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寄》 惹凡尘 第一章 浊世浊流一浊人 所谓人,就是一群被情感和需求所左右的生物,无论伟大也好,卑微也罢,不过如此。所以,古往今来,无数大贤者著书立作,以一种个人的思想试图诠释和定义所有人的思想。所以,那些大贤者留下的经典典籍为无数后人所追捧,无他,只是因为书中的定义与范畴,永远是多数人无法企及的。便如求而不得,这本身就是人与生俱来的欲求,欲求不得,便心生向往。殊不知,所谓贤者,依旧只是肉身凡胎,既无法脱离肉身的束缚,思想又何来超凡? 我就是无数凡夫俗子中的一员,貌不出众,语不惊人,浑浑噩噩,普普通通,拿着那微薄的一点工资,于灯火阑珊处,独自品尝这平凡的日子。 今晚的烧烤摊依旧烟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炭火的焦灼和羊肉的膻味。与往常一般无二,一扎酸梅汤,一碟凉拌苦瓜,十根羊肉串。我喜欢酸梅汤的酸中带甜,再来那么一点点苦瓜青涩的苦味,配上羊肉串那肥腻中浓厚的辣子味道,这就是我的最爱。我总是自嘲,日日忙碌夜夜愁,人间四味寻常中。 老板用脖子处挂着的一条毛巾擦了擦汗,湿透的汗衫紧紧包裹住那如大腰子般壮硕的身躯,端着一盘盐水毛豆过来,往桌上一放,闷声闷气道:“吃完早点回家,天天一个人占我一张桌子,还每晚陪我到收摊,这毛豆算我请你的。”我咧嘴一乐,道:“谢谢忠叔。” 午夜的灯火永远照不亮回家的路。一个人走在街头,看着那被路灯拖拽到几近扭曲变形的身影,心绪也似乎随着身影一起扭曲。嘴里莫名其妙蹦跶出一连串自己都感觉陌生的脏话,用那双廉价的小白鞋随意踢着路上的易拉罐,似乎,在这寂寥的环境中,心中那种委屈和无助才能肆意发泄。 我,一个怀揣梦想的理科男,好不容易从实习生转正到普通员工,通过刻苦和努力,终于混上了企业中层。如同海洋中的跃温层一般,跃温层以上和以下,永远如此泾渭分明,永远是两种生存环境。拿着公司的规章制度,奉为铁律,却不知,自己严格执行公司规章制度,却破坏了别人的生存环境,于是打压和排挤接踵而至,至死犹不知,你的执着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笑话。 随着一声“麻蛋”,一个易拉罐划过一条抛物线,不偏不倚,正中一个靠着桥栏杆入睡的中年乞丐脑门。随着一声怪叫,那乞丐腾地一声跃起,捡起一根木棍就冲我杀将而来。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和无人的街道,一个乞丐和一个失意的男子,在马路上欢快的追逐。我不时回头,忙不迭说着各种道歉,谁知那乞丐不管不顾,挥舞着棍子,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看来,这乞丐还是个疯子啊!穿过后巷就到闹市区了,那边有派出所,不管了,跑吧。 阴暗的巷道就如一根质量上佳的波纹管,光明永远在一头向你招手。 内心的狂喜让我卯足了劲想要拥抱光明,巷口写着足疗的粉红招牌在向我招手,快了,就快到了。欣喜不足两秒,忽觉足底一空,一股恶臭便把我包围。这年头谁还偷井盖呀?发出一声感叹后,眼前一黑,便自如一叶飘零,在水声荡漾中随波而去。 所谓厄运便是在你倒霉的时候让你更倒霉,便如此刻,我从未体验过激流勇进的酣畅,却在别样的环境下终于体会到了,依稀看到那个可恶的乞丐在井口处愉快的蹦跶,嘴里“嗷嗷”的发出不可辨识的怪声,似乎在跟我道别。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斛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此刻的我,脑海中怪诞的回荡着这首童谣,在呛了两口污水后,便与这个黑暗的世界融为一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凡尘 第二章 三少其人 江南之美,莫过于山岭碧翠间那一抹烟波,莫过于小桥流水间那一捧清澈,莫过于琴音袅袅间那一幽淡雅。三月的江南,空气中弥散着早春花的淡香,鸟鸣声声报春来,绿芽枝枝迎新生。薄雾,微寒,泥土的芬芳裹挟着空气中淡淡的丝丝甜味润泽着赶早的每一个人。 雾气化水犹挂发髻,晶莹的水珠迎着初升的太阳,兀自散发出短暂的璀璨。 晨起,赶集的人们在骡马脖颈间的铜铃声、孩童的欢笑嬉戏声中走上街头。三五老友在早点摊前喝着豆浆,啃着包子,聊着坊间的传闻。 一青衣汉子用衣袖抹一把额头的露水,端起面前一碗豆浆,“咕嘟”一口喝了半碗。咂咂嘴道:“你们听说了吗?昨晚归春楼出大事了”。对面一文衫青年“呵呵”一乐道:“你说的是罗家三少暴打守备公子,折了兄弟又折面子的事?”此言一出,顿时吸引住周遭几桌食客的注意。大家纷纷诧异道:“这罗三少又整出啥幺蛾子了?“ 早上喧嚣的街市如同早点摊上升腾的热气,一个个或善意、或恶意、或无意的传言就在这喧嚣之中随着热气的升腾而甚嚣其上。 话说,此罗家三少姓罗名鸿睿,家中排行老三。罗家在中州城中属四大家族之一,蒙祖上庇佑,丝绸生意在整个中州城做的是风生水起。罗家老大罗鸿志,老二罗鸿铭,皆已年过三十,顺德十五年,罗家喜添一子,便是此罗鸿睿。此子自幼聪慧过人,五岁识字,八岁写诗,十二岁便已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在中州城中也算是一传奇人物。直至十五岁那年,与私塾同窗结伴下河游泳,遭遇溺水后,虽经名医施救,抢回一条小命,可不知是否脑袋进水了,从此便整个人浑浑噩噩,之前的诸般才情亦荡然无存。 罗父自是长吁短叹,整天郁郁寡欢。可自此之后,罗三少整个人性情大变,锦绣文章不再有,诗词歌赋再难觅,饮酒作乐寻常事,好勇斗狠独一家。罗家为了这三少可是没少费神,隔三差五有城里酒肆、妓院的伙计上门索要各种赔偿,比如:罗三少酒后撒泼,损毁了诗仙李郬留下的一幅墨宝,欠银五千两;罗三少酒后豪横,请酒肆内所有宾客吃喝,欠银九百两;罗三少为讨柳梦姑娘欢心,豪砸一万两,只求柳梦姑娘弹琴一曲;罗三少赌坊输钱,一怒之下打伤伙计六名,欠汤药费五百两.......林林总总,数不胜举。只把五十多岁的罗父气的浑身哆嗦,幸好家底够殷实,这点损耗对于整个罗家而言只能算九牛一毛。但再厚实的家底,毕竟罗大公子和罗二公子皆已各自张罗本家的买卖,明白生意的不易,眼看着三弟逐渐沦为纨绔,除了痛心,还有愤怒。痛心于自家弟弟不争气,愤怒于辛苦操劳赚来的白银就这样流水一般灌入别人口袋。时日一久,整个罗家对于这三少爷自是不待见,无奈,毕竟是罗家的人,好歹也要护着他吧。 话说那晚,罗三少与一众好友闲来无事,月上柳梢头,人约春归楼。推杯换盏,软玉生香,自是满桌的欢愉与妩媚。席间,罗三少的死党之一杜非提议道:“弟兄们,我们喝惯了花酒,早已食不知味,今天我们换个喝法,名曰香酒”。众人闻言皆是好奇,纷纷探寻道:“何为香酒“?杜非纸扇轻摇道:”所谓香酒,便是酒香之中蕴体香,以骰子点数定输赢,点数最小者为输家,输家喝酒。可这酒的喝法可有讲究。“众人好奇道:”如何一个讲究方法?”杜非一脸怪笑道:“输一把,喝一杯樱红一点舌尖香,陪酒的小妹含酒于口,口口相传于输家口中。”众人闻言大乐,笑道:“此法甚妙,还真是酒香之中蕴体香,当得起这个樱红一点舌尖香!”几位作陪的女子粉脸一红,娇嗔道:”官人,你们太坏了!奴家不依!“罗三少嘿嘿一乐,豪气干云道:”今晚陪好我们几位兄弟,爷一会儿赏你们每人五百两。“听闻此言,众女子皆大喜。罗三少遂又侧头向杜非问道:“那输第二把呢”?杜非坏笑道:“这第二把,名曰清泉汩汩长自流。陪酒的小妹由手臂处倒酒,酒水经手臂至手腕再至玉指流入输家口中。”众人闻言,纷纷拍案道好,皆兴趣满满,遂问道:”那输第三把的呢?“杜非举杯轻抿一口,笑曰:”这第三把可谓迤逦曼妙,无论采用何种姿势,必须把酒倒入输家口中。“众人拍掌又是道好。 须臾片刻,雅间内传出女子的娇嗔声,众人的道好声,放肆的嬉乐声,自当不必细表。 待得酒过三巡,众人皆面红耳赤之时,扣门之声响起。罗三少正在兴头上,不耐道:“谁扰我等饮酒?”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爷,柳梦姑娘盏茶后于百花厅展示才艺,特来提醒众位爷。”众人闻言,也没了再喝这香酒的兴趣,脑海中皆自浮现出那如玉雕琢的绝世佳颜。遂纷纷起身,忙不迭向百花厅赶去,独留下一众衣衫不整的女子,似幽还怨的嫉妒着头牌的风光无限。 到得百花厅,早已人头攒动。众人上得二楼,在一雅间落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凡尘 第三章 祸起春归楼 百花厅,以其完,下体一阵剧痛,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滚下。 那李校尉也不多言,命手下将罗三少和其一众朋友尽皆绑了,随后忙不迭的跑到倒地之人身侧,慢慢扶起那人,谄媚道:“闻少,您可还好?要不我这就送您去医馆?”那闻少抬起手臂,颤抖着指向罗三少:“这边人多眼杂,到后院收拾这家伙,今晚我要他死!” 此刻罗三少倒也是光棍,虽已被人捆成个粽子,倒也不惧,嘴里嚷嚷道:“小子,今晚你弄不死我,我早晚弄死你!”话未说完,已被人嘴里塞进破布,抬着向后院走去。 春归楼后院,众兵士手举火把,立于两侧。那闻少大马金刀的坐在中间的太师椅上,两腿大张,虽看似正常,但股间钻心的疼痛让他不时倒抽一口凉气。颤抖着声音道:“找麻袋过来,套上。给我狠狠打,半死之时给我扔到后面的浔河。”众人领命,顿时阵阵木棍击打皮肉之声传来,让人闻之心惊,不消一刻,罗三少已没了声息,众人又打开后院大门,随着“扑通”一声,罗三少已坠入浔河。 李校尉俯身问道:“闻少,那余下人等如何处置?”闻少闻言,不耐道:”这还用问?先押入州牢内,大刑伺候,明日通知其家人,拿钱来赎人,每人一万两白银,少一两都不行!”李校尉俯身抱拳道:“喏!” 在众人搀扶之下,闻少上了轿,众人忙不迭向医馆奔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凡尘 第四章 隐居的战鹰 三月,微寒料峭,冰雪方消,光秃的树杈上刚发出嫩绿的新芽,犹有可怜的几片枯叶兀自倔强的在枝头苦撑。风起,叶落,打着旋儿飘于地面。浔河畔,芦苇荡,风过,荡起千层婆娑。此时的芦苇荡,满目枯败之色,也只有一簇簇芦花,兀自峭立。秸杆金黄,芦花灰白,随风而动,随风而飘,扬起漫天芦花,真是“不见鹅毛雪,但见芦花飞”。 此时的浔河,水流湍急,想来必定是上游的冰层慢慢消融所致吧。水面,几只白色水鸟紧贴着河面掠过,鸟喙轻点,电光火石间一条小鱼便衔于口中,扑腾两下翅膀,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便消失在芦苇荡中。 此刻,浔河边,一老叟,一手持鱼竿,一手持葫芦,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两眼紧盯着河面,不时仰脖灌下一口烈酒。忽然,鱼竿一沉,似有一条大鱼上钩,直拽的鱼线绷直,老叟站起身,双手握杆,慢慢向后用力。渐渐,河面露出麻袋一角,老汉狐疑道:“难道不是鱼?不管了,捞上来再说。”,盏茶功夫,一只沉重的麻袋被打捞出水。老汉迟疑着打开麻袋,只见麻袋内有一人,面色惨白,浑身血污,手指放于鼻下,尚有微弱鼻息,手掌贴于胸口,心跳极弱。老叟忙不迭将麻袋中人扛于肩膀,右足轻点,人已是上得岸去,两个纵跃,身形已在二十丈外。 中州城北百余里外,一不知名小村庄,此村庄坐落于大恒山脚,村庄三面环山,鲜少有人知。村庄也就十余户村民,茅屋,土路,零星几亩杂田。村口一口水井,井口已是残破不堪,依稀可辨井口刻着几个篆体小字“宏至三十五年”。想不到小小一个村落,已存世四百余年。而此刻,村庄中的一间茅屋内,挤了七八个人,围在一张竹榻前。 屋内油灯的火光不是太亮,门缝里透进的风轻轻一吹,火光摇曳。一中年大婶抬头望了望一须发皆白的老头道:“我说于老头,行不行啊?这小子我瞅着也就剩一口气了。”那于老头头也不抬,自顾自检查着床榻上的伤者,嘟囔道:“想当年我于汉卿祖上可号称阎王愁,可是能从阎王爷手中夺回人命的名医呐,还问我行不行?我不行,你来?”那中年大嫂也不气恼,不咸不淡道:“救人,我可不行,杀人,我在行。瞅你最近好像本事见长,要不明儿我们练练?”一黑脸大汉瓮声瓮气道:“你俩能不斗嘴吗?这小伙子我瞅着挺白净,瞧这穿着,估计是富贵人家子弟。”另一尖嘴猴腮之人接茬道:“我看也像呐,瞧这腰间玉佩,估计值个三五千两呢。”那老叟瞪了他俩一眼:“铁山、猴三,都这把年纪了,还留恋黄白之物?唉,想我战鹰一族搬迁至此四百余年,沦落到当下这人丁凋零的局面,祖宗的传承恐怕要断在我等手中了......我看这小子根骨不错,若能救活,把我们这点手艺传承下去也算一桩好事”。屋内众人闻言皆沉默,忽听一人沉声道:“你真这么决定了?可......”话未说完,老叟打断道:“丘一刀,人挪活,树挪死。做人要知变通呐,祖宗的规矩是没错,可你看眼前,族内也就剩下这十余户了,年轻一辈出村后就再未回过庄子,祖宗的规矩是该变变了,等我们闭眼之时,祖宗的传承随我们一起带入棺材中,那才叫数典忘祖!“丘一刀闻言,摇了摇头,沉思片刻后,道:”也罢,我听你的。“ 忽听那于老头直起身来,叹息道:“唉......” 众人皆惊,忙问道:“咋样?还有救吗?” 于老头背手而立,长叹道:“存了半辈子没舍得用的紫玉断续膏,看来要全用在这小子身上了。这小子肋骨断了三根,臂骨折断两根,腿骨折断一根,腹部有积血,肺腑有内伤。这些都无碍,关键是,救这小子的成本也太大了呀,我仅存的那点家底估计都要花费在这小子身上......“ 众人闻言不由呼出一口浊气,一身形瘦削的老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到近前,用拐杖一顿,正戳在于老头足背,那于老头倒吸一口凉气,脸庞扭曲道:“大姐,松开,快松开。再这样,我这脚早晚被你废掉......“那老妪气愤道:”都活了一辈子了,有些事还看不穿呐?救活这小子,让他传承我们的手艺,我族还有兴旺的一天,战鹰一族几代人隐于山谷中,不问世事,谨小慎微的活着,难道你忘了?这是耻辱,这是苟且偷生!“话至此,猛烈的咳嗽起来,须臾,抚着胸喘息道:”别多想了,先救人!“那于老头闻言,神色一凛,向众人微一抱拳施礼道:”那我就回屋准备一应物件去了,你们代我看着点啊,别碰他,另外,铁山,去你家把碳炉搬来,这屋里太冷,对病情不利。“说罢,转身出门。 山野之中的早晨最是清新,空气中弥漫着花草之香,溪水汩汩,鸟鸣阵阵。日光洒下,林间的雾气逐渐消散,竹榻之上的人儿也在鸟鸣声中缓缓苏醒过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凡尘 第五章 醒来,恍若隔世 我缓缓从无尽黑暗中走出,睁开眼的刹那,无数的感知向我迎面扑来,我就像呆立在惊涛骇浪前的一名无知幼童,茫然、无措、恐惧、惊慌......各种情绪将我束缚,我想脱离,我想逃离这种无法掌控自我的情绪旋涡。“不对,要冷静!”内心不断的提醒自己,“对,深呼吸,慢慢的,吸气......呼气......”我努力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胸口的起伏略微放缓,呼吸的频率也可以自主掌控了,想要从床上坐起,忽然发现手臂裹缠着厚厚一层纱布,殷红的血迹在雪白的纱布上印出可怕的一片痕迹,勉强用右手撩起被子,发现浑身缠满了纱布。无法动弹,这是我目前唯一的判断。 平静后,才感觉,浑身上下传来的那种痛感,似一种拿着尖锥缓缓刺入骨头中的那种疼痛,我紧紧咬了咬牙,强忍住那种想要大吼大叫以发泄疼痛的冲动,勉强扭头,一间茅草屋,屋内摆设很简单,可以说是极度简陋。一只碳炉已经熄灭,炉口的缝隙处冒着缕缕白烟。对面是一张小桌和两把椅子,就这些,除此再无他物。 心底暗自思量着:“这是哪儿呢?我记得......“。当我刚要翻找些记忆片段,忽然脑中又是一阵剧痛袭来,不禁痛哼一声。 屋门“吱呀”一声打开,外面的阳光似放闸的洪水,奔腾着向我袭来,眯缝着眼睛,依稀看见一个身影,身形很瘦,在阳光中似带着一圈金色光环一般向我走来。 待走到近前,方才看清,是一小姑娘,模样俊俏,柳眉弯弯,水亮的杏眼,粉嫩的朱唇,浅笑间,两个小酒窝分外可爱。我刚想开口说话,那小姑娘忙说:“这位公子,于爷爷特意交代过,说你肺腑受伤,尽量少说话吧。”我点了点头,费劲的抬起右臂,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手边的地面。小姑娘疑惑了会儿,问道:“公子,你是问我,你现在身处何地?”我努力点了点头,她搬了把小椅子坐在我榻旁,俩手肘撑着膝盖,两只粉雕玉琢的小手托着下巴道:“这儿呀,名叫战鹰村,听母亲说,我们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避难至此,其他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从没出去过。”我又指着她,她骄笑着用青葱一般的手指指着自己道:“你是问我,我是谁?”,见我点头后,便开心的说道:“我叫江若逦,打小就在这儿长大。”,话未说完,忽然一拍脑门,着急道:“光顾着和你说话了,于爷爷交代过的,让我等你醒来,要喂你喝药。”说罢,急忙起身,来到碳炉旁,用手小心摸了下碳炉上的一只小陶壶,自言自语道:“我看温度差不多了,不烫了。”,说罢,拿起一只陶碗,小心翼翼的将汤药倒入其中。 “来,脖子抬。”说罢,一只手臂穿过我的脖子,缓缓将我的脑袋抬起,另一只手抬起陶碗,慢慢凑到我的嘴边,轻声道:“我试过了,不烫,慢点喝。于爷爷说,这药得一日两服。”我缓缓将药汤喝入口中,没有那想象中的苦涩感,反而有股草木的清香和丝丝甜味在舌尖荡漾。一碗药汤饮下,那小姑娘向我浅浅一笑,道:“公子,汤药刚喝完,你先歇会儿,过一个时辰我再来喂你些吃的。”我忍着疼痛,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看着若逦姑娘的背影缓缓从眼前融入那阳光之中,我的心里却在翻江倒海的寻思着:“我是谁?我是谁?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场景,烧烤摊,羊肉串,忠叔,易拉罐,乞丐,逃跑,下水道,黑暗......一连串的场景在脑海中拼接,融合,最后是那可恶的乞丐在下水道井口愉快的嚎叫和手舞足蹈...... 躺床上,双眼无神的望着屋顶上茅草缝隙中透过来的那一缕阳光,内心的凄苦,即使无限的热量也无法溶解这极度的冰寒。哀叹道:“想我罗鸿睿好歹也是一大学生,好歹也是企业一中层管理人员,怎会沦落到被乞丐满大街追赶的地步?”,忽然,脑中剧痛再起,似乎另一个自己正用力扒拉着我的头皮,想从体内逃离一般。内心不禁一阵惊疑:“罗鸿睿?罗三公子?春归楼?柳梦姑娘?闻少爷?......不对,肯定出问题了。怎么会有两个自己?完了,我经神分裂了......” 努力凝神,先抛开那个罗三公子,仔细回忆下那个自己。罗鸿睿,28岁,出生在江城宿县,毕业于江城理工大学,在江城云上科技制造公司就职,任第一事业部副经理,未婚,无女友,无房产,无车子......唉,妥妥的一三无屌丝。 好吧,接下来回忆一下另一个自己。罗鸿睿,十五岁,出生在中州四大家族之一的罗家,十五岁前被人谕为中州神童,十五岁后沦为一纨绔。不对,那次游泳......法克!都是溺水!还真是世上所有的悲剧总是类似。 对了,刚才那个江若逦的小姑娘唤我“公子”,难道,我的灵魂来到了这名罗公子的体内?这就是小说中常说的“穿越”? 渐渐,双眼无意识间,已是泪眼婆娑。 