曹操神情略微有些激动,随即道:“那你可识得清河崔琰军。” “我等就是崔琰义兵,某姓张名郃,字儁乂,乃是义兵帐前主将。”张郃自报门户。 曹操一听更是高兴,急忙上前拉住张郃手臂:“原来是张儁乂,那你定然识得扶墙君子张仲定!” 曹操之所以说出此番话语,全是因为他的父亲曹巨高。 曹嵩时任汉室九卿中的大司农,大司农一职掌管天下财政,而曹巨高不像养父曹腾那般清廉,喜重利,爱重金,贪渎之风日久矣。 恰逢崔氏贩马需要渠道,打点上下关系,久而久之,崔家家主与曹嵩有了密切的书信往来。 几月前,曹嵩又收到了一份崔家家主的书信,其中言明崔氏四子崔琰举义兵匡汉,信中也带了几句张仲定的言论。 不知是凑巧,还是天数。又被时任议郎的曹孟德看了去,自此之后曹操成了张仲定的头号鼓吹者,雒阳一地张仲定的名声全是由这个心系汉室的家伙吹捧起来的。 “咳咳,孟德公,不知寻仲定有何要事?”张安略微尴尬的笑道。 “仲定啊!吾给汝说你的那文章……什么?你是仲定先生!”曹操惊讶的向后退了两步,那双眯缝眼竟然也能看见眼仁。 曹操多次想过张仲定的形象。此人要么是个年过五旬的潇洒隐士,要么是三十而立的匡汉文豪,但从未想过是这乳臭未干的少年郎。 “先生之称呼不敢当,孟德公,你可安好?” “咳咳咳!无恙,无恙!” 曹操的仕途并不顺畅,几起几落又涉身于党锢之祸,屡次谏言被拒后心态已然有了变化,此番又因张仲定的话语重新燃起了匡扶汉室的雄心,不惜动用父亲的关系争得这骑都尉之职,今日见了鞭策之人却不知从何说起。 “孟德公,不知可否领我等入营。”张安此刻越发心急,只恐误了增援时辰。 “当然,我为先生牵马。”曹操不会将此等隐秘说出口,虽然他看不惯父亲的作为,但为人子不说父之过,这份敬意显在态度之上。 “万万不敢。”张安年龄比曹操小,而人家又是朝廷官员,怎可让他做这下人活计。 “你便答应就是,我家兄长不止一次提起你了。”夏侯惇忍受着曹操的恶眼将话语说了出来。 “那我为孟德公牵马,咱们并列而行。”张安上前牵住曹操的马绳,二人同步进了营帐。 主帐内端坐着一位白髯老者,甲胄着身,神采丰毅,不弱少年儿郎,乃左中郎将皇甫义真。 皇甫嵩,字义真,安定朝那人,时任左中郎将,谏言解除党锢之祸的首功者。 “你从何处得来子干的书信?”皇甫嵩开口自带威仪,目如电掣。 “广宗城下,囚牢车上。”张安微微躬身道。 “此为何来?” “我部义兵求将军出兵急援广宗城。” “本将此次北上正是去广宗,汝等不必忧虑,领义兵坚守即可。”皇甫嵩此时手中还拿着一卷木简,似乎是某人的书信。 “将军见谅,若是以大军行军速度恐怕不能驰援,子干公前日之功尽费也。”张安摇头答道。 “那你想要如何?” “以子干公手书借轻骑两万。” “哼!卢植如今是阶下之囚,他的印信岂可抵我两万大军?”皇甫嵩双目微微一收问道。 “义真公,此事……” “汝不必多言。”皇甫嵩制止了曹操的言语。 “在别人之处一文不值,但在将军之处可抵万军,如今风雨飘摇,汉氏有累卵之危,若不尽早平复黄巾叛乱,百姓衣无食,朝廷面无颜,岂是将军愿见乎?”张安朗声说道。 “哈哈哈!后生子,报上你的姓名。” “万千百姓请愿者,朝廷社稷扶旗汉。”张安偷了个奸滑,不愿说出姓名。 “大人,先生之言字字肺腑啊!”曹操也上前共同请命。 “罢了,孟德命你领两万轻骑随这位小义士快马向北。”皇甫嵩深明大义道。 “末将领命。”曹操单膝跪地道。 于是乎,众人准备出帐,皇甫嵩突然叫住了张安:“小义士,本将还有一事要问。” “将军但讲无妨。”张安又转身行礼。 “朱公伟给了我一份书信,说是荆州地黄巾疲惫,欲要向朝廷投降,而公伟不愿接纳,要尽数斩之。” “这是为何?” “公伟认为若是接纳黄巾投降,日后定会有人效仿之,重利之下生了恶胆,朝廷难以应对。” 张安微微摇头:“义真公可曾见过雒阳城下的乞儿?” “那是自然。” “公可曾问过他们是否愿意当乞儿?若是人人有衣食,何人会反抗清平盛世?”张安不认为尽杀之是好办法,大汉应对的不只是战祸,还有疫病啊! “本将已知如何回复,你且去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二十一章 偃月青龙 野狗食白骨,鸦落啖其睛。 茫茫百里地,不见炊烟升。 话回广宗城,此地盘踞匪徒十五万众,城内四角皆有破烂营帐,街面上门户大敞,却不见一人踪影,个种景象细思极恐啊! 城中央坐落一间大府,府前有来回巡逻的甲士,这些士卒相比较四角驻扎的军士显得精神充沛,且不少人身附甲胄。 府中内院,左侧厢房处站着六位力士,个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谨防有朝廷细作前来暗杀。 自门窗内望,可以闻见一股浓郁的药味,且床榻上躺着一位面容凹陷憔悴的黄衣老道。 “咳咳咳!来人。” 破衣老道艰难起身,用席榻上的麻布拭去嘴角鲜血,那份无力看似时日无久。 “将军有何吩咐?”一位力士应声入门,眉目之间尽显恭敬。 “今日可有军情?” 榻上老道封号天公将军,乃太平道教主张角,张角此人道行深厚,又精通养生之法,在起事之前体态龙精虎猛,逆反五月有余现已化作行将就木。 “各方安好,并无急报。”力士答道。 “不对,今日老道胸前郁气结痂,如有千斤重石之压,此乃危兆矣!”张角死灰般的目光突然绽放睛彩,犹如那琉璃瓦坠。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急报,董卓围攻曲阳城,张宝身陷重围。 “将军真乃神人也。”力士叹了一句。 “呼!该来的还是来了,你且退下。” 张角喝退了力士,一人独自坐在床榻之上,只见老道头顶冒出一股白烟,面部血肉迅速充盈,精神状态变得极其高昂。 “今日再借最后一次,此次过后,老道将这残躯一并归还于汝。”张角房中并无他人,也不知道他向何人借了什么。 “传令三军,出城应敌。”张角健步如飞的走出房门,与一众人马上了城楼。 擂鼓三巡,四门大敞,黄巾旗帜遮天蔽日,径直冲向朝廷营帐。 另一侧,崔琰点兵,刘备叫将,合军五千众到达了城外沙场。 “二位将军,疑兵之计已不攻自破,此时唯有死战,待兵来援。”沮授也抽出宝剑与二人同列。 “呔,城上张角听着,今日朝廷举兵剿灭尔等鼠蚁之辈,大汉天威隆隆,此时不降,更待何时?”崔琰驱马向前,助军声威。 “哈哈!天威?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尔等逆天行事,必将身首异处!何人与我斩了这狂徒。”张角临阵叫将,欲要斩杀崔季珪。 “末将子虚请战!” 片刻间,一位黑甲黄巾将领单膝跪地。 “好!子虚英勇,定能斩杀此獠!” 张角下令,子虚出城,此人使了一杆长枪,勒马于沙场前叫阵。 崔琰见状朗声问道:“我军何人愿战?” “当!” 青龙偃月刀落地,关羽踏步上前:“末将愿战。” “给此将配马。” 崔琰说罢,关云长单骑入了沙场,丹凤眼微微一闭,与敌将交马。 “来将可报姓名?吾不杀无名之辈!”子虚抬枪问道。 “插标卖首之徒,何故问我姓名?”在关羽眼中此人已是一具尸体。 “红脸狂徒吃我一枪。” 子虚纵马疾驰,枪尖直指关羽胸膛。 “哼!” 只见关羽微微侧身,拖青龙偃月刀而骑行,两者约莫十步距离,关羽双目突然一睁,大刀起半空猛力落斩。 “崩!” 子虚的马儿向前错了两步,马上将军已被关羽削去了半截身躯。 “滴答!” 血水顺着刀口落在沙场之中,关羽左手抚须,目光直指城上将领。 “何人再迎战此贼!”张角双目微怒道。 “末将乌有愿意迎战。” 又出了一位银甲将军,此人使长刀迎战关羽。 “长髯贼,纳命来!” “噗!” 又是一合,关羽马身未动,将乌有大将一斩为二,血腥场景让黄巾将领纷纷却步。 “何人愿再战?” 张角等了半柱香,久唤无人应,准备让全军冲杀过去,就在此时台下又来了一将。 此人身披铜甲,面如饿狼,背似夔牛,威武不凡。 “且慢!老道于你授个法术。”张角怕这样打下去损了军中士气,所以决定用法术相助此人。 只见张角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箓,用刻刀在其上书写文字,之后又点破中指,为符箓灌注血液。 “你将此物放于怀中。” “是!” 铜甲将军得了这符箓,瞬时觉得血脉喷张,身上甲胄也泛起了金光,膂力增强了数倍。 “如何?”张角问道。 “神采斐然,末将去也。” 金甲将策马出城与关羽相对而立,臂展轮空发出咯吱响声,可谓气势十足。 “妖道之术,岂能长久?且与我一战。”关羽看着那金光将领神态也略显重视。 “吾乃常山褚燕,来将报上姓名。”褚燕抬枪再问。 “关羽,字云长。” 关羽再使拖刀计,策马疾驰与褚燕交锋。 “当!” 褚燕持枪弹开了关羽的大刀,随后一记入喉枪直逼关羽脖颈。 “嘶!” 关羽强行对坐骑施加压力,坐下马儿不敌双蹄跪地,关羽躲过这枪尖的同时,大刀顺力一挥,斩断了褚燕坐骑的左前蹄。 褚燕坠地的同时枪出如龙,从侧面点穿关羽坐骑的长颈,于是乎二人都坠马落地,在沙场酣战起来。 双方斗了七十余合不分上下,刘备见状向崔琰建言:“张角妖术非人力可及,不如让云长先行撤回,换马与之再战。” “如此也好。”崔琰此时对刘备有些钦佩,能同时囊括如此两位将领真乃大运也。 崔琰军吹响了角号,关羽有些愤怒地向后观了一眼,但最终还是收了兵刃,褚燕见状也不追击,二者做了君子协定。 “我且回营换马修整,午后我等再战。”关羽今日力战三将,且张角又在褚燕身上施了法术,由此可见关羽勇冠三军。 “某家等你便是。”褚燕并未多言,转身准备回城,谁知此时脚下突然一软,整个人栽倒在地上失去了动静。 关羽回头观了一眼,持刀大步回营,并未行那不义之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二十二章 雷公助我 却说褚燕昏迷倒地,张角见状命令三军出击,声势浩大,人头攒动。 中军高举黄天大旗,木矛草耜皆是称手兵器,乌泱人群毫无章法,谁家棍棒杀了人便是好武艺,盖之一句话:双拳难挡四手,群狼亦可吞虎。 “擂鼓,放箭!” 崔琰看那尘土飞扬的旗帜立即稳定军心,命令士卒张弓搭箭射杀来犯之敌。 箭矢如雨,不少黄巾蛾贼倒地,但此等手段并没有吓住黄巾军,后者踏着前者的鲜血尸体继续冲锋而来。 一朝反贼,九族株连,黄巾军已无退路,唯有杀穿这大汉残阳,不求人人衣食丰足,但求子孙有一条活命之路。 “尔等贼寇岂敢张狂。” 关羽上马提缰而出,单骑杀入战团,此间勇武人人畏惧,黄巾军竟然为一人退出了凹形阵。 “二弟,吾来助你。” 刘备拍马而上,舞动手中双股剑力战贼寇,不消片刻已斩杀了六七人。 “骑兵侧翼冲锋,步甲守住中营,”崔琰身先士卒与骑兵从左翼而出,双方血战随即拉开。 双方鏖战至午后,崔琰军伤亡过千,人困马乏。而黄巾使用车轮战术,此番战意正浓。 又过了一炷香,义兵中军呈现溃散之势,被黄巾军分化而包围。 “全军听令,速速撤退。” 崔琰身旁的骑甲不过五十,手中宝剑换了长枪,又变成了短戟,双臂酸麻再无应战之力。 主帅高呼,义兵仓皇后撤,只留关羽数人断后,情形已经到了危难之际。 “踏踏踏!” 大汉龙骑卷平冈,扬尘招展数十里,自成锥形前进,最前方并驾三匹宝马,曰为夏侯元让,张翼德,张儁乂。 “休伤我家兄长,燕人张飞在此。” “大汉骑都尉曹操在此,尔等贼寇安敢嚣张!” “此时纳首,尚有活命机会。” 三位猛将军领兵从右侧杀入,黄巾军此时已出城甚远,只能用草寇之兵迎接皇家铁骑。 “咚!” 马身冲撞黄巾大军,不少人死于践踏之下,再加上朝廷兵甲英勇,直杀得黄巾蛾贼连连后退。 “速速入城,不可久战。”张角立即鸣号撤兵,朝廷铁骑一直追杀到城墙之下,一路斩杀二千余众。 宝马踏关,雄兵压城,曹操大军来得正是时辰。 曹操挥鞭向前直指城上张角:“贼老道,今日你已无退路,若不想引得屠城之祸,速速献上自家首级。” “老道虽死不足惜,但也想与这天争上一番,将军只管攻城。”张角神态镇定,周边甲士已经准备好了落石滚木。 “哼!萤火之辈安敢与皓月争辉!” “皓月也不过尔尔,且看老道神术!” 张角拿起木剑在城楼之上走起宫格步,周围力士纷纷退去,只见老道几次转身,道簪子掉落,成披头散发状态。 “风来!” “呼!” 漫天的黑风突兀而至,城墙下飞沙走石,十丈之内不见人影,惊得马儿左右逃窜。 “电掣!” “噗!” 张角一口黑血喷在了木剑之上,天空中银蛇舞动,雷声隆隆,老道全身的精神气已经去了七八分,双手变成了干瘦柴。 “雷公助我!雷公助我!” 张角第三次举起木剑,却闻一股银雷聚集在城墙上空,作势要借天之力消灭朝廷骑兵。 张安策马向前与曹操并列:“孟德公,安要借五百短戟一用。” “这有何难,来人速速为先生取来。”曹操一笑道。 片刻后,五百铁戟归置在城下沙场。 “翼德兄,儁乂兄,汝二人比一比臂力如何?”张安下马拿起一短戟说道。 “此间打仗,你还在这儿玩笑?”崔琰已经杀得筋疲力尽,言语中有些责怪张安的玩耍心。 “兄长,可否将这短戟掷上城头,扎于墙墩之上。”张安将手中的铁戟交给崔琰。 “我也来试试。”曹操虽不明白张安用意如何,但也愿一试。 “这个某家拿手。”张飞大步向前双手持戟。 “嘿!” 只见双戟极速飞向墙头,稳稳的扎在城围之上。 “好!翼德兄好臂力。儁乂兄,就以此处为中心,不可偏离太多。” “嗯!” 张郃甩戟出手也扎在城墙处。 随即,刘备,关羽二人也加入其列,共同玩起了这军前游戏,围观骑兵连声叫彩,这可气煞了张角,这群凡夫俗子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中。 “尔等肉眼凡胎不识得真人法术,且看我这九天落雷,人神共诛。” 张角法决吟唱完毕,木剑猛然挥下,一股树木粗壮的银雷从天而落。 此雷声势浩大,声若蟾鸣,似刀似箭,若锋若尖。 “轰隆隆!” 雷声在城头上炸响,整面高墙随之坍塌,瓦木焦黑,燃起丝丝天火。 “怎么会这样?天不助我呀!”张角练习此术已有十年,想不到被这铁戟破了功,双目中的那份不甘,不知与何人诉说。 “噗!” 张角又喷了一口黑血,整个人倒在残垣断瓦之上。 “逆贼招来天怒,人神共愤,大军随我冲杀,剿灭这帮贼寇。” 曹操神情十分高涨,率军从城墙缺口踏马而入,逐杀那些城中贼徒。 张角一倒,黄巾大军失了颜色,竟成四处逃窜之势,黄巾渠帅张牛角趁乱背起褚燕,率领残部逃往冀州北地。 其余者多数被困在城中,曹操等人一直冲杀到天暗,这才罢了刀兵。 广宗城上浓烟起,街道四处如血洗,门户浮尸者何止千百,此番是大胜,也是大哀………… “仲定先生在何处?”曹操褪去了血衣战袍,盆中清水换了三遭仍有带红血丝。 “报!先生城北院墙下。”甲士答道。 “既然知道先生位置为何不速速请来?”曹操已经在想庆功宴之事。 “先生不愿来,正在与广宗城的几位稚童玩耍游戏。” “是何游戏?”曹操颇有兴趣的问道。 “摆弄一些石头,猜个输赢。” 曹操微微点头准备回房,走到门前却又转身出院。 “与我备马,我去寻仲定先生。” “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二十三章 辞呈归乡 “先生,你输了。” “何故如此说?难道我这枚石子不能动吗?” “先生,如若耍赖,我便不与你玩耍。” “哼!罢了,且让汝一局,有本事再战三百回合。” 张安伸手去夺稚童手中的石子,引得身旁甲士连连发笑。 “先生,我想归家。”稚童眼角依稀垂着泪花,他这个年龄已经明白家中变故。 “你已是立老道为了什么?……咳!哈哈!”张角说的寂寞,笑的放肆。 “又在此地饶舌,你这天杀的恶贼挑起如云的战事,害得多少汉家子民流离失所!”曹操举剑欲砍杀张角。 “我挑起了这如云的战事?真是荒天下之大缪,这场战事是汉室皇帝,是民间瘟病所为之,你要寻那元恶便去杀了自家皇帝吧!猖獗阉党,买官鬻爵,好皇帝呀!”张角歇斯底里的说道。 “张道人,也不必推脱的如此干净,你如果真有医病法门,就不会说信道者可活,不信者则死这种笑言了,汝扪心自问却无半点功利心否?只不过是这流民不成军,你还未来得及享乐便已经到了穷途末路,若是将江山交予你坐,只怕也不过如此,争天下者哪有不贪权的?贪了权又想好色,你只怕连儿子姓甚名谁都想好了吧。”张安道出了张角的私心,若这家伙真是一位天下为公者就不会造成黄巾乱局了。 “你……唉!罢了,留与后人想吧,留给史家说吧。汝是何人?”张角明知将死,也不想再做争辩。 “此乃仲定先生,便是破除你妖法的人。”曹操朗声介绍道。 “原来是你,你且过来。” 张角艰难转头看向张安,大约过了半炷香,张角面色有些迟疑:“怪哉,怪哉!你这人竟无面相。” “哦!道人还会相面之术吗?”张安问道。 “略通一二,老道修了十年雷法,想不到会被你破个干净,最终落得自杀手段,我与你做个买卖如何?” 张角微微抬手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 “此乃天人之书,可通寿,可驻颜,可驱雷御电,可呼风唤雨,亦可百毒不侵。你只需为我做一事!” “且慢,你不必说,我也不必听。” 张安从张角手中夺过帛书,点燃灯台一火焚之。 “既然是天人法术,那就由天人看吧!安凡夫俗子与你不成买卖,你也妄想在我手下偷奸耍滑。去了此书,少了世间争端,岂不两全其美?” 曹操此时看向星辰儿郎更显佩服,这世间能拒天书者又有几人? “你竟敢焚我宝书!”张角伸手抓挠,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天书被毁。 “张道人也非天人,这天书何曾是你的物件?与其提心吊胆,不如让我帮你一把。”张安二指松开了天书,任由火焰将其灼烧。 “贼道受死!” 曹操一剑斩下了张角的头颅,就在那片刻间张角想起了少年往昔,天人给他书籍之时叮嘱他的话语此时才回忆了起来。 善恶到头终有报,天理循环往复然,这世上再无太平道教主…… 时过半月,董卓未能攻克曲阳城,朝廷将其罢免,遂令皇甫嵩大军北上灭贼。 三月后,皇甫嵩联合钜鹿太守大破张宝,斩敌万余,平定黄巾叛乱。 是夜,皇甫嵩犒赏三军,将有功者名单登记造册,欲报上朝廷。 第二日拂晓,崔琰去帐中寻张安共进早饭,谁知人已不见了踪影,只在木案上留了一封书信。崔琰打开书信只见一行漂亮的隶书。 “客问英雄几归乡?飒踏九州枭雄儿,点春茶,几人思望石。 力拔山河,嘶啸时,阵阵马远。越天山,风雨飘摇,剑怀岭长。天命锋斩血和山,古稀器断锄与田。踏雪痕,无意长相思,孤钓寒。 轻狂志,岁易短,相遇时,酒酌宴。益志鹜,常亭沃血迎缘见。万般丛林意不动,千帆沉埋月犹静。还罢了,卸甲归田饮,良春风。 愿诸公前程似锦,仲定去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二十四章 偶遇父子 朔风向北地,寒霜袭九州。 中山国边界,古松官道。 一匹马儿气出白龙,背上驼行一人,此人穿着一件厚麻衣,长发散落马背遮了面容,左手晃悠着一把铁剑,右手二指挂着一个酒袋。也不驱马疾行,就这样任由马儿在官道上来回走动。 约莫过了一炷香,起了凛冽寒风,张仲定此时才幽幽醒来,望着路边的草霜醒了半刻酒意,继而挥鞭驱马。 这大半年的军旅生涯让张安得了一个好处,就是骑马不显胯疼,这也算他此行的大成就了。 去向山松晚,此间草更荒。再有片刻路程张安便可入幽州涿郡地界。 踏马两三步,张安又遇了不平事。 “推!用力!” 只见四五位青衣家侍正在推动一辆马车,而马车的左轮陷入了一泥潭之中,再加上风雪天气道路湿滑,任凭这几位青壮如何使力也不能推动马车分毫。 “踏踏!” 张安本想驱马离去,但在与马车错身之时听到了车厢中妇女哭诉的声音,天寒地冻,只叫人难受啊! “汝等暂且停手!”张安翻身下马制止了这帮手脚冻得通红的家侍。 “汝是何人?为何阻拦我等?”年长的家侍开口问道。 “这等推法怎可逃脱泥浆?为何不让马车上的人先行下来?再以石块稳固车轮,便可轻易离去了。”张安朗声说道。 “主公千金之躯怎可受着寒风宿冻?”年长家侍无奈说道。 张安将宝剑系于马背,上前抖落衣袍风雪,对马车上的主家朗声开口:“车上坐的是哪位先生?可否下车一见?” “小先生稍等!” 文人礼是士林最好的武器,一看身家修养,二知品行品格,恰恰大汉选才制度是推举,这就让广大“先生”进退两难,做了也许落不得美名,但不做定会有品行不端的舆论,本是美玉,如若有瑕,人人观瑕,究其原因无非嫉妒,虚荣作祟。 片刻后,一位身着厚锦袍的中年男子下了马车,与张安相对而立。 张安随即指了指家侍身旁的石块,家侍会意,立即搬石垫车,继而加力使马车出了泥潭。 “小先生,不知有何指教?”中年男子看张安着粗衣短衫,态度有些轻慢。 “先生要去何地?”张安随口扯了个话题,不让家侍为难。 “涿郡涿县。”中年男子答道。 “想与先生同路趁个方便。”张安笑道。 “哦!原来汝也是涿县人。如此正好,你我可在路上作伴。”中年男子一听张安的家地双目起了兴趣。 “请!” 张安翻身上马与马车并行,中年男子坐于辕座与张安交谈。 “涿县地方你可熟悉?”中年男子原来是想向张安打听这涿县的风土人情。 这可难为了张安,他在涿县只待了月余,期间多流连于酒肆,也没游玩过周边山水,一时间难以向中年男子介绍。 “先生见谅,吾也是新迁居涿县。” 中年男子面色有些不喜:“罢了,你且跟着马车同行吧。” 中年男子转身返回车厢,本想找个熟路人,谁知来了个白痴汉。 “这位兄长,那你可知涿县张家?”一位七八岁的稚童从车窗探出半身满目激动的问道。 “曼基不可无礼,小先生见谅,这是我家幼子温恢,字曼基。”车厢内传来中年男子的声音。 张安打眼观这位幼子,双目灵动,聪明可人。 “无访,温家儿郎神采奕奕也。”张安与中年男子说了情,继而又对温恢笑道:“吾只知涿县卢家显名,不曾听闻有张家来客。” “你这乡野村夫,竟然不识仲定先生。”孩童言语没个忌惮,温恢直接怒怼张安。 “嗯?那也算是个人物吗?涿县姜卢多才厚,子干公名誉天下,也有满园桃李,此等大家才是世人追捧的对象,张仲定区区一介酒徒,何曾有他的台面?”张安从未想过事情会发酵到如此地步,这张巧言利嘴今日看来是惹祸的根苗。 “哼!你这村夫不识天下大事,扶墙君子何等高才,游说崔家起兵匡朝,后又千里求援引大军破城,诛杀匪首张角,哪一件不是扶汉大功?就算仲定先生是酒徒,也是高阳酒徒。” 愠恢第一次与人论辩,小脸涨得通红,却也说的字理清晰。 “你也识得高阳那狂生?”张安摇头笑道。 “郦食其,有游说齐国之功,此等事迹人人皆知,你又何故再问?”温恢很不喜欢被人小瞧的感觉,而这家伙的目光让他很反感。 “哈哈哈!那张仲定也比不了,此人除嘴上功夫,可有杀敌建功?” “不曾听闻。” “若人人都是嘴上功夫,那黄巾贼又是何人所灭?就事论事,学识知势,若无这万千汉家儿郎谁能说退生啖人肉的黄巾大军?”张安刻意引导温恢看向别人。 温恢此时沉默了,他只看到了明面上显光的人,不曾知道背地里有多少尸骨堆存,这种胜利岂能改变十室九空,饿殍遍地的景象。 “温家儿郎,青山埋的忠骨何曾显名,沙场掩的血泪又有几人听闻?知书学义,做个端人吧。” 这是张安对张行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此时他也更思家心切,责骂疼爱往昔入目。 “先生高论,恕感触良多。”温恕此刻也更坚定眼前的道路,此番入涿郡定要做个好官。 “闲言碎语不堪入耳,且听且笑之,温公,小子思家心切,便先行一步了。”张安此时还挂念着城西酒肆,幽州的酒怎么都喝不够。 “好,汝先行便是。”温恕探身出车厢,持礼相送。 “驾!” 张安挥动马鞭,疾驰向前,左手持缰绳,右手从怀中取出一布条束发,他只怕乱了发冠,落个兄长喋喋不休的说辞。 “先生,那我也愿当高阳酒徒,愿当祁县狂生!”温恢大声喊道。 张安听闻险些坠马,好家伙!看来与这温家幼子说不通了,都怪这世上的闲嘴客四处张扬,不知以后是否还有清净日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二十五章 不仕 涿县。 张仲定牵马入城,行于土街之上,心中牵挂家中至亲,直奔城东而去。 约莫走了三五个街巷,张仲定突然停了脚步,如那怨鬼缠身,星辰目盯着坊间大大的酒字。 “一杯应该不会误事儿吧?来人,牵马!” 张酒徒径直入了酒肆,饮了一杯又一杯,日头向晚,他才幽幽起身,寻那回家之路。 “踏踏!” 张安一步三摇的走在街面上,身旁的马儿与他平齐,让旁人看去更像是马儿牵着他走。 辗转一个时辰后,张安这才到了张府门前。 张府今朝又变了模样,周围几家别院都纳入了张家户庭,大门前彩灯高挂,更有家侍来往巡逻。 “来者何人?速速止步。”一位年轻的家侍上前拦住了这位酒鬼。 “过来牵马!不可误了宵禁时辰。”张安放开了马绳,敞开臂膀躺在街面上,散去胸前闷热。 “汝再不报上姓名,吾可要报官了。”张府几经扩建,招揽的家侍也达到了近百人,这些生面孔根本不识张家二爷。 “去,让张孟衍出来背我,入门记得走小道,切不可被兄长发现。”张安前面一句还说的高声,后面已经转成了喃喃低语…… 半炷香后,东院房外。 “小主家,有人上门来寻。” “何人?” 房中正厅,少年郎正在挑灯夜读,抬首间眉目存有疑惑,不知是书文,还是来人的缘故? “未曾告知姓名,只言让小主家去背他入府。” “哐!” 张行手中的竹简掉在了地上,起身束紧腰带,大步跑出别院,穿堂过府只听他那爽朗的笑声。 府中客厅,张世平正在与苏双商议北地走马的事宜,也听见了张行的动静。 “咳!子偶兄莫怪,吾出去制止这逆子。”张府今时不同往日,自张仲定显名后常有涿郡士家上门拜访,张世平也格外注重门风家规。 “少年郎自有少年气,伯宁不必约束的如此之严。”苏双摇头笑道。 “不琢不成器,子偶兄稍坐片刻。” 张世平一脸严肃的走出客厅,在院前拦住疯跑狂笑的张行。 “张孟衍站住!何故在此大声喧哗?为父与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全做风过耳!” “二叔回来了。”张行并未在父亲身旁停留,人影已经到了府门。 “哼!就算是仲……哈哈哈!此话当真?” 张世平面色也变得大喜,快步去了府门,只留苏双一人坐于厅堂,心叹:这张家父子今天是怎么了? 张世平刚到达府门口脸色又由晴转阴,张安如今也算涿县名士,代表着张家脸面,这倒地的醉驴又是作甚? “快把二爷扶进去,速速闭府,不可被他人瞧见。” “不用,我来。” 张行背起张安快步入府,其间家侍纷纷观瞧二爷的长相,但由于天黑却难以识得面容。 入府进院,张家夫人亲自为张二爷打水洗面,牵着这醉汉的手时而笑,时而哭,个种滋味皆在长嫂如母四字之中。 ……………………………… 翌日,天大亮,寡阳照雪地。 张安被院外的吵闹声惊醒,披头散发的坐在床边,只觉后脑生疼。 “何人在外面吵闹?” “二爷,家主命我等打扫庭院,添置家具。” “我的衣物呢?” “夫人已着人去洗,案上为二爷准备了新衣。” 张安回了片刻神,穿起绣花白锦袍,束发簪冠,又回到了当初的翩翩佳公子。 “二爷,请立刻出门,朝廷来人了!”一位老家侍急匆匆的走进别院。 “坏了!” 张安立即取下发簪,退了锦袍,穿着一单衣打开房门:“快!去寻两瓮冰水,一刻也不许迟延!” 家侍抬来冰水,张安观之全身微微一颤,之后还是咬牙用冰水洗面,又打湿了单薄衣衫,这才重新穿上衣物。 “去……去前院。”张安上下牙打着冷颤,脸色已经变得通红,那内单衣上都有一层薄冰。 一炷香后,张安入了前厅堂,堂上立着一位年轻宦官。 “左丰?”张安瞧那人面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先生认错人了,左丰是我家兄长,奴婢乃是左毅。”左毅已经从兄长口中知道了张安的相救之恩,面色也表现的十分和善。 “不知足下前来所谓何事?”张安瑟瑟发抖的说道。 “奉诏授官,张安剿贼有功,擢升中山国傅,请君及时上任。”左毅并未拿出书面文简,只是一道授官口谕,以及各类印信。 国傅一职,俸禄两千石,与国相同级,主要是教化王孙向善知礼,但中山节王刘稚无后,这等同于是个虚职高官,只取俸禄之辈。 “此事不急,我想询问几人官职?” “先生,但讲无妨。” “曹操现居何职?” “济南相。” “崔琰呢?” “灭贼校尉,兼清河太守。” “张郃呢?” “冀州骑都尉,暂驻河间郡。” “刘备呢?” “哼!安喜县县尉。”左毅提及此人颇有怒火。 “你家兄长也算是守信之人。这份官职只怕也有你家兄长的功劳吧。” “受人之恩岂可不报?”左毅信誓旦旦的说道。 “呼!”张安长出了一口气与左毅分席落榻:“我要知道今日来的是汝,也不必受这罪过了,且回去替我谢过你家兄长,这份官职吾不仕矣!” “先生说笑了,此乃陛下旨意,我等岂可推脱?大汉天威何在?” “你且回复陛下,就说吾得了重病,又听信了黄老学说,此生不敢仕官,只怕早夭。”张安随口笑道。 “先生真愿意放弃这高官厚禄否?”左毅不解的问道。 “要么你回去告知陛下,就说我年龄尚幼,又未曾举孝廉,出仕为官不合情理。”张安本就想闲云野鹤,也不稀罕这用钱财买卖的官职,崔家兄长能一步登天,只怕崔家家底少了一半。 “既然先生如此言语,奴婢回去禀告便是,定保先生周全。” “此事就拜托足下了,今日可用饭否?” “未曾。” “吾带你去个好地方,涿县唯有此处有好酒。” “先生,请。” 张安对左毅态度并没有过分热情,只是将他当个平常人,但这一点对宦官来说便是最大的尊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二十六章 求学 春拂晓,燕飞南归乡,早年节气,却见柳绿花红。 却说张仲定拒了朝廷官职,每日游山玩水,饮酒涉猎,落得悠闲散乐人生。 此日,张世平领妻儿准备远行冀州中山国,欲赶在寒食节气为家中先祖扫墓祭祀。 双马驾车,百余仆从同行,府中只留张仲定一人,临行前张世平还不忘叮嘱张安几句。 “仲定,为兄此去需要经月余,府中事宜你一应打点,切莫不可做醉酒拒客的荒唐事,此外要勤于和曹孟德,崔季珪通书信,不可断了个种关系。”张世平借了张安的便利,生意买卖通达冀幽两州,还和曹嵩搭上了人情,商家路面越走越宽。 张安闻言面色有些难堪:“兄长,你可真是为难仲定了。季珪兄尚且好说,但吾与孟德公未有深交,且他不喜欢私相钱授的这一套,不可多加叨扰,以免惹了厌烦。” 张安说此话有些心虚,他的确是只给曹操写过两份书信,但曹操却给他回了十余封,这个中牵扯都是国家大事,江山社稷。这等言论太费脑,酒徒不愿意接,更不愿意回。 “此事没你言语的份!若是你坦然接受中山国傅,为兄何须如此操劳?说不定张门都挤进世家了!”张世平满脸责怪的说道。 “得得得,兄长说的是,仲定一定会写。”张安随口答应了下来,与其在这儿呛火,倒不如落个清净,至于写不写,以后再说吧。 “哼!上车。” 张世平一脸不悦的上了马车,苏氏则叮嘱张安要多加衣物,不可生了病痛,张行恭立在一旁静听。 “到底走不走?”张世平见夫人没完没了开口催促道。 “如若再吵,你一人去。”苏氏一句怼了回去,张世平乖乖的坐在马车上不再言语。 “嫂嫂,安知道了,孟衍扶嫂嫂上车。”张安听了个空隙连忙开口道。 “不爱听算了,你兄弟二人一个德行,记得要少饮酒……” 半个时辰后,张府马车这才远行而去,张安转身返回府邸。 值此时,街对角来了一位锦衣稚童,看见张安立即快步迎上前来。 “仲定先生,曼基又来了。”温恢喜笑颜开的说道。 “去去去,回家温书习字去,没事别往我这儿跑。” 张安看见温恢就觉得头疼,半月前这家伙竟然动用了老爹温太守的职权硬性来张府拜师学文。幸好那日张安出城野猎,不然又要落个顽皮弟子。 “先生何故如此小气?我家礼品伯宁先生可是收了的,名义上曼基已经是先生的弟子了。”温恢小跑跟在张安身后,眼神的确是崇拜这浪荡酒徒,而且是誓死不改的那种。 “哎呀!小小年纪还敢威胁他人?东西是我家兄长收的,以后你就和他学经商吧,张府绝对保你一条贩马活路。”张安大踏步走进别院,推开房门准备换衣出行。 温恢见状立于门前,恭身持弟子礼等待。 “先生不可耍赖呀!那日你在街边醉倒,还是曼基和孟衍兄扶你回来的,恢愿意接受先生的万般考验。” “这事好办,等到你以后长大了喝醉了,我也背你一回。”张安换了一身广袖黑衫欲去城西饮酒。 “先生,曼基绝不会轻言气馁,今日愿为先生侍酒。” “别!太守之子侍的酒张仲定没资格喝,你有这功夫不如归家多读几本书籍。”张安口中咬着束发带含混不清的说道。 一炷香后,张安与温恢一前一后出了府门,府门外又立了一位简衣少年郎。 此人面如冠玉,仪表堂堂,恭身静立,丝毫不理会来往之人的目光。 “这是哪家儿郎?” “二爷,右北平来了,想在二爷门下游学。”家侍答道。 “今天这是走了哪家霉运?怎么还成双成对的来?汝是何人?”张安踏步走下台阶。 “学生姓田名畴,字子泰,右北平无终人氏,特来仲定先生门下求学。”田畴跋山涉水而来,只为学得诗书大义。 “唉!你可知道张仲定年方几何?”张安走到田畴面前问道。 “不知。” “那你是哪年生人?” “建宁二年。” “巧了,我也是建宁二年,有可能还不及你年长,我能教你什么?”张安一脸无奈的问道。 “你就是仲定先生?”田畴不敢置信的问道。 “然也,足下可否请回?”张安回绝了田畴游学的请求。 “且慢!子曰见贤思齐,何问年龄长故?有德者皆可为师,还望先生收留。”少年郎目光坚定,毫无退却之意。 温恢见状也立刻上前:“学生姓温名恢,字曼基,太原祁县人氏,望先生收留。” “得,你们今天是要挡我饮酒否?罢了,尔等且随吾来。” 张安见言语说不通,便领着二人入府去了张行的别院。 “吱!” 张安推开房门,走向榻前木案,拿起一卷木简说道:“正如尔等所见,张府的存书就这两卷,一曰《论语》,二曰《诗经》,且两卷书都是从别家抄录所得,现在你们明白了吧?” 张安自己都活的平常稀松,哪有本事教人子弟,这传了出去就是误人前途啊! “学生明白了。” 田畴大踏步走向木案,作于席位左侧,拿起《诗经》对温恢说道:“《论语》我已读过,我就选这本诗集吧。” “那我看《论语》。”温恢立即会意,坐在田畴身旁开始翻读书简。 “咳咳咳!从未见过尔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我……我!”张安偷鸡不成反蚀把米,领着人家入了书房,这倒坐实了人家读书的资格。 “随你们便,愿读多久就多久,在下告辞。”张安一脸不愤的走出张行的别院。 “先生慢行,吾会另提书简标出不懂之处,还望先生归来解答。”田畴说道。 “我也如是。”温恢笑道。 张安向前走了个踉跄,消失在庭院拐角,随即对门外家侍说道:“给这两个无赖备茶看饭,院外不可有人走动。” “是,二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二十七章 送还帛书 “这日子没法过了!来人,提棍棒去张孟衍的别院,给二爷击晕那两个聒噪的无耻之人。” 日照蒙蒙亮,草叶尚有露水,张家别院已经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这对张二爷来说是无比的煎熬,昨日饮酒,深夜方归,今晨正是酒后劲儿的头疼时刻,这两个不开眼的家伙硬是惊扰了张安睡到日上三竿的习惯。 “二爷,此事只怕不妥,人家殷勤来求学,二爷怎可棍棒加身。”家侍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也喝醉了吗?在这儿文邹邹的说甚?”张安缓缓坐起拍着后脑说道。 “二爷莫怪,这都是主家安排的,我等也要识些礼仪,唯恐坏了二爷的名声。” “滚滚滚。” 张安驱退了家侍,斜靠在榻旁小憩,黑直长发遮了星辰目,但没过半炷香,张仲定只觉耳侧有百余蚊蝇,又做千军万马。 “算尔等厉害,我服了!大不了就不睡了。汝等给我等着!” 张安一步翻身下榻,着清水洗面,随即披着长发,裸足走出庭院,在院落景致处折了一根草荆,一脸阴沉的去了张行的别院。 “啪!”张安推门入了书室。 田畴与温恢见来人连忙起身,恭身向张安行礼:“先生。” “不要叫我先生,我叫你们先生吧!我真没本事教你们,尔等另寻名师如何?”张安席地盘坐,愁眉苦脸的央求道。 “先生,我等何处做错了?请先生明示。”田畴自十日前便吃住在张府,一应礼节面面俱到,张府家侍对其都风评极好。 “先生,我等定会悔改。”温恢每日趁月光出行,清晨便在府门等候,刻苦用功,也是良家儿郎。 “苍天在上,我拿你们有什么办法?要不咱们以后改默读吧!再不济写也行啊!”张安给出了个折中的办法,只要不打扰他休息,二人愿意怎么撒欢都没问题。 “不知先生每日让我等抄录哪些?”田畴一听有功课,立即起了兴趣,求学不是游玩,越苦越有真东西。 “先生,不如三日一遍,如何?”温恢一开口就是高规格,论语可不是短集,此般也见他的诚心。 “唉!汝等量力而行吧!” 张安手中的藤条不知如何挥舞,左右都是笑脸,礼节皆为真情,如若耍起泼皮倒变成自己的不是了。 “是,先生。”田温二人同声答道。 张安兴致寡淡的走出庭院,去了张世平的院落,睡意没了七八分,只能去处理一下堆积的家务。 “这几日可有人送帖?”张安打了个哈欠靠在木案旁,随手翻动着桌上的书简。 “回二爷,有七八家富户前来送礼结交,温太守也派人来请过两次,还有一封来自于卢府。” “卢府主事吾已见过,这次又是何事?”张安喜欢的喝酒是随性而为,而不是礼法约束的夜宴,所以他向来头疼各家宴请。 “此次不是卢家主事,是卢家二郎来的帖文。” “卢家二郎?子干公的儿子?” “正是!” 张安默然点头,片刻后右指微微一动,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可以摆脱这两位过于真情的求学者。 “准备车马,午后我去拜会卢家二郎。” “是,二爷。” ……………………………… 日薄西山,张仲定携温恢,田畴去了卢府,此次卢家主事亲自出门迎接,将三人引入正厅。 落座间,张安突然听闻婴孩的啼哭声,不到一刻,一位锦袍男子入了正厅。 “三位久候了,不知哪位是仲定先生?”锦袍男子朗声问道。 张安起身答礼:“吾便是张安,不知兄长如何称呼?” “吾名亭,字子室,是卢家二子。”卢亭打量了一眼这位年轻儿郎,随即又说道:“方才吾弟卢毓有些不适幽州气候,故此耽搁了,望先生见谅。请!” 张安落座后从怀中取出一份帛书:“当日仲定在子干公处厚颜要了一份手书,今日特来归还。不知子干公近日身体安康否?” 张安旁敲侧击,打听一下卢植的近况。 卢亭从家侍手中接过帛书,称赞道:“父亲言仲定先生是少年英才,今日一观更有风采,当日父亲蒙冤回雒阳,难脱囚牢之祸,幸有义真公仗义执言,将北地功劳给予父亲,陛下开的天恩,父亲已然官复尚书之职。” “子干公性情刚毅,乃是国之栋梁,社稷之重器,理应如此。子室兄此次前来是为祭祖?”张安联想起了寒食节气,故有此问。 “非也,父亲说朝中风云变幻,人生起伏难定,故此让吾与家弟回涿县常住,只留兄长一人在旁侍奉。” 卢植性格宁折不弯,招惹宦官更显势弱,唯恐幼子卷入朝堂被害,只得让卢二郎携弟及时抽身。 “唉!道路通天,也有坎坷,几家闲言只害了忠良啊!子室兄莫要气馁。”张安安慰道。 “多谢仲定先生,子室立即着人准备酒宴,与三位开怀畅饮。”卢亭热情,想尽地主之仪。 “此事不急,仲定还有一事相求。”张安望了一眼田温二人说道。 “先生,请讲。” “子干公素有贤能爱才之名,今日仲定携田畴与温恢前来,是想让此二人拜入卢府门下,知书识义,落个上等师门。”张安满目欢喜,终于要摆脱这两个无耻之徒了。 卢亭闻言点头,还未言语,只见田畴突然起身道:“子室先生莫怪,畴已经拜在仲定先生名下,此生志不移,绝不会另投他门。” “恢也是此志,望先生见谅。”温恢从之。 “哈哈哈!仲定先生收得两位高徒啊!此二子志坚不移,乃是上等璞玉,还需先生细细雕琢。”卢亭满目赞许的看着二人。 张安摇头讪笑,一时无语。 “仲定先生放心,若是此二子愿意读书籍,卢府可大开方便之门,一应文书供你二人阅览,这般如何?”卢亭受得好家风,让人不得不感叹卢植育人的本事。 “多谢子室先生,日后吾等定会叨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二十八章 征辟 中平二年,九月上旬。 和风徐徐,水流澹澹,柳荫树下,一孩提之童正在拨弄柳条编串的鱼儿,嘻嘻笑声尽显童趣。 小儿身旁站着两位家侍伺候,在他们的左侧可见一草席,一方桌。 草席上落座着四人,前方二者正在持杆垂钓,后方两人相互考校着功课,桌面上摆着两觞好酒,这般散意人生,称一句快活。 “子室兄,请!” 张安将钓竿换至左手,端起酒樽与卢亭开怀畅饮。 “仲定,这酒为兄实在是喝不得了,汝且一人独乐吧!”卢亭这几月与张安相交甚欢,此人年纪不大,不修边幅,常常散发敞胸,却有不少毛病,但才情见地实属一流,名言警句信手拈来,不负英才二字。 “那仲定就不客气了,子泰,满上。”张安放下空酒樽,田畴立即起身添满。继而又与温恢低声辩论。 “仲定,近月可与曹孟德通过书信否?”卢亭将话题靠向家国社稷。 “月前通过一封,讨论些酿酒之事。”张安故意避开锋芒,不愿谈及个种细节。 卢亭摇头笑道:“仲定,汝这份散淡心倒也让人钦佩。” “垂钓就要有安定心,古今往来多有垂钓者,但河水往复从不断流,小小一根竹竿岂能改变水势?我方唱罢,你方登场,垂钓者的心不应该如此复杂,且看大江东流去,清风拂山岗。”张安又满饮了一樽,压低斗笠,看似昏昏欲睡。 “水势不可逆,但可借势,潺潺引流可浇灌田地,大水决堤能淹百里城池,是清是浊皆在人为呀!”卢亭暗喻阉宦弄权,需要能人异士清君侧,扶汉权。 张安并未接此话语,而是转头看向田温二人:“你二人说这水是清是浊?” “回先生,当然是浊水。”温恢咬牙切齿的说道。 “回先生,尚可见清水。”田畴温和平淡的说道。 “哈哈哈!浊中有清,清底藏浊。水会变,人亦会变,人无完人,没人生下来就是恶贯满盈之徒,今日看到的向汉之臣,来日保不齐就成奸佞喽!”张安将钓竿侧摆,又一只肥美的鱼儿上了钩。他不愿批判阉宦,因为士族中也不是人人干净,争来抢去,无非权力二字,只不过大家都刻意回避了最高执政者的昏庸罢了。 “奴婢认为先生言之有理。”值此刻河边又缓缓行来一人,正是皇帝近臣,宫中黄门左丰。 卢亭见来人微微一愣,随即怒目而视,起身甩袖而去,丝毫不畏惧此人的权势,做得士家风彩。 “足下怎么又来了?”张安颇为头疼的问道。 “奴婢今日刚到涿县,去府门拜会后得知先生在此地,故来一见,先生可否容我落座?”左丰指了指卢亭的坐席问道。 “要坐便坐,还要让我招待于你?”张安向后靠了靠,让开一条便道。 左丰落座于张安身旁,拿起卢亭的钓竿笑道:“奴婢也有很多年没有钓过鱼了,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太浮躁了。” “你这人也是奇怪,张家可没有银钱与你,当时我便与你说过:不问姓名,不做往来。你又来寻我作甚?”张安直接将酒樽没入酒瓮,盛了满满一杯。 “奴婢虽然贪财,但也不薄义,对先生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对奴婢来说是泼天恩德,难道先生也怕我是个阉人。”左丰嘴角有些苦涩,阉人二字用尽了他全身力气。 “你是王侯将相也好,是市井泼皮也罢,与我有何关系?吾只怕麻烦。”张安将酒樽放在左丰面前,又拿起卢婷的酒樽盛酒畅饮。 “只怕先生这次是躲不过了,去岁寒冬羌人北宫伯玉反叛,推举边章,韩遂为首领,打着除宦官,清君侧的名号进犯三辅,声势浩大,有十数万之众。 陛下以皇甫嵩,董卓为将去剿灭叛贼,历时数月皇甫嵩战不得力,被陛下罢免还朝,月前车骑将军张温与执金吾袁滂又领着大军出征,朝中战事不断矣。”左丰将这大半年来的军政大事与张安说了个细则。 “那就期许车骑将军凯旋便可,你不会又给我荐官了吧。”张安刚开始还说的随意,片刻后目光变得惊悚,这家伙可真是爱操闲心啊! “然也,奴婢只是随口向陛下提了一句,毕竟先生有诛杀张角的功劳,且大司农曹巨高,右车骑将军朱公伟,尚书卢子干联名推荐先生,故有了今日之行。”一般宦官提出来的人选士家党人都会竭力反对,但这一次额外顺利,保举之人皆是实权干臣,这也少了左丰多费口舌的麻烦。 “左丰,我当日与你家兄弟是怎么说的?你为何三番两次想要害我?难不成还想让我去西凉沙场走一遭吗?”张安此刻也没了垂钓的心情,随手将钓竿丢入河中。 “上次为先生求官的确是我的疏忽,先生经天纬地之才怎可屈居于闲职?”左丰将酒水一饮而尽,继而又说道:“奴婢也不愿让先生涉险,所以此次并未荐先生去西凉。” “那又是何地?” “今岁七月,草螟肆虐三辅,田庄颗粒无收,百姓日日惶恐,所以陛下委以先生右扶风之职。” 右扶风,京兆尹,左冯翎合称畿辅,等同一郡太守,且比邻京都,比一般的太守水更深。 “我若是不去呢?”张安态度强硬的说道。 “先生,这次只怕不行了!先生这次不仅要去,而且要跪着接诏!”左丰从怀中取出一卷黄帛书。 张安无力摇头,双膝落地。 “特辟中山张安任右扶风之职,即刻起身,不得延误。” “臣领命。”张安双手接过帛卷,目光看向那随波逐流的钓竿。 温恢满脸崇拜的看着自家先生,心中更加坚定以后要走匡朝之路。而田畴则神情平常,他似乎已经得了张安的闲散心,更愿意当那太平盛世的醉酒徒。 “先生,快快请起。” 左丰双手扶住张安的臂膀,一副临水授官图就此定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二十九章 此去不问归期 秋竹庭院,夜饮宴,朗月照那微醺人。 却说左丰已经酒桌乏力,被三五家侍抬入厢房卧榻,厅堂上只剩下张安兄弟二人。 张世平今日也有些是吃醉,腮额通红,脸上的笑意裹夹不住。 “兄长,安明日便要启程了,此后家中事宜只能由兄长担待了。” 兄谦弟恭是张家的常态,张安没资格与兄长闹脾气,从襁褓至少年郎兄长从未亏待过他。 “仲定,来!自今日往后为兄再也不会约束你了。” 张伯宁举起酒樽,笑的开怀,忽而雄心万丈道:“张家传至你我兄弟已历六代,祖上无功勋,起于家徒四壁,父亲聪慧闻名乡里,只苦于无门路求学,半生劳死于田垄之上,母亲贤淑,供我成长,又为了育你,丢了性命。 张伯宁这一生也算见识风浪了,今朝攒下万贯家财可为子孙谋福,而你张仲定此辰添为右扶风,以后就是张右辅了。 张家入得士族,皆是你我兄弟的功劳啊!钟鸣鼎食不远矣!” 张世平的确是喝醉了,平常时间他为人恭谦,从不在府高谈阔论,今日却也破了规矩。 “兄长,仲定此去尚有忧虑。”张安临行之前要点醒兄长几句。 “有何忧虑?但讲无妨。” “兄长,安此去为官,定秉承兄长教导,造福一方,不做贪渎之事,但兄长日后不可再去乌丸处购马,以免落人口实,坏了张家名声。 此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乌丸连年侵犯幽州之地,安既为汉臣,怎可助纣为虐?”张安朗声说道。 张世平双目一怔,之后捶胸顿足道:“是为兄疏忽了,张家日后不做贩马生意!” 为官一任如履薄冰,宦官,党人都有险恶之徒,张家若是被人落了把柄,龙颜一怒便是万丈深渊。 “兄长不必如此决绝,兄长可识得公孙瓒?”张安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简放于桌面。 “此人好像是幽州将领?”张世平隐约记得去岁幽州广传此人的名号。 “正是,公孙伯圭出于辽西公孙氏,现任中郎将之职,去岁乌丸一支首领归顺与他,朝廷拔其功勋,委任将领。”张安特地提了乌丸,表明公孙瓒手中有马。随即又说道:“此人早年间在子干公门下求学,仲定特去卢府求了一封子室兄的手书,兄长可在他处购马。” 张世平微微点头:“还是仲定想的周全,我明日便北上与他会面,我张家现在也出了三辅要员,想必他会卖这份薄面。” “兄长,安不胜酒力,要回院休息了。”张安起身说道。 “张仲定不胜酒力,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不去后院见一见她吗?” 张安背影微微一顿:“不见了,仲定见不得嫂嫂眼泪,还望兄长莫怪。” “去吧!你家嫂嫂让我叮嘱你早日寻个娇妻。”张世平又饮了一杯酒说道………… 张安出了正厅,直奔张行的别院。 院中张孟衍一人独坐望月,眼神有几分惆怅。 “孟衍。”张安大摇大摆的走进院中。 “二叔,你来了。”张行见到张安后心中各种滋味难以言表,现在他感觉离张安越来越远了,有欣喜,有自豪,也不乏自责。 “明日我便要走了,此去不问归期,也许这一生都要陷入淤泥之中。”张安从腰间解下酒袋递给张行。 “不是不让我饮吗?”张行接过酒袋笑道。 “今日可饮。”张安拍了拍张行的后背道。 “二叔可有叮嘱?” “有三事要与你言明。 其一,不可怠慢功课,张家的端人要由你来做。 其二,田畴,温恢皆是好学之辈,张家不可轻慢。” 张安说到此处突然停顿,接过张行递来的酒袋狂饮数口,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打湿了胸膛衣衫。 “咳咳,最后一事呢?”张行还不是太适应张安的烈酒。 “若是我身死,不必来寻,不必报仇,张家遁走隐世,子孙后代不沾朝堂。”张安洒脱的说道。 “二叔,你就不考虑孟衍也有出仕之心吗?”张行经年苦读,自然也想卖与帝王家。 “也对,此事全当吾不曾说过。”张安只有触及家人才会变得自私,但人各有志,不可强压。 张安将酒袋系于腰间,转身向院门走去。 “二叔,若你一朝不测,孟衍定要活剐仇敌,生啖其血肉。” 张行的声音悠悠从院中传来,张安人影已没了去向。 ……………………………… 翌日五更天,张安去房中唤醒左丰,二人驾马,带着随从,出了城门,等到天大亮,他们已在水下游。 马蹄缓行,临河饮水,左丰与张安坐于山头小憩。 “先生,你不回头望一眼,过了此地,可就再看不到涿县了。” 左丰宣过很多次官职,有招摇过市的,有亲朋相送的,更甚者大宴数百,唯有张安这种简行的,他是头一次见。 “不必看,吾已备足了美酒,了无牵挂。”张安闭目感受着山间风儿,惬意而舒适。 “先生,奴婢还有一事需要告知。” “讲!” “先生此去先入司隶,叩谢天恩,后才能到右扶风,此间见了陛下,有一事需要纠个细则。” “嗯?” “便是先生的年岁,先生需称自己已加过冠了。”左丰让张安谎报自己的年龄。 “这是为何?” “多年规矩罢了。” 当年武帝君临朝时官官庇护之风甚浓,官员的岁龄多是年幼,朝堂上都是官家子嗣,故而传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那上次你家兄弟不是向陛下禀告过吾的年岁,如此只怕要落个欺君了。” “无妨,今时不同往日,先生只管如此说便可,奴婢自会为你打点。”左丰说的轻松,其中的意思有两重。 第一,朝堂不同江湖,在野的名声入不了皇帝的法眼,只有做了官,皇帝才会正眼相待,才会关心一二。 第二,这位陛下的心思并没有在江山社稷上,他关心的是敛财和享乐之道,天下德行名士如牛毛,掌权者转头便已忘了名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三十章 帝 十月初寒,凿冰藏粮,却见帝都门外。 萧风起,路有冻骨无人拾,瑟瑟荒凉,此番残破几家能闻光武帝。 “踏踏!” 两马驾行,已至城郭。 “先生,这帝都雄伟否?”左丰指着历建百年的大汉门面问道。 “一墙障目,只觉城高池深,锦旗招展。”张安摇了摇酒袋,惋惜无酒可饮。 “先生是了两句灵巧话。 “哈!也是个牙尖嘴利之辈呀!阿父,此人可堪用?” 刘宏这辈子听的恭维之言多不胜数,糖吃多了也会腻,朝堂这染缸上人人都有几副面具,一朝一夕能看得清楚谁?皇帝也是人,又怎能做到面面俱到? “老奴也知这位少年,才情优佳,可堪一用。” 刘宏身旁站着一位垂暮之人,无须,面白,有奸相。 张让,时任中常侍,闭塞皇帝耳目之人,肆意弄权,敛财聚脏。此时站台为张安说话,也多是左丰推荐的原因。 “那就赴任右扶风,朕乏了,退了吧。” 刘宏少年之时也是个聪慧之人,但再聪明的人也架不住谗言,一次不信就说十次,大汉皇宫就这方寸地,皇帝身旁的近人也就两三尔,若是这群家伙协同编织谎言,又有谁能叫醒这个不爱勤政,贪图享乐的帝王呢? “臣告退。” 张安躬身退出了大殿,没有什么朝堂论辩,更没有什么倚重话语,这些都是皇帝兴致来了的东西,没有臣子言谈的份………… 夜照星,皇宫巍峨。 左丰一人独跪在张让门前,约过了一个时辰,张让服侍刘宏安睡这才回房。 “哼!”张让错身走过左丰所跪之地,甩袖以示不满。 “义父,且听孩儿一言。”左丰满脸真情的说道。 “我家子嗣姓张,名奉,所取之妻是皇后家妹,你又是何人?”张让决绝的说道。 “义父,孩儿这也是为了咱们好。”左丰言语间已经痛哭流涕。 “哈哈哈!左丰,我还没死呢!要不了几年你是不是还想当中常侍,大长秋。” 中常侍是皇帝近臣,大长秋是皇后首席,张让言语中愤恨居多,这位义子似乎不太听话,竟敢逾越自己给陛下荐官,且期间不曾商量一句,张让怎可不怒! “义父,是孩儿贪财了,孩儿收受了张家银钱,故才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张让闻言,双目转了片刻,这才平息了怒火,钱这东西可以随便收,但权不能越,二者的出发点有根本区别。 “好了,起来吧!下次记得与我商议。” “是,孩儿告退。”左丰恭身退出院落。 张让满脸不悦的打开房门,见屋内摆了十大箱金银后喜笑颜开,心道:左丰还是有一些孝心的。 左丰则在院外站了半个时辰,双目恶毒的盯着张让的房间,直到灯火熄灭。他并不是心疼着半数家财,而是跪久了想要站起来,不择手段的站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三十一章 别家的糟心事 话回张安,张右辅出了宫门,已是午后斜阳,脑中依旧回响陛下音容,不察觉后背已湿了大半,看来再洒脱的人见了皇帝也有三分紧束感。 张安伸了腰身,移步走向宫门外的卫士:“这家小哥,汝可知雒阳哪处酒美?” “使君,各府私酿都称上佳,唯有崔府可当独绝。”皇庭卫士,羽林虎贲,做得不卑不亢,可称天家颜面。 “我若不问,你是不是也要拦下与我说?”张安指着这位兵甲小哥,笑他不太老实。 “使君莫怪,我家将军已在门外备车等候。”卫士红脸讪笑道。 “罢了,且引路。”张安也想见见这位仔细打听自己爱好的将军。 二人一前一后,到了青石街面,阶下停着一辆两匹棕毛驴的车架,车前站着一位银袍将军。 驴驾,兴于汉帝刘宏,渐成帝都高官风尚。 “未请教将军是?”张安快步迎上前去,躬身行礼。 “使君安好,吾乃崔家二子崔钧,字州平,时任虎贲中郎将。” 崔钧,博陵安平人,身高八尺有余,体型健硕,面有文风,言谈至雅,只是这脸角带了些淤青,有碍观瞻。 “将军安好,不知将军寻仲定何事?” 博陵,清河两家崔氏本系同源,但博陵崔氏在当朝更显名望,前有儒学大家崔骃,后得书法名家崔瑗,当朝有崔寔,崔烈二兄弟,可谓家族渊远。 “近日听闻冀州名士张仲定征辟入朝,父亲命我特来引先生过府一叙。”崔州平的父亲就是崔烈,时任三公中的司徒。 “原来是崔司徒相邀,安倍感荣幸。”张安初入雒阳,不知其中水深水浅,司徒相邀,他怎可拒绝? “先生,请上车,吾为先生驾马。”崔州平将张安请上驴驾,亲自持缰驾马,又令二三十甲士随行,可谓招摇过市。 张安隐约感觉其中有诈,直至驴驾被迎面而来的府兵拦截。 府兵中走出一人,身着官服,向崔钧见礼:“中郎将,为何引起道路堵塞?” “周异,你可知驾上坐的是何人?”崔州平朗声说道。 周异,庐江舒人,时任雒阳令,身高九尺,神丰异彩,佳世公子,其从父周景,从兄周忠皆位列三公之位,也是豪强门户。 “无论车驾所做何人,应以公利为先,怎可堵民于街道?置理法于罔顾?”周异官职不及崔钧,但这神态语气却做强硬,目光中的不屑与厌弃表露无疑。 “将军,雒阳令所言有理,不如我等下车步行。”张安看准时机下了驴驾,向周异施礼致歉。 周异见来人礼法周全,瞬间也变了模样回敬张安:“张使君远来辛苦,多谢先生体谅。” 周异明知这车驾上坐的是张安,但就是不予崔钧方便。 “周异,张使君乃是名誉幽冀两州的贤家先生,有斩杀黄巾匪首之功,你怎可如此不识趣?” 崔州平大声推崇张安,有些言过其实,自家脸红也挂不住,他的确爱交英豪,但这一次是违心之举。 周异向张安歉意一笑,他也不想将如此名望之人牵扯其中,但崔家的路他就得拦,为世家大族而拦。 “二位稍作休息,此事是仲定的过失,州平兄我等步行吧。”张安卖给周异一个方便。 “唉!仲定先生,且听我一言,莫要入崔府,这有碍先生名声。”周异在张安耳旁小声说道。 “周家兄长,崔家热情不好推辞,仲定初为官,不好薄了司徒颜面。”张安与周异错身时说道。 “先生,好自为之。”周异躬身一拜,率着兵卒退出街道。 张安与崔钧并肩走于街面,其间张安还在酒肆买了一袋美酒。双方不见言语,崔钧最终还是无奈开口。 “张右辅,你可知我这脸面是何人所打?”崔钧是个忠直之人,也不愿再诓骗张安。 “不曾听闻,请兄长细言。”张安也想了解此中关系,崔家位列三公,为何会变得人人厌弃? “唉!正是我家父亲所打,父亲在任九卿廷尉时崔家门庭若市,但现在雒阳人人避之。”崔钧无奈摇头,尽是苦涩道:“只因父亲三公之位得来不当,是通过陛下乳母花了五百万钱买卖而来,现在士林都觉得我崔家满是铜臭味。” 士家的名声尤为紧要,崔烈名誉半生,今朝衰弱,全是咎由自取。 张安此刻立马明白了崔家的用意,看来崔家如此高抬自己是想挽救崔家的名望,落得一个礼遇名仕的中兴之风。 “崔公此事的确做的不妥,但崔家满门忠烈,为汉室尽忠职守,若崔公能效仿家贤,为社稷谋福祉,为黎明辟新生,百年之后也可留芳于史册,此等小污一概而过之。”张安认为这倒无妨,若是真心为民,实意扶汉,用得来的官职做些利民慧事,后世人又怎么会说这闲嘴呢? “先生高论啊!州平也是此意,日后定当规劝父亲为官造福,为长施善。”崔钧此刻才找到了知心人,张安话语让他舒了一口气,明事理的人活该当大官。 “先生可愿帮崔家一把。”崔钧能引来张安,就不怕后面没有名士来访。 “愿见崔公。”张安朗声说道。 于是乎二人一路步行至崔府门前,值此刻,又一位拦路虎出现了。 “张使君不可入崔府,你想为这铜臭之家添些名声吗?” 来人穿着一身常服,面有须,双目坚定,步履如风,一把拉住了张安的手臂。 “杨文先,你这是作甚?”崔州平不悦的问道。 “张使君,子干兄命我特来请汝。” 杨彪,弘农华阴人,祖上有杨震,杨秉显名,其父杨赐拜为当朝太尉,家世与汝南袁家齐名,时任朝中议郎。 “子干公相邀,吾必前去。” 张安已经看明白自己是个中介物件,今日换了谁来也是这般景象,但卢植予他有推荐之恩,相比较更为亲近一些。 “张使君,你真要去杨府?” “身如浮萍,并未立根,张安本是随波逐流之人,还望崔公海涵。” “哼!告辞。”崔钧大步入了府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三十二章 酒宴变成了丧席 却说杨府马驾一路疾行,张安端坐在马驾上百无聊赖的观望雒阳街景。 杨文先似乎被蜜蜡封了口,一路上愁眉不展,从始至终也不见一句殷勤问候。 张安自然也不会讨没趣,各家都有难念的经,听了只会堵心情,全做不知闲散人。 半个时辰之后,马驾停在了杨府门前,只见府门上挂丈二白布,双侧簪白帛花,庭院内室哭诉之声遥传门外。 “父亲!” 杨彪瞬时泪崩,一步踩空摔倒在石阶前,两步向前窜爬入了府门。 张安无奈的站在门前,这倒好酒宴变了丧事,而且自己还被杨议郎扔在了门外,进退两难。 三公之死,震荡朝野,杨赐又是一代名臣忠肝,不消一二时辰便会有如云的吊唁者。 杨府内灵堂初设,灵柩居中,家中奴仆婢女来往匆忙,皆是准备丧祭事宜。 “儿啊!快去门前宣丧,引吊唁宾客。”杨家老管事的长子已去给各朝臣府上送杨公的丧亡帖,这门前宣客的重任自然落在幼子身上。 “是是,父亲。” 管事的幼子为人敦厚,脸面薄弱,一到这紧要关头,就会有口吃结巴的难言之隐,恰此事幼子又不敢与他人说,怕被杨家弃之不用,这下落了大麻烦。 管事幼子磨磨蹭蹭的到了府门,只见门前立着一位神丰公子:“你是何人?莫要在门前挡了车驾。” 杨府新丧,诸事繁忙,张安则提着酒袋走向左侧石阶,也不言语,只顾饮酒观路上行人。 “为何还不离去?你是太学生员?”管事幼子见过几位恃才自傲的太学生,张安此时既不离开,也不言语的行为举止与那些人颇为相像。 张安微微摇头,只待卢植或皇甫嵩出现,共行离开杨府,这样也不算失礼。 风儿喧嚣,酒意先生站的笔直,这让管事幼子起了别样心思。 “喂!我给予你一个大恩惠如何?” “不要。” “我知道你想入主家门槛,不如我将朝官姓名写在纸上,待会你照本宣宾。” 张安看了一眼这位老实人:“这是文先公的意思否?” “主公自然欢喜。” 这位家侍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代表着杨家门面,张仲定思虑片刻后上前,站在家侍身旁。 “待会儿我在你耳侧说姓名,你连同官职大声宣读即可。”管家幼子取出了一本旧简放予张安面前。 “然也。”张安星辰目眺望杨家侧门,片刻后见卢植等人从侧门出府,张安刚想上前,却被管事幼子一把拉了回来。 “莫要乱走,出入的都是朝中权贵。” “我……罢了。”张安将酒袋系于腰间,闭目养神。 “踏踏。” 两刻左右,一架马车到了杨府门前,车上下来一人,着素衣便服,膘肥身高,头大耳圆,步履间带着几分煞气。 “快快!何何……进!”管家幼子焦急的说道。 “大将军何遂高,到!”朗声穿云,中气十足。 何进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张安,之后走入府门,面上的表情立即化为哀伤。 “对对对,就是这样。”管事幼子夸赞张安吐字清晰。 一炷香后,又来了一位要员。 “卫尉董重,到!” 董重下马侧目大将军的车驾,神情有些不喜,继而快步入门,脸面变换也是做的极快………… 就这般,张安宣客两个时辰,其间卢植与皇甫嵩,以及周异等人都入了府门,这些熟面孔见了张安也就是片刻诧异,并未多加言语,毕竟正主在灵柩中躺着呢。 最后汉帝刘宏也来亲自吊唁,杨文先率宾客出门相迎,张安此刻才落了清闲,被管事幼子引入府门。 “你且在此处闲坐,我去与你弄些酒水吃食,记住切莫走动。” 张安闻言点头,在方寸庭院闲逛。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处走动?”一位约有十岁的稚童走入门庭,此子身着孝服,双目机警,眼角尚还挂着泪痕。 “我……” “你就是张仲定吧!刚才你在门前宣宾,吾特地还去看过。”稚童抢先说出了张安姓名,神情有自夸的成分。 “哦!那需要吾猜猜汝吗?”张安靠在凭栏处饮酒笑道。 “这还用猜?吾身着孝服,自然是杨家嫡系,吾姓杨名修,字德祖。”杨修自带孩童的傲慢。 “你如此聪颖,也是杨公之福啊!”张安称赞了一句。 “莫要恭维,修听说过你的事迹,落得右扶风之职也算得当。” 杨修今日会和张安说话,全是感激他宣宾的功劳,世代簪缨的荣宠让杨修自觉高人一等。 “哈哈哈!”张安不想与小孩置气,一笑而过之。 “你这人竟敢轻视吾,你莫不是以为自己挤入朝堂,就可进得士族?或者说你也是虚伪之辈,敢怒而不敢言。”杨修仗着童言,毫无遮拦。 “敢言不代表乱言,聪慧并不需要显露于面,你可知此间意思?”张安告诉杨修世间上还有藏拙二字,自谦永远没有坏处。 “你一无家族渊源,且又未显学于世,你认为……喂!别走啊!”杨修见张安起身连忙开口阻拦。 “你若悲痛,吾可以听你说些家事,你若不愿讲,那就忍着。”张安是在基础礼法约束下最不守法的狂徒,他要走,杨小儿可拦不住。 “你愿听否?”杨修眼角已成湿润,祖父离世对他打击甚大。 “你可将我当一石子,一柳树,期间我不会回你一句,你只管说你的苦楚,若是我睡着了,记得唤醒我哟!” 张安靠坐在庭院石柱旁,感受着深秋的凉风,散一散胸间的酒气。 “祖父待我极好,有一次我不慎打翻了……”杨修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讽刺话语,将往昔点滴尽数道出,在他看来张安绝对不是最好的听众,但是最优秀的石头。 树叶嗦嗦,门庭幽静,大院中来往的都是上流宾客,但交心的又有几人?何人会听鸡毛蒜皮,又有哪家在说江山社稷,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三十三章 雅量少年非气短 夜作话,张安听了两个时辰的闲言,已有些困倦,杨小儿见状也不做纠缠,命人引张安休息,其间杨彪也入门谢过一次,之后无话。 翌日清晨,张安便收拾行装准备上任右扶风,来的惊动,走的无声,也是中山酒徒的性格。 驽马行街道,左丰早早的便在城门前恭候,引来三十青壮为张安护行。 “先生,昨日受累了。”左丰也听闻了宣宾的事情,士家的门户可不好进。 “无妨,得了一袋美酒也算值当。”张安并未去惊扰卢植等人,一来他是宦官荐任,二来他又出身商旅人家,士族轻慢也是常态,毕竟人贵有自知之明。 “先生此去路遥,左丰无物可赠,这些银钱与先生路上行个方便。”左丰指了指青壮手中抱的一小箱金子。 “哈哈!吾只听闻尔等贪财,还未见过尔等赐金。且收回去吧,愿你步步高升,如愿得意,仲定告辞。”张安大笑拒绝,扬鞭而去。 马出雒阳,至饮水长亭,亭上端坐一人,一童在侧侍酒。 “张右辅且慢行,来山风亭一坐。” “可有美酒?”张仲定见此人后下马施礼,他万般没想到来送行的会是雒阳令周异。 “美酒两觞,静待先生入席。”周异朗声笑道。 张安步入凉亭,目光落在周异身旁的稚童,张安这些年也见过不少俊俏人儿,此童相貌生了神韵,如那天工雕刻,假以时日当得一位如玉君子,城北徐公。 “仲定先生,请坐。”周异礼毕入席。 “昨日见的匆忙,还未请教兄长表字。”张安收回目色,跪坐在周异相对席。 “异字子奇,先生为何如此匆忙离去?今日晚间那如云的宴饮先生舍得?”周异向身旁稚童打了个脸色,稚童举止大方的给二人斟酒。 “杨公新丧,朝野哀鸿,便不予人家麻烦了,早些离去也落各家清净。”张安说话间用袖袍遮住酒樽,转头对稚童笑道:“为何手抖?我可是那吃人的猛虎。” “公瑾,还不与先生见礼。”周异与张安谈不上熟络,今日相送也是因为自家孩儿的纠缠。 “先生安好,吾姓周名瑜,字公瑾。”周瑜听闻张安已有一年多光阴,今日见到正主,难免有些紧束。 “可曾治学?”张安起身扶起周瑜。 “年末准备返庐江求学。”周瑜有很多话想和张安说,从社稷到酒水,从曲艺到书法,但话到嘴边不知从何谈起。 “悉心钻研功课,熟读兵法谋略,来日才有大成就,你可明白?”张安低声在周瑜耳侧轻言。 “先生,瑜看过你的论酒书,也知先生书法。”周瑜不是想自夸,而是想让张安知道自己很崇敬他。 “吾用了十二年写隶书,今日方有小成,至于论酒只是杂谈,切莫因书入歧路,学问乃是续功,非朝夕之趣。”张安笑的随和,但心中已经问候了曹操的家人,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和曹孟德通书信,这家伙什么都敢往出拿。 “瑜谨记先生教诲。”周瑜躬身向后退了两步。 张安再次入席向周异夸赞:“周家儿郎谦和有礼,日后必成大器。” “满身毛病,不谈也罢。” 周异欣慰的自谦,同样也是无奈,周家的辉煌已然过去,不能像杨门子嗣那般嚣张跋扈,只能期许周瑜日后撑起家中门面。 遂二人相饮乐,过了三巡。周异脸色微润的开口:“仲定,你可知王豫州之事?” “道听途说过几句,子师公两次入狱,至今未能昭雪。”张安还是从左丰口中听闻王允查到了张让收纳黄巾军银钱的证据,之后被张让记恨,这才落得仕途不顺。 “唉!义真公未能破敌也是这帮宵小作祟,连年战乱,疫病肆虐,雒阳城下日日有尸骨焚烧,这种乱象何时才能终止?”周异多次上书刘宏,言明疫病危害,只可惜章本不能上达天听,多方策略也无法着手实施。 “乱象始于和帝,阉宦外戚把持朝政,前有邓,窦,后有董,何,但董何之流可不是窦大将军啊!” 张安说的是世家,当朝董太后和何皇后都是出于藩地的小门户,即便位高,也得不到士家支持,没有了这股中坚力量何进想再来一次党锢之祸都是无稽之谈。 至于宦官是清不完的,皇帝明,宦官则清,皇帝昏,宦官则戾,这是无法改变的制度现状。 “仲定所言极是,一日为官真心为民,十年为官随波逐流,立鼎三公倒成了闲散人啊!” 周异也是从少年走过来的,当初的雄心热血今朝已变成了阴诡地狱,日日思虑,夜夜提防,却也失了初心。 “子奇兄当以控制疫病为先,在野名医不在少数,若是子奇兄能请来一二,平复一地疫情,日后也当青史留名。” 张安不想和周异再谈民水之事,因为两者口中的民截然不同,周异说的是士族的民,而不是劳苦大众。 “只怕花了重金,劳苦周折,到最后也是一场空。”周异婉转拒绝,这朝堂之事岂可由一人出力,周家不像当年,没有那么多闲散银钱。 “也罢,今日与兄长相谈甚欢,此番天色也不早了,仲定便不久留了。”人人都不想出力,只顾着眼前利益,这就是世家大族的现状,看来这大汉的天下沦落到这般也不只是二三人的错。 “仲定一路慢行。” “告辞。” 张安起身准备离去,但周瑜向前踱了两步,似乎有话想说。 “周公瑾,来,陪吾出亭。” 张安随了周瑜的心意,周瑜喜色一笑,跟在张安身后,二人同步下了台阶。 “先生,我定会规劝父亲为疫病出力,我一定会的。”周瑜看着张安翻身上马说道。 “且回去吧,这不是你现在该考虑之事,努力用功读书,盛世之花自会出于你手,此外要注意身体,庐江不比雒阳干燥,小心落了顽疾。” 张安右手提住缰绳,将腰间佩玉解下,随手抛掷给周瑜。 “拿着吧!全当一个玩物。” “多谢先生。” 古之君子必佩玉,山风亭赐玉图也成一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三十四章 右扶风 司隶部有六郡,右扶风位于雍凉边界,边章之乱曾攻陷此地,加之七月蝗虫泛滥,致使该地民生不复,饿殍遍野。 话表张右辅,张安出雒阳,入河东郡,历京兆尹,后至右扶风。 时已至年末,天大寒,风雪常披肩,槐里城下。 城门前白荒一片,青石墙上高飘大汉旗帜,门郭处可听闻哀嚎诉泣之声,着眼望去数百破衣流民正在依偎取暖。 “踏踏!” 张安纵马饮酒暖身,过了白雪障目,他却再无法饮一口入喉。想不到扶风治所都成了这般。 “你去应门。” 张安对身旁护卫低声言语了一句后走向城下流民,盘腿席地坐于雪中,与褴褛老者攀谈几句。 “老丈是这右扶风人?” 张安又对另一位近卫招手,近卫会意将所有的干粮放在张安面前。 就这片刻间,张安已经感受到了身旁如狼似虎的眼神,饥年人相食可不是玩笑话。 “每人取一份,成队列,不可哄抢。” “是!” 流民纷纷起身,依次走过张安身旁,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张安的锦衣袍上尽是乌黑手印,那位老丈也分得一份。 “先生,吾是茂陵人氏。”老丈抓了一把白雪就着干粮生咽。 “为何来槐里?”张安拍了拍老者后背,助其顺食。 “田庄染了蝗灾,罐瓮无米,只得来这大城求郡中长官保一条活路。”老者的双手已成污黑色,其间多有冻伤裂口,但难以遮掩那手心老茧,想来也是个奔命的勤劳人。 “郡中长官不纳?”张安指了指城上的汉旗说道。 “听说郡中军队去了北边,槐里空虚,郡丞不敢纳流民,怕生了乱事。” “原来如此,那郡丞可曾发放救济?” “不曾,也未露面。” 张安闻言点头,指着那些流民说道:“这些人与你是同乡否?” “同是茂陵人。”…… 张安与这位老丈交谈了半个时辰,之后城门大敞,一众官吏迎出门来,个个穿着光鲜,面无垢色。 “下官拜见张使君。”一众官员在门前躬身落拜。 “诸位辛苦了,且入城吧!” 张安扶起那位老丈,引一众流民入城,周围官吏皆不言语,不过面上多存异色,心道:这位小使君也是个装腔作势的好颜面之徒。 “郡中功曹是哪位?” “正是下官。” “这一众人便交在你手,一定要妥善安置。” “是,使君。” 话罢,郡中长官引张安入郡府,众人于厅堂落座,张安居上方首席。 “诸公,蒙朝廷不弃,辟安为右扶风,安既当此职,定恪尽职守,愿与诸公共勉。” 张安说了几句客套话,一众官员纷纷应承。 “安初到槐里,不知哪位是郡丞?”张安想要先认个门路。 话音刚落,一位中年男子走出席位,此人长须浓眉,有不怒自威之感。 “正是下官,吾姓马名校,字公考,扶风茂陵人氏。” 马校,马融之子,名将马援之后,因卢植,郑玄在马融名下求学,故在朝堂也有些名望。 “原来是马服君后人,马郡丞请坐。”果然与张安料想的一样,这汉家的官场左右都是关系户。 “谢使君。”马校神采奕奕的退回席位。 “哪位是功曹?”张安目光掠过席面问道。 值此时,左侧又出一人,此人高额发稀,步伐轻快,也有三四十的年纪。 “乃是下官,吾法名衍,字叔生,扶风郿地人氏。” 法衍,名士法真之子,法真此人精通谶纬之学,善于用神仙假借的预言之术。 “原来是玄德先生之子,法功曹请坐。” 张安之后又问了主簿,督邮等人,大致了解了右扶风的官场,应证了非世家豪强不得显名的话语。 半个时辰之后,马校备下了接风宴,席面上美酒肉食一应俱全,可谓奢华至极。 张安只饮了两杯水酒,却也不说这奢靡之风,他新官到任,不好得罪各家本地人。 “公考兄,安有一事要提,本郡兵马有多少人?” 张安已经在考虑收纳流民之事,为了稳固当局,还需引郡中兵马来槐里驻守,以防起了饥荒之乱。 “本郡兵马有五部军司马,共计五千人。”马校起身答道。 “那都在何地?”张安紧接着问道。 “这……”马校欲言又止。 “郡丞但讲无妨。”张安察觉到了异样,紧问不舍。 “皆在……前任使君鲍鸿处!” 张安脸色微微一变,重重拍打木案:“鲍鸿治理蝗灾不利,已被朝廷罢黜,怎可再次领兵?” “使君息怒,郡都尉鲍鸿正领兵与边章叛军酣战,一时还未接到朝廷罢令。”法衍开口打个圆场,看来与鲍鸿有些旧情。 “郡都尉?何人给他立的郡都尉,三辅之地不设都尉,军政大权皆系于右扶风之职,何人敢如此猖獗,藐视朝廷法度?”右扶风就这五千兵马,自家使用都有些吃紧,怎可借调他用? “是破虏将军的意思,车骑将军命破虏将军驻扎右扶风,与右扶风兵马合力抗敌。”马校直接抛出了董卓的名头,想要看看这位使君要如何收场? “张公既已率大军出征,借调州郡兵马也属情理之事啊!”法衍开腔助势,想要压一压这位新使君。 张安低头沉默不言,马校与法衍通了眼色,有些许得意。 “此事……不妥!三辅之地拱卫皇家,此间兵马不容借调,有谁愿意带吾之印信去要回兵马。”张安急需这支部队,无论是安身立命,还是为民谋福,手中无兵权皆是空谈。 张安话语一出,众席皆为沉默,董卓在凉州的名声如日中天,张温都要依仗他来击败边章的乱军,右扶风又有何人敢去触董仲颖的眉头。 “罢了,既然无人愿去,那就……”张安停顿了片刻,抬头看向众人,在这些官员眼中不乏讥讽。 “安亲自去,带着陛下的诏书,带着张仲定的头颅,带着右扶风劳苦百姓的生计,汝等可有异议?” “愿听使君安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三十五章 破虏将军 “使君一路慢行。” 马校,法衍二人率一众郡中官吏遥送张使君车马西行。 “公考,这位使君似乎有些气盛啊!”法衍还未见过到任一日就离开治所的郡太守,张安让他见了稀奇。 “使君毕竟年少嘛!”马校想看张安如何碰壁,他认为张安选了最愚蠢的一条路,若是此去无功而返,使君名望一落千丈,日后施政可就没那么方便了。 “公考,若是使君收回兵马又做如何?” “这是玩笑话,那可是西凉猛虎,杀人不眨眼的暴虐之徒。”马校对董卓充满了忌惮,边章之乱对州郡是灾祸,但对董仲颖来说正是磨兵练马好时机,毕竟这位破虏将军不是一年前的东中郎将。 话回张使君,张安往西北方向行了三日,到达扶风边界。 “踏踏!” 马儿停在了山头,张安身旁只有那雒阳带出来的三十骑,西风烈酒,却见恢弘场面。 雪色如龙走,啸风扬虎旗,连营百里,无边无尽,凉州羌勇当世之独绝。 踏营见辕门,左右兵士甲胄锃亮,短戟长枪,宝刀佩剑,肃杀之风令人胆寒。 “来人止步,报上姓名!”木障前立两人,皆有九尺身材,面貌可追溯羌人血脉。 “右扶风张安欲求见破虏将军。”张安也是随军旅之人,对此景象也无异色。 “且等通报。”一甲士入营,另一者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任凭寒风侵袭己身。 半个时辰之后,甲士引张安入营帐,帐中卧坐一人,左右共计十员将领。 董卓知张安入帐,却不睁眼,做的假寐,此刻一佩剑将领出列,双目瞪的红圆,大声喝道:“来者何人?见了主公为何不行礼?” 张安直挺挺的立在帐中,却做听不见,也不与此将搭话。 “你这小儿,可识得某家宝剑!” “刃!”将领抽出利剑,剑刃寒光打在张安脸上,这等立威之事他并不是第一次做。 张安平淡直视董卓身前木案,依旧不理这跳梁小丑。 “牛辅,收起佩剑,张右辅是历经沙场之人,此番计量可唬不住他。” 董卓此时才悠悠开口,端坐平看张安。 “仲颖公近来可好?”张安微微一笑,躬身行礼。 “来啊!与张右辅设座。”董卓虽然生性暴戾,但爱才之名广传凉州。 “仲颖公,安此番前来有一事相求。”张安撩袍落座,谈笑不减。 “此事不急,某家想问你,吾可得罪过汝?为何要置我于死地?”董卓说的是去岁黄巾之乱,当时董卓攻城不利,押解还朝,落得牢狱之灾,差点身死于雒阳,若非天下大赦,今朝怕是回不了凉地。 “仲颖公何出此言?公也是领兵之人,应知战场之事瞬息万变,仲定非圣贤仙家,怎可料定战局?且广宗破城也有仲颖公牵制之劳啊!”张安两句推脱甩了责任,董卓要怪就得怪当朝陛下喽。 “哈哈!张右辅的口舌可抵千军万马,本将竟无言以对。罢了,且说汝之事吧!” 董卓近来大破边章,韩遂等逆贼,犒赏三军兴致未过,便不想做深究。 “仲颖公帐下可有鲍鸿此人?” “郡都尉鲍鸿与某家合兵一处,此乃张公之意。”董卓对这五千兵马并不重视,但鲍鸿亲自来送,他怎可不纳? “仲颖公可否唤他前来?”张安不动声色的说道。 “有何事与我说也一样。”董卓双目微微一收,可不会轻易松口。 “只是微末小事,仲颖公也知安受天恩出仕右扶风,中常侍临行前特意叮嘱仲定要造福一任,此番前来只是做个交接事宜。”张安只字未提兵马之事,只言交接任职。 董卓思虑片刻,不愿得罪张让,于是命人唤来鲍鸿。 鲍鸿入帐见了张安,目光有些闪躲,期间也神情求助董卓,但董卓则闭目养神,无多言语。 “鲍鸿听令。” 张安大踏步走向鲍鸿,虽然个头不及此人,但气势如龙,压得鲍鸿扶地跪拜。 “末将在。” “今你已卸任右扶风,不可在此地多留,回朝听旨吧!” 鲍鸿久久不言,再次看向董卓。 “为何还不接旨!仲颖公军务繁忙,汝速领右扶风兵马与吾交接。”张安厉声喝道。 “末将领命。”鲍鸿一脸沮丧的退出营帐,他本想搭上董卓的顺风帆,捞得一份平定叛乱的功劳,相抵治理蝗虫不利的罪责。现在一切成了空谈,之后想要翻身难如登天。 张安见大事已成,转身向董卓行礼:“仲颖公,安还要处理右扶风事务,便不久留了,祝公大破敌军,青史留名。” 董卓低眉瞪了一眼木案:“且慢!” “仲颖公还有何吩咐?” “哈哈!本来仲定来交接,某家不应阻拦,但边章败退入凉州,荡寇将军率领大军追击,此番已到了粮草紧缺的时候,鲍鸿已被本将任命为押粮官,即日要送粮草入北境,不如等他归来,再做交接如何?” 董卓耍得一手好心眼,这一推二去鲍鸿手上的五千兵马便成了征讨大军的曲部,到时候再加上几份人员伤亡的书面文字,张安想要回一兵一卒也非易事。 张安低头沉默片刻,脑中迅速做着计较,之后朗声道:“运粮之事刻不容缓,安身为右扶风也当以讨贼为先,不如由安亲自押送,这样也少了些纠葛闪失。” 董卓万般没想到张安竟然会身先士卒,这就难办了。 “嗯!张右辅之言甚合情理,本将答应你便是,切记不可误了送粮时辰,不然当以军法处置。”董卓知道凉州地形复杂,周慎不一定能击败边章乱军,所以他才选择屯兵右扶风,这送粮也是个危险重任,若张安出了闪失,那他也带不走这五千兵马。 “多谢仲颖公成全,安还有一事要求。” “讲!” “安出生薄弱,武艺欠佳,需向仲颖公借调一员主将。”张安送粮食是公务,借将也就变成了公事。 “好,这帐中十将你尽可挑选。”董卓也未加阻拦。 张安左右踱了两步,挑选了一位九尺身材的将领。 “敢问将军姓名?” “末将姓华名雄,字子健,时任军中骑都尉。” “将军可愿随我走一遭。” “愿与使君同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三十六章 葵园峡 翌日,张安引五千右扶风兵卒押辎重向北地凉州,破虏将军帐下骑都尉华雄同行。 华雄此人,身高九尺有余,虎背熊腰,使得一手长刀,也称悍将。 辎重队列行军缓慢,过了月余才到达雍凉地金城郡。 那时已是中平三年一月,河生坚冰,凛冽寒风刺骨伤人,荡寇将军周慎领三万大军追击边章,韩遂,破美阳,屯兵于榆中城外。 张安引粮草辎重想要到达榆中城,必须先过葵园峡。 峡口外二十里,华雄勒马提绳,转身对张安道:“使君,前方峡口山高路窄,不如我等先行扎营,派一二斥候前去查探。” 张安闻言点头:“这般才是妥当,子健将军,身形魁梧,却是个精细人。” 华雄摇头一笑:“使君缪赞,本是多年行军,此番有些察觉罢了。” 华雄是董卓旧部,常年与外虏厮杀,凉地人愚,但羌人精明,常做伏兵之事,华子健为此吃过不少苦头。 于是乎,张安命军士临水下寨,两个时辰之后,斥候探报入帐。 “葵园峡两侧高山皆有伏兵,已备全滚石落木,只待入网之鱼。” “可曾看清敌军旗号?” “边,韩皆在其列。” 张安眉目紧皱,思虑应对之策。华雄见状道:“使君,不如我等绕行走南山,与荡寇将军合兵一处。” 华雄想绕过此次危机,这五千兵马押着粮草难以和边韩正面交锋,需尽早告知荡寇将军,做撤兵回防。 “不妥,今日我等绕行与周将军合兵也是瓮中之鳖,这粮草只够十日,若十日一过,周将军未能攻下榆中城,军心一乱全作鸟兽散。”张安不赞同进入敌军圈网,这样正中边韩计谋的下怀。 “那我等引兵南退,回右扶风禀告主公,让主公率大军来援。”华雄萌生了退意。 “辎重队行军极慢,只恐误了时辰,若路遇小股乱军,一切功亏于溃。”张安可不想南撤,右扶风兵员二入虎口,届时张仲定理亏可就再要不回来了。 “进也不是,退也不行,使君难不成想与这数万大军正面交锋?”华雄有些恼火的问道。 “送羊入狼口也非良策,我等还有一计可行!”张安为了保住这五千人马可谓是煞费苦心。 “何计?” “绕北行军,在金城与葵园峡之间再寻一地伏击,反断边韩叛军的粮草。彼时与周将军同成铁壁,关门痛打无粮狗。”张安饮了一口烈酒,将酒袋狠狠地砸在木案之上。 “使君妙计也。”华雄颇为钦佩的说道。 “即刻拔军,我军粮草不可耗损太多,届时还要接济荡寇将军。”张安只要能断得边韩乱军的粮草,可喂足周慎的三万大军。 五日后,川口峡地。 风啸壁,这家雨雪紧。 由金城而来的千余人马押粮队,缓行于冰石路,为首者骑乌黑大马,姓莫名髯,字须有,乃凉地一彪悍之将,在羌人中显名,人称莫三枪,只需三枪便可刺人于马下。 “将军,此地势险,不如我等查探一番,再快速穿行如何?”一位从军事向大将莫须有谏言。 “哼!吾乃金城上将,何人敢在吾面前造次?若是有那一二匪徒让他来便是,本将枪出如龙,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莫须有为人跋扈,久居凉地,自恃天下英豪,就连张温,董卓之辈都不放在眼中。 “将军还是小心为妙,押粮乃是重任,不可出了闪失。”从军事一脸担忧的说道。 “哼!本将驰骋沙场数十年,在这凉州地搅弄风云,边章,韩遂都要敬我三分,只不过是这些许小责,何须惊慌?你这厮成不了大事也!”莫须有将那枪尖一挑,臆想自己已是天下无双。 “罢了,我且去前军看看。”从军事实在听不惯莫须有吹嘘,他怕自己再待片刻会忍不住打人。 “哼!胆小如鼠之辈,不配与本将说话,滚。” 莫须有领大军入了川字峡口,只听山上擂鼓鸣号,锦旗招展,前后涌出两军截住粮队去路,华雄骑枣红烈马,提绳上前。 “破虏将军在此,尔等还不受降。”华雄叫出了自家主公的名号。 “哼!小小毛贼,竟敢拦本将去路,尔等伏地受降才是。”莫须有丝毫不惧,怒目直视华雄。 “哈哈!那且报上汝之姓名。” “吾乃金城上将莫须有,虎胆将军正是我也。” “杂鱼之辈,不曾闻名。” “胡说!分明是你心中胆怯,不敢正视本将。” 华雄被这厮两句言语激怒,纵马提刀迎战而去。 “刷!” 刀枪相接,枪身差点刺中华雄,华雄一惊勒马转身,双方交战七八个回合。 华雄越打越是气盛,而莫须有连连后退,原来不是华雄武力不佳,而是莫须有偷奸耍滑。 此将力道不强,却在枪身上涂了牛油脂,导致枪身丝滑,一般兵器难以架住。 “呼呼!且慢!” 莫须有气喘吁吁的叫停了战斗,华雄也收了兵刃,眼神嘲笑这跳梁小丑。 “你有何言语?” “我这糟马力量不行,待我回营换马,再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速去!”阵前交锋,只论实力,若是有外物影响,武人也做君子,会给予敌将方便。 莫须有拍马而回,转头大笑道:“你中吾计也!来日再与你酣战。” “你这贼厮!” 华雄双目一怒,急拍马背,跃马追了上去,刀身眼看就要砍中莫须有的后背。 莫须有哪敢再战,连忙催促马匹,想要躲过一劫。 “啪!” 华雄一刀背将莫须有拍落下马来,在泥雪中滚了个来回。 “刃!” 华雄将刀口抵在莫须有咽喉处:“你还有何话要说?” “将军英武,天下无双,末将服了,末将愿归降于将军,愿称将军为最强。”莫须有言下之意自己还是天下第二武力。 “本将不受降。” 华雄扬刀提了莫须有的头颅,鲜血横洒在坚冰路上。 “尔等可愿归降?”华雄再问那些兵卒。 “我等愿意归降朝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三十七章 参军人物 “使君,贼将已诛,粮草尽数屯于山口。”华雄提粮官头颅入帐,周身血煞之气还未消散。 “子健将军神勇也,安已遣人去荡寇将军帐中求援,不出七日我等便可合围边章,韩遂。”张安平静的坐于中帐,已在思虑下一步谋划。 “使君,此次可尽剿边章乱军否?”华雄擦拭掌中鲜血,只恐失了礼仪。 “难尽灭,一则天寒地冻,无法日久行军。二来边,韩之流在凉州根深蒂固,且有羌人助势,若是逼迫过紧,燎原火起必遭反噬啊!”凉人血脉混杂,少有诗书教导,容易受人蛊惑,此间乱象非偶然。 “主公也是这么说的,使君与主公可引为好友。”华雄想为张安和董卓牵线搭桥。 “安甚幸之。”张安随口应承了一句,照目前的形势,董卓有可能常驻右扶风,张安需要思虑如何与虎谋皮,为这右扶风百姓求一条生路。 “使君,主公为人豪爽,不拘小节,生平爱结交世之英雄,使君当在此列。”华雄越说越是性起,赞誉之声不绝于耳。 “是,仲颖公的确是英豪。”张安无法点醒当局者,华雄把杀人如麻叫做为人豪爽,把屠戮异己称为不拘小节,董卓收揽人心的确有些手段。 “嗯!雄也是如此认为。”华雄朗声笑道。 “子健将军接下来还有大战,边章若是察觉粮草被劫,必会向金城撤退,我部便首当其冲。”张安已经掐算好时日,报信之人折返至少需要七天,而边韩若及时撤退只需四天,就算再拖延一天,也有两天战期,这两天无谋可划,需当死守。 “使君,雄有些疑惑,雄知使君想保住这五千兵马,那为何要与之硬战呢?”华雄对此不解,张安应该放这些人回金城啊。 “凡事有先后,保兵是安之私心,而放虎归山对天下不利,就算右扶风兵甲尽数折在此地,安也应该挡,汉土之内岂容贼寇肆虐!” 讨贼大军如果这次草草了之,这帮乱党定会揭竿再起,届时生灵涂炭可不是一家: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雄以为扶墙君子只是一句赞誉,今日使君之言让末将刮目相看,末将愿为使君誓死守峡关。” 人人皆有私欲,皇天也存偏袒,但武帝雄风犹存,汉家音容犹在,舍己为人身先死,马革裹尸何须还? “一切拜托子健将军了,若将军身亡,仲定必提剑赴关,与这乱军杀至魂断。”张安立下誓约,前赴后继,不言撤退。 第五日,风平浪静,未见敌军。 第六日,清晨,峡口前已垒起高石,两壁之上皆有滚石圆木,华雄单骑立于峡口前,静待乱军来犯。 时至正午,寡阳无力。 “踏踏!” 远方传来纵马声,地上积雪颗粒颤抖,时见平岗万骑奔腾,边,韩大旗蔽日之盛。 “三军听令,弓箭漫射!” 华雄面色不改,镇定命令甲士射箭,流矢如雨,倾泄骑甲。 “嘶!” 只听一声马儿悲鸣,双蹄跪地将一位骑甲压在了马身之下,周围同骑丝毫不理,踏着骑甲的肉身继续向前冲锋。 “退!放他们入峡口。” 华雄身经百战,知平地走马汹涌,只能放入峡口,改变他们的队形,依顺序击破先头部队。 “停止进军。” 中军走出二人,为首者边章,从者韩遂,本来这次叛乱是羌人北宫伯玉发动,继而胁迫边韩加入,推举边章为首领,时至今日他们屠城掠地,杀了不少大汉官兵,已无回头之路。 “对面的将领可是董卓帐下华雄。”边章自然认识这凉州名将。 “尔等贼子掠我凉州地,又举兵入三辅,此番罪恶滔天,还有何狡辩?”华子健中气雄浑的骂道。 “世人皆误会我等,我等举兵是为匡朝宁国,为陛下清君侧,屠阉宦之流。皆是忠肝义胆之士,为何要阻拦我等?”边章大军粮草已然耗尽,此刻急于回金城,不想和华雄多做纠缠。 “呸!奸贼,恶贼,逆贼,叛贼,尔等杀了多少凉州无辜百姓?竟还敢厚颜无耻在此饶舌,若是尔等有丝毫悔改之心,立即下马受降,皇恩浩荡,定不会牵连尔等九族。” 张安此刻立于山头听见华雄之言连连苦笑,这位名将还真是会劝人啊!就算是心存悔改之意的,此刻都要反了,人都死了,哪还顾得九族? “全军冲杀过去,屠了这帮拦路之人。”边章大军因为粮草缺少,此刻军心涣散,根本不敢阵前叫将,唯恐兵员溃逃,只得一并冲杀。 于是乎双方接战,华雄武艺独绝,先战边章,后拼韩遂,期间还杀了十数位同行骑甲,但右扶风多是步兵,敌不过边韩骑甲,一连后退至外峡口。 “落石!快!” 如云的石块砸向边章大军的后续部队,为华雄赢得了一口喘息机会,但三刻之后边章大军已经冲破了落石阵,眼看就要脱离峡口。 “踏踏!” 值此时又一彪兵马从边章大军左侧杀出,约有万人之众,为首者身披甲胄,身高八尺有余,相貌英伟不凡,手中长刀挥舞自如。 “吴郡孙坚在此,车骑将军大军已至,尔等叛军速速受降!” 参军孙坚领荡寇将军部抵达战场,形势瞬间逆转,朝廷兵马气势如虹,而边章乱军缺粮无力,两番冲击之后,多数人员伏地乞降。 边章,韩遂见大势已去,各自领着百余骑向葵园峡方向逃窜。 “尔等谁是主将?”