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大明》 正文 第一章 相见恨晚 杨波被眼前这个老头的话逗乐了,这位自称姓马的华山道士的老头竟然跟他说:“你穿越了。” “江湖骗子。”杨波心里暗骂,真以为穿身道袍,一转身就变成丘处机王重阳李洞宾了?接下来,就该卖大力丸儿了吧?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骂我是江湖骗子对吧?你是悲催的快递小哥,一个失败者。而我是无处安身的野狐禅,大家都是鲁蛇,我骗你干什么?” 老头脸上古井无波,他双腿盘坐,左手拿着一把拂尘,右手捋着胡须,脚边放着一把青峰剑和一只包袱。 这人背驼的厉害,后背鼓起一个大包,腰身向前几乎折成九十度,跟人对视,头部不得不使劲往上够,道袍是青灰色的,整体看起来就像一只坐着的蛤蟆,有些滑稽。 老道拿过包袱,斯条慢理第打开,包袱里有酒葫芦,罗盘,咒符,朱砂,雄黄.....还有一只磨得油光锃亮的铜镜,加上那把青锋剑。这个牛鼻子老道的法器还真不少,估计平素没少招摇撞骗。 马道长摆了摆手里的拂尘,拿起那面铜镜,递给杨波,仰天长叹道: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又去向何方?这个问题已经困扰贫道很久了,相信小哥也会有同样的困惑,你还是用这面面镜子照照吧。” “什么......什么意思?”杨波接过那把铜镜,吃吃地问。 这铜镜造型古色古香,背后有浮雕,上面是祥云,下面是莲花,中间一只仙鹤摆了个金鸡独立的姿势,做工精美。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这要是拿去古玩市场上拍卖,应该能值不少钱。 杨波正把玩这面古铜镜,不经意间看到镜中人,杨波顿时大惊失色,脑细胞瞬间变玻璃态。 镜中人细皮嫩肉,唇红齿白,妥妥的小鲜肉啊!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他是谁? 杨波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镜中人也一样。 杨波立刻伸手摸脸,他天生络腮胡子。尽管没有留胡须的习惯,但刮过胡子的脸上总会留下暗青色的痕迹,加之脸型线条分明,这让他看起来阳刚帅气,雄性十足。 这张脸可是pua男的法宝,撩妹的利器。尽管他只是个二流大学的工科男,学校男女比例严重失调,但天生丽质的杨波从来都不缺女朋友,靠的就是那张脸。 镜中人也摸了摸脸,这脸鲜嫩的可以掐出水来,嘴唇上也只有一抹淡淡的绒毛,难道是在做梦? “嘶....”,杨波狠狠地掐了一下耳垂,真的好痛。 难道是这神棍在作妖?杨波抬起双眼,直愣愣地看着马道长。 这神棍神态自若,嘴角勾出一道弧线,似笑非笑,眉宇间不乏恶作剧般的揶揄之意。 杨波不由俯身过去,老头身上散发出刺鼻的味道,是那种酒味和汗臭的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难道我真是穿越了?” 杨波不由惊恐起来。穿越重生,逆天改命?这种事情杨波倒是听说过,却从未想到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马道长好整以暇地拿起酒葫芦,浅饮一口,吟道: “仗剑红尘已是癫,有酒平步上青天。游星戏斗弄日月,醉卧云端笑人间。” 吊诡,杨波大概记得这是一个著名游戏ip里的台词,绝非古代名家所做。问题是,这个大明的老道怎么会知道? “你...你怎么知道...穿越不穿越的?” “简单,因为我也是穿越者。”马道长放下酒葫芦,拂须笑道。 握草,穿越还带接力的,这也太魔幻了吧? 杨波彻底懵圈了,不由闭上眼睛,用力地甩甩脑袋,不料脑海里却立时出现了两个小火人,一前一后,仿佛流星般拖着长长的尾焰,在漆黑的夜空中倏地划过,最终轰然跌落人间。 轰....轰.....两声巨响在耳边炸起,仿佛身临其境,杨波不由惊恐地睁开眼,可是杨波看到的依然只是这个驼背老道,他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好,现在告诉我,你是谁?从哪里来?又打算往何处去?” 杨波已经知道他现在是在一条来历不明的船上,但是怎么来到这条船上,他没有任何记忆。 老道跟杨波说起,把他从海里捞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不醒,人事不知。是老道用金针施救,他才得以捡回一条命。 杨波,一个大学刚毕业的二流工科男,工作没多久,就遇到全球大流行的新冠疫情,失业了。 他来自一个小村镇,父母都是安分守己的小学教师。在这坐大城市里,他一没关系二没后台,还要付房租,没有工作可不行。只好做起了起早摸黑爆肝快递小哥。 记忆中的最后一次外卖,他驾驶着三轮电动小车,开的飞快,在一个小转弯,他迎面撞上对面开过来的一辆大卡车。 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而他关于前世的记忆到此嘎然而止。 杨波断断续续地说着自己的过往,提起大学时的情况,杨波悔恨不已。 “那时候天天下棋,围棋倒是下到业余四段,可学业也因此荒废了。否则,也不至于沦落到做快递小哥的地步。” 马道长听到杨波说起他大学的事儿,一对长寿眉不由挑了几挑,眯缝的双眼闪过一道亮光。 杨波还有个弟弟,希望弟弟比他有出息,将来找个好工作,把父母亲照顾好。 想起父母,杨波痛苦得肝都在颤,觉得对不起他们。杨波哀嚎一声,双手抱膝,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欢迎来到十七世纪,也许这一次你能时来运转,找份好工作。”马道呵呵一笑,说道。 “老马.....你特么就不能有点同情心吗?”杨波愤怒地抗议道,没办法,同情和安慰从来不是马道长的强项。 马道长勃然变色,拂尘一撩,劈头打过来,斥道:“叫师父,你这没礼貌的倒霉孩子,遇见我是你的造化,起码我能做你在大明的领路人。” “这么说来,我与师...父....真是相见恨晚咯?”这老道不仅刻薄,还好为人师,杨波特意把师父二字拉长音,以示嘲讽。 “你当我愿意收你这个倒霉徒弟呢?这样一则可以解决你的身份问题,你总不能一直呆在这条船上吧?二则,实话告诉你,我可能真的是.....嘘....有人来了。”马道长突然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这时,船舱外过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身影出现在舱门之外,舱门实在太狭小,来人几乎把光线堵了个严实,杨波根本看不清来人的面目。 来人弯腰走进室内,在两人前方站定,抬手拂了拂鬓边的几根发丝。嚓,来人竟然是个女人。但穿的是男装,衣服显然是特别裁剪过,很贴身,衣襟被绷得很紧,显得胸前鼓囊囊的。 看年纪,不过双十年华,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眉宇间露出清冷倨傲的神色,腰间挂一柄长刀,脸上略带风霜之色,还是个冷美人。 马道长见是沈燕青亲自过来,知道船上可能有事发生,早已起身迎了上去。“大小姐,您这是?”马道长摆了摆拂尘,算是行了礼。 沈燕青一摆手,说道:“货舱的管事吴元庆病倒了,病得很重,道长过去给他瞧瞧。” 马道长连忙说,那我们这就去。沈燕青却站着没动,瞥了一眼站在马道长身后的杨波,又说: “吴元庆病得不是时候,船队两日后到港,港口有皮货商人来提货,我需要有人把船上的皮货盘点清楚。这船上识字的人也没几个,所以我想道长您是不是....” 说到这里,沈燕青大概也看出来了,这个马道长背驼的实在太厉害,怕是应付不了货舱里的诸多杂事,毕竟管事不仅要记账,清点货物很多时候还要攀高爬低。所以语气犹豫了起来。 “我不行,可我这个徒儿行啊,他围棋下得好,算力惊人,几个小账,有何难哉。”马道长脖子伸得老长,神色颇有些自得地给沈燕青出了个主意。 “哦...”沈燕青闻言柳眉一挑,这少年围棋下得好?她爹就是棋道高手,围棋她是知道的,听到马道长这么说,不由多看了杨波几眼。 “大小姐别听他胡说,所谓好笋出好竹,名师出高徒。他不是在夸我,他是在夸他自个呢,善良的人容易被他夸张的说辞所迷惑。”杨波随口应道,顺便损了一把这个牛鼻子。 沈燕青闻言一窒,马道长抡起手里的拂尘甩了过去,呵斥道:“劣徒,怎么说话的呢?” 沈燕青奇怪地看了一眼马道长,这少年不是刚从海里捞上来?何时起这两人变师徒了? 沈燕青轻咳一声,正色道:“如此说来,燕青断然不敢开口请这位杨....杨公子帮忙了,这要传出去,说我沈燕青让一个围棋高手看管货舱,让我沈家如何自处?” “大小姐言重了,听师父说,正是大小姐动了恻隐之心,下令放下小船,把我从海里捞上来,加以施救,杨波才捡回一条性命,大恩不言谢。不就是记个帐吗?这个忙,我必须帮。”杨波信誓旦旦地说道。 沈燕青闻言,不由蹙了蹙眉,这人说话显得轻佻,不过她确实需要有人接替吴元庆,也不再计较,只是冷下脸,轻哼了一声。 “丑话说在前头,船队到港之前,船上所有货物都要盘清,留给你的时间不多,杨公子切不可懈怠而误了大事。我们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章 账房先生 这是一艘古老的风帆船,当然这是以杨波的眼光来看。杨波估算船的吨位也就三四百吨的样子,在这个时代,算是很大的船了。 货舱在甲板底下第二层。从着话,大概是说吴元庆以为挺一挺能扛过去,没想到今日不慎跌倒,再也站不起来了。 杨波站在人堆后面,也帮不上忙。听见马道长如斯说,百无聊赖之下,便假装自己是福尔摩斯,胡乱推理起来。 沈家的船出海已经两个月了。经停过十数个港口,每次停留,船工都会下船,在当地用食,所以大多数人并没有患上坏血症。吴元庆生病可能跟他个人饮食习惯有关。 “杨公子,你过来。”沈燕青安慰一番吴家人,便招呼杨波过去,他俩走到位于过道尽头的账房。 “这是账册和货舱的钥匙,只是....”沈燕青站在一张木头桌子后面,伸手理了理发丝,面无表情地交待道:“只是委屈杨公子了,这是权益之计,日后可别说我沈燕青亏待杨公子才好。” “不会,断然不会的。大小姐客气了,你一个女儿家能驾船出海,当真是木兰在世,巾帼不让须眉。我不过临时替吴元庆管几天账,米粒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杨波并非言不由衷,事实上这个时代驾船出海风险很大。现在的大明,即使是七尺男儿,又有几个甘冒风险出海呢? 沈燕青乍一听,皱了眉。原道他是个半大孩子,不料却是个马屁精。什么米粒之光,什么皓月争辉,拍马屁拍到天际,当我听不出来么?当即美目一蹬,说道: “别净说些好听的。你年纪不大,知道些什么?不出海,吃什么喝什么?实话告诉你,让你来盘点货舱,我还不放心呢。我会常来盯紧你,你不许偷奸耍滑啊。” 杨波拿过账册,翻了翻,这是流水账?别说用这个去盘点,即使是只看看,杨波已经头晕脑胀了,他不由感叹道,这大明的账房可真是事倍功半啊。 可杨波从来都喜欢事半功倍,他略一思忖,便决定先改造账本,然后再去盘点。 杨波在货舱找到几根山鸡羽毛,回到桌前。先用用刀片在羽管的尖端划一道缝儿,蘸上墨汁,就是一只羽毛笔。 杨波抄起一张纸,挥毫试笔。蘸一次墨汁,能写十几个字。写出来的字,竟有后世硬笔书法艺术字的那种效果,杨波不由得意地大笑起来。 “你在干什么?” 听见是沈燕青的声音,杨波赶紧站起身迎候。喜滋滋地说道,“大小姐,你来检查工作?这个..我做了一支笔,正在试笔。” “你做这个干什么?咦....”沈燕青拿起那张纸,念道:“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这是你作的词?”沈燕青惊异道。 擦,一时得意,竟然把伟人的诗句当练笔写出来,幸亏就写了一句。要不然他杨波可负不起这个历史责任。 “试笔而已,抄人家的。呵呵呵...”杨波摸了摸鼻子,干笑道。 沈燕青抬头,把双臂抱于胸前,狐疑地看着杨波,显然是不信。 杨波赶紧岔开话题,问道:“吴大哥情况好些了吗?” “马道长开了一味山里红,让吴嫂每日泡水给他喝。只能等船到港回家后,慢慢调养了。”提起吴元庆,沈燕青神情郁郁。 “放心吧,坏血病而已,想办法多弄些新鲜蔬菜啊水果啊给他吃,吴大哥不会有事的。”杨波说着话,挪挪凳子,坐下拿起羽毛笔准备着手改造账册。 沈燕青没有搭腔,杨波觉得奇怪,抬头瞥了一眼,见沈燕青一双美目瞪得溜圆,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不由奇道:“怎么啦?” 沈大小姐生气了?我也没干什么呀?杨波暗自思忖,未几释然,咳,我这不是有活要干吗?看来无论二十一世纪还是十六世纪,你大爷还是你大爷,领导终归是领导,古今一也。杨波懊悔地一拍脑门,赶紧起身让座。 “对不起啊大小姐,光想到要做账,没想到这里只有一张凳子。失礼失礼。您坐您坐。”杨波挤出一个谄媚的微笑,挪了挪凳子,做了个请坐的动作。 见杨波如此作态,沈燕青顿时哭笑不得。“坏血病...你也懂?你怎么说的跟马道长一摸一样?马道长可是只跟我一个人说过。”沈燕青质问道。 嘶,又大意了,坏血症就是维生素c缺乏症,蔬菜水果富含维生素,当然要多吃。可这个时代的人并不知道啊。 杨波眼珠一转,说道:“咳..我哪里懂什么坏血症,可能师傅跟我无意间聊起过,他毕竟是我师傅嘛。” 沈燕青脸上怀疑的神色不减,总觉得杨波有古怪。她俏脸一扬,冷冷地道:“货物清点你要抓紧了,你只有两天时间。”又四处看了看,“晚饭刘嫂给你送过来。还有,货舱重地,晚上需要人值守,你就在这里歇息。”说完,一转身离开了。 第一份工作的第一天,遭遇霸道女总裁,多么熟悉的剧情,可惜不是电视剧,这是现实。杨波摇摇头,继续埋头干活。 果然,到了晚饭点,刘嫂给杨波送晚饭了。这船上就两个健妇,其一是吴元庆的老婆,其二就是这个刘嫂了。平素就是她们侍候沈燕青左右。 晚饭是老三样,米粥馍馍和两条小咸鱼。馍馍的模样让杨波想起他在山东吃过的锅盔。只是因为存放太久,完全没有那种香脆的感觉,反倒有一股子的霉味,让杨波难于下咽。 “杨公子,送饭的事本来是吴嫂的差事,这不她家的生了重病,大小姐就让我来了。哎,公子你说,吴元庆好端端的一个人儿,咋说病就病了呢?” “有我师父在,定能妙手回春,吴大哥不会有事的。”杨波嘴里吃着馍馍,含糊地应道。 “马神医是世外高人,嫂子自然信他的。可有一件,马神医也说了,怕是后面拖拖带带的,好不利索,落得个病秧子,吴嫂可就难了。” 说起吴元庆的病,刘嫂八卦之心大起。“马道长还说了,这病拖不得。要我说,这吴元庆就是太憨实,愣是俩月都不曾下船一回。生了病,也不吱声,大小姐的差事要做,自家性命也要疼惜的不是?啧啧...” 刘嫂打开话匣子,就说个不停,直到杨波吃完,才恋恋不舍地收拾了碗筷离开。 天色暗了,杨波燃起一只蜡烛挑灯夜战,直到刘嫂又一次过来。她是来送铺盖卷的,这让杨波觉得意外,他还以为他要在账房合衣将就一晚呢。 杨波吃惊地站起来,要接过铺盖。不料刘嫂已经着手帮他铺床了。 “杨公子,你可知道?”刘嫂笑眯眯地看着杨波,双里的动作也没停下。“这铺盖卷可是大小姐房里的,大小姐待你呀,可真是没的说,羡煞人哉..” “哎吆...”杨波吃惊不小,说道:“这么说,我晚上可不敢睡了,骨头轻,怕飘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章 瞒天过海 刘嫂听杨波的话说的有趣,伸手拍了他一下,床已铺好,咯咯笑着离开了。 第二天,账册已经改造完成,杨波开始盘点。这次轻松多了,刚开始很顺利,但在清点皮货的时候,麻烦来了。 一是皮货实在太多,密密麻麻堆在一起,高至天花板,要一张一张点数,想想杨波都觉得头大。二是狭小的舱室里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臭味,让有洁癖的杨波直欲狂吐。 杨波喜欢下棋,那是因为他喜静不喜动,喜欢脑力活,不喜欢体力活。前世也做过几天爆肝快递小哥,那不是因为没钱交房租吗?没想到到了十七世纪,还得干体力活?杨波只叹命苦。 杨波忍着恶心,先从牛皮开始,牛皮特征明显,而且都堆在较低的位置,操作起来方便。 杨波花了一两个时辰,总算把牛皮清点完毕,四千八百十二张,杨波把牛皮的分类账拿过来核对。 这一核对,让他惊出一身冷汗,账册显示牛皮总数是五千七百五十九账,整整少了九百四十七张。 杨波觉得已经坚持不下去了,现在实物和账上的数对不上,只能咬着牙重新再清点一次,他没错,牛皮还是少九百四十七张。 “呵呵,”杨波不由一阵冷笑。他可以肯定要么皮货被掉包了,要么有人做假账。 杨波当即停了清点,找到沈燕青,把一张纸头递给她,说道:“大小姐,大事不好,牛皮少了。” “是么?”沈燕青斜乜杨波,接过纸头看了看,神色不由一凛。抬眼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杨波,说道:“你确信你没弄错?” “大小姐,如若不信,请加派两人前去查证。” 现在除了问题,再派人去核查一遍是沈燕青必然的选择,沈燕青强压怒火,让人叫来雷矬子,交待道:“雷大哥,你找两个灵性人,再去清点一次。” 杨波第一次见雷矬子,说他是矬子,可他偏偏生得人高马大。只是他的右脸受过伤,整个五官都挪位了,脸颊上还有一簇像蜈蚣一样的疤痕,让杨波倍感诧异。这分明是做过外科缝合手术留下的? 这一次,沈燕青也在现场,雷矬子的人清点牛皮的当儿,杨波也把他做的分类账的来龙去脉向沈燕青做了说明。 其实杨波前世也没做过账,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杨波改造过的账册基本按照后世的借贷记账法来记账的。 杨波用的是表格形式,而且是从左到右横着书写。沈燕青第一次见,颇费了一些功夫才适应。一旦看明白了,沈燕青立刻明了这种记账法的好处。 沈燕青惊异地看着杨波,说道:“杨公子,你这记账法倒是新奇,你从哪里学来的?” “这个嘛,自然是师傅教的。大小姐如有兴趣,等此间事了,我教你便是。”杨波老脸一红,摸摸鼻子应道。 这时,雷矬子走过来,阴恻恻地冷笑道:“大小姐,查过了,牛皮却是短少了九百四十七张。” “是谁如此胆大妄为?”沈燕青气急败坏地娇喝道,眼底仿佛燃起两团怒火,俏脸涨得通红,颤颤的前胸起伏不定,摄人眼球,至少是摄了杨波的眼球。 杨波实在不愿亲自清点那些臭烘烘的动物皮毛,便建言:“大小姐,还有不少货品还没清点呢,不如乘着雷大哥的人在,快速清点完毕,再行定夺可好?” 沈燕青兀自生气,也没吱声儿,雷矬子的人只好接着清点。这下顺了杨波的意了,他呆在舱室外,只负责记录。再也不用忍受那种让人窒息的恶臭了。 所有皮货的数量都已点清楚,又发现虎皮和狼皮也少了几千张,儿黄鼠狼皮和兔皮确出人意料地多出几千张,吊诡的是皮毛的总数和杨波的账册严丝合缝,一张不多一张不少。 其他货品,如瓷器,铁器,陶器,刀枪,粮油,柴火等,也如数清点,并没有再发现问题。 杨波和雷矬子跟在沈燕青身后,回到指挥仓。 沈燕青此时已平静下来,她颓然在桌前坐下,单手托腮,暗自思忖。‘吴元庆监守自盗?他是爹爹的生死兄弟,为人极其谨慎,一直以来,对沈家忠心耿耿。还救过父亲的性命。这怎么可能?吴元庆现时生着重病,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打不得骂不得,甚至问不得。怎么办?’ 杨波翘着二郎腿,就坐在在沈燕青对面,翻看着他的账册,不时地端起茶杯,喝上一口。 沈燕青看着杨波的做派,心里恼恨不已,这人倒是气定神闲 “杨波,你说怎么办?”这次沈燕青直呼其名。 “大小姐,吴元庆肯定是逃不了干系。不过,他一个人也干不了这事。你先看看这个。这个童大采购柴火的次数实在太多了,昨天录账的时候,我就觉得有蹊跷。”杨波把柴火的明细账抽出来,递给沈燕青。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童大有问题。”沈燕青点点头,扭头对雷矬子吩咐道:“雷大哥,你去查这个童大,先不要声张。吴元庆是沈家的老臣,现在又病着,等回到沈家堡,交给我爹处理吧。” “大小姐,您就等着瞧好吧。”雷矬子粗声粗气地应了一声,狞笑着走出了指挥仓。 杨波此刻心里很舒坦,他成功地把自己摘了出来,而且也没费多大功夫,完成了货物清点。有人贪墨,管他什么事?他放下茶杯,起身告辞,留下沈燕青一人坐在那里生闷气。 稍晚,马道长给吴元庆复诊之后,顺便过来找杨波。杨波把皮货可能被掉包的事,告诉了马道长。 马道长说道:“我正是为这事来的,大小姐让我告诉你,那个童大已经招供,案子破了。” 童大又招出另外一个叫王满仓的人,正是他借卖陶瓷器的名义,把牛皮、狐狼皮带出去,再由童大用身体夹带兔皮、黄鼠狼皮上船,把数补齐。他们在多个港口都如法炮制。出乎杨波意外的是,他们竟胆大包天,把带出去的大型动物毛皮又卖给了货舱,这样不仅贪墨了大小动物皮毛的差价,而且还提高了业绩。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而吴元庆确实逃不了干系,他有个儿子跟童大熟识,在府城赌钱欠下巨额赌债,被债主掳了以命抵债。童大以此为要挟,威逼利诱吴元庆,答应事成之后,帮忙赎回吴元庆的儿子。 杨波感概道:“不过一个钱字当头。只可惜吴元庆不管出于自责,还是掩人耳目的目的,两个月不下船,为此还得了坏血症。可谓机关算尽,以为能瞒天过海,到头来还是落得个身败名裂。” 杨波又提及沈燕青怀疑他们师徒有古怪的事,马道长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昨天我的话没说完,我说我收你为徒,一则让你有个身份,二则我可能真是你的师傅。还记得吗?” “什么..什么?怎么可能?”杨波眨眨眼,奇道。 “其实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是穿越者。我当时就在想,一条大明时代的船上竟然出现了两个穿越者,不可能是巧合。我们两个在前世一定也存在某种联系。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什么联系?”杨波好奇心大起,迫不及待地追问。 “我们来自同一所大学,我是无机化学系的副教授,我模糊第记得有个叫杨波的学生经常翘课,每次点名都不在。说我是你的师傅也不为过。” 杨波是化机专业,化学也要学一点的。他想了想,大一的时候上过一个叫马永真的无机化学课,是那种阶梯教室的大课,学生跟老师互动不多的。对这个马副教授印象不深,可马副教授对他经常翘课倒是耿耿于怀啊。 杨波有些愣怔,又问:“穿越之前,你是怎么..” 马道长神情郁郁,说:“我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还是个副教授,今年的职称评定下来了,还是副教授。那天心情不好,就多喝了几杯,酒驾出了车祸...” “这个驼背的老道...”马道长苦笑道,“叫马一真,也有说叫马一针的,使得一手好金针,靠行医问卦,浪迹江湖。直到六年前,被我夺命改舍,占了他驼背的肉身。” “那时间不对啊,你也是今年才穿越过来,怎么又是六年前夺舍改命?”杨波大惑不解。 马道长摊摊手,说道:“这或许是空间扭曲,时间变慢的原因...” 擦,这么说我们穿越到大明,又一次验证了爱因斯坦的相对论? “又或者说,咱俩是两只薛定谔的猫,状态未定,生死不知。” 杨波无限悲伤地摆摆手,说道:“别整这些没用的,再怎么说,我们都是撸蛇。” 马一真捋了捋胡须,想要仰天长叹,可九十度驼背的他却不容易做到,说道:“这只是个开始,往后怕是越来越凶险了。要知道现在是崇祯元年,咱们的麻烦可大了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章 神医马驼 “那你又是怎么搭上沈家的?”杨波又问。 “沈燕青她爹沈继之,自称是元末江南富商沈万三的后人,沈万三是什么人你知道吧?”马道长问杨波,见杨波点头,就接着往下说道: “沈万三也是海商起家,富可敌国,朱元璋修建南京城,据说沈万三就贡献了三分之一。但朱元璋卸磨杀驴,把沈家连根拔起,沈家几乎被满门抄斩。沈继之所在的一支得以逃脱。到了沈继之这一代,仍念念不忘祖上的血海深仇,索性加入了闻香教对抗朝廷。马一真,也就是我了,那时已经和沈继之有过往。” “天启二年,山东闻香教徐鸿儒起事,后被朝廷所灭,沈继之带着一帮兄弟逃到海州外海的荒岛上。这些年明廷的海禁政策形同虚设,沈家做海贸,亦商亦盗,势力慢慢壮大。朝廷现在上下离心,政令不通,所以官府也不能把沈家怎么样。所以至少眼下,呆在沈家堡还是安全的。” 下船了,杨波第一次站在大明的土地之上。伫立海岸,远望大海,风起浪涌,汇集成一道道白色的巨浪。一浪接着一浪,后浪逐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永不停歇。 海是辽阔的,云层却压得很低,让人有沉闷的感觉。唯有脚下的土地是坚实的,这是在人间,真实的人间。 然后此时的大明王朝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再过十几年,那个倒霉的崇祯皇帝就要在煤山上找一颗歪脖子树吊死。身后留下一个满目苍夷,残缺不全的虚弱国度。 有人说大明的灭亡是家天下的周期律使然,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是历史的必然。 有人说崇祯还算是个节俭勤政的好皇帝,他自己临死前也说,‘朕非*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大明之亡,亡于党争,东林党难辞其咎,可是大明为什么会有东林党呢? 也有人说大明之亡,亡于小冰河期的极端气候。登基伊始,便遭遇大旱,此后年年天灾不断,中国北方赤地千里,寸草不生。百姓吃不饱饭,纷纷揭竿而起,农民起义烽火不断,造成国库空虚,国力衰败。关外蛮夷趁虚而入,踏马南下。偌大的帝国竟然被区区几十万野蛮人轻轻一推,便轰然倒塌。还留下‘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说法流传后世。 这些说法杨波都听到过,各有各的道理。可谓众说纷纭,莫衷一是。那种饿殍遍地生灵涂炭的生民惨状,以及接踵而至的文明浩劫,想一想,都让杨波内心不由一阵一阵地发紧。 现在可不是前世,杨波可以以一个傍观者的身份随便在网上看看,他现在是身临其境,身在其中。他不会幻想一己之力去改变历史车轮,还是先设法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保全性命吧。 “我们到家了。”不知何时,沈燕青过来了,一双明眸闪动着期待的神色,看着眉头紧皱神思不在的杨波,问道:“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杨波舒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应道。“自然是仗剑江湖,除尽人间不平事,唱一曲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赞歌。然后事了拂衣去,不留功与名。” “这就是你的书生意气?”沈燕青嘴角向上勾起一丝弧线,揶揄道。 看来,沈燕青对伟人的那几句诗耿耿于怀了,杨波只好又解释一遍:“那几句话是一个乡村教师写的,我不过拿来涂鸦练笔罢了。” “你要做教书先生?”沈燕青显然会错意了,诧异道。 杨波摇摇头,他倒是想做一个像伟人那样的乡村教师,振臂一呼,改天换地。现在倒是个改天换地的好时机,可他是个极普通的人,没有那么大的胸襟和气魄。 见杨波不做声,沈燕青也不好再说什么,正要转身离开,突然想起什么,说道:“你在船上也做了几天货舱管事,该给些报酬银子,回头我让人送去。” 沈家堡背靠群山,东面河汊纵横,与大海相连。这一带沼泽遍地,土地并不适合耕种,所以人烟稀少,是官府势力的真空地带。 沈家在此地筑堡而居,短短几年,已经是海岸南北、上下百里范围内最大的一股海上势力。即使在海州府城,沈家的势力也盘根错节,不容小觑。 在沈家堡,杨波要住在一个叫石庙的地方。这个石庙坐落在沈家堡西边的一个缓坡上,马道长自从来到沈家堡,就一直在这里居住,至今已经六年。 据说当初沈继之带着一帮闻香教的弟兄最先在这里落脚。沈家堡筑成之后,沈继之在原址上修了闻香教的香堂,对外宣称是石庙。 天启二年,山东闻香教徐鸿儒覆灭,沈继之做起了海商,亦商亦盗,风生水起,渐渐成了气候。早年闻香教的教义则被抛到九霄云外,石庙也就被荒废了。 杨波比马道长晚到半日,一个人来到石庙前。庙门前的平地上,遍地都是狗尾巴草,石庙墙头上也长出了荒草,大殿看起来破败不堪。 大殿后门直通后院,后院有两排房屋,东边的一排做为马道长的诊病之所,开有前后门,方便病人前来求医问药。西边的一排做为客舍供人居住。后面没有围墙,能看到连绵的群山,石庙的后面也有些建筑,看起来像工棚。 杨波寻思马道长人呢?东边似乎有人声,于是杨波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似乎是马道长在说话。 杨波见一只羊被放在一张木台上,腹部已被剖开,马道长系着围裙,双手血淋淋的,样子有些吓人。傍边站着一个少年人,手里拿着一个托盘,杨波见那少年也是把头别过去,闭着眼睛不敢看。 杨波走到近前,确信那是一只羊,他很久没吃羊肉了,不禁欣喜道:“师父,你们在杀羊,晚上吃羊肉?” 屋内的两个人闻听,一边齐的扭头看过来,马道长见是杨波,没好气地说道:“不学无术的劣徒,这是在解剖。” “乐水见过师兄。” 那少年倒是乖巧,主动过来跟杨波打招呼,正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杨波。 杨波也拱拱手,见这少年郎,面容白皙,细眉大眼,也就十三四岁的光景。这乐水是马道长早前收的一个徒儿,马道长出海时,乐水留在石庙看家。 杨波感觉腹腔一阵痉挛,忙说道:“师父我晕血,我去大殿等你,你们继续...”说完,逃也似的跑回大殿。 回到大殿,杨波停下脚步,想起雷矬子脸上的那条蜈蚣伤疤,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马道长也不能免俗,他应该已经用上了现代外科手术,这也算个金手指吧。 事后杨波了解到,马道长因采用酒精消毒和用羊肠线做外科手术,医治了无数病人,早已是声名远播的神医马驼了。 而此次能在海上相遇,真是因为辽东东江镇总兵毛文龙仰慕他的神技,邀他去辽东,在军中传授医术。 之后搭乘沈燕青的货船返回沈家堡。好巧不巧,才有了他们两个穿越者的奇遇。杨波不禁感叹,也许冥冥之中,上天真有个无所不知的主宰者? 杨波在大殿中久等马道长,不见人来。无聊之际,只好上下打量着高坐莲花台上的观音菩萨的塑像。乍一看,觉得此观音有些面熟,一时纳闷,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又等了片晌,马道长终于出现,花白的胡须向前撅着,脸上没有好颜色。带着杨波走到西边的馆舍,指了指最靠边的那间屋子,说:“你就住这间,隔壁就是我。”说完,转身进了隔壁房间。一骨碌躺在前屋的坐塌上,看样子是要休息了? 杨波的房间门敞开着,杨波走了进去。前屋面积不大,就一张木桌,两张凳子。桌上竟然放着一些银子。杨波拿起银子掂了掂,也就十两左右,心想这大概是沈燕青口中的报酬了。 “就十两?我顶你个肺,奸商。”杨波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掉包案少说也帮沈燕青追回好几百两银子吧?突然里屋传出一阵女声。 “杨公子?”一个小婢模样的丫头探出头来,杨波把眼一看,脸小肤白,眉清目秀,让杨波想起前世某剧里的金锁,妥妥的美人胚子。 “公子莫怪,我在里面给你拾掇屋子呢。”香儿走出来,福了一礼。一双杏眼圆溜溜睁得很大,好奇地上下打量起杨波来。 “这位美丽可爱的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杨波本性不改,又撩起来。 小姐姐?这是什么称呼啊,香儿小脸一红,先是觉得这位杨公子生的好相貌,细皮嫩肉,唇红齿白。年纪又和她相仿,心里便有了好感。 可当杨波一开口,怎地又觉得他嬉皮笑脸,一副色相。刚刚还听到他嫌弃十两银子太少?小户人家一年的使唤钱也不过二两银子,十两银子竟然嫌少? 这个杨公子不是善类,又好色,有贪财。 “香儿,我..叫香儿。小姐让我给公子送银子来,说是公子在海上的报酬..里屋已经归置好了....你可以歇息了。我...我走了。”香儿神色紧张,结结巴巴地撂下一句话,腰身一扭,一阵风似的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章 小狼崽儿 杨波暗叹一声,自己这撩妹的习惯怕是改不了了。看着香儿远去的背影,这小婢的穿着打扮、人品模样、举止神态,倒是配得上沈家堡这样的深宅大院。 杨波咂咂嘴,收好那十两银子,这可是他在大明的唯一资产。 杨波走进后屋,摆设更简单,只是一张床,铺盖已经归置好,噫?这铺盖杨波也觉得面熟,俯下身嗅了嗅,杨波明白了,正是他在船上用过的那一套。 据刘嫂说,这铺盖是沈燕青房间里的,既然杨波用过了,沈燕青也不好再用,索性送给杨波了,这是合乎逻辑的推断。 杨波好像记起什么,原来大殿里的观音像,和沈燕青很像,难怪他觉得面熟。 杨波看着被香儿归置的整整齐齐的床铺,弯弯脖子嗅嗅胳肢窝的气味,琢磨着要洗个澡才好。 这里可没有淋浴可用,不过这里河汊纵横,找一个洗澡的地方,还是很容易的。 杨波出了门。瞄了一眼隔壁马道长的房间,马道长大概睡着了,本想跟他交待一声,只好作罢。 现在是初夏时节,随风送来一股海边特有的水腥味儿,大片野生苇子,宛如绿色波浪般翻滚,发出哗哗的声响,一眼望不到头。 路边开满各色不知名的小花,迎来各色昆虫无数,可谓一片生机。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处境,杨波顿生周遭寂寞无声,沧海桑田的感慨。 杨波找到了一条河沟,往上游方向走,希望能找到岸边有石头的地方。不然洗完澡,两脚泥,终归不美。 杨波听到水流声,这意味前方河沟有落差。果然,那里有一块巨大的石块挡住了水流,这是一个理想落脚点。见四下无人,一个猛子扎下去,洗了个痛快。 洗完澡上岸,他看了看西边连绵的山丘和沈家堡所在的位置,估算绕过前面的一片苇子。从山脚下可以返回石庙。 杨波决定不走回头路,顺便考察一下周围的环境也是不错的。 这附近的苇子似乎更茂密,周围显得很安静,杨波似乎听到什么动静,他停下脚步,屏气凝神细听。 “嗖...”一只小动物从眼前窜过去,是一灰色兔子,杨波松了一口气,正要举步往前,又听到身后有踏踏的响声。杨波回头观瞧,这荒郊野外哪里来的一只狗? 杨波渐渐感到不妙,这狗的眼睛分明放射出两束蓝中带绿的凶光,让杨波不寒而栗,天啦,这是只狼! 擦,杨波顿时汗毛乍起,腿肚子都窜筋了,牙齿在打颤,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杨波咬咬牙,弯下腰,双手握拳,做出一个防守的动作。这只狼停下了脚步,一只前爪抬起又轻轻放下,裂开嘴露出让人丧胆的獠牙。 杨波拼命挤出一丝笑容,试着往前迈进一步,有一种前进叫逃跑。就在恶狼恐怖的嘶吼声中,杨波凄厉地长嚎一声,拔腿往后猛跑。 狼被激怒了,四肢奋起,扑了过来,杨波拼命的往前跑。这些苇子是个大麻烦,根本跑不快。 杨波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慌乱中回头看,狼离他只有几步之遥了,恶狼张开了猩红的大嘴。 跑不了了。 既然跑不了,何必如此没有尊严地被一只土狼的欺凌? 杨波猛地一转弯,紧跑几步之后停住,从地上抄起一块圆圆的石头,暴起。杨波几乎是闭着眼睛,冲着一个模糊的影子,从侧面砸了过去。 嚓,好像没砸中,杨波双臂拼命地抱住恶狼,头死死地抵住狼的脖子。如此尚有一线生机,至少他心里是这么想的。 不料,脚下一个踏空,杨波摔倒在地。他使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抱着狼的身体,不停地翻滚,不知滚了多少圈才停住。 杨波正要举起石头再砸,发现手上黏糊糊的,是血迹?再定睛一看,一支利箭已洞穿狼的脖颈,不知何时,这只狼已经断气了。 杨波身上沾满鲜血,惊魂未定,使劲推开狼的尸体站了起来。扭头一看,苇子丛里,冒出来几个人,有的人肩上还扛着猎物。 一行人冲下陡坡,来到杨波面前,领头的杨波认识,是雷矬子。杨波手里拿着块石头,有些狼狈,尴尬地跟雷矬子打招呼,。 “雷大哥,你怎么在这里?没有出海么?” 雷矬子并不答话,而是直接越过杨波,用手里的长刀拨了拨地上狼的尸首。 “是头母狼,死透了。” “呵呵呵...”雷矬子在杨波跟前踱了几步,冲着杨波点点头,说道:“不错,还能跟狼斗上一斗,不像有些小白脸子,遇到狼怕是早就尿裤子了。” 雷矬子的笑声听着还正常,但是看着就太狰狞了,那蜈蚣一样的疤痕该是马道长的杰作,阳光下显得格外猩红,森森可怖,让人不忍直视。 “兄弟们下了船,带他们出来打些野味,这叫犒赏三军。现在是夏天,海上刮台风,出海送死么?杨公子没听说过沈家堡三大宝?” “三大宝?哪三大宝?”杨波奇道。 “春日里沈家驾船出海辽东运皮毛,夏天么,你看到没?这周围有多少盐场。哥哥我也不瞒着你,私盐是沈家堡最大的生意,明白不?到了秋天,我们还要南下运粮,就这三大宝。” 雷矬子看着杨波手里拿的石头,促狭地笑道:“你不会以为这头狼是你用手里的肥田石砸死的吧?” “肥田石?不,那狼确实是一箭穿喉而死。雷大哥好身手,呵呵。”杨波屈意奉承道。 杨波拿起仔细端详手里的石头。这是肥田石?记得在网上看到过肥田石的说法,肥田石就是磷矿石。 “小的们,把这头狼扛回去,晚上放开肚皮,吃肉喝酒。哈哈哈。”雷矬子招呼众人离开,又瞥了一眼杨波,说:“小朋友,早点回去吧,再遇见狼,哥哥可救不了你了。” 杨波正要跟上,却发现他的鞋子不知什么时候跑没了,不由咒骂一句,沮丧地沿着来路去找。 杨波钻进苇子丛里,顺着过来的途径找鞋。还好他想起来,是在转身逃跑的时候跑丢的,最后还真让他找到了。 穿上鞋,转身离开时,却听到细微的呜呜叫声,扭头一看,一个小可爱正眼巴巴里望着他,一身洁白,只有头顶上一小撮黑毛。 刚才那只狼是头母狼。莫非这个是她的小狼崽儿? 杨波心里一激灵,得赶紧走。转身快速离开,可是身后的叫声变得急促凄婉。那小狼崽子竟然跟了上来。 杨波放缓脚步,小狼崽儿在他的裤脚上又舔又蹭,黑漆漆的眼珠子闪着晶莹的光。 杨波明白了,他身上沾满了那只母狼的血,正是那只母狼的血的气味,吸引着刚刚失去妈妈的小狼崽儿。 这小崽子还真是可怜,杨波弯腰把小狼崽抱起来,小狼崽儿立刻往他怀里钻,敢情是把杨波认做狼妈妈了。 “那好吧,咱们回家,黑点儿。”杨波吹了声口哨,迈步往寺庙方向走去。 杨波没有扔掉那块石头,这可是好东西。杨波美美地想着,也许这块肥田石,可以让他实现银子自由。 有了磷矿,加上炭,放进反应釜里焙烧,就可以得到磷。有了磷,就可以做火柴,而有了火柴,还愁没银子么?要知道,在这个时代,火柴可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儿啊,当然,前提是你能做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行 肥田石 “马老师,你看我带回来什么?雷矬子说这个是肥田石。”杨波还是习惯叫马老师,回到石庙,叫醒马道长,兴奋地嚷嚷道。 马道长睁开眼,见杨波怀里抱着只小狗,顿时老脸一黑,皱着眉头骂道:“万物丧志。” 这个时期的大明民生凋敝,普通老百姓顶多养狗看家,像杨波这样穿着绸布袍子,怀里抱只小狗,那是标准的纨绔形象啊,马道长骂得有道理。 杨波把手里的石头递给已经坐起身的马道长,得意道:“我在网上看到过,这肥田石是一种磷矿石,别只顾着骂人,你还是先看看吧。” 马道长接过石头,在手里掂了掂,用鼻子闻了一闻,问道:“确实是肥田石,而且是品位很高的磷矿石。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做火柴呀,你是化学教授,这你比我更清楚啊。”杨波急声道。 “....”马道长深深地看了一眼杨波,从坐塌上挪下双腿,费力得穿上鞋,脸色痛苦地站起身,淡淡地说道:“走吧,我带你去看些东西。” 看来这两个月的海上生活,把他折腾得不轻,马道长走在前面,越发显得步履蹒跚,杨波生怕他一不小心摔一跤,便出手搀扶。 “白磷也好,红磷也好,实验室里弄出个一斤半斤不是难事,但若要工业化生产,怕是比登天还难,你要有这个思想准备。” 杨波神色大喜,问道:“马老师,莫非你已经能做出白磷和红磷了?”马道长径直往前走,看也没看杨波一眼,说道:“我做的可不止这些。” 两个人打石庙后门出来,杨波见到山脚下,有一座独立小房子,房前搭了一个简陋的工棚,工棚里热气腾腾,烟雾袅袅,几个伙计似乎在蒸煮着什么东西。 “这些人是在制作酒精,这没什么技术含量,产出的酒精只供石庙自用,就不看了。你扶我到那里去...”马道长指着工棚后面小房子的一扇门,说道。 他们走到右手边的一扇门前,马道长打开锁,杨波跟着走进去,当他看到屋里的摆设的时候,杨波呆住了。 左边是一排木头架子,上面摆满了坛坛罐罐,右边像是几个什么炉子。 “我到沈家堡六年了,自然知道西山上到处都是肥田石。你想到的,我何尝没想过?” 马道长在最里面的一个半人高的炉子跟前停下,说道:“这是冶铜的炉子,可以拉细铜丝,拉铜丝是给直流发电机绕制线圈。” 杨波闻听,大吃一惊,这个时代还能做发电机?但转念又想,后世的初中生都能动手做一台发电机,他们用的是人造磁铁,现在虽然没有人造磁铁,但是天然磁铁却不难找到,理论上做出一台发电机也是可能的。 “这个是做玻璃的熔炉,原想做些试管烧杯什么的,我的计划是建一个化学实验室。但是遇到了极大的困难。可以想见,做出熔融态的玻璃并不难,难在吹制出各种形状的玻璃器皿。” 据说在西方人千多年以前,已经有人无意中烧制出玻璃,在东方也有琉璃作坊,琉璃本质上是含有杂质的有色玻璃。以现有的工业水平做出玻璃,事实上已经发生了。 杨波在玻璃炉子下面的水槽里,看到了一堆废弃的玻璃茬子,依稀可以看出是试管,烧杯的样子,但粗细不均歪歪扭扭,显然不堪用。 还有些玻璃珠?杨波伸手捞起几个仔细端详,不够圆,有气泡杂质,透明度也不够。 靠墙的木头架子上,倒是看到有几个玻璃容器,但更多的还是陶罐,估计吹制玻璃容器的成品率太低。 “这个就是手摇直流发电机。有了发电机,就可以电解盐水制烧碱。然后得到纯碱。有了纯碱,才能做玻璃。有了玻璃才能建起一个化学实验室,这样才能对磷矿石做分析,这些都是做火柴之前的准备工作。” 杨波记得后世是用纯碱制备火碱的多,而现在马道长却用火碱来制纯碱,显然是受到这个时代工业水平条件所限。 马道长的这些炉子尺寸都非常有限,使用的坩埚不过袜口大小,杨波见此,不由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马道长没有理会,示意杨波扶他出去,两人走出这间屋子,马道长吩咐杨波把门锁好,一路给杨波介绍讲解,马道长已经体力不支。他在一个门墩儿上坐下喘了口气,招呼杨波也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杨波看了许久,才开口说话。 “你虽然生的一表人才,但举止轻浮,为人极不谨慎,除了一手棋下得不错,一无是处...” 杨波闻言,神色不喜,举起双手,不满道:“马老师,马老师,我知道上学那会儿翘了你不少课,我也没有那么不堪吧。” 马道长抬眼望天,捋了捋胡须,自顾自说道:“我跟你说过我的肉身马一真在历史上确有其人。” 杨波记得马道长在船上跟他说过这个马一针,明末著名的神棍,号称活到三百多岁,前知三百年,后知三百载。曾经云游辽东和山东军事前线,可不少大明重臣如山海关关宪梁廷栋,辽东督师袁崇焕,登州巡抚孙元化等都有交集。 在杨波看来,如能活到三百岁,自然前知三百年。后知三百载?就胡扯了,能提前预知,而不干预,也是枉然,如果干预,有怎能预测的准?这是个悖论。杨波横竖是不信的。 “...史料记载,有人看见马一真坐着独木舟,只身一人向东驶往茫茫大海,不知其终。那一天就是明天。”马道长眉宇间充满悲戚,有气无力地说道。 明天,崇祯元年七月十四。 然而这又能说明什么?不过是民间传说,以讹传讹罢了,杨波看着神情落寞的马道长,心下暗想,看来神棍马一真对马老师的思想干扰很严重啊,这都能信? 杨波不以为然地道:“这些都是封建迷信,你是马老师,不是马一真。” “这是我房里的备用的钥匙,你拿着,万一明天我有什么不测....” “好好,马老师..”杨波拿过钥匙,扶起马道长,笑道:“你身体健康着呢,你只是太累了,来,我扶你回屋歇息。” 晚上躺在床上,想着马道长白天说过的话,杨波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为了做出火柴,马道长可谓费尽心机,一环套一环的有序推进,耗时六年,也不过在‘实验室’做出些样品。 这个‘实验室’简直就是个销金窟,为了这那些样品,马道长把治病救人的收入全部投了进去。可是杨波不名一文,他想要的是摇钱树。 按马道长的规划,严谨倒是严谨了,可是杨波等不及呀,别搞到火柴没做出来,野猪皮倒是先打进来,到时候没挣到银子,把小命也搭进去,岂不是悲催得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七章 巨大的火球 第二天,天还没亮,马道长就来敲门,说是让他去买早点。 杨波习惯晚睡晚起,听到敲门声,含糊地应了一声,扯过被子蒙住头,翻了个身,还要再睡一会儿,突然感觉裆下有异常,心下一激灵,一骨碌爬起来。 杨波记起昨晚荒唐一梦,不由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暗骂自己是个渣渣,这才几天没近女色,就**上脑了。 难道他确如马道长所说,一无是处? 杨波现在的生理年龄只十六岁,正值欲望勃发的青春期,昨日刚好见过香儿,这只是个正常的生理反应,如此而已,杨波心下自我安慰地想。 杨波皱着眉处理完身下的脏污,寻思今日得上街给自己弄件换洗的衣物,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胡乱把袍子披上,嘴里嘟囔着天还没亮呢,下床给马道长开门。 马道长在门外等得极不耐烦,又见杨波一副衣冠不整、睡眼惺忪的样子,顿时大怒,劈头一拂尘,“好吃懒做,不可教也。比之乐水一个十三岁的孩子都不如。” 杨波一缩脖子,拂尘的末梢扫到鼻子,杨波嗅到一股子蒜臭味,不由打了几个喷嚏。 杨波蹙眉道:“师父,你该洗洗拂尘了,一股子臭味儿。”抬头看了看天色,残月如眉,星星还在天上眨眼睛,顿时牢骚道:“买个早点还要披星戴月啊,真是的..” 马道长怒向胆边生,不由分说挥舞拂尘,一阵抽打,“这会儿北京城的皇帝都已临朝觐见百官了,你这劣徒,莫非每日睡到日上三杆才满意么?” 古代皇帝上朝真的很早,明史记载朱元璋是‘鸡鸣而起,昧爽而朝,未日出而临百官。’就是说他听到鸡叫打鸣,就要起床,天不亮就得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上,等着见百官呢。崇祯虽然无能,但每日也是日出之前就临朝了,算起来也得五点之前起床了。 就这一条,给杨波个皇帝做,他也不愿意。 杨波一蹦一跳地躲闪着马道长拂尘的攻击,呼道:“我也是有尊严的..”,一边简单地梳洗一下,就出门了。 “记住是周记包子铺,烙饼。”马道长在身后喊道。 杨波出得庙门,天刚蒙蒙亮,二道沟两侧生长着野生的苇子,叶子上挂满露珠。 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有了路。 这条沿着二道沟蜿蜒向前的小路,肯定未经过任何人工修建,完全是走的人多了,踩踏而出,可见石庙在沈家堡是非常偏僻的所在。 但是,石庙和沈家堡的直线距离并不远,当西山脚下的一大片洼地形成的沼泽地带的阻隔,使得必须沿着二道沟绕道而行。 待杨波感到沈家堡的集市,天刚蒙蒙亮,街上已经人头攒动。杨波还真不是早来人。 他找到那家周记包子铺,生意红火,铺子前面摆着桌椅板凳,人声鼎沸,人们坐在小桌前,有的喝豆腐花,有的喝米粥,但手里都拿着烙饼,吃得有滋有味。 “这位小哥,俺看着面生,几个烙饼?米粥还是豆腐花,豆腐花是要咸要甜?”摊主是位中年大叔,见杨波是个生面孔,便一溜儿长口,方便生客选择,服务很热情,很贴心。 杨波心情好了不少,笑道:“大叔,我是石庙来的,给师父买早点,我要十个烙饼。” “哎吆,您就是杨公子,马神仙新收的徒儿?只是听见,没有见面,今日一见面,真是不一般。果然名师出高徒。您稍等,烙饼马上就好。”嘴上说着,手里的活计也不耽误,杨波惊奇的发现,大叔不用锅铲,直接用手,像蝴蝶闪动翅膀,双手上下翻飞,动作好不娴熟。 不一会儿,十个烙饼齐活,用牛皮纸包好,大叔吆喝一声,“烙饼十个好嘞...小哥,你请...”杨波伸手接过烙饼,却听到大叔惊呼,“杨公子..” “你...身上..着火了...”大叔惊呼道,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眼睛瞪得如牛眼一般。 杨波见大叔惊恐莫名,奇道:“大叔,你说什么?谁身上着火了?” 已经有别的食客过来,用手指着杨波,着急喊着:“杨公子,是头发也着火了....” “.....”杨波莫名其妙,伸手要去触摸脑袋,可衣袖抬起,这回他看到了,因为衣袖的皱褶里也冒出了一簇蓝色火苗,杨波顿时心惊胆颤,这可真是活见鬼了。 杨波顿时大喊大叫,丢掉手中的烙饼,抱头鼠窜,但火苗如影随形,杨波只好用双手拼命拍打,但身上的火不仅不灭,似乎还越烧越旺。杨波心下骇然,正要考虑就地卧倒,原地打滚?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小朋友,别跳大神啦,身上已经没火了,哈哈哈”,杨波听出是雷矬子声音。 雷矬子坐在离他不到二尺的地方,正喝粥呢,不用说刚刚杨波的一番做派他一定尽受眼底,杨波脸上勉强挤出笑容,说道:“雷大哥,这么巧啊,呵呵呵。” 雷矬子似笑非笑,递给杨波一包东西,说道:“你的烙饼..” 杨波接过烙饼,心下苦笑,前世他是快递小哥,烙饼什么的没少给人送过,到了这一世,他自己吃个烙饼,还得天不亮起来赶路,身上还莫名其妙地着了火,我特么怎么就那么倒霉啊? 杨波谢过雷矬子,神色一阵恍惚,准备回去石庙。不料,已经散开的人群中再次发出惊恐的嘶喊。 “老天啊,看西山那边,好大的火...球啊...” “不得了啦,这是霹雳火...” “西山着火啦..” “着火啦。” “天火啊....” 杨波向西山方向看去,天空晨曦初开,在薄雾之下远山如黛,一颗明亮的光点腾空而起,如流星般留下一道轨迹,直飞上天,高到十余丈。嘭的一声轻响,淡青色的西山上空,顿时出现一个巨大的火球,蓝白色的火焰从火球内翻滚而出,发出耀眼的光茫。 转瞬,那炙人双眼的蓝白之光渐渐变淡,火球慢慢坍塌,化成无数个小火星儿,似花瓣雨落,美不胜收。 整个沈家堡早起的人都见到的这一奇观。人们惊呆了,从来没有在天上见到这么大的火球,它是那么地明亮,似乎比太阳还要亮三分,这远远超出了人们的认知。 周记食铺的食客们也一样,众人一边齐地眼望西山方向,脸上的表情各异,有人惊恐万分,有人莫名兴奋,有人呆若木鸡,不一而足。 待众人回过神儿,再见杨波时,他们的眼神儿已经不同。很显然他们已经把西山上的火球同杨波身上的火联系在一起,那是一种不可描述的敬畏的眼神。 西山爆发的火球,瞬间让杨波明了,那是一个白磷弹,这世上谁有白磷?这一切自然是马道长精心安排的,尽管杨波不知道马道长这么做的目的。 如此说来,他自己身上着火也必然是马道长所为。杨波必须马上赶回石庙,找马道长问个清楚,毕竟杨波在大庭广众之下是出了大丑。 早晨第一缕阳光早在石庙的屋顶的时候,杨波已经赶回到石庙,乐水在门口等他,告诉他一个惊人的消息。 马道长不见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八章 神隐 西山爆发的火球,瞬间让杨波明了,那是一种白磷弹,这世上谁有白磷?