一眼迷茫,只为这未知的世界和未知的命运;一眼欣喜,那终日遭人排挤的命运终于可以刷新重来一遍。此时的我,因未知而担忧,却又因可以重活一次而莫名欣喜。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只能仰天大喊:“命运大神呐,我被您玩的欲仙欲死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凡尘 第六章 无奈,任人摆布 不知道这是一天中的第几次醒来,我害怕醒来的感觉,那浑身的疼痛在醒来那刻便纷沓而至,从全身每一处关节、每一根神经、每一颗细胞中向我袭来,牙关因紧咬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在我又一次即将昏迷之时,木门推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推门而入,一袭黑袍,面容清瘦,满脸的褶子似被岁月无情辗轧而形成一道道深深沟壑。只见他左手托着一方木匣,缓缓来到我的榻前。 他眯缝着双眼,仔细打量了我一番,便掀去我身上的被子,弯腰,双手在我各关节处轻轻触摸。点了点头,语气淡漠道:“小子,运气不错,换一般人受这等伤恐怕早就死透了,还好,你遇到了我。”。我努力想开口说些什么,他摆手道:“你的肺腑受伤颇重,最好别说话。”言罢,转身打开桌上的木匣,拿出一堆瓶瓶罐罐,嘴里嘟囔着:“唉,这些可都是传了几代人的好宝贝啊,罢了罢了,那帮老鬼既然这么决定了,我也就豁出去了,你们敢赌,我也不怂!” 好一会儿,一个托盘内,盛着七八个小磁碟,小碟内有黑色的膏药,有红色的药丸,有透明的油状物,有碧绿的药汁.......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一股特别的清香。老头小心翼翼把托盘放到榻旁的小几上,似有不舍道:“小子,不得不说你运气不是一般的好。瞧见这黑色的膏药吗?这是紫玉断续膏,由世上最后一株紫苓木提炼而成,专治骨断筋裂之症;这红色药丸名曰天心大补丸,由千年蛇红果配上一十九味珍贵草药炼制而成;你再瞧这个透明的油脂,这是从深海抹香鲸脑部最精华的一块血肉中提炼的油脂,对养气宁神最是有益;这碧绿的药汁,乃是采自千年碧根藤的精华部分,具有修复肺气损耗的特效......”,说完,一副肉疼状,叹息道:“小子,我们几个老鬼这般不计成本的救活你,到时可莫要辜负了我们几个的一片苦心呐。罢了罢了......”言毕,对门外高呼一声:“丫头,准备好了吗?”屋外传来脆脆的一声:“于爷爷,好了,我马上来。”,片刻,江若逦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轻轻放在榻边。 于老头瞅了瞅我,又瞅了瞅若逦,怪笑道:“你个丫头片子,每次绑纱布都要打上蝴蝶结,你以为好看呀?”若逦讪笑道:“于爷爷,人家习惯了嘛,再说,打上蝴蝶结确实好看,还方便拆纱布呢。”于老头笑道:“对了,直接拿剪子剪开吧,这小子被你缠成个粽子,把纱布剪开更方便些。” 素手似羊脂,青锋剪红尘。 当剪刀的锋芒游过我腹部皮肤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若逦扭头朝我调皮一笑,一手掩鼻:“咯咯......公子莫怕,连于爷爷都夸若逦的手最稳,断不会伤着公子分毫。” 拆完纱布,于老头对若逦道:“把碍事的耻裤也扒掉,用温水先擦拭一遍。” 我内心陡然一惊:“这不是要让我赤身裸体暴露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吗?”忙努力的摇头。于老头嘿嘿一乐,道:“瞧不出你小子脸皮这般薄,人家小姑娘都不介意,你还介意?再说,这是为你疗伤。” 下体一凉,我浑身赤裸的躺在榻上,屈辱的闭上了双眼。 若逦咯咯笑道:“于爷爷,这就是穴位图上画的男人的那地方?咋和书上画的不一样呀?”于老头一个爆栗,轻斥道:“小丫头片子,没羞没臊的,书上只是大概的示意,来,看着,这是气海穴,这是关元穴,这是曲骨穴,这是横骨穴,记清楚了吗?”若逦狠狠点了下头,可是目光却有如实质一般紧紧盯着我那个地方,还自言自语道:“难怪于爷爷总说,要实践与相结合呢......“ 此刻的我内心极度崩溃,内心在嘶吼:“我是人,可不是一具没有感知的尸体!这俩人就这样对我品头论足?” “不对,这姑娘极其好学,难道接下来的日子要仔细研究一番?” “苍天啊,大地哪,我才刚醒来,就要遭遇如此窘迫的状况?唉,罗鸿睿呀罗鸿睿,在外混总是要还的,想你调戏春归楼姑娘的时候是多么欢畅,今天终于轮到自己了。” 这时,于老头呵斥道:“丫头!别看了,快用温水好好帮他擦洗一下,我该上药了。” 温热的毛巾轻柔的擦拭过我的每寸肌肤,很轻,小心的绕过我满身的伤口。我努力闭上眼睛,我害怕一张开眼睛,就会对上那双清澈的眼光,我更害怕那美丽的容颜会让我身体的某部分彻底失去控制。对了,想想我的仇人,闻公子! 时间在你想快点度过时,总会刻意慢下几分,身上好不容易擦拭干净后,于老头让我服下了几颗天心大补丸,丹药入腹,一股暖流缓缓由丹田扩散全神,似乎整个人浸泡在温水中一般舒适。耳边传来于老头的声音:“是不是觉着四肢百骸无比舒畅,痛感也少了许多?小子,刚才你服下的几颗药丸价值万金呐!不对,万金难觅一颗,你整整服了六颗!” 说罢,一只手指蘸着黑色的膏药,缓缓涂抹于我骨头断折的部位,并小心用纱布裹缠。 盏茶过后,若逦拿着一把小勺,放我嘴边,一勺碧绿的药汁流入我口中,顿时,如炭火炙烤般疼痛的肺部传来一阵清凉的舒适感。 ...... 挺尸般感受着身边的俩人整整忙碌了将近一个时辰,我的第一次治疗告一段落。 耳边传来于老头的声音:“小子,你休息吧,明天我再过来。有啥需要,告诉若逦那丫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凡尘 第七章 从了吧 黄昏,浔河畔。 落日西垂洒余晖,映红漫天,鸟雀归巢,留下一路脆鸣。眼前的浔河,在夕阳下,金鳞片片,耀眼而夺目。河水缓缓,一路向西,不知流经何处,亦不知终将流向何方? 苇荡风清,苇叶渐翠,风过无痕,荡起层层叠翠。芦花漫天,轻柔而舒缓,随风而舞,随风而飘。 岸边的一对人儿,席地而坐,沉醉于景,沉静于心。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窗外滴滴答答,泪如雨落下,雨把蕉叶打,临摹一帖蒹葭,提笔难搁下......“一曲《蒹葭》从少年口中缓缓唱出,曲调动人,略有哀愁,似欲语还休,似百转千回...... “睿哥哥,这首歌太好听了,我就是不明白,歌词里的“伊人”是指什么?” “哦,若逦妹妹,这个“伊人”......呃......就是指美丽的姑娘。” “哦?睿哥哥触景生情,思念远方美丽的姑娘了吗?” “啊?不是不是,我是因为有位美丽的姑娘坐在我身旁,而有感而唱。” “哦,那又为何会有“在水一方”?” “呃......那个,那个,你不是正坐在河岸的一侧吗?“ “哦,那睿哥哥,那个宛在水中央是什么意思?” “哦,就是仿佛在水中央呀。“ “可我就坐在你身旁呀?” “呃......那个、那个......可能我伤重未愈,久坐可能头晕眼花,眼前出现幻境了......” “啊?睿哥哥,你哪里不舒服?我扶你回去吧......” “唉”,心里默叹:“所谓浪漫,终究牵强不得,有了意境还需智商啊!”,却不知搀扶着我的若逦正在低头窃笑不已。 一对人儿,在夕阳下缓步前移,留下一双长长的背影,交叠在一起,渐行渐远。 青山叠翠,暮色已近。 炊烟几缕,凉风若丝,虫鸣鸟啼,流水无声,其乐徐徐,其行缓缓...... 茅屋内,八位老人端坐在椅子上,我就被他们围在中间,一道道犀利的目光直射向我,始终未曾离开过我的身上。我有点局促,气息有点混乱。 钟还丘面沉似水,缓缓道:“鸿睿呀,你是我救回来的,我们几个老家伙对你可恩同再造呀,和你商量的事情可不能一拖再拖了,到底考虑的如何了?” 我努力迎向那两道目光,与之对视片刻,平复了下心情,道:“各位前辈,鸿睿感激各位的救命之恩,上次向小子交代的事情,我考虑再三,实感责任重大,一族之命运全部维系在小子一人之身上,恐有负所托呀。” 钟姓老人捋捋胡须,微微一笑道:“责任重大,那是不假,但我们几个老家伙也不会让你无所依仗就去完成我们的心愿,那是让你去送死。”说罢,缓缓转头于两边几位老人互视一眼,轻咳一声道:“我们商量过了,由我们几个将一身技艺传于你,只要你潜心学会这身本事,当世也鲜少有人是你的对手了。往小了说,这是你为我们完成心愿的报酬;往大了说,将由你把我们战鹰部落的技艺向后世的战鹰们传承......“ 猴三捻了捻下巴上稀疏的几缕胡须,叹声道:“唉,我说你小子,还犹豫个啥?据我多日观察,好像你最近和若逦那丫头走得很近,你若答应我们,就是我战鹰部落的下任族长,嘿嘿,若逦姑娘当然也是你的......”,话未说完,猴三发出一声痛呼,“哎哟,疼,疼,轻点,快......快松手......”江老白阴沉着脸,扭着猴三的耳朵道:“好你个猴三,不是自家孙女还真是不心疼啊,我家若逦就这么被你送出去了?” 猴三慌道:“别呀,别呀,老白,你瞧这小子器宇轩昂,也配得上你家若逦,你也不吃亏呀,再说,以后我们总会有闭眼的那天,有这小子保护若逦,你也能安心对不?”,“唉”一声轻叹,江老白松开了手,眼神复杂的望着我,语调低沉而缓慢:“小子,痛快点吧,我们几位老鬼若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断不会如此贸然将此项重任托付于你。” 闻言至此,我无奈点了点头,郑重道:“蒙众前辈看中,小子定当全力以赴!” 屋内传出阵阵欣喜的欢笑声,钟还丘面带笑意道:”鸿睿呀,我们这几把老骨头今后将分别教导你各项技艺,今天你既然应允了这事,那我们几个也向你各自介绍下吧。一刀,你先来吧。“ 只见一面色枯槁的老人,一条刀疤似蜈蚣一般由眼睑一直蔓延至上鼻翼侧,淡淡道:“我叫丘一刀,人如其名,善使刀法,我的刀法讲究一个快、准、狠,力求一刀毙敌。“ 三个月来天天见面的于老头,笑着道:“鸿睿,我嘛,你很熟悉了,我叫于汉卿,长于医道,可我除了救人还会杀人,我的用毒之道分毫不逊色于我的医道。” 江老白捋了捋胡须,轻声道:“鸿睿,我是若逦的爷爷,江老白。我善于水性和各种造船技艺,凡是水上的事情,都属于我的强项。” 那拄着拐杖的黑衣老妪,干皱的脸庞显出一丝笑意,缓缓道:“小子,我叫万千雨,善于暗器,凡是阴人的事情,都属于我的强项。” 那颇有姿色的中年大嫂掩嘴一笑道:“鸿睿呀,我叫胡不言,长于易容和微观察,凡是我看过一眼的人,我皆能顷刻间化身为他。“ 一黑脸老汉神情憨厚,干巴巴道:“我叫铁山,是村里唯一的铁匠,我善于铁器制造,小到铁针,大到盔甲、战车,我皆可制作。” 这时,那身形消瘦的老头,嘿嘿一笑道:“鸿睿呀,我嘛就叫猴三,我长于偷盗潜行,对了,我的轻身功夫也是我族首屈一指的。” 那钟姓老汉面色和善,笑道:“鸿睿,我叫钟还丘,是战鹰一族的族长,我长于机关消息和兵法。”说罢,一手捋须,安然道:“今天,你和我们几位老鬼也算正式认识了,我看你的身子还有个十余天也就能恢复如初了,到时我们几个老家伙轮番教你各自的看家本事,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我们标准很高,要求很严,你若不尽心学,那我们有的是办法治你。” 说罢,起身站起,朝几个老人道:“今天就到这儿吧,听说猴三家还有两壶珍藏的好酒,今天高兴,不如就大家喝了吧......” 只听猴三传出一声悲呼:“老大,老大,你不能这样,这酒我藏了五十年了,整整五十年了啊......“ 在一众人等的欢笑声渐行渐远后,我身处的茅屋又恢复了安静,恍惚的油灯发出微弱的光亮,夜很沉,屋很暗,人很累,就此睡去,管他前路刀山火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凡尘 第八章 明悟后的抉择 时已入夏,山夜却是清冷。 今夜的我又在做同一个梦,无尽的黑暗,恶臭的污水,我在黑暗的世界被裹挟、被吞没,耳边似传来流水的激荡声,一种窒息感将我吞没,窒息,压抑,彷徨,无助...... 梦醒时分,额头出了一阵冷汗,如溺水者终于浮出水面一般,我张嘴深深吸入那带着寒意的空气。肺部在痉挛,猛烈的咳出几声,浑身方略有舒缓。张开双眼,紧张的望着黑暗的世界,潜意识中不断提醒自己:放松,放松,这没什么,一切都很安全。 紧抓着被子的手指慢慢放松,手心已满是汗水。 冷,遍体的冷。 紧紧裹了裹被子,把自己包裹于被褥中。 是呀,人总是在弱小时而显得无助,而显得缺少安全感,所以世上的人都渴望自己强大。可强者是否能左右自己的命运?未知,但这种未知在面临选择时,又是多数人的必然选项。 亦如现在的我,上一世,我可以发泄,我可以郁闷,但终究,在自己内心也不得不承认,我是人生的弱者。 向南,拥抱阳光;向北,迎接黑暗。 抛开纷乱的思绪,心中忽然想起罗三少的家人不知现在如何?毕竟得罪了中州守备的公子,命运多舛呐,但愿我惹的祸事不会累及家人。其实,所谓的家人于我并无太多羁绊,但毕竟现在两个灵魂融为一体,说来,还是我占了便宜。罢了,罢了,明天去问问族长,希望他能帮我打探下消息。 拂晓,山雾未散,缥缈而清冽,带着那丝丝凉意,淡淡湿润,随着我的每次呼吸,慢慢将我浸润。此刻,我的心也是润的,因为通透,因为前行,路总是要自己走的,亦如这条山路,蜿蜒崎岖,但总是有终点的...... 林间的鸟儿因为我这个不速之客的闯入而扑椤着翅膀,在头顶转了个圈便消失在树林中。 猴三爷爷说过,我刚康复,要进行适度的锻炼。晨起的爬山,便是最好的锻炼方式。一刀爷爷也说,我的俩膀子太嫩,需要好好打磨一番...... 路还有很长,不知是汗水还是雾水,我的浑身却已湿透。捧起脚边流过的一捧清泉,缓缓饮下,清凉的感觉顺喉而下,抬头上望,离山顶很近了。 登顶,日已初升,山雾渐散,红日彤彤,金光漫漫。 此刻的罗鸿睿盘膝于山顶,尝试着运行千雨奶奶的灵霄心决,浑身毛孔洞开,让日光中的暖流丝丝缓缓透入身体,渐渐小腹处灼热之感慢慢升起,由丹田入七脉,很缓慢,丝丝缕缕,如小溪,如涓流,缓缓汇入百汇,又由百汇归于丹田。纳气凝神,慢慢呼出体内浊气,起身,来到那株老松树下,多日击打下,那处树皮已是渐渐斑驳。 山顶传来阵阵“嘭嘭”声,一拳接着一拳,不留余力的击打在树身上。声音很响,却不能让那株老松树撼动分毫。树上的俩松鼠,看着树下的一个疯子疯狂击打树身,眼中似闪出一丝嘲笑,互望一眼,自顾自去采摘今日的口粮了。 ...... 做了百余下俯卧撑后,罗鸿睿整理下衣服,便向山下走去。边走边嘀咕着:”也不知晓今日若逦妹妹准备了什么早餐,唉,昨日又让我喝那什么劳什子百草凝神汤,一碗汤下去,吃啥都没味了,除了苦味还是苦味,唉,那是真的苦啊......“ 山下,那八个老头又聚在一起,商量着他们的训练计划。 铁三憨声憨气道:“我说你们别吵吵了,要我说,先跟我学打铁吧,没有力气,学啥都白瞎。” 万千雨皱着一副冷脸道:“你个憨牛,你知道啥?现在先要让他练气,以气养身,鸿睿现在看似已康复,可体内尚有筋脉受损,一味的炼体,追求力量,只会加剧他体内的暗伤,别到时筋脉断裂,我们忙乎半天都白忙!” 于汉卿皱着眉头道:“大姐说的不无道理呀,嗯,你的灵霄心诀确实对他的筋脉具有修复作用,可那耗费的时日恐怕会很长。我看......嗯,要不这样,白天依然让鸿睿按我们的计划修炼,晚上,我给他调配一盆灵修散进行沐浴,只要能坚持月余,他体内的筋脉定可完全修复。” 闻言,众人不禁点头,纷纷道:“此法可行,不错!” ...... 茅屋内,药香弥漫,我眼前摆着一碗漆黑如墨的汤药,同时,还有三个冒着热气的馒头,一个腊鸡腿,一碟野山菜。我苦着脸,问坐在对面的若逦妹妹道:“我能先吃早饭再喝汤药吗?”,若逦妹妹打了个哈欠,俩手托腮,忽闪着一双大眼道:“你瞧见了吧,人家为了早起为你熬药,可是黑眼圈都出来了。鸿睿哥哥,你若不听话,人家可会伤心的。”说罢,眼里似有雾气开始蒸腾...... 轻叹一声,无奈道:“罢了,罢了,我听你的。先喝汤药再吃早餐。”看着我又一次妥协,若逦的双眼闪出一丝笑意,欢快道:“这才是听话的鸿睿哥哥,咯咯......”,说罢,一排贝齿自红唇间轻露,配上俩迷人的酒窝,顿时将我迷住,就这样愣愣的看着她。 若逦粉脸一红,娇嗔道:“鸿睿哥哥,你看啥?人家脸上又没长花?” 恍然醒来,讪笑道:“你笑,便面如春花,定是能感动人的,任他是谁。” 若逦粉脸更红,跺脚道:“哼!鸿睿哥哥,你又调侃我了,我告诉爷爷去,改天让他好好教你洗冷水澡。”说罢,转身离去,可我眼角的余光分明瞧见,转身刹那,她嘴角掩藏的笑意,浅浅,淡淡,分外迷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凡尘 第九章 仇恨与阴谋 中州城,守备府。 此刻正是初夏时节,满园的花朵正尽情绽放着属于这个时节的艳丽芬芳,数只蝴蝶在花朵间扑闪着翅膀,似嬉戏,似迷恋,似陶醉,久久不愿飞去。守备府的荷塘,小荷才露尖尖角,淡粉的花骨朵亭亭玉立,数尾锦鲤在塘内悠闲的游弋,尾巴一摆,便悄然沉入河底,再难觅影踪。 一切都很安详,可守备闻海清内心正阴云密布,似有滔天怒意,在积蓄,在咆哮。 闻铭远躺在榻上已三月有余,闻海清遍寻名医,却个个束手无策。这次花了重金,托了内务府总管何春秋才邀得太医院圣手廖依水登门医治。 守备府,书房内。 闻海清端坐太师椅上,眉头紧蹙,右手捧着茶盏,静静听着下首廖太医的诊断分析。 廖太医年方六十开外,却面色红润,双目有神,可此刻,却一脸愁容。但见他双手抱拳,面有愧色道:“闻大人,恕下官技艺不精呐,令郎之伤,虽经半月温养,但依旧毫无起色......下官先后尝试了内服活血养精之汤药,又外敷生肌活血之膏药,同时以金针渡穴驱淤,却终无起色。守备大人......唉,下官已尽力......” 说罢,抱拳,站起,微一鞠躬,正欲告退,只见闻守备抱拳道:“廖太医不必如此自责,实乃我儿之命呐,这半月来,廖太医亲自熬药、敷药,时刻守在我儿病榻旁,闻某岂能不知?”说罢,站起身来,把桌案上的一只木匣托在手上,递到廖太医面前,微笑道:“廖太医这多日来费尽心力,一点薄礼权当医治费了,还望收下......” 廖太医看了看眼前的木匣,微微摆手道:“闻大人客气了,廖某只是尽一个医者的本分,这礼,我看还是免了吧。” 闻守备似略显不悦道:“您看,您是受何公公所托而来给犬子看病,而何公公又是闻某的义父,如若失了礼数,恐义父问起,到时......”。廖太医一听何公公之名,浑身不禁打了个哆嗦,颤声道:“闻大人,何公公面前,还望大人替我好好解释呐,下官实乃已是尽力,可叹我医术不精,有负所托呀,这诊费还是免了吧。”,闻守备见此,亦不再坚持。 但听廖太医轻声道:“大人,令公子之病症伤在男人的根基之处,而非寻常药石所能补救,除非有生血活肌之天材地宝,而天材地宝实乃人间至宝,可遇不可求呐。下官在此祈佑令公子吉人天相,同时,令公子之病症,下官出得这屋,便会忘记,断不会与他人透露分毫......” 说罢,抱拳行礼,转身离去。 书房内,极其安静,落针可闻。忽然,只听“砰”的一声,闻守备将手中之木匣狠狠掷于地上,木匣粉碎,匣内金银滚落满地。此刻,由书房屏风后走出一中年文人,年若四十有余,面色苍白,一身文人袍,头系文士巾,慢慢来到闻守备身前,略一躬身,施礼道:“大人,小人据闻,公子这场祸事起因为中州罗家,肇事的罗家三少至今音讯全无,据那晚领兵去春归楼的小九回禀,此罗家三少那晚便已被他们扔至浔河,想来定已身亡。” 闻守备虎目圆瞪,怒喝道:“他一个小小罗家的三公子,竟敢伤我儿,哼!百死难赎其罪呐!想我闻海清,中年方得一子,怎料......”言罢,双眼不禁流下两滴老泪。 那中年文人抱拳道:”大人,这中州罗家虽已登门赔罪,大人也做的很大方得体,未与对方过多纠缠,可这是场面上的事,私底下,咱这事断不能就此了结。