孙坚自接到急报后,便先率骑兵疾行,总算是赶在边韩冲破包围前到达川字峡口,他想见一见这位奇谋之才。 “本将华雄……” 华雄刚往前走了两步,感觉天晕地转,倒在了尸体堆上,其身中刀剑伤十余处。 “快扶子健将军回帐医治,子健将军万般不可睡,汝今日立了泼天大功,以后三公之位可期,大将军可图!”张安急于救人并未理会孙坚,一直在华雄耳旁说着话语,望他砥砺坚持。 “这……” 孙坚无奈一笑,跟着张安去了营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三十八章 不攻则还 乌云蔽月,风紧,点缀鹅毛雪。 帐中坐二人,为首者荡寇将军周慎,从者参军事孙坚。 孙坚此人少年闻名乡里,后为县吏,与父渡江遇贼,孤胆杀退贼寇,继而历任三县长官,百姓无不称道其公允爱民,吴郡多有依附者。黄巾之乱时由地方征辟,时任车骑将军参军。 “张右辅怎还不见来?”周慎此番大破边韩乱军,满目笑意欲摆庆功宴。 “将军莫急,张使君去营下查探兵甲伤亡情况,片刻便还。”孙坚从与张安会面至此刻未交谈一句,但他也愿帮张安道个周全,张安爱兵如兄弟的性情与他相符。 “这位张右辅真是胆大之人,竟敢用五千辎重兵来挡边韩数万铁骑,若非本将及时赶到,只怕他生死难料。”周慎也是个好大喜功之辈,两三言语将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 孙坚抬头应付了两句,继而沉默不言,断粮之计他早与周慎讲过,只可惜周慎一心攻打榆中城,如果不是张安反断其粮,只怕此刻败退的是朝廷官兵了。 半个时辰之后,一脸疲倦的张安走进营帐,强撑笑意道:“荡寇将军安好。” “哈哈!此番大破敌军,本将定会向车骑将军秉明功劳,届时尔等都得封赏。”周慎已经拟好了请功帖,其间自然是他居中指挥,谋划一切。 “全是二位将军与子健兄的功劳,安并未出力,不敢贪功。”张安落座于孙坚身旁,解下酒袋饮个痛快。 “分吾一饮。”孙坚数月未沾酒水,此刻也起了馋气。 “我这酒可烈。”张安将酒袋递给孙坚,叮嘱他慢饮。 “烈酒才美。”孙坚也是破黄巾之人,自然听闻过张安大名,那场战事最耀眼的莫过于曹,张二人。 “未请教?” “孙坚,字文台,……咳咳。”孙坚饮酒过猛,呛了喉咙。 张安为其拍背顺气:“我都说了要慢饮吧!” 周慎见二人相谈甚欢,将自己扔在了一旁,故而开口:“二位,此战有降卒近两万,以我之见不如就地斩杀,以平朝廷之愤,凉州之怒。” “不可。”张,孙二人几乎同时开口。 “为何不可?”周慎要将此次动静闹大些,让这些叛军生了畏惧,日后不敢再心生不轨。 “周公,凉州已是千疮百孔,需以抚民为先,这些降卒皆出自于凉地,斩杀他们会激起民变。”降卒并非孤身一人,也有父母兄弟,本来十室九空,怎可雪上加霜?孙坚坚决反对杀降卒之事。 “凉州人愚,若是不给教训,只怕又生了乱事。”周慎依旧想杀一儆百。 “将军,如今边韩未灭,势必图谋再起,若朝廷能收容教化这些降卒,让降卒广传朝廷恩德,届时凉州百姓感恩陛下,也就不会听从边,韩的蛊惑了。”张安认为堵不如疏,只有疏导凉州民知恩懂礼,明辨是非,才能杜绝不休的战祸。 “既然你二人极力说情,那本将便放过这些降卒,但不能放他们再回凉州地,尔等可明白?” “安愿收纳这些降卒,屯于右扶风教化,五年之后他们尽可返乡。”张安揽下了这份责任。 “甚好,不过刀马盔甲本将还有他用。”周慎知道董卓屯在右扶风,他可不想把这便宜送给隔岸观火之徒。 “将军尽可取之,安只收教化,不做兵事。”雍凉地就这两位将军握有重兵,张安还希望周慎制约董卓一二。 “张右辅大善也!那本将即日发兵攻打金城,夺下金城郡。”如今边,韩大势已去,周慎想要趁胜追击。 “不可!”孙,张再次齐声。 “你二人可是吃了同心丸?”周慎作为一军主将,两次三番提言被拒,面色有些不善。 “周公,非我等不从,而是进军多有差池,凉州向北天气愈寒,坚冰攻城乃是兵家大忌,其次我军缺粮日久,今已成了疲兵,军心涣散,难做攻防。”孙坚全是肺腑之言,不做半点虚假。 “文台公句句金言,将军莫忘了子健将军的出处。”张安引出董卓,让周慎收了好战之心。 “罢了,冬日行军的确不益,且等初夏吧!我等明晨撤军回三辅。”周慎思虑片刻后道。 之后三人商议了撤军细则,半个时辰后孙坚与张安退出营帐,二人并行于夜空下。 “张使君,可愿与坚回帐再饮。”孙坚随军日久,多次谏言不被听纳,今日找到同志之人,甚是高兴,愿与张安深交。 “文台公帐中也藏酒?”张安也闻孙坚境遇,怀才者无报效门路让人惋惜,更可气的是门路大敞,满堂坐的都是庸碌之辈。 “这……”孙坚行军严谨,自律遵守禁酒令。 “那便去我帐中,我可藏了。”张安指引孙坚向己帐而行。 “张使君,若放在以前文台定会赞同周慎的做法。” “那今日为何阻拦呢?” “全因去岁子干公给公伟将军写的一封书信,其上引用了张使君的乞儿之论:如果人人都有衣食,何人愿意行谋逆之事?”孙坚当时见到此番言论颇有感悟,之后又去了一次黄巾军降营,满目所见病患饿殍,究其根源皆是劳苦百姓,驱大势随波逐流罢了。 “战场杀敌责无旁贷,但战后俘虏也应善待,人人皆有立场,非善恶二字可以说明,同系同源更应如此。”张安点头说道。 “张使君,汝观这汉室天下……” “文台公今日不谈家国,只论风月,汝来凉州地日久,可曾饮过葡萄美酒?”张安抢先开口将话题引向他处,有些事做七分,说三分,莫要言语过盛。 “只是听闻,不曾尝过。”孙坚笑道。 “那着实可惜了,听闻吴郡多妙龄美女,个个姿色上乘。” “的确比这北地女子长的更细腻温润,但礼数不如北地,少有大家闺阁。” “哈哈哈!礼数之事可以慢慢培养,此间乐趣也颇为劲道。” “那日后我为仲定引荐几位?” “弟弟我要求也不高,那便找上七八个风采华年的盛世之颜。” “滚!少女无,老妪二三。” “哈哈!文台兄,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三十九章 固若金汤 翌日,荡寇将军率大军南撤,返回三辅地。 经月余,到达右扶风边界,董卓殷勤邀请周慎入营,周慎不从,领孙坚东进京兆尹,与车骑将军伯慎公合兵一处。 孙坚本想与张安说几句道别话语,但周慎催的紧促,二人只得眉目相送,道声珍重。 “张使君,别人要走留不住,请入营吧!” 开口者姓张名济,武威祖厉人,时任军中骑都尉。 张安收了目光,随张济入营,两万降卒也被董卓暂扣于营门外,今日这场口舌之战是避免不了了。 二人入帐,张济率先开口:“主公,周慎不愿入营,已领军去了京兆尹。” 董卓闻言点头,继而对张安笑道:“此番奇谋倒便宜了周慎啊!仲定,快快请坐。” 张安持礼入席:“仲颖公,子健将军实乃公之悍将,驰骋沙场,无往而不利。” “哈哈!子健与我情同父子,此番功劳也是他平日刻苦习武识略所得。” 华雄一战成名对董卓来说也是好事,这份功劳加身,张温也不会说他有懈怠战事之责。 “仲颖公,如今诸事已毕,仲定也该回槐里了。”张安在凉州战场纠缠数月,这份结果董,周二人都算满意,张右辅可功成身退矣。 “仲定放心,边,韩的这些杂鱼本将看不上,只不过有一事还需张右辅允准。” 董卓突然改了脾性,竟然不要一兵一卒。张安也有些好奇,老虎竟然也向善了吗? “仲颖公,请讲。”张安仔细静听。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将大军征战日久,粮草缺失,想在右扶风征收粮草,不知张右辅可否愿意?”董卓含着三分笑意,话语却不容拒绝。 张安面色平常,但心间却是百丈怒涛,这家伙真是不顾百姓死活呀!难道他看不见蝗虫之灾死了多少人吗?此间作为只会惹来人神共愤。 “张右辅为何不言语?难道这点小事张右辅都要阻拦吗?汝且放心,本将不会动右扶风士族一粒粮食。”董卓见张安沉默,继而逼问道。 “此事好说,本来仲颖公拱卫右扶风,收些粮食也是情理之事,但今岁蝗虫肆虐,只怕劳动大军也难以收获米粮,仲定有一策可献于仲颖公。”张安心中计谋已定,朗声大笑。 “且说说看。”董卓倒要看看张安耍什么花招。 “兵法有云:金汤之固,非粟不守,韩白之勇,无粮不战。粮食乃是一军咽喉,而古来所得粮草无非二法,一则朝廷运输,二来地方征粮。 这两个法门都有弊端,朝廷运输只恐延误时辰,地方征粮难免落得暴虐之名。故仲颖公可曾想过军队自产粮草。 此策名为屯田,召集军士开垦农田,一年开荒,二年顺产,三年阡陌交通。”张安道出了屯兵制,此法自古有之。 “什么,你让本将的凉州铁骑去种田?”董卓拍案怒骂道。 “仲颖公,是屯田,右扶风境内有渭水,期间不乏平原。军士纪律严明,开田绩效颇高,此外边韩乱军大伤元气,一时半会儿难以挑起战事,仲颖公屯田也可接济百姓,收获三辅贤名,此乃一举两得之策。”张安不仅要让董卓自己种自己吃,也要西凉铁骑种田,全右扶风百姓都有的吃。 “哼!此计不行,会延误我军练兵,到时候边,韩与羌人再次谋反,我军怎么能挡住?”董卓一直是以战养兵,他手下的精兵悍将都是拿鲜血浇灌出来的,此番勇猛怎可拿来种田? “仲颖公,我等可实行换兵屯田制,每部兵马以三月为期。其余九月皆可训练,此外仲定再以民屯相辅,不出三年人人丰衣足食,家家都有余粮,军旅三餐可见肉食。”张安这张饼画的可是肉馅的,渭河平原种到天水郡都不成问题。 “此计倒是可行,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军日前缺粮,要不等本将征粮完毕,再做打算。”董卓已经有所动摇,但还是坚持先征粮。 “仲颖公,安说句托大之话,将军日后是要位列三公之人,怎可不爱惜自家名声呢?三辅地不比凉州,凉州百姓为人直爽,处事耿忠,而三辅多有饱读诗书的阴诡之徒,若是他们有意散播将军恶名,将军生气否?” “此等恶徒就应该千刀万剐。”董卓义愤填鹰的说道。 “仲颖公果然是飒爽之人,如今外戚宦官弄权,搞得朝堂乌烟瘴气,仲颖公乃世之清流,理应扛起天下重任,赢得万世美名。三辅地距雒阳只有咫尺,将军若在此间得贤名,陛下岂能不闻?朝臣岂能不知?届时何遂高自觉无能,也愿让出大将军之位给仲颖公啊!”张安唾沫四溅的说道。 “好好好!这才是忠直之言,世人都不理解我董卓。”董卓久违的报国之心让张安激发了出来,不害怕甜言蜜语说奸话,就害怕口腹蜜剑说忠言。 “仲颖公,清平干臣也!那屯田之事,仲颖公可否愿意?”张安顺势说道。 “此事就这么定了,即日你拟定细则,本将着手实施!”董卓早就在军中定下策略,欲久屯于右扶风,屯田之事可顺手为之。 “将军在此地屯田,右扶风固若金汤,圣贤之名不远矣!仲定告辞。”张安大踏步走出营帐。 帐内陷入了寂静,大约三刻过后,董卓重重的将木牍扔在了地上:“吾中计矣!征粮之事怎可变成这般?” “主公,我立即把那阴诡之徒擒到帐前。”张济为人鲁莽,想要去捉拿张安。 “罢了,擒来又有何用?吾等敢杀了他吗?”董卓现在有些害怕见张安,这家伙的一张破嘴实在太厉害了。 “主公,那征粮之事?”张济问道。 “去凉州征,若我所料不差张小儿出门之后必定大肆宣扬我军贤名,一旦我军再行征粮,唯恐会恶名加倍。”董卓并不笨,只是凉州人脑子转的慢,有些事需要细细思考。 “传我军令,日后本将与张小儿约定事宜,尔等一定要出面阻拦!留予本将思虑时间。” “是,主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四十章 城前杀马 渭水河岸,张安领两千余兵马押解降卒东进槐里城,降卒队列中不乏羌人,即便手无寸铁,也做强硬态度。 “莫要推搡,吾自会走。” “啪!” 右扶风兵甲一马鞭抽打在那位不服管教的羌人身上,此举瞬间引起了周围降卒的不满,哄闹之态渐起,甚至有人想讨取兵甲的刀枪。 “尔等莫不是想要再反?” “反了又如何?区区薄兵岂可制约我两万人马?”出言者乃是羌族首领,身高丈余,目光凶恶。 “他治不了,本使君也治不了吗?难道尔等想要尽数被屠戮!” 张安扬鞭慢行至羌人首领身前,周围降卒恐慌,皆不敢再言。 “本使君保尔等一条活路,尔等想要取我项上头颅吗?”张安翻身下马,立在那首领面前。 “贱民不敢,使君有恩于我等,只是这绳套紧束,有些难耐火气。”羌人首领不敢在张安面前造次,这家恩人有勇有谋,实非他所能敌。 “本使君不惜得罪荡寇,破虏二位将军收容尔等,尔等就这般对待本使君?”张安怒目大喝。 “使君饶命,我等不敢再耍脾气。”羌人首领率一众降卒跪拜,臣服于张安。 “刃!” 张安抽出腰间佩剑,直击羌人首领面前,羌人首领双目一闭,只待命休。谁知张安却斩断了羌人首领的绳套,解了他的束缚。 “使君,我……”羌人首领一脸羞愧。 “不必在言语,今日解了尔等绳套,也要约法行事,日后再敢造次,本使君定斩不饶。”张安大军此时已过了董卓的辖区,之后如何行事便是他的意愿。 “是,属下愿率一众残卒归顺主公。”羌人首领审时度势,做了最佳选择,他们没资格再谋逆,右扶风前有董卓大军,后有周慎曲部,可谓十足安稳地带。 “你不必低我一等,约束好同族即可,本使君日后会一视同仁。且报上你的姓名。”张安见羌人首领勇猛无畏,便想纠察出处。 “贱民李文侯,凉地羌人。”李文侯与北宫伯玉是羌人双雄,反叛之始也出自于二人之手。 “李文侯,汝本是戴罪之身,本使君却要用汝,今立汝为帐下军司马,节制这降卒事宜。”张安不想挑选本地将领,怕与这些降卒起了冲突,李文侯正合适此职。 “贱民不敢受,愿做使君帐前卒,拔建功勋以抵己罪。”李文侯推脱道。 “无官无职如何建功立业?羌人久居凉州,附汉之属民,饥年之乱事出有因,之后多加警醒自身,为雍凉地百姓谋福,世人亦可原谅汝等。”羌人直爽,处事大度,若有门路通达,谁人愿提着脑袋做事?将心比心,汉之融合乃是大势。 “末将愿随使君驱使。”李文侯热泪盈眶,他没见过如此大度温和之人,若张使君在凉地为太守,羌人岂会反乎? “安许不了你荣华富贵,但可保这些羌人丰衣足食,起来吧!”张安抬手扶起李文侯,转身上马,不做言语,此间酒水亦不能少。 “将军,我等……”趁乱者问道。 “以后尔等给我安分些,今本将为军司马,羌人再不参与尔等谋划,尔等也莫要让我抓住把柄。”李文侯大步追随张安而去。 ……………………………… 三日后,槐里城下。 午阳消雪,草生嫩芽。 张安叫停了一众兵卒:“李文侯何在?” “末将在。”李文侯又披了盔甲,腰间系长刀。 “传令全军,城前杀马,架锅烧水,做成肉脯。”张安喝的双目迷离,声音却作洪亮。 “使君,马匹乃是军中重资,怎可轻易擅杀?”李文侯当直谏言,劝阻张安。 “本使君自有安排,尽数屠戮,内脏焯水,不可浪费。”张安翻身下马,让出自家坐骑。 “末将领命。” 李文侯不再言语,安排众兵宰马取肉,不消一个时辰,城门血气冲天,兽血横流,引来城中百姓围观。 “使君这是作甚?这千余马匹如此宰杀,岂不可惜?” “听闻使君建了奇功,此番难不成又要做些文章?” “使君还是年轻啊!等着朝廷怪罪吧!说不定还会牵连郡中长吏。” 百姓看着热闹,议论纷纷,无人能猜出张右辅在做何事? 又一个时辰,锅中烧水,马肉飘香,人人望眼欲穿。 值此刻,马校和法衍纷纷跑出城门,连忙阻止军士的行为。 “尔等想死吗?擅杀军马乃是大罪!杀头连坐都不为过,速速停手。”马校急忙推开烹煮马肉的士卒,军马培养费用昂贵,律法更是严苛,此间一匹马可抵十位民。 “谁让你们这么做的?你们等着牢狱之灾吧。”法衍治下出了此事,朝廷必定重罚,仕途之路终止矣,真是无妄之灾呀! “本使君让他们杀的。”张安靠坐在墙角,头发散披,满目沮丧,如那垂死之人。 “使君,你怎可害我等啊?我等与你何愁何怨?”马校怒火难以自制。 “使君立了大功,怎可自毁前程,还望使君说个细则。”法衍面色镇定的说道。 “唉!安已经向朝廷递了辞呈,只等朝廷来捉拿。”张安几欲起身,但双腿酸麻,软坐在地上。 “张仲定,你要寻死也别害我们啊!”马校怒气冲冲的走到张安面前,指鼻大骂,宣泄火气。 “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吗?右扶风大难临头矣。”张安鼻头一酸,竟然落了泪。 “到底是何难?”法衍此刻也有些着急了。 “破虏将军已通告本使君,即日起要在右扶风强征军粮,二十万石一粒也不能少。 如今府库空虚,加上灾荒之年,本使君无奈之下只能杀马做成肉脯送予仲颖公,至于其余空缺只能等凉州铁骑自己来取了。”张安说的极其憋屈,言下之意无法阻挡此间大军。 “使君,此事为何不与我等商议?”法衍摇头苦笑道。 “唉!商议又有何用?尔等早做打算吧,明日我便回雒阳请罪。”张安起身走进城门,期间萧瑟没落,忧虑重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四十一章 拱手送粮 夜风袭庭院,黄竹成对影。 郡丞府上,家侍添酒加菜,法衍等一众右扶风士族入席落座,唯有马校在厅前踱步,面露焦急神情。 “叔生,你认为此事可信否?”马校是右扶风士族首席,家财雄厚,若凉州铁骑踏境,马氏首当其冲。 “张使君城前杀马是做给我等看,音容相貌不像作假。但衍隐约感觉有些蹊跷。”法衍半信半疑道。 “今鲍鸿已经被逐出破虏将军部,我们与董卓也断了联系,要不遣人入营一问。”一位长吏道。 “要不你遣人去问?如此愚蠢话语你也说的出口,汝这一问倒落了董卓口实,届时强征,入你门户,看凉州铁骑会不会杀人?”马校脾气火爆,瞬间怼了回去。 “这是张使君聪明的地方,谋为阳,为大势,借虎敛财也未可知啊!”法衍闭目思虑,悠悠开口。 “那便凑二十万石给他,也可借财免灾,张使君又立新功,变成了炽热人物,不好得罪呀!”有人胆怯了,反正二十万石分摊下来也可凑足。 “他一毛头小儿,你和故怕他?粮草我等有的是,但不可轻易给他。”马校为官资历颇老,且其父又是一代名儒,四海之内有些声望,不愿任人摆布。 “公考,我等不可逆势而为,若平日里细枝末节可为难与他,但今日粮草不可贪私。”法衍开口劝阻马校,日后他们还要和张安同府为官,不能做的太绝情。 “罢了,叔生你且定个主意吧!”马校是可以制约张安,但朝中关系用一次弱一分,不可强硬惹人嫌,不然日后送钱都没有门路。 “此事倒也好办,吾有一石二鸟之计,粮草我等尽数奉上,给张使君一个交代,但要以右扶风士族的名义亲自奉送给董卓,这样也能落得凉州铁骑的好处。”法衍想越过张安,直接将粮食送给董卓,也不问他缺不缺粮,就是一份心意直送,届时张安也落不下好处。 “此计妙哉!” “我等回去筹粮,明日送至太守府前。” “叔生公,乃右扶风之福也。” 翌日午后,太守府前主街,如云车马停靠,驾上满压粮草,车轴咯吱作响。上千位士族曲部手持刀兵,做看管之事。 马校与法衍引一众官吏入府门,却被几位羌兵拦了下来。 “诸公且入厅稍等片刻,使君正在写信通文。”李文侯躬身说道。 “哼!你便是那羌奴叛军?”马校不屑的说道。 “马郡丞不必言语讥讽,既知我是叛军,也当知某家杀人如麻,屠城掠地不在话下,请!” 李文侯一席话让这几位羌兵起了肃杀之气,马校立即示弱,不再言语,与众人入厅闲坐。 众人一直等到晚间,二十万石粮食皆已备齐,张安这才走出内院,面见众人。 今日张安的神情不再低迷,笑声朗朗,眉目扬彩。 “哈哈哈!诸公救了本使君一条性命啊!”张安撩袍跪坐在席位上,风采卓绝。 “使君,今我等已凑足粮草,衍愿亲自给破虏将军送去,以平右扶风征粮之事。”法衍上前递出书简。 张安打开信文细细一观,其间言语多是称赞士族慷慨解囊,以资凉州铁骑。 “使君,这份书信可有不妥?”马校得意的大笑,士族出的粮自然是士族的功劳,以后朝廷的赞誉可落不到张安身上。 “大善也!诸公真乃国之忠良。”张安合上书信,放于手侧。 “那下官即刻启程。”法衍准备上前拿回书信。 “且慢!”张安突然将书信放于身后。 众官吏皆惊,马校更是起身上前:“张使君,你怎可言而无信?还有没有一点士林风彩!” “马郡丞,安出生微末,不入士族,不知个中礼仪,但安知养虎为患,今日诸公若是将粮草送于董卓,日后他定会贪得无厌,无度索取,安岂能害了诸公?”张安正襟危坐道。 “张仲定,是你让我等征粮送给破虏将军,今日怎可耍起无赖?”马校刚抬手,李文侯已经站在他的身后,目光中尽是杀气。 “你,你……你要作甚?”马校连忙退回席侧,这种粗鄙蛮人可不会与他理论。 “文侯,退下!” “是,使君。” 张安起身走下席位,双手扶起马校:“公考兄见谅,蛮夷之人不懂礼节,可有吓到兄长?” “未,未曾。”马校有些呆滞的说道。 “诸公,仲定从未说过让尔等极速筹粮,这一切都是尔等殷勤为公,安甚幸也。”张安的确从未说过要粮之事,只不过是聪明人想的多,反被聪明误。 “哈哈哈!使君既然未曾言语筹粮,各家把粮草拉回去便是。”法衍起身准备出厅。 “慢!尔等一片为民之心,仲定岂可推辞,粮草且留下吧。” 张安微微抬手,府门外响起了冲杀声,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兵甲入门,士族曲部全员被扣。 “张使君如此失信于天下,只怕日后也难得民心,惹来祸水,及早回头啊!”法衍出言劝阻道。 “无妨,破虏将军要来,本使君自有说辞,至于诸公今日所举定会名列史册,千古流芳。”张安一出手便惹怒了右扶风所有士族,做了一次失信之人。 “唉!使君要粮尽管拿去,可放我等回府否?”法衍所有的计策都在台面,但偏偏遇到了不按规矩行事之人,也只能自叹一声倒霉,日后再给张小儿添些麻烦。 “当然,诸公请回。”张安转身落座席位。 法衍躬身行礼后,扶住马校率一众官员向府门外而去,在他们刚出厅堂之时,堂内便传来了声音。 “军司马何在?” “末将在。” “将粮草收入府库,即日颁布太守令,开仓赈灾,凡三辅之民皆可来取,各家粮食写上姓名,让每一位受益者都知道是何人给他的粮食。” “末将领命。” 法衍等人闻言微微一顿,这位右扶风做的是棉里针,既让各家生气,又让各家无处发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四十二章 流民涌入 郭外水草盛,蒙蒙细雨城。 折柳迎河走,朽木逢新春。 却说三月的槐里城,太守公告,张榜日久,三辅之民,如云汇集,更有天水,陇西之贫贱户涌入右扶风求一顿饱餐。 “人人有份,不得哄抢,若有搅乱之徒,乱棒逐出。”十数位羌兵立于粮食两侧监察,李文侯亲自施粮,破衣烂衫者茫茫不见尽头。 “汝等快去搬粮,不可延误时辰。”李文侯臂膀已有些酸麻,神情却做愉快,有道是杀一人易,救一人难。但这殷勤目光比那可怜神情舒服百倍,心中也做实诚。 “将军,我等领粮,可有公干?”一位青壮儿郎询问取粮细则。 “当然,赈灾只救一时,难救一世,你领上口粮,沿河而上,翻耕荒田。”其实张安说的是愿留者可做屯田,但李文侯变成了强硬要求,想吃粮不出力怎么可能?天下哪有这般便宜事! “将军,这粮袋上所书是何字?”青壮儿郎又问道。 “哪有这么多的话语?说了你也不认识,全做不知。”李文侯只在士族查视时才会朗声报出姓名,其余时刻他不愿多费口舌。 青壮退去,又来一人,此人身高八尺余,体型宏大,双目有狼相,鼻扁高,口如盘宽。 其身后跟着三位稚童与一位羌人女子,女子怀中抱一小女童。皆是污黑垢面,难见容貌。 李文侯目光扫视了一眼那位女子,轻声道:“羌人否?” 女子刚想点头,谁知那位高鼻汉声若洪钟:“汉家子民!” “哼!本将听到了。”李文侯虽然嘴上不满,但还是多给了粮食。 “多谢!”高鼻汉随手将满袋粮食交给大儿,这家儿郎也是好力气,负四十斤气息如常。 “领了粮食,沿河而上。”李文侯喝道。 “某家自知,拾人恩惠,必相报。” 高鼻汉领家人沿河而走,河岸两侧筑了不少竹屋木亭,时见流民在远岸开荒,音容相貌多有喜色。 “父亲,此间实乃乐土。”大儿郎听闻沿河的土乡颂,羡慕这方桃园地。 “天下虚名者多如牛毛,表面义正慷慨,背地里都是些龌龊糟事,若天下多出几个张右辅,岂能不见盛世?”嘴上功夫人人都会,精通者更是不在少数,实心造福的又有几人? “我家祖上也有此间风采!”大儿郎颇为自豪道。 “区区张安,相差远矣。”高鼻汉目光显神采,愿效仿家祖立不世之功。 “父亲,我饿了。”正当父子二人憧憬未来之时,污面小女童双眼明亮,倒挂泪珠,却做怜人可爱。 “乖女,且再忍些时辰。”高鼻汉喜笑颜开,抱过女儿嬉笑逗乐,引得儿郎纷纷责怪父亲偏心。 一家人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在泥泞路旁见一牛车,车驾为两轮单板。木板上铺了些杂草,草榻上睡着一人。 观此人,短衫着身,斗笠盖面,右手绵软放于车板侧,指间酒袋倒挂,酒水滴落在草芽上,黄牛低头食草芽,牛身旁放着诸多农具。 “此间小吏如此怠慢张右辅之使命,却是愚蠢之徒。”大儿郎主观臆断,认为车驾上躺的是管农具的小吏。 “住口,吏为官长,不可得罪。”高鼻汉不是盲目自大之辈,再大的雄心壮志过后也要屈居于现实,满天壮志抵不了二两饭钱。 “官长在上,且受吾一拜。”高鼻汉小步上前,朗声说道。 “农具尽可取,汝等编入东河岸第三舍,相互扶持造房,驱牛翻田吧!”酒徒并未起身,也不曾取下斗笠,声音懒散,忽高忽低。 “你这人好是无礼,我家父亲与你说话,你怎可不正眼相待?”大儿郎自小争强好胜,故有此问。 “刷!” 酒徒突然间坐起,满目笑意的看着这一家流民:“依你之言,我应当远迎诸位。” “不说远迎,也不应轻看。”大儿郎言语不让半步。 酒徒无奈一笑:“哈哈,汝等从何处而来?” “陇西之地。”高鼻汉躬身行礼道。 “三舍都是陇西之人,尔等去了也有照应,不必担心,拿上农具且去吧!”酒徒打着哈欠说道。 “多谢官长。”高鼻汉挑了几个趁手的农具,其间那污面小女童紧盯着车驾上粟米粗粮做的点心。 “可想吃?”酒徒拿起一块点心逗弄小女童。 “嗯嗯!”小女童乖巧的点头,却是腹中饥饿。 酒徒一步越下牛车,捧了半掌瓮中清水,为小女童清洗右手,小女童见着陌生人有些羞涩,几欲抽回小手掌。 “来,粟米加枣可是人间美味。”酒徒将点心放在小女童手中,见此笑容,人间最值得。 小女童欣喜的接过点心,并未先吃,而是先敬给父母,父母笑拒,小女童又拿给长兄:“大兄,咬一口嘛!” “为兄不饿。”大儿郎转头拒绝。 “两位哥哥要吃吗?” 小女童又谦让给两位小兄长,最小的稚童腹中着实难耐,咬了一大口。小女童片刻间没了笑容,向酒徒哭诉道:“没有了。” 酒徒拿起车驾上的点心,从中取出一个丢入口中,其余的全部给予小女童:“这次不需谦让了,与你家兄长分食吧。” “官长见谅,小女年幼,不懂礼数。”高鼻汉讪笑道。 “无妨,人人衣食,家家富足,吾之愿也。未请教足下姓名?”张安见此人有些礼数,便想问个门户。 “吾姓马名腾,字寿成,原是这右扶风之人。”马腾刻意压低声音,不愿惊扰贤者。 “既有表字,也是富家出身,怎会落得这般田地?”张安起身靠坐在马驾上。 “此事说来年久,我家祖上是伏波将军马援,后家道中落,父亲在天水郡辞了官,今朝又遇饥荒之年,故而沦落下贱。”马腾说起家中事尽是苦涩,原本砍薪卖柴勉强可维持生计,如今却也断了门路,只得随难民潮入右扶风。 “为何不去找主家?”张安指的是马校一族。 “主家脸色难看,腾不愿乞食。”马腾厌恶的说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四十三章 搬弄口舌 “所见略同,马郡丞虽智力超群,思虑周全,但想的越多,越是惜身爱命,越是小气无量。” 酒徒说出了所有聪明人的烦恼,智足伴随的是优柔寡断,谋厚相依的是举棋不定,有时候自恃聪明者没有莽撞人来的痛快。 马腾听闻酒徒如此评价一郡长吏,思绪也发生了变化:“敢问先生姓名?” “张仲定,右扶风行走。”张安持礼回敬。 马腾闻言做惊异状,一府首席却在这儿做农事,且无官吏服侍,让人称叹。 “足下不必惊异,安得罪了这满郡吏员,凡事都得躬亲啊!”张安为了这二十万石粮食站在了右扶风士族的对立面,与其寻上几个敷衍之人行事,倒不如亲自操刀。 “腾惶恐,不知使君在前,礼遇不周。”马腾本无门路接触郡中长吏,今日得见定要好好表现一番,谋求个出路。 “足下可知这屯田?”张安欲考校一下马腾是否称得上将门之后。 “昔年,武帝破匈奴,在边境大肆屯田,供养边防大军,减缓国库压力。”马腾幼年时父亲为官,加上祖上功勋,熟读兵家简事。 “武帝为何要在边境屯田?”张安晃了晃酒袋,惋惜的看着足下草芽。 马腾低头沉思一刻后道:“一来,可使边军自足,二来,减少运粮耗损,再者……” “亦可减少中间环节,不做扰民之事。可对否?”张安将斗笠系在身后,与马腾一家沿河而行。 “使君所言极是,的确可提高绩效。”马腾称赞道。 “有利必有弊,弊端又作何?”张安遥望河岸道。 “从农事,军旅无战力,且号召不便。至于其他弊端,腾还没想到。”马腾欲从长子手中接过粮食,但长子性格执拗,不愿让父亲操劳。 “这是军屯弊端,民屯更有瑕疵,若非这饥荒之年,怎可聚集民众?此外粮草入市,改了商贾平价,亦会惹嫌,最后世家大族手中良田变贱,附庸之户减少,也会成为强硬的拦路虎。 当然还有施政者本人,若非公允之心,自家起了兼并土地之风,与那些豪强无异也。”张安说给马腾道理,也是时时警醒自己,莫要起了贪渎之心。 “使君良言。”马腾点头说道。 “安想将这屯田分化而至,凉州兵作为军屯,其余者为民屯,你可愿当这屯田司马一职。”张安一人力薄,不可面面周全,欲寻求帮衬之人。 “末将愿随使君左右。”马腾等的便是这一时机,祖宗荣耀已然淡去,自家雄起方为正道。 “寿成兄请起,安还要格外叮嘱两句,寿成兄也是逢难之人,当以民本为先,造福一方人人称赞,彪炳功勋蒙荫后嗣,伏波将军之贤名也会在兄长身上重现。”张安规劝马腾效仿祖上的忠汉扶国之心。 “使君尽可放心,腾当以农事为先,不做忘恩负义之人,若违此誓全族尽屠。”马腾义正言辞的说道。 张安点头应允,不再言语。 ………………………………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时见破虏将军帐。 帐中今日来了一人,是右扶风郡丞亲信门客,特来拜会董卓。 “汝来所谓何事?”董卓帐下依旧是十员将领,但华雄的位置变成了右侧首席,添为军中校尉。 “仲颖公,今日吾前来是为揭发一无耻小人。”门客虽经常出入各家高门,但却是第一次入营帐,额头虚汗不断。 “哦!是何人啊?”董卓兴致淡淡的问道。 “正是右扶风张仲定!”门客双目尽显恶毒之色。 “刃!” 华雄闻言面色大怒,抽出腰间佩剑直抵门客咽喉:“何人让你来帐说张使君坏话?张使君与我家主公乃是至交,岂由你在此饶舌!魑魅魍魉之辈竟敢构陷忠良!拿命来。” 华雄这条命都是张安救回来的,自然听不得他人说张安坏话。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是我家主公马校让我前来,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啊!”门客吓得栽倒于地,四足并用,连连后爬。 “子健,不可无礼。”董卓面色有些不悦,自家帐下的将领竟然为他人说话,张安的确是蛊惑人心之徒,以后断不能让帐中上将华雄与他再会面。 “是,主公。”华雄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门客,让他说话小心点。 “原来是马郡丞的门客,你且说说张右辅为何是无耻小人?”董卓到想听一听下文。 “日前张安,不,张使君打着将军的名号强征军粮,我家主公本想亲自给将军送来,却被张使君劫入府中,纳为私用。 我家主公本想就此了事,吃了这暗亏,但念在破虏将军戍守一方,日夜操劳之功,不忍心让将军蒙冤,所以特遣吾来告知将军。”门客口中说的恭敬,生怕华雄起了杀心。 “啪!” 董卓拍案而起,大声叫骂道:“张小儿欺人太甚,本将要将你碎尸万段。” 董卓已经在凉州强征来粮草,如今听闻这个消息心中火气翻滚,怒目只想杀人。 “主公,其中怕是有误会,张使君绝非贪财忘义之人,不如由末将前去问个明白。”华雄愿做桥梁,与张安沟通。 “华子健,你到底是谁的人?主公与你有提拔之恩,你怎可处处向着张小儿说话。”牛辅眼红华雄如今在凉州铁骑中的地位,想要给他泼些脏水。 “牛校尉这是何意?我与主公肝胆相照,多年为凉州铁骑出生入死,你这样说也不怕寒了忠贞之人的心吗?”华雄如今地位不虚牛辅,仗义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都给我住嘴,好你个张小儿,本将绝不会就此了事,郭汜何在?”董卓为了华雄也要好好整治一下这黄口小儿。 “末将在。” 帐前走出一人,此人身高近八尺,狐睛短须,面寡白,双臂粗实,虬筋交错,时任帐下骑都尉。 “郭汜听令,命你率五千骑甲速去槐里城,向张安讨要军粮,切记!切记!其间不准和张小儿多言一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四十四章 自引祸水 却说郭汜领凉州骑直奔槐里城下,张安闻信亲自来迎,因去的匆忙,未着官服,只穿短衫。 “将军来的怎么这般迟,快快与安入城。”张安未等郭汜开口,殷勤走至马前,面色笑意浓。 “莫要言语亲近,你可识得本将身后这五千铁骑!”郭汜一脸凶狠,心中牢记董卓话语。 “这些雄壮男儿正合屯田事宜,本使君为将军安排农具,皆是上品铁器。”张安以为郭汜守约而来,只说屯田之事。 “张安莫要与我胡搅蛮缠,今日你若拿不出二十万石粮食,休怪本将铁骑扣城。”郭汜本是马匪出身,自身行事凶残,不与人讲道理。 “将军,本使君与仲颖公已经有了君子协定,你何故威胁于我?”张安转身做强硬态度。 “威胁你?你打着破虏将军的旗号强征军粮,最后私自吞没,还敢在这儿装作不知?”郭汜大声喝道。 “可有人证物证?”张安要看看到底是谁嚼了舌根。 郭汜大手一挥,两位甲士推出一人,此人正是马校门客。 “你还有何说辞?速速交粮!”郭汜抽出佩刀,全军声势雷动,震慑张右辅。 张安眼底尽显失望,强颜欢笑问道:“是你的意思?还是马郡丞的命令?” 门客羞愧,低头不言。 “罢了,本使君不会为难与你,且去吧!” “多谢使君。” 门客跌跌撞撞的入了槐里城,张安解下酒袋徐徐慢饮,他为了缓和双方矛盾,将所有的名声都送给了马校等人,但这些人似乎想置自己于死地,同府为官,难免心寒。 “张使君,请吧!”郭汜带着重兵,骄横跋扈。 “且随我来。” 张安双目阴沉,领兵马入城,直达城西粮仓,其间郭汜神色高昂,得意洋洋,心道:还是兵强马壮好。 粮仓门外,张安一脸平静的坐在台阶上道:“且进去取吧!” “哼!入仓取粮。” 郭汜大踏步走过张安身旁,两三百兵甲随行。 “嘡嘡!” 士卒打开大门,郭汜脸上的笑意立即收缩,继而化为愤恨,只因粮仓中无一米粮,角落处有几只瘦鼠。 “张安!你竟敢诓骗本将!” 郭汜再次抽出佩刀,一把抓住张安衣衫,将刀刃架于他的脖颈。 张安不屑一笑:“郭将军,请收起刀兵吧,若放在平常郡县,胁迫官长无异于造反。” “你真当我不敢杀你?”郭汜再次恐吓。 “你不敢,破虏将军也不敢,若非尔等手握重兵,想见本使君都难。”凉州陷落,三辅为边陲,董卓拥兵自重方才肆意妄为,但张安的身份贵为右扶风,且有些薄名,董卓此时动不了他。 “粮草在何地?” “分予众难民,覆水难收矣。”张安轻轻拨开郭汜的刀兵,怡然浅笑,他既为官长,自然不畏强权。 郭汜面露难堪之色,思虑了半刻后,对张安随意一拜:“张使君,粮草之事非比寻常,且随末将去一趟军营吧,莫要为难末将。” “我随你去军营又能如何?破虏将军会有功勋加在你身上吗?多半是斥责辱骂办事不利吧!”张安拒绝去军营,反到嘲讽郭汜。 “张使君,莫要不知好歹,我家明公常驻右扶风,若你给他添了麻烦,他也不会给予你方便,到时候双方脸面难看,朝廷怪罪下来可都会落在使君身上。” 郭汜身后有大依仗,如今凉州未平,朝廷还需董卓在其中周旋,凉州铁骑若是做了出格的事,也是右扶风的过错。 “哈哈,郭将军,其实我有两全之策,不知将军愿听否?”张安再引话题深入,郭汜不知觉已经走上了张安的思路。 “什么两全之策?”郭汜低声问道。 “可让将军带着粮食回去,接受仲颖公的赞誉。”张安饮酒闭目,回味醇香。 “还有这等好事?”郭汜起了兴趣。 “将军可知这二十万石粮食是从何处而来?” “右扶风士族供给,全被你糟蹋了。”郭汜惋惜的说道。 “将军,既然马校等人能出二十万石,那想必也能拿出四十万石。”张安本想做个仁义人,只叹马校不给他机会,如今便将祸水引流。 “士族家厚,人人都知,但我有什么名义上门去取?”郭汜可不傻,这种得罪人的事情总得师出有名。 “将军,且随我来。” 张安又领着郭汜去了郡府,在木盒中取出一份书简。 “凭此物,将军可去马家讨要二十万石军粮。” 郭汜打开书信细细一观,脑筋有些转不过弯:“这就是你赈灾用的二十万石,我如何再取?” “将军可在我处耍无赖,怎么不能在马家耍无赖?”张安想将这二十万石粮草变作不翼而飞,这份献粮书便就成了拖欠书,是马家为首的士族自愿给董卓送粮,张安可全做不知。 “但你明明已经接受了粮食,且人家有人证物证。”郭汜有些脑袋疼,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唉!将军全当没来过郡府,我也不曾见过将军,那二十万石是郡内私事,这二十万石就变成将军的公务了。”张安不厌其烦的解释道。 郭汜听的直摇头,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好!我与将军换一种说法,将军是想空手押解本使君归营,还是满载二十万石粮草入帐?” “有粮草自然是极好的。” “那就不由分说入马府,兵逼马校出粮,若他要问缘由,你把书简扔在地上,只管一拳打将上去,万事便可解决。”张安与这愚人说不通,只教他一套最直接的方法。 “哎呀!张使君早说嘛!此事末将最为擅长,多谢使君谋划。”郭汜拿着书简大步出门而去。 张安一人漫步在庭院中,低头看着青砖缝隙中杂草,思绪良多,千番阻挠,万般难看,一路到黑,誓不回头。 “马公考,此一劫是你为马家争取的,汝安然破财免灾吧,若你有你父亲一半风采,今日也不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 明日再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四十五章 两封信 四月天,夏花初生,阳初艳。 雒阳宫门外立两人,一是卢植,二是张延。 张延此人,字公威,河内修武人,汉初三杰中的留侯张良后人,去岁太尉杨公病逝,邓盛继太尉之职,后因久病不能侍朝事而被罢免,张公威时任太尉。 今日二人应召入宫,尚书令卢植面色平常,张延却是满目忧心。 “子干,为兄只怕是躲不过这一劫了。”今春二月,赵慈率领的江夏兵谋逆,杀了南阳太守秦颉,张延身为太尉有管制无方之罪,再加上宦官擅言,只恐性命难保。 “公威兄莫要忧心,植定会直言禀告陛下,此非兄长之罪。”卢植昨日刚送王子师出城避祸,王允得何进,袁隗,杨赐等人力保才留了一条性命,在宦官肆权之下只能隐姓埋名遁走,今日张延又有何人相保呢? “多谢子干。” 张延面色缓和了些许,与卢植并肩入宫门,门前新铸了两座兵甲铜人,可谓大气雄宏。 卢植看见铜人多是不喜道:“如今雒阳城内民众议论纷纷,陛下实不该造此铜臭之物。” “子干慎言,小心隔墙有耳。”张延现在已经变成了惊弓之鸟,昔日在府高谈阔论的大气不见了踪影。 “哼!”卢植看了一眼门中阉宦,甩袖上了台阶。 二人通传入殿,汉帝刘宏近日又消瘦了许多,就这端坐片刻,额上已经出了虚汗。 “臣等拜见陛下。”卢,张二人躬身行礼。 “起身吧!张延,你可知罪?”刘宏单刀直入主题,没时间与这些人扯闲。 “臣不知所犯何罪?”张延心存侥幸道。 “不知!赵慈谋反之事你有何说辞?你身为太尉,岂可容忍反贼肆虐?”刘宏高声喝道。 “臣立即发兵讨贼,不消一月……” “不必了,你这无用之人岂可当得太尉?念你祖上功勋,朕恩准汝辞官回府。”刘宏不给张延反驳的机会,因为他收了车骑将军张温的银钱已经将官职买卖与他。 “多谢陛下隆恩。”张延得以保全性命已觉大幸,不敢再做强硬要求,卢植见状也不便多言。 “阿父,宣旨吧!”刘宏打了个哈欠说道。 张让取出黄卷,张延,卢植躬身。 “罢张延太尉之职,擢张温为太尉,拔赵忠为车骑将军。” 卢植闻言,双目怒色,车骑将军张温讨伐边章有功,提拔为太尉实属情理,但赵忠一阉宦之人怎可做大汉的车骑将军。 “陛下,此事……” “卢卿切莫多言,你知道说出来朕不爱听,便也就不必再说了,以免误了君臣情谊。”刘宏倒说的冠冕堂皇,他的耳目中只能听见张让之流的话语。 “臣……领命。”卢植多想说一句让陛下睁眼看看,不说远处,就这雒阳城下,民意谴责暴虐之声,人人气愤君上昏庸无度。 “卢卿今日邀你前来,是要与你说个趣事。”刘宏此刻精神高涨了不少。 “不知陛下所言何事?”卢植兴致淡淡的问道。 “左丰,把那两份书信呈上来。”刘宏朗笑道。 左丰躬身走至殿前,木盘上放着两个竹简。 “卢卿,朕无意间偶得两份书信,这两份信可都是写给爱卿的。” 刘宏的无意就是左丰的刻意,卢植对左丰恶眼相向,愤恨宦官只手遮天,竟截了他的私人友文。 “原来是写给臣下的,不知是何人所写?”卢植平复片刻后道。 “这两封信出于同一地,言的也是同一事,但态度截然不同,你说有趣否?”刘宏明显已经查阅过信函,今日他要当一回断案的官员,这可是极其的新鲜劲。 “的确有趣。”卢植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一时间还想不起是何人。 “那就打开看看。”断案的情趣是左丰找的,刘宏这会儿玩的痛快。 卢植微微点头,打开了第一份书信,面色平常的阅读,大约两刻之后,卢植再观另一份,神情有些厌恶。 “卢卿,信你也看完了。右扶风郡丞马校与你是何关系?”刘宏纠察道。 “师出同门,马校为师长之子。”卢植这些年对马家多有帮衬,故而交情未断。 “右扶风张安此人如何?”刘宏想看看自诩清高的卢植是偏向情,还是合乎理? “臣与张安未有深交,他闻我名而来,我听他名而颂。臣第一次见他是在囚牢之中,也就三五步的距离,可以闻到他满身酒气,但此人说话脉络清晰,有据有理。实非常人也。”卢植给出了中肯的评价,不贬不褒。 “那依你之见,是张安嚣张跋扈,私吞粮草,还是马校怀恨在心,恶语中伤。” “马家前后出了三十万石粮食,且马校本人也吃尽了苦头,也算得到了教训,此个中怨念之气只不过是向臣下吐露的私言,不做诬陷之事。”卢植为马校辩解道。 “这么说你也认为张安所做合乎情理?”刘宏颇为赞许的说道。 “张右辅济民乃是仁义之举,但与董卓部下私议骗粮有失君子之风,功过相抵,不做纠察。”卢植也从信文中看出了张安的无奈,的确是马校逼人太甚。 “开仓振粮,广传君恩,此功一也。 合力剿贼,力拼边章,此功二也。 征收军粮,调配有度,此功三也。 朕怎么没有见到过失?” 刘宏对张安之事一方面是欣赏,更重要的是世家藏了那么多的银粮让他心生嫉妒,这些家伙比他这个皇帝还要富余,真应该好好压榨一番。 “陛下圣明。”卢植高声道。 “张安的文章写的可漂亮否?” “此番隶书,世之独绝。” “那文章的点睛之笔卢卿可曾看出?”刘宏如同自己做了开仓赈灾的事情,神情异常高昂。 “应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卢植神情也为之一振。 “正是此句,说出了朕的心声啊!”刘宏这些年开办学府就是为了制约士族,让寒门子弟能够进仕,张安甚得帝心。 “左丰,给张安另送五万石粮食,擢其为长水校尉。另,汝推荐有功,拔大长秋。” “多谢陛下天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四十六章 和宴 五月中旬,树蝉鸣,郡府凉亭中徐徐风。 张安着短衫赤膊斜躺在竹席之上,右手持木苇扇,似睡未睡。 “先生,手酸啦。” 竹席后方跪坐一女童,乃马腾幼女马云禄,此女虽偏于异域长相,但出落的可爱动人,方才与张安捶肩,不过一刻便耐不住性情,耍起小女儿脾气。 “那便休息吧。” 张安如今重用马腾,自然要给予他家小好处,闲暇时间也会收教马家三子说些文谈,马云禄则浑水摸鱼,趁个孩童热闹。 “马超,昨日与你说的祖上事迹可曾记得?”张安观马腾已经淡了家国之念,所以强行灌输马家三子祖上军旅豪情,让他们记住盛汉风貌。 “先生,与我再讲讲冠军侯呗。” 马家大儿郎,名超,字孟起。少时长于羌人杂居地,现身有七尺余,竟与张安同高,性豪心细,勇猛无畏。 “莫学那孤军贲勇之人,且看绛侯的细柳营,为军之帅,恪守纪律,奖罚分明,当以大局为先,以谋略为重。” “那也是霍侯厉害,八百骑入匈奴地,杀的外虏丢盔卸甲,方才是男儿本色。”马超自从在张安口中知汉史之后,唯独崇尚霍去病,一心想效仿之。 “与你争辩不得,且好生习文,莫做一介武夫。”张安淡意一笑,霍去病,周亚夫都行,只要向汉建功业,便是正途。不过心气短的病该怎么治呢?张安颇为头疼。 马超听闻小声埋怨道:“先生也爱霍侯,说起霍侯便是眉飞色舞,恨不得自己上场杀敌,怎么到了孟起这儿就变了模样?难道冠军侯只能独爱吗?” “嗯?” 张安星辰目微微一张,马超立即闭嘴识文,这数月来先生所作所为让他钦佩,其实他心中还藏了一个效仿对象,只是碍于孩童薄面不敢言明。 “云禄。” “先生莫要罚兄长嘛!大不了云禄帮你捶背。”马云禄生怕马超受罚,先行为兄长服了软。 “马休,马铁。” “是,先生。” “监督你家兄长抄录半部论语,两日后我检查。”张安的功课一向很重,从温,田二人之初已经吸取了经验。 “是,先生。”马休,马铁脸色沮丧的开口,因为这些功课多半会被兄长强加在自己身上。 半个时辰后,马腾步入凉亭。 “使君。”马腾躬身行礼,马云禄见父亲来到,立即做乖巧状,躲至马超身侧。 “寿成兄,请坐。”张安将屯田事宜全权交由马腾,对其颇为器重。 “使君,主簿今又送来两位官员协作屯田事宜。”自从陛下加奖张安为长水校尉之后,右扶风的官场风气就变了,不少世家名望倒戈相向,也想在“广厦”太守名下捞到几分功绩。 “挑选些精明强干之辈,莫要延误收粮事宜。”几月劳作,屯田颇有成效,如今也快到了收获时节,张安千叮万嘱只恐出了差错。 “寿成明白,呃……使君,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与否?”马腾言语吞吐,怕得罪了张安。 “寿成兄,但讲无妨。”张安为马腾斟了一觞水酒。 “使君也知腾出于右扶风,又与马郡丞家有几分亲源,故而马郡丞想托吾说个情面,望使君今晚去马家赴宴。”马腾为了立住脚跟,不敢得罪马校,此番面色更是羞愧。 “本使君定会赴宴,同府为官不做绝情。”张安也想给马校一个台阶,马腾刚好做个桥梁。 “使君,腾有愧也。” “不说此话,本系同源,日后也要多加交往,你若能攀上扶风伯这个从父,将门世家当以延续。”马融是一代大儒,他的影响力从未消散,马腾可趁势而起。张安也不会阻挡马寿成的发家之路。 晚风是夜,见马府门前。 “使君,快快请进。”马校亲自出门迎接,鼻梁上有些青紫,近日也消瘦了不少,看来郭汜的那一拳灌了石头。 “本使君早该到马郡丞府上拜会,近日被屯田杂事耽误,望公考兄见谅。”客套场面话不能少,礼多人不怪。 “使君光临寒舍,吾之幸也,请!”马校赔了粮食,又落得千夫所指,如今只剩笑脸迎奉。 马校引张安入厅堂,堂上马腾与三子端坐,法衍也领着自家子嗣作陪,这场宴是打着孩童的名义亲近。 “使君,请上座。” “好,今日我坐中堂。”张安给足了马校脸面,不想为难折磨。 众人入席,马校举杯:“诸公同饮水酒,今日校有一事相告诸公,校为郡丞后渐生自大之风,对上不尊官长,对下昏碌无为,今愿辞去郡丞一职,望诸公做个见证。” 张安闻言一惊,开口劝阻道:“郡丞这是何故?安从未想过为难公考兄,我等日后同心戮力,定可管治好这右扶风,兄长万般不能如此啊!” 张安不是个气短打压之人,今日是和宴,岂可逼人上绝路。 “使君不必多言,校已递了辞呈去张太尉处,这些年尔虞我诈忘了诗书礼仪,如今静下心来需温习些功课,不然以后不知如何为人?”马校满目愧疚,父亲教给他的大仁大义被他抛诸于脑后,如今为了鸡毛蒜皮与人起了栽赃诬陷之行,有愧父亲教导。 “人知悔过,方为大善。安愿向朝廷建言,再辟兄长为郡丞。”一郡郡丞与一国国相同级,皆是由朝廷任命,张安也只能建言表心意。 “使君,校自知能力有限,不敢再授官职,如今只想治学,等到何时校有使君的海量,为民的决心再出仕也不迟。”马校意图决绝,一方面的确是心中羞愧,另一方面是忌惮董卓,怕日后生了征粮事宜,马家又做首当其冲。 “公考治学,此乃决心,望使君莫要强求。”法衍知道马校想要抽身,所以开口为他辩解。 “也罢,安日后定多至府上谈学,愿与兄长引交知己。”张安无奈说道。 法衍此时驱子上前,此子身高六尺左右,面色老城,双目藏拙。 “马公在上,吾姓法名正,字孝直,愿在马公名下求学。”法正合了父亲的心意,拜在马校门庭。 “孝直,快快请起,吾当竭力授学。”马校欣慰的说道。 马腾此刻面色有些焦急,既想攀主家关系,又恐得罪提拔恩人。 张安见状摇头一笑道:“寿成兄,公考兄如今治学,多有闲暇,不如让马家三子也拜在公考兄名下。” “先生,孟起……”马超不愿转投他门,只想在张安府上听教。 “你们三人极佳聪颖,莫让尔等父亲难做。”张安能在右扶风待几年自己都不知道,怎可误人子弟。 马超会意,带着兄弟二人拜于马校面前。 “汝父是我的从弟,汝等是我的子侄,日后我定会严加管束。” “是,先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四十七章 新官走马 时六月,温炉天,日成曝晒,土裂尘扬,汗珠儿如雨,倒悬脖颈。 槐里城土街上寥寥无人,各家都在门户阴凉避暑,唯见二人策马疾驰去了郡府。 大敞门庭外,小吏拦住二人。 “汝等是何人?” “张使君可在府上?”为首者退了衣衫,坐于石阶散热,次者到面色平常,这般毒辣日头少见汗水。 “使君去了河岸,叮嘱引水浇田事宜,汝等晚间再来吧!”小吏道出原委,驱逐来客。 次者一步拦在小吏面前,从怀中取出黄卷,打开给予小吏一观。 小吏面色立即变得恭敬,弯腰行礼:“郡丞。” “罢了,取些清汤来饮。”如今瘟疫肆虐未平,各家权贵不敢饮生凉,唯恐落了病灶。 “是,郡丞。” 小吏入门取水,郡丞主次二人同坐台阶。片刻后,小吏提小瓮出门。 “郡丞,需吾去禀告使君吗?”小吏卖做殷勤,讨好官长。 “不必,我且问你是否常在郡府行走?”郡丞也不顾及形象,捧起小瓮,大口解渴。 “正是,常侍使君左右。” “那使君近来为何事忙碌?”郡丞将小瓮给予身旁兄弟。 “今快到收粮时节,使君每日早出晚归,恐粮食落得病虫灾害。”小吏对答如流,此事槐里皆知。 “那郡府事务何人处置?民风教化现况如何?周边县乡谁在行走?稽盗牢狱哪个在伸张正义?”郡丞口若悬河,对此间事务了如指掌。 “法功曹与一众官吏协理,使君主究屯田事宜。”小吏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原来如此,看来广厦太守不好当啊!”郡丞从这三两句中已经了解了大概,右扶风官场表面依附,实则各自为政,散漫不听官长法令。 “去,召集功曹,主簿一众来郡府见吾。”郡丞起身拍了拍尘土,走入门庭。 一个时辰后,法衍领右扶风官员前来拜见郡丞,郡丞端坐在中席,面前木案上垒着高高的竹卷。 “诸公请坐,客套话不必多说,吾初为郡丞,需了解郡中大小事宜,尔等按职位一一与我诉说,先对比旧日卷宗,后在实地纠察,尔等可有异议?”郡丞比张安的态度来的硬朗,他要考核一下在座的政绩,若是糊涂不明,便可离席走人了。 “是,郡丞。”法衍每日工作细致,自然不惧,但有大把的人面露恐慌。 “那便从主簿开始吧,本郡丞且问你,右扶风所辖十县人口做何?租农几户,门豪几家,商贾几人?且细细与我道来。”郡丞手中握着竹简,双目盯着主簿。 “呃!郡丞,此事倒也不急,不如下官等先与郡丞接风,明日再讨论郡中事务。”主簿年近五十,早岁攀附马家上位,每年交的记录文牍都是府上门客书写,他需回家咨询一二,才好作答。 “主簿不必殷勤,照实言语。”郡丞治下讲究律法严明,各司其职,不愿与主簿套交情。 “郡丞,这右扶风人口近年来变动极大,疫病伤亡多如牛毛,流民涌入也不在少数,一时间,一时间……”主簿面色有些难堪。 “近年是近几年?疫病死了多少人?现染患者多少人?流民涌入了多少人?你身为一郡主簿,主司文职记录,辅佐使君,你若跑的殷勤,半年一记录,若是懒散些,一年也该汇总,怎可笼统而言?”郡丞将木简掷到了堂下,砸在主簿的脚面上,法衍见状闭口不言。 “郡丞你这是作何?莫要欺人太甚!”主簿年岁老迈,有份资历,脸面上有些挂不住。 “你这皓首匹夫,何人给你助长的气焰?为官一任,不知己责,还敢在此怒视官长,你若司职敬责,本郡丞何故为难于你?”郡丞拍案而骂,丝毫不顾及这右扶风的妖邪互拥之气。 “你,你……咳咳。”主簿气得面色发青,多次看向法衍,但这位功曹做闭眼不知。 “军司马何在?” “诺!”与郡丞同行的魁梧大汉出列。 “把这苍髯老贼拖出去,自今日起罢了你的主簿一职。”郡丞怒斥道。 此刻法衍出席,上前躬身:“郡丞,此事还需与使君商议,不可妄自决断。” “汝是何人?” “功曹法衍。” 郡丞收目直视了法衍片刻,见此人目光无躲闪,微微点头。 “也罢,先将这老贼提出去,等使君回来再谈罢黜之言,下一个,何人司职典狱?” “是是……下官。” ……………………………… 斜阳日暮,晚霞流彩。 一位带着斗笠的儿郎走进郡府门,庭院中站了三四十位郡中官吏,个个面上有苦水。 “诸公,今日有何要事?” 张右辅退去斗笠,面色呈现黝黑,额头起了落皮,坐在庭院台阶上,脱掉沾满干黄土的布履。 “使君,你总算回来了,新来的郡丞蛮横霸道,逾越权事,想要罢黜我等。”老主簿开口先告恶状,其间容貌真情表露。 “郡丞来了?这缺了两月,本使君却有些不习惯,说说吧,尔等如何得罪了郡丞?”张安抬目扫视了这一圈官员,大致明白了缘由,看来新郡丞是个铁面人物。 “我等哪敢得罪于他,他一入府门,便不由分说,为难众人,这完全是在向使君立威呀!” 张安为老主簿整理肩部褶皱的衣衫:“那他有没有考校你们的政绩?” 众人低头,皆沉默不言。 “本使君平日不问,你们便不做了?这些事情本是尔等任上职责,怎可疏忽懈怠?罢了!且随我入厅,见一见这位新郡丞。” 张安领人入门,郡丞端坐笑意浓,看来二人是老相识。 “使君,两年未见,怎么变成了黑泥人?” “你不是在济南为相吗?怎又来这儿凑热闹?”张安上前与那军司马行了一礼,继而坐在郡丞身旁。 “岁初生了大病,故而辞官归乡,今闻右扶风郡丞有缺,自荐而来。” “岁初生的大病,今朝便好了?” “操身体奇异,药石一医立即精神焕发。” 此来郡丞,正是沛国谯郡的曹孟德。随行军司马,是在战场上保过张右辅的夏侯元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四十八章 亲友团的贞士 夜作宴,宾客二三人。 左侧席,曹操,法衍。 右侧座夏侯惇,马腾,李文侯。 “今日孟德兄赴任右扶风郡丞,实乃仲定之幸,望诸公日后携手共勉。”张安别院设私宴,只请引交客,做得相尽欢。 “仲定,今日莫要贿赂吾,那三十多人必罢也,一郡吏治,不清平,难昌盛。”曹操本因厌恶买官鬻爵,不愿攀附权贵而卸任辞官,今张安的广厦论让他提了心气,自荐来右扶风,只愿做些实事。 “此事孟德兄与叔生兄商议即可,仲定绝不涉足其中,做偏袒之举。” 张安的人际交往甚是平淡,这两年收到的书信多是曹操与崔琰的闲谈国事,张郃只在每年年末送来两坛酒水,而张飞去岁来过一份简函,之后便没了音讯。至于孙坚年初入朝拜为议郎,临行前也在槐里城闲住过两日,给张安倒了些怨恨董卓的苦水。 几家欢喜几家愁,一帆风顺,绝无仅有,这就是汉帝治下的官场。 “仲定,那操可就着手实施了,以后定还右扶风一片清明。” 曹操此次应缺也是凑巧,本来右扶风郡丞任免拖延不了这么久的时日,但张安这个人就是藏在污泥里的美玉,讨贼功劳后缀宦官推荐,赈灾济民又赔上了士族名望,人人想沾上广厦太守这个贤名,又怕迈腿进入宦官池脏了脚面,唯独曹操不怕,宦官亲友团出生的他有个好祖父,曹腾是背着宦官脏水的清平之臣,汉朝少见的贤明大长秋。 “诸位举杯,共庆此刻。”张安为了让屯田事宜顺利进行,对右扶风吏治闭眼不看,今朝曹操来到,正好与他分摊重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安知道自己酒后爱放狂言的毛病,所以准备罢席离场,谁知曹操酒品更差,直接拉住法衍,兄长长,兄长短谈起了国事。 “元让兄,孟德兄醉了,不如我们改日再续。” “好,我背孟德回房。”夏侯惇刚做起身,却被曹操叫停。 “仲定,今日有些话必须得说,吾回谯郡闲猎半年,更是郁闷。司马直之事尔等皆知吧!这大汉天下是怎么了?我就不明白君主治世,官员治民有这么难吗?忠贞之臣都死绝了吗?就没人劝一劝陛下吗? 忆昔年凛凛汉风,今朝只剩怨天尤人,只恨位不能及,言不达天听啊!在朝高官都是元勋子弟,他们就不能学先祖一样把这傲骨立直了吗?” 曹操已是而立之人,却做放声大哭,此间心情,让人动容,官场沉浮十年,大多数人都淡了匡朝宁国,一心扑在钱财权力,曹孟德坚持了十年初心,的确不易。 “这都是肆意弄权的后果,和帝之后,君临天下多是年幼啊!”法衍无奈摇头。 “官选制度也是欠缺,腾若非遇到使君,不知何时才能出头。”马腾才能不薄,苦无门路,今朝施展,更叹往昔。 李文侯则讪笑不言,他可没有看到汉朝廷的败亡,凉州羌人地处边界,每逢外族作乱,汉骑甲皆是迎头痛击,匈奴,鲜卑,乌丸之流从未讨到便宜,羌人这次作乱也一样,汉骑单兵能力不弱于马背民族。可谓是典型的不恐外,内腐败。 “若让某家领兵入宫,定舍身诛了这帮阉宦,看他们如何兴风作浪!”夏侯惇愤愤不平的说道。 “杀了又有何用?不消三五日,又有另一个张让,赵忠之流。” 张安也被此间气氛感染,不由自主的吐露心言。 “满目望去,何处没有忠贞贤能之士?但这些人如何才能走到朝堂呢?靠推举吗?荒天下之大缪。家家都是孝子,何处去寻忠贞? 且说黄巾贼,他们是如何起势?尔等真以为凭借张角两三句言语蛊惑能成事吗?是兼并啊!是无度土地兼并,这些失去土地的百姓就成了流民,自古流民起浪潮啊!” 张安言语一出,曹操便听出了是世家大族的祸根,法衍更是低头不言,有些事牵扯到自身利益就没那么豪放了。 世族聚人力,有钱财,显高官,其中的制约力可抗衡当朝陛下,若陛下重用寒门,世族会竭力泼脏水,佞臣小人帽子不断,所以外戚和宦官便成了冲锋骑。但多年往复,皇帝依然会发现世族的人有学识有见地,无可替代,这就是不争的现状,世家花了多少资源去培养一个人,而寒门背后又站着谁呢?一旦有一两个功成名就的,最后又变成了世家。 “仲定,吾虽出生名望,愿求摒弃之策。”曹操真的是想再扶一扶将倒的梁柱。 “孟德兄此事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此事无解,只能制约,用法令,用人情,用君王的贤明。”张安想不到破解的法门,即便是用寒门,扶小众富户,十数年回首,这些人又变成了庞然大物,变成了当初自己最厌恶的存在。 “使君所言极是,与其费周章,不如辟用现有人才。”法衍赞许的说道。 “这周章必须得费,法令就是拿来制约的,盛极而衰就是此番道理。不过,可另辟蹊径。”张安不想在帝制上纠缠,这是无法改变的现状,所以他将话题引向另一端。 “何为蹊径?”曹操双目一亮。 “民,万万民,劳苦众就是蹊径,若能治好这肆虐大汉的瘟疫,朝廷之事可平也!”张安为官以来所见死于疫病者不少于死于饥荒人,若是能根治疫病,平复民怨,汉朝中兴有望矣。 “朝廷名医皆束手无策,何人又能治愈此疾?” “疫病发于民间,起于疲氓,当在各府州县搜寻名医,只是此事花销巨大,无人愿做罢了。 扶汉当从基石开始,若民十不存一,只恐日后出现外虏之祸,肆虐汉地九州。” 张安曾给周异说过此事,也让兄长张世平散家财寻医,但张家势单力薄,此事未有果。 “仲定忠贞之言,操愿竭力做此事,哪怕是豁出脸面求父亲,也定要做。”曹操神情坚定,法衍却做不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四十九章 来了又走 七月中,渭水河岸,米粮垂穗,几家农忙,本是大好收成。 田垄边,瓦罐盛清水,二人戴斗笠并排坐,观那士卒收粮,小吏在侧持笔记录,每每望向曹郡丞心中尽是恐慌,不敢懈怠片刻。 曹操治吏十足严苛,但凡些许小事,都会因过罢免,右扶风官吏自主簿始,换了十之七八,有些士族更是举家迁移,去了京兆尹落户。 “仲定,此番收粮可饱足右扶风之民啊!”曹操辛苦数月,见了成果,颇为欣慰。 “开了这么多荒田,粮食仅够充饥,但愿明年可顺产。现在我只恐八九月大雨,带起了洪水,毁了田庄。”收粮事宜已经落定,但洪涝之灾尚有隐患,渭水汛期不可不防。 “洪水泛田,亦有病患,若是加重各地疫情,也是棘手麻烦。”曹操想着民生,瘟疫染病者遍布右扶风各县,彼时洪涝一来,人流拥挤槐里城,交错染病更是恐怖。 “我前几日想的隔离法子可否能用?”张安不是医者,只能摸索尝试。 “收效甚微,一者:独断隔离,容易引发百姓恐慌,还以为我等要杀人止祸,所以家家谎报,又无从查实。二来:右扶风无良医,都是些庸碌之辈,前几日医者自身染病,操恨不得鞭打之。”曹操在槐里尝试了几日,百姓人愚,宁听谶纬之学,也不遵医家之嘱。 “还需名医指导啊。”张安藏酒于袖,偷饮独乐。 “此事已有些眉目,沛国谯县的确有位名望医师,那人姓华名佗,只可惜华佗行医游方,无驻足之地,操已遣家族兄弟四处搜寻,但愿能寻得此人。”曹操在来右扶风之前看不起方技之术,自从亲身见证郡地疫病后才改了心意,医者不可缺,如民之粮,兵之刃。 二者又交谈了半个时辰,河沿官道起了土尘,策马风啸,大军而至,左旗帜上书“董”字,右旗帜上写“破虏”,周围百姓皆惊,纷纷避让。 沿河而下尽是骑甲,少说也有万余,此间声势之大,让人感叹来者不善。 “张使君何在?”马引刀兵,走出一将,此人身着黑甲,双目精明,嘴角点了一颗黑痣,身高不足八尺,却有凶神恶相。 “敢问将军是?”张安与曹操走下田垄,与凉州铁骑相对而站。 “末将董越,破虏将军帐下校尉,今日特来与张使君共商屯田事宜。”董越,段煨,牛辅,以及新拔的华雄是董卓麾下四大校尉,皆有领兵重权,深得董卓器重。 “汝等来的可是好时候啊!” 曹操咬牙切齿的嘲讽了一句,辛苦劳作时不见来人,如今到了收粮时节,却来了这如云兵马,只怕商量是假,明抢做真。 “汝是何人?”董越丝毫不掩饰此行目的,他身后这一万五千铁骑就是分桃的资本,谁敢不从? “右扶风郡丞,曹操!”曹操见董越傲慢,他便也不作礼节,心叹:董卓狼子野心之辈。 “哼!曹郡丞安好,张使君如何安排我等啊?末将定会遵从使君调令,不过这每日军粮可得管够。”董越特意多带了些兵马,意图让张安惧怕,乖乖交出粮食。 “哈哈哈!将军来的正好,将军可带来营帐?不如就在这背坡下寨如何?”张安爽朗大笑,没有逐客之意,做得殷勤迎接。 “好……吧!那粮草可不能少。”董越没摸清张安的套路,这般殷勤难道有鬼? “那是自然,军甲用粮,本使君双倍供给,将军安心扎营吧。” 张安的异常举动,曹操片刻便明白了,双目也换了喜态,犹如家人般照顾凉州骑。 于是乎,董越在临水处下寨,曹操亲自命人送来十车粮食,且高歌董卓功绩,董越的勇猛。 董越夜间独坐营帐,心尖越发难受,这些家伙真不怕大军吃空他们辛苦耕种的粮食吗?思绪一起,彻夜未眠。 第二日,曹操又来了,这次他带来了数十车竹编器具,逐一分发给帐中将士。 董越整理盔甲,迎出门去,对曹操笑道:“曹郡丞,今日这又是作何?” “让兵甲屯田。” “粮食已收,还有何农事?” 曹操躬身一拜:“屯田侍农事,通水利,将军且带着兵甲与本郡丞去疏通河道,垒坝筑堤。将军放心,粮食我等管够。” “这……只怕。”董越言语有些吞吐。 “将军,屯田本来就是这些杂事,使君给予将军双倍粮草,难道将军想要偷闲,可是将军自己说的要听从调令,岂可言而无信?” 曹操的要求并不过分,董越无法反对,只能让士卒跟着曹操去沿河筑堤。 约莫行了一个时辰,众卒到了河岸上游,张安早早便在岸边等待。 “董校尉,筑堤事宜全权由尔等负责,且先卸甲,清理堵塞河道的淤泥吧!”张安本想驱羌兵筑堤,如今凉州骑来到,正好做此用途。 “如此小事,何须卸甲。众将听令,入河取淤泥沉沙。” 西凉骑纪律严明,随令而动,开始清理泥沙,一直到天暗,才罢手回营,曹操一路监察。 次日,凉骑搬石,筑坝基,更是辛苦,不少兵甲怨声载道。 半月后,董越与张安未曾言语,静悄悄的带着凉州骑撤军回破虏将军部,张安与曹操在城上目送。 “哈哈哈!这董越来的时候硬气,这便走了,怎不言语?”曹操一想董越那张哭丧脸便不由自主的发笑。 “孟德兄,筑堤后续事宜我来督察,你明日带着五万石粮食送去破虏将军部。”张安遥望着天边红霞,心中做了决定,想要息事宁人。 曹操此刻也收起了笑容,董卓是虎,但右扶风不得不喂:“嗯,我明日便去。” “孟德兄,是否觉得仲定软弱了?” “凉州事未平,朝廷放纵董卓,这是养虎为患,哪怕有朝一日凉州平定,唯恐董卓又成了祸乱的根源。” 张安沉默不言,二人就在这城楼上站了许久,各怀各的心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五十章 十二月 又是一年寒风天,京兆尹向西官道,纵马走二人。 为首者乃是一青壮汉子,身高八尺有余,腰间佩刀,面圆,络腮胡,刀立眉,牙唇泛黄。 次者是一清癯中年人,额大,面有润色,胡须盖脖颈,目多慈色。 “元化先生,过了这道岭,便是右扶风地界。”刀眉汉子遥指山岭大笑道。 “妙才,这行脚三月多亏有你护佑,吾感激莫名。”华佗已过不惑之年,行医日久,未曾得过如此待遇,每每思起,懊悔学这方技之术。 “元化先生有大才,我家兄长仰慕已久,右扶风百姓还要倚仗先生医病治疗。”夏侯渊,曹操族弟,年少时曾为曹操顶过牢狱之祸,引交亲近,自曹操散财寻医后,每日奔波,终得华佗。 二人行至岭上,见一村寨,入门讨热汤休息,乡老热情招待,健谈言语。 “二位客家从何处而来?”乡老添了碳火,与二人奉茶。 “吴郡远足。”夏侯渊饮茶暖身道。 “那却是路遥辛苦,二位今日便在此地住下,明晨老汉备些干粮送二位下岭。”乡老大度说道。 华佗和手一拜:“老哥真是殷勤之家,这村落治理的也极好,百姓多有笑脸。” “若是两年前尔等来此,定不会受到好招待,今朝这右扶风,不管如等去哪儿,都有一口热汤水。”乡老颇为自豪道。 “吾观却有差异,一岭之隔,京兆尹乡间坞堡少见人烟,右扶风实称热闹。”华佗望着门外孩童掷雪玩闹,心道民风淳朴。 “明年会更好。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乡老将木杖靠于怀间,手中编织麻绳。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夏侯渊朗声道。 乡老听闻,连连点头:“客家稍坐,老汉藏了一瓮美酒,愿与尔等共享之。” 这句话在右扶风广传已久,百姓人人知,家家户户道,乡老就因这句话愿意招待二人饮乐。 华佗见乡老出门,心中思绪蓬勃:“广厦太守言出必行,百姓信服,只有在此间见到,才知这隐桃园。” “我家兄长也有功绩,元化先生岂可偏私?”夏侯渊有些不喜华佗未提曹操名声。 “妙才,治郡如医瘟疫,非一人之劳,不属单人之功,张使君也好,曹郡丞也罢,都在其列,若无上令下达,右扶风也见不到今日场景,广厦太守是向汉的万人,非一者之狭隘。”华佗摇头笑道。 “先生良言,妙才受教。” 三日后,华,夏侯二人到了槐里周边,见沿河田地白茫一片,遥遥不见尽头,竹篙村落座于河岸,村中多是异族百姓,羌,氐,匈奴,鲜卑等大杂居住,甚至有羊羔,耕牛行走其间。 “军屯之地,不容擅闯,尔等速速离去。”两位持刀羌人立于寨前,驱赶二人远离驻地。 “尔等乞食之民,岂敢如此放肆?”夏侯渊延续汉风,种族芥蒂之心极强,如今外族居汉土,敢不敬汉人否? “你说谁是乞食之民?”村落中走出一九尺汉子,双目呛火。 “汝等,就说的是汝等。立于汉土之上摇尾乞怜,还敢做强硬态度!”夏侯渊向前踏了两步,与李文侯对视。 “我等是右扶风之民,全员录于汉册,怎就低你一等?” 李文侯一拳打将上去,夏侯渊握拳相迎,二者交臂抵力,相抗至眉目通红。 “踏踏!” 力崩,李文侯退了数步,借来羌兵佩刀,夏侯渊也亮了兵刃。 “妙才,不可鲁莽。”曹操自河岸而来,制止了自家兄弟。 “兄长,这羌虏欺人太甚!”夏侯渊开口先告状。 “郡丞,军屯重地,我尽职责而为,有何过错?”李文侯直言不改。 “都罢手,皆有过错,不可再战。妙才,这位是元化先生否?”曹操自然向着自家兄弟,直接越过此事,殷勤看向华佗。 “某正是华佗。”华佗躬身向曹操行礼。 “先生,来了便好,仲定与我就等着先生呢!先生快与吾来。”曹操指引华佗去往槐里城,临行前夏侯渊趾高气扬的瞪了一眼李文侯。 李文侯平静的目送三人离去,转身返回军屯地,刚走了两三步,恶狠狠的将佩刀砍在木竹之上。 “将军,我等寄人篱下,且消消火气。” “使君与我有恩,要不然我断不会看这等人脸色。” 曹操未曾想的如此细致,只做了息事宁人的态度,但李文侯这股火气怨念会一直留在心中。 话回槐里城,曹操引华佗入郡府,张安独坐于堂中,手中拿着一卷信函。 “仲定,元化先生来了。” 张安收了收神情,起身向华佗行礼:“元化先生远来辛苦,日后右扶风百姓有劳先生了。” “张使君,佗此次所经多地皆是民生凋敝,右扶风却有向荣之态,佗愿为使君治理这瘟患。”华佗请愿投身于张安帐下。 “不为张安,为这汉室百姓,望元化先生与孟德兄日后戮力同心,还右扶风之欣荣。”张安请众人入席,说的随意。 “仲定,你这是何故?”曹操听出了弦外之音,张安似有离去之意。 “孟德兄且看这书信。”张安笑的大度,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曹操观信一惊,大骂道:“这帮虏寇竟敢如此肆虐!” 张安打开酒袋一饮:“安有意向朝廷推荐孟德兄为右辅,法衍为郡丞,马腾为功曹,其余职位孟德兄可一应安排,屯田之事也望兄长与董卓周旋,右扶风便交在孟德兄手中,这般如何?” “哈哈哈!仲定想让操做贪功之徒吗?这右扶风百姓只知张安,可不知曹操。”曹操笑声极大,神情却做不舍。 “曹孟德贪张仲定的功劳,也是美谈佳话,别人我还不愿送呢。”张安将酒袋抛到曹操怀间,既决定扶汉宁国,怎可踌躇不前?微末小功岂能拦住大丈夫? “仲定相让,操不辞。”曹操不做小家子气,坦然受之。 ……………………………… 全卷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五十一章 鲜卑入侵 长秋宫,皇后居所。 左丰进位大长秋,深得皇后欢心,宫中势力日隆,羽翼渐丰,遇张让之流只做平礼。 墙围之外,左丰一人独行,目色阴沉,似乎在思虑某事,周围宦官婢女见礼全当不知。 “避!快避!” 左丰对面传来一声银铃娇喝和孩童的笑声,只见一架纯白毛驴车彪行在宫前。左丰躲闪不及,被挂倒在青石砖路间。 “吁!” “姐姐为何要停?” “闯祸啦!快些下马,观那人如何?”为首女子十三四模样,穿着男儿马服,面容精致,狐目藏水珠,出落亭亭玉立。 女子将孩童抱下车马,此童四五年纪,嘴角有个豁牙口,笑声却是奇大。 “喂!可否让人给汝收尸啊!”女子做得人上人,言语娇纵无礼。 左丰起身强忍疼痛跪拜二人:“奴婢参见公主,殿下。” 万年公主刘婉,刘宏独女,宋皇后而生,自幼受宠天家。 王子协,王美人所生,寄养于董太后宫门,甚得太后宠溺。 “我若知道是你,便驱车直撞,撞死为好。”刘婉对左丰甚是厌恶,只因他是屠户之女的鹰犬。 “只怕要让公主失望了,奴婢身材硬朗,一时半刻不敢身死,还指望着多服侍皇后两年。”左丰眉目一转,心中起了主意,这两位主上可好好利用一番。 “你这阉贼本没那么惹人厌,只怪跟错了主人。”宋皇后因被人诬陷用了巫蛊之术,汉帝将其罢黜死于宫中,刘婉却深得陛下喜爱,敢直言何皇后过失。 “皇姐走吧!莫要与这奴婢置气。”王子协虽年幼,但也明白事理,如今何家大权在握,不好得罪,只能将生母之死隐忍在心中。 “协弟莫怕,今日即便是那屠户之女来了,又能做何?”刘婉性爽,爱出头,何皇后鸠害王美人的事情宫人皆知,敢做还不容人说了。 “公主,奴婢还有些许小事禀告皇后,便不久侍了。”左丰语气夹杂了几分轻慢,却久久不见挪步。 “且等一下,你又要陷害哪位忠良?”刘婉果真入套。 “也没什么大事,鲜卑扣并,幽二州,奴婢去禀明皇后,看是否能压下此事,不让陛下忧心。”左丰暴露奸佞嘴脸,做态十分恶心。 “啪!”刘婉一巴掌抽打在左丰脸上。 “家国大事,岂容宦官做主,都是你们这帮阉贼,祸害大汗天下,本宫定要去禀明父皇。”刘婉狐目一瞪,别有几分神韵。 “公主,我家义父还在呢!”左丰扯出张让的虎皮。 “你也好意思言语?父母与你左姓,你做了黄门,今日又拜张让为父,做了宫奴,做家奴,与那断脊之犬有何区别?”刘婉不顾刘协拉扯,直骂左丰狗血淋头。 “断脊之犬也是忠犬,总比那些喂不熟的狗有用,区区百万钱都不愿出,奴婢真后悔推荐那厮!”左丰说完了鲜卑入侵,又将话题扯向右扶风,生怕刘婉听不出来。 刘协此时却做怒目:“大长秋,大汉忠臣已无几人,你何故要再害广厦太守。” 左丰心道:还是王子协聪慧。 “什么?左丰你这辈子唯独做了一件好事,推荐扶墙君子是汝之荣幸,你岂敢为钱害人?”刘婉前面说左丰没那么厌恶,也是因为这个推荐功劳。 张安的广厦论在半年前已经传入宫围,刘婉特地去查过张安之前的言论,甚至花重金表了一份张安饮酒论,很欣赏这位扶墙君子。 “哼!奴婢告退。”左丰大步走入长秋宫门。 “协弟,与我去未央宫禀明父皇。”刘婉愿为此事做个公道,刘协则默默的跟在皇姐身后,隐约感觉左丰有诈,但因年幼,想不通此间门道。 左丰躲在宫墙门内,遥望二人:“奴婢这辈子做过很多错事,但对仲定先生问心无悔,先生,奴婢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左丰想不通张安为什么要舍弃右扶风的功劳,但说好做一绳蝗虫,从不言弃。 ……………………………… 未央宫中,刘宏正在听张让奏读家国大事,其间多是四海升平,人人载歌称颂,张让为了这假象,可谓下足了功夫。 “公主,殿下,不可冒闯!”黄门拦不住刘婉姐弟二人,只能任由二者入宫。 刘宏见到子女,颇为欣喜,但还是做足了皇帝仪态:“婉儿,怎可带协儿闯宫?父皇平时是如何教导你们的?” “父皇,大事不妙!鲜卑扣并,幽二州,已掠数地。”刘婉直言禀君,不做隐瞒。 刘宏闻言大惊,看向张让:“阿父,可有此事?” 张让闭了所有言路,未曾想到此事会出自于皇子之口,急问道:“殿下,是何人与你说的此事?” “这你莫管!反正本宫就是知道了,父皇,外虏入境,形势危急呀!”刘婉美目瞪了一眼张让,朗声说道。 “张让,可有此事?”刘宏双目阴沉的问道。 皇帝一怒,张让不敢再隐瞒,和盘托出了事情的原委。 “鲜卑中部轲比能,集结大军号称十万,欲犯汉土边界。” “为何不早言?难道你想欺瞒朕?”刘宏怒目相视。 “老奴不敢,正要向陛下禀告。”张让双膝跪地,神情惶恐。 “让张温集结大军讨伐之,这帮外寇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刘宏竭力喊了一句,继而气喘吁吁。 “陛下,凉州事未平,不好撤军啊!”张让紧顾着三辅之地,并,幽偏远,一时半刻到不了雒阳。 “父皇,儿臣愿荐一人。”刘婉道。 “你就不要在这儿捣乱了,快退下。”刘宏颇为心烦的说道。 刘宏一喝,刘婉与刘协不敢再言语,退出宫殿。 “唉!阿父,要不让皇甫嵩,卢植,朱公伟等人去。”刘宏缓了片刻说道。 张让脑中迅速做着计较,士族党人现多依附于何进门户,赵忠虽做过车骑将军,却无才能,宦官一方只有一人堪用。 “陛下,长水校尉可行否?” “右扶风张安?” “广厦太守素有贤名,又破黄巾,边章之乱,正合此职。” “对!张安可堪一用,那就擢其为……使匈奴中郎将,让他即日赴并州,平定轲比能之乱!” “陛下圣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五十二章 明朝酒更好 夜作话,饯别宴。 朝廷文令已达,拜曹操为右扶风,马腾为郡丞,法衍依旧居功曹位,相比之下,马融从子的名望更为充实好用。 张安来右扶风一年有余,首次落座客席,别有一番乐趣。 使匈奴中郎将,也是二千石的官职,名义上监护南匈奴单于,实则依朝廷调令可驱使匈奴骑甲攻打鲜卑游牧。以夷制夷,也是汉朝惯用的手段。 曹操居中举杯,邀众人同饮:“承蒙仲定推举,操受这右扶风之位,惶恐居多,愿为民先,望诸公共鉴。” 曹操临位右扶风与张安关系不大,全是他老爹曹嵩私下出的银钱,至于是入了何人的口袋就无从得知了,这位向汉贞士还以为是自己的功绩打动了汉帝,准备豪气干云的施展抱负。 “曹使君治下严明,百姓信服,应当此职。”法衍情绪到没有多大的变动,他根本不知道张安推荐了他,张安也不屑与他诉说,讨这份人情,所以不知者自然心宽。 “愿随孟德左右。”马腾这次是最大获益者,言语间意气风发。主家的这份助力不枉费他殷勤与马校亲近。 其余众官吏也纷纷向曹操表忠心,饯别宴一时间变了味道,谈不上人走茶凉,但新主欢心更为紧要。 曹操见状望了一眼独饮乐的张安:“众位,张将军还坐于堂上,诸公也不怕广厦太守心寒吗?” 张安差点儿一口酒水喷在了木案上,此间气氛正好,曹操又何故将他推向风尖,真乃一等一的损友。 “哈哈哈!安如今已卸了右扶风之职,诸公不必拘束,同饮乐便好。” 马腾此刻起身,单膝跪于张安身前:“中郎将,请受寿成一拜。” “寿成兄快请起,安何德何能?”张安连忙扶起马腾。 “中郎将不必自谦,中郎将等同腾的再造父母,腾与子孙永世不敢忘却大恩。” 马腾对张安的崇敬发自于心,一则是子女私情,张安细心教导马腾儿女数月,不藏私,引正途。二来马腾曾多次表露愿称张安为主公,张安不朋党,不结羽翼,不愿见英雄低人一等。最后便是屯田造福万民,孑然一身来,功成了衣去。此间人物,国士风采。 “寿成兄若愿听,那安便叮嘱两句。兄长一跃为郡丞,难免会起浮躁之心,若是哪日心中藏了火气,便去右扶风各县走一遭,与那乡老谈一谈收成,与那青壮问一句劳作辛苦,与那稚童坐于柳树下,看那孩儿面上是否有笑颜?如此约定可否?”张安说的都是各家小人物,但这些小人物堆积起来,便是汉王庭,只是有些人居的太高,看不清云层下的万民。 “愿遵先生之言。”马腾慷慨朗声道。 马腾退回席位,其余官员准备和张安道个客气,但张安先一步制止。 “诸公,坐下饮,此间已无张使君,来日相会,把酒交谈,也做朋友。” “是,中郎将。” ……………………………… 翌日,五更天,日未出,冰雪寒。 张安与宫廷三十骑喂足了马料,直奔城门外。 约莫行了两三里,身后便传来了马蹄声,正是曹操与夏侯兄弟三人。 张安摇头一笑,翻身下马,寒风拂衣袍,立如青松。 “张仲定,你这偷偷跑的病什么时候能改?”曹操言语间从马背上解下六个酒袋,将其中五个抛掷给座上三十骑,只留一袋与张安共饮。 “孟德兄,元让兄,妙才兄,天寒如此,就不必相送了,安行程紧啊。”张安接住曹操的酒袋笑道。 “操素知你性情,张仲定向来是个懒散人,今日怎会如此殷勤?”曹操还未细问张安为什么会义无反顾的去并州,这个疑惑不解,他着实难受。 “安无法作答,与你曹操说不得高尚。”张安讽刺了一句。 曹操不气反笑道:“你这为官一年余可否捞得银钱?要不操资助你一些行路花销。” “自然是捞了百万钱,早就运走喽!” 张安此行浊酒一袋,粟枣糕点一包,铁剑一柄,马却是换了新驾。 “那就山高水长,有缘相会。”曹操躬身一拜道。 “别给我写书信了,我懒得读,回你文函更是麻烦。此外托你两事。”张安一步上马,提缰说道。 “言。” “一是董卓,此虎要养,但不可助膘。”张安与董卓交过几次锋,这位凉州大汉不是个愚蠢之人,豪爽和暴戾在董仲颖身上完美契合。 “董卓既是屏障,也是祸害,操自会思量。” “二是涌入的外族,不可打压过紧,还需一视同仁,民怒之祸你也见过。”张安隐喻黄巾之乱。 “嗯!”曹操平淡的应了一声。 “仲定去矣,诸公保重。” 张安扬鞭而去,曹操三人眉目远送。 值此时,槐里城中风声雷动,大扬雪尘,草鞋百姓纷纷涌出城门。 另一侧,数万屯田流民沿河而来,队列拥挤,人头攒动。 “屯田军司马李文侯率三万胡族特来相送明公。” “明公,一路慢行,老汉待你归来,扫榻相迎。” “使君,此间酒水美,莫忘此间人。” 白茫茫的雪地,片刻间成了人流场,各家音容多是苦情,更有孩童放声大哭。 张安此时回不了头,只怕私情涌动,泪上眼目,便留着三十骑的背影给右扶风吧! 曹操问懒散人为何会变得殷勤?这就是答案,不涉足便罢,一涉足便是波涛浪叠。 “跪!”李文侯一声大喝,外族之人跪地感激这位活命太守,槐里百姓见状也纷纷随此举,人心肉长,岂有独石!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声音冲云霄,此间情更浓。 若问哪家客,只许扶风人。 “将军,这酒怎么有一股涩味?”一位随行骑甲落了泪,泪水咸,酒更烈。 “若见盛世日,明朝酒更好。” 骑甲绝尘而去,城外久久难平,数万百姓相送的佳话也于此地定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五十三章 路途 话道张安出右扶风,过京兆尹,入左冯翊,至高陵城下已是六日后。 张安领随行兵甲入城,城中街道整洁,青石路居多,来往百姓面有喜色,言谈高阔。 “好地方啊!” 张安整理衣袍牵马而行,这小县地界却属安逸,是浊世中的清流。 “自古以来,百姓所求甚少,不过三餐足,衣着身。此方地有黄老之学治世的味道,若是老来,安定在此处归隐。” 张安感叹之际,街面传来嘈杂声,一位贼眉鼠眼的家伙抱着一包细软,狂奔于街道,横冲直撞周围百姓,其身后跟着四五位县卒高声叫停。 “史阿。”张安立于马侧,打开酒袋,愿看个热闹。 “是,先生。” 宫廷骑甲为首者走出队列,孤身站于街道中央,目光紧盯着前方来敌。 弓腰步,一记扫堂腿,只见那人飞出数米,摔得不轻。 县卒随即追上,羁押此人。 “先生,已擒之。”史阿躬身立于张安身后。 “找地方投店吧!”张安对史阿的身手颇为信任,左丰找的都是精明强干之辈,足以护张安周全。 “且慢!” 县卒中走出一位盔甲客,此人弱冠年纪,身高七尺五六,弯刀眉,水葫芦眼,有勃发英气。 “这位官长,有何指教?”张安持礼一拜。 “汝等从何处而来?”年轻县尉见史阿身手了得,张安又领了三十人马,故纠个细则。 “右扶风而来。”张安直言相告。 县尉片刻变了神情,似乎颇为喜爱右扶风人,面生笑意道:“右扶风实乃好地方,不知诸位要去往何处?” “此事与汝无关。”史阿向前踏了两步,想驱赶这位县尉。 “尔等若不来高陵,此事吾的确管不着,但今日必须一问。”县尉好心问个去处,但史阿给了他脸色,他只得公事公办。 “去并州地界。”张安拦住史阿,消了双方火气。 “何人能证明尔等身份?户籍印信可否有?”县尉做事严谨,不负职责。 “你这人怎不识好歹?我家先生非你所能问,速速退去,以免惹了恶果。”史阿知张安此去赴任并州凶险异常,并州地处边陲,贼寇肆虐,向来不太平,所以一路遮掩身份,不敢放出风声。 “吾身为一县县尉,纠察流民商客来路,属分内之职,为何不能问?”这三十骑堂而皇之的进入高陵城,县尉早就得到了音信,准备缉盗后再去盘查,如今碰个正面,省了他的麻烦。 “这位官长,印信我有。可观,但不可言,更不能传。”张安不想闹的众人围观,故先退了一步。 “嗯!且拿来一观。”县尉应下了诺言。 史阿从马背上取了一卷文函,双手递到县尉手中,额外叮嘱道:“最好闭紧你的嘴。” 县尉不以为然的打开文函,面色从平常变为震惊,继而又是狂喜。 “广厦……” “不可言,官长忘了吗?”张安制止了县尉的惊呼。 “先生见谅,是我无知。”县尉交还文函,恭敬的让开道路。 “官长,可陪我同行一遭,介绍几家美酒?” “吾之幸也。先生此去凶险,定要珍重。”县尉也知鲜卑犯边,并州地这几年被外族蚕食的所剩无几,除了上党,太原等地,其余地界都是匈奴和鲜卑的地盘,官长到任前被杀也是屡见不鲜。 “敢问官长名姓?” “姓张名既,字德容,就是这高陵人。”张既也想在名士心中留下风采,穿着盔甲做文人礼,且仪态标准。 “真是凑巧,你我同姓,高陵的风气极好,在左冯翊少见啊!”张安夸赞了一句。 “比起先生功绩,不足道哉!”张德容出于寒门庶族,但家境殷实,自幼识书学文,有礼节风采。 “自谦了,治一乡,治一堡也是大功。若让我治高陵,定不如你。”…… 张安与张既交谈一路,最终停在了一酒家门前。 “官长,就此拜别如何?”张安拱手笑道。 “先生,一路慢行。”张既此刻受益良多,张安虽只讲了些右扶风的杂事,但这都是治理经验,对张既成长有益。 张安转身入了酒肆,酒肆中坐着六七人,其中有一位从始至终盯着张安的面容。 “你在看什么?”史阿敏锐的察觉到了此人的异样,上前询问之。 “没,没什么。”此人遮遮掩掩的起身,快步走出了酒肆。 “先生,我感觉此人有些蹊跷,不如让我去追查一番。”史阿返回坐席,在张安耳旁小声的说道。 “不必,莫要太过招摇。” “是,先生。”史阿低头不言。 ……………………………… 酒肆那人出门之后一路狂奔,去了城外某处田庄,推门入内便高声大喊。 “张安,我看见杀大贤良师的张安在高陵。”原来此人是广宗城中逃出来的黄巾余党,方才看见张安差点儿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汝再说一遍!”为首者一把抓住那人衣衫,将其扯到身前。 “是张安张仲定。”张安的名望起于张角之死,现已广传各地。 “他带了多少兵马?”为首者思虑了片刻问道。 “没有兵马,只见了几个随从。” “哈哈哈!天助我也,密切监视贼子一举一动,若找到时机一举斩杀,为天公将军报仇。”为首者现在还不清楚张安的动向,没有决定贸然行动。 “渠帅,张安在三辅地颇有贤名,我等……” 谏言者话音未落,这位黄巾渠帅已经抽出刀刃将其斩杀,鲜血流淌满地。 “尔等是不是也怕了?是不是被张安的假仁假义迷惑了?”黄巾渠帅生怕队伍生了嫌隙,做强硬态度,杀一儆百。 “誓死追随渠帅。”一众头领单膝下跪,表露忠心。 “尔等记住,大汉朝廷已是朽木,不消几年便会倒塌,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我等先杀张安祭旗。”张安这个头颅对黄巾渠帅来说十分重要,只要他手刃了这个仇人,大量的黄巾旧部就会争相依附,届时再起黄天之事,当第二位天公将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五十四章 河东袭杀 却说张安一行出左冯翊,入河东郡,行至安邑地界。 二月天候,风餐露宿,林边官道,见五六行军帐。 帐前立篝火,三五骑甲近郊巡逻,张安独坐枯木在火前取暖,史阿等三人立于张安身后。 “史阿,尔等过来坐,同取暖。”张安向枯木内侧挪步,让出坐席。 “是,先生。”史阿一人入坐,其余二者纹丝未动。 “过了这河东郡,便出了司隶部,届时就是并州地界了。”张安言语有些低沉,儿郎奔走数年,却是思家了,人之常情谁也躲不过。 “先生,此去先入上党郡,后至西河郡,约莫还需月余。”史阿坐的笔直,尽显军旅态度。 “相伴两载,还未问过尔等出处?”张安闲谈间拿出酒袋,酒塞周围结了一层薄冰,饮入喉,初凉,后温,继而烧心。 “阿少年丧父,流落雒阳周边,建宁三年,陛下效仿武帝,收录流民孤儿,欲立羽林雄风。自此阿便长于宫廷,初几年陛下常来幼子营,之后便失了兴趣。将吾等推于宫廷剑师王越,王公为人极好,对吾等倾囊相授,十载刻苦有了今日的微薄成就。” 这位年轻的剑师也有半生的苦水,两年前左丰寻到了他们,言谈间引出张安,说是跟随此人,能拜将出头,史阿动了心思,特地去与王越谈了一夜,次日第一个到达雒阳城外。 “国之羽翼,如林之盛。遥想当年,卫,霍皆出此列,如今却变成了百无一用的仪仗队列,时叹息,命也。”张安拨弄着篝火,火苗儿映射在星辰目中。 “先生,家师对您极为看好,言语多有称赞。”史阿将话题引向王越,王越此人有绝世武艺,却无治方才能,一生重功利,日日想封侯拜相,也是浮世中挣扎的人儿。 “若日后有缘,定要一见。” 张安不愿问其细则,史阿见状也不好再提,故此无话。 夜过三更,林中寂静。巡逻的骑甲也生了倦意,眼皮打架,思虑迟钝。 “嗖!” 一发冷箭穿林而过,径直命中左侧骑甲后心,骑甲倒地,抓挠了几把硬土,片刻没了气息。 此刻林间火光冲天,喊杀之声不绝于耳,黄巾余党的袭杀来了。 “速速护卫先生!” 史阿一部跳上马背,持剑冲杀向后方官道,与黄巾军交兵。 史阿剑法行的鬼魅,看似轻巧,招招点杀入喉,半刻间去了五人性命。 张安此时也出了营帐,被几位骑甲推上马匹。 “史阿!不可恋战,速速撤退。”张安不知后方是哪家势力,天暗也看不清人数,不愿在此纠缠。 史阿闻言,勒马回头,挥剑阻挡身后冷箭,向众骑甲方向靠拢。 “先出林间,至开阔地带再与众贼交锋。”张安战场兵法用的熟络,知山林地难以发挥骑甲威力,转走前方平丘。 黄巾军紧追不舍,时不时放出冷箭,五六骑甲折在官道之上。 “史阿!寻其头目,斩杀之。” 来回拉扯间,张安也看清楚了这支衣不遮体的千余流寇部队,这些难民军无章法,破首便可驱散。 “是,先生。” 史阿准备再杀回马枪之际,平丘另一端也起了火光,黄巾军使用了包夹战术,可谓做足了准备。 “呈锥形阵向前冲锋,走东北方向。”张安着眼一望,唯有东北方向火光最弱,正是突围的上佳地点。 “先生,我做锥首。” 史阿驱马冲锋最前列,骑甲队形迅速变换,张安居中游安全地带。 “随本将冲锋。” 值此刻,平丘地涌出二马,左侧将持长刀,右侧将持刃枪,二者间距不过两丈,自骑甲右前侧冲杀而来。 “刃!” 黄巾将猛力挥刀,直取史阿面门,史阿铁剑难架长刀,只得右足蹬马背,一跃腾空,左足点在刀杆之上,辗转腾挪到了此将身后,与黄巾将同乘一骑。 黄巾将面色大惊,此生从未遇过如此交战之人,右手肘向身后猛挥,击中史阿肋骨。 只听一声闷哼,史阿硬接此招的同时,铁剑划过了黄巾将的脖颈,将其推下马背。 “嘿!” 那一位黄巾将见状,提枪直刺史阿,史阿双手抱马头,双腿与马肚平齐,躲在马身右侧。 “噗!” 黄巾将一击刺穿马颈,兽血横流,马儿悲鸣侧倒,眼看就要将史阿压在马尸之下。 史阿胜在灵巧,右足勾住马儿缰绳,在将倒的马儿腹下穿过,直剑刺向枪将侧身。黄巾枪将弓腰躲闪,史阿一把抓住枪将右足,翻身上了枪将的马匹。 “刷!” 史阿定稳身形刺穿黄巾枪将的后背,带血的剑尖显露在枪将腹前,交锋不过十合,史阿如杂技般的身手力毙黄巾二将。 “冲上去,不许退。” 黄巾渠帅斩杀了一位怯战的士卒,提振己方士气,如云的难民军涌向骑甲,用身躯阻拦骑甲冲锋的步伐。 双方接战不过三刻,张安身旁的骑甲只剩下八人,且被黄巾军团团包围,数量优势压倒了所有的战术。 “护先生,杀出去。” 史阿的马匹已被黄巾军的木矛刺翻,右手中的铁剑也多是缺口,但左手依旧死死抓着张安的马绳。 “不要给他们喘息的时机,张安,今日定叫你毙命此地!” 黄巾渠帅亲自下马,持刀杀入战团,力竭的骑甲根本不是渠帅对手,又三人做了刀下亡魂,眼看已是死局。 “嗖嗖嗖!” 一排箭雨从黄巾军包围圈后方射来,平丘之上多了数百位青衣家仆,这些家侍个个精壮,且配全刀剑长弓。 “渠帅,敌袭!” 十几位流民军倒在了血泊之中,其余众人纷纷向战团内侧拥挤,试图让同伴做自己的肉盾。 “先杀张安,再行撤军。”渠帅还是执着手刃大敌,为自己树立名望。 “嗖嗖!” 又是一轮箭雨,青衣家侍冲下平丘,与外围黄巾军交兵,也就两刻左右,家侍队列冲散了黄巾军,木矛与刀刃孰强孰弱?一目了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五十五章 望族公子 黄巾败逃,史阿追步渠帅,二者在丘下交兵,战至十三合,史阿驱断剑划过渠帅左目,渠帅吃痛,荡开史阿兵刃,转身急走,被远处箭矢穿心,滚落坡地。 渠帅一亡,其余流民纷纷跪地俯首,只求活得性命。 “刃!” 一位青衣家仆将长刀架于史阿肩头:“放下兵刃,否则取尔性命。” 史阿丢下断剑,返回张安身侧。 “先生,贼将诛。” 张安闻言点头,下马与所剩四骑甲并立,向青衣家侍头目行礼道:“多谢诸位仗义相救,敢问诸位是哪家门下?” “闭嘴!将这几人绑缚,押去二爷处。”头目不与张安多说,转身清点己方伤亡人数。 于是乎,大汉的中郎将成了青衣家侍的囚徒,一路推搡到了平丘后方。 丘上停着一四驾马车,家侍头目走至马车前禀明战况:“二爷,诸贼已伏。” “休整半个时辰,再行上路。”车马内传来一年轻儿郎声音,温润淡雅,如岗上微风。 “二爷,众贼围攻之人吾已带来,二爷是否纠个细则?”头目指着张安等人说道。 车上儿郎透窗一望:“为何要将这些人绑缚?” “这些人战力凶猛,唯恐伤了二爷。”头目颇为忌惮道。 年轻儿郎应了一声,走下车马,此人身高七尺有余,头戴玉簪,面容清秀,皮肤白皙,打眼一看便知是富家供养的玉公子。 “汝等是何人?”年轻儿郎上前,左右家侍续点火把,保持通亮。 “左冯翊行客,偶遇贼众,全赖先生搭救,感激不尽。”史阿不知年轻儿郎身份,隐瞒遮掩道。 “行客怎会有这般身手?某家可看的一清二楚。”家侍头目直言戳穿史阿。 史阿一怒,这些家伙竟然先隔岸观火,待骑甲伤亡惨重后才出手破敌,实非君子所为。 “你这厮还敢不服?吾等救你性命已是大恩。”家侍头目朗声骂道。 “不得无礼。”年轻儿郎抬手制止家侍,继而说道:“汝等若不想报出名姓也无妨,且随吾回安邑,由官府处置如何?” 年轻儿郎也是个心细人,对于来路不明的“行客”有一套处置方式。 史阿想再次发言,却被张安制止,如今三十骑甲多数战亡,若黄巾余党卷土再来,张安恐无力抵抗,那便随了年轻儿郎的心意,跟着这些人去安邑,一路上也有个照应。 “尔等不言,吾全当答应了。”年轻儿郎转身返回车马,入厢前看了一眼张安问道:“吾若解了尔等绳索,汝可制约否?” “多谢先生。”张安浅意一笑。 年轻儿郎向家侍头目摆手示意,张安一众得以松绑,跟随大部车马去往安邑城。 次日清晨,霞光托日升。 年轻儿郎在车厢内朗声诵读文章,引得众人侧目。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妙哉妙哉!” 年轻儿郎连连称赞,反复揣读,语气抑扬顿挫,乐在其中。 张安也被声情并茂的朗读声所动容,腹间勾起酒虫,摇晃酒袋无酒,满目失落。 张安的举动尽收年轻儿郎眼底,却是遇了知音人:“先生也知扶墙君子酒论六篇否?” “听过一二,不过是酒后狂言,说不定还是抄袭他人所得。”张安无酒越是烦躁。 “哼,狂肆之言!广厦太守的酒论蝉联月旦评八月,皆为一等文章,粗鄙之徒岂能听懂?”年轻儿郎收起笑容,隔窗叫骂,有失世家风采。 “我家先生不懂,这世间何人懂?”史阿直言冲撞,责怪年轻儿郎有眼不识真神。 “乡野村夫蛊惑两三愚壮罢了,不与尔等一般见识。”年轻儿郎继续拜读文章,不再言语。 日近夕阳,安邑城下。 门前士卒见了年轻儿郎躬身行礼,让出道路,给予青衣家侍通行。 众人走了三五街巷,到达一府门前,门上匾额书“卫府”二字。 河东卫家,起于代郡人卫暠,卫暠是一代大儒,汉明帝时期卫暠得征辟入雒阳为官,谁曾想卫公年高,至河东安邑病逝,明帝特许卫家在河东落户,时至今日,延续四代,已成名望之门。 “先生,可否将我等送往官府?”张安入了安邑城,心中大石已落,准备再招募些随从,赶往并州赴任。 “莫急!且等吾安顿完毕,明日亲自送你们去郡府。”年轻儿郎走下车马,踏步入门。 此时门中迎来一人,身高八尺,头戴纶巾,桃儿眼露笑意,唇红齿白,下额续了短须。 “仲道,汝可算回来了,此去半载,可在汝南遇到趣事否?” “充当了两次月旦评的坐上席,兄长的书法,许公颇为称赞。” 卫途,字仲道,建宁元年生人,自幼体弱,好文学,有诗名。 “哈哈哈!果真如此?” 卫觊,字伯儒,弱冠之年学术有成,文章在司州诸地显名,且书法也堪一绝。 “途岂敢欺骗兄长,父亲他老人家气消了吧?”卫途小声询问道。 “父亲自幼独爱于你,唯恐你的身体出了差池,殷勤喜爱之心你也要体谅一二。”卫觊拍了拍卫仲道的肩膀说道。 “唉!吾去向父亲认错。”游方半年,杳无音信,的确是卫仲道的过失。 卫觊微微点头,看向卫途身后的张安:“汝之朋友?” “非也,昨夜在安邑城外偶遇,顺手杀贼,救了他们的性命,但他们不愿道出名姓,吾只能带他们归来,交于郡府处置。”卫途对张安的态度有些厌恶,只因清晨这些家伙放了狂言,污了贤士名声。 “你先去给父亲请安,吾带他们入府,找别院安置。”卫觊接下了活计,卫途径直去了正厅。 “诸位且随我来。”卫觊走到张安身旁引路。 “先生,不如你带我等去投官如何?” “汝等倒是不怕官啊!且等明日吧!” 卫觊摇头拒绝了张安的请求,遂引众人去了别院,院外安插了五六守卫,看管这帮来历不明之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五十六章 假借募兵 是夜,卫家家侍送来饭菜,有酒有肉,做得好招待。 饭罢,张安一人独坐正席,闭目沉思,史阿立于张安身侧侍奉。 “先生,该写募兵令了。”史阿开口提醒道。 张安拿起笔墨,双指转动着笔杆,久久不见落文,最后索性不写了。 “史阿,在河东郡府募兵,会不会太过招摇?”张安已遇了一次袭杀,保不齐会有第二次,自河内郡到并州山脉,多地都有黑山军活动,若是被褚燕听闻,可不会像昨日那般简单了事。 “若是不招募随从,只怕路上贼寇难以应对。”宫廷三十骑可抵百人,但如今只剩下几员,即便应对毛贼劫匪尚且吃力,更别提并州肆虐的外族虏骑。 “依你之见,要招募多少人?”恒帝之后,边疆赴任向来是凶险事,随行兵甲的人数很难掌握,人多招摇过市,惹来的皆为大股敌对势力,人少却难以保全自身,几家小贼便可要了性命。 “三五百尚佳。”史阿估算行程给了答案。 张安沉默不言,半刻后唇间泛起笑意:“史阿,卫家募兵如何?” “本地大户,应该不难。”史阿点头说道。 “闭一家言路,总比闭一郡府民言来的容易,看来卫家的繁琐宴是避不得了。”张安此刻改了主意,卫家不让他去郡府,那他就留在卫家多弓几次腰,多行几次礼。 “先生,那不去郡府吗?” “史阿,安非圣贤,也有惊慌时刻,万事需思虑,做最佳抉择。” 时至一更天,别院内传来嘈杂声,卫家家仆入门查看,却被史阿打将出来,史阿做蛮横态度,扬言要见卫家公子。 半个时辰后,卫觊与卫途入院,身后带着数十位持刀家仆。 张安一人端坐在庭院中,见二人到来,起身恭迎行礼。 “你这人好生无礼,卫家与你酒肉招待,你怎么可伤我门客?”卫途大声指责道。 “二位先生,可否入门一谈?”张安不为所动,面不改色。 卫觊见状屏退家奴,与卫途同步入门落座。 “说吧!有何事相商?” “史阿,拿印信给予二位先生。” 张安将官卷印信展示给卫家二子,卫觊速目急阅,强忍惊异神情,而卫途则藏不住面上喜色,之后二人同步起身行礼:“将军。” “二位先生请坐,安此行凶险异常,期间隐瞒,还望二位见谅。”张安回敬礼仪,做的周全。 “将军,仲道路上言语多有冒犯,如今想来着实惭愧。”卫仲道面红耳赤的说道。 “将军向卫家表明身份,不知有何驱使,觊定当竭力而为。”卫觊平静道。 “安此去并州,人马缺失,需招募些兵甲,不知卫家可否相助?”张安道出请求。 “卫家绝不敢辞,愿为将军募兵。”卫途爱诗,近乎狂热。张安酒论中的豪放让他向往,也期许有朝一日能做洒脱酒徒。 “卫家虽有些薄名,但无缘无故招兵,定会引来郡府注目,百姓议论,只恐难以欺瞒。” 卫觊已经在想招兵细则,卫家若能背上相助广厦太守的名望,日后兄弟出仕为官,便可见坦途。 “那可有周全之法?”张安向卫觊问策。 卫觊起身踱步,走了五六个来回,定了计策:“年初,荥阳贼反叛,中牟令被杀,肆虐河南尹。若卫家以讨荥阳贼招兵,定能瞒天过海。” “善!大善。”张安称赞道。 “不知将军想招募多少兵马?”卫觊问道。 “五百卒即可。” “卫家愿接此事,粮草马匹一应备全,不过觊愿求将军手书一封。”卫家可以帮张安,但不能白帮,这份手书在张安到任后,卫家便可大肆宣传,扯上护官为国的声望。 “这有何难?安临行前给予一封卫家赞书。” “多谢将军。” ……………………………… 翌日,卫府门前张贴招募令,卫家家主亲自去了郡府打点,一时讨荥阳贼募兵的事宜在安邑地界广传。 三日后,招兵营在安邑城外设立,卫家家侍持刀监察,史阿亲自挑选来募之员。 黄巾之乱后,参军成了最紧俏的活计,无数流民都想混上一口饱饭,仅一上午,便有千余人来访询问。 营帐外热火朝天,帐内张安与卫觊兄弟二人闲坐,卫仲道期间多是问些诗词文雅,张安笑脸作答,而卫觊始终不发一言。 又三日,史阿挑选了五百乡勇,全数登记造册,交于张安。 “将军,我家父亲从昨日已经开始筹措马匹和粮草,明晨便能送入营中。” “有劳。” 张安翻阅着名册,突然间目光紧缩在一人姓名之上。 “史阿,去把这个小吏唤来!” “是,先生。” 史阿退出营帐,卫觊踏步向前,躬身一拜:“觊愿随将军北去并州,望将军收留。” 张安望了一眼卫觊道:“随军不是儿戏,其间苦楚颇多,且有性命之忧,你可思虑明白?” “卫伯儒是汉家儿郎,保境卫国吾之所愿,即便身死,此志不悔。”卫觊与千万世家子弟一样,在等一个出头的机会,并州虽险,但若功成,便是高官厚禄。 “嗯!那本将拜汝为军司马,随本将同去并州。” 张安说话间,帐外走入一人,此人身高八尺有余,步履虎风,膀大腰粗,眉间赞彩,目若罴兽,厚嘴唇,做得威风凛凛。 “安邑小吏徐晃拜见将军。” 徐晃,字公明,河东杨县人,时任河东郡小吏,闻讨荥阳贼,辞吏入伍。 “好壮士,不知壮士使用何兵刃?”张安神采奕奕地问道。 “家传斧法,只会使山斧。”徐晃没曾想过会如此幸运,不过入帐后胆气十足,声音洪亮。 “嗯!徐晃听令,本将拜你为军司马,汝可当得此职?”张安高声问道。 “愿随明公驱使,万死不辞。”徐晃单膝跪地,接了任命。 翌日,张安一众领兵出安邑,急行十日至上党郡地界,周围兵甲才恍然大悟,期间多有埋怨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别问,那是黄巾 第五十七章 美稷城 时三月,并州西河郡。 走马美稷城外,张安一行一路所见荒凉,即便是临司隶的上党郡也是地广人稀。胡族扣边,汉民南迁,造就了外族肆虐的景象。 鲜卑南侵的步伐已在二月末停止,朔方,五原,云中等郡官府停摆,名存实亡,西河郡受创则微弱,因此地多有匈奴游牧,鲜卑不愿逼迫过甚,引发游牧骑大战。 “将军,前方便是美稷城。” 远坡遥望,却见城郭,卫觊随军一月余,面容消瘦了不少,指间多有冻疮,神情却无变化。 “先入城,会会这位单于。”张安此时已更换了甲胄,腰间佩剑,背骨笔直。 “将军,自张修死后已有七年,朝廷一直未设使匈奴中郎将,只恐南匈奴单于早生不臣之心,需做提防。”当年张修和呼征单于有隙,巧立名目杀之,朝廷问罪,斩于雒阳,此事在南匈奴人中议论纷纷,使匈奴中郎将这个位置变得不受待见。 “南匈奴向来是汉之属民,征黄巾,讨鲜卑,平乌丸都有他们的身影,这位单于一直谨遵朝廷调令,孰忠孰奸,不可言之过早。” 西汉宣帝时期,匈奴单于虚闾权渠逝世,匈奴内部发生动荡,继而演化为五位单于争立,各方吞食兼并,只剩两部。 一是郅支单于部,史称北匈奴,郅支此人生性好战,领导游牧骑,征大宛,讨乌孙,迫使西域各族纳贡,威名远扬各国。时西域都护骑副校尉陈汤见此状,恐北匈奴侵犯汉之边界,于是谏言西域都护骑校尉甘延寿,后甘延寿矫诏西域诸国兵与大汉屯田边卒合力击溃郅支单于部,自此北匈奴没落,一路西迁。 二是,呼韩邪单于部,史称南匈奴,与郅支部交战不利,走投无路下,投为汉之属臣。汉光武时期,南匈奴内部政权再次发生动荡,逐日王再次归降,在五原郡建立王庭,次年南迁至美稷城,一直延续至今。 半个时辰之后,张安命所部在城外下寨,继而领徐晃,卫觊,史阿三人入美稷王庭。 “王庭重地,来者止步。”城门前立两排甲兵,身形高大,观其面目有外族血脉,但久居汉地,言语习俗多是同化。 “使匈奴中郎将张安携部前来拜会单于。”张安拱手但不弯腰,面做严肃,不失礼节。 “可有印信?”匈奴将领上前,目中有些许敬畏,张修为中郎将时期,汉朝国运犹在,权力之盛可左右单于继位,至今尚有余威。 卫觊上前打开黄卷给予匈奴众人一观,随后又好生收起。 “将军稍候片刻,末将去禀明单于。”匈奴将领躬身一拜,退入城中。 张安立于城门外向内望,城中无建筑居房,多数是毡房营帐,且来往甲士巡逻密集。 过了两刻左右,匈奴将领与一位年轻男子出城门,此人九尺身材,羊绒帽遮顶,兽皮甲着身,眼窝深陷,牙黄唇干。 “这是我们的左贤王於夫罗。”匈奴将领开口介绍道。 “左贤王安好,吾乃张安。”张安上前施礼。 “将军快快请进!单于已恭候多时。”於夫罗少年时游历太原诸地,深通中原礼仪,且近年来常领兵与黑山军交战,护卫西河郡百姓。 “左贤王礼节周全,有王庭雄风。”张安到了一句客气。 “哈哈!美稷王庭为汉属,当知汉之礼仪。”於夫罗开怀大笑道。 遂,张安四人随於夫罗入城,期间张安提及明妃王昭君与呼韩邪结亲之事,拉近彼此关系。 三刻后,众人入王庭金帐,狼王座上是一中年男子,发稀,有白须,配金刀。其身旁立着另一位年轻男子,身矮,腰圆,面容更趋向于汉人。 “哪位是中郎将?” 羌渠单于,原为南匈奴右贤王,与张修引为至交,张修也用性命为他谋得了单于之位,羌渠继任八年以来,试图广立名望,但诸郡匈奴部以他得位不正为诟病,多有私下埋怨者。 “单于。”张安上前表明身份。 “中郎将也是一位年轻英豪啊,日后护卫王庭诸部就有劳将军了。”羌渠并未起身,现在使匈奴中郎将这个名头没那么大威慑力了。 “你们汉人不设中郎将日久,今朝又是为何而来?” 羌渠身旁的是他的二子呼厨泉,他比父亲的态度更为恶劣,这七年来都是南匈奴人在保护汉民,为此多有死伤,依他看来这个制约官职不要也罢。 “右贤王,不可无礼!”於夫罗是羌渠的长子,南匈奴的太子,话语权极重。 “哼!”呼厨泉不悦的退回坐席。 “单于,鲜卑如今扣犯大汉边境,安受陛下旨意特来借调匈奴骑甲,平定鲜卑之乱。”张安直言相告,又出示了黄卷,想看一看匈奴的水潭深浅。 羌渠接过黄卷细细一览,低头沉默不言,整个王帐陷入寂静。 大约一刻后,呼厨泉实在是忍不住了:“单于,汉人将我等当做牛羊马匹,万般不能任其驱使,王庭诸部近年来死伤惨重,都是这帮汉人作祟。” 羌渠摆手让呼厨泉莫再发言,随机起身将黄卷双手还给张安,对其笑道:“中郎将一路远来辛苦,我立即命人准备酒宴,届时我等开怀畅饮,这些糟心事日后再谈吧。” 羌渠使用了拖字诀,只要拖上三五月,鲜卑人掠地完毕,便会返回北部草原,一切迎刃而解。 “善,单于的酒定是美酿,安要好好尝尝。”张安也闭口不提,他与羌渠的想法恰恰相反,张安认为轲比能此次所图甚大,绝不会轻易了事,他有的是机会和羌渠再提此事,现在先站稳脚步再说。 是夜,羌渠设宴款待张安一营,出手极其大方,宰牛杀羊,美酒不断。於夫罗在酒宴上与张安并排而坐,殷勤询问近些年来汉家的政事与民情。至于呼厨泉则饮了几杯便离席,之后再没露面,似乎对汉人怨念颇深。 篝火载歌,异域风情,人人欢畅就此定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不签,就有点难受了。 g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五十八章 述职 时四月,北地水草茂,牛羊遍地走。 美稷城外中郎将营。 张安来西河郡已有一月余,羌渠单于多次请其为座上宾,酒肉供给满营,人情世故做的圆润,唯独不提出兵击鲜卑之事。张安无奈之下,只能将目光移向他处。 云中,五原二郡官府势弱,百姓多流亡于西河,定襄,雁门诸地,张安在美稷城外再开难民营,收留各地百姓,作为边屯卒戍疆。 经月收容,效果不佳。依附中郎将营的流民不足千人,无论是广厦太守,还是扶墙君子的名望都没有传到北地,即便有听闻者,也更愿南迁至西河郡治所离石城。 “将军,我等愿留,出于一片真心,你怎可诓骗于我,这饭食总得饱腹吧!”一月消耗,张安所带的粮食剩余不多,全军一日三餐减为两餐,流民多有埋怨者。 “尔等为何不明事理?我家明公收留尔等,已是厚恩,这一月来,可有亏待尔等否?即便尔等去了离石城,能得到此间待遇吗?” 徐晃每天都和这些流民磨牙交舌,做的好是厌烦,但军命如此,他也无可奈何。 “几日前,你们还有牛羊供给,如今却做欺瞒,是何用心?”并州民掺杂了胡族血脉,个个长得人高马大,聚众闹事,气势也足。至于他们所见的牛羊供给,只不过是羌渠单于的犒军馈赠,如今流民人数日益增多,羌渠也不可能一直供养中郎将营。 “尔等,这是作甚?速速退下!不然本司马就要动刀兵了!”徐晃也是第一次领兵,血气方刚,言语硬朗,不怕与流民发生冲突。 “哼!有本事杀了我们,朝廷接管难民天经地义,难道军旅软弱,被外族扣边,是我们的错吗?”并州边地,刁民不少。 值此时,卫觊走出营帐,制止了双方饶舌口战。 “诸位稍安勿躁,中郎将秉承仁义之道,自然会扶助到底,尔等不必担心,至于口粮减少是我等的过失,至今日起,三餐供给,人人饭足。” 卫觊声音温和,一副妥协模样,民情遂平,各自散去。 徐晃面露疑惑的走到卫觊身旁:“明公从何处得来的粮食?羌渠不会如此大方吧?” “无粮,只能眼见山空。”卫觊摇头苦笑道。 徐晃一听,更是着急:“明公也无多粮,还要供给士卒,怎可全部拿来喂这些刁民?” “权益之计,今日你也听到这些刁民言论脉络清晰,定有霍乱者指点。”卫觊想不通中郎将为何要拜这无知小吏做军司马,此人除了练兵刻苦之外,一无所长,人情不通,世故不明。 “烦请先生教我。”徐晃出身门庭显弱,早年也就识了些文字,今朝也全凭武力办事,好在有一颗求索之心。 “美稷王庭就在我等身旁,这些流民来路庞杂,掺上一二闹事谁能分明?有些事不像表面那般简单,就像羌渠的殷勤也包藏祸心。”卫觊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是南匈奴王庭所为,但比邻心态加上非我族类,一切昭然若揭。 “这帮胡奴,真是可恨。”徐晃叫骂了一声。 “低声谨言,慎行慎为。”卫觊叮嘱了一声,又入营帐。 帐内张安挽袖提笔,隶书落竹简,仔细斟酌文字用法。 “将军,流民已退。”卫觊躬身说道。 “嗯!你且看这书信。”张安将左丰来信交给卫觊。 卫觊打开一览,面容逐渐生了怒色:“朝廷这是何意?鲜卑扣汉土,掠夺财物,致使百姓流离失所,怎可轻易了之?” “凉州事态起了变化,韩遂杀边章,北宫伯玉,自拥十数万兵马在凉州地作乱,陇西太守李相如,酒泉太守黄衍相继反叛,与韩遂合谋屯兵,如今凉州刺史耿鄙艰难抵抗,太尉张温将重兵压在了三辅地,对于并州地的鲜卑,朝廷已无兵可援,只得息事宁人。”大汉朝廷东西墙两边垮,只能先补大缺口,朝廷也无法奢望南匈奴单兵作战,毕竟这是汉家自己的事。 “将军去岁痛击边,韩之流,他们怎会如此快速集结兵马?” “凉州乱象久矣,即便是杀了韩遂,也有第二个韩遂起势,陇西,酒泉的反贼便是最好的证明,至今往后,并州事宜只能靠我们自己了。”张安抬头叹息道。 卫觊低头沉吟片刻道:“将军,此事绝不能外传,若被羌渠得知,他更有推脱之词了。” “推脱都是小事,安怕乱象蔓延至并州。”并州的外族不比凉州少,大汉显弱,各家都会闻风而动,届时张安这个虚位中郎将怕是难以制约。 “嘶!”卫觊倒吸了一口凉气,回望眼下,形势的确恐怖。 “伯儒不必如此惊慌,安只是说可能罢了,大汉骑甲对外向来无往而不利。”张安朗笑道。 “将军所言极是,不过营中粮草已成问题,该如何解决是好?”卫觊稳定心神,问回自家事。 张安摆了摆手中的竹卷:“这就是出路。安来并州数月,还未去晋阳述职,是时候见一见刺史张懿了。” “将军想去刺史处求粮?” “不是求粮,是赈灾情,周济流民。”张安打开酒袋漫饮开怀,心中已有成竹。 二者又商议了两个时辰,卫觊退出了营帐,张安起身走向灯烛,从怀中取出一卷黄帛,放置在烛火上慢烧,神情凝重,多有忧心。 这是大汉皇帝表彰南匈奴王庭的旨意,也是宦官弄权的产物,张让之流谎称鲜卑已平,张安等人受到了嘉奖,南匈奴王庭也不例外。 “烧吧!全当这份旨意没来过。” 张安用左丰的便易闭塞言路,这全是为了大汉的颜面,这份表彰圣旨落在羌渠单于手中,只会惹来南匈奴人无尽的嘲笑。 这不是什么光鲜的功绩,而是变相的大汉没落乞降书,是在向外虏妥协的懦弱表现,只有保住大汉的天威,张安才有可能周旋调动南匈奴骑甲北抗鲜卑三部,哪怕有朝一日,此事败露张安会惹来杀身之祸,也不悔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五十九章 平难中郎将 时五月,张安自西河郡至太原郡,入晋阳城,拜谒并州刺史张懿。 张安入得州府门,官吏引行,至厅堂,堂上坐着一半百老者,正是刺史张懿。 刺史一职,始于先秦,兴于武帝,从监察问事一步步成为州府长官,但权柄却多是做虚位,郡太守是大汉的中流砥柱,有一方军政大权,相比而视,刺史的位置就显得笼统,在边疆的制约权更是淡薄。 “末将张安拜见张刺史。”张安恭敬行礼,态度显卑。 “将军请起,不知将军此行所为何事?”张懿此人政绩平平,一生做事谨小慎微,对张安的突然到访,抱迟疑态度,少有笑脸。 “末将到任多日,未拜访刺史,实乃安之过失。”张安歉笑道。 “将军有话直言,若我能帮,定当竭力。”张懿似乎不愿与张安客套,使匈奴中郎将的威仪大不如前,见风使舵者不在少数。 “张公,鲜卑扣边,百姓流离,安有心收容流民做边屯,不知刺史可否相助?” “流民自有郡府收留,将军就不必讨这麻烦了,本刺史今晚设宴,款待诸位。”张懿拒绝的很明确,要粮食一颗也没有。 “张公素有贤名,怎忍心见……” “将军,大汉如今是多事之秋,凉州战况焦灼,太原百姓人心惶惶,实在无力相助。”张懿摆手说道。 “张公,我等即为汉臣,也当尽责,安拜谢了。”张安态度略显强硬。 张懿摇头一叹:“将军,莫再说这些话,我真是有心无力,想必将军已经收到了嘉奖,就不要再自找没趣了。实不相瞒,我这里也有一封陛下的旨意。” 张懿还没见过如此可笑之人,什么事都不做,就能领到功勋,难道不好吗?非要去风口争食。 “是何旨意?”张安想听个细则,再做思虑。 张懿起身将黄卷双手交给张安,面容尽是无奈。 张安开卷一观,这又是一份乞和书,是对褚燕的妥协。朝廷无力征讨黑山军,只得宽容褚燕,免了他昔日一切的罪责,拜其为平难中郎将,统御数十万黄巾贼众。 “将军,前有黑山校尉杨凤,现在又出了一位平难中郎将,牵连并,幽,冀,司隶等州,本刺史现在只求太原自保,对他处无能为力。”大汉现在到处都是缺口,明哲保身才是正道。 “张公,可曾派遣人去传旨意?”张安目光一收,朗声问道。 “未曾。将军莫不是想要拦下诏书,此事万万不可。”张懿老眼睁的红圆,张安想死没关系,不过最好不要牵连到自己。虽然此事看着丑陋,但的确能平复黑山军的侵略之势,缓和上党到太原诸县的民情。 “刺史多虑了,招降之事十分凶险,张公可有上佳人选?”贼人乞降和朝廷招降是截然不同的路数,如今主动权掌握在褚燕手中,他即便杀上一二招降官吏,朝廷还是要赔上笑脸。 “吾正在为此事忧心,将军可有人选否?”张懿手下无辩才,只恐官员嘴拙误事,若张安愿接,自然极好。 “然也,此事我部愿行,不过粮草之事,张公以为如何?”张安愿意接下这个烫手的活计交换粮草。 “将军真乃爽直之人,本刺史愿意资助中郎将营五万石粮草,不过也望将军留下文信,本刺史即日向朝廷禀报。”张懿为此事寝食难安多日,谈的好,皆大欢喜。谈不好,并州地再起蛾贼之乱。现在有了接手之人,便可全权甩责。 “好,一言为定。”张安坐于侧席,开始奋笔疾书。 “将军可慢慢写,不着急。”张懿此刻满脸笑意,犹如得了大便宜。 时至午后,张安三人出了州府,太原府库粮草也准备妥当。 “史阿,汝押粮回营,吾与公明去冀州走一遭。” “是,先生。” 半个时辰后史阿押粮西返,张安与徐晃向东而行。 晋阳城外,二马同行。 “明公,晃还是不太明白,愿求解答。”徐晃背负开山斧,左右行路人见状纷纷避让。 “问。”张安灌了几口美酒,解解馋气。 “这事张懿怎么能推脱?如果黑山军攻并州,他也必受牵连啊!”徐晃快人快语。 “张刺史只关心他的官职,一心挂念着他的仕途,至于并州百姓便没那么紧要了。责任有大小,主责已在我等身上,此行定要成功。” “人人推脱,人人不为,何处见希望?” “公道自在人心,何须向他人看齐?”张安知道处处都是昏暗的吏治,也知道结果会走向何方,但还是在努力尝试,毕竟事在人为嘛。 “明公境界,吾之不及也。”徐晃赞叹道。 “哈哈哈!话说回来,安与褚燕还是老相识。”张安饮完袋中酒,说的轻松自然。 徐晃缰绳一顿,片刻明白了此行的凶恶,扶墙君子可是因为杀张角出了名的。 “怎不言语?是否后怕?” “徐晃拼死也保明公周全。”徐晃面无惧色的说道。 “不必担心,张安也是冀州人,也有两三好友扶持。” 阔别数年,更生想念,张安持鞭加快了行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明天正常更 缓两天,整理一下,架空历史查的多,用的少,不查不行。 见谅。 (注:必完本,勿忧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六十章 阔别相逢 时六月末,地干裂缝,飞扬沙尘,官道并驾数十骑。 “明公,为何要来这巨鹿,北上常山郡路更短。”徐晃满脸风尘,唇角开裂,却是行路苦。 “常山褚燕联合诸贼,号曰百万,如此声势怎可擅闯营?我等也需掌起门面。” 张安满头发干,呈现微黄色,体力已是极限,说话都有气无力。 “且先入巨鹿城,之后再做详细计较。” “是,明公。” 遂,一众人去了巨鹿城。 巨鹿城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昔年霸王项羽与秦将章邯在此对垒,留下破釜沉舟的美谈,今朝又是黄巾祸乱的源头,巨鹿与常山相比邻,此地百姓多做流失,依附于黑山军列,剩下的良家子皆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饿殍见怪不怪。 “这些黄巾贼真是天杀的恶厮。”徐晃看着古城的苍夷,心中不免触动。 张安翻身下马,与随行骑甲嘱咐了两句,让他去在街面上寻酒,灌满酒袋。之后转头对徐公明说道:“不可以偏概全,黄巾贼的确不乏杀人如麻之辈,但更多的是失土流民。” “做了贼,怎可轻易洗脱?大汉律法何在?日后人人效仿又作何?”徐晃与张安相处大半年,也知明公脾气,经常直言相问,不做避讳。 “律法严苛,反贼株连人人皆知,那他们为什么还会当反贼呢?因为他们已经不怕朝廷了,大汉颜面尽失,这些糟心事说起来一大堆,就以巨鹿举例,两年前,宦官怂恿陛下追加赋税,巨鹿太守知自己拿不出这么多的银钱,又不忍搜刮百姓,在到任之前以死相谏,这才让陛下止了大肆敛财的法令。 黄巾一起,百姓进退两难,你说是何人的过错?所以规劝为上,让其迷途知返方为正道。” 张安漫步在土街之上,周围房屋多不见人影,渐成楼空之像。 徐晃低头不言,连连叹息。 “是否有些许失望?”张安笑道。 “明公知我。” “那就更不应该放弃,秉忠贞之志扶大厦之将倾,上位者若不听谏,便自己身体力行,做出风采,做出功绩,莫要想着为了贵人,更别贪图那些许钱权。 年老回首,还一公正朝廷予天下百姓,至于庙堂眼色不看也罢。”张安与几年前的心境已经发生了大变化,水污浊,清者自清,不需人知,不需显达。 “晃明白了。”徐晃双目重新充满光彩,上位贤,下自效仿之。 “找地方投店,明日在向南行,到清河地界,去找我家兄长崔四郎。” “清河太守崔琰!”徐晃之前在司隶为官时就听过崔琰的政绩,计吏上报清河郡是冀州吏治之首,民籍第一。 “然也,清河酒虽涩,回味更香醇,安心心向往。” ……………………………… 七月上旬,张安一行转走清河郡,至甘陵城。 清河郡,又名甘陵国,治所就设在甘陵城,此地民生繁茂,商旅行客络绎不绝,城门高飘崔字旗,实乃一方乐土。 郡府门前,有四位带刀门侍,个个身披甲胄,仪态威严。 “来者止步,报上姓名。”为首屯长说话间双目放亮,直勾勾的盯着张安,似乎有些呆滞。 “是柳成否?”张安一眼便认出了自己带过的士卒,当年此人随的就是自己的营帐。 “先生,您回来了。”柳成急忙上前,单膝跪地,当年的义兵营早已撤销,但人人提起,都愿意带上扶墙君子这个称号,以示义兵之荣。 “如今做了军屯长,怎还掉起了眼泪,他们近来过的可好?”张安扶起柳成,神情也有所触动。 “当年先生归隐,我等无主可随,幸有使君和校尉,如今大多数人都在平寇校尉帐下听任,成被使君收留,任职府上的巡逻事宜。”柳成知道自己是小人物,先生的一句话让他泣不成声,这就是人心难改呀。 “行了,来日请你饮酒。”张安拍了拍柳成的肩膀进入府门。 “是,先生。” 柳成一直躬身目送张安消失在厅堂处,他知道这只是一句客套话,但他愿意等,当年先生帐下的义兵都愿意等,这就是先生的魅力所在。 张安入得厅堂,迎面而来一位家侍,正是当年领张安去崔琰府上的那位,见了张安满目笑意做迎。 “将军远来辛苦,奴婢立刻去禀告使君。” “季珪兄在何处?我自己去寻。”张安摆了摆手,不用做的如此正规,礼节多了就是麻烦。 “使君在后院处理政事,将军请。” 家侍引张安入后堂,张安得知了方位,径直推门而入。 崔琰此刻低头书写文字,被人打扰,眉头紧皱道:“为何不先唤门?出入规矩那还是最基础的礼仪,还需本使君给你教吗?” “有时候做人不能太严谨,你这死板如柱,哪家女儿会看上你?”张安边走边笑道。 崔琰听声触动,抬头殷勤观望,继而朗声大笑:“哈哈!很不凑巧,就有女家能看上吾,婚期就定在年末,倒是有些人,来回奔波了几年,日日接触的都是粗眉大汉,此事一想,吾越发开心。” “崔季珪,不识好歹嘛!”张安落座在崔琰身旁,二人同处一席。 “几年不见,兄长都不叫了?来人,酒先上一瓮,不,备两瓮。”崔琰也续起了长胡,更有官长威仪。 “季珪兄,安此次前来可没带好事。”张安从家侍手中接过酒器,为二人满觞。 “你哪次来有好事?说吧!”崔琰深知张安,他的事都是忠君扶汉,但没有一件是简单的。 “兄长且先看看这个。”张安将招降书递到崔琰手中。 崔琰低头一览,大约过了一刻,才抬头问道:“直接给了,不是就更猖獗了吗?吾怕再出第二个张角。” “兄长所言极是,安也在为此事发愁。”黑山军如今猖獗,天子脚下都有他们的身影,如若朝廷再给正名,只怕更会肆无忌惮。 “那就先打,打服了再招降!” “知我者,崔琰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六十一章 惊闻巨变 夜薄风,庭院坐三人。为首者仪态公子,次者不羁酒徒,末位陪罴目大汉。 “公明,来琰府上就和自家一样,莫要拘束,大口吃喝。”崔琰与徐晃见了个客气,至于张安则不必说,他到酒席也不会亏待自己。 “多谢使君款待。”徐晃做足了礼节,不想让世家子低看。 “季珪兄,你若离清河,何人主持大局?”张安来的急,也不想多留,西河郡事宜还等着他处置。 “这你自不必管,琰有的是安排,清河郡能用之兵万余,此次全随我同行。”崔琰心气也高,他以破黄巾显名,黑山余贼不过尔尔。 “那就明日午后,兵走河间,与儁乂兄合兵击褚燕。” “你也不问儁乂会不会去?”崔琰也有一载未见张郃,心中着实有些想念。 “张儁乂与张仲定情同手足,他若不去,何人相帮?”张安每年都能喝到张郃千里运来的酒,这份交情非常人所及。 “哈哈哈!儁乂领兵,向来禁酒,只怕有人要吃苦头喽。”崔琰边饮边笑道。 “哼!安藏的酒没人能找到,就如当年一样。” 翌日,崔琰集结一万劲旅出清河郡,穿渤海,入河间,大军至乐成县已是七月上旬。 乐成近郊,平寇校尉营。 此间日头正紧,营中喊杀训练之声不断,尘飞扬,更见军貌勇毅。 “报!” 一位士卒快步跑入营帐。 “何事?” 帐中坐一彪额将军,双手持信简,眉头紧皱。 “使匈奴中郎将张安,清河太守崔琰求见。” “当!” 张郃手中的竹简落在了木案上,双目喜色,大步走向营外,终见二人。 “季珪,仲定,郃心心想念,正盼着尔等呢!” 张郃仔细端详了片刻张安,笑叹道:“更有男儿气息了,若是在续上胡须,仪态自显。” “我可不留胡,打理起来麻烦极了。”张安走到张郃面前,顺手抽出了他的佩剑,摆了两个花架子。 “若是喜欢便送你。”张郃极少说感情话,唯独对张安例外。 “让我给你摇旗呐喊尚有些吃力,怎可舞动兄长这宝剑。”张安归剑入鞘,对张郃勾肩搭背的说道。 “季珪先入营吧!”张郃抬手拉住崔琰手臂,三人并排而行。 “都是一家官长,怎可如此失礼?”崔琰笑骂道。 “自家兄弟还顾他人眼色,走了。” 于是乎,四人入了营帐,本该张安落座首席,但二张还是推崔琰做了上位。 “你二人来的正是时候,郃正在为战事忧心,现在总算可以商量个主意了。”张郃并不知二人来意,先抛出了冀州战事。 张安一听,不动声色的问道:“儁乂兄,哪来的战事?” “仲定,凉州乱了,大汉天下乱了。”张郃摇头惋惜道。 “且慢慢说。”崔琰闻言正经危坐,这多半月行军,闭塞了消息,从张郃口中得知更是心急。 “凉州刺史耿鄙被杀,汉阳太守傅燮战亡,羌人李文侯挟持右扶风郡丞马腾反叛,张温,董卓,周慎诸部兵马退守京兆尹,形势危及司隶部。” “马腾怎么会反?李文侯为什么要反?”张安万般没想到右扶风会成为霍乱源头,一时间急火攻心,喷血于木案。 “仲定!”张郃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张安。 张安此时捶胸顿足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右扶风乃是良民居所,我也多次规劝马腾向汉之心,也从未亏待过李文侯诸部外族!百姓守和就这么难吗?曹操呢?曹孟德呢!” “仲定,事已至此,且消消火气,傅太守如此高德之士,真让人惋惜呀。”崔琰取来清汤,助张安饮下。 耿鄙之死,咎由自取,而傅燮此人本是傅介子后人,大汉名门之后,应有更高展望,何奈死于战乱? “悔不该呀!悔不该当初啊!儁乂兄,凉州之事怎会牵连到冀州?”张安平复了片刻,拭去嘴角鲜血。 “三月前,太尉张温欲从幽州调三千乌丸骑去凉州平乱,前中山相张纯自荐为将,太尉不允,以公孙瓒为将。张纯怀恨在心,伙同泰山太守张举,乌丸丘力居,起兵二十余万肆虐蓟中,杀乌丸校尉公綦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等人,之后屯兵肥如一地,掠夺幽,冀。”张郃已经从韩馥手中接到了抗敌调令,准备即日启程平定叛乱,正好遇到了张,崔二人。 “乌丸夷族,心怀叵测,趁乱而入,着实该杀!”崔琰出言赞同道。 张安此刻则神情低迷,呆滞了半晌,才摇头苦笑道:“是张仲定错了,把一切都想的太过天真,本想用怀柔之计安抚外族,后再行融合,如今看来是痴人说梦。” “仲定向来心善,这些外族可不向汉,若是纵容,受苦的还是各地百姓。”崔琰说的是事实,无论是先秦,还是如今的汉朝,外族从来不会把朝廷的仁义当作善心,他们只会权衡利弊,背地里多是嘲笑此间软弱,好欺压。继而变本加厉,一次次触碰底线。 “兄长所言极是,那就举全军之力平外患,吾等也当一回不破楼兰终不还的义阳侯。” “愿与君同行!此志不改!”张郃目光坚定的说道。 “当以国事先。” 张安与崔琰只字未提黑山军之事,事之变故总是来的猝不及防,人生风口,游刃而走。 徐晃听的是热血沸腾,几欲插言,却赶不上时候,只能战场上见真章了。 ……………………………… 注:有些时间会提早一点,顺应剧情。(韩馥是董卓提的官,为了张郃,只能提前登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六十二章 游子归家 时八月初,万骑入燕地,却见涿郡地界。 马走平岗,遮蔽官道,太守温恕亲自做迎。 “仲定贤弟,数载未见,多闻弟之显名,恕自为弟喜。”温恕面色憔悴了不少,不知是郡政操劳,还是二张霍乱的缘故。 张安不敢托大,下马向温恕行礼:“温家兄长政事繁忙,大不必亲自做迎,兄长有劳了。” “几位将军,入城一叙。”温恕拂袖一挥,身后官员让开道路,迎请大军入城。 “徐晃何在?”崔琰朗声问道。 “末将在。” “城外五里处下寨。” “是,使君。” 遂,张安三人去了郡府,消息一时间疯传至张府。 城东张府,三次扩建,现与卢府齐名,天子刘宏赐的“广厦太守”匾额悬于门户中央,显家士族,如日中天。 大府门前带刀者数十人,六进套院,婢女家仆往来行走,正中厅堂,张世平夫妻同坐,张衍与田畴作陪。 “衍儿,先资粮,运去城外大营。” 张世平现在称雄幽,冀二州走马生意,与东武城崔家平分秋色,加上张安连年的俸禄以及各方世族慕名拜访的金银,家财何止万贯,言语大气斐然。 “是,父亲。”张衍也想去见识一番冀州勇士,应声便出了门庭。 “子泰,这次可随你家先生北征乌丸否?”田畴这几年一直居住在张府,去岁又将父母亲族迁出右北平,来这更安稳的涿郡地界,名义是张府的家养学子,实际上在张府行走如张衍一般像本家儿郎,这也正是张世平开明豁达的地方。 “先生若有令,畴不敢不从。”田畴这几年性情越发的淡薄,对万事万物常态处置,即便这次先生归来,他也不像温恢将喜色流于面。 “田家兄长与嫂嫂,你自不必担心,我与他们亲近,绝不会慢待他们。”苏氏应言承诺田畴,眼神却是急切盼望见到张安。 “多谢二位亲长。” 是夜,张安三人出了太守府,温恢随行在后。 “二位兄长,去家中坐坐?”张安右手搭在温恢肩头,步伐有些踉跄。 “不必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我等先行回营,明晨出发,可别误了时辰。”崔琰二人出城去了军营,张安与温恢缓步返回张府。 “先生,我……” 温恢此时失了态,眼泪涌流不止,方才在府宴上一句话也未和先生说,他想告诉先生他知道先生这几年的所作所为,但在亲历者面前言语又变得苍白无力,他很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位先生。 “曼基,长高了,最近学业如何?”张安不想和温恢谈论一句战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么大的儿郎能够安心治学。 “紧着学,子泰兄比我学的更好。”温恢不说自己有多努力,而是夸赞田畴学业有成。 “那就加倍努力,吾期许可见祁县狂生,太原酒徒。” “是,先生。” “不必行礼,安最烦这一套。” “先生最烦礼节,却做的最好礼节,这是恢该学习的地方。” “哈哈哈!是吗?” 一更天,见张府正厅。 “兄长,嫂嫂,安回来了。” 张安一句话惹得苏氏泪崩,许了天下,何许家?暮然回首,兄长已经生了华发,嫂嫂添了皱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苏氏拉住张安的双手,这是吃她奶水长大的“儿子”啊! “此次留几天?”张世平面色平常,但手指忍不住的颤抖。 “明晨便走,此去右北平,入辽西,灭张纯,张举,降丘力居。”张安温声说道。 “张府可出一千匹马,三万石粮食。”张世平家底比不了那些豪强底蕴,这已经是他能拿出的最大极限了。 “多谢兄长。” “不必言谢,张家资国事天经地义,若是北地有流民,让他们来涿县,衣食无忧不敢保证,但可保一条活路。”张世平也变了,因张安而变,从两眼漠视到抵力相助,此等门阀如何不起势? “兄长自不必说,安做周密安排。孟衍呢?”张安落座于田畴身旁,田畴立即起身,躬腰站在张安身后。 “弄了些肉食,送去军营。” 张世平说完这句话后不再言语,其间都是苏氏不住的询问张安衣食冷暖,张世平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自家兄弟,也不知下次相见又是何时。 三更天,苏氏起了困意,张安亲自将兄长嫂嫂送回内院,之后和田畴去了书房。 “子泰,明日便走,可安顿妥帖?”张安低头奋笔疾书,这是一份去谯郡的书简,一问曹操是否安然?二问他为什么会丢了右扶风? “轻装简行,随时可走。”田畴仔细端详着先生的隶书,字迹已成大家水平。 “二张自称有二十万众,依你之见,可否取信?”张安合上书简,标明所寄地点。 “幽州地寒人稀,谋反之事寻常百姓不敢参与,依畴之见,十万至顶,乌丸骑最多三四万,其余的应是未加训练的二张杂兵。”田畴自信开口。 “如此声势已成国难,朝廷到底在干什么?不行!再去一封给左丰!”张安在清河郡当夜已经给左丰去了一份书信,言明各种利害,久久不见朝廷旨意,着实让人着急。 “先生已知无兵可调,又何故……”田畴摇头说道。 张安执笔在手,最终还是弃于木案。低头盯着空竹简道:“有些事明知道没有希望,还总是心中期许,实不该!这毛病得改。” “先生变了,少了几分洒脱,更像是个官场人。”田畴笑道。 张安沉默不言,起身回了卧榻,尽人力,听天命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六十三章 道人入宫 雒阳宫廷,殿宇楼阁,青砖黛瓦,远远瞧去如一头雄浑之兽,处处人工雕琢,却似那洪然天成。 砖石通天路,步行二人。 为首者乃是一青衫道士,背负剑,腰悬壶,衣有补丁,乱发簪木,面如怪石奇瘦。 道人右手牵一童,此童着锦衣,金履带,腰配先秦古玉,举止些许轻佻,却也怕着如云戴甲者。 “刷!” 凡稚童所经之地,虎贲,羽林之流皆单膝落地相迎,无人敢正视一眼。 “步行正,目光直,莫要因势而惧,记住,天下没有你去不了的地方。”乱发道人稳定孩童心神,教他处世为人之法。 “我自不惧,无需提醒。”孩童言语硬气,但目光多有躲闪。 “腰直腰坚,不动如山,不崩于面。”道人再次开口提醒。 此刻墙围中央起了过耳风,二人身影显得更加萧瑟。 “史道人,母亲为何要将我寄养在他处?” “心中自有鬼,害人多了终自怕。” 史子眇,雒阳近郊道人,乡里传其会神鬼之术,平常时间极少出门,在家自居修行,说人从不提名姓,但敢说天下所有人,包括汉帝刘宏在内,功过是非从不歪曲。 “史道人,本侯不想进宫,我们回家中吧。” 刘辩,何皇后所生之子,大汉天下顺位第一人,自幼寄养在史道人家中,这是他第三次踏入大汉宫廷,也是史子眇陪他走的最后一段路,之后他便会退去史侯身份,成为皇子辩。 “生于天家,岂容说私情?你本是九天真龙,史家泥庙只是你驻足过往之地,汝可明白?” 史子眇双目平静如死水,似乎已经绝了这人世间的情丝云烟。 “本侯明白,那日后史道人定要多来宫中看本侯。”刘辨自幼有人教授礼仪,平时都是高高在上的态度,唯独今日有些央求神情。 “老道送你去长秋宫,拜谒你家母亲,自此往后不必再见,老道俗事已了,欲云游四方,找一深山寡林,钻研符箓丹药之术。”求仙是道人的期许,长生只不过是个念想,张角坏了道家名声,史子眇不愿留在宫中受人眼色,本来他只打算送到宫门外,但十载春秋,此子似亲养。 “史道人,我让父皇下令,赐你关内侯。”刘辩想用荣华富贵留住这位道家养亲。 “老道没有五百万钱,也不愿见这满目浊水,若有朝一日,汉朝朗照紫薇星,老道自会来见侯爷。”史子眇给刘辩立了一个约定,汉朝中兴之日,二人在会之时。 “呼!” 风声愈紧,墙围之上飞下一剑,此剑长三尺三,刃游鱼鳞纹,速度之快,电光火石。 只见史子眇左肩一抖,震出背上道剑,剑身普通,多有铁锈缺口,毫不出奇。 “刃!” 鳞纹剑与破剑相交擦火,一位六旬老者飞檐走壁而来,史子眇摇头一笑,将宝剑挑起半空。 白胡老者双目如鹰,一把握住长剑,自半空直击而下,二者自此交手。 剑锋十合,双方的招式并不华丽,白胡老者胜在快,史子眇胜在力道。 三十合过后,白胡老者罢手,史子眇连连喘着粗气,收回破剑。 “帝师之剑,世之独绝,眇不及也。”史子眇甘拜下风,他很难想象若是帝师在壮年,何人能与之匹敌? “旁门伎俩罢了,上不了台面。”王越习剑五十二载,精通杀人技,却重巧不重力,能灭口于无形,难登千军万马的阵仗。 “不知帝师拦下小道,所谓何事?” “求你一事。”王越的辈份和武艺都在史子眇之上,态度却做温和。 “帝师显于宫廷,怎会求吾一方外之人。”史子眇不解道。 “凉州已成乱局,幽州又起反军,大汉天下危矣,若道人得见皇后,望禀明细则。”王越靠到史子眇耳侧,声音极其微小。 “何人嘱托?”史子眇也压低了嗓音。 “广厦太守张安,大长秋左丰。”王越与左丰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史阿随张安远走他地,也有此中关系。 “定竭力直言。”史子眇这几年听到的朝堂人物不少,唯独张安让他印象深刻,他还是张安酒论的忠实读者。 王越点头退去,史子眇领刘辩去了长秋宫,各方通禀之后,二人得以入殿,何皇后端坐于上方,雍容华贵,富气逼人。 “辩儿!”何皇后爬到这个位置并不容易,如今何家大权在握,她才敢将刘辩接入皇宫。 “母后。”皇家自古薄亲情,刘辩对这个母后只有敬畏,而何皇后更多的是将刘辩当作押宝时是筹码,这是不争的事实,也是人伦悲哀。 “好,快快起来!坐到母后身旁,让母后好好端瞧吾儿。” 左丰得令躬身将刘辩带到何皇后身旁,目光看向史子眇。 史子眇会意,躬身一拜道:“皇后,老道俗世已了,准备就此遁去,还望皇后成全。” 何皇后见状客气笑道:“史道人有功于朝廷,陛下定会亲自嘉奖,还望道人莫要推辞。” “嘉奖之事,老道不敢受,但有一事,需告知皇后。” “何事?” “老道前日收留一位右北平游方道人,在他口中得知幽州起了叛军,声势浩大,危及朝廷。”史子眇托言明事。 “此事当真?”何皇后闻言惊起,之后喃喃道:“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左丰腰身弓得更低,双目做惊慌状,似露非露,恰到好处。 “大长秋,你在怕什么?难道你已知此事?”何皇后怒目相视。 “奴婢不敢欺瞒皇后,此事奴婢也是刚刚得到音信,正准备禀告皇后。”左丰催生满额大汗,双膝跪地瑟瑟发抖。 “刚知?哼!怕是有人要欺瞒吧!”何皇后将矛头对准了张让,这些奴才真是太大胆了。 “奴婢罪该万死!” “好了,起来吧!念你平日殷勤,这次便不罚你,传信去大将军府,让大将军谏言陛下。” “是,奴婢这就去办。”左丰知道何进已经得到了消息,但单方面的压力无法打破张让垒起的屏障,只有宫内宫外双管齐下,才能与之争雄一二,这也是左丰煞费苦心的地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六十四章 有诤友 未央宫门秋风萧,帝王之心几人明了,问罢了江山社稷,哪家再提人情冷暖,天子不知民,臣下不知君也。 殿宇宫阁,刘宏独坐龙位,面色憔悴带着泼天怒火,木案奏本东倒西斜,玉器金皿摔了一地,台阶之下,跪着以张让为首的十常侍,个个低眉,人人惧怕。 “说!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朕?朕对尔等如何?该封侯的封侯,该拜将的拜将,尔等猪狗不如!” “陛下息怒,奴婢真是不知啊!”张让今日还想变着法儿讨好刘宏,一入殿便是一头冷水,窝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不知!那尔等知道些什么?赵忠你说!”刘宏处理国家政事有简便规章,无论大小事务都会经过十常侍之手,如今张让推脱,让皇帝更为气愤,声音高涨了不少,急的喘咳不止。 “陛下保重龙体,幽州之事,奴婢才刚刚听闻,陛下也知大将军行事独断,奴婢一时间不查……”赵忠将祸水外引,以外戚宦官之争搪塞刘宏,想转移皇帝的视线。 “不查,好一个不查,大将军已在入宫路上,到时候你们当堂对质,看是何人的过失?”刘宏此次下定决心,要纠察清楚,惩治欺瞒之人。 张让闻言一惊,立即开口诉苦:“陛下,奴婢实无害陛下之心,凉州战事吃紧,奴婢以为幽州之乱府兵可平,所以少言,不让陛下忧心。” “好啊!你们真当自己是大汉的皇帝了!” 刘宏再次怒斥,张让等人纷纷求饶。 值此刻,大将军何进入殿,携司徒崔烈,尚书卢植等人,众人礼毕,分站一堂。 “何进!朕且问你,幽州反叛为何不报?”刘宏抬手示意十常侍起身,宦官仍是他手中利剑,不可打压过狠。 “陛下明鉴,臣多次上报幽州之事,只可惜未达天听。”何进躬身答道。 “凉州战事可有眉目?几月能平乱?”大汉劲旅多数都在凉州地,刘宏想要增兵幽州,只能先解决韩,马之流。 “凉州乱民声势浩大,只恐一时……”何进面色为难的说道。 “张温实属无能之辈,传旨罢了他的太尉之职,将其押解还朝!”刘宏盛怒,牵连一众。 “是,陛下。” “崔司徒,汝可有平乱人选?”刘宏向崔烈问策。 “臣可荐一人,都乡侯皇甫义真。”崔烈如今和士林关系紧张,只能依附于外戚之势,但他还是直言相荐皇甫嵩,想洗去身上的铜臭味。 “不可啊,陛下!昔年皇甫嵩征讨凉州贼,屯兵不发,广耗钱粮,若让他再领兵,只恐心生不轨。”赵忠竭力阻止道。 刘宏面露疑色,难以决断。 崔烈见状继而进言:“皇甫义真征讨黄巾功勋卓著,大汉用兵者无出其右,此等人才怎可不用?且昔年都乡侯被罢免,其中另有内情。” “内情?细细道来。”刘宏看了一眼十常侍,低声说道。 “当年,皇甫义真讨黄巾之时,路经邺城,发现赵忠家府超出规格,曾上书让朝廷收回。且赵忠伙同他人向皇甫嵩索要五千万钱,此间之事皇甫嵩皆有证据,只可惜难以递至陛下面前。”崔烈言明二事,明喻张让之流怀恨在心,迫害良才。 “陛下绝无此事,崔司徒何故污蔑良善?”张让此刻额头也生了虚汗,伙同向皇甫嵩要钱之人正是他。 “咳咳咳!”刘宏面色涨红,咳嗽不止,众臣弓腰,不敢直视。 大约过了一刻,刘宏才悠悠开口:“证据拿来!” 崔烈从怀中取出索要书信以及皇甫嵩的奏章,十常侍无人敢递,气氛肃杀。 “踏踏踏。” 左丰从殿侧小跑上前,将文信递上龙案,刘宏微微点头,打开细细作观。 “赵忠你还有何言语?”刘宏将竹简扔到了赵忠脸上,其实他也看见了张让的姓名,只是隐而不发,对十常侍失望透顶。 “奴婢……”赵忠面如死灰,跪地颤抖。 “将这狗东西下狱!拖出去。”刘宏双目阴狠的骂道。 张让等人无一敢开口求情,只恐牵连自身。 又过了半刻,刘宏扫视了一眼众人道:“崔司徒听旨,命汝即日赴任太尉之职,拔皇甫嵩为左将军,董卓为前将军,平定凉州乱局。” “陛下英明。”何进领众人说道。 “幽州之事又该作何?众卿可有良策?”刘宏已想不出从何处调兵,只能将问题抛给众人。 “陛下,可用外族骑剿贼。”左丰见众人不言,在刘宏耳侧小声说道。 刘宏闻言一喜,连连点头:“张安!让张安领南匈奴去征讨乌丸,朕立即下诏给羌渠!” “陛下圣明。”众臣再次称赞。 “左丰拟诏,封张安为都亭侯,望他力破二张乱贼。另外,自今日起你就留在朕身边吧!” “是,陛下。”左丰顶替了赵忠的位置,一跃成了宦官中的炙热人物。 半个时辰之后,群臣退去,张让临行前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左丰,而其他宦官多是敬畏迎奉眼神,宫墙中的风向来多变,你方唱罢我登场,已是常态…… 宫墙外,卢植一人独行,低头沉思,直至墙角,身后传来声音。 “卢尚书且慢!”左丰快步迎上前来。 “左常侍,有何指教?”卢植向左丰施礼,并不是畏惧他新得的权势,而是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当此一拜。 “卢尚书,丰昔年迫害忠良,心中悔恨,今愿与尚书做个和解。”左丰讪笑道。 “你若能效仿季兴公,做忠贞之士,植些许皮肉苦痛,怎可拦住你的贤名。”卢植大气的说道。 “丰定当竭力,扶汉立身,求千古芳名。”左丰表态道。 “左常侍之变,令人称叹。” “丰有一诤友,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鞭策丰的向汉之心。此诺言,一生践。”左丰以前是绞尽脑汁向上爬,现在是殚精竭虑做实事,且乐在其中。 “中山酒徒,风采卓绝,左常侍能与之为友,甚幸也。”卢植朗笑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六十五章 街前斗将 话回崔琰一行,三万卒出涿郡,过广阳,穿渔阳,至右北平,大军到土垠城已是九月下旬。 土垠城乃是右北平治所,此地驻讨贼中郎将一部,领军人物名曰公孙瓒,此人经年与外虏交战,名望威震塞外。 时天色暗,土垠城门紧闭,崔琰命人在城外下寨,又递了文信去城中,太守不敢冒接,只称中郎将不在城中,回复明日商谈细则。 中军帐中。 “堂堂一太守竟如此惧怕这位讨贼中郎将,公孙伯圭的威仪有这么大吗?”张郃手持文书,不悦被人回拒,自己率兵穿州过府来援,竟吃了冷门羹。 “儁乂勿忧,本是战时,各方小心,也非诚心。”崔琰出言缓和帐中气氛,东汉不比西汉,将军不常设,只在战时授任,中郎将在平时已是武官之顶,且公孙瓒手握重兵,分量远超于张安之流的虚衔。 “罢了,仲定和徐晃呢?”张郃方才只见田畴在帐外安顿军务,故此一问。 “两日前走荒山岭,仲定眉头苦皱,哀叹无酒,此刻怕已入城寻酒了。”崔琰无奈笑道。 “他这脾性何时能改?日后定会因酒误大事!” 此方无话,转至土垠城。 张安方才随送信之人入城,说是要留在城中寻酒,太守知张安新进都亭侯,不敢得罪,遣派三五官吏随行,行地主之谊。 “将军,右北平酒色刚烈,城西王二郎称最,下官引将军前去。” “将军,太守府中已经设宴,美酒佳肴备全,何不去太守府?” “将军,吾是土垠人,知地道酒水小巷。” 官吏七嘴八舌,殷勤不断,三家都是士林子弟,除公务外,更有私心崇拜,幽,冀二州无人不闻广厦太守,天子赐匾于涿郡引起中山士族争议,二郡长官都想将张仲定归纳在己方户籍,计吏甚至在雒阳城下撕破了脸面。 “尔等速速退去,明公饮酒只看缘分,第一家入眼的便是好酒,不需尔等作陪。”张安摆手,徐晃会意,驱逐众官吏。 官吏遂无话,一直跟在二人身后,试图攀上关系。 张安一行穿街过巷,快到宵禁时辰,前方土街却围了一众人,喊声助威不绝于耳。 “走,瞧个热闹。”张安言语间挤入人群,观那场中。 土街场面立二人。 左侧者,身高七尺七,蓄有胡须,猿臂低垂,目如伏虎,稳步挪移,气势如虹。 右侧者,身高七尺出头,面相年幼,多白净,步伐浮虚,看似不敌。 “你这贼厮,三番两次诓骗于吾,今日不决生死,火气难消。”小儿郎朗声骂道。 “本是刺史薄法,歪曲事实让人气愤,吾虽毁了你的信文,也落得有家难回,如今你我同逃亡,何故再起杀意?”猿臂汉子为司法正名,做法即便有些偏激,也不悔之。 “纳命来!” 小儿郎生了龙虎步,腾空跃起,直拳砸向猿臂汉面门,猿臂汉见招双臂格挡,硬接小儿郎重拳,连退两步。 猿臂汉子此时也起了怒火:“一路之上某家处处与你退让,汝莫要不识好歹。” “你这几年力气都长嘴上了吗?出拳一观!”小儿郎咬牙切齿道。 猿臂汉子不再退缩,还以颜色,踏步横冲,连接三拳,一拳更比一拳沉,最后一拳砸在了小儿郎肩头。 双方你来我往,斗至三十合,猿臂汉子占了上风,小儿郎面如土灰,眼看就要不敌。 “徐公明,这人武力如何?”张安低声询问徐晃。 “上佳武力,那小儿郎也不错,只是败在年轻,再过几年就未可知了。”徐晃是内行人,一眼可见虚实。 “拦了,莫要出了伤亡。”张安倒想看看这家是谁。 徐晃垫步飞跃,左拳硬接猿臂汉右拳,双方各退三步,猿臂汉面生异色,心叹雄浑的力道。 “且罢手,我家先生愿为二位做个和解。”徐晃拱手抱拳说道。 “你家先生是何人?”猿臂汉问道。 “大汉使匈奴中郎将,都亭侯张安。”徐晃引出正主,让二人一见。 “可是那位广厦太守?”猿臂汉子面色惊喜,愿做交涉。 “冀州仲定先生?”小儿郎也立即收了拳脚,呈显恭敬态度。 “二位,就这门前酒肆,稍坐片刻如何?” “愿听先生安排。” 四人入得酒肆,各自落座。 “二位是哪方人?” “青州人氏。” “姓甚名谁呀?” “某家复姓太史,单名慈,字子义,东莱人士。”猿臂汉起身弓腰答道。 “吾姓孔,名显,字立名,曲阿人士。”小儿郎更是恭敬,持文人礼落拜。 “二位为何不远千里来这幽州?”张安心中激荡,但面色平静道。 “都怪这厮!”孔显指着太史慈继而说道:“吾本是青州计吏,奉刺史之命前去雒阳,陈奏文,报案情,谁知这厮在城外拦下显,也怪显年轻,将奏文展示与他,这厮当即毁了奏章,将吾诓骗至车间,约定北逃辽东郡,今日火气一起,准备与这厮纠个生死。” “太史子义可有此事?”张安怒目看向太史慈,私毁奏章可是大罪。 “将军容禀,此事的确是慈做了小人行径,但其中另有内情,东莱太守与青州刺史有隙,太守结案秉持公正,而刺史却偏袒有罪者,双方各自派计吏入朝,吾恐好人蒙冤,所以才毁了他的奏章,如今案情已了,恶者伏法,慈被州中长官所恶,只得流亡他地。”太史慈家中还有老母,为了律法公正,舍家弃业,所做之事全凭一份良心,唯独对不起曲阿这位小儿郎,所以处处忍让,步步退避。 “原来是这般,此事待我修书一封,退了尔等罪行,且归家去吧!若是郡府长官为难,写信与吾,本将为尔等疏通。本将还有战事在身,就不留尔等了。” 太史慈与孔显相视一眼,孔显继而问道:“将军所说可是二张反叛?” “然也!二张携乌丸异族扣我大汉边境,本将定会与之竭力周旋,大丈夫立于世,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怎可郁郁苟且,却向卫,霍之流!” “将军,我等也是男儿,愿随将军左右,平乱讨贼。”太史慈听到这句话,心血泛滥。 “好!汝等真是大汉好男儿。”张安挤眉一笑,以退为进方为上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六十六章 羌渠观兵战 时冬日初,朝廷旨意递送美稷南匈奴王帐,羌渠单于召中郎将从事卫觊入城,商讨进兵细则。 今日王庭,气氛肃杀,锦家公子仍着单衣,随行携带的拦风袍都赠予了城外流民。 纶巾青衫,背比松直,卫伯儒入得庭帐,左右可见戴甲士,人人怒目憎恶这位汉家官郎。 “单于安好。”卫觊近日也听到了风声,南匈奴对朝廷似有不满,几欲抗旨不从。 羌渠双目微闭,并未理会卫觊,於夫罗开口赐座,兴致也显平平。 “你们汉人江山危殆,本是将死之虫,何故在牵连别人?”呼厨泉刀尖插熟肉送入口中。 “右贤王今日怎会开玩笑,汉朝朗空,绵延数百载,文景在前,武帝在后,期间虽有翻江小虫,光武临世,还天下清明,大河东流循环使然,岂有逆天理而为的道理。”卫觊向前踏进一步,单人,文人,更是汉人。 “你们汉人只是嘴上硬朗,内部反贼不断,凉州乱如蒿草。这朝廷旨意还出的了雒阳吗?”呼厨泉对此嗤之以鼻,汉朝的确有雄风,但不是如今。 “右贤王慎言。”羌渠制止了儿子的狂悖,有些话心中明了便可,绝不能挂在嘴上,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单于是一代贤明,应知山水相存的道理,昔年南部匈奴入朝,光武帝未曾拒之门外,反施殷勤教化,安友邻之邦,多年护卫养之,本朝若做绝情,岂有今日的美稷王庭。右贤王也莫再提什么北匈奴,当年西域都护骑能做的事,三辅大军做不得吗?”卫觊双目直盯呼厨泉,又向狼王座进了一步。 “你想干什么?来人!刀斧伺候。” 呼厨泉一声令下,帐中两侧八九将抽出弯刀,抵在卫觊面前。 “陛下有旨:请羌渠速派兵增援幽州军,平定叛乱。” 卫觊见着满目刀剑,不做虚退,再次向前踏步,刀尖入胸膛,点出微末血花,一身肉躯死不足惜,唯汉之颜面不可丢。 “罢手,退下!”羌渠本来得位不正,多年来靠朝廷威望维系南匈奴平衡,他也不敢自断双臂。 “卫从事,并非单于怯战,而是汉朝边界多年未平,南匈奴儿郎死在汉朝沙场上不计其数,如今民怨沸腾,唯恐大军出征,美稷王庭起了乱象。”於夫罗摇头叹息,他所说皆为事实,南匈奴是各部落联盟,中央兵权损失,各部自然会蠢蠢欲动,不利于单于统治。 “哈哈哈!单于是在担心此事,单于放心,使匈奴中郎将部职责便是拱卫王庭,有卫伯儒定不负中郎将所托,誓死护卫单于周全。”卫觊送上一诺,目坚神定。 “哼!你拿什么护卫?那一万多流民如何成军?”呼厨泉再次浇上冷水。 “非流民,是边屯卒,如今已过了种植节气,卒营日日训练,不劳右贤王费心。” “卫从事,中郎将营与王庭是兄弟所部,本单于也想见识一下兄弟营的战力,不如我等遣派几员将领阵前校力如何?”羌渠的确是老奸巨猾,他要先观一观汉营战力。 “校将比力有失公允,也不能查出营中虚实,不如以兵作斗,单兵更显能力。”中郎将营无良将,卫觊只能退而求其次,不能输的太过难看。 “好,此事便如此约定,若中郎将营有风采,本单于也自安心,派兵增援之事水到渠成。” “那外臣先去安排。”卫觊想先脱身,挑选几员悍勇。 “不必,本单于随从事同行,从事放心,本单于不会挑那些老弱病残,只看精壮!”羌渠摸底有两方面的考虑,若是汉兵过弱,那南匈奴便效仿鲜卑,来场屠戮之战。若是汉兵可战,那他就派兵外援,也不怕各部向他施压。 “这……也好。”卫觊何等聪明人,转念便明白了羌渠狼子之心,他现在已经在考虑美稷王庭外叛,己方如何做守的问题。 午后斜阳,见边屯卒中。 一月训练,流民有了军旅模样,但战力实在不敢恭维,只求能唬住羌渠一行。 “整军!”史阿一声令下,士卒高起呼喊之声,气势如虹。 羌渠一行十人见状,连连点头称赞,至少不是斥候探报的疲氓流民。 “单于,请挑选兵卒。”史阿将最精壮的士卒都放在前列,个个盔甲着身,朗有军风。 羌渠微微点头,走了三五步,汉营前排士兵个个面色平常,在右排角落却有一人对他薄看轻视,眼神略显讨厌。 “就是此人,让他出来,卫从事,本单于有言在先,沙场校力不论生死,若是出了伤亡,双方自承!”羌渠看这人越发讨厌,便起了杀心。 卫觊微微点头,走至这位兵甲身旁,观此人身高九尺有余,骨瘦如柴,眉粗目圆,鼻大高阔,嘴唇干扁,有垂耳,面相白。 “你使何兵器?”卫觊低声问道。 “平常戟便可。”粗眉汉朗声说道。 “可有把握?” “从事放心,不过宵小!” 遂此人提戟出战,羌渠派来一员兵卒,乃是王庭将领假扮,身高近一丈,虎背熊腰。 “从事,可杀人否?”粗眉汉突然回头问了一句。 卫觊大笑道:“战场瞬息变,不必留手。” 粗眉汉右脚踏地横冲,地上留下两寸厚的脚印,匈奴将持刀力劈与长戟相交,相锉一合,匈奴将领直挺倒地,头颅悬于长戟之上。 “莫……。”呼厨泉大惊,差点喊出了将领的名字。 羌渠怒目,再派一将。 粗眉汉又问卫觊:“从事,可杀人否?” “杀!”卫觊知道这句话说的不合时宜,但心中火气逼迫,不得不发。 粗眉汉挑戟再冲,又是一合,匈奴将断右臂,粗眉汉一戟贯穿其胸膛。 “罢手,罢手!中郎将营战力卓绝,本单于即日派兵增援幽州。”羌渠不愿再损失将领,退步服软。 “这位将军,可否报上姓名?”於夫罗已经默认此人是汉将强敌。 “某家姓吕名布,字奉先,时任中郎将营马前卒。”吕布掷戟于地,退回军旅行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六十七章 白马骑 时翌日,北地风寒。 话回张安所部,太史慈,孔显入帐,皆拜军司马,与崔琰等人熟络后,共商破贼之计。 “此番行军周折,部属粮草所剩无几,恐生疲军啊!”崔琰总领兵甲,营中事宜由他周全,故有此忧虑。 “幽州战事自然由幽州征粮,这是太守之责。”张郃言语意思想在右北平征粮。 “仲定,你以为如何?” “入城都无权,怎可期许他做主,这要看公孙伯圭的肚量了。此人自拜骑都尉以来屡立战功,迁校尉,后至中郎将,荣得都亭侯,在这幽州地界屯兵五万有余,威名之盛,不弱董卓于凉州。” 张安手中握一竹简,踱步帐内,揣度一二。 “安观此人经年战报,其中极少提及地方太守协助功劳,甚至帐下将领都不曾推荐,由此见,此人气略狭,好进贪功。要想在这种人手中获粮,送他功劳便可。” 崔琰闻言眉头轻皱,张郃也沉默不语,二人千里援助,自耗州府兵马,只愿仕途更进一步,帐内其他人也有此中想法,不远路途就是扶汉心,竹篮打水可就对不起忠贞之士了。 张安摆手朗笑道:“诸公误会了,只送我一人功劳给公孙伯圭,至于诸公苦劳,安谏言另表,此事便如此决议,如何?” “这……,吾等羞愧。”帐中不乏面红耳赤者,无人能做中山酒徒的洒脱。 “诸公无需愧疚,外虏未平之时诸位可没有功劳,应竭力死战为上。” “是,将军。” 午时,营帐外来了三十骑,皆是白马银盔,各个仪表堂堂,腰系弯月长弓,背负穿云铁箭,实乃公孙瓒之近卫。 “吾等奉主公之令,拜谒使匈奴中郎将,请将军一行入城一聚,共商讨贼事宜。”这些白马从骑姿态高傲,颇有盛汉之风。 遂张安一行六人入城至太守府,府门前只见兵甲出入,不闻官吏来往,正厅堂中端坐一人,此人身高八尺有余,面相俊秀,有须,音宏大,笑声穿耳。 “诸位,快快请进,瓒有失礼节,还望诸公见谅。” 都亭侯公孙瓒,出生于公孙士族,但因母亲位卑,无法进阶举孝廉,幸得拜卢植,刘宽为师,又有岳丈扶持,这才一路发家至今时地位,也是一位起于微末的传奇人物。 张安等人一一上前亮明身份,随即各自入席,待主家发言。 “诸公今日能来是瓒之幸也,不知诸公带了多少兵马?”公孙瓒早就得到陛下旨意,幽州事宜以张安为帅,但公孙瓒却佯作不知。 “三万步骑。”崔琰朗声说道。 “都是哪方人马?” “清河郡府兵,河间郡驻卒。” “哦?南匈奴人马呢?朝廷有旨,这些虏贼竟敢不从!”公孙瓒勃然大怒道。 “将军稍安,五万匈奴骑已出美稷城,由左贤王於夫罗统帅,即日便可到达右北平。”张安不动声色的答道。 公孙瓒面色缓和:“原来如此,那就先等匈奴骑,再做安顿事宜。” 公孙瓒巧用一手拖字诀,不想让出军旅制约权力。 “将军,这是何意?二张与乌丸肆虐,怎可延误战机,我等兵甲皆可为战。”张郃直言反驳道。 “我等行事应以朝廷旨意为主,等到匈奴骑来此,瓒交出兵权予张将军,让他统领大军灭贼。”公孙瓒自认为有能力可平反贼之乱,也不想将功劳给予别人,他倒要看看这三万人马能耗多久? “哈哈哈!公孙将军所言极是,不过安有一策,可让双方安心。”张安大步走出席位,从怀中取出黄卷,周围官长个个起身。 “圣旨言明,安应带匈奴骑入幽州,此时到来的确有悖旨意,不如这般,安将这圣旨交于将军如何?” 公孙瓒面色一喜,随即摇头说道:“瓒要这圣旨有何用?还是等匈奴骑入幽州,由张将军统帅全部,左右战局。” “伯圭兄勿忧虑,安即交出圣旨,那便推兄长为盟主,即便并州匈奴入营,也由兄长驱使。”张安向来不贪功,平贼讨逆责无旁贷,因私废公之事,张仲定以为最为愚蠢。 “这……瓒不能授。”公孙瓒唯恐白忙一场,给他人做了嫁衣。 “安且上书一份,为兄长正名,将帅功劳全归兄长所有。”张安淡然的说道。 公孙瓒低头沉默,思虑因果,贪功好进者他见过不少,从未听闻让功之人。 “伯圭兄,安出仕三载有余,凡安所经之地从未贪图微末功绩,既为汉臣,食汉禄,便要忠君之事,煌煌汉土,天下能人异士辈出,怎可容马草蛮人入堂作祟,今你我歃血同盟,誓定不破楼兰终不还,届时兄长功成名就,安也自喜多一汉梁。”张安将圣旨放于木案,退两步,弓腰低首,同左右将领拜请公孙瓒做军盟主。 “唉!天下若都是张仲定这般的人,汉室何愁不兴,百姓何愁不安?”公孙瓒这句话发自于内心,之前时常听闻中山酒徒贤名,今日一见有古之君子之风。 “罢了,此任瓒接了,讨贼事宜吾定竭力周全,不负诸公。”公孙瓒此时有些惆怅,得来的位置也觉得索然无味,总觉得心中少了些什么,也许当年三十多骑斩乌丸的时侯,才见赤子之心,如今多了些杂念,心胸更狭隘了。 “那将军可否供给粮草?” “瓒一诺千金,些许粮草随后送营。” 遂众人摆酒饮宴,至天暗方罢,各自归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六十八章 林暗草惊风 却说公孙瓒领军出右北平,入辽西郡,至肥如城下。 二张闻了风声,固兵肥如不出,丘力居也在其列。 话说当初,张纯自荐不成,怀恨在心,伙同张举,丘力居起势。张举自号天子,发诏四州,跳梁小丑逼迫汉天子退位,且张纯领号弥天将军,引精兵九千,扣杀多地汉朝官员,一时间人神共愤。 肥如弹丸之地设了朝廷,张举众人分席落座,丘力居面色多是不佳。 “张天子,昔日你我定下诺言,夺得钱粮便罢手降汉,如今你冥顽不灵,引来汉家大军,如此攻势谁人可挡?”丘力居当了多年乌恒大人,与鲜卑等首领都有一个不成文的定则:可作乱,亦不可长久。 这是外族先辈多年来的血泪教训,汉朝显弱,外族则扣边,以汉家钱粮活本族性命,但唯独不敢盘踞久战,游牧家薄无力和农耕相抗,人数显微更是弊端,他们愿做跳梁小丑,但不愿做悍敌,因为当年第一个叫嚣的家伙,现在已经变成了汉属南匈奴。 “单于莫急,肥如城固若金汤,粮草更是充沛,何惧这些汉家兵马,朕早有思量,一切皆在掌握之中。”张举是汉人,他所见的和丘力居截然不同,他看不见病汉对外的强硬,只知道朝廷暴敛民财,天下瘟疫肆虐,先有张角,后有江南诸贼,冀,青等地仍有黄巾军盘踞,如此乱世正是揭竿而起的好时机,一搏功成就,万载成庙堂。这等诱惑岂能拒绝? “单于,陛下皆是良言,日后定不会亏待三郡乌丸。”张纯已知自己无力回头,劝谏好友尽心竭力。 “哼!我部善攻不善守,若张天子愿出城迎战,可传唤我部!告辞。”丘力居知汉人狡诈,这些家伙常以画饼充饥振奋人心,若真有一日做得庙堂,倒戈相向也未可知,外族是相对而言,在丘力居心中这些家伙也是不可靠的外族狼子野心辈。 丘力居刚退出正厅,张举便破口大骂:“这老贼分了那么多的钱粮,如今却畏首畏尾,朕看不如早日结果为好。” “兄长,此事还需慢慢商议,如今正值用人之际,不可乱了军心。”张纯劝谏道。 “也罢!不过我等守城只恐兵力不足。”张举摇头叹息。 “兄长何须固守?汉家兵马入境下寨舟车劳顿,正是疲军,若我等趁夜偷袭,定个大破敌军。且有乌丸骑相助,更是事半功倍。”张纯以夜袭营为策进言。 张举面存疑虑,举棋不定。 “兄长,纯愿做先锋领军,破贼匡朝。”张纯此计以快为主,若等汉军修整完毕,只恐难以生效。 “安定王可有把握?” “定能手到擒来。”张纯助张举下定决心,他自知战场难预料,但龟缩实属下下策。 “好!今夜三更袭汉营,斩杀公孙瓒。” 是夜,寒气有雾,冷袖风霜。汉家账外点滴篝火,巡营士卒个个疲惫难耐,双目打困。 “尔等为何不巡营?在此偷闲,是想军法加身吗?”太史慈披重甲走向营卒,面色多风霜,却有精神气。 “将军开恩,我等实在困乏难耐。”十日强行,一般体质难以支撑,这也是人之常情。 “罢了,且去巡营吧!”太史慈未加为难,转身大步走向营门查视。 营门横木障,漆黑夜无月,些许白光还是木草落霜,盔甲之上生了薄冰。 “可有异常?”太史慈自营门向外眺望。 “一切安然,将军可休息片刻。”营门卒朗声说道。 太史慈微微点头,目光急缩一点:“你可看见那林前黑影?” “不曾看见,将军这夜色黑沉,兴许……” “拿弓来!”太史慈不依不饶的说道。 士卒卸下长弓交予太史慈,太史慈挽弓成满月,随即又罢手,再次仔细观瞧。 士卒皆在疑惑之时,太史慈再次引弓,一发寒芒划过夜空,落在林边树下,只听一声惨叫,一位甲士滚落山坡。 “擂鼓!敌袭!” 太史慈一发神勇盲射洞察先机,张纯见状,立即命人大举进攻,乌丸铁骑冲锋在前,林间火把瞬时通明。 “杀!” 一万乌丸骑前列领军人物是一位年轻皮甲汉,此人名曰蹋顿,丘力居从子,善骑神勇,有冒顿之风。 汉营鼓声雷鸣,骑甲上马,步卒张弓,做得有备无患。 只闻一轮箭雨,马儿悲鸣不断,随后太史慈领骑甲与乌丸骑对冲,手中长矛与蹋顿长刀接兵。 “刃!” 太史慈纵马一跃,矛锋直击蹋顿左肩,蹋顿横刀格挡,左手揽住太史慈长矛枪杆,值此时,蹋顿身后又出两骑,长刀直劈太史慈面门。 “你们这帮贼厮,校将也不规矩,且让某家会会你。” 太史慈双侧也冲出两马,左侧孔显,右侧正是叫骂的徐晃。 遂,六将战至一团,汉将三人无协同作战经验,而乌丸骑三将经年合作,刀锋出入鬼祟,人马如同一体。 “此番打的憋屈,某家先来破阵!”徐晃缰绳一甩,纵马冲入三人协战阵,目标直指右侧乌丸将,只意用开山斧莽穿这微末军阵。 “退!我来挡。” 蹋顿喝退身旁降临,刀刃直迎开山斧,双兵翁鸣,蹋顿只觉手麻,此獠力道惊人。 孔显,太史慈二人相视会意,左右包夹另外两人,竭力分离三骑,后破此阵。 乌丸二骑失去了蹋顿的依仗,战力急速削弱,孔显错身回马枪点穿一人脖颈,太史慈经验更为老道,单矛挑飞另一将,其右臂仍挂于矛尖,血腥场面不予细说。 “嘿!” 徐晃横斧一摆,斧背狠狠地敲打在蹋顿坐骑的头部,马匹顺势倒地,蹋顿滚落地面。 “贼将休走,爷爷与你步战!”徐晃翻身下马,径直追了上去。 “撤,快撤!”蹋顿此时方知天外有天,平日里苟居弹丸之地,心气自比天高,如今见了汉家神将,哪有执意送死的道理。 乌丸骑纷纷向肥如城撤去,张纯见袭营不成,也只能保存实力退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六十九章 诏发三郡一属国 接上话,张纯领兵偷袭失利,败归肥如城,天子举大怒。 “定安王不是说有十成把握吗?如今吃了败仗,锉了锐气,军心不稳,何人之罪?”张举猛力拍打木案,口舌嘴脸肆戾。 “张天子,此次我部折损两员大将,近千士卒,如此损失,又该何人赔偿?”丘力居可不接着祸端,反以兵甲伤亡为要挟,丝毫不怕这利益联盟的汉家反贼。 “二公且消火气,听吾一言。” 张纯左臂带伤,却坚持列席,他这人有思虑,只叹气量狭小:“如今局势与本朝不利,若是固城拼杀,也是俱亡场面,不如将这动静闹得更大些。” 张举平复片刻后,端坐于正席:“定安王可直言!” “汉家即已起兵,必不会草率了事,幽州战局焦灼,我等也可请些外援,乌丸可不止辽西一地。”张纯心比蛇蝎,欲大乱天下。 “此事不可,我部竭力拼杀,怎可给予他人好处?张天子尽管放心,汉家兵马不足为惧。”丘力居不想与别部乌丸分食幽冀二州,此刻做的强硬态度。 “兄长且听我言明,兄长随天子起势也是因为朝廷多年未供养辽西乌丸骑甲钱粮,故而寻求一条活路,那其余乌丸部光景定是破败,只需煽风点火,便可与我朝不谋而合,再助本朝声势。” 张纯向前踱两步,又说道:“纯知兄长忧心,但汉天下不止幽冀二州,陛下可诏令他部乌丸南下徐,青二州,掠地钱粮皆归乌丸所有,如此诱惑他们岂不动心?” “扣四州之土,尔等想让乌恒灭族吗?”丘力居大惊失色道。 “好好好!定安王好计策。朕立即下诏,令上谷郡乌桓大人难楼、辽东属国乌桓大人苏仆延、右北平郡乌桓大人乌延携兵匡朝,共商大计。”张举朗声大笑道。 “尔等愿意招募他部是尔等的事,但本大人绝不再出幽州,只应幽州战事。”丘力居一部已经吃的膘肥体壮,他不想彻底惹怒汉王朝,且为自己留一条归降的后路。 二张目送丘力居出了殿宇,各怀心思,久久不言,正当张纯想请退之时,张举才悠悠开口:“贤弟,这别郡乌丸会来吗?” “会,丘力居如今得到的钱粮可使不少人眼红,蛮人求活命的方式更为直接。”张纯兴致平淡的说道。 “定安王,朕……”张举欲言又止。 “陛下,臣告退。”张纯躬身退出宫殿,都知这是一条死路,也许是一时兴起,但终归还是想见一丝希望。 “朕想渔阳了。” “臣也想中山。” “哈哈哈!” ……………………………… 时年末,南匈奴左贤王於夫罗入辽西,整军五万,归调使匈奴中郎将帐下,卫觊随行,留军司马史阿防卫美稷城。 卫觊引於夫罗入张安中军帐前。 “左贤王远来辛苦,快请入帐!”张安亲身迎出帐外,做的好招待。 “幽州雄兵健硕有力,实乃汉朝廷之福。”於夫罗腰配金刀,头戴狼绒盔,笑声朗朗。 张安点头默认,在外族面前谦让过度并非好事,强汉之风自有盛名。 “左贤王此次相助朝廷,陛下定会记挂恩情,来日单于之位已是左贤王囊中之物。”张安再道客气,引几人入帐。 帐内分席落座,於夫罗细问战况。 “唉!情形不佳,张举诏令三郡乌丸,幽州多地已成乱局。” 局势并未按照张举料想而行,乌丸蛮族得诏令后,并未赶赴辽西郡,而是在部落本郡大肆抢掠,以张举之名行肆虐之势。 “伯圭将军似有回防右北平之意,多次提议分兵破敌。如今左贤王到来,本将也不必受人制约。” 张安之前手下无直属兵马,只得谏言崔,张二人强留公孙瓒,维系讨虏同盟。如今南匈奴大军已至,公孙瓒是去是留已不再重要。 “单于有令,五万铁骑皆归中郎将驱使,本王也在其列。”於夫罗多年为汉朝征战,其中规矩一点就通。 “好,左贤王且随本将面见伯圭将军。” 遂,张安二人至幽州兵军营,其间又唤来崔琰,张郃二人同议事。 帐内公孙瓒脸色不佳,他自领幽州兵三次攻城未果,伤亡达数千余,打的如意算盘本想独揽战绩,但三郡乌丸同时反叛,让他应对乏力。 “这位便是左贤王於夫罗否?”公孙瓒起身行了一礼,匈奴王不是本朝将,周全礼节不失大国威仪。 “见过将军。”於夫罗站的笔直,不认这位大汉都亭侯。 公孙瓒见状也不讨没趣,对张安道:“仲定,瓒有愧矣!” 公孙瓒虽口上承认同盟,但私下却生了独心,以幽州本部兵压制冀州卒,让他们侧翼闲置,才造成了今日肥如城未破,幽州四乱的局面。 “伯圭兄不必如此,冀州卒兵员未减,到闲吃了兄长几月军粮,如今正是出力的时候。”张安摇头一笑,张郃,崔琰二人却看了公孙瓒的笑话,此獠好大喜功,落个竹篮打水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唉!那瓒便领兵回右北平制衡乌延,挫其锐气,破其嚣张。”公孙瓒此刻也无多言语,只得自咽苦水,但若让他再选一次,他定会再独揽其功,他从庶族走到今日,一直用的此法,屡试不爽。 “右北平之事便拜托兄长了,自今日起兄长也不必为我部供应粮草。”张安侧面宣告同盟解散,各自为战。 继,众人出帐,入冀州卒营, “季珪兄,儁乂兄,你我兄弟不必多言,各自挑选一处吧!”张安立于地图前说道。 “某家去辽东,会一会苏仆延”张郃自观手中宝剑道。 “子泰,你随兄长前去。” “是,先生。”田畴平静答道。 “琰去上谷。” “子义,立名,同行。” “是,明公。”太史慈,孔显二人出列立于崔琰身后。 “肥如城便由安与左贤王来破,约定来岁三月,涿县摆下庆功宴,静候诸公佳音。” “是,将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七十章 阵前激辩 中平五年,二月初,见肥如城下。 一月围城,汉营与张天子所部粮草消耗无几,城中已有宰马现象,时流言飞起,丘力居部似有纳降之意。 张家宫廷寒风烈,定安王张纯阴狠之极,杀狱中汉家囚官,烹饪肉脯,对外宣称是燕地鹿肉。 殿中,张天子举独坐席,案前散落一地奏本,天子本人也是披头散发,渐入疯癫之境。 方才张举与张纯大吵一架,张纯为张举的优柔寡断而惋惜,汉家中郎将的一月围城让肥如士卒变得毫无战力,若在月前张举听从张纯强突之策,今日局面也不会这么难看。 “乌恒大人,不可进,天子未有召唤不……” “滚开!” 丘力居身旁将领一脚踹倒了侍从,强行闯入宫殿,张举见来人,收拾精神道:“将军前来所谓何事?” “张天子,我部军粮所剩无几,望天子赐予粮草。”丘力居没了礼节,站的笔直。 张举面色微怒:“将军莫要贪得无厌,前日不是刚给予尔等粮草吗?” “微末粮草,杯水车薪。望天子再赐。”丘力居营中粮草充沛,杀驽马取肉也是做给张举相看,利益联盟本来松散,如今更是生了刀锋。 张举见状,低声怒斥:“朕若不给呢?” “哈哈哈!不给!你不过是一城天子,能比得了大汉天子吗?况且本大人敢反大汉天子,熟不能反你这张天子?”丘力居态度跋扈,老贼嘴脸做的势利。 “你……将军怎可忘恩负义!将军从本朝得到的好处足够养活辽西乌丸十年,朕何曾薄过将军?”张举以退为进,欲求和局。 “张天子未免自大了吧!乌丸掠汉土与你何干?将死之人也配与本大人谈条件,限你三日之内,凑足一月军粮,否则本大人开城降汉。”丘力居有恃无恐,他是外族,不是反贼,降汉可得一条活路,而二张之流必是千刀万剐之罪。 张举一脸没落,久久不能言,直至最后艰难开口:“将军且宽限两日,朕竭力而为。” “哼!你这天子还不如定安王来的痛快,当时就应该拥立张纯为主,也许尔等还能求得生机,告辞。”丘力居用心恶毒,值此危难之际,还不忘挑拨二张关系。 丘力居率众退出宫殿,张举面容变得扭曲,似怒似笑,如此状态保持了半个时辰后,张举对殿外大喊:“来人,给朕披甲,朕要与张安玉石俱焚。” 遂,张举诏告三军,亲自领兵上城楼,要与汉家兵马城前校将。张纯听闻后闭户不出,若在一月前张举能下定决心,也许还有转机,现在因一时火气自取灭亡,是非明主也。 战鼓擂动,两军隔墙相会,张安与於夫罗列阵在前,徐晃,卫觊伴行。 忽闻城上传来高声:“哪位是使匈奴中郎将,都亭侯张安,有胆上前一会。” 张安听言,蔑视一笑,驱马欲上前。 “明公不可,恐反贼有奸诈。”卫觊开口劝阻张安,围城谋略已定,胜局在望,主将怎可轻率? “无妨,围城疲软,需提士气,本将何惧?”张安也是久经沙场之人,怎会被敌军阵仗唬住。 “末将愿随明公同行。”徐晃驱马上前。 卫觊见状也唤来一亲卫相助张安,三人并驾至城下,张举与张安首次会面。 “你便是张仲定?”誉满幽州的名士比张举想象的更为年轻一些,体型也更加单薄。 “大汉张安在此,有何指教?”张安勒马提缰,双目如炬直逼张举。 “朕欲和你……” 张举话音未落,张安怒目大骂:“苟蝇草贼何人让你妄称天子?你本是渔阳一介贱贾,靠买官鬻爵得泰山太守,为任时不知安民守境,却伙同中山乱贼张纯做这大逆之事,逆天理而为,孰不知死期将至,还敢在此狺狺狂吠!” 张安以辩士出名,好口舌之利,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何为逆天理?汉朝气数将尽,各家豪强蜂拥而起,天下千疮百孔,此非盛世之治,何处有桃园?人人无衣食,为何不反?汝为汉臣,不敢说自家天子,吾帮汝说,天下祸乱之源正是汉天子刘宏!”张举能说服丘力居,能说服治下士卒,也非常人。 “铜臭之贼何发妄悖之言?百姓无衣食,君王德行优劣,这是尔等反叛的理由吗?既为臣,上应谏庙堂广施仁政,下该劝江湖农桑温饱,苟蝇起贪心,奸人有恶胆,事不从己身寻责,利欲熏了心,如何做得义正言辞。”张安解下腰间配剑砸上城头,此番刚烈,心智之坚无法撼动。 “哈哈哈!好一张巧舌如簧,你也是沙场归徒,也应见过百姓疾苦,如此恶劣的世间难道没有汉天子的错吗?什么十常侍蒙蔽,什么外戚弄权,这是君王的说词吗?若朕为帝,定比他刘宏好千百倍。”张举所说不假,百姓无错,平白受苦,这就是君王的过失,一个打着明晃的宗教都可以掀起如此大的风浪,难道朝廷就不应该在自身寻找责任吗? “你说的不错,百姓无过,黎明无罪。” 张安此言一出,汉营人人垂头丧气,主将竟敢暗喻天子过失,张举笑意也更浓,似以为自己占了上风。 “但这大汉的天下不是百姓的天下吗?圣人言:民为水,君作舟,水能载舟,亦可覆舟。汉朝起于泗水亭,亦是百姓之列,强国起汉武,又是何人铸就了强汉威名?是万千戴甲士,是江河两岸如云的田垄客,抬眼相望时至今日,汉之血脉流淌天下,人人知汉,敬汉,爱汉,剑若生锈,那便去磨,弓若断弦,那便去续。为汉天子,为如云苍生,哪有因噎废食的道理。 人人都不去尝试,整天以埋怨度日,天下局势可曾好转?且放功利心与那青山外,今朝固有今朝美,些许挫折便改头换面,怎配称大汉子民? 百年垒声,人人践行,何人不回转?那不见,庄客勤桑田,商贾盈府库,将士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七十一章 五原无双将 “秉汉之志,安邦宁国。”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君不见封狼居胥,阴山飞渡,且罢军褛衣,二十载光阴如梭,不破楼兰终不还。” “尔等还有何言?” 巧舌如簧,唾沫飞溅,中山名辩,张安是也。 三两言语提军中士气,汉卒气撼山河,反观肥如城上张举哑口无言,反贼个个低落,连同外族乌丸都觉得面上蒙羞。 於夫罗常听人言中山酒徒舌利如刀,今日方见更叹唏嘘,能将一个南匈奴人说的热血沸腾,竟生了拜在张仲定帐下随汉驱使的念头,这比万千士卒来得更为凶猛。 “卫从事,张将军实乃汉之栋梁!” 卫觊浅笑不语,蛮人就是见识浅薄,扶墙君子的言论落在纸上的才是佳品,只可惜明公过于懒散,极少伏案写隶罢了。 走马城下沙场,徐晃双目精光奔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而那卫觊亲随直接开口请战。 “将军,贱卒愿为汉之矛,与反贼校将。” 亲随开口,张安第一次正眼相视此卒,这人个高,生的精瘦,双臂虬筋交错,却非凡人。 “壮士姓甚名谁呀?” “五原郡吕布,字奉先,时任亲兵帐军侯。” “嘶!” 张安暗吸了一口凉气,卫觊从何处则来此人。 “将军意下如何?”吕布性急好功,愿做出头之鸟。 “好!你且城下叫阵,须知首战必斩将。” “将军且放心,苟蝇草贼罢了。”吕布借用张安言论,可见已被张仲定方才辩词触动。 遂,吕布踏马上前,长矛直指城上诸贼:“大汉吕布在此,何人敢出城应战?若做鼠胆之辈,那便开城受降吧。” 吕布气焰嚣张,张举朗声大喝:“哪位将军可斩此獠?” 值此时,一位滚球儿胖将军上前请战:“末将宋道愿为陛下伏诛此贼!” “宋将军实乃我部悍将,朕亲自为将军斟酒!”张举大笑道。 一炷香后,城门渐开,黑甲将军宋道策马而出,持长刀立于阵前。 “鼠辈报上姓名!” 吕布不屑开口,提矛直冲宋道。 “擂鼓,为……” “噗!” 只一合,张天子之悍将倒于沙场,吕布出手之快让徐晃也面露惊异,如此分尸力道配电掣速度,徐晃暗叹自己能做到吗? 张安点头一笑,右手高举,卫觊会意命人擂鼓,为吕布喝彩。 鼓罢,吕布兴致更显高昂:“还有何人应战?且一同出来,如此毛贼,实难入眼。” 张举面色阴沉道:“哪位将军应战?” 张天子门下将领已见识了吕布的强悍,纷纷畏首畏尾,不敢发言,只有一吊眼大汉上前。 “末将魏强愿战此贼!” “魏将军是我部上将,定可斩杀此贼。”张举此时已笑不出声,只期许魏强战场偷机,得了奇迹。 遂,魏强出城,列阵在前。 张安低头一思,对吕布说道:“吕军侯且退,徐晃何在?” “末将在。”徐晃兴致冲冲的说道。 “去斩此贼!”张安不愿让吕布独占鳌头,马腾之事他已经吃了一次亏,这次中郎将要更谨慎对待好功贪权之人。 “将军,此贼末将随意可斩,无需换将。”吕布入军旅不到半年,且多数在行军路上,还未明了军中规矩,只盼急出头,当时怒视单于也是这个缘故。 “让你退下,何须多言。小小军侯,不知规矩。”徐晃见有外人在场,只是错马时在吕布身旁小声指责道。 吕布心气比天高,一闻此言怒目直视徐晃,狼性儿郎不掩性情,还未经历世事雕琢,转念一想,越发生气。 “驾!” 吕布提缰调转马头,径直冲向反贼魏强,徐晃见状也生了怒火,他给吕布留了颜面,吕布却要坏他功绩,此事如何忍? “驾!” 徐晃急马直追吕布,二人并齐同行。 “速速退去,免受军法处置。”徐晃最后一次开口警示吕布。 吕布沉默不言,目光只盯沙场上的魏强。 “吕布,还不退。”卫觊驱马上前,欲要制止这位五原不懂规矩的流民。 张安立即摆手示意:“且看看,让反贼外虏见识一下汉将神勇。” 张安口上说的义正言辞,但却有私心,良将战无双,何人更风采? “你若不退,某家动手了。”徐晃怒骂道。 “正合我意。”吕布知己方理亏,就是在等徐晃先出手。 遂,二人错马交兵,骑行速度不减,依旧直冲魏强。 “哐!” 左侧徐晃重斧劈向吕布,吕布横枪格挡,荡开徐晃斧刃,随即矛尖点向徐晃左臂,只校力不伤性命。 徐晃拍马弓腰躲过一击,手中大斧轮的浑圆,用斧背以千钧之速击向吕布后腰。 吕布见招拆招,不守反攻,用矛尖刺向徐晃肋骨处,逼迫徐晃退招。 “噗!” 斧刃楔入大腿,矛尖刺穿脖颈,二将顺手斩杀了魏强,继而折返马儿再斗,来回数百米距离,二将斗了十四合,直至停在张安身前。 “禀将军,贼将已诛。”吕布面色如常,徐晃满目通红,有些微喘。 “吕布且退,公明再去叫阵。”张安不动声色的说道。 遂,徐晃去了阵前叫骂,吕布退马至张安身后。 “吕军侯,公明武艺如何?”张安故意问道。 “军司马好武艺。”吕布也不说强弱,只言徐晃是一战之将。 “方才为何不听军令?”张安转而怒目。 “将军一席话,布心血难平,故而鲁莽,请将军降罪。”吕布低头嗡声说道。 “归营自领三十棍,切记日后不可再犯。” “是,将军。” 半个时辰之后,徐晃叫骂累了,张举早就回了宫殿,哪敢出城应战,方才汉家将领斗勇,顺手斩了他的上将,张天子岂敢再派大员送死,只得高挂免战牌,全做听不见。 第一日,战事毕,双方罢攻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七十二章 骑虎难下,无功而返 中平五年一月上旬,太史慈斩难楼先锋将,孔显破中军营,难楼纳降于崔季珪,上谷郡平叛。 一月末,公孙瓒狭道伏击乌延部,斩两员乌丸将,乌延二降公孙瓒,奉还金银粮草。 二月中旬,辽东公孙氏族招募乡勇,应张郃大军,前后夹击苏仆延,苏仆延见大势已去,全兵纳降,与公孙氏族约法属地,自此不再相犯。 三郡乌丸来势凶猛,如今却草草收场,归其原因张举并无领导力,乌丸蛮人只不过想趁乱为祸罢了,一旦汉家大军到来,无人会做死战硬拼,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话回肥如城,张安领兵又围城三日,时有贼寇窜逃出城,奔往他地。丘力居与张举势化水火,流言变成了实举,丘力居今朝派人给中郎将送来降书。 