这一切自然是马道长精心安排的,包括杨波自己身上莫名其妙地起火,也一定是他的手笔。 不,准确地说,是马一真安排的,马一真是个神棍,一生都在装神弄鬼。有了白磷这种好手段,以他的本性,弃之不用,才见鬼了。 西山的火球已经熄灭,但众人惊魂未定,他们再看杨波,眼神儿已经不一样了。特别是雷矬子,脸上的表情像是开了染坊,五彩杂呈。 杨波知道雷矬子在沈家堡是一号人物。当初在海上,杨波就听人说过,他率领的快船为沈燕青的商船护航,他并不总是和商船在一起,有时也会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是一个杀人如麻的亡命之徒。 雷矬子也曾被人用火铳击中脸部,弹丸从鼻梁处击中,从右边的脸颊穿出,生生把他的脸打得像盛开的玫瑰花,好在当时马道长也在船上,马道长用他的神奇的羊肠线缝合术,把雷矬子脸上剩下的皮肉给缝了起来,保住一条性命。从此雷矬子五官挪位,看起来矬得很,雷矬子这个绰号得以在海上扬名立万。 在海上讨生活,杀的人越多,觉越迷信,这就像后世的一些贪官平素贪污腐化,无所不用其极,但私下里参道礼佛以求心安,都是一个道理。雷矬子对神灵鬼怪之类的东西,也是:“饿了吧,我们先吃饭。” 杨波来石庙之前,乐水和马道长相依为命,如今马道长说走就走,乐水就像失去了主心骨,心里没了依靠,神情不胜凄惶。杨波一旁看着,也觉得心酸不已。 乐水人生得瘦弱,平素不声不响,杨波心里也有事儿,对他关心的不够。马道长在信里说,要杨波照顾乐水,杨波自然要承担起这个责任。 可乐水哪里吃得下?小脑袋往下一点一点的,开始抹眼泪了,瘦弱的肩头也在抽动,见杨波坐下,不由自主把身体靠了过来。 乐水平素在厨房做饭,烟熏火燎的,脸上白一道黑一道,身上的布衣道袍脏得都看不见原来的颜色。偏偏杨波有是洁癖,见不得这么邋遢的一个人。 杨波眼见乐水扑向他的怀抱,便把住乐水的肩头,说道:“乐水,做人呢,最要紧要干干净净,改天我们去裁缝铺子,做几件新衣裳,好不好?” 乐水一楞,抽泣着说道:“师父也说过做人要干干净净,心底无私天地宽,与人为善,好人都会有好报...” 杨波有些不耐,连忙道:“对对对,做人就是要里外都干净,要做个高尚的人,脱离低级趣味的人...” 杨波突然感到莫名的烦躁,他冲乐水挥挥手,只身回到自己房里,伫立在桌前半晌,然后坐下,心里油然而生强烈的孤独感,就像被逐出狼群的一只孤狼,形单影只,杨波双手握紧拳头,情不自禁地狠狠砸向桌面,呯的一声,手砸的清疼,心肝儿都在颤。 马道长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历史的宿命?因为历史上的马一真在这一天消失,他就必须在这一天神隐?这在逻辑上不通。 也许马道长真的生病了,马一真虽然史料上记载以预知天下事而闻名,但治病救人是有真本事的,他自家事自家知,知道自己罹患重病,不如趁早了断,免受难忍之痛? 据传马一真已经年过三百岁,临行前起爆白磷弹,壮哉其行? 杨波思前想后,始终没弄明白为什么马道长会在他身上点火?从雷矬子和众食客的反应来看,他们视杨波为鬼怪也好,神灵也罢,但结局对杨波本人是好是坏,现在殊难预料。 杨波在屋里呆坐良久,一只手在桌上漫无目的地找寻,突然他触碰到一串钥匙,马道长昨日交给他的那一串。 杨波来到隔壁马道长的房间,房门虚掩着,他推门而入。试着用手中的钥匙打开那些锁着的柜筒。 首先打开的是木桌的抽屉,里面的东西很杂,杨波找到了一些铅笔,准确地说是自制铅笔,跟后世的铅笔有些形似,但要粗糙得多.还有一个放大镜,一把圆规和一把直尺。杨波把它们归置好,又放回原位。 然后他又打开身后的立柜,杨波看到厚厚的一叠书稿,杨波拿下一本,翻开仔细端详,这些都是马道长几年来的‘实验室’记录,基本用化学符号写成,偶尔参杂几个汉字。 杨波一本接着一本地翻看,正如马道长昨天所言,他所做的远不止白磷和红磷,杨波在书稿里甚至看到了雷*汞,tnt这些烈性炸药。把个杨波看的是心惊肉跳,脊梁沟都在冒白毛汗。 杨波始终没找到他想要的银子,难免有些失望.这是最后一个柜筒,杨波扭开锁,看到一个用红绸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物事,杨波心下暗想,也许这个包裹里有些银子吧。 他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地打开,呈现在杨波眼前的东西却不是银子,而是另外的物事,一种让杨波震撼不已的物事。 一只左轮手枪 杨波差点惊掉下巴,心道这个马道长还真是能折腾啊。杨波拿起手枪,忍不住做了一个瞄准射击的动作,左一枪,右一枪,碧悠碧悠,杨波嘴里念念有词。 他放下枪,继续查看包裹里的东西,他看到一个硬纸盒,打开一看,里面整齐地排列着两排纸弹,一排十枚,拢共二十枚。 杨波有拿起枪,枪在手中轻轻一抖,转盘弹舱弹出,杨波把硬纸盒里的纸弹一枚一枚地压进弹筒,然后把弹仓归位。枪在手里掂了又掂,杨波傻呵呵地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九章 生财有道 杨波很快意识到光有一把左轮手枪也没什么用,总不能拿着这把枪去抢银行吧,好吧,就算没有银行,钱庄也不能抢啊对不对? 杨波垂头丧气,马道长的离去对他的影响也很大呀,杨波心中陡生孤独感,毕竟马道长也是穿越者,他们是同一类人。如今杨波却要孤身面对一切,他的内心一阵阵发紧。 杨波烦躁不安,他把自己仰面八叉地撂在坐塌上,摆的是个葛优躺的造型,马道长平素午睡就在此处。 刚刚躺下,乐水过来找他,门是敞开着的,不过乐水还是礼貌地敲了两下门。 “师兄...”乐水愁眉苦脸地叫道,杨波见是乐水,振衣坐起,急声问道:“乐水,你哪里还有钱么?” 乐水哦了一声,转身飞快离去,片刻后,乐水用身上的道袍兜着钱回来了,看样子不少钱啊,乐水叮叮当当地把钱倒在木桌上,全是铜板。 两个人脑袋凑到一块,一个一个地数,得三百七十二个大子儿,这还是乐水买菜的钱。加上沈燕青给的十两银子报酬银,他们拢共有十两银子和三百七十二个铜板的资产。 杨波咧咧嘴,沉默无语,乐水扬脸问道:“师兄,酒精房里的两个伙计找我了,我是来问酒精还要不要继续做?” “我们看看去。”杨波有些无奈,打了一声唿哨,黑点儿也跟了上来, 呃儿呃儿地直叫唤,早上的肉馅儿是熟食,它不怎么爱吃,这会儿饿得呜呜叫,毕竟是只狼,是狼就要吃肉,而且要吃生肉。 乐水平素恨不能把一个铜板掰成两半,在石庙人都吃不上肉,哪里有银子给黑点儿买肉? 来到后院,杨波看到马道长的诊室大门紧闭,这意味着再也没有治病救人的收入,杨波瞥了一眼乐水,虽然乐水也跟着马道长学习医术,可他现在才十三岁,而他自己呢?他真晕血,诊室还是别指望了。 马道长这几年,凭着马一针的针灸医术,加之用酒精消毒和羊肠线缝合术医治外伤,让他声名鹊起。 他也不藏私,在辽东军中积极推广,如今那里已有随军大夫在军中用外科手术收治外伤病人,大大降低了大明官兵的战死率。杨波由衷地钦佩。 马道长是个品格高尚的人。 问题是你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很明显,大家都会做了,就没人来石庙买了嘛,杨波郁闷已极。 他们来到酒精房前,见到了那两个干活的伙计,周正和丁九。这一批需要做上一百斤,差不多快做完了。 马道长一般是在沈家堡买来烧酒,临时雇佣伙计,在酒精房里把烧酒用整流器提纯,做出来的酒精度数在八十五度左右,即可医用。 跟两个伙计聊上几句,杨波得知他们是附近的盐户,马道长时不时地请他们来干活,合作已经好几年了。杨波见这一批还有尾数没做完,吩咐他们接着做,做完跟他们结账。 提到结账,杨波又是一阵肉疼。 上次马道长带他来参观,没到酒精房,杨波顺便四下看了看,倒是有新发现,酒精蒸馏器后面还竖着一个迷你型儿的炉子,放置在角落,不太起眼,俯身嗅嗅,一股子汽油味儿,杨波还发现小仓库里有些火油底子。 杨波顿时明白,这大概是马道长‘实验室’记录里有t/n/t的来源,归根到底它也算石化产品,没有火油萃取,不可能做出来。 马老师,你也太超前了吧。 有了这个新发现,杨波决定在搜搜马道长的‘实验室’,兴许也有新发现,更重要的是,也许马道长在哪个角落藏着银子也未定呢。 在‘实验室’里,杨波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直到他确信此处绝无银两。 杨波倒是发现马道长存放了不少白磷,这些白磷用油脂做了钝化处理,存放在陶罐里,上面用化学符号做了标记。但是却不见有雷/汞,t/n/t这些危险东西。 银子,银子,银子.... 杨波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小声念叨,银子没有出现。他满怀失望地走出‘实验室’,没有找到哪怕是一个铜子儿。 杨波蹙眉想着,他记得在船上,马老师跟他吹牛,因为他无私地献出外科缝合术,东江镇总兵毛文龙大帅赏赐他多少多少银子,这才下船没几天,石庙里竟然一两银子都找不到? 嘶...不对啊...这个马道长莫不是故意在整我吧? 杨波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蹊跷,这绝对是个阴谋。 马道长并非像他在信中所说什么‘大限已至,为师去也’,他只是藏起来了。 可他为什么这么干? 就因为当初上他的课,杨波经常翘课? 当然不可能,恨铁不成钢,想看他的笑话?这个倒是有可能,要不然这个死老道每日里有事没事就拿拂尘抽他? ‘我真有那么衰?’ 杨波摸摸脸,他的脸十分稚嫩,还没有长出让他自鸣得意的雄性十足的络腮胡子,嘴唇上下只有细细软软的绒毛,杨波不由惋惜地摇摇头。 “师兄,你在干什么?”一旁的乐水对杨波迷惑行为大为不解,好奇地问道。 杨波一激灵,老脸一红,支吾道:“这个...这个...”杨波顾左右而言它,他在找那个它,杨波眼角看到那两个做酒精的伙计,不由眼前一亮,故做镇静地道:“没有银子,我们也可以挣,我就不信,没了张屠户,就得吃带毛猪?” 杨波还真是灵光乍现,这个时代没有石化产品,没有汽油柴油以及煤油,其实酒精是一种不错的燃料。 杨波前世可是吃过用酒精做燃料的火锅的,用酒精做燃料,做火锅是个很不错的主意,这叫生财有道啊。 杨波神色大喜,他看了几眼正饶有兴致看着自己的乐水,‘乐水太瘦弱了,长得跟豆芽菜似的,看来马道长也没有照顾好他。将来如果能挣到银子,我一定把乐水养的白白胖胖。’ “乐水,我们上街去,我带你做几套新衣裳。”杨波兴致勃勃地说道。 杨波愉悦的情绪感染了乐水,乐水嘴角也有了些许笑意。 杨波连续打了几个唿哨,招呼黑点儿紧跟其后,二人一狗,准确地说是二人一狼,上街了。 走在路上,杨波胳肢窝觉得硌得慌,那是因为他的腋下藏着一只左轮手枪。 杨波突然想起石庙并没有炼铁炉,他好像只看到一些锉刀,台钳之类的简单工具,难道凭这些东西就能做出一把左轮手枪?马道长应该有外援才是。 杨波问乐水:“师父平时都跟什么人有来往?” “病人啊..”乐水奇道。 “除了病人呢?” “除了病人...”乐水歪着头想了想,说:“去年,有个铁匠师父,叫甘薪的,常来石庙。他有个铁匠铺,我们在路上能看到。” 路过铁匠铺的时候,乐水用手指着,说:“那个就是甘师父的铁匠铺子。” 一个铁匠在铺子前面的棚子里,叮叮咣咣地打着一根铁钉。 此人正是甘薪甘铁匠,他眼见是马道长的两个徒儿光临,热情得很。显然马道长之前给了他不少业务,说不定马道长的那些炉子可能甘铁匠也帮过手。 杨波四下看了看,这铁匠铺规模不大,后面有三间铺面,里面还有几个伙计在干活。 前面是临时搭建的一个棚子,四面漏风。里面是一座一人多高的炼铁炉,这炉子比马道长的炉子可大多了。 杨波问:“甘师父,你都做过什么铁件?” “那多了去了,船上用什么,俺们就铸什么,铁的铜的,千金坠啊铁锚啊都干过。不瞒公子说,俺以前在官军卫所干过,连火铳都打过咧。” 甘薪竟然在卫所干过,这倒是出乎杨波的意外。 杨波把胳肢窝的左轮手枪掏了出来,问甘薪:“甘师父,这个你见过么?” 甘铁匠拿过那把枪,好奇地上下左右地打量一番,还扣了几下扳机,这枪里倒是没子弹,原因是杨波对马道长的手枪信心不足,怕走火,把子弹装上去又拆了下来。 至于为什么把没有子弹的手枪放胳肢窝里?装*呗。 杨波看甘铁匠的表情,显然甘铁匠并不知道这左轮手枪是什么玩意儿。 “这根管子看着面熟,哎呀,俺想起来了,是前年还是去年?马神仙让俺做过这根管子,还有这个框,还有这个铁疙瘩..马神仙装到一块儿,时间一长,俺给忘了咧,呵呵”甘薪挠挠头,尴尬地笑着说。 这就对了,马道长也是多了个心眼儿,只是把部件一个一个地让甘铁匠做,部件拿回去,他自己用台钳锉刀再手工打磨,然后拼装到一块儿,难怪甘薪见到自己做的东西,竟然认不出来。 离开铁匠铺,杨波找到了一家季记裁缝铺,闪身进去。 今日真是无巧不成书,未曾想沈燕青带着一个少年也在里面,香儿如影随形,当然也在。 “哟,当是谁呢?原来是杨大公子。”沈燕青口气不善,脸上挂着冷笑。 香儿在一旁站立,小嘴嘟着,鼻孔朝天,看也不看杨波一眼。想起那晚不堪的梦境,只感觉看一眼就又把香儿的衣衫剥光一般,杨波立时老脸一红,忙转过眼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章 生财有道(二) 香儿这丫头定是跟沈燕青告状了,杨波别无选择,只能李姐。 杨波红着脸,干笑道:“大小姐,真是因缘际会,有人说百年修得.....” 沈燕青见杨波脸红,还以为杨波知耻害臊呢,转瞬又听到他胡说八道,心中顿时火起,喝道:“你闭嘴...听说昨日有人骂我是奸商。杨公子当时也在场,是也不是?” “大小姐,我是言不由衷,我言非我思,我心里很感激大小姐的。呵呵。”杨波谄媚道:“大小姐这是在做衣服吗?大小姐着月华裙定然好看。所谓云拖水,月生华,凌波微步,芳泽无加。” 沈燕青虽说见惯了杨波的油腔滑调,但见此人口灿莲花,显然低估了他的无耻。 沈燕青不由眯起一双美目,定定看着杨波,偏又见他面容稚嫩,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让她生不起气来。 沈燕青想起在海上见到杨波的情景,当时快船的雷矬子报告有一个半大孩子漂在水面上,沈燕青想到她生病的弟弟沈一鸣,不由动了恻隐之心,否则他杨波早就葬身鱼腹了。 第一次见到杨波,是他和马神仙两人呆在一个逼仄的船舱里,之后沈燕青一直对杨波照顾有加,何尝不是想到弟弟,心有戚戚焉? 不然呢?依了沈燕青火爆的脾气,遇上今日的情形,没准一刀直接劈了他。 沈燕青握着刀把的左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是松了手,脸上含霜带雪,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若是着了月华裙,便真如他所说那般好看么? 沈燕青心里暗叹,为了沈家堡,她一个女孩家,也要抛头露面,甚至驾船出海,外面的场面,不穿男装能行吗?她已经不记得穿上裙子是什么滋味了。 这时,乐水也进了门,后面还拖了个油瓶,没错,是黑点儿在后面一摇一摆地晃了进来,估计心里念着吃肉呢,嘴里呃儿呃儿地叫着。 香儿见是乐水,兴奋得不得了,招手让乐水过去,乐水乖巧地走了过去,香儿一把拉住乐水的手,亲热得一塌糊涂。 香儿似乎还挑衅地瞥了杨波一眼,小声道:“乐水,你听说没?今早你家师兄身上着火了,西山上升起了一个大火球,不少人都看见了。有人传你家那公子是哪吒托生,我看着怎么就像个猪八戒托生呢....” 两人似在说悄悄话,一边往裁缝铺的内堂行去,偏偏话又让杨波听见,杨波目瞪口呆,见两人闪身进了内堂,心道,我话时嘴角牵扯,这少年似乎哪里不妥帖? 杨波见那少年对黑点儿感兴趣,便抄起黑点儿,对那少年说:“它叫黑点儿,你想跟它玩儿?”杨波把黑点儿塞给他,那少年接过黑点儿,嘴角又牵了牵。 “大小姐,快看,一鸣是不是在笑?”香儿不知什么时候从内堂走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惊呼道。 沈燕青杏眼圆睁,又惊又喜地看着那少年,虽然他笑得生硬,但他的确在笑。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弟弟笑。意外之喜,让沈燕青有些手足无措。 杨波诧异地看着沈燕青,不明所以,沈燕青用长长弯弯的一根手指,试了试眼角的泪花,对杨波说道:“我弟弟沈一鸣,他打小都没笑过,也不怎么...说话。” 事后杨波了解到,沈一鸣是个自闭症患者,只会叫爹,娘,姐。不会笑,也从不多说一个字。家里请的西席不知凡几,也没能教会他写字。 据说马道长也给他诊过病,但也束手无策。如今遇到黑点儿,沈一鸣第一次意外地笑了。杨波捕捉到沈一鸣的眼底的一丝亮光闪动,心道这少年智力应该没问题。 “既然一鸣这么喜欢黑点儿,就送给一鸣好了。”杨波慷慨地道,反正杨波现在缺银子,也买不起肉喂它。 这也提醒杨波,黑点儿是只小狼,这个可不能马虎了。 杨波对沈燕青小声说道:“黑点儿不是小狗,可能是一只小狼崽儿。切记,等黑点长大了,就放黑点走,以免出意外。呵呵” 沈燕青闻言,差点失声叫了出来。但沈一鸣怀里抱着黑点儿不放,嘴里似啧啧连声,正互动着呢。 沈燕青沉下脸,一双美目死死盯住杨波,一步一步地逼上来,杨波顿时感到气氛有些紧张。 乐水也感觉不对劲,拉拉香儿的衣角,不无担心地说道:“香儿,大小姐和我师兄要打起来了,你快去拦着呀。” “大小姐要杀人,我一个小婢可拦不住,没准儿你那师兄皮厚,一刀下去都砍不破呢。”香儿撇撇嘴,幸灾乐祸地道。 “杀人?”乐水惊道,急得直跺脚,这时却听到杨波急声道:“大小姐,奇迹总是出于意外,沈家堡的小狗多了,为什么只有黑点儿能吸引一鸣?你不要乱来啊..” 沈燕青闻言一怔,脚步停下来,心想好像是这个理儿,沈府也有小狗,也没见一鸣喜欢过,怎地见到黑点儿,他便喜欢上?这个杨波就是古怪多。 杨波见沈燕青脸色稍缓,趁热打铁道:“就像在海上,如果不是大小姐慧眼识英才,让我去看管货舱,几千两银子岂非让人贪了去?” 这人的无耻已经达到相当地高度。 沈燕青柳眉一挑,斜眼瞧了瞧杨波,鄙夷道:“你倒是念念不忘啊,你道我沈家是刻薄寡恩之辈,调包案我爹正商议处理,那十两银子不过是你的报酬银,掉包案你立了功,我爹自然会有赏赐,你是等不及了吧?” “大小姐,你误会了,查出那几千张皮子不过是本分,谈不上立功。就算有奖赏,我也不能要啊。”杨波振振有词。 杨波偷眼看了一眼沈燕青,见她只是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便轻咳一声,道:“不过嘛,大小姐可还记得那个新式记账法?那才是无价之宝,只是不知大小姐还愿意学么?” 沈燕青一阵冷笑,“想学怎样?不想学又待如何?” “不想学也就罢了,想学的话,我这人最讲信义,包学包会,童叟无欺,价格也公道,只要一百两..” 沈燕青气结,绕来绕去还是想要银子,这人怕是想钱想疯了,不可理喻,不愿意再跟此人废话。 事情办了了,沈燕青招呼沈一鸣和香儿,准备回府。 一鸣带着黑点儿走了几步,黑点儿呜呜叫着,挣扎着要下来。显然黑点儿现时只认杨波一个人。 这可难办了。杨波和沈燕青面面相觑,相顾诧然。 “要不这样,就让一鸣去石庙住几天?”杨波陪着小心,说道:“买卖不成,但仁义在,这点小忙,我还是愿意帮的。” 沈燕青一只手扶着额头,抬眼再看杨波,觉得此人真是面目可憎,偏偏对他又毫无办法,眼见一鸣今日表现不错,她心里开始憧憬也许有一天,他的病情会完全康复。她实在不想错过任何机会。 沈燕青心里油生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招呼香儿过来,叹道:“香儿,你陪一鸣先去石庙,我回去跟爹爹说一声。” 待到杨波和沈一鸣回到石庙,傻眼了。沈燕青正带着一班人,往屋子里搬东西。 “我爹说就让一鸣先试着在这里住几日。”沈燕青就像母鸡护小鸡崽儿似的一把拉过沈一鸣,却依旧不给杨波好脸色。 整个屋子被重新装饰了一番,墙上还挂上了字画。杨波的那张床也被搬走,又搬进两张豪华版的红木大床,各种立柜,桌子,茶几,椅子,一应俱全,里屋外屋都被塞得满满当当。 杨波楞楞地进屋,在茶几傍边的靠背椅上坐下,可惜没人给倒杯茶。 沈燕青跟了进来,也坐了下来,香儿拎着个茶壶,沏好一杯茶,咚的一声把茶杯垛在茶几上,一言不发,嘟着嘴站立一傍。 “知道你喜欢喝茶,专门给你捎来一壶茶。”沈燕青把茶杯推到杨波这边,又从袖管里拿出一张银票,冷道:“这一百两银子是给一鸣在此地支应所用。” 杨波飞快地把银票揣进怀里,眉宇间顿时焕发出神彩,欣喜道:“一百两会不会太多了?大小姐你放心,我一定照拂好一鸣。” 沈燕青闷闷地坐了一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又掏出一张一百两银票拍在茶几上,咬牙道:“我学。” 沈燕青毕竟在江湖行走,常年在商海征战,她见识过杨波新式记账法的好处,所以在回沈府的路上仔细寻思,杨波这人虽然讨厌,但那记账法确实是好东西,何必跟他治气而失去良机。 “学什么?”杨波奇道。 “不愿意教拉倒...”沈燕青又气又恼,伸手要拿回银票,杨波一把抢过,忙道:“教,我教还不成吗?这世上竟然还有逼人做师父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一章 访客 沈燕青每日下午都会来石庙,看来她真想学会新式记账法。而杨波也要着手他的火锅计划,所以显得非常忙碌。 马道长的酒精含水量还是太高,可加生石灰除水。提纯后液态酒精极易燃烧,万一泼了洒了,现时的建筑以木制结构为主,可以想见安全隐患还是很大的。 加凝固剂,把液态酒精变成固体酒精,才好用。 凝固剂是关键,杨波采用的是醋酸钙,用白醋和生石灰制成,原材料垂手可得,工艺简单粗暴。 不过,杨波不能学马道长不藏私,他打算秘密研制,这技术就是一层纸,捅破了就不灵了。 至于火锅,杨波去找甘铁匠,寻到一种小口径的铁锅,再做个圆形支架,加上一个托盘,就齐活了。 今日下午,海上刮大风,雨下得跟打摆子似的,一会儿狂风骤雨,一歇歇又停。 沈燕青来得挺早,杨波发现她眼圈发红,似乎刚刚哭过,杨波关切地问了一句,沈燕青只是说,“五年前,我娘亲就在此地去世,今日是她的忌日。” 杨波温言安慰几句,就接着讲那些他道听途说的现代会计知识。无非是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的那种复式记账法。 比如库房问总库支了一百两银子,拿银子买了柴米油盐,用复式记账法,这一百两银子就需要在三本账(总库的现金账,库房的现金账和材料账)上出现,这就是复式记账,现时大明是没有的,这样便于汇总和相互核查,这对家大业大的沈府非常有用。 沈燕青有些神思不属,待到阵雨稍歇,便提出要回家,说是家里有事要沈一鸣回府。杨波正好也有事去找甘铁匠,便和他们姐弟俩一道走,直到铁匠铺他们才分道而去。 铁匠铺今日要铸造一个大铁锚,杨波得知现时的木船上竟备有两到三个铁锚,预防铁锚在水里被卡住,船工只好用斧子直接砸断锚链,水里的铁锚干脆被弃掉。 “这倒是头回听说,呵呵”杨波笑着对甘铁匠说道。 “这样好,这样好,不然没人找俺做铁锚,不是很亏,哈哈哈。”甘薪大笑道,他在指挥一个叫候贵的伙计给炼铁炉加料,“猴鬼,你娘的磨蹭啥咧,快把生石灰加进去..” 加生石灰?杨波模糊地记得后世炼钢也是要加生石灰的,做为除渣剂,生石灰可去除硫磷硅这些非金属物质,能极大的改善钢的强度,即使以现时的工艺条件,炼出来的铁也很接近于钢了。 这甘铁匠竟然都会? 杨波便多问了几句,甘铁匠说这是马道长一年前教的方儿,出于对马神仙的敬重,自那时起,甘薪就一直没改过。 言谈中,甘薪似乎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重大的技术改进。杨波便动了心思,寻思哪天他要不惜代价,买下这个铁匠铺,他要独占这门技术。 整个下午,杨波就呆在铁匠铺,直到天要擦黑才离开。 大雨初歇,空气澄澈,大地如洗,灰蓝的天空中,星光已依稀可见。 杨波觉得今天收获很大,心情不错,吹着口哨往家赶,待回到石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走进庙门,杨波发现大殿的门缝里透出灯光,这可不寻常,石庙本已荒芜多年,早已了没了香火,谁会在里面? 石庙的秘密太多了,这段时间杨波也提高了警觉。只是马道长的秘密和现时有代差,即使敞开了让人看,外人也不一定看出道道来,但有备无患,终归不错。 杨波轻轻推开殿门,果然有人。 一个人跪在佛像前,面孔被纱巾遮蔽,只露出一双眼睛,这是个女人。 她没有焚香,没有祷告,只是直直地跪在那里,仿佛是另一座塑像。 香案上燃起一根大烛,烛光摇曳,忽明忽暗,照在女人身上,说不出的诡异。 “您是...”杨波奇道。 那女人眼睛微闭,头也不转一下,问:“你叫杨波?”见杨波回答是,才转过头,看了一眼杨波,伸出一只手,说道:“扶我起来。” 女人低沉的声线里蕴涵一丝细细的颤音,充满魅惑,杨波不由自主驱步上前,一把握住,小手温软如玉,一股气息传过来,幽幽暗香让杨波内心不由一荡。 女人借力而起,“拿着蜡烛,跟我来。” 看起来这女人比杨波还要熟悉这大殿,穿过大殿左侧的梁柱,再往前是一个过道,走到底便是一个禅房,几天前杨波和乐水到处寻找马道长,倒是来过这里。 杨波跟着这女人身后,走进禅房,把蜡烛放在烛台上,女人把门关上,门闩插好。 杨波莫名紧张起来,心里砰砰地跳。 那女人摘下脸上的面纱,露出美丽精致的容颜,杨波大惊,杨波早就发现佛堂上的塑像和沈燕青神似,而跟前这女人也和沈燕青很像。 只是她更白皙,烛光下如粉雕玉琢般,富有立体感,体态也更丰腴,看起来三十出头?杨波不确定,漂亮女人的年龄总是不好猜。 那女人突然双手齐出,做了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的复杂手势,然后单膝跪地,拱手垂头,高声道:“属下尤素卿参见教主,教主重生,日月重光。” 杨波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两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女人说到‘日月重光’,几乎是在吟唱了,实在匪夷所思。 杨波张大嘴巴,半天没说话,尤素卿见杨波没动静,便抬起头,一双迷雾般深邃的眼睛瞪着杨波,没好气地道:“教主,你该扶我起身。” “啊对,快起来...”杨波如梦初醒,急步上前,双手把住尤素卿的双臂,把她搀扶起来。这女人身上的气息摄人魂魄,杨波触电了似的,周身一阵酥麻。 尤素卿站起身,在一个蒲团上坐下,也招呼杨波坐下,杨波这才不解地看着来人,他有太多疑惑,需要她解释,‘我是什么教主?我怎么不知道?你口口声声称我为教主,怎么感觉你才是教主呢?” 尤素卿也不废话,直接递给杨波一张纸头,杨波拿过来观瞧。 嘶,这是马道长的笔迹。 “尤...这位小姐姐...”杨波不知该如何称呼尤素卿,急声问道:“这是我师父的笔迹,他现在人在哪里?” 尤素卿蹙蹙眉,品味杨波这奇怪的称呼,转而说道:“我是沈燕青的小姨,燕青的母亲是我亲姐,教主认为该如何称呼我?” “我跟着燕青叫你小姨吧。”杨波立刻道:“你快告诉我,你见过我师父了?师父在何处?” 尤素卿的回答也是模棱两可。 她似乎更倾向于认为马道长已经羽化升天,令杨波意外的是马道长竟然是闻香教南方派的代教主,而再此之前,教主是沈燕青的娘亲尤可卿,也就是这位尤素卿的亲姐姐。 尤可卿在世的时候,马道长则是闻香教的黑暗军师。 杨波接着看马道长的信,“..如今星火临世,火者降生,我教当皈依星火教,尊火者杨波为星火教教主...教主重生,日月重光。” 马道长信中的意思是闻香教因为历史原因,太过招摇行事不便,趁火者杨波降生之机,干脆改名星火教,尊杨波为教主。 杨波前世的经验告诉他,所有的宗教,无论正邪,不过是统治者利用信众力量的手段和工具罢了,杨波自称受过科学训练,是彻彻底底的无神论者,所以对宗教之类的东西都是敬而远之的态度。 “小姨,我不想做什么教主,既然我师父已经羽化升天,不如你自己当教主得了。”杨波诚恳建议道。 当年尤可卿临终时,传位给马道长,马道长也是坚辞不受,马道长可是大明闻名于世的异能人士,加之马老师已经附身,相信在所有信众眼里,马道长真的是个神仙,最终马道长当了五年的代教主。 尤素卿美颜爆怒,“胡说八道,教主之位乃是天定,你道谁人想做便做得?” 这么说,尤素卿认为杨波为教主乃是天定?难怪马道长日前煞费苦心搞了个莫名其妙的天火秀,如此蛊惑人心,就是让人觉得杨波是天命所归? “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连夜赶回海州,教主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尤素卿顿了顿,平息一下愤怒的情绪,抬手拂了拂垂落的青丝,露出藕节般白皙的一段胳膊,眼波流转,狐媚不可方物。杨波看得双眼发直。 沈燕青常年在外奔波,脸色没那么白皙,眼眉之间英气逼人,尤素卿则貌美体丰,周身上下无处不媚,而沈燕青的娘亲,杨波没见到真人,从塑像来看,属于雍容华贵类型儿。三人各有所长,都堪称国色天香。 “我需要银子,我还需要工匠。”杨波也不客气,既然我是教主,你们也该表表忠心,别想说几句话就想跑。 “哼...”尤素卿瞥了一眼杨波,说道:“属下尊你是教主,却不愿马代教主执意更改教名为星火教,你先把燕青娶了再说。” 杨波愕然,这跟沈燕青有关系? “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燕青订过亲,男方是沈府管家季顺的儿子季斯贤,那人不肯入我闻香教,一心要考取什么功名,让我给杀了。”尤素卿面无表情地说道。 杨波骇然,腾地跳起,睁大双眼看着尤素卿,心下有逃跑的冲动,嘴唇微动,却说不出话来。 尤素卿看着杨波,一脸的不屑,出言讥讽道:“哟,都快哭鼻子了。”假意伸出双臂,又道:“要不要娘亲抱抱,喂你吃吃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二章 不欢而散 杨波在船上的时候,见沈燕青只身驾船出海,很是纳闷儿,要知道这个时代船行海上,风险极大。即便是七尺男儿,又有几人愿意冒险?何况一个绝色女子。 他也琢磨过,这年月兴早婚,沈燕青天生丽质,貌美无双,何以双十年华竟未成婚? 现在终于明白,原来沈燕青摊上这么个小姨,一言不合,便她把未来的夫婿给杀了,那还有好吗? 尤素卿天生一副好颜色,魅惑众生,何以心如蛇蝎般狠毒?行下如此手段,竟然振振有词。 杨波不由心生厌恶,冷笑道:“你身为长辈,却只凭个人好恶,罔顾他人性命,坏人姻缘,你也不怕燕青知道,不认你这个小姨?” “哈哈哈...”尤素卿一阵狂笑,几近癫狂,好不容易才止住,说道:”马代教主神机妙算,所料不差分毫,好教教主失望,燕青已经知悉是我所为,我还是燕青的亲亲小姨。教主又当何论?”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何况小姨你还把季斯贤给杀了,这对他们不公平。” “燕青是我侄女,她娘亲被朝廷所害,不治去世,我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这世上没有人比我待她更亲,我这么做是为了她死去的母亲。” 尤素卿语气渐冷,脸上神色凛然,厉声喝问:“教主可知六年前在山东,数万教众被朝廷坑杀?教主可知十数万山东百姓无辜被朝廷屠杀?教主可知我山东徐家几百口人惨遭灭门之祸?教主可知我徐素卿隐姓埋名,苟活至今为的是什么?”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未必,以杨波后世经验来看,爱一个人总是很难,而恨却轻而易举。 杀一人为罪,杀万人为王?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不过尤素卿是化名,她是徐素卿,倒是出乎杨波的意料,当年山东闻香教起事,领头的是徐鸿儒,这么说尤素卿是徐家后人? 尤素卿嘴角依然挂着笑意,眼底却燃起仇恨的怒火,对大明朝廷,可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她的双眼已经被仇恨所蒙蔽。 在她看来,季斯贤一心求取功名即是背叛,杀了他是他咎由自取。沈燕青知道并没有太多责怪于她,也就可以理解了。 杨波心知尤素卿所言非虚,明末的老百姓挺惨的,他们被官府层层盘剥,受尽欺压,遇到灾年,却得不到朝廷的救助,流离失所,吃不上饭,啃树皮,吃观音土,甚至易子相食。生民惨状,在中国历史上也属罕见。 不造反饿死,造反被朝廷杀死,横竖都是个死。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杨波叹道:“不过,闻香教也没那么无辜,老百姓信了你们,却死得更惨。” 尤素卿冷笑道:“那依教主所言,百姓就该任人宰割,坐以待毙?” 这是灵魂拷问,即便在后世,在网络上依然争论不休。 从历史的角度看,明末的农民起义,至少没有帮上忙。 明末揭竿而起的可不止徐鸿儒一家,之后还有张献忠,李自成等,本质上都是自己人相互残杀,最终山河破碎,国家奄奄一息。 蛮夷踏马南下,割发易服,大家都做了亡国奴。 “让百姓吃得饱,穿得暖,每个人都能体面地地活着才是正途。” 杨波这么说,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毕竟这是朝廷该做的事,老百姓没饭吃,出于求生的本能,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尤素卿立刻道。 “要不咱们做个交易,您别当我是什么教主,我们合作,看看能不能做出改变,让每个老百姓都能体面地活着。” 杨波手上有一把左轮手枪和马道长实验室秘笈,这些东西如果能变现,是无穷无尽的财富,对此,杨波深信不疑。 杨波恨不能现在就拿出一根火柴,擦出火来,只要看到那点儿星星之火燃起,尤素卿会明白内里的商机。 尤素卿斜乜杨波,说道:“马代教主说你有异能,能办大事,一把火能把天下照亮,我看你却是不知世间险恶的雏儿。” “既然小姨都看我是个雏儿,那就别杀我。”杨波笑道:“我们一起合作做生意,如何?” 尤素卿嗤笑一声,道,“我那姐夫被官兵伤了双腿,便像换了个人,整日里只顾生意,眼里只有银子,你倒和他是一路人。” 尤素卿和姐夫沈继之有分歧,她倒是没有隐瞒,沈继之这些年把精力放在生意上,把教义放置脑后,与闻香教已经渐行渐远。 闻香教二堂主秦韶,能谋善断,长袖善舞,为沈家在海州生意的掌舵人,尤素卿竭力撮合他与沈燕青定亲。 沈继之却瞧上了沈府管家季顺的小儿子季斯贤。一则季斯贤是生死兄弟季顺的儿子,打小和燕青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二则季斯贤天资聪慧,又善读书,一心求取功名。也合沈继之的心意。 这让尤素卿非常不满,数次前往沈府吵闹,沈继之不为所动,尤素卿一怒之下竟派让人跟踪季斯贤,终于在季斯贤去海州县考的途中,也就是在西山的那一边,将季思贤杀害。 “做生意赚银子,有什么不好?有了银子才能让人吃饱饭,穿得暖,老百姓才有好日子过,是也不是?” 尤素卿闻言,思忖片刻,说道:“教主之位是马代教主的安排,不是我说了算,所以这个教主你还得做。我知道你缺银子,还是那句话,你得先娶了沈燕青。” “又来,娶不娶是我的事,嫁不嫁是燕青的事,你无权决定。”杨波不由恼道。 “胡说,婚姻大事从来都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时轮到你们说话了?” 杨波摊摊手,无奈道:“如此,我便无话可说。我看咱们还是各安其分,井水不犯河水为好。” “我看也是,年纪轻轻便婆婆妈妈,强做妇人态,能成就什么大事?” 尤素卿冷笑连连,已经起身,纱巾遮盖住她美丽的容颜。 杨波见天色已晚,白天还下了大雨,道路泥泞,便道:“小姨,你还是别回海州,不如我送你去沈府歇息一晚,明日再走。” “我去沈府干什么?沈继之的一张老脸很好看么?”尤素卿摆摆手,不屑道,在庙门后面拾起一顶斗笠戴上,转身出了庙门。 尤素卿出门往右,那是去西山的方向。季斯贤就在西山被杀。杨波不由感到后脖颈发凉。 即便如此,杨波仍然在苦劝尤素卿,说道:“小姨,不要啊,晚上走山路不安全,不愿去沈府,也可在石庙歇息。” 尤素卿也不言语,兀自往前行,直到前面眼见有两个黑影出现,显然是事先安排好,在石庙附近等候接应的。 杨波看着尤素卿一行人疾疾而行,几息之间,便隐身在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波到石庙也不过区区数日,还没去过西山,只听乐水说过,西山有些猎户常来石庙买野味,杨波就吃过一次兔肉。 ‘这山里定然藏着尤素卿的势力。’杨波心道,不由觉得后脖颈发凉,‘这尤素卿绝非易与之辈,不定哪天一不高兴,一刀宰了自己,岂不冤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三章 西山行 翌日,沈燕青姐弟俩一反常态,上午就来了。 “杨波,你每日都日上三杆起床啊?”沈燕青一早来了,坐在马道长原来的房间等杨波起床,洗漱,吃早饭。等得不耐,见面就抱怨,又警告道:“过几日,我有事去海州,石庙便不来了,你可要照顾好一鸣。” 杨波倒是想每日都日上三杆,奈何条件不允许啊,“我的错,我改,慢慢改。”杨波苦着脸说道。 杨波的新式记账法也讲完了,杨波也想把阿拉伯数字也教给沈燕青,沈燕青却声称那些数字歪歪扭扭,跟蚯蚓似的,不肯学。 史料记载阿拉伯数字传入中国在十四世纪以前,但真正普及要晚至十九世纪,主要中国有个神器--算盘,算盘是古代的计算机,计数算账非常便利,对阿拉伯数字没有需求。 后世的记账法非常简洁,关键在于表格的应用,显然在表格里填写阿拉伯数字要比用中文书写方便,但是沈燕青不愿意学,杨波只好作罢。 送走沈燕青,上午的时间尚早,杨波来到后面的工厂。 他把石庙后面的工棚称为工厂,起初还有些担心。有明一代,人们提起厂字,很容易想起东厂西厂,据说首领都是太监,被抓进去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妥妥的人间地狱。 不过,乐水并没有表示出任何理解上的困难,反而觉得顺口,也跟着这么叫。 杨波和乐水,有时也带着沈一鸣,在工厂秘密研制固体酒精,现在凝固剂醋酸钙晶体已经做出来了,固体酒精呼之欲出。 醋酸钙在水里的溶解度极高,在后世被称为有机钙,做成钙片,老少皆宜,大家都爱吃,大补啊。 反倒是甘薪那边的铁锅还没着落,杨波要求把锅底做的深一些,口径再小一点,没有现成的铁锅,需要重新开模。 酒精房的周正和丁九并没有离开,周正是西山的猎户,在石庙做工也是一身猎户的装扮,杨波想要借一套猎户的衣服。 “师兄,你要猎户的衣服干什么?”乐水不解地问。 杨波接过周正递过来的衣衫,应道:“今日有空,我去一趟西山。” 周正闻听杨波要山上,惊道:“公子要上山?山上有狼虫虎豹,到处都是陷阱,还有不少盗贼土匪,我们猎户轻易都不敢只身进山,都是搭伙进去,公子万万不可呀。” 杨波闻言笑道:“周师父,你莫要担心,我心里有数。” 杨波当是指他怀里揣着的左轮手枪,自那日得知甘薪的铁匠铺在马道长的指点下,已经开始使用生石灰除渣,杨波便明白甘薪的铸铁件的性能要比同时期的铸铁件好很多。 左轮手枪就是用那种铸铁做成,杨波对左轮手枪的信心增加不少。杨波甚至认为那种铸铁可以做出合格的设备,来生产火柴。 他的西山之行并非突发奇想。 他还要带着磷矿石的测试剂,这种测试剂只需一个小竹签沾上少许,点到被锉刀挫开的矿石剖面上,看是否变成绿色,即可判断是不是磷矿石。按马道长的秘笈,准确率百分至八十,虽说不是很高,但在一个确定是磷矿石产地的地方,应该是够了。 杨波需要考察磷矿石在西山的分布情况,为将来找一块合适的地方做采石场做准备。 乐水见周正说得可怕,眼底闪过一丝惊恐,马道长不辞而别,让乐水伤心不已,他可不想杨波再出任何意外。 杨波在实验室找到磷矿石的测试剂,回房换上周正的猎户衫,上褂下裤,腰间扎上腰带,比袍子要灵便很多。 杨波打开手枪的转盘弹筒,小心把纸弹一颗一颗压上,检查一遍保险,然后把手枪插进裤腰,用上衣襟掩盖,让人看不出端倪。就准备出发了。 打开门,差点没撞上乐水,乐水一把拽住杨波的衣角,苦苦哀求道:“师兄,不要去,不要去,我真的害怕...” 杨波没好气地敲一下乐水的小脑袋,佯怒道:“你闹个什么。”又压低声音道,“一鸣比你大几岁,可他是个..不是个正常的孩子,需要人照料,还有黑点儿,要人喂食,乖乖的别废话。” 乐水不满地轻哼一声,把脸扭向一边,腮帮子鼓鼓的,咬着牙,一言不发。 杨波踏上山坡时,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乐水一路飞奔过来,立刻挥手让他回去,乐水却不管不顾,追了上来,手里挥舞着一把短匕,气喘吁吁道:“师父给我防身用的,师兄拿去...” 杨波没好气地接过短匕,瞪眼道:“怎地如此不听话呢...”乐水满头大汗,顿时神色央央,一步三回头地玩石庙走去。 山脊呈一个弧形,但主要是南北走向,不知是地质变动或是海风的原因,西山朝阳的一面更为陡峭,地表以石头为主,植被多为低矮的灌木,这让西山成为沈家堡的天然屏障。 站在山勉强过得去。 “爹,是它吗?要不我出去吼一嗓子,招它过来。”何起风心里着急,小声问他爹何老金。 何老金促声教训儿子何起风道:“再等等,你就守在石头后面,哪也别去,我去招呼他,听见没?” 何老金见一颗树正剧烈地摇晃,树叶刮擦的声音清晰可闻,必定是那黑熊,它正挠痒痒呢,又过了一阵,透过树丛的间隙,已经隐隐见到黑色的影子。 黑熊是有灵性的大型动物,有时非常狡猾,最好是让它自己发现这边有人,不到万不得已,何老金不想主动刺激它。 大概是风向的原因,也怪何老金下陷阱的地方太过刁钻,黑熊并没有发现这边有人,挠痒之后,似又慢腾腾地往密林里面去了。 那边正是杨波被困守的地方。 王老金立刻闪出,绕过陷阱,大声吆喝一声:“啊...嗬...” 松林里的黑熊听到人声,果断掉头,走出密林,何老金假装黑熊不存在,漫不经心地回到巨石后面站着,并没有躲藏起来,镇定地看着黑熊,等待黑熊的进一步行动。 “吼...”黑熊生长脖子,大吼一声闯了过来,直到巨石前面十步开外,却停了下来,大口喘着粗气,不住地摆头,逡巡张望,就是不肯往前一步。 何起风藏在巨石下面,见黑熊久久不肯过来,实在耐不住性子,便忽地站起来,大声吆喝起来,何老金阻止不及。 黑熊也许在想,这特么是要二打一呀,这不明摆着欺负熊么? 不管什么原因,黑熊被激怒了,猛地扬起巨大的头颅,一个熊扑,就冲了上来。 陷阱是精心设计的,不出意外,只要黑熊展开攻击,它必然经过陷阱。踏上去,就会掉进陷阱任人宰割,这是何老金的高明之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四章 白屋 眼见黑熊扑过来,何老金操起钢叉,何起风举起砍柴刀,严阵以待。黑熊扑到跟前,却被巨石挡住去路,咆哮着,忽地前肢高高抬起,庞大的身躯竟直立起来,硕大的一双前掌敲打着石头,啪啪作响,嘴里吐着白沫,看样子愤怒已极。 两条强壮的下肢竟然贴着巨石,慢慢地往前挪,简直不可思议。 突然黑熊脚下一滑,半截身体瞬间掉进陷阱里,黑熊嗷嗷地叫着,拼命地想往上爬。 何老金眼见黑熊没绕弯,竟然直接贴着石头过来,一脚踏空,却又没有完全掉陷阱里,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何老金双手紧握钢叉,一个侧身弓步,向前直刺,明晃晃的钢叉戳向黑熊的咽喉。 此时的黑熊正摇头摆身,两只前爪扒在陷阱的土沿上,两只后爪在下面扑腾,想要把笨重的身体往上够,谈何容易? 也算黑熊的运气不错,它就这么胡乱摆头,却让何老金的钢叉失了准头,三股钢叉只一根齿儿刺中,其余两根钢齿落空了,显然黑熊的咽喉并没有被刺穿。 饶是如此,也够黑熊喝一壶了,黑熊嚎叫着,脖子上插着钢叉,两只前爪再也无法支撑它沉重的身体,扑通,重重地跌落至陷阱。 何老金的选址确实刁钻,巨石后面的空间非常狭窄,这也给他们父子俩的腾挪带来困难,谁会想到,几百斤中的黑熊竟然想搭着巨石的边缘,挪过来。 刚刚瞅准机会给了黑熊重重一击,但是用力过猛,何老金的身体也惯性前冲,钢叉刺中黑熊,黑熊连带钢叉一起跌落,何老金一下被扯到陷阱的边缘,钢叉才撒手,一个趔趄... 何老金竟然也跌进陷阱。 “爹呀.....”何起风惊呼,眼见黑熊被老爹一叉击中,跌落陷阱,正欲欢呼,未曾想,刹那之间便风云突变。 伸手去拉老爹,可惜虽然碰到老爹的衣角,却没有抓到,眼睁睁看着老爹跌入陷阱。 父子二人为挖陷阱忙了一个昼夜,陷阱挖的挺深,掉进去想再爬出来,熊是不可能,人的话也不容易。 何起风冲到陷阱边儿上,大声呼喊:“爹,爹,起来拉住我的手,快..” 陷阱里,黑熊是先来者,它彻底地被激怒了,看见何老金随后跌落,一阵嘶吼,便张开了血盆大口。 何老金闻到一股刺鼻的腥臭,黑熊鼻子喷出的呼呼热气吹到他的脸上,不由紧闭双眼,心道我命休矣... “轰...”电光火石之间,黑熊的脑袋砸开了花,脑浆四射。 杨波抬起手中的左轮手枪,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吹去枪口处弥漫的硝烟。 杨波一枪打死黑熊,巨大的声响把何起风惊呆了,不由抬起头,看到一个少年人手里那这个古怪的铁疙瘩,正吹着呢。 何起风眼见黑熊脑浆迸裂,知道父亲已经安然无事,情知定是这赶来的少年救了他们,尽管他不清楚这少年是怎么做到的。 何起风扑通给杨波跪下,口称谢恩,一边给杨波咚咚磕头。“这位大..恩人,何起风...多谢恩人救了俺爹。” 杨波把左轮手枪插回腰间,见何起风二话不说,跪倒在地就磕头,忙道:“不谢,不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现在救人要紧。” 杨波说的不伦不类,跟黑熊讲公平?那才是不公平好不好。 说来杨波能赶来救人,恰好是因为何老金的那一声长啸,如若不然,黑熊就直接进了那片松树林,说不定杨波自己先要和黑熊干一架,到时谁救谁可就不好说了。 杨波听到何老金的长啸,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出松树林,才得以见证这场罕见的人熊大战。 杨波并不知道何老金设有陷阱,担心何家父子吃亏,所以才弯腰潜伏,借着灌木丛的掩护,慢慢靠近黑熊,杨波手里有枪,他倒也没感到害怕。 后来,黑熊跌入陷阱,杨波也是松了一口气,不料何老金自己却出了变故,也跟着跌进陷阱,杨波这才疾步上前,瞄准陷阱里黑熊的那颗大脑袋,开了关键的一枪。 只是何起风正盯着陷阱里的老爹,根本没有注意周围还有一个人。 杨波和何起风爬在陷阱边上,伸手刚好能够着何老金,合力把人提上来,找块干净的平地,让何老金躺下。 何老金浑身血污,大口喘着粗气,用手指了指右肩和右腿,那两处已经血肉模糊,看来是让黑熊给挠伤了,伤势还不轻。 两个人简单地给何老金包扎好伤口,期间杨波得知这是一对猎户父子,今日设了陷阱,专门猎杀这只黑熊。 杨波见何家父子,身上穿着粗布麻衣,脚蹬草鞋,腰里扎着麻绳,是典型的猎户打扮。 何起风壮得跟小牛犊子似的,面目黢黑,问及年岁,杨波得知何起风今年才刚满十五,比他还要小上一岁,个头却要高上杨波半个脑袋,估计能有一米八十? 面对何老金的询问,杨波也没有隐藏身份,杨波说道:“何大叔,我从沈家堡那边的石庙过来,上西山是为了寻几块肥田石。” 何老金看着杨波,这小哥倒是一身猎户装,可生得细皮嫩肉,儿子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杨波只得打个下手,还手忙脚乱,哪里有丝毫猎户的影子。 那一声巨响,何老金听着像火铳的声音,周围的硝烟气味也证明了这一点,可是他没见到杨波手里拿着火铳,这让何老金非常迷惑,他也不好开口问,毕竟人家是救命恩人。 何老金闻听杨波打石庙过来,心下释然,想来这小哥莫不是神医马驼的弟子? 何老金眼见伤口是被黑熊利爪所伤,伤口甚深,这样的简单包扎并不济事,回家又路途遥远,不由叹了一口气,对何起风说道:“起风,回家敷药怕是来不及了,熊瞎子先不管它,你背我去白屋子,找付先生寻些创伤药。” 何起风答应一声,便背起何老金,准备前往白屋子。 杨波来时,也注意到有一座小白屋,听见何老金说起,不由好奇问道:“这白屋子是干什么的?住着什么人?” 何起风背着何老金,笑问:“白屋子的付先生也来自沈家堡,哥哥不知么?” 何老金抬手一巴掌,打在儿子的后脑勺,斥道:“好好跟哥哥说话..” “爹,我说错什么了?又打我?”何起风生得身高马大,却是小孩子心性,受不得委屈,争道。 何老金也不理会,当下跟杨波说起白屋子以及那个付先生。 付先生住在白屋子有些年头了,平素主要是卖盐给山里的猎户,付先生卖盐有个特点,盐的价格只是官盐的一半,但是却从不多卖,一家也就一斤二斤地往外卖。 除了卖盐,付先生还在白屋子预备了酒精,还有常见的中草药,那家猎户在山里受了伤,或者头疼脑热的,都可以来寻药,也不收钱,猎户通常也不会白拿,总会多少给些猎获做为回报。 贩卖私盐是沈家堡的主要进项,但据杨波所知,沈家堡的私盐都是走海路的多,雷矬子干的就是这个勾当,他的船也不走远,就在海州山下百里的范围内活动。 付先生既然来自沈家堡,那他卖的盐也是私盐。不然,也不可能以官盐一半的价格往外卖。可是一斤二斤的往外卖,能卖多少? 对于私盐买卖,何老金倒是有自己的看法,他淡淡地道:“俺们猎户都是贫苦人,也不知道什么官盐私盐的,那家便宜买那家,俺们也不多买,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白屋子跟前,杨波估算可能用了近两个时辰,山路难行,超出了杨波的预期,这让杨波意识到,此次只身前来西山,确实冒失了。 这白屋子背靠山体的断崖而建,屋子后面是用石头垒起的围墙,围墙连着后面的断崖,大概两亩见方。 围墙并不高,杨波垫着脚就能探头往里观望。围墙大部分区域都是杂草丛生,有几只羊正在啃着一簇灌木上的嫩叶子。 付先生听到动静,很快走出来,招呼何起风把何老金背进屋去,显是和何老金很熟悉,对这种前来求药的情状也是见怪不怪。 付先生屋里果然备有酒精,还有其他跌打损伤的药膏,付先生用酒精给何老金清洗了伤口,并敷上药膏,动作如行云流水,一丝不乱。 付先生问起何老金事情经过,何老金指着杨波说道:“多亏了这位小哥出手相救,否则怕是见不到付先生你了,他便是神医马驼的高徒,杨波杨公子。” 付先生闻听,眼底一道精光闪过,脸上不动声色,俄尔又笑道:“都说起风胆大,我看杨公子胆子也不小,只身一人竟敢闯西山,果然是神医马驼的高徒,了不起。”又拿出些干粮放在桌上,请众人自便。 杨波见到吃食,也觉得肚子饿了,也不客气,就着冷白开,吃了起来,一边四下打量屋里的摆设,墙上贴着不少撑开的动物毛皮,大概都是附近的猎户送的,门口处的一顶斗笠引起了杨波的注意。 这是尤素卿在石庙戴过的那顶斗笠。 这顶斗笠的图案非常女性化,缀着根粉色的带子,非常罕见,杨波猜测尤素卿那晚从石庙出来到过这里。这里至少是尤素卿在西山的一个据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五章 一鸣惊人 在杨波看来,这座纯白石头砌成的白屋充满了神秘色彩,那道:“师兄答应你,不会让你再受苦,永远也不离开你。” 乐水抬眼望着杨波,小小的鼻头上挂着泪珠,肩头仍然抽动不止,却是停止了哭泣,对杨波展颜一笑,柔声道:“我就知道师兄不会不管我,我信师兄。” 杨波从来不善长情感表达,情商其实很低的一个人,这种情状让杨波有些发窘,便随口问道:“一鸣呢?” 乐水不舍地离开杨波的怀抱,小手抹了抹眼泪,说道:“在工厂那边跟黑点儿玩耍呢。” “看看去。” 沈一鸣到石庙来有几日了,他学会了打唿哨,整日里和黑点儿玩召唤怪兽的游戏,乐此不彼,不过这样下去也不行,毕竟沈家送他来,巴望着他的病情有好转。 但自闭症即使在后世也是顽症 杨波也试过很多办法,想让他说话,但是始终没有突破,沈一鸣现在已经十五岁,不说话的时间太长了,要想改变,恐怕很难。 杨波一直念念不忘他的火柴计划,平素一有空,便会在纸头上写写画画,主要是规划火柴的生产流程以及生产设备的设计。 为了计算方便,杨波用石灰做了些粉笔,做好之后,他自己还没来得及用,就让沈一鸣给盯上了。 杨波赶到时,沈一鸣正把粉笔一排一排地排列整齐,横成行竖成列,就像等待检阅的士兵方阵,让人叹为观止。 