“ 闻大人略一迟疑,双眼紧盯着那中年文人道:“宋不忧,你有何高见?”,那中年文人面露讨好之色道:“大人,这罗家世代经营丝绸面料,每年上贡朝廷之锦缎八成产自这罗家,这回,我们依然遵循往常惯例,然后,由守备营中挑选数名斥候,半夜潜至罗家工坊,一把火将生蚕丝尽数焚毁,到时治他个督办不力,藐视朝廷之罪......”,说罢阴恻恻淡笑数声。 ...... 中州城,罗家。 府内,各大工坊的掌柜纷坐厅堂,厅堂上首,罗家当家人罗万卿正坐在太师椅上,纷纷听着下属工坊掌柜的报告。 “老爷,此次上贡锦缎的生产筹备工作已开始,今日午时,工坊共收到中州府运来的生蚕丝三千担,此次数量较去年多了三百担,已分运到其余各工坊。请老爷放心,定不会延误交货日期。” 此刻,罗老爷内心满是狐疑:“鸿睿伤了人家守备公子,这守备既不挟私报复,也未提出过分赔偿要求,往年的锦缎生意也未因此受损,端得是百思不得其解呐”。 厅堂内的众人皆面带喜色,只因每年只要完成这一年中的大单,老爷都会进行犒赏,多的数百两,少的几十两,一年中大半的收入全指望这一单了。 晚间,罗家餐厅,罗老爷及夫人、罗家两位公子正在用餐。看着满桌的菜肴,罗老爷及夫人皆食不知味,似面有愁色。罗老爷皱眉道:“鸿志、鸿铭,我让你俩差人去沿浔河两岸寻找鸿睿,可有消息了?” 鸿志放下筷子,轻声道:“父亲,我已派底下伙计沿河寻找多日,皆未找到三弟。” 鸿铭也附和道:“父亲,我也是,这几个月来,我和大哥除了忙生意,其余的心思都放在这事上了,都过去那么久了,我看......“ 闻听此言,罗夫人顿时泪如泉涌,凄苦道:”可怜的鸿睿,你的命为何如此多难?刚过一难,又遭一劫,如若再无消息,为娘也不打算活了......“,说罢自是掩面哭泣。 罗老爷哀叹一声,轻抚夫人后背,温声道:“夫人莫急,再寻寻,鸿睿断不会出何意外。”,言罢,抬头对鸿志道:“要不明天,你去集市张榜悬赏,若谁人找到鸿睿,不论生死,皆赏银五千两。” 鸿志闻言,内心甚恼,想他鸿睿烂泥扶不上墙,整天惹祸,如今还要花银子找他,但口中却显得极是恭顺,道:“是,父亲放心,明日一早我便亲自去办这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凡尘 第十章 重启 春归楼,亦如往常一般热闹,酒香混合着脂粉的味道在这个迷醉的夜晚挑逗着无数流连于此的众人。此刻已是半夜子时,夜已深沉,月亮把一抹清冷之色悠悠洒下。暗夜,风起,云层涌动,缓缓遮住了那一抹清冷,云端略过一道黑影,在月夜下盘旋于天际。 春归楼后院,一中年人匆忙奔向一栋小楼,轻拍房门,急声道:“掌柜的,老家来消息了”。屋内亮起烛火,一须发皆白,年约七十有余的老人急忙披着衣服打开房门,轻声道:“进来说!”。 屋内,那中年人抱拳施礼道:“掌柜的,老家来消息了。”说罢,一手指天。那老人狐疑道:“距离上次启用本楼已有二十六年了,这次不知是何要事?”,言罢起身,来到屋外,从衣袖内掏出一银质小哨,缓缓吹起。说来也怪,外人听来似无任何声响,天空中那道身影却似闻得哨音一般,从云端盘旋而下,扑棱着翅膀,滑翔着落于那老人的肩头。 屋内,那中年人看着手中的一张字条,迟疑道:“掌柜的,这罗鸿睿不就是罗家三少吗?老家这次让我们探听罗家消息,如有危难还要出手相救,难道老家人和罗鸿睿相识?” 那老汉也甚是迟疑,缓声道:“是很奇怪,这春归楼是仅存的一个据点了,非涉及生死存亡的大事,一般是不会启用的。此事甚是突兀啊。” 那中年人又拿着那张字条凑近烛火,仔细端详了会儿道:“掌柜的,瞧这字条的水印是真的。莫不是......” 那老汉沉声道:“你想起了什么?” 那中年人抱拳道:“回掌柜的,小的突然想起,数月前那罗三少于春归楼曾出过事。那晚此罗三少与守备公子发生斗殴,后被守备公子差手下扔入浔河,难不成,这罗三少被老家人救起?” 那老汉闻言,一手捻须道:“听你一说,我也想起了。你说的甚有可能。那就照老家的意思办吧,你速去安排二组,先探听消息,看守备府那边有无动静。”那中年人微一施礼,缓缓退出。 一道黑影窜入天际,须臾便再难觅影踪。 守备府斥候营军帐内,宋不忧与一青年武官低声商议着什么。烛火摇曳间,两个身影印于帐幕,似乎世间所有的恶毒诡计都诞生于此种阴暗的环境。一只飞蛾锲而不舍的向烛火扑去,一只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过,烛灭,飞蛾亡。 那青年武官起身抱拳,轻声道:“烦请先生转告守备大人,三日后,定当如大人愿。” 宋不忧微一抱拳,便自悄然退去。 翌日,正午时分,春归楼门可罗雀,姑娘们疲乏了一宿,仅有数位姑娘陪着寥寥几桌客人饮酒说笑。 厅堂角落内一桌客人,看穿着似是一伙书生,一会儿举杯喝上一口,一会儿就着酒意冒出几句酸诗,逗得作陪的几位姑娘掩嘴而乐。但闻其中一穷酸文人一手抓着鸡腿,一手举着酒杯,似略带酒意道:“昨夜花间曼舞,今朝浊酒浅醉,不问酒盏深和浅,我自花下眠。” 一段酸词迎得一桌叫好,那陪酒的粉衣姑娘掩嘴巧笑道:“我说唐公子,你自花下眠,可昨晚的过夜费呢?” 那唐公子似面有不悦道:“说了到时连酒钱一块儿给,瞧把你急的”。说罢,从怀中掏出一锭纹银,轻拍于那姑娘面前,似有意,似无意地用手指轻击纹银三下,不快道:“好好的一场风雅,全被你的一番俗语搅得变味了,罢了,罢了,这就散了吧”。说罢,起身,一摇三晃的与众好友向门外行去。 那姑娘将纹银藏于袖中,向后院缓步而去,及至后院与一小厮擦身而过时,不落痕迹的,那锭纹银已是落入那小厮手中。 屋内,掌柜手中拿着一锭纹银,俩指间轻轻一捏,纹银底部已是碎裂,一张字条藏于其中。轻轻打开,上有数行蝇头小字:守备府差斥候营两日后动手,目标:罗家织造坊;目的:焚毁三千担蚕丝。 略一思虑,掌柜把字条凑于烛火上焚毁。 罗府,大门外,一小厮轻扣府门,须臾,门开,一门房探头询问道:“何事?”,那小厮道:“我是春归楼的伙计,掌柜命我将罗三少已欠数月的账单送于贵府”。说罢,递过一封信笺。 那门房接过信笺,摇头叹息道:“三少爷至今生死不知,账单倒是一张不落。”说罢,关门,向后院走去。 罗老爷正和大公子、二公子商议着上贡朝廷的织锦事物,忽闻门房来报,有春归楼的账单需老爷过目。顿时想起那失踪多日的小儿子,内心一阵凄苦。接过账单,缓缓打开,只听“叮当”两声,两枚钱币坠于地上,惊异的俯身捡起,端详一会儿,不禁奇怪地打开书信,片刻后,面色凝重道:“老大,老二,你们来看看”。 大公子接过书信,看得片刻,不禁大惊道:“父亲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守备大人这明显是要我们罗家灭族啊!” 二公子看罢书信,亦惊惧道:“父亲大人,这消息来得很是突兀,不知真假呐!” 罗老爷沉思片刻后,皱眉道:“凡事必有因果,老三闯的祸确实不小,此乃因,而守备大人的挟私报复,此乃果。我看,多半属实。” 大公子着急道:“父亲大人,可我们罗家那么大的基业,就这般放弃?” 二公子亦慌乱道:“父亲大人,您看是否按书信中所言准备起来?” 罗老爷沉声道:“再大的家业也要有命去守啊,命没了,什么都是一场空。为今之计,唯有按信中所言行事了。” 中州府府尹大人官邸后院,一辆马车缓缓停下,罗府管家下得马车,轻扣后院小门。 一家丁探头询问道:“这是府尹大人官邸,你来此何事?” 管家微一抱拳道:“这位小哥,我家老爷有一物件需交于府尹大人,烦请通传一下”。说罢,一封信笺连同一锭银子交于那家丁手中。那家丁掂了掂手中银两道:“你在此稍候”。说罢,关门向院内行去。 盏茶功夫,那家丁出来,向罗府管家道:“老爷已知悉,让你自行回去,到时他自会安排”。说罢,递过一方玉牌,管家小心接过,道:“劳烦小哥了!”微微俯身抱拳后,上车缓缓离去。 府尹大人段鸿章静坐书房内,手中把玩着一枚铜钱,轻声叹息道:“人情大于天呐,只是这次,恐要与闻海清这只老狐狸正面冲突了,容我细细琢磨一番......”。 中州城外官道上,一匹枣红骏马疾驰而过,扬起一片沙尘。马上之人乃罗家护院朱炳旺,此刻他怀中正揣着一封书信,向青州府而去。 青州府乃中州、徽州的首府,由青州府大司马郑怀仁坐镇统辖旗下两州府。 入夜时分,朱炳旺已风尘仆仆到得青州府。 落马后不待稍歇片刻,便来到大司马府邸前,一披甲军士拦住其去路,厉声道:“此乃大司马府,闲杂人等不得擅闯!” 朱炳旺抱拳道:“这位军爷,我来自中州,府尹段大人命小人至此,有紧要书函需面呈大司马大人。还请军爷通禀!”说罢递过一枚玉牌,那军士接过仔细查验,瞧得此玉牌上刻“中州段”三字,面色稍缓道:“你在此稍候”。 说罢,转身向府内行去。 大司马府厅堂内,朱炳旺跪于堂下,大司马郑怀仁端坐堂前太师椅上,一手执信函,一手捏着枚金钱,片刻后,对朱炳旺道:“回去告知你家老爷,本官已知悉,如信中所约,到时十里亭外自有安排”。 朱炳旺闻言叩首言谢,遂起身缓缓退下。 此刻,中州城罗家的十三座织造坊内灯火通明,织机传出阵阵“哗哗”之声,似乎都在忙于织造锦缎。其中一院内,十余辆马车上却装满了一筐筐的生蚕丝。一黑衣汉子轻声招呼众伙计用帆布仔细遮盖后,马车徐徐由后院行出。 罗府大院内,随着一辆辆马车缓缓行入罗府,众家丁纷纷卸下马车上的生蚕丝,小心翼翼搬入府库之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凡尘 第十一章 脱逃 夜色深沉如墨,今晚夜黑风高,世上许多的罪恶往往在这种夜色下催生、发酵。 罗府厅堂内,段府尹携一众文官正在罗府杯觥交错,罗老爷不时举杯与众官员推杯换盏,随着一盘盘佳肴摆上桌面,气氛甚是欢愉。罗老爷看似红光满面,不时与一众官员聊些奇闻趣事,一声声笑声不断传出。 此刻段府尹坐于上首,举杯道:“罗兄多次相邀,本官实因公务繁忙,一直未能赴约。这次收到请帖,想想已推辞多回,再不来,恐罗兄要怪罪了。” 罗老爷忙举杯道:“段大人这话可折煞小民了,蒙朝廷厚恩以及段大人等诸位大人信任,罗某才能在织锦一道有所发展,多次想设宴以示感谢,但段大人作为一州的父母官,日夜操劳,罗某除了理解还有感激,多亏了段大人以及诸位大人的辛苦操持,我中州才能发展成如今的规模。”说罢站起,两手举杯,微躬身道:“罗某在此叩谢各位大人,愿我中州百姓安居乐业。” 众人闻言纷纷叫好,举杯共饮。 忽然,外院跑来一家丁,面色慌张道:“老爷,老爷,出大事了!” 罗老爷面有愠怒道:“什么事?没看到我正宴请贵客吗?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那家丁结结巴巴道:“老......老爷,大事不妙啊,我们的十三座织造坊不知何故,纷纷燃起大火......”,罗老爷闻言,面色顿变,手中酒杯“哐啷”一声落于地面,瞬间摔的粉碎。众宾客闻言,亦面色大变。 段府尹沉声道:“陈知事,速通知闻守备,安排官兵速去灭火。”陈知事闻言,刚起身,便闻得厅外一阵喧闹。 只见闻守备带着一众官兵已是冲入罗府,数百兵士皆钢刀出鞘,手举火把,已将罗府包围的水泄不通。 只听厅堂外,闻守备寒声道:“今晚罗府一干人等一个不许放过!”遂又拔高音量道:“罪民罗万卿,因尔等玩忽职守,致使上贡朝廷的织锦受损,还不速速出来领罪?” 罗老爷正待迈步,段府尹拦住罗老爷,轻声道:“莫慌,随我一道出去”。 厅门一开,段府尹携一众文官及罗老爷来到厅堂外。闻守备见得段府尹等一众官员,稍感意外,但面色沉稳道:“不知府尹大人在此,下官惊扰大人了。” 说罢,略一抱拳施礼道:“大人,上贡朝廷的织锦原料皆被一场大火焚毁,那可是三千担生蚕丝呐!罗万卿玩忽职守,有负朝廷,罪不可赎!” 段府尹一手捻须,淡然道:“闻守备刚从火场而来?” 闻守备略一沉吟道:“下官闻手下报告,工坊失火,遂第一时间赶至罗府,以防要犯脱逃。” 段府尹冷哼道:“闻大人,你既知工坊失火,却不去现场施救,而来此拿人,端得是看问题,直击要害呐!” 闻守备闻言,面色一凛道:“禀大人,下官闻得工坊失火,已安排手下官兵赶往火场,又恐罗万卿脱逃,遂兵分两路。” 段府尹双眼微眯道:“闻大人,朝廷对你我二人职责自有分工,你管州内军务,本官管州内政务,未经本官过堂审判,闻大人便兴师动众派兵拿人,莫非觉着本官年事已高,当退隐田园了?” 闻守备闻言,内心不禁一慌,忙道:“大人言重了,下官闻得此事,自觉兹事体大,担心朝廷责罚,故乱了分寸,还望大人体恤下官的一片苦心”。 段府尹闻言,哈哈一笑道:“闻守备一心忠于朝廷,本官岂能不知?只是,这动静闹得有点大了”言罢,转头望向罗老爷,厉声道:“罗万卿,速派人统计一应损失,向本官详细报来”。 罗老爷闻言跪伏于地,颤声道:“大人,这场大火来得甚是蹊跷,我罗家十三家工坊皆分部于五条街道中,怎会一夜之间全部着火?另外,这场大火,损失的仅仅是小民的私产,朝廷的三千担生蚕丝皆存于小民府库中。”说罢,扭头命管家将府库中的生蚕丝一筐筐全部搬出。罗万卿慢慢起身,至一筐生蚕丝旁,道:“大人请看,朝廷的生蚕丝原封未动,封条依旧。” 火把的辉映下,闻守备一张老脸青一阵,白一阵,忽恼羞成怒道:“大胆罗万卿,朝廷的生蚕丝怎可放置于私宅中?难不成你想李代桃僵?” 罗老爷闻言,忙不迭躬身施礼道:“闻大人明鉴,小民鉴于每年上贡的织锦在织造过程中不可控制的皆有些许浪费,因此,小民将各工坊的原料皆收于府库中,根据各工坊每日的织造计划来我府中领取原料,以此控制成品出产量,减少浪费”。 闻守备还想说啥,段府尹挥手打断道:“此事确有蹊跷,待本官查明真相后另行定夺,念你罗家历年于上贡朝廷织锦一事上劳苦功高,本次就不做追究了。另,你工坊已毁,而上贡的时日不可拖延,因此,本次织造事宜由其余商户分摊进行”,说罢,扭头向闻守备道:“闻大人,也幸好你安排众多兵士至此,劳你大驾,安排众兵士将生蚕丝清点后搬运至州府,待明日分摊至其余商户吧”。说罢,带着众文官自是离去。 那闻守备失魂落魄地站于庭院中,夜风吹过,下颌处的胡须微微随风飘荡,忽然轻叹一声,扭头阴狠的盯着罗万卿,冷笑道:“嘿嘿,罗万卿呐罗万卿,你小子命可真大。” 罗万卿施施然抱拳一礼:“蒙闻大人照应,小民遇难呈祥。这些许生蚕丝不可久放于此,打着霜露就不好了,有劳大人及众位军爷了。”说罢,向四周兵士行礼后,缓步躬身向后院退去。 罗府后院内,灯火通明,眼见得闻守备领着一众兵士,或抬或扛着一筐筐生蚕丝向州府行去,罗府后院顿时人头攒动。众家丁纷纷抬着一箱箱打包好的银钱财物装于早已备好的三驾马车之上,罗老爷老泪纵横,抚摸着宅院内的一砖一瓦,甚是不舍。 管家上前,轻声道:“老爷,莫伤心,保重身体呐,这次损失只是皮毛,未伤及根基,只要人还活着,定可东山再起。” 罗老爷打怀中掏出一沓银票道:“有根呐,一会儿你将这些银票给下人们分了。另外,我书房暗格中有中州的房契和地契,还有十万两银票,这些你明日悄悄送于段府尹府邸,以示感谢。改日,如你依旧想跟着我,记得来儋州找我。” 管家闻言亦是老泪纵横,梗咽道:“老爷,一路保重。待此间事了,我定来寻您。”说罢,跪地叩首。罗老爷轻轻扶起管家,道:“咱就此暂别吧。”说罢,转身上得马车,与一众家人驾车而去。 中州城东门,俩兵士打着哈欠,远远闻得似有马车向此行来,甚是疑惑,互望一眼道:“这个时辰怎会有马车出城?”须臾片刻,三驾马车驶得近前,俩兵士举枪拦停道:“车上何人?未到城门开启之时,不得出城。” 罗老爷下得马车,于怀中掏出一封手谕道:“受府尹大人所托,需出城采办上贡朝廷之一应事物。”那俩兵士接过手谕,仔细端详一阵,见得手谕盖有府尹大人的名章及官印,遂放行。 有惊无险出得中州城,众人放马疾驰而去。待行得二十里外,于林中纷纷行出四十余骑,打头之人赫然便是护院朱炳旺。 此刻,守备府内,闻守备正唾沫横飞的怒斥着宋不忧,怒声道:“当日,你在本官面前信誓旦旦,说一应事物均安排妥当,怎会出此变故?” 那宋不忧慌忙跪伏于地,颤声道:“大人,小的思忖着这事并无疏漏,也不知这罗万卿怎的如此好命,提前将生蚕丝置于府库之中,往年可都是存放在工坊中......”还待辩解,门外有下人来报:“大人,罗府已人去楼空”。闻守备闻言自是一愣,猛然将手中茶盏掷于地,怒喝道:“一帮废物!还不命人去追?” 中州城外官道中,两百余轻骑撒蹄狂奔,马上之人皆一身黑衣,钢刀缚于背后。离中州城一百余里处便是十里亭,此处因诗仙李郬十里相送挚友孟浩圊而得名。此刻,三驾马车携四十余人正向十里亭奔去,而马车之后,似隐隐闻得有马匹奔驰之声。一驾马车的布帘轻轻撩开,罗老爷探首问道:“炳旺,距离十里亭还有多远?”朱炳旺轻声道:“尚有五里路。”罗老爷吩咐道:“命马夫再快些!” 随着马鞭的声声脆响,三驾马车不断加速前行。眼见还有一里有余便是十里亭,身后的轻骑已是纷纷赶上,由左右包围而上,拦于马车前。马车纷纷停下,罗万卿出得马车,拱手道:“诸位可否行得方便?我罗万卿定以重金为报!”还待多言,为首那人冷笑道:“伤了我家公子,还想全身而退?做梦!”言罢,双腿一夹马腹,挥刀便朝罗老爷杀来。 忽闻两侧密林之中有箭矢破空之声响起,一阵阵箭矢呼啸着飞向那二百余骑兵。马上骑兵闻得箭矢之声,纷纷调转马头,想要躲避,怎奈这箭矢颇为密集,一声声箭矢射入马腹发出“呲呲”之声,随着马匹倒地,马上的骑兵也被压于马腹之下,顿时腿骨断折,哀嚎一片。还有一众士兵挥刀格挡箭矢,正待乘乱向来路逃避,罗家四十余护院早已拔刀挡于身前,顿时双方混战一处,不时传来刀锋入肉之声。 密林处传来一阵牛角号特有的低沉之声,一阵整齐而沉闷的步伐声由远及近。混战之人皆不由停止厮杀,一望之下,顿时遍体生寒。自官道南北两侧分别有一队黑甲重步兵,手执宽刃剑,缓缓行来。每一次脚步落地,均发出整齐划一的“咔咔”声。不知是谁撕心裂肺的喊出一声:“是黑甲屠夫!”闻言,那余下九十余骑黑衣轻骑兵已是了无战意,纷纷丢下兵器,跪于地上。待黑甲重步兵走近,领头之人颤声道:“我们是中州斥候营的轻骑队......”还待多言,剑刃已是由脖颈间划过,一抹血花飞溅而出,在阳光下发出最后的璀璨。片刻后,场上再无可呼吸之敌,只见一匹遍体黝黑的骏马自一队兵士中缓行而出,马上一黑甲骑士略一抱拳道:“对面可是罗万卿一行?”罗老爷闻言,下得马车,抱拳道:“老朽正是罗万卿”。那人微笑道:“大司马大人命我等护送你一家至儋州,请上车吧。”说罢,众兵士分列道路两侧,由密林深处行出一百骑黑甲铁骑,双方人马汇于一处后,向南方疾驰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凡尘 第十二章 试炼 山中岁月长,林深不知处。 此刻的罗鸿睿正在进行着一场猎杀与反猎杀的游戏。山林茂密,遮天蔽日,偶尔从树叶缝隙间透出的一丝阳光,在厚厚一层枯叶上洒下些许斑驳光点。 林间幽暗,风过树梢,留下长长的呜咽之声。此刻,虫鸣鸟叫声忽的戛然而止,整个世界似乎只余风声在耳畔低吟。 罗鸿睿此刻正藏身于树叶之中,只余一双眼睛在树叶缝隙间静静的观察着周遭的动静。远处似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两个人,正在缓缓移动。 罗鸿睿缓缓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昨日被铁山一锤击中的胸口,现在还隐隐作痛,悄悄服下两粒丹药,心中恨恨嘀咕:“这铁山的铁锤原来不仅可以用来打铁,还是他的兵器呀。失误,严重失误,棋差一招,顿失先机!这家伙藏的挺深呐,两年多了,我楞没看出他还有一套如此犀利的锤法,不行,得把这套锤法骗来。”正想着,脚步声戛然而止。 忽然感觉背后似被什么狠狠盯住一般,浑身一阵阴冷。不及多想,一个翻身窜上另一株大树,不做丝毫停留,不断纵跃,瞬间从林间消失。而鸿睿刚藏身之处,却多了一排牛毛细针。 万千雨拄着拐杖,缓缓从一颗树下走出,摇了摇头,似感觉甚为可惜一般,兀自向密林深处缓缓行去。丘一刀拄着他那把锈迹斑驳的钢刀,摇头笑道:“这万老婆子已失手三回了,这次试炼结束,估计鸿睿又要遭万老婆子迫害了。”说罢,苦笑着摇摇头,正欲抬脚,忽感觉脚底不对,似乎踩着了一个机括般的物件,“叮”的一声轻轻从脚底传来,顿时面色巨变,急忙收腿闪身,脚底的枯树叶中闪过一道黑光,贴着丘一刀的鼻尖略过,“啪”的一声狠狠钉在头话,只是嘿嘿傻笑。