汉营外,丘力居遣派蹋顿为使,求见都亭侯张安。卫觊将其引入帐内,张安与於夫罗主客分席而坐。 蹋顿入帐施礼,先拜张安,后敬於夫罗:“将军,左贤王,末将奉大人之命前来和解,望将军念在辽西乌丸多年为汉出力的份上网开一面。” “手下败将哪有和解的道理?尔等开城投降再说!”徐晃与吕布立于张安右侧,一脸不屑表情,肆虐之时个个豺狼,如今怎么变了乖巧犬儿? 蹋顿充耳不闻,又对张安说道:“将军此事皆因张举妖言蛊惑,我部大人一时不查入了圈套,随其驱使霍乱汉民,如今翻然醒悟,追悔莫及,望将军明查,我部大人愿献上张举,张纯人头,给予将军功绩。” 蹋顿抛出了一个自认为汉将无法拒绝的理由,无论是公孙瓒,还是以前的乌恒校尉都不会拒绝的理由。 “哈哈哈!好一番义正言辞的理论,安从未见过尔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张安由笑转怒大骂道。 随即张安佩剑起身走至蹋顿面前,双目仔细观瞧这位蛮夷之人。 “将军这是作何?汉之古礼: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蹋顿面色微微发青,连忙向后退了两步。 “哼!本将不屑杀你,本将不是公孙瓒,也不求张举,张纯的人头,尔等扣幽,冀二州,杀我汉民,掠我汉土,所得之金银堆积成山,所抢之粮草如海之盛,致使两州百姓怨声载道,如今还想全身而退,且听好了,尔等要想走出肥如城也简单,送还金银粮草,再遣派三万辽西乌丸去冀州清河郡驻扎拱卫,为大汉臣民做些实事,本将便可放过你部大人!”张安甩袖转身,态度决绝。 “将军莫要逼迫太甚,如此条件等同于灭族,恕我部不能答应。将军且想清楚,我部戴甲骑五万有余,双方厮杀只能落得两败俱伤的场面,一来损耗将军名望,二者削弱将军实力,如此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将军何故去做?”蹋顿想不通世间还有这种人,宽阔大道不选,偏选损人不利己的羊肠小道。 “硕鼠不除,终是祸害。忍痛一时,总比一世强些。本将不屑做这一载功绩,贵使请回。”若放在平时,张安也许会考虑纳降的事宜,但今日於夫罗在场,杀鸡儆猴,也做立威,南匈奴可不是良善辈。 “左贤王,这可都是你的族人兄弟,你可要想清楚了!”蹋顿差点儿脱口说出汉之气数将尽的言语。 “无需尔等担心,王庭骑甲诛灭尔等不费吹灰之力。”於夫罗口上做强硬态度,神情却起了动摇变化,一切尽收张安眼底。 “哼!告辞。”蹋顿知和解无果,退出汉营帐。 张安返回席位,於夫罗则低头不言,似有怨念。 “左贤王且放心,此行匈奴骑只需围城,不必力战,再有三五日功夫,丘力居自会开城受降。”张安好意安抚道。 “是,将军。” ……………………………… 时二月末,崔琰与张郃已返回涿县境内,而肥如城二军依旧在僵持,此番无奈,张安也无法与他人细说,只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三月初,公孙瓒领军入辽西郡,张安大喜,亲自在帐外相迎。 “伯圭兄,一路辛苦,安备了酒食,请兄长同饮。” “好好,仲定有心了,同入帐吧!”公孙瓒一转主客身份,大步先行入帐,坐于正上方席,张安也不与他计较,命人端酒上菜。 畅饮罢,公孙瓒率先开口:“仲定,这数月围城辛苦,瓒定会向朝廷表汝功绩,明日纳降之时,仲定一定要到场啊!” “你……”徐晃,吕布纷纷起身,就连於夫罗这个外族都有些看不过眼,很明显公孙瓒已经接了丘力居的降书,包揽了这份功绩。 张安低头沉默不言,手指微微颤抖握紧,最终还是伸展如常,抬头对公孙瓒笑道:“伯圭兄真要纳降丘力居否?” “是,仲定可有异议?” “也罢,安与兄长约定不变,不过将士数月劳苦,应得一份功绩,望兄长将左贤王,徐晃,吕布同功表于朝廷。”张安懊悔的不是功绩,而是放这群肆虐蛮人一条活路。 “应当的,瓒也会为仲定请功。”幽州战事将平,公孙瓒笑的开怀,他一人独揽了辽西,右北平两份大功。 “如此便好,安明日便启程返回涿郡,一切拜托兄长了。” 张安起身准备出帐,直至门口突然转身提醒公孙瓒:“伯圭兄,明日纳降人杂,莫要走了二张反贼,若不幸让二贼逃脱,请兄长切莫深追,当以稳固幽州为先。” “为兄定会谨慎,仲定一路注意安全。”公孙瓒神情一愣,继而化作平常,他还在思量张安是不是有诈取后招。 张安观了一眼公孙瓒,摇头朗笑出门,此人不屑与之谋也。 遂,翌日午前,张安领军离去,公孙瓒在城前接受丘力居降汉事宜,二张反贼趁乱向北逃窜,去往中部鲜卑,公孙瓒大怒,命将追击,后话因孤军深入被困,正中张安之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七十三章 汉帝梦迷离 汉宫嘉德殿,汉帝一人息龙床,左丰侍于榻前,忽而刘宏惊坐而起,满额虚汗,面容之憔悴已成苍白状。 “左丰,左丰!”刘宏近年甚喜左丰,远恶张让,大小起居皆由左丰处置。 “奴婢在,陛下有何吩咐?”左丰躬身上前,服侍刘宏坐稳舒坦。 汉帝面上无颊肉,神情恍惚至极:“朕梦见先帝了,先帝怒斥朕的过错。” “先帝以何事规劝陛下?”若放在以前左丰断然不会问这种话,但现在左丰也斗胆僭越一问。 “是宋氏和渤海王之事,先帝斥责朕听信小人谗言,错判宋氏之死,渤海王之贬谪。” 宋皇后相伴刘宏君临天下,自家母仪也称女子表率,后宫诡诈多出巫蛊谣言,刘宏如今想来懊悔莫及。 “此事奴婢不敢妄言,陛下可请来太常,宗正,左监共议。”左丰为刘宏荐了三人。 “还是你懂些事,去传唤吧。”刘宏此梦过于真切,桓帝声称宋氏和刘悝在上帝面前状告他的罪责,音容迫切让刘宏不得不怕。 左丰遂退出宫殿,步行至长秋宫门,偶遇一位老熟人。 “中常侍行色为何如此匆忙?”张让,当初刘宏最亲近的阉宦,因赵忠一事受了牵连,如今位居大长秋,侍奉何皇后左右。 “原是张让啊!陛下差吾办些杂事。”左丰如今腰杆站得笔直,不提义父,更不念昔日过往,不恶语相向已经算是极大的恩情了,毕竟阉宦知阉宦的苦处。 “中常侍如今威风之至啊!”张让失了圣心,转而攀附何皇后,如今和车骑将军何苗走的亲近,在宫中还是有些话语权。 “过奖,告辞。”左丰拂袖而走。 “请!”张让眉目相送左丰背影,继而变得阴狠,昔日的跳梁小丑,今朝做了中堂,恨不该提携这忘恩负义之辈,与那吃里扒外的张安。 半个时辰之后,殿前来了三人,分别是太常刘焉,宗正刘虞,羽林左监许永。 “伯安,陛下如此紧急召见,必有大事啊!” 刘君朗,当年的涿郡太守,如今的汉家九卿,听闻近日和益州五斗米教的教母关系密切,此女有驻颜之术,甚得男儿喜欢。 “兄长莫要惊怪,只需常态即可。” 开口说话者中年模样,高八尺,两颊有须,双目仁光,气态温和。 宗正刘虞,字伯安,黄巾之乱时为甘陵相,治地有方,百姓爱戴,贤名广传,实乃刘氏宗亲之干才。 “召刘焉,刘虞,许永入殿。” 黄门通传,三人入殿,刘宏靠坐于龙椅,帝王仪态全无。 “拜见陛下。” “众卿请起。朕召尔等前来是为解梦。”刘宏和盘托出梦境原委,期间多是诉说梦境何等真实。 “众卿认为此梦何解?” “陛下,梦中之事的确蹊跷,宋皇后先年母仪天下,又有兰质惠心,应不会做出蛊种害人之事,臣以为此中必有冤情,望陛下明察。”刘虞见其余二人迟迟不开口,于是直言相谏。 刘焉听言一惊,眉目告诫刘虞不可直言君王过错。 许永此时有了依仗,继而再进言:“陛下,渤海王刘悝乃是桓帝同母胞弟,封国事宜与朝廷供奉都处理得当,封地期间并无过错,受到牵连实属不该。昔年晋侯梦鬼,披发拖地,只因为晋侯杀了厉鬼的子孙,鬼怪之事不曾骗人啊!” 刘宏面色越发的不喜,他请来这三人是为自己宽心,是让他们说一些顺心的解梦语,而不是像桓帝一样来指责他的过失,让君王认错比登天都难。 左丰见状,急忙咳嗽,二人会意立即止住了言论。 “左丰,你可知罪?”刘宏知道左丰在保二人,将火气撒在了中常侍身上。 “奴婢有罪,殿堂失了礼节,应受重罚。”左丰双膝跪地道。 “哼!来人,将中常侍责三十廷杖。” “是!” 左右戴甲羽林将左丰拖出殿外,刘宏目光看向刘焉:“太常你以为此梦何解?” “梦乃虚幻,极致则反,越是真实,便越虚假,臣下以为这是陛下思念先帝所致,至于宋氏,陛下心中对其有恩情,即便宋氏蛊惑害人,陛下心中也想将其宽容,只可惜国法难容,天理难存,陛下的仁心也只能积压在心中,久而久之化作梦境罢了。”刘君朗好一副老奸巨猾的模样,字字珠玑,赞誉刘宏。 “唉!君朗知朕啊!若朕是那绝情之人,岂会如此宠爱婉儿,只是宋氏让朕心寒啊!”刘宏面上有了笑意。 刘焉得了途径,变本加厉:“再说渤海王刘悝,延熹七年,刘悝谋之不道,有司请求先帝将其废除,先帝不忍贬其为陶王,食邑一县,如此居心叵测人物,怎会安居一地?” 当年刘悝贬为陶王,曾私书给中常侍王甫,言明若王甫能助他恢复渤海王之位,便赐予其五千万钱,但世事无常,桓帝驾崩之际再提刘悝为渤海王,因此刘悝并未给王甫银钱,自此被阉宦记恨,才有了后来身死之事。 刘宏此时感觉找到了知音,刘悝本是桓帝余党,新朝岂能有他容身之地,且此人品行不佳,怎能让他管理一国,即便是挂上莫须有的罪名,也要将其诛杀。 “太常所言极是,朕这么做都是为了大汉天下,千百年后自有史书评论,朕当得中兴之帝否?”刘宏曾期许的已经荡然无存,如今只剩下口舌上的经经挂念,藩王出身的他何曾不想效仿武帝临朝,但这条路太难走了,期间的诱惑让人迷失,更有那泛滥的弄权之辈。 “陛下实乃中兴之帝,可比光武临世。”刘焉与许永同时赞誉,只有刘虞沉默不言,如此蒙蔽圣上,天下何言兴衰? “哈哈哈,众卿缪赞了,朕还要砥砺前行啊,大汉之盛世不远矣!太常甚得朕心,朕欲要赏赐爱卿,爱卿尽可要求,朕一律允准。”刘宏又找到了自信,目光看向殿外暗叹道:左丰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像张让一样看见帝王的功绩,实属一大遗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七十四章 复议牧伯 未央宫殿,静若寒蝉,帝宏别有深意的看着太常刘焉,久久不言。 刘焉年老垂汗,低头不发,刘虞则辩驳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刘宏挑眉望向刘虞,面色平静的问道:“为何不可?” “复议牧伯有悖官序,且臣作分疆,与王何异?实非良策。”刘虞道出的自己的忧虑,一州牧者,权力过盛,统辖疆界远超太守,只恐天高皇帝远,做那不臣之事。 “宗正言过其实了,老臣建议的是选用皇室宗亲,忠贞之士。”刘焉早有避祸之心,此次进言也愿远赴交州,离开这大汉朝廷乱战纷杂。 “皇室宗亲也好,忠贞之士也罢,都难为此任,哪怕所派之人贤明有德,也难保子孙后人起了贪读之心,欲据天下公权为私有,昔年武帝君施藩王推恩令,也是有此中顾虑呀!陛下断不可封权而治。” 刘虞句句恳切,强意阻拦,刘宏转头看向刘焉。刘焉忽而朗声大笑道:“宗正何必偷梁换柱,改了建言?一则州牧非藩王,怎可世袭?二来州牧统兵也是为了平定四方,陛下可用三年做期,若州牧无用大可撤销,但若能讨贼平乱,岂不两全美哉!” “太常,言之有理。来人,让左丰滚进来。”刘宏现在少有精力处理国家政务,多是由左丰念读后再批示,所以刘宏较为重视左丰的意见。 一刻钟后,左丰一瘸一拐的走入殿门,背袍衣角仍见血色,神情如常,唯有跪时,方见苦痛。 “起来吧!以后不准再失礼节。”刘宏临位多年,对着朝中人物一清二楚,刘虞是他一手拔上来的干才,帝王所痛恨的是内阉与外臣的联系包庇,这也给左丰一点提醒,在这种事上他应该多学一学张让。 “是,陛下。”左丰再次站回刘宏身侧。 “太常欲任交州牧。”刘宏眉目不转看向殿前三人,实则是说给左丰听,让他替自己斟酌一下。 “陛下,奴婢冒死再谏!” “讲。” “太常乃是大汉肱骨之臣,交州地处偏远,人烟稀少,地贫荒凉,且多有毒障,不宜久居。奴婢以为益州最佳。” “何解?”刘宏已经忘记了左丰给他说的乱象。 “益州刺史郤俭横征暴敛,贪渎成风,致使百姓疾苦,黄巾贼马相再起已成祸事,且太常与五斗米教甚是熟络,可招募教中之兵,行仁义之举,所以奴婢以为益州最佳。”左丰知刘焉惜命贪生,少有君子气度,正好与他找个麻烦。 “好!令太常刘焉为监军使者,领益州牧,平叛益州马相,即日启程。”刘宏颇为赞许的看了一眼左丰笑道。 “老臣领命。”刘焉虽未得到称心的位置,但益州山高路险总比雒阳来的安全,一旦稳定益州局势,那他便是隐形的蜀中天子。 “刘虞可想去何地?”刘宏转而问宗正。 左丰不等刘虞开口,想给他卖个人情:“陛下,荆襄七郡民风淳朴,富饶天下,需一贤明之臣善诱,宗正正合此职。” 荆州富饶天下皆知,但刘虞却摇头上前:“陛下,臣不愿去荆州,臣出于幽州,知幽州百姓苦寒,丰年也需冀,青接济,且外虏常扣我大汉边境,若陛下执意选牧伯,臣愿领幽州。” 刘虞多有为公之心,也知自己斤两,他的根基全在幽州,贤明也在幽州广传,去了荆襄只怕又得艰难开头,倒不如去那苦寒地,守疆戍边。 “刘伯安,你真当如此想?” “此乃臣之志,望陛下允许。” “哈哈哈!好,朕没有看错你,公孙瓒,崔琰,张郃刚平定了幽州,正是百废待兴的时机,汝去合得时宜。”刘宏只字未提张安,他也明白此中功劳是谁维系,但人家不愿要,皇帝还能强加吗? “陛下,臣还有一言,州牧不可全部任选,需稳步挑选忠义之人。”刘虞告诫刘宏不可操之过急。 “爱卿良言,不过朕还要再选一个豫州牧,至于人选嘛,暂定黄琬、张安,尔等认为哪个合适?”刘宏扫视众人说道。 左丰闭口不言,只要关联张仲定之事,他便不会正面回应,以免让其他人觉得内臣外将勾结,坏了仲定先生的名望。 “陛下,老臣以为黄琬上佳,此人是名门老臣,且品行为人称颂,可当此职!”刘焉推荐黄琬,满朝文武皆知左丰与张安的关系,虽然左丰竭力效仿曹腾,张安有卫霍,傅介子的志向,但宦官弄权已成了士族心中的阴影,比起这帮视钱如命的家伙,士族更愿意依附杀猪匠,这也是张仲定无法抹去的污点。 “臣荐中郎将,张安以扶墙君子闻名冀州,后又在右扶风得广厦太守贤名,他的君臣之论,浊酒之说在雒阳大街广为流传,此等向汉贞士实乃陛下之福。”刘虞虽未见过张安,但他的文章,作为皆有听闻,这种人物不可埋没。 “臣也荐张安。”许永附议刘虞之谏。 刘宏低头思虑的片刻,目光变得坚定:“朕决议定黄琬,张仲定年岁过轻,还需磨炼几年。” “是,陛下。”………… 时至午后,刘宏体虚,左丰引众人出了宫殿。 “中常侍,张将军惹怒了陛下否?”许永小声问道。 “不知,陛下自有圣裁,吾得只需听旨,左监,请。”左丰目送许永离去。 刘焉也很识趣的自己离去,石阶上只留刘虞,左丰二人。 “左丰,你为何不开口谏言?” “宗正高看奴婢了,奴婢不是张让,陛下这两年很清醒,没有陛下不知道的事,是只看陛下想不想去做。奴婢是浊水,最好能淡出朝臣视野。” “罢了,告辞。” “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七十五章 一日不得安生 三月中旬,北地草茂,春意阑珊,生机勃勃,时见涿县城张府。 汉延秦爵位制,共分二十级,以列侯称最,其间又将列侯分为三等,县,乡,亭侯位尊荣逐次递减,张安赐亭侯之后,张府规格再次扩建,爵位世袭非一般士族可比。 “讨逆将军崔琰,到!” “威虏将军张郃,到!” 幽州一役,崔琰,张郃皆有大功勋,朝廷加勉,赐杂号将军,可谓荣宠,太史慈,孔显,吕布三人得了骑都尉,徐晃走马破虏校尉之职,众人颜乐,齐聚张府庭院。 厅堂中,张世平坐主家席位,目色假寐,仔细听音。张安则落于左侧席,在其正面站着四人:卫觊,田畴,张衍,温恢。 “朝廷论功行赏,伯儒和子泰都可入朝做议郎,二位可愿赴任否?” 张安自斟自饮,其间为二人宽心:“二位尽管直言,不必忧虑前后,本将定会为尔等从中周旋,雒阳是个好去处。” “明公见谅,觊本是河东人氏,家严期许觊入朝为官,还望明公相助。”卫觊知张安惜才大度,也不做假,直言相告。 “如此甚好,入雒阳后持本将手书拜谒尚书令卢公,平日多与忠贤亲近,莫要改了本心,祝君一路前程,花开富贵。”张安借着酒兴持笔,就这片刻间,一卷荐书已成。 田畴则不像卫觊如此好功,低头静立,等待先生问话。 “子泰,辽东一役,吾心甚慰,联合地方豪强驱逐外虏实属良策,雒阳汝可愿意去?”张安敲了敲酒瓮,张世平会意,抬手唤人抬来美酒。 田畴躬身一拜:“先生,弟子不愿意去那喧杂闹世,愿留在先生身旁,侍奉读书,学义习仁。” 张安摇头制止了田畴:“张家已无书可授,多留无益。” 田畴眉头一皱,叹了一声道:“那畴愿留在幽州任官。” “甚好,朝廷新任幽州牧刘虞性温爱民,善施仁政,你可听闻此人?”张安与朝廷千丝万缕,其间消息自有人供给。 “刘虞任过甘陵相,此人是一介人物,弟子即日便去蓟城,等待刘幽州赴任。”田畴不需张安手书,因为他的前缀就是仲定先生的门生。 “也罢,幽州民苦,善养善休,若有为难之处,尽管来书。”张安善于发掘人才,但从不网罗人才,施才于天下方为正道。 “是,先生。”田畴应答,张衍,温恢面上挂笑,期许有朝一日也能问策赴任。 “如此便安排妥当,兄长,鸣钟开宴,一醉方休。” 张安大步去了庭院,羽觞未曾离手,宴席笑声,传于墙外。 ……………………………… 翌日清晨,张安还在榻上醉酒,徐晃突然间推门而入,大呼:“明公,出大事儿了。” 张安惊坐而起,盯着满额大汗的徐公明:“何事?” “明公,可见一人。”徐晃招手,一位蓬头垢面,肩头带伤的军旅之人入了卧榻。 张安定睛一看,原是史阿! “史阿?美稷王庭出了变故?”张安急忙下榻,赤脚奔向书室,入门只寻羊皮草图。 “说,哪方祸事?”张安盯着并州地界急切询问。 “凉州胡族入境,联合南匈奴族人攻破美稷王庭,杀羌渠单于,我军力敌不胜,全军覆没。”史阿经历血战逃脱,一路强奔幽州,传此消息。 “南匈奴人为何要杀自己的国君?”张安皱眉沉思,忽而豁然开朗,南匈奴人怕了,害怕连年的战事,害怕为汉人卖命,所以他们要选一个新主,一个不听朝廷摆布的新主。 “美稷王庭已立新单于,便是随将军出征的左贤王於夫罗。”史阿道出南匈奴人新打的旗号,於夫罗手上的五万骑甲可是南匈奴的精锐,呼厨泉想上位没那么容易。 “徐晃,於夫罗出幽州了吗?” “估算时日,应已到并州地界,明公可否出兵阻拦?”徐晃意图拦住於夫罗,不让两股兵马合军,形成更乱的局面。 “他回不了美稷城,过不了西河郡。”史阿坦言断定。 “为何?” “黑山军郭太,杨奉等人在西河白波谷起势,与胡族共结乱象,攻入太原,屠戮刺史张懿,末将过太原时已得此中消息。”白波军来势凶猛,聚流民,收刁徒,短短一月竟可比肩常山褚燕,可见并州之乱何等势大! “不妙!大事不妙。若於夫罗洞察并州之乱,唯恐汇合郭太,席卷司隶诸地,雒阳危矣!徐晃,去寻两位将军前来议事。”幽州才定,并州又乱,且并州与凉州比邻,若乱军互通结盟,双管齐下,那大汉根基将灰飞烟灭。 半个时辰之后,崔琰与张郃入书室,史阿道明各中原委,二将面色有些难堪,刚刚经历了一次大战,兵马未曾修整,且二人脱离治地日久,只恐冀州辖地生了变故。 “仲定,此事你且做主,郃必定同行。” “琰也愿同去。” 二人与张安情同手足,如此危难时刻,也顾及不了那么多细则。 “二位兄长已随仲定做了一次险事,这次万万不可同去,安只愿借兵一万。”张安态度强硬的回绝,不愿让二人难做。 “仲定……” “兄长不必再言!冀州亦不可乱。” “唉!罢了,帐内精锐,仲定皆可取之。”崔琰叹道。 “某家先去整军,午后送至城外,领军人物皆选当年旧卒,仲定可全权掌握。”张郃说罢大步出门而去。 张安立于门前,对二将背影躬身一拜,他这一次不仅要走并州,时日之久难以预料。 遂,两将营中各出五千精锐归于张安帐下,傍晚时分,张安又出了涿县,一日不得安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七十六章 曲逆门卒 破锣敲烂鼓,叮当响儿无家财,三十年劳苦命,一朝草鞋补丁袍,真是汉家好兄长。 若大的张府庭院已搬的空空如也,张世平独坐在池塘水亭,老泪纵横,心疼不已。 “天杀的二独子,我就知道你回来没好事,早知道不与你留笑脸,怕是盼不得哪天给我哭丧。” 张安行军急促,张家家底都被他掏了去,一句公事为先,让张世平无力反驳,当年可是张家兄长极力让张安去做官,如今也算是得了贪名之果。 “夫君,且饮些热汤,消消火气。”苏氏端着吃食走入水亭,张府遣散了大部分的家奴,如今主母也只得亲自下厨,不过苏氏的心态极好,莫说是钱财,就算是卖了庭院也无妨,当初老太爷在世时棚屋草房,家徒四壁也照样度日。 “卢家今日可曾来人?”张府多数资产都变卖给卢家换取粮草,卢亭为人厚道,不曾短斤少两,张世平也愿与他买卖。 “该搬的都搬走了,卢家主事说若有困难,尽管去寻他。” “哼!吾何曾求过人?大不了不做这贩马生意,过几日为夫去蓟城寻子泰,这幽州盐铁可是块肥肉。”胡族与朝廷起了乱战,马匹生意就此中断,张世平只得另谋出路。 苏氏掩袖一笑:“夫君刚才不是还在骂某人吗?这会儿怎么又要借某人的名望?” 张世平老脸一红:“哼,到底是谁刮了我的家财?日后张家子孙只知挥霍无度的张仲定,不知勤俭持家的张伯宁,岂不是荒天下之大缪?” “哪能啊!夫君为张家所做一切,后人定会铭记。”苏氏浅笑安慰道。 “唉!那小子走时,夫人可从给添了衣物?”张世平饮着热汤,冲不散心中那份亲情。 “此次一见,又不知何时相会,仲定活的劳苦,又消瘦了不少。”苏氏说着说着垂起了泪花。 “夫人不必忧心,咱家出了许天下的男儿,也是咱家的福气。”张世平颇为自豪地说道。 “只期许仲定安然,不求他达官显贵。”苏氏依偎在夫君的怀中,满目忧心的望着池中鱼儿。 “一切自有天定,非人力可左右,且行且看吧!” “夫君,那匾额要卖吗?” “什么?苏子偶他痴心梦想,广厦太守匾岂是他能觊觎,我张伯宁就算吃糠咽菜,也绝不卖此千古荣耀,让他趁早死了这份心。做买卖不知上进,整日只想投机取巧。改日将伯父接入府中,以免落了他的口实。” ……………………………… 话表张安领兵出涿郡,入冀州中山国境内,至曲逆县一带。 故乡在望,却已物是人非,昔日繁华土城化作凋败,城上汉旗也是摇摇欲坠。中山比邻常山郡,黑山贼时常侵扰,当地父母官也学了乖巧,为保百姓命财,只得弓腰随贼。 “明公,可否入城?”徐晃见张安在马上呆滞,心想明公起了故土之情,所以道个殷勤。 “城外下寨,莫要扰民,子义,奉先随本将入城。” 张安扬鞭出列,吕布,太史慈紧随其后,一至城门,老门卒便起了精神。 “可是张家二爷?”昔年张二爷在曲逆可谓是名声大噪,嗜酒如狂,人人惋惜的少年英才。 “吉六?”张安也识得这门卒,数年前此人混迹城东泼皮之列,想不到今朝入了行伍。 “正是小六,听闻二爷做了大官,前年朝廷都来人了。”吉六说的是赐匾一事,那日天家仪仗到访,街上人流拥堵不堪,他也是远远的观瞧了一眼。 “不足道哉!人人抬举罢了。”张安翻身下马与吉六见了一礼。 “咦!二爷改了脾性,小的记得二爷从不行礼呀,是不是遭了贬谪,那也不用对小六客气,二爷依旧是这曲逆头号风光人物。” 吉六还记得去岁前往卢奴县办事,期间遇了由头,旧日泼皮仇家寻衅,官家倒向当地泼皮,幸亏吉六脑子来的聪明,自称是扶墙君子友人,这才躲了冤狱,现在他对张安更是崇敬。 “厌恶就能不做了吗?人过境迁,世事无常。且不说这些,我家对门的酒肆可还在?”张安与吉六扯起了家常。 “早就歇业了,曲逆城现在哪有买卖人?人人避祸南逃,多数去了荆北地界。”乱世求活,居无定所,这就是黎明的现状。 “可惜了,他家酒水温润可口,不知有生之年能否再尝啊!你为何不去荆扬之地?” “我与那些人不同,人家拖家带口,而我烂命一条,倒不如守在这曲逆,抗一抗流贼。”吉六笑的洒脱,有些影响口齿说不清楚,脑热冲动,交代一辈子也无妨。 “泼皮倒成了忠贞之士,吉六,二爷对你刮目相看。”张安拍了拍吉六肩膀朗笑道。 “二爷,要不去舍下坐坐,小六藏了两坛酒,可孝敬二爷。”吉六还是那幅泼皮口气,上手便与张安勾肩搭背。 “不了,二爷还有事儿,等到二爷事毕再与你对饮成欢。”张安转身上马,念想也淡了不少。 “二爷,不入城吗?”吉六为张安牵住马绳笑问。 “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好好守城吧!要不了几年混个军侯。”张安调转马头,过城未入。 “多谢二爷吉言,二爷慢走。”吉六望着马匹离去,背衫湿了大半,那可是大汉正儿八经的侯爷,中山国百年不出的人物啊…… 翌日,张安整军出中山国,前往常山郡,一年前未见的人,此刻终究又要碰面,张安不是於夫罗,如今的黑山军首领张燕可不会轻易放他的大军入并州平乱,是战是和,亦未可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七十七章 常山国 话说常山国,位临冀州西北地界,汉光武中兴之后,于永平十五年,汉明帝封皇子刘昺为常山王,之后皇子昺又徙为淮阳王,常山复为郡地,永元二年淮阳王之幼子刘侧封常山王,一直沿袭至今。 再说褚燕此人,原为常山真定人氏,大良贤师张角立太平道,褚燕聚乡间泼皮蛊惑民心,后声势壮大成为一方渠帅。 广宗一役,张家兄弟皆死,黄巾军中无统兵之帅,各方势力分崩离析,时有博陵人氏张牛角率残部逃亡冀北地界,褚燕领众与之合兵,推举张牛角为帅,始称黑山军。 黑山军起于微弱,初始无法与朝廷对抗,褚燕谏言张牛角成游勇之策,于远山,湖泊之地驻军,朝廷所部鞭长莫及,黑山军得以喘息壮大,当褚燕返回真定之时,麾下已数千人马,依附流民数万。 正当黑山军着力经营之时,主帅张牛角不幸中了流矢,后创伤发作,危在旦夕,迷离之际张牛角推选褚燕为帅,褚燕深感此中情意,遂改姓为张,号张燕大军。 自此黑山军便一发不可收拾,势力不断扩张,辐射冀,并,幽,乃至司隶部,成为朝廷之大患。 就在众人以为张燕要效仿张角之时,他却反其道而行之,遣派亲随去洛阳求降,汉帝本无力征战黑山军,如此机遇自然满欣答应,封张燕为平难中郎将,节制黑山百万大军,一朝反贼却做了平难之职,令天下人唏嘘。 时五月,夏日阳初盛,北地旱,风沙裹挟,见常山郡边界。 张安驻军下寨,与营中将士商议对策,左右列坐数十员。 “诸公,今日已至真定地界,黑山军之岗哨密集如云,我军动向皆在张燕眼中,诸公以为该如何过境?”张安身着一席黑盔,腰间佩剑,坐姿笔直。 “明公,此次我军急行出征解的是并州之乱,不宜与张燕刀兵相见,如今张燕受朝廷恩泽,拜为中郎将,实属大汉官员,末将愿为明公节杖入营,疏通常山要道。”太史慈起身对答。 “黄巾贼寇岂容我等摆布!依奉先之见,不如夜间穿营,避其锋芒,布愿为帐前先锋,开大军要道。”吕布摇头反驳太史慈之见,张燕贼性难改,不可与之谋也。 “此言差矣,如此拼杀过境,只恐未到并州,兵马便消耗殆尽,末将以为子义之见尚佳。”孔显不赞同强行过境,一来置军于险境,二者就算强行突破也是疲军,若张燕后手追击,只恐军心不稳。 “哼!难道要与这帮家伙做钱财买卖?这群贼厮留着也是祸害,不如顺手剿灭,所谓的百万不过是些田垄之客,商贾流民。”徐晃与吕布同为强硬态度,不以为然。 张安此时却低头沉默不言,大约半刻之后,主帅肺咳不止,面色寡青,似乎犯了疾病。 “明公,可否有样?”徐晃急切上前问道。 “无碍。”张安数月雪地征战,加之文人体质,未及时调理,落了病痛,五月天气仍觉脚寒,但大军行径不可动摇军心,只得强行硬撑。 “呼!”张安轻喘调理片刻后道:“张燕此人并不简单,依本将之见,此人才能远在张角之上。” “明公,要不明日再议。”吕布是草原出身,恩怨分明,张安待他极好,他也为明公忧心。 “不必,并州事急,不可拖延。再说张燕,年前他以退为进,知朝廷无力讨伐,落了官家名头,更重要的是得了举孝廉,计吏的资格,如此实权与一州刺史无异,若是他善加经营,便可搭上达官显贵,心思之密令人惶恐。” 拉拢士族为根基是绝佳手段,若是再让张燕等上两三年的机会,摇身一变就是王侯将相,这比张角的路可好走太多了。 “明公高见,那末将便去会一会这位飞燕。”太史慈连连点头,明公之思点人茅塞,这也是他想说的话。 “子义且慢!只怕张燕在等本将入帐,汝去只会无功而返。”张安身上背着张角的人命,张燕不讨回这个公道,只恐日后他难以服众,所以张安此次无路可退。 “明公身体抱恙,怎可入那刀兵阵仗,此事万万不可。”孔显极力阻止张安道。 值此刻,门外来了一卒。 “报!黑山军将领求见。” 张安微微点头,示意带人入帐。 一炷香后,一位黑山军将领立于张安案前,目色平常,口齿坚定。 “将军在上,请受末将一拜,我家将军听闻中郎将过境,特命末将来请将军入城一叙,一谈旧日之情。” “平难中郎将有心了,本将正欲前往真定城与褚将军叙一叙旧情,你且在营外等候,本将随后便来。”张安笑脸相送黑山军将领出帐。 “末将愿随明公同去。”四将同时单膝落地,请命同行。 “不可,此次一行乃是本将私事,尔等静候佳音吧。”张安转身去了内帐,换了一套白衣常服,左腰挂酒袋,右腰垂美玉,手持马鬃竹节,大步出帐而去。 四将远送至营外,立于艳阳之下。 “太史子义,此次计谋出自尔等之口,若明公有个闪失,布这军司马不当也罢,定取尔等项上人头。”吕布对太史慈和孔显恶语相向,佛袖入帐而去。 “哼!”徐晃是在营最高军事主将,不好言语显露自己的意图,但明眼人打眼一瞧也知他的杀意。 “这二人今日这是作何?明公自己要去,且不带我等,要记仇也要杀张燕,何故埋怨自家兄弟?”孔显无奈说道。 “且回营吧!”太史慈并未多言,但也是忧心满目,若真有个闪失,他会自责一生,这可是大汉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七十八章 皆是闾左,何必为难 真定城府,猛将如云,皆戴黄巾冠,腰系定环刀,魑魅魍魉吃人辈,摇身一变配庙堂。 正席之上独坐一人,是那当年金甲着身,力撼关公的无双猛将褚燕。 张燕近日红光满面,白波军起势助长黑山军气焰,朝廷疲于应对乱局,更留有这帮贼寇肆虐横行的资本。 “渠帅,张贼已入真定城,大贤良师之仇可报矣。”满堂皆坐还是黄巾定号,张角旧部占了大半,堂前义气多是江湖草莽。 “大善,只等此贼入堂,刀斧剁至肉泥,分予众人做羹汤,以解心头之恨。”张燕面目起了憎恨之色,但心中却做平常,殷勤口号也不过是敷衍众人,至于张安死活,就要看这位名辩士如何在夹缝求活。 时至晌午,张安踏入黑山军主营,满府上下白素一片,哭喊之声不绝于耳,人人追缅当年的太平道教主,对张安皆是食人目光,恨不得生啖肉,活饮血。 “踏踏!” 白服广袖袍,节杖天子臣,未及冠却已名满天下,中山酒徒来也。 “张贼,纳命来。” “今日汝走不出这府门!” “唉!何故前来呀?枉送性命而已。” 府前庭院,数十位带刀客分列两行,肃杀施压,毫不掩饰暴戾之色。 张安手持竹杖,穿堂而过,面如石稳,不为耳侧风雨动,莫说是这百八十人,即便千军万马的阵仗对使匈奴中郎将来说也是家常便饭。 张安踏台阶入堂,厅中摆一上好棺木,张燕率众旧部伏地哭诉,案台上明晃晃的刀刃只差血色。 “啪!” 张燕突兀起身,猛拍木案,堂前左右涌出十数位刀斧手,一人直接将长刀架于张安脖颈,力道微抖,只见张安脖颈处显了一道血痕。 厅中静默,无人言语,都在等张燕下达诛杀令,只可惜张燕迟迟不开口,却在看张安的脸色变化。 “张仲定,你可悍不畏死否?”张燕朗声问道。 “人皆有一死,将军在堂前摆棺椁,是让本将吊唁吗?”张安甩袖一拂,荡开那人长刀,踏步向前行至张燕身旁,与此将并肩而立。 昔年乱军之中,褚燕见过这位年轻人物,今日此人气场已大不相同,惊吓之举撼动不了这位久历沙场的汉臣。 “既知要死,为何前来?” “为黑山军,为中郎将的前程。也为吊唁旧友。昔年安与天公将军对垒沙场,也算老相识,死者为大,可受本将一拜。”张安反手将竹杖交予张燕。 张燕迟疑片刻,久久不接,周围诸人骂声不断,似乎在批判张安狂妄自大,不知死活。 “都住口,此乃天子节杖,怎可拜这反贼,如今尔等皆为汉将,难不知此中礼节否?”张安转身怒目大骂黑山诸将。 “渠帅,杀了这猪狗禽兽!” “渠帅,速速动手!岂容这贼厮在此妄言!” “天公将军死不瞑目啊!” 张安一骂,群情更是激愤,唯有张燕闭口思量。 “中郎将,请接杖。” 这根竹棍只不过是张安随手折的枯枝,马鬃毛也是现取的廉价杂物,但在张安手中就变了身份,因为他带着一份黄卷,这份旨意重如泰山。 张燕虽然已经在行使中郎将之权,但未得朝廷正名,旨意辗转千里,仍在张安手中。 “咳咳咳!”张安掩袖咳嗽了两声,面色变得难看,似有些站立不稳。 张燕最终还是接了竹杖,满堂将领面色存疑,张牛角旧部更是愤恨。 “渠帅,你这是作何?” “叫我将军,莫要无礼。”张燕抬手制止了那叫嚣的黄巾忠臣,左右众人皆不敢再言,堂中再次沉寂。 张安行礼下腰,一拜张角衣冠冢,随即道:“同为闾左之人,本不愿为难先生,但人立于世,须知家国情义,黄泉路远,一路慢行,来世愿先生闲云野鹤,做个盛世道人,发系桃木簪,饮得仙人酿。” 礼毕,张安转身从张燕手中接过竹杖,从怀中取出黄卷,挺腰朗声道:“天子旨意,众人跪听。” “你这小贼让我等下跪,岂不是痴心妄想?” “渠帅,不可在等啊!” “杀了他。” 黄巾旧部此刻更是叫骂连天,谁承想张燕却第一个单膝跪地,引得众人咋舌。 “末将张燕听旨。” 张安看了一眼张燕,星辰目起了变化,好一招借刀杀人之计。 “大胆,尔等为何不跪?来人,将这些不尊圣上的反贼就地诛杀。” 张安似乎忘了在什么地界,竟然行使起了主将权力,这让黄巾旧部气急发笑。 “张将军,为何还不施行?” “末将领命,杀了这帮反贼。”片刻言语形式倒转,张燕不杀张安,却要屠戮自己人,这也应证了世间没有人喜欢不听话的手下人。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只差一个名正言顺,张安来的正是时候,这黑山军日后可就再也没有张牛角的痕迹了,张燕也是当堂决断,可见心机狠毒。 “渠帅,我等忠心耿耿,不可听信蛊惑。” “渠帅,你我可是兄弟呀!” 张燕立于堂前充耳不闻,无规矩不成方圆,想要成大事就要将这些流民游勇变成上令下达的利剑。 血色厅堂相映满堂白素,半个时辰后,张燕引张安入了内院,二者落座饮茶,相谈甚欢。 “将军,安此行并州,有一事相求。” “但讲无妨。” “安欲从将军处购置些粮草,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此事好说,明日便可备下,望中郎将力剿白波贼。”百万黑山军只是各方势力的聚集,如今白波军风头正盛,多数黄巾军都依附其列,这是褚燕不愿见到的场景。 “同为朝廷效力,安自当尽职尽责,张将军,安还要多言一句。” “请讲。” “将军是聪颖之人,知天下士族大势,还望将军爱惜自家名声,之后方能登堂入室,配享宗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七十九章 痨病汉的一家 日薄西山黄昏晚, 云卷红梢孤影寒。 真定城外官道行一马,驾上儿郎昏沉欲睡,三分精神气在出城霎那已全无,勉强状态提不住缰绳,任由马儿自官道穿行至乡间坞堡路。 张仲定额前涌汗,目作迷离,不知行了多久,一头栽倒在马匹旁边。 是夜,冀州营主帅未归,徐晃整军杀至真定城下,质问张燕主帅去向,张燕只道不知,双方激烈口舌之争,最终张燕拿出张安所留的黄卷,且起誓不曾谋害中山名辩,徐晃思虑许久,在太史慈,孔显二人的劝说下才勉强罢兵,转而去周边搜寻,直至天亮未果。 翌日晌午,张安幽幽从草榻醒来,只听耳侧传来剧烈肺咳之声,转目一看,一位身形佝偻的中年男子坐于火旁,火上架一破陶罐,沸煮草药味浓。 “先生,这是何地?”张安双手支撑坐起,微微摇晃醒脑。 只见那人一抬头,张安面上起了变化,此人脸部多有血斑,脖颈发白,这种症状乃瘟疫之兆。 “客家莫惊,吾这症状已有些时日,要不了性命,也害不了他人。”血斑汉是疫病的特例,数年前染病,至今仍活的精神,只是落了急喘咳嗽。 “承蒙先生搭救,怎敢谴责主家?”张安知这疫病厉害,只得远远落拜行礼。 “客家的马儿与宝剑都在门外,吾便不起身相送了。”血斑汉受的异样目光不在少数,早习以为常,逐客也是合了他人心意。 张安微微点头,准备离去,行至门前,又做折返。 “客家这是作甚?”血斑汉不解开口。 张安从怀中取出五金,放于破木桌之上:“老哥救我性命,安无以为报,些许钱财还望老哥笑纳。” “大可不必,汝且拿走吧,孝救人不为钱财。”血斑汉从始至终未看桌上钱财,田垄客实在,若真是起了歹心,张安也活不到现在。 “这是安的心意,老哥拿钱医病,落个康健,岂不两全其美。”张安笑道。 “有钱也无人敢医,要来何用?”血斑汉摇头叹息,瘟疫恐慌大汉日久,人人避之不及,等死二字最为绝望。 张安看了一眼血斑汉,大步行至其身旁,解下腰间酒袋与血斑汉相对坐于火旁,自饮自乐。 血斑汉眉目作惊,急忙起身退后,虽然他知自己病情,但也怕万一传染无辜。 “客家这会儿怎不怕了?” “胆小之人要饮酒,安是这天下最胆小的人,所以时常备下最烈的酒壮胆,老哥,要不来一口吗?”张安招手示意血斑汉同坐,随手抄起盛药的小器皿,给主家满上一杯。 血斑汉听后转而大笑,接过酒水一饮而尽,感叹人生唏嘘:“许多年未曾饮酒了,客家是健硕之躯,但体内多寒,需善加保养。” “老哥也懂医理?”张安为血斑汉再满一杯。 “烂糟病无人医,平日也是自挖草药,听人讲些方子罢了。”血斑汉愿与张安交谈,此人自带亲近温和,让人不忍远拒。 “常山国近年来不太平啊!真定城外也少见田庄,老哥以何度日?”张安做过太守,习惯询问百姓民生。 “编织些杂物,让同乡人拿去卖,收成欠佳,只得购粮,但张渠帅来了之后,行市吃紧,米粮价格蹿升,一年前就吃不起喽!”食野菜,吃糠物,能活一条命已算万幸。 “国家战事频繁,只能苦了大众,实乃朝廷之过。”张安惋惜自责,见了民生风貌,方知非一人之力所能及。 “一到这年头儿,士卒成了紧俏人,人人都想谋一口饭吃,听说中山出了个厉害的将军,一日三餐开了先河,若是在他帐下当职,那可就不愁吃穿了。”血斑汉略微羡慕的说道。 张安无言以对,这本是最简单的要求,却成了天大的恩赐,真是汉家的笑话。 “客家怎不言语?是我说错话了吗?”血斑汉讪笑道。 “老哥说的对,相谈甚久,还未问老哥姓甚名谁?”张安欲探个门户。 “赵孝,字子悌,就是这真定人,父母早亡,无妻无儿,幸有一胞弟。”赵孝年近四十,一生与山野为伴,知足常乐,别无多求。 “老哥既有一兄弟,怎不见在家中啊。”张安爱与人闲谈家常,胜过辩论军国大事,朝廷风云。 “弟外出学艺未归,至今已有二十年,他是永寿二年生人,过了九月,便三十有二了。”赵孝一谈起弟弟满目红光,思绪寄托无法与人言。 二十年不曾归家,又逢这动荡乱世,何处去寻此人?只怕消亡也无人可知,但张安无法直言,赵孝染病能活如此时日,多是这份想念所寄,怎可坏了他人期盼? “二十年学艺,想必也是个人物。老哥,吾还有要事在身,咱们山水相逢,来日会面。”张安见时日不早,便想抽身离去。 “客家一路慢行,这钱财还是拿走吧!”赵孝今日与人说了心事,兴致高昂。 “罢了,也不勉强老哥。”张安将酒袋抛掷给赵孝,转身出门而去。 “好人物,好儿郎啊!”赵孝打开酒袋,细细品尝。 张安在土院中系上宝剑,解下马绳,准备离去。 值此刻,院外来了一人,此人见张安后有些恍惚,急切搜寻记忆人物,随即放声大笑:“你可是我家侄儿。” 张安一愣,再观此人,这人着白色常服,身高八尺有余,浓眉大眼,鼻高体阔,看似二十出头,面颊毫无岁月痕迹。 “先生,认错人了,告辞。” 张安牵马出院,只听院中传来哭诉之声,似凄惨,似喜悦。张安心怕赵孝出了闪失,无奈再次折返回院,入得草堂,见浓眉大汉与赵孝相拥而泣。 真乃无巧不成书,赵孝的弟弟真的回来了。 “兄长,此人是谁?怎在我家院中。”浓眉大汉迅速拭去泪水,不想在外人面前失仪。 “二弟不可无礼,这位小先生是个善人。”赵孝也不知张安姓名,只是让兄弟上前见礼。 “先生安好,吾姓赵名云,字子龙,常山真定人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八十章 借枪为汉,君子之约 “原是赵家老哥的胞弟,失敬。”张安歇了脚步,神情略显浮动。 赵云观张安穿着不像平常人家,但自己与兄长多日未见,兄弟苦思,无心理会旁人,遂开口逐客:“先生若无他事,请离去吧。” 张安欲言又止,败兴而出,转念一想实属人之常情,赵家兄弟多年未见,赵云自要侍奉哥哥左右,若是强制相邀,有悖人伦。 赵孝见状做了彗心人,方才他与张安座谈,知儿郎是气宇人物,若能与弟弟相交,也算一场机缘。 “子龙,吾家虽寒,但怎有逐客的道理,为兄去换些酒肉,你与先生稍坐。” 赵孝从破箱中取出仅有的家财,不由赵云分说,大步出门而去。 “兄长,云去吧!” “你离家日久,不知门户,乡里百姓多做不知,莫要逞强,误了待客大事。” 赵云目送哥哥出门,张安此时却做的安稳,这顿酒肉非吃不可。 赵云此刻却对此人生了嫌弃,家中如此贫寒,此人却全当不知,没有半点体恤之心,充其量也就是富贵人家的闲散儿郎。 “敢问先生从何处而来?” “冀州。” “要往何处而去?” “并州。” 赵云落座张安身旁,一路风霜却不见染尘,皮肤白皙若女子,让人称奇。 “子龙先生,师从何处?”张安用枯柴拨弄着篝火,眉目看向赵云身后破布包裹的长条物。 “师尊名讳不让人提及,望先生见谅。”赵云兴致淡淡的说道。 “那子龙先生擅使何兵器?” “便是此物。” 赵云解下腰间束缚,退了破布包裹,一杆赞亮银枪初现寒芒。 “好枪。”张安右手持枪身,放于膝盖前方,毫无归还主家的意愿。 赵云气色大度,任由张安观看,期间目光从未落在枪身之上,不惧张安夺枪不还。 “此物纯银,值些钱财,不如拿去变卖,添作家用,若子龙先生不弃,吾愿买之。”张安摆了一副恶人嘴脸。 “枪不贵重,全是师门念想,与一竹竿,一蒿草无异,并非名品,不值议价。”赵云自是不想卖,但也说的委婉。 “子龙先生离家日久,不知家中变故,你家兄长染了瘟疫,苦于无钱医病,你若有孝悌之心,应为兄长医治。吾初次游商,见此物喜,愿议高价。”张安道出了赵孝身体近况,让赵云做个抉择。 赵云闻言,泪难止,起了诉泣之声,手足之情,无法自遏。一时观枪,忘了学艺本心,只做满心焦急。 “怎样?可愿卖否?放下这银枪风流,拿起田垄锄头,与兄长寻一幽静所隐居,日后子嗣绵延,坐享天伦之乐,神仙境界不外如是。”张安开口即说予赵云,也说给自己,临水搭棚,煮豆温酒,人生足矣。 “先生高见,但此非云之所愿。”赵云未加思索便已回绝,这幅忠肝义胆是要许天下的。 “这倒是稀奇事,难道你与兄长感情淡了?不愿为他医病?”张安解下腰间钱袋,足有数十金。 “先生有闲云志,与家师可引交好友,但云与先生不是一路人,正值世间动荡,云怎弃百姓不顾,此生励志报效汉室,至死不改。”赵云学艺多年,若为避祸,只需将兄长接到山上,何须辞师下山。 “好大的口气,年过而立,身无寸职,未建寸功,何言天下百姓,空口狂徒世间常有,再过十年,终归平庸。”张安讲的难听,但也是事实,满怀大志者天下如云,但屈服于现状多过九成。 “云非狂徒,亦有自知之明,先生百般指责,不曾撼动云一丝一毫,且许十年,再观作为。”赵云也不欺张安比自己年轻,恭敬听他说教,遵循达者为师,自得君子之风。 “赵子龙,你这枪是不卖啦?”张安朗笑道。 “不卖,若云能活七十岁,此枪仍立沙场,守汉土,保汉民。”赵云说的热血沸腾,目光更是万丈激情。 “也罢,那可愿借?”张安将银枪还给赵云。 “先生何意?”赵云心中一惊,面色如常,看来今朝是遇了贵人。 “我是买卖人,但从不粘手俗物,常山赵子龙可让吾议价一次,说吧!大汉十三州汝想入何人账下?吾自荐书一封,定可促成。”张安显现都亭侯威仪,气势高涨百倍。 “先生,真当能做主?”赵云将信将疑的问道。 “然也!”张安正襟危坐,右手扶佩剑,目不斜视。 “多谢先生指路,云愿自荐幽州使匈奴中郎将所部。”赵云下山一路急行,闲言碎语也是道听途说,唯扶墙君子记得明了,司州诸地皆有称颂,遂愿投张安所部。 “为何要投张安,幽州有公孙瓒,冀州有崔琰,张郃,凉州有义真公,仲颖公,荆州孙坚也是好去处,更有曹孟德,袁本初之流,司隶朝廷名将汇聚,天子一赐,官爵蒙荫。怎可弃美玉,而寻顽石?”张安继而问道。 “只求张安,望先生成全。”赵云单膝落地,不疑虚假,有些人见了才知威态,非狐假虎威之辈。 “好一位忠贞之士,本将军营就在真定城外,若子龙先生愿随,明晨入营便可!安告辞了,这些金石全当聘才所用。” 张安起身见了一礼,转身出门,纵马而去。只留赵云一人在屋中呆滞,思虑许久才道了一句:“原来他就是张仲定,时也命也。” 半个时辰之后,赵孝归家,问客去向,赵云道明原委,赵孝连连点头,更愿胞弟去寻张安。 次日,赵云带兄长去往真定城,寻一医馆,自称使匈奴中郎将门下,医者知张安之名,酌情思考后收留赵孝,为其医病。 遂,赵云负枪去了张安营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八十一章 五月的太原 却说於夫罗此人,於夫罗得知南匈奴国民联合凉州胡族攻破美稷王庭,弑杀君上后,急率兵返回并州西河地,谁知正遇反叛而起的白波军,於夫罗不愿与十数万大军交锋,转而南迁汾水一带,暂做修养。 半月间,於夫罗多次派人修书信予胞弟呼厨泉,希望其接应自己返回美稷城,呼厨泉却未及回应,独占美稷王庭,坐享单于之权。 恰此时,白波军统帅郭太遣派使臣与於夫罗交涉联合事宜,许下重利,愿与於夫罗瓜分并州,攻入司隶,於夫罗见北归无望,便与白波军同流合污,先攻太原,上党,后入河内,兵逼河东,危及朝廷,一时间天下惶恐。 时四月中旬,张安领兵入并州太原地界,此方数城已遭屠戮,残垣断壁,凋败民生,数十里不见人烟,百余乡只听鸦鸣,熊熊焦火,裹云惨淡,白骨垒彻,见景恶寒。 “明公,今日在何处下寨?”徐晃向张安询问驻扎安排。 “临水下寨,凡路遇胡人,白波叛军,一律诛杀,枭首挂旗!” 张安从不是嗜杀之人,但数日所见之景让他难以平静,血河浮尸人间惨象,畜生之辈枉为汉朝子民,不杀不足以泄民愤,解天怨。 “是,明公。” 是夜,张安招众将帐中议事,赵云列坐末席,添为军司马。 “诸公,并州惨象有目共睹,白波军恶行令人发指,此间匪类比当年张角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并州北境多入胡族之手,我等应先抗外辱,还是先平内乱?”张安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交给众人传阅,朝廷已任命丁建阳为并州刺史,现屯兵河内,遏制白波军南侵朝廷。 “明公,依布之见,白波军危及朝廷首当其冲,应先平白波军为要,这帮茹毛饮血之辈不可久留,以免危及多地。”吕布一眼便看出黑山军与白波军的本质区别,张燕是想求活,而郭太则与张角一般,做着皇帝美梦,意图推翻朝廷,这等暴虐人物岂能久留? “明公,慈以为应先入北境,阻挡鲜卑,匈奴南蚀步伐,胡人依托乱军,分食汉土,乃是百年大患,若不及时制止,只恐数十年之后,朔方,五原,云中,定襄,雁门,乃至西河的百姓被外族同化,只知鲜卑大人,匈奴单于,不知汉天子也。”太史慈并不是喜欢和吕布唱反调,而是二人军事谋略相差甚远,吕布急功好进,未有长谋,太史慈信义笃烈,善观大局。 “末将认同子义之言,平得北境,一可牵制凉州胡族,二来能反围白波军,介时郭太等人已成瓮中之鳖,不足为虑。”孔显常与太史慈探讨兵法,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张安微微点头,看向赵云,徐晃:“二位将军有何建言?” 徐晃闻言,思虑片刻后道:“子义,立名所言实属良谏,但二位可曾想过若我等去了北地,朝廷能否挡住白波军?如今朝廷兵马全在凉州三辅地,王囯,韩遂,马腾等乱军虽呈疲软之势,但亦有反扑之力,一旦朝廷撤兵,北境能解,但西境又成大患,到那时如何抽身?” 赵云赞许地看了一眼徐晃,继而进言:“凉州乱军与并州乱军不同,白波军虽势大,但兵马劣,多裹杂流民,亦可寻找时机以多胜少,但凉州乱军经营多年,兵强马壮,如同伏虎,万般不可脱笼。且凉州骑嗜杀成性,一旦入主司隶,只恐生了变故。” 赵云三两言语让众人刮目相看,凉州董仲颖不得不防,这柄双刃剑只能在凉州,一旦入司隶,天下风云巨变。 “诸公所谏,本将已明了,即日我军南下,遏制郭太所部,”本是一幅烂棋,只能弃车保帅,无奈大势,无奈命也。 ……………………………… 五月,汉宫庭。 嘉德殿中,满朝文武跪坐两列,汉帝刘宏脸色不佳,殿内久久无人言。 左丰将一摞摞的书简抬放于龙案之上,刘宏见其忙碌的身影,心生烦躁,怒斥左丰退下。 左丰惶恐,连忙退出大殿,刘宏随即对众大臣说道:“并州白波军为祸,危及河东腹地,众卿有何计策破贼?” 殿内无人应答,刘宏只得特指一人:“大将军有何高见?” 何进连忙起身离席,走至殿宇中央:“陛下,些许小贼不足为惧,河南尹朱公伟,并州刺史丁建阳足以应对,不消半月,众贼便会败退。” 刘宏听闻面色更加阴沉:“大将军,此话有些熟悉,半月前河内对垒之时汝也是这么说的,朕真的有这么好骗吗?” “臣惶恐,臣罪该万死!”何进双膝落地,伏首发抖,这几年陛下换了内侍,更加不好伺候。 “朕不想听这些闲言,朕要听你口中的计策。”刘宏怒斥道。 “臣认为,臣认为应调凉州骑入司隶平叛乱贼,震慑宵小。”何进只能想到董卓大军可灭白波军。 “董卓若离开凉州,王国韩遂又该由何人处置?皇甫嵩也不敢保证平凉州吧!”刘宏如今通过左丰言路得知天下形势,对凉州战况了如指掌,何进的言语不堪一用。 “臣认为……” 何进低头苦思,久久未有良策,值此时,宫外一位小黄门急行入殿。 “陛下,大喜!” “喜从何来?”刘宏神情微微一震,坐直身形。 “河东大捷,使匈奴中郎将先锋部吕布,赵云二人夜袭白波军后寨,火烧粮草资重,郭太等贼惶恐,现已退至上党郡境内。” “什么?谁的先锋部?”刘宏一时有些呆滞,他不是在幽州养兵吗? “使匈奴中郎将张安所部!” “哈哈哈!好一个扶墙客,好一个张仲定!赏,大赏,犒赏三军。”刘宏此刻犹如身临其境,心中只得一句人不可貌相,那文弱少年郎真做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八十二章 戛然而止 时六月,朱儁,丁原,张安三军于河内结营,汉帝旨意以张安为帅,张安反推朱儁为军中主将,丁原从之。 月末,汉家大军攻上党长子城,张安单骑说劝於夫罗,望其念在昔日同战情义退兵罢手,於夫罗不从,反以箭矢威胁。 秋至七月,长子城破,郭太等人败逃西河郡,临行之前留下怨言:张安以将勇欺人,胜之不武。 遂,白波军暂平,朱儁班师回司隶,张安与丁原则屯兵太原境内,欲在年前夺回并州北方失地。 七月七,大将军何进家府夜宴,款待车骑将军何苗,太尉马日磾等人,莺歌燕燕,声色犬马。 席间有一人身长伟岸,步行威仪,姓袁名绍,出于汝南世家,时任朝中议郎。 袁绍是家族庶出,由袁逢过继给袁成做子,黄巾作乱之时汉帝解除党锢之祸,袁绍受何进征辟入朝,如今四年有余,在朝野混的风生水起,今日宴席流程皆是由他经营。 “诸公在上,绍有一言。”袁绍见众人酒菜兴浓,举杯开口。 “讲。”膀大腰圆的大将军斜坐于榻,今日宴请自然有他授意。 “今朝并州大胜,陛下甚喜,吾等本应为之庆贺,但绍却甚是忧心,为大将军忧,为太尉忧。”袁绍掩面流涕,真情表露。 “本初啊!你这性子太过优柔寡断,本将军怎么没有看到忧虑之处?”何进眉目一顿,朗声问道。 “大将军宽厚仁德,自是看不见小人,绍却看的一清二楚。中常侍左丰谣言蛊惑君上,中郎将张安谎报功绩,欺瞒天下,如此下去只恐内外一气,危及朝纲。”袁绍自是不愿说这些话,帝之清明由左丰始,汉之中兴首选张安,莫说是满朝文武,就算是雒阳孩童也知此事,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是何进的门面,自然要说何进想说而不敢说的话。 “大胆,你怎敢妄议朝臣?”何进转而怒目斥责袁绍,何苗则低头饮酒不言,一切早已看穿,唯马日磾面存疑惑。 “大将军见谅,绍不得不言。其一,左丰此人心术不正,曾要挟尚书令卢植出资银钱,卢公不愿,便招来了牢狱之祸,可见此人气量狭隘。 其二,左丰为攀附权贵,不惜拜张让为父,二人狼狈为奸日久,人人皆知,如此险恶人物怎会一朝悔改? 其三,张安……” 袁绍停顿了,他不想给这位大汉功臣泼脏水,曾几何时自己也向往成为广厦太守那样的人物,更何况他找不到张安私心贪渎的罪证,更不愿妄言这种如玉人物。 “咳!”何进干咳示意让袁绍继续,袁绍久久不言,心思左右变迁。 “退下!”何进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袁绍,竖子不堪与之谋也,再让他说下去只恐坏了自己的大事。 “是!”袁绍败兴退场,他一方面想讨好何进,另一方面又想顾及自己的名声,生怕传到他人耳中自己变成了士族恶人,性子之复杂,让人琢磨不透。 “翁叔,仲定这人一心为公,天下皆知,只可惜有睚眦必报的性格。”何进一脸惋惜的对马日磾开口,爱才之情浓之又浓。 “此言怎讲?”马日磾无法拒绝主家话由,只能顺其心意。 “忆昔年,仲定出任右扶风,临行之际本将军对他千叮万嘱,让他好生照看扶风伯后人,可他只因些许小事便罢了马校郡丞一职,本将军去了书信责骂,他不听也罢,反倒变本加厉,联合董仲颖诓骗马氏族财,致其破落,如今想来让人惋惜。”何进将这子虚乌有之事说的有凭有据,不带一丝改色。 “真有此事,族叔未曾言语啊!”马日磾,扶风茂陵人氏,马融之族孙,师承马融,自是挂念其后人。 “公考爱才,不忍坏了仲定名声,实乃一代贤士,只可惜遇人不淑。”何进知马校理亏不敢告状,如今又改了心性在家攻读诗书,但马日磾接济马校之事让何进得了消息,故此做下文章。 “欺人太甚,卢子干可知?”马日磾拍案大骂道。 “子干也曾找过陛下理论,但左丰歪曲事实,为仲定得了一个广厦太守的贤名,真是令人唏嘘。”何进摇头说道。 “这还了得,明日本官便将大将军原话上书陛下,揭开这伪君子的面目。”马日磾面目狰狞,心中却做冷笑,我家的事岂由汝在这饶舌,是非曲直,只不过佯装不知罢了。 “这万万不可,话尽于此,我等饮酒吧。”何进面色不喜,不再言语。 马日磾则有些坐立难安,他原本是射声校尉,如今提拔为太尉,其中多有何进的口舌功劳,如此莽撞拒绝,只恐官位不得长久。 “大将军,不如你我同联名启奏,罢了张安的军职如何?”马日磾退了一步,愿同何进一起泼这脏水。 “如此也好,这也是为了仲定,望他日后能收敛心性,叔达,你以为如何?”何进转而问何苗。 “全凭兄长做主。” 何苗此人本名姓朱,与何皇后为同母兄妹,而何进与何皇后是同父兄妹,二者维系全靠后宫之主,且何苗尊位车骑将军,与张让交好,此番出力并非血脉亲近,更是那利益勾连。 翌日,太尉,大将军,及车骑将军同上书,以莫须有之罪名欲夺张安军职,平日里爱唱反调的骠骑将军董重也没了声音,一时间朝堂静默。 是夜,嘉德殿。 “这帮国之蛀虫,见少年英才就脸红了,有这本事怎不去沙场驰骋?朕就要效仿祖上,再立一个霍去病,看何人敢反对?左丰你说呢?”刘宏发泄了一番,坐在皇位上气喘吁吁。 左丰低头沉默不言,此时他无法为张安辩解,一开口便是帝心猜疑,外臣内宦勾结可是这位君王心中大忌。 “哼!胆小如鼠,张安怎会与你交友!” “奴婢惶恐。” “罢了,张安近日风头过盛,朕要保他一回,让他回雒阳吧!” “以何罪名?” “衣袍不整,有碍观瞻,军中饮酒,失了主将风采,罢其中郎将之职。赐光禄大夫。” “咳咳咳,是,陛下。” ………………………………… 本卷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八十三章 交代事宜 光禄大夫,秩比二千石,掌:帝对问应答,归皇帝近臣,导向朝堂议论。 旨意出洛阳,即日至太原,小黄门带旨解了张安的佩剑,去了他周身的盔甲,只留一套白服内衫。 “君上可容臣下叮嘱两句。”张安接过黄卷询问小黄门。 “光禄大夫紧些时间,莫要让奴婢难做。”小黄门面容有些激动,常听人言广厦太守,扶墙君子,今日见了真容,情难自抑。若放在平时他定会伸手要些银钱,今日脑中迷糊,更难张口,踉跄出了营帐。 遂,张安召众将入帐,说明各种缘由,引得众将气愤。 “陛下为何要如此做?若能践行明公之计策,平并州,迂回凉州,西北战事可定矣!”吕布性急,口无忌讳,直言诉说。 “奉先莫要意气用事,今日本将召诸位前来,有三两事言明。同也诸公求个前程。”张安说话间已经写了两份隶书,执笔第三份,润色更佳。 “末将等愿随将军回朝,拱卫帝都。”一干将领单膝落地,不舍此中情意。 “哈哈哈!诸公说笑了,尔等的情谊本将自知,但尔等皆是汉之栋梁,怎可随我一闲散人员在京厮混,鹏展万里,且直上青云吧!”本朝的光禄大夫可不比景帝武帝之时,晁错,董仲舒之流有刚正直谏之权,而张安充其量也只是个富贵闲官,帝要藏才,非臣下可左右。 “若无伯乐,何须千里马?”徐晃摇头叹息,浊水将清,戛然而止,让人惋惜。 “世间伯乐众多,不缺一个张仲定,徐晃,吕布听令。”张安话锋一转,目赞精光。 “末将在。” “本将这一万步骑便留给你们了,这些都是本将旧部,百战死士,汉之锐矛,若两年之内,朔方,五原,云中不见汉旗,你我情义自尽,此生不必再见。” “末将必死守汉土,诛灭胡马。”徐晃,吕布二人好急战,正合并州局势,加以丁原相助,必能扬名塞外。 “你二人即日北上雁门,在郡府募兵,此间细则,酌情把握。”张安将第一份书信交给徐晃,这是一份与丁原闲谈文章的书信,同样也告诉丁建阳,张仲定虽走了,但谁也不能懈怠并州战局。 “末将领命。” “孔显何在?” “末将在。” 张安起身拍了拍孔显肩膀笑道:“立名啊,此间就你我年纪最轻,兵法谋略尚不成熟,应多听他人建议,观大战局势。” “明公所言极是。”孔显面色有些躁红,他经常附和太史慈,也有此中原因。 “遂,本将有书一份,荐你去凉州左将军麾下,义真公乃汉之人杰,若汝能从老将军处习得兵法谋略,日后定有大成就。”张安给皇甫嵩的是一份拜师函,孔显的枪锋还需磨砺几年。 “末将领命。” “切记戒急戒躁,虚心学道。” “太史慈何在?” “末将在。” “本将在长沙有一酒友,此人性刚烈,喜听诤言,汝去文台处定有好招待。”张安将太史慈荐给孙坚,当然还有一篇饮酒杂论,及江东美人好的玩笑话。 众将一一得了去处,帐中只剩赵云。张安与赵云相处日短,不知该如何安排此人,于是便开口询问赵云想法:“子龙兄,匆匆数月,与兄相交甚欢,不知兄长愿去何人麾下?” “云愿随明公入朝,做一近卫。”赵云兴致淡淡的说道。 “不妥,子龙大才,怎可与我随波逐流?”张安当即开口拒绝。 “云一心匡扶汉室,天下英雄云只认明公。”赵云殷情说道。 “匡扶汉室,嗯……,安心中已有一人选,幽州牧刘虞此人忠君爱民,善施仁政,乃是宗亲表率,子龙可去他处为将,只是幽州苦寒,非好地界也。” “云愿往之。”赵云很少听到张安对地方官长有如此评价,这等人物值得效力。 “好,安立即书信,另本将还有一份家书,若子龙不弃,可将兄长送入涿县张府,我家兄长好客,愿结四方好友。”张安要解赵云的后顾之忧,尽己身最大能力。 “多谢明公。”赵云低头沉默半刻,艰难开口。 “诸事已罢,吾便离开郡府,祝诸公沙场驰骋,无往不利,封侯拜相,成千古美名。 切记没落了本将后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前鉴不远,覆车继轨。 哈哈哈,安去矣!” 白衣狂徒再挂酒袋,大笑出门,今日一别,有缘再见。 “明公一路慢行。” ……………………………… 时七月末,张安出并州,入司隶,至帝都洛阳。 城郊远山亭处,光禄大夫歇脚驻马,眺望繁华所在,数年未见,神都风采依旧。 朗风吹白袍,几家是故人。欲近帝都,张安心中越发惆怅,在这方寸地千军万马抵不上背地阴舌,习惯了军旅生涯的中郎将,能当好汉朝的光禄大夫吗? 星辰目微微收紧,白玉皮肤添了铜色,张安第一次产生莫名的恐惧,有时他也挺佩服左丰,在这潮尖浪头竟能屹立不倒。 “昔年,武帝君拔光禄大夫,与九卿同辉,可争三公之位,数百年间能人辈出,如此殊荣,先生为何惆怅?” 山亭转角传来一少年声,气悠音宏。 张安转身相视,只见山下来了两人,为首者十三四年纪,脸圆颊肥,目作威态,却显薄弱。 其身旁立着一人,身高七尺有余,清瘦长胡,目色阴肆,齿微黄,笑若春风。 “哦!光禄大夫竟有如此权柄,我怎么不曾听闻?”张安面色如常,解酒自饮。 “广厦太守与他人不同。”少年郎想逞能,又说不出所以然。 “有何不同?同朝为官,皆受君禄。”张安反问少年郎,想听他说个高见。 “这……”少年郎一时语塞,转头看向身旁之人。 目阴客笑而开口:“帝心不同,君上以冠军侯相看先生,自然这光禄大夫也可当晁,董之流。” “未请教?”张安对目阴客施了一礼。 “李儒,字文优。皇子辩从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八十四章 山亭好热闹 李儒躬身行礼,张安却做打量,久久不言,从始至终未看刘辩一眼。 “哈哈哈,原是李从事,皇子辩近臣,快快入山亭一坐。”半刻后张安朗声大笑,放低身价与李儒套个亲近,但还是视而不见正主刘辩。 “先生,吾乃……”刘辩急切向前踏了两步,欲表明身份。 “区区小厮,闭嘴侍奉便可。”张安抬手制止刘辩,不愿听他言语。 刘辩此刻略显不悦,平日里万人拥簇,今朝落了冷漠,这张安也非母后所说的那般识人有明,逃不过世俗庸碌。 李儒则笑而不语,只待刘辩先行。遂,三人到了山中亭,刘辩正要落座,却被张安喝止。 “何人让你入席?在一旁静立,这般年纪也应懂得规矩了。”张安处处针对刘辩,少年脸色起了气愤。 “李从事,为何不坐?”张安再改脸色,对李儒笑有敬意。 “多谢先生赐座。”李儒撩袍跪坐于张安相对一侧,目色收敛,似无杂念。 “从事是何方人士?”张安抬手示意,亲随取来酒器,分予李儒同饮。 “京兆尹人氏,苦寒之家,不值一提。”李儒言语自谦,神色却不自卑。 “师从何处?”汉朝出仕多以举孝廉,宗族关系重之又重,师承编织人脉,故张安有此一问。 “鸿都门学。”李儒好诗赋,归根结底也属宦官一门。 “那就是君上门徒了,日后定有大前程。”张安饮酒又快又急,李儒坐陪不住,已输了四觞。 “比之先生,如小蚁,如草芥,先生文章儒时常拜读,期间纵意潇洒,惊叹仙人手笔。”李儒很好奇张安如何把狂肆与规矩结合的如此完美。 “酒后失言,做不得文章。一家偏见,道不尽汉风。” 张安很喜欢这种闲谈氛围,李儒也很会迎合别人心思,不像某些人三句离不开家国天下,到头来常做大意之事。 约过了半个时辰,李儒将自己的文章见解尽数诉说给张安,性质越发浓郁,刘辩却有些不耐烦了,双脚已站的发麻。 “李从事,我等该离去了。”刘辩今日风头未出,全是得了晦气,也无心听二人说些什么,对张安生了厌弃,只想回宫休息。 “先生,儒还有事务在身,便不久留了。”李儒收放自如,起身道别,至于张安不想提的事,他也不屑去说,如此论道座谈,只可惜未得有心人。 “李从事,若得闲暇,写上两篇诗赋赠予安如何?” “先生若求,定当从命。只是文章粗鄙,还望先生莫弃。告辞。” “请!” 张安起身正欲相送,亭外又来两人,正是左丰与一稚童。 稚童见了刘辩面露喜色,几欲上前,但恐扰了先生,只得在左丰身旁静立。 “小小山亭真是热闹,李从事再坐片刻吧!”张安本想为左丰斟酒,只可惜酒袋已空,没了招待。 “先生,丰自备了酒水,可换一席之位否?”左丰领稚童入亭,知张安爱酒,所以带了陪衬。 “哈哈哈!也罢,且与李从事同坐。”张安端坐于座,不与旧友客气。 左丰看了一眼行礼落座的李儒,又观满脸怨气静立的皇子辩,不知此中局面,只能谨慎入席。 “李从事,今日这酒喝的可舒心?”左丰与李儒不过两面之缘,对这种小人物也不挂心,开口全看张安颜面。 “酒好,风景美,可醉人。”李儒对这位权势滔天的中常侍也是平常态度。 “左丰,酒呢?”张安忽而大喝,左丰为之一愣,解下酒袋交予稚童。 稚童当即会意,为三人斟酒,只是没做过这种活计,撒了不少,最后至张安身前弓腰一拜,道了一句先生。 张安举杯与二人同饮后,转而问稚童:“何故如此殷勤?又为何手抖?” 稚童面色迅速变红,他姓刘名协,是汉帝钟爱之子,又对张安颇为崇敬,突兀发问,加上年龄尚幼,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张安。 左丰见状,准备打个圆场:“仲定先生,这位是……” “汝手下黄门千百人,吾需要一一认识吗?且与李从事家仆站在一列,莫要扰了我等饮酒的兴致。”张安驱退皇子协,与皇子辩做等同待遇,今日的酒面上没有他们的坐席。 “是,先生。” 刘协倒也恭顺,退到刘辩身旁。值此时听见刘辩小声埋怨:“真是个怪人,冷漠也不行,殷勤也不待,不过是个光禄大夫罢了,若是让他拿了实权,岂不是要霸朝欺凌。” “皇兄小声些,仲定先生乃是忠贞之士,父皇早有定论。”刘协连忙制止兄长道。 “哼!乡野狂徒罢了!” 遂,天家兄弟二人立于山亭中,听一狂徒,一阉宦,一从事高谈阔论凉,并战事,直至午后。 “左丰,李从事今日这酒便散了吧。”张安此刻对李儒更是刮目相看,这人在山亭谈中少有言语,但每次开口都是点睛之笔,不少地方点醒了张安,让他知道自己的计策并非完美无缺。 “陛下为先生准备了府院,入城之后便会有人引路,丰宫中还有事务,来日再到府上拜访。”左丰退了一步笑道。 “李从事可常来,你就算了,我可没钱巴结你,到时候再落个牢狱之祸,人人都想看个笑话。”张安说的并非玩笑,在入洛阳的这一刻他便要与左丰刻意保持距离,人多眼杂,闲言误事,不见最妙。 “先生可寒了左丰的心,那便老死不相往来,告辞。”左丰牵着稚童大笑而去。 “文优兄,请!” “先生慢走。” 李儒望着张安的背影,心中愈发叹息,此人若在十年前出现,天下大有改观,也许那时自己也会将满腔抱负说与他人听,但今日为时晚矣。心智这东西见不得世事,越磨越污,越磨越黑,到最后只剩下一幅铁石心肠,一个明哲保身的态度。但愿仲定先生能够三十年如初心,大汉兴许有救,至于李文优嘛,还是算了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八十五章 英彦毕集 却说张安辞别左丰,李儒,与亲随史阿五骑入得城门,走马洛阳街。 时街面有行人,纷纷驻足观望,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公名誉帝都,不枉征战劳苦。”史阿此刻也沾了光芒,心中喜悦。 “本是臣子责,报以平常态。” “是,将军。” 张安扬鞭至一老叟身前:“老丈,近街可有好酒?” “将军一路前行,街头便有陈酿。”老叟是帝都人,达官显贵见过不少,应答如流,不带怯意。 “多谢!”张安甩缰直奔酒家,身后多叹将军风流,大汉天骄。 时至午后,帝都某宅院前聚集了如云的青衫客,个个目色着急,似乎在等某人到来。 “德祖,你是否听错了时日?” 此间为首者乃一少年,姓杨名修,太中大夫杨彪之子,数年前他与张仲定有一面之缘,那时张仲定只不过是一个有军功的商旅小户,今日已变成了众人敬仰的巍峨大山。 “就是今日,先生性格散漫,我等多等片刻吧。”杨修前年入的太学,天资聪颖加之父亲显官,半年光景便做了太学生的领袖,立志效仿郭有道,只可惜未得陈太傅。 “终于要来了啊!”一位太学生望向宅府门匾上硕大的“张”字,此番心情难与人诉说。 “德祖,你见过张公,他相貌如何?” 杨修仰头回忆了片刻:“酒不离手,目如海阔,声色微沉,喜笑,也爱听故事。” “饮酒论已出到第九篇,木秀于林之天命说让人唏嘘,你家父亲为何不助先生,许两年为期,并州大定矣。”太学生喜高谈阔论,多数未经世事,不知各中险恶,如那未落墨的竹书。 杨修面上发烫,怨父亲不敢仗义执言。 “饮酒杂论,才情之硕,震慑古今。吾最喜七篇中的一句: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 “七篇佳句应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先生求的是有志同道,只可惜满朝无人应和,还不如一宦官。” “八篇山水志也是独绝,试问天下谁能写出: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尔等说的都是老篇了,先生自并州归朝也有佳作,可分予诸位一观。”杨修消息最为灵通,又好收集张安的酒后文章,故有了显能的资本。 “德祖快快读来,消磨这无趣时光。”太学生一众围在杨修身旁,少年得意,颇为享受此中目光。 “汝等听好喽!中平五年,余朝京师……” 文章如一画卷,走出一个神仙人物,众人轻叹陷落于画中,久久不能自拔。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这该是何等的女子啊!世间岂有之?” “诸位,文章已读完,若各位要抄录,明日请至府上。”杨修小心翼翼的收回竹简,儿郎梦女常有之事,但他梦中女子从未有如此清晰之面容。即便是有,也不见得有人会形容的如此纯粹真实。 “彩!” “佩服之至。” “这也是人能写出来的?” 正值众太学生赞叹之际,街面拐角来了马匹,为首汉趴伏在马脖上,身同一死蛇,毫无傲骨风采,亲随几人也好不到哪儿去,有一位刚在马背颠了两步,便将污糟物吐了半街。 “踏踏!” 马儿缓缓的停在宅院门前,醉酒的光禄大夫吃力不稳,斜倒下马,左侧脸摔的紫青,却作浑然不知。 “德祖,这位便是?”太学生一众围站在张安四周,仔细端瞧大汉的光禄大夫。 人多拥挤,气流不通,张安突然间胸中翻江倒海,转头吐了一地,尽数粘连在长发之上。 “正,正是。”杨修也没想过会如此见面,他所期许的殷勤话语张安怕是讲不出了,呕啊两声排泄污气也许还行。 “先生真非常人也,我等抬先生入府吧。” “是是是,略尽绵薄之力。” “谁来清洗这街面?这味儿我可遭不住。” 遂太学生抬张安入府,后无奈各自归家,入京第一日张安便给太学生上了一课:没事儿别在酒醉汉家门前闲晃。 ……………………………… 汉宫,嘉德殿。 晚间闲暇,帝刘宏一人独饮宴,左丰侍立添酒。 “左丰,今日协儿可曾见到那狂徒。”刘宏这两年活的清醒,在左丰的帮助下可正常应对朝中事务,走向中庸之态。 “见了,皇子辩先奴婢一步。”左丰也知刘宏想废长立幼,所以平日里刻意与刘协亲近,时常指点他两句。 刘宏闻言面色如常,微微点头道:“皇后也有爱子之心啊,辩儿若能学的稳重,朕也就放心了。” “呃!长秋宫今日似乎有些喧闹,皇后好像在教育皇子辩礼贤下士的道理。”左丰侧面回应道。 “怎么,辩儿出丑了?”刘宏面色转为不悦。 “并未,山亭饮酒,奴婢和李从事坐了正席,二位皇子在一旁静立。皇子辩似乎颇有怨气,而皇子协添酒也被光禄大夫所拒,全是一场玩笑,奴婢惶恐。”左丰如实告知帝王今日山亭场景。 刘宏忽而朗声大笑:“你们今天都谈了些什么?” “奴婢未到之前,光禄大夫似乎和李从事在谈诗文风月,奴婢到了之后,三人改谈凉,并战局。”左丰为刘宏再斟一杯后道。 “那归途之时,协儿可曾询问?”刘宏拿起羽觞再问。 “皇子协听的仔细,也问了奴婢些问题,只可惜奴婢见识浅薄,难以应答。” “哈哈哈!那张仲定不是对牛弹琴吗?”刘宏轻踹了一脚左丰笑道。 左丰讪笑不语。 “这狂徒着实大胆,竟敢让皇子添酒,唤他入宫,朕要让他添个够。” “陛下,怕是今日只能抬来了,光禄大夫在街边饮醉,被太学生抬入府中,听闻左脸摔得青紫。” “哈哈哈!他不是号称千杯不倒吗?看来这洛阳的酒他还没有喝惯,明晨送他一瓮,选最烈的。” “是,陛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八十六章 鸡鸣朝盈 天未亮,月隐见,张府门前立一黄门,急切拍门通禀光禄大夫前去朝会。 张安得了消息,着官袍,立高冠,手持竹笏,赶月夜行去了汉帝宫。 这几日,张安的舟车劳顿并未缓解,反倒左脸添伤,双目显红,归根到底都是那群太学生的日常叨扰。 张安这人酒品极差,一醉酒就喜高谈阔论,抒发满意胸怀,许是过去压抑太久,今朝落了借酒撒疯的毛病,加之名言警句顺手拈来,颠三倒四都做了文章,光禄大夫心中只骂曹操这厮开了先河。 入得汉宫门,未央殿外群臣汇聚,上有何进,董重,马日磾,何苗等一列重臣,下见卢植,杨彪,崔钧,周异等一干熟人,如此宏大场面不见嘈杂,众臣静待帝君召唤。 “仲定。”杨彪一声轻喝,众大臣纷纷侧目,中平这五年风流人物不少,但耀眼天骄只此一位,平黄巾,战凉州,守扶风,抗乌丸,月前又得并州大捷,桩桩件件让人联想汉之冠军侯。 “文先公,子干公。”张安上前与二人施了一礼,群臣目光让他极为不适,这种高台并无好处,一朝踏错粉身碎骨,只恐人人都想补上两脚。 张安入了群臣对列,众人皆收了目光,个个都是人精,洛阳朝堂的风云比边疆更为阴诡,即便血流了满地也找不到些许痕迹。 “仲定,这几年着实辛苦,如今可清闲两日。”卢植语气加了叹息,很明显也不满意并州战事如此草草收场。 “仲定,过几日府中设宴,你可定要到席。”杨彪拍了拍张安肩膀,如今的张安可是炙热人物,弘农杨氏的态度也需殷勤。 “文先公相邀定不辞。”张安说话间与末列的周异眼神相会,见了久违。 半刻钟后。 “嘡嘡!” 未央宫门大开,群臣逐一进殿落座,张安排在左侧席第二列首位,转头便可看见高位帝王。 “臣等拜见陛下。” “众爱卿免礼。朕今日招诸位前来,欲谈二三事宜。” 刘宏环视殿中诸臣,刻意在张安处停顿细瞧,也叹一句岁月匆匆,遥记当年第一次见张安,他也是一个词藻口舌的滑头小贼,本以为与那些趋炎附势之人无异,今朝只愿说朕心甚慰。 张安也知君王在观瞧他的身形,故而坐的笔直,目不斜视。这份不加言语的赞许也映入众臣眼中,多有羡慕之色。 “众卿,并州白波军虽平,凉州局势却让朕忧心,王国,韩遂,马腾,李文侯四贼掠我汉土,杀我汉民,如此作为天怒人怨,众卿可有定策?”刘宏每逢朝会,必提此事,这块心病让他寝食难安。 众臣闻言皆沉默不语,何进这次却改了心性,起身走入殿中:“陛下,王国乱军不足为虑,左将军已有破敌之策,只是马,李二贼盘踞右扶风,假借朝廷施以仁政,右扶风百姓多委身于贼,如此下去,只恐民心尽失。” 大将军一开口,相随者众多,皆指责右扶风马腾为祸,卢植等人则静坐不言,有意无意看向张安。 张安自知坐不住,躬身至殿中:“陛下,大将军所言极是,臣有罪矣。” “张卿何罪之有?”刘宏面色有些难堪,心中已有定论:何进这是要势大欺人。 “臣本为陛下牧右扶风,马腾,李文侯也是臣之旧部,二人犯上作乱是臣之疏责,臣愿领其过。” 张安此言一出,何进得意,众臣取笑光禄大夫年轻,这谋逆之责竟敢独揽,只恐要人头落地喽! 刘宏心中暗骂张安愚蠢,但还是为他圆场:“光禄大夫屡立战功,平幽州,定并州,朕心甚慰,且人心难测,非人人忠汉,此事朕不怪你,你且退下。” “陛下不可,朝廷法度在此,若人人效仿,陛下如何治朝?”何进紧追不放,要将潜在的威胁扼于摇篮之中。 “大将军适可而止。”刘宏给出的态度就是:谁人也动不了张仲定,动不了他的霍去病。 “臣惶恐!”何进额浮虚汗,双膝落地。 张安却并未退下,选择继而进言:“陛下,究责之事日后可查,臣愿为天子使节,单骑入右扶风,劝马,李归汉,平三辅战事。” “你可有把握?”刘宏双目一亮道。 “若陛下愿许马腾为右扶风,臣有十足把握,定不辱命。且陛下不必许我军职,不必让我领军,臣只求一天子竹杖便可。” 张安说的平常,刘宏却听得心寒,起身直指何进:“何遂高,你看见了吗?这才是大汉的肱骨之臣,你这斤斤肚量,朕怎么安心让你做大将军?” “陛下,臣也是为了大汉朝廷,为了陛下啊!且不说某人成功与否,若他与反贼勾连,大汉天下危矣。”何进好一手以退为进,马腾是张安旧臣,此中勾当谁人知道,如果张安一去不返,张安乱军只怕更难应对,他的军事谋略天下皆知,若不能为君王所用,只怕会祸乱苍生。 疑心计是何进多年的心得,刘宏也改不了自己的心性,这番某人之言正中帝王心窝。 刘宏缓缓坐回正位,久久不言。 “哈哈哈!大将军真乃汉之忠烈,安佩服之至。陛下此事倒也简单,臣也不愿四处奔波,只写一封书信便可,陛下以为如何?”张安再退一步,以书信劝降,让马腾入朝觐见陛下。 “张卿,朕并非……”刘宏欲言又止,他刚才的确疑心张安了。 “陛下,安是汉臣,怎敢责怪陛下,不过也求陛下一事。” “但讲无妨。” “无论马腾,李文侯哪人入朝?陛下万不可动杀心,不然覆水难收矣。” “此事朕允了,只要张卿能够劝降马腾,朕必善待之。”刘宏朗笑道。 “大将军,此事如此作为可否利汉?”张安对何进一拜道。 “光禄大夫见识长远,本将军不及也。”何进回礼退回坐席,他做了这么多年大将军有很敏锐的嗅觉,张安的党羽已经渐丰,只是众人未能察觉罢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八十七章 非一府之臣 “皇姐,那位便是仲定先生。”正殿之上群臣议事,窗屏之后刘氏姐弟偷视新晋人物,满地跪服的黄门无人敢言,更有甚者做了刘协的踏垫。 “本以为是个八尺雄壮,如今一观也不过文弱青癯。”刘婉是天家贵女,性格自傲,言语自要矜持,但那目光片刻未离朝上风采儿郎。 “皇姐何故口是心非?是谁昨日映月学洛神,又是哪个要穿仙子裙?”刘协佯做鬼脸,尽数抖落皇姐私下殷勤。 “协儿,你学坏了!竟敢如此说姐姐!日后不与你亲近了。”刘婉面羞微红,言语顿错。 “皇姐也是待嫁之龄,博先生一笑又如何?若是父皇知道,定也十分愿意。”刘协以为这是天经地义之事,何故遮掩隐藏? “什么叫博他一笑?你家皇姐又不是物件,大汉天下也不止他一个人物。”刘婉面颊此刻变得绯红,有些事言语越描越黑。 “那便算了,反正皇姐也不愁嫁。”刘协听着朝堂激辩,兴致正浓,无暇理会姐姐心思变化。 “啪!” “皇姐何故打我?” “你一个人看吧,日后少来寻本宫。” “不找就不找,过两日待我请示父皇……,趴好了,不准摇晃。” “是,殿下。” 话回未央宫正殿。刘宏得了张安承诺,面色好转不少,随即道:“朕还有一事,可算经年夙愿,朕少时出于藩地,喜兵法武技,后而临朝,多年兢业朝政,每思及武略,却是薄弱。遂,朕想在西园募天子卫兵,合为八校尉,一来解愿,二者加强京师防务,不知众卿以为如何?” 西园八校尉之论所图甚大,刘宏这几年以左丰为跳板掌控了宦官,且还想在外戚手中分兵权,首当其冲的便是大将军何进。 何进在朝多年罗织党羽,根深蒂固,他不开口,满朝做了静默。无人敢回应皇帝。 “众卿为何不言?是朕考虑欠妥吗?”刘宏轻拍木案,旦求直谏之士,破此朝堂乱局。 帝虽怒,朝中一系忠干老臣依旧无人出面说话,此中凄凉全是帝王一手造成,昔年帝暴虐,反复无常之形象深入人心,老臣们也不知皇帝是否真心悔改,更怕西园八校尉又是巧立名目的祸害苍生之举,汉之天下本已千疮百孔,再也经受不起帝王蹂躏折磨,许多人都已经弃了希望,只求稳固大汉根基,不奢望帝王一日发奋图强。 “哼!今日尔等不言,朕也要做,尔等可有异议?”刘宏未想到朝堂局面会变得如此,但心中期许,不容人改。 久呼无人应,这种反驳最为伤人,刘宏看向卢植等人心生悲凉:朕这几年的所作所为你们真当没看在眼里吗? “陛下,臣愿领校尉之职,随帝驱使,拨乱守正!” 值此刻,光禄大夫再次离席出列,周围群臣投来异样目光,张安却做浑然不知。 何进对张安更是咬牙切齿,本来刘宏厌恶张让,宦官内部心力不齐,各自生了附庸,单凭左丰一人之力难以与他对抗,朝堂演化一言堂,但如今张安归朝,处处与他作对,此子不可久留也。 “善!张卿甚得朕心。”刘宏笑声传响殿宇,心道:唯张安可用也。 “陛下,臣领旨募兵却有一难处,光禄大夫之职只怕臣再难以胜任。”张安心中也起了计较,要扳回一局。 “哈哈哈!这又何妨?本朝身兼数职者如云之盛,张卿为何不能?谁人敢做反对?”刘宏不以为然道。 “陛下,臣自小愚钝,做事心力有限,只愿做一事,成一事,不愿三心二意,闲吃俸禄。”张安言语若有所指,说的就是这满堂权贵。 刘宏此刻起了兴趣:“那张卿有何良策?” 张安目色坚定的说道:“广开天下言路,征辟在野贤能,为朝廷所用,为天下所用。” 张安此言一出,何进一派多数讥笑,何进本人更是得意,刘宏则皱眉不言。 “敢问大将军,群臣为何发笑?”张安转身对何进一拜道。 何进摆手示意众人安静:“光禄大夫之前不在朝中,对朝廷之事多有不知,本将军自中平元年始便已广招天下英豪。” 何进这些年征辟名士数百人,也是一份光耀功勋。 “哦!敢问大将军那些人现身居何职?” “皆在将军府上听用,不劳光禄大夫费心,本将军自会善待名士。”何进言语中多有不屑,黄口小儿能有什么高见? “看来大将军是误解了,陛下,臣所说的是为朝廷所用,而非一府之臣,不涉利益,不看蝇苟,为陛下拔于朝廷的实心干才。”张安可从未想过罗织党羽,他要将党人,士族从外戚手中归还于朝,把士族党人做成三足鼎立的一角,而非宦官外戚的附庸。 “嗯,光禄大夫所言另有天地呀!”刘宏此刻眼界也开拓了不少,无论是党锢之祸,还是提拔选用都在外戚与宦官之争这个框架之内,若能摆脱此束缚,名士可不愿叫他人主公。骠骑将军相比杂号将军,太尉太傅相比府中从事,哪个更有诱惑力,哪个更能激发忠心,一眼便知。 “陛下,朝廷所设置职位皆有其职责,一人精力有限,怎可身兼数职,单说光禄大夫职位在野名士能胜任者不在少数。前朝中议郎蔡邕,乃海内名儒可当此职否?前豫州刺史王允,学富五车可当此职否?颍川名士荀爽,慈明无双可当此职否?这三人比之张仲定优于百倍,朝廷为何弃而不用?”张安荐才从不藏私心,亦没有利益勾连。 “蔡邕,王允,这二人……”刘宏欲言又止,当年他可是亲手操刀者,如今怎又好将其召回? “陛下,一人功过事小,为何不能摒弃前嫌,皆是汉家子民,帝王征招岂有不从的道理,安学儒不过二十载,虽为后进浅薄,也知忠君爱国,在野大贤通晓天意,知仁礼,岂会责怪陛下? 陛下,改亦难,不改则废呀,本朝二十三代先帝都看着您呢!望陛下早做抉择。” “陛下,光禄大夫所言甚是,臣附议。”卢植出列道。 “亲贤臣,远小人。臣附议。”杨彪出列道。 士族群臣一一出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将士族推向更高位的机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八十八章 议定八校尉 “众卿所请,甚合情理,朕即日向各州府县下达募贤令,聚大才为朝廷所用。” 刘宏多年陷于外戚宦官的泥沼中,向来认为士族乃外戚之附庸,故立鸿都门学,依托宦官拔建寒士,但多年往复收效甚微,如今也愿尝试重用士族党人。 “陛下圣明。” 张安开口,众臣附和,何进则低目恶毒的看向张安,心骂此人奸滑。 何进不是窦武,出生一屠户,无世族底蕴,左右人脉全靠大将军这个位置维系,如今皇帝出面,哪位名士还会蜗居在大将军府,做得天子门人食客,岂不悦乎? 何进一派此时没了气势,更有甚者倒戈呼应,凭一身真材实料能做太守,谁愿去牵马低眉,陪笑违心。 “陛下,臣有一言。” 骠骑将军董重小跑至殿中,此人是董太后之侄,与何进同为外戚。 “讲!”刘宏多年经营促成了董重与何进的水火关系,继而达到相互制约之势。 “陛下,招募贤能也有远近之说,陛下何故舍近求远?大将军府上名士如云,可交由陛下甄选,如此一来也省些功夫。”好一招落井下石,董重真是深谙帝心。 “大将军以为如何?”刘宏双目平淡的盯着何进道。 “臣,臣本是为朝廷选才,府上食客皆可为朝廷效力。臣愿荐……”何进此刻也只能舍得智囊团,换个桃李满园,倒也不亏。 张安可不会让何进如意,先一步打断何进话语:“选才之事应由陛下亲自操刀,无论是府上门客,还是在野贤能,都应上殿对答问策,以免有人鱼目混珠,套了亲近关系, 大汉之基石,得位需正,不求才干名满天下,但求人物忠义无双。” 张安所言正中刘宏所想,若是让外戚推选,岂不是无用之功? “张卿所言极是,大将军可有异议?” 张安与董重的一唱一和将何进逼至墙角,既要瓦解他的党羽,也要削弱他的兵权。 “臣无异议!” 何进咬牙切齿的说出了四字,既然张安不让他好过,他也不会让张安称心,随即朗声再道:“陛下,光禄大夫乃汉之柱梁,不可轻易让贤,仲定先生年少有为,名传四海,正好引导朝堂议论,今日就做得上佳。 遂,怎可让仲定先生屈居一校尉之职,寒了臣子之心,故臣以为应另选贤士。” 何进可谓是睚眦必报,断不能让张安拿到京畿兵权,就在这闲职上待一辈子吧。 刘宏此刻有些为难,他本就是让张安回来掌握京辅防卫之责,但张安几番言论激怒了大将军,帝王也不可逼迫太紧,以免生了乱象。 “陛下,光禄大夫食邑二千石,尊位堪比九卿,且仲定先生有功无过,不可降职啊!望陛下决断。” “臣以为大将军所言有理,仲定还是居光禄大夫之位吧。”董重方才与何进争锋相对,此刻又站于同一队列,他也不想让张安拿到京辅兵权。 “臣附议。”车骑将军何苗紧随其后。 “臣附议。”太尉马翁叔也做阻拦。 左丰正欲开口,却被张安眼神驳回,随即光禄大夫开口道:“陛下,臣的确考虑欠妥。加之臣经年久战,身体亏空,需居家调养,军中劳碌只恐难以胜任,望陛下另选贤能。” “唉!也罢,赐张卿御用药石一盒,望张卿早日康健,再为国效力。”刘宏也退了一步,张安这柄剑藏一段时间也好。 “左丰,将八校尉之细则说予众卿,让众卿为朕推选将才。” 刘宏此刻觉得腰间冰冷,斜躺在椅上浅休,中常侍将一应官职说予众大臣。 一炷香后,刘宏再次开口:“上军校尉之职何人能当?” 众臣不言,皆等何进开口,何进则皱眉沉思这领军人物,此人既不可与自己关系过近,也不能是何苗,董重心腹。层层筛选下来,竟无一人。 “陛下,臣有一人要荐。” 张安又做了这出头鸟,众臣心叹光禄大夫真是耿直无二。 “各位大人为何如此看张安?安当不得,还不能荐人了吗?各位心中畏惧什么?皆不言语,如何精忠报国?” “哼!”何进对此嗤之以鼻,心叹:什么精忠报国?再让你胡搅蛮缠下去,朝堂就变成群魔乱舞之地。 “哈哈哈!张卿但讲无妨。”刘宏的朝堂很多年没有这种活气了,他也乐见其成。 “清河太守崔琰,昔年有剿灭黄巾贼的功勋,又在幽州之战力拼上谷乌恒,功劳足以媲美此职,且此人刚正不阿,严法守纪,不畏权贵。当年安只因偷喝了一瓮酒,差点被此人挂在辕门鞭打。” “哈哈哈!还有这等趣事,崔季珪的确是上佳人选,朕即日召他入京,列上军校尉之职。”崔琰出自冀州名望,世族之臣自然乐见。 “中军校尉何人可当?” “臣再荐一人,冀州威虏将军张郃,此人之功不让崔琰,且武艺独绝,军法娴熟,为人直爽。”张安不等权贵开口,又说了一人姓名。 刘宏微微点头道:“张郃也是罕见将才,便与崔季珪一同入朝吧。” “下军校尉何人当得?”左丰再替帝王开口。 张安跃跃欲试的看向何家兄弟,以及董重:“诸公如若再抉择不定,安又要开口了,安这些年结交的同僚可不少。” “且慢,陛下,臣有一人,姓袁名绍,出于四世三公之族,善谋略,有心智,可当此职。”何进急忙开口,不能让张安再得便宜。 随即何苗,董重也不甘落后,一一报上人选,由刘宏抉择。 一个时辰之后,西园八校尉名单即成:上军校尉崔琰,中军校尉张郃,下军校尉袁绍,典军校尉曹操,助军左校尉鲍鸿,助军右校尉淳于琼,左校尉赵融,右校尉冯芳。 “名单已成,朕欲在八月立军,届时可邀众卿一观。”刘宏从小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心情上佳。 “是,陛下。” 遂,朝会罢,群臣各自离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八十九章 恕不招待 八月天,秋意浓,引燕南去,蹉跎时光。 光禄大夫自那日朝会毕,便在府闲居,白日走街串巷寻访美酒,夜间各府家宴列席亲近。时醉酒与太学生高谈汉途建设,时迷离同贤儒士低吟风花雪月,盖之,很多年都未如此轻松闲散,却也找到了当年的浪荡子生活。 这日张安又喝的伶仃大醉,扶院墙至府门,期间踉跄步履引得街面行人发笑,别家官长皆配车出行,唯光禄大夫喜徒步出丑,随街呕吐也有百姓自愿清理。 说来也奇怪,张安未入洛阳前可是千杯不倒的体质,一入帝都沾酒便醉,口中胡话放浪也就没有人深究了,说他是自保之举,却从未停过饮酒步伐,令人咋舌不解。 星辰目看对眼,府前石阶好似摇晃,张安也是摔怕了,郎声大呼道:“史阿,出来扶我!” 久呼无人应,张安只得手脚并用爬上台阶,不顾忌如玉公子,达官贵胄的形象。 “史阿?”张安再呼一声,突然间猛拍额头,狂笑自己失态忘事。 原来史阿亲随五人昨日已被张安遣返羽林军,各自落了军职,得了前程,这偌大的府上只剩张安一人。 “呼!” 张安在石阶之上坐了片刻,醒去酒劲,继而起身,摇晃入了府门,至庭院处,见了一少年。 少年十二三模样,面相稚嫩,身材薄弱,神情却做坚毅。双膝跪于地,赤裸上身,背负藤条两根,尖刺划破皮肉,血凝至布裤。 “你是何人?”张安府上从不闭户,常有太学生行走,但从未见过如此阵仗。 少年见了张安,神情略显紧张,嘴角挤出一丝笑容,道了一句:“叔父。” 张安听过很多称号,有叫自己先生的,有叫将军的,也有叫明公的,但从未听过叫叔父的,难道洛阳现在改了风气?开始认亲戚了。 “你是哪家儿郎?来我府上作何?”张安靠在石柱上稳住身形,与少年郎问个细则。 “叔父在上,侄儿姓曹名昂,字子脩,是……” 曹昂话语还未说完,张安便换了神情,大骂道:“滚滚滚,我与你父已恩断义绝,此生再无瓜葛,也不必相见。” “叔父容禀,家父自知对不起叔父,亦无脸来见叔父,侄儿自作主张,负荆请罪,还望叔父摒弃前嫌,原谅我家父亲。”曹昂乃是曹操之子,言语殷勤,目色求和。 张安看着少年郎背部伤痕,心软摇头,为其解下藤条,语重心长的说道:“子脩啊!何故受这苦楚?” 曹昂神情见而高涨:“叔父,愿意原谅家父吗?” “唉!子脩啊!先起来,安是个心软之人,见不得汝受过,但曹孟德是汉之逆贼,汉之奸臣,叔父给你指条明路,不如过继到我的门下,以免日后受了小人所累。”张安破口唾沫四溅,他可不认为今日只来了曹昂一人。 “张仲定,汝要脸否?还想过继吾儿!”庭院一角,长髯矮汉再也听不下去了,跳出身形与张安针锋相对。 张安见了曹操,甩袖转身:“君子不与小人说话,张府不招待曹家父子,恕不远送。” “张仲定,右扶风本是个破烂门面,马腾与李文侯各怀鬼胎,祸心早起,要不是我曹孟德跑得快,早就变成了刀下亡魂,到了寒食季节,你怕只能在我墓前掩面哭泣,斟酒扫荒,你若不信,我臀处有一箭伤,脱于你看。” 曹操此刻不由分说,便要解带脱裤。曹昂何曾见过父亲如此有伤风雅,连忙制止曹操解带之举。 “胡说八道,胡搅蛮缠!右扶风已施军民双屯,不出五年便可民足家丰,若不是你对外族心存偏见,不善接纳外虏之民,岂会闹成今日局面,为上者不公平处事,以亲疏待人必出祸端,若无此度量与那泼皮无赖何异?”