杨波看着,不由心里一动,也蹲下身,对沈一鸣说道:“我也来排,我们换一种方式排..”杨波拍了一个从一到十的数列三角形,擦掉,说道:“一鸣,到你了..” 杨波排的时候,沈一鸣双眼紧盯着,听到杨波这么说,立刻开始排列,几息之间便完成了。 杨波诧异,又换成二四六八...的等差数列,擦掉,沈一鸣毫不吃力地瞬间完成。 杨波睁大眼睛,像看火星来人似的看着沈一鸣,心道:“可别让我一不小心,弄出一个数学怪物来..” 当然沈一鸣也有可能是靠死记硬背,杨波去实验室找到五颗玻璃珠,虽然不是很圆,但比小孩用泥巴捏的要强上很多。 杨波设计了一款类似桌球的游戏,在地上挖两个小坑,一边一个,谁最先打进三颗玻璃珠,算谁赢。 沈一鸣不能说话,无法反馈,杨波的用意是测试他对自己说的话的理解能力,如果不能理解,显然游戏无法进行。 沈一鸣很快理解,并迷上了,而此时乐水还懵懵懂懂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六章 二里巷 香儿每日送午饭来,今日有杨波爱吃的东坡肉,亮锃锃、肥嘟嘟的东坡肉让杨波的食欲大开,多吃了一碗饭。 杨波吃完饭,一抹嘴,笑道:“香儿小姐姐,以后送饭,都捎一碗东坡肉过来,我们几个都爱吃。” “皮厚,我看就你一个人吃得多,这饭菜我可是给一鸣一人做的,你爱吃自个做去。”香儿没好气,说道。 杨波呵呵一笑,也不理会,对一鸣和乐水说道:“你们两个也快吃,吃完饭我们去二里巷。” 甘铁匠那边的火锅已经打出来一套,杨波看过很满意,是时候去租一间店铺,他的火锅店很快就要开张了。 “二里巷,我要去,我要去。”乐水平素上街也就在沙柳靠近的铁匠铺的集市买些菜,二里巷才是沈家堡最热闹的地方,她当然想去,一鸣倒是没有任何反应。 香儿断然道:“不行,一鸣不能去,大小姐临走交待过,不许一鸣跟你胡来。” 乐水一听急了,如果一鸣不去,那就意味着她也去不了,因为她得守在石庙照看一鸣,乐水拉拉香儿的衣角,求道:“就让一鸣去吧,总呆在石庙,闷都闷死了,再说马上要中秋了,我们也要去买个灯笼啥的,求你了,香儿好姐姐。” 香儿眼珠一转,斜眼看着杨波,说道:“一鸣去也可以,那我得去盯着你们,否则想都别想。” 沈家堡虽然游离于大明朝廷的管治之外,但也是个两千多人口的大镇,合法的不合法的,往来的客商也不少。 杨波甚至认为是不合法的生意造就了沈家堡的繁荣。 杨波他们四人一狗,准确地说,四人一狼沿着二道沟,走到沙柳树下,在季记裁缝铺拐弯往南,打沈府门前过,往西穿过几条小巷子,然后南拐,便是南北走向的二里巷了。 二里巷热闹非凡,各色店铺,应有尽有,此巷据说长达二里,是故得名二里巷。 杨波第一次来,索性先逛街,到处溜达看看,再办正事。 香儿说是不让一鸣来,可是到了二里巷,她比乐水还要兴奋,早就拉着乐水,不知跑到前面哪里去了。 二里巷靠近沈府的东边更为繁华,店铺更高大,门面也显得富丽堂皇,沈家堡有名的酒楼得月楼、乐意来客、金蝉赌坊、银仓典当、甚至还有一家青楼,名唤倚红楼的,都在东边,西边的店铺相对显得杂乱,有的甚至是临时搭建的棚户。 杨波带着沈一鸣一边走一边看,琢磨着租一间什么样的店铺来开他的火锅店,他手上只有从沈燕青那里弄来的二百两银子,前期准备固体酒精和火锅,已经花去不少,像得月楼那样二层的酒楼,排场不小,可杨波肯定也租不起。 杨波看到一家淮香阁的酒楼,准确的说是饭庄,因它没有楼,只有地上一层,位于二里巷的西边。 淮香阁的门口贴着告示,上面写着此铺转租。 杨波心道,这可真是巧了,寻思要进去看看,可是乐水和香儿这俩丫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杨波四下张望,终于在前面不远处看到她们正在一家饰品店前挑选什么东西,便带着沈一鸣走过去。 走到近前,杨波听到香儿正鼓捣乐水买下一个漂亮的银簪子,乐水拿着银簪子,爱不释手,眉宇间甚是渴慕,嘴里却嘀咕着:“太贵了,师兄的银子有大用,我不能乱花银子。” 杨波轻咳一声,二人见是杨波和一鸣,立时闭嘴不言语。 杨波笑道:“喜欢就买下,师兄银子多着呢,区区银簪子咱还是买得起。” 乐水反倒把簪子放下,埋怨道:“师兄,你们怎么才来啊。” 乐水平素穿一身道袍,从来也没戴过银簪子,杨波奇道:“怎地又不买了?”又跟老板说道:“这簪子我买下了,你给包一下。” “哎哟,还是这位小哥爽快,不过你这妹子眼力也不错,这簪子纯银打造,今年苏杭最流行的款式,最适合她这样的小妹妹,给您的是优惠价,一两二钱,您拿去。” 老板满脸堆笑,把个银簪子说的跟一朵花似的,手脚麻利地包好簪子,就要递给杨波。 可是乐水一把抓住杨波拿着钱袋的手,使劲把杨波往后拽,嘴里说道:“师兄,不买不买,我真的...不喜欢,我们走吧。” 杨波歉意地跟老板笑笑,摊摊手,只好作罢。 往前几步之遥,便是一家卖丝线的店铺,门前挂满各色用丝线结成的饰品,形状各异,有的还连成串,上面秀上字,‘吉祥如意’,‘福寿双全’种类繁多。 这不是中国结吗?跨越几百年,式样竟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几个年轻女子正在挑选同心结,这种同心结,带子用丝线,下面的心形则是用锦带结成,看来在大明,这也是少男少女的最爱。 后世的小女生最爱比心,大概也源于此,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从古到今,同气连声,情意相连,难怪后世把结当成文化传承的符号,称之为中国结。 杨波饶有兴致地看着,手里竟也反复做着比心的动作。 “师兄,你手里在比划什么呢?”乐水奇道。 杨波闻言,从神游中惊醒,脱口道:“这个嘛,这个是比心,就是做一个心的形状...”杨波看到香儿正斜眼瞧着自己,一时玩性大起,说道:“比如,我向香儿比心,就代表我喜欢香儿,懂?”杨波说着话,手里冲香儿比了个心。 香儿又羞又恼,迭声啐道:“呸呸呸,谁叫你喜欢?你跟东坡肉比去..” 乐水雀跃道:“是么,我也比一个。”接连跟杨波和香儿比了又比。 沈一鸣看着这边热闹,嘴里呃呃连声,手里没有闲下,他跟黑点儿比了个心,杨波立时竖起大拇哥,说道:“一鸣,你真棒。” 沈一鸣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也有样学样,竖起大拇哥,只是他说不出话而已。 杨波见状,不由眼前一亮,让沈一鸣说话看来困难不小,但是可以用手势,也就是哑语,杨波前世做过爱心志愿者,学过一点哑语。日后倒是可以试试。 这当儿,乐水和香儿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中了那款同心结,乐水选的琥珀色的,香儿中意的是红色,很便宜,只十几个子儿一只,这回乐水没有犹豫,一下就买了两只,一脸慎重地收进袖管里。 一行人终于磨磨蹭蹭来到淮香阁,杨波抬头看了看牌匾,漆黑的底,烫金的字,颜体楷书非常饱满有力道,一众人走了进去。 淮香阁掌柜的姓周,周掌柜得到禀报,见到眼前几个人,有些纳闷儿,这几位也不像来租店的啊,边上这位抱着一只小狗的,不是沈家的二傻子小少爷沈一鸣么? 周掌柜愣了愣神儿,对着沈一鸣一拱手,说道:“小少爷,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里面请。” 沈一鸣视而不见,自顾自逗着黑点儿,周掌柜顿时神色尴尬,却听杨波说道:“周掌柜,小子乃石庙杨波,是我要租你的店,我们谈谈?” 周掌柜没见过杨波,但杨波的事迹他也听了一耳朵,沈家堡不少人说什么他是哪吒托生,脚踩风火轮,口吐三味真火,但眼见这位年轻人人品相貌倒是一顶一的,但要说是哪吒托生,周掌柜原本也没信过。 周掌柜也是上下打量着杨波,暗自摇头,这分明是凡夫俗子,可见传言实在荒诞无稽。 周掌柜,四十来岁,也是老于世故,见沈家小少爷跟班似的对杨波亦步亦趋,也不敢怠慢,特地领着杨波在店里四下看了看,又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安排杨波他们坐下,还吩咐人上了茶。 杨波也没废话,直接说明来意,问周掌柜这淮香阁怎么个转让法? 周大成半信半疑,但见杨波说的认真,也不像是来砸场子的,便谨慎道:“杨公子,二里巷都是老规矩,整年起租,付三押一,每月租银是三十两。” 杨波刚也看了淮香阁的情状,大半亩地的面积,有个后院,后院里甚至还有空地种上了芫荽,三十两的租金倒是不贵,但大明都已经有付三押一的规矩了? 这样的话,杨波的店还没开,就得先拿出一百二十两,杨波手里的银子也不够啊。 “周掌柜,能不能变通一下,先付一个月的租银?” “小哥说笑了,这二里巷都是沈家的物业,规矩也不是我定的,我只 是转租而已。” 杨波诧异,转念又想,这沈家堡是沈家的堡,二里巷是繁华之地,寸土寸金,如果没有沈家的影子反倒不正常。 “如此说来,这淮香阁跟我无缘了,我手头确实没那么多银子。”杨波颇感失望,见周掌柜只是闷头喝茶,并不言语,又随口问道:“周掌柜,这里生意还好吧?” “生意嘛,我这淮香阁只开了两个月,是好是坏,也难说啊。”周掌柜低眉敛目道。 “才开两个月?莫非出了什么变故?”杨波诧异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得月楼 “俗话说得好,月是故乡明,人是老家的好,不过是本人打算在淮安另开一家淮香阁,我是淮安人,在老家人熟好办事,是以就想着把此店转让,如此而已,公子莫要多想。”周掌柜神色淡淡。 他的说辞,杨波断然是不信的,开店两个月就出手转让,然后回老家另开一间?不和常理。 不过杨波也没有追问,而是谈起他在二里巷一路走来的观感,问道:“周掌柜,这二里巷东西两侧,看来泾渭分明,东边生意兴隆,而西边却人流不多,生意也显萧条,是为何来?” 周掌柜闻言嘴角一抽,眉宇间顿生不平之意,瞥了一眼沈一鸣,欲言又止,杨波见状笑道:“周掌柜不妨直言,一鸣他不关心这个。” 周掌柜轻咳一声,说道:“这沈家堡还是亲疏有别啊,虽说都是两成分润,交给沈家,东边都是沈家堡的老人或者干脆是沈家产业,是净利两成分润,而西边多是外来户,却是毛利两成分润。” “何为毛利两成分润?”杨波奇道,杨波倒是知道净利分润,就是商家净利的两成交给沈家,算是税赋,沈家是此地的土皇帝,又没有官府来收税,自然就交给沈家了。 “哎,毛利指的是扣除房屋租金后的利润,要知道开个饭庄,成本不止房租,杂七杂八的费用还有很多,这当中的差别可就大了,所以毛利的两成上缴给沈家,不少店铺基本就无钱可赚了,所以你见到西边的店铺经营都难有起色。” 杨波不由蹙眉,房租收了不算,又整出个毛利分润,沈家如此算计,这是要把商户榨干吃尽的节奏啊。 看来转租淮香阁是不可能了,这规矩是沈家定的,周掌柜就是愿意,也做不了主啊。 杨波也不再多言,跟周掌柜拱手辞别。 出得淮香阁,几个人又回到街上,迎头遇见一个老汉扛着一个草把,上面插满冰糖葫芦,香儿嚷着要杨波请客,一人一串,不过杨波见到老汉那双不干不净的手,便推说不爱吃甜食,香儿乐得多吃一串,抢了过去。 得月楼,重檐飞角,雕梁画栋,红瓦盖道。 迎客不明所以,赶紧去大堂找掌柜的,杨波也跟着来到大堂,俎掌柜急急赶来,见到沈一鸣,拱手道:“小少爷,你这是?” 可沈一鸣只在意和黑点儿的二人世界,自然对俎掌柜也没有什么反应,俎掌柜显然熟悉这一幕,目光扫过其他几位,见杨波正招呼众人往往一桌上摆放些物事。 昨日在得月楼门前,杨波思前想后,这二里巷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所在,淮香阁倒是合适,可他有没银子。 杨波开始寻思,也许可以在得月楼先租上几张桌子,这可是明末版的共享经济理念,只是不知道得月楼的俎掌柜是否有这个开放心态,接受这种新生事物呢? 回到石庙,便着手准备火锅备料。 各色蔬菜,青菜、箩卜、菠菜、豆腐,豆芽菜,猪血等。每样备一些。 肉类以羊肉为主,主要是生羊肉容易涮,熟得快。 最关键的是火锅底料,当然是大骨熬汤,加上各种香料。 调料是葱姜蒜,一式两份,一份辣,一份不辣。 再有丁九带上新做好的铁锅和支架,还有足够的固体酒精,赶到得月楼,以沈一鸣的名义请得月楼俎掌柜喝酒。 俎掌柜五十多岁,颌下胡须已经花白。杨波一行人呼啦上来,弄得鸡飞狗跳,让他惊讶不已,现在终于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杨波一手在安排的。 杨波他是知道的,沈家堡盛传他和师父马道长一样是异能之士,他深信马道长确为神仙,市井有关杨波的传言,以为杨波是马道长徒弟的关系,他倒是也信上三分,如今一见,此人行事如此儿戏,心里倒是大打折扣。 俎掌柜的脸上没有好颜色,冷道:“杨波,你这弄的是哪一处?” “俎掌柜,今日一鸣请客,我们几位也跟着沾光了,来来来,请上坐,一鸣,你坐这里。”杨波满脸堆笑,招呼俎掌柜坐下,又让沈一鸣坐在俎掌柜身边。 俎掌柜并没有坐下,冷眼看着杨波,厉声斥道:“杨波,这里是沈家堡,沈家小少爷也是你随便可以轻忽的?” 杨波也知道他确实有利用沈一鸣的嫌疑,他不是没办法吗?不如此,恐怕俎掌柜连见都不会见他一面,遑论其他? 杨波见俎掌柜措辞严厉,便要告知来意,不过在此之前,杨波还准备一个神器。 杨波从袖管掏出一个对折的灰色薄片,这是打磨用的砂纸,薄片之上粘着一枚火柴头,这是昨天杨波连夜用马道长留下来的白磷制作的,这种白磷火柴有自燃的风险,但杨波今天只准备了一枚,自然不会出什么大事。 杨波拿起火柴头,在砂纸上轻轻一划,火柴头腾地冒出火苗,固体酒精在托盘里早已备好,杨波把点燃的火柴棒扔进托盘里,固体酒精忽地燃起,火焰呈青白色,没有异味,没有油烟。 俎掌柜震惊不已,不由在座位上重重坐下,心道这便是传说中的三味真火? 香儿和乐水拍手叫好,拿起筷子,跃跃欲试,准备开吃了。 杨波笑道:“俎掌柜,小子唐突了,不过这些备料都是用一鸣的使钱所买,说是一鸣请客也不为过。”杨波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并招手让人送来一壶好酒。 大明北地早有打边炉流行,是以俎掌柜对这种吃法并非完全陌生,关键是杨波用了一种新的燃料,确实把俎掌柜给惊到了。 俎掌柜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羊肉,在已经沸腾的铁锅里,涮了几涮,沾上调料,放进嘴里咀嚼一番,满口生津,味道还不错。 杨波把酒给俎掌柜满上,自己端起酒杯,说道:“小子给俎掌柜赔罪,我先干为敬。” 俎掌柜一言不发,端起酒杯仰脖喝下,杨波趁势说明来意,并将昨日在淮香阁的遭遇也简短说了,提出要在得月楼租上几张桌子,让食客有机会品尝到这种新式火锅。 平心而论,杨波今日之举实在有些唐突,杨波说明了来意,心里也颇为忐忑。 俎掌柜只是逐一把配菜都尝了个遍,一边吃一边喝酒,并不多言。酒杯一空,杨波便操起酒壶立刻满上。 此时已经正午,食客渐渐多了起来,有人注意到这桌有古怪,便纷纷向小二打探。 乐水和香儿倒是有说有笑,吃得正欢。 俎掌柜放下筷子,抹一抹嘴巴,也不多言,冲着沈一鸣拱拱手,起身离去。 杨波赶紧起身,拱手相送,心下失望,不知俎掌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少人走到杨波这桌近前观瞧,杨波便让小二多备几双筷子和小碟,亦有不少食客尝试一口,大声叫好。 桌上所有的备料很快一扫而空,杨波也该打道回石庙了,计划落空,让杨波神色郁郁。 “杨公子请留步,俎掌柜请您管事房一叙。”有迎客拦住正往外走的杨波,说道。 杨波轻哦一声,心道有门儿,便跟着那迎客来到俎掌柜的管事房。 俎掌柜端坐在桌后,手里拿着笔正写着什么,见杨波被领进门,并未起身,只是示意杨波在对面坐下。 杨波坐下便急切道:“俎掌柜,您同意了?” 俎掌柜微微动下眼皮,并未看杨波一眼,淡淡地说道:“得月楼乃沈家产业,你的想法倒是新奇,但不合规矩,沈东家怕也难答应。” 杨波闻言,顿时神色沮丧,却见俎掌柜又道:“你倒是可以去租下淮香阁,在那里一试。” 杨波心道,这还用说?如果我有足够的银子,也不至于死乞白赖地上得月楼来求租几张桌子了。 俎掌柜终于放下手中的毛笔,一对三角眼闪着精光,上身前倾,小声说道:“老夫手头倒是有些闲散银子,这样吧,我出二百两银子,但老夫要占三成的份子。” 杨波闻言一怔,没想到俎掌柜突然来这样一手,二百两银子,竟然要占三成份子,顿时有一种被这老狐狸算计了的感觉。 杨波不由气往上冲,脱口道:“五百两,两成。” “三百两,三成。” “五百两,二成。” “五百两,三成。”俎掌捋了捋胡须,定定地看着杨波,沉声道:“这是老夫最后的出价,杨小哥,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呵呵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八章 以棋会友 杨波心里暗骂,沈家从东家到掌柜的,个话了。 季顺闻言,抬手拍在杨波肩头,哈哈笑道:“好小子,有气魄。” 沈继之在二路立挡,又道:“人多缺粮,又当如何?” “有了银子,还怕没粮食?能用银子解决的事体,都不算大事体。”杨波立刻道。 沈继之和季顺闻言,相视一笑,又沉声道:“民以食为天,很多时候,有银子可买不来粮食,贤侄不可游戏视之。” 棋至中盘,沈继之眉头紧锁,开始频频长考。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季顺也已经看出盘面黑棋占优,眉宇之间不由露出诧异的神色。 杨波现在面临一个问题,他的黑棋已经建立了优势,如果赢了沈继之,会不会太莽撞?沈继之在海州一带可是人尽皆知的枭雄,但凡强者,都习惯用实力说话。如果故意输棋,会不会弄巧成拙? 盘面沈继之落子补强,采用了保守的下法。 杨波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以实力取胜,见沈继之落子保守,杨波在左下开了劫,此时局面对白棋已经很不利。 沈继之一番长考之后,决定弃之不顾,反而将左侧的黑棋强行扭断,这是胜负手,成败在此一举。 杨波经过计算,左侧最差也是双活,显然沈继之出现了计算失误。 杨波没有犹豫,断然提了劫,几轮交换后,形势已经明朗,白棋没有杀棋的可能。 “万般思后行,一失废前功。”沈继之不由轻叹道。 沈继之一番长考之后,决定投子认输,把眼看着杨波,说道:“贤侄开局深不可测,中盘手段犀利。果如马道长所言,算力惊人,老夫不敌呀。” “小子孟浪,沈伯父谬赞了。”杨波赶紧拱手谦让道。季顺饶有兴趣地看着杨波,赞了一句:“后生可畏啊。” 俎掌柜神色也颇为惊诧,没想到杨波年纪轻轻,围棋造诣竟如此之高,要知道沈继之可是海州数得着的高手,竟然被逼投子认输。 那是自然,杨波前世是业余四段,以杨波看来,沈继之可能只是业余二段的水平。 沈继之心平气和,脸上依然挂着笑,并没有因为输棋而稍有改变,见天色已晚,便让人送上点心,众人吃着点心,一边相谈。 “贤侄啊,这次在海上,你也是立了功的。靠一本账册竟然破了掉包案。现在童大和王满仓已经被处理,吴元庆的坏血症也基本痊愈。他是沈家多年的老人,早年还救过我的命。老夫也左右为难啦,依贤侄看,该如何处置是好?”沈继之看似随意地瞥了杨波一眼,问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九章 无言的结局 “这个...小子实在不敢置喙,”杨波忙应道。 “不打紧,小朋友本该心直口快,别学我们这些老家伙们老成精,让你听不到半句实话,哈哈哈。”季顺也凑趣大笑道。 沈继之这是在出题呀,杨波只好硬着头皮说:“我听大小姐说,吴管事有个儿子叫吴金,在海州欠下赌债,被人绑了。吴金和童大相识,是童大在中间穿凿..” 杨波顿了顿,偷眼看了沈继之,见他正复盘解棋,便接着说道:“吴元庆受童大蛊惑,犯下大错,但他是为救儿子,情有可原。伯父宅心仁厚,不妨将那吴金从债主手中赎回。但吴元庆罪不可恕,待吴家团聚之后,再将吴家逐出沈家堡,以示惩戒。” 沈继之笑道:“贤侄所言,也是老夫心中所想,季顺啊,我看就这么办。先把吴金赎回来,这个让海州的秦韶去办,待吴元庆父子团聚,便限时让他们离开沈家堡。” 杨波没想到他随便这么一说,沈继之竟然照单全收,反倒让杨波有些不知所措,不过来时的紧张和不安,倒是放下不少。 杨波谄媚道:“小子在海上便听人说起伯父是盖世英雄,义薄云天,今日见伯父待吴家可谓仁至义尽,铮铮铁骨也有侠义柔情的一面,这铁骨柔情四字,唯有伯父担当得起。” 沈继之闻言一楞,一边的季顺不由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不只棋下得好,这溜须拍马的本事也不差。” “岂止不差,依我看,脸皮之厚,这小子说第二,沈家堡没人敢言第一。”俎掌柜也凑趣道。 众人一阵哄笑,沈继之抬手往下压了压,说道:“你们两个自便,杨波,你推我出去走走。” 一出门,便见那颗老松,树干粗粝,如裹上一层铁衣紫鳞,枝杈横行,松针苍翠。 沈继之坐在轮椅上,抬眼往西山方向望去,夕阳刚刚隐没在高低起伏的轮廓线下,西山之上,霞光万道。 起风了,老松巨大的树冠晃了几晃,枝叶发出悉索的声响,杨波周身感到一阵凉意。 沈继之不无感概地道:“转眼要中秋了,青儿从海州回来,月底便要启程去江南运粮。” 中秋之后,各地的秋粮已齐备,正是沈家堡南下运粮的季节,雷矬子跟他说过,粮食贩运是沈家堡三大营生之一。 沈燕青南下贩运粮食应是早就规划好的,只是杨波不知沈继之为什么跟他提这个。 “杨波,一鸣跟着你在石庙,已有些时日,依你看,他的病情还有好转的可能吗?” 沈一鸣的情状,杨波问过马道长,马道长说可能是自闭症患者,并不确定,杨波可以确定的是,沈一鸣并非是痴儿,他智力很正常。 “伯父,以我看来,一鸣说不上是个病人,能听懂别人说话,他只是...”杨波苦寻合适的字眼,终于道:“不知道如何打开心灵之窗。” “心灵之窗..”沈继之喃喃自语,又道:“如此说来,假以时日,一鸣也能像常人一般能说能笑?” 杨波摇摇头,说道:“这个...不好说,一鸣不说话的时间已经太久。”见沈继之不免失望,又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正在尝试用手语跟他说话,伯父请放心,有朝一日,一鸣定能与人正常交流。” 沈继之眼底刚刚泛起的亮光又暗淡下去,一时呐呐无言。 杨波推着沈继之,来到一个小亭子,沈继之示意杨波停下,在长条凳上取来鱼食,撒向脚下的池塘。 霎那间,鱼儿蜂拥而至,争抢不休,不时有鱼儿拍打着水面,一跃而出,平静的池塘顿时像炸开了锅,水花四溅,一片翻腾。 “你说这些鱼儿快乐么?”沈继之像是在自语,又似在问杨波。 “....” 沈继之感慨道:“就算鱼儿快乐,也只能在这小小池塘打转,沈府虽大,横竖不过是个池塘,青儿就宁愿驾船出海,也不愿守在家里。老夫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伯父,青儿还年轻,哪能跟您比,想当年,您出征东海,威震四方,天高任鸟飞...”杨波恭维道,不料,沈继之立刻摆手阻止。 “别说那些没用的,青儿这次出海运粮,我希望你也随船南下。”沈继之说道。 杨波一怔,说道:“伯父,我很愿意和大小姐一道出海,可是石庙现在也是一摊子事儿,怕是走不开啊。” 沈继之往池塘里抛洒着鱼食,淡淡说道:“我让季顺过去帮你,南下运粮不像去辽东,需要远洋行船,不过是去宁波外海,往返一次不过十日而已。” 杨波闻言大惊,俎掌柜大概把得月楼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沈继之,搞不好还有那枚火柴,以沈继之的眼光自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他当初不过是想追求轰动效果,现在看来,实在是肤浅。 杨波顿时感到绝望,季顺去石庙,就是要把秘方控制在沈家手里,这是在明抢啊。 可杨波又能怎么办?身在沈家堡,被沈继之盯上,还能跟他说道知识产权不成? 沈继之瞥了一眼杨波,说道:“年轻人行事太冲动,要多历练,否则那天大祸临头,尚不自知。” 杨波感到后脊发凉,又听沈继之说道:“老夫知道你在石庙有点小秘密,季顺过去就是帮你守住秘密。银子是你的,他一个子也不能动。” 见杨波沉默不语,又道:“我说过,海上你立了功,立功就要受奖,这是沈家的规矩,回去吧,我有样东西要赏赐给你。” 杨波心里叫苦,这沈继之是要把他当沈家人?后世过来的杨波,打心眼里认为自己是独立个体,他可不想成为谁家的人。 但人在大明,身不由己。 杨波把沈继之推回小楼,沈继之交代一声,季顺离座而去,很快双手捧来一副棋具。 沈继之说道:“这棋盘是用半尺厚的红木精制而成,棋罐用西域葡萄藤编制的,棋子是极品云子。老夫至今也没舍得用上一回,看你是爱棋之人,把它送给你了。” 哎哟,杨波吃惊不小,前世做梦都想得到一副上好棋具,太贵买不起,此刻竟以这种方式得到,杨波心情也是复杂得很。 杨波小心接过棋具,置于茶几之上,一只手在棋盘上下触摸着,手感极度舒适。棋罐用漆考究,发出幽幽暗光,凑近了,还能闻到葡萄藤发出的淡淡的清香,这副棋具绝对是上乘之作,异常珍贵。 沈继之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杨波果然是个爱棋之人,棋具为他所得,也算宝剑赠英雄。 终归是英雄还是狗熊,那要且看了。 杨波不知所措,赶紧深深一揖,说道:“小子只是恰逢其会,记了几天账而已,这棋具实在太贵重...” “长者赐,不可辞,快莫要推辞。”沈继之截住话头,假意斥道,顿了顿,又说:“杨波,我对你寄予厚望,希望将来你能做个好棋手,明白吗?” 杨波一时神情恍惚,只是茫然地点头道:“明白,明白。” 这真是让人无言的结局。 直到走出沈府大门的时候,街上已经是万家灯火,炊烟袅袅。 杨波仍在琢磨着沈继之说过的每一句话,站在沈继之的角度去看,沈继之的做法无可厚非,沈继之是沈家堡的土皇帝,他当然想要掌控一切。 俎掌柜和杨波顺路,一起出得沈府,他倒是悠哉乐哉得很。 杨波正欲和俎掌柜拱手作别,分道而去,却听俎掌柜说道:“跟我走。” “去哪里?”杨波奇道。 “去租下淮香阁,东家已经答应二里巷所有店铺,无论东西,都按两成净利分润,还不赶紧地去办,以免夜长梦多。” 杨波今日受到太多刺激,也顾不上多想,便随俎掌柜赶赴二里巷,途中俎掌柜也没失信,在得月楼取了五百两银票,交给杨波,便挥手让杨波自行去淮香阁。 到了淮香阁,找到周大成,交了银子,签了契约,契约一式两份,一份还要交到沈府备案,转租这事儿就算办妥了。 杨波把契约收在怀里,这店明天起就算是他的了。 成功找到承租人的周掌柜,脸上并没有多少欢色,想到此时周大成可能仍然不知道,二里巷的提成政策已经有了变动,不由觉得心里有愧,笑道:“周掌柜,我们喝一杯?” 周大成摇摇头,说道:“杨公子,你在得月楼的事儿,我也听说了,新式火锅一定会成功,恭喜你。” “哦..”杨波奇道:“周掌柜,何处此言?” “杨公子有没有发觉,最近几年,冬日越来越早,越来越长。冬日里围着火炉吃饭,暖和呀,加上公子的火锅干净,没有油烟,很适合我们淮扬人。所以我断言,杨公子的生意一定会越来越好。”周大成言辞恳切。 周大成所言,冬日变长变冷,不就是后世所说的小冰河期的极端气候变化吗?看来明末的小冰河期并非传言。 “周掌柜冬日变长的说法,可有出处?”杨波问道。 “不瞒公子说,这些年走南闯北,年年春节总要回家,跟家人团聚,这冬日里的寒冷刺骨可是切身体会,哪里需要什么出处。” 杨波闻言,点点头。 周大成能观察到近年来的气候变化,说明他至少是个有心人。 杨波忽地想起周大成说过他要回淮安另开一家淮香阁,想来只是个托辞。 念及于此,杨波说道:“既然周掌柜这么看好火锅,不如就留下来 这掌柜的还是由你来做,如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八月飞雪 清晨,秋风起。 石庙门前的狗尾巴草仿佛一夜之间褪去绿色的外衣,银色的尾巴上挂着晶莹的露珠,在风中瑟瑟发抖。 杨波在一阵嘈杂之声中惊醒,起身洗漱,一边纳闷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不过他并没有特别在意,杨波越来越适应在大明慢节奏的生活,能这么早起床便是一个证明。 “杨波,快出来。”有人暴喝,杨波下了一跳,转身观瞧,只看到一个背影,是季顺。 他来石庙干什么?杨波记起沈继之昨日所言,季顺要过来帮忙管理石庙,杨波顿时心一沉,沈继之真是迫不及待啊。 杨波赶紧地跟了出来,只见季顺领着一帮人,估摸也有二十来个,呼啦啦跟打仗似的,已经在忙乎了。 “石庙的前后都要设置哨卡,以后人员不能谁便进出,没有你我的批准,生人一律不能进去..”季顺手里比划着,一边跟杨波说道。 杨波甚至看到腰间挎着长刀的护院家兵在庙门来回走动,这谱摆得可够大的。 此刻的季顺更像是一名战场的将军,他身形魁梧,气宇轩昂,一对豹眼环视四周,很难想象他竟然是沈府管家。 “杨波啊,沈家堡这几年风平浪静,很少有大事发生,你的事儿算是件大事,难得啊,哈哈哈。”季顺哈哈大笑道,抬手一巴掌打在杨波的肩头,杨波顿时身形一矮,神情一呆。 敢情这季顺还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啊。 杨波跟在季顺身后,来到后面的工厂区,季顺扫了一眼几个四面漏风的工棚,咧咧嘴,说道:“我说,你和马神仙心可真大,这怎么能行呢?这里统统都要围起来。” 季顺扭头看了一眼杨波,小声道:“目下,你那个什么酒精有几个人会弄?” 杨波心道,该来的迟早会来,杨波内心非常后悔,恨不能抽自己个大嘴巴,早前太特么招摇了,不过,转念又想,不招摇,躲在石庙自己煮火锅自己吃,也弄不来银子啊。 现在看来沈继之志在必得,不过,还是先试探一番,杨波小心翼翼地问:“季叔,目下只有我和乐水,还有一鸣知道秘方,您要不要再安排几个人?” 季顺见杨波称呼他季叔,不由大笑道:“叫我季叔,好,我就认下你这个侄儿,哈哈哈。”又道:“还不错,警惕性挺高,那个不忙,你先去淮香阁,该咋办咋办,别想太多。” 淮香阁的原掌柜周大成已经答应留下来,继续做掌柜的,不过,今日是火锅首秀安排在晚上,杨波无论如何也要在场。 石庙这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就先交给季顺,让他折腾去吧。 吃过早饭,杨波出了门,身后是乐水、香儿和一鸣以及黑点儿,今日事情多,人多力量大,一鸣也算出了个人场。 出门方知布衣单,风一吹,顿时一阵凉意袭身,再看乐水他们几个,早已换上秋装夹袄,杨波不由抬手去拉衣领,这才发现身上的长衣是圆领,无领可拉。 乐水在一旁看的真切,脆声道:“师兄,我已经在季记裁缝比照以前的底子,帮你做了两件秋季长衣,晚上回来就可以取了。” 杨波闻言心里一暖,别看乐水年纪小,但心思缜密,竟关照起他这个师兄来,杨波不禁汗颜,不由抬手去摸乐水的小脑袋,不料乐水咯咯一笑,躲开了。 淮香阁的招牌也来不及更换,如果更换,换成什么,杨波也没想好,他依稀记得俎掌柜说酒精的火焰是白色,虽然说法不够精确,倒是点出了酒精火焰油烟极少的特点,就白火锅吧。 杨波原想把圆桌全部涂成黑色,在中间挖个洞,把火锅支架和托盘丢进去,这样看起来场面更和谐。但是时间来不及,以后慢慢整。 周大成毕竟是行家里手,做起事来有板有眼,极具章法,有他在,杨波这个甩手掌柜的可就轻松多了。 淮香阁原本就有五个跑堂打杂的,再加上乐水和香儿,好歹也能应付,一鸣和黑点儿偶尔会出些状况,但总的来说,白天的准备工作还算顺利。 杨波也没时间做任何推而广之的宣传,只是在店门挂出‘连续三日,半价优惠’的条幅。 价格方面,昨晚倒是和周大成推敲了一番,火锅也不用大厨在厨房烟熏火燎地操作,所需不过是用大锅熬制一锅大骨汤,时令菜蔬值不了几个钱,成本主要来自固体酒精,粗粗算下来,比之得月楼,单人消费也要便宜三成。 下午酉时一到,杨波和周掌柜在店门外站立,准备迎接各方宾客。 杨波一出门便打了哆嗦,气温降了? 抬头看看天色,天空晦暗不明,不一会儿,竟稀稀疏疏飘起了雪花。 杨波心中大骇,惊道:“这中秋未到,天已降雪,是什么兆头?” “瑞雪兆丰年啦,杨公子。”周大成说道,一边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杨波。 杨波诧异,却听周大成接着说道:“据说二里巷所有店铺都改成二成净利分润,杨公子骗得我好苦。” 杨波恍然,老脸一红,忙道:“昨日我请了得月楼的俎掌柜,一起去到沈府说项,沈东家宅心仁厚,总算答应下淮香阁,至于其他店铺,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如此说来,我周大成丢了淮香阁,倒是为二里巷西边的商家做了件大好事。”周大成苦笑道。 杨波担心周大成想太多,正要出言劝慰,不料却见乐水从街上一路小跑过来,小脸红扑扑的,肩头落满雪花,手里还拿着件袍子,赶到近前,气喘吁吁地道:“师兄,你的袍子,快进去换上。” 原来乐水这丫头,见气温骤降,便抽空去了一趟裁缝铺,把早前定做的袍子替杨波取了来。 乐水这丫头,生生要感动死老子啊,杨波一阵唏嘘无言,走进铺子,把夹袄长衣换上。 再次出来,雪更大了,雪花如柳絮般飞舞,飘飘而落,大地似没有准备好承载,雪花落地,倏地没了影踪。 杨波见到周大成正在对来客拱手相迎,杨波急忙上前一步,行礼如仪,周大成小声介绍说:“西边油铺的王掌柜..” 道贺的客人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但都是二里巷西边的,东边大店铺的掌柜一个也没有。 “公子昨日到沈府说项的事,西边店铺掌柜的已经传遍了,他们感念公子,今日必来捧场。”周大成欣喜道。 这话让杨波听着舒坦,想起昨日在沈府的情状,被几个老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弄的雨里雾里放光彩,可谓完败,今天西边掌柜的纷纷来捧场,算是个意外的收获了。 “杨公子,奴儿这厢有礼了。”一个倩影出现,杨波鼻翼闪动,似有淡淡薰衣草的香味,吴侬软语,软柔孺滋,让在大冷天站在门外多时的他周身顿生一股热流。 周大成拿着递上来的名帖,低声念道:“倚红楼的苏洛儿。” 倚红楼可是二里巷东边的,杨波神色一喜,抬眼仔细观瞧,见苏洛儿柳眉双飞,一对明眸,顾盼生辉,双颊被这大冷天的风吹得绯红,是那种透明的红,更显肌肤吹弹可破,端的一副好面孔。 身上着的是素色两截装,上身青白的夹袄,下面乳白的长裙,脖颈围着洁白的貂绒,光洁如玉的脖颈掩映其间,肩若削成,腰若束素,身段颀长,前凸后翘,宛若仙子谪尘。 杨波看的两眼发直,几乎忘了还礼,那苏洛儿一声娇笑,便带着身后几个年轻女子,一路谈笑宴宴,翩然进了铺子。 “哼...”俎掌柜负手走到杨波跟前,见杨波的眼神儿盯着苏洛儿远去的背影,重重地哼了一声。 杨波这才恍然醒悟,赶紧拱手道:“俎掌柜,大驾光临,寒舍...本店蓬荜生辉,欢迎俎掌柜亲临本店,这个...检查指导。” 俎掌柜黑着脸,一把拉过杨波,紧走几步,低声质问:“听说你给周大成的薪水是每月五两保底银,还有一成纯利提成?” 杨波点点头,未及出言,俎掌柜大怒道:“你知道我在得月楼是多少提成?才半成,你倒好,张嘴就是一成,你这是慷他人之慨,别忘了,我有三成的份子。” 就为这事儿?杨波鄙视地看了一眼俎掌柜,死老头子,老奸巨猾,还财迷心窍。 杨波也想过了,将来他肯定是个甩手掌柜,而且正是他和俎掌柜连蒙带骗,把店从周大成那里弄到手,给周大成提成高,多少有些补偿他的意思。 杨波正色道:“俎掌柜,我可是大股东,注意你的身份,大庭广众之下,请谨慎言行。” 俎掌柜悻悻地放开杨波,四下瞧瞧,不满道:“为什么不放爆竹,不弄些花蓝来呀?” 俎掌柜的意思是搞些促销手段,不能这么无声无息地开业,杨波也不是没想过,他甚至想过搞一个热气球,那样抢人眼球,效果最佳。可是时间来不及呀。 杨波忙道:“爆竹有,等下开席就放,花篮我确实疏忽了,回头我找人补上。” “胡说,这种事都要事先安排好,哪能事后再补的道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洛英冰芬 杨波唯唯诺诺,总算把俎掌柜一行几个人送进淮香阁大堂。 有心人一边看着俎掌柜怒气冲冲,还以为同行是冤家,俎掌柜这是来砸场子啊,还等什么?进去吧,里面有茶有瓜子,还有瓜可吃,当个吃瓜群众又不犯法,还有热闹可看,何乐而不为呢。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洒落人间,大地像着了盛装,各家店铺已燃起灯火,白雪橙灯,交相辉映,今夜格外妖娆。 周大成看客人来得差不多了,便道:“公子,准备开席了。” “你着人把那串鞭炮给放了,我进去瞅瞅。”杨波点头道。 杨波转身进去,身后鞭炮响起,震耳欲聋。 杨波不由停下来,双手捂住耳朵,肩头却被人重重一击,杨波回头观瞧,却是雷矬子,显然这一拳这是他打的。 “小波,你开店,为何不告哥哥一声?”雷矬子眉头紧皱,不满地盯着杨波,道。 小波?雷矬子那根神经错乱,怎么这么称呼我啊?杨小波在下面,安分守纪,很久没活动了,还是不要招惹他为好。 杨波没好气地说道:“雷大哥,你不是一直在外贩盐吗?我哪里去寻你?知道你在沈家堡,我能不让你知晓?”偷眼往后一看,心下狂喜,雷矬子带来的人还不少,足有二十来个。 “好好好,哥哥也是昨晚才赶回沈家堡,以后你注意点儿,什么事儿少了哥哥可不行,小的们,跟我走,今日小波火锅开业,大家放开肚皮,不醉不归。” 一帮人昂首阔步,进去了。 杨波和雷矬子勾肩搭背,一起来到大堂,雷矬子才放杨波离身。 杨波走到大堂中央的一桌,这桌正是俎掌柜他们一行人在就坐,都是东边的大掌柜,俎赵孙田李,今日人太多,杨波也没把人名记全。这些人 这桌的几个掌柜都是沈家堡的大人物,大概都是俎掌柜拉来的,看来三成份子的能量不小啊。 杨波满脸堆笑,作了个罗圈揖,俎掌柜对周掌柜的高提成耿耿于怀,也没给杨波好脸色。 “杨波,你都看见了,今日天有异象,八月飞雪,你那萤火之光怕是,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捏的。泥捏的男人哪里经得住水做的女人泡啊,应该是我怕你才对嘛。” 香儿小脸臊得通红,这般话也说得出?啐道:“公子尽胡说八道。男人生就身强力壮,自然是女人怕男人。” “不然,我说男人怕女人,你不信?我有歌为证....”杨波说完,便声情并茂地唱了一首歌,手脚也没闲下,他在伴舞呢。 “老和尚悄悄告徒弟,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一曲歌罢,杨波笑问:“听见没?连和尚都怕女人。”当然杨波只是唱了一半,另一半他没唱。 香儿看着杨波手舞足蹈,嘴里唱着怪腔怪调的歌子,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不由美目大睁,脸原本绷着,此刻偏又想笑,只好一只手死死捂住嘴巴,小脸憋得通红,都快喘不过气来。 乐水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嘻嘻笑问:“师兄,你唱的是什么?要躲开谁呀?” 杨波正要开口说话,周大成过来叫他去敬酒,杨波便摆摆手,跟着周大成回到大堂去敬酒。 乐水这么一插嘴,香儿倒是恢复了常态,不过,心里却胡乱琢磨起来。 杨波的歌子怪异倒是怪异,可也不像即兴发挥,分明原本就有这么一首歌子,他是什么意思?在他看来,我是只母老虎? 大小姐和杨波整日吵吵闹闹,但是香儿也不傻,她知道大小姐很关心杨波的,而香儿又是大小姐的贴身小婢,如果将来大小姐跟杨波成了好事,她可是要陪嫁过去的。 这么一想,香儿心里顿时慌了,如果杨波讨厌她,大小姐便不会带她嫁过去,等待她的什么结果? 最好的结果是老爷随便找个人把她嫁了,最惨的是把她送到倚红楼,这种事在沈府也不是没发生过。 香儿越想越觉得可怕,不由脸色变得苍白,竟伤心地哭了起来。 而此时杨大公子正在苏洛儿的那张桌前敬酒。 苏洛儿恣情快意,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我们姐妹几个吃的好开心,奴儿恭喜杨公子了。” 杨波眼见苏洛儿已有些许醉意,神色之间,愉悦得很,嫩滑的双颊、脖颈像是抹上一层薄薄的胭脂,眼波流灿,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杨波纵然心动,但也不便久留,便喝下杯中酒,迭声道:“几位姑娘吃好喝好,以后多多光顾本店,杨波就此谢过,多谢多谢。” “公子稍候,”苏洛儿娇声道:“这火锅不错,听人说这火锅是公子的神作,倚红楼也想要采购一些。” 这就来订单了?杨波心中暗喜,欣然道:“当然,苏姑娘但要说个数,在下几日之内,便能送去倚红楼。” 想是坐的久了,苏洛儿轻舒双臂,青白夹袄之下的一袭抹胸开得很低,胸前沟壑尽显,双峰傲然挺立,从杨波的站立的角度看去,神态倒是显得慵懒散逸,别具一番风情。 “杨公子可知,倚红楼在海州,扬州都有店铺,都比沈家堡要大上许多,待我传讯于他们,或许还能再订上一些咯。” 一旁的周大成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说道:“哎呀,瞧我这记性,在下在扬州开过饭庄,久闻扬州有四美,人称洛英冰芬,莫非苏姑娘便是扬州四美之首的苏洛儿?” 苏落儿闻言,瞥了一眼周大成,并未作答,美目转向杨波,眉宇之间尽是柔情蜜意,俏声道:“据说公子住在石庙,奴儿明日亲自登门拜望公子,再与公子详谈这桩生意,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杨波有些晕淘淘了,心里还在纳闷儿,沈家堡的倚红楼怎会有如此容貌绝伦的女子,想来十有八九,她便是那扬州四美之首的苏洛儿了。 可她为什么舍弃扬州那种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只身前来沈家堡这种官府都管不到的狂野之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猎户命 也是命 杨波心下疑惑,不过嘴里还是迭声道:“欢迎之至,欢迎之至。只是苏姐姐仙子一般的人儿,千万不要嫌弃石庙的庙门太小啊。” 苏洛儿站起身,把貂绒围脖又缓缓戴上,回眸一笑,对杨波说道:“那奴儿便期待明日与公子在石庙相会。” 苏洛儿和另外三位年轻女子翩然离去。 杨波目送苏洛儿她们离开,呆立半晌,突然感到有人在拉他的衣角,定睛一看,竟是乐水。 乐水神色惶急,拉起杨波直接从侧门走到外面的过道,边走边急声道:“香儿姐姐哭了,我怎么劝都劝不住,师兄快去瞧瞧。” 香儿想到将来可能的悲惨际遇,悲从中来,这一哭便一发不可收拾,止都止不住,杨波不明所以,温言问道:“香儿,好好的,怎地哭了?” 香儿伤心欲绝,泣不成声,杨波只听到香儿像是在说:“我不是母老虎。” 杨波愣了愣神,突然明白了,原想逗她一乐,反倒弄巧成拙,便说道:“香儿,世上哪有像你这么美貌的母老虎,如果有,我便是那小和尚,那歌我还没唱完呢。” 杨波便把下半段也声情并茂地唱了一遍,香儿眼角还挂着泪珠,怔怔地看着杨波又一次手舞足蹈地唱着歌,歌罢,香儿表情复杂,一阵咬牙切齿,一阵又破涕而笑。 乐水在一旁静静地地听完,眨眨眼,认真地说:“师兄,我是属虎的,虽然我是老虎,将来师兄娶我,我欢喜都来不及,怎么会吃你呢。” “呀呀呀,坏坏坏...”这是沈一鸣在唱,眉宇之间,还挺兴奋。 杨波一窒,干笑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路上的积雪已达寸许,风雪夜归人,四人一狼踏着积雪,一路和唱,“过了一村又一寨,小和尚暗自揣,为什么老虎不吃人,模样还挺可爱...” 杨波走在前面,来到石庙前新塔的哨所,听到一阵吵闹,心下觉得奇怪,走进观瞧,却见沈府的家兵围着两个人,其中一人,身形高大,可不就是杨波这几日苦等的何起风。 杨波不由惊呼:“何起风,你怎么才来?” 围着的沈府家兵闻听,顿时往后退了一步,领头的是罗汉,早上季顺介绍过,走过来拱手施礼,跟杨波做了简单的解释,说是这两人也刚到不久,因为早上季顺交待过,生人不得随便进出石庙,所以被拦下来了。 何起风终于等到杨波,立刻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来到杨波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杨波的双腿,嚎啕大哭,“哥哥呀,我爹没了..” 杨波闻听大惊,此时和何起风一道的那个中年汉子也紧跟过来,厉声道:“起来,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杨波一把拉住何起风,急问:“何大叔,到底怎么了?” 何起风涕泪横流,低着个大脑袋,一时没有言语,那个中年人一抱拳,跟杨波说道:“杨公子,我姓卢,我们还是进去再说。” 杨波记起此人便是何大叔提到过的那个姓卢的叔叔,名唤卢寅时,事后杨波得知,何起风有个姐姐,早几年嫁给了卢寅时的儿子卢榆,何卢两家是亲家。 杨波听闻何大叔已经没了,何起风走路一瘸一拐,显是一条腿也受了伤,情知定是发生重大变故,当即带着何起风和卢寅时进了石庙,来到马道长的屋子,让他们慢慢说。 俩人雪夜里在山里赶路,山路湿滑,身上也是够狼狈的,尤其是何起风,大腿上还有伤,杨波索性让人弄来一坨固体酒精,让他们先暖和暖和。 何起风别看个头大,但年纪却不大,又刚死了爹,哪能不伤心,进屋便拉住杨波的双手,眼泪巴巴地哀求道:“我爹让郑家人给打死了,我要报仇,哥哥啊,求你帮我报仇。” 杨波见状,把目光转向卢寅时,问道:“卢叔,您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次我在西山,何大叔虽然肩膀和大腿都受了伤,但在白屋也上了药,怎地突然就去世了呢?” 卢寅时也是一脸的凄苦,沉声道:“当日,我们把熊瞎子带回去,一众人正剥皮割肉,不巧郑世道的小舅子蔡弘到村里来收租子,看到我们正在摆弄那张熊皮,便提出要买,当时起风去接他爹下山,都不在家,我也做不了主。 但那蔡弘不由分说,便动手抢走皮子,说是按市价给老金结银子,我们也是想要拦住蔡弘,可是他人多势众,也拦不住住,我们就寻思,等起风他爹回来,再做理论。” 何起风坐不住了,忽地站起来身,怒道:“蔡弘这杂碎,仗势欺人,平白无故抢了我爹的皮子,我跟卢叔叔找到郑家理论,蔡弘却说那张熊皮只能抵下半年的份子钱,份子钱不过二两多银子,可那熊皮市价最低也能卖上十几二十两,我不服...” 何起风小孩子脾气,让卢寅时感到无奈,他对杨波说道:“那蔡弘不过是见财起意,眼见老金有伤在身,起风又年幼,强取熊皮,充抵份子钱,便能白白占了十几两的便宜。 起风年轻气盛,哪里忍得下?当时就动了手,下手也没个轻重,蔡弘也不经打,没几下就给打晕了,我们当时以为蔡弘让起风给打死了,便让起风逃走,先躲起来。” “后来知道蔡弘不过是晕了过去,但这事让郑世道知道了,郑家不顾老金身上有伤,把老金绑在树上殴打,想用这个办法,把起风逼出来,这兔崽子也是傻,明知是毒计,他却受不了这个刺激,还真就冲了出来。” “叔啊,我爹被人打,我就算是头畜生,也不能躲在山里当怂货,眼睁睁看着爹爹被人毒打,只可惜我没能把爹爹救出来。”何起捶胸顿足,止不住哀嚎,“爹啊,儿子没用,起风对不住你老人家呀...” 卢寅时心有不忍,痛苦地摇摇头,缓声道:“老金也知道,起风如被郑家人抓住,定然落不了好,何家血脉要保住,老金便不顾一切地嘶喊,直让起风快跑,一边一头撞在郑世道的鼻子上,郑世道恼羞成怒,一刀捅在老金的肚子上,没坚持多久,老金就去了。” “我们几家猎户这才赶到,拿着猎叉和砍柴刀,拼了命地把起风抢回来,这八月天又突然下了雪,我担心起风还不死心,又出什么意外,便陪着他过来找公子,这也是老金一直念叨的,他说公子之前救过何家,要送来半拉熊瞎子肉,还说要给公子当向导,不能失信,可出了这种事,哎...” “哥哥,我爹死得冤啊,我要杀了姓郑的,为我爹报仇,哥哥你得帮我..”何起风又一次扑通跪倒,向杨波咚咚地磕头。 杨波面色沉郁,把何起风拉起来,叹道:“起风,你先起身,我看你腿上还有伤,就算报仇,也要等到把伤养好。”正欲转头跟卢寅时说话,却听到咚咚的敲门声。 未及杨波上前开门,门已经被推开,一个大圆脑袋探进来张望,季顺一双环眼扫过何起风和卢寅时,眼底精芒一闪而过,微微一点头,大脑袋一晃不见了。 杨波心知季顺这是在查房,何起风和卢寅时毕竟是生人,想来季顺定是得到禀报,这才过来查看,杨波忙对屋内两人说道:“卢叔,你们稍等片刻,我马上回来。”闪身出门,顺手把门也带上。 季顺已经往工厂方向而去,杨波疾步追了上去,一前一后,踏雪而行,脚下发出踏雪而行特有的咯吱声响。 “季叔,这俩人是我西山的猎户朋友,那个大个头少年叫何起风,他爹被梅镇的土豪给杀了。”杨波知情识趣,也没隐瞒,直接说了。 季叔停下脚步,扭头看着杨波,嘴里呼出团团热气,有些吃惊地问道:“你去过西山?” “几天前,就一次,他们就是我那次西山之行结识的朋友。” 两个人站在工厂和石庙之间的空地上,季叔也不言语,只是望着西山方向出神,雪夜里,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西山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 季叔终于道:“没事了,你回去吧。” 杨波说:“季叔,你也早点歇着吧,有家兵护院看着,能出什么事?”季顺挥挥手,自顾自往前走,杨波只好转身回屋去,屋内有用酒精生的一堆火,暖和多了。 杨波的双手在火堆上撩了撩,抬头问卢寅时:“卢叔,这郑家明抢不说,如今还害了何大叔的性命,这梅镇难道就没有王法?” “王法?”卢寅时苦笑道,“在梅镇,郑家就是王法。” 这郑家是什么来头?在大明朝廷之下的梅镇,竟然可以横行不法? “郑家有钱有势有路子,自然可以通天。”卢寅时总结得挺好,继续道:“郑世道有个弟弟叫郑世聪,是衙门的铺头,郑家家势又大,会使银子在衙门通路子,所以在梅镇郑家就是王法,每年都有人死在郑家手里,也有人去衙门喊冤告状,到头来要么不了了之,要么被郑家报复,只落个更惨的下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丛林法则 从卢寅时和何起风的诉说中,杨波知道,郑家在梅镇就是土皇帝般的存在,强取豪夺、横行乡里、欺男霸女,一样也不落下,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杨波以为沈继之在沈家堡,已经很黑,听闻二人说起梅镇,这梅镇比之沈家堡更甚一成,简直就是暗无天日啊。 杨波前世也多少知道些明史,明末的官僚系统特别是地方官僚,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老百姓,到衙门鸣冤告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杨波原以为这西山乃是无主之地,不料卢寅时竟说整个西山都归郑家所有,猎户进山打猎,还要给郑家上缴份子钱,缴多缴少,全凭郑家红口白牙说了算,眼见份子钱年年上涨,猎户们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 猎户手里也有有刀有叉,他们能进山猎杀野兽,可落在郑家手里,也一样任人宰割。 杨波想到,肥田石的矿区也在山的那一边,他还要在那里开设采石场,郑家飞扬跋扈,将来无疑是个大麻烦。 念及于此,杨波不由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然后负手站立,肃然道:“卢叔,何大叔的死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就没想过用手里的钢刀猎叉和郑家说话?” 卢寅时闻言大惊,何起风却喜出望外,大声嚷道:“哥哥,你答应帮我报仇了?” 杨波没有言语,只是神色冷峻地看着卢寅时,这人倒是个沉稳的汉子,不过此时脸上倒是有些犹豫的神色。 卢寅时眉头紧锁,思虑片刻,终于道:“猎户个个也都是血性汉子,手里的刀能杀野兽,也能杀人,但是杀了蔡弘,杀了郑世道,还有郑世聪,他的背后可是海州衙门,还有朝廷,猎户人家也是拖家带口...” “卢叔,我这哥哥便是那个火者杨波,沈家堡、梅镇、连海州都在传,我哥哥是哪吒托生,专会使火,有杨波哥哥出手,领着俺们一起干,还拍事不成?