一只烤鸡还未吃完,俩人忽然感觉浑身燥热,对视的眼神中似乎藏着无尽的温柔。 一声声沉重的喘息声,给这山林中的夜晚带来一抹别样的活力。似乎此刻的虫儿也被这股活力所感染,鸣叫的更为卖力了。 鸿睿耸耸双肩,嘿嘿笑道:“这对苦情鸳鸯,我也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说罢,一个闪身,身形已消失在夜幕中。 清晨,黎明刚至,薄雾未散。篝火已灭,唯余一丝残烟兀自在这朦胧的早晨回味着昨晚的炙热。是的,是炙热。“啪”一个炙热的耳光在铁山左脸颊上留下清晨的问候。两个衣衫不整的人慌乱的穿着衣服。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良久,铁山喃喃道:“不言,嫁给我吧!回去我就跟族长提亲。”胡不言脸颊绯红,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可那丝羞涩中却分明透出无尽的欢喜。俩人梳洗过后,胡不言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忙来到篝火旁,拾起尚未燃尽的柴火,凑到鼻前,忽然,只听胡不言怒骂道:“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呢,居然给老娘下春药!看我回头不收拾你!还有那于老不死的,尽教些下三滥玩意儿!”,骂完却忽然又心生一丝感激...... 进山已经第六日了,自从三日前完成对罗鸿睿的伏击后,八人自感这小家伙一身装备被卸又受了轻伤,于是分成四组对罗鸿睿进行围堵阻击。可谁曾想,那次所谓的伏击早被罗鸿睿察觉,只是八人攻守一体,单凭罗鸿睿一人实在难以以一敌八,于是乎,将计就计,以一点小伤换他们八人解散合围。 此刻,罗鸿睿正悠然自得的漂浮在山涧的一处水塘之上,水很凉,也很清澈,一眼下望,能看到塘底的鹅卵石和那一条条小鱼。鸿睿缓缓闭上眼睛,任自己在水面飘荡,一阵山风吹过,感觉自己有如飘于河面的一片浮萍,是的,人呐,生如浮萍般卑微,爱却苍穹般壮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凡尘 第十三章 破杀与反击 傍晚的火烧云最是妖娆,天际的艳红似入水的染料,带着缥缈,裹着赤霞,把整个大地也晕染的无比绚烂。罗鸿睿从池塘内一跃上岸,穿好衣物后无奈摇摇头,大声道:“看我泡澡半天了,还真有耐心”。一丝清水从发髻缓缓流下,流过脸颊,带着淡淡痒意。 风轻吹,被晚霞染红的水面有火一般的动人心魄。一抹涟漪,微荡;一抹寒光,激射。罗鸿儒脚步微闪,一个侧身,一柄飞刀已擦过耳边疾掠而过。晚风悠悠,数根断发悄然飘落。 罗鸿睿无奈道:“千雨奶奶,就数您老盯我盯得最紧。”一道身影从树上跃下,正是万千雨。她还是一身黑衣,一手执杖,语声幽幽道:“知你水性了得,只要你在水里,我的暗器就伤不到你,只能等你上岸”。罗鸿睿讪笑道:“您知道,我的暗器都被猴三给卸了,现在手头也只有丘一刀的这把刀了。”万千雨眼神幽幽,缓缓道:“是的,你我之间现在距离约莫有三十丈,凭你的身法,最快五息能至我身前发起攻击,而在五息之间,我可发出六拨暗器。这是一次速度与准头之间的较量。”说罢,抛去手杖,双手从腰间各取出两把暗器,沉声道:“开始吧”。话音方落,两团黑影以铺天盖地之势向罗鸿睿笼罩而来。只见罗鸿睿脚尖轻点,身形向前方急掠而过,手中钢刀舞出一蓬光幕,光幕之中不时传出“叮当”碰击之声。蓦地,罗鸿睿眼角瞥见刚被挡飞的无数暗器中有两柄飞刃划过一道弧线,绕至身后又忽的斜飞而至。鸿睿眼中精光一闪,暗自气苦:“燕返!这么狠的招式对付我,还真看得起我”。这燕返之术乃万千雨压箱底的绝技,对方格挡的力道越大,飞刃绕个弯后会以更快的速度再次突袭目标。无奈之下,罗鸿睿只得举起钢刀,左右格挡。只听对面,万千雨沉声道:“很少有人能撑过六轮燕返,经过力量的累积,燕返第六次袭杀之时,其速度已超出人眼辨识的极限”,说罢,手中又甩出无数牛毛飞针,鸿睿牙关一咬,猛地跃起,人在半空之时,左足轻踩右足鞋面,身形借力,猛地蹿至三丈余高,一个扭身,右手激射出无数碎石,而左手却不落痕迹的从一不起眼的树杈旁掠过,却已是有一根极细的透明丝线绕于手指。 只见万千雨双手猛挥,又是两把飞刃射出,四把飞刃在万千雨的操控下,角度极其刁钻又诡异的在罗鸿睿身周左右冲击。此刻罗鸿睿似有所慌乱,腾身之势已尽,身形急速下落,而此刻万千雨的又一拨暗器已向罗鸿睿的落脚点射来。忽然,罗鸿睿嘴角诡秘一笑,左手轻拉,一根透明的丝线轻缠在鸿睿小指上,而在丝线的那头,两团黑影从树梢处重重落下,落地之声刚起,万千雨顿感不妙,猛地回转身,却见俩马蜂窝已在自己身后碎裂,顿时无数愤怒的马蜂发出“嗡嗡”的怒吼,绕着它们的巢穴转了两圈后一窝蜂的向眼前的万千雨袭来。 万千雨顿时脸色一变,耳畔却传来鸿睿的巧笑声:“千雨奶奶,别怪我没提醒您,您刚才隐身的地方我已提前抹过洋槐蜜,而这些马蜂可是最为喜好此物哦。”说罢,身形往侧边一闪,似面露善意道:“若我是您,肯定纵身一跃跳入这池塘中”。说罢,身形一闪,已是掠入树影之中。 此刻万千雨左足一跺地面,恨声道:“臭小子,你给我等着”。说罢,拍掉下巴上两只纠缠不休的马蜂,急急向池塘飞掠而去,眼见得就要到达池塘边了,忽然脚底一空,直直掉入一两丈多深的陷阱之中,顿时,无数马蜂在陷阱口盘旋了一阵后,猛地向陷阱中的万千雨奔袭而去。 密林之中,本该随着日落西山而渐渐趋于静谧,而今天,却不时从某个方向传来声声咒骂和哀嚎......一只麋鹿在池塘边饮完水,俩眼淡漠的看了看不远处那不时发出哀嚎的地方,似乎无奈的晃了晃脑袋,然后畅快无比的放了一溜响屁后,慢慢踱步离开。 猴三从远处急急奔来,脑袋一探,瞧见陷阱内的万千雨,顿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颤声道:“大姐,大姐,您还好吗?”而此刻的万千雨本就满脸褶皱的脸上已鼓起一个个大包,而其身上却覆盖着无数密密麻麻的马蜂,情形甚是恐怖。猴三急急从身上布囊中掏出一包驱虫药,朝坑内一阵狂撒,一炷香后才跃入坑中,架起万千雨,猛地一跃,待出得陷阱后,背起万千雨急急向北奔去。 晚风轻轻,树影婆娑,林间一空旷之处燃着一堆篝火,而篝火旁的众人却面露苦色。原因无他,八人中的丘一刀身中七日醉,此刻正流着哈喇子,不时发出一阵呓语。于汉卿正蹲在万千雨身侧,喂她服下两颗解毒散后,从腰间掏出一瓶膏药,小心翼翼的为其慢慢敷上。此刻的万千雨早没了平时的沉稳,肿如两片香肠的嘴唇轻微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刚想开口,又被那疼痛折腾的倒吸一口凉气。“唉”,于汉卿轻叹一声道:“大姐,你别说话了,你身上的蜂毒一会儿我让不言帮你敷上膏药,能缓解一下。”说完,又恨声道:“这小瘪犊子,下手够狠呐,就不怕这次试炼过后来自我们战鹰八人组的疾风骤雨?”。说罢,摇摇头,继续敷药。 此刻,钟还丘坐在篝火旁,无奈道:“这小子分明是想逐个击破呐,先把我们八人中善于攻击之人放倒,等于断敌双手,待敌无力进攻之时,便是他的反击之时”。此言刚停,忽见身侧一株小树上一片树叶悬于半空,树叶上悬着一道透明丝线,兀自随风而荡。顿时沉声道:“来了,这小子在我们右前方”。而此刻的鸿睿无奈挠挠后脑,叹息道:“已经很小心了,还是踩着钟爷的消息线了”。 众人纷纷起身,眼神戒备的观望着四周动静。 钟还丘不急不缓道,这周围密林中我已布下各种机关消息,想凭一己之力突入那是绝迹不可能的。而此刻的鸿睿,正望着一地昏迷不醒的麋鹿,数了一下,有三十六只。轻声道:“嗯,有这么多想来也是差不多了”。说罢,掏出一皮囊,将其中松脂轻轻抹于鹿尾之上,掏出火折子,点燃鹿尾上的松脂,随后掏出一竹筒,放在每只麋鹿鼻端片刻,众鹿纷纷醒转,正茫然之际,忽感尾部灼痛,众鹿一阵哀鸣,撒开四蹄,向对面林中奔去。 顿时密林之中传来机括之声、箭矢之声、金属撞击之声、麋鹿哀鸣之声,各种声音不绝于耳,片刻后,林间趋于平静,鸿睿好整以暇的站起身,抖落身上的枯叶,淡淡一笑道:“任你布尽机关,也及不上我的暴力破解。”言罢,转身退入密林中。 距八人聚集之地约二十丈的林中,鸿睿抬头看着自己的杰作,轻声笑道:“破其防御后,便要轮到我攻击了”。只见二十余株大树早已被鸿睿把枝杈树叶剔除干净,只余一根根光秃树杆弯折着绑缚于另一株大树上,而在这二十余根树杆的顶端,分明垂着一根根藤蔓,而每根藤蔓均固定着一个皮兜,皮兜之内置有一块巨石。只见鸿睿猛地一扯手中绳索,顿时束缚住树杆的绳索纷纷松开,一阵阵令人耳膜发颤的“嗡嗡”之声不绝于耳,随即又传出巨物摩擦空气而发出的呼啸之音。 林间众人诧异莫名的抬头仰望,忽然眼见一块块巨石从天而降,顿时面色骇然,忙不迭抱起躺于地上的俩人后,慌不择路四散躲避而去。 而此刻,罗鸿睿正不慌不忙向密林而去,脚步缓慢而沉稳,看似散漫,实则眼神犀利的观察着周围的每一处细微之处。心中暗想:这八个老怪物绝不会如此简单就让我过关,定还有后招等着我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凡尘 第十四章 夜袭 林间空旷之处,篝火已灭。 一棵棵被巨石砸倒的树木杂乱无章的倒伏于地,此处已人迹全无。鸿睿就这样站着,一手握刀,刀尖轻抵地面,呼吸放缓,两眼微闭,仔细聆听着周遭一切动静。 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一颗雨滴落下,悄无声息。 风起,枯叶随风,似寂寞的舞者,在风的带动下,不情愿的飘飞曼舞。雨滴渐密,顷刻已成雨幕,纷纷洒洒,急促而猛烈。一道闪电似死神的镰刀,倔强而残暴的划破夜幕,雨声、雷声与林间各种声响交织一片。一声轻微至几不可闻的破空之声籍着风雨的掩护,划破雨幕,悄无声息的向鸿睿脖颈处激射而来。 寒光闪过,如惊鸿,如霹雳,刀锋过处,一支箭矢已断为两截。林间传来“沙沙”之声,铁山拖着他那把大锤缓缓走出,站定,就这样与鸿睿对视着。雨水,已把两人浇透,鸿睿紧了紧手中的钢刀,微笑道:“铁爷,就你一人?”,铁山皱了皱眉,沉声道:“小子,铁爷我一人也够你喝一壶了,我的锤下可鲜少有人能全身而退,你可小心了”。言罢,挥出一片锤花后,便向鸿睿冲去。 鸿睿也不多言,迎着铁山便挥刀而上。两人身形一错而过,错身之际却已传出三声金铁交击之声。鸿睿右臂微微颤抖,内心惊异道:“想不到铁爷除了力量,速度也极快。丘爷的刀法以快取胜,而铁爷的锤法居然能在速度上与丘爷不分伯仲”。手臂微麻,虎口传来隐痛。身形稍定,身后已传来铁锤挥动时那特有的“呜呜”声,鸿睿不敢硬接,脚步微错,已是飘身闪过一击,刀出,一道银光割散雨幕,溅起无数碎珠。又是“当”的一声,铁山的锤柄挡住一击后,锤头跓地,籍着锤柄的支撑,跃起的身形猛然一记鞭腿向鸿睿面颊踢去。电光火石间,鸿睿身形后仰,险险避过,正欲起身还击,又是一片锤影向自己面门砸来。鸿睿就地一滚,一招懒驴打滚,险之又险的躲过这势大力沉一击。而此刻的铁山,也不迫近追击,在锤柄处一按,锤柄猛然伸长,顿时一柄铁锤已有一丈长度,挥锤便向鸿睿猛砸而来。此刻鸿睿无奈,身形躺于地上,两手托刀,挡于身前。随着“当啷”一声,砸出一片火星,而鸿睿也随之口中一甜,吐出一口鲜血。铁山得意笑道:“小子,我这柄铁锤可是号称“如意锤”,战斗之时可长可短,往往能出人意料的给人致命一击”。说罢,铁锤一挥,顷刻间,锤柄已是收回。鸿睿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缓缓起身,无奈道:“八位之中,就数铁爷你隐藏最深,看似最为憨厚之人,却心思最为缜密,随你修习铁匠手艺两年有余,却始终不知铁爷你武技如此强悍”。铁山憨笑道:“小子,不言没教过你“伪装是最好的武器”这句话吗?被人一眼望穿,往往最易受伤,难道不是吗?”。鸿睿无奈一笑,道:“难怪,懂你,懂我,彼此欣赏。这是最好的相处模式”。铁山闻言,老脸一红,怒喝道:“小子,你不说我还忘了,那笔账今天好好算算”,说罢,挥锤再次袭来。鸿睿将手中钢刀掷出,“当啷”一声,钢刀已被铁锤击飞。借着片刻时光,鸿睿身形跃起,手腕处射出一根丝线,线端一枚尖刃已牢牢钉于树杆之上,手臂一收,跃起的身形借着这根丝线,向不远处的树上飘去,随着飘去的身形,林间亦飘来四个字“杀人灭口”......铁山脸色铁青,怒吼着舞动铁锤,随着声声怒吼,一颗颗大树轰然倒地,而一道轻灵的身影却在树影间不断跳跃。一炷香后,铁山喘着粗气,手中铁锤指着树上的鸿睿道:“小子,给我下来”。鸿睿不屑一笑道:“铁爷,还是你上来吧”,“你下来”,“你上来”......在这一声声无聊的斗嘴声中,铁山胸膛剧烈起伏,似胸中蕴藏的无尽怒火即将爆发一般。忽的,鸿睿脸色一变,身形由树杆上笔直下落,左臂微抬,一根丝线射出,身形向远处一棵树上飘飞而去。待得身形站定,鸿睿探手摸了摸腰间,一手的鲜血。而此刻,一道瘦小的身形在林间一闪即逝。忽的,又是一声箭矢破空之声,一道寒芒直直向鸿睿站立之处射来,箭矢迫近,那箭矢又猛地一分为三,把鸿睿上中下三路封死。已是退无可退的死局,也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鸿睿自腰间掏出一物,手指轻按,一柄通体黝黑的雨伞已是打开挡于身前,随着三声“叮当”之声,伞面闪出数点星光,三枚箭矢纷纷坠于树下。鸿睿暗自侥幸,幸亏闲暇之时利用前世折叠伞的原理打造了这柄龙鳞伞。而此刻的铁山却是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一幕,惊呼道:“小子,我丢的五斤玄铁是否就在你这伞上?”,鸿睿抚摸着那一片片似鳞甲一般的伞面,不好意思道:“铁爷,物尽其用嘛,你那五斤玄铁已搁置十余年,而今被我善加利用方不暴殄天物呀”。铁山恨恨跺脚道:“小子,还我玄铁!”,言罢,挥起铁锤,再度袭杀而来。 鸿睿也不多言,手指轻按,龙鳞伞已是收回,恢复成初始状态。鸿睿身形跃起,向远处急纵而去。纵跃之间,一道身影忽然由身下闪过,寒芒一闪,“叮”的一声,一把匕首被鸿睿手中的龙鳞伞挡下,鸿睿随手一挥,伞端射出一道寒芒,却是一柄剑刃由伞尖探出,同时一抹白色粉末在夜色中不易察觉的随剑刃射出,在夜色遮掩下纷洒飘下。剑刃斜斜划过那人手臂,只听闷哼一声,猴三受伤之下身形急跃,数息之间,已是消失于眼前。 龙鳞伞再度打开,鸿睿撑着伞,自空中缓缓落下,站定后,眼睛微眯,向左前方追去。草丛中闪出点点荧光,鸿睿似是未觉,心头却是暗笑:“猴爷,任你潜行功夫再是了得,我的显影药只要和血液结合,便会在夜间发出微弱荧光”,蓦地,鸿睿手中之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草丛之中扎去。一道身影由草丛中慌忙跃出,几个闪身,又是消失无踪。鸿睿也不急,捡起地上一把石子,循着那点点荧光,向前追去。片刻后,鸿睿至一树下,右手一挥,一把石子已是向树叶茂密之处激射而去,一道身影慌忙躲闪,无奈黑夜之中最难辨识暗器,只听闷哼之声响起,猴三颇为无奈的由树上跃下。此刻的猴三已是鼻青眼肿,恨恨来到鸿睿身前,沉声道:“小子,你说,你是如何发现我的?”。鸿睿两手一摊,遂又指了指猴三受伤的手臂道:“你自己看呀”。猴三闻言,低头一瞧受伤的左臂,只见染血之处正发出幽幽绿色荧光。鸿睿不无得意道:“有次和于爷学习炼药,无意间掺错一味药,炼出之药看似毫无用处,可一旦与血液结合后,此药能在夜间发出荧光,于是我便称其为显影药。”鸿睿摸了摸鼻子道:“喏,刚才猴爷的伤口不断渗血,我的显影药便在此刻发挥其妙用了”。猴三无奈道:“小子,这把我认栽,余下的试炼我不再参与”,说罢转身离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凡尘 第十五章 一窝端 遥望猴三下山而去,鸿睿不禁心中一动,转身,已向远处掠去。 山坳中一处植被茂密之处,地势颇为陡峭,一道身影在丛林间穿梭,很快来到了一隐秘所在。拨开挡住洞口的一堆灌木,鸿睿俯身潜入。洞口十分狭窄,前行十余丈,鸿睿吹了吹手中的火折子,点燃洞壁处的火把,眼前豁然开朗。挪开一块岩石,露出岩石后的一处隐藏空间。鸿睿探身而入,只见此处摆满了各种零散物件,左手边三排小瓷瓶在石壁凹槽中一溜排开,每个瓷瓶上皆贴着一道标签。右侧石壁上挂着两把弩弓,造型奇特,每把弩弓上居然有八道弓弦,弩弓之下是两把长剑,其中一把剑身狭窄呈十字状,剑体只有一指之宽,通体黝黑,唯剑刃处闪着幽幽蓝光,显然已是喂过毒。角落处有一梳妆台,一铜镜置于台上,铜镜旁是三个木匣。鸿睿来到梳妆台前,撩起衣袍下摆,坐于镜前,端详片刻后,打开木匣,拿出一张薄薄、软软的半透明之物覆于脸上,双手轻抚,待半炷香后,又从另一木匣中取出画笔,沾着些许颜料着于脸上,又用一块棉布小心擦拭,仔细抹匀后又执笔于细微处修整一番,仔细观察良久,遂从一略小的木匣中取出一缕胡须,小心贴于下巴上,遂满意起身,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站定,盏茶时间后,鸿睿浑身上下响起一阵“噼啪”之声,鸿睿身形已是发生变化,原本健壮的身形已是显得极瘦小,换过一身衣物,眼前之人已非鸿睿,分明已成为猴三的模样。 鸿睿嘿嘿一笑,随手取下石壁上的一只葫芦,闪身退出山洞,待把灌木仔细覆盖后方才飘然离去。出得山坳,闻天空传来鹰唳之声,抬头,眼见一只猎鹰盘旋于头吧,这小子眼睛贼毒,可别被他知晓我们的落脚点”,胡不言的声音由洞内飘出,二人四周瞄了一眼后慌忙进得洞内。 洞内光线昏暗,丘一刀和万千雨都躺在地上,一个依旧昏迷不醒,一个眉头紧蹙,其余五人或坐或站,于汉卿摇头苦笑道:“唉,我好奇这小子的脑子里究竟哪来的那么多阴谋诡计、奇思妙想,真想打开他那脑壳,好好研究一番呐”,钟还丘轻抚胡须,叹道:“我的弩弓被他一番改造,不仅射程提高了,还在弩弓上装了一个长筒状的镜子,射击精度也提高很多”,胡不言掩嘴笑道:“你们呐,不该高兴吗?我倒是觉着这小子颇有触类旁通之才,我们所授之技艺,他不仅掌握,还会在此基础上不断改良,不错不错”,说罢,掏出皮囊内的一张人皮面具道:“你们瞧,原先我做的人皮面具虽然效果不错,可长时间佩戴后会面部发紧且干涩,颇为难受。可这小子在面具上戳了密密麻麻的小孔,说这样皮肤就能藉此呼吸,类似人体的毛孔一般。而且为这面具专门采集芦荟,配以多种药材,改善了面具与皮肤的粘结效果和舒适度”。江老白也抚须笑道:“这小子常和我抱怨,水下功夫修炼的再是了得,却没有水下远程狙杀的武器,水下狙敌的手段太少了,于是自己琢磨出一种叫做“水纹枪”的武器,水下二十丈内可有效毙敌”,说罢从背后包囊中掏出一杆浑身漆黑的奇怪物件,只见三根中空铁管呈品字排布,每根管内插有一支三刃钢矢。钟还丘见此颇为好奇,忙不迭过来仔细端详,蓦然抬手指向远处石壁,只闻得“嗡”的一声,一根钢矢已经射出,“当”一声脆响,钢矢已没入石壁三寸有余。不禁感叹道:“此物不仅可用于水下,放在陆上也是一件不错的远程兵器”。万千雨躺在地上,肿胀的面部却露出一丝笑意:“到底还是我们老了,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们战鹰一族后继有人了,老怀甚慰,老怀甚慰呐......” 猴三却不屑道:“这小子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吗?也就鬼点子多点,嘿嘿,刚才挨了我一下,估计这会儿正不知躲哪儿疗伤呢?”