张安依柱不让分毫。 “罢了,我不与气短之人争长短,此次是曹操之过,日后定当警醒,仲定海涵。”曹操自知理亏,受了张安话语。 “父亲与叔父都是世之英豪,应携手共进,匡朝扶汉。”曹昂见状也插了一句。 张安此刻气消了不少,也做静默。 曹操讪笑两声道:“仲定,晚间来府饮酒,如何?” “不去。”张安一口回绝。 “那真是可惜了,操特地从谯郡带来十年陈酿,只能一人独饮。”曹操着重强调十年二字。 “且慢,子脩你过来。”张安转眼看向曹昂。 曹昂躬身上前道:“叔父有何指教?” “君子六艺学的如何?”张安殷勤询问曹昂学业。 “呃!尚不娴熟。”曹昂也是个聪明儿郎,为张安借了一步台阶。 “这怎么行?可会做文章诗赋?” “前日刚做一篇,浅学叔父皮毛,愿请叔父过府指教。”曹昂此言一出,曹操满目欣慰,心叹:真是曹家好儿郎。 “也罢,且晚间去一趟,若是胡乱文章,小心叔父的板子。”张安说完转身回了厅堂,躺于卧榻休息。 “父亲,这……”曹昂退至曹操身旁。 “这就是张仲定,大汉的光禄大夫,以后你可不学为父,但定要学你叔父。”曹操也收起了嬉笑面容,一脸严肃的向府门外走去。 “父亲,叔父与想象的大有不同。”曹昂紧跟父亲步伐。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浊浊乱象中期许了大汉明日,舍身在汉家基业,为父蒙心自问,不及也。”曹操从未羡慕过张安所得的功绩,因为他坚信自己日后之功勋定不比他薄弱,但这份金石不动的匡朝之心,坚定不移的宁国之志,天下无人出其右者。 “叔父的确称得上坦荡君子。”曹昂望向府门石阶,目色更为坚定。 “不!他只是个狂肆酒徒,若真有选择,他定不会涉身在这风云朝堂,一亩二分地,竹桌木酒器,才是他期许的生涯。”张安能与曹操引交为友,双方志愿自然也互知。 “如此落差,何人之过?” “朝堂之过,江湖之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九十章 曹府 注:各位久等了,月初饮酒正常程序,莫怪,赔礼了。 却说汉帝拔西园八校尉,十三州牧疆官长招英勇之人入京,共赴国之盛事,荣为天子京卫。 日薄月初,天色微暗,光禄大夫府前又来了两人,皆是八尺壮汉,虽面染风霜,却龙精虎步。 二人立在大开的府门前许久,也不见迎门童招待,只做苦等。 “稚叔,汝若要去大将军处,可先行一步,某家一人等先生即可。”出言者弱冠年纪,英姿勃发,相貌俊朗,如泉涌般的活气感染周边之人,腰间配一刀,目色如狐,背如熊罴。 “文远何出此言?本是同行,扬也仰慕扶墙君子许久,愿请一见。”张扬,云中郡人氏,好武力,以威猛著称,与那赞刀汉子同出并州刺史丁原门下。 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张扬见宵禁将至,想要奔赴何进府上,但刚才立了口舌,不好肆意改动,只得面色焦急。 赞刀汉子也知同伴心思,遂开口:“稚叔,正事紧要,改日来拜会,也不落了礼仪。” “也罢,吾等一同去大将军府上。”丁原此次推荐二人,全是归于何进麾下,张扬也期许谋得一个好去处。 “稚叔一人先行。”人各有志,赞刀汉子也不强求。 张扬开口欲说些话语,最后全做静默,昔日辉煌已去,闲散的光禄大夫怎可比得了大汉武将之首,机会只有一次,张稚叔愿赌在何遂高身上。 “告辞。” “一路慢行。”赞刀汉子目送张扬远去,继续一人在府前苦等。 约一炷香后,赞刀汉子只觉腹间饥饿,将刀放于门侧,从包裹中取出糕点、肉脯,盘坐在府门前大口吃喝,毫不顾及来往之人目光。 五块杂食硬糕入腹,粗布上只剩最后一块,赞刀汉子刚想拿起,便被旁边之人抢了先手。 赞刀汉子欲要抬头,那人却弓腰盘坐在汉子身侧,含糊不清的话语随之而来:“这糕要崩牙啊,且难吃至极,若能配上香枣,来碗蜜水,也能饱腹。” “仲定先……”赞刀汉子面色激动,连忙起身行礼,却被张安一把拉住。 “小哥儿,见过某家。”张安对文人武客态度大不相同,在他看来如此席地而坐,顺至交心,也是一种人生态度。 “未曾,先生名誉四海,辽敬仰之极。”赞刀汉子本是雁门马邑人氏,对并州战事了如指掌,佩服张安神速用兵之策。 “薄名不足挂齿,反倒是个拖累,安本是年轻儿郎,容易生了骄横之心,汝可莫要再做恭维。”张安说话间,又拿起了一块肉脯,咬了两口,面色发皱。 “这是何肉?” “行路途中所猎之狼。”赞刀汉子轻拍张安背部,助其顺食。 “不应该呀!怎会如此苦涩?按道理来说,并州野狼应该吃过不少人,成膘肥体壮之态。” “百姓无米食,瘦若枯骨。”赞刀汉子摇头叹息道。 张安闻言点头,思虑片刻后,恢复爽朗笑容,与赞刀汉子勾肩搭背:“汝请我吃肉,吾请你饮酒,两不拖欠,走!去钟鸣鼎食之家,见富贵雍容之人。嗯!……对了,还未请教先生姓名?” “某家姓张名辽,字文远,并州刺史帐下从事,奉建阳公之令入朝。” “那文远应该去找何进啊。遂高公心宽体胖,肺腑流油,安这细腰细腿,可比不了。” “辽爱吃瘦骨狼肉。” “这不是什么好嗜好,以后记得要改啊。” “是,先生。” 二人一路说笑,转眼间便消失在街面尽头。 ……………………………… 曹家府门,建的豪阔,这全是曹操之父曹嵩的手笔,曹巨高先任大司农暴敛民财,后斥巨资买了三公之位,今四月,汝南葛陂的黄巾贼攻取郡县,汉帝怒罢其职,遂曹嵩返乡,时至七月末,曹操应招入洛阳,曹府又热闹了起来。 “尔等速去收拾席位,叔父将至,不可怠慢。” 曹昂,曹操长子,本是刘夫人所生,但母亲早亡,由正室丁夫人抚养长大,加之丁夫人无子嗣,对曹昂更是视若己出,爱惜加倍。 “莫要在此闲立,速去搬酒。” 曹昂是今天的司宴官,殷勤忙碌,做的有模有样。一方面他也知张安在曹操心中的分量,这是曹子脩唯一一个外姓叔父,另一方面曹昂自身对张安亦是敬爱有加,他读过父亲与叔父所有的书信往来,文臣做武将功绩,世之罕见,岂能不敬爱? “尔等依次行事,吾先去府门等候。” 日未落曹昂便已恭立在府门外,直至宵禁前刻,张安与张辽才到了曹府。 “叔父,这位是……”曹昂小跑上前,询问张辽身份。 “街上结识的好友,让汝父多加一席。”张安拍了拍曹昂肩膀,与张辽同步入了府门。 “是,叔父,侄儿速去安排。”曹昂面色微红道。 遂二人至庭院,迎面撞见一人,此人与张安是老相识。 “使君,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夏侯惇与张安的交情也不浅,他在战场上保过张安,且右扶风时又在张安府中履职。 “元让兄又壮实了不少,看来谯郡闲猎,过的舒心啊。”张安道了一句客气。 “嘿嘿,只不过是疏散了武艺罢了,这位是?”夏侯惇自二人入门的第一眼便盯上了张辽,见了如此体格的壮汉,生了好战之心。 “并州从事,张辽。”张辽自报家门,不让风采。 “过一手,近来技痒。”夏侯惇大步走至武器架,抽了一柄与张辽相仿的刀刃。 “愿做奉陪。”张辽本是聂壹后人,避祸改姓,承有家传武艺,且武力显露也能引起光禄大夫的重视。 “二位,安可武艺不佳,待我先行一避。” 张安快步走入厅堂,留给二人施展空间,随即向内堂高呼:“子脩,备酒。” “仲定,何故如此心急?”曹操整理衣物迎入厅中,夏侯渊随行。 “来的正好,且看元让战文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九十一章 士族党魁 且说张辽与夏侯惇酣战,二者先以短刀交兵,后而转枪,在曹府庭院抵力四十余合,赢得满堂彩。 “元让,且住手。” “文远,停了吧。” 曹操与张安会了个眼神,叫停二人,引二人入厅落座。 “文远武艺超群,当饮一觞。”曹操作为主家,自然率先开口恭维,且也喜这雁门来的大汉,心叹:仲定的确声名远播,引无数英豪入其麾下,这左右罗织,势力已自成一派,自己只得望洋兴叹。 “多谢先生赐酒。”张文远举杯一饮而尽,入了上流门户,性情也拘谨了不少。 遂,宴席开,张安只顾低头细品陈酿,对曹操话语也是敷衍应对,不愿谈及朝中事宜。 曹操知好友性格,但岂能善罢甘休,驱子曹昂为张仲定加了酒序,想听他酒后说两句真言。 月明星稀,宴至深夜,曹操坐陪不住,吐了两遭,张安面上挂了微红,兴致已起。 曹操窃喜一笑道:“仲定,操离巢日久,不知洛阳近来形势。” 张安抬手制止了曹操:“曹孟德,莫要和我套话,水深水浅自己一试。” 张安只有想喝醉的时候才会吐真言,今日他不想醉,随意可酣战至天亮。 “叔父,若侄儿请教呢?”曹昂接过话语,跪坐在张安身旁添酒,张辽一众也投来目光,想听一听扶墙君子的高见。 “子脩,别和你父亲学,人要刚正,人要直爽,擅猜忌,心阴诡,是小人所为,非君子度量。” 张安也不知为何,见了曹昂有种莫名亲切,手掌抚其发髻,似乎忆起了某位学子。 “侄儿受教了,愿请叔父一谈。”曹子脩殷勤期许道。 “哈哈哈!也罢。汝等听好了,洛阳水深,切莫涉足,若能离去,尽早归家。”张安神情没落的说道。 “仲定,可否受了排挤?”曹操从未见过张安如此失落,昔年酒后他总是豪情万丈,挥袍坦言,指点江山,今朝这是怎么了? “若是自身受排挤,安岂会如此失望?大不了回幽州,回并州,精忠报国,战场杀敌。但朝堂如死水,大势难逆流,这种有心无力是何等可怕的事情?可悲可叹。”张安饮了杯中酒,低头做昏沉。 “是何进,还是张让?”曹操揣测道。 “曹操枉你向朝廷谏言数年,却不知此中利害,与某人一样流于外戚与宦官的表象。你可记得扶风马家?” 张安这些年做了许多事,唯有得罪马家是一招错棋,太过急功近利的错棋。 “自然记得。” “扶风伯门徒三千,何人称最?” “尚书令卢植,经学大家郑玄。” “太傅袁隗所娶何人?” “马融之女。” “何进门下,谁人最为重用?” “袁本初。” “何进为何极力推举马日暺为太尉?” “马翁叔为马融族孙。” “天下兵权何人为首?” “首推凉州左将军皇甫嵩,前将军董卓。” “董卓又是何人故吏?” “袁隗门下故吏。” “自杨公病逝,朝野党魁为谁?” 张安抬头一问,曹操面色凝重道:“如此串联当属汝南袁氏,四世三公,名望天下。” “且说前几日,子干公邀安过府饮酒,借用的是旧日同僚之谊,席上也只谈诗词歌赋。这潭死水如何盘活?”张安之名是个人之名,非家族之名,且张安及早便被打上了宦官党羽的标签,加之士人的精神洁癖,虽表面与光禄大夫交好,但背地里多做不屑,张安的各中计谋更无法施展,只得每日借酒消愁。 “大将军何进手握兵权,可破此局否?”曹操提了一人。 “何遂高?哼!且不说大将军与安有隙,单说何氏家族,这等小门户出身太过薄弱,凭权柄可左右朝政几年?一旦大将军没落,又有何人记得何家? 另外,何氏又非同心,何苗与正宫可是倚重宦官一列,这也是张让屹立不倒的缘由。”张安与左丰同为无根之萍,若是帝崩,一切皆化作泡影。 “那你为何还要在朝堂上向帝推荐广拔士族?”曹操不解的问道。 “错,不是推举士族党人,而是唯才是举,从世族中挑选贤能之人,看能否改变朝堂风气。” 张安越说越激动,继而起身道:“这只是第一步,之后不看门户,拔天下之才,聚于朝堂,若能多出几位朱儁朱公伟,岂不悦乎?” “仲定好志向,是操狭隘了。”曹操发现自己还是小看张仲定了,一般人都是先谋其身,求一份青史留名的个人功绩。进而再谋其族,让子孙万代蒙荫,且有立国志向。而张仲定与这两种截然不同,他在谋国政,谋国制。 “一人功勋哪有泰山之重,家国之重?若按此法选才,庙堂之上良士源源不断,若是一人比不了张良,萧何,陈平,韩信,那就用一百个人。到那时,张安在与不在,又有何妨?张家后人,可经商,可务农,可隐居,可闲游天下。”张安谋国,一不为己,二不为族。 “操受教了。”曹操值此刻将唯才是举四字刻入心中,若得一日他执牛耳,必用此策。 “哈哈!算了,满口胡言,诸位只当听个笑话。”张安摇头退回席位,此策的艰难程度无异于登天,且会受到士族疯狂反扑,介时国政两难,又会回到最初的轨迹。 “仲定莫要自薄,操定与你同行。”曹操放出豪言,表露壮志。 “孟德,安喝醉了,为安寻一房休息吧。”张安起身行了一礼。 “子脩,扶你叔父去休息。”曹操眼中有些许失落,他这人心思细腻,一眼便看出张安藏匿的态度,为何张仲定不愿相信他能匡朝宁国? 遂,曹昂扶张安去了卧榻。 “文远,也早些休息吧。” “多谢先生。” 张辽这是第一次听张安的高谈阔论,此间激扬让他久久难以自抑,有些人天生就有名辩的个人魅力。但他心中藏了一句话未曾直言:天下哪有那么多张仲定?试问自身也做不到这般,更别说那些跳入权柄泥潭的大人物,数十年之后,谁人能保持赤子之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九十二章 老鸠归巢 中平五年,八月,帝都洛阳好热闹。 西园募兵消息一出,京辅青壮蜂拥而至,这是兵员中恭维话语。 “多谢皇子辩赏识,老夫告辞。”蔡邕大步出门而去。 “老先生也是性情中人。且唤下一位学士。”张安叹了一句。 遂,又一老者入堂,此人山羊胡须,目藏精光,步履坚实,沉稳气场。 张安见卢植再次起身,心叹:这些老臣怎么都让他遇上了。 “子师,来的正好。” “朝廷拔才,老夫这将朽之躯还能用上几年,故而来此麻烦子干了。” 王允,字子师,并州太原人氏,出自官宦世家,曾任并州刺史,当初被张让之流逼迫离京:“闲话少谈,且请考校。” 卢植看了一眼张安,张安无奈摇头再次离席行礼:“后进末学张安拜见子师先生。” 老臣王允直接伸手轻拍张安肩膀:“并州一战,电掣之速,令人惊叹,黄巾之时未见,平生憾事,今朝终得偿所愿。” “子师先生,也请背诵大学首篇。”王允给张安的感觉不像是个迟暮之人,这老者活力四溅,满腔雄心,欲要大展拳脚。 “这太过简单,且请仲定挑选篇章,莫要顾忌。”王允学识不浅,自信非凡。 “哈哈!那便由子干公出题考校,如何?”张安将卢植推上正面,也合得王允昔日身份。 “光禄大夫何必推三阻四,直接询问。”王允当即拒绝,不愿套这亲近。 “也罢,子师先生听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九十三章 换个方法 “子师先生,才情上佳,实属大贤。”张安兴致淡淡的随口赞叹道。 “多谢皇子辩赏识,老夫告辞。”王允大笑出门而去。 王允出了厅堂,卢植整理桌上竹卷,李儒准备通传下一位学士。 张安此时却摇头制止,看向刘辩:“殿下,这等招贤着实无趣,不如我等换个方法。” “什么方法?”刘辩也坐的无聊,想听个趣事。 “分堂招贤,子干公依旧甄选精通六艺,熟知诗书文赋者,而安另设一堂,招些偏才如何?”张安心中已有定策,浅笑不止。 “何为偏才?”卢植抬头一问。 “不说论语大学,不问弓马娴熟,来场大辩,辩家国,辩天下。”张安从不喜欢按套路出牌,卢植选正才,他选鬼才,相辅相成。 “随尔等如何折腾,植不做阻拦。”卢植点头应允,反正张安不会做愚蠢之事。 “多谢子干公成全,文优兄,随安出门如何?”张安要拉上一个刁钻的出题者,李儒正合此职。 “这……”李儒看向刘辩,不敢私自决定。 “我也同去!”刘辩心性已起,大步离席,李儒随行。 “子干公,此处便拜托了。”张安弓腰行礼,也出了卢府。 卢府门外聚众数百,皆是青衣文士,混杂吵闹之声不绝于耳,人人期许出仕为官。 “嘡!” 一声锣儿响,场面瞬时寂静,人人看向府门高台,张安朗声开口:“吾姓张名安,现任朝中光禄大夫,也是诸位的选拔主官。” 张安这个名字一出,人人皆带敬仰之色,五年为官,位同九卿,加之文章传世,可谓天纵之才,有不少人便是冲着张安这位主考官而来的。 “帝颁布招贤令,臣子理应尽责,今日我等另设一堂,熟通经书者,在此等候,口角善辩者,随我来。”张安手中持锣,敲打前行,半刻后便已消失在街面尽头。 文士中不少人起了兴趣,纷纷随行。 “叔父,侄儿也去凑个热闹。”一位相貌俊朗的纶巾客对身旁老者说道。 “你二人都去吧,看一看你们期许的到底是怎样一个儿郎,老夫则去找卢令君,攀谈陈词滥调。”老者没了儿郎时的冲劲,只剩下沉稳死气,他的确更适合留在这里。 另一侧,也有兄弟二人。 “兄长,先生在唤我,今日的头筹且看我来。” “好不要脸,定不让你。” ……………………………… 张安引一众文士随意找了一家酒肆,向店内高呼:“主家,将所有美酒尽数抬来。” “客人稍等,美酒随后奉上。”酒家见了这么多客人自然欣喜,着全店人手准备。 “光禄大夫,难道想在此地买醉?”刘辩想看个新鲜,但不想饮酒,故而面色不佳。 “殿下莫急,请坐正席。” 张安指了指酒肆门前的台阶,随即盘坐在大街青砖之上,李儒摇头一笑,坐于张安相对一侧。 “诸位请入席吧。”张安指着满是土尘的街面,作比皇家殿堂。 “多谢先生赐座。”几位开朗文士席地而坐,其余众人效仿之。刘辩看了笑话也不再言语,落位高众人一等的台阶。 “客人,烦请入店,这般坐于街面,堵塞来往行人,只怕会招来骂声,小店也怕惹了兵甲。”酒家连忙央求道。 “无妨,尽管上酒便可。”张安摆手说道。 “光禄大夫,有何选才良策?”刘辩看着刚抬来的酒瓮说道。 张安点头环视众人:“汝等且听好了,安这一堂不比文采,只比见识。” “先生如何做比?”一位文士问道。 “先将尔等划分两列,左侧者辩国之内政,右侧者谈兵之诡道。诸位擅长哪一门,且自由选择。”张安盛了一觞酒送入口中,静待众人挪移。 “叔父,我便去右侧了。”一位木讷年长者对那相貌俊朗的年轻人拜道。 “兄长,那我也去右侧了。”弟弟对兄长弓腰一拜道。 一刻钟后,众人落定。张安举杯笑道:“规则十分简单,尔等可随意挑选身旁一人进行辩论,不限辩论内容,不必报出名姓,不必说家族门庭,若觉得辩不过,就来安这里领一觞酒,喝了酒再去尚书令门前等着,看是否能凭借经籍录取。” 文士来领酒就等于认输,公平公正,不牵扯门户之见,各家不知姓名,也不会丢了本族颜面。 “策是好策,但抉择到最后,辩论总会各执一词,皆是有理一方,如何再分高下?”相貌俊朗之人开口询问,若是碰上二人思虑智法相当,岂不是落了死局? “问的好,且分门别类到最后,内政如何和兵道辩驳?”另一侧那位擅言的弟弟也发了问。 “二位如此坚信自己能撑到最后?也罢,且告诉你们,最终你们要辩驳的主官就是安身旁坐的这位皇子从事李文优!”张安一句话将李儒推到众人台前,变相的告诉这些文士,这个家伙内政兵道无一不精。 “李文优?从没听过这人名号!” “我还以为是仲定先生亲自考校。” “这只怕有失公允,怎么找了这样一位籍籍无名之辈?” 文士一众议论纷纷,皆轻视李儒。 “先生,这可是要将儒置于水火之中。”李儒本生性低调,不喜显露,口中责怪张安为难。 “藏的久了就没意思了,这些文士都不是泛泛之辈,文优兄可要小心了。” “儒尽力一试。”李儒看向众人,目色也生了较量之意。 遂,辩驳就此开始,先到场的是洛阳令周异一行,后堵塞人群越来越多,皆作围观,甚至各家府邸的车马都停在了街面上,人群之中时常发出叫彩之声,可见辩论之水准。 声势愈发浩大,洛阳城中口口相传,甚至西园观军的百姓都跑来不少,整条街面上的水酒供应不及,席地而坐者何止千百。 直至晚间,辩论胜负已定,抉择出了四位,正是那对叔侄,和那双兄弟,皆是一内一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九十四章 新秀鹊起 且说洛阳当街人流拥堵,豪奢贵胄,农贩渔樵同观一景,席地而坐者前后有序,不分贵贱。 文辩不似武斗,见不得拳刃热闹,却有激昂陈词,加之天子脚下多是识书知礼者,听辩席唇枪舌剑,回味更显悠长。 “仲定先生,此刻如何作比?”俊朗儿郎丝毫不惧这众目睽睽,行礼开口,欲拔头筹。 张安此时已有些迷迷眼,身旁前后左右放了六空瓮,周生遍是酒气,一位文士陪一觞,唯有张仲定能做到。 “如今还剩几人?” “内政二人,兵道二人。”木讷儿郎弓腰回应。 “如此正好,内外搭配,两两为组。”张安甩头清醒片刻道。 “那我与叔父一组。” 木讷男子说话间走向俊朗儿郎,却被身旁杏眼男子拦了下来。 “先生,这般多无趣,不如你与我家兄长并列,我与你家叔父同行,这样一来,文武抉择也分了高下。”杏眼男子要与兄长同台竞技,玩个花样。 “也罢,先生请!”木讷男子留在原地,示意杏眼男子先行。 杏眼男子大笑去了左侧,与玉簪客擦肩而过时笑道:“兄长,平素里不曾对策相攻,今日得罪了。” “不许为难他人,需知谦让守礼。”玉簪客摇头一笑道。 遂,两组落定,张安示意李儒出题做考。 李儒起身掸去袍间土尘,走至四人中央,拱手施以文人礼:“儒才疏学浅,考虑尚有不足之处,且尔等两两成对,儒只恐应答不及。且先求个外援,若儒口干才尽,愿请光禄大夫相助。” 李儒先做谦让,留了退路,四人目光皆集中在张安身上,张安做过京辅太守,又曾任中郎将,内政领兵无一不精,与他一辩实属荣幸。 “允!”张安心骂李儒老狐狸,这招祸水外引做的恰当,退了周边非议,谋身有道。 “请先生出题。”四人同拜李儒。 “礼记有云: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尔等便从修身开始辩论如何?一人只一句,儒也不例外。”李儒抛出话题。 “人作玉,不琢不成器,应以养德为先。”俊朗儿郎抬手示意对列作答。 “人喻气,善养浩然之气,应以义字当头。”木讷男子承言回敬叔父。 “人比器,欲立人而先立己。应以礼字作基。”杏眼男子随口便来。 “人为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纳百川,有容乃大。应以仁字作本。”玉簪客指着杏眼男子,摇头笑道。 李儒微微点头道:“儒将其比作水,无常势,亦无常形,拔建为竹,可做端人君子,随波涌潭,亦可藏污纳垢,应以养傲骨为主。” “先生所言在理。”四人叫彩道。 “修身后齐家,尔等如何齐家?”李儒再提一问。 “文优兄,此处不是尚书令府上,这些问题无用矣。”张安不想让辩论落了常轨,他要听新听奇。 “光禄大夫所言甚是,儒换一问,以内政入手,若你二人得一坞堡,如何治理?”李儒迎合张安心思。 “铸铁走盐,引商旅过境,广开农荒,收拢周遭遗民,筑墙以利工事,建道谋求通达。”俊朗儿郎答道。 “非也,应先开教化,知文知礼,一则减少流寇盗匪,二来化解各家纠纷,先齐心,后齐力。”玉簪客摇头辩驳道。 “若先施仁政,府库开销极大,内基不稳,有碍民生,当以务实为先,后图广治。”俊朗儿郎摆手笑道。 “劳民劳力,只恐百姓心声怨念,一旦有人纠结挑拨,再施以武力镇压,如此反复,如何壮大?”玉簪客笑如春风,但一步不让。 “请先生裁决。”二人同时说道。 “你这二人不报姓名,让文优兄如何裁决?”张安心中这四人皆可录用,便不需要再做隐瞒保护。 二人闻言,躬身走至张安身旁,让扶罐的迷离酒徒一观他们的长相人才。 俊朗儿郎身长八尺,面如玉,身着锦衣,头戴纶巾,体有薰香,自带芳味。 “颍川荀彧荀文若拜见仲定先生。”荀彧出自于颖川高门,按理来说名士风流见过不少,但从未有此时激动,张仲定这个人的出现就好像是给他量身打造的模板,这份追捧之心在五年前的黄巾之战已落下了根系,若在朝高官让他则一员作为平生期许的对象,非中山名辩莫属。 “荀彧,好名字,人才也当得仪表俊美四字。观尔年纪,比安还要年长些,不必如此拘谨,在你面前的只不过是一贪杯酒徒罢了。”张安看到荀文若想起了另一位俊美人物:当年山亭中的周异之子,二者长相可做双壁。 荀彧点头像后退了两步,玉簪客上前道:“中庐蒯良蒯子柔拜见先生。” 蒯氏,荆襄名望,汉初名臣蒯通之后。 “哦!荆州人氏,阁下亦是仁义之人。文优兄,择定吧!”张安对二人都无过分热情,许是饮酒之过。 李儒沉吟片刻后道:“荀文若胜。” “这是为何?”蒯良还未言语,其弟便出列抱个不平,兄长所言亦无错处,如此决断如何服众? “蒯子柔亦仁政,亦大道,若让其治理一方,百姓定会安居乐业,人人得以丰衣足食,但此间烽火已起,非常理之策可平,荀文若之言合乎王道,若再施依法治,定可保境安民,胜负亦非在二人之间,而是在这世道之间。”李儒认为蒯良过于理想化了,这副烂摊子就需要用重药,若是规劝教化无效,定会让大汉雪上加霜。 “受教了!”蒯良并无争强之心,准备饮酒离去。 “你二人且坐下来饮。”张安为二者皆盛一觞,示意皆可入得招贤馆。 “多谢先生。”荀彧与蒯良坐于张安右侧,举杯相邀,开怀一笑,在场众人也纷纷鼓掌叫彩。 “接下来就是二位了。文优兄,请!”张安驱使李儒提问。 蒯良之弟摩拳擦掌战意浓厚,而荀彧年长的侄儿则还是那副木纳表情,颇有呆滞卖萌的嫌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九十五章 突兀而变 淡月挂空,青石街上无一人离去,双方辩驳正值紧要关头。 李儒所出题目为攻守有道,木讷男子作守城方,杏眼男子为攻城队,唇剑之下显现一幅攻坚视图。 “先生攻城计策花样百出,令人钦佩,但北墙之下你又折了三千卒,如今只剩伤残两千,恐怕拿不下攸的城池。” 木讷男子拾起了地上的三块竹板,只留两块竹板对那大酒瓮。 “越技不如人,但先生的粮草早在五日之前尽断,兵疲人乏,这一点先生如何作答?”杏眼男子以十竹围瓮,切断城内粮草,试问先手输在何处?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策。”木讷男子说的委婉。 李儒与杏眼男子当即便明白了此中含义,无非是杀马取肉,宰人作脯,即便再遣兵马攻城,得到的也是一座死城。 “越,认输了。”杏眼男子不得不承认此人技法胜他一筹,也叹人外有人。 “策论毕,颖川荀公达胜。”李儒引二人至张安身前,荀彧与蒯良也同时起身。 张安推倒酒瓮,摇晃走至刘辩身侧,弓腰一拜:“殿下,选才已毕。颖川荀文若,荀公达,中庐蒯子柔,蒯异度四子皆可辟用,望殿下禀明帝君。” “辩可比先生清醒,此事不需由你陈述。”刘辩看着醉熏熏的张安,一度怀疑光禄大夫就是来买醉的,至于选拔才能顺手而为罢了。 “如此正好,安请辞。” 张安挪步转身,看向四人:“诸公前程无量,需秉节前行,不忘汉志。文优兄,多谢了。” “谨记教诲,先生慢走。” 四人望着张安踉跄的背影,各有所思。 …………………………… 日月星辰转,又是一年冬。皑雪落檐,冰诉寒风。 招贤馆于昨日封闭,前后揽才共计四十余位,皆列朝堂之上,食天家俸禄。 光禄大夫府上依旧冷清,月前张安推荐张辽去了河南尹朱儁处为军司马,结束了二人同车共寝的闲散时光。 罐儿炭火煮酒,亭前皎雪落竹,光禄大夫着绵袍,靠坐在木案旁,木案放着一小酒瓮,是方才张郃过府闲聊留的礼品。 “刷刷!” 张安抖落竹简,换手取暖,目光则未离竹卷半寸,卷上写的是:青,徐二州黄巾复起,寇犯郡县。 “一至冬日,百姓无食,叹也苦也。”张安抬头望向屋檐积雪悠悠开口。 “仲定先生,丰来叨扰了。”值此刻,左丰大步走入庭院,手中提着一包糕点。 “中常侍不在宫中服侍陛下,来安府上作甚?”张安持白布取酒,招待左丰落座。 “多日未见想念先生,故来一叙。”左丰发髻衣衫落了雪尘,目色藏着疲倦,没有了得意精神。 “张让今日在嘉德殿?”张安眉头一挑问道。 “大长秋近日深谙帝心,丰也落了闲暇,正好出宫走走。”左丰语气哀叹,在宫中似乎过的不佳。 “陛下前几日起坛讲武,势头甚大。”刘宏突兀的转变让张安和左丰措手不及,但也无可奈何。 “讨虏校尉盖勋昨日与帝对答策,直言青、徐黄巾远在他处,帝王听人蛊惑在京大兴兵马,劳民伤财,实乃穷兵黩武之举。 陛下起初连连点头,似有悔改之意,但张让几句挑拨,让帝勃然大怒,已将盖校尉下狱。”左丰如今在宫中处处受排挤,帝王一旦没了理会朝政之心,忠心阉宦毫无立足之地。 “一朝勤奋易,十年勤奋难,是安害了先生。”左丰若不学正直,便可与张让同流合污,更不会如此艰难度日,张安每念及此处,一脸羞愧。 “一切都是左丰抉择,且左丰心愿如此,与先生何干?” 左丰也期许帝王能够一直明慧,但世事非人之所料:“且不说这些,先生近日怎么淡了宴饮?丰听闻蔡家有一明姬,才情卓越,天人之姿,先生不考虑一下娶妻延嗣吗?” “月前见过,琴艺惊艳,相貌上佳,只可惜少了年岁,不好采摘。”张安合卷置于木案,回应左丰趣谈。 “妙龄好,可惜丰此生难享其中之乐了,下辈子定不做这黄门。”宫中风云变化无常,势起势落不过几日光景,若是放在月前左丰大摇大摆的走入光禄大夫府,定会有人参一本内外勾结,如今那些争权者的目光再也不会放在左丰身上了。 张安低头沉默不语,左丰舍弃的东西他无法体会,更不知此刻其心境。 “先生,丰告辞了,且有一言,请先生慎听:上位的身体每况愈下,已无心朝政,只愿享乐,望先生早做准备。”左丰摇头出门而去。 张安抬手取来另一竹卷,继续阅看,现在他能做的事着实有限,洛阳的确是个磨心性的好地方,可以让所有人变得没有特点,没有个性。刘宏口口声声的喊着张安是他的冠军侯,是他的晁错,第二日则继续享乐,万事不理。只叹:万般志向都要有一个好君王。 是夜,汉宫嘉德殿。 张让再次顶替左丰的位置,如愿以偿的站在龙榻之侧,看着闭目沉睡的刘宏,心中略显得意。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汉天子,这位君王素来有雄心大志,但没有持之以恒的心态,所以只会尽忠直言的左丰在帝王身旁站不久。 “张让,朕要喝热汤。”刘宏幽幽从榻上醒来,现在的他不敢看那不远处的铜镜,每日心中都在自欺欺人。 “是,陛下。”张让现在也学会了恭谦,阿父这个称号再也不敢加在自己头上。 刘宏饮了一口热汤问道:“近来朝中有何大事?” “无大事,朝臣尽职尽责,百姓安居乐业。”这是张让最爱说的谎言,也是最会说的谎言。 “左丰呢?朕要见他。”刘宏心血来潮,才想起了那位直言不苟的忠心人物。 “中常侍近日常不在宫中,午后又去了光禄大夫府上,似乎在密谈某事。”张让趁机加了莫须有的罪名。 “啪!” 刘宏将玉碗狠狠摔在地上,指着张让说道:“看来你还没有学会收敛嘴脸!” “老奴罪该万死。”张让伏地瑟瑟发抖。 刘宏沉默了许久,躺回床榻不再言语,他的确没有精力在用这把宝剑,但不许任何人玷污这把宝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九十六章 风雨欲来 凛冬末,洛阳城外立一人一马,周遭门卒对其毕恭毕敬,时常询问两句此人需求。 “先生,此间天寒,不如在棚中稍坐取暖。”门卒知道他是洛阳第一闲散人,手中无兵无权,但还是愿与他亲近,若是能得他赏识,一句点拨就是青云帆,沧海途。 “诸位莫要在此闲围,安等一旧友,便会离去。” 张安对这种情况不胜其烦,却又无可奈何,世间都是苦哈儿,人人都想寻一条捷径,张安便成了这高挂的福星。 遂,众门卒离去,只留张安在寒风中静立。 约过半个时辰,不远处起了马蹄声,并驾来了两骑,一长一幼,皆穿盔甲,配刀负枪。 “先生。”年轻儿郎见了张安高声朗呼,面上满是笑意,驱马落定,单膝跪地,行一大礼。 “明公。”年长者面存讪笑,似有羞愧。 “孟起又长高了,快快请起。”张安名下有两位弟子,一为田畴,二是温恢,但这二人只是在张府门下寄学,张安教导的都是为人处事的道理,至于诗书文赋的启蒙,张安只教过马家四子。 “先生,孟起着实想念先生。”马超今已有十三年纪,常在军营行走,曲部称作少将军,历战数场,负伤也做坚毅,此刻却不由自主泪涌。 “不可儿女作态,今时已在沙场驰骋,须有儿郎威仪。” 张安轻抚马超后背,目光看向马腾:“寿成兄,当日誓言,你我共立,可否给安一个解释?” 马腾执掌右扶风多日,自以为见张安不会胆怯,如今却做语塞。 “也罢!寿成兄不愿说,安也不再问,寿成兄今日能来,也算在安处有些情谊,如今归朝,日后定要忠君爱民。”张安执马超之手,转身入了城门,马腾久久难言。 “先生,也不尽是父亲的过错,曹操欺人太甚,一心独揽右扶风军政大权,排挤异族屯民,李文侯气愤难耐,选择驱民反叛,父亲为保右扶风百姓,只得与李文侯妥协。”马超为父小声辩解,希望得到先生原谅。 “马孟起!”张安突兀停住身形,目光严厉的看着马超。 马超低头,不敢再反驳:“先生,孟起错了。” “伸出右手。”张安不顾及来往行人,当街欲教门下弟子。 马超伸手挺直,手间不乏老茧。 “啪!” 张安狠狠的给了马超一巴掌,随即道:“这不是理由,人若不御贪心,与那野兽何异?” 马腾知道这一巴掌是打给他看的,虽然心中略有气恼,但也无法辩驳。 “孟起受教了。”马超只做低顺,他认为先生教导自己理所应当,他也愿随先生左右,听其诤言。 “记下,日后若你父亲再犯错,以此言规劝,莫淡了祖上之志,莫忘了汉家荣耀。走!去宫中,为你父求右扶风之职。”张安再次牵着马超大步前行。 马超则重重点头答应,这世间有很多人会害他马氏父子,但唯独张安不会,先生是马超心目中的完人,一生追赶的目标。 遂,三人穿街至宫门,左丰早早的便在宫前等候。 “左丰,入宫通禀,安今日要见君上。”张安在府闲居数月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今朝马腾入洛阳,便是张安期许的时机。 左丰见张安站如竹节,目光坚毅,知此乃警世一搏,遂快步入宫。 “先生,你怎么了?”马超感受到张安手心处汗流不止,且略带发抖。 “无事,近日火气比较盛。”张安微微一笑,面色如常。 且说左丰急走嘉德殿,却被张让在殿外拦下。 “中常侍,为何行色匆匆?”张让语气傲慢,寸步不让。 “张让!汝莫要越权,丰要入殿面君。”左丰与张让虽然背地里剑拔弩张,但平素见面也是一团和气,左丰今日情急,打破了局面。 “中常侍要见君上当然可以,但需到午后,此刻陛下正在休息,任何人也不见。”张让以退为进,给左丰摆个难堪,让他知道现在谁才是皇帝近臣。 左丰沉吟片刻,欲要入殿。 “左丰,莫要不知好歹,你还以为这是四月前的嘉德殿吗?当奴婢就要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事,切莫弄到最后尸骨无存。这是为父好心好意的提醒。”张让朗声大笑道。 “张让,你我同为宦官,本非完体,难道还要弄得千古骂名吗?”左丰最终还是停了脚步。 “吾不知道什么叫做千古流芳,只知道服侍好君王,让他过的舒心,让他过的愉悦。身后事与我何干?”张让可不会学左丰,过的如此谨慎,每日提心吊胆,兢兢业业,最后的名声却落在了他人身上。 “哼!”左丰甩袖下了台阶。 张让望着左丰的背影,心中隐约不安,随即招手对身旁小黄门说道:“令羽林卫换防嘉德殿,我倒要看看张安要做何?” 半个时辰之后,左丰折返宫门,对张安摇头示意:“陛下休寝,张让横加阻拦。” “安早知是这结果,寿成兄,今日入宫匆忙,还未给兄长洗尘,安愿请兄长饮酒。” “旦听明公吩咐。” 马腾以为张安要折返回府,改日再带他来面圣,谁知张安径直走向一羽林卫。 “阁下姓名?”张安拍了拍羽林卫的肩膀说道。 “李四。”羽林卫觉得这是莫大殊荣,腰杆挺得笔直。 “李四兄弟,托你一事。” “光禄大夫,但讲无妨。” “去把羽林右监寻来,另让他多带两瓮酒。” 李四神情一愣,片刻后跑向羽林军营。 约过了一炷香,五位羽林将领来到宫前,同时也抬着两瓮酒。 “明公要想饮酒,阿必定奉陪。”这五人皆是张安当年的亲卫,为首的史阿与马腾也是老相识。 “明公,寻一地如何?” “不!就在这宫门前饮。寿成兄,请。”张安说完这句,不再顾及他人,抱起一瓮独饮,今天他要醉,要一场大醉,不然会因胆小误事。 光禄大夫与右扶风反贼在汉宫门庭饮酒一事,迅速传到了各家大臣的府上,袁隗闻言,只道了一句:风雨欲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九十七章 陛下,安醉了 日落时分,天边愈发昏暗,瑟风不饶汉宫,广厦楼宇尽显没落,白装皎皎也作心寒。 “诸公,饮的可尽兴否?” 张安席地而坐,衣袍湿了大半浑然不知,满目涨红已是醉酒状态。 “多谢明公赐酒。”众人答道。 “那便随安入宫面圣吧!”张安起身拍打落雪,今日他要冒天下之大不为。 “先生不可,万事可徐徐图之。”左丰以为张安在等汉帝召见,谁知他要闯入宫门,这已经不是下重药,而是寻死之举。 “你若胆怯,可退至一旁,滚开!”张安做得是非不分的态度,一掌推开了左丰,看似怒怼,实则暗保。 “明公醉了,阿扶明公回府。”试问天下有哪几个人敢直闯汉宫,史阿也做了怯懦。 “蝇营狗苟之人都退下吧!尔等且去保命吧!”张安不愿牵连旧友,大声斥责以示独行,此间作为让众人面红耳赤。 “孟起愿随先生同行。”马超神色激动,大有少年意气。 张安身形一顿,暗作思虑,随即默许,此间就马腾父子可不染罪责。 马腾本想避祸,但长子起了血性,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相随。 遂,张安硬闯入宫,左右羽林不敢拦截,只得放行。 仅一炷香,光禄大夫未经通传过了鸿德门,门内列数排甲士,皆穿黑盔,手持弓箭,是为虎贲军。 虎贲军中走出一人,身长七尺有余,面形圆,薄须,目窄。 “光禄大夫且止步。”目窄汉子抽出刀刃,欲拿下这闯宫匪徒。 “袁公路,速速让开,安要面圣陈情。”张安大步只管往内,毫不忌惮冰冷箭芒。 “仲定先生切莫自毁,退出宫门,术今日全当不知。”袁术,袁逢嫡次子,原何进府上门客,时任虎贲中郎将。 张安不理袁术言语,已过了甲士身侧。 “将军,可否放箭?”一位虎贲士直言道。 “要不你来做这中郎将?”袁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虎贲士,心骂:真是猪脑子,射杀张安?莫说此獠在军多年结交的党羽,只谈天下士族百姓的口水都会把自己活活淹死。 “如此放他入宫,将军也落失职。”那虎贲士耿直不减。 “叉下去,给我重打三十军棍,胆敢藐视尊长。”袁术望着张安的背影,心中憋了一股火气,正好就此发泄。 “将军,末将都是肺腑之言啊。” “本将也说句肺腑之言,你且快滚吧!”袁术整理衣冠,返回军营,他能做的只有这些。 三刻之后,嘉德门外。万年公主刘婉,皇子协闻讯赶来,身后领着一列小黄门。 刘婉见了张安与马腾父子后,立即朗声说道:“将这恃宠而骄的酒徒给我拿下,本宫定要重重责罚这狂徒。” “是!”左右黄门上前围住张安三人。 “先生放心,协定保先生无虞。”刘协出言宽慰张安道。 张安用肩顶开一众黄门,摇头说道:“殿下,你错了,你应该保的是大汉数百年基业,而不是区区一个张安。两位殿下的好意,安心领了,昨日安已在府上备了棺木,且书信通告家兄前来收尸,如此心意,想必二位殿下不会阻拦了吧?” “明知不可为,为何要为?”刘婉向前度了一步,神色万般焦急。 张安与之擦肩而过,小声留了一句:“殿下想让你的两位兄弟当亡国之君吗?” 刘婉此刻情愫,万般难言,只做原地呆滞,她多想说且等两年,新帝继位。但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皇姐,我……” “莫要说了,回宫!天下不缺一个张仲定。”刘婉失落转身,消失在宫墙尽头,是泪是笑,亦无人可知。 至此刻,张让早已得了消息,与一众常侍结重兵,在殿外阻拦。 “来者止步,喝!”兵甲列队,刀刃护殿,期间气势威武。 “张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宫庭,你可知罪?”张让直指叫骂,心中却做窃喜,张安自来送死,了了他的一个心腹大患。 张安并未理会张让,而是对着紧闭的殿门一拜:“臣张安求见陛下。” 一呼无人应。 “中山张仲定求见君上。” 再呼无人答。 “陛下,张安来了。” 久呼亦无果。 嘉德殿内光线昏暗,刘宏坐于床榻之上,听着张安一声声的呼喊。 汉帝踌躇,他现在害怕见张安,是他给这儿郎画了一张蓝图,是他许诺儿郎会殷勤政绩,是他实邀儿郎共赴大汉明日。 但,刘宏食言了,现在的他听不进一篇奏章,看不了一卷战报,多年亏空的身体已是行将就木,精力殆尽的他只愿听人歌功颂德,哪怕是谎言假象也无妨。 “就不能让朕歇两年吗?张安你何故逼朕。”人自律十分困难,尤其对于放浪多年的刘宏更是如此,心潮已退,也就不在乎后人评说了,他为了这缕曙光坚持了四五年,已经算是尽了最大的心力。 话回殿外。 “给我将这闯宫逆贼拿下。”张让一声令下,众将士逼近。 张安突兀直起腰身,横眉怒怼这些戴甲之人:“哪个敢造次?谁人让你们听命宦官之令?” “将军,我等也是迫不得已。” 书生起了沙场气,惊得这些禁卫止步。 “迫不得已?” “刃!” 张安一把抽出为首将领的佩剑,将剑刃架在他的脖颈处:“你再说一遍,本将听听。” “将军容禀,是宋常侍命令我等前来守殿。”这位将领面不改色道出指使之人,他佩服张安在军中的所作所为,也不愿为宦官隐瞒。 “看来这宫卫中也有忠直之人,哪位是宋常侍?”张安推开那将领,一步一步上了石阶,周围甲士让开一条宽道。 “正是……奴婢。”宋典立即弓腰,瑟瑟发抖道。 张安提剑走至宋典身前:“且抬起头来。” 宋典哪敢抬头,只管跪地求饶。 张安朗声一笑,转而看向张让:“大长秋,你说本将敢杀宋常侍吗?” “张安休得猖狂,你闯宫已是死罪,还敢擅杀陛下近臣,你……” 张让话语还未说完,只见一道血光,宋典人头落地,鲜血泼洒嘉德殿门。 “即知死罪,本将还有何不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九十八章 酒疯子 宋典何许人也?熹平六年,任钩盾令,掌管皇宫诸院游苑养兽之处,后因修缮南宫玉堂,拔为中常侍,食邑二千石。 就这样一位实权人物,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天子寝宫门前,被一导朝堂舆论的闲散大夫力劈枭首,命断黄泉。 张安藐视天子威仪,纵凶皇宫内院,擅杀汉帝近臣,此乃已定事实。 “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宝剑滴落石阶,一时间左右静默,唯马超想上前与先生同站一处,却被马腾强硬拉扯,不得前行一步。 “张安,你……”张让慢回神情,惊愕的无法话语,洛阳城下埋骨千万,各种死法皆有之,诬陷也罢,赐罪也好,都有一层遮羞布,从未听闻在帝宫门前持剑行凶,这种将朝堂律法视若罔闻的作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众将士听令,将这乱臣贼子就地格杀。”罪证坐实,无需多言,一位中常侍开口怂恿。 “跪下!”禁卫齐声朗喝,枪戟向前再进,哪怕是在朝功勋也不能威胁陛下安危,此乃宫卫所责。 “本将看谁敢!” 张安背靠殿门,抬剑面向众人,此番作为也属正常,他可是千军之中走出来的上将军啊,节制过凉,幽,并,冀,乃至三辅地的健硕儿郎。 “众将士莫要惧怕此贼,此贼不过是一上过战场的文士,武艺拙劣不堪。”那位中常侍火上浇油道。 “你这阉贼,不识前车之鉴,还敢与本将叫板,且报上名来。”张安持剑走向那中常侍,寒风低吟剑鸣。 “尔等为何不上?速速……”那中常侍惊的连连后退。 “姓名!”张安再次高喝,其实这些人他都认识,但今天他醉了,何进来了也不认。 “光禄大夫且慢动手!奴婢是韩悝。……中郎将饶命,张贼……” “党同伐异,买官鬻爵,汝只配叫奸贼。” “刃!” 又得一剑血色,张安双目作赤红,额前血筋暴起,白牙交互咬紧,只为杀人。 片刻间,中常侍倒了两位,张让众人哪敢再言,只做唯唯诺诺。 “汝等怎不抬头?方才的嚣张气焰去了何处?这些甲士不是尔等亲信吗?让他们持剑来杀本将啊!”张安朗声叫嚣,亦是说给殿内的汉帝。 寒风凛冽,又过半炷香,张安依旧没有等到汉帝召见,此时心情更做狂躁。 “看来陛下是真的不想见仲定,也罢。你!且过来。” 张安剑芒随意指了一位中常侍,那人鬓生华发,年岁不轻,但久久不敢上前,只做踌躇却步。 “光禄大夫,奴婢可不曾招惹你呀!你且换个别人吧!”那中常侍欲要推脱责任。 其余众人一听,连忙将此人推搡出列,生死关头,谁敢惹这疯子?人人都想保命才合情理。 “姓名!”张安一把擒住老宦官的肩膀,将他拉至身前。 “奴婢……张恭。” “原来还是同姓之人,好!你且为本将应门通禀。”张安将张恭向前推了一掌,致其打了个踉跄。 张恭看着紧闭的红木殿门,久久不敢伸手,转而伏地哭诉:“光禄大夫且饶命,陛下明令有旨,不见张安。” “是吗?平素里尔等不是手眼通天,可左右朝臣生死,克扣边塞军粮,祸患天下,人人共惧,今朝连个门都不敢应,本将要你何用?” “刃!” 三出剑,张安撩袍坐于张恭尸首之上,转目再看向汉庭中常侍一列。 中常侍一众此时就差伏地,平素里他们祸害忠良,都要先罗织罪名,再紧密谋划,后而施行,凭的是帝君一颗宠幸之心,今朝的这莽夫在帝王心中的位置比他们更重,一切阴诡计谋在他面前都变得苍白无力,无论中常侍怎么说,刘宏就四个字:张安没错。 “嘡!” 张安将卷刃的铁剑抛置于地,随手招来另一位甲士,从他腰间抽出佩刀。立刀于青砖之上,右手抬指,再定一人。 “你且过来。” “光禄大夫,张将军,张父,奴婢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那位中常侍随即腿脚一软,伏地猛力磕头,这种丑态并不为奇,这些钻在权财之中的蛀虫哪个不怕死?真有那傲骨,且会做奸佞否? “姓名!” “高,高,高望。” “应门通禀!”张安留给洛阳百姓的印象是知人善用的士族高雅,但很多人忘了他是从最惨烈的并幽战场退下来的主帅,一将功成万骨枯,手中的刀剑尽染汉室乱贼,异族骑甲的煞血。正应了那句话:不要得罪一个莽夫,更不要得罪一个深谙帝心的莽夫。 “将军稍等,奴婢这就应门。” 高望连滚带爬的到了殿门前,几十岁的人儿扯着哭腔高呼:“陛下,光禄大夫求见。陛下,且见见吧!陛下……” 高望使尽了平生力气,喊的嗓音沙哑,殿内依旧没有动静。 “啪!” 张安右掌拍在高望肩头,高望背毛彻寒,瘫软在青石之上。 “看来高常侍也不得帝心啊,本将想知道尔等是如何做到上欺君王,下瞒黎明的?汝这无毛的嘴上是怎么说出盛世二字?又从哪儿借来的四海升平?你且说说看,本将权当听一乐。”张安风轻云淡的笑道。 “光禄大夫,奴婢从来没说过这些话,这些都是赵忠的言语,是他当年蛊惑帝心。”高望双目一转,扯来一人。 “呦!此刻怎如此聪慧,扯到死人身上。这个理由本将不爱听,再说一个。”张安提起短刀,迫近高望身躯。 “光禄大夫!这可不能都怨奴婢,汉宫之中向来如此,非奴婢一人之错。” “说的好,有道理,那本将动刀了。” “刷!” 鲜血染红张安的衣衫,手中的刀却越发明快,高望瞬时也丢了性命。 中常侍折了四人,这些都是何进,袁隗等心心念念想诛灭的政敌,他们都在等一个机会,调军入宫,杀宦清君侧,各种技法布局都是精妙绝伦,但突兀而来的拦路虎,做了他们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此间原因只有一:无人敢舍身,唯张安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九十九章 拔剑自刎 话转长秋宫。 长秋宫殿,皇后居所,陈茶一盏,糕点两盘。何氏与皇子辩相坐对弈,时殿外有黄门通禀。 “禀皇后,光禄大夫又杀段常侍,嘉德殿前已落五人头颅。”小黄门谈之瑟抖,如此逆贼竟无一人约束。 何氏闻言,心情略显烦躁,弃子饮茶,不言善恶。 “母后,父皇怎会放任此獠胡作非为。”刘辩也停了棋局,抬头相问。 “此獠?”何氏虽是小户出身,但久居中宫,不怒自威。 “是先生。”刘辩平素里不注重宫廷礼节,行事作风轻佻浮躁,招致汉帝不喜,却自作不知,屡不悔改,没少吃何氏的训教。 “辩儿切记,此处不是史道人居所,行事作风需自敛庄重。”何皇后当年心虚,将皇子寄养在宫外,少了调教,如今难比在太后宫中长大的刘协,每念及此处,颇为懊悔。 “是,儿臣记下了。”刘辩低头道。 “辩儿为何不喜张仲定?”何皇后本以为刘辩会与张安性情相投,不承想会落厌恶局面。 “仲定先生孤高自傲,不尊皇家君上。”刘辩还记得山亭那日,这就是皇宫内外成长的区别,刘协长在宫中,自小有规矩约束,即便心中不喜,也不会显露于面。而刘辩在野成长,一时间接触皇家权力难以自拔,时时觉得应高人一等,与当年刚入宫的刘宏如出一辙。 “本宫就想不明白了,辩儿为何如此狭隘?一时间的意气之争,赢了又有何用?且记住,即便是天纵奇才,最终也作刘家鹰犬。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将其玩弄于鼓掌之中,还落礼贤下士的高雅之名,岂不比那意气之争好上千百倍?”何皇后稳居淑房多年,经历过最阴暗的宫中内斗,对人心尺度把握极佳,只叹不能尽数传授给轻浮儿郎。 “母后教导,辩谨记于心。” 何皇后无奈的看着刘辩,随即哀叹道:“若能记一二,本宫也就放心了,至于中山酒徒,你父皇现在更见不得。” “这是为何?”刘辩弓腰求解。 “若这狂徒无闯宫之举,无杀人之行自然都好说,你父皇若不想保他也好办,但难就难在你父皇想保全他的冠军侯,今日不见,可做不知,闯宫之举不过一二毛贼,阉宦身亡,摔死也好,病卒也罢,都有推脱说辞。你可明白?”何皇后有颗玲珑心,说的也委婉。 “但仲定先生杀人闯宫是事实,岂能堵住悠悠之口?”刘辩说出了最为浅显的道理。 “无可争辩,张安必死,只是他自己还在装作不知,试图寻找挽回之策。”何皇后摇头唏嘘,张安挑衅的是国法,践踏的是天威,刘宏不杀他,日后如何自处?此间两难,尤见帝心。 “仲定先生真的是喝醉了,可惜了如此人物。” 何皇后抬手冷笑道:“哼!喝醉?他比谁都清醒,他在用一己之躯点醒世人,点醒君王,试图换得十年朝政清明,但他忘了在忠君爱国的时候,也削了君王之权。” 宦官一弱,外戚士族并起,散权于众人,如此真的有利于帝王,有利于家国吗?何皇后不知,也不敢做评价。 “那父皇与仲定先生就这般僵着吗?” “且看吧!总有终端。汉朝上下近四百载,史书青松层出不穷,但更多的是泥河藏浊,朝堂大流往复终归平庸,但那一二点坠星河的璀璨是延朝续命的关键。若真有十年士人缅怀这狂徒,为政以德,为官以清,可保大汉百年无虞。”能久站在这汉宫之中的人物怎会庸碌,只是天威之下多少奇才变成了哑巴,左右利益勾连失了赤子之心,夏没于桀,岂是桀一人之错否?不羡一时圣贤君,旦求庙堂常鸣钟。 ……………………………… 话表嘉德殿。 殿门前跪了一列中常侍,个个高呼圣上开门,即便是张让也不敢怠慢,急得挠门拍板,血水浸染膝袍也不知。且无一人敢回头看那尸山落座的光禄大夫。 “大长秋,声音小了。”张安高喝一声,抬起屠刀,跃跃欲试。 “陛下,光禄大夫张安求见。”张让立刻加高音量,尖细刺耳。他何曾想过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即便是当初帝心旁落,他也能结交车骑将军何苗,如今扯何人都止不住张家酒徒的杀心,只叹时也命也。 一众甲士看着这些平素高高在上的人物心中也起了笑话,看来锦衣玉袍者,也怕这三尺铁片。 约过了半个时辰,嘉德殿门缓缓打开,一位小黄门迎上前来,张让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总算活了性命。 张安见状起身,置刀于乱尸之上,整理血色衣袍,准备进门面圣。 “光禄大夫且慢,陛下并未召见汝,奴婢是来寻左常侍的。” 小黄门一句话让张安面色作阴,转而指向那些爬入殿门的中常侍:“都滚出来,继续应门通禀。” 中常侍一众看像咫尺之遥的帝王卧榻,都不愿出门送死。 “张让,莫要逼本将,殿内殿外一样可杀,本将既已走上这三丈白玉阶,还会怕那不足一尺的红木门槛吗?”张安再次提刀,言语不做玩笑。 张让等人惧怕,纷纷又爬回殿外,对着大开的嘉德殿朗声跪拜。 张安再次坐回原位,盯着殿内来往的小黄门,默不作声,周遭煞气越发浓郁。 遂,左丰入殿,又过两刻。 “踏踏。” 左丰急走出门,看了一眼伏地跪拜的张让等人后,凑到张安耳侧说了几句话。 “仲定先生,陛下明日会召先生入宫,先生今日且回吧!这是陛下的一片苦心,只为保全先生。” 刘宏最终还是决定顶着满朝压力,皇家威严,力保张仲定,可见帝心所归。 “不必,张安今日之举国法难容,只求最后见陛下一面,望左常侍通传。”张安朗声说道。 此言一出,自绝后路,周遭做静默。只听殿内传来歇斯底里的一声:“滚!” “不滚!陛下今日不见安,安便自刎于殿前。”说罢,张安提刀架至自家脖颈,已拉开了一道血口。 “给朕拦住这酒疯子,给朕拦住!” ……………………………… 注:若是刘宏不发言,那就是大结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一百章 忆昔年,说今朝 再表嘉德殿外,一众甲士搬尸处理,清洗玉阶,左丰将那带血的刀剑层层包裹,又唤小黄门双手呈来一长锦盒,张让一众常侍依旧跪在殿外,亲眼目睹左丰掩盖痕迹的举动。 “左丰,莫要以为此举有用,今日一过,谁也保不住那触犯国法的贼子。”张让今日侥幸得活,心中怨念累积,不管别人则个,他第一个不能饶了此贼。 “仲定先生。”左丰突兀对殿门一拜,张让惊的色变,转头才知是左丰的玩笑。 “哈哈,大长秋方才不是言辞凿凿,此刻怎会如此惧怕?”左丰戏谑大笑,从小黄门手中接过锦盒,盒中也陈列一剑,做工精巧,实属绝品。 “中兴剑!”张让自然认得这天子佩剑。 “不,是光禄大夫的佩剑。”左丰拔剑出鞘,置于污糟血水中。 “左丰,尔敢!”张让服侍刘宏多年,知道中兴剑是天子钟爱的配饰,左丰竟敢如此玷污此宝。 “大长秋慎言,昔年天子铸四剑,名曰中兴,后有一剑遗失,如今失而复得,陛下必定龙颜大悦。” 左丰作伪证不瞒人,张让也是老人精,片刻后只做沉默,心叹:陛下,这样有意思吗?必是硬保了。 话回嘉德殿内,左右黄门为张安褪去血色长袍,换了一件广袖青衫,刘宏斜靠在卧榻之上,面无血色,时常急喘。 “来,给光禄大夫赐座。”刘宏浑浊的眉目细瞧张安身形,时有欣慰,宛如在看一件玉器,他亲手雕琢的玉器。 “陛下,臣戴罪之身,不宜坐,只愿跪着。”张安脖颈处包着一块黄布,隐约见血色。 “今日杀了几人?”刘宏抿了一口热茶,神情不做波动。 “五人。”张安据实以报。 “可曾尽兴?”刘宏挑眉再问。 “并无打斗,又不见还手,不算尽兴。”张安跪接茶水,说的自然。 “可知后果?”刘宏面色略显失落。 “凌迟活剐,车裂绞首,顶天的罪责。”这里不是穷乡僻壤,可以刁徒杀人,张安岂能不知后果。 “那为何要做?” “啪!” 刘宏一掌推翻了茶水,茶渍尽数落在张安膝前。 “替陛下除一些糟糠,挪出位置来,让陛下多选几个左丰。”张安直腰不弯的答道。 “张仲定!朕如何行事,还需你指手画脚吗?”刘宏抬指间又做急咳。 “自是需要,安这命只能谏一次,不然定帮陛下杀个干净。还个朗朗乾坤。”张安面色顺从,但语气不从。 “张安,你辜负了朕对你的一片期望。你知道朕为你做了多少,你为何要自寻死路?” “只为敲醒陛下,请陛下停止纵欲,好生休养身体,远离这些小人杂碎。陛下才过而立之年,正是雄途展望之际,如今却像个迟暮老人,若再不警醒,只恐帝崩。” 张安此言一出,满殿的小黄门全数跪地,这中山酒徒真敢放狂言啊! “你,你……”刘宏此刻气血上涌,从来没有人敢咒他死。 “陛下且慢说杀,安还有话语:为政以德,造福社稷,效仿刘氏先贤,中兴当在此时。 忆昔年,高祖皇帝斩蛇起义,聚众于芒砀,以泗水亭长拔建沛公,后入咸阳灭秦,落汉中与楚霸王争天下,遂问鼎九州,得开宗庙。 继,孝文皇帝治世,为政以宽,善作无为,内约法度,勤政质朴,广修水利,以轻徭薄赋显仁爱之名,步步谨微,如履薄冰,定盛世之朝。 续,孝景皇帝临朝,秉承仁治,内用晁错,削诸侯藩王之权,外用周亚夫,平七国之乱。且配李广,程不识诸将抑制匈奴,万事以大局为重,重农抑商,左右经营,奠定大厦之基。 承,孝武皇帝居庙堂,施推恩令,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驱卫,霍逐匈奴于塞外,立威于百王之上,使张骞入西域,恩威并济丝路诸国,敢做敢为,少年意气黩武,至年迈也能罪己,识人善断,托孤霍光,可叹千古一帝。 接,孝昭皇帝治国,沿袭武帝之策,却有独新,知与民休息,缓国库之危殆,北戍边防,固本回元,改政制,废冗官,开盐铁会议,百姓无不称颂。 连,孝宣皇帝秉政,帝本是戾太子之后,牵连巫蛊之祸少时在渊,后而临朝不改初心,施铁腕手段废霍公门庭独大,为政躬亲,为君强硬,于本始二年联合乌孙国大破匈奴,致使匈奴单于俯首称臣,后又平西羌,纳西域版图入汉室,且留故剑情深,南园遗爱之风流佳话。 归,光武帝辟朝。逆贼篡汉,天怒人怨,武帝随兄长起势,历经坎坷波折,改世之乱局,心痛长兄亡故,亦作坚韧,于河北称帝,扫平关东,沿正统之血脉,为君励精图治,开中兴之先河,为弟不忘兄长遗志,经年劳碌不息。为友善待治下将领,留云台二十八将之美名。如此完人,亦为千古。 值,孝明皇帝提社稷,倡导儒学,为政苛察,善用法度,力压外戚宦官,集权柄于一身。外击北匈奴。使班超入西域,引佛法东渐,内整顿吏治,劝督农桑,赐田于贫民,假借窦林期君罔上,贪渎枉法,实迫窦融辞官,定他一个教子无方之责,如此心智,也堪一绝。 再,孝章皇帝即位,颇有孝文帝之风,勤俭持国,政宽刑疏,忠厚仁义,两度派遣班超入西域,致使西域诸国藩臣自称,即便遇灾年,自减衣食住行,广开仓赈灾民,也落百姓称道。 盖之,综上九帝皆是陛下标榜的楷模。为君者,岂可郁郁不为乎?陛下你是皇帝呀!非乡野村夫,非士族闲散,怎可因一己之欲而荒废朝政,古之圣贤者皆不如此,陛下,这是何故啊?” 皇帝集天下殊荣于一身,自然也要承担其责,若做懈怠,对不起天下苍生,更对不起列代先帝。 张安早在宫门前已不畏死,这些话他不得不说,此生也就这一次机会说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一百零一章 入诏狱,定死罪 “咕咚,咕咚。” 嘉德殿内噤若寒蝉,只听光禄大夫饮茶的声音。 许久,汉帝气急大笑:“要不让你来做皇帝。” “臣下不敢,过了今日安命都没了,帝位还是留给两位皇子吧。”张安死志坚定,言论必会广传天下,光禄大夫就不信大汉一十三州无一忠臣良将,且自己日后也不必苦恼了,双目一闭,身后事不知。 刘宏看着眼前的这块顽石却做无可奈何,言语虽刺耳,但无一不忠,无一不贤。且做沉吟叹息:“仲定,朕容得了你,国法容不了你,满朝文武盼你死的不在少数,你让朕如何相保?” “陛下不必犹豫,腰斩张安为上上策,全当安是一祭刀牛羊,自此始勤政爱民,广施仁政,知人善用,若是哪天心生懈怠,又想纵欲,便想一想臣下,稍作休息后,再负重为国。这样一来比臣下计出千百策更加管用。”张安说完一席话,全身轻松。 “且不急,先问你一策。”刘宏此刻又起了治理朝政之心,张安这一剂猛药来的有效。 “陛下尽管发问,安肚中还有些存粮。”张安兴致高涨道。 “就此间国势,浅谈一二。”刘宏招来一黄门,命他持笔记录。 “尧舜禹汤之言,安就不必费口舌了,日后有人说给陛下听。自和帝以来,朝堂晦暗不明,内宦外戚相争不断,帝王总想依仗一方势力打压制衡,此非良策。” “依你之见呢?” “先固本,遏制土地兼并之风,还田于民,此其一。且举一例:若青,徐百姓有田耕,谁人会随黄巾作乱? 善拔才,不拘泥于世族框架,寒士豪门,任贤任能。此其二。再举一例:朱儁与马校,陛下想要一个百依百顺的庸碌孝子,还是一个能征善战的绝世将军? 兴商路,紧密管束马,盐,铁,铜,粮食等一众国之重资。此其三。又举一例:张安兄长贩马起家,早时通过张纯在乌恒处走马,得以富强一方,由此可见私商兴盛,而官商缺失,致使国库少银。 严法度………… 最后是边卒,勤加训练,亦要提防。……” 张安就此列举了二十余条,桩桩件件配以实例,浅显易懂,但只要求一条,君王必须勤政,百倍勤政,以一人之力治国本是弊端,若不躬亲,得到的只有处处稀松糊涂。 “你口口声声喊着让朕修养身体,这桩桩件件岂不要朕早崩?”刘宏摇头苦笑道。 “安虽说的多,但陛下可一件件来,由上往下逐步递进,期许二十年,不需张让说盛世,左丰都会道四海升平。陛下,夜深了,下旨吧!”张安把自己能想到的全部都说给了君上,起身准备赴死。 “入狱等死吧!汝所说的国策,朕尽力而为。”刘宏此刻是醒了,但他不敢保证日后不犯糊涂,皇帝这个位置霍乱心智只需要片刻。 “陛下好自为之,臣告退了。”张安朗笑出门。 刘宏望着张安的背影,突兀开口问道:“你是霍光,还是王莽?” “臣是中山张安,陛下莫再踌躇了,要不陛下再赐我一刃,安替陛下去大将军府,孤身手刃国舅爷。”张安身形一顿,临别开了个玩笑。 “滚!” “哈哈哈!仲定去矣。” ……………………………… 翌日,洛阳张榜,光禄大夫张安私闯宫闱,行凶杀人,定为死罪,但榜上却无记载何时行刑,何地行刑。 此榜给了世人交代,同样批判张安这种大不为之举,高树皇家威仪,引起满城哗然。 时太学生蜂围各家名士大臣府邸,皆为光禄大夫诉不平,称赞文章日夜不断,且期许一引领人物行公车上书之事。 话归卢府门前,人流涌动。 “仲定先生乃国之上将军,国之上大夫,且说那日寒风朗,宫门饮酒……” “阉宦乱政,人人得而诛之,仲定先生行人间正道,何罪之有?” “卢令君,且帮一帮仲定先生吧!汉之天下怎可少了如此风采人物。” 三五言语,时常听有哭诉声,太学生无不标榜张安为贤家。 “诸位都请回吧!主公近日有疾,恕不待客。”洛阳高官似乎默然达成一致,不知是汉帝的意思,还是人人却步。 卢府内,厅堂满座宾客。以卢植为首,左列蔡邕,王允,荀爽等老臣,右陪崔琰,曹操,张郃等西园新贵。 “子干公,为何阻拦我等上书陈情?”崔琰如今在洛阳分量十足,乃西园八校尉之首,依帝令可节制大将军,荣宠至极。 “仲定何错之有?若是郃在,定与他同诛十宦。”张郃只怪张安未叫他同行。 “可真是张家莽夫啊!听闻还在家中备了棺椁,这份刚烈平素可看不出来。”曹操则不紧不慢开口打趣好友。 “曹孟德,你这是何意?仲定可不是你眼中的文弱谋士,他的功勋在黄巾战场上已经开始累积了。”张郃甩袖说道。 “儁乂莫急呀!操随口一提,况且仲定又无性命之忧。”曹操看的明朗,若非如此,他早就各处奔走了。 “孟德所言不差,尔等新入朝为官,有些细则还需慢慢体会。”蔡邕与曹操是忘年交,接过话语也是告知后生:洛阳官场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伯喈先生,此话何解?”崔琰起身请教。 “只看陛下对一人的态度便知。”王允举杯邀蔡邕同饮。 “何人?”张郃再问。 “右扶风,偏将军马腾。那日可不止光禄大夫一人在场,马腾是相随者,不仅未有罪责,而且加官进爵,去了反贼身份。这就是帝王的态度。”荀爽独饮一杯道。 “原来如此。”崔,张二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死罪可免,牢狱难逃,犯了如此大不敬之罪,只怕要做上几年草席了。”卢植摇头惋惜道。 “也不一定。”曹操突兀说了一句,几位老臣同时看向末位之人,张安的确此生见不到刘宏了,但陛下的身体着实堪忧啊,这都是众人避而不谈的事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一百零二章 幽禁听琴 中平五年,冬末辛巳日,并州大捷传入洛阳,徐晃,吕布二将冒雪夜袭五原郡,大破鲜卑中部,轲比能败逃云中郡。 吕布于九原县城头高树汉家旗帜及使匈奴中郎将大纛,徐晃陈奏并州刺史部转洛阳汉庭,奏本皆言张安之功,中郎将之策。 帝闻言,龙颜大悦,拔建徐晃为偏将军,吕布为定朔校尉。 时壬辰日,汉帝召文武百官连议五天,排众议,决决然,再启度田制,丈量洛阳及京辅周边耕田。 此诏颁发,满朝惶恐,暗地皆骂那牢狱中的死罪人,若非他冒死怂恿,刘宏岂会下如此决心? 中平六年岁首,禁宫内热闹非凡,汉帝驱数百侲子持大兆鼓,随金眼“方相氏”起舞驱疫辟邪,期间高声磊喝,气势穿云。 未及天暗,宫廷内院火炬通明,汉帝与何后同坐一堂,诸子陪宴。 刘宏这几日气色转佳,但更显消瘦,每日殷勤朝政,询问各方细则,虽苦也做充实。 “父皇,儿臣敬你一杯。”刘辩着新衣,面色喜,作为嫡长率先开口,何氏含笑点头,投来赞许目光。 “好,不过为父近日在调养身体,以茶代酒与辩儿同饮。”刘宏笑意浓郁,一是并州捷,二是推行度田,做实事的感觉也颇佳。 遂,宴作欢,歌舞不断,人人乐怀。 一个时辰之后,刘宏似有惆怅,召左丰入殿道:“岁首佳节,那人过的如何?” 张安这个名字已经不许在朝堂中提起,无论褒贬,刘宏皆做不听,一心想淡化酒徒罪责,后寻时机再做拔用。但人非草木,值此佳节,刘宏私下岂能不顾? “苦茶一盏,薄酒三觞,伴青灯草席,笑如春风,常道陛下是圣贤之君。”左丰昨日刚去牢中探望过张安,这些都是实话。 “哼!暗赐一宴,寻一二乐师给其助酒。”刘宏摆手说道。 “陛下,听闻蔡议郎有女,琴艺无双。”左丰低头提了一人。 刘宏转而大笑,指着左丰说道:“你呀你,一无后之人,怎如此殷勤他人之事?” 左丰讪笑不语。 “也罢!且去安排吧!需做谨慎,朕……”刘宏欲言又止,本想让左丰带个问候,但却无从开口。张让咬着国法,何进说着威仪,度田制一出,袁隗也开始从旁煽风点火,刘宏需要一个顶骂名的人,所以不提为佳,不说为好。 “陛下,那人说过:本是必死之躯,十年苦牢又有何妨?君上只需秉公前行,至于脏水骂名,酒徒都接着。”左丰低声道了一句。 刘宏觉得躯体一暖,亦作无话。 话表牢狱。 吱呀鼠儿偷食,乱草亦为蒿黄,青衫破了洞,铁锁连着身,长发散披,周遭散发肮脏异味,谁人看也想不到这曾是食邑二千的权柄贵胄。 “咔咔!” 铁链拖地发出沉重异响,张安盘坐在将倒的破案前,拿起杂粮糕塞入口中,伴着冰凉的茶水入喉,随即打了个冷颤。 片刻后,只听牢门响动,左丰露面,后随一抱琴女子。 “先生,有宴食。”左丰对张安一拜后,召三五黄门送上诸多锦盒。 “先取酒。”张安沾满污渍的双手抓起肉食,吞咽之际还不忘酒水。 “先生,有客。”左丰提示张安注意礼节。 张安这才抬头观那女子,发及腰,正值妙龄,面皎皎,目色藏贵,不说婀娜多姿,且看端操有容,此间气度如那幽莲,远观为佳,诗书文采最养雅致美人。 “左丰,莫要胡闹,请蔡家小姐速速离开这肮脏之地。”张安摇头间又大吃二喝,无所顾忌。 “仲定先生居得,文姬为何居不得?” 蔡琰也不是第一次见张安,上次他在席间也是只顾饮酒,如此做派亦为常。只叹他笔下人物万般解风情,但本人却对女子敬而远之,难不成有别样癖好? “你若不嫌脏便随意落座吧!” “多谢先生。” 蔡琰持礼,左丰搬来坐具后,与一众黄门退至门外。 “先生想听何曲?”蔡琰抚琴道。 “皆可。”张安不研音律,即便是高山流水,在他面前也是对牛弹琴。 蔡琰也不讨无趣,择一曲目弹奏,她对张安是欣赏,欣赏他文能醉卧书千篇文章,武可踏马持刀边塞朝堂,可择偶,但并非唯一之选,亦是不太了解此人。 “嗯!好曲子。”张安随口称赞了一句,蔡琰则眉头微皱,看来仲定先生是真的不谐音律。 一曲罢,蔡琰收拾琴具准备离去,张安则酒足饭饱,靠墙假寐。 临别,蔡琰再持礼:“先生告辞。” “一路慢行。”张安转过身去,在杂草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卧姿。 蔡琰虽有涵养,但毕竟值活泼之年,心有气愤,问了一句:“先生好阳,不喜女子否?” 张安一寒,连忙道:“安也好色。” “那是许了家国,不许儿女情长?”蔡琰因捉弄而喜,目作狡黠。 “非也,是许了这牢狱,漫漫无期,人生无望,怎可害了佳人?”张安神色略显紧张,尽力遮掩。 “是吗?看来先生怕女子。” 银铃般的笑声格外刺耳,张安越想越气,转身说道:“谁怕?” 张安的反驳并没有得到回复,佳人已出了牢门,只留儿郎一人。 “哈哈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过了许久,牢中才传来叹息。 “哪家女子惹得先生烦心?”值此刻,一位黑衣文士入牢。 “你,怎会来?”张安万般没想到荀彧会在此时来探望自己。 “心中有惑,来求一解。”荀文若右手轻捂鼻,受不了这刺人的味道,染了他精心挑选的薰香。 “不解,请回。”张安此刻还挂念着在蔡琰处吃的亏,心意难平,下次见面一定要回怼。 荀彧则不理会张安的儿女怨气,直接开口:“度田制先生背了无数骂名,又将君王隔绝于天下人,实非良策。” 荀彧见张安不言,又道:“当年光武帝实行度田制,激民反叛,此乃前车之鉴,如今汉室显微,怎可经历如此剧烈改制?这无异于……” “你口中的天下人是谁?”张安突兀打断荀彧的侃侃而谈。 荀彧默然不语。 “这些天下人是不是在州的郡县豪强,在朝的达官贵胄。当日我记得你的辩词,口口声声百姓疾苦,试问哪个才是天下人?” 张安抓了一把杂草垫作睡枕,继而说道:“如今土地兼并之盛已危及朝廷,十亩报一亩,朝廷只得一亩税,皆充实了各家私院,国库却做空虚。不涉己身利益,人人都可大放厥词,但于国家何益?” “先生,此言差矣,若无士族百官,何来朝堂?人人背弃帝心,亡国不远矣。”荀彧认为这一步跨的太大,这是在加速汉庭灭亡。 “若不改变,看着腐朽吗?陛下如今复起雄心,尔等就应该竭力辅佐,寻找应对抚平之策,而不是在这儿怨天尤人。”张安并没有给刘宏此策,刘宏自己寻到此策,说明他希望改变汉室颓局,这才是中兴的重点。 “唉!有时候安觉得的高祖比光武帝做的果断,那些功臣就应该杀绝了,荣耀之族层层封赏,皇家姻亲并非能亲如一家,多了多少外戚和士族啊!”张安语气低落,和荀文若攀谈交心。 “先生之言,文若明白了。”荀文若是顶尖聪明人,一句话便能找到重点,帝王的策略没错,自己只需头疼如何平顺的施行。 “拜托诸公了。希望一切能如愿前行。” ……………………………… 全卷完,明日再续。 加一句:下一卷诸公想看张酒徒游山玩水,还是与某人哲学战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一百零三章 危殆之际 中平六年,春三月。 且说洛阳广施度田令,谏议大夫荀彧主政操刀,议郎蒯越相辅,一系官员全部出自于张安的招贤馆,一时间激起士族怨恨,更有甚者重提张安罪责,欲求陛下对其施以极刑。 时洛阳近郊有一土豪,聚田打压佃户,荀文若闻其行,携曹操诸兵入其府院,三日丈量让土豪无所遁形,遂责令土豪交纳昔年藏匿田地的赋税,周转一算,土豪无钱纳税,只得卖粮交田,拱手让院,远走他方。 时洛阳有一官员,与骠骑将军董重的妻弟的叔父有姻亲关系,身系军职,为人跋扈,多次阻拦荀彧丈量自家土地,荀彧无奈奏报帝君,帝大怒,当堂斥责董重护私之举,周遭大臣见其状,也明了帝王决心,皆自认倒霉,乖乖纳钱纳粮。 众人数月奔走,度田令初见其效,国库金银搬运成山,洛阳士族提起张安恨之入骨,再无人说其功劳,无人称赞诛贼义举。 此日,帝起兴致,与荀彧众臣同走近郊,欲与民同耕。 龙辇之上,帝居中位,荀彧陪席,禀明丈量进度细则。 “陛下,请阅。”荀彧说的已有些口干,拿出竹简,供帝阅览。 “文若,朕没有看错你,度田虽有小成,但还需谨慎持之。”刘宏赞许地说道。 “陛下放心,臣定不敢懈怠。”荀彧为官不足一载,便获得与帝同乘的殊荣,此番心情甚是激动。 “文若,我记得当时你可是上书阻拦朕实行度田令,为什么后来又主动请缨?”刘宏饮茶观卷,平淡开口。 “臣去见了一人,知帝心,也知帝难,遂愿为陛下分忧。”荀彧也不敢说那名字,如今的他可是众矢之的。 “你可不要学他,朕如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趁手的人儿了。”刘宏放下竹卷叹息道。 “臣学不了他,臣无当堂提刀之勇。”荀彧如今的作为已经被打上张安党羽的标号,这也是汉帝有心促成。 “匹夫之勇,匹夫之气,他这辈子也学不会文若的贤雅。”十指有长短,人亦有个性,即便是同道之志,也有千差万别,刘宏深谙此理。 荀彧低头无话,仲定先生无需再加赞誉,自己说多了反是累赘,让帝王生了猜忌之心,适得其反。 一个时辰之后,龙辇落田垄,帝王亲持农具,众臣随行。 与民同耕是汉家帝王的旧习,亦是为天下做个表率,重农国策延续数百载,田地为万民之本,朝堂之基。 时至午后,天色愈发昏暗,似有雷雨之兆,沉闷的厉害。刘宏手中农活儿做的仔细,额间汗水浸湿衣衫。 “陛下,该回宫了。”左丰紧盯着时刻,生怕帝王淋了雨水。 “好,那今日……”刘宏抬头间猛然觉得目眩,向前度了半步,倒在了田垄之上,周围呼喊之声入耳,愈发模糊。 ……………………………… 怒雷天降,大雨瓢泼,宫廷内外急走忙。众臣闻帝君突兀晕厥,纷纷赶至宫外静候。 何进,董重,袁隗等权贵各怀心思,荀彧一干新臣则跪在嘉德门外,周身雨淋,听耳旁非议,内心更是自责。 时何后于长秋宫中赶来,见荀彧众人后道:“且先去避雨,陛下不会责怪尔等。” 遂一干臣子退而避雨,何后赴殿中细瞧情况,黄门大夫号脉完毕,弓腰走至何后身前,面色凝重道:“皇后,奴婢……” “照实直言。”何后手心一紧道。 “此脉危矣,陛下身体亏空日久,恐时日……”黄门跪伏于地,不敢多言。 “怎会这般?陛下近来不是在调养吗?”何后怒目,满殿黄门瑟抖。 “气血难补,皆是多年酒色所致,奴婢医术浅薄,也许可寻高人……” “还有多久?”何后抬手打断了黄门话语。 “长则二月,短在朝夕。” “下去吧!言语需谨慎。”何后瞬间没了气势,似乎被抽了精神。 “奴婢明白。”黄门快步退出大殿。 何后缓步走向龙榻,抬手抚摸刘宏面颊,泪落无声,许久之后,亦为平常态。 遂,何后下令退去百官,声称皇帝无碍,需静养些时日。何进等老臣已经敏锐的接到了信号,酒色无度拖垮了三十三岁的帝王,洛阳风云起,改朝换代新。 是夜,何进府上。 何进夜宴袁隗,马日暺。袁绍,袁术等坐陪。 “袁太傅,今日宫中情形已然明了,帝恐时日无久,我等须早做决断。”何进为交好袁氏,先后启用袁家双子,如今要取这份助力。 “大将军慎言,陛下龙体康健,我等不可猜忌惹闲。”袁隗为官多年,处处谨微,非到最后一刻,他绝不会出言力挺。 “太傅也是明白人,进不做口舌之辩,若皇子辩临朝,进与太傅可做托孤双壁。”何进深知士族势力,愿与袁隗共治朝堂。 “托孤?哈哈哈!大将军只怕忘了一人。”袁隗饮茶间冷笑道。 “张安小儿不足为惧,他活不到新帝临朝。”何进言语信誓旦旦,自作高傲。 “大将军切莫如此武断,将军真的以为唯陛下一人在保中山酒徒吗? 徐,吕二人领军多日,扩员少说有五万余,并州遍树中郎将大纛。 幽冀二州士族连名册还放在陛下的龙案上呢!三辅地马腾立军且不说,左将军麾下亦有人为酒徒谏言,就连荆襄地也有力挺酒徒的奏本。 桩桩件件,大将军心惊否?” “可不止这些,上军校尉崔琰,中军校尉张郃,典军校尉曹操,河南尹朱公伟,谏议大夫荀彧,侍郎荀攸,议郎蒯越,蒯良,加上招贤馆的一干老臣,大将军现在还认为中山酒徒是泛泛之辈吗?”马翁叔点了几位朝中人员,这都是刘宏默许下的张安朋党。 何进闻言,举杯久久不语,最终说了一句:“那张安更留不得!” 袁隗,马日暺则饮酒不言,有些话说出来有碍名士风流,何进想以他们做基,他们也要先见了张安的人头再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一百零四章 有心无力矣 中平六年,夏四月。 洛阳朝堂的风气变得十分古怪,度田令依旧在实行,荀彧一干车马未歇,且士族各家态度积极,迎合帝王之志。 嘉德殿内作幽静,一月未开朝议,帝王时睡时醒,起初还做强硬,后而暴躁,继而也默然接受。 “咳咳!左丰。” 微弱的呼喊从龙榻传来,病来如山倒,一月体质折磨,刘宏已然瘦若包骨,抬臂都显吃力。 “陛下,奴婢在,奴婢一直都在。”左丰急忙迎上前去,殷勤照管帝王也让他瘦了不少。 “朕想起来走走!”刘宏双颊已凹陷,看不出表情。 “奴婢背陛下。”左丰伏地低头,泪作泉涌。 “为何哭泣?” “奴婢心疼陛下。”左丰不敢抬头,只作弓腰递近。 “唉!算了。”刘宏见左丰态度略显烦躁道。 时刘宏盯着嘉德殿外,不知过了多久,才悠悠开口:“左丰,朕快死了吧?” 左丰不敢搭言,只做听不见。 刘宏继而又说道:“左丰,朕是昏君吗?” “陛下乃千古圣君,这是仲定先生说的。”左丰强忍着情绪波动。 “哈!咳咳咳,张安说的是十年,二十年后的刘宏,只可惜朕活不到那天了。”刘宏亦有自知之明,继而再道:“若是五年前,朕将张安留在朝中就好了。” 刘宏只叹幡然醒悟过迟,早时未遇到如此警钟,但世事无常,若五年前张安在朝任官,也许就没有中山酒徒了。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左丰再次听到刘宏吩咐:“你替朕去问他,大汉江山应交在谁手上?” “是。” 左丰转身欲出殿。刘宏此时却又道:“不必了,你问他,他也不会说,朕自己想吧。” “是。” 遂无话。 翌日,何后在长秋宫家宴车骑将军何苗,皇子辩作陪,张让等立侍。 “数日未见兄长,着实想念,遂今日召兄长前来一聚。”何后与何氏兄弟都有血亲,却更亲近于何苗。 “皇后近日瘦了,要多加饭食,保重身体啊。” 何氏一族出身微末,荣登权贵,士族皆作鄙夷,为此何进卖力讨好各家大户,以求得个位正,但多年经营收效甚微。何苗则另辟蹊径,与权宦交好,几年下来得了车骑将军,更加亲信阉宦。 “兄长也知宫中之事,近来太后多次探望陛下,每次见面相谈甚久,妹恐生了变故,日后孤儿寡母只怕要受人欺凌。”何后在自家宫中不做言语顾忌,且落泪示弱,表个可怜。 “皇后放心,辩儿叫我一声舅父,我岂能置辩儿不顾,兄长已在宫外谋定,至于宫中张让等可做效力。若有人横加阻拦,本将岂能容他!”何苗饮酒间放出豪言,示意刘辩坐定帝位。 “兄长之言,本宫甚喜,但那董重手握重兵,又该作何?”何后问道。 “区区董重,也配与我何氏争雄,谅他也不敢兵逼宫庭。”何苗知此人胆小怕事,难成大业,故而断言。 “皇后,将军,切莫忘了一人,中山酒徒虽在牢狱,但势力遍布朝野,若陛下心私,只恐会再启用此人。”张让看中时机上前进言,何进虽然厌恶宦官,但也会循规行事。而那狂徒一言不合就会杀上宫门,嘉德殿外的血味尚未消散,张让是真的怕了,他宁愿和何进日后争权,也不愿留这莽夫在世,此獠没人性的! “张让!张仲定是陛下留给新帝的忠干之臣,如此人物,你怎可玷污?”何后面色不喜,她可不像何进将张安视为政敌,她一直认为张安是大汉的股肱之臣,皇子辩继位后还需大力倚仗此人,至于换代风云,何须牵连贤士? “皇后容禀,仲定先生的确是汉之忠臣,老奴也对他佩服至极,但此人只忠汉,只忠君,非依附之蝇狗,非贪权好色之鹰犬,且此人性格执拗,刚正不阿。若陛下传位于皇子协,张安必定第一个站出来清肃外戚,尽杀阉宦。”张让好一手欲抑先扬,将张安的名望捧至极点,后而重重摔下,让上位者心生忌惮,这种不稳定的人物万般留不得。 “这……”何后一时哑语,张安的确不是随风倒的墙头草,一旦让他拥立刘协,后果不堪设想,何后对刘辩没有自信,那张安能留吗? “那就杀了,一切干净。”何苗不以为然的说道。 “唉!可惜了如此大忠大贤之人。”何后此刻也定了决心,只能怪刘辩不得帝心,只能怪刘家朝堂向来无情。 中平六年,五月十三。 汉帝三日来第一次饮粥汤,之后呕吐不止,裹杂血水,眼看大限将至。 “左丰,左丰!”刘宏趴在龙榻之上,已动弹不得,气息若虚若断。 “奴婢在,陛下请吩咐。” “执笔,写……诏。”刘宏几欲翻身,却做无力,左丰取来黄卷,持笔静听。 “立刘协为帝。”刘宏停顿了片刻后道:“咳咳咳!拔张安为太尉,领并州牧,节制幽,冀,并,凉四州兵马,提冠军侯爵,定为托孤重臣。盖玉玺!” 左丰即书成诏,加盖玉玺。 “对张安说:若有人阻拦,可携兵拥帝,朝中重臣,宫廷宦官皆可杀之,不必顾忌。”刘宏目色迷离,声若悬丝。 “是,陛下。” “对张安说:他期许的朕给不了他,协儿定可以,望他替朕前行,托起汉室,宏拜谢了。” 刘宏至此刻脑中已然模糊,唯记得张安那张时常酒醉的脸,那句恭谦的陛下。 “有心无力矣!子曰: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 刘宏未能说完这句话,便已咽气于嘉德殿。其后半句是: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 帝崩,左丰急出殿,持诏欲去见托孤重臣,行至嘉德门外,见一人。 左丰一喜迎上前去,那老者却解下背负双剑,将其中一柄置于左丰手中。 “先生,你这是作何?”左丰神情一变,护住诏书。 “取爱徒性命,毁天子诏书。” 这老者便是大汉第一剑士王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一百零五章 百因必有果 “先生,何故啊?江山社稷系于此诏,恕丰不从。”左丰拿起地上铁剑,锋芒直指昔日师长。 “十年前我教你学剑,今日你教为师做人,为师此刻已利欲熏心,看不清前路,望你能手刃为师。” 王越心中知大义,但却似平常人一般赴了私欲,身为在朝第一剑师,惶惶宫廷数十载,刘宏承诺的位置没给他,左丰亦如是。而现在眼前就摆着一个机会,只要他毁了这份天子诏,便可加封羽林中郎将,中散大夫,比那虎贲将军的虚衔好上千百倍,遂愿做一博。 人心易两难,王越虽重利,但非绝情之人,若左丰今日能杀了他,黄泉之下不怪他人。 “先生为师长,亦知人生坎坷,丰荐官,只荐贤才。朝堂所需亦如是,哪怕先生今朝杀了左丰,就真的能获得新帝宠心吗?只怕到头来遭人利用,为人唾弃,更背骂名。”左丰自诩有识人之才,王越武艺当世独绝,但品行,学识尚有欠缺,人一生只需专精一事,如此三顾两盼,难成事也。 “个中道理不必再说,为师比你通透的更早,帝君从未给我施展拳脚的机会,怎知我不行,怎知我不如张安?放手一搏,登史千秋。”执念一起,神佛难劝,可怜王越暮年,也走不出这道心障。 “看剑。” 王越一步跃起,老狮亦有惊雷速,左丰持剑格挡却慢半步,他学剑只是强身健体,不曾精钻。 “刷!” 剑点血花,刺穿左丰右臂,铁剑落地,刹那间分胜负。 “刃!” 长剑架在左丰脖颈处。王越苍老的容颜极度失落,继而道:“为师教你学剑,你并未用心。就像为师多次暗示你一样,哪怕你向陛下推荐王越一句,让越去当一县令,一郡丞,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先生非贤才,丰不能荐,只会误政害民。”左丰袖口的鲜血染红了黄卷,目色更是坚定。 “在你眼中,越就真的这么不堪吗?”王越右手微微一抖,划破了左丰颈部。 “非也,王师是极好之人,极好之剑客,但非一好官,王师今日的举动便已说明了一切。”左丰坦然站定,面不改色。 “有何遗愿?为师尽力帮你完成。”王越老脸羞红道。 “丰无后,亦无挂念,本是俗世碌碌人,广宗城下得了知己,一路伴行至今甚喜,每次欲奋力追赶,抬首间那人背影愈远,幸遇张安,幸知汉志。”左丰笑意不改。 “且授首吧!”王越转过脸去,欲施杀人之行。 “王师,此诏不可毁,不可毁啊!” “刃!” 一剑穿喉,大汉的中常侍命殒,新旧更替的大势下亦不见些许浪花。 王越打开黄卷仔细一观,何后得到的消息无错,刘宏真将帝位传给了刘协。 王越持卷静立了许久,最终将其毁坏,一火焚之,汉帝遗诏不见天日。 “左丰,为师帮你选一处帝陵侧好山水,路上莫急,你的仲定先生稍后便至。” 嘉德门外起了煞风,王越身影隐没墙角,左常侍的血填满青砖缝隙,染红了杂草,带了无尽的腥味。 话表牢狱。 几位牢卒相继倒在脏乱的狱廊之中,周围囚徒纷纷蜷缩墙角,皆作默声。 “踏踏。” 那盔甲客停在了一处牢门前,染血的长剑斩断狱锁,大步走入囚室。 张安静静的坐在杂草之上,抬头望着这位老熟人。 “先生,帝崩了。” “噗。” 张安突然感觉耳鸣目眩,腹腔一口鲜血破喉而出,继而捶胸道:“天意难改,人作何为!陛下,怎可弃臣先去!” “先生节哀。” 盔甲客持剑愈近,目色辗转难以决断。 张安稍作平复间也看见了此人手中带血的刀刃,继而失望大笑:“史阿,这是谁的命令?” “王师,亦是何后。”史阿相伴张安数载,亦作不忍,但一有师命,二有军责。 “可否容安写几份书信?”张安平静的询问道。 “将军与阿有厚德重恩,且阿钦佩将军至极,将军有何交代尽管说来。”史阿单膝跪地,静听吩咐。 “剑!”张安抬手道。 史阿未加迟疑,递上剑刃。 “刷!” 张安褪去外袍,割裂成片,又划开左掌心,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奋力疾书。 一炷香后,信成。 “且送凉州义真公。”张安说罢又写第二封,掌心血液不间断的滴落草席。 “是。” 又一刻,文毕。 “寄并州徐公明,吕奉先。”张安面色泛白道。 “是。” 遂张安以血入墨,成文五篇,书函皆有去处。史阿一一谨记,收入怀中。 “史阿,张安可赴死,但这信一定要送达,事关大汉基业,万不能马虎。”张安从始至终未说一句旧情,桩桩件件全为公事。 “先生到了如此地步也面不改色,阿惭愧矣。先生且用阿的血写一份家书吧。”史阿进言道。 “不必,本已是死躯,一写便会流连人世,届时伏地痛哭,求史阿饶张安一命,岂不成了笑话?诸愿已了,如此便好。” 张安弃了长剑,靠坐在墙边等死,却突兀又问了一句:“左丰呢?” 史阿沉默不语。 “哈哈哈!也罢,路上作伴,黄泉不冷。帝立了哪位?”张安从始至终不知遗诏,不然他不会如此坦然。 “皇子辩。”史阿口不随心,亦不敢说出真话。 “性子轻佻了一些,气度小了一些,日后若有机会,汝定要谏言陛下为君以德。”张安不作疑,皇家之事本无常,先帝立何人,非臣子可左右。 “阿定会冒死进谏。”史阿应下承诺,高举长剑。迟疑了足足半柱香。 “史阿,安生性胆小,可遭不住如此惊吓,要杀快杀呀!”张安睁眼开了个玩笑,示意史阿莫再踌躇。 “好!”史阿举剑猛力挥下,斩断了张安的镣铐。 “史阿,你这是作甚?” “将军已死,酒徒已亡,阿请先生隐姓埋名,远遁江湖,自此不理朝堂事,余生做个闲散人。” “史阿你可想好了,若一朝被人知,新帝可饶不了你。” “你是何人?敢和本将如此说话,快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一百零六章 更朝杂事 帝崩,满朝皆哀,遍城缟素,先帝在位二十二年,横征暴敛在先,名利搜刮在后,兴党锢之祸,宠幸阉宦,致使百姓疾苦,黄巾蛾匪遍地而起。虽立学府,刻石经,抗外辱,议度田,但惜叹顿悟过晚。宗正与朝臣议号为灵,意曰:乱而不损。 即皇子辩临朝,改元为光熹,何后听政,独揽大权。何进辅政,引袁隗同录尚书事。 帝棺设于嘉德殿,供朝臣祭拜,何太后,新帝着白服跪于堂前,王允一干老臣扶棺痛哭。 何进主丧事,张让殿前接待,二者面上虽显哀,但目中藏红光,皆有雄起之愿。 是夜,殿中有微风,吹明火倾斜,何太后与新帝同席简食。 “母后,饭食过后早些去休息吧!朕为先帝守灵。”刘辩为帝气质突变,亦作成熟态。 “皇帝有心了,如今皇帝临朝作何感想?”何太后关心的问道。 “脑中空白,无从下手。”刘辩惭愧地说道。 “帝王经营心术,纵横权柄,皇帝要记得即便以前最亲近的人,如今也要善加提防,孤家寡人四字亦是果断衡量。”何太后明示刘辩,帝王要做绝情,方才能公正待人,以前的蝇苟私怨,在江山社稷面前一文不值。 “朕明白,舅父比之袁隗,张让同为臣子,不可偏私。”刘辩没有引路明灯,首先想到的就是刘宏那套制衡之术。 “好!那母后问你,张安一党该如何处置?”何太后正襟危坐道。 “尽数谪贬,换袁隗与舅父的人。”刘辩想先提拔外戚士族稳固朝堂。 “皇帝,你要让母后说多少遍?张安可死于牢狱大火,但这个贤臣的名字亦有更大作用,百官需要一个榜样,你可明白?”何太后失望的说道。 “朕不明白,既然张安如此有用,母后又何故杀他?让他葬身牢狱火海。”刘辩甩袖不屑,对付一个死人,哪有这么多的顾忌? “皇帝,注意仪态。有很多事不是你想的这般简单,张安一党还需重用,这个党首要皇帝亲自来当。”何太后面上也生了火气。 “太后,所言甚是。” 值此刻,殿外来了一位小黄门,手中持一书卷,一血帛。 “大胆!汝是何人?竟敢偷听朕与太后私谈。”刘辩记不得这位小黄门,更恼怒他不知规矩。 “奴婢是这宫中掌灯送水的微末,奴婢姓左名毅,有一兄长,前几日因病暴毙于嘉德门外。”左毅谈笑间走至帝王棺椁前躬身一拜。 “你有何资格来这殿中祭拜,来人,给朕将这狗东西乱棍打死。”刘辩还没见过如此大胆的黄门,张让也不敢视新帝于无物。 “不劳陛下费心,奴婢活不了几日,大长秋不会放过奴婢这个余孽,今日扣帝门,是为陛下送一物。”左毅抬手将竹卷血帛送至何太后面前。 “此乃何物?”何太后倒不急躁,愿做细听。 “昔日仲定先生与先帝的对答策,以及仲定先生死前血书。”这是左毅的最后一次机会,明日投井也好,杖毙也罢,了了兄长嘱托。 何太后打开血帛,见绝笔。 书曰:陛下莫急,且耐心一看,臣本佃户之后,贱商之弟,幸遇势拔于朝堂,欲力挽大厦之将倾,扶汉室之正统,虽好酒,亦不敢误事,每念先帝嘱托,故有下言。 臣今日一死,陛下可大做文章,将臣之死推于阉宦,引朝臣百姓激愤,遂寻时机扫清阉党。 二则重用先帝给臣的党羽,策定帝王宽容,使忠干感激涕零,往复三五年,朝堂少了张安一权臣,多了无数忠心拥汉之人,这样陛下也做放心。 三来暂用袁隗一党士族制衡外戚独大,必要之时可调并州兵马入京杀何进,何苗,董重,幽禁太后。 如此刘家天下可定,陛下切莫因私怨而厌弃臣之策,中山张安拜别。 “幽禁本宫,张安啊张安,你可真是不藏一点儿私心,皇帝且看吧,这就是先帝如此器重酒徒的原因。”何太后一笑摇头,没有必要与死人置气。 刘辩接过血帛作观,后又打开竹卷,面色时而阴沉,时而叹息,最终说了一句:“母后,张安是不是杀错了?” “无错,若让张安得了先帝遗诏,他对皇帝也不会心慈手软,只怕你我母子现在白绫毒酒加身。”何太后不敢留下这么大的隐患,她控制不了张安,即便是顶级忠贤也留不得。 “那给他一个谥号如何?” “大善!这种忠臣良将死了亦有用。” “母后以为文忠侯如何?”刘辩提了一个。 “不妥,先帝常言张安是他的冠军侯,那就赐景桓吧!” “张安比得了霍侯吗?”刘辩认为张安不及霍去病。 “死后虚名罢了,即便赐王又有何用?只是表明皇帝一个态度,大辟忠贞之士。”何太后摇头笑道。 翌日,新帝颁布临政第二诏,先是追思张安功绩,后而怪自己失责未查牢狱隐患,遂追封张安为骠骑大将军,谥号景桓侯。 此诏一出,人人唏嘘,大汉四百载,少年英才,唯张安与霍去病尔。 时曹府,曹子脩跪于门外多次央求父亲进食,曹操沉于悲痛难以自拔。 时西园校尉崔,张二人联名上书,引荀氏叔父,蒯家兄弟,欲辞官退隐,帝不允,加赐官爵。 时并州徐,吕二将领全军着丧服,假祭先帝,实奠中郎将,退守上党郡,弃攻云中观望。 时右扶风百姓家家哭诉,人人哀叹,那年许了承诺的人儿,此生难归矣。 时幽州地,田畴接张家丧报,昏厥三日,刘虞令赵云亲自探望,二人树前摆酒,同作吊丧。 桩桩件件不予细说,更有匈奴,鲜卑,乌恒所部传来言语:汉帝死非好事,喜在张安死。 