我哥哥可不是凡人,手里拿着喷火的家伙冒...”何起风不及卢寅时说完,便急声嚷嚷道。 杨波一摆手,没让何起风继续说下去,正色道:“杀了郑世道,把郑家赶出梅镇,猎户们就占了这西山,当家做主人,再也不用缴什么份子钱,最主要的是...”杨波神色冷峻,义正词严地说道:“卢叔,何大叔的死,郑家必须付出代价,否则天理不容。” 卢寅时闻言,不在犹豫,目光变得冷厉,终于起身抱拳,沉声道:“如此,起风便有劳公子照料,我立刻回村联络一番,看有多少猎户能跟我们走,告辞。”杨波忙道:“我送你出去。” 杨波看着卢寅时的身影在雪原隐去,此时雪已停,夜色苍茫,周遭一片死寂。 回到石庙,杨波安顿好何起风,突然感觉身心疲惫,便脱衣睡下,不料躺在床上,却心潮起伏,又难以入眠。 杨波心知今日的一番说辞可能导致不可知的未来,如果猎户群起响应,与郑家血拼,不少人可能会因此丧命,这真是杨波想要的吗? 马道长曾经评价杨波为人极不谨慎,杨波又心生悔意,今日会不会太冲动了? 平心而论,沈继之待杨波也不说太差,火锅看来前景也不错,但是杨波总是感觉处处受制于人,季顺受沈继之委派,带人来石庙,名义上是保护,何尝不是沈继之想要掌控一切? 如此身在沈家堡,杨波怕是难有做为,是时候为自己谋划一番了。 火锅店、火柴厂一定能赚到银子,但能不能保住赚来的银子,那就不好说了。 身处乱世,遵行的是丛林法则,要么是猎人,要么是猎物。 是猎人,手里就得有抢。 杨波想到甘铁匠,得找他谈谈。第二天杨波起了个大早,准备先去铁匠铺找甘铁匠,今日倚红楼的苏洛儿也会来石庙,在她来之前,杨波还要赶回来。 杨波刚一出门,便见到季顺领着罗汉在巡查,季顺虽说是个管家,但做事雷厉风行,尽心尽责,颇有几分军中的作派。 季顺见杨波这么早起,便投过问询的眼神,杨波心念急转,忙道:“季叔,今日倚红楼的苏洛儿过来,要谈一笔火锅生意,后面酒精工厂产量怕是不够,需要加派人手。” “哈哈,有生意做,好,据说北边遭了雪灾,海州已出现大拨的流民,人手没有问题,要多少有多少,横竖都是你杨波给银子。”季顺呵呵笑道,一边从怀里掏出一片纸,“正寻思找你来,你先看看这个账单。” 杨波接过细看,账单密密麻麻列着不少开支款项,建围墙,修房屋,工人,护院家兵,甚至还有老妈子的一应支出,不一而足,当然多数都是计划开支,算下来,这头个月竟要耗去近三百两的开支,杨波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惊呼:“这些都由我来支付?” “新鲜,大家为你石庙做事,不是你付,谁付?”季顺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又用手指着罗汉,说道:“除了我,这些人等,每个月的薪资本月起都在石庙支取,是不是鸭梨山大啊,哈哈哈。” 杨波瞥了一眼紧紧跟随季顺的罗汉,他此时似也乐不可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脱口道:“罗汉,你去铁匠铺找甘铁匠,让他立刻到石庙来。” “公子,我马上安排人去叫。”罗汉闻言,收敛了笑容,拱手答道。 “没听见我说话?我让你亲自去请甘铁匠。”杨波紧盯着罗汉,冷声道。 罗汉一楞,转眼看着季顺,季顺却不废话,抡起手中的皮鞭,劈头抽去,骂道:“公子的话就是我的命令,磨蹭什么,还不快去。”当然鞭稍只差毫厘,并没有抽中,罗汉赶紧闪身离去,一边迭声道:“小的遵命,小的遵命。” 季顺笑着拍了拍杨波的肩头,说道:“本该如此,婆婆妈妈的能成什么事?” 杨波想起尤素卿似乎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而正是尤素卿杀了季顺的儿子季斯贤,一时让杨波觉得此事不和常理,诡异得紧。 杨波晃晃手里的纸头,脸色难看,苦笑道:“还好,我不用付季叔的工钱。” “小子,你的翅膀还嫩着呢..”说话间,季顺又凑近一步,低声说道,“沈家堡只有一个东家,那就是沈东家。”说完,踏雪而去。 杨波内心感到一阵憋屈,抬脚猛踢脚下的积雪,奈何积雪也没那么深,被踢的雪块,没飞出多远,便堪堪落下,反倒裤脚被溅上不少泥水。 杨波闷闷不乐,回到马道长的房间,坐下,拿起铅笔在一张白纸上涂抹起来,他要在这里等甘铁匠。 马道长的秘笈里有雷/汞的制备方法的详细说明,关键是浓硝酸,其他材料倒是垂手可得,杨波曾在实验室里翻箱倒柜,并没有找到雷/汞的成品,硝酸倒是有些库存,短时间内制备少量雷/汞倒是可能的。 他手上的左轮手枪可一次装弹六枚,但这种枪,射程有限,还不到二十步,用来打仗显然不行,杨波更想做的是击发式后装弹的长火铳。如甘铁匠能在短期之内打出十几只,区区郑家,在这种有着好几代代差的火器面前,又何足挂齿? 不过,显然甘铁匠即便能打,也不可能很快完成,而杨波按照沈继之的安排,月底还要和沈燕青一道乘船南下,时间上肯定来不及。 猎户们的装备,杨波倒是见识过,不过是些柴刀,猎叉,弓箭什么的,这些民间的东西,当然不如军中的装备得力,也许可以让甘铁匠打制一些长刀备着,总比猎户子用的柴刀要强上不少。 杨波心里想着,手上用铅笔不停地画着草样,这时候罗汉带着甘铁匠回来了。 罗汉这次恭敬了不少,说到底他被沈继之硬塞到石庙来,也不是他的错,杨波把甘铁匠让进屋,也没再甩脸子给罗汉,温言道:“罗汉,既然大家都在石庙这一条船上,回去你和兄弟讲清楚,只要大家一心为石庙,我杨波绝不会亏待大家。” 罗汉迭声道:“公子放心,罗汉既然拿着公子的银钱,自然跟公子劲往一处使,绝无二话。”罗汉诺诺离去。 未等杨波说话,甘薪先开了口,“公子啊,您就是不找俺,俺今日也得来你。”杨波闻言,哦了一声,甘薪接着说道:“昨晚得月楼的俎掌柜来找俺,说是得月楼也要定做二十架火锅,俺寻思这事儿得公子您做主啊,那火锅是您的心血啊。” 杨波笑道:“这是好事啊,有订单你就做,我这里也有好消息,倚红楼也要做不少呢。” 甘薪闻言,神色有些局促,期期艾艾地说道:“公子,俺就是想说..这个五五分成,可否...哎呀,俺嘴笨,还是公子给俺个章程,俺照做就是咧。” 杨波倒是没想在铁锅上也大捞一笔,事实上也捞不着,火锅外型简单,很快就会有人仿造,杨波的利润来源是固体酒精。 杨波忙道:“不用不用,你自己做便是,不存在什么分成,今日请你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杨波把画出来的草样递给甘薪,问道:“这个,你能做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收购 “不成不成,那是公子的新创,俺可不敢独占...”甘薪接过杨波的图纸草样,瞄了一眼,惊道:“公子,您让俺做的可是火铳和长刀?”说着话,把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公子还知不道吧,兵器只能在沈府的船厂打造,俺的铁匠铺就是连一把菜刀也不能打呀。” “什么?”杨波闻言,顿时傻掉了。 甘铁匠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苦道:“公子你也去过俺们铺子,可曾见过俺打过一把菜刀?沈府船厂自有炼铁炉,专门打制兵器,我的铺子只能接人家不愿接的活计,像铁钉、铁锚啥的,公子的这些东西,俺可不敢接。” 嚓,沈继之太狠了,连把菜刀都不让人打。 杨波突然有一股想要大喊‘我不能呼吸’的冲动。 当然,沈府这样对待甘薪的铁匠铺,无意间倒是成全的杨波,生石灰除渣技术至今没有泄露。 马道长教会了甘薪用生石灰出渣,甘薪竟全然不知那样做的好处,他连菜刀都不打一口,整日就打些铁钉、千金坠、铁锚,当然分不出好坏。 杨波呆坐半晌,半天不说话,甘薪倒是还在认真地查看杨波的火铳草图,甘薪自称打过火铳,自然也有些眼力。 “咦?公子你介个火铳跟官军用过的鸟铳有点像,有准星和照门,但又不像,木有安放火绳的地儿,枪机也大有不同,这枪机俺倒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甘薪拿手摸着枪机上的一个凸轮结构,似曾相识,挠挠头,突然想起什么,叫道:“俺想起来咧,上次你给俺看的那个铁坨坨里面的枪机跟这个几乎一摸一样。” 杨波心道,能不一样么?我就是照那个葫芦画的瓢,只是尺寸不同,结构完全相同。 杨波嘴里却道:“甘大哥,这个叫击发式后装弹火枪,不需要火绳。”杨波顿了顿,特意压低声音,“这火枪可是自来火,撞针轻轻一击,就可击发,如果能做出来,便是世上最好的火枪,呵呵呵。” 甘铁匠顿时一双小眼直愣愣地看着杨波,心道这位杨公子是马神仙的徒弟,现在市井关于他的传闻不少,有人说他是什么火者,什么哪吒在世,三味真火,神乎其神。 传闻或许当不得真,但杨波是马神仙的徒弟,却是千真万确,甘薪见惯了马道长的奇思妙想,杨波能被马道长看中,收为徒弟,想来也不是泛泛之辈,向来做一把世上最好的火枪,也并非不可能吧? “俺信,俺信,你是马神仙的高徒,俺能不信么?”甘薪连连点头道,随即又抓耳挠腮,大摇其头,“可惜俺身在沈家堡,不是俺不想做,是人家不让做呀。” 杨波对甘薪的心性也算有所了解,这得益于两人一起研制火锅的经历,他这人对新鲜事物也不排斥,喜欢瞎琢磨,只是有时不得要领。 杨波原本想找个中间人,悄悄买下他的铁匠铺。然后再把甘薪和他的伙计请回来,但玩这种小动作,难免弄巧成拙,铺子倒是得到了,但也可能失了人心。 杨波现在的心态有了很大的改变,他需要收卖人心,打造忠于自己的核心团队,只有这样,才有慢慢摆脱沈继之控制的可能。 甘薪是个实诚人,办事杨波也放心,最重要他和马道长合作过几年,这种经历实在太过珍贵,杨波决意要招揽甘薪,为己所用。 杨波假意惋惜道:“看来,我只好另寻高明了。”杨波摸了摸鼻子,兀自道,“也许将来我要另开一间铁匠铺子,可能在沈家堡,也可能在别处,不过,我到何处去寻一个好铁匠匠替我坐镇呢?我手头实在缺少人才啊。” 甘薪闻言,一双小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缝,缝里亮光闪闪,心下暗自盘算,‘杨公子自己都要开铺子,这火锅可不就跟着去了?俺岂不是又要整日铸铁锚?铸铁锚最是无聊,赚钱少,还不能长能耐,这可不妙啊。’ 甘薪左思右想,终于道:“公子如真开了铁匠铺,俺愿意跟随公子,只求公子莫要嫌弃...” “不行不行,你在沈家堡有自己的铺子,那岂不是强人所难?”杨波摇摇头,认真道。 “公子,俺也不满公子说,俺这铁匠铺,平素每月也赚不上几两银子,也就是这个月,有赖公子的火锅撑着,才能赚上四五两,这铺子也值不了几个钱,俺就是把它卖掉,也愿意跟随公子。”甘铁匠眼巴巴地望着杨波,言辞恳切。 杨波定定地看着甘薪,直看到甘铁匠心里发毛,这才说道:“既然如此,你的铁匠铺我买了,你明日便报个价给我,我按两倍市价付你银子,另外我请你做石庙的大匠,每月五两银子的薪水,你铺子里的伙计还归你管着,你看如何?” “......” 甘薪可没想过杨波会给出这么优厚的待遇,要知道之前他的铺子辛辛苦苦几个月,也未必能赚到五两银子,心下对杨波感激涕零,嘴唇哆嗦了几下,终是没说出话来。 “怎么,甘大哥,你不愿意?”杨波眼见甘薪脸上多变的表情,知道甘薪内心早已答应下来,戏虐地问道。 “不不不,俺不是..”甘薪惶急道:“俺是说,俺愿意。” 杨波哈哈一笑,正要宣布甘薪成为石庙正式的一员大匠,却见何起风在门口探头探脑,便站起身,走到门口,小声责怪道:“起风,不是说好你先在诊室静养吗?你这样到处乱跑,腿上的刀伤几时能好利索?” “乐水给我找来创伤药膏,我一早敷了,我...”何起风说着,干脆一瘸一拐地走进屋,又见甘铁匠在一边安坐,欲言又止。 杨波见何起风神色凄苦,心知卢寅时此刻怕是正在为何老金操办后事,身为人子,为免郑家斩草除根,还得在外东躲西藏,不能亲临,换谁心里都不好受,现在肯定是想问卢叔有没有消息。 “卢叔昨晚才走,哪会那么快就有消息?你先把伤养好,走吧,我送你过去。”杨波抬腿往屋外走,又对甘薪说道:“这是何起风,是我在西山认识的一个猎户兄弟,他爹日前刚被歹人害死。我们一道走,我带你到后面工厂看看,有不少事交待你去做呢。” 甘铁匠也没多想,只是何起风的一张脸虽然晒得奇黑,但从他稚嫩的表情也可以看出,此人也就是个半大孩子,偏又壮得很,身量极高,甘薪也不由啧啧称奇。 杨波看着身边的这两位,一个身材高大,年少冲动,一个看起来傻大黑粗,但有一颗闷骚的内心,好奇心极强,杨波暗叹,这便是他的哼哈二将了。 杨波也不管何起风乐不乐意,执意把他撵进诊室,出来时,还把门带上,刚一转身,一道白光便在眼前闪过,杨波打了个唿哨,那白色的身影倏地扭转身体,纵身一跃,便落到杨波怀中,不是黑点儿,又是谁? 黑点儿的脑袋在杨波怀里一阵乱拱,嘴里呜呜叫着,细长的舌头在杨波脸上舔着蹭着,显得亲热无比。 黑点儿现在食量惊人,长得很快,几乎一天一个样,眼睛渐渐泛出绿光,不过至今杨波还未察觉到黑点儿本性凶残的一面,但杨波心里明白,那一天迟早会来。 后院的积雪被堆成好几堆,其中一个上面立着个雪人,雪人脸上插了根胡萝卜当鼻子,脖子上还用红布围上,做得像模像样。 “乐水...一鸣...”杨波四下瞅瞅,不见乐水和一鸣,便叫了几声,也不见回音,估计两个人又去大殿那边玩打玻璃珠的游戏去了。 这些时日,杨波尽量尝试用手语跟一鸣交流,比如教他用手语表达喜怒哀乐的情绪,前后左右的方位等等,郑一鸣学的很快,乐水经常和一鸣在一起打玻璃珠,竟然也学会不少,郑一鸣发现跟人交流互动的乐趣所在,便整日里拉着乐水去打玻璃珠,显然黑点儿被冷落了。 黑点儿出现,而一鸣不在的情况很少见,杨波没能在附近找到一鸣,也只好作罢。 杨波和甘薪二人来到酒精房,杨波只看到丁九一个人,心生奇怪,今早还跟季顺讲过要增加人手,提高酒精产量啊,怎么回事? “丁师父,怎么就你一个人,周正呢?”杨波问。 丁九见是杨波,赶紧拱手道:“公子,周正说家里有事,昨晚雪未停,便去了西山。”丁九似乎知道杨波的心事,补充道:“下午有五六个人过来帮手,是季官家安排的。” 杨波点点头,再没跟丁九多言,指着提炼酒精的蒸馏器对甘薪说道:“现在酒精的需求量很大,这些炉子的尺寸要加倍,还要多建几座。” 杨波猜测的没错,现时的蒸馏器的筒体便是甘薪用精铁铸造,马道长之前果然是请了甘薪来帮忙的,甘薪摸摸下颌的短须,眯着眼睛说道:“如果尺寸加倍,沙柳那边的炼铁炉怕是不够用,这个圆筒需要一次成型,炉子一下也炼不出那么多铁水呀。” 杨波神秘一笑,说道:“这就是我带你走上一遭的原因。”杨波手指二道沟的下游方向,说道:“我们去那边看看。” 二道沟发源于西山脚下,在前面的沼泽地边缘转了个弯,打石庙后面流过,河沟此时还不甚宽阔,也就三尺来宽,早有人在窄处搭上青石板,二人从青石板上跨过二道沟,来到西山脚下的一块空地。 这里背后是西山东麓陡峭的石壁,可提供庇护,前面是二道沟可提供足够的水源,地形不错,将来如果可能,可以沿着二道沟在修一条路,直通沈家堡的码头,交通也殊为便利。 杨波环顾四周,眼底精光闪烁,眉宇间的神色显得异常兴奋,心中似有万千感慨,甘薪在一旁看得有些呆了,心下寻思,这杨公子这会儿到底在激动个啥啊? “甘大哥,我们要在此地另建一座炼铁炉,一座大大的炼铁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流民来了 乐水匆匆赶过来,脆声叫道:“师兄,苏洛儿到了。” 此时的杨波正用脚步反复丈量山下这块平地的面积,心里琢磨着将来炼铁厂的规划布局。 由于西山的阻隔,山下的风势犀利,发出尖锐刺耳的呼啸声,凛冽的北风吹在人脸上,如同刀割一般,杨波不禁打了个哆嗦。 抬头看看天色,估算此时已过巳时,苏洛儿算是姗姗来迟,但杨波不会计较,毕竟苏洛儿是白火锅开张以来的第一个商家来访。 “人在哪里?”杨波也不耽搁,抬腿往回走,一边问道。 “在门口,季管家正迎着呢,他让你快去。” 杨波匆匆疾行,一边对乐水交待:“苏洛儿背后是倚红楼,是大笔的生意,咱们可不能怠慢了。” 苏洛儿号称扬州四美之首,倚红楼的头牌清馆艺人,据说清倌人买艺不卖身,想来苏洛儿定然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别的不说,这棋,嘿嘿,杨波心里一乐,倒是可以拿来显摆。 “乐水,你去把我屋里的那副棋具送到师父房里,要快。”杨波急声说道,乐水一路小跑,往前去了。 眼下,对外联络日渐增多,杨波寻思,待今日事了,便把马道长的房间改造一番,当做临时的办事房之用,如今咱也是专业人士,不能什么都将就着来不是。 杨波抄了近路,闪身从大殿后门而入,直出大殿,来到庙门,不料却发现庙门前的屋檐下挤满了人,一大群人正吵吵闹闹,现场混乱不堪。 “再说一遍,人一早我们就找齐了,不招了,都散了吧。”杨波听出是罗汉扯着嗓门在喊,原来这是季顺搞出来的招聘现场啊。 这些人看着都是一脸的风尘,穿着破衣烂衫,好像是经过长途跋涉才到到此地的样子,不像是本地人,杨波倒是听季顺讲过,海州已经有大批由北方南下的流民,难不成流民已经跨越西山到了沈家堡? “公子,这些人都是北边来的流民,也不知这些人从哪儿听到石庙要招人的消息,呼啦来了一推,我们只要十个,人都找齐了,他们也不肯走。”罗汉走到杨波跟前,小声嘀咕道。 罗汉也知道杨波急着出去见人,情急之下,招来几个如狼似虎的家兵,手里挥舞着长刀,要为杨波清出一条道来。 杨波有心要阻止罗汉他们不要动粗,这时人群倒是往左右退了退,也只好趁势从人推里挤了出来,不料却听到身后扑通一声,有人从屋檐下的台阶被挤了下来。 杨波扭头观瞧,见一个瘦骨嶙峋的年轻人仰面倒在一摊污水里,正挣扎着爬起来,大概身体太过虚弱,竟站立不稳,又一屁股坐在水窝里,浑身已经湿透,怎么看都抗不过眼下的寒冷天气。 杨波心里不忍,心道这是我的错,便走上前拉他一把,又问了几句,得知这少年跟他同龄,叫方立春。 杨波招手让罗汉过来,说道:“这人我要了。” “公子,这人太瘦了,怕是干不了重活,另外他还有个生病的娘亲拖累,在那边的榆树底下躺着,您看...”这次杨波也没客气,两眼一蹬,怒道:“那就连他娘亲一起,都给我请进石庙。”罗汉一缩脖子,倒也没再说什么。 杨波这抻了抻衣襟,这才转身,赫然发现苏洛儿站在几步之外,一双美目正瞬也不瞬往他这边看,季顺也在稍后几步站立。 杨波赶紧拱手道:“苏姐姐,对不住,让你久等了,今日早起,在下也是在石庙苦候姐姐,真是望眼欲穿啊。” 苏洛儿两只白皙的纤手轻握,垂于腹前,微微福了一礼,眼睛却盯着杨波袍子的下摆,笑而不语。 杨波低头一看,刚刚和甘铁匠在野地里来回趟了好几遍,不知觉裤管和长衣的下摆,沾满了雪水污泥。 杨波心知又露馅了,可能季顺已经告知苏洛儿他身在山下野地里,自己又来一套说辞,这是何苦来哉? 再看人家苏洛儿,烟眉秋目,脸蛋儿白里透着红,如寒梅映雪,身姿曼妙,宛如仙子谪尘般的,虽然一袭淡紫长裙拖地,却不染一丝尘埃,她是怎么做到的? 杨波摸摸鼻子,眼珠子四下斜抹,见季顺身后的榆树下面停着一不上是行事无端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预付三千 苏洛儿若有所思,伸出两跟嫩如葱白的纤纤玉指,从那只散发着幽幽暗光的棋罐里,拈起一枚棋子,细腕翻转。 “啪,”轻轻的一声脆响,那枚云子被精确地敲在一个星位之上。 “公子,我可以出三千两银子...”苏洛儿思虑再三,终于道。 “三千两?”杨波诧异,我叫两千两,你出三千两,咱俩是在比谁的脑子进水多呢? “公子稍安勿躁。”苏洛儿重又把棋盘上的棋子拈起,轻轻放入棋罐中,小心盖好,一边轻声漫语,“这三千两银子是倚红楼购买火锅和酒精燃料的预付款,非是买公子的棋具,这棋具乃上上之品,奴儿一时把玩不够,便从公子这里借去几日。 如此,公子不用卖这副棋,便有银子可用,奴儿也能把这副棋拿回去尽兴品鉴,流民也可在石庙暂时得到安置,岂不各得其所,多厢得益?” 杨波闻听,心里也在盘算,苏洛儿出银三千两,但有价值不菲的一副棋具做抵押,不蚀本,还能落个好名声。 杨波相当于得到三千两银子的无息贷款,可用来临时安置流民,助他们度过难关,这是多赢的局面啊。 杨波眉开眼笑,觉得苏洛儿说话,吴侬软语轻轻道来,像唱歌一样,婉转动听,杨波谄媚道:“只有苏姐姐这样神仙般的玲珑人儿才能提出如此巧思,解了在下的难题,实在让人佩服。” 苏洛儿妩媚一笑,瞥了一眼杨波,柔声道:“不过奴儿倒也有个小小要求。” “苏姐姐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决不推辞。”杨波信誓旦旦,有银子和没银子,态度当然要两样。 “听闻公子棋道高绝,此地又有如此绝好的棋具,奴儿怎能错过向公子讨教的机会,不知公子愿意赐教否?” “那有何难?午饭后,便陪苏姐姐杀上一盘。”杨波站起身,说道,“既然有了苏姐姐三千两银子的预付款,流民的事不能耽搁,我这就去找季管家,先给流民找个落脚的地方,你们先吃,不用等我。”说完,抬腿便走。 苏洛儿看着杨波的背影,不由烟眉轻蹙,弈棋乃是一件文人骚客的大雅之事,在杨波嘴里似乎变成了一个打打杀杀的游戏。 杨波的做派,苏洛儿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人只认银子不认人,教主之位崇高无比,杨波却不屑于顾,为了区区两千两银子,竟然要卖掉沈继之送他的这副精美的棋具,这很low好不好?简直不可理喻。 可是,杨波的确出手救了方立春母子,若非苏洛儿亲眼所见,她断然不会相信杨波会拿出两千两银子,拯济那些饥寒交迫的流民,可是现在,杨波不是正在做么? 二娘为人争强好胜,但想要杨波这位不愿做教主的教主按照二娘的意愿行事,肯能不会那么容易。 此时乐水已经拿起火捻,开始点火了。 苏洛儿奇道:“乐水,为何不用火柴点火?” “火柴太贵,一两银子一根,我师兄也用不起。”乐水随口答道,见苏洛儿露出不解的神色,乐水又道:“我师兄说,现在火柴只能在师父的实验室里做上一点点,成本太高,将来在工厂里大批量做,成本降了下来,老百姓才用得起。” 苏洛儿倒是能明白,在江南水乡,家家户户都养蚕,一万只是养,十万只也是养,显然后者的成本要低很多。 “我师兄说,将来的火柴厂有好几千人一起干活,我师兄还要建采石厂,修路搭桥,扩建码头呢,我师兄说需要好几万两银子,我师兄可没那么钱。”说到这里,乐水变得闷闷不乐。 很快,杨波便回转来,铁锅里的鱼头汤也煮沸了,杨波招呼苏洛儿动筷子,苏洛儿却迟迟未动,杨波奇道:“怎么?苏姐姐不喜欢这鱼头火锅?” “这鱼头火锅怎地不见鱼头啊?”苏洛儿只好吃吃地问。 乐水扑哧一笑,“洛儿姐姐,鱼头是用来熬底汤的,你看这汤水都是乳白色的,味道可浓了,姐姐快来尝尝。” 苏洛儿顿时神色尴尬,双颊红云飞度,原来这鱼头火锅实际上是鱼头汤火锅啊,这名儿起的真是害人不浅。 当下也夹起一根菠菜,在翻滚的汤水中,涮了几唰,再递入口中细细品味,菠菜的甘甜合着鱼汤的鲜美,完美组合,味道当真不一般啊。 比之淮香阁的那种味道,苏洛儿更喜欢鱼头火锅的味道,当即口动手不停,大快朵颐吃了起来,嘴里还连称好吃。 杨波也凑趣笑道:“其实这火柴也一样,人们只看到火柴点火简便快捷,却见不到后面大把银子的投入。” 苏洛儿心知,杨波心心念念的还是银子,想着倚红楼往石庙投银子呢,可你也别耽误我是火锅啊,苏洛儿含糊应道:“公子的火锅前景不错,何不拿火锅赚来的钱投建火柴工厂呢。” “那样也无不可,不过时间也就长了,十年八年以后,大概苏姐姐就可以用火柴点火了。”杨波叹道,看了一眼苏洛儿,苏洛儿此刻还在辛苦维持那点矜持,但高冷的形象已随风而去,实话说,现在的苏洛儿更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如果现在有人投银子,我只要两万两银子,就能把火柴工厂开起来,不管是谁投银子,我保证明年之内,他便能挣回本钱。” 两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苏洛儿也做不了主,是以苏洛儿只是埋头吃火锅,并不多言,就在此时,苏洛儿似乎听到有人在唱歌?不由仄耳细听。 苏洛儿是扬州四美之一,倚红楼当家清馆艺人,对歌子有着天然的敏感,更何况这歌子听起来很陌生,很怪异。 唱歌的人很随性,有时在唱,‘女人是老虎...呀呀呀...’,多数时候只是在哼哼,听不清哼些什么。 乐水见苏洛儿听得出神,嘻嘻一笑说:“是香儿在唱女人是老虎,这歌子还是我师兄教的呢,我也会唱。” “哦..”苏洛儿诧异,星光水眸不由向杨波望去,问道:“杨公子也精通音律?” “不是,没有,我哪里懂什么音律,这歌子不过是乡间野调,上不了台面...”杨波嘴里吃着豆腐,支吾道。 杨波话音未落,香儿还在小声哼着歌子进了屋,香儿见苏洛儿也在,立刻停下,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心道,这苏洛儿怎地跑来石庙,有怎地和公子共进午餐?这也不合规矩啊。 “香儿,你怎么才来啊,一鸣吃过没有?中午是鱼头火锅,来来来,坐下来一起吃。”杨波冲香儿打折招呼,说道。 杨波熟悉沈一鸣的习惯,如果有陌生人在场,肯定躲起来单独吃饭,他还是怕见陌生人,杨波也清楚不能操之过急,便暂时由着他。 “一鸣在自己房里吃着呢,公子莫要说笑,我一个婢子怎好跟公子一起吃饭?凡事都有规矩,公子,你说是不是?”香儿斜眼看了苏洛儿一眼,眼底闪过一丝鄙夷之色,又转头对杨波说道:“小姐临走前可跟我说了,让我盯紧公子,别什么事都胡闹,没个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咱们石庙可没那么过规矩。”杨波不以为然,香儿却执意不肯坐下来一起吃,杨波倒是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只好作罢。 不过,苏洛儿显然感到香儿眼神中的不善,原本想要开口问香儿哼唱的曲调,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苏洛儿倒是不在意,她已经见惯了香儿这种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婢子,自己身份卑微,偏偏觉得青楼女子卑贱不堪,即便对苏洛儿这种卖艺不卖身的清馆人,也不会高看一眼。 吃过中饭,杨波如约和苏洛儿对弈一局,杨波猜到黑棋,还是中国流开局,未曾想苏洛儿上来就抢了他的无忧角,引起战斗,好勇斗狠的作风实在出乎杨波的意料,却也让杨波心生轻视之心。 杨波一直以来的看法就是,围棋不能好勇都狠,大凡这种棋手,跟他下棋,只有输棋的命。 这局棋最好的结果是小赢,这是杨波给自己定的目标。 盘面落下五十子之后,杨波已经试探出苏洛儿的棋力竟然远在沈继之之上,而此时杨波却要为前面的随手棋付出代价。 这其实要怪杨波自己,正是他说要和和苏洛儿杀上一局。让苏洛儿误认为杨波是战斗型棋手,而苏洛儿平素陪人下棋,习惯投人所好,这只是职业习惯,并非苏洛儿的风格。 棋至中盘,杨波使出浑身解数,盘面一度占优,但优势并没有拉大,到了关子阶段,杨波才发现关子是苏洛儿的强项,杨波总是缺乏在复杂混乱状态下的耐心和条理,因此关子一直是弱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藏兵洞 苏洛儿凭借超强关子,竟然赢得这局棋,不过她也明白,不知出于何故,杨波布局阶段有几手棋下得很随意,莫非是因为那三千两银子的缘故,他存心相让? 不管怎么样,这盘棋让苏洛儿对杨波下棋的路数也算有所了解,至少关子她还是要比杨波强上不少,这足以让苏洛儿内心欣喜不已。 杨波虽然输了棋,但下棋的时候,杨波也多少了解到倚红楼的一些情况,得知倚红楼是尤素卿的势力,原本和沈家堡是相互依存的共生关系,但现在沈继之认为闻香教大势已去,一心只为赚钱,而尤素卿想要复兴闻香教,推翻大明王朝的执念未减,两家明面上还在合作,但尤素卿对对沈继之苟安于沈家堡,不思进取的态度越来越不满,两家已经貌合神离,渐行渐远了。 倚红楼经由尤素卿多年经营,在官商两界广泛渗透,手头掌握着不少资源,举个栗子,沈继之在海州的生意由闻香教的二堂主秦韶负责,秦韶本人却对尤素卿忠心耿耿,再举个栗子,闻香教的四堂主据说是海州县衙里的人,且官职不低,尤素卿实力不俗,由此可见一般。 尤素卿敢于派人暗杀季顺的儿子季斯贤,插手沈燕青的婚事,是公开展示实力,向沈继之叫板,而沈继之即使知道是尤素卿所为,却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至于当初尤素卿属意沈燕青嫁给二堂主秦韶,为什么尤素卿后来又改了主意,杨波不得而知,但杨波真心觉得,尤素卿此人行事不择手段,偏又生就一副魅惑众生的绝美容颜,她出面撮合沈燕青和秦韶的婚事,最糟糕不过,如果他是沈继之,显然也不会同意沈燕青嫁给对尤素卿死心塌地的秦韶。 尤素卿曾和杨波说过,希望沈燕青能嫁给他,现在看来,尤素卿的企图显而易见,她最终的目标是要通过杨波,架空沈继之,把沈家堡控制在她手里。 这样看来,杨波实际上被夹在沈继之和尤素卿之间,是双方都在竭力争夺的棋子,谁让杨波得天独厚,是马道长看中的接班人呢?尽管杨波穿越之前不过是个倒霉的快递小哥,可他们不知道啊。 杨波内心也有小九九,为什么他必须做棋子,而不能做棋手?他左右寻思,其实他现在的处境也不算太坏,未尝不能左右逢源,从而摆脱做棋子的命运。 那边厢,乐水正应苏洛儿之邀,唱着那首怪异的曲子,乐水得杨波真传,唱的时候还载歌载舞,唱完自个先咯咯笑了起来。 苏洛儿毕竟是倚红楼头牌,只需乐水唱过一遍,便把乐谱记下,她拿起今日佩戴的狐裘披肩,准备离去,站起身说道:“请公子查看有没有错漏,我好拿回去让倚红楼的姑娘们传唱。” 这女人是老虎,歌词粗鄙,调子狂野,也不知苏洛儿图个什么? 杨波接过曲谱一看,老脸一红,他完全看不懂。 明清一代用的是工尺谱,即用几个简单的字,如“合、四、一、上、尺、工、凡、六、五、乙”来表示音高,而且还是竖着写的,这种古谱,杨波也没研究过,哪里看得懂? 杨波摸摸鼻子,干笑道:“苏姐姐记下的谱子想来不会有错的,不过,这种记谱方法太过繁琐,我这里倒是有一种简单的记谱方法,日后可以和苏姐姐交流交流,呵呵呵。” 杨波前世好歹也k过歌,倒是粗通简谱,在他看来,现时的工尺谱实在太过繁琐,不利于记录音乐,以至于后世经常出现很多古典曲目已经失传的说法。 这并非是说明代的音乐落后,相反杨波前世在网上看过有关明代大音乐家朱载堉的史料,朱载堉早在万历年间,就用数学方法证明了十二平均律,他的理论经西方传教士传入欧洲,才有了后来的乐器之王--钢琴的出现,朱载堉也被誉为钢琴理论的鼻祖。 而在他的故乡中国,他的创造却被束之高阁,却是名声不显,这不能不说是个巨大的遗憾,把简谱介绍给苏洛儿,一则可以让更多的古典曲目得以更好流传后世,再则,万一变成个小小的蝴蝶翅膀,改写历史,也好为朱载堉彰显声名,在历史上浓墨重彩地为他写上一笔? 送走苏洛儿,杨波信步来到后面的工厂区,流民被安排在今早他和汤铁匠查看的那块平地之上,这里将来要建炼铁厂,正好可以以工带赈,让这些人安顿下来,帮忙去除杂草,平整土地。 路过酒精房,杨波见周正迎上来拱手施礼,杨波问道:“有事?” 周正并没有立即作答,而是凑上前来,小声说道:“公子,付先生找您。” “付先生?哪个付先生?”杨波奇道。 “西山白屋的付先生。”周正声音压得很低,躬身说道。 杨波闻言,不由眯起眼睛,看着周正,周正神色略感不安,犹豫地说道:“公子莫怪,属下本是马代教主的信使,专司居中联络,传递代教主指令,只是据大堂主所言,公子并没有正式就任教主之位,属下也无法和公子明言...” 杨波并没有特别意外,现在石庙沈继之这边是季顺,尤素卿这边刚来个苏洛儿,现在周正又现身,山那边还有个付先生,石庙现在简直就像个筛子,不知道里面还被沈尤两家塞了多少人,这也提醒杨波当务之急要有自己的队伍。 杨波顿时没有好颜色,怒道:“付先生人在哪里?他为什么自己不来见我?” “公子,这里人多嘴杂,还请公子移步到白屋,付先生那里有个人,公子可能会感兴趣。”周正小心翼翼地说道。 “现在?”杨波抬头看看天色,日头在偏西方向,估计下午两三点钟的样子,心里在想付先生那里到底来了什么人。 “是,付先生说越快越好。”周正立刻道,“属下陪公子一道前往。” 杨波想了想,决定还是要去流民营地走一遭,另外还要去诊室看望一下何起风和那个方立春,便对周正说道:“你在此地等我片刻,我很快回来。” 杨波转了一圈,只是交代一番,并没有太耽搁,很快回来,便和周正启程前往白屋。 两人出得石庙,来到西山脚下,周正带杨波走的路径和杨波自己前往西山的路径不同,显然周正走的是捷径,他们很快走过一片杂树林,来到一个陡峭的石壁前。 周正仿佛变了一个人,目光充满警觉,身手利索,只见他从怀里抽出一把短匕,瞅准一个石缝,把短匕插入其中,两手交替攀爬,然后短匕换一个位置,又交替攀爬,很快爬上石壁,丢下一根绳子,示意杨波绑在腰间,杨波准备妥当之后,便连爬带拽地把杨波拎了上去。 杨波发现他们两人走在山腰的一条崎岖小道上,头顶上怪石嶙峋,倒是把小道遮住大半,小道虽然狭窄难行,但因小道上的积雪不多,这让杨波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约莫过去小半个时辰,头前带路的周正闪身隐没在一块大岩石之后,杨波紧赶上去,发现岩石后面是一个非常隐蔽的山洞,往前走约莫几十步,洞里变得很暗,杨波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远处叮咚的滴水声响,杨波不由内心紧张起来,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左轮手枪。 就在这时,周正手里燃起了一只火把,昏暗的光线之下,杨波只能看到一侧的洞壁,上面似有水流沿着洞壁留下,可见这山洞很宽阔。 “这是什么地方?”杨波忍不住问道。 “这原本是一个伏流的河道。”周正解释道,“公子小心,前面可能又水流,路滑。” “这河道通向何处?”杨波奇道。 “通到东面海上,走到头是海岸的一个溶洞,不过洞口只有落潮时才能看见。” 继续往前走,约莫一刻钟,洞内豁然开朗,洞外明显有光线进入,周正灭了火把,火把插入洞壁一处后,继续往前走,杨波环顾四周,此处的洞壁明显有人工斧凿的痕迹。 “这是早年闻香教的一处藏兵洞。”尽管周正说话小声,但洞内颤颤的回声历久不绝。 两人有往前走了约莫百步,洞内有变得狭窄起来,直到最后需要弯腰才能前行,不过每隔一段距离,一侧的洞壁开有小窗,光线倒是足够让人能看清前路。 “到了。”周正简单地说道,一闪身,不见了人影。 杨波真纳闷呢,却见前面似有一簇低矮的灌木挡住了去路,杨波伸手拨开,原来此处便是出口。 杨波躬身出得洞口,站直身躯,环顾四周,发现此处看似一个羊圈,那边还有几只羊正伸着脖子,在雪地上啃吃还未枯死的青草,而那座白屋赫然正在前方。 杨波踏上白屋后面的台阶,只见周正去而复返,后面跟着的可不就是那位付先生。 付先生同当初尤素卿和杨波初次见面一样,做了个复杂的手势,然后单膝跪地,口称:“属下星火教三堂主付满拜见教主,教主重生,日月重光。” 杨波这次倒是没有不知所措,赶紧要伸手搀扶付先生起身,突然又停了下来,心道,你们神神叨叨糊弄我这么久,现在也该轮到我摆摆谱了,是以只是轻哼一声,冷言道:“付先生,三堂主,起来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往事 付先生礼毕,站起身,低眉顺目,做了个肃客的动作,态度非常恭敬。 他还是一袭半旧的灰布长衫,洗的已经发白。 四十出头的年纪,中等个头,面目精瘦,眼睛不大,但眼底闪着精光,人看起来有些阴沉。 周正目光警惕,左右、前后看了看,这才打开门,杨波跟随付满身后,从打开的后门进了屋,穿过中间的过道,来到前厅,杨波曾经来到这里,一切显得似曾相识,只是木门的后边,那顶斗笠早已不见。 左侧靠窗的地方有一张小木桌,桌上摆着酒菜,桌边坐着一个人,见人进来也没转头看一眼,自顾自仰着脖子往肚子里灌酒。 “这位便是我要介绍给公子认识的梅天佑,他的兄长便是梅天佐,梅家曾经独霸梅镇,可惜败给了郑家,现在梅家主脉没什么人了,就剩下个梅天佑在海州苟活,整日除了喝酒,便是撒酒疯。”付满小声跟杨波说道,转头又大声叫了几声:“梅先生,梅先生...” 梅天佑这才有了动静,手中的酒杯兀自没有放下,吧唧着嘴,望了过来。 这人是个小老头,花白的山羊胡须,拉拉喳喳,上面还挂着油渍,浑身上下邋遢不堪,比个叫花子也强不了多少。 一张老脸,脸上跟老树皮似的,长满褶子,眼脸耷拉着,仿佛睁不开眼,目光浑浊,显得衰老不堪。 这老头名字里有天佑二字,现实却像遭了报应,这是个有故事的人,只是故事怕是要催人泪下。 这么说,十几年前梅郑两家曾经恶斗,梅家败了,郑家赢了,土豪相争,决出了胜负,郑家得势,鸡犬升天,梅家惨败,樯橹灰飞烟灭。 弱者肉,强者食。 梅家毕竟豪过,豪过就必然横过,这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出来混,就要有一定要还的自觉,土豪们,你们还不知道吧,乱世已经来临,各领风骚三五年已经不错了,富贵一万年?想太多。 莫非此人便是周正所说他感兴趣之人?大老远的翻山越岭,就让我来见这么个脏老头?我完全没有兴趣,杨波不满地看了付满一眼。 不料,此时肮脏的老头倒说话了,“小哥,你跟我喝一杯?”老头咕咚喝下一口酒,用脏兮兮的袖头擦下嘴巴,神秘兮兮地道:“跟我喝一杯,我便跟你说个秘密,梅家大院下面有银窖,银窖里藏着银子,只有我知道入口,呵呵...” 老头门牙还掉了一颗,说话有些漏风,耳朵还背,几乎是在喊,声音沙哑,好似从喉管里挤出来相仿,听到人瘆得慌。 杨波顿时哭笑不得,他和付满不由对视一眼,付满俯下身,对着梅天佑的耳朵说道:“梅先生请慢用,我这里饭管饱,酒管够。” 杨波事后得知,多年前,梅家的一个旁支出了个海寇,梅蝎子海上飞,当是时,梅家的产业里又一个大马场,据说是梅天佐卖了马匹给梅蝎子,被人构陷勾结海寇,吃了官司,从此便一蹶不振,家产被郑家悉数夺了去。 只要郑家继续得势,梅家就像梅家大院地下的银窖,只能是个传说。 还是继续喝吧,醉乡才是失败者最美的故乡,那里没有杀亲之狠,没有夺家之仇。 何起风因为一张熊皮,爹也被人杀了,这与梅郑两家豪门的争斗相比,性质完全不同。 贫苦猎户人家根本没打算跟郑家斗,平白无故,被人欺凌,父亲被郑家杀害,这是真正的杀父之仇,杨波感同身受,何起风说到恨处,杨波的内心也是杀意顿生。 杨波和卢寅时、何起风谈起过报仇的念头,而此时付满却拉杨波来见梅天佑,付满难道知道了什么?他是怎么知道的? “公子,我们到棋室叙话。”付满说道。 所谓棋室,便是过道右手中间的一个不带窗的房间。 杨波和付满推门进去,而周正守在外面,担当警戒。 杨波心道,这个周正怕是个武功高手,早前应该是马道长的保镖啊什么的,沈继之应该也清楚,否者不会放心把沈一鸣送到石庙来。 杨波万事都是最晚知道,太悲哀了。 见密室内置一棋桌子,杨波心道,这闻香教什么毛病,见面先下棋? 杨波便直问道:“莫非前教有规定,见面就要下棋?” 付满闻言一愣,摇头道:“倒是没有这么个龟腚...”付满想了片晌,又道:“不过堂主与教主密会,通常都会下上一局。” “和我师父也一样吗?”杨波突然八卦之心大起,问道。 “是。”付满立刻道。 “以付先生看,我师父棋道如何?” “马代教主的棋艺深不可测,我们几个堂主都不是他的对手,不过马代教主倒是跟大堂主说过,公子下棋布局最为用心,中盘犀利,乃是布局之功。” 马道长的评论倒是中肯,确实布局和中盘杨波都不弱,弱的是关子。 杨波不记得跟马道长下过棋,难道是前世跟马老师下过?也没印象啊。 杨波陷入冥想之中,他确信在大明没跟马道长下过棋,他在大明的第一盘棋是和沈继之下的,那时马道长已经消失有一段时间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前世和马老师下过,大学有棋社,围棋爱好者通常在晚上到棋社下棋,平素随便下,周末可能有些小比赛。 当然,也有人在网上下,棋社在学校论坛上有个板块--问香棋社... 问香棋社,闻香教? 杨波也常在网上和人下棋,当然都是快棋,其中有个昵称‘十秒道人’的高手,顾名思义,每步棋不超过十秒,在网上接受挑战,杨波常去挑战,但从来没赢过,杨波时常耿耿于怀,所以印象深刻。 十秒道人,石庙道人? 难道十秒道人就是马老师,就是马道长? 杨波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仅仅是巧合?那也太不合常理了。 难道真有主宰者神秘地主宰一切?时光可是已经逆转几个世纪了啊。 杨波呆若木鸡,木鸡..木鸡...木鸡.... “教主,您执黑先行。”付满提醒道。 杨波恍若从梦中醒来,这种事情永远不会有答案,杨波甩甩头,专心下棋,不再去想它。 杨波开了星小目,对面的古人又是双联星,杨波从容走出大斜定式,看得出付满比沈继之和苏洛儿的棋艺要差上不少,杨波把棋走得很仙,感觉轻松自如。 杨波不禁好奇地想,跟大堂主尤素卿头次见面,并没有和他下棋,还有二堂主秦韶,不知他棋下的如何? 这闻香教怎么会有如此怪诞的不成文之龟腚,这样一来,教主必须得赢啊,否则岂不是很没面子?真是鸭梨山大啊,看来以后要多找些古谱打一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公子可是打算对郑家下手?”付满现在盘面不妙,不过他浑然不在意,似乎认为本该如此,落下一子,倒是开口问道。 杨波本想质问他如何知道的,想了一想,还是算了,尤素卿挺能折腾,自然有她的办法,便道:“只是有这个打算,并没有具体方案。” “教主,此事的关键在于郑世聪,如公子决心除掉郑世道,海州的郑世聪则有大堂主及属下等人负责除掉,大堂主已经在安排了。” 杨波诧异,尤素卿怎么突然决定插手帮忙了? 要么说女人咋地那么善变呢,你不是说过杨波一日不娶沈燕青,就一日不参乎杨波的事情吗? 付满倒是善解人意,眼见杨波大惑不解,便道:“早前大堂主确实说过公子不愿意就任教主,但现在看来,教主要除掉郑家,其实甚和我教除暴安良人、杀富济贫的教义,可见公子的教主之位乃是天授,接不接手是公子的事,但认不认是我们的事,我们几个堂主已经认了。” 这盘棋下得很轻松,杨波轻而易举便取得胜利,付满没有投子,那是杨波有意手下留情。 过程中,付满提到解决梅镇郑家的钥匙在于梅天佑,起初杨波不以为然,但最终杨波被说服了,不得不说,尤素卿和付满考虑的很周全,计划建立在实力之上,胜算极大。 “公子,梅镇的郑世道就要凭借公子和猎户出手解决,大堂主命令不出手帮忙,不瞒公子说,这个也算是...是个不成文的规矩...”付满说道最后,也不免神色有些扭捏,毕竟打心里,他已经认同杨波是星火教教主,说出这种话,其实是有些大不敬。 杨波说道:“付先生,其实不管闻香教也好,星火教也好,我都不会接手的,为避免大家尴尬,我倒是有个建议...”杨波瞥了一眼付满,眼底闪过一丝促狭,笑道:“既然各位堂主都热衷下棋,也不要什么什么教了,干脆‘问香棋社’得了,我是首任社长,将来谁能打败我,谁便是第二任社长,如何?” “不行,不行,不行...”付满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表情惶急,迭声道:“使不得,使不得,使不得,这怎么能行呢?” 杨波也不管付满摆手,突然觉得自己的突发奇想还不错,他完全可以在沈家堡成立一个棋社,为什么不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一封来信 海州自秦始皇立石阙、设朐县,开埠以来,至今已一千八百年,历经沧海桑田,此地人文荟萃,钟灵毓秀,素有东海名郡,东来第一城的美誉。 海州行政区划在有明一代,归属淮安府,而淮安府又受南京六部直辖,地理位置上,东临沧海,北控齐鲁,南蔽江淮。 海州因海得名,秦始皇东巡,就曾数次经停海州,海州历史上出了一个最大的名人,当然也与海有关,此人便是为秦始皇求取长生仙药的徐福,传说徐福远赴东瀛的出发地便是海州的云台山。 登上海州古城的钟鼓楼,东北隔海相望,可见群山逶迤,峰峦叠翠,山腰云雾环绕,峰:“据谢文治夫人说,这东西来自沈家堡,是一个叫杨波的人所创,不过...”封雅雯说道这里,眉宇间显出犹豫的神色。 “不过什么?”左文灿奇道。 “这杨波乃是神医马驼的高徒,市井关于杨波的传言颇多,有人说他是哪吒托生,脚可踩风火轮,口能喷三味真火...”封夫人应道。 见左文灿眉头紧皱,急忙改口道:“市井传言,不足为信,只是这火锅确有神奇之处,据说因为酒精易燃,那杨波才想了法子把酒精凝固,这样用起来也安全,有人传言,杨波此人尤善围棋,棋道深不可测,如此看来,这杨波倒也是个雅人,按理不会作怪吧。” 火者,凶也,左文灿直觉火锅这东西不祥。 左文灿暗自思忖,这酒精来自烧酒,而烧酒又从粮食酿制而来,如此说来,这烧酒精岂不是在烧粮食? 杨波来自沈家堡,沈家堡的当家人是沈继之,左文灿这几年也不是没想过要把沈家堡纳入海州治下。 好处倒也有,一是,对沈家堡现有人口编户齐民,可增加海州不多的人口,二是,据说沈家堡海贸生意做得很大,可以增加税赋,这都是可以用来显摆的政绩啊。 现实的问题是,朝廷的海禁政策仍在执行,平民百姓寸板不能入海,收回来,这海还禁不禁? 不禁,那是没有执行朝廷的政策,禁呢?沈家堡好几千丁口,没了海贸,又无田可种,沈继之早年可是东海有名的海寇,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定然又会作乱,稍有不慎,肯能导致无法收拾的局面。 思来想去,还不如维持现状,对沈家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在沈继之也识趣,最近几年,越来越安分守纪,极少跟官府对着干,私下也舍得打点。 左文灿身为知州,沈家堡每年自然会奉上大几千两的孝敬银两,还是相安无事好,各方都得益。 用罢火锅,想到还有公文要处理,左文灿便信步来到书房。 州府两级的公文多是关于那场雪的,要么左文灿已经在着手处理,要么晚上也做不了,只能留待白天处理,倒是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 最后一封是来自淮安府的公函,拆开一看,竟是淮安知府王大人的亲笔书信,不由凝神细看,王大人在信中提及火锅一事,详问杨波其人其事,还提及固体酒精的做法。 信的末尾,又言沈家堡常年游离于管治之外,不服教化,鲜知法纪,罔顾海禁,走私货值,海州知州衙门不宜放任自流,当扶正纠偏,令行禁绝云云。 “唉呀...”左文灿读着信,脸色骤变,不由站起身,又把手里的信,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王大人在信中用了大量篇幅,问寻酒精的制法,不惜笔墨穷尽其详,虽然在信的末尾,对沈家堡的现状,言辞间颇多责备,但都是泛泛而谈,所占篇幅也不大。 左文灿终于明白,王大人所关注的正是那酒精法的秘方啊,可那是人家的新创,能制出来定然有秘方,人家也不会轻易对外透漏啊。 左文灿却对杨波心生怨恨,这个杨波,突然间搞出个火锅,弄的什么酒精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横生枝节,影响到他的升迁考评,这可如何是好? 正当左文灿一筹莫展之时,小婢过来禀报,说是谢文治求见,左文灿眼前一亮,促声道:“快请他到书房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夫人当家 谢文治本是赣榆县县丞,直到左文灿前来海州出任知州,海州并没有另设同知或判官,谢文治便走了路子,升任判官的司职,算是海州衙署的二把手。 谢文治在海州为官有些年头了,当年闹倭寇,朝廷对待海上的海盗匪寇也颇多利用,需要交涉的多由谢文治出面,跟沈家堡也过往甚密,沈家堡给海州衙门的孝敬银两也多由谢文治经手,也许他有办法。 左文灿把谢文治迎进书房,二人坐定,小婢过来沏了茶,左文灿先是谈起今晚吃过的羊肉火锅,谢文治刚好也吃过,两人都赞那火锅不错。 “这个杨波,文治兄可有了解?”左文灿看似随意地问道。 谢文治笑道:“下官听说他棋下得好,大人知道下官别无所好,就好这黑白之道,想着哪天能去一趟沈家堡,与他切磋一二,只是下官穿着朝廷的官服,不便前往啊。” “若是有个正当缘由,可以前往呢?”左文灿终是拿出了知府王大人的亲笔信,递给谢文治。 谢文治接过信,只看了一遍,心里跟明镜似的,这王大人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想要抢夺酒精法的秘方。 古往今来,就有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的说法,但凡秘方,乃是人家的吃饭家伙,给了人,便断了自家财路,没人傻到会把秘方拱手相让,堂堂知府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谢文治不由暗自感叹,这世道真是变了,现在的大明官员,为求私利,真是脸都可以不要。 谢文治装着没看明白,作势肃然道:“左大人,在下官看来,王大人在信里,言辞犀利,颇多责备,大人万万不可轻忽。” 谢文治伸手理了理上唇的八字胡须,又道:“沈继之当知新帝即位之初,便励精图治,夙夜操劳,乃是中兴之帝,皇帝威加四海,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沈家堡区区荒芜之地,岂能任由他视之为国中之国的道理?” 左文灿闻言,心里那个气呀,谢文治这是避实就虚,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即脸色一沉,说道:“文治兄,你我共事多年,何必遮遮掩掩,王大人在信中虽未明言,但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就是要..”说到这里,左文灿似乎也替王大人臊得慌,顿了顿,又道:“王大人确实另有深意,这沈家堡文治兄比我熟悉,有什么良策,不妨直言。” 谢文治闻言,故作惊讶,又拿起那封信,终是摇头道:“王大人一府之尊,断然不会在意酒精法这一区区奇技淫巧,再说就算有人有所图,所图者,不过是酒精之法的垄断之利,最不济,人家可以把秘方公开,到时怕是谁也占不到便宜,何苦来哉?” 左文灿闻言,心想也是这个理儿,这事儿原本就不是一厢情愿的事儿,归根到底是王大人的要求太过分,尤其是还在信的末尾,出言威胁,那意思就是如果杨波胆敢不出让秘方,王大人便要把沈家堡收归朝廷管治,这样总该乖乖听话了吧,跟明抢差不了多少,确实有点过了。 两人不约而同端起茶碗喝起茶来,屋子里一阵沉寂,就在此时,却见封夫人娇笑着进了屋,说道:“今儿有人送来些上好的云台山云雾茶,寻思谢大人难得来一趟,便取了些,让谢大人也尝个鲜。” 封夫人说着话,亲自动手为两人重新沏了茶,谢文治赶紧称谢,道:“不敢,不敢有劳夫人。” 封夫人眼眉一挑,笑道:“谢大人莫要客气,就当在自己家里用茶,随便些。”看到茶几上的信件,便随手拿起瞅了几眼。 这封夫人可不简单,据说左文灿年少时家里贫寒,求学之路颇多艰难,封家人支助了不少资财,左文灿才得以考取进士功名。 这封夫人自幼也喜好读书,知书达理,左文灿虽是一州之主,但在家里,对夫人甚为敬重,可谓言听计从。 封夫人看完信,眼见二人愁眉不展,各自心怀鬼胎,却又不言语,心里好笑,便直言道:“王大人这是存了心思讨要这酒精之法,偏又出言威胁,天下没有这么道理。” 左文灿闻言大惊失色,厉声道:“雅雯,王大人是上官,休得妄加猜测。” “王大人既然做了初一,就不要怕人在背后说十五。”封雅雯拂了拂鬓角垂落的几缕青丝,柔声细语道:“妾身一介女流,不在意妄议上官。这几年,咱们确实收了沈家堡不少银子,可我们也拿出大半贡献给了淮安府,王大人要是收了沈家堡,到时,可别抱怨没人送银子。” 左文灿见夫人越说越露骨,骇然道:“夫人..”封夫人只是看着左文灿,拉长声音,娇嗔道:“知州大人...咱们都拿了人家的银子,按理应该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可咱们跟王大人不一样,咱们有底线。强讨别人秘方这种事儿,事关夫君的清誉,我们不做,王大人官大,让他带着战船跟沈继之讨去。” 左文灿不由一窒,谢文治见封夫人言语轻松,心知封夫人怕是早有定见,笑道:“都说夫人惠质兰心,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夫人定是有了良策,不妨说出来,让下官也开开眼界。” 