刚说完,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鞋子,猴三忙闪身躲过,只听于汉卿正吹胡子瞪眼道:“你个猴三,下手从不知轻重,说,伤鸿睿哪儿了?”,猴三挠挠后脑勺,讷讷道:“也就腰上扎了一刀”,话未说完,又是一只鞋子直向猴三面门飞来,猴三忙闪身躲过,急急道:“于老头,你等我说完嘛,我知道分寸的,也就腰上拉了一口子,没伤及内腑......”,于汉卿瞪了猴三一眼道:“你个死猴子,若重伤鸿睿,我定让你余生变成一只真正的猴子!”,猴三郁闷道:“刚还说要剖开他脑壳呢,现在又如此袒护他,你可真是老糊涂了,都前言不搭后语了......”,话未说完,于汉卿从腰间掏出一把迷魂珠,阴阴笑道:“皮痒了吧,我让你好好睡个十天半月”,猴三忙不迭道:“于老鬼,别胡来,洞中空间狭小,这玩意儿可不能用在这儿,否则大家倒霉”。于汉卿冷哼一声,道:“哼!回头我定当仔细查看鸿睿伤势,若你所言不实,小心你偷埋在村口的那几坛子好酒!”猴三一头栽倒在地,捶足顿胸哀嚎道:“你个于老鬼,这仅剩的几坛子好酒我都是趁你们睡着后偷偷去埋的,你!你如何知晓的?”,于汉卿不屑道:“作为一名神医,没有好的嗅觉,怎可炼出好药?”说罢抚须长笑,说不出的一脸得意。 此刻,猴三似郁闷无比,独自一人坐洞口边上,从腰间取下一只葫芦,轻轻打开,仰头“咕嘟”饮下一口酒水。顿时一股酒香混合着果香在洞内蔓延,洞内蓦然一阵出奇的寂静,只见众人眼神炙热的盯着猴三手中的葫芦,猴三眼神一慌,忙不迭道:“你们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刚在林中无意间看到一群猴儿在喝猴儿酒,偷了一点,不多了”,说罢似欲仰头将最后一点猴儿酒饮下。众人顿时一阵慌乱,猛地向猴三扑去。一阵尘土弥漫后,猴三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一脸似被人侮辱般的伤痛欲绝。只见余下众人凑到葫芦前,轻轻嗅着那股酒香,似欲罢不能一般。此时,钟还丘道:“这样吧,所剩之酒不多了,一人只许饮那么一口,不能抢哦!我先来......”,钟还丘刚仰脖饮下一口,手中一空,葫芦已被胡不言夺去。在一阵看似有序,实则不露痕迹的抢夺中,半葫芦猴儿酒被众人分食一空。众人啧啧回味着口中余香,却忽觉眼前景物似乎正渐渐模糊,正欲起身,却已是纷纷倒地不起。于汉卿昏迷前最后一句话:“......无色无味,一滴入魂,神仙难逃......“醉神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凡尘 第十六章 战鹰之泪 一夜的雨涤荡了整座大恒山的孤寂与苍凉,莹莹水珠遥挂枝头,偶尔的一阵山风拂过,似惊扰了晨露的休憩,纷纷洒洒的水珠从枝头散落,无声无息,坠入凡尘。在山中苦修了十余日的鸿睿漫步在林间,一袭青衫长袍,脚踩翻云靴,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只见他身后跟着一穿着火红长裙的女子,不时俯身采摘路边的花朵,清风吹过,额前柔顺的发丝飘起,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只见她黑发掩映下的一双漆黑眼眸,灿若星辰,清澈中泛着一种水水的温柔。精致的五官,白皙的肤质如同千年的古玉,无瑕,细腻,似吹弹可破一般。 “鸿睿哥哥,你走慢点呀!”,随着身后一声呼唤,一道火红的身影似翻飞的蝶影落在鸿睿身侧。鸿睿扭头一笑,道:“若逦妹妹,这次八位师父召我下山不知何事?”,若逦眉眼弯弯,看着鸿睿微笑道:“应该是有要事和你商议吧,我见他们几个这几天总聚在一起,也不知在商量什么”。说完,她似若有所思道:“对了,这几日好生奇怪,于爷爷也不催我上山采药了,还有,嗯,药房也已闭门多日,反正瞧他们几个都感觉有点怪怪的”。鸿睿眉头微蹙,似若有所思道:“确实奇怪,难道......难道......”,若逦忽闪着大眼睛,诧异道:“鸿睿哥哥,你想到了什么?”,鸿睿忽然站定,面露笑意,深情款款道:“我猜,是张罗我俩的婚事”。说罢,身形腾起,已是向前方掠去。若逦粉脸羞红,跺脚羞怒道:“臭鸿睿!死鸿睿!你给我站住!看本姑娘如何收拾你”。说罢,身形几个闪腾,亦是向前奔去。 山下一座茅屋之内,此刻出奇的安静。战鹰八老此刻正分坐两侧,堂内正中一张供桌之上摆放着一只精铁所铸的猎鹰雕像,此鹰栩栩如生,眼神凌厉,似振翅高飞,又似翱翔天宇。此猎鹰雕像之前,正燃着三柱檀香,而此刻鸿睿正跪伏于堂下。 钟还丘轻咳一声,轻轻站起,步于香案前,神情肃穆,双手合十,俯身叩拜道:“战鹰部族族长钟还丘携本部残存七人及本部弟子罗鸿睿于今日祭祀各位祖先。本部存活至今,人丁凋零,眼见将消散于光阴流转间,唯祖先遗命未完,我等子孙初心不泯,祖先遗命断不敢忘。叹时世艰难,仅能苟延残喘,我等心有惭愧,恐无颜面对各位先祖。于机缘巧合下,收得徒儿罗鸿睿,遂将我族秘技传于此子。将由此子继承我族使命,以重铸我族辉煌!我等深知,私收弟子、私传秘技,于族规不符,唯我族没落至此,实无良法,望先祖体恤我等苦心。”,言罢,钟还丘起身,转向正拜伏堂下的罗鸿睿道:“鸿睿,先祖灵前,不容虚妄,你已入我族,定当以我族使命为毕生之追求,上下求索,重扬我族之威!”罗鸿睿面色肃穆,沉声道:“弟子罗鸿睿,感谢部族予我再造之恩!鸿睿有幸入我战鹰部族,此生当以部族使命为己任,矢志不渝!”,言罢,拜伏于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钟还丘一手抚须,俯身,轻轻扶起鸿睿,老怀甚慰道:“鸿睿,今日起,你便正式成为我战鹰一员,我族之隐秘过往,你必甚为好奇,今日便由我向你一一道来”。 一千三百余年前,夏康国君燕黎率二十万大军抵御胡蛮入侵,于大恒山清泉谷遭敌伏击,一路撤退至浔河边,后路已绝,前有追兵,巧遇我战鹰部落八姓祖先,在先祖协助下,大军得以重整,于危难之际,巧破敌军包围,后一路北进,驱胡蛮于国境之外。 我战鹰八祖于此次征战中屡立战功,为燕黎皇所倚重,返京后得以重用。后夏康国屡经国难,均在危难之际,我战鹰八祖建奇功、破危局,我战鹰后裔均为夏康国之肱骨,直至封为夏康八王。民间称我战鹰八祖为夏康八臂。夏康国君历代均有遗训:“八臂在,夏康昌。历代子孙当倚重夏康八王,守祖业,拓疆土,近贤良,远奸佞。若子孙无德、无贤、无能,夏康八王可废之,另立新皇”。战鹰一族蒙皇恩,权势、地位均尊贵无匹,亦始终不敢居功自傲,谨小慎微守护夏康江山。 历代国君励精图治,战鹰一族亦兢兢业业,保夏康国百姓安康,社稷稳固。随着国运日隆,朝中不少臣子谏言皇上开疆拓土。在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下,夏康国发起数次国战,疆土不断开拓。成功往往源于野心,失败也往往归于野心,国运亦是如此。 夏康历宏至十八年,整个中原版图均已是夏康所属,在一片歌功颂德声中,夏康国君渐渐疏于朝政。战鹰八王见得危机的苗头已起,多次谏言,均被国君搪塞而过,遂不得已之下,退而求其次,求得皇上手谕,组建了另无数奸佞闻风丧胆的暗鹰组。 暗鹰组不在朝廷体系内,却分布于整个夏康国之中。暗鹰组分为:暗眼之鹰——专伺消息;暗影之鹰——专伺刺杀;暗魅之鹰——专伺潜伏;暗幽之鹰——专伺谋略;暗炽之鹰——专伺营造。短短五年,暗鹰组惩贪官,治吏治,体民情,破阴谋,建谍网,以摧枯拉朽之势杜绝了因疆土扩张,人心浮躁而带来的诸多隐患。宏至二十九年,暗鹰组已成为一个十分庞大的夏康国地下谍网组织,奸佞宵小皆不敢轻举妄动。可惜,再严密的防御,往往会从内部破坏,乃至分崩离析。 宏至三十五年,大皇子与三皇子夺嫡之争正水火不容之时,胡蛮伙同羟黎族、布旺族、彝丹族率八十万铁骑犯我边境,屠杀边民七十余万。此时,夏康国君正病入膏肓,两皇子党互征不止,危难之时,战鹰八王率五十万大军分三路赶赴边关御敌。岂料,此乃五皇子麾下三个奸佞之臣所谋划的诡计,撺掇五皇子派密使与外族达成协议,由外族率大军袭扰边关,引八王出征,待京都空虚之时,由城防军攻入皇城,一举击杀大皇子与三皇子一众派系,以此坐收渔翁之利。 战鹰八王率军于边关御敌之时,此三个佞臣率城防军叛乱,一举攻入皇城后,将夏康国君一脉尽数屠杀殆尽,又分率大军于毓龙原、巨鹿原、沾溪原伏击八王大军。顿时,八王所率之军腹背受敌,在几番大战后,终于击溃外族,并率残部退守枫城。遭逢突变,夏康国已为佞臣所瓜分,强极一时的帝国被分割为如今的齐、周、洹三国。此三个佞臣率军久攻不下枫城,反被八王几次奇袭击杀数万人,恼羞成怒之下,胁迫战鹰一族子嗣女眷于枫城下,一日不降便杀百人,短短十日,战鹰一族被屠千人。无奈之下,战鹰八王不得不启动留待日后反击的暗鹰小组,一夜之间,齐、周、洹三国登基才月余的皇帝便在暗鹰组的刺杀下身亡,双方互有忌惮,三国继位新君便派使臣和谈,终达成协议,战鹰八王携残余族人归隐大恒山,子孙后代永世不得踏出大恒山一步,三国亦承诺不会对战鹰一族再起刀戈。唯撤除暗鹰组一事,双方终未达成一致,而暗鹰组亦作为牵制三国的一道保障。 宏志三十五年,战鹰一族重回大恒山,那一任族长在村口命人挖了一口井,上刻五字“宏志三十五年”,夏康已亡,战鹰归隐,唯有这口井见证着战鹰族的渐渐衰落。唉,这可叹的宏志三十五年,这可叹的世事无常。而随着战鹰族的归隐,留存于世的暗鹰组始终为三国所忌惮,历代君王均视暗鹰组为眼中钉,在朝廷的有心破坏下,加之无人领导,暗鹰组这个庞大的地下暗网渐渐被三国铲除殆尽,而今,也仅剩齐国中州城内的春归楼这一处暗樁了。 虽我族势微至此,唯亡国之耻和屠族之仇代代传承,曾心有不甘之族人偷偷潜出,却出得大恒山后便再无消息。我战鹰一族一代代封杀在此,虽仍可苟活,却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到这代,也便仅存这数人了。言及此,战鹰八老已是老泪纵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惹凡尘 第十七章 别离,有点难受 夜色下的大恒山,失去了白天的苍翠,如一道黑影,横亘在天地间,以一种俯瞰苍生的姿态,彰显着其无匹的巍峨。山风似比白天之时更猛烈些,树叶发出细细簌簌之声,似低呤,似倾诉。村口的大浔河一如既往的奔流不息,风起,无数芦花随风飘于河面,点点洒洒,随波而行,渐渐随着河流一起融于黑夜...... 篝火上正烤着鸡腿,鸿睿小心的将酱料涂刷于鸡腿上,不时有油脂滴落,发出“滋滋”之声。篝火旁,若逦一袭白裙,屈腿坐于篝火前,两手紧紧抱着膝盖,不发一言,兀自坐着。火光把她白皙的脸庞印衬的格外红润,几丝秀发淘气的垂落双肩,偶尔的清风荡过,丝丝随风而曼舞,让人不禁心生喜爱怜惜之情。她就这样坐着,沉静而淡雅,古井不波,似思索,似担忧,似不舍...... 接过鸿睿递来的鸡腿,樱唇轻启,两排贝齿慢慢咬下几丝鸡肉后,若逦忽然抬头,看着鸿睿,眼中似有雾气在蒸腾,在弥漫,一道细不可闻的声音柔柔传来:“鸿睿哥哥,能再迟缓两日离开这儿吗?我......我舍不得几位爷爷奶奶......”,初始的哽咽在情绪的不断叠加下,终于变为放声大哭,顿时,一个是梨花带雨,一个是手足无措。 轻轻搂住若逦柔若无骨的香肩,感受那随着哽咽而来的颤抖,终于,眼泪不再澎湃,呼吸也渐渐平缓,若逦歪着脑袋靠着我的肩膀,肩膀上分明传来一丝湿润的感觉。 三年了,从未见若逦哭过,而这次却如此伤心。我知道若逦的内心除了不舍,还有彷徨。是的,每个人都如此,当你即将面对未知的世界时,内心都会无比脆弱,何况一个从未踏出过大山的小姑娘。我语调轻缓的对若逦道:“若逦,山外的世界与山内的世界截然不同,我小时候最喜欢在前排街吃那里的莲藕桂花汤,还有食府街的烤鱼,对了,你不是最喜欢穿裙子吗?张一剪家做的裙子可是中州一绝,很多夫人、小姐都到那里买裙子,当然,各种胭脂水粉你肯定也会喜欢的......” 若逦抬头忽闪着一双大眼睛,轻声道:“鸿睿哥哥,出了大山,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无论何时,你都不许离开我......” 轻握住若逦的小手,我柔声道:“若逦妹妹,钟爷爷说过,战鹰永远不会抛下自己的伙伴,而我也将用尽一生来守护你!”。 风轻轻,水缓缓,篝火跳动间把周遭一切都带上了丝丝温暖。 若逦眼睛微闭,可爱的睫毛扑闪着,而当我的嘴唇离若逦仅有两厘米的时候,若逦忽然站起道:“对了,鸿睿哥哥,你不是说有礼物送我吗?”,说完,玉手一摊道:“拿来”。 我如做贼被人发现一般,无奈的摇了摇头,从袖内取出两个金镯,道:“这是我特意为你打造的手镯,我取名为“凤翎金翅””。 说完取过一只金镯道:“此为凤翎,取自“羽扇年多落凤翎””,说完,手指轻指金镯的一处雕花之处道:“这处雕花便是凤翎的关键所在”,言罢,手指轻按,顿时金镯由那处雕花之处忽然断开,只听“嗡”的一声,圆形的镯体瞬间崩的笔直,一柄如筷子一般粗细的五寸利刃闪着寒光由手镯之中森然而出。再次轻按那雕花之处,金镯又猛地回复如初。替若逦戴上凤翎后,我又拿着金翅轻声说道:“此为金翅,取自“金翅动身摩日月””,言罢轻轻一按金镯上的一颗玉珠,瞬时一根金针带着透明丝线由金镯之中激射而出,“哧”的一声已深深没入前方十余丈开外的一株大树之上,右手轻扯之下,身形已向那颗大树掠去。 若逦爱不释手的轻抚着腕上的金镯,手腕猛地抬起,籍着金翅不断弹射的丝线牵引,娇巧的身形在林间如花间粉蝶一般灵巧飞舞。林间传来若逦“咯咯”的笑声,此刻,我的心也在随着笑声而欢快律动。 离别的淡淡忧伤,此刻似乎早已淡忘,其实,与其说淡忘,不如说我们刻意的避开这份忧伤。是呀,人世间每天都在重复上演着悲欢离合,花开半夏,莫负花期! 一夜无话。 晨间,林中的鸟鸣驱散了梦境,亦如无数次在山雾弥漫的清晨醒来。只是,那时的我即使醒来,也不可遏制的产生一种如坠烟海般的迷茫。 若逦一如既往的准备着早餐,只是今天没有了往昔银铃般的笑声。今天,是三年来唯一一次与八老共进早餐,钟爷觉着气氛沉闷,遂打趣道:“今儿是怎么了?一个个食不知味?”,铁山叹息道:“唉,哪有,只是今天俩娃要出山了,平时还不觉着啥,今天莫名其妙心里有点舍不得”,说完,这糙汉子愣是从眼中挤出两滴眼泪来。胡不言一筷子敲在铁山脑袋上,轻啐一口道:“你个憨货,明明巴不得鸿睿早点离开,还非得眼巴巴的煽情,忒假了”,铁山不无郁闷道:“这小子知道要出山了,这几日天天来我铺子捣腾,家底都快被这小子掏空了!再不离开,我改行种地去得了。”猴三嘿嘿笑道:“我说,这早餐呐有人确实是吃不下,你们不知道吧,昨晚有人在河边吃烤鸡腿,哎呀,那个鸡腿烤的是真好,刺啦冒油那种,我寻思着,我也去凑个热闹吧,忽然那眼见烤熟的鸡腿忽然呲溜一声飞了,唉,搞得我也顿感可惜,只是某人肯定比我还要可惜呐”。说罢,抓过几粒花生,“咯吱咯吱”卖力嚼着。众人掩嘴轻笑,若逦愣了一下,一张粉脸猛地涨的绯红,啐了一口道:“你们......你们,哼!不理你们几个老不正经了。”,我瞧着几位,面带笑意道:“唉,难怪众前辈中,就数猴爷眼神最好,那么多的龙眼灵芝泡酒,这效果端得是厉害无匹呐”。话音刚落,于爷“腾”的一声站起,手指颤抖的指着猴三道:“好你个猴三,我说我药柜里存了一辈子的十株龙眼灵芝缘何突然少了三株,原来又被你这厮偷去泡酒了呀!”说完,一把扯住猴三衣襟道:“赔我!”,猴三郁闷道:“咋赔?都泡酒了。”于爷怒道:“那么酒呢?”,猴三苦着脸指指我道:“被这小子偷喝了”。于爷瞪眼道“我不管,反正药是你偷的,今天,你要么赔我龙眼灵芝,要么赔我好酒”,俩人撕扯着向外走去,众人无奈的摇摇头。 望着山脚下,兀自站立,不愿离去的八位老人,我与若逦互视一眼,蓦然齐齐跪下,向那些生命中再也无法割舍的身影,重重拜下...... 山风渐自凛冽,眼前层叠的山峦间,两个人儿携手前行。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 世间人,世间事,恨别离,恨别离,盼重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凡尘 第一章 出山 出得大恒山,仰望云海间。 山峦坦荡,容颜不改,时光若水,涤荡铅华。 一世浮尘锁深山,记忆斑驳,大地呜咽。 战马驰骋,踏遍万里江山;横刀立马,箭穿万里红霞。 终不甘,终不甘,随一身皮囊埋葬深山; ......光阴终将盛开若莲。 一道清流随山壁蜿蜒而下,渐自成溪,缓缓流淌。鸿睿与若逦此刻正坐于溪畔,山路难行,双足早已酸痛难当,脱掉鞋子,赤足浸泡于溪流间,清凉舒爽之感顿时驱走了一路疲乏。稍事休整,正欲起身赶路,忽见林间走出两背负药篓的中年汉子,只见两汉子面色黝黑,体格甚为强健,双足未着鞋袜,就这样赤足在林间行走,山间岩石颇锋利,却丝毫无法伤及二人。二人眼见前方不远处一对年轻男女,亦颇为好奇,遥遥抱拳施礼道:“两位,怎在此游玩?此处常猛兽出没,端得危险,速速离去吧”。鸿睿揉揉鼻子,抱拳还礼道:“两位大哥,我兄妹二人访友路经此地,见山色秀美,遂顺道一游,咱这就离去”。言罢,拱拱手,拉着若逦正欲离开。忽闻另一人面色狐疑道:“冒昧问下,不知二位从何而来?欲往何处而去?”,若逦闻言,面色似颇为不快,鸿睿左手不着痕迹轻轻拉扯若逦的衣袖,遂站于若逦身前道:“哦,我兄妹二人从宁州而来,欲往中州而去”。那人双眼紧盯着鸿睿二人,面露微笑道:“唐突之处,二位莫怪。我二人乃附近药农,以采药为生。宁州的保安堂和中州的立仁堂往常一个月派人至此收药一回”,说着摇了摇头,叹息道:“可这次说来也怪,已过半个月了,不知何故,始终未见来人,家中存放的药材还时不时要拿出去翻晒,时日再长些,这些药材一旦发霉,就该扔了,甚是可惜呐”,说罢,眼神灼灼的望着二人道:“不知两位,待到得中州或返得宁州时,能否替我等询问一番?”,鸿睿微微一笑道:“询问一番,倒是无妨。只是,宁州可没有保安堂,只有祈安堂,中州也没有立仁堂,只有慈仁堂”。那中年汉子微微拱手道:“对对对,公子说的对,瞧我这记性,记错了,记错了。此事就劳烦公子了,在此谢过二位!”,鸿睿微一拱手,还礼道:“客气了,二位,就此别过”。说罢,拉起若逦,向前方山谷行去。 待得行远,若逦拉着鸿睿的手,奇怪道:“鸿睿哥哥,刚才二人好生奇怪,问长问短的”。鸿睿微微一笑,看着若逦犹似一泓清水的双眼道:“此二人必是朝廷安置于此的杀手,故意用错误的信息试探我,如若我对他言语中的错误之处无法辨识的话,恐怕顷刻间,此二人便会向我们发起攻击了”,思忖片刻,鸿睿皱眉道:“还有,你发现没有,此二人虽在山间赤足而行,可常年攀山之人怎会生就一副罗圈腿?我估计,是常年骑马,需腿胯发力,裹紧马腹所致”,又寻思道:“你瞧见此二人的虎口吗?此二人俩手的虎口均有厚厚一层老茧,按理说,采药之人,一手攀岩,一手执镰刀,日积月累下最多也就执刀之手会虎口生茧,用于攀岩之手只会手指与手掌生出茧子,怎会两手虎口同时有茧?”若逦一手掩口,面露惊疑之色道:“啊?鸿睿哥哥,我根本没瞧出这里边还有如此蹊跷”。鸿睿轻笑道:“我猜,此二人定是常年骑马,善使双手兵刃,为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还是速速离去吧”。说罢,拉起若逦,腾身向前方谷口掠=去。 出得谷口,地势渐趋平缓,待前行三十余里地,已至一条官道。官道笔直,在夕阳辉映下,尘土亦被笼上一层金灿之色。沿官道南行不久,便见一座十余人的小村落,此刻已是傍晚时分,屋舍的烟囱内正冒出缕缕青烟。若逦看了看村落道:“鸿睿哥哥,要不我们今晚在此落脚吧”。鸿睿点点头,两人向村落行去。 村口一株大榕树,枝繁叶茂,树身恐有三人合抱之粗。而此刻树下,一众孩童正自嬉戏玩闹。见得有外人入村,一众孩童也不害怕,嬉笑着围向前来,若逦从包袱中掏出一把山果,众孩童分而食之,不胜欢喜。其中一娃,大家都唤他二狗子,只见他乌黑的双眼盯着若逦道:“这位姐姐,你是这位哥哥的媳妇吗?”若逦面色一红,正不知如何作答。鸿睿一手抚摸着二狗子光溜溜的脑壳,畅笑道:“嗯,二狗子眼光不错,一瞧一个准,有前途”,言罢看向若逦,一脸坏笑。若逦面色羞红,猛地在鸿睿腰间狠狠一拧,顿时一声惨叫惊扰了榕树上归巢的鸟雀。 随二狗子来到一间茅屋前,茅屋不大,仅有三间。一中年汉子正从堂屋内把桌凳搬于院中,见来了客人,遂放下手中活计,爽朗一笑道:“哟,来客人了呀!瞧二位风尘仆仆,定是赶了不少远路吧”。