这些生前身后名,酒徒亦是不知,此刻纵马已出了京都地,南下诸州游山水,朝堂的乱事就留给忠心之人头疼吧,只要刘辩一日在朝,中山的景桓侯难归朝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一百零七章 陈道 说罢朝堂风云,且看汉家河山。洛阳道远,却拦不住有心人。 河内郡比邻洛阳,西南方位坐落一城,是为温县,此地山清水美,宜居好猎。 城门官道迎来一人。 长发散披肩,星辰目郎朗。 唇红齿白相,驽马腰悬壶。 穿一身破衫儿黄道袍,背负一剑,肮赃布包裹,口中调音似是冀州童谣。 “来者下马。”温县城卒当门拦住此人。 “官长有何指教?”黄袍道人笑若春风,这般心闲才是人生。 “姓甚名谁?来此作何?”城卒出言究细则。 “某家姓陈,单名道,是三辅地来的游方士。”陈道从怀中取出仅有的银钱交给城卒。 城卒喜笑颜开,叮嘱了一句:“陈道人可随意在城中走动,切记莫要惹事。” “多谢官长善心,小道想问一事。”陈道上前施了一礼。 “说。” “温县哪家是大户?” “自然是司马建公门庭,你问这作何?” “路上无银,欲去求取。”陈道牵马仰笑入门。城卒也头一次遇这狂肆之人,心叹自大过头。 遂陈道入城,找人问了方位,径直去了司马府上。 司马一氏乃重黎之后,兴于征西将军司马钧,后司马量为豫章太守,续司马儁为颖川太守,至此代司马防历任洛阳令,拜京兆尹。 高门阔府前,驽马一人略显单薄,家侍以为此人只是路过,谁知陈道大步像内闯门。 “先生止步,先生止步,此乃京兆尹府邸,请先生报上姓名。”家侍态度做和善,可见主家风气。 “欲求见主事,望通禀。”陈道朗声开口。 “先生稍等。” 家侍入门,片刻后迎来一儿郎,身高七尺有余,无须,目严,仪容正姿。 儿郎见道人模样,面色做疑道:“先生是何人?来我家府上做甚?” “问人先报己,观你年岁也不像是京兆尹啊!” 儿郎眉目一皱,但还是报出了自家姓名:“司马朗,字伯达。” “陈道,字为公。右扶风游方士,师从元化先生。”陈道弓腰说道。 “原是华神医高徒,快快入门一叙。”华佗之名广传天下,右扶风义举救了数万疫民,人人敬仰之,司马朗面相转为谦恭。 “多谢。” 陈道不做客气,与儿郎同步入门,言谈间得知司马防牧方未归,如今家中主事便是长子司马朗。 二者入堂落座,家侍供奉茶水,陈道却摇头拒绝。 “不饮茶,望主家赊酒。” 司马朗闻言大笑,驱家侍换酒。继而说道:“为公先生,来府可有难处否?” “游山玩水间囊中羞涩,故来求银。”陈道恬不知耻的笑道。 “此事好办,朗立即为先生备下。”司马朗也不求证陈道的来历真伪,这些许小钱他根本没放在眼中,更不屑因财得罪他人。 “兄长莫要听信此人,司马家非善堂,哪有闲暇顾及游玩之人。” 至此刻,一少年入堂,身高不足七尺,双目如炬,似鹰似狼,言语决绝,不做商量。 “仲达,不得胡言。”司马朗知弟聪颖如妖,善于接人待物,若放在平时弟定会双手奉上银钱,且恭敬送道人出门,但弟这两日心情不佳,厌恶一切人事,遂急忙出言制止。 “汝是何人?”陈道双目一紧,仔细打量少年。 “司马二子懿,字仲达。”司马懿今晨刚缓了悲痛,听前厅喧闹,故来一看,烦闷间不愿予道人便宜。 “陈道陈为公。”道人起身行了一礼。 “名字不错,可知是何意?”司马懿落席挑衅,想与人吵上一架,一解胸中闷气。 “仲达!速速退下。先生见谅,仲达近日悲痛景桓侯之逝,故而言谈有些失态。”司马朗斥责其弟,不愿背上怠慢客人的骂名。 陈道摆手朗笑道:“无妨,贫道这名字取于: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意为帝王施以仁治,这天下是百姓的。” 司马懿闻言,重新审视这穿着邋遢的道人,司马朗亦坚信,此人胸藏学识。 “二位为何不言?这句话值些银两。”陈道尽饮觞中酒,做意犹未尽之态。 “这天下哪是百姓的?为百姓之人已经死了,世上再也寻不到中山酒徒。”司马懿家教甚严,平时性子隐忍不发,唯此次意难平,情难尽。 “哈哈哈!浅薄之人做浅薄之态。这司马家也尽是庸碌之辈呀!贫道来错了,告辞。”陈道言语不加掩饰,羞辱司马懿的懦弱之态。 “站住,你有何资本作此高傲?天下之人都在寻找匡朝之法,汝既为闲散游方,有何脸面指责他人?”司马懿起身拦在陈道身前,不容他人羞辱司马门庭。 “有理不在声高,吾且问你凭一人之力能否扭转天下大局?” “尚未可知。”司马懿才是萌芽少年,不知朝堂局势,不敢做定论。 “贫道告诉你,断然不能,即便是帝王也要诸多朝臣辅佐,那死了一个张安有什么可惜的?你现在只记得他的功勋,期许有朝一日能够得此殊荣,贫道说的可有错?”陈道拍了拍司马懿的肩膀道。 “不,懿只是羡慕敬仰,不敢奢求与景桓侯比肩。”司马懿面色涨红,他的确时常在夜里将自己想象成张安。 “哈哈哈!人之常情,并无过错。但比功绩更重要的是志向,若世人都能记住这个志向,人人都是张安啊!何故原地踌躇,且立学十载,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也许日后张安还不如你呢!对吧,司马仲达?”陈道要帮其加深这份汉志,将祸害没于苗中,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 “这……先生玩笑了。”司马懿口做拒绝,心志更坚,的确在此哀叹无用,需立志比肩景桓侯。 “立长志,德行久,莫愁前路无伴侣,十年之后遍地皆是张安。” “先生有这才气志向,为何不去报国扬名?” “这是你们俗人该发愁的事情,贫道是方外士,是要修仙求长生的,没那么多闲工夫,且别忘了,贫道的行路盘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一百零八章 义真公 话表洛阳朝局,灵帝生母董氏见何家独大于朝堂,心生记恨,欲除之。 时董氏降诏,封皇子协为陈留王,携骠骑将军董重,伙同中官一党,意在废帝立新。 何氏进言劝阻董氏,董氏反以屠户之女相辱,遂何太后告知大将军,大将军怒,携三公呈奏君上,禀明太皇太后曾驱使宦官一党大肆暴敛民财,且意指董氏为藩后,需遣返河间国养居。 继,大将军何遂高又率兵围骠骑将军府,董重心惧,自缢于内堂,董氏一党即没,太皇太后也因此抑郁而终。 事发后,中官与外戚矛盾愈发尖锐,何进多次想率兵诛灭张让一众,皆被何氏与何苗阻拦,加之何苗收拢了董重曲部,遂何进心生外调兵马入京勤王之意。 再表凉州战局,去岁王国,韩遂围陈仓,多日攻取未果,部众疲敝,左将军皇甫嵩欲率兵痛击,却被董卓阻拦,董卓认为需以逸待劳,不可强击围兽,以免适得其反。 皇甫嵩则以敌军士气溃散为由反驳,遂独自率兵出击,命董卓殿后侧援。 即左将军大破王国等乱贼,连战连捷,让董卓即羞又愤,心生记恨。 之后,王国病逝,韩遂又劫持阎忠为首,阎忠愤慨而卒,韩遂众人群龙无首,继而相互残杀,没于雍凉。 新帝立朝,当赏其功,再拔皇甫嵩为左车骑将军,封都乡侯,领冀州牧,驻守京兆尹。 擢董卓为并州牧,令其交还兵权即日赴任,董卓不从,以部下挽留为由拒绝。 陇西郡天水城外,列东西二营,东营为皇甫嵩所部,有司隶精兵三万。西营乃董卓所部,有凉州骁骑三万。 东营之中,兵员收拾辎重,内外急走忙,中军帐前见一人,此人着赞白盔甲,新拔天水校尉,正是当年土垠城街斗太史慈的孔显孔立名。 孔显于王国乱贼之战扬名,孤身力挑韩遂六将,以重伤之躯逐杀二十余人,当得皇甫嵩帐下第一猛将。 就这样一位身中三箭面不改色的人物,竟因洛阳一份丧报哭了足足五日,哀嚎之声彻夜不断,景桓侯这个荣称无人敢在他的面前提及。 “老师,显来了。”孔显于帐外高喝。 “进来吧。” 皇甫嵩收拾桌上竹卷后,抬头看向孔显,自那日接到张安书信,他便将孔显留在营中,孔显也未让他失望,平时兵法行军策请教的殷勤,战时也作勇猛无畏,只叹:幸得此徒。 “唉!近日可平复些。”皇甫嵩关心徒儿心情道。 “让老师担忧了,显报不了仲定先生厚恩,但可承其志,为国戍边。”孔显追思片刻后,又道:“老师,陛下拜董卓为并州牧,他为何迟迟不赴任?” “哼!此人在凉州经营多年,让他抛弃悍战之卒,他岂能甘心。”皇甫嵩今日的态度与昨日不同,开始指责董卓的藏污纳垢之心。 “老师,为何有如此转变?”孔显记得皇甫郦曾建言老师,指出董卓抗命不遵,心怀不轨,让老师兴兵讨伐。老师明明拒绝了此策,今时为何态度突变? 皇甫嵩摇头一叹:“为师年龄大了,少了当年的果决,做事总是思前想后,但今晨接到了一份书信。” 皇甫嵩从怀中取出一份血帛交给孔显,天水校尉打开一观,神情立作激动:“仲定先生!” “不错!汝且细观。” 遂孔显观信,书曰: 义真公亲启,多日未见先生,安甚是想念,本以为日后安会去先生坟头祭拜,谁知天意弄人,反倒让先生挂怀了。 闲言少说,安知王国疲弊,义真公必可胜之,介时新帝封赏自有说法,公乃朝堂忠干,想必新帝会让先生率重兵驻守三辅地,而董卓乃狼子野心之辈,何氏一族定会削他军权,且董卓为人狡诈,会有诸多推辞。 盖之,义真公绝不可纵容此獠,定要助朝廷收其兵权,切莫不能让他领兵入司隶,安恐朝堂有变。此番言语思之慎之,望义真公审时而为,中山张安绝笔。 “先生句句肺腑之言,显叹之汉室失此人物。”孔显言语有些颤抖道。 “新朝更替,何碍忠良。仲定的言论本将仔细想过了,决定依策行事,明日兵逼西营,让董卓即刻赴任。” “显愿为先锋。” 翌日,左车骑将军以皇帝诏令兵逼董卓所部,让其交出军权,即刻赴任,董卓则门前设障,闭营不出。 时西营中军帐,董卓部将人人激愤,唯董卓一人做上席,目阴不言。 “主公,皇甫老儿欺人太甚,且让末将领兵会他一会。”牛辅纵横雍凉多年,何曾被人堵过家门口,气色奔涌意难平。 “哼!用什么借口去战皇甫嵩,你想让本将也当王国吗?退下去。” 董卓看似粗犷,实则心细如发,与王国交战他折了两万兵马,若是再当乱军,且不说能不能打过一生悍战的皇甫嵩,就算胜了又有何用?那他这辈子就进不了洛阳,当不了朝堂权贵,更会留下乱贼之名,这非他此生愿许。 众将默然,无人可献一策。 “明公,吾一策,可平诸事。” 至此刻,帐侧阴暗处走出一人,此人身高八尺,发稀,留三缕须,眯眼有仪表,且半仙风道骨。 “哦!文和有何妙计?” “明公即日赴任便可,何必在此留恋?”贾诩,字文和,凉州姑臧人氏。 “这……只怕,”董卓一不想抛弃部将,二又怕并州人兵非他能控制,遂做踌躇状。 “明公,何须去并州,三辅地,河东,河内,河南都是好去处,明公可用旧情难辞之策,至少可带五千人马出凉州,届时朝堂风云变,何苗何进势力相佐,亦相悖,谁敢断定大将军不会调兵勤王,到那时明公人马最近,可建奇功。”贾诩此策可避刀兵,至于想走多久,走到哪儿,全看董卓心情,唯有离近洛阳,方才能获得时机,京辅不比边塞,五千悍卒足以搅弄风云。 “好,就依文和之策。” 遂,董卓出营向皇甫嵩陈情,皇甫嵩不敢逼迫太紧做了退让,致使五千凉州兵入司隶,违背了张安书血帛的初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走马并州 第一百零九章 许昌 却说游方道士陈为公,自河内郡走河南尹,达豫州颖川郡,一路散游,尽观山水,每逢景美处驻足一日,即饮酒邀山岳,亦对饮长河空。 时许昌城下,驽马先行,后随上百劳苦流民,皆以陈道为首,欲再讨些吃食。 “诸位止步,尔等且都散了吧,道已身无分文,自家饮食也无着落,等我讨到大户,再分诸位口粮。”陈道这人不聚财,一路之上也善施,故时有流民相随。 流民面相作苦,亦作无奈,散于官道之上。 遂陈道入得许昌小城,此城民风佳,来往多有识礼者,却见异样讨论声。 “兄长,弟近日听到一怪事,河内附近出了一游方道人,自称元化先生之徒,假借仁义之名拜访,实则心肠贪婪讨银,司隶诸家士族深受其祸害。” “吾也知此人,河南士族曾去书信右扶风,元化先生称不识此人,让诸家小心。” “世道一乱,人心难测,莫不是太平教的妖道人?” “大有可能,昔年听闻张角会假托神鬼复生,此人应是阴兵游将,深经蛊惑之术,迷乱他人心智,我等需善加提防。” “兄长所言甚是。” 正值二人激烈讨论之际,酒肆主家出门呵斥:“汝等推车樵采之徒,身无二两油,谁会惦记你们的粗粮糕,要饶舌去别处,莫要挡吾生意。” “无知小人,哪晓得上士风流,世家门户向哪开?”二人小声鄙夷了一句。 “尔等晓得就好,吾可不当那背地说人的泼皮,快滚!” “哼!告辞。” 二人快步离去,于街角相遇道人,道人拦步问路:“二位先生,请问陈太丘家怎么走?” “汝是何人?” “游方士,陈道。” 二人闻言,面色大变,身体瑟抖,唯唯诺诺,不敢直言。 “二位可知否?” 人心有鬼,看人为恶,正合此景:“知,道家贤长直走街面尽头,左转便是。” “多谢二位指点,贫道观二位面色不佳,不如让贫道帮二位治治,贫道深谙此术。” “不敢,道家爷爷莫摄我神魄。”二人踉跄急行,不见了踪影。 陈道朗声大笑,去了本家高门。 两刻之后,陈道停在豪阔门前。 许昌陈家负世之盛名,父陈寔,子陈纪,陈谌并称三君,以德行立世,昔年陈太丘卒,左右吊唁者达三万余,贤大家不外如是。 “来者何人?”家侍上前问客。 “游方士,陈为公。”陈道做了周全礼节。 “来府何事?” “欲求见元方公。”陈谌早卒,陈寔已逝,阖府上下只剩陈纪一名士贤雅。 “客人稍等。” 家侍入门通禀,陈道于府前静立,过了三刻,也不见来人招待。 值此时,街角来了一车马,落定下了一人,此人身高七尺有余,面相富贵,目慈人和,约有不惑年纪。 此人同时也打量了一眼陈道,随即快步向台阶走去,陈府家侍笑脸相迎,不做阻拦。 “先生。”陈道吃了冷门羹,欲寻个熟人引路。 富贵文士止步转身,回礼询问:“何事?” “先生,此门高,贫道腿脚不便,望先生相助。”陈道打了个暗喻。 富贵文士摇头一笑道:“我非主家,门高亦有门高的道理,客人怎可坏了主家规矩?” 陈道见富贵文士拒绝,继而又道:“门高且人杂,不达上听,拒客于门外,误了主家贤名,先生既为主家友,怎可视而不理?” “话虽如此,但汝怎知不是主家相拒呢?若吾引道人入门,双方落了尴尬,德行之人不宜如此,汝且静候之。” 富贵文士大步入门而去,一刻之后,府门见一人迎出,此人身高八尺,长须,容有器度,目色做歉意。 “客人久等,方才家侍糊涂,未曾通禀,怠慢客人了。”器度文士弓腰一拜道。 “先生是何人?” “陈群,字长文,家严正是陈纪。”陈群显名于颖川,与名士孔融相交,留有坐而品人的佳话。 “长文先生,贫道常闻陈太丘之贤名,今日故来拜会,谁知主家门高,落了贫道殷勤。”陈道面色有些不喜。 “客人见谅,堂中已备下席位,请客人入门一叙。”陈群讪笑道。 “罢了,贫道有求于人,不做争辩。”陈道遂与陈群并肩入门。 “客人欲求银?”陈群对此人早有耳闻,名士高门不惧君子,最怕小人,这也是爱惜自家声誉的表现。 “然也。敢问方才那位先生是谁?”陈道能这么快入门,与那人的言语脱不了干系。 “吾之好友,季明公之后,姓钟名繇,字元常。”昔年钟皓曾荐陈寔为官,两家自此亲近,多有走动。 “元常先生是个忠厚人啊!长文先生想必已经听说贫道贪婪恶名,为何还施殷勤招待?”一般人为保讨银顺利,定不会提此般话语,但陈道岂是平常人? “客人的品行优劣是自己的事,而主家招待不周,则是主家的过失。”陈寔喜好古之君子风,陈氏本出自于寒门,后而通达,亦知寒士不易,所以对其多有帮衬,故得高贤之名,陈群承了祖父的言传,亦是此作为。 “许昌陈太丘,名不虚传。”陈道赞誉了一句。 陈群虽心喜,但面不改色,片刻后又道:“陈道人此举让人不解,何故在士林留下恶名?” “诸家累财成山,施舍一些又何妨?”陈道不以为然,他可不爱惜这名声,让这些大户匀些钱粮给流民,也算给他们积了阴德,陈道人还会为他们祈福呢。 “陈道人如此作为,只怕以后无人招待。”陈群劝言道。 “不会,只要有人沽名钓誉,贫道便会得手,贫道这张嘴可是漏风的墙,爱传些闲言碎语。”陈道摆手大笑,温县司马家开了先河,道人的名字广传士林,日后讨银只会越来越容易。 “罢了,陈道人且入厅吧!”陈长文无力反驳,在世族之中声誉就是仕阶资本,为一小人失誉,实在不值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致个歉 飬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一十章 袁家 且说董卓兵走三辅地,久驻左冯翊休整,一是托病腿脚不便,旧疾复发,二来向朝廷讨要军粮,以做路资,三说高陵县城有白波军动向,太守惧怕贼寇来犯,遂强留并州牧剿贼,种种说词,大有观望朝廷动向之意。 再表洛阳,新帝年幼,无力亲政,外戚与宦官的争斗之势再起,期间两人添了火上油,车骑将军何苗偏听宦官,何太后也恐大将军何进独揽大权,号令天下,对张让等更是器重,可笑同出一家门,争权逐利失了血脉亲。 时崔琰,荀彧等一干张安党人多次上书,欲荐新帝施行先帝与景桓侯对答二十四策,强推度田制出洛阳,张让等中官以世族利益为借口阻拦,何太后闻之未允,遂无果。 时袁隗,马日暺等一干世族党人也上书谏言,欲求陛下大肆拔用各州大户士人,张让又以景桓侯的招贤馆做推脱,亦无果。 新旧两派国政都不得施行,新帝却被张让等贼蛊惑,早起享乐之念,复辟暴敛之风,一时间朝廷运作瘫痪,不闻各地民生。如此气氛之下,起了异样的苗头。 袁太傅府。 自何进相邀袁隗同录尚书事之后,袁家门庭更显高贵,左右拥护者比比皆是。 值家宴,袁隗坐上席,袁绍,袁术作陪。 袁隗近日心情不佳,他虽得何进倚重,但张让,何苗却多次阻拦他上书陈事,每念及此处,愈发憎恶。 “公路,本初,张让阉贼如此独权,朝廷百官上不达天听,往复下去只恐又得一位先帝呀!” “叔父所言甚是,当日术就应该暗借兵马给景桓侯,让景桓侯尽诛这些阉党,也不会落得今日麻烦。”袁术每日在宫中走动,多是看张让脸色,日子岂能好过? “唉!先帝真该效仿武帝君。”袁绍轻拍木案,胸意难抒,他的言中之意是想让何太后当那钩弋夫人。昔年刘弗陵年幼,刘彻恐其母亲乱政,故而立子杀母。 “现在说这些有何用?先帝期许的霍光都已经死了,你能让死人复生吗?”袁术不屑一笑,他与袁绍同为兄弟,但袁绍是庶出子,袁术总觉得高人一等。 “张安活着也未必是好事,景桓一党至今如此势大,若是仲定先生还活着,朝堂岂有汝的立足之地?”袁绍向天下士人一样钦佩景桓侯,但他的国政处处与世族相悖,这种人就应该挂在文武庙中,而不是成为世族的众矢之的,死对张安来说是最好的归宿。 “莫要相争,吾邀尔等来,是商量对策的。”袁隗很头疼见到这种场面,袁绍鄙夷袁术才能,袁术瞧不起袁绍的出身,二者相斗已非一日。 “公路,为兄不和你做口舌之争。叔父,为今之计只有清君侧,正朝纲。”袁绍起身一拜道。 袁隗闻言,面色一变,喝退所有家侍,闭紧门户做细问:“洛阳兵马派系纷杂,唯何苗收容董重曲部一家独大,如何清君侧?” “大将军麾下曲部的确不足以诛灭张让,但景桓党人手中握有西园大部兵力,若能将其拉拢,可成大事。”袁绍首先想到的就是以崔琰为首的西园兵马。 “这倒不难,景桓侯之死,大将军并未参与,崔,张二人早将仇恨寄于阉宦一众,且清君侧也是为扶汉,以大义晓之,景桓一党必定相随。”袁隗点头道。 “那也不过是五成机会,双方实力相当,一招挫败,我等万劫不复。”袁术泼了一盆冷水。 袁绍闻言,眉头一皱,左右思量,举棋不定,过了半刻才下定决心道:“调兵入洛阳,做得十成把握。” “此策万般不妥,边将领兵入朝隐患过多,这些粗俗之人一旦见了权欲,只恐会祸乱朝纲。”袁隗当即拒绝。 “叔父,非常之时行非常之策,若我等兵败,袁氏自此凋零啊!望叔父早做决断。”袁绍决意兵行险招,尽除中官一党。 袁隗此刻做了为难,饮了三觞酒,还是未发一言。 “叔父,不可再拖,大汉危矣!”袁绍高呼道。 袁隗目色一定,再饮一觞酒:“依你之见,可调何人入京?” “最稳妥的自然是义真公,只可惜义真公远在边陲未归,现下有两方人马可做调动,一则是在左冯翊暂驻的并州牧董卓,二则是上党郡落寨的偏将军徐晃与校尉吕布。”袁绍抉择最佳人选,由袁隗定夺。 “那就让董卓入洛阳。董卓身为并州牧,应有此责。” 按领军战力来说袁隗应该选人数众多,勇猛无畏的徐,吕二人,但这二人是景桓党人,若让他们立了头功,新帝对景桓党人更会倚重,不利于世族党人日后在朝堂的话语权,只叹:袁隗心思甚重。 “仲颖公本是叔父旧吏,如此也算妥帖,明日绍便去向大将军秘密进言,促成此事。”袁绍目赞雄光,匡朝宁国就在此时,假以时日他也会成为世族敬仰的景桓侯。 翌日,袁绍先走西园营,得崔,张,曹三人相拥,立誓同扶新朝。 继而袁本初再走大将军府,何进闻言自是不允,在他眼中这只是何家朝堂上兄弟之间的小摩擦,无需兴师动众。 袁绍无奈,只得挑起何进心病,又加以恐吓何苗有篡位之嫌,若何太后与何苗同系一绳,唯恐大将军位置不保。 遂何进疑心大起,更加痛恶张让一众,为保大将军位置稳固,何进同意袁绍之策,让董卓领兵入洛阳。 第三日,大将军令董卓入京的消息不翼而飞,满朝上下皆知,一时间,朝堂关系变得极其微妙,何太后当夜宴请大将军入宫,以边军入京多有隐患劝阻,何进不允,愤怒离席。 之后,何苗多次到府劝说何进打消此番念头,甚至愿意让出董重部分兵甲让何进安心,何进虽口头上满是答应,但董卓进军入京的步伐仍未停止。 直到此刻,中官一党仍做静默,表面上出奇的安分,背地里似乎在谋划某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一十一章 行散客 罢了纷争,却说那负剑悬壶的陈道人,那日陈为公在陈太丘府上饮宴,待了半日,自觉大府繁杂无趣,遂讨银离开,之后辗转又北上阳翟。 这阳翟城陈道已来过一次,足足逗留了三日,此番又来却未进城,在周边游山水,不知是景色宜人流连忘返,还是心头所属,记挂某人。 苦山松篁潺潺水,猿啼鹿鸣见秋景,黄叶古道有瘦马,时有渔樵穿林行。 “老兄,且留步。”满身酒气的道人趴在马背上,抬手叫停了前方小道上的樵夫。 樵夫负干柴一捆,腰系利器,双臂魁壮,见了外乡人面色略有谨慎:“小兄弟,有何事?” “说来惭愧,游方饮酒迷了路,被这马儿带到此处,敢问周围可有村落坞堡?”陈道与当年一样,时常饮酒迷离,更像是马儿在游山水,没有个固定去处。 “你这人还真是胆大,就不怕半路有人劫财,遇了贼寇则个。”豫州不比司隶,时有流民充作黄巾,打家劫舍,行路劫财,只说这樵夫手上就留过几人性命,天下动荡,亦是无奈呀! “穷酸道人一个,何故惜命,若有人杀,天意难违。”本是天上权贵,一朝遭了驱逐,此生还不能再用己名,这般滋味岂有不失落的道理,满腔忠心扶汉室,何奈人心比春冰,张安不惜权财,唯恐这郁郁之中失了本心。 “道人洒脱,某家佩服,汝若要寻人烟,且原路折返,向西快行三十里。”樵夫闻言笑道。 “老兄为何要诓贫道?此处既有樵猎,怎会没有人家?”张安打开酒袋,慢饮烧喉。 “某家从不言虚,不是某家不施招待,只因妻儿皆死于贼人之手,家中徒壁无瓦,不如这山林痛快。”家家都有难念经,这樵夫也是个性情中人,既然官府无力,那便自己手刃,他每日在这林中闲晃,可不只是打柴这么简单。 “老兄,人活一世,莫做踌躇,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陈道人每见此景便会给自己上一道警钟,告诫自己:人生路遥,不可碌碌无为。 “道人不知此中痛,莫劝他人善,且走吧!”樵夫不识字,亦无大志,满篇仁义道德抵不了手中一把开山斧。 “唉!老兄保重。”陈道人此时救不了天下水火,更别说民心向善。 樵夫看了一眼天色,恐道人难行夜路,遂又道:“道人且在山泥路向东行十里,可见一隐户,那兄弟也是个好心人,定会招待道人。” “多谢。” 继,陈道依照樵夫指点,向东走马十里,见一青石竹林,此间竹叶未泛黄,临水处有一院,篱笆围墙,黄蒿盖亭。 陈道人正欲上前敲门,林间对侧传来朗笑声,只见二人向院落径直走来。 年长者脚穿木屐,宽服敞胸,面涨通红,周生精力四射,须髯随风而动,那双狡狐目落在道人身上。 年少者,身高七尺有余,瘦骨嶙峋,裸衣赤脚,放浪形骸,面如冠玉,瞳孔称奇,远看温婉柔和,近观内藏阴色,此乃天生,非性情所遮掩。 “哪里来的野道人?在某家门前作甚。”年少者故作粗俗言语,随手拿起搭在篱笆上的衣物,先行束紧发带。 “本是山野道人,行路至此,见天晚,故求主家收留。”陈道笑如春风,行了一礼。 “能饮酒否?”年少者着了一件薄衫,伸手拍了拍道人胸膛。 道人摇头一笑:“遛鸟主家,若论饮酒,贫道在这世间罕有敌手。” 年长者听见这称呼,也放声大笑。 “妙啊!道人快快请进!”年少者不约礼法,反而称赞引路。 遂三人入草堂。 堂中木板铺设,遍地尘埃,竹卷散落一地,处处可见空酒瓮,此景亦知主家性情。 半刻之后,主家与年长者各抱一瓮酒入堂,三人席木板而坐,只这三两步,二人已累的气喘吁吁。 主家盛酒举杯,问个出处:“道人姓甚名谁?” “陈道,陈为公。”道人解下背负之物,放于膝间,接过酒水道。 “好大的名字,看来汝之父母也是沽名钓誉之辈呀。吾姓郭,名嘉,字奉孝。”郭嘉自报家门,陈道双目一亮。 “戏荣,戏志才。”年长者显静,亦是少言。 “道人,我这酒水如何?”郭嘉本是郭躬之后,少时有远见,弱冠即隐居,爱交友,不问出身,只看性情,此人与戏荣负俗之讥久矣。 “一般,绵软如水。”陈道喝的无滋味儿,直摇头道。 “你这泼皮道人,嘉予你施了招待,你还敢嫌弃无酒味?”郭嘉目色一暗,作势吓唬道人。 “这还不如临村老妪家的热汤,还想让贫道恭维两句吗?”陈道自是不惧,直言相顶。 “哈哈,凑合着饮吧!嘉可没银钱买好酒,更不像你能扯下脸皮向大户讨要。”陈道这个恶名广传颖川郡,郭嘉自然也有耳闻。 “讨银予民,道人做了官家都做不了的事,不愧汝之表字。”戏荣此刻精神变得萎靡,说话亦做低声。 “方外人身无杂物,不乞讨哪能活命?顺手而为,不算本事。”陈道回了一句客气。 “莫要提这杂事,嘉问道人一句,你所说的好酒是什么?”郭嘉对这好酒兴趣浓郁。 “九酿春,宜城醪,柏叶酒,甜百末,要寻好酒去洛阳。”陈道说话间舌回甘味,思意无穷。 “莫提洛阳,更莫提洛阳人。”郭嘉忽而脸色一变。 “这是为何?” “奉孝平生最讨厌的人死在洛阳牢狱大火。”戏荣深知好友心思,提了话头。 “这还不好吗?”陈道讪笑说了一句。 郭嘉不言,只顾饮酒,戏荣慢慢悠悠的道了原因:“奉孝是讨厌景桓侯,而非仲定先生,道人可明白?” “但求一解。”陈道又问。 戏荣刚想开口,郭嘉却摇头先叹:“嘉有一心爱之物,每日必持手细细观赏,直到有一天它不见了。故而嘉厌弃此物。” 既然改变不了局面,又何故给这浊浊乱世希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临水竹院 月色暗,屋掌灯,投耳壶,击竹声,三人对饮已至欢情。 时郭嘉对道人是越发欣赏,此人言谈可浊可清,志存宏大,却不傲显才华,且为人开明洒脱,与己有异曲同工之妙。 “道人的言语可见颇高心气,为何沦落此番境地?”戏荣与郭嘉的欣赏点不同,他这人务实听真,且喜咬文嚼字,隐约间感觉此人策论颇有景桓侯留世文章的味道,故而问个出处。 “何谈沦落,贫道本是右扶风的泼皮,一日得见元化先生的妙手医人,即心生感慨,起了念想。遂走马司隶地,向大户诓些财物散于诸民,实乃满足心中虚荣罢了。”陈道推脱说词,随口就来。 “你这虚荣,嘉闻所未闻,且听道人细说则个。”郭嘉解开上衣,一散酒热气。 “人活世间,千种模样,有人爱财,有人爱名,有人爱色,各有藏伪之处。贫道亦是这芸芸众生,但贫道独喜一种悸动,来于血脉奔涌,麻遍全身,每每不能自拔。”陈道抱瓮狂饮道。 “这是什么癖好?悸动从何而来?” “以前有很多,现在只剩下施舍粥饭时的流民一笑。”陈道无奈叹息。 “怪人!”郭嘉对此嗤之以鼻。 “道人可不是一般的泼皮呀!”戏荣不作信,没有十年诗书子集的功底岂能与己二人同坐一堂,只怕三两句典故便已暴露了道人的低俗,且此人每每抛出话由都有规劝之意,立意之高深岂是凡俗。 一两句点睛之语不为奇,但句句迎合他人的心思,还能出点睛之语,那就是人物了。 “先生心思过重,不怕早夭。”陈道三避戏荣语锋,与这种人不可深谈,不到天亮便会将自己摸的通透。 “命数天定,何不及时享乐?”郭嘉替戏荣说了心声,借着醉酒有意无意的重新打量道人。 “道人可会六艺?”戏荣再追一句。 “稀松平常。”陈道心叹糟糕,有些话说的过于露白,只恐瞒不住聪明人,只怪自己太急功近利了。 “道人可知饮酒论十篇。”郭嘉忽而正襟危坐,没了嬉笑面容,戏志才只需点一句,郭嘉便知道之前未细想处。 “略有耳闻。”十篇饮酒论名气如此之大,陈道若说不知,岂不是欲盖弥彰? “那边请先生用隶书写第十篇的满江红,让吾等欣赏助兴如何?”景桓侯于当下文坛,除诗词歌赋外,唯其蚕头燕尾,一波三磔的官体大成隶书广为流传,与自创飞白体的伯喈公并称蔡张。戏荣心中五五从疑,但还是期许陈道能是张安。 “道人若不愿写全篇,只写一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郭嘉心中也起了一份希望,张安这个名字对中平年间求学的士子来说是无法磨灭的痕迹,即便刚开始家族先生说这人是邪魔外道,但少年郎总会忍不住好奇,偷偷找来一两篇临摹观瞧。 “贫道不研书法,字体丑陋,只恐误了二位兴致。”陈道可不敢接着活计,隶书他习了近二十年,手中笔头已成记忆,一半字便会露馅。 “道人且去写写看,嘉绝不会笑话。”张安死,陈道出,若套上张安这个名字,陈道的举动便合乎情理,且方才他有意无意引导己二人知百姓疾苦,郭嘉念及此处,愈发难耐。 “贫道醉了,敢问主家在何处休息?”陈道寻机做遁道。 “时间尚早,道人且饮完此瓮再说。”郭嘉见状,收了压迫,多谈几句,方知深浅。 “奉孝所言甚是,如此酒欢,岂能郁郁离场,来把盏同饮。”戏荣也正了坐姿,以示尊敬。 “饮酒好说,来来来!”陈道肚中有陈年老酒虫,一日不浇心烧火挠,定约千杯不倒。 遂三人又持酒谈笑,此番攻守双方互换,改为郭,戏二人套话,陈道应答对策。 时夜半,酒尽兴。 郭嘉,戏荣二人已探了十之八九,四目交汇,别起心意:“道人行走天下,以何御敌?” “破布一剑。”陈道也知期瞒不住,将膝上破布放之于案。 “可否一观?”郭嘉抬首道。 “可观,亦不可言。二位可明白?”陈道将破布推向二人。 破布解,内呈精致宝剑一柄。 “刃!” 剑出鞘,刃锋落中兴二字。 果真是他,大汉的景桓侯。 “道人的剑,锋利如斯。”郭嘉归剑回鞘,双手呈于陈道,解了心中疑惑,面色甚喜。 “饮血的剑非善物,应当妥善保管。”戏荣起身施了一礼。 陈道起身回敬,摇头一笑:“二位这下满意了吧!只怪贫道急功近利,瞒不过两位聪明人。” “道人为何要离那庙堂?”郭嘉面色如常,持酒的右手却显微抖,再做不知,也难自抑。 “君王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浅显易懂的道理,二位岂会不知?”陈道说的无尽没落。 “那先生还回去吗?”戏荣撩袖问道。 “也许吧!等到天下需要陈为公之时再谈也不迟,如今山水之间,是吾平生所愿。”人心多变,冷暖自知。陈道不愿再做一家之臣,若非得再入洛阳,旦求当一个万民之臣。 “道人,嘉心爱之物失而复得了,日后定当更加爱惜。”郭嘉年少,更喜表达。 “期许你能好生珍藏。”陈道不像以前那般劝人向汉,人在世境遇不同,抉择亦不同,张安的汉心岂可强加在别人身上,只求这些人能规劝施政者勿忘百姓。 陈道举杯邀二人同饮,随即又道:“贫道一人思虑尚有欠缺,想请教二位先生几个问题,以解惑存真。” 这是陈道一向秉持的优良原则,一人之力不及众人之思。 “道人但问无妨。” “先生请!” 遂三人转论国政,直至天色渐亮。 翌日清晨,陈道收拾好行装,走马长社城,等郭嘉,戏荣醒来已是午后,只见木案有一份漂亮的隶书。 书曰: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昨日与二位先生交谈,贫道获益良多,日后若是有缘,江湖再见。贫道去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夕阳亭 话转朝堂,董卓出左冯翊,入京兆尹,驻长安上林苑。 时上林苑军营,主帅帐中董卓手持军令细作观,贾诩于一旁静立。 片刻之后,董卓怒目拍案,将军令书卷置于地:“何遂高,这是何意?” 贾诩弓腰拾起军令,打眼一观,随即摇头浅笑:“明公的威慑已起了作用,估计中官一党已向大将军妥协,遂才派明公前往河东郡抵御於夫罗。” 原来这调兵入京是何进的把戏,意图让中官一党屈服,交出朝堂权力。若何进真想诸灭宦官,就不会高调宣称,闹的洛阳沸沸扬扬。 “文和,本将若执意进洛阳呢?”董卓千辛万苦走到了这一步,心中确有不甘。 “大将军之令是调外兵入京,而非特指明公,这也是大将军的高明之处,若明公强行入京,上党徐晃,河南朱儁必会携兵前来,到那时只怕明公难以保全退步。”贾诩认为这不声不响的入京会招致杀身之祸,极力劝阻董卓。 “文和之意是让本将放弃?”董卓阴冷的看着贾诩,当初是他让自己抛弃数万西凉铁骑,如今若功亏一篑,董仲颖可没有那么大的肚量。 “明公莫急,此事需徐徐图之。”贾诩迷眼神情不为所动,言语也是不急不慢。 “好,你说。”董卓平复心情道。 贾诩持卷在帐中来回踱步,约有一刻,成竹已出:“此事倒也简单,就看明公敢不敢做了。” “本将有何不敢?塞外胡人都杀得,还怕几个老鬼风烛吗?”董卓杀伐之气立显。 “好,明公且听策,明公需有大义,提旁人不敢提这事,行雷霆之速,方有转机。”贾诩持竹卷直指那地图上的洛阳。 “提何事?” “洛阳人人都在做,却不敢说的:清君侧,杀宦官!接连上书,大兵压境,营造恐慌之气息。”贾诩目色一定道。 “这……只怕不妥。”董卓不是不能说,而是没资格说,只怕他的奏本根本递不到汉帝面前。区区一个并州牧,一个乡侯,在极富权贵的朝堂小如蝼蚁。 “诩知明公所想,这正是做文章的地方,敢问明公,奏章最终会落入何人之手?” “多半是张让截留,反倒引起宦官的厌恶。” “对,就是这份厌恶,明公必须做足这份厌恶,张让可不会把恶果记在明公头上,明公逼得越紧,张让越会心急,那么与其等死,还不如放手一搏。到那时,洛阳必乱!”贾诩不说何进,也不谈袁隗,但这句句都是让二人入险境之言。 “哈哈!有趣,那便依文和之言。” 遂,董卓接连奏上三本,文章皆言宦官乱政,人人得而诛之,且兵出长安,直逼洛阳。 时洛阳,张让已向何进妥协,削权自退,却闻董卓奏本行程,大骂何进不守诺言。 何进知后,也是一惊,但之前的高调宣称,倒成了董卓行狼子野心的外衣,此刻他百口莫辩,只得遣派谏议大夫种劭持诏劝退董卓。 种劭于绳池会面董卓,董卓施以殷勤招待,且言立即退兵,折返河东郡。 劭即走,董卓继续进兵洛阳,数日后到达洛阳城郊,何进等一干朝臣心惊,再遣种劭力劝,此次董卓倒也学的乖巧,退至洛阳城西的夕阳亭。 雷霆行军,城下对峙,这无尽的压力瞬时涌入洛阳城中。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并州局势。自徐,吕二人收复五原郡后,退兵驻守上党壶关城。 时主帅帐中,徐,吕二人设宴招待并州刺史丁原,从事张扬。 且说丁建阳本可统辖并州军政,但景桓侯给他留了两个难缠人物,平日里这二人拥兵自重,不服调令让丁原颇为头疼,多次上书谏言无果后,丁原也生了放弃之心,但就在此时徐吕二人突然宴请远在太原的丁建阳,说是愿尊刺史为首,遂丁原满心欢喜的来赴宴。 “公明,奉先,你二人是并州骁勇,昔年随景桓侯征战四方,立下赫赫战功,朝廷对尔等颇为器重,如今尔等有此心,老夫甚慰。”丁原面色已经微微泛红,笑声朗朗。 徐晃与吕布交汇眼色,继而吕布开口:“建阳公临危受任,也是汉之忠良,今日我兄弟二人邀公前来,有二事相请,一则是这中郎将营兵马愿归建阳公所属,二来想让建阳公引我兄弟二人入司隶,进驻河内郡。” 丁原听言,酒意醒了大半:“奉先为何要入司隶?如此行军,只恐朝廷责怪。” “建阳公可知董卓已兵发洛阳,此獠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啊。”徐晃依照张安临终血帛行事,一旦董卓入京,那中郎将营必一力平贼。 “董卓有大将军召令,而我等师出无名,必落天下人之诽谤,且朝廷律法军令亦不如此,望二位将军三思。”丁原可不想置身于险地,引私兵入朝可是大罪。 “你这人何必畏首畏尾,此乃建奇功之时机,汝为并州刺史,有匡朝之责!”吕布认为这是景桓侯在抬举丁原,这老家伙却不识好歹,真是老匹夫难成大事。 “建阳公莫急,董卓以并州牧的身份进京,而我等也是并州兵马,此行合乎情理,怎会遭他人诽谤?”徐晃出言再劝。 “董卓一介外官,怎会有机会涉足中鼎,这多是大将军之意,我等静观其变即可。”丁原还是摇摆不定。 “建阳公,二位将军所言有理,扬以为应扫清这朝堂晦暗。”张扬那日见过何进之后,被遣返家乡募兵,一朝热血浇了冷水,如今有此机会,可助飞黄腾达,他自然也动心。 “这……也罢,不过尔等一定要听本将军令行事。”丁原势弱,不愿放弃这悍战的中郎将营,遂愿冒险行事。 继,众人饮宴,至天暗。 徐晃出帐夜巡,面上表情似有失落。 “将军。” 值此时,一位盔甲客,牵马走至徐晃身前,此人身高八尺有余,虎背熊腰,目色威严,如清水般干净,手持长枪一杆,步下生风。 “子循辛苦。”徐晃翻身上马,与此人同行巡营。 “将军,吕校尉近来饮酒放纵,傲慢军营,时有打骂兵甲之举,望将军多加规劝。” 这负枪汉姓高,名顺,是徐晃帐下的军司马,为人严谨不苟,对吕布的放浪行为多是鄙夷。 “同是自家兄弟,且明公临终血书字字句句都在夸他,对本将只字未提,本将又怎可约束于他?”徐晃这几天心情不好的原因就在此处,他跟随张安南征北战,功劳为最,却未得半句夸奖,实意难平。 “将军且听末将一言,末将训练士卒,对优秀者会更加严厉,而对懈怠者时有鼓励,让他自生上进之心,末将虽未见过景桓侯,但景桓侯能将如此大任托给将军,说明他非偏私之人。”高顺点了几句,不愿深说,唯恐误的两方情谊。 “也许吧!要是明公还活着就好了,你来的时机不好,如果你见过明公,才会知道什么叫风流帅才,绝世人物。”徐晃摇头无话,继续巡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一十四章 自大之人 话回洛阳城,董卓落寨夕阳亭,京都风云起,各家有愁有喜,最为殷勤的莫过袁隗一族。 董卓乃是袁隗旧吏,且此次入京事宜由其一手促成,如今诛杀宦官在望,袁隗亲自奔走大将军府。 府上厅堂,何进与袁隗相对而坐,自知袁隗来意,却多是斥责董卓:“董仲颖不听调令,私自入京,本将军岂能放他入城?” “大将军不可犹豫不断,老臣以为需立即动手除去张让一众,以免有变。”袁隗已将董卓的兵力默认为自己的下属,现在他手中有兵有权,可与何氏争个高下。 “袁太傅,汝未入过军营,不知军中将领心思,权财一侵,必遭反噬。”何进好言相劝道。 “大将军口中的道理老臣明白,但如今这局面没有更坏的可能了,不除张让,国政难施,久而久之,天下大乱。”袁隗依照形势入眼,洛阳兵力有大将军部和西园校尉诸部,灭宦官后收拢车骑将军部,以及禁卫各部,这些兵力足以抑制董卓,让他不敢生不臣之心,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好,本将军会考虑的,太傅请回。”何进还是不愿放董卓入城,他虽然想除宦官,但更不想被世族掣肘,在何进看来张让归属何苗,属于自家问题,而世族介入,只会分化朝堂权力,非他愿见。 遂袁隗败兴离去,何进一人在府独坐,左右两个时辰,心中还是如乱麻一般,理不清楚。 是夜,宫中来人,持太后令邀大将军入宫赴宴,何进未加细想,着衣便走,至府门前遇吴匡,张璋二将。 “大将军,这是要去何处?”吴匡开口行礼。 “去宫中赴宴。”何进说话间已上了车马。 吴匡一惊,赶忙牵住马匹:“大将军万万不可,此时不宜进宫。” “何必大惊小怪,家宴罢了。”何进不以为然道。 “大将军三思,太后已多日未召见大将军,今日殷勤实属蹊跷,不可不防。”吴匡出言再拦。 “你何时也学会了这些阴诡心思,何苗乃我弟,太后是我妹,有他二人在,谁敢害本将?速速让开。”何进此次入宫还想着与太后商议:如何退去董卓兵马,心间不存疑。 “大将军要去也行,且带上末将的兵马。” “你们想让本将军逼宫吗?领兵在宫外候着。”何进见吴匡言辞凿凿,也加了些许忌惮。 “是,大将军。” 遂,何进一人入宫。 长秋宫内,灯火通明,殿内却不见一人,何进此刻也察觉了异样,急转身欲出门。 忽而殿内涌现上百黄门,个个精壮,且手持刀刃,张让慢慢悠悠的从石阶而来。 “大将军,何故疾走?且坐下饮宴,老奴定周全伺候。” “大胆张让,太后在何处?”何进冷汗贴背,此时心中只有何氏这一根救命稻草。 “大将军向来自大,又何须他人相救?要不大将军学一学景桓侯,杀死我等以除后患。”张让已经做了让步,但何进还是咄咄逼人,殊不知狗急也会跳墙。 “大长秋且慢动手!本将军并未召董卓入京,是这厮私自而为,是世族党人怂恿而为。”何进连连向后退步,将责任向外推脱。 “如今说这些还有何用?这朝堂且交给车骑将军吧,老奴也是求一条活路,大将军莫怪。”张让说的百般无奈。 “张让!你不可杀本将,本将若死,洛阳必定大乱,世族党人不会放尔等!”何进语气颇有哀求之音。 “这都是大将军逼迫所致,老奴也想活一条性命,这朝堂就交给车骑将军吧,至于党人,老奴自有办法应对。”何进低估了张让的果断,张让敢杀托孤大臣,更别说一个何进。 “来人,送大将军上路!”张让一声令下,何进被剁成肉泥,洛阳最高军事统帅死于非命。 夜半,吴匡,张璋二人久等无果,欲要闯门入宫,被黄门及禁军阻拦。 吴匡察觉事糟,急走袁隗府上,袁隗闻言大惊,心骂何进自大,即遣派袁绍,袁术二人领兵入宫。 时张让持皇帝诏,迎门而出,言指何进弄权,预谋篡位,已被宫卫诸杀,且命令诸将退去。 此言一出,袁绍大怒,持剑直逼宫门,其余兵甲随行。 张让见状,立即躲藏,袁绍命令诸将关闭宫门,遇宦官,无论老幼,一律杀之。 遂,汉宫染血,死伤者达两千余,何苗领曲部赶至宫前,遭遇吴匡,张璋二将。 二将气愤何苗两面三刀,多次为宦官说话,酿成今日局面,故与之交兵。 何苗赶来急促,并未携带大队兵马,不敌二将攻势,被二人擒杀,也剁成了肉泥。 大将军,车骑将军双双毙命,洛阳城内乱做一团,张让携新帝,陈留王为质,逃亡城郊地。 袁绍同时下令,营救皇帝,捕杀宦官,一路紧追不舍。 时董卓见城内火光嘈杂,即率兵奔赴洛阳城。 近郊河畔,张让等十数人见大势已去,纷纷伏地痛哭,悔不该杀那何进。 “哼!今日恶果,皆是尔等自寻,若尔等能效仿左常侍,岂会落得如此下场。”刘协华袍染尘,面上有灰,言语却做决绝,刘辩立于其身旁,唯唯诺诺,毫无帝王风采。 张让闻言,转拜二人:“陛下恕罪,老奴今日身死,还望陛下日后珍重。” 张让看了一眼刘协后,决然投河,其余黄门纷纷相随,至死也未说出那个秘密。 马蹄声如雷,遍野锦旗招展,树前将军大纛,为首者正是董卓。 刘辩见状藏于石后,刘协则迎上前去:“尔等是何人曲部?” “小娃儿莫要挡路,速速让开。”牛辅高声厉喝。 “吾乃大汉陈留王,陛下在此,尔等还不下马相迎。”刘协立于风中丝毫不退。 董卓闻言,面色存疑:“陛下在何处?” 遂刘辩显身,董卓令全军跪迎,之后尚书令卢植等人率军赶至,董卓即迎天子还朝,终入洛阳城。 可笑朝堂争斗阴暗,最后却让西凉匹夫落了便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一十五章 襄阳 且说陈道出颖川郡,入南阳郡,落脚棘阳城。 南阳乃士之渊薮,号曰天下第一郡,且有南都,帝乡之名,昔年光武帝在南阳起兵,云台将领也多是南阳人氏,其子孙因爵富庶,枝叶繁茂,达今朝民生华彩之景象。 棘阳城中,道人牵马慢行,身旁结伴二人。 左侧者,身高八尺,葛巾布袍,皂绦乌履,背负一剑,目色炯炯,姓徐名庶,字元直。 右侧者,七尺出头,纶巾白带,青衫广袖,背负书笈,耳聪目明,姓石名韬,字广元。 三人在阳翟山野结识,同去隐士司马徽住处游学,后又伴行,前往襄阳求知问道。 “为公先生,要在南阳逗留几日?”徐庶对陈道多有礼节,因为他三人中唯此道人能与德操公坐而论谈,且语策频出,字字精辟。 “贫道怕是要在南阳留上一月,宗氏,邓氏等皆需拜访,若二位有急事,可先行。”陈道在司马徽口中也了解徐庶过往,此人好游侠,持剑杀过人,近年来方归劝学,诗书礼艺尚不通达。 “为公先生之举,我等甚是佩服,此番游学,亦游景,并不急于一时。”石韬乃是徐庶同乡人,初出茅庐,不谙世道,那日得见陈道激辩司马徽,心中也起了求教之意。 “既如此,贫道事先约法三章,衣食住行自顾周全,贫道无多银钱,其次贫道未醉酒时,不问策,亦不听策。”陈道向来不爱授徒,一是嫌麻烦,二是怕误人子弟。 “是,先生。”二人拱手施礼。 “贫道要去大府饮酒,二位请便。”污名连累贤士,这酒只有陈道一人喝得,也不能怪他不近人情。 徐庶望着陈道独去的背影,叹了一句:“人杰也。” 石韬凑近两步,小声问道:“元直,那日德操公对汝叮嘱了什么?” “想知道?今日休住,兄长出银如何?”徐庶拍了拍石广元胸膛道。 “好你个徐元直,竟敢讹诈我!”石韬退步做摇头,二者都不是富庶人家,出行难免拮据。 “不愿便罢。” 石韬咬牙一跺脚:“且说来,今日让你得个便宜。” 徐庶爽朗大笑道:“德操公那日问庶,想学平天下策,还是音律文章,识人明节。” “自是策定天下。”中臣一党被诛,何氏门庭落败,朝堂风云动荡,天下亦不知归途,士子学者自以扫清浊世为己任,石广元也不例外。 “那就跟着陈道人吧!道人的天下策无人可出其右,胜过闲隐的司马德操百倍。这是德操公亲口所言。” 隐世大家好自谦,但也可见陈道人言论对其的冲击。 “真当如此!陈道人到底是从哪儿来的?”石韬拜会过几次司马徽,从未见他给人如此高的评价,心中愈发好奇。 “右扶风人氏,为公先生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滚。” ……………………………… 月末,陈道三人辗转多地,终离南阳郡,入南郡,至襄阳城。 襄阳为南郡第一城,天资物美,人流如川。 时城下,话离别。 徐庶,石韬二人要去沔水鱼梁洲寻隐士高人,而陈道要进这襄阳城,会一会荆襄蔡氏,故不同路。 “为公先生,一路珍重,多日伴行,获益良多。”徐庶也看出陈道没有授徒的意愿,故而也无法强留。 “祝二位学业有成,日后大展宏图,贫道实非良师,不敢耽误二位,二位请。”陈道解了责任,也落了轻松。 遂三人分离,道人孤身入襄阳。 且说襄阳有一名士,姓蔡名讽,其姐嫁于前太尉张温为妻,长女又许了名士黄承彦,广交高雅,添为襄阳士人魁首。 此日,蔡讽与子蔡瑁在府对弈,连胜三局,心情颇佳。 “德珪,落子需静心,不为外物所动,经营人生亦如此。”蔡公指点儿子为人处事之理。 “父亲技艺高超,非瑁所能及。”蔡瑁起身答道。 “漫漫路遥,境遇万千,莫逞一时之能,也不要羡慕他人作为,好生学礼识书,才华自备终有出头之日。”蔡讽中年得子,对蔡瑁甚是钟爱,言传身教从不怠慢。 “是,父亲。” 值此刻,家侍入院通禀:“主公,门外来了一道人,自称元化先生之徒。” “陈为公?那个骗吃骗喝的道人来襄阳了?”蔡瑁面生厌恶的问道。 “德珪去请那人进来,好生招待,双手金银奉送。”蔡讽慢悠悠地收拾棋盘,语气不容置疑。 “父亲,此人乃恶徒,人人厌恶之,还是不见为好。”蔡瑁进言道。 “恶人更需招待,德珪莫流于表象,不可怠慢。”蔡讽为人老道,知道招待这种恶徒更能留美名,更能显现世族风采。 “是,父亲。” 继,蔡瑁出门,引陈道入厅,蔡讽早坐于正席等待,目色和蔼,笑意润泽。 “小先生便是陈道吧!汝来襄阳定要多玩几日,游历周边山水美景,若有不便处,只管开口,老夫定当相助。”蔡讽示意陈道落座。 陈道持礼回敬:“蔡公乃荆州名望,人人敬仰,道幸见之。” “小先生行事作风异于常人,也称奇才啊!不如老夫荐汝去王刺史处,为官造福如何?”蔡讽展现长者气度,不仅赊银,还要为陈道谋官。 “小道学识平常,不敢为官治世,只恐误民害人。”陈道摇头拒绝。 蔡瑁冷哼了一声,看来这泼皮也有自知之明。 “无妨,不去做,怎知没有才能?老夫观小先生言谈举止颇有大家风范,莫非是家道中落,不得已而为之?”蔡讽继续试探道。 “见了尊长自然要恭敬些,小道家境平寒,祖上无人显能,让蔡公见笑了。”陈道对这探问已轻车熟路,对答如流。 “好男儿何须依仗祖上功勋,建功立业当在此时。” “蔡公之言如醍醐灌顶,小道感激莫名,烦请蔡公行个方便,施舍些钱财,日后贵家子孙定当立世显名。”陈道可不上套,道了一句客气。 “哈哈哈!奇人怪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一十六章 肆虐之始 且说董卓迎帝还朝,收拢何进,何苗,及宫卫曲部,成一家独大之势,却做恭谦态度。 帝刘辩回宫,即大赦天下,改国号为昭宁,拜河内驻军的丁原为执金吾,命其立即赶赴京畿,护卫宫廷。 继,汉帝又为安抚董卓,将原车骑将军改为前将军府,且赐下金银,董卓感恩戴德,立誓忠心汉室。 值府内,董卓正与美婢追逐嬉闹,贾诩迎门入院。 董卓见来人讪笑两声:“近日心乏,文和莫怪。” “明公乃是性情豪杰,诩不及也。”贾诩并未加以劝阻,他秉持之道为谋生立命,至于主上如何与他无关。 “文和,本将召你前来,是有几事商议。”董卓驱退美婢,坐稳身形。 “明公请讲。”贾文和躬身静立。 “小皇帝似乎对本将有所不满,急召丁原入洛阳,此局何解?”董卓刚得了车骑将军府,可不想再出洛阳。 “陛下对明公有所防范也属人之常情,明公只需加快收拢各军曲部,结交在朝世族便可。”贾诩已为董卓铺好了路,朝堂定有其一席之地。 “不,本将不想就此默然,小皇帝不信任本将,那就换一个,本将看陈留王极好,为人知节有礼,懂得大势风云,文和你以为呢?” 董卓说的漫不经心,贾诩则听的心惊,他还是低估了董卓的野心,这人想挟天子啊! “文和,为何不言?”董卓是卧虎,只要有机会,他绝不会吝啬自己的爪牙。 “明公稍待,容诩思虑。”贾诩也就惊讶了片刻,随后面色如常。 “来人,奉茶!”董卓静坐等候,目中时而涌现精光。 半个时辰后,贾诩悠悠开口:“此事倒也容易。 首先需稳固朝堂,向袁家示好,拉拢袁家让其也同意废帝另立。 其次,向帝上表各州牧官的功绩,给他们加官进爵,赐银赐权。 再来,调回皇甫嵩,让他交出京兆尹兵权,明公将其卒尽收囊中。 最后分化并州兵权,丁原断不能统辖徐晃的中郎将营,明公可暗派心腹拉拢徐晃,使其与丁原生了间隙。 若明公能坐拥凉,并二州兵甲,再有袁隗力助,大事可成矣!” “那西园诸兵呢?别忘了右扶风还有一个马腾呢?”董卓饮茶问道。 “动不得,景桓侯一党只能分化,不能强诛,即便将军稳坐中鼎,也要对景桓党人善待重用,这是灵帝与张安布下的天下棋局,非一朝一夕可改,一方受难,多方声援。”若将世族比作藏匿于大汉基石下的暗流,那景桓党人就是汉庭柱石上的疾浪,顺可流之,逆必泛滥,贾诩对此点深信不疑。 “张安真的有那么大本事吗?本将就不信他五六年的作为可逆转朝纲!”董卓依稀还记得哪张烦人脸,表面笑融融,背地刀剑比谁都狠,至今梦里对这老友都是咬牙切齿。 “明公错了,不是仲定先生,而是景桓侯用性命标榜天下的这份匡朝宁国之志,无论寒士豪门,贵胄走卒只要有这份志向,就是景桓党人,除非汉室颓灭,不然仍有那些不畏死者效仿先贤。”贾诩曾经也有一份志向,只可惜他把这东西弄丢了。 “也对,张安这么愚蠢的人,本将也是头一次见,若本将那时在朝,如今三公即位,天下归心。还是太年轻了,一时的愤勇断送了性命。”董卓不屑嘲讽道。 “明公,策已出,诩告辞了。”贾诩不想反驳,蒙心自问他也做不到张安哪般无私。有时他也会立于洛阳城外山亭的衣冠冢前,但多年失望之后再也找不到那份激荡之心。 “先生止步,本将欲拜先生为……” “明公莫言,诩只愿做这校尉从事。” 翌日,董卓上表袁术为后将军,帝允之。 袁术则不愿与董卓同流合污,遂趁夜逃出洛阳,前往南阳郡。 之后,董卓与袁隗密议废帝立新之事,袁隗从之。 袁绍得知后,当堂怒斥董卓,董卓羞愤欲将袁绍处死,但碍于袁绍出身及功绩,久久不抉。遂袁绍寻得时机,逃出洛阳,前往冀州,董卓无奈,值得表其为渤海太守,领邟乡侯。 月末,董卓暴虐,越发不加收敛,驱兵残杀洛阳乡集百姓,引得天怒人怨。 ……………………………… 却说丁原接到皇帝诏令后,领军入洛阳地,于近郊下寨。 时董卓前派心腹与徐晃密议,欲拜徐晃为执金吾,徐晃不从,将董卓使臣乱棍逐出。 前将军府内,董卓大发雷霆,酒水吃食洒了一地,周围美婢皆瑟抖。 值此时,一家侍入内:“主公,府外来了一人,说是能解主公之忧。” “何人?” “朝议郎李儒。” 董卓知此人是汉帝近臣,不敢怠慢,立即整理仪容,让家侍迎客入门。 一刻钟后,李儒入厅堂。 “李议郎来找本将军有何事啊?”董卓笑盈盈的问道。 “特来为将军解忧。”李儒躬身一拜道。 “本将过的舒心有何忧愁?”董卓摇头,装作不知。 “时洛阳风传,说是前将军欲废帝立新,不知此言可否属实?”李儒不加掩饰的问道。 “哪个贼子竟敢诽谤本将,本将忠心于陛下,日月可鉴。” “唉!既然将军不愿交心,那儒告辞了。”李儒未做停留,转身便要离去。 “李议郎且慢!卓闻议郎是陛下近臣,今日为何有如此变故?”董卓不解问道。 “儒与前将军同志,故来投靠。”李儒也是个保身大家,对这朝局看的明白。 “文优有此志向,本将甚慰,不知文优有何计策破局?” “将军,中郎将营并非铁石一块,吕布此人好功急进,若能以重利许之,他必来相投。”李儒点了一人。 “吕布?此人不是徐晃的属将吗?” “非也,中郎将营兵力分化严重,有两派趋势,吕布所领之军不比徐晃薄弱,将军可趁机拉拢,大事必成。” “文优去过中郎将营?”董卓存疑问道。 “未曾,只是听醉酒的景桓侯说过一二。”李儒凭借张安的只字片语便可断定吕布是张安的心病,且李儒不是张安,更达不到他的期许,帝位一改,他这个近臣十分危险,所以李儒先行献策,达明哲保身之境。 “那便请文优走一遭如何?”吕布这条路不需他人说。董卓多试几次就知道了,而李儒的诚心还需要检验。 “愿随明公驱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 夜作话,李儒走马洛阳城郊,于营中密见校尉吕布。 吕布知李儒是董卓使臣后并未驱逐,反到茶水招待。 “我家明公久闻将军武艺超群,乃世之豪杰,今有心结交将军,特命在下送来金银五箱,赤兔一匹。”李儒落座直抒来意。 “前将军客气了,不知前将军予布有何交代?”吕布目色淡然道。 “我家明公欲表将军为执金吾,总揽京都防卫,不知将军意下如何?”李儒取出董卓书信,递至吕布面前木案。 吕布右手压住书简笑道:“前将军真是会开玩笑,建阳公已被陛下拜为执金吾,而布出身卑鄙,恐难胜任,李议郎请回吧。” “将军,惜身者难成大事,功业近在眼前,举手之劳,为何不为?”李儒起身相请。 吕布微微摇头,心中却有一槛:“昔年布拔于中郎将营,景桓侯对布恩宠有加,每每付以重任,明公情谊,布实难相忘,不愿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李儒忽而朗声大笑:“将军何故惧怕一死人?如今朝堂动荡,唯董公有稳坐中鼎之姿,将军此时若能相助,日后必得显贵,假以时日封侯拜爵,岂不悦乎?” “哼!李议郎此言为时过早吧!”吕布与徐晃手握重兵,入洛阳并不难。 “的确,二位将军若想入洛阳易如反掌,但最终便宜还是会落入他人手中,将军愿见如此局面吗?”徐,吕不同于董卓,一无朝堂根基,二来官职显微,一旦强横,反会被扣上污名。 “这又何妨?大权落入忠贞之士手中,也是布之所愿。”吕布心口不一的说道。 “只怕世族更胜景桓党人,届时有功者不得封赏,将军又得回并州,置身于险恶之地。”李儒不谈家国大义,只说自身利益,吕布举兵匡朝,前途不明,倒不如立投董卓,得了荣华富贵。 一为国,二为己,口上简单,心中难抉,不是人人都可压住私心,做那费力不讨好之事。 “将军若存疑虑,可先等朝廷诏令,得了执金吾的位置再动手不迟。昔年光武帝曾言:仕官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执金吾位比九卿,少了将军十年征战的辛苦,唾手可得的权位,将军何再踌躇?”李儒字字句句深入人心,挑拨那心中难绝的欲望腐虫。 吕布低头不言,面色阴晴不定。 李儒见状,再追一言:“儒知将军重情好义,将军只需斩杀丁原,驱逐徐晃出司隶,徐晃可落个上党太守之位。一不误将军前程,二不泯军旅情谊。” “将军,董公若坐中鼎,必大肆重用景桓侯党人,比世族胜过千百倍,届时景桓党人唯将军位尊,自然以将军马首是瞻,几年往复,将军便是第二个景桓侯,外领大军驰骋沙场,驱逐匈奴,内与朝臣变法行道,施策宁国,如此人生,岂不向往乎?”李儒说的激情高昂,唾沫四溅,将董卓比作伯乐,就差吕布这匹千里马了。 “啪!” 吕布拍案而起,心中全是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可郁郁久居人下!” “善,大善也!” ……………………………… 数日后傍晚,乌云密布。 徐晃练卒归帐,与高子循坐谈入洛阳事宜。 “子循,如今万事俱备,只待卢令君遣信,本将与奉先便杀入洛阳城,诛灭董贼,还朝纲以清明,了却明公遗愿。”徐晃说话间颇为激动,感叹:幸不辱明公之令。 “董卓日前残杀洛阳百姓,此獠倒行逆施,不得长久。”高顺平日寡言,心中却存公道。 “等到洛阳事毕,本将便自荐五原太守,北抗鲜卑,匈奴诸部,此生立志收复汉土,将辕门外的这杆旗遍插北境。”徐晃与张安有一诺,汉旗之下,外虏止步,胡马僭越,虽远必诛。 “顺愿随将军左右,为国守境。”高顺起身一拜道。 指此刻,营外起了喊杀声,无数兵甲涌入刺史营,可怜丁原未及佩剑,便被吕布诛于榻前。 张扬带伤疾走徐晃营,闯入中军帐。 “将军,吕布反叛,已杀建阳公。” “什么?整军出营!” 遂徐晃领兵至河畔,与吕布正面相遇,吕布面羞不敢直视徐晃,李儒见状开口:“偏将军徐晃听令,陛下拔汝为上党太守,即刻赴任。” “吕奉先,晃与你兄弟多年,今日怎不敢一见?”徐晃单骑出列,不顾高顺阻拦,直奔敌军。 “将军,可否射杀?”魏续抬弓问吕布。 “退下,让他入军阵。”吕布握紧手中长戟,策马而出。 “吕布,万事溃于你手,你可对得起明公多年信任。”徐晃高举开山斧,直指吕布。 “明公已逝,我等各有前程,布保公明为上党太守,也算仁至义尽。”吕布摇头叹息道。 “奉孝,杀了你身旁这厮,你我兄弟二人兵逼洛阳城,斩杀董卓,为国除害。”徐晃不信人心是铁心,最后一次规劝吕布。 吕布低头不言,答案自显。 “哈哈哈!”徐晃气极大笑道:“吕奉先,晃要为明公斩了你这逆贼!” “公明非我对手,速速退去。”吕布扬戟威吓道。 徐晃充耳不闻,持斧硬拼,二人战作一团。 十五合之后,吕布持戟力徐晃,徐晃双手苦苦支撑。 “公明退了吧。” “逆贼休言,今日与你不死不休。” 三十合后,徐晃双臂发麻,吕布却越战越勇。 “徐晃,莫要不识好歹。” “何惧你这贼子!” 遂二人战至五十三合,吕布多有留手,徐晃气力将尽。 “崩!” 吕布横戟重重的拍打在徐晃左肩,徐晃翻身落马,昏迷于地。 吕布就此收手,对高顺大喊道:“扶你家将军回营,即日离开洛阳,若你想中郎将营自相残杀,那便明日擂鼓。” 吕布率军离去,高顺背徐晃回营。 翌日,中郎将营远走上党郡,吕布入朝得拜执金吾,领都亭侯。 继,董卓尽收洛阳兵力,气焰更甚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另立新帝 昭宁元年,十一月初,朝会。 帝刘辩居上,百官跪坐两列,满殿静默,皆等一人。 “踏踏!” 董卓身披盔甲,腰系宝剑,大摇大摆入了朝堂。目色傲慢,睥睨群臣,帝懦不敢言,群臣亦低首。 “老臣董卓拜见陛下!”董卓不作礼,直腰向前。 “来人,快给前将军赐座。”刘辩学了乖巧,忍让再三。 “不必了,本将有一事与群臣商议。”董卓直接越过刘辩,立于高台之上。 “前将军,何故如此大胆?竟敢与帝同列,置国法于何处?”堂中出列一人,正是上军校尉崔琰。 “崔校尉莫怪,本将昨日饮醉,今朝迷离,有些唐突了。”董卓对景桓一党尚有忌惮,故而返回臣位首席。 崔琰看了一眼列坐在董卓身旁的吕布,吕布则躲闪其目光,不愿直言相悖新主。 “哼!前将军要注意朝堂仪表。”崔琰对吕布大失所望,此人已然变志,非景桓同列。 “诸公,卓要言一事,将人带上来。”董卓抬手,两位甲士将一人架入殿内。 此人身上多处有鞭伤,目色浊然,似已麻木。 董卓漫步走至此人身旁,那人见了董卓,躯体颤抖,惶恐不已。 “报上汝之姓名。”董卓右手持剑柄问道。 “大长秋养子,张奉。”张奉位列太医令,深得张让喜爱。 “所娶何人?” “太后之妹,何氏。” “且将那日前后因果道个明白,若有隐瞒,本将刀剑不饶。”董卓千辛万苦找到这人,从他口中得知一惊天秘密,今日就要将这秘密公诸于众。 “前将军且慢!此人乃张让余党,不可听信。”刘辩立即出言制止,额头显现汗水。 “陛下莫急,且听他说。”董卓回瞪了一眼刘辩,帝低头无话。 张奉幽幽开口,道出了先帝驾崩前后的密事。 “先帝崩于嘉德殿,立有遗诏,擢张安为太尉,节制并,幽,冀,凉四州兵马,领冠军侯爵,立皇子协为帝。 时太后恐遗诏得见天日,命王越杀左丰于嘉德门外,又纵火焚烧张太尉,遂让皇子辩为帝。” 此言一出,朝臣哗然,景桓侯党人更有哭诉者,替仲定先生不值,崔琰,张郃等更是厌恶汉帝。 董卓见效果极佳,心中大喜,面做悲伤道:“本将与仲定引为至交,息痛好友离世,更是愤恨无力作为,仲定乃汉之忠干,何太后如何下的去手?况且先帝有诏,皇子辩轻挑难成大事,今日本将欲学伊尹,霍光,另立陈留王为帝,不知诸公意下如何?” 董卓玩的一手好把戏,先挑起景桓党人怒火,又暗通世族一派,坐定废帝之事。 值此刻,荀彧闻言正欲起身,却被前方的卢植拦住,在他耳旁小声道了一句:“文若还年轻,定有大作为,此事就交由老夫来吧。” 卢植决然离席,走至殿前,双目直视董卓:“前将军所言差矣!” “卢尚书,有何高见?”董卓不悦的问道。 “且不说此人来历不明,口中言语真伪难辨,只谈景桓侯此人,张仲定若想反抗,帝可否杀之?” 卢植环视了一眼众臣,目光落在袁隗身上,之后更作坚定道:“仲定性情,老夫知之甚深,光明磊落,一心为公,这种人物前将军又何故拿来挑拨? 帝君已立,我等只需真心辅佐,方才对得起景桓侯之志。” 卢植言语点醒众人,逝者已矣,这持剑上朝的董卓才是大患。 “卢尚书莫要污蔑本将,本将今日持剑入朝,就是效仿霍光,若是谁敢从中阻拦,定军法从事。”董卓不愿与卢植做口舌之辩,今日这皇帝他废定了。 “昔年太甲为帝,暴虐百姓,遗罪千条,故伊尹废其另立。而君上新立,正值春秋鼎盛,且作为无失德之处,非太甲可比。 今中官新除,洛阳又经战乱,不宜废帝乱纲,前将军如此作为,有误汉室江山。” 卢植寸步不让,力挺刘辩,卢子干相信就算张安在朝,也不会废而立新。 “你这老贼!来人,给本将拖出去乱棍打死。”道理再大,大不过兵权,董卓要做蛮横,谁人敢管? “前将军万万不可,子干乃世之大儒,名誉海内,如果他一死,只恐引起士林哗变。”袁隗,蔡邕等出言制止。 董卓平复了片刻后道:“拖出去,削其官职,永不录用。” 卢植则放声大笑:“诸公且醒醒吧!任由此贼祸乱,大汉危矣。” 即卢植大步出殿,甩袖离朝。 翌日,董卓再聚群臣观礼,袁隗亲自解帝玺绶,奉给陈留王,后又扶少帝下殿,少帝以弘农王的身份立于北面称臣。 继,刘协承位,该国号为永汉,封幽州牧刘虞为大司马,前将军董卓为太尉,领郿侯爵。 自此董卓位极人臣,追封陈蕃,窦武等党人,恢复其爵位,又加赐张安为大将军,稳定景桓侯一党。 时董卓夜宿龙床,霍乱宫廷,自觉中官一党被诸,宫中少人服侍,遂下令凡公卿以下的子弟皆入宫为郎,顶替宦官位置,伺候自家周全。 时董卓弹劾太后鸠杀董太后,有悖臣妇之道,遂责令其迁出长秋宫,至永乐宫幽禁,三日后又派人鸠杀何太后,以绝后患。 夜半,汉宫庭某殿。 殿内有红帐,是女儿闺阁,自梳妆台左侧墙上多有字画,皆是已故的景桓侯手笔。 从“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到“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精心收录,可见女儿心思。 “公主,董,董太尉说今晚要……。”侍婢急急忙忙的闯入宫殿,见一景。 红桌立双烛,桌上有美酒,置一金盆,盆间有一湿巾。 宝剑血尚温,佳人手持一红缨,地上散落一书卷。 “昔年朝堂初见,君有翩翩彩,心生一愫,夜半长思。旦求天人良缘,何奈家国难安。 若有来世,伴君临水桑麻,共话田园,不理这纷杂世,君可愿否? 刘婉绝笔。” 万年公主以死明节,可见皇室凄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一十九章 走长沙 草打霜,清晨雾漫,寒风袭人,见鱼梁洲茅舍,舍前有一草亭,亭中甚是热闹。 左侧见三位儿郎坐席问答,右侧有一长一少持竿垂钓,炭火温酒,好不自在。 “二位兄长,可服否?” 开口者是一少年,身高六尺余,着粗衫,面黑有瑕,浓眉掀鼻,持卷问策力压二人,为亭中最彩者。 “士元高见,庶心悦诚服。”徐庶来此游学已有两月,主家待如初见,供他饱览书籍,学义知礼。 “士元,可与先生辩否?”石韬指着垂钓二人,因输局气恼,为难少年。 “叔父稳健,道人刁钻,统非是对手也。”少年姓庞名统,字士元,是主家的从子。 “哈哈!看来士元长了记性。”石韬笑少年胆怯。 “叔父自不必说,只谈那道人,文通治世,武策乾坤,不知是赵括还是王翦。”庞士元小声嘀咕了一句,暗喻道人只是口舌技巧,纸上谈兵。 “士元,广元,依汝二人看来,今日垂钓的是太公望,还是严子陵?” 徐庶问了一句后,起身为火炉添碳,又给垂钓二人斟了酒水,返回落座,庞,石二郎已有了答案。 “叔父自是严子陵,道人则想做严子陵。”庞公隐于鱼梁洲,不问世事,已得悠闲之境,而道人游山玩水,看似求隐,实则广识世族,讨财散民,且言谈仍有家国志向,非此中人物。 “韬之拙见,为公先生更似侯赢……” 观罢即兴讨论的三人,且看垂钓二者。 “庞公,我这鱼大否?”陈道提着不足一寸长的小鱼,笑盈盈的问道。 “道人若不愿钓,莫坏了吾的兴致。”庞德公并不是吝啬招待,只是这家伙过于烦人。 “此鱼晶莹剔透,鳞光耀眼,实有化龙之象,食之必延年益寿,道就将此宝献于庞公。”陈道恬不知耻地将小鱼儿放入庞德公的鱼篓,又从底部摸了一条肥美的大鱼。 “道人做这孩童行径,可有趣否?”庞德公无奈一笑道。 “人生亦无趣,自寻之。道欲求教于庞公,何奈庞公不授,那道只能多留几日。”陈道遍寻名士,只为求匡朝之策,此间殷勤从不懈怠。 “罢了,夜间且与汝辩一次,你这道人何故为难老夫这山野之人?”庞德公允了陈道请求。 “庞公寄居山野,满腹经纶岂不可惜,倒不如借予陈为公,也算不误才华。”陈道讪笑道。 庞德公目及茫茫水面,脸部泛起一笑:“蔡公善识人,他有意将二女许给道人,不知道人意下如何?” “小道寒酸,不敢沾染,蔡家女应嫁刺史州牧,小道入不了那女子之眼。”陈道做了推脱,他可不想入赘荆襄。 “若那女子也愿呢?” “庞德公所言属实?” “自是不假。” “那贫道明日便出这南郡,去长沙走一遭。” 翌日,陈道人急马出南郡,入长沙郡,直走临湘城。 ……………………………… 十日后,见临湘县。 时城中街道行二人,后随甲士若干,为首者,十四五年岁,身高八尺,着青衫,英武相貌,目有锐光,少猛强干,有虎狼之态,笑声宏大,穿街能闻。 “公瑾,今日随我游街,明日再去庐江不迟。” 此儿郎姓孙名策,字伯符,乃长沙太守孙坚长子。 “瑜与伯策一见如故,愿从伯符招待。”周瑜也是轻狂年纪,与孙策性情相投。 “听闻公瑾好音律,待策借琴,听君一奏。” 孙坚与荆州刺史有隙,王睿此人好高雅,慢待军旅之士,与孙坚势成水火,周家听闻亦是不愤,随即遣子来接孙坚家眷去庐江小住,以解孙坚后顾之忧。 “不敢称雅,愿为君效劳。”周瑜如今学业有成,自学恭谦,言谈举止初显风度。 “听闻周家叔父曾在洛阳为官?”孙策随手拿起街面小摊摆卖的小玩意道。 “家父曾为洛阳令,后先帝驾崩,自请归乡,在府闲居。”周瑜恭敬应答道。 “洛阳如今是火炉,早些离开也好,叔父颇有先见之明啊!公瑾也在洛阳待过一段时间,可曾见过大将军!” 孙策口中的大将军自是已故的张安,他时常听父亲提及此人,父亲说:若是仲定在,汉室绝不会如此凌乱。故而孙策对其心交神往,当然他与父亲的观赏点不同,他更欣赏张安策马边疆,定方有术。 “有幸与先生见过一面,不承想那是诀别,惜哉,叹哉!”周瑜平时很注重控制情绪,今朝轻抚腰间佩玉,眶显泪渍。 “美周郎也有伤感之时,可惜此人物喽!”孙策没见过此人,自然没那么深的感情。 “伯符见笑了。”周瑜低头间,与一人撞肩而过。 “你这人怎么不看路?”孙策贵为太守之子,在临湘城分量十足,自然不允许他人辱了自己贵客。 “无妨!行路人……杂。”周瑜抬首间见了道人笑脸,一时哽咽,难说半字。 孙策不知情,还以为周瑜有恙,故而斥责道人:“还不速速道歉行礼,公瑾,无事吧?” “小小年纪,好大的官威呀!汝是何人?”道人弃了缰绳,走至孙策身前。 “本将姓名岂是宵小能闻?”孙策强硬回顶。 “汝之年纪能在军中为将,实属罕见,必有过人之处喽。那让贫道猜一猜,该不会是托了尊长关系吧?”道人好毒舌,字字戳心肺。 “你……!给他一杆兵器,本将要会会这饶舌之徒,让他看一看本将是否有这资格?”孙策有一位好父亲,但这父亲阴影是豪杰儿郎的通病,道人正好揭了他的短。 “贫道不会武艺,要不文斗如何?”道人根本没将孙策身后的甲士放在眼中,笑脸嬉皮毫无尊长模样,许是游山玩水散了心情,故才如此做作。 “伯符,不可无礼,先生是……”周瑜欲言又止,那个名字已经许了死人。 “贫道姓陈,名道,字为公。公瑾,好久不见,愈发俊朗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二十章 贫道要回洛阳 太守府,落薄雪,正厅院前跪一儿郎,立一小童做嬉戏。 此童形貌显奇,骨体不恒,方颐大口,碧眼精光,乃孙坚二子权,字仲谋。 “权儿去别处嬉戏,为兄正苦恼呢!”孙策万般没想到那衣衫褴褛的道人便是张安,方才一拳打将过去,给张叔父留了个印记,故被孙坚罚跪于院。 “兄长,今日来客是哪位啊?”孙权年幼,不听劝阻,依在兄长身旁玩雪。 “陈道陈为公,父亲的至交好友。”孙策望了一眼正厅,也想去那堂中听父亲与汉之大将军叙旧情。 “父亲从未提及此人啊!”孙权歪头做不解。 “不知道今日就记下,日后对陈叔父定要恭敬,待如父亲。”孙策明大义,性豪杰。此点随孙坚,不会记挂私怨。 值此刻,门外来了黑甲一将,正是孙坚麾下校尉太史慈。 孙权行了一礼:“太史叔父。” 孙策则道了一句:“子义兄。” 太史慈本是张安推荐于孙坚,是孙策的尊长,但二人常在营中校力,引为好友,故有此称。 “伯符,为何跪于此处?”太史慈接到孙坚军令,过府一叙,不明现况。 “子义兄入厅便知。”孙策讪笑摇头。 “明公一向豁达,伯符且随我来,慈为伯符说情。”太史慈是后随孙坚,与程普,黄盖等人自生疏远隔阂,起初诸将多有为难,孙策力挺之,遂融入少将军一系。 “策不敢,还是兄长一人进去吧。” “哈哈!还有伯符不敢之事,无妨,走!”下方派系不谈,单说孙坚十分倚重太史慈,入帐无需通禀,进门可得衣食。太史慈也时常感慨张安给他推荐了个好去处。 遂太史慈强拉孙策入了厅堂,堂中孙坚与陈道相对而坐,不分主次,见了孙策后,便是满脸黑线。 “子义,莫要过于宠溺这逆子。孙伯符,还不滚出去,给为父跪着,今晚饭时前不得起来。” “是,父亲。”孙策自小便怕这江东虎将,只顾低头弓腰后退。 “文台兄,贫道并无大碍,伯符,且来贫道身旁坐着。”陈道是出了名的散漫客,肚量更不必说。 孙策见状,左右为难。 “还在那杵着干嘛!没听见陈叔父叫你吗?”孙坚自幼对孙策严厉,也是盼子成才。 孙策一喜,急忙跑去与周瑜同坐于陈道身后,为二位尊长侍酒。 “子义,快快入席呀!是不愿意贫道座谈吗?”陈道再出言邀太史慈并坐一列。 “明……先生,子义着实想念先生。”太史慈不能再说出明公二字,因为孙坚坐于对列。 “孙文台可曾怠慢子义?”陈道执太史慈之手,一叙旧情。 “不曾,明公待慈极好。”太史慈感而落泪,忆起昔年随张安征战之景。 “哼!陈为公,你这是什么意思?坚岂会亏待汝所荐之人,况且子义武略超群,坚岂能没有识人之明?”孙坚笑骂道。 “哈哈!不知是何人在槐里城哭哭啼啼?此刻怎又如此强硬?” 陈道说了孙坚旧事,引得孙策,周瑜发笑。 “陈道,我可上手了。”孙坚在好友面前不掩性情,可受不了这闲气。 “罢了,罢了,来一趟临湘城,儿子打了老子还要锤,贫道右眼仍觉酸麻,烧痛难忍。”陈道向来不以名士自居,服软也要嗔怪。 “咳!陈道人可知朝堂巨变?”孙坚正襟危坐,引话入正题。 “听了一二,董卓更立新帝,似有大展拳脚之意。”陈道这两月来闲居鱼梁洲,对朝中之事知之甚少。 “董卓这老贼,驱逐卢公,鸠杀何太后,逼死万年公主,夜宿龙床,使兵杀民,倒行逆施,暴虐无度啊!”孙坚将所得一切消息告知陈道。 陈道目色渐而转沉,尤是万年公主之死,手中羽觞微微做抖:“徐晃,吕布未入京吗?” “吕布叛投董卓,徐晃负伤回上党,日前还给末将来过书信。”太史慈摇头说道。 “袁隗怎会如此糊涂?怎不见对付贫道那时的精明。”陈道长舒了一口气说道。 “兵权当道,世族贵胄又有何用?董卓一言不合便会杀人,人人惧之,唯恐引火烧身。”孙坚拍案说道。 “洛阳已成民生火海,西凉胡兵烧杀抢掠,并州白波军又起,朝局悬停,多有外逃者,袁绍,袁术等都在其列。”太史慈从张让被诛到董卓拜相,一一细说给陈道,仅仅这几月功夫,董卓已经将大汉的根基抽了三五分。 “义真公呢?若他领兵回京,董卓岂有如此嚣张气焰?”陈道心有不解,他明明事先安排好了一切,却没有一件事能如他所愿。 “不知,应该还在京兆尹驻兵观望形势。”孙坚尽饮觞中酒,再道:“仲定,不如你振臂高呼,集结天下兵力,入京勤王如何?” “文台兄,张安已经死了,若他还活着,佐证了何太后与少帝篡位之事实,谁人还会相信刘家汉室。且张安的官衔都是死后追封,天下甲士不是阴兵,不会尊其号令。再者世人只是吹捧张安,真到了利益关头,眼红者不在少数,届时又多出多少王莽。” 陈道深知勤王的先河绝不能开,一旦诸侯并起,法度荒废,人人都不畏天子,皆想列土封王,到那时,征兵埋枯骨,越岁无余粮。伤病从中起,外虏环视望。那种场面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乱。 “先生,你若不愿做,仍有他人会去做,到那时领军者非忠干,各家人马心怀鬼胎,局面更难收拾。”周瑜起身为三人添酒,且出言点醒陈道,董卓如此暴虐下去,诸侯并起是难免之势。 “公瑾所言甚是。”陈道幽幽开口。 “叔父,策愿领先锋!”孙策见陈道动摇,立即开口请缨。 陈道起身拍了拍孙策肩膀:“伯符英勇,叔父已经领教过了,不过兴兵实属下下策,贫道这闲游也该结束了。” “叔父之意是?” “道人要回洛阳了,希望这一次陈为公不会再死在牢狱之火。” ……………………………… 全卷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双军动向 初平元年,帝大赦天下,见洛阳城中。 时董丞相越发暴虐,先掘车骑将军何苗之墓,将逝者曝于道路,后又杀何苗之母舞阳君,弃尸篱落之中。 时董仲颖遣兵至百姓祭祀集会之地,尽杀平民冒领军功。又纵兵闯入洛阳城中各家,掳掠妇女牲畜,且不看家门贵贱,后又将男子头颅悬于车马之上,穿街过巷以示强威。 时在朝,董卓更是一人把持国政,大肆搜刮奇珍异宝,重赋之下又强征壮丁,三公之位更替之快,前朝闻所未闻。 如此作为之下,礼乐崩坏,人情惶恐,家家朝不保夕,外逃者比比皆是,天下之人渐闻也。 话归京兆尹,董卓恐皇甫嵩生不臣之心,故拜义真公为城门校尉,令他择日还朝。 时董卓已强调京兆尹的两万五千西凉铁骑入洛阳,上林苑只留三万司隶精卒。 中军帐中,老将皇甫嵩独自收拾行装,准备到洛阳赴任,目色低落,动作缓慢。 皇甫义真乃将门世家出身,一生为汉征战,在黄巾之役时名传天下,近来又大败韩遂,可谓风采绝然,当得一赞显世名宿也。 值此刻,孔显大步闯入帐中,神色愤慨道:“老师,不可去洛阳啊!” 华发已生,满目皱纹,皇甫嵩见了弟子,略有欣慰,从木箱中取出竹卷一册,赠予孔显。 “立名,此行军策是老夫一生经营所得,望汝善加利用。君命不可违,老夫去意已决。” 皇甫嵩依托汉室而兴,自献忠肝于刘家,比景桓侯更甚之。 “老师,此非天子之诏,实乃董卓之谋,意图迫害师长,望老师明鉴。”孔显知道老师与董卓有深仇,二者水火不容,此次入京凶险至极,故神色迫切,死死拉住皇甫嵩之手。 “显儿莫做孩子气,这京兆尹的兵马就留给汝了,等老夫还朝,向陛下请奏,拔建汝为中郎将。”皇甫嵩有一子一女,子为皇甫寿坚,性格闲散,无心为官。女嫁谢服之后,名曰射援,也算阖家美满,老来得徒,对其厚望有加。 “老师,真的不能……” 正当孔显极力劝说义真公之时,帐外来卒通禀。 “将军,营外来了一甲士,欲求见将军。” “何人部下?”皇甫嵩整理盔甲,端坐于正位。 “长沙太守孙坚所部。”卒答。 “唤他进来。”皇甫嵩目不斜视,孔显静立一旁。 遂小卒入帐,单膝落地:“拜见左车骑将军。” “汝来所为何事?”皇甫嵩知孙坚此人有汉志,故而对其卒面带善意。 “为一人传话。”长沙小卒道。 “孙文台不远千里,要传何话?”皇甫嵩又问。 “非我家明公,而是一陈姓道人。” 皇甫嵩起了兴趣:“且说来。” “义真公不可入京,即日整兵入河东郡,待……贫道与公消息。”长沙小卒学不了道人那泼天的口气,说的有些语塞。 “哪来的大胆道人竟敢指挥朝廷将领!”皇甫嵩目色一严道。 悍战老将之气直压小卒,小卒吓的双膝跪地:“将军莫急,道……道人还有话。” “说。” “义真公未按贫道血帛行事,已然误了朝局,此次断不能摇摆不定,贫道拜谢了。” 皇甫嵩闻言一愣,孔显更是不明所以,一把抓起小卒:“什么血帛,你且说清楚!” “那道人的话只有这么多,将军何故为难丁甲。”小卒弱弱道。 孔显随即放手,急走皇甫嵩身侧,激动道:“老师,先生回来了。” “大惊小怪,成何体统!汝且回去吧,本将自有决断。”皇甫嵩未说答应与否,便驱退了小卒,时目色神采奕奕。 ……………………………… 话转上党郡,时中郎将营全体拔寨,人人奔走,收拾辎重粮草,如此繁忙景象之下,见营外守门二卒。 “老兄,这才刚安顿下来,怎么又去河内郡?”一卒问。 “谁知道呢?将军昨日还躺在榻上,今日便健步如飞,许是遇了喜事吧。”另一卒兴致淡淡的答道。 “去打谁呀?董卓,还是吕将军?”中郎将营本是一体,若是自家兄弟相残,多半无人愿意。 “只是驻军河内,又没说去洛阳,吾到更希望去打鲜卑人。”此卒本是并州人士,家住云中郡,时逢鲜卑中部掠地,杀害了他一家老幼,对鲜卑胡骑恨之入骨。 “唉!老兄节哀,徐将军不会放过那群茹毛饮血的畜生,定有一日,老兄可报大仇。”卒子出言安慰道。 “我就等着那一日,身死不足惜。”老卒目光眺望北方,时而咬牙切齿。 “你二人在做甚?还不速速入营,搬运辎重!”高顺着黑甲,手持马鞭,见了偷懒者大声呵斥。 “是,将军。” 二卒活动冻麻的腿部,快步跑入营中,他二人对这黑煞神十分惧怕,此将平素训练最为严厉,稍有差池,全军加罚,可谓不近人情,但众卒又佩服他身体力行,故而难有怨言。 “下次若让本将再见你二人偷闲,本将定罚不饶。”高顺说话间走至一辆粮车前,帮助甲士推车出泥坑。 “高校尉,使君命你入帐。” “是。” 高顺放下手头活计,大步去了中军帐,上党太守徐晃独坐帐中,翻看兵法辑略。 “使君,这是作何?”高顺摇头一笑,他很少见到徐太守在军营读兵书。 徐晃抬头讪笑,刚想伸臂,面色做痛苦状,缓了半刻才恢复如常:“平素行军多急勇,少了些兵法谋略,故而学些兵书。以免日后明公问策,闹了笑话。” “使君真能确定就是那人?”高顺严谨的问道。 “错不了,只有明公会再三叮嘱本将,找一行军从事。”徐晃笑意越发浓郁。 “那使君可有人选?”高顺上前查视徐晃伤情,以免他因喜谎报自身伤痛,误了行军之事。 “明公已经为晃选定了一人,还是明公想的周到啊!” “何人?” “河内温县司马防长子,司马伯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二十二章 祭奠 河南尹乃司隶治所,时牧者为右车骑将军,钱塘侯朱儁。 朱儁此人寒门出身,有忠贞之志,见洛阳百姓流离后心生不忍,聚民于中牟县,以军护民生,得百姓称赞。 时城中人杂,军司马张辽领一千甲士维护秩序,散军中粮草于百姓,一月有余,成坐吃山空之景。 县内府衙,常有饥饿百姓在外喧闹,沿街闭路,车马难行。 此日,县府厅堂坐二人,分列左右席,朱儁细细观道人,口中称奇:“仲定,你可把老夫吓的不轻。” 道人自长沙折返司隶,历时两月有余,今朝坐在朱儁府上,可谓片刻不耽搁:“朱公身经百战,岂会惧怕贫道这一无魂游鬼。” “莫做打趣,董卓那日在朝堂说弘农王与何太后逆悖先帝,密谋篡位,可否属实?”朱儁轻抚长胡,目色看似淡然,实则左手紧抓衣袍。 “不知,应属不实,不然张安岂会坦然赴死?”陈道给这两朝老臣一颗定心丸,朱儁爱护朝廷声誉胜过自家性命,陈道岂会坏了老将心智? “董卓这老贼令人愤毒,所作所为天人共戮,竟还敢污蔑弘农王与太后,老夫恨不得啖其肉,寝其皮。”朱儁性情刚毅,眼中不揉沙,男儿血性并未冷却。 “贫道知朱公刚直,故来与公议策,稳定朝局。”陈道饮了一口茶水道。 “仲定回来便好,只要……”朱儁突然喜而转忧,张安这个名字道人再也用不得了。 “朱公何故气馁?陈为公还不如那张安吗?”陈道人要摆棋局,董卓不得不下,且落子更需谨慎。 “仲定,先帝与你我有重恩,望仲定初心仍在,砥砺扶持汉室。”朱儁怕刘家寒了陈道人的心,更怕陈道人变成第二个董卓,故而出言警醒。 “中山酒徒虽逝,但道人依旧是汉臣,朱公不必忧虑,若贫道想要乱朝纲,就不会来寻公伟先生了。”陈道之志非金石能动,非权势可侵。 “哈哈!先帝果然没看错人,仲定且说来,老夫定依策行事。”朱儁开怀大笑,许久未有如此畅快。 “贫道只求朱公一事,望公即日征召城中壮丁,结军一万,长驻中牟,董丞相若有军令,不从不听。”陈道定了一计。 朱儁面色作难:“仲定,此城多流民,集结兵马不是问题,但粮草已空,如何练军?” “朱公只管依计行事,不久便会有人送钱粮上门,届时朱公加以民屯,可达长治久安。”陈道谈笑之间,不掩气盖。 “好,以一年为约,本将定为汉室送上一万悍战之卒。”老将军平交州,定黄巾,驱白波,败黑山,赫赫战功之下自有娴熟练兵之法。 “汉氏显颓,望朱公珍重身体,若无公与义真先生,贫道孤掌难鸣。”卢公归隐幽州,在朝领兵唯朱儁与皇甫嵩,陈道可要多倚重两位老将军几年。 “哈哈!仲定放心,老夫身体还硬朗着呢!不见汉室清明,不敢闭眼。”朱儁略怀感动道。 “那贫道便先行一步,去那洛阳与虎谋皮。”陈道起身一拜,欲要离去。 “仲定,既然来了,不见见文远吗?他定十分想念汝啊!”张辽与朱儁情比皇甫嵩师徒,只是差了一个老师的称呼罢了。 “公事为先,让文远好生练兵吧!他日自有把盏之时。”陈道之行披星戴月,刻不容缓。 “也罢,仲定一路慢行。” “公伟先生日后还是称贫道陈为公吧,告辞。” ……………………………… 遂陈道人出中牟城,一路西行到洛阳近郊。 时春日,冰雪渐融,绿柳新芽,山亭如约,只等故人。 文陵葬汉灵帝,对山别有风景。见山腰处有一衣冠冢,冢前立有三碑,皆是隶字,且都为大家蔡邕所书。 三座碑文所写事迹完全一致,唯对墓葬主人称呼不同。 首碑小而狭。书为:汉之光禄大夫张安之墓。是张安遇火而逝的第三天所写。 次碑宏高居中,书为:汉之骠骑将军,景桓侯张安之墓。是弘农王临朝时为让天下士人效仿张安所写。 末碑新立,与次碑比肩,书为汉之大将军,景桓侯张仲定之墓。是董卓把持朝政之后为安抚景桓党人所立。 这三座墓碑中前两座都有祭奉供品,斟酒痕迹,唯新碑处杂草丛生,不见脚印。 值此时,陈道人迎风而立,破烂广袖袍随之而动,目及处颇有感慨。 大约一刻钟后,陈道人转身对文陵一拜,幽幽开口:“陛下,安来看你了,昔年种种随风而逝,安也不会记恨陛下的子嗣,是你将闲散客驱到了朝堂,这份重担安只怕承受不起,且行且看吧! 安该做的都会做,至于结果如何,就交由天定吧!” 陈道持礼拜过灵帝,转身在自家墓前倒了半袋酒:“自此只剩陈为公了,不知兄长得知,会不会棍棒加身?” 又过了半刻,山下传来喧闹声,陈道打眼一望,数百甲士正欲上山,最前方有一车马,雕刻双龙,六匹纯白毛驴牵行,正是当年灵帝的龙辇,且说唯一的变动就是加了红纱帐。 “快些走,汝等不想见汉之大将军吗?”车马上传来一音,宛如百灵动耳,且带些许急躁。 随行甲士个个孔武有力,多是胡人模样,听见车马中人物催促,不敢反驳,立即加快了脚步,只心怨主上难伺候。 陈道此时避无可避,漫步饮酒至墓前山亭,遂与众甲士相遇。 “汝是何人?”为首甲士见了道人,抽出兵刃直入山亭,怕他惊扰了主上雅兴。 陈道人观这甲士之刀,刀柄多有凝固的血渍,且伴有浓郁的血腥味。 “若不应答,便拿命来。”这甲士杀人成性,心已麻木,观道人与牲口无异。 道人转头饮酒,眺望远处山景,不愿与甲士搭话。 “你这草贱,竟敢无视本将!”甲士高举刀刃,正欲劈砍。 “住手!莫要杀人。”车马主人传来恼怒声音,颇为厌恶此举,随即又道:“汝也是来祭奠大将军张安的吗?” 陈道转头看向车马,起身施了一礼:“为敬仰所来,为执念所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初见 “你这人不惧刀剑?” “贫道生性胆小,怕死至极。” “那你为何拒回问答?” “许是见了英雄冢,壮了怂人胆,或者说贫道在赌主家是良善人。” “何以见得?” “能来这荒郊野岭祭奠景桓侯的人物,岂是大奸大恶之徒?” 车马上下,数丈之隔,甲士主家随心而问,破落道士随口而答,那架在脖颈上的腥臭凶器反倒显得无用。 “停辇。” 车马主家一声令下,甲士分列两侧,单膝落地。 时红纱帐轻撩,见一皎白柔夷,引出一少华女子。 此女着广袖留仙裙,美玉作耳环,翠玉为头饰,配以精致花纹小靴,体态轻盈,翩若游鸿,发髻高耸,眉修弯长,春眸含水,洁雅淑静,只少了三分妩媚,多了两分高冷,玉足轻挪,风泛幽兰,这是陈道人迄今为止见到学洛神最像的一位,看来这主家费了不少心思。 女子与道人四目相接,过了片刻后,女子又做漠视。 “道人是哪方人士?姓甚名谁?”女子向后移了两步,受不了道人身上的异味。 “右扶风元化先生门下,陈道陈为公。”道人拾起了最正统的文人礼,入洛阳后不可再散漫。 “原是陈道人,道人大名广传士林,吾也有所耳闻。”这年少女子气盖绝然,不以弱小自称。 “哦!那还真是贫道之幸。”恶名贤名都是名,陈道人自是作无谓。 “道人来洛阳有何事?”女子着眼道人酒袋,看那酒水滴落山亭青石。 “俗人不躲名利,道人也寻良缘。”陈道说了两事,一为功成名就,二为寻妻延嗣。 “世人好名好色,无可厚非,汝一方外士,何必受这凡俗苦恼。”女子眼神略显厌恶道。 “若贫道换一种说法呢?”陈道笑叹世人不爱听实话。 “作何?”女子静立,愿闻其详。 “一为家国天下而来,二为惊鸿人物梦引。如此说是否更为顺耳,华丽辞藻能掩饰本质吗?多半喜了心,却忘了本。”陈道人系酒袋于腰间,束紧背负破布,欲要下山而去。 “道人错了,是曰礼可兴邦,书能通贤。粗鄙与高雅怎可同日而语?若无书卷积淀,即便是胸怀大志,也终沦落碌碌无为。朝堂若不显才,尽是粗鄙之语,国之威严何在?”女子抬手拦住道人去向,她生来好强,不愿输阵。 道人与女子错肩时,忽而顿步,眉目凑近女子,似要贴上女子耳侧。 女子惶恐,斥喝嗔怪:“你……你要作何?” 周围甲士见状,立即将道人扯向后方,且伴言语威胁。 道人双手被缚,笑意却不减:“方才你的礼法有用吗?还不如这三尺铁器。” “放开他,人污心自污,是人人知男女有别,故作阻拦,这还不是道德礼仪吗?”女子故作镇定,实则心跳不止,从小到大除了长辈,还没有哪个男子能如此靠近她。 “看来贫道今日不予你说通,是走不了了,且随我来。” 道人活动肩膀,领着女子到了张安墓前,指着那新立墓碑道:“可否看出端倪?” 女子不悦,口做强硬:“这有什么出奇的?世人念旧,日后自有人会来此处祭拜,吾愿当第一人。” “好,阁下能做视而不见,贫道也无话可说,那我等上山一观。” 遂道人与女子上了山顶,立于迎风亭观那洛阳城。 时城中多有浓烟,且伴骑甲出入,百姓整家外逃,周遭田垄荒芜。 “忆昔年,洛阳好风光,城中车马盈盈,酒肆喧哗,红灯挂彩,百姓笑颜常在,城郊阡陌交通,耕牛比比,佃户农客,衣食自丰。 现如今呢?不需贫道再多说了吧。贫道再请问阁下,是染血的刀管用,还是高悬的礼法管用?若阁下硬要回答礼法好用,那便佐证了当朝者是个粗鄙之人,如此抨击董丞相,实属不妥啊。”陈道人这张口舌可敌千军万马,还治不了这小丫头片子吗? 女子气急面微红,但却找不出言语反驳。 “阁下要学古人之风,还得多识书喽!贫道送阁下一句话: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此世道须重典,非仁礼也。贫道拜辞。”道人甩袖转身,欲走山下。 “且慢!先生留步。”女子换了恭称,目转和善。 “小丫头,贫道真的有急事,莫再做口舌之辩了,贫道认输可否?”陈道目藏狡黠,面做不耐烦。 “先生若求名,吾可荐之。”女子朗声道。 “哦!那便请教阁下姓名。”陈道早知做龙辇的非凡人,前方铺垫已经十足,不会让主家觉得突兀。 “陇西,董白。” 董白,董卓之孙,尊为渭阳君,此女深得董卓宠爱,临封那日百官观礼,天子授印,可谓天下女子独一份。 “原是渭阳君,贫道失礼妄言,勿怪勿怪。”道人作惶恐,生怕方才言论牵连自身性命。 “无妨,吾不是小气之人。”董白见道人模样,生了些许自傲。 道人忽而无话,双目紧盯董白,做那痴呆状。 “你……你。”董白别过脸去,一时语塞。 道人讪笑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休要再说。”董白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但不知为何心生窃喜,许是为祖父寻得良才。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渭阳君,贫道已经寻得了第二件事的人选,君可知否?”