封夫人瞥了一眼谢文治,说道:“还能有什么好法子,拖呗。” “夫人果然明察善断,这酒精之法横竖也不能如愿,不如就依着王大人信中所言,让沈家堡归顺朝廷管治,这种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当然应该周密计划,从长计议,王大人也不好说什么,”谢文治立刻恭维道。 左文灿目光闪烁,他心心念念的是他的升迁考评,王大人是上官,拿不到想要的东西,往小了说,不定得给他穿什么小鞋,往大了说,哪天挖个坑,能把他给埋了,他的仕途之路怕是到头了。 封夫人见左文灿的神色,关切道:“夫君,这事儿啊,咱们不能太认真,认真你就输了,就算真给他讨来了,你当王大人会感激你?不,他反而会处处拿你当挡箭牌,妾身不能让你平白背这个锅。”又转眼对谢文治说道:“谢大人,妾身所言不过是个拖字诀,真要解决问题,谢大人还是要去沈家堡走上一遭。酒精之法人家自然不会给,但是别忘了,他的东西还是要卖到这里来,见面谈一谈,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谢文治闻言,连连称是,心里不由感概,这封夫人果然能察善断,市井传闻封夫人能当海州大半个家,现在看来,果然不假,这拖字诀虽然没有彻底解决问题,但却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谢文治是带着卷宗来求见知州左大人的,封夫人在场也不打紧,反正左文灿迟早也要征求她的意见,谢文治端起茶碗,轻酌一口,便说道:“左大人,今日您外出,下官在府衙收到一些状子,这些状子...有些敏感,所以今晚下官才来叨扰..”从怀里掏出带来的卷宗,双手递给左文灿。 “敏感?”左文灿顿时有了不祥的感觉,不解地问道。 “这些状子是状告梅镇的郑世道,这郑世道乃是衙署铺头郑世聪的胞兄,涉及三宗命案,两女一男,两个郑家女婢一个是被活活打死,一个是投了井,这两宗都是陈年旧案,现在苦主旧案重提,又来鸣冤告状,另一个男子,是猎户,状告郑世道把何老金活活打死,是刚刚发生的事,现在梅镇闹得沸沸扬扬,看起来真是死了人。” 谢文治喝了口茶,接着说道:“还有一宗,也是陈年旧案,原来梅镇的梅家梅天佑想翻案,状告...” 未及谢文治说完,左文灿便截了话头,说道:“梅家的案子,在我上任之前已经结案,我倒是听说过,这梅家不是已经没人了?怎地又要翻案?而且和这三起命案一起赶着趟的来,有蹊跷,一定有人在背后指使。” 屋漏偏逢连夜雨,左文灿不由怒气冲冲,在这关键时刻,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封夫人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突然冷笑一声,说道:“我昨日就在府衙附近,听到小童传唱一首歌谣..唱歌的娃儿你莫骄,郑家大门有几高,郑家大门两尺高。几十几部上马镫,三十几步上马镫。几十几把杀人刀,七十二把杀人刀。” 封夫人又道:“我道怎地那小童专门在我跟前唱个不停,原来如此。夫君,看起来对方来头不小啊。” 左文灿脸色不善,把眼看着谢文治,说道:“文治兄,你怎么看?” 谢文治忙道:“大人,看来此事确有人在背后主使。不过...”谢文治看了一眼封夫人,又道:“从夫人所言的情状来看,对方似乎有意让夫人知道,据下官所知,这些命案确有其事,再加上,近日天气突然苦寒,各地也有冻死人的报告,下官担心有人可能有恃无恐...” 左文灿眉头紧锁,一摆手,说道:“有人想要要挟本官,甚至不惜激起民变,梅镇郑家飞扬跋扈,草菅人命,我们都知道,可..” 左文灿没说下去,若说下去就难听了,反正衙署上下都没少收郑家打点银子,谢文治倒是挺坦白,叹道:“不满大人说,下官多次收过郑家的好处,郑铺头是同僚,下官也不好拒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都是算计 左文灿习惯性地把目光转向夫人,夫人也正看着他,却一言不发。 谢文治自然明白,封夫人怕是有话,不好当着他这个外人的面说,当即不动声色放下茶杯,起身告辞。 第二天早起,左文灿道:“郑捕头,今次事件非同小可,本官只能给你三日时间,你且退下吧。”这就要送客了。 郑世聪悻悻地走出衙署,回到捕房,捕快何乙还在,便道:“你带上两个得力之人,跟我走。” 他们一行四个,出了衙署,翻身上马,打马直奔城东头的倚红楼。 郑世聪并不打算按左大人所言,先找到那几个命案的苦主,在他看来,那几个案子算不上什么大事,大不了再多费些银子。 而梅家老二梅天佑参乎进来,却让他心生不安,几年前,他亲眼所见梅天佑整日只顾饮酒,人似已疯癫,一念之差,没有动手除掉他,现在后患来了。 左文灿今日只提命案,梅家的案子却提也不提,分明是故意为之,让郑世聪隐隐有不详的预感,他决定先找到梅天佑,搞清楚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否则,这心里总是感觉不踏实。 倚红楼转瞬即到,郑世聪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何亿,说道:“你们几个先到对面的茶楼喝杯茶,等待我的指令。”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进倚红楼,门口小厮见是郑捕头黑着脸,心道这郑捕头这个时辰来倚红楼,怕不是找麻烦的吧,心里直打鼓,忙不迭地问:“大人看上哪家姑娘,小的这就去...” 郑世聪心里不痛快,喝道:“少呱噪,带我去见梅仙儿。”浑不似平素,还能跟龟公啰嗦两句。 “得嘞..”小厮顿时松了口气,立刻低声下气地道,“梅仙儿正等着大人您呢,大人,请跟小的来。” 梅仙儿据说是梅天佐的小妾所生,梅家没有败落的时候,在梅家自然是没有地位,梅家势败,因为颇有姿色,被人辗转卖到倚红楼,郑世聪几年前对梅家后人的动向时刻留意,自然是知道的。 梅仙儿在倚红楼也算是当红的姑娘,有自己的雅间,小厮领着郑世聪来到梅仙儿的房前,正要开口喊叫,却被郑世聪喝断,“一边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打草惊蛇 现在辰时刚过,门虚掩着,屋里的梅仙儿正在梳妆打扮,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呵斥,不由柳眉轻蹙,心道哪里来的贱皮,如此不懂规矩?就在此时,咣当一声,门被踹开,一个粗汉闯了进来。 梅仙儿不由大惊失色,来人她认得,即使化成灰她也认得,这人是郑世聪... 就是他不仅害得梅家家破人亡,还五次三番来羞辱于她。 这人每次来倚红楼,点名要她来侍奉,她明白这是郑世聪在羞辱她,可她一个弱小女子,除了在他身下承欢装出欢愉的样子,还能做什么呢? 啪..啪... 郑世聪进得门来,不由分说,抡起蒲扇般的大手,左右抽了梅仙儿两记耳光,梅仙儿一时被打得晕头转向,一个踉跄,身体往后仰,跌倒在地板上,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 郑世聪上前一步,揪住梅仙儿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道:“梅家现在长本事了哈,敢去衙门鸣冤告状,想翻案?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告诉我,你那个醉鬼二叔梅天佑现在何处?” 梅仙儿被两记沉重的耳光打得眼冒金星,精神恍惚之间,她似乎听到郑世聪问及二叔梅天佑的下落,还说二叔到衙门状告郑家了? 她只知道二叔是个彻头彻尾的酒鬼,整日饮酒,喝完酒就说些不着边际的疯言疯语,二叔那样的状况,她决不相信竟会去衙门状告郑家。 二叔这几年经常搬家,没搬一次家,便于老城的距离远上几分,最新一次是搬到碧云寺南边的一个小巷子里,那里她也只去过一次,并不确定他是否还住在那里。 梅仙儿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艰难地抬起头,冷冷地看着近乎癫狂的郑世聪,一言不发。 “不说?”郑世聪脸上露出阴鸷的笑容,一把见梅仙儿从地板上捞起来,抛向梅仙儿的楠木香榻,吼道;“老子今日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欲欲仙欲死。” 自从梅仙儿来到倚红楼,郑世聪来找过她数次,第一回,梅仙儿不甘受辱,拼命反抗,但反抗是徒劳的,这畜生摆明了就是来享受那种征服者的快感,反抗只能让他变本加厉。 身体不过是一副臭皮囊,对她来说没有任何价值,她的心早已死去,支撑她活到现在的只有仇恨,她忘不了梅家几乎被灭门的仇恨,忘不了娘亲死前受尽凌辱的惨状,如今旧恨未消,又添新仇。 有时死是容易的,活着反而是一种折磨。 善恶终有报,天道老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以前几次,这恶魔动作虽然粗暴,但至少会装出一副怜香惜玉的模样,唯有这一次,郑世聪像是受到什么刺激,才显得如此变态和张狂。 “哪里来的野驴,大清早的,就不能消停点儿...”隔壁的女子气极了,敲着墙壁尖声骂道。 梅仙儿身体如同僵尸一般,毫无反应,她没有悲伤,眼泪已经哭干,心里只有恨。 她面无表情,死死地盯住这个姓郑的畜生,从他的眼神里,她看到了张惶失措,郑世聪不过是头被激怒了野兽,内心也有虚弱不堪的一面。 梅仙儿心里的燃起了希望,冷冷的眼神,看着郑世聪却是怜悯起他来。 梅仙儿心里想着,嘴角竟然牵起一道弧线,她在微笑,她微笑着死死地盯住郑世聪,却让郑世聪感觉毛骨悚然,他不由放慢进攻的节奏,未曾想放慢不打紧,心里一激灵,却再也挺不起来了。 郑世聪一阵抓狂,心里暗生恶念,双手用力掐住梅仙儿的脖颈,直到梅仙儿口吐白沫,几乎要断气,却突然放手,灰头土脸地爬下了床。 梅仙儿见状,支起上半身,浑然不顾衣不遮体的模样,狂笑道:“哈哈哈,高大威猛的郑大捕头,你行不行啊...” 郑世聪阴沉着脸走出倚红楼,来到对面的茶楼,何亿他们几个捕快正坐在临窗的一张桌前喝茶,郑世聪一屁股坐下,端起茶碗狠狠灌了一气,面色不虞,低声道:“不出意外的话,梅仙儿很快会出来,去找她的二叔梅天佑,你们几个给我盯紧了。” 何亿和另外两个捕快齐声道:“喏..” 果然到了下午,何亿便看到梅仙儿着一袭深色长裙,脖颈围着紫色丝巾,匆匆走出倚红楼,闪身坐进停在倚红楼门前的一辆马车上,往城西而去。 梅仙儿安坐在车厢内,取下丝巾,一只手轻轻触摸脖颈上的淤青,刚刚被郑世聪那个畜生双手掐着脖子,差点没断过气去,不过此时的梅仙儿却感到莫名的兴奋。 不仅是因为她亲眼所见,郑世聪就像一只斗败了雄狮,狼狈离去,让她心生快意,而是在她心里已经有了期盼,平素她每日礼佛,看来佛祖要显灵了,郑家的末日要到了。 马车经过碧云寺,她让车夫赶着马车自行离开,她要到碧云寺进香,走进碧云寺,先是在宝殿门前的香炉里,点燃几炷香,然后又到禅房奉献一锭银子,这才走进大雄宝殿,在佛祖面前恭敬地拜了又拜,嘴里念念有词,说的却是佛祖保佑让梅家大仇得报。 梅仙儿走出碧云寺,眼底闪动着亮光,内心原本的那点期盼,已经变成执念,她坚信郑家多行不义必自毙,仿佛已经看到郑家家破人亡,比之梅家更凄惨的结局,这样想着,梅仙儿竟然笑了起来。 二叔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现在很急切要找到二叔,不管二叔有没有去府衙告状,她都想把内心的喜悦让二叔分享。 由碧云寺向南拐进一个小巷子,二叔最新的住所便在此地。巷子里阴暗冰冷,石板路破损严重,凸凹不平,四下见不到一个人影,显得阴森可怖。 梅仙儿小心走过巷子,来到二叔的住所,见大门紧闭,在台阶上一块松动的青砖缝隙里摸索了一阵儿,找到一把钥匙,用钥匙把门打开,推门进去。 屋子里空无一人,正堂中间的木头桌子上有只跌倒的酒葫芦,桌面上积满了灰尘,床脚还有几只喝空了的酒罐子,看到这里,梅仙儿知道二叔还是那个疯疯癫癫的酒鬼二叔,他是不可能改变了。 郑世聪说的明白,梅天佑去衙门告了郑家,难道是有人在背后利用二叔,也想要板倒郑家?梅仙儿不由眼前一亮,转念又想,如果这样的话,这背后主使之人又会是谁呢? 梅仙儿在屋里逡巡一阵,心里难免有些失望,终于决定离开,就在此时,却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捕头,就是这里,那女人刚刚进去,插翅也难飞走。” 说话间,咣当一声,有人一脚把门踢开,梅仙儿顿时明白,郑世聪今早去找他,行的是打草惊蛇之计,跟着她来找二叔的下落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梅仙儿不由绝望地闭上双眼,心道老天啊,为什么会这样? 几个人冲了进来,郑世聪使了个眼色,何亿带着两个捕快叮叮咣咣到处去找梅天佑,郑世聪四下打量这屋子,心里已然明白梅天佑大概很久没回来此地住了,终是把目光定在梅仙儿身上,说道:“告诉我,你二叔还有其他什么住处?不然,捕快的手段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哈哈哈。”梅仙儿不由冷笑,“捕快有什么手段,我梅仙儿不知道,不过你郑大捕头的手段,仙儿倒是见识过,那是不中用得很。” “呵呵,那你觉得这屋里另外三个捕快如何?也不中用?”郑世聪脸上露出阴毒一笑,说道。 梅仙儿娇躯一颤,在倚红楼接客是一回事,被一帮人轮,实在让她不寒而栗,直觉两腿发颤,嘴里兀自质问:“郑铺头的手段只能对付一个青楼女子和一个疯疯癫癫的酒鬼老头吗?你有没有想过郑家作恶多端,仇家何止梅仙儿一人?当初你们怎么对待梅家的,老天会加倍偿还给郑家。” 郑世聪闻言,脸色骤变,这娘们虽然可恨,但她所言却提醒了他,梅家仅凭一个青楼女子和一个醉鬼二叔不可能撼动郑家一根寒毛,背后应该另有其人,郑世聪不禁懊恼,实在太疏忽了。 如此说来,在梅镇的哥哥郑世道岂不处在危机之中,毕竟那里才是郑家的根基所在,这么一想,郑世聪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下寻思,横竖知州大人已经让他停职了,正好回一趟梅镇。 梅仙儿见状,心下明白她好像蒙对了,郑世聪心里真的害怕了,双眉顿时舒展开来,即便她的一身皮囊再次受辱,又当得什么,如果能板倒郑家,哪怕做一只飞蛾,只身扑火,她也在所不惜。 何亿等己人很快把整个屋子翻了个底朝天,这屋子不大,用不了多少功夫,哪里有梅天佑的影子。 “捕头,到处都找过了,没有啊。”何亿禀报道。 郑世聪只是微微点点头,又瞥了一眼梅仙儿,淡淡地说道:“这女人归你们兄弟三个了。”又朝何亿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完事儿,处理干净点儿,我先行一步。”说完转身离去。 何亿等人神色大喜,轰然应诺,三人狞笑着拽起梅仙儿往内屋走。 郑世聪出得门来,跨上马,急着要赶回梅镇。 屋外天色已暗,北风冷冽,身后传来梅仙儿声嘶力竭的喊叫声。 巷子太窄,马的速度提不起来,郑世聪提着马缰,缓缓而行,得得的马蹄声传出好远。 直到巷子的出口,终于舒了一口气,正欲打马快行,背后一记闷棍将他打落马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林场点兵 申时,天色阴晴不定,冷风阵阵。 这是一处隐秘的楸树林,往年这个时候,楸树总是枝繁叶茂,但今年不同,树叶仿佛一夜之间枯黄,纷纷飘落,洒满一地。 树林外面的的山路,可直通五六里外的郑家宅院的粮仓,运粮的车马在路上拉起一字长蛇,山路泥泞难行,遇到沟壑或者陡坡,前后的车马相互伸出援手,否则任何一家的车马都难以顺利通行,这便是组团运粮的好处。 这几日州县两级官府催粮的公文像雪片一样快马传来,还是因为那场百年不遇的大雪,硬生生让秋日变成隆冬,北方雪下得更大,流民开始南下,本地的贫苦人口也冻死不少。 官府急需粮食赈灾和外调,在梅镇,郑家是豪门,州县衙门历来都把征粮的任务交给郑家,郑家再安排民团负责押送,通常猎户是民团的主力,今年怕是有猎户要反水了。 车队行至小树林,卢寅时站在一个土包上,吆喝着:“大伙儿都停一停,喝点儿水,吃些干粮,攒足了劲,一鼓作气,走完最后的五里路,今日的运粮任务就算完成啦。” 走这种山路,确实耗费体力,幸好今年领头人格外善解人意,让人在中间歇上一气,众人听见领头的这么说,顿时东倒西歪,就地一屁股坐下,有自带饮水的,已经喝开了。 “要说带队运粮,俺老牛就服寅时,怎么着?仁义啊。”一位年长的老头找块石头坐下,望着卢寅时说道。 一个姓孙的小伙儿应道:“就属我卢叔最仁义,树林那边搭着棚子,备有饭团和热水,这以前可从未有过。” 今年运粮队的服务还真是贴心得很。 卢寅时交待完,匆匆走过来,见姓孙的小伙儿干坐着,没有吃东西,低声喝道:“抓紧时间,吃点东西垫垫,今晚可是有好戏上演。” 卢寅时要前往林间的一处隐蔽的所在,杨波等众人正等着他,这是行动前最后一次碰头会。 先期的情报收集已经做过多次,杨波本人也扮成周正的弟弟周凡,去过郑家的马场和郑家大院附近等处,做过侦察,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郑家是夺了梅家的家产起家,鸟占雀巢,梅宅自然变成了郑宅,郑家得手后,只是在梅宅的基础上,在前面又加了一进,梅宅就变成了郑宅的内院,前院便是新加的那一进,左边是跑马场,右边是粮仓。中间是一条通向内院青石铺就的直道。 郑氏兄弟其实也是猎户出身,早年官府剿灭东海海盗梅蝎子时出过大力,郑世聪得到贵人赏识,在海州做了铺头,郑家才有了发迹的机会。 多年来,凭借郑世聪在海州经营的势力,郑家在梅镇可谓强取豪夺,作恶多端,因此仇家也不少,郑家的内院戒备森严,外人很难踏足。 新增的这一进,多了个缓冲,比如押送粮食的车队只能在家兵的监视之下,运粮进入外院,内宅是绝不可能进去的,这多少能给郑世道带来些许虚幻的安全感。 跑马场纯粹因为郑世道个人喜好而建,这人自小喜欢舞枪弄棒,又从梅家夺得马场,平素喜欢弄来几匹好马,带上几个心腹家兵,在跑马场训练骑术。 试想郑家人骑上高头大马,在梅镇横行霸道,奔驰而过是个什么情形?对梅镇的老百姓而言,无疑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奔驰而过,对不对?其实是郑家炫耀武力值的一种手段。 至于效果如何,今晚便可见到成色。 杨波在心里反复权衡双方的武力值,根据各方收集的情报,郑家在家宅的家兵大概是六十上下,养马场那边据称也有十几个家兵的‘编制’,但杨波亲自过去看过,所谓的家兵主要任务是喂马放羊,平素连刀枪都没机会摸上一摸,不值一提,想来郑家根本没想过有人会挑战郑家。 郑家的威胁主要来自前院大门左侧的一个防堡,防堡用青石垒成,上面是个平顶,设有望哨,布置有火铳手和弓手各十数名,火铳和弓箭是远程武器,如果杨波不想太多人伤亡,必须打掉防堡。 一个好消息是,郑家的家兵不喜欢用火铳,这个时代的火铳用起来极为繁琐不说,还非常危险,动不动就炸膛,是以火铳手其实也是弓箭手,火铳都在墙上挂着,只是防堡里并没有火药和弹丸。 杨波最怕火铳,那玩意虽然准头不佳,但是打在身上要命啊。 杨波这一方,卢寅时找来三十几家猎户,能上场的只有二十七位,他们手上有刀枪和猎叉,弓箭虽然猎户家里也有,但是没有办法携带,只能作罢。二十七位,人数实在太少,不够啊。 杨波只好让周正在石庙新收的流民中间挑出二十个青壮,说是青壮,只是矮子里面挑将军,这些人是北方来的流民,直到被石庙收留才吃上几天饱饭,好在经过杨波一阵忽悠,他们士气还不错,只是他们手上并没有武器。 杨波见卢叔已经赶过来,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杨波环顾众人,卢寅时、何起风、孙进义、周正、付先生、还有梅天佑这些关键人物都在场,孙进义便是那位姓孙的小伙儿他爹,他有个女儿在郑家做女婢,不甘受辱,投井死了。 杨波沉声道:“第一队,八个人,由卢叔负责,我随第一队行动,再说一遍,第一队的首要任务是放火,放火之前,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率亮出兵器。” “哥哥...”何起风急眼了,这些时日,他一直纠缠杨波,想要去第一队,杨波只是不允,一则他腿上的刀伤并未痊愈,二则何起风身材太高大,实在扎眼,容易暴露目标。 杨波没给何起风任何机会,两眼一蹬,何起风心绪难平,一拳打向身边的一颗老楸树,树叶顿时扑扑往下掉,杨波能理解何起风着急想要报仇,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第一队的任务是放火,风险其实挺大的,万一暴露了,跑都跑不掉,杨波其实不想去,但他号称火者杨波,不去不行啊。 安排八个人,加上杨波九个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郑家只允许一次最多四辆马车进入前院,一车两人,再加上个杨波,已经是极限了。 前期的侦察发现,傍晚时分,车马都想在天黑前交粮回家,比较拥挤,这是可乘之机,这也是行动选择天将擦黑的原因之一。 卢叔神色冷峻,站起身,低声应道:“遵令。”杨波示意后,又原地坐下。 “第二队,十九人,由孙进义负责,孙叔,第二队的首要任务是控制防堡,要确保弓箭和火铳不落在郑家手里,有敢阻拦者,反抗者,杀无赦。我要特别提醒孙叔,第二队只能在看到天上火流星之时,才能展开行动,绝不可冒进。” “防堡到手后,可临机分兵,一部留守防堡,一部会同第一队九个人,进攻郑家内院。” 杨波所说的火流星实际上是信号弹,为此杨波专门做了几枚,还提前演示了一遍给孙进义观看,把个孙进义唬得一愣一愣的,火流星就是孙进义自己称呼的,杨波只是采纳而已。 孙进义得令坐下。 “第三队,二十一人,由周正负责,你们手上没有武器,第三队是预备队,第二队夺取防堡后,会扔出缴获的兵器,你们在防堡前面候着,不要急于行动,先把兵器拿到手,到时现场可能很混乱,由周正临机决断。” 周正站起身,正色道:“公子,第三队攻入前院后,我的人交给孙进义,我要去第一队找你,毕竟保护公子才是我的职责。” 杨波把左轮手枪藏着掖着,至今只有何起风一人知晓,其他人或许在猜测,但从未见到过,即使给孙进义演示火流星,孙进义也只是仰头看天,并不知道火流星从何而来。 周正也不知道杨波的腰间有一把神奇的短铳,杨波生得细皮嫩肉,一副文弱书生模样,怎么看都不让人放心。 听到周正这么说,卢寅时和孙进义立刻站起身表示赞成,无他,杨波看起来太需要有人保护,杨波见众人都很坚持,只好同意,心里确在想,此间事了,回去一定把肌肉练出来,不然,在这帮粗汉面前,确实不够看呐。 杨波目光扫过付先生,梅天佑和何起风,何起风现在脸上已经挂不住了,逮着那颗倒霉的老楸树,不停地捶打。 付先生正如跟杨波下棋时所言,整个过程他倒是参与了,但一言不发,正如鲁迅先生所言,我向来不惮以恶意揣测国人,杨波心道,付先生这是算尤素卿的监军吗? 付先生不出声,原因在于杨波不肯接任星火教教主,周正本是马代教主的保镖兼信使,现在马道长不在了,杨波又不肯就任教主,所以现在他的身份就有些微妙了。 杨波终于道:“付先生,梅先生,何起风,你们先在此地等候,一会儿我们开拔,你们寻个高处,见到郑家火起,再起身前往梅镇,起风,不管谁抓住郑世道,我都让人给你留着,如果顺利,今晚你便有机会手刃郑世道,为你爹报仇。”何起风兀自不满,他满脑子想的是要亲自去抓郑世道,可惜杨波不给他机会,还特别提醒付先生看好何起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火攻 酉时,卢寅时的粮队终于如期赶到郑宅。 此时郑宅前面的空地上,已经有不少车马赶到,横七竖八,有往里进的,有往外赶的,吆喝声、叫骂声,驴骡嘶鸣,搅合在一起,好一个乱字了得。 卢寅时的这辆车,车辕套着一匹骟马,杨波跟在卢寅时身后,观察这周围的情势,现场的混乱程度比预期更甚,杨波心下暗自高兴。 虽说越乱越好,但跟着车流一点一点往前挪动,也够磨人的。 杨波很快注意到,左手边停着一辆驴车,主人暂时离开,不知到什么地方吹牛打屁去了,但那头驴却很不安分,显然对卢叔的那匹骟马产生了兴趣,不停地在骟马屁股后面闻着蹭着,杨波看得有趣,便跟卢叔嘀咕了一句。 卢寅时看了一眼杨波,毕竟这杨公子年岁不大,小孩子心性未改,此刻竟有戏玩心思,至少说明杨波内心不紧张,倒也让卢寅时松了一口气。 卢寅时四下瞅了瞅,也不废话,手里的缰绳轻轻抖动,马车慢慢往右前方挪动,那头驴却不甘心,亦步亦趋,不一会驴车便打了横。 打横的驴车显然是挡住了往外走的通道,很快便有人大声叫骂。 卢寅时是老司机,赶着马车见缝插针,很快马车便走到前面去,杨波扭头往左后看,那边厢几乎快要打起来了,心里暗自得意。 杨波看了一阵,这才扭转头,却见前面跑来三个人,一个身着锦衣男子领头,后面跟着两个家兵,家兵手里挥舞着鬼头刀,气势汹汹,一边还在高声叫骂,显然是冲着后面那辆驴车去的。 三人正好打卢叔的那辆马车边上经过,为首的锦衣男子见是卢寅时,突然停了下来,口中交待两个家兵,道:“你们过去,谁不听话,便给我用鞭子狠狠抽。” 眼睛却盯着卢叔,似笑非笑,说道:“卢大班儿,何起风把我往死里打,他爹又咬了我妹夫的耳朵根子,我大人大量也不追究了,你去跟何起风说,让他回来,那张皮子我还给他便是,多大个事儿,搞生搞死?不值啊。” 卢大班儿?卢叔还有这么个绰号,杨波不明白什么意思,事后听人说大班儿是本地土话,本意是男人下面那活儿,通常意指一个男子性格又臭又硬,也有人说大班儿大概是领头的意思,卢寅时在猎户中间威望甚高,经常做领头的倒是不假。 杨波猜测来人便是那个被何起风打晕的蔡洪,显然他有个妹妹嫁给了郑世道,听他口气,他是想说愿意跟何家和解? 他的话估计卢叔一个字也不会信,果然,杨波见卢叔身体站得挺直,脸上没什么表情,态度不卑不亢,说道:“我见到何起风,一定把你的话带给他。” “这是谁呀?看着面生...”蔡弘又把目光转向杨波,上下打量了几眼,问道。 杨波闻言,心中一凛,卢寅时倒是很镇静,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是我雇来的流民,帮忙推车的,现在化着雪,路又不好走。” 杨波来之前,特地用锅底黑在脸上、脖子、手脚等部位细细地抹了又抹,头发也故意弄得乱糟糟的,但是百密一疏,他的头发看起来还是与众不同。 卢寅时的一番说辞显然没有说服蔡洪,蔡洪伸手握住刀柄,斜眼盯住杨波,杨波的心突突地跳,竭力压下想要探手腰间的冲动,蔡洪正要开口说话,却又见一个家兵模样的人朝蔡洪急急地走过来。 “大舅爷,提马的那队当兵的终于来啦,为首的好像是个百户,这么晚了,没有大舅爷的指令,我们几个也不能随便让人把马牵走啊。”来人尽管是家兵装束,显见是养马场那边养马的家兵,这跟杨波前期侦察到的情报一致。 大舅爷蔡洪一听,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日那娘,老子苦等半日,他们不来,正焦头烂额之时,他们倒是来了。” 不过骂归骂,蔡洪也知道官兵不好惹,人还得去见,招手叫过来一个家兵,吩咐道:“让郑永忠带些人过来,维持秩序,这里简直一团糟,我去一趟养马场。” “卢大班儿,老实点儿,可别跟老子耍心眼子。” 蔡洪抬腿便要往外走,还没忘了卢寅时,回头恶狠狠地威胁了一句,这才离去。 杨波瞧见蔡洪离去,一颗悬着的心顿时落下,卢寅时也似如释重负,不过很快两个人对视一眼,又都皱起了眉头。 蔡洪这一离去,应该是去养马场那边,那里离郑宅两三里路,听那个老年家兵说话,那边来了一队官兵,情况不明,最是麻烦。 这显然是个意外,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 “公子,怎么办?要不要取消行动?” 卢寅时显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沉思片刻,终是走到杨波近前,小声问。 杨波把目光投向斜对面的防堡,望楼之上,有一个哨探正四处瞭望,平顶上也有不少人腰间挂着鬼头刀,来回不断走动。 杨波暗自思量,是否应该取消行动? 现在箭在弦上,仅仅因为养马场那边出现的一点儿变故,就把行动取消,他实在不甘心。 再说,即使想取消,恐怕也为时已晚,卢寅时的车辕已经进入郑宅的大门,现场拥挤不堪,没有正当理由就往后退,必然引起家兵的注意,他们这几辆车,麻袋里可都藏着东西呢。 官兵只是来提马,又不是来打仗,理论上人数不应该太多,只要人数不多,他倒是不惧怕。 其实他为郑家也准备了足够的惊喜,杨波相信,到时现场的混乱程度一定会超乎人的想象,实在不行,趁乱跑掉也不是不可能。 念及于此,杨波摇摇头,目光坚定地对卢叔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原计划不变,实在不行,我们可以趁乱撤退,即使撤退,也要给郑家一个足够大的教训。” 终于轮到卢寅时的车队进场,此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前面的粮仓已经燃起了灯火,他们一行九人都顺利地进入郑家的前院。 卢寅时警觉的眼神往后看了看,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好戏很快就要开场了。 粮仓的前面是一大块平地,车轮碾过,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痕迹,像被犁过一般,马车行走其上,并不容易。 前面几步之遥,便是秤量的地方,那匹骟马突然停下,不肯在往前挪一步,现场负责称量的几个家兵顿时吼了起来,“你们几个别磨蹭,没见特么天已经黑了吗?快..” 按照事先讨论的剧本,杨波要制造一个小事故,借口是那匹骟马累的虚脱,卢寅时连连作揖致歉,一边向后面招手,后面的车辆立刻停下,过来两个人一起帮把手,把卢叔的马车推到位。 眼见卢叔的马车被四个人联手向前推,速度越来越快。 “你们....” 一个家兵惊呼,语音未落,便被撞到在地,马车已经侧翻,车上的麻袋四处散落,粮食洒落一地。 呼地一声,地面燃起大火,酒精流到哪里,火便窜到那里,速度之快,让人咂舌。 粮仓里已经堆放了不少粮食,很快装满粮食的麻袋被点燃,火势越来越猛。 现场浓烟滚滚,这烟雾也透着古怪,是那种密不透风的白色烟雾,散发出一股子刺鼻的大蒜味。 “天啦..”卢寅时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骇然,一时呆立半晌,不知所措。 杨波见状,吼道:“卢叔,快跑,这烟有毒,躲到粮仓北边面,那边是上风口,记得拿兵器...”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往后退,后面的两辆车上藏着猎叉,拿到武器之后,卢寅时带着众人往上风口跑。 浓烟和火舌却是扩散极快,几乎是撵着众人的屁股四下延伸,所幸众人还是逃离了火海,躲进粮仓后墙根的一个脚落里。 “咳咳...”落在后面的人,估计吸了不少毒烟,这会儿正剧烈的咳嗽。 杨波猫腰走过来,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安慰道:“这烟雾有些毒性,不过别担心,过一阵儿就好了。” “公子,那罐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这火也太邪气了。”卢寅时惊魂未定,喘着粗气问道。 “我给郑家准备的是燃烧弹见烟雾弹,够他喝一壶的了,嘿嘿..”杨波笑道,神色颇为得瑟。 杨波事先在麻袋里藏着几罐酒精,罐子底部还有一层白磷,马车侧翻之后,盛放酒精的陶罐自然也被打碎,酒精四处横流,杨波用火柴点燃地上的洒落在地上的酒精,可不就是燃烧弹。 加白磷,杨波最初的想法是制造烟雾,方便他们趁乱撤离,现在看来,目标基本实现,只是他们或多或少也吸了些毒烟,因为时间短,问题应该不大。 “着火啦...粮仓着火啦...快救火...” 郑家上下简直就像炸开了锅,不断有人扯着嗓门奔走呼号,乱成了一锅粥,混乱之极,慌乱之极。 杨波等人所在的位置,看不到防堡那边的情况,但是郑家后院大门却在视野之中,杨波看到一群人呼喝着蜂拥而出,都是青衣青帽,腰间系着红色腰带,一副家兵打扮,手里拿着水桶啊木盆啊甚至还有陶罐之类可以装水救火的东西,就是没有拿武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伏诛 杨波放火烧粮仓是调虎离山,粮仓着火,郑家的家兵不可能不救,最紧要的是防堡里面的那些家兵,必须引他们出来,否则,他们手上有弓箭这类的远程武器,强行进攻防堡,必然导致无谓的伤亡。 现在郑家后院已经全乱了,杨波已经看到妇人成群结队地打后院出来,一路尖叫哭喊不止,看样子也是要去救火的。 杨波和卢寅时此时正猫着腰,在最前面观察动静。 “公子,看样子后院的男丁都出来了,我们不如就在火场解决他们。”卢寅时低声说道。 杨波闻言,心里一动,问道:“卢叔,你说郑世道是不是也出来了?” “何多金当时只是咬了他的耳朵,踹了他几脚,手脚应该没有受伤,我猜他会出来,粮仓着火这么大的事,他还能在后院呆着不动?” “那好,我们就在粮仓动手,打掉他的家兵,我就不信郑世道还能飞了不成?”杨波说道。 卢寅时扭头对后面的几个猎户猛地一挥手,低声喝道:“冲..” 猎户们听到命令,一个个手里拿着三股猎叉,身体像猎豹一般,忽地冲了出去,杨波落在众人身后,迅速抽出腰间的左轮手枪,朝着郑家前院大门方向,斜向上四十五度角,嘭地打出了一发纸弹,天空中顿时划过一道流星般的耀眼火球,火流星出现了。 冲出去的猎户听到枪响,看见天空中出现的火流星,知道这是杨波给孙进义他们发出的进攻信号,脚下稍稍一滞,瞬间又恢复如初,一路朝着火场方向狂奔。 粮仓已变成一片火海,冲天的大火把粮仓周围照得通明大亮,救火的人群经过最初的混乱,现在已经开始排成队,传递着水桶木盆,把水从粮仓门前的大水缸里递到火场,人人都忙着救火,哪里料到有人背后袭击? 卢寅时带着猎户赶到,就像一群恶狼冲进羊群,见到青衣青帽的郑家家兵,一叉一个,第一拨八个家兵被捅翻在地,余下的人这才惊觉有人偷袭,顿时惊慌失措,丢下手里的容器,尖叫着四散奔逃。 家兵手里没有兵器,别看平时对待老百姓凶神恶煞,但此时面对寒光闪闪的猎叉,也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奔逃不及的,便高举双手,扑通一声,跪地求饶。 杨波手里也拿着一把刀,却始终没有砍杀一个人,倒也不全是他胆小,他实在是没杀过人,别说杀人,在前世,他连一只鸡都没杀过。 杨波正踌躇着要不要找一个敢于反抗的家兵试刀,却见卢寅时推着一个俘虏走到杨波跟前喝道:“跪下。” 卢寅时显然是用俘虏自己的腰带,将俘虏背负双手捆了个结实,俘虏没了腰带,裤子都掉到脚脖子上,显得非常狼狈,这个倒霉的家兵倒也听话,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直呼饶命。 卢寅时转头又离开,杨波正纳闷之时,扑通又一个,杨波不由暗自苦笑,他明白这些猎户分明是拿他当俘虏收容所了,一会儿的功夫,杨波眼前已经跪了一片。 杨波现在很想知道防堡那边的情况,他看管俘虏也脱不开身,正着急之时,却见周正手里拿着一把长刀,朝他奔了过来。 周正的出现就意味着防堡已经被拿下,否则按计划,周正拿不到武器是不能进郑家大院的,杨波闻听周正的禀报,果不其然,又向周正问及伤亡情况。 “公子放心,只有几个人受轻伤,防堡只有几个哨兵,其他人都过来救火了,孙进义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就拿下了防堡,他会安排方立春带十个人守前门,一会儿他也要过来。”周正虽然上气不接下气,但神色却显得很轻松。 说话间,杨波已经瞅见孙进义带着人加入了捕捉俘虏的战团,人暂时没过来,估计也没想到杨波正在看管俘虏吧。 ................ 大火终于慢慢减弱了,不是因为救火,那种火势是救不了的,而是粮仓已经被烧了个尽光。 战事也结束了,杨波跟前跪倒一大片,数了数三十三个俘虏兵,剩下的非死即重伤,都在原地躺着,人数也有二十几个,加起来快六十了,家兵这一块几乎算全军覆灭了。 但是,郑世道却不见了踪影。 “一定要找到郑世道。”杨波眉头紧皱,对刚刚赶来见他的孙进义说道:“孙叔,你负责前院,此次火烧郑家,起因在于我那兄弟何起风的爹爹被郑世道所杀,起风不能来,我已经觉得对不住他了,放跑了郑世道,我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起风。” “公子去接管郑家,我带人去后院搜,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郑世道。”卢寅时立刻道。 杨波点点头,这郑家后院的前身便是梅家大院,此时杨波想起梅天佑,便问道:“梅天佑他们还没到吗?” “起火到现在也近一个时辰了,按理也应该到了。”周正也觉得不解,扭头往防堡方向张望,就在此时,后院方向却传来呼喝声,听声音像是何起风的声音。 杨波循声望去,正是何起风、梅天佑和付先生三人赶来,让杨波感到意外的是他们三个还押了两个人,卢寅时神色大喜,兴奋地对杨波说道:“郑世道和他的管家郑永忠。” “哥哥,看我们把谁抓住了?”何起风推搡着郑世道,离着老远便冲着杨波大呼小叫,眉飞色舞,兴奋之极,后面跟着梅天佑和付先生。 众人又惊又喜,纷纷迎了上去,杨波奇道:“起风,你们怎么从后院过来?” 何起风神色得意,看了一眼梅天佑,笑道:“得亏梅先生告知郑家后院,不对,是梅家后院有个密道,说郑世道有可能从密道逃跑。付先生便同意我们未等火起,便提前出了树林,守在密道出口,郑世道这老杂毛倒是听话,真就从密道逃出来,给抓了个正着,哈哈哈。” 被五花大绑的两个人,一个面如死灰,一脸绝望,便是郑永忠,另一个神色倨傲,脸上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便是郑世道。 杨波看着郑世道,这位梅镇的土霸王,曾经威风八面,如今却囚面垢首,依然不改飞扬跋扈的模样,兀自怒目圆睁,眉宇之间颇有激愤不平之意。 杨波冷笑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郑世道,你似乎有话要说?” “你就是沈家堡的那个杨波?不过是个娃娃嘛。善恶终有报?谁是善,谁是恶?成王败寇罢了。”郑世道犹自昂然道。 “这么说,你抢人熊皮,夺人性命,便不是作恶?”杨波质问。 “何家欠了份子钱,用熊皮充抵,何恶之有?那何多金本身收了重伤,自取灭亡,何恶之有?嘿嘿...” 何起风闻言顿时跳了起来,怒道:“份子钱没到期限,怎么叫欠了份子钱,分明是郑家做恶人做惯了,今日定要你血债血还。” “没听说官府有什么份子钱,你郑家巧立名目,盘剥猎户,难道这不是作恶?”杨波厉声喝道。 “哈哈哈...”郑世道仰面大笑,“盘剥猎户?你小娃还嫩着呢,你以为这帮穷鬼猎户如此好欺?我不欺人,人便欺我。如今你娃取了西山,老夫就不信,份子钱你不收?官府的苛捐杂税名堂多着呢,你娃拿什么去应付?” 杨波笑道:“呵呵,郑世道,我不妨告诉你,从今日起,西山的猎户再也不用缴什么份子钱,怎么样?意不意外?” 郑世道闻言,双眉一挑,正要开口说话,何起风却叫道:“哥哥,跟这老杂毛还有什么废话好说,不如我一刀劈了他。” 杨波微微颌首,他也知道跟郑世道讲道理是徒劳口舌,这人是不见阎王心不死,那就不要废话,送他见阎王吧。 “何家小子,别以为...” 郑世道大概也知道他的末日到了,顿时目疵欲裂,正欲大声喝斥,但未及说完,何起风抡起手中长刀,寒光一闪,血流飞溅,人头已滚落在地,身体晃了几晃,往后栽落下去。 何起风眼见郑世道人头落地,大仇得报,一时脸上的表情复杂,见杨波看过来,便咣一声丢下长刀,咚咚咚地走了过来。 “哥哥..”何起风嘶声叫道,语带哽咽,“今日起,哥哥便是我何家大恩人,起风愿一生一世喂哥哥牵马坠镫,就算让我上刀山,下火海,何起风断然不会皱一下眉头..” 何起风说着话,便要给杨波跪下磕头,杨波赶紧一把拽住,急声道:“你叫我一声哥哥,我便拿你当亲兄弟,一生的好兄弟,兄弟之间哪里有那么多恩不恩的?”何起风仍是挣着要跪下,杨波不由叹道:“不如这样,我们就借郑世道的人头,祭拜你逝去的爹爹,愿他在天之灵,保佑我们兄弟闯江湖,成大事,保佑天下贫苦之人再也不受欺侮,可好?” 何起风闻言,顿时涕泪横流,杨波的眼角也不由湿润,两人便冲着何多金的坟头方向,跪下拜了几拜。一时间众人肃然动容,脸上露出悲戚的神色,也在内心祈祷默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意外之财 酉时已过,月黑风高,纷乱的郑宅终归复平静。 杨波带着众人起身前往郑家内院,这时梅天佑挤到杨波近前,神色甚为倨傲,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嘶哑着嗓门直言道:“酒来?” 杨波看了一眼梅天佑,心道,他白日一天没喝酒,估计憋得够呛,今日抓住郑世道也算他立了一功。 杨波心情大好,笑道:“我们这就去郑家酒窖看看,都有些什么好酒,你自己挑一坛最好的,如何?” 杨波想了想,又对付先生说道:“付先生,由你带几个人去安置郑家的妇孺如何?亲眷放她们一条生路,丫鬟婆子愿意留下就留下,他们得为大伙儿多多准备酒菜,辛苦一整日,也该犒赏犒赏大伙儿,今晚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付先生这次倒没有拒绝,拱手应道:“好,属下这就去。” 杨波见梅天佑还赖着不走,便温言劝道:“现如今,梅宅已经帮你夺了回来,你少喝点儿,振作些。” “大不了我只一日三顿喝。”梅天佑撇了撇嘴,揪了揪乱蓬蓬的胡子,俯身过来,又道:“你得答应我,每日一坛陈年花雕,五年以上的。” “酒自然没问题,你自己要适量,不然,就算梅宅交给你,你也守不住,明白吗?” “如此,我便早起不喝,只中午、晚上喝。” 杨波不由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梅天佑,都道此人前言不搭后语,提起喝酒,这不还能讲价还价? 杨波奇道:“梅先生,你不会是在装疯卖傻,扮猪吃老虎吧?” “别人笑我太痴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杨波心道,说你胖,你竟喘上了?又问:“那日你说郑家后院有个地下银窖藏着不少银子,此事当真?” 梅天佑顿时抬头望天,支吾道:“我几时说过?我怎么不记得?” “那日在白屋,你正在喝酒,还说若我跟你喝一杯,你便把银窖里的藏银分我一半,你都不记得了?” 梅天佑一脸的不屑,摇头道:“我喝酒时说话从来不做数,这个大家都知道。” “......” 杨波问及银窖的事,并不指望梅家当初真有藏银深埋在底下,倒是希望郑家能在银窖里藏着银子,那样的话,岂不是可以小发一笔横财? 杨波亲自审问了郑宅的管家郑永忠,得知郑家的银子都给了在海州的郑世聪,郑世聪在海州做着高利贷的生意。 卢寅时带着一帮人,翻箱倒柜,挖地三尺,倒是在梅天佑的指点下,找到一个传说中的密窖,却发现里面存放的是兵器,大刀长矛,崭新的火铳,还有火药弹丸等,数量还不少,估计装备两三百人没什么问题。 郑家银子很多,但杨波能找到的只有不到两万两。 杨波暗自思忖,梅家即使拿回祖宅,也不可能跟官府彻底决裂,那些烧掉的粮食迟早还得补上,两万两银子够不够还不好说,猎户们忙乎一场,总要有所表示,这样算下来,难不成还要倒贴银子? 众人欢天喜地的喝酒吃肉,唯有杨波眉头紧皱,满桌子的大鱼大肉,却食不知味,正在此时,方立春慌慌张张的来找他。 “公子...”方立春神色惶急,偏又吞吞吐吐,“那个..有几个骑马的闯了进来,现在跑马场那边跟孙进义对峙...” “什么?”杨波倏地起身,惊问,“都是些什么人?手里拿着什么兵器?” “六个人,其中一个,是郑世道的小舅子蔡洪,另有五个人是官军的打扮,骑着马,手里拿的是马刀。”方立春担心杨波怪罪,显得很胆怯。 蔡洪,还是出现了,杨波心知这便是那个来提军马的官军小队,听到他们只有六个人,杨波倒是松了一口气,叮嘱众人继续吃喝,他随方立春走出正堂。 卢寅时和何起风闻讯也跟了上来,卢寅时笑道:“原道蔡洪是漏网之鱼,这下倒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 杨波向方立春问道:“他们是怎么冲进来的?” “我们原本有十个人守在防堡,分了两拨,轮流过来吃饭,不曾想蔡洪却带来一个小旗的官兵,挥着马刀闯了过来,我们开弓射翻了四个,还有六个强闯了进来。” “哥哥,那个蔡洪根本不值一提,让我去摁死他。”何起风插嘴道。 杨波冲何起风一摆手,又问方立春:“你们五个人在防堡,射杀了四个骑兵?”见方立春点头,又说:“都是谁?你把名字告诉我,我要好好奖励他们。” 方立春诧异,原奔担心杨波责罚,这怎么还奖励了呢?方立春神色先是一松,后又扭捏起来,吃吃说道:“是...是我射的,可惜到后来,我力气耗尽拉不开弓了。” 杨波瞪大眼睛看着方立春,方立春顿时感到浑身不自在,杨波这才拍拍方立春的肩膀,笑道:“你不错,以后我让你顿顿吃肉。” 卢寅时和何起风也在心里啧啧称奇,不由多看了方立春几眼,这人是个流民,瘦的皮包骨,没想到竟有如此本事,他们两个猎户也不敢说一口气射杀四个人啊。 “卢叔,我想试下银窖里那些火铳的威力,你安排人取了来,找几个郑家的火铳兵,一并带过来。” 卢寅时闻言,顿时明白,心道这杨公子可够狠的,这是要他们互相残杀呀,也不多说,拱手退下去安排了。 到了跑马场,蔡洪一行六个人手里挥舞着马刀,正策马杨威,孙进义的二十来个人正在逼近,慢慢缩小包围圈,双方还没交手。 孙进义见杨波过来,赶紧跑来禀报,杨波让他的人原地停滞不前,等着看好瞧的。 不一会儿,卢寅时带着六个俘虏的火铳兵过来了,杨波指着跑马场那边的几个骑马的,对火铳兵说道:“看见没?拿起你们的火铳,干掉他们,你们就自由了,愿意留下我欢迎,愿意走,我送二两银子路费。” 几个火铳兵闻言一阵狂喜,开始装弹,然后端着火铳逼上去,孙进义的人紧随其后。 蔡洪破口大骂,但却提着马缰,不断往后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你娘的,你们要造反吗?老子可是官军。”那个百户兀自喊道,他仍不相信,竟有人敢拿着火铳对准他们,这反射弧可够长的。 “轰...轰...轰...” 火铳开火了,第一轮果然有个哑子儿,倒是没有炸膛的,骑兵坠马三人。 “你娘啊...”百户脊梁沟里都在冒凉气,惊呼,“这帮人还真开火啊,俺受不了咧..”当即扔下马刀,战战兢兢地下了马,那个有些年纪的兵也跟着下了马。 “下马也是个死,葛百户,跟他们拼了,或许能...”蔡洪还未说完,第二轮火铳开火了,几只火铳都对准了他一个人,蔡洪被火铳打得脑袋都没影了。 杨波没怎么关心蔡洪是怎么死的,他正在查看一只火铳,这只火铳炸膛了,火铳手吓了个半死,脸上被火药熏得乌漆嘛黑,所幸没有受伤。 有人把葛百户领过来,百户见到杨波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俺叫葛四宝,淮安卫骑兵百户,见过...小哥..” 杨波瞥了一眼葛四宝,随口道:“葛四宝是吧,你可以走了。” “小哥让俺去哪里?”葛四宝眨眨眼,说道。 “愿去哪里去哪里,你的人是郑世道的家兵杀的,不管我的事,难不成你还要我管饭?”杨波笑道。 “......” 葛四宝楞了半晌,这不对啊,这小哥不会连俘虏都不想要吧,也不起身,苦着脸说道:“小哥,俺一个小旗来时十个人,现在带上俺也只剩俩,回去也要掉脑袋,俺回不去咧。” 杨波摇摇头,说道:“想留下?我这里可不收没用的兵痞子,你们两个还是走吧。” “俺有用,俺的马术在淮安卫可是数得着的,另外这个老刘头,是个兽医,也是个相马高手,俺不骗人,骗人是小狗。” 杨波终是抬眼认真地打量着这两个人,按杨波的计划,郑宅是要交给梅天佑的,但是养马场他是要收入囊中的,他倒真需要一个兽医,这个老刘头看起来四十多岁,老实巴交的样子,没准还真是个兽医。 杨波对卢寅时说道:“卢叔,那就安排他们去养马场。”见梅天佑手里拿着酒葫芦,站在孙进义身侧,便对梅天佑说道:“梅先生,这郑宅就还给你了,不过养马场得归我...” “什么?不行不行,养马场从来都是梅家的,我不能同意。”梅天佑闻言,惊恐地连连摆手,迭声说道。 杨波觉得奇怪,一个养马场而已,至于吗?便指着卢寅时、何起风、孙进义等,说道:“看见没,我们这些人,以后肩负保卫梅镇的重任,得有个练兵的地方,养马场正合适,我帮你夺回梅家祖宅,区区一个养马场,你纠缠什么?” 当即不在理睬梅天佑,抬腿回内院,忙碌了一整天,杨波也觉得身体乏了。 不料,梅天佑却不依不饶,赖在杨波身后,不肯离去,杨波赶都赶不走,直到杨波准备上床睡觉了,梅天佑再次走过来,抢在杨波发火之前,垂头丧气地说道:“好吧,你赢了,梅家的银子藏在跑马场中间的一个池塘下面,我们一家一半。” 杨波大惊,楞了半晌,奇道:“多少银子?” “我也记不清了,五六万两总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逼亲 第二天一早,杨波出门便见到梅天佑在门口守候,身体直打哆嗦。 杨波抬头看看天,天倒是晴了,日头东升,把清冷的光撒落人间,却没有带来一丝暖意。 杨波的耳边仿佛听见,央视的播音员在播报,一股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南下.... 这场雪绝不正常,可能是小冰河期来临的前兆,小冰河期将导致寒冷气候南移,杨波不由暗自叹息,这无疑是雪上加霜,大明的老百姓可要遭罪了。 杨波看着梅天佑,梅天佑变化不小,估计昨晚洗了个澡,脖子、手脚看上去不再脏兮兮的,还换上了锦袍,衣领也是狐裘的,应该是够暖和了,可能年纪大了,怕冷也算正常。 “梅先生,早啊。”杨波笑着打招呼,“你怕冷,就不要跟我们去养马场了。” 梅天佑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早起我就没喝酒,打哆嗦是犯了酒瘾。” 杨波闻言一楞,待杨波走进,梅天佑又低声道:“今日可是要去挖银子?”急不可耐的样子。 “这...”杨波想了想,说道:“我需要到现场看看。” “还看什么看?早点挖出来,免得夜长梦多。” “梅先生,我这人最讲诚信,说过一家一半,便一两银子也不会多拿。”杨波见梅天佑很急色,便打趣道:“而这宅子,里面的字画古玩可不少,每一样都是宝贝,你也不在这里守着,万一谁谁给顺手牵羊,拿走几件,你损失可就大了。” 梅天佑瘪瘪嘴,说道:“付先生连夜登记造册,连一支笔都记录在案,我放心得很。” 什么意思?杨波顿时觉得自讨没趣,心里明白梅天佑对他有意见,原因是梅天佑昨日向他讨要从郑家搜出来的那两万两银子,杨波没给,说是要用这些银子买粮食,填补昨天一把大火烧出来的窟窿。 杨波干笑两声,不再废话,径直往前走,梅天佑却是往前紧走几步,拦住杨波的去路,眯着一对浑浊的三角眼,上下打量着杨波。 “梅先生,你干什么?”杨波停下脚步,惊道。 “长得倒是不赖,干的事却不地道,不过我老人家也不计较。” 梅天佑像是在自言自语,见杨波不明所以,俯身过来,小声说道:“我那冤死的大兄梅天佑有个亲生女儿,老夫观你面相,便知道你们缘分不浅,老夫便作主,将仙儿嫁你为妻。” 杨波诧异,他倒是头次听说梅天佑还有个叫仙儿的侄女,梅天佑这是给自家侄女提亲啊。 杨波觉得这事儿诡异,蹙眉道:“梅先生,大清早的,说的什么胡话?” 梅天佑怒睁不大的三角眼,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家,怎么叫胡话?” 眼见杨波眉头紧皱,又道:“仙儿人如其名,人生得跟仙女似的,她今日便到梅镇,你见一见,便知道老夫所言不虚,老夫听说那什么的火锅,便是你的手笔,你也算有些材料,你们这叫郎才女貌,般配。” 杨波见梅天佑越说越来劲,不满道:“梅先生...” 梅天佑一摆手,抢道:“听说你精通棋道,我那侄女棋下得也不错,你们有共同爱好,这算情投意合吧,嗯?” 杨波耐不住梅天佑的纠缠,便要侧身绕道而过,梅天佑索性拿出了撒手锏,说道:“只要你答应,池塘里的银子都是你的,都一家人了,哪用分得那么清楚。” 