二人忙抱拳施礼道:“这位大哥,我们从宁州而来,今晚想在您处借宿一宿,不知可否?”,那汉子笑道:“小兄弟客气了,我们山野人家,条件简陋,借宿倒是无妨,就恐二位不太习惯”。鸿睿忙抱拳道:“大哥说哪里话,出门在外,哪有诸多讲究?只是叨扰大哥了!”说罢,从腰间掏出一块二两碎银,递到那汉子身前道:“些许银钱,还望大哥收下”,那汉子见如此多的银子,顿时喜不自胜,忙不迭接过道:“二位太客气了,多了,多了......”,嘴上说着客套话,手中却忙着把银子藏于怀中。 夜已深,屋外的蛐蛐兀自鸣叫不止,便如此刻的虫鸣一般,屋内的二人也是局促不堪。 屋内的油灯发出微弱的一点光芒,仅能照亮屋内一隅,却也很好的掩饰了此刻屋内二人的一丝心慌。若逦面色羞红的坐于床沿之上,垂着脑袋,火光映照之下,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美艳不可方物。屋内甚为安静,若逦的双手摆弄着衣衫下摆,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鸿睿讪笑道:“若逦妹妹,夜已深,我们歇息吧”。若逦顿时面色更显羞红,跺脚道:“臭鸿睿,都是你,说我是......说我是......”,鸿睿俩手一摊,委屈道:“说你是我媳妇是吧,可我也没瞎说呀,临出山前,爷爷不是把你托付于我了吗?再说了,你腕上的金镯就是你我的定情之物,怎可反悔?”,若逦又羞又恼,娇嗔道:“可是,我又没答应嫁你,再说,再说,成婚前孤男寡女,怎可共处一室?”,话至此,已是细弱蚊蝇之声,“唉,那好吧,我到院子里凑合一宿算了。可怜那残月当空,甚是寂寥,我便这就与你作伴来了”,说罢,转身欲往外走。若逦急道:“不可以!外面蚊虫甚多,再说,万一染上风寒咋办?”,背转身的鸿睿嘴角微扬,却语气坚定道:“没事,没事,我皮糙肉厚,凑合一宿也是无甚大碍的”。“那要不,要不你......你睡地上?我帮你铺上稻草,总比睡外边强”,若逦轻声说道。 夜沉如墨,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搅乱了这沉静的夜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凡尘 第二章 重回中州 屋外犬吠之声渐盛,透过窗户,眼见官道上无数兵马疾驰而过。鸿睿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禁狐疑道:“难道,边关有战事?”。天色微亮,鸿睿与若逦已是早早起床,餐桌上从那中年汉子口中获知,最近数月来,周、洹二国兵马已多次在南部边关集结,隐隐有联合伐齐的势头,朝廷已多次增派兵马,以作御敌之准备。 与那汉子告别后,二人上了官道,一路向南而去。到得中州城外已是晌午,等待入城的民众却已在城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一队兵士正在城门前盘查入城的民众,一黑瘦兵士显然是这一队兵士的队长,拔高着嗓门不时对着队伍连声呵斥:“一个个都排好了,凡入城之人,皆需查看路引文牒,都提前准备好了!如有胆敢欺瞒、蒙混过关者,一律罪同奸细论处。”,前方队伍之中不时传出妇人惊叫、哭泣之声,还有那队兵士发出的哄笑之声。鸿睿皱眉,显然那队兵士不是什么好人,正自思忖间,只见一名兵士两眼发直的盯着若逦,突然,那兵士走到若逦身前,一手指着若逦道:“我看你在人群中躲躲闪闪,身份颇为可疑,走,随我到值守房,我要好好盘查一番”。若逦顿时面露惊慌,躲到鸿睿身后,鸿睿怒喝道:“士子之家眷也是汝等可欺?”,那兵士先是一愣,内心盘算道:“当今朝廷重文轻武,这士子最是惹不起,真若惹恼他,万一一帮读书人去州府告状,到时......”,此刻,士兵内心已有计较,但仍然咬牙死撑道:“你说你是读书人,可有凭证?”,鸿睿自衣襟内掏出一方木牌,此木牌乃数年前鸿睿在鞍山书院求学时所用之号牌,只见正面刻着“鞍山书院”四字,而背面是“甲壹拾玖”数个小字,那兵士顿时面色巨变,心中不禁暗暗叫苦:“鞍山书院,那可是府尹大人当年读书之书院,万一这小子不管不顾到府尹大人那儿告状,我这安生日子算是到头了”,正台阶难下时,那兵士的队长眼见队伍中似有骚动,遂走到近前,待知悉状况后,一脚把那兵士踹翻在地,怒骂道:“你个瘪犊子,瞎了你的狗眼,你他妈找死别捎带上老子呀!”,骂完兀自不解恨的对着那兵士猛踹数脚。鸿睿拦住那名队长道:“算了,我们不想过多计较,你速速安排我等进城吧”。那队长忙抱拳作揖道:“是是是,公子、小姐,请随我来”。说罢,亲自护送鸿睿与若逦入得城去。 阔别三年,中州城依旧繁华如昔。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街上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欣赏杂耍的,有行色匆匆赶路的。 初入中州城,若逦的一双美目惊喜连连,没见过的饰品,没吃过的小吃,均能让若逦两眼放光。此刻的鸿睿不禁想起前世网上流传的段子:“为什么男人陪女人逛街,心情比上坟还沉重?”。 若逦一脸欢喜,身后跟着一免费劳力,只见鸿睿左手提着胭脂水粉,右手拎着绸缎服饰,脖子上还挂着各种点心果脯。终于到了客栈,鸿睿瘫软在床,再不想挪动哪怕一丝一毫。而若逦正兴奋整理着今天扫街的收获。 陪若逦闲逛了三天,这丫头的新鲜感终于渐渐退去。 翌日晚间,鸿睿安顿好若逦后,精心易容后,身着一身锦衣,腰悬一方通体黝黑的玉牌,手摇折扇,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闲庭信步的到得春归楼前。春归楼依旧如三年前一般热闹,楼内传出丝竹之音和男女调笑之声,楼前的众女子,一见鸿睿,顿时眼冒星星,半拖半拽的把鸿睿迎入。老鸨见来了一位富贵公子,远远便已迎来,一方丝帕掩嘴而笑,道:“哟,这位公子甚是眼生的紧,定是头回来我们春归楼吧”。鸿睿收起折扇,插于腰间,略一抱拳施礼道:“妈妈好,小生游历至此,闻得春归楼大名,慕名而来,今日一见,端得是实至名归”。那老鸨闻言,顿时心生欢喜,笑的那是一个花枝乱颤,脸上厚厚的脂粉也随之簌簌而下,巧笑道:“哎哟,这位公子的嘴呀真是甜,说的妈妈我好生欢喜。”说罢,引公子落座道:“公子,您看中哪位姑娘,尽管和我说,定让您满意”。鸿睿指着楼上道:“我生来好静,这厅堂之内甚是嘈杂,可否替我安排一间雅间?”,老鸨爽快道:“没问题,公子请随我来”。 到得雅间,鸿睿眼光左右轻扫,见无异样,方轻轻关门,转身看向老鸨,道:“不知钱掌柜近来可好?”,老鸨闻言,先是一愣,后又笑道:“这位公子,定是认错人了吧,这儿可没什么钱掌柜”。鸿睿眼神微眯,也不多言,取下腰间黑色玉牌,递到老鸨面前。那老鸨接过黑色玉牌,凑到烛火之前,仔细端详,忽然浑身一抖猛然跪下,颤声道:“三娘见过族长!”,鸿睿缓缓落座,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道:“速领我去见你们钱执事”。老鸨闻言,慌忙起身,踱步至一幅垂挂于墙上的字画前,取下字画,在墙上轻点数下后,一道暗门缓缓打开。老鸨站于门侧,躬身道:“请族长随我来”。鸿睿起身,随老鸨由暗门而去。 鸿睿边走,边随意打量,原来,此密道建于两雅间之间,暗门之中,有一道石梯,斜斜而下,行至石梯底部,眼前是一条暗道,暗道甚是狭窄,仅容一人可以通行。老鸨在身前引路,前行约有盏茶功夫,鸿睿已到得一密室之中。密室甚是空旷,有桌椅数张,墙上挂着数盏灯笼,光线昏暗,依稀可辨周遭事物。见那老鸨至一灯笼前,在墙上一不起眼的青砖上轻轻一按,顿时,墙上又一道暗门打开。入得暗门,又是一道石梯,沿石梯上行约二十余步,推开暗门,已是身处一间书房之内。 此刻,书房之门被人推开,一须发皆白的老人推门而入,眼见身前站立着一名华服少年,遂抱拳行礼道:“老汉钟离见过这位公子,不知公子前来所为何事?”,鸿睿踱步至那老者身前,端详片刻,缓声道:“钱执事,可识得此物?”,鸿睿取下那一方黑色玉牌,递于钱离身前。钱离微微一怔,接过玉牌后,凑于烛火前,仔细端详,眼见玉牌内一只黑色雄鹰似展翅欲飞一般,顿时不禁流下两行浊泪,双膝跪地颤声道:“暗鹰执事钱离见过族长!”。鸿睿轻轻扶起,道:“钱老莫要多礼”,二人分别入座,鸿睿缓声道:“受战鹰八老委派,我特来与你接头。听八老言,我们暗鹰组连番遭遇打击,损失甚巨呐”。钱离摇头叹息道:“当年,祖辈们被逼无奈,隐于深山,暗鹰顿时群龙无首,失去了指挥调度。顿时,有心灰意懒之人脱离组织,自谋生路去了,也有心怀野心之人,内部争斗不休,未待敌袭已先分崩离析,加之三国朝廷对我暗鹰组甚为忌惮,有心防范和绞杀下,各地小组纷纷陨落。”,说罢,叹息一声,又道:“唯有我春归楼一脉保存尚算完善,我们潜伏于闹市,不争,不斗,不动,只是潜心做点买卖,顺带金钱开道,扶植几个朝廷官员留待后用”。鸿睿听着缓缓点头,问道:“不知我们春归楼尚存几成实力?”,钟离一手抚须,不无得意道:“回族长话,我春归楼一组这四百余年来,代代谨守祖训,不敢背弃。我组实力,与我族归隐前当然不可同日而语,但是,我暗眼之鹰、暗影之鹰、暗魅之鹰、暗幽之鹰、暗炽之鹰的体制及领军之人俱完备,唯基于潜伏,不敢大肆培养人手,人手虽少,可皆为能堪大用之人。”,鸿睿轻笑道:“只要魂魄在,暗鹰重生之日便不远了。人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何况我们火种尚存?”,钱执事闻言,颇为认同,连连点头道:“既然族长已是回归,春归楼当全权交于族长了,老朽已是年迈,恐难......”,鸿睿忙摆手笑道:“钱老所言差矣,春归楼你已经营数十年,轻车熟路,便仍由你执掌。”,说罢,轻轻一叹道:“想我战鹰一族隐忍已四百余年,枫城下的一千亡魂尚在哀嚎,一代代的族人郁郁而终,这些始终不能忘,也不敢忘呐。”,钱执事闻言,不禁老泪纵横,颤声道:“族长,凡您号令,我春归楼暗鹰一组当以命遵从!”,鸿睿微微点头,道:“目前春归楼暗鹰组的情况,你那边可有详细记录?”,钱执事闻言,遂把目前人员、财政等一干情况一一向鸿睿道明。 两个时辰后,鸿睿起身,伸了个懒腰道:“不错,这边的情况我已是知悉。现如今,我们应以稳字当先,徐徐图之,春归楼这边可有限发展外围人员,主要还是以刺探消息为主。”,言罢笑道:“时辰已是不早了,我这就告辞!”,说罢,微一抱拳,便由暗门原路返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凡尘 第三章 难得的闲静 九月多雨,微凉。 闲躺于竹椅之上,看瓦檐挂雨串串滴落。竹椅前后微摇,伴着雨珠倾泻的节奏。院中的野菊经雨水润泽,更显灵动,黄灿灿的招人怜惜。身侧的案几上,碳炉尚有余温,铜壶之中酒香微溢,伴着若逦发间那朵栀子花的清香,缓缓入鼻,在肺腑间蔓延开去。 若逦坐于案几一侧,看着院中雨水连绵,看着躺椅上的一个懒人,时不时剥上一枚荔枝,轻轻放于我口。 午后的时光,已被闲适塞满,让人流连,几欲昏昏睡去。 一道身影穿过雨帘,一身蓑衣,头戴斗笠,瞧不清面容,就这么在院中站立。微微睁开双眼,我轻笑道:“来了?”,那人不言,只是略一点头。我无奈摇头道:“你们钱掌柜没教过你如何介绍自己吗?”,那人摇头,却终于开口,声音清冷道:“没有”。若逦闻言瞧我一眼,终于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我无奈摇摇头,苦笑道:“好吧,我问你答,可否?”,轻轻一个“嗯”字传来,便算是回复了。在一连串干涩的问答中,我终于知道来人。 此人名唤于放,隶属暗影一系,专精暗杀,善于用剑,受钱掌柜委派,负责我和若逦的日常护卫。我摇了摇头,道:“外面雨大,进来吧。茶几上有酒,自己倒,暖暖身子”。 于放入得屋内,卸掉蓑衣和斗笠,一张略显苍白的瘦削脸庞呈于眼前,一头杂乱的头发随意用发带系着,唯眼神颇为犀利,似有寒芒蕴于其中。他随手提起案几上的铜壶,脖子微仰,伴着几声“咕嘟”之声,一壶好酒已是入得腹中。 若逦瞧瞧于放,又瞧瞧我,我无奈笑道:“所谓异人必异于常人,想来,高手都是如此风范吧。”,若逦可爱的鼻子皱了皱,掩嘴笑道:“难怪你尚算不得高手,原来是风范不够呀。”,我无奈摇头,笑道:“我若如此,恐你会入寺为尼。”若逦奇怪道:“为何?”答曰:“闷呀”。 自此,我的生活中又多了一条影子,一条善于隐藏的影子,一条会取人性命的影子。 是夜,雨停。 书房内,烛火摇曳。于放拿来三个竹筒置于桌案,身形一闪,已是隐于暗中。 随手打开一个竹筒,一张纸条滑出,内容很简洁:罗家,儋州,安好。微微一笑,取过另一个竹筒,消息来自暗幽一系,是一份策划,名曰:庙堂。其言:身居庙堂方可谋划天下。今边关战事将起,籍此机遇,入军营,获战功,居庙堂,掌权柄,待良机,直至放鹰于苍穹,逐鹿于天下......。看罢,思忖良久,取过朱笔,写下一个“准”字,复将字条塞入竹筒。打开最后一个竹筒,其言:儋州守备郭彦,入其麾下。接头之人代号“大风”,接头地点儋州沙洲酒楼翠山阁,时间为十日后的午时。 翌日清晨,鸟鸣声声催人醒,厅堂之中已飘出阵阵粥香。嗅了嗅鼻子,有点饿了,无奈困意如山,压的我始终无法起床。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啪”的一声,房门已被人推开。一只小手带着温润之感,滑滑的,柔柔的,轻轻放在我耳朵之上,有点痒,猛地,耳朵遭人提起,我不由发出一声惨嚎,“若逦,让我再睡会儿吧”,若逦笑道:“鸿睿哥哥,都日上三竿了,早餐我都反复热了三遍了,快起床!”,无奈打了个哈欠,翻身坐起,睡眼惺忪道:“又拽我左耳朵,早晚我左耳垂肩”。若逦掩嘴咯咯笑着:“好呀,那明日我拽你右耳,这样你就能俩垂耳肩了”,摇了摇头,颇为无奈道:“若逦呀,知道我为何早上起不来吗?”,若逦奇怪道:“为何?”,我哀怨道:“还不是因为你晚上瞎跑”。若逦顿时更显奇怪,道:“怪了呀,我可没有梦游之症,怎会晚上瞎跑?”。轻轻一叹,道:“昨晚你又闯入我的梦中,害我一夜无眠呐”。若逦粉脸一红,啐道:“臭鸿睿,又来了,就知道调笑我,改天我回村里,一定要让他们几位好好收拾你”。 早餐很香,粥很糯,若逦蒸的馒头颇为松软,配上一口咸菜,端得是一番享受。只是此刻,餐桌对面的于放正捧着粥碗发出“吸溜吸溜”的喝粥声,颇为无奈。我曾好奇问过他,为何这个习惯总也改不了?他的回答让我打消了拒绝此种“吸溜吸溜”喝粥的想法。 于放自小流落于街头,父母早亡,时常为裹腹而与乞丐争食。因其身形灵活,出手够狠,而为乞丐们忌惮。他喜欢喝粥,因为只有街上富足之户逢到喜事方才施上一碗热腾腾的汤粥,而这种机会一年之中也难得几回。他说,捧着粥碗,感受着顺着碗壁传于手心的那种温暖,感受着米粒在唇齿间弥散的香甜,他才会觉着,他是活着的。所以,他每回喝粥,都无比小心,无比享受。一次,春归楼的于管事瞧他可怜,又见他敢于搏命,遂把他收下。终于不用为了一口吃食而搏命了,可他喝粥时的习惯却是再也无法改掉。 吃过早餐,吩咐于放道:“知会钱掌柜一声,晚前备好马车,今晚我们就起程去儋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凡尘 第四章 途中插曲 出中州,沿官道一路向南前行。 一路颠簸,若逦早已哀嚎连连,捂着屁股趴在我的大腿上,双眼隐有泪光,一副惨兮兮的模样,让人看了甚为不忍。我抚着她的长发,轻声道:“若逦,再忍忍就到了。改天我给这车子加个避震兴许会好许多”。若逦微微抬起脑袋,可怜兮兮道:“鸿睿哥哥,什么是避震?”,我揉揉鼻子,笑道:“就是能让你的屁股免受颠簸之苦的一种小玩意儿”。 到得晚间,命于放将马车停于路旁,遂下车燃起篝火,取出些吃食,放火上架烤一番。若逦拉开车厢布帘探出脑袋道:“鸿睿哥哥,你过来一下”,放下手中的食物,走到近前,问道:“好点了吗?”,若逦眉头微皱道:“疼,你说的膏药在哪儿?”,我闻言笑道:“刚才不是说不用吗?”,若逦满脸羞红,扭捏道:“人家,人家......不想你给我上药”,我无奈笑道:“那你自己抹药吧,一会儿好了记得下来吃点东西”,言罢,递过手中一瓶膏药。若逦点了点头,遂把布帘拉上。 一炷香的功夫,若逦下车,挪着步子走到篝火旁,接过我递去的一块烤肉,也不坐下,就那么站着,小口小口咬着。 晚间颇冷,脱下身上的外衣,小心给若逦披上,轻声道:“进车厢吧,外面冷”,若逦摇头道:“坐了一天了,我快受不了了,站会儿舒服,起码能让我觉着,这腿还是自己的”。于放递来一个酒囊,语气清冷道:“烈酒,慢饮”,接过酒囊,打开塞子,一股酒香扑鼻而来,仰脖子喝了一口,顿时一股火辣的灼热之感由舌尖至咽喉,最后急转直下,直至腹中,腹中炙热之感顿起,犹如吞下一块燃烧正旺的木炭一般。 若逦捂着小嘴咯咯笑道:“哈哈,鸿睿哥哥,你的脖子都红了”。我耿着脖子,口齿不清的问道:“于放,你这,你......这是什么酒?”,于放淡淡答到:“隔壁庄户自家酿的酒,他们称这酒为“辣死狗”。”,我顿时白眼一翻,几欲昏厥过去:“这酒名咋还带骂人的。”,于放双手一摊,一副问我也不知道的样子。 若逦正啃着烤肉,闻言几欲呛着,弯腰“咯咯”笑个不停。我白了两人一眼,忙把酒囊扔给于放,恨声道:“下回别让我喝这玩意儿了,对了,你也别喝”。 不远处传来马蹄之声,须臾,两辆马车随着马夫的一声轻喝,拉缰停于路旁。马车之内下来两位衣着光鲜的公子,身后各跟着两名家丁。待得近前,两位公子抱拳施礼,其中一人面露笑意道:“这位兄台,冒昧打扰诸位了。我等远远见着此处燃着篝火,便寻思着,旅途甚是寂寥,不若前来把酒言欢,兴许还可结交一知己”,闻言,我起身抱拳还礼道:“良辰美景,不期而遇,亦算一段善缘,二位请坐”,两人坐下,命仆人奉上瓜果美食,又从车厢中搬来一坛酒水,酒过三巡,其中一身着青衣之人笑道:“我等二人乃儋州府人士,我叫陈乃焕,这位亦姓陈,名彦秋,不知兄台如何称呼?”。我见二人方才饮酒之间,眼神总是偷瞄向若逦,心中本已不喜,却面不改色,哈哈一笑道:“原来是二位陈兄,小弟我姓乔,名不思”。二人对视一眼奇怪道:“这名甚为奇怪,不知可有何说法?”,我举头望月,怅然道:“此名乃为父所取,意为纪念年轻时一红颜,“不思”二字取自“不思量,自难忘””,言罢举杯饮下一口酒,又道:“因父老迈,此次回中州,便是代父祭奠此人”,说完拿起面前的一只苹果,咬下一口,叹息道:“艾普阿姨,愿安息”。二人故作惋惜道:“闻之潸然泪下,令尊也乃性情中人呐,来,满饮此杯”。二人说是满饮,却在仰脖之间已是悄悄把酒倒于袖中,我装作不知一般,仰脖又是干下一杯。我故作酒意上脑,打了个酒嗝,笑道:“二位兄台,此次临别中州,艾普阿姨之家人让我带得一坛好酒,其言乃是宫廷御酒,让我带于老父品尝。今日,瞧你我兄弟三人相谈甚欢,不若取些过来,亦让二位兄台也品鉴一番?”,二人闻得乃是上贡朝廷的御酒,不胜欢喜,齐道:“得遇如此美事,实乃我二人之幸,谢过乔兄了。”,我向于放使了个眼色,道:“去,去车上装点好酒过来”,于放自是领会,装模作样的入得车厢之内,不一会儿拿着一个酒囊来到近前。我似借着酒意,笑道:“来来来,还傻站着作甚,还不快给二位陈兄倒酒?”,酒液入杯,顿时酒香四溢,二人嗅了嗅鼻子,齐齐说道:“好,好酒!”,言罢举杯,仰脖,只是酒水入口,顿时面色巨变,身子忍不住前倾,“噗呲”一声,酒水已是从口中激射而出,好巧不巧,齐齐喷洒在火势正旺的篝火之上,烈酒入火,顿时火焰燃起二尺余高,一阵风过,火舌撩动,顿时二人头顶之上传来一阵焦胡之味,颇有怒火冲冠之势。二人身后家仆见状,忙取来水囊,一阵猛浇,火灭,二人却是狼狈不堪。陈乃焕吐着舌头道:“这,这是什么酒?怎如此辣嗓子?”,我正欲回答,边上的于放淡然道:“辣死狗”。 若逦实在憋不住了,捧着肚子急急向车厢奔去,上得车厢,但见车厢一阵剧烈抖动,好久方才停歇。 我装作不胜酒力,摇摇晃晃站起身,扶着于放的肩膀,道:“二位兄台,就此,就此别过”。 上得车厢,拉车帘前,我与于放对视一眼,于放微一点头。 