道人信口胡诌,要做好色顽徒,这也实属无奈,完人这东西不适合西凉军。 “你有才无德,非是好人。”董白年轻,何曾听过如此直白话语,只作脑中空白,也不知口中在说些什么。 “渭阳君,贫道初来洛阳,无处落脚,可否到君之府上做个食客,要不然贫道称你为主公如何?”陈道人还在苦恼如何进这洛阳城,董白一来,实属天公作美。 “这……好吧!不过不用称呼主公二字,汝不是我的奴仆。” “多谢渭阳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二十四章 相府食客 且说朝议罢,见崇德殿前。 董卓佩剑持笏独行青石阶,诸朝臣随其后,无人敢高声喧哗,生怕惹怒了心情不佳的大汉丞相。 半个时辰后,董卓驾车回府,一入府门便破口大骂:“皇甫老儿,徐晃小儿,实乃忘恩负义之徒,本相定要将尔等千刀万剐。” 时皇甫嵩领军入河东郡,徐晃驻军河内郡,双军动向让董卓心生忧虑,如此形势下去,不日洛阳危矣。 “来人,将贾诩和李儒给本相找来。” “是,主公。” 遂,二臣至,与董卓在房中密议。 “且说说吧!左车骑将军与上党太守是何用意?”董卓独坐席位,饮酒开口。 “明公,不只是这二人,右车骑将军近来在中牟县大肆征兵,也有不臣之心。” 李儒话音未落,董卓气急败坏,将木案推翻于地:“反了,都反了!这些自诩忠干的老臣要乱朝纲吗?” “明公,事情没这么简单,皇甫义真与朱公伟绝非乱朝之人,再牵连上徐公明就更显可疑,诩以为应是景桓党人从中联系,暗地促成。”贾文和隐约觉得背后还有人,但实在想不出是哪一位。 “这些没心肝的猪狗,本相如此厚待他们,他们还想杀本相!明日本相便领军尽诛在朝的景桓党人。”董卓近来越发放纵,不加任何收敛。 “明公,绝不可如此行事,皇甫嵩有精甲三万,徐晃处也有近两万悍卒,且驻军都在司隶,一旦激怒他们,后果不堪设想。”这五万人马都是沙场浴血的百战之士,不比董卓的凉州铁骑差,且洛阳还有吕布与崔琰所领诸兵,战事一起,他们倒戈相向,那凉州卒的处境更是维艰。 “这也不行,那也不可,你们倒说说看如何行事?”董卓强忍火气道。 “皇甫嵩与朱儁兴兵无非是对新帝更立有怨气,若洛阳只剩一位皇帝,他们便师出无名,不击自退。”贾诩目色微微一沉,意指弘农王刘辩。 “除此之外,明公仍要大力安抚景桓侯一系,必要时也需展露恩威并施手段。”李儒想让董卓杀几个摇摆不定的官员,让景桓党人做前车鉴。 “你二人晚间各书策一份,本相观后抉择。”董卓本是个粗犷人,讨厌弯绕,但李,贾二人说话都爱留三分,让他颇费脑筋。 “明公且放心,一时半刻他们不会兵发洛阳。” 李儒与贾诩对董卓一拜,双双出了相府。 ……………………………… 是夜,董卓欲折返皇宫享乐,被董白拦在房前。 “大父,这么晚还要外出吗?”董白一脸责怪的看着董卓。 董卓为私欲多有遮掩道:“大父想去与朝臣商议国事。” “大父今日不去可好,吾为大父引见一食客。”董白央求道。 “好好好,都听白儿的。”董卓对董白宠溺有加,无出其右。 遂二人穿庭过院,到了董白居所。 “白儿为何要将食客引入自家闺阁,难不成心有爱慕?”董卓一路上听董白夸赞道人,心中越发存疑,笑问董白儿女私情。 “大父!”董白目有躲闪,也不知是心中情愫,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胆大之人,起了青春悸动。 “白儿莫怪,大父不问便是,且让大父为白儿把关,非英豪男子莫想入我董家。” 董卓大笑入门,见道人吃食饮酒,忽而顿住身形。 董白见道人无礼,立即开口提醒:“陈道人,这是我家大父,当朝丞相仲颖公,还不速速行礼。” 道人用衣袍拭去嘴角油渍,起身笑迎董卓:“董相安好,贫道久闻大名,今日一见,实乃英雄人物。” 董卓此刻脑中将朝野发生之事顺连成线,怪不得徐晃等人会有如此胆色,原来都是这阴鬼作祟。 “董相怎不言语?是否生了小疾?董相要注意身体啊!大汉天下还需董相扶持,后宫红闱也离不开董相啊!”陈道人的阴阳怪气董卓早已领教过,今朝更是变本加厉。 “白儿,你且出去,卓要向道人问策。”董卓掂的清楚分量,不会在这道人面前妄自称大。 董白微微点头,临出门之时给了道人一鼓励目光,示意他莫要紧张。 继,房中只剩大汉丞相与名义上已故的汉之大将军。 “董相,且落座吧!贫道为你斟酒。”道人返回席位,静待董卓。 董卓迟疑了片刻,落座于道人对侧,行为举止也不顾及,抓起肉食送入口中。 “仲定,这都是汝之所为。” “董相莫要玩笑,贫道是陈为公,是相府食客,特来助董相匡朝宁国,还望董相莫嫌贫道出生卑鄙。”道人行事异于常人,不需做万般谋划,单刀直入即可。 “仲定若想为官,卓立即上表天子,三公之位任由仲定挑选。”董卓好大的手笔,开口便是副相之位。 “位极人臣的确极具诱惑,但贫道未立寸功不敢应职。”贫道举觞邀董卓同饮。 “张安!莫要不识好歹,真以为卓不敢杀你吗?”董卓拍案,沙场厉气暴增。 “董相何故如此孩子气?贫道交游天下,不是白衣懦弱的井底之蛙,且饮酒吧。”陈道自饮自斟,悬停酒器,等待董卓饮酒入喉。 董卓长舒心中闷气,尽饮觞中酒:“说吧,如何才能让他们退兵?” 道人摇头:“兵不能退,且董相还要给予他们粮草,贫道为质,亦为警钟,扶助董相在青史留名。” “这就是道人入府僚的态度吗?”董卓不屑道。 “哈哈哈!董相莫怪,且信贫道诚心。” “好,老夫会给他们粮草,也会重用景桓党人,道人可否满意?”董卓低声道。 “道人满意与否无关紧要,董相要让天下百姓满意,你我同出草芥,一路杀入朝堂,但董相因权失了心智,沦为欲念之奴,此非董相初心啊!” “哼!莫说这些闲言,也不要自作高贵。” “董相放心,贫道不会与你争朝堂之权,且安心为民谋福吧,希望还来得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二十五章 招兵买马 却说洛阳,董丞相近来颇为怪异,先是斥责凉州骑烧杀抢掠之举,将众兵马迁于城外驻营。后自解佩剑,上朝恭谦,力推景桓党人诸策施行,且后宫都极少去了,每日殷勤国事,似有回转之意。 且说一日朝议罢,董丞相驾车出城,去了凉州骑军营。 凉州营乃当世雄兵,有四万佩甲铁骑,营中列将十人,分别为:牛辅,华雄,段煨,徐荣,董越作中郎将。后随:李傕,郭汜,胡轸,樊稠,张济添为校尉。 众人迎董卓入中军帐,董卓列坐主将席,一改在朝堂上的和善面容,神情多是气愤。 若无道人横空出世,董卓外可收皇甫嵩的司隶卒,引徐晃做藩屏。内能兼容吕布,崔琰,张郃诸部,届时兵力达十万余众,坐拥天下兵首,睥睨群雄。但有这道人坏事,就算是吕布的兵甲,董卓都不可尽信,此间难受无法与人诉说。 “主公,洛阳大户尚多,为何止兵啊?”牛辅在西凉军的地位绝然,姻亲关系之下让他自诩为董卓的承位者。 “主公,此时不抢更待何时?”董越为董卓族弟,半年抢掠让其久聚煞气,视人命为草芥。 “都住口,本将自有决断。”董卓驱退两位亲近之人,心中有话难言。 “明公知与民休息,尔等何故进这谗言。”段煨,字忠明,武威姑臧人氏,乃“凉州三明”段颎族弟。 “何为谗言?段忠明莫许清高,杀人时也不见你手软,若此时有那中官,你怕比谁都依附的紧。”牛辅出言讥讽,引得董越,李傕等人发笑,意在暗指段颎。 段煨之兄颎的功绩的确卓著,平定西羌,击溃东羌,斩杀胡族四万余,当得绝世悍将。只可惜段颎入朝依附宦官,打压党人,捕杀太学生,后被权宦王甫鸠杀于狱中,只叹戎马未果,心贪权贵。 “你……”段煨刚想抬步,却被徐荣拦下。 “明公帐前莫做口舌,且听军令即可。”徐荣,字子桐,辽东襄平人氏,身高八尺,魁梧有力。洛阳抢掠时,唯他与华雄约束曲部,与民秋毫未犯。 “子桐识得大体,本相甚慰。”董卓略微点头,徐荣言论不枉费董卓日前提拔其同乡公孙度为辽东太守。 “主公,有何事吩咐?”华雄见状出言。 “本相近来深感兵力掣肘,欲遣派尔等外驻司隶各城要,一来招兵,二为固境。至于这洛阳城,本相只留李傕郭汜二人。”董卓不想被道人玩弄于鼓掌,欲拓开势力与河东,河内,中牟驻兵抗衡对壁,心叹:张安小儿莫想将本相困于瓮中,本相有的是钱粮,看谁兵员足! “主公,如此怕是不妥,中阙空虚,恐有人心生不臣。”牛辅在洛阳快活久了,不愿进驻偏壤。 “哼!本相早已周全安排,本相欲收吕布为义子,给他擢提乡侯爵。”吕布如今被多人厌弃,每每亲近董卓,董卓正好借此时机,收做麾下,有了这两万兵马加上飞熊禁卫,何人动得了董卓。 众将无话,不做反驳。 “且都收收性吧!莫失了铁骑风采。诸位驻军处皆在此卷,即日赶赴城要。”道人回朝的确给董卓上了一警钟,董卓贪图享乐忘了凉州营的训练事宜,今朝不能再做懈怠。 “是,丞相。” ……………………………… 话归董府,时见渭阳君别院。 女儿闺阁中,董白背身端坐于席位,而道人则斜躺于床榻之上,主客做了倒置。 时道人换了一衣洁白书生袍,发束玉簪,面容做了清洗,恢复佳彩儿郎形象,只是举止却无半点收敛,如那浪荡子。 “陈道人,你且起来,吾有话要说。”董白声色微抖,自幼好书学礼的她不知该如何应付这道人,说不上讨厌,但也不愿直视衣衫不整之徒。 “渭阳君有话直说,贫道但听吩咐。”陈道入董府为质,自然有好质子的觉悟,每日无趣,唯好与董白逗乐。 “好,道人且听,近日大父表吕布为温侯,时人多称彩,做得洛阳豪杰,道人可曾羡慕?”董白不明白陈道人为何一入府便换了嘴脸,闭口不提功名事,每日安逸享乐,故而出言相劝, “吕温侯是风光,贫道甚是羡慕。”陈道只要在董府,董卓便会收敛行径,重用景桓党人,践行国策,至于董卓私下气愤,就不关道人之事了。 “既然羡慕,为何不奋起直追?”董白知道人有才,亦不想埋没之。 “嗯?渭阳君之意难道要让贫道认董丞相为父,此事妙哉!望渭阳君一力促成,届时贫道也做得渭阳君叔父,此生光明坦途,贫道兴奋不已。”陈道故作高声,暗讽吕布认贼作父。 董白面色一变,径直走向床榻,怒目呵斥道人:“起来,滚出去!” 董白并非气恼道人,而是气恼自己,不该让如此大才先行享乐,失了赤子本心,懊悔之下故作强硬。 “别呀!此榻绵软,贫道还想夜宿之?”陈道人做了泼皮,多年未有此时开心。 “你若不起,吾便唤卫士前来,棍棒驱逐。”董白美目一沉,吓唬道人。 “罢了,罢了,道人去便是。”陈道神情略显失落道。 即道人缓步向房门外走去,董白心生不忍,思量是否责怪道人过重,继而开口宽慰:“道人要明白吾之好意,一般则个怎会入吾之房门,望道人顿悟惊醒,发愤图强,届时吾再招待道人。” “唉!是贫道失礼了,明日后断不会再来叨扰渭阳君,告辞。”贫道背身立于门前,董白难以看清他的面容。 “其实你这人极好,只是少了些恒心罢了,吾相信汝可成大事。”董白欲抬手,又做静止。 “嗯!贫道也这么觉得,那请渭阳君晚间温酒,你我坐而论道,商议一下如何才能做董丞相的义子?”陈道转脸嬉笑,做戏耍之态。 董白气到双手握拳:“滚,快滚。” 道人大笑出了别院,抬头望向洛阳朗空,眉目恢复平常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二十六章 辟邪酒 汉宫廷西南有一阁,名曰静心,此阁于初平元年修建,内幽禁一人,正是弘农王刘辩。 且说刘辩十四年纪经历人生大起落,舅父双毙,皇位更易,母后被鸠,桩桩件件如奔雷势下击垮了弘农王的心智,每日酗酒得醉,在那梦中寻找皇权霸业。 “酒呢?朕的酒在哪里?”刘辩双目泛浊,甩袖扫翻桌上肉食。 “弘农王且低声,不可再称朕字。”一位与刘辩年龄相仿的女子快步上前扶住自家夫君,此女名为唐姬,是会稽太守唐瑁之女。 “为何称不得?朕就是皇帝!”刘辩借酒耍疯,周围侍者皆伏地,不敢抬头做望。 “妾扶弘农王回榻休息。”唐姬不与刘辩相争,也知夫君苦楚。 “朕不睡,朕还要饮酒。”刘辩高声道。 值此刻,阁内来了数人。 “弘农王若想饮酒,儒这里有佳酿。”李儒得了董卓暗令,特来鸠杀刘辩。 李儒到来,刘辩酒意瞬间醒了大半,盯着金盘玉碗,怯从心中生。 “李儒,你我君臣一场,今日这是作甚?” 李儒弓腰行礼道:“弘农王莫怪,儒带来了丞相备置的好酒,送君一饮。” 李儒着重说了丞相二字,也让刘辩明白自己死于何人之手。 “本王,本王近日有头疾,不可饮酒,郎中令改日再来吧。”刘辩摆手拒绝,连连后退。 “此酒可治病去邪,正合适医治弘农王的头疾。”李儒目色淡然,口气无比强硬,周遭几人欲动手强灌刘辩。 “李儒你何故逼本王到如此地步,昔年本王带你不薄啊!”刘辩声音略显哀求。 李儒转头不言,乱世保身,岂能顾得他人性命。 “郎中令,你且去与丞相说,本王愿隐姓埋名,自遁田野,此生绝不与丞相争锋,这总该行了吧?”刘辩再降身份开口,只差伏地跪拜。 李儒长舒了一口气道:“弘农王莫要为难李文优了,诸位且动手吧!”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贾诩为董卓定了此毒策,董卓便将李儒逼上绝路,让他不能再生二心。 刘辩闻言,软坐于地,随即目泛破天怨念:“董贼不得好死,且端酒来。” 帝位能替,但帝王之气难改,刘辩如同变了一个人,决然起身,端坐于席,知无路可避,便也无畏了。 “爱妃且为本王舞一曲。”刘辩端起玉碗道。 随即唐姬起舞,刘辩坐观,李儒双膝跪地,持臣子礼静待。 一刻钟后,唐姬舞罢,面垂泪折返刘辩身侧。 “请弘农王饮酒。”董卓的心腹甲士大步上前,不愿再等。 话音间,高阁楼外飞来一剑,洞穿此甲士胸膛,之后见一黑影游走于其余甲士身侧,片刻间结果了几人性命。 道人持染血双刃回鞘,刘辩目色做激动,泪涌而出:“史道人!” 史子眇,洛阳近郊道人,实为刘辩养父。 “史侯,老道来接你回家了,浮生一世,黄粱一梦,见了天下权柄,此刻亦知性命珍贵。”清癯老道轻抚胡须,谈笑人生。 “史道人帮本王杀了这忘恩负义之人。”刘辩有了依仗,要发泄方才的屈辱。 史子眇微微摇头,闭眼不为,此时木梯处传来急促喘咳声。 “贫道腿脚慢,让诸位见笑了。”陈道人靠坐于楼梯处,抬手向阁中众人见个礼。 李儒听见熟悉声音猛然回头,刘辩更是惊异张口:“你,你是厉鬼否?” “咳咳咳,诸位,此间无尔等之事,且请离去吧。”陈道给惊慌失措的众侍者开了门路,人人争相出阁。 半柱香后,陈道人起身走向刘辩,右手扶起李儒,之后向刘辩躬身一拜道:“贫道本该称汝为陛下,但史侯不给贫道机会,贫道只能称一声弘农王了。” “张卿还活着,实乃大汉之幸,张卿可知董贼乱朝,望张卿助朕平乱,朕封你为中山王,不,朕愿与张卿平分天下。”刘辩至此刻仍觉理所应当,闭口不谈火烧张安之事。 陈道摇头一笑,看向史子眇:“老道兄,该带史侯离去了,再等片刻,可就走不了了。” 史子眇点头应下一诺:“老道定会约束史侯,此生不涉朝堂。” 刘辩对二人的无视感到气愤,他可是做过天子的人:“朕不走,张安你为何无视朕?先帝让你匡朝,你就任由董贼肆虐,篡我帝位吗?牧羊驱马虽戍服,白发丹心尽汉臣。这不是你说的吗?” 陈道人无奈上前,轻拍刘辩肩膀:“弘农王,且走吧!” “张卿,朕错了,求你帮帮朕吧!”刘辩说的无比委屈,似乎天下没有比他更难过的人儿。 “啪!” 史子眇一掌击晕了刘辩,带着唐姬疾走出阁,阁中只留李儒和陈道二人。 “果真是先生的手笔,儒早就应该想到啊。”李儒面不显惭愧,言出如老友久别重逢。 “哈哈哈!这到为难文优了,贫道略显惭愧。且下楼吧!贫道今日也要纵火烧这静心阁,替自己报一把仇。”陈道没有责怪李儒的言语,人各有志,多说无益。 遂二人出,陈道纵火烧阁。 “先生不怕儒将此事禀报丞相吗?”李儒立于不远处笑道。 “全看文优喜好,顺便提一句,贫道现在住在丞相府,董相待贫道视如己出,只可惜让吕奉先抢了一步。”陈道观火势打趣道。 “先生今日不该放弘农王,只恐日后留下祸苗。”李儒真心为道人谋了一句。 “唉!阴差阳错救了也没办法,文优真该赶在贫道回洛阳之前杀了弘农王,贫道这人多情念旧,不知何时才能改了这毛病。”陈道做事从不后悔,这也算是报了先帝之恩。 “先生要杀丞相否?”李儒追问了一句。 “正在考虑,不过施行起来很难,既要对付悍不畏死的凉州铁骑,还要提防文优和贾诩你两个铁石心肠之人,要不文优给贫道谋上一策?” “汉室必乱,儒言尽于此,望先生早做准备,等到哪日先生占了洛阳,儒很愿意投靠先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二十七章 诸侯并起 静心阁大火,弘农王尸骨无存,董卓为其立衣冠冢,汉帝协下令将其并葬于赵忠之墓,可怜一时帝王最终入了宦官坟头。 废帝亡,洛阳流言四起,时人皆指责董卓谋害君上,消息亦走天下。 至六月,关东诸兵起事,推举袁绍为盟主共讨国贼董卓,袁本初自表为车骑将军,命冀州刺史韩馥留守邺城供给粮草,自领兵甲奔赴河内太守王匡处,屯兵以观后事。 时豫州刺史孔伷兵屯颖川郡,后将军袁术在南阳郡集兵,且兖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下寨酸枣。就连洛阳外逃的曹操都被表为奋武将军,在陈留卫兹的资助下聚乡勇五千,行兵酸枣,共赴国难。 诸侯举动不日传入洛阳,见崇德殿朝议。 董卓今日又佩剑上朝,且入殿不行礼,大步至刘协身前,引得帝惊。 “董相,你要做何?”年只十岁的刘协强忍心中惧怕,出言问责。 “刘伯和,皇帝陛下!老夫半年来替你理朝政,施国策,不曾有半点懈怠,尔等就这样对老夫吗?”董卓做了半年的牛儿,没有得到一点好处,反到引起关东诸侯反叛,火从心中生,一时难自抑,也顾不得什么朝堂威仪,天子驾下。 “董相错怪朕了,朕可没有命令他们起兵,朕也从来没有认为董相是奸佞之臣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即便这都是董卓的暴虐一手促成,刘协也不敢违逆董卓半句。 董卓恶狠狠的盯着小皇帝,足有半刻才转身面向朝臣,此时朝堂中只剩下一干世族党人,而景桓侯一系多是称病在府,坐观诸侯动向。 “来人,将袁隗给本相拖出去杖毙,在洛阳的袁氏一族,无论老幼,全部格杀填埋!”董卓恐袁隗在朝作为内应,更气愤袁家双子兴兵之举,心底早已忘了自己也是袁门旧吏。 袁隗闻言,忽而朗声大笑,坦然起身走向殿外:“陛下且再忍几日,中兴不久矣。” “给本相拔了这老贼的舌头,烹为肉食,送往河内让本初小儿尝尝味道。”董卓高声厉喝,目中尽显恶毒,在朝高官无一仗义出言者。 继,董卓又道:“本相欲举国之兵讨伐关东逆贼,不知众卿意下如何?” 朝臣不答,皆作低头,唯一人大步出席,此人姓郑名泰,字公业,河南开封人氏,时为尚书令。 “郑公业,你有异议否?”董卓方才杀袁隗便是威吓朝臣,他没想到还真有不怕死的。 “董相,施政在德,在仁,不在兵啊!”郑泰躬身说道。 “不在兵,那在什么?这帮反贼都要杀到洛阳了,汝给我说甲士无用,岂不是笑话?”董卓现在听见仁政二字都觉得厌恶,不由自主的会联想起那赖在董府的道人。 “董相何故惧怕?且听吾一言,山东诸兵不足为惧也。 其一,董相一生戎马,少时为将,掌军多年。而袁氏双子公卿出身,自幼锦衣玉食,不通兵法谋略。二者岂能作比? 其二,关西常有胡族扣边,凉州铁骑骁勇天下。而山东多年平顺,无焊战之卒,多是苦命弱小,二者怎能相提并论? 其三,董相在朝占大义,而山东诸兵师出无名。 …… 此列十条,山东诸兵不及丞相也。且诸兵起事疲劳在民,惊扰天下,自亏威德,难以长久。董相只需以逸待劳,自见其溃。”郑泰假意恭谦,实则让董卓心生傲慢,为诸兵争取更多时日。 “哈哈哈!郑尚书所言振奋人心,本相此时舒服多了。”董卓听了夸赞,面露喜色,遂罢兵不议。 ……………………………… 再表谏议大夫荀彧府上。 少帝被鸠,诸侯起兵,让不少人对汉室心灰意冷,蒯良蒯越借病缘故远遁荆襄,荀攸也回了颖川郡,当年洛阳的招贤四子只剩荀文若一人。 今日荀彧闻袁隗一族被诛,心生莫名悲凉,昔日崔琰,张郃会时常过府饮谈,今朝人人自顾不暇,洛阳前景一片灰暗。 夏雨滂沱,持久不衰,荀彧一人在庭院内仰望阴雨天空,此间沉闷的喘不过气。 过了许久,荀彧幽幽叹了一声:“我也是该走了,洛阳再留无益,期许能再寻一位匡朝宁国的人儿。” 荀彧失落阑珊间忆起一人,若是他还在,会如何挽回这局面。 “呼!好大的雨啊!文若何故住的如此偏远!”一位道人不顾家侍阻拦,强行闯入高官府邸,与主家相会于庭前。 荀彧一时无话,只觉思人日久,见了幻象。 “文若,贫道来你家府上,讨不了一杯茶水吗?”道人拍了拍儿郎肩膀,大步入厅,做得平常态。 “仲定先生?”荀彧试探开口。 “文若何时学的和公达一般木讷?”陈道人落坐席位,自生招待。 “幸之,幸之啊!仲定先生何时到的洛阳?”荀彧面生喜色,大步追入厅中。 “小半载了,贫道现在住在董丞相府上,当一食客。” “怪不得董卓近来会有如此变故,可惜先生来晚了一步,不然公达也不会离朝。”荀彧至今觉得有些虚幻,言语多有停顿。 “是去是留,人各有志。且不说这些,文若,这汉室该怎么救呢?贫道近来有些踌躇,所行计策收效甚微。”陈道人不加遮掩,也有自己的苦恼。 荀彧迅速整理心情,正襟危坐应答道人:“汉室颓象是经年积累,董卓不过是推波助澜者,非元凶也。” “关东诸侯并起,刘氏已失了天子威仪。事实无需再辩,我等且论些可行策。”即使陈道现在驱兵杀了董卓也改变不了纷乱局面,在这些诸侯起兵的那一刻,他们心中已经埋下了皇权霸业的种子:“帝年幼,难服众,若不能统御天下,可先求偏安一隅,之后再徐徐图之,可否?” “不妥,彧以为不能将洛阳拱手送人,帝离中阙,加之刘氏宗亲诸多,恐有心人另立新帝。” “那就难办了。文若府上可有酒?” “有。” “今夜定策如何?” “但听先生安排。” ……………………………… 诸公,中秋佳节,国之庆典,需饮酒作乐,一日一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二十八章 石包谶 且说关东诸兵屯于酸枣后,每日饮宴取乐,不思帝王忧殆,只知随势附庸,毫无匡朝之心。 时孔公绪在中军帐高谈阔论:“董贼厉煞,迫害帝君,残辱洛阳之民,世人皆愤慨。今幸有诸公起义兵,乃天下之福也。我等只需遵从车骑将军之令,平逆贼,清君侧,届时刘汉宏盛远大,诸公皆是中兴功臣。” “孔公所言甚是。” 众人称赞,面有喜色,唯角落一人拍案怒怼:“哼!若日日如此闲散,空耗行军粮草,诸公覆灭不久矣,拿什么去洛阳营救尊上。” “曹孟德,你一区区代奋武将军,有何资格在此指手画脚?车骑将军满门被灭,总比你伤痛些吧!你若不愿听命,自行离去便可。”时人都崇敬袁绍诛灭中官之功,皆以袁绍为尊,更看不起阉宦出身的曹将军。 曹操闻言,眼神决然:“操正有此意,不知哪位太守愿借孟德些许粮草,操立即赶赴洛阳。” 曹操临时整军,靠一家之资,如今军中无粮,难做久行。 众人不做应答,他们听得进赞美言语,但涉及自身利益便会思前顾后。 “诸公,陛下就在眼前啊!何故在此却步,匡朝不是口中言语,需要实心作为呀。”曹操此刻口气放缓,多有求助之意。 “唉!孟德,且随我来。”济北相鲍信,字允诚。为人宽厚仁义,当年被何进辟为骑都尉,后返乡募兵。这帐中唯他看得出曹操的汉心,故而愿做资助。 “多谢先生慷慨。” 曹操临出帐时转头看了一眼在坐众人,众人羞愧,不敢直视曹操,继曹操言道:“诸公,莫以私心误大事,食君禄忠君事,满座可有汉臣否?” 帐中还是无人应答,曹操大笑摇头出帐,借粮草领军赶赴洛阳。 ……………………………… 时有洛阳乡民在城郊掘菜时挖出一石柱,柱上有言:洛阳误刘,当迁长安。 此谶语一出,洛阳疯传,人人皆道鬼神之说不可不信。 八月初,朝议。 董卓坐于帝侧,受朝臣之礼。目色坦然,理所应当。刘协心有愤恨,不敢显露。 继,董卓拿起帝案之卷道:“众卿,并州白波贼又起,于上党郡兴兵,寇犯河东诸县,不知各位有何良策平贼?” “白波贼嚣横,丞相当以强兵诛之,老臣闻凉骑有一悍将,名为牛辅。若丞相能派此将入河东,定能平贼。”白波军自去年十月开始泛滥,如今又伙同於夫罗所部更显势大。想要剿灭必须用重兵,遂太尉黄琬欲趁此时机分董卓之兵,给予关东诸侯便宜。 “黄太尉真当如此作想?”董卓面色不悦道。 “这……”黄琬心中彻寒,不敢再言。 “太尉稍等,来人,把那两个乱朝之人给本相提来。” 董卓抬手制止了黄琬,甲士押解二人上殿,此二人见了董卓连忙开口求饶。 董卓对此充耳不闻,起身走向朝臣:“众卿,这二人想必你们都认识,一个是城门校尉伍琼,一个是督军校尉周毖,当初本相入洛阳时就是这二人劝谏卓善用名士,他们给本相推荐了不少人,本相一一做了提拔,而现在呢?那些人都在关东兴兵想要杀本相。且不说这二人忠心与否,单谈二人识人的浅薄给朝廷添了多少逆贼。 众卿以为这二人该杀否?” 董卓此举意在杀鸡儆猴,朝臣谁敢出言做保,全是低头隐忍。 “好,将这二贼推出去砍了,黄太尉你现在想说些什么?本相方才没听清。”董卓右手持剑柄,贴近老臣黄琬。 黄琬不敢言,此时对列出了一人,保太尉周全。 “董相且慢!吾可荐二人。”谏议大夫荀彧躬身道。 “哦!本相还以为汝已离开洛阳。”董卓看了一眼崔琰,张郃道。 “荀彧是汉臣,怎会弃朝廷不顾。”荀彧直视董卓道。 “那便请文若为陛下谏才。”董卓拍了拍荀彧肩膀,立于其身后,那粗犷气息直扑荀彧脖颈,一言不悦,身死自寻。 “陛下,彧以为上党太守徐晃,河南尹军司马张辽可平白波逆贼。” “丞相以为如何?”刘协弱弱的问了一句董卓。 “好,文若真乃王佐之才,那兵马从何而来?”董卓大笑道。 “自是中郎将营与中牟驻兵。”荀彧分景桓党人之兵平逆贼外虏。 “妙哉!文若!好汉臣。陛下下令吧。”董卓笑意不减,折返坐席。 “既如此,那便依谏议大夫之言,让二将即刻赶赴河东郡讨贼。”刘协道。 董卓满意的点点头:“众卿,本相还有一事,近来洛阳出了石包谶,语指洛阳误朝,本相想迁都长安,各位以为如何?” 石柱是李儒所埋,董卓畏惧关东诸兵,欲要迁都避祸,即有了今日局面。 司徒杨彪闻言立即起身制止:“董相,不可听信神鬼之说,迁都非良策也,昔年盘庚迁殷,百姓多有怨之。且王莽霍乱长安,致使民生凋敝,宫廷残破,故光武帝移都洛阳,如今洛阳长治久安,百姓自怡,怎可弃宗庙陵园,而赴荒山乡野?” “哼!杨司徒此言差矣,函谷关以西,土地富饶,民生殷勤的很,且景桓侯治扶风,留下千里沃园,足以供养朝廷。此外陇右多石木,建筑宫廷绰绰有余。至于宗庙嘛,右扶风有武帝茂陵,以后皇帝就葬在那儿吧,这样可算周全否?”董卓去意已定,谁也妄想更改。 “迁都改制,九鼎不存,人人去追逐那天下,董相要置刘室于何处?”杨彪全是肺腑之言,一旦迁都,刘家仅有的威仪都会荡然无存,届时天下又变成了春秋之乱。 “杨文先,你这是在指责本相吗?”董卓此时心中已经将杨彪和黄琬踢出了三公之位,只差一个天生异象之灾。 “董相,莫要动怒,彧以为迁都之事可做商量。”荀彧再次出列,为杨彪解围。 “哈哈哈!还是文若懂得天下大事,比某些老朽木强多了。”董卓越看荀彧越是喜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二十九章 议定迁都 士族者,喜欢将名士类比,譬如颖川四长,黄巾三杰等。而荀彧列榜的为景桓四郎、招贤四子。 景桓四郎最先出自于太学生之口,后广传洛阳及司隶,分别为景桓侯张安、上军校尉崔琰、谏议大夫荀彧和中军校尉张郃。 张安已故,自不多说,崔琰,张郃领西园军,势力鼎盛之时可节制大将军何进。至于荀彧因辅助灵帝施行度田令被世人所知,这三人爵位虽不比吕布,却可左右景桓党人,且洛阳丈田那数月,荀彧掌令四方,驱兵强硬,时人称赞有党魁之姿。 今日朝堂之上,荀彧之言失了风采,似有依附董卓之意,引得崔,张二人不满。 “丞相缪赞,彧还有诸多不足之处,不可高称。”荀彧持礼回敬董卓,恭顺之态演变助纣为虐。 “文若不必自谦,本相就看你有才,你且说说迁都之策。”董卓不管荀彧真心与否,只要支持他迁都,一切好商量。 “丞相若要迁都,必先遣人去长安经营修缮,不知丞相可有人选?”荀彧出言做问。 董卓沉吟了片刻,抬头环视朝臣,目光最终落在老臣王允身上,王允自洛阳伊始便拥护董卓,深得董卓信任:“子师先生,此事怕要让汝走一遭。” “愿听丞相吩咐。”王允老道,心智坚定,虽假意拥贼,实则多与杨彪,黄琬等人暗地联系,意在除贼为汉,可谓气节人物。 “文若以为如何?”董卓在朝只惧手握兵权的景桓党人,董卓敢明杀一百个士族,却不敢暗劫一位心灰离朝的景桓贤才。 “子师先生牧方有道,可任此职,但朝廷西迁,统御显弱,非世族一家可撑起人才中枢,彧以为还需一位寒门领袖,如此方可引贵贱才子入长安。”王允出于太原官宦世家,可谓最正统的士族人物,但荀彧恪记景桓侯选材策,欲再推一位平民人物。 董卓微微点头道:“本相知一人,此人姓陈名道,字为公,可为子师先生副手,季珪你看此人如何?” 崔琰没想到董卓会与他问答,遂快步上前:“陈道此人,琰略有耳闻,以讨食为生,恶名昭著,非良选也。” “哈哈哈!对对对!季珪所言甚是,此獠挨户讨食,着实可恶,非天理可容也,愿道人行街,天雷击之,祝道人入院,业火焚之。”董卓朗声大笑,口中恶毒诅咒,这道人每天吃他的,喝他的,还时时想着和他作对,现在听见崔琰骂他,董卓喜笑难抑。 “咳咳咳!”荀彧暗咳三声,不敢明言。 崔琰则有些不明所以,又道:“只是讨食而已,不必天诛地灭吧。” 朝臣也不知董卓为何如此憎恨陈道人,故而不敢迎言奉承。 “董相,道人的确难堪此任,彧以为河南尹朱公可当此职。”荀彧引话入正题,朱儁寒门出身,功勋卓著,可为平民表率。 “右车骑将军的确不错,只是为人过于顽固,本相怕他不愿入长安。”董卓当年为将,把这几个老对手摸得通透,故知朱儁为人。 “天子事,臣岂有不从道理?彧可荐一人去劝服朱公。” “何人?” “河东卫家,议郎卫觊。”荀彧推出一人。 “也罢,就让卫伯儒去试试。”董卓说话间起身向刘协一拜:“陛下,右车骑将军多年匡朝,功绩斐然,老臣愿表其为太仆,望陛下体恤忠干。” 董卓发话,刘协不敢不从,即下令擢朱儁为太仆,命他即日赶赴长安,修缮宫宇,安抚民生。 半个时辰之后,董卓授予卫觊诏书,命他即刻启程中牟县。 “文若,这样寒门贵胄共坐一堂,汝等可满意?”董卓有些体乏,欲要罢朝。 “丞相睿智,彧还有一事要丞相定夺。”荀彧追言再请。 “且说来。” “天子迁都,洛阳周边数百万民是去是留?” “自是随帝西迁。”董卓兴致淡淡的说道。 “那敢问丞相,何人督军迁民,若届时发生纷争又做如何?” “本相兵力掣肘,届时再说吧,路途遥远,死伤一二也难免。”董卓可不会善待这些百姓,万事以军旅为先,凉州骑为重。 “丞相此事不妥!迁民事杂,一旦马虎,遍野浮尸,人人哀怨,有亏丞相威德。”荀彧抬手制止,决然不从。 “那汝想怎么办?”董卓还惦记着离洛阳之前大肆抢掠一番,火烧宫宇,不给关东诸侯留下一砖一瓦,荀文若的再三阻拦让他生了火气,心叹:难道要把这些百姓当祖宗供着吗?草芥之人活着就不错了,哪有这么多的要求? “丞相,自古天下以民为本,迁都动辄就是数百万人,丞相口中的死伤一二会给朝廷带来声誉大损,且关东诸兵更加憎恨丞相,君子爱民,不宜如此啊。”荀彧心中责骂董卓目光短浅,数百万人口可化多少田地,多少军旅,岂能如此行事? “好,谏议大夫言之有理,那这些百姓由你来护送如何?看凭你一人之力能否保他们周全?”如此庞大的人数每日要消耗多少粮草,若不急行,凉州军迟早会被他们吃垮,董卓可没有那么厚的家底。 “彧愿领此职。”荀彧要保住朝廷的根基,不能让董卓虐杀这些百姓。 “哈哈哈!文若,行军迁民不是口上那般简单,需要如云的兵马伴行,方才能稳住秩序,你可明白?”董卓摇头藐视荀彧,心叹:这些文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行军。 “彧明白,彧请丞相调左车骑将军兵马入洛阳,协助彧促成迁民之事。”荀彧手中还有一张底牌,那便是皇甫嵩的三万司隶卒。 “这……”董卓面存顾虑,久久不答。 “丞相且放心,左车骑将军兵马只需在城外下寨,无需惊动城防。这样一来可为董相省出兵马,沿路驻防,对垒关东诸兵。 等左车骑将军到达长安之时,再由丞相兵马接收洛阳之民,如此可否?” “善也!义真先生为人本相自是相信,此事就托给义真先生吧!”董卓得了想要的结果,即满口答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三十章 游街 时至九月中旬,上党太守徐晃领骑都尉张辽赴河东郡抵御白波军与南匈奴所部,而左车骑将军皇甫嵩携卒折返帝都,不日已在洛阳城郊夕阳亭下寨。 且说董卓议定迁都后,对洛阳民生更是懈怠,又给洛阳富户罗织罪名,尽诛杀,没其财田。 一日,街面见一车辇,左右伴行骑甲强军,所竖旗帜乃肋生双翅的罴兽,正是董卓近卫飞熊军。 车辇之上坐二人,左侧渭阳君,右侧陈道人。道人靠坐在车窗处,右手二指勾酒器,眉目似醉,浅吟哼唱饮酒论的诗篇,引得渭阳君不喜。 “陈为公,今日可是你约吾来游街,怎可做先醉?”董白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她的威仪在道人面前成了玩笑,时常自觉被戏耍。 “渭阳君只顾生气,怎不看这街面?”陈道换了一个舒服的卧姿道。 董白多时目光都在道人身上,一时间心中升起莫名羞涩,转头观向窗外。 昔日繁华闹街不在,各家商户凋敝,就连街面上的行人都极少,让人难以想象这是帝都。 “迁都移民怎会如此之快?”凉州骑都未动身,更别说是百姓,董白因此称奇道。 “非也,是董家的刀血味太重,人人都躲在家中,不敢露面罢了。”陈道是唯一一个住在丞相府骂董丞相的人,且从来不加收敛。 “你日日如此言谈,就不怕大父治罪于你吗?”董白也是个聪慧女子,心中有了些许端倪。 陈道不以为然地摇头大笑:“贫道有渭阳君庇佑,岂会怕区区一个董相?” “与你说正经话,你做嬉皮笑脸。与你开玩笑,你又叹古伤今。不知哪个才是你?董家的荣耀是大父提拔,汝日后还是对大父恭敬些。”董白小声劝诫道。 陈道反手将酒气置于小案,示意董白添酒后又道:“兴衰荣辱系于一人之身,非长久之策。渭阳君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董相行路被天雷击毙,董家有谁掌的起门户?加之董相的所作所为,天下还有董家的容身之所吗?” 董白右手撑窗做沉思状,虽然道人口舌恶毒,但这是不争的事实,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值此刻,道人忽而正襟危坐,目色严谨:“渭阳君,贫道有一策可破此局!” 董白神情略显激动,这是道人半年来的第一策,想来必有高论:“为公先生,请讲。” 陈道欣然点头,朗朗开口:“自桓灵以来,天下疲弊,民生倒悬,天威渐薄,人人心私,此乃亡国之兆也。” “先生所言甚是,敢问先生有何良策?”董白美目内收,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 陈道清了喉嗓道:“依贫道薄见,全因皇家子嗣不盛,难有成大统者。故而贫道心生一策:渭阳君有天人之姿,亦具富贵之态,不如让董相上表朝廷,送君嫁入皇宫,为汉帝生上十子八子,总有一二堪用的吧!这样一来成两全之美,董家融入皇室血脉,千秋鼎盛,万代不绝。” 董白听的满脸黑线,也不顾美人仪态,斥责道人:“这就是道人的高论吗?” “哼!正是。” 陈道人自作高傲远见,谁知飞来一脚正中腹部,之后便是密如雷雨的拳打脚踢,也让道人知道一下渭阳君是将门出身,看他日后还敢不敢信口胡诌。 半个时辰之后,“奄奄一息”的陈道人蜷缩在车马角落,渭阳君拭去额间香汗,端坐回小案另一侧。 “道人汝有高论吗?”董白忍了泼皮道人半年,如今觉得舒坦多了。 “小道拙见不堪入耳,日后定当收敛,不敢再辱渭阳君之耳。”陈道“艰难”起身做回席位,目中对董白仍有惧色,心叹:这丫头下手没轻重,再也不开玩笑了。 “说!吾今日就要听一听你的糟粕之言,还有多少尽管说来。”董白目色阴冷的开口。 “真要说吗?”陈道故作弱小。 “嗯?”董白美目一瞪。 “罢了罢了,渭阳君且听策,渭阳君可知近日董相作为。”陈道复饮酒道。 “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件?出兵击山东诸贼,还是迁都之事。”董白摇头问道。 “非也,贫道说的是董相给洛阳富户罗织罪名,杀人敛财。”陈道轻敲木案又道:“这些人杀不得,长安命脉系于此处。” “何解?” “杀鸡取卵,一时之快也。长安多年未经修缮,民生不复当年,若迁入洛阳百万民,届时还需富户经营买卖行当,流通钱物。若将其赶尽杀绝,长安势必陷入钱物堵塞之境,加上董相行军与粮草,那长安的行市更是雪上加霜。贫道只怕董相拮据,又造新钱,且再泛滥新钱,那司隶乃至天下都会陷入乱象之中。” “真有如此严重?”董白不解道。 “更甚之!钱物流通,行市兴盛也是大厦之基,不敢废止。”陈道凝重的点头道。 “吾不懂,你直接说吾该怎么做?”董白霸气承自董卓。 “听闻谏议大夫荀彧正在主持迁民之事,正为物资消耗巨大而烦恼,渭阳君可帮他一把。” “如何帮?” “止住洛阳杀戮,让一富户管辖十户百姓行路口粮,想必他们十分愿意资助百姓,毕竟大汉还是良善人多些。”比起性命,钱财又算什么,这些富商比董卓会经营,既能保证百姓吃食,还能留下余粮过年,这是陈道无比坚信的一点。 “此事非吾一人之力可为。”渭阳君不涉朝堂,周围的这些飞熊军都是董卓给她的护卫,她无权擅自调动。 “渭阳君勿虑,渭阳君深得董相宠爱,一般将领见了渭阳君岂敢当面杀人,只不过是奔波辛苦一些罢了。”陈道开口,那董白身后立的就是景桓党人,这双重身份谁敢放肆? “辛苦无妨,吾愿意去做。”董白知礼识义,远胜董卓。 “哈哈哈!渭阳君可先去找西园校尉,晓之以大义,想必他们也欣然往之。”陈道这是在给董卓积阴德,使他死后不会牵连族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失志之人 关东诸侯兵犯司隶,攻克汜水关,董卓惶恐,连派多位大臣去劝服袁绍退兵,且许以高官厚禄。袁绍不从,遣河内太守王匡尽杀之,遂双方怨念越结越深。 时曹操领兵深入荥阳,相随者鲍信,鲍韬二兄弟与陈留太守张邈部将卫兹等人,合兵两万余,皆以奋武将军为首。 夜作话,曹操与诸将在帐中议事。 “诸公,关东起兵已有数月,除克汜水之外寸功未立,且众牧方者每日饮宴谈笑,实非救国之人。”曹操居正席,神情多有惋叹,本以为兴国就在此时,谁知各方利益纠缠,人人窥伺汉土汉民,这场诸侯举兵演变成了私心游戏。 “孟德你且将计策说来,信必随之。”鲍信既选择与曹操同列讨贼,便会一心持之。 曹操略微点头道:“今朝战局已迫在眉睫,我等需攻克成皋,为诸公拔建头功,届时再驱诸兵对洛阳呈包围之势。”成皋是曹操心中的战略要地,以此城作中转,无论兵马还是粮草都可迅速布及京畿之地。 “愿随孟德往之。” 翌日天晓,曹操率兵走汴水近陂,午时左右,突遇凉骑伏兵,人数万余,为首者正是董卓麾下大将徐荣徐子桐。 驱马奔雷,遍地旗帜,凉骑多有胡人,体型高大,威风凛凛。 曹操立即调转马头,迎战徐荣所部,广布箭矢阻拦骑兵冲锋,凉州骑虽有倒地者,但气势不减,横槊持枪,飞奔而至。 一轮冲杀,立见高下。曹操所领诸兵多是新募卒,战法全无,各自做保,而凉州骑成军多年,配合娴熟,刀刃之下血光涌现。 时军列见将,徐荣高声朗喝:“吾乃辽东徐子桐,何人敢出列应战?” 徐荣手提长枪,杀入敌军如无人之地,此刻对列迎来一将,正是鲍韬。 “泰山鲍韬,愿求一战。” “来的好。” 徐荣停了杀卒,拍马直击鲍韬,片刻间枪尖已至鲍韬面前。 鲍韬弓腰躲闪,手中长矛横扫千军,欲击徐荣左侧肋骨。 徐荣右手拍马,身躯腾空跃起,体转之间,长枪如那木楔嵌入鲍韬胸膛。 点滴血花,涌散扩大,鲍韬与徐荣交手不及三合,毙命于马背。 鲍韬身死,鲍信悲愤之极,正想策马与徐荣交战,值此刻,一黑驹掠过其身旁。 此人手持长刀,目泛电光,八尺身材,膀阔腰圆,口齿厉喝:“徐家小儿休要张狂,谯郡曹子廉来也!” 曹洪,曹操从弟,自小有武略,好长刀硬弓。 “锵!” 曹洪疾驰马速,劈门一刀,徐荣无法躲闪,只得横枪架刀,双兵一接,全为雄浑力道。 “刃!” 曹洪一探,知无法力胜徐荣,遂改游刀,将长刀刃锋自枪杆滑向徐荣头颅。 徐荣左手高抬,强硬反制,双方兵器即弹开,徐荣左手绕向身后,握住枪尾,右手托枪而出,击向曹洪左肩。 “哼!” 曹洪见飞速枪尖不屑一笑,长刀亦直刺徐荣,二者兵器,曹洪手持略长,徐荣只得作罢,再寻时机。 约过三刻,良将交锋四十合,不见胜负,但凉骑却已经冲散了曹操的兵卒,不少骑甲围了上来,相助徐荣。 人数一多,刀枪难躲,遂曹洪拍马即走,口中大骂道:“徐荣非好汉,唯以多胜尔。” 徐荣领军多年,知道这是曹洪的激将法,想要引他出击,耽误战事令行:“哼!战场之上,何来公平?众将士听令,射杀此獠。” 漫天箭雨下,曹操躲闪不及,坐下马儿中了流矢,翻倒于地,曹洪急赶来救援,翻身下马将坐骑让给曹操。 “子廉,你将马儿给操,汝该如何活命?”曹操不愿乘,持剑欲与徐荣部力拼。 “兄长莫做迟疑,快些上马,这天下不缺一个曹子廉,唯缺一个曹孟德。曹洪去也!” 眉目染血的曹子廉持刀杀入敌阵,步战凉州铁骑,为曹操拖延时间。 曹操看着四散而逃的兵甲与义无反顾的曹子廉,心中莫名凄凉,若此时诸侯兵都在,岂容董贼如此蛮横。 继曹操驱马奔向陂下,时时避让追击的凉骑,至河旁已无去路。 “天亡曹操也。” 曹操此时已力尽人乏,身后追击者不足数丈,生死悬于一线。 “刃!” 只见凌空一刃洞穿最前方的凉州骑,满身血垢的曹洪已杀出战团,赶至曹操身旁。 “子廉!” “兄长莫急!洪来寻船。” 曹洪引追击骑甲东进,再保兄长性命,半刻之后,河面泛来一舟,正是曹洪持桨。 “兄长,快些上船。”曹洪此刻已变成了红血人,就连双目都是赤红模样。 “子廉舍身为操,操定会铭记一生。”曹操爬上船儿,朗声大笑。 “自家兄弟,何必说……”曹洪话语说了一半,头晕目眩,栽倒在船上。 ……………………………… 三日后,曹操折返汜水关,入得营帐,周遭甲士无人敢拦。 “兄长,此次兵败非我等之错,望兄长莫要自责。”曹洪见曹操一路无话,故而出言安慰。 曹操艰难挤出一笑:“无妨,我等再向诸公借兵,定能攻入成皋。” 二人缓步至中军帐前,曹操正欲入门,听见帐内传来的笑声觉得额外刺耳,一时间停了脚步。 “兄长,你怎么啦?”曹洪急切的问道。 曹操看了一眼曹洪身上的血甲,又审视了一遍自身惨状。他现在突然又不想进去了,他不知道进去说哪些话能够劝服这些高谈阔论的私心客。 “算了!罢了!子廉我们回谯郡吧!曹操累了,就不去洛阳了。”曹操已被逼到山穷水尽,人生态度自此刻也发生了转变,那个灵帝朝堂上连续上书谏言的少年郎一去不返了。 “兄长,莫要气馁。”曹洪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曹操,大汉的现状如此,又有谁能改变呢? “怎么会呢?子廉何曾见过为兄气馁。” “那洪陪兄长去扬州募兵,扬州刺史陈温与洪有些旧情,定可助兄长东山再起。” “好!去扬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迁民伊始 初平元年十一月上,董卓携汉帝西赴长安,迁民之事也如约而行。 自渭阳君董白劝阻凉骑刀兵后,保全洛阳多数富户与百姓,引时人感激,叹曰:董家出了良善子。 洛阳城前,司隶卒分列道路两旁,百姓依次在官道前行,也不乏车马细软的富户。 谏议大夫荀彧坐于城门楼前,摆案记录民册,上百位甲士立于其身旁,依序递上竹卷。 “城东四十余富户未及通禀,私约出城,已被天水校尉擒获,校尉问大夫该如何处置?”一甲士道。 “并入先行诸部,让他们供应二十户百姓,以作惩罚。”荀彧手中笔儿疾书,半刻也停动不得。 “荀官长,渭阳君来了。”城下又来一甲士。 荀彧眉头一皱,只得停了活计,迎见渭阳君,毕竟此女在名义上是保民迁都大功臣。 “案上竹卷莫要乱动。” 荀彧叮嘱了一声后,快步进入城门楼,见董白独坐堂中饮茶。 “渭阳君昨日已该动身,今朝怎还在城中?”荀彧持笑行礼,道了一句客气。 “吾先行也无事,驾下千余飞熊军护卫吾一人着实奢张,荀官长可否安排本君与民同行。”董白数月来连日奔波,制止凉骑杀戮,与景桓党人,诸百姓富户多有接触,很喜欢这种救人心安的感觉。 “渭阳君淑德晓义,实乃百姓之福,那便请渭阳君与中三部百姓同行,防止迁民骚乱。”荀彧选了最稳妥的中行部,有司隶卒和飞熊卫双重保障,可护董白周全。 “吾即刻启程,陈道人自请相助荀官长,还请官长莫嫌。”董白第一次见道人如此殷勤,自然不会扫了其兴致。 “如此甚好,渭阳君,请!” 遂二人出城门楼,见一景。 平素懒散的陈道人端坐于荀彧方才的木案前,沉目持笔,书卷不怠,周围甲士所报事件,皆能沉稳处理。 “道人,中四行部有泼皮闹事,携民求粮。” “驱卒鞭笞,若再延误行程,可杀一儆百。” “道人,先行二部与凉骑辎重兵发生冲突,双方僵持不下。” “令天水校尉亲赴处理,不可伤民,亦不能伤凉州兵。叮嘱孔显,慎重而为。” 董白又是第一次见这种状态下的陈道人,此刻的他像一个沙场将军,从容指挥千军万马,且伴言出法随,不容任何人质疑。 “陈道,吾要走了。”渭阳君轻声呼喊了两句,陈道人充耳不闻,一心只在公事。 “渭阳君,且先行,彧会与为公先生说明。” 荀彧活动筋骨,亲送渭阳君下城,之后折返楼前,立于陈道身侧。 过了许久。 “走了?”陈道停笔悠悠开口。 “先生这隶书行文比天子诏还要严谨三分。”荀彧活动手腕说道。 “莫作打趣,贫道与你分摊。” “多谢先生。” 继二人各列一案,共议迁民杂事,以求各家周到。 ……………………………… 话回长沙太守孙文台。 且说孙坚与荆州刺史王睿有隙,时诸侯起兵共讨国贼,孙坚也在其列。整军北上襄阳后,斥令刺史王睿出兵相助,王睿不从,反让孙坚先去攻打武陵太守曹寅,了却私人恩怨后方才出兵。 孙坚大怒,假借朝廷使臣之手,兵犯江陵,逼迫王睿吞金自杀。 继,孙坚又至南阳郡,向南阳太守张咨借粮,张咨初时以伤病拖延,孙坚大度反送礼品安慰,但久日也不见张咨提粮草之事,遂心生怨念,将其杀之,给其扣上与董贼私通的罪名。 之后,袁术以后将军的身份逃至南阳,孙坚见状审时度势,依附于袁公路,袁术大喜,上表孙坚为破虏将军,领豫州刺史。 即,孙坚屯兵鲁阳,暂做休整。 十日后,孙坚欲兵进梁东,遣派长史公仇称去后将军部讨要军粮,临行之际设宴款送公仇称。 城外军帐中见鲁阳众官与长沙诸将,此间校尉有六人,分别为程普,韩当,黄盖,朱治,太史慈以及祖茂。 “诸公,今日饯别长史,且尽兴。”孙坚笑意开口,鲁阳众官相随举杯,无人敢得罪这凶煞神。 “明公,早些宴罢,归城吧!”太史慈值众人兴头泼了一盆凉水。 “子义未免太过小心了,鲁阳在荆州,董贼还能飞来不成?”程普,字德谋,右北平土垠人,早年相随孙坚,在军中极具威望。 “子义莫要忧虑,今日只管饮酒。”孙坚开口为太史慈解围。 “明公,我等屯驻鲁阳多日,想必董卓已知我等动向,此时不得不防啊。”太史慈坚持道。 “酸枣诸侯齐聚,董贼疲于应对,哪有精力来对付我等?”朱治,字君理,丹阳故鄣人。初为县吏,州从事,也随孙坚征战多年。 “子义你这人哪都好,只是太过谨……” 黄盖说了一半,帐外响起雷鸣般的马蹄声,东郡太守胡轸率大军已至。 “报!敌袭。”一位甲士慌慌张张地闯入营帐。 众人惊恐,起身急走鲁阳城。 “且慢!不可如此慌乱。太史慈何在?”孙坚压住心情,急思计策。 “末将在。”太史慈单膝跪地道。 “命你领帐前数百卒依序进城,切记慢行,彰显军中仪态。”孙坚下达命令后,邀众人同坐续饮,时而发出朗朗笑声。 遂凉州骑甲越聚越多,孙坚领众人有条不紊的折返鲁阳城,此刻城头火把通明,兵士高架弩箭,一副严阵以待的假象。 胡轸见孙坚军纪律严明,斗志旺盛,心生忌惮。 “将军,可否攻城?”一随将问道。 “且再看看。” 胡轸说话间,只见鲁阳城头立一将,姿态威盛,高声朗喝:“吾乃东莱太史慈,来将何人,报上姓名!若不言语,就地射杀。” 胡轸见孙坚军早有准备,失了攻城欲望,闭口不应太史慈,领大军折返司隶。 孙坚见胡轸撤兵才松了一口气,对太史慈说道:“还是子义有远见啊!” 太史慈不敢居功:“是明公好计策,不战而屈人之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三十三章 终见长安 初平二年,帝大赦天下。 去岁末,牛辅于河阳津大破王匡,关东诸兵攻势显颓,加之酸枣兵甲粮草告急,似有撤军之意。 且说洛阳迁民,董卓携汉帝入长安已有月余,而百万民众仍在迁居途中,荀彧为保百姓周全,每日行程不过三十里,有时因天候阻拦更缓之。 四月路遥,耗资巨大,迁行百姓粮草告罄,幸有太仆朱儁从右扶风征粮数十万石,欲送往荀彧处。 董卓见粮喜笑颜开,略施小计克扣粮草,朱儁为不误民以死明志,逼迫董卓放粮。 董卓自是不从,右扶风太守马腾驱上百骑赴长安,绕城而行,朗声大喝:“丞相勿忘,马腾乃反贼出身,一朝不喜,万军出茂陵!” 董卓听的心惊,凉骑大部都在司隶前沿防守关东诸贼,若马腾背袭,长安难以防守,遂董卓只能放粮,且出使安抚马腾,赐爵槐里侯,拜为征西将军。 继,朱儁亲自压粮赶赴荀彧行军帐,路遇百姓严阵以行,周遭兵甲护卫,时见百姓谈笑,朱公伟点头称赞道:“荀文若迁民,百姓无损,可载史册。” 行军帐中,荀彧与陈道分列两席,朱儁居上位。 “仲定,文若,老夫幸不辱命,粮草车马已至军前。”朱儁头系裹布,布上仍有血迹,是当日撞柱留下的那份刚直汉心。 “有朱公相助,我等无忧矣。”陈道那日通过卫觊之手与朱儁暗通书信,朱儁才愿赴长安打点迁都之事,今朝又为粮草与董卓反目,可叹汉之老将军。 “公伟先生,长安民生如何?”荀彧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洛阳百万民如何在长安定居。 “凋敝破败,城墙多有损坏,宫殿尽数坍塌,要像经营至洛阳模样,需十载光阴。”朱儁据实以告。 “帝留洛阳也无益,死了一个董卓,还有第二个。如今当务之急是稳住三辅地,据关险吞凉州,以平关内诸郡。”陈道以为到了此步就不该操之过急,平雍,凉地,占住二州实心地盘,才有中兴之望。 “仲定此言差矣,天下万方皆是汉土,哪有吞自家土地的道理?”朱儁不悦道。 “对,朱公说的对,是抚顺凉州,使民归心。”陈道摇头一笑,不愿与老将军争辩。 “朱公,时年初,帝赦天下,应招才纳贤,望朱公与三公商议,开三府征辟,广聚天下贤才。”荀彧知迁都长安,洛阳官员外逃者居多,朝堂凋敝,实非良象。 “董卓把持朝政,只怕贤才不愿入长安。”朱儁提起董卓恨得咬牙切齿,此贼祸国殃民日久矣。 “朱公只管征辟,至于董卓自有人送他一程。”朝堂上不止景桓党人对董卓恨之入骨,有心者早已付诸行动,陈道只需坐享其成。 “好,老夫回朝便着手此事。二位且在迁民之事上多用心吧,务必保证百姓安危,老夫告辞。”朱儁起身,急走出帐,可见风火性格。 二人送朱儁出帐,直至其上马。 “这些忠于汉室一生的老将很难转变观念,文若要多担待呀!”陈道迎风笑道。 “彧明白,朱公与义真公都是国之重器,我等需追赶之。”…… 时至二月末,洛阳数百万民抵达长安城,队伍漫山而沿,冲河而盈,嘈杂之声传响数百里。 城上甲士见状,心生虚怕,人海之景不外如是。 “诸位,依序进城。” 凉骑接管先行部,司隶卒在后方百里外扎营,城门校尉欲指挥百姓进城,但无一人敢入。 值此刻,荀彧驾车而来。 “荀官长来了,大家都让开。” 洛阳百姓纷纷退到道路两侧,他们对荀彧的爱戴之情远胜朝廷,若没有这个熏香君子,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在行路途中。 荀彧将车马停在城门前,下车与众人见礼道:“诸位,自此刻始,尔等便是长安人,入城需遵守律法管辖,莫要失了帝都人儿的风采。” “愿听官长安排。”齐声喝,排山倒,声震云霄。 “入城之后,危楼尽快上报,若城中住满,其余者迎河下寨,暂居竹舍,不得哄抢。”荀彧早就知会过王允,王允已驱长安民在近水搭建竹舍,可容纳数十万百姓。 “荀官长,那我等是否能停止对辖户百姓供粮?”一位富户上前询问道。 “当然,不过诸位都是新至长安,需做帮衬,以解朝廷之忧,西园卒自会庇护那些良善人,尔等可明白?”荀彧之言说的精巧,洛阳富户到了长安,一要担心长安本地富户的排挤,二还要提防凉骑的骚扰,至于是保命还是保钱,全看自己抉择。 “明白,我等定会尽力而为。”富户满脸愁容的退了回去。 去了此间嘈杂,却见长安城上,陈道与董白阔别数月,又得相逢。 “道人把功绩都给了荀彧,不可惜吗?”董白转头问道。 陈道背靠于城墙,不看万万民,却看着残破城楼:“可惜呀!但也无可奈何,谁让人家有官位在身呢?” “道人又想做官了吗?”董白目泛狡黠。 “不想,还是做食客好,既有山珍海味,又有佳人添酒,人生之乐足矣!”陈道拍手称妙。 “你何时才能思进取,知国事!”董白恨铁不成钢道。 “明天!明天再说,今日贫道要踏马观长安,尽览城中花,渭阳君愿去否?”陈道忙碌了数月,总算可休息几日,心情颇佳。 “不去!”董白转身不愿理会道人。 “也罢,贫道告辞。” ……………………………… 话归辽东郡,时辽东太守名曰公孙度,字升济,此人在灵帝时被提拨为冀州刺史,后因过失而罢官,又得同乡徐荣推荐,赴辽东为太守。 公孙度至辽东后,重律典,行峻法,严压各地豪强富户,达到令行禁止,政策通达之境,羽翼逐渐丰满。 时逢关东诸侯兴兵讨伐董卓,公孙度自立为辽东侯,领平州牧。 仅此一例,便可见人心不古,汉失中鼎所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又返乡 春二月,董卓自表为太师,位列诸侯王之上。 三月初,司徒王允应太仆朱儁所请,开三府征辟,时有颖川钟繇,冯翊张既等人入朝。 话转右扶风,见太守府。 府堂之上,马腾与李文侯,法衍主次列坐,小将马超陪坐于父亲身旁侍酒。 “董卓迁都长安,意图三辅,此贼不可不防。” 右扶风乃富饶之所,历张安,曹操,马腾三人教化屯田,已达民生殷勤之景,粮产稳居三辅之首,且疫病遏制有效,凉州百姓,外族涌入,人口由一万余户扩充至四万多户,变成近四十万百姓的大郡。这等风水宝地岂能不被人觊觎? “明公,何故受制于人?汉帝血脉将绝,董卓倒行逆施,不如我等举旗推明公为君上如何?”李文侯非汉人,亦不明汉志,且他收拢了不少王国,韩遂乱军,在右扶风有极大话语权。 “郡丞此言差矣,明公刚刚接受了朝廷封赏,得朝廷器重,怎可做那不忠不义之人。”法衍已听惯了李文侯的粗俗言语,更有应对法门。 “什么器重?那都是右扶风粮草换的,一旦开了先河,谁能止住董卓的贪婪之心?”李文侯不屑的说道。 马腾闻言,心中起了别样想法,的确像韩遂那样更为自在。 “吾等乃是马援后人,应知忠君体国,为民兴汉,父亲切不可生了私心,父亲与先生可是有誓约的。”马超受教于张安,又随张安殿诛中常侍,他早已继承了张安那份狂热的汉志,即便先生已逝,马超也至死不改。 “孟起,汉室已衰,我等应自谋啊!”李文侯再进谗言。 “若是衰弱,便扶起他! 若是将绝,便救活他! 真若无力回天,马孟起愿裹尸沙场!”马超拍案而起,怒怼这外族蛮子。 “孟起莫要激动,我也只是随口一说,明公不愿便罢!”李文侯强忍闷气,心道:定要给马家父子一点颜色。 值此刻,门外来了一卒。 “将军,元化先生求见。” “快快请先生进来。”马腾言语间起身迎向厅外,华佗这几年在右扶风治病不下万人,深受百姓爱戴,得马腾敬仰。 白衣老者入厅,对在座诸人一拜,众人不敢受礼,起身回敬。 “使君,老夫今日前来是为你引荐一人。”华佗满目笑意,心情怡然。 “元化先生要荐何人?腾定授予他高官富贵。”马腾想方设法留住华佗,何等代价都在所不惜。 “老夫的弟子,也是老夫的好友,名曰陈为公,近日他游方归来,正在老夫竹舍做客。”华佗答道。 “陈道?”法衍也听过此人恶名,心叹:元化先生先前不是厌恶此人吗?现在怎如此殷勤? “那请陈道人入厅一叙,元化先生先入席吧!”马腾引华佗落座后,返回正席,陈道人大步入了厅堂。 “元化先生门下,陈道陈为公,向诸位见礼了。”陈道人着青衣道袍,颇具仙人风度。 “明……公!”马腾与李文侯二人艰难开口,唯有马超飒沓流星上前,近观道人。 “孟起,道人扮相可有几份修仙模样?”陈道刚想抚摸马超头顶,后又转为拍肩,毕竟马超不是当年的小童了。 “丑,极丑!不比先生官服模样,更不如先生披甲之态。”马超泛泪哽咽,语色低沉,他那日接到张安死讯,大病三月卧床不起,形同死灰,张安可把他害苦了。 “孟起还是年轻啊!穿这一身哪家闺阁去不得?见了佳人还能看看手相,摸一摸骨脉。”陈道朗笑道。 “先生?”马超从来没听过张安说这种话,张安的转变让他措手不及。 “哈哈哈!侍酒。”张安快步走到华佗身旁,坐于其身后。 “是,先生。”马超折返原位,拿起自己的酒器,抱起脚下的酒瓮,去了角落处。 张安坐的这个位置让众人难堪,只得各自立在席位。 “诸公请坐,陈道是游方士,没那泼天权力。”陈道给了众人方便。 “明公,你回来就好,我与寿成兄正在商议讨董之事,我兄弟二人愿推明公为首,举旗灭贼!”李文侯恭敬开口,他自知张安在右扶风的分量,即便过去了三五年,只要张安振臂高呼,右扶风百姓谁会不从? “此事倒也不急,寿成兄,叔生兄,贫道此行确有一事。”陈道根本没打眼看李文侯,惹得李文侯心急。 “明公,但讲无妨。”马腾现在很庆幸自己给了朱儁粮草,要不然此时也不知如何给张安交代。 “朝廷开三府征辟,贫道想带二人入朝履职。”陈为公饮酒道。 “敢问是哪二人?” “马超马孟起,法正法孝直。孟起去西园军领军司马,孝直入尚书府为从事,不知二位兄长意下如何?”陈道此举有两意图,一为朝廷选才,二是牵制右扶风马,法两家,以免他们心生不臣。 “孟起本是明公弟子,他在明公门下受教,腾也放心。至于法直,叔生你以为如何?”马腾抬头询问法衍。 “孝直在马家授业,如今学业未成,只恐难当大任。”法衍自谦道。 “孝直与超自幼结交,有总角之好,望法叔父通融一二。”马超很想随先生去长安,但又不敢表露的太明显,让人觉得轻佻。 “也罢,孝直就拖给使君了。”法衍起身对张安一拜。 “贫道入右扶风,如至故乡,孝直是同乡好友之子,贫道定会帮衬一二。”陈道说话间饮了三五觞,转头又问马超:“孟起,近来武艺可有长进?” “略有成就。”马超最自信的就是这手枪法。 “那便去和李郡丞较量一番,生死不论,各安天命!”陈道目色一阴,要除了这个隐患。 “末将领命。” 马超刚开口,李文侯急走厅外,马超见状追赶,持枪与李文侯缠斗于庭院中,不到十合,久经沙场的李郡丞被初出茅庐的小将挑翻于地。 马超枭其首,置于厅中,只道:“幸不辱命。” 陈道面色不改,起身向门外而去。 “明公,腾该如何交代?” “不用交代,贫道这就去胡族屯田地,见一见屯田乡老,日后右扶风便交在寿成兄手上了。” “多谢明公。” ……………………………… 明日恢复更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国祚东移 话罢雍凉,回转关东。 董卓迁帝入关内,关东诸侯畏惧险关难攻,车骑将军袁绍起了别样心思,即书信告知酸枣诸侯。 中军帐中,曹操从扬州募兵新归,得甲士三千余人,再也不言西进话语,每日与酸枣诸侯饮宴,只待诸军粮尽,散场谋私。 “诸公,今董贼携幼帝入长安,局势更显晦暗,即便破了成皋一关,入洛阳也得一座空城。若想再西进,崤函一关万夫莫开,诸公有何良策?” 孔公绪问策,众人不答,曹操也兴致淡淡,与身旁侍立的夏侯惇谈笑。 孔公绪见状从怀中取出书信:“车骑将军言帝君年幼,关塞远阻,恐董卓迁怒于幼帝,难保帝君安危,遂愿请国祚东立,幽州牧刘虞仁义远播,贤才俊豪,有圣主之象,可为新帝,诸公以为如何?” 私心大,大不过袁绍,这位车骑将军竟然想私自废帝另立,舍弃凉州与三辅地,分汉之天下。 “如此甚好,刘幽州的确圣德爱民。” “伯安公可为天下共主。” “早就应该如此了。幼君难成大事也。” 如此悖道言论,竟得人人称赞,可见所谓的匡朝宁国下藏了多少私欲私心。 “荒缪!害怕董卓迁怒陛下,就另立皇帝吗?那届时董卓会拱手放还幼帝吗?全是无稽之谈。”曹操一心灰意冷之人都听不下去了,这群家伙没有半点扶汉的意愿,真是刘氏之悲。 “曹孟德,你既有如此雄心,为何不去攻打成皋?人贵有自知之明,全军只有你一人败绩,且牵连济北相重伤,你还好意思在此阔论天下?” 曹操闻言愤怒之极,苟且之辈竟然嘲笑勇进之人,这哪是大汉的联军:“董卓独霸朝政,祸害忠良,残杀百姓,行暴虐之举,人人共知。如今我等聚义兵讨国贼,天下皆作响应,这是为什么? 因为吾辈乃正义之举,幼帝虽弱,但无昌邑王亡国的过失,擅自改立新帝,天下何人能服? 盖之,诸君北面,我自西向。” 曹操甩袖离席,只留众人面面相觑………… 再表南阳郡,后将军袁术殷勤招待车骑将军使臣,见太守府内。 “本初遣汝来,有何要事?”袁术近日心情不佳,他麾下的破虏将军孙坚在梁东吃了败仗,被徐荣杀的丢盔卸甲,折了大将祖茂,如今收拢残兵败将屯驻阳人,每日还问袁术讨要粮草。 “明公遣吾来,是为将军指条明路。”使臣也听闻了梁东大败,故作高傲态。 袁术面色不喜道:“且说说看。” “如今董卓据关而守,关东诸兵难进也,我家明公欲请后将军同表幽州牧刘虞为新主,将军可愿否?”使臣递上书信。 袁术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使臣,打开书信作观,一刻后勃然大怒:“周勃,灌婴也能拿来当故事人物,不过谄媚之徒罢了,袁本初所图甚大呀!什么叫做幼帝非灵帝血脉?难不成帝君是石头所生。 圣君年幼的确受董卓所胁迫,但圣君聪叡,有周成王的潜质。又无帝王过失,怎可另立?” “将军……” 使臣刚想开口便被袁术抬手制止:“袁本初想让汉家同室操戈吗?东边一个皇帝,西边一个皇帝,那该乱成什么样!” “将军……” 使臣又想开口,袁术再出言打断:“公路是大汉的忠厚人,莫要和我说这些,术拳拳赤子之心,只为剿灭国贼,高官厚禄与我如浮云。” “将军……” “叉出去。”袁术看着桌案上孙坚的求粮书信,此时更显烦躁。 ……………………………… 续说幽州蓟城。 牧方者刘虞到任后,精简幽州各部杂兵,同时遣派使臣告知乌丸首领,以朝廷之诏宽大处理他们的罪责,引得异族臣服。 之后又颁布对二张反贼的通缉令,迫使鲜卑部驱逐张纯,张举,遂平汉家乱贼。 继,刘幽州广施怀柔宽政策略,开上谷等地的行市,与外族通商贸。劝导百姓种田之余,又开采渔阳盐铁矿,稳固内政民生。 时逢青徐二州黄巾复起,百万余难民逃往幽州,刘虞将其尽数接纳,抚顺灾情,不到一年便见安居乐业之景。 蓟城刘府没有想象中的豪户模样,刘虞这人天生节俭,平素只穿破烂衣物,每餐荤菜一道,绝不奢靡浪费,子侄引为家训。 此日,刘虞在府设宴,招待麾下重臣,文臣首席者为广阳太守田畴,武将第一人为乌丸校尉赵云。这二人皆是当年张安推荐给刘幽州的贤才,且二者私交也甚好,文武和睦。 “子龙,子泰,关东诸兵攻势颓乏,我等是否应出兵援助?”刘虞向二人问策。 “明公,幽州地处偏远,不益妄动,且司隶兵士复杂,恐难做齐心。”田畴摇头道。 “子泰,良言也。明公所辖兵力还需提防乌丸与黑山军,不益长途跋涉。”赵云其实还想说公孙瓒,但刘虞近来和公孙瓒修好,他不好恶语中伤。 “那就再看看吧!也不知本初是否缺粮?”刘虞忧心汉室大局道。 值此刻,一家侍入内。 “主公,乐浪太守张岐求见。” “请他进来。” 张岐入厅,向刘虞施了一礼道:“明公,大喜也!车骑将军袁绍欲推选明公为天下共主,关东诸兵皆从之。” 张岐话语刚出口,厅堂气氛瞬时凝固,田畴摇头咋舌,赵云目瞪浑圆,这群兴兵讨贼的诸侯到底在干什么?怎么到了此刻做退缩? “混账!谁让你散播如此言论?”刘虞拍案怒斥道。 “这……”张岐不明白刘虞为何发怒,难道让他做皇帝不好吗? “尔等是何居心?如今天下纷乱,圣主蒙尘,我刘伯安受三代君王重用,只恨不能亲身讨贼,以雪国耻。怎能做这篡逆之事? 且说尔等受君职,牧州郡,手握精兵良将。不思戮力同心讨贼,而心生苟且,欲做退缩。难不成尔等想刮分我刘家天下!”刘虞气的手抖身颤,方才还想资助关东诸侯,如今看来都是些狐狗辈。 张岐低头无话,不敢直视刘虞。 “张岐,我幽州留不得你,你前去投奔车骑将军吧!莫要与我说什么旧情,你不配与我共事。 且去告诉袁本初,若他强硬逼迫虞称帝,那虞便远遁匈奴塞外,此生不回汉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三十六章 高歌猛进孙破虏 且说孙坚收笼曲部屯驻阳人城,董卓闻之心有忌惮,遂派遣胡轸为大都护,吕布领骑督,引军五千前去迎击。 胡轸此人性格张扬,与吕布成争锋相对,且出城前对董卓夸下海口,此行当斩一青绶,整理军纪。 吕布得知后更为不喜,一来当日梁东之战有他的部将参与,放走了孙坚,给其整军机会。二来胡轸爵位官衔都不及吕布,却做了吕布的主帅,让其心中更存私愤。 遂二人领军一路急行到达广城地界,距离阳人城不足二十里,原本董卓定策让胡,吕二人在此城修整,养足精气后再追击孙坚。 吕布一众不想让胡轸立此大功,于是进谗言说阳人城军旗凋敝,只恐孙坚南逃荆州,让胡轸立即追击。 胡轸领功心切,率领凉骑大部先行,留吕布在后应援。 时天暗,吕布与魏续并骑于官道,速率缓慢,士气低下。 “明公,胡轸这厮着实可恶,竟敢与明公争头功,也不知太师是怎么想的,明公受委屈了。”魏续是吕布的内弟,资质平平,却会说些暖心话。 “哼!只怪某些人有眼无珠,若是明公还在……”吕布一时语塞,是他自己放弃了中郎将营,放弃了景桓党人的身份,一心追逐高官显贵,如今得两家猜忌,也是自己一手促成,怨不得旁人。 “兄长莫要忧虑,蒙阴侯爵,人心所向,世人皆如此,又怎么能怪兄长呢?” 吕布闻言略微点头,心情舒畅不少:“魏续,布不想让胡轸讨的头功,你有何计策?” 魏续双目一转道:“不如趁着夜色,我们放出孙坚偷袭的谣言,让胡轸不攻自破。” “好!此事就交由你去办。”…… 话回胡轸领军急追阳人城,到了城下,方才见孙坚部守备严密,而己方已是人困马乏。 值此刻,后方起了火光,飞矢从林间而来,且伴高声喊杀,胡轸以为自己被孙坚所围,随即调转马头,欲反向冲杀。 “咚咚咚!” 城内战鼓响起,一黑军将军领兵出城,与胡轸会战。 “贼将哪里走?” 太史慈高举长枪刺向胡轸,胡轸横刀格挡,只觉手臂酸麻,行军急促,耗费了他大半体力。 “刃!” 太史慈抽枪回转点入胡轸胸膛,右手使力将其挑飞于半空。 主将一死,凉骑军心大乱,四散而逃,被孙坚部一一逐杀,呈现山倒之象。 ……………………………… 阳人之战,人人皆惧孙坚做大,袁术也不例外,即听了手下人的谗言,断了对破虏将军的粮草供应。 孙坚无粮大急,连夜驱马百里赶赴鲁阳,面见袁术,禀明个中利害,且说自己奋不顾身兵犯洛阳,一为国家大义,二为袁家私仇。 袁术闻言心生惭愧,遂复给孙坚粮草。 时三月,董卓驱使臣游说孙坚,许下高官厚禄,孙坚不从,兵发大谷,距洛阳不过九十里。关东诸侯未做到的事,孙文台孤军成了气候。 董卓顶住了北面的袁绍与王匡,遏制了东面来的酸枣联军,万般没想到从南边荆州杀入了一支奇兵,此时撤军回防,难做固守,遂董卓亲赴洛阳,领兵与孙坚交战。 月中旬,孙坚兵进皇陵,董卓出兵击之,太史慈诸将如有汉家先帝保佑,越战越勇,斩将如云,而士气高涨的荆州军也变成了以一当十的悍卒,力压骁勇凉骑。 不及半日,董卓大败,急退渑池,命令吕布守洛阳。 时四月,孙坚兵压洛阳城下,吕布不愿因为一座空城而消耗自家兵马,遂未加抵抗,便逃出了洛阳城。 孙坚策马终入洛阳,只见城内残垣断瓦,民众无一,空空如也,不经潸然泪下,只怨自己来迟一步。 继,孙坚在洛阳城中修整,命令部队清扫汉室宗庙,以礼祭祀之。 四月末,孙坚整饬军队之后,命太史慈分兵渑池,自领一部去攻新安,董卓闻之惶恐,再退回长安,让董越屯兵渑池,段煨屯兵华阴,牛辅屯兵安邑,防止孙坚继续西进。至于其他将领仍占各城,压制山东诸兵。 太史慈领兵在绳池城下叫骂三日,董越仍做龟缩,高挂免战牌,太史慈无奈只得率兵折返洛阳,孙坚亦如是。 五月初,孙坚命人修复被董卓挖掘的皇陵,又去洛阳皇宫静心阁缅怀少帝刘辩。 此日孙坚在洛阳城南下寨,清晨时分,营旁甄官井上浮现流光溢彩,士卒不敢取水,将此事禀报孙坚,孙坚命人下井查看,打捞出一物。 此物方圆四寸,上附雕五龙,底部缺一角,是一印信,孙坚接过一看,底部书八字:受命于王,既寿永昌。正是当年张让内乱时丢失的传国玉玺。 孙坚一惊,立即将其以布包裹,抱入账中细细坐观,且命令手下将士不得提及此事。 翌日,孙坚召集账中将领议事。 “诸位,董卓固守不出,我等兵力缺乏,难以攻城下寨,不如就此退兵如何?”孙坚昨晚一夜未睡,精神不佳。 “明公,我军斗志旺盛,怎可轻言撤退,即便破不了渑池,我等也可转走成皋,与酸枣诸兵前后夹击攻破此城,届时大军入洛阳,再破函谷关,定能迎幼帝还朝。”太史慈神情激动的说道。 “不可,若董卓驱兵堵住阳人城一路,我等便成了瓮中之鳖,届时如何突围?”孙坚去意已决,不想多留片刻。 “明公,洛阳不能丢啊!我等千辛万苦至此,怎能放弃?”太史慈不明白孙坚为何会有如此转变,胜局在望,只需一步啊。 “子义,莫再说了,明日撤军回鲁阳,这洛阳城已经变成了废墟,即便迎帝东归,又有何用?”孙坚驱退了太史慈,很明显已经失了再战之心。 遂,孙坚领兵折返鲁阳,结束了荆州卒的辉煌之役,其实孙坚的考虑也有道理,即便诸侯入洛阳,也改变不了既定局面。至于孙坚是不是为传国玉玺所动,只有他自己知道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三十七章 帝望东归 破落天家,尤见未央宫门,石柱儿斜倒四五,瓦片稀通透月光,尘染处癯鼠啮朽木,惊飞了鸟兽,仍闻房梁处的嗷嗷哀鸣。 “来人,给朕着衣。” 木榻凉,无纱帐,加之四遭无人,这可苦了过惯锦衣玉食的小皇帝。 刘协自入长安后,每日担惊受怕,心忌哪一天惹怒了董卓,落个兄长的下场,思父之情尤甚之。 “掌灯,朕要阅奏章。” 刘协大步走向龙案,即便他未能掌权国家中枢,也对国家大事颇为上心,每日阅览奏章是他最舒心的时刻,至少刘协能感受到这个国家与他息息相关。 “刷刷!” 刘协展开第一份竹卷,所书的是太仆朱儁斥资安置洛阳百姓,以及如何调动西园军护卫长安城外新建的乡堡。 “若是父皇还在,定让公伟先生先行修缮宫廷,不过朕以为君舟民水,此举无错矣。” 整个大殿一片昏暗,唯有高台有些许烛光,但小皇帝却抬手激昂陈词,自足自乐。 兴致罢,刘协复观第二卷,文上所述为左车骑将军皇甫嵩驻扎左冯翊的杂事,老将军章文细致,就连如何剿灭数十位白波流贼都一一呈报。 “义真公真乃大汉国柱,可擢为大将军,统领天下兵马。” 刘协突兀停顿,似乎忆起了某人,时而潸然落泪:“若当年皇姐能与先生成就良缘,朕何故沦落于此?兄长实不该妄杀先生!悔也恨也。” 张安在刘协心中有许多不可磨灭的瞬间,驰骋沙场也好,临殿诛贼也罢,这份刚直许了先帝,刘协至今感叹自己何时才能遇到另一个张安。 “呼!” 半刻后,刘协整理心情,继续翻阅第三卷,这是一份军报,徐晃,张辽二人在河东郡大破白波军所部,但军司马张扬却与於夫罗暗通,共投袁绍麾下。徐,张二人只得撤入关内,在函谷后方临水下寨,且向朝廷讨要军粮。 “袁绍!是谁给汝封的车骑将军?胆大妄为,还不思进取,一心吞并周遭势力,汝到底是何居心?” 刘协心生危机感,关东诸兵似乎并不是一心救他这个小皇帝,想到此处刘协失了兴致,独坐席位,呆滞思虑。 不知过了多久,照日红霞蒙蒙亮,光芒穿过疏瓦射入大殿中央,刘协幽幽复醒,只觉双腿酸麻。 小皇帝此刻的念头唯有自救,唯有依靠刘氏宗亲,想到此处刘协持笔在竹卷上写了四个名字:刘虞、刘焉、刘岱、刘表。 之后又将刘岱和刘表从中划去,复又写四人名:刘范、刘诞、刘璋、刘和。 “来人,朕今日要设家宴,命左中郎将刘范,治书侍御史刘诞,奉车都尉刘璋,侍中刘和四人赴宴。” “是,陛下。” ……………………………… 夜作话,未央宫家宴,刘协居正位招待刘氏兄长。 “四位兄长,朕自入长安来还未与各家亲近,今日特设宴招待家亲,请兄长们把盏畅饮。”刘协言语周到,笑容满面。 “陛下受苦了,是臣等的过失。”刘范是刘焉长子,亦为性情中人,说话间痛哭流涕,责怪自己无能。 “兄长何出此言?天下之事非言语可表,兄长已经做的极好了。”刘协领情道。 “陛下,且在忍些时刻,等洛阳迁民安顿完毕,我等上书表请董太师修缮宫殿。”刘诞,刘焉次子,好义通文,学识有道。 “此事不急,应以百姓为重。”刘协观了一眼周围侍者道。 “陛下所言甚是。”刘璋,刘焉四子,性格懦弱,少有远见。 值此刻,刘协向四人打个了脸色,四人心领神会。 “尔等站在那作甚?还不快来添酒。”刘和,刘虞之子,平素宽厚仁爱,今朝却要做个恶人。 “是!”侍者快步上前为刘和添酒,刘和故意做为难,将酒觞扫翻在地,惊吓侍者伏地发抖。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滚出去!莫要坏了陛下兴致。”刘和厉喝道。 侍者蒙了大赦,跌跌撞撞的退出大殿,其余诸人也是识趣,纷纷告退。 最终殿中只剩四人,刘协疾步走下高台,招四人同坐一案。 “方才朕怕有董卓耳目,几位兄长见谅。”刘协谨慎观望殿外道。 “陛下放心,这些侍者都是王司徒府上的亲近,即便在场也无妨。”刘范宽慰道。 “还是小心些好,陛下有何事叮嘱?”刘和小声问道。 “关东诸兵各自为营,难成大事,朕想让两位皇叔携兵前来,助朕东归。”刘协语气略显哀求。 “董贼暴虐,人人共诛,陛下放心,我等定当尽力而为。”刘范大义凛然的说道。 “此时没那么简单,董卓断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洛阳,若是逃走被发现,我等死不足惜,只恐牵连陛下。”刘和皱眉说道。 “那要不算了吧。陛下,长安也挺好。”刘璋弱弱的说道。 此言一出,殿中陷入寂静,四人皆怒视刘璋。 与此同时,殿门缓缓被推开,来人高声传入殿内:“尔等在密谋什么?且说来听听,董太师也想知道。” “谁,是谁?”刘协脑袋嗡嗡作响,面色强装镇定,只见披发道人入内,身旁相随一位小将。 “哪里来的乡野道人竟敢直闯皇宫大殿!”刘和起身指责道。 “说来也巧,贫道原先也闯过一次,那时候的皇宫可不像现在如此空荡,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人人持盾,各各挽弓,不过还是被贫道单刀直入,且还杀了好几个人呢。”陈道人从怀中取出一布带,竖起发髻,显露面容。 “景桓侯!” “大将军!” “仲定先生!” “啊!陛下快走!这是冤魂索命,璋听父亲说过。” 刘范恨不得给刘璋一巴掌,心骂老刘家怎出了如此懦弱之徒! “诸位认错人了,贫道陈为公,乃太师府食客。”陈道人上前细细作观刘协后又道:“贫道好相面,陛下实乃大汉中兴之君也。” 一句话语,引得刘协哭崩,见到张安时,他隐约看见道人身后站的那个清癯身影,正在伸手对他微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三十八章 长安挺好 “陛下,莫作儿女态,自今日始便记住,汝是这刘家唯一正统的皇帝,大汉万民的共主。莫因年小作懈怠,先帝就是你的前车之鉴。”陈道人对刘协躬身一拜,期许自己能扶立一个汉光武。 “协受教了,先生请坐。”刘协郑重点头,亲奉陈道人落座,以示敬意。 陈道人坦然受之,这并不是自大,而是给刘协宽心,告诉他并非孤身奋战:“陛下与几位在商议何事?” 刘协闻言后和盘托出原委,请道人定夺。 陈道人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刘璋:“季玉所言甚是,长安的确挺好,陛下为何思东归?” “先生,朕只怕长安偏远,难以实行国策。”刘协察觉了袁绍等人的野心,急切东归镇压。 “陛下可知如何治国?可知国策实行之利弊?可知利弊权衡间如何侧重?长安有多少百姓?百姓是否人人有衣食?将士粮草从何而来?边疆屯牧又做如何?大汉周边有多少异族?异族如何生计?为何要侵略汉土?如此种种,多不列举,陛下可知其中一件否?”陈道人正襟危坐,严厉不减,颇有当年宫廷客讲时的模样。 “朕不知。”刘协满脸羞红,这两年提心吊胆,懈怠了书籍。 “陛下连一个长安城都治理不好,如何去治理天下?高谈阔论,人人都会,具体施行又做如何?陛下现在考虑的不应该是东迁西迁,皇权霸图,而是读书识义,深研帝王之策,等天下真交到陛下手上的时候,陛下也能从容应对,要做万世君王怎能没有积累?贫道说的可对?”陈道人与虎谋皮,也要寻一个圣主,若是庸肆之君得了天下又有何用? “先生句句金玉良言,朕定当奋力读书,不负先生所望。”刘协此刻心中充满了希望,张安的出现让他少了很多顾忌。 “善也,陛下只管用心读书,贫道护你周全。”陈道人欣然点头。 “先生,袁绍等人已显露野心,朕怕关东会有大乱。”刘协出言提醒陈道。 “人心不古,乱象已生。重拾山河,不可操之过急,陛下亦要摆正心态。”安居一地,坐拥两州,总比每日奔波的虚名工具强些。 “陛下,那此事便作罢?”刘范抬头询问道。 “幽州地远,侍中不益舟车劳顿,但奉车都尉可去益州借兵,屯住汉中郡,以观后事。”陈道人上表让刘和仍居长安,遣派刘璋去蜀地。 “仲定先生,这只怕……”刘璋惜命,不愿犯险得罪董卓。 “无妨,听闻刘益州近来丧子,汝去益州可留府不归。”刘瑁新逝,刘焉正值悲痛之际,陈道人也希望刘焉能够记住这份人情,至于刘范与刘诞仍留长安,一来牵制刘焉,二者就算到万不得已,也不能给益州一个实力强劲的明主。 “就依先生之言,奉车都尉听旨,命汝极速赶往益州,借调兵马入汉中,屯兵伺机而发。”刘协不知陈道人为何不用精明强干的刘范和刘诞,但也毫不迟疑的下达旨意。 “臣领旨。”刘璋一脸苦相地说道。 “陛下,贫道有事先辞,切记用功读书,不可懈怠,若得空闲,让孟起带陛下去城郊一游,看一看百姓居所,识一识民生疾苦。” “朕可以出这皇宫吗?”刘协激动的问道。 “没人规定皇帝不能出宫,古有尧舜与民同耕,本朝也有文帝先例,董太师定不会阻拦。” “多谢先生。” ……………………………… 话回董卓董太师。 洛阳一役,大挫凉骑锐气,董卓回长安后心情更是烦躁,先是斥责吕布弃城而逃,后又押解关东俘虏入朝,用猪膏布匹裹其身,烈火焚之以解心头之愤。 董府庭院内,董白与陈道人闲坐饮茶,桌上摆满精致糕点,董白却丝毫食欲。 “还是太师厉害,在洛阳时以血入酒,今朝又烈火焚卒,现在就差一个生啖人脯了,实乃吾辈之楷模呀!”陈道的胃口则极好,桌上的吃食多数入了他口。 “你一天不讽大父,心中难受是吧?”董白曾出言劝阻过董卓,但董卓正值气头,谁的话语也不听,让董白颇为自责。 “这满长安谁敢嘲讽太师?要不了几年,董家都成皇室了,届时贫道还要称呼渭阳君一声殿下。” 陈道人为保洛阳百万民对董卓多有妥协,就连徐,张二将都派去帮董卓守关。他深知成大事者需做隐忍,此时凉骑和景桓党人不能做血拼,不然三辅地都保不住,关东群狼可食虎啊! “大汉天下为何会变成这般?”董白摇头惋惜道。 “祸根在桓灵之时已经种下,当然太师要推首功,与那瘟病并驾齐驱。”陈道人敲了敲桌案,示意董家仆人上酒。 “我无心与你玩笑,道人可否救汉?”董白隐约之间觉得洛阳数百万民与道人有联系,或是期许道人能比现在更稳重多谋些。 “当然能救,不过第一件事杀董卓,平其三族,以解天下之愤。渭阳君可否接受?”道人气势高涨万丈,双目杀意决绝,要是先给这丫头上个警钟。 董白的含水瞳盯着桌上食物,皎白面容无变化,却也无言。 “哈哈哈!贫道听洛阳城南乞儿说的,当时他的气势如那神武将军,贫道学不来,只能做个表象。”道人复转和善,继续饮食。 董白还是无话,似乎被道人言语所惊吓。 “渭阳君莫要吓贫道,贫道随口玩笑之语而已。”道人不承想董白这么不经吓,连忙开口宽慰。 “道人,若是真有朝一日,董家如你所说,你可会救吾吗?” “贫道有心无力啊!贫道见不得血,一见血就会晕厥,只怕给渭阳君逃跑时添个累赘。” “这么说你事先就会逃跑喽?” “游方士修的就是明哲保身,渭阳君放心,贫道最会察言观色,真有那一二火势,贫道绝不拖累渭阳君。” 董白听到此处,忽而起身,缓步离开庭院,不愿与忘恩负义的道人同坐。 “渭阳君,不吃糕点了吗?” 道人望着佳人远去的背影摇头一叹,生在董家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三十九章 车骑将军袁本初 话说张扬与於夫罗投归袁绍,共屯于漳水,冀州刺史韩馥见袁绍名望海内,豪杰如云依附,遂心生忌惮,暗自削减对袁绍的粮草供应。 袁绍察觉后心生怒火,即召帐下文武议事。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韩文节这老儿竟敢克扣本将粮草,致使本将在军前难堪,只怨所托非人。”袁绍在军帐中来回踱步,口溅唾沫,时发恶毒言语,谤毁冀州刺史。 “明公止怒,如今关东诸兵粮草将尽,河内实非久留之地,不如暂归渤海再议。”出言者姓逢名纪,字元图,南阳人氏,初为大将军何进征辟,后投奔于袁绍,有智计,可谋主。 “绍与陛下一关相望,实不甘心啊。”袁绍表了一句虚伪,是他要立刘虞为帝,只可惜刘伯安忠义无双,袁绍也只能作罢,至于袁本初在司隶徘徊,不过是想寻些谋身实利而已。 “本初,何故惦记那洛阳空城?冀州南北通达,民生富庶,也可安生立命啊。”朗朗笑声出自于许攸许子远,此人出生南阳,少时与袁绍,曹操交好,为人恃才傲物,无汉志,亦好酒。 且说中平元年,许攸与冀州刺史王芬,沛国周旌等地方豪强欲谋废除灵帝,另立合肥侯。并邀曹操参与,曹操言辞拒绝后,王刺史以灵帝北巡为时机,以防止黄巾贼为由,欲发兵起事,灵帝察觉敕令其罢兵,且召王芬入朝面圣,王芬心虚胆寒自缢于府中,许攸等人也远遁江湖。 袁绍闻言目色一喜,但片刻后又摇头叹息:“韩文节虽有些许过失,但他秉大义资助我等,本将怎可忘恩负义?” 袁绍是顾及他的名声,他这份贤名是招才纳士的法宝,不得不爱惜。 “纪有一策,可让韩刺史双手奉上冀州。”逢纪心有成竹的说道。 “元图快快说来!” “韩馥此人胆小怕事,明公可暗联幽州公孙瓒,约定与他瓜分冀州。时公孙瓒兵入冀州,明公再派遣辩士前往邺城,对韩馥晓以利弊,以韩刺史软弱性格,必定将冀州送与明公。” “好策,但公孙瓒手中有数万骑甲,且裹挟乌丸异族,他岂会任人摆布,乖乖回幽州? 若再险恶一步,韩馥手下有精明强干之士,力劝他固守冀州,届时只怕本将的渤海郡都会落入他人之手。”袁绍行事力求十成把握,故而思前想后,犹豫不断。 “本初,元图之谋绝佳,韩馥一守护之犬,何敢与车骑将军并列?”许攸助袁绍下定决心。 “也罢!我等即日撤军,回屯孟津,那张扬与於夫罗应如何处置?”袁绍一时间犯了难。 “本初,这些许外族不要也罢,南匈奴立足并州,断不会去冀州,就让他与关内的董卓缠斗吧。”冀州乃天下重资,民众数以百万计,不愁没有兵马。 “唉!只能如此了。” ……………………………… 时冀州刺史韩馥麾下部将麴义反叛,此人出于凉地,精通羌人战法,韩馥不敌,屡吃败仗。麴义得知袁绍回冀,率军相投。 时奋武将军公孙瓒接到袁绍书信,立即整军南下冀州,以讨董的名义屯占韩馥地盘。 三方压力迫近,韩馥心惧,见刺史府内。 “公孙伯圭亲率燕地骁骑,代郡异族犯我冀州,兵甲众多,势不可挡。且车骑将军袁绍引兵归冀,意图不明,诸公可有御敌良策?”韩馥这几日心急如焚,坐立难安。 “明公,群狼食虎,冀州危矣!”开口者姓郭名图,字公则,颖川人氏,曾在颍川太守帐下为计吏,小有名气,后被同乡韩馥征辟入仕。 “此话不必汝说,吾问的是如何破局!”韩馥喝退郭图。 “明公,冀州难守,不如另谋出路。”荀谌,字友若,出于颍川望族,乃荀彧兄长,有急智,好机辩。 “什么退路?” “谌列举有三,请明公细听。 其一,论仁义宽厚,天下众望所归,豪强所附,明公可比袁绍否? 其二,论胆识过人,机智果断,勇武双全,明公可比车骑将军否? 其三,论家世门庭,恩惠天下,故吏遍布朝野,明公可比本初先生否?”荀谌等人私下已经见过袁绍外甥高幹,心生依附,故而言语外向。 “皆不如也。”韩馥摇头说道。 “那明公不如将冀州让给车骑将军,一来明公是袁门旧吏,车骑将军定会厚待明公,二者明公有让位之贤,引天下士人称赞,届时明公安如泰山。”荀谌一步步指引韩馥心境,让这愚蠢之举变得理所应当。 “这……”韩馥心生动摇,似有退位之意。 “明公不可!”此刻席中走出三人,分别为长史耿武,别驾闵纯,治中李历。 “为何不可?” “明公,冀州坐拥百万甲士,粮草充盈府库,而袁绍孤军深入多日,手中无粮,只赖明公存活,明公可将其玩弄于鼓掌之中,一旦绝其粮草,袁军疲弊,哪能和明公一战?这帮黑心客只怕已偷偷依附了袁绍,这才发谗言威吓明公,明公不可入这圈套。” “汝这是什么意思?” 刺史府分做两方势力,唯有沮授独坐饮酒,一言不发。他在看韩馥如何抉择,也看韩馥是否为明主。 “都别吵了,馥本是袁氏旧吏,冀州就让予车骑将军吧。”韩馥最终选择了妥协,众人遂无话。 之后,韩馥让出刺史府,退居原中常侍赵忠的故舍,袁绍一路长驱直入,做了冀州之主,成为关东诸侯中的佼佼者。 袁绍领冀州之后,先杀耿武等人,又上表韩馥为奋威将军,只得空衔,不得领兵。拔建沮授为奋武将军统领诸将,又访审配为治中,田丰为别驾,许攸,郭图,逢纪,荀谌,辛评,辛毗为谋士,一时间羽翼渐丰。 时公孙瓒大骂袁绍不守信用,欲派兵攻打袁绍,恰逢三十万青州黄巾涌入渤海,扣犯幽冀,公孙瓒恐多线作战,只得不了了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四十章 天下大乱 话说凉骑换防,随牛辅军屯驻的讨虏校尉贾诩入了长安城,贾毒士回京让景桓党人颇为忌惮,长安城中一时疯传刀兵将起的谣言。 次月,中郎将华雄所部也进驻长安城,随军从事李儒住进了董府别院,董卓的智囊团齐聚,双方血拼的苗头亦甚之。 一日,李儒与贾诩双双到了长安城郊竹舍堡,二人会面,互为惊讶。 “文和兄,也得了邀帖。”李儒走下车马,对贾诩躬身一拜。 “有人邀约棋局,诩好棋,故来探个究竟。”贾诩比李儒更谨慎,身旁相随四五便衣甲士。 “文和兄,请。” 李儒与贾诩并列而行,入了乡堡,堡中竹舍密布,土尘道路,时见家禽行街,百姓三五聚谈。 “荀文若广施屯田策,长安远近凡有水源地,皆见新开荒田,此人不愧王佐之才啊!”贾诩拍了拍身上的土尘说道。 “崔季珪约法有度,宽严有衡,治民亦可治军,也是风采人物。”李儒随口应答。 “上能驱使皇甫嵩,朱儁,王允,马日暺;下可借调钟繇,张既,徐晃,张辽。这今日的死人棋局可有意思了。”贾诩已猜出了七八分,从洛阳迁民开始,景桓党人紧密联系,步步为营策略频出,这么大的运营可不是一两人能完成的,群狼有头,隐于山间,除了已死的景桓侯,贾文和再也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李儒低头不言,他早就知道张安入洛阳,但不会告诉任何人,他要做的只是谋身后再谏策,至于谁为主,并无差别。 “文优,不老实哦!”贾诩拍了拍李儒肩膀大笑先行。 “同为狼狈,谁做实心?”李儒不屑一笑,紧随其后。 继二人至土街中心,见数十位稚子围观一处,时而发出群笑声。 只见中心处,一道人席地而坐,用枯竹画棋盘,让众稚子捡拾地上碎石。 “哪个顽童捡的粪球,害得贫道抓了一手!”陈道人起身用脏手吓唬小童,稚童们四散而逃,只留殷勤笑声。 陈道人看着四散而逃的稚童满意的点点头,大步走向二人。 “这位是文和先生吧!贫道陈为公请先生入局对弈。”陈道人抬手指了指土街。 “愿听安排。”贾诩不顾洁净衣衫,端坐于土街一侧。 “文优,汝且先等等,若是贫道棋力撑不住,那就由你执子。”陈道人与李儒客套了一句,盘膝而坐于贾诩对侧。 “敢问先生如何区分黑白子?”贾诩看着地上大小不一的石块,无奈笑道。 “圆石为白,锐石为黑。贫道先走,听说先一步,赢半局。”陈道人毫无主家风彩,抢了圆石,落子棋盘。 “先妨,先生喜欢便好。”贾诩不做争执,以锐石落子。 “听闻幽州公孙瓒大破青州贼,缴获无数金银,有做大志向,文和先生认为他能成事吗?”陈道人紧追一子。 “袁绍坐拥冀州,近来又擢周昂为豫州刺史,率兵攻打破虏将军孙坚部,颇具雄主模样。”贾诩更看好袁绍。 “非也,袁术久居南阳实力雄厚,孙坚又是其麾下将领,他岂能坐视不理?”李儒立于棋盘外侧,言指袁术派遣公孙越相助孙坚之事。 “这可有趣了,於夫罗挟张扬反叛袁绍,若公孙越再出个闪失,公孙瓒更有出兵的理由了,毕竟袁绍吞冀州,吃相太难看了。”关东诸侯各怀鬼胎,见不得他人坐大,冀州牧袁绍必定成为众矢之的。 贾诩眉头一皱,继而舒缓:“这样看来,公孙瓒的确更具优势,不过此人穷兵黩武,难做长久啊。” “文和兄所言极是。”李儒点头认同。 “关东一乱,天下难安,贫道一迷途之人,不知何去何从,二位可否给个意见?”陈道人持子久久未落,满目笑意的看着二人。 李儒,贾诩瞬时感觉身如山重,这不是问策,而是让他们表明阵营,凉骑与景桓党只能择其一,关内的天要明朗了。 “先生,诩是汉庭之臣,不涉私附,只听朝廷之令。”贾诩给了个笼统的答案,他的意思是朝廷上谁做主,他听谁的。 “啪!” 陈道人一把抓住贾诩正要落子的右手,笑意不减:“先生莫要说笑,贫道才疏学浅,气量狭小,红眼之时可不认旧友。” 朝堂之上可谋身,可谋主,亦可谋国,但在这竹堡土街只有两条路,一条叫董卓,一条叫刘协。 “先生如此逼迫无益,只怕会适得其反。”贾诩将锐石换至左手,放入棋盘。 “家国大义在前,贫道不得不做强硬,仁义礼智都是老生常谈,兴许先生比贫道懂得更多,但也请先生着眼看一看四周,看一看天地万民。”陈道人虽惜才,但不需要拦路石。 贾诩摇头一笑道:“诩可随先生一行,但局势未明确之前,恕诩不能献一策。” “甚好,甚好!”陈道人长舒了一口气,只要贾诩从中作梗,那朝廷便能容他。 “文优,洛阳是没了,但长安还在,诺言可否如约?”陈道人转头再问李儒。 “君子一诺,千金不换。” “今日不虚此行,甚喜!” 李儒和贾诩都是随大势之人,这种人也最通透,看事情更全面,比陈道,荀彧之辈少了一份顾虑,正是朝廷所需之才。 “先生,诩可以落子了吗?”贾诩觉得手臂酸麻,出言提醒陈道人。 “贫道失礼了,二位能知民心所向,实乃大汉之福,请请请!贫道今日定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陈道其实知道凉骑最终会走向末路,但还是千般谋划,生怕中间出了误差,毕竟董卓入洛阳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先生,诩落这一子,已定胜局。” “什么?这才刚开始就结束了?