说完两道长眉还挑了挑,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在说,你不是喜欢银子吗?这下该答应了吧? 显然梅天佑表现拙劣,估计他也是第一次给人说亲,比媒婆可差远了,杨波心生不快,但人家又是侄女,又是银子,杨波也不好发作,当下心念急转,便有了应对之策。 “梅先生,我还是个孩子,读书又少,你老人家可别骗我。”杨波眨眨眼,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梅天佑,又道:“银子嘛,我们还是一家一半的好。” 梅天佑闻言,顿时脸上不悦,负手而去,嘴里还嘟囔道:“曾经有个美好姻缘,你不知道珍惜,将来后悔,可别跟老夫说,老夫没给过你机会。” “....” 经过粮仓的时候,杨波不由驻足,真是掺不忍睹,现场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灰烬,黑乎乎的,粮食被烧了个精光,粮仓也变成废墟。 粮食被烧掉,实在可惜,帐册也毁了,不知道烧了多少粮食,杨波已经让付先生去查了,估计需要些时日,才能查清楚。 杨波突然惊觉,明日便是中秋,沈家堡也该南下运粮了,按沈继之的要求,他也要和沈燕青一道南下,也不知沈燕青回来没有? 想到沈燕青,杨波脑子里出现的景象竟然是在船上楼道里,沈燕青弯腰走在前面,杨波看到的是两条大长腿,以及那勾人魂魄的丰满结实的浑圆。 杨波又想起尤素卿说过的话,她想让杨波娶了沈燕青,沈燕青虽说总是着男装,显得英气逼人,气质高冷,现在想起来,那是一种朴素的野性之美,后世的女孩可不具备。 十数日不见,杨波倒真有些想她了,最好今日能把银子挖出来,连同银窖里的那些兵器,运到藏兵洞去。 杨波正想着,葛四宝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 “公子,我特地让老刘头为你挑了一匹高俊大马,你瞧瞧。”葛四宝满脸堆笑,很谄媚的样子。 这是一匹大青马,身形高大,见杨波靠近,头颅顿时高高扬起,四个蹄子刨地,愤然打起了响鼻。 这马后背四肢,非常结实,特别是后腿,一块块的贲起的健肉鼓起来,柔顺的清白短毛,像缎子般光滑,油光锃亮。 这是郑世道平素的坐骑,杨波看了一眼葛四宝,从他手里拿过缰绳,想要上马。 杨波前世倒是骑过一次马,那还是初中时老师带他们出去郊游的时候,公园里有骑马这个项目,拢共骑了不过五分钟。 杨波好不容易马背上歪歪斜斜坐下,吆喝一声,马却纹丝不动,用脚刺踢踢马肚子,这匹马却又狂奔起来,险些把杨波颠下去,杨波不由勒住缰绳,马又开始原地打转。 葛四宝赶紧跑过来,心道,这杨公子真冒失,千万别给摔了,到时不定他怎么对付我呢。 “公子,公子莫急,身体放松,腿不要夹得太紧,身体往前稍微爬着点,缰绳不要拉的太紧,这马跟人一样,你让他不舒服,就会发脾气,撂蹶子...” 葛四宝一旁指点迷津,还别说,这葛四宝真有些手段,不肖一刻功夫,马安静下来,杨波轻提缰绳,大青马便踏步而行。 杨波在跑马场溜了几圈,见梅天佑站在一旁,捋着胡子,正看着杨波耍猴呢,何起风和方立春也赶了过来。 杨波骑着马来到梅天佑身边,翻身下马,说道:“梅先生,这大青马是郑世道的坐骑,你老来骑。”又示意葛四宝另外给自己挑一匹。 梅天佑闻言,长眉挑了挑,没言语。 葛四宝露出不解的神色,嘴巴动了动,终是把他自己的一匹黑马牵过来,低声下气地道:“这匹马跟着俺也有几年了,虽不如大青马神俊,但性格温顺,脚力也不错。” 这匹黑马,远看像只骡子,近看其实还是一匹马,就是毛黑了点儿。 何起风和方立春走来来,抱拳道:“哥哥(公子)。” 杨波点点头,翻身上马,扬起马鞭,说道:“走,去养马场。” 梅天佑、何起风、方立春各自上马,梅天佑和何起风显然都会骑马,杨波没觉得什么,但方立春也手脚麻利,动作娴熟,显然是个行家,倒让杨波吃惊不小。 一行人骑上马,缓缓而行,杨波特地让梅天佑走在前面,梅天佑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杨波一眼,也没有拒绝。 马蹄踏在青石路上,得得作响,威风得紧。 郑家最晚粮仓着火的消息已经在梅镇传开了,此时郑家大门外,已经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群,郑家大门轰然打开,梅天佑他们踏马而过,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有人小声嘀咕:“领头的那个不是梅家老二梅天佑吗?梅家打回来了,这下梅镇要变天了。” “真是变了哈,就跟这场稀奇古怪的大雪一样,到的蹊跷,来得突然。”又有人道。 “哎,我怎么听人说,以后咱猎户再不用缴份子钱了?” “竟有这种事?不可能,有钱人都特么一个德行,谁来不一样?” “是真的,梅家就是比郑家厚道。” 杨波骑在马上,心下在寻思,郑世道已死,也不知还海州那边的情况如何,尤素卿是不是已经把郑世道除掉了?官府那边她又将如何应付? 杨波昨天已经跟付先生谈过,他不打算把梅镇完全交给梅家,梅家除了梅天佑和梅仙儿,已经没多少人了,势力大不如前,交给梅天佑,他也管不了,梅镇名义上重归梅家,但实际上通过付先生,杨波要把梅镇控制在自己手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快马队 杨波把卢寅时和孙进义交给付先生,把梅镇管起来,不能生乱,这样除了郑家被灭,梅镇其他地方,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养马场这边,由何起风和方立春驻守,平素带着沈家堡过来的二十个青壮,每人一匹马,装备马刀和火铳,每日骑马练兵,杨波希望把他们训练成一只快马小队,这是属于他自己的武装力量。 没有武力,你就不能大声说:“我家有矿。” 郑家在银窖藏着的那些火铳,算是这个时代不错的鸟铳,才放了十二铳,便有一只铳炸了膛,这显然不行,此间事了,得赶紧回石庙,炼铁炉要赶紧上,用甘薪炼出的铁水,打出新的枪管,换上试一试,不出意外,炸膛的概率会大大减少。 时间紧迫,在后装弹击发枪没弄出来之前,这些老式的鸟铳先凑合用着,也是无奈的选择。 养马场距离梅宅,不过五六里路,有了马,确实方便不少,转瞬便到了。 杨波并没有着急下马,而是催马在养马场兜了一圈,感觉已经能熟练驾驭胯下的这匹黑马了。 养马场总有一百多亩地吧,面积不小,四周用木栅栏围起来,甚至还养了几十只羊,有一排房子可做军营,马棚里备有足够的草料,看来郑世道对养马场还真是上心,只是现在这马场姓杨了。 杨波暗自点头,嗯,还不错。 杨波溜完一圈,便放松缰绳,大黑马四蹄有节律地交替向前,不急不缓,让杨波顿时有了骑士的感觉。 “吁...” 大黑马应声停止了脚步,杨波翻身下马,用手轻轻拍拍马头,大黑马竟伸长脖子,长脸在杨波的身上蹭蹭,这是葛四宝交待的,下了马,要尽量跟马亲进,人和马有了亲近感,关键时刻,马才肯出力。 杨波牵着马,信步往前走,走到营房和马棚之间的位置,听到何起风和葛四宝正吵得不可开交。 “...兵痞而已,有啥可吹的,你那么牛逼,昨晚咋还投降了呢?”何起风一脸的鄙夷。 葛四宝却是不服,说道:“昨晚俺们不提防,黑灯瞎火的,谁知道郑家的家兵竟敢向官兵开火,若是知道有贼寇..” “你特么敢说我们是贼寇?小心小爷我削你..”何起风急眼了,跳起来说道:“小爷今日便跟你单挑,你敢是不敢?” 葛四宝不屑地说道:“切,你当打仗是小孩子过家家?个人勇武有什么用,打仗讲的是排兵布阵,兵法云的好,夫未战而妙算胜者,得算多也..嗯..这个多算胜,少算不胜,这是兵法...兵法你懂不懂?” 何起风还真不懂,一时语塞,一边的方立春却开口道:“昨晚在防堡,我一个人就射翻你们四个,你身为百户,当知情况有变,你没有应变之策,你这样打仗,不行。” 葛四宝老脸一红,不过嘴里犹自硬拗道:“当是时,一是情况不明,那个姓蔡的到死都没明白怎么肥事儿,二是俺们只有马刀,拿马刀对阵火铳,不是找死么?倘若俺也带上三眼铳...” “你个贼兵,尽鸡脖吹,我就问你,你跟金人干过仗没?”何起风质问。 “俺是淮安卫的,哪来的金兵给俺打,早年倭寇俺倒是打过不少。不然你道俺是怎么当上百户的?” 杨波轻咳一声,众人都起了身,抱拳道:“哥哥(公子)” “葛四宝,你打过倭寇?”杨波问道。 “当然,当年就在这一带,俺亲手砍下死六个倭寇,俺立了功,才升的百户。”葛四宝说这话,一边走过来,讨好地结果杨波手里缰绳。 杨波见葛四宝也不过三十郎当岁,便又问:“你哪里人?家里没老婆?” “俺是山东银儿,要老婆干什么?麻烦,窑子里什么样的木有?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随便挑,一个月都不重样。” “打住..”杨波阻止道,“这里还有未成年人,别教坏小孩子,你爹娘呢?”何起风闻言,眉头一皱,其实听的正来劲,很想听呢。 葛四宝不由神色一暗,说道:“俺爹娘早死了..”顿了顿,又道:“俺家在山东是马户,打小就骑马,马这东西,俺熟得很。公子如若不信,俺这就给公子露一小手手。” “那好,你就出来溜溜,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 葛四宝闻言,神色大喜,瞥了一眼大黑马,试探道:“不过,这匹马俺骑着习惯,公子借俺用用,行不?” “你要是真有本事,这匹马还给你,我在另外挑一匹便是。”杨波笑道。 葛四宝也不废话,当即翻身上马,马鞭甩的啪啪着响,双腿催马,大黑马顿时兴奋了起来。 希律律...希律律... 大黑马仰起脖子,嘶叫两声,四蹄奋起,撒欢跑起来,速度由慢到快,不一会儿,便飞奔起来,葛四宝突然一勒缰绳,调转马头,黑马又是一阵嘶叫,黑马瞬间掉头,向中间的池塘冲了过去。 那里有一道一仗多宽的壕沟,大黑马一路狂奔,像一阵风似的,突然四蹄抬起,几乎与腰身平齐,脖子伸得长长的,嗖的一声,跨过了壕沟,沉重的马蹄撞击着荒草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哒,哒,哒,哒... 马蹄声渐近,葛四宝催动黑马,速度越来越快,大黑马就像离弦之箭,一眨眼的功夫,便又到了众人眼前。 希律律...希律律... 黑马再次嘶鸣,呼地一个立身,身体几乎竖了起来,未等黑马前蹄落地,葛四宝手里拿着马鞭,已经轻巧地跳了下来。 大黑马嘎然而止,四蹄落地,稳稳地站在杨波跟前,溅起的尘土,飞出老远,葛四宝单膝跪下,抱拳道:“公子,小的献丑了。”话虽这么说,眉宇之间却满是得瑟。 杨波也是一阵心惊肉跳,这葛四宝的骑术还真是不错啊,先不管他会不会打仗,这就够了。 杨波赞道:“不错,就冲你杀过倭寇,你把骑术教给快马队,我让你做快马队的总教官,哈哈。” 葛四宝又一次抱拳谢过,这一次就连对葛四宝最不服气的何起风内心也颇为震撼,脸上的轻视之意也不见了踪影。 杨波目光扫过梅天佑,梅天佑故意别过脸去,但是身体却是往池塘方向而去,杨波摇摇头,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中间的那个池塘跟前,这池塘原是一处窑厂的旧址,因为挖的泥多了,形成了一个洼地,此地被梅家划为养马场,正好用来做池塘,给牲口饮水也是方便。 “梅先生,你确定这银子还在?”杨波问道。 梅天佑仍然在生气中,不屑地说道:“当然,这茭白是在埋下银子后种的,每年一茬,从未间断,老夫每年都来查看,哼..” 要想挖出银子,池塘里的水得先抽干,这年头只能用人力,一桶一桶地往外舀,杨波叫来何起风和方立春,低声说了几句,二人脸露喜色,连连点头。 这池塘面积也不小,把水抽干,估计要需要一两个时辰,守在这里也是无聊,横竖有梅天佑在此地盯着,杨波寻思,将来这里便是军营了,查看周围的地形是少不了的,不如乘此机会,骑着马到处看看。 杨波果然没用那匹大黑马,而是另外找了一匹。 杨波记得马道长说过,沈家堡所在的地方是个半岛,像鳄鱼的背,匍匐在海面上,言下之意,沈家堡的土地并未发育成熟,所以不能耕种,大明是农业立国,没有耕地,自然官府不愿意去管。 而这里不同,这里介于山地和平原之间,地形颇为复杂,有山丘,坡地,沟渠,还有平地,而平地正适合种庄稼。 杨波策马走下来,看到几处可资利用的地形,比如脚下的这块地方,左边是一个缓坡,坡地后面是个不大不小的山丘,此地又是自梅镇到养马场的必经之路,倘若有敌来犯,这里倒是一个设伏的好地方。 杨波一拨马,从山丘的后面钻出来,回到来路上,却见前面缓缓行驶着一辆制作精良的马车,这种+马车在梅镇可不多见,马车正往养马场方向驶去。 养马场如今是他的地盘,杨波有些警觉倒也不为过。 杨波打马追了上去,车夫见有马追上来,便跟车厢里人说了一句什么,接着又把马车往路边赶。 “大叔,你这是要去养马场?”杨波赶上来,见车夫四十来岁,出言问道。 车夫看了一眼杨波,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太多理睬,这时有人打开了车厢的帘子,探出头来,往外观瞧。 杨波见是一个女人,不由一楞,突然想起梅天佑早上说过的话,心道这位便是那位梅仙儿? 梅天佑说得不错,这女子只一眼看过去,杨波便觉她生得花容月貌,甚是好看。 梅仙儿只是瞥了杨波一眼,杨波此时还穿着猎户的短衣襟小打扮,当然脸上的黑锅底是洗干净了。 梅仙儿挥了挥手,示意车夫继续赶路,倒是杨波骑着马,被撂在了后面。 车子咕噜咕噜往前走了一段儿,突然停了下来,车中人却是从车上下来,回首望朝杨波这边望过来。 这下杨波看清了,这梅仙儿上面着深紫色夹袄,不留意还以为也是黑色呢,衣襟开口处有白色貂绒露出来,下面是黑色长群,就那样静静地伫立在风中。光洁如玉的美人额,一双秀眉,秀眉之下是深邃的双眸,脸颊如芙蓉般白里透着红,娇嫩美艳,清丽无双。 杨波催马过来,未及开口,梅仙儿倒是说话了,“马上人可是杨波,杨公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两个美人 杨波闻言,奇道:“仙儿姐姐识得我?”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咦,公子如何识得仙儿?”梅仙儿也是吃了一惊,他俩从未见过面,杨波怎地知道她是梅仙儿。 “这个..”杨波也不能直说,你老叔今早要把你嫁给我吧,只是笑道:“今早梅先生..是你二叔对吧,提到你今日可能会过来,我猜可能就是你啊,呵呵。” 杨波翻身下马,牵着马,走到梅仙儿近前,却察觉车厢里似乎有动静,不由瞅过去,却听到有人惊呼道:“哎呀...” 车帘子刷地被放下,声音是从车厢里传出的无疑,车厢里还有人?杨波不解地朝梅仙儿望去,梅仙儿抿嘴一笑,并不言语。 这时,车帘子却打开了,从车上走下一个女子,梅仙儿赶紧上前,伸手去搀扶。 那女子下得车来,反而双手抱住梅仙儿的一只胳膊,笑道:“仙儿,这小子真是杨波?你的眼珠子贼亮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杨公子跟别人不一样。我也是听穆姐姐你说多了,胡乱猜的。”梅仙儿应道,一边扭头朝养马场望去,见养马场遥遥在望,又道:”姐姐,不如让车夫先行一步,我们走着去,姐姐也好跟杨公子说说话?” 穆姐姐点点头,示意车夫自己赶着马车去养马场,又道:“什么不一样?姐姐倒要看看,莫非真如传言所说,生得三头六臂不成?” 也不及梅仙儿回话,一转身,腰身款摆,迈着碎步,朝着杨波这边走过来。 杨波好奇地打量着这位穆姐姐,见她娉娉婷婷地走过来,身段极好,绝世的容颜,双颊飞红,宛如春日里盛开的桃花,杨波看的双眼发直,心里突然有了错觉,春天到了?就是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位也是夹袄和长裙的装扮,但衣服的颜色却要鲜亮很多,是淡淡紫味的荷花色,这装扮,走到那里,都会让人眼前一亮。 穆姐姐几乎要挨着杨波了,上身还往前倾,夹袄的衣襟下面露出一抹雪白,杨波看到一道幽深的沟壑,胸前鼓鼓的,撑起衣襟,好像要破衣而出,煞是诱人。 一股暗香袭来,味道温暖甜美,让杨波沉醉,不能再近了,下面的小波已经开始骚动不安。 穆姐姐的星光水眸,亮晶晶的,仿佛会说话,盯着杨波说道:“杨波,你犯事儿了,犯了大事儿了,你知不知道?姐姐我还要在海州帮你收拾一堆乱摊子?” 杨波没想到,穆姐姐是这么个做派,顿时不知所措,吃吃道:“穆..穆姐姐,此话怎讲?” “你杀了郑家不少人,烧了人家的粮仓,夺了人家的家宅,抢了人家的银子,你都忘了?” 穆姐姐说着话,手腕轻抖,宽大的袖口直往下掉,露出一段藕节般的手臂,伸手在空气中虚抓一把,跃跃欲试,这是要挠人吗? 杨波闻言一窒,只好求助地望着几步之外的梅仙儿,梅仙儿原本静立在几步之外,眼见杨波窘迫的样子,便上前一步,对穆姐姐说道:“穆姐姐,杨公子只怕还不知姐姐的身份,你别吓着他...杨公子,这位便是昔年道:“杨波,你躲在后面干什么?过来,扶姐姐上去,这路怎么这么陡啊?” 前面是个陡坡,过了这个坡,就是养马场了。 梅仙儿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这里曾是她家的领地,自然熟知这里的地形,走路也习惯,穆英就不同了,穿着绣花的弓鞋,要过这种陡坡还真不容易。 杨波虚惊一场,急忙丢下缰绳,紧赶几步,正要伸手搀扶,穆英脚下一滑,身体顿时往后仰,眼看就要仰面跌落,杨波眼疾手快,一只手从后面兜住,一只手抓住穆英的一只手臂,一把将穆英紧紧抱住,嘴里说道:“好险,穆姐姐小心。” 梅仙儿也一声惊呼:“穆姐姐..”见杨波一把将穆英抱起,姿势甚为不雅,只好别过头去,闷头往前走。 穆英却羞臊难当,脸颊晕红一片,直直看着杨波,仿佛要洞穿杨波的内心,恼道:“还不拿开你的手?”杨波这才惊觉,他的脑袋刚好顶在穆英一处柔软的所在,而他的左手正紧紧扣住穆英的后面多肉的浑圆,似乎已经伸到沟沟里去了。 杨波大惊,赶紧把手抽出来,额头上汗津津的,目光闪烁,不敢直视穆英那像刀子一样的眼神,重又扶着穆英上了坡,又下坡牵回他的马,养马场已近在眼前。 三个人都上了坡,杨波却见何起风正打马奔过来,马到杨波跟前,何起风翻身下马,抑制不住脸上的兴奋,叫道:“哥哥..”眼睛瞅了瞅两位美人儿,又把杨波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哥哥,七万两,七万两啊...” 银子挖出来了,比预期的还要多,七万两,一家一半,杨波便有了三万五千两银子的进账,有了这笔银子,他的火柴厂就可以开起来。 杨波顿时眉开眼笑,对两位美人儿说道:“穆姐姐,香儿姐姐,我先行一步。”飞身上马,一声吆喝,胯下骏马,撒开四蹄,飞奔起来。 “嗨,杨波...”穆英见杨波丢下她们两人不管,不满地在身后喊叫,见杨波兀自打马离去,不由小声骂道:“臭男人,每一个好东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章 美女股东 杨波和何起风拍马赶到养马场,梅天佑,方立春和葛四宝几位赶紧迎了上来,银子已经被搬到营地的一间房子里,门口有两个人拿着鬼头刀守护着。 “事不宜迟,立春,你赶紧安排车辆,今日就须把银子运往白屋,记得是一半,三万五千两,一两也不要多拿。”杨波跟方立春交待着,想了想,又道:“还有梅宅里的那些兵器,都一并运走,注意保密,就用运送马料的名义吧。” 方立春立刻大声应道:“遵命。” 杨波很兴奋,便和方立春一起离开,刚走几步,又回头跟梅天佑说道:“梅先生,我回来的路上,遇到仙儿了,她们马上就到...哎哟,你看那边,她们已经到了。” “仙儿来了?为什么不早点说?”梅天佑很是不满,顺着杨波手指的方向,掉头张望,果然见到两个姑娘的身影,何起风带着人正把她们堵在栅栏外面。 梅天佑又生气了,怒道:“姓杨的,你的人竟敢阻拦仙儿,真是小人得志,猖狂得很呐。”伸手拦着杨波,不给他走。 梅天佑又赖上他了,杨波无奈,只好挥手让方立春自行去办,他随梅天佑去迎接梅仙儿和穆英。 “起风,立春去安排车子了,你亲自守着银子,今日务必全部运走,不能有任何差错。”杨波见到何起风,直接下令道。 何起风哪里是穆英的对手,听到杨波说话,赶紧顺坡下驴,一溜烟儿跑了。 “银子?什么银子?”穆英冲着杨波瞪眼睛,听到杨波说起银子,立刻问道。 杨波把挖银子的事儿简单说了一下,又催促梅天佑道:“梅先生,你家的银子怎么办?你赶紧拿个章程。” 梅天佑斜眼看一下杨波,“现在还来得及,只要你现在答应,银子都是你的。”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梅叔,你在说什么,杨波要答应什么?”穆英狐疑的大眼睛看看梅天佑,又看看杨波。 梅仙儿也是一头雾水,不解地看着着自家二叔。 梅天佑一阵踌躇,终于道:“仙儿,梅家现在虽说夺回了宅子,可是梅家只剩下你和二叔,宅子那么大,没人可守不住,二叔寻思给你找个好人家,二叔看这小子还有点本事,只要他答应娶你,银子算什么?二叔送给他,谁知这小子竟不识抬举..” “二叔...”梅仙儿越听越不对劲,不由惊道,“你胡说些什么啊?” “梅先生,今早我说什么了?你看仙儿也说你在胡说吧。”杨波赶紧插了一句。 “梅叔...”穆英伸出一只纤纤细手,指指杨波,又指指梅仙儿,吃吃地问道:“你是说让仙儿嫁给杨波?” “正是。”梅天佑的气很冲,说道,“仙儿国色天香,才学无双,哪点儿配不上他?我能瞧上他,那是他祖坟上冒了青烟,真是不知所谓。” “二叔..”梅仙儿嘶声喊道,扑通一声,给梅天佑跪下,“二叔,求你别再说了,仙儿此生不会嫁人,你就不要为难杨公子了..”仙儿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仙儿,”见梅仙儿哭的像个泪人,梅天佑心下知道,这些年仙儿不定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顿时老泪纵横,伸手要拉仙儿起来,“仙儿,都是二叔没用,让你受苦了...” 仙儿兀自哭着,伤心欲绝,不肯起来,穆英走过来,一把拉起梅仙儿,瞪了杨波一眼,说道:“仙儿不嫁,都是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梅仙儿抹了抹眼泪,顿了一会,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转过身,面对杨波,正色道:“杨公子,这银子仙儿交给你,你让人都拉了去,我知道你建火柴厂缺银子,就当我入股吧。” 杨波一楞,没想到梅仙儿此时会提出投银入股,转念一想,梅仙儿跟穆英在一起,一定没少听穆英唠叨,定是知道火柴厂的价值,当即笑道:“好啊,你是第一份,就算...就算你两成份子好了。” “两成?”穆英和梅天佑齐声惊呼,穆英手腕又开始抖了,想要挠人。 梅仙儿也觉得两成似乎少了些,杨波手头上的银子也不过三万五千两,她心道,这份子怎么也得四成吧。 “三万五千两银子,两成份子,你这不是明抢吗?”梅天佑气得直哼哼,还真是小看了杨波的无耻啊。 可杨波心里知道,将来还会有人来入股,他要确保控股权,剩下的份子其实很有限,梅仙儿哭得梨花带雨,他心有不忍,梅仙儿又是第一份,所以才说出二成的份子。 “仙儿,你是第一个投银子的,说明你有眼光,火柴乃是旷古未有的新鲜物事儿,我必须保证工厂掌握在自己手里,能出手的份子没有多少,我向你保证,过了今日,哪怕有人给五万两银子要一成份子,我都不会给,我这么说,你该放心了吧?” 梅天佑闻听,仿佛见到鬼,嘴巴顿时张得好大,都合不上了。 梅仙儿想了想,心里却是明了,不由破涕而笑,“算仙儿今日捡了个便宜,三万五千两银子,二成份子,就这么说定了。” 穆英略一思忖,便反应过来,叫道:“我...倚红楼出三万五千两银子,也要两成份子。” “穆姐姐,你就别闹了,我刚刚说过,以后五万两银子一成,都不能给。”杨波直摆手。 穆英扭着腰身,款款走到杨波跟前,拉起杨波的一只胳膊,轻轻摇着,身体也跟着一起晃,一处香香的,软软的所在紧紧地贴上来。 穆英咬着嘴唇,眼眉上挑,媚声道:“不嘛,奴儿现在就要这两成份子,公子说的是过了今日,现在不还没过今日吗?” 杨波顿时哭笑不得,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道:“仙儿二成,穆姐姐二成,将来如果有人再入股,我便失了控股权,不行,不行。” 众人想一想,也是这个理儿,也理解为什么杨波不肯多给份子,这样一来,杨波还真不能保证控股权了。 就连梅天佑此时都觉得出三万五千两银子,得到二成份子是占了大便宜。 杨波巴巴地望着梅仙儿,穆英见状,赶紧冲梅仙儿眨眨眼,梅仙儿会意一笑,柔声道:“公子,现在还算今日之内,公子不如就答应了穆姐姐吧,穆姐姐本事大,将来就算开了厂,穆姐姐也能帮上不少忙。” 穆英的背后是尤素卿,虽说火柴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不愁销路,但是还有官府呢,官府不捣乱,可真是出奇了,杨波真需要有人出面和官府周旋,尤素卿是最合适的人选。 念及于此,杨波微微颌首,说道:“如此,穆姐姐算是第二份。” 穆英心满意足,在杨波腰间狠狠地柠了一把,嘴里却道:“杨公子,你可不许反悔啊,不行,奴儿现在手里没银子,现在就打欠条给你..”一转身,便要去找纸笔。 杨波倒是不担心穆英会赖账,赖账倒好了,他想到沈燕青,沈家对他有救命之恩,自己又在沈家堡落脚,今日的情状,沈燕青还不知情,确实有些不妥。 杨波不由心生愧疚,心道:“明日便是中秋,今日沈燕青定然在沈家堡,必须尽快赶回沈家堡,跟她说明一切,如果沈家不入股,还则罢了,如果沈家愿意入股,也照此办理,各方面都说得过去。” 杨波叫来何起风,当着梅天佑的面,交待道:“起风,这里就由你和梅叔照应着,我得马上赶回沈家堡。” 何起风应诺,梅天佑脸色也和缓了不少,却没有什么表示。 “哎呀,你这就要走了?”穆英手里拿着打好的欠条走过来,听见杨波说要回沈家堡,便诧异道,一边想把借条塞到杨波手里,杨波说不必,便硬往杨波怀里塞,嘴里还念叨,“梅叔,仙儿,你们可要给我做个见证。” “苏洛儿在沈家堡,其实我很想去一趟,好久没见洛儿,有些想她。”穆英说着,手腕又竖起来,露出雪白的一段小臂,伸手欲挠,“都怪你,我还得回海州帮你收拾乱摊子。” “仙儿要帮二叔清理梅宅,不过日后说不定要去沈家堡,不知公子是否欢迎?”仙儿不知怎地,心里有些不舍。 杨波呵呵笑道:“当然,你们都是贵客,随时欢迎。” 杨波先赶到梅宅,跟付先生交待几句,周正提出要护送杨波去沈家堡,二个人便走了捷径,总算在天黑之前赶到石庙。 黑点儿像一道白色的光,扑上来,折腾了好一阵,直到乐水硬生生地把黑点儿挤走,乐水一把将杨波紧紧抱住,喜极而泣。 “师兄,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我不管,下次无论你去哪里,我也要一起去。” 杨波心里也是暖暖的,石庙毕竟算是他的家了,关爱他的人,也是他关爱的人,都在这里,杨波的眼角也湿润了。 抬眼望过去,香儿、一鸣、罗汉、季叔,季叔后面,不是沈燕青,又是谁? 沈燕青已回沈家堡,在石庙呆了整整一个下午,杨波终于回来,她的一颗心莫名扑扑地跳,眉宇之间,也是欢喜不已。 杨波走过来,便迫不及待地把火柴厂股份的事儿跟她说了,沈燕青小嘴一翘,说道:“这么久没见,见面你就跟我说这个?” “....” 沈燕青眸子里闪着亮,幽幽说道:“我在海州见到小姨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大项目 小姨便是尤素卿,她是这次针对郑家行动的幕后主使,郑家覆灭,也不知沈燕青知道多少。 杨波奇道:“小姨怎么了?”沈燕青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季顺看了一眼沈燕青,心知这俩可人儿怕是有话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说。 “青儿别急,叔就一个事儿,说完就走,一准儿不耽误你们说话。”沈燕青脸一下红了,嗔道:“季叔,你莫要瞎说...” “好好,我不说。”季顺哈哈一笑,一巴掌拍在杨波肩头,说:“杨波,听说梅镇被你拿下了?不错,没让叔失望。” 季顺见杨波诺诺应声,脸上也不见多少得色,满意地点点头,便说起正事儿,“这几天又来了不少流民,赶都赶不走,要我说,天下流民这么多,你小小石庙,管得过来么,现在你说怎么办?” 原来杨波收留了一拨,不知怎么的,消息传了出去,跟着又来了更多,杨波不在,季顺也不知如何处理,总不能杨波前脚收一拨,后脚他季顺就赶走一拨吧。 “是么?”杨波闻言一楞,俄而又大喜,问道:“季叔,人在哪里?” 沈燕青斜眼看着杨波,心道,流民来了,你高兴个什么? 流民一来就堵在石庙门口,季顺把他们赶到石庙东面的一块空地里,他们又把路给堵了,正头疼不已,见杨波似乎还挺高兴,也不废话,头前领路,沈燕青小嘴翘了翘,跟了上来。 杨波果然见到空地上聚集了不少人,看样子已经在那里安营扎寨了。 “季叔,看到那个豁口了没?”杨波立刻拉着季顺,往前走了几步,指着西山方向,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感觉,“我想把那个豁口打通,修条路,把沈家堡和梅镇连起来,流民么,你只管收,来多少收多少。” 沈燕青美目圆睁,愕然道:“你脑子是发烧了,还是进水了?”玉手伸过来,摸摸杨波的头。 杨波闪身躲开,神色很兴奋,指点着对面的沼泽地,又道:“还不止呢,我要在山脚下建一个石灰厂,废弃的沙土可以堆填这一片沼泽地,上面盖房子,将来办事房要迁过去,我还要还要修一座棋馆...” “....石庙现在太挤了。”杨波叹道,意犹未尽。 建个棋馆,是他一直在考虑的事情,琴棋书画是当世文人骚客热衷的大雅之事,先从棋做起,这叫文化搭台,经济唱戏。 哎,不对,也许是经济搭台,文化唱戏,到底是那样啊?杨波一时也记不起了。 试想一下,将来火柴厂投产,那银子不跟流水似的,哗哗地流进来?事实上他还打算建一个水泥厂,还想把石庙前的这块沼泽地变成一个庞大的地产项目,不过他没说出口,怕吓着别人。 杨波暗自盘算,只挣银子,太俗,弄个棋馆,逼格顿时高了不少。 “你真当自己是再世的愚公啊。”季顺咧咧嘴,眼睛在眼前的沼泽地和西山之间来回逡巡,终是道:“我听丁九说,磷矿的富矿区在山的那一边,将来的火柴厂,你打算建在梅镇?” 这是个敏感话题,建在梅镇辖区,就属官府管辖,给官府缴税,沈家堡就收不到提成了,杨波也反复考虑过,把厂建在梅镇,沈继之可能会不高兴的。 “季叔,现在山路不通,矿石运过来费时费力,火柴厂建在那边,也是没办法的事。”杨波摊摊手,又道:“这是暂时的,等打通了道路,搬回来便是。” “呵呵..”季顺背负双手,脸上阴晴不定,沉声道:“杨波,这话你留着跟沈东家说去,季叔可要告诉你,事关重大,你可要想好了。” 无论厂子建在哪一边,人手都是要的,季顺不再多说,摆摆手,招呼罗汉去安置流民去了。 现在只剩下杨波和沈燕青两个人了。 沈燕青用余光瞟了一眼杨波,十数日未见,他好像长高了,眉宇之间,也多了些沉稳的气度,看起来不再是个半大孩子的模样。 沈燕青觉察到杨波在偷偷看她,顿时觉得脸上有些烫,心儿跳的更厉害了,双颊染上了红晕,娇嫩嫩的,像早晨盛开的玫瑰花。 杨波看着沈燕青,算起来他俩有些时日未见了,沈燕青还是一身男装,跟以前却大有不同,看起来更像士子装扮,淡青色的长袍,深蓝色的腰带,腰间还系着一枚琥珀色的吊坠儿。 头上挽着男子的发髻,但是发髻向侧后倒着,不知是不经意如此,还是出于爱美之心,动了点手脚,配上她光洁嫩白的肌肤,绝美的容颜,很风流,很倜傥,很俏皮,杨波不由怦然心动。 “大小姐,你刚说小姨怎么了?”杨波试探道。 沈燕青却是不理睬,理了理鬓边散落的一缕青丝,径直往前走了几步,眼睛看着这一片沼泽地。 太阳快要落山了,余晖洒落,只听见枯黄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跟人说着心事。 沈燕青见杨波跟上来,才轻声道:“小姨说让你...娶我,你...你不愿意?”眉眼之间,露出娇羞的表情,这可不多见。 “青儿..”杨波连称呼都改了,“爱是纯粹的,爱一个人跟他的地位无关,跟他有多少银子无关。”话一出口,杨波自己都觉得装的有些过了。 “哎呀..”沈燕青羞死了,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耳朵根子都红了,惊道,“你要死啊,什么爱呀...爱的,难听死了。” 杨波顿时醒悟,他此刻是在大明朝呢,有些词儿该屏蔽掉,不过,杨波存心逗她,却不改口,又道,“爱是美的,怎么能...” 沈燕青羞臊不已,娇斥道:“你还说?再说,我就...我就走了。” “青儿,当时我想建火柴厂,手头缺银子,你小姨跟我说,若是我娶了你,就给火柴厂投银子。小姨也不想想,青儿美得跟天仙一般,娶了你,我怕是做梦都会笑醒,可是喜欢一个人,跟银子有什么关系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杨波义把话说的很漂亮,沈燕青听着,心田像灌了蜜一般,突然想起一件事,眉宇间又显出忧色,蹙眉道:“季思贤的事儿,你不介意?”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介意,你也千万别放在心上。” 从后世过来的杨波心里倒是没有任何障碍,见沈燕青脸上忧心的样子,便握住她的手,青儿的手指又细又长,真好看,握在手里,暖暖的,很柔和的感觉。 沈燕青的手被杨波紧紧握住,双颊跟火烧似的发烫,“你..你干什么?”声音如酥,颤颤的,便要挣脱。 眸子里却朦胧似雾,眉宇之间,说不出的柔情蜜意,而在心里,这双手的触碰,带给她的是一种奇妙的感觉,这感觉就像一股热流,快要把她的心儿都化了。 不过杨波还是想差了,在杨波前世,拉拉手根本不算个事儿,但这个时代,还没成亲,大白天里拉人家闺女的手,很无礼,是耍流氓的举动。 “你放开。” 沈燕青还真是恼了,一使劲,小手抽了出来,怒目圆睁,剜了杨波几眼,抻了抻衣衫,迈开长腿,便往沈家堡方向走去。 不就是牵个手吗,多大点事儿,值得发这么大脾气么? 杨波有些发懵,却见沈燕青回头来,娇声道:“愣着干什么,走呀,去找我爹谈入股的事儿,傻样。” ........... 不出所料,沈继之对火柴厂建在哪里很关注,不过他也明白,磷矿的矿区在山的那一边,建在梅镇也是没办法的事,沈继之很踌躇。 “伯父,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可把火柴厂一分为二,采石场和白磷的提炼放在梅镇,制作火柴,还有不少后道工序,我们可以把后面的部分放在沈家堡。” 沈继之知道杨波天资不差,小心思不少,能主动提出这样的安排,他定然还有后话,便道:“杨波,不要跟伯父唧唧歪歪,有话就直说。” “有两件事小侄提出来,请伯父考虑,一是,如果沈府二成入股,便是股东,这火柴厂的一部分也算是沈家产业,今后有了收益,自然也能分得利润,沈家堡不能再和火锅店一样,还要再提成百分之二十,那样不合情理,对其他股东来说,也不公平。 二是,我准备在西山脚下另开一个炼铁厂,需要打制的东西很多,今后炼铁厂打造什么铁器,不能再有什么限制。” 杨波这么说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有限制,连把菜刀都不能打,他干脆把火柴厂和炼铁厂都设在梅镇。 沈燕青在一旁坐着,并不多言,反正这种大事向来都是沈继之一人决之,此刻她还想着今日与杨波重逢时的情境,心里的那点事儿跟杨波都说开了,这是终身大事,终身大事定下来了,心里能不高兴?内心的喜悦早已写在脸上,看杨波的眼神自然也不一样了。 现在沈燕青看杨波,怎么看都顺眼,那眼神就像一缕阳光,温暖而柔和,满满的都是爱。 沈继之看在眼里,心知女儿的魂儿早已被杨波勾去,儿子沈一鸣这一世怕是不能跟正常人一样了,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倘若女儿嫁个杨波,杨波便是他的女婿,他这么锱铢必较,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想到逝去的夫人徐可卿,如果她还活着,见到杨波,这么个优秀的女婿,应该也会高兴吧。 念及于此,沈继之沉声道:“杨波,还记得上次老夫送给那幅棋具时跟你说过什么吗?” “记得,伯父要我做个好棋手。”杨波立刻道。 “嗯。”沈继之微微颌首,“可是老夫却听说,你要把那副器具卖给倚红楼的苏洛儿,有没有这回事啊?”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背锅侠 杨波去了几天梅镇,手头上积压的事情还真不少。 季叔据说早年在闻香教带过兵、打过仗,又在沈府做管家多年,流民这一块交给他,杨波只需要交待清楚他想要什么,剩下的一切季叔自然会安排妥当。 刚刚送走季叔,甘薪又找上门来。 甘薪人生得傻大黑粗,却是个好奇宝宝,杨波跟他谈话,是现代现代思维和古代工艺技术的交锋,有时甚至能擦出火花,这让杨波欣喜不已。 做火柴,最主要的问题是要隔绝空气,否则白磷还没冷下来,就已经被烧光了。杨波的方案是采用铁质的釜体和铜质的釜盖,利用不同金属受热过程中热涨冷缩的程度不同,使得反应釜在受热时,温度越高,釜体和釜盖反倒结合得更紧,从而达到密封的目的。 而管道采用法兰连接,好奇宝宝甘薪则提出用铆接,并用小鹿皮做密封圈,解决了管道密封的难题,杨波不由对甘薪刮目相看。 今日是中秋节,杨波送走甘薪,便走出房门找乐水,看看都买了些什么回来过节。 杨波很好奇,大明时代的人们是怎么过中秋的? “秋风起,蟹脚痒,中秋当然吃螃蟹了,这是洛儿姐姐说的。”乐水欢喜道。 杨波看到小石桌上还摆放了不少月饼,外形跟后世的苏式月饼区别不大,不知味道是不是也差不多呢? 乐水见师兄拿着一块月饼左右看着,颇有兴致的样子,便道:“师兄,尝尝看味道怎么样?”小脸露出期待的神色。 杨波尝了,还真是熟悉的外形,熟悉的味道,脱口道:“都差不多嘛。” “什么差不多?” “这个..”杨波惊觉差点说漏嘴了,摸了摸鼻子,笑道:“乐水,你不是北方人吗?也知道秋风起、蟹脚痒,岂不是南北都差不多吗?” 乐水狐疑地看着杨波,说道:“师兄,你是不是在哄我,我早知道,你一哄我,就会摸鼻子,哼..” 嚓,这都让乐水看出来了? 杨波心虚了,赶紧问道:“味道不错,是苏州产的?” “师兄,这是我做的。”乐水的语气有些撒娇的味道,小嘴翘了翘,“洛儿姐姐教我做的,师兄,你跟我说实话,这月饼好不好吃?” 杨波惊喜道:“哎哟,这是你做的?没想到我们家乐水这么能干,好吃,真的好吃。” 杨波这次没摸鼻子,乐水有些迷惑了,又道:“洛儿姐姐还说了,晚上请我们去得月楼赏月呢,师兄,你去不去?” “咱们不是有淮香阁吗,干吗去得月楼?跟她说,去淮香阁,我请她吃火锅。”生意当然是照顾自家的。 杨波只顾着吃月饼,却听见乐水乐孜孜地叫:“青儿姐姐,你怎么来了?” 杨波扭头观瞧,沈燕青沉着脸,大踏步走了过来。 “乐水,我找你师兄有话说。”沈燕青使了个眼色。 杨波说道:“乐水,你先去弄那个醉蟹,等会儿我过来帮你。” 乐水闻言,小嘴一翘,嘟囔着走开了。 “青儿,出了什么事?”杨波见沈燕青神色郁郁,关切道。 “吴元庆上吊死了,儿子吴金也卷了家里的银子跑了。女儿吴玉儿也给人退了亲,现在也是要死要活的..” “为什么?”杨波闻听诧异道,他差不多把吴家的事儿给忘了。 沈燕青美目一蹬,没好气地说道:“为什么?把吴元庆一家赶出沈家堡,据说还是你的主意?” 杨波心道:“我说过没错,最终决定的是你爹沈继之,而不是我呀,再说,吴元庆监守自盗,沈家再怎么大度,也不可能留下他啊。” “要不,青儿你去劝劝你爹,让她们母女留在沈家堡?”杨波试探道。 “你当沈家竟是如此冷酷之人?那吴玉儿,小时候还跟我一起玩耍过,我是去了,可她们不听劝,还把我...赶了出去。” “不过,玉儿看着也确实可怜,”沈燕青瞥了一眼杨波,又道:“我不管,这事你脱不了干系,你给想想办法。” 杨波觉得他很冤枉,比窦娥还冤,难怪今年八月飞雪,他妥妥的一背锅侠啊。 杨波寻思,你沈家这是赖上我了,是也不是?你爹号称义薄云天,却是个老狐狸,跟他下盘棋,竟然挖了这么大个坑让人跳,甩锅本事真是一流啊。 杨波跟着沈燕青走出庙门,看看天色,太阳只能看到了模糊的影子,小中午的样子,乐水幸苦做了醉蟹,怕是吃不成了。 吴家在沈府以西,二里巷以东,那里是沈家堡的‘富人区’,最初跟着沈继之来到沈家堡的那帮老兄弟大都住在那一带,倒是不难找。 吴家大门开着,家里正办着丧事。 吴元庆监守自盗,街坊邻居即便来了,也不便久留,现场非常冷清。 沈燕青只是立在门口附近,不愿进门,大概是给气着了,杨波只好一个人进去。 进得门来,见吴嫂带着孝,跪在灵柩前面。 杨波先按规矩敬了香,烧了几张纸,恭恭敬敬地磕了头,心里还默默念叨。 “老吴啊,你安息吧,希望你在天之灵,保佑你的妻女平安。” 说起来,他和吴元庆无冤无仇,真心觉得老吴死得不值,要怪,只能怪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吴嫂,我来是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杨波面带歉意。 毕竟是杨波先发现了吴元庆的勾当,吴元庆和吴金犯下了错,后果却要这母女俩来承受,他内心的愧疚感是真实存在的。 “杨公子,吴家小门小户可不敢劳你大驾。”吴嫂脸上没有悲戚,只有一副漠然的颜色,“人死了,便一了百了,这都是命,公子还是走吧。” 杨波劝道:“吴嫂,燕青也说了,你们可以留在沈家堡,不用离开,现在世道不好,你们母女孤苦伶仃,离开沈家堡在外面讨生活多有不便...” 无论杨波怎么劝慰,横竖吴嫂也不愿意搭理,难怪青儿宁肯呆在门外,也不愿意进来。 无奈之下,杨波寻思自己的心意也算尽到了,是不是该离开了? 就在这时,杨波听到里屋传来咣当一声响,像是什么物件坠落的声音,他没见到吴家的闺女吴玉儿,莫非人在里屋? “吴嫂,玉儿在家吗?”杨波问。 吴嫂仿佛老僧入定,一声不响。 杨波不由气往上冲,按杨波的理解,吴元庆这是咎由自取,他是好心来帮忙,却不受待见。 杨波也不管吴嫂同意不同意,径直往里屋闯。 “不好了,吴嫂,青儿...” 杨波看到一个女人把自己吊在屋梁上,失声大叫道:“快,快叫人来,玉儿出事了。” 杨波一把抱住吴玉儿的双腿,使劲往上堆,一边狂喊快来人。 沈燕青和吴嫂听到杨波呼喊,先后冲了进来,也帮着往上推,杨波这才跳上一张桌子,三个人手忙脚乱地把吴玉儿从房梁上救下来。 “里屋太暗,杨波,一起把她抬到前面屋去。”沈燕青说道。 两人把吴玉儿太刀堂屋靠近门口的位置,这里光线充足,隔壁邻舍听到杨波大呼小叫,也不断赶来。 看着躺在地上的吴玉儿,杨波一时不知所措,却见沈燕青伸手试了试鼻息,又仔细查看吴玉儿的脖颈,然后有伸手拉过吴玉儿的一只手,好像是在把脉,动作很娴熟的样子。 杨波看着一愣,奇道:“青儿,莫非你会医术?”沈燕青瞟了一眼杨波,并不答话。 吴玉儿脖子上的勒痕,还是猩红色,并没有乌青,只听沈燕青说道:“幸亏你发现及时,玉儿的脉搏呼吸都正常,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 杨波却不放心,对吴嫂说:“吴嫂,你看要不要请个大夫再看看?” 吴嫂也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但却摇摇头,捶胸顿足地哭喊道:“玉儿啊,我可怜的玉儿啊,你傻呀,你死了,娘可怎么活啊...” 杨波看了看沈燕青,沈燕青美人额上也是汗涔涔的,也正定定地看着他。 “吴嫂,你看这事弄的,玉儿年纪轻轻,也跟着受苦,您就听我一句,留在沈家堡,哪怕暂时也好,行不行?”杨波又劝道。 “沈家堡是沈家的地方。”吴嫂摸了一把眼泪,看了一眼沈燕青,沈燕青也识趣,站起身,一言不发就往外走。 吴嫂见沈燕青离开,又道:“我们吴家在沈家犯了事,谁还敢收留我们母女啊,可怜我的玉儿啊..”吴嫂哭天抹泪。 “吴嫂,如果你不嫌弃,也可以去石庙啊,”杨波立刻道。 “杨公子,你是个好人,我这女儿识文断字,兴许在石庙能帮上忙,你就当可怜她,把她留下,我就不去了。” “哪能啊,母女俩一起去,还好有个照应,偌大个石庙,难不成还找不到活计给你们做,就这么说定了,吴大哥的事办妥之后,你来找我便是。” 此时吴玉儿连着咳嗽了几声,清醒过来,果然没什么大碍,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人在小声议论。 杨波走出吴家大门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说:“吴玉儿上吊了,是杨公子冲进闺房给救下的...” “杨公子进了吴玉儿的闺房?这吴玉儿怕是更没人要了。” “杨公子,这吴玉儿你抱也抱了,摸也摸了,,干脆娶她做个小妾得了....”有人喊道。 “杨公子,纳了她,这样最好,皆大欢喜.....” 众人一阵轰然大笑。 这么说,杨波救了吴玉儿,反倒是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谁在吃醋 杨波和沈燕青已经离开了吴家,两个人走在回石庙的路上。 天色很阴沉,杨波的脸色也颇为不善,沈燕青此时却悠然闲适,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吴玉儿漂亮么?”沈燕青玩味儿地看着杨波。 这话有坑? 刚才只顾着救人,杨波并未太多留意吴玉儿长什么样,沈燕青这么一问,他倒是记起吴玉儿生得眉清目秀,倒是颇有些姿色。 “青儿,事急从权,救人要紧,你可都是亲眼所见,你就别添乱了。”杨波递了个白眼,没好气说道。 “倘若真让你纳吴玉儿为妾,你愿是不愿?”沈燕青看似随意地问。 “青儿..”杨波抗议。 “我知道了,你是嫌弃她订过亲吧?” 此地便是坑,杨波打定主意,少说为妙。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来到沈府门前,沈燕青停下脚步,抬眼看了天色,幽幽地说道:“今晚中秋赏月,可惜天公不作美,怕是有人不能如愿了。” 沈燕青今日浑不似平素,说话那么简短干脆,杨波想起在石庙乐水说过,今晚苏洛儿请他和乐水赏月的事儿,估计沈燕青听到了,心里有想法,不由笑道:“青儿,你今日是怎么啦?说话酸溜溜的,你不会在吃醋吧?” “胡说..”沈燕青俏脸一红,小嘴翘了翘,又道:“苏洛儿可是昔年扬州四美之首,绝世呃呃容颜,仙子一般,正等着你赏月呢,你快回去吧。” 沈燕青一向冷峻果决,竟也有娇憨女儿态的一面,杨波心里觉得好笑,嘴里却一本正经,说道:“苏洛儿提前预付三千两银子给我,不然,石庙哪来的银子开张做生意?她找我去,说不定又有大订单呢,要不,你也一起去?” “晚上我还要跟爹爹商议南下运粮事宜,没空。”沈燕青断然道,瞥了一眼杨波,又道:“这次,你也要一起南下,天气冷,多准备几套袍子,我走了。” 杨波目送沈燕青回府,却见打沈府里走出两个人,其中一个杨波认识,是得月楼的俎掌柜,沈燕青停下来,说了几句话,三个人又一同向杨波走了过来。 俎掌柜一马当先,疾步走到杨波跟前,黑着脸,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杨波,自从淮香阁开张,你就再也没现身,你倒是很放心那个周大成啊。” 俎掌柜说的没错,淮香阁那边,杨波也就下雪那晚去了一次,就再也没去过了。 “俎掌柜也是股东,有你看着,晚辈放心得很。”杨波呵呵一笑,又问:“我给淮香阁酒精的价格可是比市价低两成,淮香阁现在有赚头没?” “这个数。”俎掌柜神色颇有些得意,伸出五根手指,在杨波眼前晃了晃,杨波问:“五十两?” 俎掌柜鄙夷地看着杨波,说道:“五百两,是五百两,这才十数日的光景,估计到月底,得有一千两之数。”俎掌柜顿了顿,俯过身来,低声道:“你给周大成一成的分润太高了,你要不要重新考虑考虑?” 杨波没想到竟能赚这么多,不过杨波也知道,可能是因为酒精火锅是个新奇物事,大家都去尝个新鲜的缘故,沈家堡毕竟人口不多,市场很容易饱和。 不过头个月开门红,足以让杨波满意,杨波喜道:“俎前辈,这是好事儿啊,说明周掌柜得力,一成的分润应该的,不多不多。” 俎掌柜鼻孔里哼了一声,神色颇为不满。 此时沈燕青和另外一个人已经走到近前,看起来沈燕青和来人熟识。 “杨波,这位是沈家在海州的总掌柜秦先生。”沈燕青介绍道,脸上笑意盈盈,很正规。 杨波闻听一愣,秦韶乃是沈家在海州的生意掌门人,又是前闻香教二堂主,且是尤素卿属意要迎娶沈燕青的那个人,考虑到沈尤两家的矛盾,这身份可够复杂的。 杨波不由打量着这位总掌柜,见他不过三十出头,长脸,鼻直口方,浓眉大眼,眸光灼灼,眉宇之间流露出沉稳练达的气质,杨波早就听说此人长袖善舞,做生意很有一套。 “杨公子,久仰久仰,古人云,自古英杰出少年,诚不欺我也。”秦韶满脸堆笑,执礼甚恭。 杨波也很正规,行礼如仪,笑道:“秦大掌柜,有礼有礼。” 杨波易目望着沈燕青,见沈燕青美目含笑,并无半点异样的表现,这倒让杨波感到奇怪。 据尤素卿所言,她是想把沈燕青嫁给秦韶,但沈继之坚决不同意,这件事想必也不会瞒着沈燕青,现在杨波和沈燕青的关系已经挑明,两人再见面,多少有些尴尬才对啊,可是并没有。 而二堂主,倘若与杨波私下见面,也该双手划拉着他们那套复杂的手势,跪倒拜见杨波,试想一下,都让人觉得诡异得紧。 秦掌柜早已知道杨波乃是一位神异少年,甫一见,仍是吃了一惊,见他剑眉朗目,唇红齿白,天生一副好皮囊,虽未完全长开,但已隐隐可见仪表非凡,眉宇间云淡风轻,举手投足却有一种不可描述的超然气度,心中仰慕之意油然而生。 秦掌柜笑问:“大小姐此番去海州,传授了一套新的记账方法,很是新颖,据说是公子所新创?” 杨波老脸一红,这哪是他的新创?他只是个快递小哥,并不新创,只管送货。 “秦掌柜用过之后,觉得好用么?”杨波只是问道。 “好用之极,那所谓的复式记账法,好处有二,一是便于查对审核,二是简便,记账之人,可以少写不少字,可谓事半功倍,杨公子了不起啊,了不起。” 沈燕青听人称赞杨波,也觉得与有荣焉,心里暗自窃喜,不过嘴上却道:“秦掌柜莫要夸他,再夸,他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眼睛却看向杨波,那眼神满满都是欢喜。 “区区一个记账法,哪里当得起秦大哥如此夸赞。”杨波谦虚道,也可能有些心虚。 秦韶闻言,上前一步,把住杨波的一只胳膊,笑道:“好,贤弟这一声秦大哥叫得好,以后愚兄便称呼你.波弟如何?” 波弟?杨波心里觉得有些怪异,脸上却不露声色,笑着点点头。 俎掌柜呵呵一笑,附和道:“做的好,就该夸,这账不错,杨波,你人也不错。” “两位掌柜谬赞了,呵呵。”杨波再次谦虚道。 秦韶把住杨波的那只手,始终没有松开,杨波不由蹙眉,略感不适。 秦韶又道:“此次愚兄前来,一是跟东家述职,二是为波弟带来一位客人。”秦韶说的时候,神色显得很神秘。 “秦大哥,哪位贵客?”杨波奇道。 秦韶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问:“此前,我已让倚红楼的苏洛儿递信去石庙,邀波弟去得月楼一聚,不知...” 杨波接过话头,说道:“有,洛儿确有传信,当时我人在梅镇,不过...”杨波想起什么,神色略尴尬,“我以为洛儿只是跟我谈酒精生意,我让乐水把地方改在了淮香阁。” 俎掌柜闻听,顿时来劲了,笑道:“做得好,生意总是要照顾自家的。”俎掌柜说的时候,似乎已经忘了他正是得月楼的大掌柜。 杨波知道得月楼里有个得月亭,得月亭就建在南溪边上,倒是个赏月的好去处,只是今晚怕是无月可赏,杨波又抬眼看看天色。 秦韶听到杨波说地点已经改到了淮香阁,神色一阵犹豫,想了想,终是道:“淮香阁...就淮香阁吧,想来客人也不会怪罪。” “秦先生,是什么客人?”沈燕青也是好奇,问道。 “南京魏国公府徐文爵,徐小公爷。”秦韶的声音压得很低。 杨波闻言,吃惊不小,再看沈燕青,她的神色也颇为惊诧。 “秦大哥,可知徐小公子,前来沈家堡,所为何事?”杨波问。 秦韶笑道:“波弟,且放宽心,徐小公爷自称,只是想和波弟交个朋友,徐小公爷跟波弟年龄相仿,想来不会有假,呵呵。”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徐小公爷身份尊贵无比,只身前来沈家堡这个游离于朝廷管制之外的不毛之地,就为跟杨波做个朋友?杨波一个字也不信。 魏国公乃是大明最为显赫的世袭勋贵,第一代魏国公便是大明开国功臣徐达,延续十一代,当世的魏国公乃是徐弘基,世子便是这位徐小公爷,徐文爵。 