车厢内,若逦一手掩嘴,一手扭着我的胳膊,笑骂道:“乔不思,你个坏蛋!”,我轻声笑道:“谁让他俩贼眼兮兮的盯着我家若逦,看我玩不死他们”。 夜深,车厢外甚是安静。 忽然,外面传来几声闷哼,接着似有人倒地之声,半盏茶后,传来两辆马车匆忙离去之声。 清晨,撩开车厢布帘,伸了个懒腰,无意间瞧见不远处几摊血迹,嘴角微扬,笑了笑,手脚舒展一番后,驾着马车向前方驶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凡尘 第五章 归 人们常言:近乡情更怯。瞧着若逦一副紧张的模样,鸿睿笑道:“若逦不用如此发愁,我父母最是慈善,再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嘛,何况我家若逦不丑”。若逦俏脸一红,啐道:“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吗?什么叫不丑?”。 鸿睿揉揉鼻子,脑袋凑到近前,目不转睛端详良久,微微一叹。若逦被瞧得俏脸嫣红,正欲嗔怪,见鸿睿莫名叹息,遂奇怪道:“鸿睿哥哥,怎么了?”,鸿睿故作无奈道:“书中有言:““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可叹我美人在侧兮,亦痴亦狂。”。 若逦掩嘴俏笑道:“好了,鸿睿哥哥,别贫了。说正经的,此次回儋州,我寻思着该带些礼物,冒冒然回去,总觉着有些唐突了。” 三人一马一条路,人在行,心随景动,心在行,景随心动。 入眼的风景,沿路抛洒于脑后,脚下之路漫漫,终有其尽,心中之路惶惶,似无其尽。 身后留下的足印终将连成一道生命线。 一路走走停停,七日后,终于到得儋州。 儋州,历来是座忧伤之城。 因其战略位置前突,东、西与周、洹两国接壤,南方与胡蛮聚居地尼尔德大草原接壤,其位置之险恶,用豺狼环伺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眼前之城,在巍峨中尽显沧桑,似铁打铜铸般的城墙上那战火留下的点点斑驳与再也抹不去的暗红血迹,便是时光为其刻划的忧伤烙印。 齐国,立国四百五十余年,历经的大型战争只有三场,而这三场战争都发生在儋州的城下。人们说,儋州城下的土地都带有血腥味;人们说,起风的日子能听到风声中夹杂的哭嚎。 缓行入城,行人稀少。 热风撩动布帘,入眼酒肆林立,划拳、说笑、唱戏之声不时传来;三俩孩童在街边追逐,嬉笑声,大人的喝骂声随风入耳。而在这条街道上,除了酒肆之外,最多的当数铁匠铺了,看着一名铁匠光着膀子挥锤而下,带出阵阵火星四溅和那清脆的砸击之声,鸿睿不由想起了大恒山中的铁山。 鸿睿摸了摸身侧包裹中的那柄如意锤,讨要了几回,铁山每回都是严词拒绝,最后还是请动胡不言出马终于得偿所愿。想起临别时,铁山那满眼的不舍和欲言又止的神情,还有在胡不言严厉眼神威逼下那如吞了苍蝇般的无奈表情,鸿睿不由轻笑出声。 若逦瞧了眼鸿睿,纳闷道:“我很好奇,胡奶奶为何如此疼你?连铁爷爷视同生命的锤子都赠于了你。”,我咧嘴笑道:“你呀,胡奶奶哪是疼我?她是疼你,临行前还反复交代要照顾好你,又瞧我没有趁手的兵器,所以才把铁爷爷的锤子给我”。 若逦半信半疑,鸿睿心知肚明。 尘世男女,千种遗憾,万般无奈,最痛不过爱别离。 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众生芸芸,浮生若大梦,人世几春秋。 生活不易,当好好爱。 雪白的院墙,朱漆的大门,青灰的瓦檐,一切恍若中州的那个家。院中的胡杨树枝繁叶茂,探出的枝丫在风中轻摆,似迎接着归来的游子。 轻扣门扉,门开。 探出的脑袋在一阵愕然后,却猛地缩了回去。“怦”的一声,门又关上了。 门外三人亦愕然。鸿睿苦笑道:“兴许,管家见我回家,过于惊喜吧”。 门内传来一阵略带颤抖的惊呼:“老爷,太太,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回来了,三少爷回来了......”,接着又是一声“哎哟”,显然慌乱之下已是摔倒。 一阵驳杂的脚步声传来,门再次打开。一两鬓斑白的老人,伸出颤抖的手抓着鸿睿的肩膀,很紧,很疼,似不想再度失去一般,哽咽道:“睿儿,睿儿,你......你没死......老父,老父......”语不成句,如同掉落的泪滴,无法汇聚成河。 罗母走到近前,噙着的泪花强忍着没有掉下,忽然笑骂着把罗老爷的手拍掉,道:“老头子,睿儿才回来,你就死啊死啊的,多不吉利,快进屋说”。 哥嫂四人分站两侧,均不多言,只是眼神中带着一丝冷漠,就这样淡淡看着我。 进门,入院。 一条青灰的砖石路直指前厅,两侧排房齐整,檐廊之侧花团锦簇。入中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错落有致,江南之风颇浓。至后院,楼阁、游廊与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 进得厅堂,不待父母说话,鸿睿便已直直跪下,一拜到地,道:“不孝儿鸿睿向父母大人请罪,因儿顽劣,致家遭大难,求父母大人责罚”。母亲忙起身过来,把鸿睿扶起,颤声道:“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快起来......”,此刻,罗老爷正襟危坐于堂上,轻叹一声道:“睿儿啊,责备的话,为父就不多说了,望你经此一事,能坦荡做人,莫要似以前那般顽劣”。 此时,罗母方才注意到我身旁的若逦,遂笑着问道:“睿儿,这位姑娘是谁?你还未介绍呢。”,我忙道:“哦,父亲,母亲,这位是若逦姑娘,这次孩儿遇难,幸得若逦姑娘和她爷爷施救,才保得一命,三年多来,也多亏若逦姑娘照顾我......”,罗母闻言,顿时越看若逦越是喜欢,抓着若逦的手轻声说道:“若逦姑娘,芳龄几何?”,又凑到近前,仔细端详,嘴里啧啧道:“瞧这小模样,唇红齿白的,真是越看越喜欢,不如就做我闺女吧”。鸿睿闻言,忙上前道:“娘,人家姑娘家的,您咋开口就问人家年龄?还有,若逦可不是做你闺女的,这次回家,我就是想报秉二老,我想娶若逦为妻”。若逦闻言,顿时小脸羞红,扭捏着不知如何是好。 罗父,罗母闻言,顿时大喜,罗母道:“此事甚好,此事甚好,待我瞧过黄历,看哪天黄道吉日,就把你俩的婚事办了”。 此刻,大哥与二哥上得前来,互视一眼,大哥笑道:“三弟,你能平安得返,当属喜事。只是,家中买卖,经此一事后,已是境况大不如前。我和二弟现在也只能与胡蛮做些皮货生意勉强维持生计,家中一应开销也是颇巨,而今,你亦即将成婚,这门楣之事端得不是小事,你该自立了”。 二哥从旁随声附和,道:“大哥说的极是,这成家与立业总是相辅相成的,想这次鸿睿回来之前,我与你大哥为了这个家可真是费尽了苦心。” 大嫂在边上笑着说道:“鸿睿呀,你也别怨你大哥二哥说话直白,你也知道,遭此劫难,咱罗家损失颇巨,险些全家人性命不保,这家里生意上的事可再也经不起波折了”。 二嫂忙上前道:“就是,就是,原本在中州,我们罗家多好的日子,现在躲到这边陲之地,说不定哪天战火一起,我们又要四处亡命了,所以呀,这生意之事关乎我们罗家的生存,不能有一点马虎啊”。 罗母在边上,面有不快,正待说话,只听堂上“啪”的一声传来罗父拍案的声音,罗父指着四人,怒道:“你们就想着家里那点生意,鸿睿也是你们兄弟,我们眼睛还没闭呢,你们就开始想着分家了?” 鸿睿忙抱拳施礼道:“父亲大人莫生气,我觉着四位哥哥嫂嫂所言颇有道理。之前确是鸿睿胡闹,让大家担忧了。于生意一途,我自知并无天赋,因此,家中生意还请两位哥哥费心操持。”,两位嫂子闻言,顿时喜形于色。 罗父担忧道:“睿儿,那你于今后心中可有计较?”鸿睿微微一笑道:“父亲莫担忧,我准备到守备府谋一差事,具体事宜已托朋友安排,断无差池。”,父亲闻言叹了口气道:“能到衙门当差也是一条正途,只是,官场水深,慎之慎之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凡尘 第六章 入营 翌日清晨,餐桌之上。 鸿睿喝了口粥,询问在侧服伺的丫鬟道:“夫人与若逦姑娘呢?”,丫鬟正欲答,对面的二嫂酸溜溜的接话道:“婆婆与若逦妹妹早早就出门了,婆婆说要给若逦置办几身衣物”。 “婆婆还是最疼鸿睿呀,看我们姐妹进罗家都七八年了,婆婆从未带我们去置办过衣物。”,大嫂面容带笑,看似开玩笑般说道。 咬了口手中的包子,鸿睿淡笑道:“两位嫂嫂,我瞧两位哥哥大早就出门了,端得辛苦,两位嫂嫂也为了家中琐事操持受累,我寻思着,要不我还是帮家里分担些吧,这样,两位哥哥也能清闲些,两位嫂嫂也能多点时间上街逛逛”。 大嫂闻言,满脸堆笑道:“瞧鸿睿这话说的,你昨日不是说要去衙门谋职吗?” 二嫂立马说道:“就是,就是,这可是正事,莫被家里羁绊耽误了前程”。 放下手中碗筷,鸿睿笑道:“鸿睿谢过两位嫂嫂体恤,慢用”。言罢,起身离去。 书房之中,茶盏刚放下,于放便已悄然站于身前。 呷一口茶,轻声问道:“有何消息?”。 于放道:“五鹰已齐,这是名单”。翻开名单,一个个姓名、代号、职业等信息清晰罗列其上。放下名单,鸿睿缓缓道:“今后这三十五人,由你负责接头。对了,守备府那边可有消息”。 于放摇头。 转瞬已至第十日,午时,沙洲酒楼翠山阁。 鸿睿刚坐下,雅间门已是被人推开。一满身酒气的汉子摇摇晃晃进得雅间,前脚刚站定,已是转身将门关上,瞬间,酒醉之态尽去。 只见那人面目黝黑,双眉浓黑,敞开的前襟下,一道狰狞的伤疤由左胸直至右肋。 落座,那人抱拳道:“罗公子”。鸿睿回礼道:“大风”。 “小人见过族长!小人真名为牛軰軰,目前任赤虎军总指挥使,隶属守备府第二军团”,牛軰軰饮下一口茶水,继续道:“目前战事将临,族长这个时候加入,小人自觉颇为不妥。但组织有令,寻思之下,唯有暂时让族长屈居小人账下担任护卫,这样较为稳妥”。 鸿睿点头道:“这些无妨,一切由你安排即可”。 牛軰軰沉声道:“那么,族长,明日即可至北大营赤虎军军营处寻我,到时一切由我安排”。言罢递过一腰牌,道:“此为入营令牌,明日执此令牌即可入营”。 鸿睿收下令牌,揣入怀中。此刻,忽闻隔壁开门之声,有人在隔壁大喊:“老牛,老牛,跑哪儿去了?莫不是又尿遁了,这老小子,一会儿回来,哥几个灌不死你”。 牛軰軰闻言,急忙站起,抱拳施礼道:“族长,就此别过,明日军营见”。 鸿睿点头道:“去吧”。 是夜,罗府大院,厅堂之内灯火通明。 餐桌之上菜肴颇为丰盛,却无一人动筷。罗父一脸愁容,看向鸿睿的眼神颇为不舍,叹息道:“鸿睿,此事重大,若不你再考虑一下?”。 鸿睿笑道:“父亲大人,母亲大人,二老莫要担心。此事我已思忖许久,男儿当建功立业,岂能一事无成,就此浑浑噩噩过一辈子?”。 罗父叹息道:“为父本以为你是入守备府觅一文职,岂料,却是入军营?太过凶险,再说,目前时局堪忧,我儿这个时候入军营,岂不是......岂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罗母亦低头垂泪,凄苦道:“我儿刚归家,就又要上战场,为娘不允你这么干!我们罗家不是穷苦人家,你莫去那地方送死”。 正欲劝慰,二哥叹道:“父亲,母亲,这次三弟回来已与先前迥异,想来,他对未来的路已经有了自己的盘算,我们劝阻,对三弟也不一定是好事呀”。 大哥皱眉道:“二弟所言颇有道理,男儿当建功立业,我若再年轻个几年,也许也会选择这条路。再说了,兴许三弟此次入伍若能攒下军功,到时当上将军,我们罗家的根基就更稳固了”。 大嫂忙欣喜道:“就是,就是,想我们罗家在中州遭人陷害,不就是因为朝中无人吗?鸿睿这次选择,于家族兴旺一途倒是颇有助益”。 罗父瞪眼瞧着哥嫂四人道:“你们,你们,心中除了盘算利益,可还有一点人味?这可是你们的三弟呀,是你们的亲弟弟!” 鸿睿忙站起,抱拳道:“父亲莫恼,哥哥嫂嫂们全无恶意,相反,所说也是实情。这世道,颇不太平,想要守护家人,安身立命,也唯有令从旁觊觎之人心生忌惮方可。宁为刀殂,莫为鱼肉。” 罗父沉默不语,良久叹息道:“宁为刀殂,莫为鱼肉......罢了,罢了,由得你去吧。给我活着回来!” 书房内,烛火通明,鸿睿坐在书案前,瞧着若逦忙前忙后整理着行囊,一股温情蓦然在心间流淌。 若逦忽然抬首道:“鸿睿哥哥,爷爷送我的软甲你记得带上,危难时候可以保命”,鸿睿默默点头,“还有,伤药外敷和内服的我分开装了,莫要弄混了。”,继续沉默,“对了,万奶奶送的鹿皮手套我放在暗器袋中,你记得......”话未说完,已是泪眼婆娑,猛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鸿睿忙起身,一把搂住身前的人儿,紧紧搂住,感受着彼此的温暖,恨不能将对方紧紧融于自己体内,就此再难分开。 良久,哭声渐止,擦干小丫头满脸的泪痕,调笑道:“若逦,我很开心。看你收拾行囊的样子,我似见到戏文中所说的妻子送夫出征一般”。 若逦两只粉拳锤着鸿睿的胸膛,娇嗔道:“你这人,这时候还不忘调笑我!” 清晨,不待家人起床,鸿睿便已牵马出得家门。 儋州城的风沙如同疾风骤雨一般,打的人面颊生疼。 鸿睿策马前行,出得儋州城,向北前行三十里,远远瞧见一片军营,一面军旗高悬于营前,随风激荡。 走得近前,仰望,上书三字“赤虎军”。 翻身,下马,牵马行至营门前,一身着皮甲,手执长枪之兵士横枪拦下,怒喝道:“此乃赤虎军军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鸿睿掏出令牌,那兵士接过,仔细查验后方予放行。 那兵士遥遥一指位于营中最大的那处营帐道:“那里便是牛指挥使的帐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凡尘 第七章 鱼鹰由来 一名营卫带着鸿睿来到军务官营帐,办理了军籍登记后,领得皮甲、刀盾等一应物品,入得一营帐。 账内空无一人,找了张空置的床铺,收拾了一通,百无聊赖之下,和衣躺下。昨晚,脑中思绪纷杂,一夜未眠,不如补个觉吧。心中寻思着,随着一声哈欠,人已不觉进入梦乡。 梦中,若逦巧笑嫣然,正情话绵绵,你侬我侬之时,忽然,黑脸铁山闯入梦中,大喝一声:“臭小子,还我如意锤!”,正感恼怒之际,觉着有人推我,随手一挥,耳边传来“哐啷”一声,顿时惊醒,忙一跃而起。 揉揉眼睛,瞧见眼前正站着一名发髻凌乱的年轻人,一脸愤怒之色正瞪着我。低头一瞧,地上一只头盔兀自滴溜溜打着转。数名兵士站在那人身后,正掩嘴偷笑不已。 我尴尬挠挠头,俯身捡起那只头盔,正欲递给眼前那人,只听那人一声暴喝:“新兵罗鸿睿”,耳中嗡鸣,不由自主绷直了身子。 “我在”! “回答“到””! “是,到”! “没有“是””! “哦,到”! “没有“哦””! “到”! “帐外值守,末时归帐!” 出得营帐,刚站好,账内却已是传来一阵哄笑声。 来往的兵士瞧见一张新面孔第一天就被罚站,手里还提溜着一个头盔,悄声议论着,颇感奇怪。我抬头看了看太阳,才巳时吧,到末时还得俩时辰。 营帐的布帘拉开,探出半个身子,嬉皮笑脸,一手夺过我手中的头盔,布帘再次被拉上。 估摸着该到饭点了吧,早上走得匆忙,早餐都未吃,此刻五脏庙早已发出擂鼓之声。 帐帘拉开,七八个人说笑着鱼贯而出,也没人正眼瞧我一眼,瞧他们去的方向,应该是去用餐吧。腹中又是响起一阵轰鸣,无奈瞧了瞧头顶的太阳,日光正烈,汗水由发丝滑落,流入眼睛,一阵酸涩。 好不容易熬到了末时,帐帘一动,一只手已是把我拉入账内。 上午被我挥落头盔的那年轻人指了指桌上的一张胡饼和一水囊道:“给你留的,吃吧”。 也不多言,桌旁坐下,打开水囊,先“咕咚咕咚”猛灌几口清水,顿时觉着冒烟的嗓子一阵舒爽,正一口饼一口水的吃喝着,上午那人道:“我叫卫敏,是你们的队长,私下,兄弟们都唤我书生”,我不由打量了一番,只见卫敏面色白净,剑眉星目,鼻梁高耸,书卷之气颇浓,确实颇有书生气质。 顿了顿,卫敏又道:“今天是你第一天入伙,有些话必须跟你交代清楚”,我仔细听着,他耐心说着,一张饼子啃完,他的规矩也已经交代完。 “以后大家都要一个锅里刨食吃了,来,兄弟们互相介绍一下吧”,卫敏笑道。 只见一身形矮小,一脸笑嘻嘻之人道:“我叫候八,因为我特爱吃肉,他们都叫我肉猴”; “我叫催步旺,善饮酒,兄弟们都喊我吹不完,或者直接喊我酒缸也成”,一面色枣红的汉子介绍到; “我叫巫凡,能学各种鸟叫,兄弟们都唤我大鸟”,我不由仔细看了看那人,身形瘦高,面色颇黑,让我侧目的是那双手,颇大,与铁山那双大手有得一拼。 “鸿睿兄弟,我叫吴奎,入伙前当过几天屠夫,兄弟们就屠夫屠夫的叫上了”,定睛瞧去,只见那名唤屠夫之人,身形极为壮硕,一身皮甲被他的身板撑得鼓鼓囊囊,似几欲炸裂一般。 轻轻一咳,一个声音传来,“我叫陆仁,当过几天道士,兄弟们都唤我道士” “我叫张默,因我射箭不错,兄弟们都唤我箭人,当然不是那个贱,是弓箭的箭......”,一通解释下来,营帐内已是哄笑不已。 待众人介绍完,我便站起,含笑道:“我叫罗鸿睿,暂时没有绰号,时日久了,大家看着取吧”。 午后,天气燥热难当,营帐内更是闷热不堪。账内众人,一个个光着膀子,汗流浃背。大鸟凑到队长身侧,一屁股坐下道:“书生,账内热死了,带我们外出拉练吧”。 众人一听,顿时眼睛发亮,忙围过来,嬉笑着说:“对呀,队长,带我们去拉练吧。” “队长,都好多天没去了,今儿就让我们好好练练?” “是呀,队长,拜托了!” ...... 我颇为好奇,拉过肉猴问道:“肉猴,咋还求着去拉练的?天那么热,要死人的。” 肉猴一脸神秘兮兮道:“鸿睿,你一会儿去了就知道了”,说完嘿嘿笑着,再不多言。 队长轻咳一声,一脸严肃道:“嗯,今天新人入伙,我们护卫营的拉练传统还是很有必要让新人体验一番的”。 说罢,站起身,大声道:“兄弟们听令,全身装备,随我出营,目标二十里外忘川河”。 一阵手忙脚乱后,众人已是穿戴齐整,一脸严肃的列队站好,随队长跑步出账,直向营门而去。 待到得营门,队长掏出令牌,与值守兵士通报后,出得大营。 离大营渐远,齐整的队形忽然散开,一众人等嬉闹着向南而去。 到得忘川河,但见一条大河由东至西缓缓流淌,河面颇宽,约有四十余丈。河岸两侧甚多卵石,想来雨季之时,河水定会上涨。 一众人等到得忘川河,已是欢呼着解开皮甲,随着“扑通”之声不断传来,一条条白花花的身影已是跃入水中。 “鸿睿,下水呀,愣着干嘛?” 我无奈摇了摇头,原来,这就是他们口中的拉练呀。 随着我高呼一声“来也”,一条身影已是由岸上窜入水中,瞬间消失于众人眼前。众人等了一会儿,仍不见我探出脑袋,顿时慌了。队长高呼道:“人呢?弟兄们,快找鸿睿!” 正在大家慌神之际,我已是探出了脑袋,手中却还抓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我笑道:“队长,河里好多鱼......”。 队长舒了口气,道:“你小子,吓死我们了。你咋刚下水就能逮到鱼?” 我嘿嘿笑道:“运气,运气”。 众人正在河里游得欢腾,我眼光中瞥到对面河岸来了位女子,挑着水桶,似正在打水。我忙道:“对面有女子,大家躲躲吧,都光着呢”。 大鸟嘴一咧,笑道:“鸿睿呀,你是不晓得。瞧那女子腚大臀肥的,定是胡蛮女子,她们才不忌讳这个呢”。 酒缸接话道:“就是,她们才不怕呢,对面庄户上很多汉子讨不起老婆,就托那些胡商捎带几个胡蛮女子过来当老婆”。 大鸟嘿嘿笑道:“鸿睿,瞧我调笑调笑那女子”。 只见大鸟两手掩口,腮帮子鼓起,顿时一阵悦耳的鸟鸣声蹦跳着从他嘴里飘出。对面河岸上那挑水的女子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放下水桶向这边望来。 大鸟见那女子看来,愈发卖力,扯着腮帮子唱道:“天上太阳日光光哟,河里水咧清洌洌哟,哥哥水里游得欢哟,妹妹快快下河来哟”。 那女子也是了得,直起身子,扯着嗓子回唱道:“家里马儿撅蹄子哟,整天想着去撒欢哟,明天拉到集市里哟,一刀下去变成骡哟”。 众人听得一阵哄笑,学着那女子唱到:“一刀下去变成骡哟”。 河水缓缓,笑声悠悠,伴着晚霞余晖,众人纷纷上岸。 