不行,贫道方才眉目昏花,容贫道悔上十步!” “先生,这就没意思了。” “文优,可有破局之法?” 李儒刚想开口,就被贾诩制止:“李文优,须知观棋不语真君子!” ……………………………… 全卷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四十一章 故人 初平二年自六月始,汉帝刘协犯寒症,体虚无力,难理朝政,家国社稷皆托于太师董卓之手。 董卓名正言顺坐高台,愈发重用王允,朱儁等人,朝中大小事宜皆由二人商议定夺。 至于景桓一党也做乖巧,多在城外奔波,荀彧主持屯田策,崔琰约法各乡民,钟繇移百姓入右扶风,张既去左冯翊处置白波流民事件。就连领军的张郃每日都在近水处搭建竹舍。 凉骑与景桓党形成了默契,此况一直延续到初平三年。 时四月,董卓遣派中郎将牛辅,领校尉李傕,郭汜,张济率领三万余步骑出函谷关,自司隶袭掠豫州,抄抢陈留,颖川等郡,掳民近二十万,得钱粮无数。 董卓喜闻此大捷,故召满朝文武议事。 未央宫殿,帝位空缺,董卓列席高台一侧,与帝位平齐。 “孤今日甚喜,关东诸贼相互厮杀,已显败象,孤之勇将牛辅大破豫州,实乃朝廷之喜。”董卓呈现老态,须发皆白,体型则更加肥圆,说话间起身向空荡荡的帝位一拜,以示尊敬。 “恭贺太师,恭贺陛下。”王允领众臣向董卓道喜,姿态恭顺至极。 “嗯?中郎将与谏议大夫今日又没来朝议吗?”董卓环视一周,所列文武,都是士族与董家亲眷,面色颇为不喜。 “谏议大夫近日去了右扶风,查视黄门侍郎迁民安居之况,中郎将也没在长安城,去郊北山伐竹了。”董旻,董卓之弟,时任左将军,每日主要职责就是监视景桓党的一举一动。 “为了这帮草芥,殷勤大半载,不理朝中之事,怎可称得良臣?”董卓故作高声,实则心喜,只要景桓党人不束缚他的拳脚,一切都可商量。 “太师,是否召他们回城朝议?” “无妨!王司徒,河内太守近来可有动向?”去岁於夫罗与张扬反叛袁绍,屯住黎阳,董卓遣人擢张扬为建义将军,领河内太守。 “除招募兵卒,紧密训练之外,未有异动。”王允躬身答道。 “公孙瓒近况又做如何?” “公孙越死于流矢,公孙瓒举兵入冀州,袁绍惶恐,将渤海太守授予公孙范,谁知公孙范一到郡县便反叛袁绍,协助从兄公孙瓒举兵事宜,遂公孙瓒气焰高涨,连克州郡,任命严纲为冀州刺史,田楷为青州刺史,单经为兖州刺史。悉数封赏手下将领,改置各郡,县的牧者。”关内路遥,消息堵塞,这些都是王允新得的天下战局之况。 “公孙伯圭胆大至极,竟敢视朝廷法度于无物,孤即日调兵,亲往斩之!”董卓与关东诸侯并无差异,见不得他人强势。 “太师三思,幽州路遥,不益妄动,公孙瓒虽与袁术暗结,但袁绍与刘表相通,定可遏制公孙瓒的逆悖之行。”王允给了董卓一个台阶,董卓近来正在筑建郿坞,哪有领兵之心? “哼!都是狼子野心之辈,王司徒,即日下令斥责这群不臣之徒!”董卓败给孙坚之后,已无出关之心,只顾每日享乐,祸害民生,这也是他重用王允的原因。 “臣领命。” “诸位还有奏文吗?”董卓打了个哈欠问道。 群臣默然。 半刻后,董卓起身大步走向殿外:“王司徒,豫州民就不安置了,让他们都去修建郿坞。” ……………………………… 话转太师府。 陈道人今日又在董白别院饮醉,且姿态与平常大有不同,无玩笑话,亦无笑颜,引得董白称奇。 房中佳人静坐,只闻斟酒声,过了两刻,董白伸手夺去道人的酒觞,面生嗔怨:“半月不来寻吾,今日怎有这闲情?” 陈道人不语,抱瓮而饮。 “陈道,汝怎么啦?”董白认识的道人,常笑意春风,妙语连珠,不似这般沉闷。 陈道人亦无话。 “陈为公,吾陪你饮酒,可不是看你脸色,你若不言,去寻他人吧!恕吾不招待。”董白也不知自己何时如此注重道人的一举一动,心中也说不出所以。 “渭阳君,贫道有一旧友新逝,说来也奇怪,贫道时常劝人逝者已矣,但真到了自己身上却做不得如常,可叹虚伪至极。”陈道人今晨接到一份书信,是太史慈所书。 袁术命令孙坚攻打荆州刘表,刘表遣将黄祖击之,孙坚于樊城大破黄祖,进围襄阳城,刘表闭门不战,夜再遣黄祖出兵袭之。孙破虏英勇无双,再次击溃黄祖,追兵至岘山,却被黄祖竹林伏兵所射杀,可怜一世英豪,没于庸碌之人。 “何人?”董白轻声问道。 “曾在右扶风把酒同志的诤友,那人性情豁达,不拘小节,是世间少有的英雄汉。”陈道人至今还记得长沙辞别之景,孙坚所留的孤儿寡母又该何去何从? “如此人物当做祭奠,吾以茶代酒,陪汝同饮。”董白将酒觞还给道人,既不能劝,便陪他醉。 “碌碌人间,荒凉几十年,举杯做欢,难寻故人,只怨贫道无能不通天,改不了这世间事,救不了英雄汉。”陈道人忽觉无力道。 “英雄男儿自有豪杰途,道人自诩通透,难道不知吗?”董白起身为陈道添酒。 “贫道不信宿命,只求人定胜天。”陈道人恍惚间不知哪里起了胆色,抬手擒住佳人右手,一把将其拉入怀中。 董白作惊,奋力扭身,面羞通红,只这近距离可见道人胡渣:“陈道,莫耍无赖,吾……” “渭阳君要如何?”陈道人右手反缚董白左臂,低头询问,房中气息暧昧。 董白何曾受过这种辖制,心若鹿跳,言塞口舌,之后美目微闭,接受了这种现状,时偷瞄道人下一步动作。 食色性也,皆是刚火年纪,只差酥风一吹,帐暖春宵。 “呼!” 道人抑制本性,缓缓放开董白,起身一拜道:“贫道醉酒失礼,望渭阳君见谅。” 董白望着快步退出房门的陈道,坐在席位上平复了许久,低声骂了一句:“懦弱之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太师亡于孝子 长安城南有一府,乃司徒王允居所,王允此人假意附董,实则暗连士族,欲除国贼。 一日,王允与马日磾,杨彪等人在府上宴坐,共商秘事。 “董卓驱民二十万修筑郿坞,百姓皆恨之,允觉得不能再等。”王允起了杀心,董卓不除,关内难安。 “荀文若与钟元常昨日双双归朝,张安一党安民事宜已定,要不等他们来做。”马日磾知道景桓党实心为国为民,但他们的国策与士族大不相同,马翁叔担心士族忙碌一场,最后让张安一党得了便宜。 “此事简单,邀崔琰等人共诛国贼,也可稳操胜券。”杨彪没那么多的顾虑,不除董卓,一切都是闲谈。 “荀彧之辈皆是忠良,不必忧心。如今董卓常驻郿坞,极少返回长安城,我等该如何诓骗他出来?”黄琬所见都是景桓党人勤于国事,且张安已逝,他们群龙无首,些许坚持不成大患。 “允前日见过陛下,陛下龙体安康,每日刻苦读书,实有圣君之姿。若陛下以旧疾康复为由,召群臣朝议,董卓定会入未央宫。”王允谋划多日,各处都想的周到。 “董卓出行相伴飞熊军,一般甲士难以近身,需寻猛将诛之。中郎将张郃可做器重。”杨彪认为这朝中唯有张郃可诛董卓。 “不可,诛贼首功岂可外放,尔等敢保证张郃不是第二个张安吗?”马日磾摇头拒绝道。 众人沉默,在这个问题上他们保持一致,首功不可落入景桓党人之手。 “允倒是有一人选。”王允轻抚胡须说道。 “何人?” “执金吾,吕布!” “子师兄在说笑吗?吕布乃董卓义子,岂会随我等诛贼?”黄琬直言不妥。 “诸公,允选吕布,思虑有三。 其一,吕布手握重兵,且武艺超群,杀董卓如灭草兔。 其二,吕布虽为董卓义子,但洛阳一役弃城而逃,董卓对其大失所望,时常有辱骂言语,吕布必心生嫉恨。 其三,吕布为人性急好功,曾为官爵反叛使匈奴中郎将营,与景桓党人有隙,正好被我等所用。 盖之,吕布不过一介武夫,就算让他与我等共录尚书事,也会被我等玩弄于鼓掌之中,何惧也?”王允对自己敲定的人选颇为满意。 “如此说来,吕布却能一用,但子师兄怎么保证此人已厌恶董卓,不会出卖我等?”马日磾追问了一句。 “允今晚便亲自去说执金吾,这种人反复无常,定不愿久居人下。” 是夜,王允至吕布居所,吕布在府闲暇已有半年,见了王允,颇为惊讶。 “王司徒,怎会来末将府上?”吕布昨夜饮酒至天亮,精神不佳。 “老夫今日前来与将军有要事相商。” 王允开口,吕布会意,驱退左右侍者。 “王司徒,请讲。” “老夫观将军神态不佳,是否有心事啊?”王允先行客套,拉近彼此关系。 “末将居府闲散,每日饮酒作乐,不曾有心事。”吕布强打精神摇头笑道。 “将军乃当世豪杰,威名远播塞外,董太师竟不知用,着实可惜了。”王允赞了一句,暗观吕布眼色。 “唉!朝廷武将如云,不缺末将效力,如此安命保身也挺好。”吕布眉头紧皱道。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岂可郁郁久居人下?将军这句话老夫至今还记得,老夫愿给将军指条明路。”王允正襟危坐道。 吕布似有察觉,刻意压低声音:“王司徒何意?” “董卓暴虐,将军为何不取而代之?”王允朗声道。 “王司徒不可高声,司徒明知布与太师有父子之情,怎可如此言语?”吕布心神一震,眼神又做活泛。 “将军姓吕,董卓姓董,怎会有父子之情?且董卓视将军如玩物,用时器重,不用则厌,这世上哪有这样的父亲?将军何故为他效力呀?”王允摇头惋惜道。 “司徒知布,但布已恶名远扬,再加如此行径,只恐世人耻笑。”吕布至今后悔叛逃中郎将营。 “诛董卓乃泼天之功,将军必会名垂青史,得人人敬仰,谁敢耻笑将军?”王允拍了拍吕布肩膀道。 “好!愿随司徒诛贼,以解天怒。”吕布此时又动心了,杀了董卓,得了这份功绩,朝堂上谁人能比他尊贵,吕布似乎看见了三公之位在向自己招手。 ……………………………… 丁巳日,汉帝刘协龙体康复,召集群臣议事,董卓闻之,出郿坞,赶赴长安城,要在小皇帝面前立威。 午时,董卓着朝服乘车入宫,两侧伴行飞熊卫,且命吕布帅军护卫左右。 三刻,王允派遣官员持诏告知吕布,吕布令骑都尉李肃携勇士秦宜禄,陈卫等数十人乔装为卫士,伏于北掖门静待董卓。 董卓乘车入门,门侧突然冲出一戟直刺车马内,董卓未及躲闪,坠车而下,幸有甲胄庇护,只伤右臂。 遂董卓负伤疾走,环顾四周大喊:“吾儿吕布何在?” 值此刻,吕布驱赤兔马,手持长戟入门,高举汉帝诏书,对左右飞熊卫大喝:“帝有诏书,诛杀董卓,谁若阻拦,定斩不饶。” 董卓此刻黑血涌腔,破口大骂吕布:“吕布狗贼,孤视你如己出,你怎敢如此?飞熊卫何在?” 飞熊军多为羌人,只认董卓不认皇帝,迅速赶至董卓身旁,护主周全。 “谁是你儿?吾乃大将执金吾,岂可受你国贼制约!” 说罢,吕布提戟冲杀,神武之力不可挡,数十位飞熊军一一倒下,血染北掖门。 董卓见状惊恐,开口求饶:“奉先吾儿,为父从未亏待过你啊!今日你且罢手,为父上表陛下,封你为车骑将军,不!大将军之位也可呀,为父的凉骑日后可都要交给你啊!你不能听信他人蛊惑。” “哼!老贼,吃我一戟。” 马奔掣电,戟如雷矛,吕布当即将董卓挑翻于地,甚至心有不忿,又补了两戟。 遂,一时无上威仪的董太师毙命于北掖门,凉骑诸将皆不知,景桓党人皆不晓,死的着实憋屈。可叹善恶到头终有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四十三章 长安逢春时 董卓毙于宫门,吕布整军布控长安城,士卒所到之处皆高呼:执金吾吕布诛杀国贼董卓。 声传街瓦,音入深巷,起初百姓不信,皆作闭户,后有皇宫吏士通传,张贴诏令。诏曰:司徒王允联合将军吕布杀董卓于北掖门。 长安城中一时间热闹起来,百姓奔走相告,人人载歌载舞,时有士族女子变卖金衣首饰,绫罗衣裙,换做酒食分给众人,引百姓沿街堵塞。 时至午后,王允领吕布率步骑攻打郿坞,坞内无坚守之将,飞熊羌人闻董卓已死,再无护卫之心,持刀虐杀董家宗族,董旻,董璜等都在其列,之后羌人劫银驱马远遁凉州。 吕布大军未遇抵抗便入了郿坞,坞内少年美人多达千余,金有二三万斤,银有八九万斤,奇珍异宝多不胜数,前朝古藏亦在其列,吕布命甲士尽开坞中粮仓,仓储堆积如山,可供坞中人存活二三十年。 返回长安太师府。 时有太学生与袁门旧吏领长安百姓围董府,为首位正是弘农杨修。 “董卓倒行逆施,祸乱汉室,天理不容,其宗族子弟亦同罪!王司徒与吕将军已入郿坞,我等岂可无为?” 太学生裹挟百姓,声势浩大,太师府家侍紧闭府门,以木石堵之。 “诸位攻入贼院,尽杀董姓贼人!” 一人起哄,众人相随,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撞击府门,引群情激奋。 “都住手!” 苍老声音从人群外侧传来,只见一拄杖老髯缓步走向府门台阶,左手还提着些许菜品,看来是闲游偶遇。 “老先生是何人?为何要阻拦我等杀贼?”杨修对其躬身一拜道。 “老朽乃长安一乡老,诸位何故在此起哄?有这闲情,倒不如去畅饮几杯。”乡老制止了撞门之徒,孤身立于石阶上。 “老先生可知这府内住的是何人?”杨修指了指牌匾上的“董”字。 “董苍董伯青一家。”乡老含笑应答。 “老先生即知是国贼府,为何要袒护?” “何为国贼?董苍不过是一瘸腿之人,一生不持刀,手下无人命。至于渭阳君董白更是洛阳迁民的恩人,如此大善之府怎么就变成国贼了?试问杨德祖可不选杨文先为父吗?”乡老对事看的通透,出生非人力可选,且此事若被洛阳迁民所知,定会挑起城内风波,届时不利于朝廷管辖,那才是朝廷的罪人。 杨修被老者一言点醒,脑热劲也去了七八分,他也算洛阳迁民,董白之功绩的确可保董苍一家平安。 “王允为何要舍近求远?年轻人要读书,更要活泛用脑,不然书有何用?还不如老夫这一行将就木,且都散了吧!”乡老拍了拍杨修的肩膀,提着的菜品归家而去,口中还惦记着晚间要吃一顿鱼儿庆祝。 杨修羞愧面红,遁归回府,其余众人也淡了兴致,各自离去。 ……………………………… 说罢府外纷杂,且看府内风云。木石堵的住府外刁民,却拦不住府内羌人。 渭阳君的近卫也是飞熊羌人,董卓死讯广传于街,这群外族也生了异心,府外百姓刚刚退散,羌人便持刀反目。 “刃!” 血光先起庭院,四五位家待当即毙命,飞熊羌人在府内翻箱倒柜,搜索财物。 董苍不敢言,带着夫人疾走董白别院。 “儿啊!大事不好,那群羌人杀人抢财了。吾早就说过不要轻信羌人,你大父就是不听。现在该怎么办呀?”董苍虽为董卓长子,但生性懦弱,遇事无谋。时常被董卓责骂无能。 “父亲快带母亲入房。”董白身披银甲,英姿飒爽,手持仪仗长剑,虽显沉稳,但仍见眼角泪痕。 一朝变故,高台落了深渊,还未及悲伤,便有性命之忧,可叹屋漏偏逢连夜雨。 飞熊羌人一路抄掠,片刻间已到了董白别院,见董白身披甲胄,严阵以待,皆大笑讥讽。 “渭阳君,这未开刃的剑如何杀人?” “大父待尔等不薄,尔等怎可做这不义之事?”董白出言厉喝。 “主公已死,各顾前程。平素都是本将跪汝,今日也让汝跪一跪本将。”羌人如狼似虎,持刀迫近。 董白退无可退,本想自缢免辱,但父母皆在身后,她不可弃之,心中越发焦急。 “刷!” 董白持剑胡乱劈砍,被从府司马看准时机轻轻一挑,仪仗剑便脱手而落。 董白看着呈包围之势的羌人,右手微微颤抖,脑中已做空白,用尽全身力气呼喊了一人名:“陈道!” 值此刻一黑影穿庭而过,刀锋自一羌人后背而入,直破胸前,那羌人应声倒地。 “渭阳君何故逼贫道?你若不喊,贫道都已经出东城门了。”道人持佳人手,将其拉身后,做得及时雨。 “陈为公,你该死!你知道吗?”董白此刻再也忍不住,梨花带雨扶道人背。 “都给你说了,贫道见不得血。先进房,今朝贫道怕是要舍身了。”方才道人做了偷袭,若真正面拼杀,一位飞熊军可力战陈道人。 “道人小心!”董白知道自己是道人累赘,遂快步入门以做躲避。 庭院起了肃杀风,道人面前立着七八位飞熊羌人。 “各位兄弟,院内钱财尽管拿去,双方做罢手如何?” “你杀了我的人,还想让我罢手!”从府司马双目阴沉道。 “诸位可想好了,贫道与吕将军交情甚笃,他杀羌人可不眨眼!”陈道人还在拖延时间。 “吕布小儿,罔顾人伦,擅杀义父,这种贼子也配称人物?” 从府司马说罢,持刀直劈道人面门,双方遂战作一团。 一刻后,陈道人以左臂受伤为代价又杀了一位羌人,至山穷水尽之地。 忽而院外传来喊杀声,一甲胄将军率先入内:“羌贼莫要嚣横,张郃来也。” 长枪显寒芒,蹬步成流光,三五招架,已至陈道人身旁,口出责怪:“让你莫要先行,你还想再死一次吗?” “兄长,来的正是时候。贫道先缓缓。” 说话间,陈道人也遁入房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四十四章 步步稳固 且道董府乱战,别院房外喊杀未止,房中董白为陈道人简易处理伤口,以衣裙布条裹之。 时气氛略显尴尬,董苍与陈道相对而坐,董苍身侧立杨夫人,陈道左侧站渭阳君,双方目及对视,各怀心思。 杨夫人,乃凉州大家豪右杨定的家妹,杨定与胡轸并称凉州大人,其家世可谓豪户。身为母亲的她也是第一次见女儿如此殷勤,笨拙包扎之态更显真情实意,遂杨夫人暗示夫君,问个道人期许。 “咳!汝就是陈道?”董苍与这位府上食客只有数面之缘,今日他拼死相护,似对自家女儿有企图。 “伯青公安好,贫道有伤在身,请恕少礼。”陈道人刚想抬手,却被董白强硬制止,故而讪笑求个谅解。 “道人也算忠义之士,苍一家老幼全靠道人庇护,大恩难谢啊!”董苍看了一眼神色躲避的董白道。 “贫道确有私心,只因贪图渭阳君美色,故而出手。”陈道人不加丝毫掩饰,一来他对董白早生爱慕,二者凉骑如今分崩离析,朝廷需要这重身份。 董苍面生不喜,道人直白,粗俗的形象在心中落定。至于董白则双手微微一颤,继而恢复平常,细心为道人包扎伤口:情根早种,无需避讳。 “道人活命之恩的确应报,董家尚能寻出些金银,全数送予道人,让汝日后过的逍遥闲散,这般如何?”杨夫人对道人一年来的作为观在眼中,也认为此人成不了气候,非良嫁之选。 “哈哈哈!二位尊长,此时观念应做改变,且听府外这如云的恶言,董家不复当初矣。贫道虽劣,但二长也该明白一个道理:驽马配劣鞍。”张安说不出这番话,但陈道人可随意脱口,少了一份传统儒子的束缚,多了三分道家慵闲。 “粗鄙之人何发低俗之言!莫作痴心妄想,苍不会让你如意。”董苍气的面呈青色,世上真有这般无耻之人。 “伯青公,贫道也是学董太师,且贫道未曾问汝。 渭阳君可愿许身贫道,贫道有资:破衣烂衫一副,生锈铁剑一柄,缝补酒袋一个。三日到李家,五日到王家,蹭得百家饭,居过千家所,不说锦衣玉食,也保衣食无忧。如此殷实之家,渭阳君可动心否?”陈道人转头看向董白,那放在案前的刀仍在滴血。 道人言语来的突兀,前半刻才入言,一转头便是终生,董白美目瞪了一眼陈道:“吾非驽马。” “那贫道就是金玉宝鞍。”陈道人追加一句。 “汝如此高贵,只怕千马轮换。” “一生一诺,贫道身体不好,一人便可。” 董白得了想要的答案,生了少有的面色羞红,低吟一句:“莫要负我。” 九进大府,钟鸣鼎食之家,本该父母联姻,巩固世家地位,但董苍夫妇却插不上一句话,只听二人自作媒,成婚缘。 “这成何体统?”董苍与杨夫人面面相觑。 陈道人抬手示意董白取竹简一卷,落墨成聘书:“此卷落定,不做反悔。” 董白看了一眼隶文,即加印信。 “一月为期,迎夫人过府。”陈道人拿起聘书,起身对董苍夫妇一拜,推门而出。 ……………………………… 是夜,陈道人与中郎将张郃疾马出长安,直奔函谷关,次日午后,二人已到了关下。 崤山至潼关的涧道皆称函谷,时徐荣领兵屯崤山前关,华雄率兵驻潼关。 “城下何人报上名来?”潼关凉州营已知董卓死讯,自二日前便闭关锁道,城上高架弓矢,即便是同守城徐,张二将也只能在关内驻扎。 “长安故人欲求见中郎将。”陈道人与张郃皆未佩剑,下马施礼,缓解潼关凉兵的防备之心。 遂,士卒下关禀报,两刻左右,华雄在关上露面。 华雄见了陈道人眉目作惊,这郎朗笑意之人正是当年与他并列血战葵园峡的张仲定。 “先生何故来此?”华雄强忍心情,问客由来。 “奉朝廷之令,特来劝降将军。”张郃对华雄这位凉州名宿颇有兴趣,抢先开口道。 “二位先生请回,太师亡于小人之手,凉州营如今只听命牛辅,若朝廷想要劝降,先送吕布人头来。”华雄摇头,不愿开关迎客。 “子健莫要意气用事,且观贫道书信。”陈道人将聘书呈上,华雄无奈只得命人下关去取。 大约又过三刻,潼关城门大敞,徐荣与华雄亲自迎出关门。 “仲定先生快快请进!”徐子桐不认皇帝诏书,却认这婚聘之言。 “二位,贫道就不入关了,长安风云突变,贫道不能久留,二位将军可愿归降朝廷?”函谷关是关中险屏,位置之重不弱长安,陈道人断不可将此地交给王允等人。 “末将愿归降先生。”牛辅贪财惜命,凉州营人人皆知,如果陈道人背上渭阳君夫婿这重身份,华雄与徐荣自然也能看清时事,毕竟景桓侯远胜牛辅百倍,众将亦有更好前程。 “二位将军如此抉择,贫道甚慰。徐荣,华雄何在?”陈道人目色一转,显现将军气概。 徐,华二人立即下马,单膝跪地:“末将在。” “令徐荣,徐晃二将坐镇函谷,华雄,张辽即日返朝。”陈道人要将这局面做到圆满,如今凉骑可分为三部,牛辅屯于陕地,段煨驻于华阴,董卓手下四大中郎将陈道人得其二,若再将其部凉州营与并州中郎将营合为一所,定可保函谷关无虞。 “末将领命。”华雄,徐荣不敢有异议,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函谷关守军迟早要归降朝廷,二将在王允手下难得重任。 “子健,与贫道回长安,旧情路上再议,子桐将军,重任不可懈怠呀。”陈道人客气宽慰了两句,折马速回长安。 徐荣望着三骑远去,心声叹息,抬头间在那青云处似乎听见董卓的朗朗笑声,权力这东西是好是坏呢? “主公,一路慢走,愿主公来世仍做豪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四十五章 拜相封王 话说董卓账下中郎将董越。 董越本是董卓族弟,领一万五千步骑屯驻渑池,听闻董卓死讯后,率领全军去陕地投奔牛辅。 牛辅此人不仅贪财惜身,且偏信巫蛊占卜之术。 一日,牛辅命筮人卜卦,欲求董越真实来意。筮人得卦“兑上离下”。 “这是何意?”牛辅观卦问道。 “火胜金,外谋内的卦象。”筮人回道。 牛辅对此深信不疑,于是趁夜袭杀董越,得其所部,时帐下有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四大校尉,拥兵近五万,可谓势大。且日日宣扬要反攻长安,诛杀吕布为董卓报仇…… 再表未央宫。 董卓一死,皇宫都热闹起来,王允攻下郿坞后将少年美女皆送入宫中,又派遣兵马镇守宫门,其中不得不提一人,那便是虎贲中郎将董承。 董承原本是董太后之侄,但隶属于凉骑牛辅部将,与董旻,董璜同为董卓爪牙,本应死于郿坞之战,却因其女嫁入皇宫,做了刘协的妃嫔得以保命。且收纳董卓在长安的千余护卫,做了宿卫宫廷之主。 话归宫殿,时有笑声频传,刘协亲下的第一诏便诛杀了国贼董卓,正值春风得意。 “孟起,且看这长安地图,雄踞西北,耀射四方,实乃中兴之都也。”刘协持卷立于大羊皮图前,指点江山,显现帝王风流。 “陛下,该读书了。”马超照顾刘协起居已有一年,加之刘协自认为张安门生,遂双方互为亲近。 “今日且不读了,王司徒送来许多奏章,朕要一一批阅。”刘协第一次感受到帝王权力带来的尊贵享受,王允事事请刘协定夺,推崇备至。 “陛下,莫因一时喜,乱了心智,难道陛下忘记了先生嘱托?”马超可不认为这是好事,若刘协偏信王允,不纳诤言。不需两年就会变成刘宏当年模样。 刘协一时间淡了兴致,返回木案:“孟起说的对,天下万民还需要朕呢,朕怎可懈怠!” 马超点头未语,走向殿外护卫。 “陛下,中郎将张郃求见。”值此刻,一侍者入内通禀。 “传他进来。”刘协正襟危坐,查视仪容。 遂,张郃,荀彧,陈道三人入殿。 “臣等拜见陛下。” “众卿请起。”刘协见了张安神情一振,心叹:景桓党人终于要作为了吗? “陛下,臣与道人日夜兼程去了函谷关,已说服华雄,徐荣二将归降朝廷。”张郃先开口陈奏军情。 “哈哈哈!好!张卿大功,朕定要重赏。”刘协闻之大喜,正欲起身,却被道人摇头暗止,刘协强收笑意,忍作平常态。 “陛下,臣今日要荐一人。”荀彧引话入正题,陈道人需要一个新身份立于朝廷,对刘协亦如是。 “哦!荀卿要荐何人?”刘协咳嗽了两声问道。 “陈道,字为公,右扶风人氏,曾在元华先生门下学艺,今朝有报国之心,苦于无门,臣遂荐之。”荀彧躬身说道。 陈道人即上前,向刘协施了一礼。 刘协右手紧握衣袖道:“且抬起头来。” 陈道人抬头正视刘协,做的端庄严谨。 “汝有何长处?”刘协以为张安在开玩笑,但愿陪他演完。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贫道自幼熟读经书,习六艺,知天理,晓人事,自荐才于陛下。”陈道人洋洒开口,从孔子论到无为,从六韬说至兵法,杂学通透,亦知君臣处事。 “道人果真大才,朕欲拜道人为国相。”刘协前言虽有笑意,后者却做真心。张安是汉之大将军,又领景桓侯,如今进位也理所应当,若无张安庇护,小皇帝的日子可不会这么舒坦。 相公总领天下事,在汉庭这是泼天的封赏,张郃,荀彧眼存羡慕,但却无不满,张安的确有这个资格,至于马超更是神情激动,相公门生,未来坦途可期。 陈道人却久久不谢恩,站于原地,目色不喜:“陛下在和贫道开玩笑吗?贫道寸功未立,怎可受相公之位?” “朕相信先生定能胜任。”刘协对张安的忠心从不质疑。 “这里没有先生,只有君臣,请陛下收回成命。”陈道人摇头说道。 荀彧心领神会,上前进言:“陛下,天下惶惶,纷乱未定,道人初入官场,怎能受此重任,若日后道人立下战功文绩,陛下又该如何封赏,再进便是国公,乃至异姓王,难服众人啊。” “那道人想任何位?”刘协一时犯了难,他并没有想的这么长远。 “陛下且听道人一言:贫道得势,附庸万千,演变集团之权,陛下如何做抗衡? 一者,若有心人挑拨你我君臣,一时陛下还能认清,多时做了厌烦,总会心生忌惮,不利于中兴之道。 二者,若逆悖者强行拥立贫道,贫道麾下有万千人,骑虎难下如何收场? 盖之,陛下要学会权衡,三十年后陈道岂会是如今模样?这是道人给陛下上的最后一课,日后臣有了私心顾忌,可不会像今日这般直言。”陈道人在提醒刘协,同样也是提醒自己,莫要因为权势污了心肠。 “道人所言甚是,朕记下了,那道人先入尚书府做从事吧。做朕一人的从事。”刘协为陈道人新创了一个官职:皇帝从事。 “臣领命。”陈道人满意的点点头。 “道人,朕明日欲开朝议,提拔干用之才,封赏有功之臣,汝有何建议?”刘协目色威严道。 “王司徒,吕将军诛贼有功,陛下应酌情赏赐,凉州营将领多悍战,可酌情减免罪责,留朝任用。钟繇,张既安民有功,陛下可适时提拨。” “朕明白……朕去考虑的。”刘协见王允也没有这般拘束,陈道人着实让他认清了皇帝难做。 午后,未央宫外。 陈道与荀彧并肩而行。 “先生,今日让彧开了眼界,竹节忠良非先生莫属。”荀彧称赞道。 陈道人摇头朗笑:“贫道哪有这般高雅,贫道正值血气方刚,难免会做错事,至少现在这年纪居不了高位,三公国相还是留给那群老骨头吧。” “秉忠贞之志?” “守谦退之节。” 二人伸手互指对方,殷勤笑声传响宫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四十六章 庙堂之高 初平三年,五月,未央宫朝议。 百官入得宫门,泾渭分明,右侧士族,左侧景桓党。 士族首席乃司徒王允,温侯吕布,后随司空淳于嘉,太尉马日磾,光禄勋杨彪,仆射士孙瑞,司隶校尉黄琬,太常种拂,前将军赵谦,尚书令何颙,凉州刺史种劭,越骑校尉种辑等一干人。 景桓党为首者也是两人,谏议大夫荀彧,上军校尉崔琰,后携治安中郎将张郃,黄门侍郎钟繇,中郎将从事张既,议郎卫觊,侍中刘和,尚书府从事法正等一众人。 左右对比,相差明显。 一者士族皆居高位,景桓党人能拿得出手的谏议大夫,只算能入陛下殿门,像张既,法正等辈平素连入殿列席的资格都没有。 二来左侧多老朽,右侧皆少壮,吕布,种劭等人站在队列格格不入。 再三,士族党人严谨,队列安静恭顺,而景桓党人则有说有笑,不乏高声喧哗,更有甚者,从事法正直接和宿卫宫廷的亲卫长马超在阶前交头接耳,引得士族鄙夷。 “诸位且安静些,此乃未央宫,不是城东菜场。”王允实在看不下去了,这群家伙视天威于无物。 司徒大人发话,众人只得返回队列,不过蚊蝇小声一直未断,就连荀彧和崔琰平素最为严谨的人,都不愿受王允束缚,低声议论三辅军防。 此刻宫外走来一人,昂首阔步,目有傲色,正是虎贲中郎将,当朝国舅爷董承董子奉。 “诸位官长安好。”董承说话间径直走向王允,今朝他能保得性命,全靠王允宽厚。 “子师公,承初入朝堂,还望先生提携。” 王允欣慰一笑:“子奉有忠义之心,允岂能不知?” 董承站定士族一列,表态宫卫尽归王允发号施令,景桓党人做默然,毕竟附势之人不得强求。 之后,宫外又来一人,面老目精,心存刚直,乃是右车骑将军,太仆,京兆尹朱儁朱公伟。 “公伟,今日怎慢了行程,差点延误朝议。”王允与朱儁是迁都长安的施行者,二人私交甚厚。 “昨夜性高,饮了酒水,贪杯误事啊。”朱儁口出客套,但步停荀彧身前,为景桓党人提个身份。 “董贼被诛,着实该庆贺一番,改日允在府上设宴,招待公伟。”王允见朱儁表了态,兴致缺缺的说道。 “改日定去叨扰。”朱儁转身,荀彧,崔琰持弟子礼向后退了两步,让出党首位置。 “那也得带老夫一个。”宫阶前又来两人,一老一少,皆穿戎装,气度不凡,正是左车骑将军,都乡侯皇甫义真与天水校尉孔立名。 “义真来的正是时候,允还以为义真明日才到,正准备去城前迎接呢!”皇甫嵩是簪缨世家出身,其叔父皇甫规乃凉州三明之一,是大汉根红苗正的士族党人,且他手下有三万余百战司隶精卒,正是王允所期许的倚仗。 “朽木逢春,何须迎请,子师近来身体可好?”皇甫嵩走到一半,停在了朱儁身旁,目色殷勤,的确关心老友。 “允颇好,劳烦义真挂念了。”王允当年能逃出洛阳城,全靠卢植与皇甫嵩的鼎力相助,未曾想今日老友却力挺他人,让他心中唏嘘不已。 左右车骑将军站定,景桓党人身价高抬数倍,这两位都是当时奇才,文治武功,无一不精。 “立名,许久未见,又精壮了不少。”崔琰与孔显是老相识,当年幽州之战,孔显曾在崔琰帐下为将。 “将军在上,请受末将一拜。”孔显不敢怠慢,施礼敬称。 “不必如此谨束,同是自家兄弟啊!”崔琰拍了拍孔显肩膀,以示器重。 过了三刻,宫前又显两人,为首者步伐嚣横,目泛锐光,士族官员纷纷转头躲避,心道:这反贼怎么也来了。 “哈哈哈!义真先生,公伟先生,末将来迟了,莫要责怪呀。”来者正是征西将军,右扶风马腾,与郡丞法衍。如今朝廷实控的地盘只有三辅京畿,三辅中唯右扶风最为强盛,近半数洛阳迁民都入了马腾的地界。 “寿成说笑了,槐里路遥,耽误些时日也属正常。”其实皇甫嵩的驻地比马腾更远,但如今朝廷倚仗马腾,众人也得陪上笑脸。 “寿成,且与我等同列。”朱儁执马腾之手,做得主家热情。 “末将位卑,只怕……”马腾看了一眼高台上的马超,口生推脱。 “无妨,寿成当得。” 遂皇甫嵩,朱儁,马腾同列,荀彧,崔琰,张郃,法衍退居第二行。 “孝直,近日可住的习惯?”法衍转头询问孩儿近况,比起马超放养的粗犷,法衍更注重法正内心细腻变化。 “让父亲忧心了,正入长安后过的充实,学到了许多东西,长了见识。”法正也喜欢这种跳脱读书的学习氛围。 “甚好,若是得空,回家看看你母亲,她很想念你。”法衍将儒士的传统和内敛表达到极致。 “嗯,孩儿记下了。” 又过了两刻,侍者迎门而出,在马超耳侧叮嘱了两句,遂马超大步走到殿前正阶。 “时辰到,朝臣入殿。” 皇帝有令,朝臣依序登石阶,马腾走至中阶时向马超打了个眼色,马超目视前方,毫无反应,马腾尴尬一笑,摇头入内。 未央殿中空荡,左右席位成三列,刘协独坐高台,这是他第一次身旁没有席位的朝议,心中窃喜,却也郑重。 “臣等拜见陛下。”朝臣施礼,皆做躬身,无人敢直视龙案。 “众卿平身,左右落座。”刘协清了清喉嗓,还是略带颤音。 朝臣本该依官位入席,但士族与景桓党情况特殊,值得分列落座,以示公正。 “众卿,朕自临朝以来,董卓乱纲,事事不得躬亲,人人渐而疏远,庙堂奏本不达上,州郡战况不入朝,每念及此,更愤毒董卓。 今幸有众卿得力,于宫门铲除国贼,还朝政清明。朕甚喜之。 但朕尚且年幼,不通诗书礼仪,还需众卿鼎力扶持,已达中兴之朝,不负先帝重托。” “陛下圣明,千秋可期,臣等定恪尽职守,不忘君恩。”朝堂上的这些赞美之言已有固定模式,王允张口第一个字,其余众人便可齐声附和,也成一奇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四十七章 江湖之远 话归朝事,王允掌百官牛耳,自是率先发言。 “陛下,自帝都西迁,关东乱象丛生,先有袁绍诡计得冀州,后有公孙瓒兵犯青,兖二州,南阳袁术与公孙瓒勾连,荆州刘表与袁绍暗通,更有黄巾余孽与外族狼狈为奸,试图掠我汉土,朝野危殆,已到危急存亡之秋。 今仰仗陛下天佑,国贼董卓伏诛,朝廷应重整吏治,更替不轨小人,任用贤能之才,治世宁国。” 王允与汉朝诸老臣心境如出一辙,仍停留灵帝之时,以为刘家天恩沐浴四方,可随意更替州郡牧者,态度自傲据于天下诸侯之上,也是这帮老臣的悲哀与无奈。 刘协点头,以示肯定,转而问众臣:“众卿以为司徒之言如何?” 士族皆不辩,右侧席走出一人,乃河东卫觊。 “卫伯儒,汝有何谏言?”刘协熟知每一位景桓党人,卫觊从并州开始已经打上了中郎将营的标签。 “王司徒所言有理有据,但司徒忘了人心叵测。”卫觊侃侃开口。 “哦!卫议郎此言何解?”王允轻视的问道。 “就以王司徒举例,黄巾之乱时,子师公领并州刺史,那时心境作何感想?” “自是杀敌报国,光耀门楣,不负君恩。” “之后王司徒被中官诬陷,锒铛入狱,心境又做如何?” “刚直赴死,不愧人生。” “再言王司徒经招贤馆提拔,入朝再兴,彼时心境呢?” “感恩景桓侯,更加珍惜作为。” “接下来王司徒假意附董,助君杀贼,夺得百世美名,添为万官之首,心境又做如何?” “谨小慎微,为国谋实。”王允对答如流,不做丝毫迟疑,可见对君主的忠心。 “王司徒如此大忠大义,谦和有礼之人方才为何要蔑视卫觊这一小小议郎?觊想来必定是司徒无心之失,由此便可见人心不一啊!关东诸侯拥兵自重多时,各自已成气候,其中不乏昔日忠良,那为何会形成今日局面?若王司徒与关东诸侯情景置换,司徒可愿交出兵权地盘,交出眼前实利?”卫觊话罢,躬身施礼。 “荒谬之言,让汝如此说来,这天下还是刘家的吗?”王允气愤,强硬反驳。 “司徒想做霍公,此番心情人人理解,但人须务实,莫要好高骛远,朝廷新安,需着手眼下。”此番话若是皇甫嵩,朱儁所言,难免有夺权之嫌,但出自于小小议郎之口,倒显得合情合理。 “你……”王允从来没有想过逆悖,但到了这个位置,心境发生巨大转变,他自己也未能察觉傲骨何时变了傲气。 “两位卿家言论皆有道理,朕也想说一事,昔年朕初到长安,心中记挂国政,日夜忧虑,寝食难安。恰此时有一人给朕提了醒,百般忧虑最终也要归于实事,若自身无才,即便天下交在朕手上又有何用?遂朕重拾诗书,从小事做起,心累时走访城郊迁民,知了百姓疾苦,亦愈发用功。王司徒,以为如何?”刘协举了一例。 “陛下圣明,是老臣好高骛远了。”王允失落摇头退回席位。 杨彪见状上前,另提一事:“陛下,臣日前遣门客游说华阴守将段煨,段煨愿率部归降朝廷。” 中郎将段煨算是西凉军中的一股清流,自他屯驻华阴之后,勤修农业,不掠百姓。且当日陈道人过华阴走潼关时,段煨也没有派兵拦截。 “杨卿大功,朕当重赏。”刘协知华阴地处关内,潼关守将投汉,段煨难逃出关,只有降汉一条路可行,但士族殷勤,不可寒了臣子的心。 “多谢陛下。” 杨彪即退,士族又有人想出席,但被刘协开口制止,他现在更关心三辅军民之况。 “荀卿,你与张德容安民查户多日,可有进展?” 荀彧与张既同时出席,走至殿中。 “陛下,三辅民生详情如下: 京兆尹原拥民五万三千余户,共计二十八万五千余人,后洛阳迁入八万三千余户,合计七十五万二千余人。 右扶风原拥民一万七千余户,共计十万百姓,后经三代右扶风屯治,加上异族流民,共计三十七万两千余人,再迁洛阳百姓八万一千余户,合计九十九万八千余人。 左冯翊原拥民三万七千余户,共计百姓十四万五千余人,后迁洛阳百姓三万九千余户,合计四十二万六千余人。 另禀,京兆尹与左冯翊近日瘟疫盛行,每日至少减百余户,死上千百姓,且势头愈发扩散。” 荀彧命侍者抬来一大箱竹卷,其中走访详情一一记录,做得严谨。 “瘟疫如此棘手,众卿可有良策?”伤寒之病自汉安帝元初六年始,肆虐至今已有七十余年,致使各地人口锐减,牲畜灭绝,且无良策可依,演变汉朝第一大患。 众人默然,唯有马腾起身:“陛下,元华先生可医此疾,右扶风多赖先生活命,陛下可派太医令去元华门下求教,定可遏制病势。” “允!朕立即派人去求教,定要遏制瘟疫之势!”三辅是刘协安生立命的资本,民生更是重中之重,小皇帝怎能不急? 策定之后,张既继而发言:“陛下,三辅军旅之况如下: 左冯翊有司隶精卒三万四千余人登记造册,各县杂兵有七千余人任职。 京兆尹至潼关,有温侯曲部,宫廷禁卫,段煨曲部,潼关守卒等皆未上报,唯使匈奴中郎将营一万四千余人登记造册,各县服役者有七千余人。 右扶风有征西将军营三万七千余人登记造册,胡人屯田卒达三万五千余众,各县杂役一万四千余人。 另禀,各官员府邸私兵无法统计,凉州营外逃者不下万人,且山贼,流寇,黄巾余孽仍混杂各山林,时抄掠官道,抢杀行人商贾。” 张既罗列的更多,侍者抬了整整三箱竹卷,民生军旅一结合,三辅纷乱的现况一一展现在众人面前。 “二位卿家辛苦了,朕会一一查阅,届时再找二位卿家商议对策。” “是,陛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四八章 论功行赏 未央宫高台左右垒满书卷,刘协的身影更显弱小,但气势如虹,正值性头。 “今三辅地拥民两百万众,且民心依附朝廷,实乃众卿之功,加之国贼诛灭,朕欲论功行赏。”恩威并施,刚柔并济,小皇帝刘协初具气象。 “陛下圣明!”众臣皆正坐,以待殊荣。 “司徒王允何在?” “老臣在。”刘协开口便点王允,可见卓著功勋。 “王允列朝多年,政绩斐然,平黄巾,治郡县,敢直言,亦有忠心,且力诛董卓,功在社稷。朕欲拜王司徒为太傅,录尚书事。” 太傅者,上公也,位在三公之上,陈蕃,袁隗等都担任过此职,此职兴盛源于汉光武帝,每逢新帝年幼,太傅便可总领朝纲,且此殊荣延续至太傅逝世,方才罢官去职。 “老臣领命,叩谢陛下隆恩。”王上公苦心经营数年,今日总算得了回报,心中悸动难平。 刘协思虑了一刻后又道:“本朝设大司马之职,但苦于无人,只得暂悬。” 大司马,总领天下兵事,权位重如泰山,吕尚,田穰苴,霍光等人皆为此列。 且说董卓乱政时,留了两个职位,一为太师,二为国相。刘协本想让张安择其一,再不济也进位大司马,但陈道人不受,只得空悬高位。 “左车骑将军皇甫嵩何在?” “末将在。”皇甫嵩平静出席。 “皇甫嵩为朝征战多年,戎马一生,讨黄巾,平凉州皆是举世奇功,朕欲拜皇甫嵩为大将军,总领三辅兵马。” 太傅,大将军,以及三公合称五府,大将军之位也在三公之上,皇甫嵩德高望重,当得此职。 “末将领命。”皇甫嵩未曾想过进位大将军,至此刻他还在等那人出现。 “右车骑将军朱儁何在?” “末将在。” “朱儁寒门出身,官途坎坷,至今日显威名于世,以家兵定交州,驱马平黄巾,击白波,退黑山,屯中牟广纳流民,走长安周全百姓,桩桩件件朕铭记于心,朕欲拜老将军为司徒,与王太傅共录尚书事。”司徒,司空,太尉合为三公,尊为百官之首。 “臣领旨,定当恪尽职守。”朱儁本是太仆,进位三公理所应当。 刘协见朱儁退回席位,目光在太尉马日磾身上停留了片刻:“太尉之职,朕欲拜幽州牧刘虞,马卿任卫尉,诸位可有异议?”卫尉,九卿之一,但对新进位的马日磾着实不公平。 “陛下,此举不妥,民无大灾,天无异象,不得敕夺三公之位。”汉朝的三公更替偏信天象筮术,天降灾后,被世人认为是上天责怪皇帝,皇帝不可罢免,只能由三公代劳,遂成固定之态。 “有何不妥?朝廷相辅怎能由天象决定?自今日始,朕只看政绩,不观天象。” “这……”士族一众议论纷纷,此制延续了数百载,深入人心,只恐百姓不服啊! “尔等认为天象可救汉?若无进益,为何要让朕信?若遇天灾之年,频繁更替三公,也是妥当之举吗?诸卿还有何异议?”刘协敬畏上天,但更相信事在人为,这都是道人给他灌输的理念。 “陛下圣明!”众臣不敢触怒这个天,只能不顾那个天了。 “司空之位由杨彪担任,淳于嘉领太仆。”袁家让董卓杀了个干净,如今唯弘农杨氏可做在朝士族党魁,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臣等领旨。” “尚书令何颙何在?”何颙此人是当代名士,善于识才,曾称赞曹操是安天下之人,且荀彧的王佐之才也是出自他口。昔年在洛阳时,他与司空荀爽,司徒王允,议郎荀攸等谋划诛杀董卓,只可惜荀爽病逝,此策无疾而终。 “臣何颙拜见陛下。”尚书台,又称台阁,内朝。昔年光武帝即位,勤于政事,不曾让权三公,致使尚书台权力越来越大,兼皇帝决议,策略实行于一身。 “如今,太傅,司徒二人共录尚书事,汝之官职应自降一级,列为尚书仆射。”尚书台有八座,主为尚书令,副为尚书仆射,下辖六曹尚书:三公曹,吏曹,民曹,客曹,二千石曹以及中都官曹。 刘协前派了两员高员作主尚书台,若何颙再行主事,不利于政令通达。 “臣领命。” “上军校尉崔琰何在?” “末将在。” “朕拜你为三公曹,兼顾御史中丞。”三公曹为年终考核诸郡事务,而御吏中丞是监察百官,敲定法度。 “臣领旨。” “谏议大夫荀彧何在?” “臣荀彧拜见陛下。” “朕拜你为民曹,兼领吏曹之便。”民曹是改善民生,修缮宫廷园苑,至于吏曹是任选官吏,主持祭祀事宜。 “臣领旨。” 刘协此言一出,士族有些坐不住了,虽然外朝九卿皆在他们一方,但内朝行走四大要职被景桓党两人轻松端走,官职不高,权力极重。 之后,刘协更是侧重景桓党,选择恰当位置一一填充,演变成小官治朝的气象。 王允此时才察觉小皇帝背后有高人指点,高官厚禄堵了他们的嘴,而实心权利却一一流走,王允不经意间看向崔,荀二人,心叹:这两个年轻人真有这么重的心思吗? 当然最急的莫过于温侯吕布,当他听见征西将军马腾都加了乡侯爵位,而他这个诛贼大功臣却还在坐冷板凳,心急火燎多次眼神提醒王允,王允却做视而不见,低头沉思别事。 值此刻,刘协朗声说道:“执金吾吕布何在?” “末将在!”吕布趾高气昂的从后席大步走至殿中,躬身施礼间蔑视景桓后进,他自认为功比天大。 “吕布出于乡野,经景桓侯提拔,落得校尉之职,后又迷途知返,与王太傅同诛国贼,实乃汉之忠良也。”刘协兴致淡淡的说道。 “陛下缪赞,臣有愧矣!”吕布口生谦虚,心中却乐开了花。 “朕欲拜执金吾为奋威将军,领段煨曲部,仪同三公。” 吕布一时间有些发愣,这官职与心中期许落差极大,心骂:且不说车骑,骠骑二职,哪怕前后左右四将军也行,再不济和马腾一样当个四征将军或卫将军,这杂号将军之首是羞辱吗?仪同三公又有何用? “吕卿,为何不谢恩?”刘协不悦的问道。 “末将领命,拜谢陛下,末将有一事要言。” 吕布话语脱口而出,引百官侧目。 ……………………………… 注:有事,明日再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四九章 皇帝从事 “吕卿但讲无妨。” 刘协对吕布说不上欣赏,此人武艺世之罕见,做人却不敢恭维,性格两面三刀,追功逐利。 “陛下,臣请尽诛董卓曲部,以解民怨,以泄天愤。”吕布立足关内,与景桓党争雄,他深知凉州营绝不会依附于他,遂起杀心,不愿让景桓党得了便宜。 “尽杀凉骑?众卿以为奋威将军此言如何?”刘协语气略带讽刺,满朝上下只有吕布可说出这样的话语。 “吕将军之言,实属欠妥!”太傅王允率先反驳吕布。 “太傅有何高见?”吕布现在又后悔了,只怨自己当初杀董卓时为何不杀了这老儿! “凉州营虽立于董卓之手,但多年征战外虏,有彪炳功绩,且乱政者是董卓,此辈无罪矣。” 三辅新定,怎可再生战乱,徒增内耗,于百姓无益,于帝王无功。王允虽心附士族,但也明白家国大义,他对景桓党打压的政治手段仅限于朝堂,若在私下他还是会与朱儁,皇甫嵩饮茶论道。 “陛下,末将也领过凉州营,此间兵甲悍战无畏,且令行禁止,军纪严明。实乃不可多得的良师,若凉州营能为朝廷所用,是陛下之福啊。”大将军皇甫嵩也力挺王允,董卓花了数十年时间千锤百炼出来的军旅,弃之可惜。 “两位爱卿言之有理,奋威将军此事便罢议吧。”刘协婉转拒绝了吕布。 吕布心有不甘,再提一策:“陛下,是末将考虑欠妥,末将想再提一事,日前末将攻下郿坞,坞内多有金银宝器,末将请陛下将这些宝物赏赐给诸公卿,将校。” 吕布以退为进,结了众人善缘,郿坞内藏富可敌国,没有人可以拒绝金银,贪婪亦是本性。 此刻王允正欲起身辩驳,但回头间士族一列皆做低头,王允目生不屑,紧紧握住衣袖,又将自己摁了回去,他现在代表的不是一个人,他是士族的王上公。 “荒缪!吕布你有何资格瓜分这些钱财?”老臣朱儁始终如一,王允有顾忌,他可没有,这也是他选景桓党的原因。 吕布看了一眼神色愤怒的朱司徒:“司徒公,朝廷新安,众臣皆出力,陛下如此大方之人怎会吝啬些许钱财?” “吕布,你可知这些钱财出自何处?那是董卓掠百万民所得,你怎忍心纳入囊中?且不看看三辅地有多少百姓无衣食,有多少百姓死于病患,众位真能安心受之?那日后如何自诩清高?”朱儁声音宏大,振聋发聩,士族党人皆摇头,这刮分下来的钱财绝对没有名声重要。 “陛下,吕布此人居心叵测,老臣以为应当驱逐出朝,永不录用。”朱儁这份刚直,身旁的大将军都暗拉不住。士族众人也不敢触这个霉头,毕竟老将军为了迁民粮食,敢撞死在阶前柱下,试问天下几人能做到? “司徒慎言,奋威将军忠心可鉴,朕日后还要许以重任。”刘协心中暗笑:朱公还是气正啊!两三句话便可压住宵小之辈。 “哼!陛下可要慎重考虑了。”朱儁甩袖折返回席。 吕布立于殿中,此番尴尬亦自知,久久不能言。 “吕卿,若无别事,暂且退下吧!”刘协给了吕布一个台阶。 “不,末将还要奏请一事,牛辅屯于陕地,气焰嚣张,诽谤君上,末将愿率领兵马破之。” 吕布将目标定在了牛辅身上,既然华雄,徐荣动不得,那据兵反叛的牛辅总该要对付吧,吕布要为新朝立头功,彰显自身武略。 “吕卿既有此心,那牛辅之乱就交给将军,望将军鼎力为朝。”刘协已经驳回了吕布的两条建策,且征讨牛辅也属情理之中,交给吕布也无妨。 “末将领命。”吕布不愿在未央宫多留片刻,转身大步出殿,远离这些糟心人的口舌长短。 吕布退场,朝议继续。 刘协又安排了几人官职以及发诏追捕在逃的凉骑羌人。 值此刻,新晋的羽林郎马超命人在高台后侧下方设置一席位,木案上陈列饮酒论十篇,以及诸多杂记文章。 “陛下,此席是?”王允见状问道。 刘协起身活动筋骨,走向光线昏暗的后方席位,随手拿起一竹卷,高声朗读诗文:“醉里挑灯看剑,梦回……,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诗句脱口,景桓党人皆生自傲目光,有不少人入得官场,都是追寻少年郎的足迹,约在三年前洛阳城中有童谣:为民犹记广厦客,忠心不过张酒徒。 两代汉家君王精心打造了一个忠心楷模,即便逝世也是荣追不断,他就像当年狼居胥山巅的身影,光辉定格在了那一刻。有很多人曾说张安配不上这份荣耀,但在君王心中功绩何曾重要过?他们只是想倡导这人留下的志向,引来更多人效仿罢了。 “陛下莫要忧伤,大将军已逝,吾辈当承其志。”王允以为刘协是追思张安,故而唏嘘叹言。 “太傅不必安慰朕,朕设这个席位也不是为了张安,朕今日要新创一个官职,名为皇帝从事。” 皇帝从事这个概念十分模糊,上至三公九卿,下到游街小吏都是朝廷的政策执行者,换句话来说皆是皇帝的从事。 “不知陛下欲拜何人担任此职?”这个官位游离于朝廷体系之外,但从刘协的眼中王允看到了无比重视。 “传陈道人入殿。”刘协返回帝位,正坐以待。 约过了一刻,殿门光芒遮拦,显现一人身影,身着洁净白道袍,腰带左佩玉,右悬壶,背负中兴宝剑。 道人笑意朗,步伐轻快,至殿**手施礼:“贫道陈为公拜见陛下。” 又是一位负剑上朝的人,不过这一次士族却挑不出毛病,这把剑有资格上朝,甚至可让当今陛下弓腰,因为它是汉灵帝最钟爱的佩剑。 “陈道人自荐入朝,学识通达。朕欲拜道人为皇帝从事,兼领尚书侍郎,施客曹之权。”尚书侍郎隶属于六曹尚书,至于客曹专权处理护卫皇帝,以及外族事宜。 “臣领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百五十章 再提雍州 道人露面,朝堂静默。 明明人人都识中兴剑,却无人敢认张仲定,无论是大将军或者景桓侯,士族都期许这人能躺在文陵对山,受世人敬仰。而非活脱站在他们身旁,与朝臣相争世俗权力。 “诸位官长,贫道有何不妥之处吗?”陈道人大方转身,让众人观个仔细。 “不,先生神丰异彩。” “道人有仙家风度。” “从事,如玉公子也。” 惊讶过后,事实总归要承认。朝中大员纷纷恭维陈道人,因为在此时的长安城,陈道人翻云覆手间便可当得第二位董太师。权贵在兵马面前贱如草芥,这些三公九卿已经在董卓那里深有体会了。 “诸公缪赞,那贫道便入席了。”陈道人对刘协躬身一拜,去了后方昏暗角落的坐席。 道人刚刚落定,景桓党纷纷起身请奏,王上公突然有些恍惚,这盘散沙似乎凝聚成了奔涌不息的河流,那烛火灯台下的身影如源头大山一般压的他喘不过气。 士族大吏中有很多人如王允一般感同身受,对陈道人的心态也矛盾复杂,毕竟有不少人受过景桓侯的恩情,且这位端人在朝堂上的作为挑不出任何毛病。就连灵帝在弥留之际都将中兴和张安画了等号。 “陛下,臣有一事请奏。”羽林中郎将张郃与陈道人眼神做了交会,起身走至殿中。 “张卿请讲。”刘协此刻觉得背依雄岳,中气更足。 “末将日前搜捕董卓党羽,抓了两位重囚,请陛下处置。”张郃命甲士带来两位白衣囚徒,一为李儒,二是贾诩。 士族见来人纷纷不忿,李儒鸠杀少帝,贾诩引国贼入洛阳,二者皆称毒士,乃祸国殃民之源。 “陛下,此二贼应当千刀万剐。” “陛下,恶毒之人不过如此,不益留之啊!” “陛下,杀了他们以解民愤。” 士族十数人纷纷请谏,反观李,贾二人神情毫无变化,坦然接受众臣恶言。 “李文优,贾文和,众臣皆请尔等死,尔等有何辩言?”刘协高声问道。 “臣之罪,不敢辩,只求速死。”李,贾二人何等精明之辈,若手中无依仗,早就暗离长安城了,至于这如云的叫嚣,不过是庸人无能罢了。 “陛下且慢,贫道愿为二人陈情。” “道人不必起身,朕听得见。”刘协点头说道。 “陛下宽厚,人人皆知。”陈道人躬身立于席,做了周全礼节:“李儒,贾诩二人的确罪不可赦,但陛下杀了他们能得到什么?时间回溯至洛阳,还是少帝居于朝纲。 不过两具尸首而已。对朝廷,对陛下有何进益?也就百姓称一句痛快,道一句圣明罢了。” “非也,此举关乎国法,合乎人情,若不杀此二人,荒废了朝廷法度,是何人的过失?”王允起身已经抛下了个人恩情,是两个在朝党派的碰撞。 “王上公所言有时宜之差,若立于盛世,杀二人可正国法,儆效尤。但如今汉室颓靡,朝廷所辖方寸地,应破陈规,立新法。 试问在朝诸位,抛却家国情义,有谁的智计比这二人纯熟?贾文和敢唆使董卓以五千人入鼎洛阳,而李文优单凭一张口舌,以人心之法破了张安的连环计,毁了他的中郎将营。如此人物难道不堪用?” “咳咳咳!”陈道人话语刚出口,刘协端起的茶杯溅了自己一身,心叹:先生真是性情中人,急了连自己都骂。 “有才无德,不如平庸,若是有朝一日这二人生了异心,谁人敢保证他们不会出卖朝廷?”王允针锋相对,即便站在他对列的是提拔他的景桓侯。 “就是这种心理才会致使大汉败落,唯才是举方是正道,在座的都是孝子,谁人来当干臣?”陈道人开口便讽刺举孝廉制度,若是继续施行旧制,要不了两年士族的傻大儿都当三公了。 王允知道张安以口舌著称,但没想到比他预计的更锋利,若是气短之人,在他嘴下怕走不过五合。 继,陈道人对刘协一拜道:“陛下,臣愿意为这二人担保,若是二人反叛,提臣头颅便是,要两具死尸,还是治国之臣,请陛下抉择。” “贾诩,李儒尔等可听见道人之言?” “臣等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李儒,贾诩齐声答道。 “好,朕就拜李卿为两千石曹,贾卿为中都官曹,希望尔等勿忘君恩。” 刘协纯粹是信任陈道人,而陈为公心中也作虚,他也不敢保证恶毒之人哪天会叛离朝廷。但陈道人秉持一个理念:用着总比放着好,等到二人老眼昏花,也就逃不出长安城了。 “多谢陛下。” 李,贾二人退出殿门,荀彧则再次起身。 “陛下,如今帝都西迁,朝廷中阙移至长安,不可再与司隶混作一谈。臣请陛下改赐州名,以示新朝气象。”荀彧认为函谷关外朝廷暂时难以涉足,不如分裂两州,以便关内治理。 “荀卿所言,正合现况,诸位以为用何字为好?”刘协满意一笑道。 “依老臣之见,不如沿用雍州,昔年武帝设立十三州刺史部,后光武又立雍州,且雍州在古九州之内,正合时宜。”皇甫嵩说道。 “好!那朕即日下诏复立雍州,暂辖京兆尹,右扶风,左冯翊三郡。” “陛下圣明。” 时至午后,朝议罢。 皇甫嵩,朱儁,陈道三人行于宫前青石道,陈道人持弟子礼跟在二人身后,目色恭顺。 “仲定,王太傅此人并不险恶,且忠心为朝多年,汝不可逼迫过紧。”皇甫嵩刻意叮嘱陈道人,莫以权势压人。 “学生记下了。”朝堂之事,只字片语说不清,陈道人只能尽力去维持。 “可惜子干不在,不然我等可畅饮一番。”朱儁叹了一句,当年黄巾的三杰都显老态了。 “学生已派人去书给卢公。”陈道人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人一旦没了心气儿,高官厚禄也无用啊! “仲定,趁我这老骨头还能用,可不要吝惜军令啊!” “某家也是!” 青石砖道突兀变了模样,陈道人依稀可见两位风华正盛的少年将军,利胆银枪,长刀喝马,孤身入沙场,何曾恋人间?许是: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五一章 此处不留爷 话说奋威将军吕布领兵出潼关,遣部将李肃与牛辅乱军交战,李肃战之不利,败走弘农郡。 吕布得败绩大怒,当营斩李肃,后会兵于渑池,欲后袭牛辅。 一日夜,陕县中郎将营。 牛辅一人在中军帐中踱步,神色阴晴不定,时高声询问:“来人,李傕郭汜回营了吗?” “禀将军,二位校尉已快马加鞭,不日便可到达陕城。” 李肃攻来那日,牛辅惊吓的不轻,因为李,郭二人被他派出去征粮了,幸好凉骑战力彪悍,这才击退了吕布的先锋军。 “不日,不日!到底还需要几天?滚下去!” “是,将军。” 牛辅自从杀了董越之后,疑心病更为严重,每日夜半总能听见耳旁金戈铁马声,惊醒无数次,且帐下校尉无深信者,故作踌躇。 一更天,牛辅转走筮人帐,命其人占卜运势,卦开得凶相,筮人心慌,不敢言语。 “说,此卦何意?”牛辅抽出刀刃架于筮人脖颈。 筮人立即双膝跪地,瑟瑟求饶:“将军深通卦象,此乃大凶之兆,望将军早日遁走。” “胡说八道!本将坐拥五万凉骑,战力之盛天下难有敌手,你这贼球竟敢乱我军心!”牛辅一时激动,持刀杀人,血溅营帐。 二更天,牛辅躺于卧榻,左右难安,时而起身,又做平复躺下。 三更时,帐外传来喊杀声,凉州营中有人叛逃,将领遣人追捕,报于牛辅。 牛辅看着帐外的通天火光,似乎听到了董卓,董越的叫骂之声。 继牛辅驱退卫士,收拾金银珠宝,与亲信五六人准备越过城墙,渡河逃逸。 天拂晓,长绳架于城墙处,牛辅命亲信在城上勒绳,自己先行下城,绳子放至一半,亲信胡赤儿砍断绳头,将牛辅从数丈高地摔入地面,重伤其背腰。 之后,胡赤儿与诸胡人砍下牛辅首及,送往长安,以求朝廷谅解。 第三日,李,郭二人到达陕地,时诸校尉群龙无首,遂上书向朝廷乞降…… 未央宫内殿,刘协独坐,陈道,王允侍立左右,殿中木案陈列两物,一为牛辅首及,二是李傕郭汜诸校尉的乞降书。 “两位卿家,牛辅乱军不攻自破,其部该如何处置?”刘协临政第一仗便遇了如此笑话,只叹牛辅做贼心虚。 “昔年,董卓迁都长安,其部将沿路布防,以阻关东诸兵。如今董卓一死,其势土崩瓦解,老臣以为不可受降。 一来,李傕郭汜非良善之辈,肆意虐杀洛阳百姓,引世人愤慨。 其二,牛辅乱军在关外不成气候,若纳其入关,只怕危害长安。 其三,一岁不两赦,这是朝廷法度。”王允不想收纳这股乱军,再悍战的军队若是不听指挥,危及民生,也留之无益。 “道人以为如何?”刘协叫醒了昏昏欲睡的陈为公,看来道人昨天又饮了不少酒。 “可纳!”陈道人昨晚赴了两府酒局,且有求于人,自然畅饮不断。 “何解?”王上公可不会让道人轻易摆布朝纲。 “子师公看的片面了,朝廷稳固三辅地之后,应先平凉州。而李,郭等人熟知凉州地势民情,为何不用? 且说子师公担心李,郭乱朝,那请问李傕郭汜乱军被逐后,会与关东诸侯去争天下吗? 多半不会,因为凉骑多胡人,李,郭诸将也出于凉地,他们会走山渡水,暗入凉州。届时若遇有心人挑拨,让乱军集结凉州百姓,只怕比韩遂势头更大。且韩遂生乱无正当道义,而李,郭能打着为董卓报仇的旗号,到那时即便朝廷挡的住,也会伤亡惨重。 子师公,不知学生说的可有理?”凉州乱象丛生,金城韩遂,陇右豪族,因天候原因不断南迁的羌人,以及各胡部落,本是四战之地,若是再加上李傕郭汜只会延缓朝廷的中兴步伐。 王允默然,刘协即下令:“那朕就下旨让李傕郭汜屯驻潼关。” “陛下,王上公的思虑也有道理,不可让董卓旧部屯驻一处,只恐日久生乱。”兵可屯于一地,但将领不能。继,陈道人又进言:“陛下可让徐晃总领凉骑,徐荣辅之,至于李傕,郭汜,樊稠,张济,杨定等将领率使匈奴中郎将营入长安城,协同华阴段煨重塑治安。 京兆尹,左冯翊多有白波流寇,山林贼人,凉骑诸将嗜杀,正好清除这群扰民之贼,还各郡县清明。若子师公有忧虑,可择一监军,约束凉州将领。另外,左冯翊无贤明郡守,陛下也可请王上公做安排。” 士族党与景桓党相辅相成,非仇怨死敌,若都为兴朝,便可兼容。 “嗯!王太傅有何人选?”刘协毕竟年幼,能主理的事务不多,虚心听授左右谏言,举止聪慧。 “老臣同乡有宋翼,王宏二人可调任左冯翊。”王允面色缓和了不少道。 “那就依二位卿家之言,朕诏令示下。” “陛下圣明。” ……………………………… 朝廷纳降李傕郭汜,消息一时间疯传,屯驻渑池的吕布也收到了皇帝诏令。 主将帐内,吕布大发雷霆:“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本将辛苦征战在外,力挫牛辅乱军,若无本将胁迫其军,李傕郭汜岂会投降?” 皇帝诏令上只有安抚李傕郭汜的言语,而对吕布功劳只字未提,只命令他折返华阴,与段煨合屯,这个结果他断然不能接受。 “主公,王允与崔琰无容人之心,只怕日后会更加轻视主公,主公何不趁此良机,投于他处!”如今朝廷在关外的军旅只剩吕布,若吕布要走谁也拦不住。 “去了别处也是寄人篱下,还不如在朝廷名正言顺。主公三思啊!”吕布如今的名声可不好听,若再改换门庭,只怕成了关东诸侯的笑柄。 “王允老儿与本将事先言明说是共治朝廷,可如今呢?本将不愿久居此地,诸位愿随我离去否?”吕布心中有两个思量,一是责怪王允卸磨杀驴,二是后怕哪日凉骑反复,要了他的性命。所以吕布不想再入长安。 “誓死追随主公。” 翌日,吕布整军南下出司隶,去了荆州南阳,投奔后将军袁术,刘协三道急令也没有留住两面三刀的绝世猛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五二章 聘媒 人得势,居深山陋所也是访客如云。人失权,住琳琅贵门不过秋风扫阶。董府如今的处境正合此景。忆昔年,董卓在时人人敬畏,权贵屈膝只求一见,而如今,董府家侍十不存一,粗茶淡饭,仍有当街辱骂者。 正厅之中,名家典藏不见踪影,先朝古器悉数被盗,金银玉碗变卖糊口,时见一家四人分坐两席,董苍夫妇穿起了旧衫,侍者只留三五老妪,一二门吏。 董白的留仙绫罗也变成了粗布裙,跪坐于陈道人身侧,木案二三清淡碟,不见肉食,桌上碗筷,纹丝未动。 反观陈道人吃的欢快,比肉食更香,时时称赞杨夫人好手艺。 “唉!世道多艰啊!”董苍看着杂草新生的庭院,心中莫名悲凉,董家何故沦落至此! “伯青公,世事无常,看开一点儿。贫道的月俸足以养家糊口,逢年过节还能吃上肉食呢?”陈道人走南闯北多年,三餐温饱已心满意足。 “与竖子难言也。” 董苍现在看见陈道人越发厌恶,平常人家嫁女也要求个新晋府门,而陈道人却一直赖在董府,口称拮据,私下与老门吏吹嘘:等到伯青公双眼一闭,董府也就改成陈府了,院落宽敞,真是难得的好居所呀。 “汝日日说月俸,也不见得一两金银。”杨夫人以前绝对不会如此计较,但如今也变成了繁琐民妇。 “贫道新在朝履职,加之朝廷府库空虚,做臣子的也要体谅陛下呀!”陈道人新来安置凉骑,而李傕郭汜剿匪每日也耗粮草,朝廷官员的俸禄只能暂且拖延。 “哼!皇帝从事只怕是汝信口胡诌之职吧!”董家上下如今极少出府,外人也不屑与之交谈,故而董苍不知详情。 “伯青公随意说,贫道爱听。且再等两日,贫道已经去家书给兄长,我家兄长是幽冀有名的大户,定可解府上燃眉之急。”陈道人大婚,张世平与夫人定要到场,不然日后道人少不了责骂。 “现在又出了一个兄长,也不知你哪句话属实!”杨夫人近日也给左冯翊剿匪的兄长杨定去了书信,杨定算是董府现在唯一有实权的亲眷。 “阿母何故劳烦舅父,家事吾等自行处理便可。”董白出言维护陈道,这几日她在学妇人之道,陈道在场,她少有言语。 “白儿,你……”杨夫人本想训斥董白两句,但见陈道在场,也就收了言语。只叹当初满腹诗华,刚宁独行的女儿去了何处? “罢了,且用饭吧。”董苍再不愿,也改不了女儿死心塌地的事实。 陈道人摇头一笑,示意董白斟酒,至于风水轮换,因果得报之类的话且留在肚中。 值此刻,老门吏入门:“主上,大将军皇甫嵩到访。” “谁?”董苍摇晃起身,觉得耳中幻听。 “大将军,皇甫嵩!”老门吏是董府在凉州时的老人,看着董苍,董白两代人成长,此刻也对主公目生鄙夷,心叹:主上的耳朵还不如他这老朽。 “快快请……不,苍去亲自迎接。”董苍拄着拐杖,疾去府外。 董白望了一眼陈道人,低声轻吟:“要避礼吗?” “无需,只管吃食。”陈道人自斟自饮道。 遂,皇甫嵩与董苍前后入门,隔着庭院都能听见皇甫嵩的朗朗笑声,二人入堂,陈道,董白正欲起身施礼,却被大将军制止。 “无妨,诸位皆请坐,伯青,可否加一副碗筷?本将今日去监段煨与樊稠剿匪,一日滴水未进,腹中饥饿难耐。” “是,苍立即去安排。”董苍遣人加席赠饭,大将军能来董府,是董苍的荣幸。 “义真公,饭菜简陋,招待不周。”董苍着实拿不出鱼肉,一脸讪笑致歉。 “正合本将胃口,伯青日后也要习惯啊!朝廷拮据,众臣要苦些日子。”皇甫嵩举杯邀董苍,陈道同饮。 继,皇甫嵩先用饭食,少有言语,而董苍则坐立难安,硬生生的等了三刻。 “义真公,董家罪不可恕,苍……”董苍实在等不住了,胆战心惊开口。 “伯青何故说这些?旧事已矣,且董家出了个好儿女,迁都长安之事,功劳不小啊。”皇甫嵩大方摆手,表示他这次来不是问罪的。 “陛下恩鸿,义真公宽厚,苍绝不敢生二心。”董苍立即起身表态,故意显露瘸腿。 “伯青,快坐!老夫此次前来是为说媒,老夫与元化先生是好友,且老夫与为公也有师徒之谊,今日老夫愿促成陈道与董白的姻缘,不知二位意下如何?”皇甫嵩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谁让陈道人亲至府上去央求呢? 董苍夫妇惊异的看了一眼夹菜喝酒的陈道人,这平平无奇的家伙如何要挟大将军来保媒? “伯青,为何不言?” “义真公来聘媒,董家岂有不受之理?且儿女情投意合,苍与夫人也乐见其成。”董苍正襟危坐的说道。 约过半刻,老门吏又来了! “主上,司徒朱儁到府拜访。” 董苍连忙起身致歉,快步迎出府门,心叹:今天吹的是哪股邪风? 遂,朱儁入厅堂,与皇甫嵩同坐。 “义真,汝说了吗?”朱儁小声咨询好友,他这人家国大事随意可出口,但这小辈姻缘却有些面薄难言。 “嗯!”皇甫嵩点头道。 朱儁即正视董苍:“董伯青,你可愿意成全此事?” 董苍背生冷汗,朱司徒语气像是在审问犯人,严谨不苟。董苍面红憋了半天道:“苍愿促成此事。” “如此甚好,董家日后要懂收敛,莫要借势胡为,前车之鉴就不必再说了吧。”朱儁叮嘱道。 “苍明白。”董苍躬身行礼道。 朱儁满意的点点头,与皇甫嵩讨论剿匪之事,一一从细,处处询问,说媒到变成了陪衬。 天色愈暗,三个时辰已过,杨夫人与董白早早退场,唯董苍,陈道陪坐。陈道人还好,时不时能插上两句,而董苍如坐针毡,更不敢开口驱客。 直至宵禁时分,皇甫嵩与朱儁才起身言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五三章 突兀而来 盈月剿匪,颇有成效。 京兆尹一地渐变路途通达,商贾来往无需兵卒护卫,各县牢狱上报俘获逃兵羌人四千余。不得不说段煨,樊稠铁血无情,刀上尽染昔日同营手足之血。 左冯翊一郡李傕,郭汜,张济,杨定四人手段更为残忍,凡是无籍之户,山林之户,夜行客皆杀之,多处世外村落鸡犬不留,不仅白波流寇闻风丧胆,而且左冯翊百姓也日日惶恐。其中且举两例。 一为月初之时,徐晃正在潼关城磨合训练凉州营,校尉高顺递上一封书信,是徐晃旧将指控李,郭二人肆杀无度,迫使不少中郎将营士卒性格大变,出现同营互戮之况。 二为左冯翊郡守王宏上书皇帝,言山野之民围堵郡府,日日隔墙哭诉,痛责李,郭恶行。 言传长安,刘协心惊,即遣派尚书侍郎张既北上安民,张德容一到左冯翊便下令收纳乡野之民,无籍之人不敢居山,纷纷疾走各城,事后统计达两千余户,且死于李,郭手中的“流寇”少说有两万五千余人,可见其中裹夹了多少无辜之民。 翌日朝议,本在筹措婚配喜宴的陈道上书请罪,言指自己献策失准,士族党人紧咬不放,刘协无奈,只得下令严整,除右扶风领兵者之外,京兆尹,左冯翊二地实权将领皆降一级,段煨,华雄,徐荣等列校尉,李傕郭汜贬为骑都尉,其余凉将皆作军司马,只有东中郎将徐晃稳居潼关。 午后议罢,王允一众士族行于宫前石阶,人人不忿,皆指责陈道。 “老夫说了莫用凉骑,陈从事不听,日后定酿成大患。” “陈从事如今谁能撼动?臣弑君的贼人他都敢用,吾看要不了两年,城西旧府要变成另一个郿坞了。” “陈为公到底是变了,如今他集结凉骑旧部,迎娶董苍之女,意图之明显,上公不可不防啊!” 王允,杨彪,黄琬三人走在最前方,听着身后如云的恶言,以及虚无飘渺的建议。 司空杨彪越听越烦,直言开口:“诸位方才为何不在殿上说这些话?人后议论,人前明哲保身,非君子所为。” “老夫也想荐尔等去剿贼,怎不见尔等御前请缨?”大司农黄琬此刻正在头疼如何与民曹荀彧商议削减安民开支,维持薄弱的府库,哪有闲请听这些挑拨。 “且都安静一些吧!诸位真想把陈为公逼成另一个董卓吗?”朝廷决策失误,非一人之过,事后弥补最为紧要,朝堂之争不涉人品,王允做了太傅之后更为清醒。 士族三首皆如此言语,士族高官也不好再追打,遂做无话。 话回未央宫,刘协今日刻意留了陈道,荀彧,贾诩,李儒四人,要另提一事:“先生,安民就交给张既用心去做,朕今日留尔等是有要事相商。” “贫道近日因私事昏了头,未曾警查左冯翊山野之户,致使诸多无辜百姓受牵连,是贫道的过失。”陈道人这几日的确散漫了,此次之事犹如当头棒喝,让他知道需谨小慎微。 “先生莫要自责,朕今日与尔等要商议取地事宜,荀卿,可曾有祥策?”刘协提了话由。 荀彧早有准备,张口便来:“陛下,欲想攻城取地,需先知关中优劣。关中有四塞之固,东列崤函,南出武关,北有萧关,西守散关。内藏沃野千里,渭泾浇灌,易守难攻,实乃偏安居所。 臣与陈从事曾做简议,若想兴朝,需先取凉州,凉州有十郡两属国,自北向南分为:张掖属国、居延属国、敦煌郡、酒泉郡、张掖郡、武威郡、金城郡、北地郡、安定郡、汉阳郡、陇西郡以及武都郡。其中北地,安定,汉阳,武都四郡与三辅接壤,以北地举例……” 荀彧洋洋洒洒说了两个时辰,郡县风貌,以及胡人部落一一祥列,分兵优劣,以及粮草供应难度也在其中。 “荀卿如此一说,朕心中已有大致方位,但这里有三份奏请,诸位可做细览。”刘协将三分竹卷交给贾诩三人,陈道事先已知,不在其列。 荀彧开卷一观,是荆州刺史刘表的奏文,其上言明益州牧刘焉有图谋不轨之心,自造仪架车马千辆,散播圣人言论,欲称帝自立。 李儒得卷为刘焉自表奏文,上书汉中郡米贼当道,书信不通,政令不达,难以出兵救朝。 贾诩手持卷文为汉中府丞杜畿杜伯侯的求援之书,上言:刘益州伙同五斗米教张鲁,张脩,攻杀汉中太守苏固,截断斜谷道,杀害朝廷使臣,汉中郡危在旦夕,请朝廷发兵援助。 三人观后,又做交换,得知事情原委。 “刘君朗乃汉室宗亲,众卿以为此言可信否?”刘范,刘诞皆是正直之人,刘协很难偏信一家之言。 荀彧,李儒还在做思虑,贾诩则摇头一笑道:“陛下这可真是怪事啊!朝廷信文到不了益州,君朗公的奏章却能到长安,难不成益州快马有特殊气力,臣请陛下引入两匹,让臣下见识一番。” 贾诩的暗讽让刘协瞬时通透,由此可见,就算刘焉没有大张旗鼓指挥张鲁,张脩,背地里也和他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昔年,黄巾初兴,益州便有五斗米教散传,张脩此人曾携信徒寇犯汉中,巴地诸县,此次兴兵也非巧合,应是早有预谋。”荀彧举了旧例,道出张脩非良善之辈。 “情况不明,不做断言,但实属良机,朝廷可调兵马入蜀,收复汉中郡,一来汉中之地可做粮产,二者意为警醒,经此一役,刘益州定当收敛。”李儒只言事,有杜伯侯求救书信,朝廷出兵名正言顺。 “刘焉真敢如此!先帝给予其重责,他竟敢自生龌龊!”袁绍,袁术,公孙瓒等人作乱,刘协尚可想得通,但刘焉是刘家人啊,是刘协的族中长辈,他怎可火上浇油,瓜分刘家天下。 “陛下,既然君朗公言明米贼当道,那朝廷助他灭贼便是,汉中归了雍州也未尝不可啊!” 陈道人盖众谋臣谏言,实心愿帮刘益州这个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五四章 定策征讨 “张脩,张鲁二人兴五斗米教做乱,擅杀汉中太守,截断往来通途,实乃乱臣贼子,朕欲举国之力讨之,四位卿家有何良策?”刘协心中所剩的侥幸被打破,要给这位皇叔还以颜色。 “陛下,三辅地通汉中有三道……”贾诩正欲摆明行军路线,却被陈道人制止。 “文和兄,稍等!孟起,将图纸拿来。”陈道四人心中有图,无需羊皮,但刘协年幼识浅,需要辅助工具。 “哈哈!贫道对三辅地不熟,诸位莫怪。”陈道人睁眼说了瞎话,他可是从右扶风得的广厦太守。 “道人且听好了,此三道为陈仓,褒斜,傥骆。这三道源头皆在右扶风,傥骆道起于盩厔县,通汉中成固,安国之地;褒斜道起于安汉县,直通汉中南郑城;陈仓道起于陈仓,出大散关,过阳平关,可入沔阳地界。 米贼截断斜谷道,朝廷若想用兵只得过傥骆,陈仓二道。 傥骆古道地形崎岖,经年凋蔽,步骑可通,但粮草辎重难输,不过一旦通谷,势不可挡! 陈仓多官道,步骑可疾行,辎重补给也不成问题,但关险居多,需耗时疲战,甲士伤亡难以估计。”贾诩一一列举,不做侧重,让君上自行选择,届时哪方失利,也与贾毒士无关。 “李卿,依你之见,朝廷需派多少兵马?”刘协经过陈道的指点,已摸清图中路线。 “汉中郡本是川蜀之要,破开此郡,益州则无险可依,刘焉既然能将此地交于五斗米教,那二张兵力少说也有万余,加之教徒死士,应不在五万之下。朝廷若用凉州营两万足矣,若用司隶卒或中郎将营需三万,若用征西将军部,只怕还得胡人屯卒相随。” 右扶风兵马虽号称十万,但多是外胡流民,且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李儒故将其排在最下方,引得羽林郎马超不喜。 “走陈仓道,凉骑为先锋,马腾部做主营,兼供粮草,可算周全。”荀彧提了最稳妥的办法,用硬实力打下汉中郡。 刘协闻言,暗瞧了一眼皱眉的陈道人,继而询问:“先生以为不妥?” “文若之言是良策,贫道是怕米贼越打越多。” “何解?” “以正道入汉中,声势必大,若益州涌现源源不断的米贼,只怕会打空朝廷的粮草。” “先生说笑了,哪有那么多……”刘协突兀一惊,张鲁背后靠的可是益州牧,川地没有那么多米贼,但十万蜀兵皆可化作米贼。 “陛下,此事倒也简单,左中郎将,治书侍御史皆是忠贞之辈,大汉的兴茂之才,陛下可派他们随军同行,且高抬其位置,让川蜀人共知,一旦米贼昌盛,沙场刀剑无眼,死上一二人也属正常。” 贾诩将胁迫刘焉二子说的十分委婉,只要刘焉敢异动,那他就只剩刘璋一个儿子了。 “陛下,荆州牧刘表也能一用,景升公既然已察觉刘焉动向,陛下可下令让其详查,届时益荆二州兵力掣肘,朝廷更有回转余地。”李儒再追一策,要给刘景升一张虎皮,身为招贤四子的蒯家兄弟定会将其利用到极致。 “二位卿家之策定可遏制米贼泛滥,明日朕便下诏,兵出陈仓!” 翌日,刘协当殿下诏兵发汉中郡,以征西将军马腾为主帅,拜华雄为先锋,刘范,刘诞监军粮草,合步骑四万,踏大散关而出。 ……………………………… 是夜,董府。 府门挂红,婚事筹措完善,只待陈道人兄嫂到来,便可成就良缘,如此喜庆之下,却生了离别景。 “嘡嘡嘡!” 府中别院房门被叩响,董白正在闺阁整理嫁妆衣物,皎白面容渐生不耐烦。 “汝想进便进,敲门作甚?平素也不见你有如此礼节!”陈道人行事作风董白已摸得通透,他可没有婚前避讳的觉悟。 “嘡嘡嘡!” “汝不嫌烦吗?吾还在苦恼如何接待兄嫂,汝还有此玩心!”董白摇头小声埋怨,径直走向房门,道人有时候就像个孩童。 “陈道!汝非要让吾骂……” 董白一时间发愣了,今日的陈为公让她百感交集。 只见眼前之人: 身披白银鱼鳞甲, 背负黑虎揽地袍, 头戴赤金铭文冠, 腰系虎兽坠玉带, 脚踏绣云行军靴, 手持中兴天子剑。 阔步静立,气宇轩昂,配以星辰目,可见悍战色。 “渭阳君在上,请受末将一拜。”陈道人拱手施礼,当年那征战四方的都亭侯又回来了。 “陈道,汝从哪儿窃来的?汝怎会是这般模样?”董白有些语无伦次,她期许道人某天变成这般模样,但绝对不是今天。 “贫道不像个将军吗?哎呀!贫道早就说过不能大鱼大肉,如今穿上这盔甲都觉得有些紧束!”张安变得太多了,不仅是当年那消瘦的身材。 “陈道!快脱了盔甲,以后别再穿了。”董白心慌意乱间红了脸,陈道人与她心目中的完美形象越来越近。 “贫道也不想穿啊!长安走马任斗酒才是贫道期许。”陈道人前刻还在嬉笑,后刻亦做严谨:“夫人,本将要出征了。” 婚期将近,陈道人也不愿说出这样话语,但家国在先,岂容将士迟疑。 “陈为公,何故又诓吾这些话?不愿娶便罢!”董白至此刻也不相信陈道人,毕竟他离这身盔甲差的很远。 “夫人,本将并未玩笑,确有一事要告知夫人。”陈道人很久没有做张安的严谨,都有点学不来了。 “嗯?” “本将姓张名安,字仲定。九年前随义军征讨黄巾,与曹操并斩张角,后被先帝拔为右扶风,历任使匈奴中郎将,幽州都督,讨贼中郎将,光禄大夫,骠骑将军,大将军。” 十载光阴,弹指一挥,陈道给了董白一份答案,这就是他死去的身份,一个被世人吹捧到极点的身份。 “道人休要胡说!吾今日不想见汝。”董白得了真相,瞬时明白为何皇甫嵩,朱儁会亲自上门说媒,但她还是很难接受,转身回房,闭户静立,想起了当年文陵初相识之景。 “夫人,本将走了。” 董白隔窗静望,目送陈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五五章 铁马秋风大散关 时八月,秋风高,见雄关漫道。 射声校尉华雄领一万凉州营快马先踏大散关,后随征西将军马腾主营三万七千余步骑,旌旗蔽日,大纛横行,嘶鸣马儿,绵延十数里。 朝廷大军出得右扶风,借道武都郡,自故道城而下,直奔沔阳地界,声势愈大,惊扰郡县。 且表武都郡沮县山林盘踞一陇右豪族,是为清水氐,其部落大帅名曰杨腾。此氐人支脉依阆水繁衍生息,数十代经营,已有五,六万之众。 蛮族自封,除部落无粮抢掠之外,少与外族交融,遂工器落后,教化不开。沿山临石仍见色彩图腾,走水寻竹依闻化外歌音。 竹寨错落,三五孩童光腚嬉戏,茅草遮顶,六七妇人缝补兽衣。各家男儿多持铁矛行走,弓箭制式效仿汉民。 本是世外桃源,今日却来了不速客,竹寨大门前立数百甲士,驱车马二三十,为首者身高七尺,纶巾青衣,施礼求见部落大帅杨腾。 约过二刻,竹寨上出现了几位瘦骨嶙峋的清癯老人,这些氐族老者曾与羌胡联兵扣犯郡县,略通汉家文字话语。 “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纶巾文士命令兵甲打开车马木箱,箱中陈列铁盐刀剑:“送礼之人求见部落大帅。” 清水氐青壮见了这些锻造武器目泛精光,蛮族不缺虎背熊腰,只缺这铸造技艺。 “既是客访,那便入寨一叙吧。” 竹寨大敞,迎客入门,去了首领居所,竹楼中见三人,为首老迈,次者中年模样,末位是少年儿郎,清水氐选择首领非世袭,而是择武力最强者,这三人代表了部落三个时代。 “老夫是杨腾,敢问阁下姓名?”杨腾对汉家文化有深研,举止不像蛮夷。 “在下姓阎名圃,字垣篱,是汉宁太郡张使君的臣子。”张鲁攻入汉中后,先杀苏固,后又火并张脩,如今改了郡号,意在独霸自立。 “汉宁是哪个郡?老夫不曾听闻。”张鲁取汉中,势头颇大,周围势力皆知,杨腾故作不晓。 “杨部帅,圃此次前来,是奉使君之命,修秦晋之好。与清水氐永结兄弟之盟。”阎圃坦然不辨,提了此行的目的。 “张鲁在汉中,老夫在武都,双方隔着山水,无需如此亲近。”杨腾对汉人十分警觉,这帮家伙无事不登门,无事不送礼,若想在他们手中得到好处,自己也要刮些油水,得不偿失啊。 且天下风云变化难测,昔年就有个膀大腰圆的将军来找过杨腾,而那人现在被破肚点了天灯,杨腾庆幸自己没有与之合谋。 “杨部帅,且听圃一言:古记有载晋献公借虞国之道伐虢国,虞大夫宫之奇谏言唇亡齿寒。如今雍帝过武都讨汉中,若汉中覆灭,雍帝便可向西拓展取凉州,届时武都郡难保也。”阎圃此次出计走武都,势在必得。 “阁下,此言差矣!凉州本是汉朝地盘,我等皆是良善山民,降汉也可受厚遇,老夫为何要涉险与你攻打汉帝?当年董卓之谏老夫都未曾动心,何顾区区一汉中尔?”杨腾连连摇头,表现的毫无兴趣。 阎圃哪会善罢甘休,继续进言道:“杨部帅莫急,且听下言: 其一,冬日将近,清水氐族中少粮,只怕难度严冬,届时攻打郡县也有耗损,且武都郡连年战乱,县府只怕空虚啊。 其二,清水氐此次出兵无需与凉骑,征西将军部作战,只要在大散关与故道之间截断粮草,朝廷兵马不攻自退,且清水氐也可丰足。 其三,圃已说服白马羌同时出兵,二者合力断粮道,岂有不成功的道理?” 阎圃根本没去过参狼谷,对白马羌的说辞只需和清水氐一样,此计为双面依托,可加大羌氐二军的信心。 杨腾此刻动摇了,粮食的确是族中命门:“垣篱先生,朝廷兵强马壮,若是攻取失利,又该如何?” “哈哈哈!圃之计策非俗人可破,若白马羌与清水氐协调失利,张使君也愿大开汉中之门,纳清水氐入汉中安居,粮草供应绝不短缺。”阎圃早帮杨腾想好了退路,届时清水氐,白马羌与巴郡七姓寅人一样成为汉中的藩屏,成为张鲁掣肘刘焉的先锋军,可叹阎圃想的长远。 “杨部帅,此一时彼一时,当年董卓擅权之时,清水氐尚未壮大,而如今人员兴茂,是时候图谋更大发展了!请部帅定夺。” “腾子驹,千万,你二人引垣篱先生入客座饮酒,本帅需思虑一番。” 杨腾驱退众人,招来族中老者共议,直至晚间,杨腾出面与阎圃同饮,在宴席场上答应了阎圃的计策。 翌日,阎圃转走参狼谷,拜会白马羌部落首领勿既载,与其弟梅诏道。勿,梅二人则比杨腾痛快,他们手下死的汉人不在少数,且实利在前,岂能不动心? 三日后,两万四千余羌氐联军结成,由勿既载,梅诏道,腾子驹三人统率,阎圃暂领军师,北上故道城,在大散关外山林设伏,只待朝廷辎重兵。 是夜,联军侧帐,汉中探马来报。 “大祭酒,刘范,刘诞的七千粮兵昨日已折返大散关,约在明日午后便会运粮出关。”士卒口中的祭酒并非阎圃的官职,而是张鲁近日新设的门徒等级,张鲁居汉中已有大半载,自称师君,将初来学道者称为鬼卒,受道虔诚者为祭酒,祭酒中的佼佼者为治头大祭酒。如今大祭酒的位置唯有:张卫,阎圃二人。 “如此甚好,明日交战备下弓箭手,射杀刘范,刘诞。”阎圃掌灯夜读书,语气却无比冰冷。这是断粮计中计,朝廷既然搬出二刘名号,那刘焉自然会有忌惮,阎圃要帮刘焉打消这份忌惮。 朝廷和益州牧都怕二刘战时身殒,唯独汉中人不怕,反而乐见其成,只要二刘一亡,朝廷与刘焉便会结下死仇,源源不断的川蜀兵涌入汉中,就看朝廷有没有本事攻下南郑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五六章 一骑当先 翌日午后,关门始开,老骥套重车,三五士卒同推一辆,密布成行,车辙印下只听青石闷声作响。 约过三刻,左中郎将大旗显,刘范骑黑鬃高马缓行粮车内侧,刘诞紧随其后,二者皆作皱眉,不敢私论朝中计策。 两个时辰后,粮车行至林间,一发冷箭穿林而过,后随漫天箭雨,顷刻之间马儿惊叫,刘诞栽倒于地,慌忙爬行至车轴处,以粮车阻挡箭矢,刘范则稍好一些,组织粮兵集结,应对敌军。 “诸将暂避锋芒,严阵以待!”刘范言语间疾走躲避,只见眼前粮袋泛红,不少士卒倒地呻吟,加之马儿惊乱,被践踏者比比皆是。 “将军俯首,莫要露头。”老卒高声提醒刘范的危险之举。 “刷刷刷!” 粮车外侧插满了箭羽,鲜血遍布石道杂草,粮兵多是轻装简行,且不乏年老病卒,无力抵御攻势。 半刻左右,箭矢稍歇,林间声势突起,穿着各异的蛮夷手持兵刃,人头攒动,黑压一片。 “全军御敌!”刘范高喝一声,粮兵纷纷解刃出鞘,护卫粮车。 逐双方接兵,羌氐身强力壮,势不可挡,而汉卒依战法艰难抵御。 “刃!” 刀器划过一汉卒胸膛,鲜血涌现,侧倒于身旁死尸之上。羌氐冲乱了汉卒的阵型,致使其首尾难顾,演变成兵卒间个人气力的较量。 时天色渐暗,粮兵全面溃败,弃粮车撤向散关,羌氐卒战意正浓,沿路追杀。 阎圃见状立即劝阻勿既载:“将军不可深追,应以夺粮为先,切莫招惹散关守军。” 阎圃用策在于速,若散关守军与征西将军部前后包抄,届时羌氐人马想撤都难。 “也罢!就饶了他们性命,儿郎们,夺粮撤军!” 勿既载一声令下,羌氐卒开始疯狂抢粮,更有甚者想推粮车同行。 阎圃看了一眼天色,掐算时辰,驱马上前又对勿既载进言:“将军,不可再拖延,其余粮草一火焚之即可。” “阎军师,这粮草珍贵,我参狼谷不比汉中大户,皆依赖此活命,怎可弃之?”梅诏道摇头不允。 “将军,不可再等,迟则生变啊!”阎圃千算万算,低估了羌氐卒的贪心,这帮家伙不仅要拿度冬粮,还要拿春耕粮。 “阎军师若是胆怯,可先行一步,我等随后就到。”腾子驹不屑的看了一眼这汉家谋士,全然忘了出寨前部落大帅的叮嘱。 “唉!那在下先行一步。”阎圃看着这些鼠目寸光之徒心生无奈,与汉中卒驱马离去。本来计策完美,可惜天公不允,冷箭没能射杀刘家兄弟,且这帮蛮夷贪婪成性,难成大事。 又过了一个时辰,羌氐卒整理所有粮车,缓慢向林西撤退。忽感脚下土地颤动,北边喊杀声起,火光通明。 “报!大散关骑甲向我部杀来!” “有多少人?” “观其火光,应不足三千人!” “哼!汉家朝廷竟敢如此傲慢,三千骑也敢追我大军,调转马头,与我迎敌!”勿既载一听不到三千人,心中瞬时松了一口气,看来汉家大军南压,关内已无强卒。 遂,两军摆开阵势,勿既载欲阵前校将。 时梅诏道持长刀驱马出列:“吾乃参狼谷首领梅诏道,敌将报上姓名!” 与此同时,汉骑也出一将,驾下马儿通体雪白,手持截头大刀,身八尺余,眉浓须盛,英气勃发,若去了胡须,也是个潇洒风流。 “征西将军麾下,汉阳庞令明在此,尔等胡贼竟敢擅劫朝廷粮草,殊不知死期已至,还不下马受首!”庞德,字令明,汉阳狟道人氏,时任右扶风军司马,添为大散关守将。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本将倒要看看你如何取我首及!” 梅诏道策马疾驰奔向庞德,距二丈处起刀,做足了气力,要一击将庞德斩于马下。 庞德的长刀与众不同,比一般制式短上一截,且刀背加厚三寸,更显有器重。 只见梅诏道冲至一丈处,庞德才抬手起刀,目如鹰雕,以刀背精准击打在梅诏道长刀锋尖。 “嗡!” 只听一声刃鸣,梅诏道长刀高抬半丈,且差点失力,脱手而出。 庞德盯准时机,横刀斜上。 “噗!” 一合交锋,梅诏道右手齐肩而断,鲜血溅在白马眉眼处,这马儿似乎也通了灵性,不见受惊,怡然不动。 “刷!” 庞德再追一刀,将梅诏道拦腰斩断,结果了其性命。 “哼!年长也不见武艺高,斩你这等鼠辈只会污了某家的刀。”庞德的傲气丝毫不让当年的枣红大汉。 梅诏道毙命,勿既载瞬时大怒,命令全军掩杀过去,誓要为亲弟报仇。 双军接兵,庞德一骑当先,砍杀左右拦路者,直奔敌军主将而去…… 血染袍,身负伤浑然不知,庞德的眉目只盯那勿既载,勿既载心惊,一路从先锋撤至后方。 约过三刻,庞德率领骑甲杀入敌阵腹部,左右蛮夷见这血人皆不敢上,生怕被一刀抽了性命。 “嘶!” 值此刻,庞德顿提缰绳,白马驹抬足疾驰,撞翻前方拦路两卒,纵身一跃出了战团。 “挡住他,给本将挡住这贼厮!” 勿既载言出入庞德耳,庞德定眼一望林丘,将手中长刀翻转高抬,如长矛般掷向半空,且伴雷霆之速。 “噗!” 截头大刀刺穿勿既载胸膛,余下力道将其拖下马儿,定在后方硬木之上。 腾子驹见状,不敢再做高声,翻身下马与士卒站于一处,心骂:哪里来的天煞神,如斯生猛! 庞德一击得手后,抢夺身旁蛮夷兵器,杀回大散关骑甲身旁,一进一出,万军从中斩敌将首级,可叹少年无畏。 继,双方交兵直至夜半,右扶风郡丞法衍领两万胡族屯兵增援大散关,与庞德部杀散羌氐联军,保住大部粮草。 法衍寻到庞德时,大散关骑甲不足八百,庞德身负刀剑创伤二十余处,仍能法衍谈笑言语,引得法衍众人称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人心作春冰 第一五七章 汉中郡 且说去岁,督义司马张鲁出阆中,沿剑阁栈道踏绵竹关,渡水到达沔阳,扣开阳平关,走马定军山,北夺天荡山。继而打通汉中平原腹地,杀太守苏固,强占汉中诸城,做得汉宁太守。 年初,张鲁心生阴诡,驱兵逐杀五斗米教始创张脩,独占米教师君,自创政教治安,以信徒御百姓传诚义之道,以神鬼立法度兼宽宥之举,春夏禁屠杀,禁酗酒,设立义舍,周济南来北往之民。虽得位不正,但仁义广布,引汉中百姓归心。 此日,南郑城,太守府议事。 堂中列坐五人,居首者身宽体胖,慈眉善目,有道人神韵,乃是汉宁太守张鲁。 张鲁,字公祺,祖籍沛国丰县人氏,自称是留侯十世孙,其祖父张陵也是五斗米教创始,鲁父张衡早亡,鲁母深通驻颜之术,年老不见色衰,肤如凝脂如同少女,与刘益州有情谊,常在刘府行走,故君朗公对张鲁颇为信任,助其兵取汉中。 “诸位道友,朝廷兵马不日便到沔阳,汉中形势危急,贫道欲求破敌之策。” 阎圃的计策本可击退朝廷重兵,但军事无常,人心难测,羌氐不听劝阻,致使功亏于溃。张鲁只得另寻良计。 “兄长,依弟之见,可在阳平关,定军山,天荡山三处设下重兵,配以能征善战之将,定可保汉中无虞。”张卫,字公则,张鲁胞弟,有急勇,无长略。 张鲁闻言并未应答,转问新归的阎圃:“垣篱,如何破解?” “兄长,阎垣篱之策漏洞百出,此人不堪重用。”张卫自仗身份出言讥讽,更气恼兄长为何如此深信外人? “公则,不得胡言,垣篱先生有大才,吾等应虚心受教。”张鲁能从刘焉手下脱颖而出,岂是无谋莽撞之人。 阎圃心间一暖,开口陈情:“明公,羌氐夺粮虽败,但无伤汉中兵卒士气,且拖延了朝廷行军步伐,更有利于明公谋划。” “败了便败了,哪有这么多推脱?”张卫与身旁杨任交头接耳道。 阎圃充耳不闻,继续分析战局:“明公,雍帝坐拥三辅,兵多将广,粮草充盈,若不惜代价去汉中,汉中一郡恐是堪忧。敢问明公心中可有降汉之意?” 阎圃也是新入张鲁帐下,对主上心思未摸通透,故有此问。 “阎垣篱谁让你在这儿霍乱军心!两军未交,兵马未动,你便心生胆怯,怎可配称兄长军师!”张卫立即起身呵斥,未打先降乃将领之耻。 “张公则!这是太守府,谁能给你肆意指责之权!”张鲁怒拍木案,汉宁新立,自家这位弟弟还未转换君臣思维。 “可……”张卫正想悖上,杨任,杨昂立即将其拉回席位。 张鲁面色稍缓道:“垣篱,贫道经营十余载得了汉中,着实不愿拱手送人。” 阎圃心知降汉是最佳选择,届时汉中米教可传至三辅地,且张鲁等皆可封侯拜将,但张鲁要做挣扎,阎圃只能另想良策。 约半个时辰之后,阎圃思定开口:“明公,圃有两策,请君静听。 一为借势驱虎,羌氐夺粮之事朝廷与益州皆不知是我等所为,明公可利用雍州与益州相隔路遥,消息不通,散播刘焉二子被羌氐所杀,挑拨双方关系,坐实蜀中兵援,一旦蜀兵与朝廷兵马交战,起了死伤,到那时即使无仇,也变有仇。” “可有弊端?”张鲁细问一二。 “此战在于持久,汉中可坐收渔翁之利,但蜀兵入汉中,明公仰人鼻息,且沔阳,南郑等城民生难以经营。”阎圃甚至都有想过将民众迁至上庸暗做发展。 “那另外一策呢?” “二为困兽械斗,明公即日修书于征西将军假意投降,大开阳平关门,放马腾,华雄入关,之后驱重兵锁关断其粮草,在定军,天荡二山伏杀朝廷大军。 此战在于速,要求各军配合严谨,一旦灭杀右扶风大军,朝廷近年内绝不敢再图汉中。”阎圃兵行险计,若未能诛杀马腾,华雄于定军山,那朝廷大军走马便是南郑城。 置之死地而后生,实乃绝杀良谋,杨昂,杨任二将对阎圃心生敬佩。 “垣篱可有把握?”张鲁也动心了。 阎圃摇头,不敢做保:“明公,战场之事非纸兵能谈,圃愿监全军,统筹计策。” “马腾,华雄都是宿将,岂会轻信一封手书?”张卫辩驳道。 “公则兄所言不差,此中文章也要做的充足,明公可还记得杜伯侯?”阎圃提了一人。 “此贼着实坚韧!” 张鲁对杜畿这余孽恨的咬牙切齿,当初苏固被杀,杜畿伙同赵嵩,陈调二人多番暗刺张鲁,张鲁因此肃清南郑治安,杜畿三人无奈之下只得远走竹山,在上庸一带聚集苏固旧吏,蛊惑山民成杂匪,多次沿路袭杀张鲁派遣至上庸的官吏,且贼众阴猾,屡剿不止。 “这就是文章所在,明公可在书信中言明杜畿反叛,调动上庸等地刁民,南郑无力应对,故而请朝廷出手相助。”阎圃用的就是一手朝廷对汉中内势不知,有凭有据做的真实。 “垣篱,贫道便将这汉宁的一亩三分地托给你了,若是城破,贫道旦求先死。”张鲁正值春秋鼎盛,不愿居于人下,那怕兵甲尽死,也在所不惜。 “明公睿智,困兽械斗虽有风险,但汉中无需受制于人,一旦事成,圃愿许明公三十年长治久安。” 阎圃不过弱冠,也是初露锋芒,他本是汉中人氏,少时憧憬景桓侯,立下汉志,那年洛阳招贤他满怀希望而去,只可惜家贫无门路,无缘得见景桓侯,被拒于尚书令府外,最终不了,失兴而归。今朝遇了张鲁赏识,寒士出头自然也要给朝廷还颜色。 且说一趣事,张鲁初拔阎圃之际,阎圃便提策让张鲁行义举,得民心,颇有当年景桓侯大庇天下寒士之愿,不知是凑巧,还是另有崇敬。 “众将听令,即日起拜阎垣篱为汉中都督,总领兵甲事宜。” “末将领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