杨波也不知道这个徐文爵最终有没有继承爵位,即使继承了,定然也是末代魏国公,按照历史的走向,他的结局不会好。 杨波蹙眉沉思,秦韶见状,当即道:“徐小公爷此刻正在得月楼歇息,愚兄还要前去与之相谈,波弟,酉时,我们淮香阁不见不散,告辞。”秦韶拱手作别,和俎掌柜一道转身离去。 杨波拱手恭送,沈燕青只是看着他们离开,并没有什么表示。 待秦韶走远,杨波转身看了沈燕青半晌,终是道:“青儿,你跟秦韶很熟?” “当然,每年我都去海州、淮安一带,审看沈家在那里的店铺,秦先生做为总掌柜,总是要作陪的。”沈燕青眼眉一挑,嘴角似笑非笑,说道:“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杨波甩了甩那只被秦韶把过的胳膊,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说道:“我觉得我这位秦大哥好像对我感兴趣,吃错的该是你才对啊。” 沈燕青愣怔了片晌,然后走到杨波跟前,伸手在杨波腰间狠狠拧了一把,俏脸涨得通红。 杨波惊呼:“青儿,你干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拍七 申时,二里巷淮香阁。 金陵来的徐小公爷是大人物,光临沈家堡淮香阁那是降尊纡贵,淮香阁只有堂食,接待这样尊贵的客人,显然不合适了。 杨波带着乐水,早到一个时辰,来到内里的一间茶室雅间。 掌柜的周大成提前得到消息,已经将雅间重新布置了一番。 杨波四下查看之后,砸砸嘴,说道:“周大哥,这些家什差点意思,你去得月楼找俎掌柜,茶几、桌椅、屏风什么的,都搬一套过来。” “这..”周大成有些犹豫,“公子,俎掌柜肯借么?” “周大哥,你只管向他开口,俎掌柜一定肯的。”杨波说得干脆。 周大成便要去找俎掌柜,杨波又想起什么,说道:“记得拿几张字画,就是墙上挂的那种。” 周大成神色一窒,很快回过神来,应了一声,便奔得月楼去了。 杨波借机也在淮香阁四下查看,大堂被分成了几个区,两人桌,四人桌,六人桌子...都在不同的区域,布局基本符合他最初的想法。 淮香阁自从杨波接手,火锅生意异常火爆,可以说火锅的牌子已经打出了名号。 杨波正在考虑把后院的空地都用上,做成包间雅座,另开一条通道,专门接待贵宾,把档次提上去。 将来提起淮香阁的名号,即使和得月楼相比,也不遑多让,那就牛大发了,杨波这样想着,心里暗自偷笑。 “师兄,你笑什么?”乐水扬起小脸,问道。 “乐水,中午吃你做的醉蟹,到现在嘴巴里还有余香呢。”杨波干笑一声,摸摸鼻子,“走吧,你洛儿姐姐也该到了,这次我可要跟她说一声,让她也教教我。” 乐水瞅了瞅师兄,见他又摸鼻子,心下知道,师兄是在哄她呢。 乐水不作声,跟着杨波走到淮香阁门外,对面的店铺已经开始掌灯了,抬头看看天,天上哪有月亮的影子。 她拉着杨波的一只手,依偎在杨波身侧,突然问道:“师兄,你说今晚月亮会出来吗?” “我也不知道,今晚我们有贵客,希望月亮出来应个景..” 杨波低头看着乐水,见乐水秀眉轻蹙,似有心事,关切地问道:“我们家乐水现在也有心事了?” 乐水的小身子骨长开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瘦弱,脸上显见婴儿肥,乌溜溜的大眼睛,眼底藏着两个星星,一眨一眨地闪着光,睫毛弯弯,妥妥的美人胚子。 “乐水..”苏洛儿来了,另两个人紧随其后,杨波猜测,陌生的那位便是徐文爵了。 未及秦韶介绍,杨波便上前一步,施礼相迎,“杨波恭迎徐小公爷,徐小公爷光临寒舍...” 杨波忙中出错,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心道,古人的繁文缛节还真不是随便能玩儿的,早知如此,就该事先排练一番,现在后悔莫及。 杨波倒是稳得住,赶紧更正,“徐小公爷光临淮香阁,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杨波的说辞,实在不伦不类,饶是徐文爵涵养不错,险些也笑出了声,连在一旁站立的秦韶都替杨波臊得慌。 苏洛儿不由抿嘴一笑,眼眸朦胧似雾,神色欣然。 杨波内心颇为强大,面带微笑,大大方方地将众人迎进那间焕然一新的茶室里去,一路寒暄,抽空还打量着这位徐小公爷。 徐文爵大眼圆脸,祖上的基因一脉传下来,自然是相貌堂堂,贵介公子,自带光环。 身量很大,这身材落在一个中年人身上,应该丰仪不凡,但此时的徐文爵,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娃娃,那就只能算是个胖墩了。 杨波跟徐文爵聊上几句,果然徐文爵还不满十六岁,显然杨波的事迹,徐文爵已经听了一耳朵,人家也没嫌弃杨波,当即表示,杨波为兄,他为弟,直呼其名也可以。 称兄道弟是一回事,论资排位又是一回事,徐文爵地位崇高,自然在主位,杨波和秦韶左右陪坐。 “乐水..”苏洛儿招呼乐水坐在她身边。“今晚赏月...”大概是意识到晚上不一定有月亮,苏洛儿顿了顿,又道:“乐水,今晚行酒令,你来当令官。” 乐随苦道:“洛儿姐姐,我不会啊。” “很简单的,我待会儿教你便是。”苏洛儿笑道。 杨波心里有些着慌,这些时日他也没少喝酒,也没见有人行什么酒令,贵圈还真是不一样,套路真多。 杨波试探道:“洛儿姐姐,这酒令有何讲究?” “杨兄,小弟不知沈家堡这边的规矩,在金陵,我们击鼓传花,老虎吃鸡,拍七,哈哈哈..”胖墩抢答,一边还饶有兴致地看着杨波。 老虎吃鸡?大明王朝也玩吃鸡?拍七又是什么鬼? 秦韶见状,赶紧详解,原来老虎吃鸡便是杠子、老虎、鸡、虫那种类似猜拳的游戏,一物降一物,也差不了多少啊。 拍七就是数数,一直数,遇到七或者七的倍数,要跳过去,不能说,说了就算错。 错了便受罚:自饮两杯,或者邀众人同饮一杯,但需要表演一个节目。 关于节目,苏洛儿有龟腚,诗词歌赋,大调小曲都可以,或唱或说,均可。 但今日是中秋之夜,加之前些日子下雪,必须带上风花雪月,四个字里头,有一字便可,其实也不难。 杨波闻听,心里便有了底,笑道:“那就拍七吧。” 杨波对数字很有信心,毕竟是个棋手,心算是他所长。 那边厢,苏洛儿正跟乐水解释如何做令官,乐水很灵性,一讲便通。 说话间,店里的伙计已经把火锅支起来,配菜摆上,陈年花雕满上,众人同饮一杯酒,酒令开始。 杨波对数字确实敏感,拍七几圈下来,他都没被拍,胖墩倒是接连被拍,徐文爵也不以为意,都是举杯邀众人同饮,然后表演节目。 徐文爵果然家学渊源,唐诗宋词,信手拈来,就连《汉宫秋》、《西厢记》也能唱上几段,句句都有风花雪月。 “二十,二十一...”秦韶中招了。 杨波因为此前的遭遇,一只留意秦韶的动静,秦韶中招,显然是故意的,总不能让徐小公爷一个人唱独角戏吧。 杨波隐隐感到,秦韶和徐文爵怕是王八对绿豆,对上眼了。 苏洛儿媚声道:“秦先生,是罚酒两杯,还是同饮?” “当然同饮。”秦韶举杯,众人同饮,接下来,秦韶该表演节目了。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话开尽更无花。”秦韶笑道,“有花,而且还是菊花。” 杨波闻听,脸上显出牙疼的表情。 徐文爵此时也看出来了,杨兄很狡猾,拍七愣是拍不到他,便跟苏洛儿使了个眼色。 苏洛儿会意,扭头看着杨波,眼波盈盈,娇声道:“公子,平素你不常吃蟹吧?我来帮你。” 说话间,拿过杨波跟前的大蟹,俯身凑了过来,纤纤玉手,熟练地摆弄着。 烛光下,苏洛儿的双颊,白里透红,艳若桃花,鲜嫩的花瓣沁出水气,露出一抹晕红。 脖颈往下,白如堆雪,中间是一道青影,洛儿手里不停地剥蟹,青影在颤,雪堆也在颤。 天然的体香,犹如一阵风,吹进心田,杨波心头顿时起了涟漪。 此情此景,实在摄人魂魄,乱了杨波的心神。 苏洛儿娇声道:“徐小公爷,你们继续拍呀。”又对杨波妩媚一笑,说道:“公子,你的嘴角...”苏洛儿从怀里掏出手帕,抬起玉臂,轻轻地为杨波试去嘴角上的一点污渍。 到底有没有,谁又会去深究呢? 现在的问题是,杨波被拍了,到底是罚两杯,还是同饮,再表演一个节目? 杨波没得选,所有人都要他来一个,连乐水都跟着起哄。 唐诗宋词,上学的时候,杨波倒是背过不少,但都还给老师了,偶尔能说上一两句,还不一定有风花雪月,杨波实在太难了。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杨波鬼使神差,竟然脱口把伟人的诗句又拿了出来。 徐文爵、秦韶和苏洛儿闻听,凝神细品,苏洛儿还喃喃地念出声,“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徐文爵眉头紧皱,以他深厚的家学,他竟然不知出处,不由朝杨波望去,说道:“这是沁园春的词牌,不过,恕小弟眼拙,我还没看出这词的出处,杨兄可否告知一二?” 杨波此时已经明白,他只能背出几首伟人的诗词,现在人家要问出处,他却不能直言,杨波也是难,只好支吾道:“我也不知,我也只是听我师父提起过,呵呵..” 杨波懊恼不已,不能这样再冒用伟人的诗词了,他可付不起这个历史责任。 不幸的是,杨波再次被拍到,这回该怎么办?这帮人死活不肯让他认罚两杯酒,他只能表演节目。 杨波心念急转,终于站起身,开口唱了一首歌。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 一曲唱罢,屋内一片死寂,众人的表情实在精彩,钦佩、惊奇、茫然、怅然、疑惑... 窗外,皓月当空。 乐水率先发现,惊呼:“洛儿姐姐,月亮出来了,我们去拜月神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蝴蝶 旭日东升,经过风雪洗礼的西山,此刻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之下,秋日仿佛又回来了,满山遍野的枯黄告诉人们,有些东西变了,就回不去了。 西山脚下,一群人正在忙碌。 新式炼铁炉开建了,炉子的尺寸要比沙柳铁匠铺的那个要大不少,坩埚是用石墨粘土压模而成,杨波设计了储热室,除了一个用人力的风箱,杨波还增加了使用畜力的鼓风机。 新炉建好,不仅可以铸造大尺寸的生产设备,杨波的秘密项目,击发式后装弹火枪也可以上了。 鼓风机安在什么位置,让甘薪绞尽脑汁,不能太近,太近,炉子的热气传过来,牲畜受不了,太远,送风有困难。 在他看来,你要风,再增加一个风箱便是,杨波却对鼓风机有执念,还要求他以后多动脑筋,凡是能用畜力的地方都要改成畜力驱动。 甘薪灰头土脸地跑过来,手里拿着皮尺,开口道:“公子,依俺说..” “什么都别说,鼓风机得上。”杨波知道甘薪又要抱怨鼓风机太麻烦,果断截了他的话头。 甘薪丧气地挠挠头,他的抱怨可不止这些,咧嘴又道:“火锅都要让给船厂去做?这段时间,俺们可就指望做火锅赚银子呢。” 甘薪的铁匠铺已经卖给杨波,杨波按现代企业的管理办法,沙柳的铁匠铺仍然独立核算,他们也是要赚银子的,盈利越多,奖金就越多,这也是杨波的龟腚。 杨波确实打算让沈家的船厂做火锅和火锅架子,现在买火锅的人络绎不绝,生意好得很,季顺看着都眼红,他是沈继之的管家,总要为沈家考虑不是? 杨波直接把铁锅的模具和铁锅架子的图纸给了季顺,让船厂把火锅生意全部拿了去。甘薪的铁匠铺则专注打制枪管。 “甘大哥,铸火锅的生意好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有人仿制。” 昨晚苏洛儿告诉杨波,尤素卿已经为他从扬州、南京找来不少工匠,人已经到了梅镇。 杨波又道:“你把手头上的活计安排好,过几日随我去梅镇,那边来了几十个工匠,你是大匠,你去给他们分分工...” “杨波,你要去梅镇?”沈燕青的声音。 杨波扭头观瞧,沈燕青站在身后,腰间还悬着一把刀,奇道:“青儿,你怎么来了?” 沈燕青说道:“你去梅镇几时走?我要去看看。” 甘薪也识趣,跟两位拱拱手,转身想走,被杨波叫住,“甘大哥,你现在的月钱是五两银子?”见甘薪点头,又道:“下个月起,月钱十两。” 甘薪顿时傻了,嘴巴张得老大,半晌才吃吃地说道:“这..上月公子给五两,已经不少了,现在又十两,这样好吗?” 杨波走上前,拍拍甘薪的肩膀,笑道:“你是大匠,管的人多了,责任便大了,月钱自然水涨船高,另外你的那些伙计,月钱都要加,加多少,要看他们平日的表现,今后你要学着做头儿,别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 甘薪心里狂喜,迭声说好,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跟在梦中似的。 沈燕青今日的穿着,有点类似官军军服,显然是着意改良过的,双臂环抱,胸前的衣襟鼓鼓的,高挑的身段,曲线浮屠,前凸后翘,杨波的眼神定定的,挪不开了。 沈燕青脸一下红了,飞快地放下手臂,但衣襟上的压痕还在,更显得胸前有料,颤颤的,很大,有容乃大。 也许是昨晚苏洛儿身上的两堆雪的刺激,杨波脑子里出现乱七八糟的想法。 沈燕青有些着恼,狠狠地剜了杨波一眼,杨波怂了,赶紧移开视线,杨波尴尬笑笑,“青儿,你今日怎地这身打扮?” “今日我带人在附近操练,过来看看,不行么?”沈燕青斜眼瞅着杨波,解下腰间带柄的长刀,有些挑衅的意味。 这样聊,就聊不下去了。 杨波想起沈燕青昨日要回府商议南下运粮的事,重开一个话题,问道:“青儿,我记得你爹跟我说过,往年都在月底,今年提前了?” 沈燕青的长刀在手里掂了掂,说道:“不是提前了,而是推后了。” 杨波得知,沈家南下运粮有些年头了,最初只是沈家堡自用,剩余的粮食则出售给其他客商。 这些年北方天灾频仍,来沈家堡买粮食的人也逐年增加,沈家有船,南下运粮方便,生意便越做越大。 船队南下之前,早早会派人在江南一带收购,今年的收购却不顺利,粮价涨了不说,粮食的量也不够。 一则沈家的收购量大了,二则今年手寒潮的影响,当地的产量却减少了,粮食变得紧俏,当地的粮商宁愿屯,也不愿卖。 昨日有人从江南回来,说的正是这个变故,这意味着船队出行要往后推迟了。 杨波听罢,也皱起了眉头,这么说来,起因还是那场雪? 一只南美洲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两周后,就可能在北美州引发异常龙卷风,这是蝴蝶效应。 杨波不知道历史上是否真有那场雪,还是因为他的出现,气候发生了变化,如果是,难不成杨波就是一只引发气候变化的蝴蝶? 让杨波倍感郁闷的是,事情似乎在变坏,而不是变好。 民以食为天,乱世更甚,有明一代,江南可是粮食的主产区,在江南都买不来粮食,北方又有天灾,问题就大了。 “海外呢,比如安南,据说那里盛产大米,沈家没在安南买过粮食?”杨波试探道。 “沈家的船只到舟山,舟山以南是闵地郑家的地盘。” 沈燕青所说的郑家便是郑芝龙家族,郑家堪称海上第一豪强,在有明一代,无人能出其右,杨波对明史不甚了了,但郑芝龙的大名,他也是知道的。 只是知道,却没有什么卵用。 郑家势力庞大,此时已拥有大小船只上千艘,在福建和台湾都有基地,几乎垄断了大明的海贸,沈家跟郑家,就像蚂蚁和大象,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杨波一时无言,两人说着聊着,已经来到石庙后院。 沈一鸣和香儿昨日回沈府过中秋了,午饭是也没回来,杨波留沈燕青在石庙吃午饭,午饭是简单的羊肉火锅,羊肉是周正从梅镇养马场带回来的,新鲜得很,沈燕青的胃口不错,吃了不少。 吃过午饭,杨波送沈燕青出庙门。 沈燕青还要去操练,沈府历年来的规矩,有事办事,无事操练,沈府的武装力量大体是雷矬子手下的那帮人,还有一两百沈府的家兵。 两人出得门来,远远见到有人来,来人乘坐的是滑竿,杨波便知道是苏洛儿来了。 沈燕青刚刚还急着走,这会儿反倒停下了脚步,嘴唇微动,却没说话。 杨波莫名觉得紧张,小声说道:“昨日请金陵来的徐小公爷吃火锅,他们说好要来石庙看看的。” “是么?”沈燕青瞟了一眼杨波,“怎地只见苏洛儿,不见徐小公爷?” “....” 此时苏洛儿已款款走来,杨波欲开口相迎,却见苏洛儿走向沈燕青,脸上笑意盈盈,娇声道:“青儿,我们姐妹有好些日子没见了,想死洛儿了。”吴侬软语,甜丝丝的,煞是撩人。 苏洛儿把住沈燕青的一只手臂,沈燕青则搂住苏洛儿的纤腰,两人亲切友好的交谈。 “我去海州,跟小姨妈问起你,才知你来沈家堡了。”沈燕青脸上堆着笑,口气很和蔼。 人家早已熟识,两个大美女莺莺燕燕,娇笑连连,聊了好一阵子。 杨波听到,“青儿,昨儿晚你该去淮香阁,公子没跟你说呀?”苏洛儿瞥了一样杨波,笑道,“杨公子唱歌了,一曲明月几时有,可把我们几个都唱蒙了,之音啊,你别不信呀,我说的是真的呀...” 沈燕青扭头看着杨波,眼神里一丝促狭,一丝狐疑,“杨波,你再唱一遍,我想听。” 杨波把个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迭声道:“不行不行,是他们逼我唱的..” “公子早前说过要教我识简谱的,”苏洛儿看了一眼杨波,又把视线转向沈燕青,娇声道:“青儿,你就许我今日借公子一用,好不好啦?” 沈燕青脸上露出羞赧之色,抽出手臂,抻了抻衣襟,假意生气道:“姐姐莫要瞎说,我还有事,你们那啥..”说完,瞟了一眼杨波,甩开大长腿,急匆匆地走了。 “青儿..”苏洛儿招招手,见沈燕青已经走远,只好放下,扭头盯着杨波看,嘴角含着笑,巧笑倩兮,杨波心里一荡。 “徐小公爷怎地没来?”杨波赶紧问,目光有些闪烁,像要掩饰什么。 苏洛儿提着裙裾走近前来,幽幽体香惹人醉,杨波心头又一荡。 “徐小公爷是贵客,洛儿岂敢怠慢,昨晚他在倚红楼留宿,几个姑娘陪着呢。”苏洛儿笑道。 徐文爵还是个不满十六岁的少年,你就用几个姑娘陪,他受得了吗?杨波内心恶狠狠地问。 嘴上却是问道:“那秦先生呢?” “他呀,他喜欢的是...”苏洛儿美目流转,盯着着杨波看,见杨波神色局促,扑哧笑出了声,说道:“徐小公爷和秦先生对公子可是仰慕的紧啊。” 杨波顿时牙疼,这么说,徐小公爷竟是荤素不忌? “不过...”苏洛儿轻咬樱唇,瞄了一眼杨小波,视线扫过杨波的某个部位,媚声道:“奴儿知道的,公子是个真男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搭个桥 马道长的住所被杨波改造了一番,前后屋的隔墙被推倒,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通透的红木多宝格,前面接待客人,较为宽敞,后面是杨波办公的地方。 苏洛儿进来的时候,乐水正在里面练字,平素杨波不在,乐水教一鸣认字,一鸣则教乐水算术,俩人互帮互学,效果还不错。 杨波的手语也就是常见的几十种,一鸣基本学会了,乐水看多了,也会一点儿,两个人做些简单的交流,竟然也没大碍。 “洛儿姐姐。”乐水见是苏洛儿,立刻丢下笔,迎了上来,俩人很亲热的样子。 苏洛儿见到乐水,跟刚才在外面相比,完全判若两人,举手投足温婉恬静,宛若大家闺秀。 苏洛儿在绣塌上坐下,顺势轻揽乐水的小腰身,宠溺地摸摸乐水的小脑袋,嘘寒问暖,说着话,还动手给乐水挽了个双丫髻。 杨波笑道:“好看,不过乐水这道童的装扮跟这个不配啊。” 苏洛儿给杨波递了个白眼,娇声道:“你也是心大,乐水这么个小美人放在石庙,也不知照应,我们昨个拜月神的时候,说好今日我便带乐水去买些合适的衣裙。” 杨波也感觉乐水最近长高了,胸前有一点贲起的样子,这个年纪的乐水像梅枝上的花骨朵,双丫髻很适合她,换上裙装,定然跟小天使相仿,当即点头称好。 乐水新梳了发髻,有些兴奋,还有些紧张和羞涩,一时不知所措,眼睛向门口张望,却见到香儿和沈一鸣回来了,黑点摇头摆尾跟在后面。 乐水赶紧跳起来,迎上去,一把拉住香儿的手,欣喜道:“香儿,昨晚我拜月神了,你拜...” 香儿未及乐水说完,便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见苏洛儿也在,敷衍地福了一礼,脸上不冷不热,拉着乐水走了出去,一路上,两个人小声嘀咕着。 未婚女子拜月神,大多求的是姻缘,盼望将来给许个好人家,嫁个如意郎君,这种事岂能当着众人的面谈论?香儿谨守规矩,当然不能让乐水犯错误。 杨波和沈一鸣用手语交流,比划了一阵,沈一鸣也乐孜孜地点头离去。 苏洛儿不由好奇地问道:“杨公子,你跟一鸣说了什么,他那么高兴?” “我让他去练字,完了我陪他打玻璃珠,那是个小游戏。”杨波笑道。 苏洛儿心道,打玻璃珠的游戏你也玩儿?杨波这人,她还真是看不懂了。 事实并非如苏洛儿所想,杨波是用游戏的方式改善沈一鸣与人交流的能力,打玻璃珠需要复杂的几何知识,游戏虽简单,但是内涵丰富。 苏洛儿此行是来求教简谱的,尤其是昨晚杨波唱了一曲《明月几时有》之后,勾起了她心中无尽的好奇心,但她的好奇心可不止在乐理上,杨波这个人,更是让她感兴趣。 简谱是用阿拉伯数字代替音符的,杨波首先写下1234567一行数字符号,却没有料苏洛儿认得阿拉伯数字,相谈之下,才知道苏洛儿认识徐光启之孙徐尔爵,这就难怪了。 杨波知道阿拉伯数字传入中国很早,但普及却很晚,主要是中国有算盘这个神器,已经很方便,用不着。 乐理方面,大明落魄王子朱载堉是用数学方法得出十二平均律数据第一人,比西方领先近百年,古谱和简谱乐理相通,杨波讲解简谱的记谱方法和规则,苏洛儿也是秒懂,倒是杨波费了不少功夫,才弄懂古谱的记法。 苏洛儿用简谱把《明月几时有》记录下来。 两个人拿着简谱咿咿呀呀地试唱,在一旁练字的沈一鸣觉得有趣,时不时探过头来,瞄上一眼。 苏洛儿起身,要拿纸笔记录下今日所得,坐下之前,还凑趣地给杨波福了一礼,柔声道:“奴儿今日受益良多,多谢公子不吝赐教。” 杨波谦虚道:“那苏姐姐就多来石庙,我们深入交往,双方都获益,呵呵。” 苏洛儿闻言,多想了一下,俏脸一下红了,轻咬樱唇,俯身过来,小声道:“公子想要多深入啊?” 一道深沟映入杨波的眼帘,粉嘟嘟,白生生,芬芳馥郁,让人遐思。 杨波顿时神色尴尬,拿起一沓沈一鸣习的字,随意翻看,想要掩饰一下。 “咦..”杨波看到一张纸上写满了数字,仔细辨认,似乎是是那首曲子的乐谱,难不成沈一鸣也学会了简谱?不由惊奇地问道,“一鸣,你学会了简谱?” 此时苏洛儿已端正坐下,静若处子,听到杨波这么问,也不禁望过来。 沈一鸣摇摇头,用手比划了一番,杨波这才明了,沈一鸣只是记住了音符和数字的对应关系,刚才杨波和苏洛儿用简谱试唱,沈一鸣一时兴起,便写了下来。 这至少说明沈一鸣对符号非常敏感。 沈一鸣之前学算术,用的是文字,杨波当即用数字符号出了几道题,沈一鸣都能快速做出来。 杨波又写了一系列字母符号,一鸣很快会写了,就像海绵吸水一般,速度快的让人咂舌。 杨波记起马道长的实验室秘笈里有一张不完整的元素周期表,寻思日后可以让一鸣学会识别化学物质,马道长都是用化学符号记录的,学会识别字母符号,也就意味着可以看懂马道长的秘笈。 徐文爵珊珊来迟,来的时候,苏洛儿带着乐水上街买衣裙去了。 杨波得到禀报,赶紧出庙门迎候。 徐文爵由秦韶陪着,手里拿着把描金小扇,呼呼地扇着,汗流浃背,一见杨波,就抱怨开了,“杨波,你怎么住这么个地方?我的脚都快走断了。” 秦韶笑着附和道:“二道沟那边的路确实很难走,此地无轿无马,苦也。” 这位徐小公爷是个声色犬马的主,年纪轻轻,便生着一堆肥肉,平素不是骑马就是坐轿,从沈家堡走过来,确实是个挑战。 “文爵,那边正在修路,这条路向东修到沈府门口,向西通过西山的那个豁口,直达梅镇。”杨波指着西山的那个豁口,笑道:“我在梅镇有个养马场,文爵兄下次再来,一定让你有马可骑,哈哈。” 胖墩儿四下瞅瞅,说道:“是该修条路,这里太偏僻了。” “这条路贯穿前面这块沼泽地,沼泽可就变成风水宝地了,现在投银子,将来可能会有数倍的受益啊。”杨波看似随意地说道。 徐文爵伸长脖子望了望,沼泽地地里全是枯萎的苇子,一眼望不到头,往这里面投银子? “你说说,我要投多少银子给你?”徐文爵试探道,语气有些腹黑。 “不是给我,我不要你银子。”杨波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条路以南,大概有七千亩,需要从西山拉来沙石充填,填好就归你了,将来你可以在上面盖房子,住宅、店铺都可以,我就一个要求,就是要事先规划好,不然就乱了。” “公子,据我所知,沈家堡的人丁也就那么多,盖了房子谁来住?”秦韶问道。 “秦大哥,投银入股,讲究的可是先人一步,我不多说,我用行动证明,路北边还有两千亩,都归我,我已经开始让人填了。”杨波淡淡地说道。 徐文爵看着杨波,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杨波心知这种事急不来,他也不强求。 三人来到办事房,杨波让人拿来一个模型,放在地上,看起来很沉重的样子。 “这是什么?”徐文爵和秦韶齐声问。 “这是一座桥的模型,是用一种叫做水泥的东西在模子里浇灌而成,你们可以摸一摸,感受一下,跟石头一样。” 杨波在实验室拢共做了几十斤水泥,都用来做了这个模型。 杨波亲自勘察过,要打通西山的那条路,沿途要跨过几条小河沟,需要建几座桥,否则要绕很远的路,成本高到无法承受。 徐文爵心道,杨波不会是用石头刻一个桥来糊弄他吧? 一时来了兴致,绕着这模型,东敲敲,西摸摸,他要确认这模型不是石头做的。 “小公爷,不如用锤子砸一砸,一试便知。”秦韶在一旁出主意。 杨波让人找来锤子,徐文爵果真论起来就砸,落锤之处,火星迸射,但桥上却只留下一星点白色的痕迹,真的跟石头一样坚硬。 徐文爵大为惊骇,他确信这不是用石头雕刻的,这么说来,这桥真是由水泥浇灌而成,那么水泥便和火柴一样,确是一种旷世未有的新创物事? 徐文爵眼里精光闪亮,急声道:“杨波,你要投多少银子,才能做出这水泥?” “五十万两。”杨波沉声道。 秦韶和徐文爵皆骇然,徐文爵瞪大眼睛看着杨波,杨波很认真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在说笑。 这实在出乎徐文爵的意料,他原本只想着用自己的私房钱投资火柴厂,充其量也就一万两万的不是,带点玩票的意思,杨波一张嘴就是五十万两,一成五万两,他也没那么多银子啊。 徐文爵有些沮丧,摇头道:“我可没那么多银子,家里有,但是我也做不了主啊。” “没关系,大明有钱人多的是,这样,你就搭个桥,我二十万两出让四成份子,如果文爵能帮我拉来二十万两银子,我便送你一成份子,价值可是五万两,如何?”杨波笑咪咪地说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赤诚相见 禅房,石庙大殿内。 “二堂主秦韶参见教主,星火重生,日月重光。”熟悉的手势,秦韶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表情严肃,向安坐神龛前面的杨波唱礼道。 “起来吧。”杨波随口道,兴味索然。 “...”秦韶不解地看着杨波,却不肯起来,等了一阵,秦韶低下头,再次恭敬地说道:“教主,按规矩,您应该扶我起身。” “起来吧。”杨波抬抬手,口气有些不耐。 秦韶闻言,猛地抬头,原本五官端正的脸,变得有些狰狞,面红耳赤,跳起来,左手叉腰,右手拧个兰花指,一根手指点着杨波的鼻子,叫骂道:“杨波,你个贱皮子,摆的什么谱?倘若不是代教主指定你来做教主,我才懒得理你呢。哪吒托生?三头六臂?我呸..我呸呸呸...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而已,我做生意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尿尿和泥巴玩儿呢,跟我在这儿充的什么大邑巴狼?” 秦韶尖声尖气的,一口气说完,双手环抱,鼻孔朝天,哼唧一声,斜眼看着杨波,很嫌弃的样子。 “....” 杨波被吓到了,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尼玛什么人啊,说翻脸就翻脸。 屋内一片死寂,空气突然停滞了,情势有些僵,秦韶和杨波两人大眼瞪小眼,眼神在空中碰撞,心里暗自较劲。 过了好一会儿,秦韶突然掩嘴儿,扑哧一声笑,一只手在胸前轻拍几下,长舒一口气,说道:“都快憋死我了,赤诚相见,真的好爽。” 秦韶国字脸,浓眉大眼,此刻却做娇媚女儿态,杨波瞅着,心头似有一万只羊驼奔驰而过。 秦韶拧着兰花指,眼波流转,最后把视线落在杨波身上,浪声道:“公子,刚才跟您开个小玩笑,你千万别介意,不过规矩就是规矩,我们再来一次,这次你再不扶我起来,跟你没完。”说到后来,语气渐冷,一甩头,又哼唧一声。 秦韶神态恢复如初,往后退了几步,突然双手齐出,做了个让人眼花缭乱的复杂手势,然后单膝跪地,拱手垂头,高声道:属下二堂主秦韶参见教主,教主重生,日月重光。” 咚咚咚...一万头羊驼奔驰而过,杨波牙疼。 杨波答应秦韶来唱礼,是因为他也有事要问,沉吟一阵,杨波终于伸出双手把住秦韶的两只臂弯,把他扶了起来。 秦韶顺势抓住杨波的手臂,站起身,却迟迟不肯离手,杨波咬紧牙关,想要抽出胳膊来。 “这次跟公子赤诚相见,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秦韶浓眉一挑,一脸的嫌弃,“别看你长得跟祸水似的,我跟你八字不合,以后你别想着打我的主意,哼..” 说话间,秦韶突然松开了杨波的双臂,低头、低眉、顺目、垂手、退后,恭敬地站立一旁。 咚咚咚...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都特么是戏精。 这些人口口声声教主,私下却心怀鬼胎,都想着怎么把教主玩弄于股掌之间,杨波心里想着,眉宇之间颇有不平之意。 杨波轻咳一声,正色道:“秦大哥,你是沈东家的掌柜,又听命于尤素卿,据我所知,沈尤两家理念不合,正渐行渐远,你何以处之?” 既然你口称教主,怎得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吧?你特么又是沈继之的掌柜,又特么对尤素卿言听计从,把教主置于何地? 秦韶露出‘早已了然’的微笑,说道:“先说我这个掌柜的身份,我会做生意,帮沈家赚了不少银子,沈家付我很高的工钱,一清二楚,明明白白,我为人正派,有操守,以德服人,对银子没有过分的要求,无欲则刚,我硬得很,教主,这很难理解吗?” 杨波脸色渐冷,心里咒骂道:“尼玛,你不自恋会死啊,你不吹会死啊?” 秦韶看着杨波,像是在嘲讽,“教主可是想把有钱人的银子都划拉到石庙来?小事一桩,属下帮你便是。” “是投资做股东,同富贵,共进退。”杨波更正道。 秦韶接着说道:“再说闻香教,不,应该是星火教...”前进一步,声音压得很低,“其实什么教不重要,我们这些堂主家里都有人死在朝廷和官府手里,死的很冤,死的很惨,我们心里都有恨,恨不能把天下的官府都一把火烧了,恨不能把皇帝老儿千刀万剐,仇恨就是利刃,比黄金还要珍贵,不管是谁,只要能带着我们杀皇帝灭大明,就算他是一坨...算了,我们也跟着你,忠心不二,大堂主如此,属下亦如此,教主请好自为之。” 尤素卿也好,秦韶也好,他们都不知到十几年后大明朝会发生什么事,那可是华夏文明的千年浩劫啊。 杨波也有恨,可他的恨跟这些人都不一样,这也是杨波始终不肯就任教主的原因,尤素卿几次托人传话,要举办一个正式的仪式,所有堂主、坛主都会到场,杨波都推说,时机尚不成熟。 “秦大哥,我还没有正式接任教主,不过,我准备建一个围棋馆,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问乡棋社,听说你棋下得不错,你们几个堂主都可以加入。”杨波说道,很和蔼的样子。 “问乡?”秦韶略一沉吟,说道:“星火教问乡棋社,这名儿起得好,字面上是问,你来自何方,你的家乡在哪里?内里却是问,你魂归何处?或许可以这么理解,问乡棋社不问乡,四海之内皆兄弟,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教主果然是仙人一般,行,我加入。” 杨波冷眼看着秦韶,寻思这秦韶更像是个穿越者,好在他是在拍马屁,杨波受了,笑道:“那好,我们一起努力想办法弄银子,有了银子,才好办事。” 杨波起身就要离去,秦韶大声道:“教主留步,您还没跟属下下棋呢?” 杨波两眼一瞪,竖起一根手指,道:“嘘,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下棋好说,等问乡棋社建好之后,我第一个便陪你下。” 这几日,徐文爵每天下午都过来纠缠,让杨波陪他在后面的工厂区转悠,杨波心里明白,徐文爵心里还有疑惑,心里不踏实。 直到徐文爵发现沈一鸣的玻璃珠,便迷上了,此刻正在大殿明堂的一角和沈一鸣玩上了,不然,杨波也抽不出时间和秦韶在禅房相见。 杨波走出禅房,来到明堂,徐文爵玩性正浓,见杨波现身,便道:“杨波,你来做个见证,我就不信,还赢不下他了。” 徐文爵此时,头发乱了,衣襟解开了两个扣子,身上沾满灰尘,一脑门子的汗,嘴里还喘着粗气,贵介公子的威仪哪去了? 别看沈一鸣不说话,但打起玻璃珠,却很少遇到对手,杨波一样甘败下风,胖墩儿要想赢,难。 果然,徐文爵又输了,嘴里却大呼小叫:“再来,再来。” 这时,周正走过来,跟杨波耳语几句,杨波点点头,转身跟徐文爵说道:“文爵,我们去火柴厂瞧瞧,第一批火柴出来了。” “嗷..”徐文爵懊恼地叫唤一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抱怨道:“这玻璃珠确实新奇,杨波,你能不能弄张台子,让人站着打,我一准儿能赢他。” 沈一鸣嘴里发出‘哧’的一声,一脸的不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杨波心里一动,其实打玻璃珠和台球类似,徐文爵是魏国公府上的世子,他这么喜欢打玻璃珠,想必也喜欢台球,以现在的工艺,弄出*台球并不难。 没有塑料球,可以用木球代替,球台用木头做,可能容易变形,但是杨波有水泥啊,用水泥做个平台,平台上面铺一层薄毯,这有什么难? 杨波甚至想到了高尔夫球,前世杨波有一次参见拓展训练,在训练馆挥过一次球杆,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杨波始终没弄明白高尔夫好在哪里。 但是,杨波却知道高尔夫是财富和地位的象征,在贵圈极受欢迎,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古今一也,大明贵圈是不是也喜欢呢? 把他们都圈过来?杨波心里这么想着,不由有些冲动,迫不及待地想去改规划图纸,他要划一块地出来,弄个高尔夫球场,不过不能叫高尔夫,就飞球吧。 杨波打定主意,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说道:“可以,下次你来,我一准儿让你在台子上玩。” “好兄弟。”徐文爵很开心,“哪天你去南京,小弟把金陵十美都叫过来,陪你玩儿。” 杨波谦虚得很,摇头道:“金陵有那么大的台子吗?” 徐文爵闻言一怔,递一个白眼,说道:“想什么呢?那可是金陵十美,便是我魏国公世子,也只能一天一个。” nmgb,美娇娘都让猪给拱了,杨波心里咒骂道。 说着聊着,一行人来到二道沟的青石桥,这是一个用整块青石铺就的石桥。 “公子..”秦韶叫了一声。 “嗯?”杨波小心的眼神看着秦韶,担心他发作。 “公子可以考虑在此处建一座水泥桥,我是信公子的,不过别人不见得会信,有一座实物桥,胜过千言万语。”秦韶正色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冬衣 第一批中试的火柴,是用上好的砂纸,对折一下,五根红色的火柴头夹在里面,有沙粒的一侧在外面,看起来轻飘飘的一小片,很不起眼。 跟后世的火柴相比,配料也有区别,因为没有人工磁铁,直流发电机的功率做不大,氯酸钾这种需要电解法制备的强氧化剂,杨波做不出来,只能通过调整红磷的含量,来控制火柴的可燃性。 这种火柴在二十世纪初还在世界范围内广泛使用,就是那种拿鞋底都可以蹭燃的火柴,如果不靠近热源,其实也没什么危险。 “这个就是火柴?”一行人从厂里走到厂外面,徐文爵拿着火柴翻来覆去地看,却看不出什么神奇之处。 杨波取过火柴,示范划了一根,火苗燃起,徐文爵这才睁大眼睛,内心震撼不已,急不可待地也要试着划,一口气划了两片十根,还没过瘾。 杨波笑道:“文爵,你刚才划掉了一两银子。” “这么贵?”徐文爵惊道,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你都看见了,现在工厂里只有五六个人,产量有限,将来产量要提高几百倍,几千倍,成本自然会降下来,普通百姓也能用得起。” “那还等什么,快点扩规模呀。”徐文爵都替杨波着急。 “这个急不来,将来石庙所有的产出,都依照一定之规来做,先小试,再中试,最后才能大规模投产,不能急于求成。” 杨波需要给徐文爵留下一个靠谱的印象。 徐文爵和秦韶点头称是。 “文爵,你明日便要走?”杨波问道。 徐文爵叹道:“我还真想多呆些日子,起码等我玻璃珠打赢了那小子再走,可是这次我进京面圣,我得赶紧回南京向父亲大人复命,不过,我很快还会再来的。” 杨波对徐文爵说道:“火柴这次是第一批,数量有限,只送你两百片。”目光移向秦韶,又道:“秦大哥,你也有份,稍后我让人分开包了,送到你们在得月楼的住处,你们留意下。” 秦韶立刻拱手道:“谢公子。” 徐文爵神色大喜,这是新鲜玩意儿,回去可以显摆啊。 当然,他还记得,如果能拉来二十万两银子,杨波可是要送他一成水泥股份,价值五万两,他现在对杨波笃信不疑,水泥用处广着呢,建桥、盖房、杨波说将来可以用水泥来修路。 金陵是富贵之乡,家资百万的豪门大户多得是,银子放家里都发霉了,如果真有料,还怕没人投银子? 明日秦韶会安排船只,送徐文爵走海路返南京,杨波也要动身前往梅镇,就不去码头送了,杨波陪着徐文爵二人走出石庙,又往前送出好远,快到沙柳了,三人才拱手作别。 日头在西边斜挂,天很蓝,风很凉,杨波沿着二道沟,走在回石庙的路上,身后是长长的影子。 靠近石庙的位置,二道沟南面的一块空地上,搭了不少草棚,里面住着流民,青壮男女都去开山修路去了,留下来的都是些老弱和孩童。 杨波挑了几家有人的,进去看看,草棚太过简陋,四面漏风,有些人家里只有一张破烂的草席,人也是破衣烂衫,情状凄惨,今年冬天来得早,他们很难捱过去的。 收留这些逃难的流民,杨波是以工代赈,能干活的去干活,无论男女老幼都有饭吃,但不给工钱,他们也没钱置办最基本的家当。 杨波回到后院,看到吴玉儿正在给黑点儿喂食,这事儿以前都是杨波、一鸣、乐水三人谁有空谁做的。 吴嫂母女是昨日才到石庙的,石庙现在人手多了,也需要管事的,杨波便让吴嫂负责内务,管洗衣、做饭、清洁等,诸类杂事,管人即可,也不用亲自干活,算管家吧。 吴玉儿识文断字,负责整理杨波办事房,记个账,抄写章程什么的,算秘书吧,以前都是乐水勉为其难在做,乐水毕竟年纪太小,时刻需要杨波指导,很多时候,还不如杨波自己做来的快。 石庙认字的人不多,杨波的大匠甘薪都是大字不识一箩筐,杨波也是头疼。 杨波把乐水当亲妹妹一样看待,吴玉儿来了,自然高兴乐水能专心习字,学算术了,刚刚在流民棚户那里,杨波看到不少孩童,本该读书识字的年龄,却没有机会进学堂。 杨波寻思石庙应该建一个学堂,眼看要入冬了,只能等到明年开春了,杨波心里这么想着。 吴玉儿专心喂食,杨波走近,也浑然不觉,直到黑点儿察觉,扑向杨波,才惊觉,只是一瞥,赶紧低头,行了礼道:“公子。”声音细微,杨波几乎听不到。 吴玉儿小脸,肤色很白,琼鼻樱嘴,垂着眼睑,睫毛很长,面有凄苦之色,我见犹怜。 杨波暗自叹息,自古红颜多薄命,希望她们母女俩以后安好,只是吩咐道:“玉儿,你去找下季叔,让他来一趟,我有事找他。“说完,便转身回到办事房,更改他的规划图。 吴嫂毕竟是在沈家堡做过事的,会管人,办事利索,也有眼里价儿,来的当天,便亲手给杨波洗衣服、收拾屋子,除了做饭,一概不让别人插手。 此刻,吴嫂正要把晒干的衣服送到杨波的房间去,不料却遇上了也来给杨波送衣服的刘嫂。 刘嫂手里拿着个包袱,里面装着一件皮袍子,是沈燕青让刘嫂送过来,还吩咐让杨波明日去梅镇时带上,现在的天气没个准儿,不定哪天又转冷了,也好有个预备。 两个人过去在府里、在船上都共过事,知根知底,见了面,自然免不了一起说说闲话。 刘嫂拆了包袱,把里面的皮袍子拿出来,把皮里儿翻出来,用手摸一摸,艳羡道:“吴嫂,看看这皮子,今年新出的,毛油光闪亮的,值不少银子呢。” “当真好皮子。”吴嫂伸手摸了摸,也是啧啧称道。 “是大小姐送给杨公子的,小姐啊真是把杨公子当姑爷了,我看啦,小姐和杨公子迟早...”刘嫂一开腔,便停不下来,说到后面变窃窃私语了。 “人家郎才女貌,成亲是早晚的事,只可怜我那玉儿了...”吴嫂黯然神伤,伤心道:“现在街上都在传,那天杨公子人是救了,可我家玉儿他也是抱在怀里了的,日后我家玉儿可怎么办啦....” “街上都在传么?我怎么没听说?”刘嫂瞅着吴嫂,有些生气。 “你在沈家做事的,杨公子跟大小姐又是...那样,人家有话能跟你说?毕竟我家那口子是犯在沈府上,你说是也不是?” “也是这个理儿。”刘嫂安慰道:“玉儿能写会算,将来定能找个好人家,你呀也劝劝她,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可不敢再想不开了。” “好人家?”吴嫂脸上现出悲愤的颜色,“也不知那个烂舌根的到处胡罄,说我家玉儿到石庙,是要给公子做妾的...” “有这事儿?”刘嫂惊道,眼睛却一亮,很兴奋的样子,“这些该死的贱皮子,这话要是传到小姐耳朵里,小姐不定要发多大脾气呢?” “刘嫂,你知道你是个嘴紧的,这话我们也就私下说说,可不能在外面说。”吴嫂瞥了一眼刘嫂,警觉的眼神。 说话间,两人来到杨波的住处,杨波在隔壁办事房,刘嫂跟着吴嫂进门,杨波不在屋里,在隔壁办事房画图呢。 “公子不在,这皮袍我先放这儿,回头你跟公子言语一声呢,我得回去了,再晚就天黑了,行了,我走了呢。”刘嫂这次说的很干脆,走得也很利索。 吴嫂望着刘嫂匆匆离开的身影,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隔壁房里,季顺从工地匆匆赶来。 杨波给季顺沏了杯茶,笑道:“季叔,坐。” 季顺一屁股坐下,瞟了一眼书案上的规划图,说道:“别问,还没有人来找我要人。” 季顺指的是,路南边那七千亩地,杨波不是说过,谁填归谁?可是现在还没人来填,杨波已经追问季顺几次了。 “季叔,没人来,说明他们眼光短浅,你可以先来呀。”杨波眨眨眼,笑道。 季顺环眼圆睁,很快明了,杨波是要他做托儿,也不客气,说道:“那请人拉沙石的银子,你可得给。” 杨波笑着点头,说:“先填两百亩吧,用不了多少银子,我给。” “切..”季顺一脸嫌弃,又问:“你找我有事?” 杨波点头道:“嗯。”便把今天在棚户看到的情况说了下,“我看每家先给二两银子。” 季顺坐直身体,说道:“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横竖不过两三百家,六百两银子的不是,现在酒精一项,就能支撑流民的开销,我手头还算宽裕。” “不是银子的问题,你给人发银子,流民便来的更多,石庙都能收?总得有个头吧?”季顺担心的是越来越多的流民,天下这么大,流民你还能收全了不成? “这不还没到头嘛,你只管收就是。”杨波说的云淡风轻,想了想,又道:“不发银子也行,有些人可能不舍得花,可以直接买些冬衣、被褥、棉花布匹...哎呀,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季叔,这种事你更有经验,你就看着办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山雨欲来 昨晚变天了,气温骤降,沈燕青早早来到杨波住处。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跟杨波出远门,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有些兴奋,起了个大早,赶到石庙,杨波这个懒家伙还没起床。 沈燕青敲了门,听见杨波应声后,便叫道:“外面冷得紧,记得穿上皮袍子,我在大殿等你。” 杨波听出来是沈燕青,赶紧爬起床,还真是有些冷,便找到刘嫂送来的皮袍子,麻溜地穿上。 当然还有那把左轮手枪,杨波已经做了个牛皮枪套,枪套上的皮带扣在大腿上,很牢靠,杨波压上六颗纸弹,又检查了一遍枪击保险,小心把枪放进皮套里,还剩下十三发纸弹,也全都带上。 周正和甘薪已在庙外守候,他们每人身上背着五只鸟铳,已经换上新的枪管,这些枪要拿给快马队的队员试用。 杨波和沈燕青出得庙门,众人便启程前往梅镇。 杨波抬头看了看天色,天空灰蒙蒙的,云层很低。 西山笼罩在一片迷雾中,杨波往那个豁口瞧过去,隐隐可见一团火光,一柱黑烟直冲天际。 季顺带着人正在开山,开山队点起一个火堆,炙烤石壁,然后用凉水泼在灼热的石壁上,石壁就会垮塌或者产生裂隙,这样一层一层把山体往下剥,方法原始,但还算有效。 山坡上出现了几级平台,就像南方丘陵地带的梯田。 杨波等人沿着山坡往上爬,前面人头攒动,驴骡嘶鸣,有人在呼喝叫骂,开山队齐声喊着号子,可谓震天动地,热火朝天。 沈燕青也是个见过世面的,此刻也心有震撼,见季顺迎上来,便问:“季叔,这得用多久,才能把这豁口打通?” “就现在这些人,怎么也得个三五年吧。”季顺先是瞅了一眼杨波,说话时,嘴里往外呼着热气。 沈燕青闻言,露出失望的神色,瞥了一眼杨波,跳动的火光,映照在他脸上,剑眉朗目,鼻梁高挺,又长高了,那件狐皮袍子还真是合身,显得他神逸俊美,好个翩翩佳公子。 人俊得跟祸水似的,偏偏不知天高地厚,看你到时如何收场?沈燕青小嘴翘翘,心里嘀咕着。 杨波身上背着个包袱,负手而立,前方陡峭的石壁,发出冷冽的青光,高处怪石嶙峋,卧则像一只只藏在迷雾中的野兽,立则像一个个身形庞大的巨人,仿佛刹那间便能咆哮而出,要将脚下蝼蚁般的人群吞噬干净,碾为齑粉。 众人脸上的神色,杨波也看在眼里,他是始作俑者,也不禁自问,是不是太过冒进了? 转而又想,我可是来自基建狂魔的国度,即便按照季顺的估算,现在的人手不过两百,如果是两千人,两万人呢,岂不是很快就能把这豁口推平? 杨波想要到工地现场看看,众人继续往前。 工地主要是罗汉带着沈府的几十个家兵在看管,到了近前,杨波留意到有家兵拿着皮鞭在吆喝,民工动作稍有迟缓,便会挨上一鞭子。 杨波不由眉头紧皱,他多次跟罗汉交待,不能苛待民工,罗汉似乎没听进去。 杨波让人叫来罗汉,罗汉也是辛苦,起早贪黑帮他开山,杨波自然不会求全责备。 “罗大哥,辛苦了,现在你手上也就两百人,倘若给你五百人,甚至一千人,你还能应付么?”杨波开口问道。 罗汉顿时两眼放光,身形一矮,谄媚的眼神看着杨波,“公子放心,我这里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有人的话,你只管带来,我都给调教利索了,保证把这山给公子挖通了。” 季顺是老司机,当然知道杨波想说的是鞭子抽人的事,只是不知此刻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杨波视线转向季顺,“季叔,你看这样可好,把这些人分成三队,给他们计量,哪一队完成量大,可以奖励些银子。” 季顺顿时恍然,以奖代罚?只要你肯出银子,那还有什么好说,季顺秒懂,哈哈一笑,说道:“好,有奖励,人都抢着干活,罗汉手中的鞭子便能少抽几回。” 杨波和沈燕青等四人并不耽搁,翻过豁口,到了西山的另一侧,便是梅镇的地界了。 路悬在半山腰,崎岖难行,杨波看出来,沈燕青对这条路并不陌生,毕竟这条路通向藏兵洞,儿藏兵洞是沈家的秘密。 从悬路下来,便是一处山谷,前方有个不大不小的小丘,沈燕青定定地看着那座小丘,脸上露出悲戚之色,脚步也放缓了。 这让杨波迷惑不解,奇道:“青儿,怎么了?” 沈燕青小声道:“三年前,也是中秋之后,季思贤就在此处被几个山匪杀死,季叔说,思贤生前想越过西山,就把他葬在此地。” 杨波记起尤素卿说过,季思贤是她派人杀的,杨波一直想问沈燕青这事她到底知不知道。 “青儿,小姨妈尤素卿...”杨波想问,但终归有些犹豫。 沈燕青却直言:“这事我猜是小姨妈让人做的,当时她和我爹争吵的很厉害,曾放言,如果季思贤胆敢去考朝廷的功名,便杀了他。” “那季叔知道吗?” 杨波不得不问,因为他在沈尤两人中间左右逢源,唯有这件事让他心里隐隐不安,季思贤是季顺唯一的儿子。 沈燕青点点头,杨波还得知,当时最反对季思贤考取功名的人便是季顺,季顺很多兄弟死在官兵手中,对朝廷之恨,不共戴天。 沈继之是唯一一个赞成的。 沈燕青和季思贤自小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不料却生了变故,尤素卿为了能掌控沈家,不择手段,甚至为她撮合秦韶,秦韶有龙阳之好,这不是把沈燕青玩火坑里推么?小姨妈,却是个大麻烦。 沈燕青,双十年华的女儿家却男装不离身,只身驾船出海,整日里冷着个脸,自家亲事一波三折,身心受到极大的打击,心都死了,这些年,她也挺难的。 此刻,心中的委屈一下涌上心头,怎能不哀伤?沈燕青神色不胜凄切,绝世的容颜却添了几分冷丽之色。 美丽的人儿,即便悲伤,也让人生出我见犹怜的情感。 杨波不由轻声道:“要不,你去季思贤的坟头看看吧,也算了却一件心事。” 沈燕青闻言一怔,显是没料到杨波这么说,一双美目直直地看着杨波,杨波眼光清澈,神情甚是恳切,她心里一阵感动,柔声道:“嗯,我去跟思贤说一声,就说我现在....有你了..”娇美细嫩的脸颊腾地红了,像绽开的玫瑰花瓣,娇羞可人。 沈燕青步伐有些乱,杨波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沈燕青在坟茔前蹲身下去,似在用手清理坟茔上的杂草,嘴唇微动,像是在说着什么。 过了好一阵儿,沈燕青站起身,转身向杨波走来,眉宇间的愁绪却是不见了踪影,神色轻松了不少。 此时天空中的云层更低了,像是要下雨,或者又下雪? 杨波说道:“可能要下雨了,我们赶紧走吧。” 沈燕青轻轻嗯了一声,二人脚下疾行,赶上了走在前面的周正和甘薪,众人再无耽搁,穿过那条荒废的伏河,来到白屋。 何起风在白屋等候多时,见到杨波,便把住杨波的双臂,迭声叫哥哥,激动到不行。 “哎俺说起风,你那么大个头,站在那儿,跟铁炉子似的,咋像个小姑娘做派,咱憋矫情行不行?”甘薪一旁看着,嗤笑道。 “甘大哥..”何起风这才放过杨波,过来跟甘薪打招呼,双手却被甘薪的铁钳一般的双手给握住,顿时呲牙咧嘴,迭声求饶,“你也是我哥,你也是我哥..” 杨波问道:“起风,付先生呢?” “付先生带了口信儿,说海州官府来了个人,还是个判官,叫..谢文治,让哥哥尽快赶到梅家。”何起风一拍脑门,他还真是差点儿给忘了。 杨波闻言,悚然一惊,海州官府来人了? 郑世聪是州府的捕头,脑袋被挂在梅宅大门,那是穆英的手笔,这是在挑衅官府啊,该来的,总归要来。 谢文治是个判官,海州府衙的二把手,早前付先生跟他说过,三堂主是官府中人,且地位颇高,会不会就是这个谢文治呢? 杨波环顾四周,众人多日不见,相互寒暄问好,气氛相当热烈,付先生已经安排妥当的人手驻守白屋,屋后的藏兵洞,里面刚放进不少兵器,还有银子,据说里面还有马道长的密室,杨波一直没空去查看,待回程再说吧。 甘薪是来接收工匠的,有几十人之多,杨波简短跟工匠见了面,各行各业都有,甚至还有做绣花针的,杨波没有太多时间相谈,只能托付给甘薪处理。 周正则要赶回石庙,乐水和沈一鸣在石庙,没个人保护可不行。 杨波吩咐何起风,让人接过那十把鸟铳,尽量多拿些火药的弹丸,枪是训练之用,弹丸和火药要足够。 杨波翻身上马,众人业已准备妥当,正欲扬鞭催马,却见沈燕青微微向前俯下身去,娇喝一声,胯下一匹大青马,四蹄翻飞,一阵风似的,跑到杨波前面去了。 显然沈燕青也精通马术,姿态相当的优美,说英姿飒爽一点也不为过。 杨波赶紧吆喝一声,众人也紧随其后,马蹄声一阵紧似一阵,山谷里却真的落下了零星的雨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章 狭路相逢 “吁...” 杨波勒住马的缰绳,马身半立,戛然而止,有了马,行动果然方便,他们没用多少功夫便来到梅宅门前,天上下着雨夹雪,淅淅沥沥的,外面的衣衫有些濡湿,所幸并无大碍。 但是腿上的那只枪却让杨波吃了苦头,那枪有个凸起的弹鼓,那地方挤压大腿上的肉,骑在马上,上下一颠,估计磨破皮了都。 孙进义迎了上来,他现在梅宅驻守,卢寅时则负责梅镇地方治安。 