此刻岸上已经有十余条大鱼,兀自在岸上甩着尾巴卖力扑腾。队长笑着说:“鸿睿,你小子水性了得呀,干脆就唤你鱼鹰吧”。 我寻思着:“这绰号不错,带个鹰字,鱼鹰就鱼鹰吧”。 我笑道:“一切听队长的”。从此,“鱼鹰”这个名字便伴我在风雨中、战火中穿云入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凡尘 第八章 雁南关 我们的手无法挡住迎面扑来的风尘;我们的手无法抓住擦肩而去的人们。 道士死了。 回家省亲的途中被一箭透胸而过。 昨晚,众人围着道士,非让他给算上一卦。道士说,一天只能算一卦。最后,那一卦的机会给了我。还记得,道士问过我的生辰八字后,两眼猛翻,左手五指不断变换,只等到我实在耐不下性子的时候,道士开口了。 “鱼鹰,要么你在蒙我,要么你已经是死人了”。 “臭道士,你会不会算呀?鱼鹰不好好站在大家面前吗?” “就是,道士,你再好好算算,开口说鱼鹰死了,忒不吉利了”。 道士无奈摇头,取出龟壳和三枚铜钱,递到我面前,说道:“鱼鹰,你摇,摇完把铜钱倒到桌上”。 道士瞅着桌上的三枚铜钱,嘴张的很大,又抬头看看我。摇头叹息道:“兄弟,你的命被一团云雾笼罩,谁也看不透,算不了,算不了”。 众人嘘声一片。 我好奇道:“道士,那你自己的命可曾算过?” 道士摇头道:“算人不算己”。 一个连自己命运都无法窥探的人,又有何能耐窥探他人命运?这本来就是个笑话,可这笑话一点不好笑。 道士躺在灵堂上,面色灰白,毫无了往日的生气。 道士的父母来接他了,颤颤巍巍,几欲昏厥。兄弟几个抬着道士,轻轻放置在来拉他的牛车上。 道士就那么走了,走的悄无声息,连最后一句话都没留下。 道士的一条命,也就换来十两银子,听说还是指挥使大人发了通火才特批的十两,按军规,道士不属于战死,不能按战损标准抚恤。 人命贱如草。 我悄悄在道士的遗物里塞了五十两金子,人走了,活着的人不该把这场灾难在生活中无限延续下去,活的轻松点,走了的人也会心安吧。 今夜的风很大,风声呜咽,账内的人也在呜咽,只是这种呜咽只能揣在心里。 午夜,悄悄溜到帐外。 掏出挂在胸前的银哨,无声的吹奏,如同心中默念的送别。 空中一团黑影悄然落下,停于我抬起的手臂之上。摸出一张字条,小心塞入竹筒。 一道命令,随着战鹰的飞去而落入于放之手。命令很简单:道士卒,查凶,狙之。 两日后,指挥使传令,命我入账。一张字条递于我面前,打开,回复很简单:洹国密探四人,已狙杀。 指挥使牛軰軰轻叹一声道:“回去准备一下吧,三日后将要开拔”。 清晨,校场。 北风呼呼,战旗猎猎。 牛指挥使站于校场高台,出征前的士气总是要激发一下的。而牛指挥使的誓词也确实激发了两万兵士的士气。 其言:曾有人问我,我们军人除了打仗还会什么?我自豪的说,我们军人除了打仗,还会流尽最后一滴血而不退;还会刀枪及身而不惧;还会马革裹尸而不悔。我们就会这些,因为作为军人,这就是我们的职责!曾有人问我,我们军人为什么而战?我们为国而战,我们为家而战,我们为千千万万老百姓免被战火屠戮而战!曾有人问我,我们被敌人俘虏了怎么办?我他妈一脚把那人踹倒,我们赤虎军从来只有战死之英烈,没有被俘之软蛋!弟兄们,此次随我老牛出征,我们生一起,死一道,共歼来犯之敌!死战不退!死战不退!死战不退! ...... 校场风沙起,校场热血燃。 漫天沙尘遮不住那滔天的战意! 随着一声“开拔”,两万人的队伍似一条长龙,缓缓向雁南关推进。 雁南关,儋州第一关,也是儋州的第一条关键防线。雁南关位于儋州以东三百里地,是从燕秋山的雁南谷中建起的一道关隘。民间言:燕秋山下雁南关,阻敌进犯四百年。 行进途中,不时有前线斥候来报。 牛指挥使面色阴沉似墨。据消息称,周国陈兵二十万于距雁南关五十里外的陈桥,洹国陈兵三十万于距虎踞关三十里外的银沙州,尚有三十万两国联军暂时动向不明。整个儋州全部兵力仅十二万,兵力悬殊甚大。 牛指挥使传令到:“速派人至青州,目前儋州兵力空虚,青州的援兵二十万何时开拔?” ....... 距雁门关尚有五里地时,已远远瞧见前方黑烟滚滚。 “急行军”,随着传令兵骑着战马向后飞驰,急行军的命令也迅速传入兵士耳中。队伍由前至后,速度渐渐加快。 沙尘扬起万丈,两万名勇士裹挟着无匹的杀气直向雁南关扑去。 此刻雁南关下,周国的先头部队已杀到。 周国,以铁甲骑兵闻名中原大陆。其铁甲骑兵分轻甲和重甲,进攻之时常以轻甲骑兵冲散敌阵,再以重甲骑兵随后碾压,端得是无坚不摧! 周国的骑兵雄踞中原大陆各兵种战力之首,但其弱势亦十分明显。锻造一支骑兵仅铁甲一项开支便是天文数字,曾有官员统计过,配备一套士兵重甲和战马重甲,就需花费五千两白银,加上战马的费用,一个重骑兵少说也要八千两白银。也幸得周国国库不济,如若有五万重骑兵,配上十万轻骑兵,横扫齐、洹两国当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容易。 雁南关之名取自民歌《雁南飞》。 “雁南飞,雁南飞,雁叫声声心欲碎;不等今日去,已盼春来归。今日去原为春来归,盼归莫把心揉碎,莫把心揉碎,且等春来归。......” 一道雁南关,百万战死魂。 君去雁南关,盼君春来归。 雁南关,城高六丈有六,城墙敦厚,以上好花岗岩配以黏土及糯米汁铸就。城墙之上箭垛林立,上有巨型弩炮车六架,床弩三十六架,配以守城兵卒防守,端得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周军常感叹:“雁南关,雁南关,雁可过,人难过”。 而这种难过,亦让周国上下如鲠在喉,这是真的难过。 此刻,周军放过三波火矢后,除了制造出一些浓烟外,毫无战果。 城下百步外的周军扯着嗓子叫骂连连,“齐国乌龟,有胆莫缩在龟壳内,出壳一站”,“齐国懦夫,只敢守城”,“齐国男人都是软蛋,只会躲,不会战”...... 城墙之上,齐国兵士却甚为轻松,显然已对此种骂阵习以为常。守城之将为齐国老将田曲,此刻田曲全身皮甲,站于城墙之上,一手抚须,淡笑道:“周人词穷矣,骂了这么些年,还是这几句。”一句话,惹得城墙之上众军士大笑不止。 “儿郎们,来而不往非礼也,听我号令,弓箭手准备”,田将军发出第一道攻击命令,随着“放”字出口,无数箭矢呼啸着由城墙之上向空中抛射而出,只是可惜,落地之时依然在百步内。 周兵见状哄然大笑,纷纷叫骂道:“齐国软蛋,射箭都软,来呀,接着射”。 更有甚者,脱掉身上皮甲,刀身击打着胸膛发出“啪啪”之声,叫嚣着:“齐狗,往爷爷这儿射......”,一人带头,众人跟上,数百名兵士效仿着。 田将军拔出佩剑,遥指前方,大声道:“换强弩”,随着发令官的命令传出,弓箭手已将手中的长弓收起,取下缚于背上的强弩。 “瞄准前方,自由射击”,又是一道命令传来。 周军依然叫嚣不止,眼见箭矢飞来,依然不退。随着一阵让人心悸的呼啸之声,随即而来的便是箭矢入肉那令人牙酸的“呲呲”之声。 阵前留下三百余具尸体后,周军慌忙后撤。而正在此时,牛指挥使的两万军队已是行至雁南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凡尘 第九章 初露锋芒 雁南关城墙之上,牛指挥使身着铁甲,肩披一袭猩红大氅,腰悬利剑,正观察着对面周军的情况。田曲将军立于身侧,神情肃穆。牛指挥使扭头问道:“老田,敌将何人?”,田将军抱拳回复道:“禀指挥使,敌将乃周国庸王之长子,樊蒯”。 “哦,樊蒯。有意思,此子少年老成,善谋略,犹记得那年狄白就是折损于此子手下”。 “是,此次敌军先头部队已至关下三日,每日只是袭扰,围而不攻,显然是正待后续部队赶到。” “未必呀。” 牛指挥使一手抚须,手指前方道:“你瞧,敌营距我雁南关恐有十余里,攻城最忌指挥与部队脱节”,思忖片刻又道:“此子断不会犯此等错误,恐有杀招,隐而未出呀”。 “老田,目前敌军兵力几何?” “禀指挥使,据前日斥候回报,兵力五万”。 “这三日来,围城之敌多少?” “约三万” 牛指挥使冷笑道:“看似一切合理,三万先锋,二万压阵”,轻咳一声,对身边护卫道:“卫敏” “在” “传令下去,今夜若无敌人袭扰,洒出三百斥候,谷口前出五里,东西两侧密林纵深三十里,给我仔细摸查”。 言罢,扭头看向田曲道:“老田,这三万敌兵恐只是诱饵呐”。 田曲骇然道:“三万人马当诱饵?这樊蒯手笔颇大呀”。 牛指挥使笑道:“此次敌袭前,敌方就故意散出消息,派兵二十万。而此次先头部队五万,拿出三万步兵充当诱饵,所留压阵的二万兵力恐怕皆为轻骑”,说完顿了顿道:“若我等先入为主,想在敌方大军聚齐之前吞下此五万人马,那么,待我方大军出关,此三万敌军必佯装不敌而后撤,待我军追出谷口之时,敌林中伏兵尽出,二万骑兵一番冲杀之下,我方必败。” 一番分析,直让田曲后背冷汗连连。 此刻,一敌将,策马飞奔至雁南关前百余步之处,一手执枪,遥指城楼呼喝道:“齐人听着,我大周铁骑将至,速速开城投降,如若不然,铁骑过处断无活口”。 话落,身后三万余敌兵刀盾互击,发出铿锵之声,齐声喊道:“铁骑过处,断无活口!铁骑过处,断无活口!” 杀气弥漫,威势震天。 城墙上众兵士,神情紧张,面色苍白。牛指挥使见状,扭头对鸿睿道:“可有把握射此将于马下?” “当可一试”,鸿睿点头道。 取下背缚之弩,众人顿感惊异,惟见此弩与寻常弩弓迥异,此弩有八弦,弩身敦厚,下有木匣,内藏八矢,皆为精钢打造。 只见鸿睿取出一轴柄插于弩身,一手转动轴柄,弩身之内传来机括转动之声,须臾片刻,弩弦已是拉满,弩身后侧有一钢条所制之曲轴,转动之下,已与弩身平直,可顶于肩部,以作固定。鸿睿从腰间取出一长筒状之物,插于弩身后侧,右目凑于此筒身后侧,可作瞄准之用。 但见此刻,鸿睿已端起弩弓,立于箭垛之侧,一手端弩,一手指扣弩扳,脑袋微斜,右目瞄准。 关前之将仍兀自叫嚣不已,却丝毫不知,此刻,他浑身上下已皆在鸿睿狙击范围内。 只听得连续五声“嗖嗖”之声,第一声“嗖”声响起,那敌将咽喉已是散出一朵血花,未待发出惨呼,已从马背之上向后飞去;第二、第三声“嗖”声响起,那敌将人在倒飞途中,双臂已是中箭;第四、第五声“嗖”声响起,那敌将落地之前,双腿已是中箭,箭势甚猛,敌将双腿已被两矢牢牢钉于地上。 五箭过后,鸿睿复又端起弩弓,瞄准前方敌兵,“嗖嗖嗖”三箭飞过,敌兵三人皆前额中箭,红白之物由伤口缓缓渗出,令人心悸。 寂静,场中一片寂静。 唯有那插于敌兵颅内的箭矢似兀自不甘一般,箭尾依然“嗡嗡”颤抖不止。 城头蓦的发出一阵欢呼:“神箭无双!神箭无双!” 周军肝胆俱裂,再无敌将敢上前挑衅,也无人敢上前为阵亡之将收尸,退,不由自主的后退,队伍退出三百余步后方才止住。 此刻,远处敌阵中,一身着银铠之将骑马从地阵中缓步行出,调转马头,抽出钢刀,似正在阵前训诫众军士。 牛指挥使大手一拍鸿睿肩膀,惊喜道:“不错,不错,上阵首日即杀一敌将”。 田曲亦上前,询问道:“刚才,你凑在眼前之物为何物?” “哦,田将军说的可是此物?”,鸿睿卸下那管长筒状物件,笑着说:“此物名为窥天镜,可视远物如眼前”。田曲拿起窥天镜,看向前方敌军,口中说道:“瞧那银甲之将颇像周国庸王之四子”。 “哦,拿来我瞧瞧”,说罢,牛指挥使已是接过窥天镜,一瞧之下顿时惊喜道:“确实是庸王四子樊憓”,扭头看向鸿睿道:“可有把握击杀此将?” 鸿睿迟疑片刻道:“距离颇远,可有射程超三百步之弩”? 田曲轻叹一声道:“有倒是有,就是城头的那些床弩,只是这床弩,射程虽可达八百步,可准头却是不行”。 “哦,待我瞧瞧”。 鸿睿到得一床弩近前,仔细端详,复用手拉了拉床弩之弦,又拾起床弩那约有寸余粗的弩矢,道:“弩弦之力道是够了,只是这弩矢略轻了些,不知可有铁矢?” “铁矢倒是没有,只有守城的铁矛”,田将军答道。 鸿睿接过递来的铁矛,颇有份量,观察了一番后道:“于此处截断,断口务必齐整”,鸿睿指着铁矛一处道。 片刻,改造后的铁矛已是送来。 鸿睿已把窥天镜用牛筋绑缚于床弩后侧,弩弦上足,铁矛架于床弩之上。 命兵士把床弩架于箭垛之上,四兵士分列两侧,以肩扛之。 床弩之后侧,鸿睿探首瞄准,不断调整着床弩的角度。嘴中轻喊:“弟兄们,架好喽,别动,别动,稳住......” 但听城楼之上闪过一道黑影,耳中传来嗡鸣之声和箭矢破空之声。 但见敌军阵前,那银铠之将正自挥刀鼓舞士气,身后破空之声已是转眼便至。 只听,“咔嚓”之声,甲破; 又听“呲呲”之声,入体,后心血花四溅; 再听那人身下之马一声悲鸣,原来,箭矢已是从那银铠之将身前透体而出,其势不减,斜斜将马颈穿透。 马匹倒地,马上之人亦倒地,一人一马被一支铁矢紧紧串连在一起,难分难离。 城头又是传来欢呼之声,众兵士齐声高呼:“神箭出,敌将诛!神箭出,敌将诛!”,其声层层叠叠,前仆后继,似惊涛,似骇浪,咆哮着向敌阵扑去。 城楼之上,众兵士皆喜形于色,更有十余好事者已是将鸿睿架起,欲高高抛起。鸿睿忙道:“兄弟们,高处不胜寒,高处不胜寒,莫把我抛下城去......” 众人皆笑,只见身下一人,正是箭人,只听箭人贼笑道:“鱼鹰,今日你大发神威,这箭人的名头我就给你吧,也唯有你当得起这个名号”。 鸿睿翻身站稳,一拳打向箭人肩膀,笑骂道:“你的就是你的,自己留着吧”。 牛指挥使来到鸿睿身前,眼露欣喜,赞赏道:“鸿睿,今日你一战成名,当居首功!改日,我上报朝廷,为你请赏!” 鸿睿忙抱拳躬身道:“谢大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入凡尘 第十章 潜行 有些人会因为害怕而止步,还有些人会因为害怕而去做让自己害怕的事。 眼前这二百九十九名斥候便是属于后者。 我也属于这后者中的一员,我是第三百名斥候,所不同的是临时编入。晚饭前找到牛指挥使,我说,今晚的行动算上我一个。牛指挥使坚决不允,出去百名斥候,有命回返的常常不到十名,这战损是无数大战中公认的概率。 最后,我无奈的拿出腰牌,而他也只能无奈的点头。护卫营六位兄弟拦住我,说我不够意思,赴险不带上他们。我摇头苦笑,只能把锅甩给指挥使,而指挥使很好的以他的威严压制了六位兄弟的念想。 营内,篝火燃着,柴火不时发出“噼啪”之声。 抽到红签的二百九十九名弟兄与我一起坐在场中。今晚无风,也没有月亮,寥寥数点星光高悬天际散发出可怜的一丝光亮。 而此刻,场中的多数人,心也是悬的,心也是暗的。 吃着也许是生命中最后一顿热饭,捧着陶碗,只有咀嚼声,没有平时的交谈声。今晚伙食不错,萝卜炖肉,肉很肥,萝卜很酥,汤也很鲜,可我分明瞧出多数人的心思根本不在手里的食物之上。 斥候营偏将罗宏,一个瘦小沉稳的汉子来到场间,宣布今晚行动由我指挥,这二百九十九名斥候由我进行调配。 三百人共分十五组,每组二十人,组长人选由大家推荐产生。 齐国的防守之所以在三国之中属于最稳健的,其地形图的编绘确实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我与十九名组长在地形图上仔细分析了行进路径和沿途可能会出现的暗哨点,大家对今晚各自的搜索范围已是了然于胸。 雁门关城楼之上灯火通明,而城下却是黑暗一片。 一个个黑影顺着绳索由城头悄悄滑下,毫无声息。盏茶时间,十五组人手已在城下各自隐蔽,等待我下一步行动。 白天被射杀的周兵尸体尚未带走,此刻,几具尸体仰倒于地,眼神空洞,毫无生气。似乎,他们微张的嘴巴正在控诉着命运的不公。 是的,有时,命运就如同故事中的后母一般,刻薄而无情,在其心情不好时,倒霉的孩子便会被其殴打、痛骂,乃至就此抛弃。 顺手扒下一个士兵的皮甲,说不定,这次行动中会派上用处。 眼前一片漆黑,燕秋山,白天那高耸的山峰,在黑夜中化为一道道漆黑的暗影,几不可辨。前望,谷口距此不远,此刻的谷口便如张开的袋口,神秘而深邃,似欲等待着猎物们自行钻入其中。 周军中军帐中,一片肃杀之气。 账内灯火通明,一个个武将分站两列,神情悲伤。 账内居中躺着一具尸体,身着银铠,显然正是日间被鸿睿狙杀的那庸王四子樊憓。只是身上的血污此刻已被人仔细擦拭干净。 樊蒯,身着轻甲,眼神悲切,其身前桌案已被他方才一刀劈为两半,此刻,他握刀之手微微颤抖,语调凄凉到:“四弟,为兄早劝你莫随来,你非不听劝,这下可好,你......你眼睛一闭,撒手而去,留下这摊子,让让......让为兄回去怎生向父王和二姨娘解释?” 言罢,眼角已是泪流连连。 此刻,账下众将纷纷上前道:“大公子,大敌当前,莫乱了心神,请大公子节哀。” 樊蒯握刀的手骨节发白,猛的把刀飞掷而出,刀身入土,刀柄兀自颤动不已。 猛的抬起头,环视众人,厉声道:“众将听令!” 底下众人齐刷刷躬身抱拳道:“末将在!” 樊蒯咬着牙怒声道:“此次破城后,我军不纳降俘!城内鸡犬不留!” 底下众将齐声道:“末将得令!” 众人散去,账内只留下樊蒯和他那已是身死的四弟。此刻,只听樊蒯幽幽道:“四弟呀,这次是你这辈子中所做事情中唯一让哥哥我开心的事。呵呵......”,樊蒯摸了把犹自挂在脸颊上的泪水道:“人哪,要不断提醒自己想要什么,这样才能时刻保持清醒。今日你被我微微一激,便不管不顾,大家都眼见是你不遵将令,私自上阵,父王可是无法怪罪于我,你的母亲,纵想迁怒于我也是断无理由” 说罢,踱步至樊憓身侧,转了两圈微笑道:“和我夺王位?你该有自知之明!长幼有序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就你那点才干,凭什么和我争?若不是你母亲,父王怎会处处袒护你?” 复又咬牙道:“你和你母亲让我恨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猛地,樊蒯蹲下身去,两张脸几乎鼻子贴着鼻子:“早想杀你,苦于没有机会,哈哈哈......这次,这次,你终于把自己蠢死了......哈哈哈”,笑声极低,微不可闻...... 烛火摇曳,一个身影因兴奋而颤抖,那原本英武的脸庞,此刻却显出一丝狰狞和残忍。 而此时,营帐外,一个娇小的身影也在颤抖,只是那是因为恐惧。 营外传来巡夜兵士的喝声:“何人!”,那身影一颤,立刻转身,向不远处的营帐奔去。 樊蒯拉开帐帘,瞧着那条身影,嘴角微微上扬,一抹阴狠之色在眼中闪动。 我打了个手势,众人散开,悄悄摸向谷口。待快至谷口时,我的耳中听到不远处有数匹战马踏地发出的“嘚嘚”之声向这边缓步行来。我立刻向身后打出手势,众人纷纷各自寻找掩体躲藏。 是两队巡夜的骑兵,分别由东西向朝谷口行来。待到得谷口时,两队人马停下,分别举着火把朝谷内看了会儿,然后又各自反向而去。 待巡逻骑兵走远,我身边那兵士压低声音问道:“队长,可以走了吗?”,我轻声回复道:“再等等”。随后向身后打手势,让众人继续隐蔽。 心中默默数着心跳,......六百九十......七百零一、七百零二,直到七百二十下,两队巡逻骑兵又在谷口相遇。重复默数了两遍,都是七百二十下左右,此刻我的心中已是了然。 仔细倾听,马蹄声已渐远,两手各做了个手势,猛然挥下,两组人已是俯身向谷口摸去,瞬间已是融入黑暗之中。 如此数回,十五个小组已是冲出谷口,各自向预定地点潜行而去。 夜间的山林很黑,很静。 林间潜行,尤其是夜间,最是容易发出声响。脚步极轻,极缓,努力控制呼吸的节奏,一步步向前方幽暗之处行去。 离我们这组不远,忽然某个兵士踩断了一根树枝,发出极低的“啪”的一声,我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赶紧趴伏于地,身后众人亦如此。 等了一盏茶,没有任何动静,悄悄呼了一口气,缓缓站起,再次潜行。 林间除了偶尔猫头鹰发出的呜鸣之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息。前行了约有一个多时辰,我注意到,树下有丢弃的半张烙饼,闻了下,没有异味。时下这个季节,食物极容易变质,而这半张烙饼尚还新鲜,显然丢弃的时间不会太久,顶多半日。 忙打了个手势,吩咐众人戒备。 晨雾,很淡,带着微微的湿润。舔了舔微干的嘴唇,拿出水囊,小心抿了一口。 摸索了一夜,居然毫无所获。难道牛指挥使判断错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