郑家灭了,但梅镇治下的治安还是要人管的,什么鸡鸣狗盗,作奸犯科之类的事,都由卢寅时带着一帮青壮暂时接手。 杨波跟孙进义打了招呼,翻身下马,把马缰递给一个青壮猎户,往前走着,走路的姿势却有些古怪。 “起风,你带着你的人,直接回养马场,我去见见那个海州判官,今晚我在养马场歇息..”说到这里,杨波扭头向沈燕青看去。 沈燕青背对着杨波,撇腿下马,那姿势销魂得很,隆起的部分因为下马的动作,绷得好紧,浑*圆*翘挺的轮廓清晰可见,颤颤的,非常可观,诱人至深。 沈燕青跳下马,笑道:“养马场比海船如何?你能住,我便能住。” 养马场也能住?沈燕青倒是不挑不拣,将来倘若真是娶了她做老婆,人生得美,还好养,杨波这样美美地想着,古人有云,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可惜,这个老婆不会做饭。 沈燕青见杨波直盯盯看着自己,双眉一忽儿舒展,一忽儿又紧蹙,神色颇为古怪,不由眯起眼睛,伸手按住刀柄,杨波赶紧收回视线,干咳一声,又道:“起风,大小姐今晚也在养马场歇息,今日我的眼皮总是跳,觉得要出事儿,你回去赶紧让人操练火枪,听见没有?” “哥哥放心,误不了事。”何起风答应一声,再次翻身上马,带着他的两个人打马离去。 杨波和沈燕青一道进了梅宅,沈燕青见杨波走路姿势别扭,嗤笑道:“大腿磨破皮了吧,你求我吧,日后...我便教你骑马。” 这话听着怪异得紧,杨波心里那个汗啊,也不能说破,总不能说,我大腿根儿有只枪吧。 走过满目苍夷的粮仓,付先生便迎了上来,杨波问道“付先生,谢文治此人...” 未及杨波说完,付满便小声道:“公子猜的不错,谢文治便是三堂主。” 谢文治的事,看来沈燕青也是知情的,因为付满不像是要瞒着沈燕青的样子。 说话间,几个人来到后院,梅仙儿在门口候着,见到沈燕青,便上前福了一礼,说道:“梅仙儿见过沈家姐姐。” 沈燕青一拱手,笑道:“妹妹客气,倒是我们要叨扰了。” 梅仙儿瞟了一眼杨波,杨波笑着点点头,两个女人手牵手走进西厢房。 杨波跟付先生进了屋,谢文治起身相迎,梅天佑一脸醉态,眯缝着眼,安坐在主座上,没动。 谢文治微胖,嘴唇八字胡,颌下一小撮短须,未着官府,却颇有威仪,显见是微服出访了。 两人寒暄过后,杨波在对面坐下,梅天佑却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说是要离开。 付先生朝梅天佑拱拱手,付先生接受杨波的指令,操持梅镇大小事务,但名义上是梅宅的管家,这样的安排早已和梅家说清楚。 梅天佑受制于人,心有不满,却又无可奈何,这样的结局是一杯苦酒,还是他梅家几年前自酿的,也怪不得杨波。 还是酒好啊,酒是孟婆汤,喝下去,便忘记仇恨,忘记苦痛,忘记人世间的一切烦恼,梅天佑嘴里嘟囔着,“我要去喝上几杯...” 付先生送梅先生离开,顺手带上门,谢文治单膝跪地,行了唱礼:“属下三堂主谢文治,参见教主,教主重生,日月重光。” 杨波将谢大人双手扶起,谢文治便要和杨波对弈一盘,杨波也只好答应。 谢大人的棋走得很飘,天马行空,不循套路,但棋力不如苏洛儿,应该和沈继之的水平不相上下。 谢文治是个棋痴,中盘过后,频频长考,一盘棋下了一个多时辰,自然是杨波获胜,付先生送来些点心,两人随便吃了点儿,权当午饭,接着又复盘。 “谢大人,郑世聪到底是死在海州,还是梅镇?”杨波忍不住问道。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郑世聪的死,并没有在海州掀起波澜。教主且放宽心。” 谢文治拈起几枚黑子,摇头叹息道:“哎呀,这个劫,不该开呀,败着。”见杨波询问的目光看着自己,又道:“郑家被灭,乃是一起山民不忍郑家横行不法,罔顾人命,放火烧了郑家,郑世道兄弟活该倒霉,被暴怒的山民冲进来都给杀了,这种事近年来在乡村也颇为常见,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文治说的轻巧,就像在说邻家有人宰了只鸡,这是一起暴民和土豪的仇杀,梅家顺势而为,夺回了旧宅,即使有人议论,也都在说,郑家是得报应了,死有余辜。 当然,尤素卿银子却没少花,付先生说,郑家在海州的二十多万银子,几乎全部用来打通关节,郑家兄弟的死,没有带走一片云彩,却带走了不少银子。 “大堂主还真是厉害啊。”杨波怔怔半晌,才出言感概道。 “大明官场败坏不堪,在海州,只要有银子,就没有摆不平的事儿,呵呵。”谢大人笑言,而后又蹙眉,拂须道:“只是,眼下却有件麻烦事...” “所为何事?还请谢大人明言。” “淮安知府王大人,他盯上了你的火柴厂,很棘手啊。” “银子也不管用么?” “盯上厂子的人,必然来自比王大人更高的层级,否则银子就该管用。”谢文治摇摇头。 杨波不由气往上冲,这是要明抢么?官府的黑,是真的黑呀,杨波怒道:“他们想干什么?莫非要派兵强取不成?” 杨波话语刚落,却见付先生去而复返,后面跟着孙进义,付先生急道:“杨公子,谢大人,有人姓裘的千户带着人闯进了梅宅..” “裘千户?什么来头?所为何来?有多少人?都有什么兵器?”杨波霍地站起身,连珠炮一般喝问。 孙进义立刻道:“一百来号人,刀弓火铳各半,还有些辎重,据说是前往黄桥剿匪的,途径梅镇,说是要查问上次来梅镇取马的那个官兵小队的下落。” 就是了,杨波总是觉得不安,原来漏洞出现在这里,葛四宝的小队撞在枪口上,杨波不得不灭掉它,现在看来,真是后患无穷啊。 谢文治冷笑道:“海上飞梅蝎子,去年便离开了黄桥,据说在舟山一带占了几个岛子,官军此刻却要去黄桥剿匪,嗯...”言罢,捋了捋胡须,摇摇头,狐疑的目光,闪烁不定。 付先生促声道:“这里是梅宅,公子不宜与裘千户在此地相见。” 杨波略一思忖,点点头,正欲出门,孙进义探出门外,扭头急声道:“来不及了,裘千户...” 咚咚咚,一阵脚步声。 就听屋外有人哈哈大笑,“梅先生,你这宅子不错,失而复得,你是有福之人啦,哈哈哈..” 梅先生摇晃着身躯出现在门口,一如既往,醉醺醺的,身边还立着个人,此人生得壮,大脸盘子,三角眼,面目黢黑,三绺黑渣渣的短髯,虎背熊腰,腰间斜挎一柄鬼头砍刀,一看便知是军武中人。 正堂并无后门,屋内四人被堵了个结实,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沉寂。 只在几息之间,谢文治突然疾步上前,满脸堆笑,拱手道:“本官道是谁?原来是裘千户,泗州兄,别来无恙乎?” 谢文治竟然知道他的名字角裘泗州,想必相识了。 裘千户显然没有料到,谢文治会出现在梅宅,双手抱拳还礼,奇道:“谢大人,你怎地在梅镇?” “哎呀,本官是奉了知州大人之命...”谢文治说到这里,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本官此番微服前去沈家堡,梅先生与本官乃是旧友,特来探望,泗州兄所为何来?” 裘千户闻听谢文治提到沈家堡,顿时恍然,亦小声道:“沈家堡?本千户和谢大人可谓殊途同归啊..”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谢文治也跟着哈哈大笑。 在旁人看来,两人定是说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才笑得如此惬意。 梅天佑进了屋,众人又重新落座,杨波此时却不便离开,被安排在最下首的位置,裘千户目光扫过来,只当杨波是哪家的小字辈,并没有太留意。 早年抗倭时,裘千户到过梅镇,谢文治也在这一带有颇多周旋,是以,两人那时便相识,二人的话题也是在叙旧。 杨波坐在那儿,动起了脑细胞,心念急转,该怎么办? 显然葛四宝是裘千户的下属,葛四宝和他的几个手下失踪了,如今人家千户找上门来,这事没办法善了啊。 就在此时,杨波却听到门外有人大声叫喊,“杨公子,俺葛四宝来看你了。” 尼玛逼啊葛四宝,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你来,这不要命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切了喂狗 “公子,我找到一匹马...”葛四宝一瘸一拐的,嘴里喊着,喜孜孜地跑进屋,却见屋里坐着不少人,看到裘千户的那一刻,他惊呆了,嘴巴张得大大的,下巴掉地上了。 “千户,我...”葛四宝扑通跪倒,匍匐在地,额头上冒出黄豆般的汗,大嘴巴嗫嚅着,魂儿都没了,还能说出个屁来? 一瞬间,屋里的空气凝固了,所有的人都像被封在了透明的混凝土里,倘若跌落一根绣花针,定然叮铃一声脆响。 “呼...呼...”梅天佑此时竟然安详地睡着了,鼾声一咏三叹,声声入耳,屋内的空气显得沉寂而诡异。 杨波瞠目结舌,葛四宝这货从哪里冒出来的?跑马场百十号官军,乱哄哄的,你特么长着一对钛合金狗眼么?竟然看不到。 杨波恨不能掏出左轮手枪,一枪崩了他。 “葛四宝,你他娘的怎么穿成这样?你的军服呢?” 裘千户呼地站起身,沧浪一声抽出腰间的鬼头刀,刀尖指着葛四宝的脑袋,显然葛四宝一身短衣襟小打扮,给他丢人了。 “葛四宝,你他娘的说话...” 葛四宝吓得全身发抖,哪里敢回话,裘千户咚咚咚地走上前,照着葛四宝的脑门儿,大脚踹过去,葛四宝顿时仰面倒地。 麻烦大了,葛四宝让人抓了个现行,这是个死局,杨波眉头紧锁,心里想着对策,谢文治凑过来,小声道:“裘千户去黄桥剿匪是假,他此行针对的是你,你可要小心应对。” 谢文治神不知鬼不觉地有回到原位,端起茶杯,浅浅酌一口,微笑着观看裘千户暴打葛四宝。 “葛四宝,你他娘的这些天都在哪儿快活呢?”咣一脚,这一脚踢在腰眼上,葛四宝身体蜷缩成煮熟的虾米。 “葛四宝,老子要的马呢?”咣又是一脚,踢在葛四宝肥硕的屁股上。 葛四宝哭喊:“千户,饶命啊,再踢,就踢出人命咧..” “日你娘啊,老子踢死你,踢死你...”咣,咣,咣,一脚又一脚。 “千户,脚下留人。” 杨波突然站起身,喊了一嗓子,见裘千户扭转头来,赶紧拱手低头,说道:“葛百户停留梅镇,事出有因,请千户明察。” “你是谁?” 裘千户瞪着三角眼,拎着刀,一步一步向杨波走过来。 这时,梅天佑倏地睁开浑浊的双眼,说了一句:“他是我没过门的女婿,杨..” 梅天佑的嗓音有些嘶哑,说到杨波的名字,却似忘了,问道:“你叫杨什么来着?” 梅天佑竟然忘了杨波叫什么名?杨波愕然,众人皆愕然。 杨波情知,此时不便暴露身份,有些着慌,脑中却闪现一个名字,脱口道:“杨过,我叫杨过。” “你是我那未过门的女婿,是也不是?”梅天佑的眼底闪过一道精光,逼问道。 杨波好气啊,他什么时候变梅家女婿了,还是未过门的女婿?梅天佑摆明是要占他便宜,但眼下的情势,由不得杨波多想,杨波只好含糊地哼了一声。 梅天佑又问:“你可有字?” “有,我姓扬名过,字子荣。”杨波咬牙道。 “哦..”裘千户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一番杨波,“葛四宝贻误军机,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脚下留人,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哼哼..” “那日突然下了雪,葛百户念及军务在身,着急赶路,不幸摔落马下,腿受了伤,这几日在养马场养伤,所以就耽误了一些时日,实出无奈啊千总。” 杨波看见葛四宝一瘸一拐的,心念急转,想出来这个说辞,先把眼下的局面应付过去再说。 葛四宝其实是个俘虏,他带来的人死了八个,裘千户现在就要人,还是无解,走一步看一步吧。 “是咧,是咧,千总,俺从马上摔了个跟头,腿受了重伤,不信,您看..”葛四宝来劲了,跪在地上,做势要解开裤腰带。 “你娘啊,这么说你还有功了,是也不是?”裘千户怒道,“你个丢人现眼的东西,滚。” 葛四宝一骨碌爬起来,撒腿就要往外跑,又听裘千户喝道:“回来。”葛四宝两条腿都在发颤,惊恐地问道:“千户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今晚本千总要在养马场扎营,你去准备一下,再他娘的有什么闪失,项上人头不保。”裘千户吼道。 葛四宝抱拳应诺,转身一溜烟儿,跑了。 裘千户转过身,问杨波,“你便是梅仙儿的未来夫婿?”语气颇有几分玩味的意思。 杨波心里骂道,你特么还有完没完?嘴上却道:“是。” 裘千户在杨波眼前走了两步,瞅着杨波,皮笑肉不笑,说道:“仙儿姑娘貌美如花,很会疼人儿啊,本千总在倚红楼倒是见识过几次,便宜你小子了,你可要好生待她。”说完,哈哈大笑,仿拂他听到的是十七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梅天佑闭上双眼,嘴角不住地在抽动。 杨波心中燃起怒火,不由摸摸大腿内测的左轮手枪,他还是忍住了,此时不能太冲动。 裘千户一撩战袍坐下,笑着对谢文治说道:“文治兄,喝茶,我们接着聊。” 杨波脸涨得通红,拱手道:“千总,养马场里养了不少羊,我去弄几只回来,为官兵弟兄们接风洗尘。” 裘千户拍拍梅天佑,笑道:“好好,这娃儿有眼力价儿,将来必成大器。” 杨波叫上孙进义,两个人终于离开了是非之地,来到后院门外。 杨波沉声道:“裘千总来要人,我们给不了,此事没办法善了,更何况他还别有所求。” “这可如何是好?”孙进义焦躁不安。 杨波深知,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动手,可就没有回头路了,卫所的千户可不同与郑家,跟他们动手,其实就是造反啊。 不过,裘千户是打着去黄桥剿匪的旗号,实际针对的却是他杨波,他们也没有通知海州衙门,裘千仞也有可能是在替什么人干私活。 “我们没有选择。”杨波果断地说道,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儿,取出自制的铅笔,快速地写着什么,“我给付先生写个条,你想办法递给他。”从小本儿上撕下一张纸头,递给孙进义。 杨波在纸条上提到沈燕青,让付先生劝说沈燕青赶紧回沈家堡,沈燕青虽然惯使一把长刀,但是裘千户手下的兵士有火铳,别看火铳射程不远,准头也不行,但弹丸可不长眼,一旦被击中,非死即伤,那就不好了。 “完事儿赶紧去寻卢叔,”杨波跟孙进义咬耳朵,详细说了自己的计划。 裘千户的兵暂时停留在前院的跑马场。 孙进义离开后,杨波并不急于上马,而是牵着马从跑马场前面缓缓走过,这样,他便可以近距离观察裘千户的那些兵。 天上稀稀落落下着,分不清是雨,还是雪。 跑马场倒是有两间空房和一个凉亭,杨波看见那百十号人你争我抢,都想往里面挤,乱哄哄的,现场一片混乱。 他们装备的火铳也不齐整,一部分是单铳,一部分是三眼铳,不少火铳放在外面,也不见有人来管,等到用的时候,火铳可能都开不了火。 “无组织无纪律的一帮乱兵,不知死活的东西。”杨波心中暗道,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出了梅宅,杨波便扬鞭催马,不肖一刻,便赶到养马场。 何起风和方立春果然正在操练火枪。 杨波招呼两人过来,在地上画了图,三个人围成一团,在图上指指点点,讨论着晚上可能的战斗。 过了好一阵儿,三人站起身,杨波说道:“裘千户的兵是一群乌合之众,我们以逸待劳,定能将他们一举歼灭。” “立春,擒贼先擒王,你那边尽量拣军官模样的人招呼,能杀多少杀多少,不必勉强,不能让人给包圆了,实在不行就撤。” 杨波抬头看了看天,又道:“你要担心的是火绳和火药不要给雨水淋湿,这至关重要。” 这时,葛四宝终于出现了,躲在老刘头身后,杨波向何起风问道:“这些时日,葛四宝教你们骑术可还尽力?” 何起风点点头,说道:“还行。” “你们分头行动,去吧。”杨波转身向葛四宝走去。 葛四宝在老刘头身后一推,老刘头上前一步,说道:“公子,莫要生气,四宝为公子寻到一匹好马,那马脾气不好,昨日还把四宝给颠下来,摔了一跟头,腿也受了伤。” “葛四宝,你特么就算是堆狗屎,也不能让老子踩两回吧?”杨波没有理会老刘头,抬脚就往葛四宝身上踹。 葛四宝没敢躲闪,只是叫道:“公子,俺听说你来了,一早去梅宅打探消息,想早点跟你献个宝,嗷就是那匹马,没想到遇到个小婢还满好看,俺就多聊了几句,俺也没料到千总会来梅镇啊,俺真的好冤。” 杨波又是一顿猛踹,迭声骂道:“你他娘的,我让你见到小姑娘就走不动道,我让你见到小姑娘就走不动道,你他娘的,老子早晚切了你的小jj喂狗...”杨波现在动辄就爆粗,这样真的好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无处可逃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雨很小,却一直未停歇。 杨波下令在路边搭几个棚子,开战之时,有人在棚子里装弹,有人在外面放枪,避免因为火绳或者火药沾染上雨水,鸟铳开不了火。 眼前这条路,通往梅镇,杨波站在陡坡上眺望,小路弯弯,就像一只飞鱼一头扎进百米之外的雾海里,这是幻觉,当然不真实。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伴随一声娇喝,从迷雾中传来,杨波听的真切,叫道:“有人来了。” 何起风立刻从壕沟里探出头,火铳手也在瞭望,不过手里并没有火铳,火铳手只能在开战之时,才能把火铳从棚子里拿出来,枪机处还要用油布遮挡。 一骑黑衣白马从迷雾中飞驰而出,马上之人披着斗篷,斗篷在身后飞扬,响声猎猎。 “别开火,是大小姐。”杨波挥手高喊,“青儿..” 沈燕青娇喝连连,打马疾驰,大青马脚力颇为强健,竟冲上陡坡,眨眼的功夫,便到了近前。 “裘泗州的人马已经出了梅宅。”沈燕青翻身下马,立即道:“都是轻骑,只带了长矛和马刀,辎重留在了梅家。” 沈燕青从付先生那里,得知杨波的计划,心中恼怒杨波不事先跟她商量,当即就要前来养马场质问,冷静下来又想,何不先留在梅宅,观察裘千户的军情动静?直到官军草草地在跑马场用了饭,准备启程奔养马场而来,沈燕青这才骑上马,抢在官军之前赶了过来。 雨天不利于弓箭和火铳,官军的安排倒是不出杨波的意料,这是天大的好消息,杨波笑了,说道:“天助我也。” 沈燕青俏脸一扬,瞪眼道:“猜你就是要动手,这么大的事,竟不跟我事先商量?” “青儿,我是担心火铳无眼,万一伤着你,可如何是好?” “你当我是什么,一朵花?还是一盘菜?” 沈燕青没给杨波好颜色,伸手理了理贴在两鬓的青丝,冷风为她白皙的脸颊抹上薄薄的一层胭脂,脸上还挂着水珠。 杨波眼热地看着沈燕青,这不正是一朵出水的芙蓉花,秀色可餐的一盘菜么? 何起风拎着把刀,奔过来,急声问道:“哥哥,裘泗州到了?” “快了,吩咐下去,严阵以待。”杨波颌首道。 暮色更浓了,雨浠沥沥地还在下,风冷飕飕地还在吹。 裘泗州比预计来的快,影影绰绰已经有人马穿出迷雾,出现在小路上,看样子队伍拉得很长,杨波探头观瞧,果然没人带弓箭和火铳。 这就是送上门的一盘菜啊。 有十来匹快马走在前面,遇到陡坡却停了下来,此时的道路有些泥泞,这个坡又太陡,骑着马上来可能很困难。 领头的总旗下了马,伸长脖子往坡上瞅了瞅,嘴里骂道:“怎么没见有人来接应啊,狗日的葛四宝,老子草你娘。” “千总还没跟上来,要不我们等等?” 总棋很不耐烦,啐道:“等尼玛个头啊,过了这个坡,就是养马场,等什么等?全体下马,上坡...” 轰,轰,轰... 坡上的火铳开火了,总旗应声倒地,一颗弹丸正好打中他的脑袋,脑袋顿时开了花,脑浆迸裂。 总旗太倒霉了,首轮十发火铳,只击中了四人,两人毙命,他居其一,另外两个人也受到重创,重重地从马背上跌落。 活着的人,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人立刻扑倒在地,有人拨马往回跑。 嗖,嗖,嗖... 往回跑的人可就倒霉了,右侧的小山丘上,埋伏着方立春带领的弓箭手,正搭弓射箭,一枚枚箭羽,破空而至,瞬间放倒六七个。 这十几个人只是裘泗州的前锋哨马。 此刻裘泗州行走在队伍中间,正想着怎么撩骚一下身边的这位美貌女子。 那女子正是梅仙儿,她看到沈燕青骑马离开梅家,杨波也不见踪影,直觉养马场定是有事发生,二叔又指望不上,只好自己跟在沈燕青的身后,也赶往养马场。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梅仙儿在离开倚红楼的时候,暗暗打定主意,此生不再任由命运的摆布,首先不能让人蒙在鼓里,是不是? 奈何她不会骑马,只能步行,很快便被骑马行军的裘泗州赶上,裘泗州曾经是梅仙儿在倚红楼的恩客,此时却是个瘟神,梅仙儿躲都来不及,可是裘泗州邀她同往,却又不便拒绝。 梅仙儿暗自着急,心里正想着怎么摆脱裘泗州,却传来火铳开火的声响,梅仙儿更加惶急,养马场还真是有事啊,杨波在搞什么鬼? 裘泗州是军武之人,立刻警觉起来,再也顾不上撩骚梅仙儿了,催马往前疾行,不大一会儿,迎面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个兵士。 “千总,大事不好,前锋遇袭。”兵士嘶声喊道,扑通单膝跪倒。 裘泗州又惊又怒,喝问:“前锋遇袭?是什么人干的?” 虽然嘴里这么问,其实心里已经明白,养马场近在咫尺,他的前锋却遇到袭击,定是养马场出了变故。 裘泗州很快冷静下来,他手上有百十来号官军,区区一个养马场倒是不会放在眼里,继续扬鞭催马,嘴里喊道:“贺五呢?贺百户..” “千总,卑职在。” 见贺五脸色惶急,裘泗州嗤笑一声,喝道:“慌什么慌,带上你的火铳手,老子倒是要去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和官军作对。” 贺五苦道:“今日落雨,火铳和弓箭都放在梅家,我的人只带着长矛。” “你娘啊。”裘泗州火冒三丈,手中的马鞭劈头盖脸往贺五身上招呼,他的人没有弓箭和火铳,对方却有,这仗还怎么打? 贺五却在腹诽,辎重留在梅家不正是你千总下的命令么?火药,弹丸等补给都在辎重马车上,我就是带了火铳,没有火药和弹丸,还不是一个鸡脖样? 裘泗州一路咒骂,胯下战马可没停,那个陡坡就在前方,贺五却惊呼:“大人小心,左侧高地有冷箭。” 话音刚落,一只冷箭正中了裘泗州的左肩,剧烈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气,身体不自主往右倾斜,直欲跌落马下。 贺五眼疾手快,伸手扶了一把,急道:“千总,我在明,敌在暗,敌方的袭击显然是精心策划,现在敌情不明,卑职以为,不如我们先撤回梅镇,待查明情况,再行定夺为好。” 裘泗州终于勒住马头,刚才的一箭让他清醒了不少,敌方有备无患,前有火铳阻击,开火也很聪明,不到射程不开火,侧面是冷箭骚扰,这是个预设的战场,这样下去,讨不了好。 “好吧。”裘泗州痛心疾首,却无奈地下了撤退的命令。 嗖,嗖,嗖...山丘之上,不断有人放着冷箭,裘泗州队伍中不断有人落马。 希律律,希律律,战马在嘶鸣,相互践踏,人在前推后搡,小路又滑又窄,队伍开始乱了,乱成了一锅粥。 裘泗州骑在马上,被裹挟着,往梅镇方向撤,没走几步,就得到禀报,前方也被堵住了,几十号猎户手里拿着三股猎叉和砍刀,逢人便刺,遇人便砍,走在前面的官军又潮水般退了回来。 裘泗州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被人前后夹击了,对手处心积虑,看样子是要灭了自己,不由惊慌失措起来,内心失去了抵抗的勇气,四下张望,何处可逃生? 梅仙儿也在想办法脱身,趁着混乱,她悄悄地往东边的小山丘靠近,赶紧离开小路,找一处隐蔽之所,就能摆脱裘泗州。 很不幸,梅仙儿正好被东张西望的裘泗州看见,裘泗州怀疑梅家是否在背后主使,毕竟他并不知道杨波才是养马场的主人,当即让人把梅仙儿抓了回来。 杨波和沈燕青纳站在山坡之上,看着乱成一团的官军,摇头叹息,“什么狗屁官军,简直不堪一击嘛。” 也难怪杨波得瑟,实在是官军表现太过拙劣,情势简直就是一边倒,片刻的功夫官军,便丢下一地的死伤,杨波这边目前为止,连一个重伤员都还没有。 沈燕青心里也是一阵轻松,瞥了眼杨波,欣喜道:“这次你确实赢了,而且赢得漂亮。” 世事无常,杨波正在考虑如何收拢俘虏之时,一个意外出现了。 几个官军押着梅仙儿,走到杨波所在的陡坡之下,高声叫道:“上面的,可是杨过,杨公子?” 沈燕青诧异的眼神望过来,杨波却正看着被官兵推搡的梅仙儿发愁,沈燕青忍不住问道:“谁是杨过?” “待会儿跟你解释。”杨波无奈道。 官军继续喊话:“杨过,你未过门的媳妇在我们手里,我家千总要跟你谈谈,你不会是个缩头乌龟吧?” 沈燕青惊愕的眼神再次望过来,脸色颇有些不善,杨波假装没看见,只是说道:“梅仙儿我们不能不救,我下去跟裘泗州谈谈。” 沈燕青看着杨波,很震惊的样子,“这么说,梅仙儿真是你未过门的媳妇了?” “青儿,你信我不?”杨波一把抓住沈燕青的手,双眼直视沈燕青,四目相对,杨波一字字说道,“现在没时间解释,我们不能见死不救,我得下去跟他们谈谈,相信我,我能把梅仙儿救回来。” 沈燕青不由看了下杨波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倒是没有发作,却道:“我跟你一起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53章 心里只有你 沈燕青瞟了一眼杨波的握紧她的一双柔荑的双手,又将视线转回来,看着杨波,目光灼灼,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沈燕青的语气很坚定,不容置疑。 “哥哥...”何起风也是满脸担忧的神色。 “没事儿,你忘了我有把短铳了?”杨波故作轻松地说道。 何起风知道杨波的短铳是件神器,顿时神色一喜,“好,哥哥只管去,这里我盯着,一旦你救下梅仙儿,我立刻带人冲锋。” 杨波对沈燕青说道:“青儿你看,起风都明白我能行,你就别担心了,短铳的事,让起风给你解释,你去帮不了我,留在这里,却能接应我和梅仙儿,听话啊。” 沈燕青睁大眼睛,看看何起风,又看看杨波,满脸的狐疑,却也不再坚持要跟杨波一起去了。 一个官军喊道:“杨过,缩头乌龟,杨过,缩头乌龟...” 另一个也喊道:“姓杨的,老子数五个数,再不下来,老子可要扒你媳妇的衣衫了,一,二,三...” “我来了,谁特么敢侮辱梅仙儿,老子让他他碎尸万段。”杨波从壕沟里闪身而出,冲下面喊道。 杨波嘴里喊着,眼睛却在观察,裘泗州知道火铳的厉害,躲在射程之外,那两个挟持梅仙儿的官军也很狡猾,杨波靠过来,他们却在往后退,裘泗州灰头土脸,这会儿正用手揪着颌下黑渣渣的胡子,杨波都能看得真真切切。 裘泗州能不着急吗,身后的卢寅时带着人正慢慢逼近,侧后的山丘方立春的弓箭手还在不断地放冷箭,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两个挟持梅仙儿的官军躲在梅仙儿的身后,这个角度,杨波无法开枪啊。 又往前走了几步,杨波估摸着这个距离,说话裘泗州应该能听到,便停下脚步,高声喝道:“裘千户,跟你说件事,我不是什么杨过,我是杨波,石庙的杨波,你此行也不是到黄桥剿匪,你们在打火柴厂的主意,是也不是?” 杨波想分散一下裘泗州的注意力,寻找时机开枪打死那两个官军,把梅仙儿救出来。 梅仙儿此时已经被折腾得衣衫不整,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她不怕死,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受辱,却能让她生不如死。 果然,裘泗州闻听,神情颇为震动,身后众官军也一阵骚动。 一个官军见杨波不再往前走,作势在梅仙儿身上上下其手,动作猥亵,梅仙儿不堪受辱,突然跪倒在地,撕肝裂肺地叫道:“杨波,求求你,杀了我吧,杀了他们..” 这是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砰,砰... 两声枪响,两个挟持梅仙儿的官军脑袋开了花,脑浆迸裂,死得不能再死了。 杨波飞身上前,一把拉起梅仙儿,吼道:“仙儿,往山坡上跑,快...” 裘泗州惊呆了,众人也惊呆了,这也难怪,杨波的短铳是超越时代的东西,谁也没有料到,杨波裤裆里藏着那么个玩意儿。 眼见梅仙儿从官军手中逃脱,裘泗州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急眼了,暴跳如雷,咆哮道:“小的们,抓住他,抓住杨波,赏银千两。” 杨波知道梅仙儿毕竟是个女子,跑不过官军的那些粗汉,他要暂时留在后面挡一阵,他手里拿着左轮手枪,慢慢倒着往后退。 老子手里有枪,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杨波心里轻松地想着。 一千两银子的诱惑还是很大的,一群官军呼啦追上来,冲在最前面的两个人,一人手持长矛,一人拿着鬼头大刀,矛尖和刀尖都快指到杨波的鼻尖了,情势万分危急。 砰... 一声枪响过后,弹丸洞穿官军的胸膛,鲜血咕咕地从那个洞里往外流。 “他没有弹了,抓住他,两千两,抓住他..”裘泗州声嘶力竭地吼叫,价码又提高了一倍。 杨波的左轮手枪瞄准手持长矛的那个官军,扣动扳机,却不见开火,杨波又扣动扳机,仍然不见开火。 糟了,左轮手枪的枪机卡住了,尼玛逼啊,尼玛逼啊,杨波心里不停地骂着。 然而再怎么骂,也没什么卵用。 长矛手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大概心里已经在数那两千两银子吧,后面的官军也一拥而上。 跑吧,杨波转身就跑,奈何手持长矛的官军离他只有咫尺之遥,手一挺,长矛的矛头结结实实地捅在杨波的屁股上,杨波哀嚎一声,扑倒在地,情势万分危急。 “杨波,把手伸过来。”一声娇喝,杨波立刻伸手,他知道沈燕青救他来了。 沈燕青刚刚挥刀砍了那个长矛官军的脑袋,从马背上探下身躯,一把抓住杨波伸过来的一只手,轻喝一声,将杨波拎起来。 杨波脚踩马镫,实际上他是踩在沈燕青的脚背上,借着沈燕青拉他上来的力道,骑上了马。 沈燕青微微抖动缰绳,大青马便转头向西,飞驰而去。 杨波双眼的余光看到何起风带着人,发起了冲锋。 砰,砰,砰... 火铳开火的声响,此起彼伏。 杨波和沈燕青挤在一个马鞍上,颠簸得很厉害,杨波只好伸手抱住沈燕青的纤腰,那里软软的,暖暖的,结实富有弹性。 两个人的身体靠得很近,杨波顿时感到热流在传导,鼻孔里满是沈燕青的幽幽体香,这香味可能来自青儿的秀发,又或者来自白皙的脖颈上的肌肤?杨波心里寻思着。 沈燕青马术精湛,上身微微前倾,后面隆起的部分自然就翘起来了,浑*圆*翘*挺,这种恣势布料兜得最紧了,就像一只大雪梨,美味可口,杨波都流口水了,又像满月,那里有人间最美的景致,让人心驰神往。 两人就这么颠着,免不了摩摩蹭蹭,每一次触碰,那种感觉就像通了电,奇妙得很,颠簸产生空隙,杨波的身体便趁虚而入,很快两个人都连成一体了,杨小波便不安分了,有些东西,杨波也控制不了。 沈燕青皱眉道:“杨波,你什么东西顶*我了。” “是枪,就是那个短铳。”杨波顿时神色尴尬,赶紧道。 “那你..还不拿开,好硬,硌得慌。” “....” 沈燕青在前面,稍稍扭头,眼睛余光却看到杨波右手还拿着那把左轮手枪。 沈燕青突然意识到什么,顿时紧张起来,脸上满是奇怪的表情,呼吸都不顺畅了,腰身也变得僵硬。 “你个登徒子。”沈燕青啐道,脸烫得像火烧一样,马鞍上的满月滚了滚,这一滚,弄得杨波好紧张。 周遭凄风冷雨,可杨波血管里却流淌着一股暖流,周身越来越热,情况如此危机,杨小波却骚动不安,玩起了跷跷板,真是无耻啊。 摩擦生热,是物理规律,杨波也无法抗拒。 天终于黑了,但有些花却在黑夜里绽放,杨小波的花也开了。 两人的心头弥漫着难以描述的暧昧气息,杨波一只手臂紧紧揽住沈燕青的细腰,前胸贴在沈燕青的后背上,这种姿势实在是放松得很。 “吁...” 沈燕青终于勒住马的缰绳,掉转马头。 杨波坐直了,往前看,何起风、方立春和卢寅时的人三路同时发起了冲锋,喊杀阵阵,裘泗州的官军崩溃了,投降是早晚的事。 “还不下去?”沈燕青身体坐得很直,斥道。 杨波一阵心虚,乖乖地下了马,沈燕青也翻身下马,美丽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杨波,仿佛要洞穿杨波的心灵。 “杨波,你刚才在马上对..对我做了什么?”沈燕青问道,口气有些严厉。 “我..不是..没有啊,是这把短铳,我怕摔着,搂着你的腰,搂的紧了些,对不起啊。”杨波肯定不承认啊,避重就轻地争辩道。 沈燕青沉默,牵着马默默地走了一阵,又道:“你是故意的吧?” “没有,我绝非故意。”杨波义正词严,这倒是真的,都是生理反映,动物本能,这个杨波满有信心的。 “哼..”沈燕青鼻孔里发出了声音,“梅仙儿是怎么回事?” 杨波正急着要转开话题,未曾想,刚觉得瞌睡,沈燕青便送来枕头,赶紧道:“梅仙儿是杨过的媳妇儿,我可是杨波,我的心,青儿,你还不了解吗?我心里只有你。”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沈燕青俏脸臊得通红,脖颈也红了,心里却在嘀咕。 杨波便把早前在梅家后院跟裘泗州谈话的情状简单地跟沈燕青说了一遍,“青儿,都是误会,不过是梅仙儿的酒鬼二叔的一句戏言,你千万别当真,说起来,我真的好冤啊,比窦娥还冤。”杨波叹道。 沈燕青到了梅家,一直跟梅仙儿在一起,梅仙儿对沈燕青坦诚相待,对她不堪的过去,也没有丝毫隐瞒。 沈燕青说道:“梅仙儿是个苦命的人儿,你可别亏待了她。” 杨波愕然,没想到沈燕青反了过来,劝他要善待梅仙儿,这剧情反转得也太快了吧。 沈燕青心里想的是,梅仙儿过去是个青楼女子,即便嫁过来,横竖不过是个妾,谈不上是个威胁,不过这话,沈燕青是不会跟杨波明说的。 沈燕青低眉往杨波身下瞅了瞅,关切道:“你...那里的伤势怎么样?疼吗。” 杨波想着如何应付沈燕青的质问,倒是把屁股上的伤势给忘了,沈燕青这么一问,杨波顿时赶到屁股钻心地痛,不禁龇牙咧嘴起来。 “回到养马场,我帮你治治。”沈燕青柔声道。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54章 衔环以报 两人说着聊着,回到那条小路上,战事已经结束了,杨波的人正在漫山遍野地抓俘虏。 何起风也在打扫战场,见杨波捂着屁股,指缝里还往外渗着血,关切道:“哥哥,你受伤了?” “嗯,屁股上让人用矛戳了下。”杨波道。 “那赶紧治啊。”何起风着急了,“我去叫老刘头来。” 杨波瞪眼,没好气地说道:“老刘头是个兽医,你当我是畜生啊,青儿会帮我疗伤,你瞎参乎个啥?” 沈燕青原本一脸地严肃,听到这里,却扑哧笑出了声。 “哥哥,那你赶紧让大小姐给你拾掇屁股去啊,这里的事,你不用管了,对了,那个姓裘的受了重伤,人还没死,要不要我带他来见你?” “还是先给他疗伤吧,我以后再见他。”杨波想了想,说道。 当务之急,杨波先要治好屁股上的伤,不然被细菌感染,就不好了。 不过何起风倒是提醒了杨波,裘泗州确实是个麻烦,他是淮安卫的千总,千总和百户当然不能同日而语,这事情越闹越大,一层一层往上捅,搞不好,杨波都能在朝廷挂上号,那可不是杨波想要的结果。 但如何处理此人,杨波却没想好。 何起风瞄了一眼沈燕青,“大小姐,那你可要用心啊,我这哥哥可不能有一点闪失。”说完,便离开了,他现在正享受发号施令的感觉,忙得很。 杨波问道:“青儿,没听说你会医术啊,你行不行啊?” “怎么?你信不过我?”沈燕青瞥了一样杨波,幽幽说道:“你知道我自小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杨波不明所以,这问题他可答不上来。 “我想变成我娘那样的人,我娘是圣女,整日里救死扶伤,医人无数。我自打懂事,便羡慕我娘,想着等我长大了,便要像我娘那样,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岂不是很好? 马道长来了,我便想跟他学医术,道长也想收我为徒,可我爹不同意。到了海上,我爹就管不着了,我一直跟马道长偷偷学习医术,这便是我坚持驾船出海的理由,怎么,你师傅没跟你提起过?” 提个屁啊,马道长习惯把什么都搞的神秘兮兮的,杨波什么都不知道。 杨波一直以为她将来会接管沈家的生意,便道:“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经商呢。” “每个人都这么觉得,可是从来没人关心我心里想着什么,连我爹也是如此。”沈燕青说道,眉宇间有些落寞的样子。 杨波现在忙的很,分身乏术,自从那天和沈燕青挑明了关系,心里也曾想过,将来她可以帮忙打理石庙的生意,哪知道青儿心里竟然藏着这么个秘密? 不过沈燕青为人清高,总是给人高冷的感觉,缺少亲和力,按照现代企业管理理念,老总不仅要见了人能说人话,见了鬼,便能鬼话连篇,显然沈燕青高冷的情商不能应付那样的场面。 回到养马场营地,沈燕青便急着要给杨波疗伤,杨波突然想起什么,老脸一红,沈燕青还以为杨波抹不开面儿,嗔道:“现在我是医者,你是病人,你几岁了?赶紧进去,头朝下爬在床上,我在门口候着,等一歇,再进去。” 杨波闻言,如释重负,赶紧跑进里屋,摸黑脱了亵裤,团巴团巴,塞进一个没人能找到的角落,以后再找个机会,拿出去扔了。 办完这件事,杨波顿时轻松了许多,走到前屋,摸出火柴,燃起了灯火,叫道:“青儿,我准备好了。” 杨波头朝下,爬上床,身上穿的是那件皮袍子,那是沈燕青送给他的,在臀部的位置,被兵器刺穿了一个洞,洞口附近血迹斑斑,已经干了。 沈燕青进了屋,端起油灯走过来,“我先查看下伤口,你脱呀。”神色很严肃的样子。 都说熟人好办事,这种事,人熟了,反而不好办。 杨波心里挺难为情的,但是疗伤要紧,只好把袍子往上撩起来,里面还有条灰布直筒裤,期期艾艾地,杨波也都褪了。 暴露了,屁屁终于暴露在空气之中,细皮嫩肉,光滑圆润,主要是太白了,晃人双眼。 沈燕青脸红了,红的发烫,这人的屁屁可真是...辣眼睛啊。 沈燕青要给杨波医治伤口,并非一时兴起,其实她一直在找机会,以前在船上,有人头疼脑热,小病小灾什么的,马道长人懒,就交给沈燕青去做,这样的病例,做也就做的,没什么。 可是外科手术,她却从未做过,毕竟那需要接触别人的身体,如果对方是个女人倒是好说,男人的话,这个世代男女大防森严,定然为世所不容。 今日见杨波受了伤,沈燕青便动了小心思,心里蠢蠢欲动,隐隐有个想法,反正将来我也是他的人了,就算碰下你的屁屁,难不成你还能少块肉? 两人在马上这么一颠,其实是亲密接触了,那层纸捅破了,心里防线也就松了,这给了她足够的勇气,跟杨波提了,杨波这人神经粗大,哪里会多想,竟然也没反对。 沈燕青此时心里又埋怨,你伤在那地方,怎好让一个女子看?你该反对才是啊,沈燕青内心也是天人交战许久,好吧,我一切以医者仁心去看待,这真的很纯洁。 事情往往都是想来轻巧,可事到临头,又变了模样。 看到杨波生就这么个屁屁,沈燕青真的被惊呆了,羞臊已极,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她有些胆怯了,想打退堂鼓。 “青儿,怎么了?”毕竟这样暴露着,也是难堪,杨波也不容易啊。 “噢..” 沈燕青如梦方醒,赶紧过来,紧张兮兮的,坐在床边检查伤口,左边那一瓣被鲜血染红了,伤口正好在中间,可惜了这白生生的屁屁,其实满好看的,希望不会留下疤痕,沈燕青叹道。 “还好有那件皮袍子阻挡,伤口不深,无需做缝合手术。”沈燕青用酒精清洗完伤口,做出了判断。 这样一来,倒是没机会做的外科手术了,沈燕青心里生出一丝遗憾,再瞧瞧这白花花的生肉,竟有伸手打上一记的冲动。 人生有很多第一次,沈燕青愿意把所有的第一次都给杨波。 沈燕青为杨波抹上一层金创药膏,用干净的棉纱包扎好伤口,好不容易啊,美人额上沁出了密密的汗珠。 沈燕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道:“好了,别乱动,爬着静养几日,便无碍了。” --------------- 杨波身体有恙,不断有人过来看望,卢寅时、方立春、何起风都来过了,杨波了解到官军裘泗州以下,被打死三十三人,两个百户毙命,其余多少都带点伤,伤还是要给他们医治,医好之后,送到西山去开山,将来采石场建好了,就去开矿,为期一年,期满愿留留,不愿留可以走。 裘泗州本人怎么处理,杨波仍然没想好,待明日与付先生、谢文治商议之后,再决定吧,杨波心里这样想着,直到梅仙儿来看他。 梅仙儿进门,二话不说,跪倒在地,杨波身体略有不便,诧异道:“仙儿,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公子今日又救了奴家一次,可叹奴家乃是破家之人,实在无以回报。”梅仙儿还跪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仙儿,你快起来说话。”杨波说道。 梅仙儿泣不成声,哭一阵,又道,“公子,奴家愿一生一世,衔环以报公子大恩,请公子接纳,否则仙儿宁愿长跪不起。” “这...”杨波一时无语,顿了顿,才说道:“仙儿,你何必妄自菲薄,上次投银子,我就觉得你不简单,有眼光,我可以告诉你,现在火柴厂一成的份子价值五万两,已经有人跟我要了,我都没给,今日之事,你是无辜受牵连,算不上我救你,你又何必自轻自贱啊。” 关于火柴厂一成份子价值五万两银子一事,杨波说的是实情,上次南京来的徐文爵就有意出这个价,只是杨波没答应。 火柴旷世未有的垄断产品,他的火柴可以卖给全世界,价值何止百万两? 梅仙儿闻言,只是哭泣,仍然长跪不起,屋内一片沉寂。 杨波无奈道:“你先起来,就算我接纳你,你也得说清楚,我该怎么个接纳法啊?” 梅仙儿这才抹了抹眼泪,站起身,说道:“请公子许我追随公子去沈家堡,仙儿愿意一生一世侍候公子左右。” 杨波无语,不知梅仙儿什么意思,她这是要杨波娶她?这是不可能的,他已经有沈燕青了呀。 “公子莫要误会,仙儿这一生绝不嫁人,更不会强求嫁给公子,我二叔说的话,你就当是酒后胡言罢了。”梅仙儿冰雪聪明,自然知道杨波顾虑的是什么,赶紧解释道。 杨波闻言,暗自盘算,他确实也需要人手,梅仙儿出生地方豪门,自小受到很好的教育,只因梅家家破,才沦落红尘。她这种层次的青楼女子,自然是才情无双,杨波自认不过是个中人之资,还能挑人家个什么? 梅仙儿的情况倘若在后世,不过换个地方、换个工作的不是,可眼下,人言可畏,积毁销骨啊,继续呆在梅镇,确实有些为难她。 杨波终于道:“好吧,石庙现在也确实需要人手,我想在沈家堡建个棋社,起名为‘问乡棋社’,你就先帮我把棋社建起来,以后的事再说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55章 春天的兔子 养马场的上空没有月亮,寒星有几颗,风吹过,冷飕飕的。 梅仙儿从杨波房里出来,不远处有人燃起火把,何起风带着人,在搭帐篷。 梅仙儿神色恍惚,心里还在念道着杨波的新名词儿,什么梅氏杯、梅氏置业,杨波地产,台球馆,飞球场等等,杨波言称,这些都是至关重要的大项目,将来会有惊人的回报。 梅仙儿走进了隔壁的一间屋,这是沈燕青的住处,梅仙儿今晚不打算回梅宅,就在这里跟沈燕青挤挤,将就一晚。 沈燕青急着问道:“怎么样?杨波答应你了?”期待的眼神。 梅仙儿点点头,双手却捂在胸前,一进门,便要寻针线,沈燕青仿佛明白了什么,怒道:“仙儿,杨波对你无礼?我这就去一刀砍了他。” “青儿别,杨波没有对我怎么样。”梅仙儿伸手一拦,衣襟又开了,春光乍泄。 “那你怎地这般模样?”沈燕青看着梅仙儿,狐疑的眼神。 梅仙儿心里乱七八糟的,沈燕青这么一问,脑子里立刻闪现出刚在杨波房里发生的一幕幕,就像电影里的蒙太奇,还是1080高清版的。 杨波头朝下爬在床上,又要跟梅仙儿说话,头得往上扬,这姿势让杨波神色颇有些尴尬,梅仙儿看着都觉得辛苦。 杨波说道:“问乡棋社的目的是要让天下高手都去石庙,把石庙的招牌打出去,让世人知道,石庙不仅会赚银子,品味也不俗,你的明白?” 梅仙儿人虽然在梅镇,但杨波的一举一动,她都很关注,杨波这么说,她秒懂。 “那你说说,问乡棋社以后该怎么办?” 梅仙儿思虑一阵,说道:“让他们来比赛吧,就像武林大会,赢家可以获得高额奖金,一万两银子怎样,公子觉得够不够?” 一万两?杨波吓一跳,按他的计划,问乡棋社应该是会员制,加入棋社需要缴纳会费,以维持棋社的运转,压根儿没打算投银子,一万两银子,可以招揽多少流民啊,杨波不由皱起了眉头。 “公子放心,这一万两,我来出,公子不是说,现在火柴厂的份子是千金难求么?我便出让一成,换得五万两银子,拿出一万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啊,剩下来的银子,我听说公子正四处找人填泽造地,我拿来造地便是。”梅仙儿轻轻说道。 “哎,这个办法不错呀。”杨波惊道,用一万两银子做奖金,四万两银子造地,他还真没想到梅仙儿有如此大的气魄。 “不过,梅家也不能白出这一万两银子,仙儿也想为梅家扬名,所以,仙儿想用梅家的名义给优胜者发奖金,可以吗?”梅仙儿小心问。 “当然可以。”杨波很兴奋,一骨碌爬起来,溜到床沿儿,便要站起来,竟忘了屁股上有伤,这一处来得淬不及防,杨波刚要站起,却忍不住钻心的痛,又跌坐落在床沿。 “嗷...”杨波痛得嗷嗷叫,慌乱中,把前来扶他的梅仙儿的衣襟给挠了一下。 刺啦.. 衣襟耷拉下来,梅仙儿穿的对襟夹袄,白日里让官兵给撕烂了一回,养马场又没有衣服可换,只是简单补了一下,这下又给杨波撕一回。 一屋子的春光,原本只一抹雪白,现在变雪原了,还奔驰着两只来自春天的兔子。 梅仙儿里面只剩下亵衣,两点一线顿时牵住杨波的视线,重点在于两点,那是两座山峰的峰尖,中间吊着绳索,风一吹,就上上下左右晃荡。 试想一下,站在绳索上,从这一头可以走向另一头,还能往下看,肚兜哪里盖得住,小腹半遮半露,凝脂般的肌肤,美玉般洁白,些许婴儿肥,灯光下,诱人的曲线、神秘的暗影,就像夕阳下的连绵的沙丘,高低起伏,美不胜收。 梅仙儿的脸上像抹上一层胭脂,耳朵根儿都红了,忙了一阵,下面倒是盖住了,上面的衣襟却怎么也回不了原样,两点一线犹在。 一阵风吹过来,灯火像在舞动,忽明忽暗,摇曳生姿,屋内弥漫着旖旎的气息。 梅仙儿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奴家的身子不干净,横竖一张臭皮囊,公子爱看,就看去。” 不知有意无意,梅仙儿还挺了挺胸,灯火在跳,山峰在摇,绳索在晃悠,杨小波又不安分了。 杨波面红耳赤,想起今日梅仙儿的遭遇,心里暗骂自己,恨不能抽杨小波一记耳光。 杨波只好老实地回床上爬下,讪讪地说道:“好,我让人按你的样子塑个小金人,给奖金起个名儿,就叫梅仙儿金像奖,如何?” 梅仙儿一怔,脑子里想象出一个油腻大叔赢了比赛,手里拿着梅仙儿的黄金雕像,上下摸索的样子,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吃吃地说道:“这..那样不好吧?” 弄个美人像太超前了,还是做个玻璃杯吧,就叫梅氏杯,杨波这样想着。 杨波和梅仙儿又聊了一气,直到谢文治从梅镇赶过来,这才离开。 梅仙儿把一切都跟沈燕青说了,听到杨波不小心把梅仙儿的衣衫撕烂的那一刻,沈燕青想到她和杨波骑在马上的情景,她当时真的怀疑杨波是故意的。 沈燕青柳眉一挑,沉声道:“仙儿,杨波真不是故意的?” “不是啦。”梅仙儿拉长声音,嗔道,“公子眼里可是只有你,青儿,你这是吃的哪门子的醋?就算要吃,也别吃仙儿的醋,仙儿此生是绝不嫁人。” 沈燕青撇撇嘴,心道,口是心非,我信你个鬼。 沈燕青看着梅仙儿在灯下缝补衣裳,心下寻思着,梅仙儿想去找杨波,起初顾虑满多的,沈燕青不仅不反对,似乎还鬼使神差地在撺掇,她内心并不觉得梅仙儿对她是个威胁。 “苏洛儿,哼..”沈燕青心里嘀咕着,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两个大美女今晚要睡在一张床上,想来必是有很多私房话要说的。 第二天,杨波搬到帐篷去住,营房的人员太杂,杨波要接待客人,也不方便。 昨晚,谢文治接到倚红楼送来的情报,匆匆赶来和他密议。 杨波已经得知,盯上他的人果然来头不小,是漕运总督衙署的人,有人在魏忠贤专权时,和阉党过往甚密,现在崇祯皇帝正在整顿吏治,清查阉党,他们看上杨波手里的东西,想拿来跟皇帝邀功,以减轻罪责。 杨波不由冷笑一声,让人把裘泗州押了过来,他要亲自审问。 裘泗州胸部被火铳打中,所幸并没伤到要害,杨波又命人抢救,总算保全了性命,现在身体还很虚弱,躺在担架上,被人抬了过来。 两个大老爷们,一个爬在床上,一个躺在担架上,这情景还真是不多见,两人四目相对,竟然都尴尬地笑了,可是其中的滋味,定然是不同的。 裘泗州的交待和谢文治的情报没有太大的出入,杨波和裘泗州谈的很融洽,意外地得到一个新消息,裘泗州说一个姓阮的卫所指挥佥事,已经到了海州,此时正在海州守御千户所等候裘泗州的消息。 裘泗州说道:“如果我此行顺利,阮佥事便不会惊动海州的千户所,如果不顺利,稍后他便会带海州千户所的人过来。” “既然你们不想惊动海州的千户所,何不从淮安多派些人来?”杨波问。 裘泗州摇头道:“洪泽湖一带有匪患,有湖匪公然打出造反的旗号,淮安卫所的人都调去清剿了,卫所人手不够啊。” “哦..”杨波想了想,说道,“裘千户,你帮我写封信给阮佥事,让他过来...” 裘泗州明白,杨波这是要诱阮佥事出来,然后扑杀,可是他是个阶下囚,想活命,只能照办。 正事谈完了,杨波便挥手让人把裘泗州带走,裘泗州却突然请求道:“杨波,你营救梅仙儿时,手上拿的短铳能不能让我瞧瞧?” 杨波哈哈一笑,心知裘泗州大概觉得输得冤,左轮手枪放在枕边,杨波把纸弹褪去,何起风接过,递给裘泗州。 裘泗州左右打量一番,奇道:“这短铳竟能连发?” “嗯。六发,可惜昨日枪机卡住了,不然,我也不会挨这么一下。” 裘泗州又道:“你的那些鸟铳,我看了,没什么出奇,可是昨日我和两个百户明明站在在射程之外,竟然都挨了铳,俩个百户当场毙命,莫非你的火铳也有蹊跷?” 杨波诧异,裘泗州是个千户,战场经验定然是有的,此时莫非真有蹊跷?杨波不漏声色,让人松裘泗州离去,然后问何起风是怎么回事? “我手下有个姓王的流民子弟,叫王连营,他打了好几铳都够不着,就偷偷多加了半勺黑*火*药,结果就..” 杨波打断何起风,叫道:“快,让王连营过来见我。” 王连营被叫了过来,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子,杨波问:“过去打过铳没?” 王连营摇头说没有,神色有些紧张,何起风已经骂过一次了,莫非杨公子又要骂一次? “那你怎么知道要多放药,你不怕炸膛弄伤自己?”杨波问。 “我离得远,我把胳膊伸出去,伤不了,横竖试一试,还真给试着了,嘿嘿。” 杨波却不再说什么,挥手让王连营自去,然后对何起风说:“给他升个官儿。” 快马队从现在二十几个人,扩编成两百人,老子的队伍要扩张了,杨波这么想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56章 杀还是不杀 旭日东升,霞光万道,池塘里的小鱼儿的头都探出来,波光粼粼,茭白的枯枝败叶也抹上一层金色的光。 杨波爬在床上,呆在军帐里,不胜其烦,便让人把行军床推到帐篷之外的池塘旁边。 葛四宝和方立春站立在近前,杨波要指派他们去做一件机密任务。 “葛四宝,我能信你么?”杨波在行军床上侧卧,眼睛紧盯着葛四宝,一字字问道。 “公子您得信俺啦,介还用问么?俺一看就知道,您是俺的贵人,俺这一百多斤肉早交给您呢。”葛四宝立刻道,满脸堆笑,一脸的谄媚。 “阮佥事你认识吗?他认识你吗?” “俺是驯马的行家,俺帮他训过好几次的马,俺还给他孝敬过一个绝好的马鞍子,俺跟他熟着呢。” “你要明白,这次我可是要你亲自动手杀了阮佥事..” “俺懂,就像戏文里说的,公子要俺的投名状,俺给个投名状就是呢。” “....” 杨波一窒,跟这葛四宝没法说话了,这人就是块滚刀肉,本事有一点,但是就是脑袋瓜子显然缺根筋,杨波也不再废话。 昨晚,杨波让裘泗州给阮佥事写了信,心中裘泗州告知这里一切顺利,让他过来商议后续事宜,杨波思量一番,只要这里发生的事还没传到守御所,阮佥事就没理由不来。 葛四宝是官军百户,又和阮佥事相识,由他带上几个官军,拿着裘泗州的信件,将阮佥事引出来,问题不大。 杨波也不会完全依靠葛四宝,方立春也去,方立春寡言少语,办事却颇为稳妥,方立春又从快马队抽几个灵性的,装扮成官军模样,混入其中,两方的人手加起来十个人。 杨波还把他的左轮手枪交给方立春,以防不测。 “葛四宝,事成以后,回来你就正式就任快马队总教官一职。”杨波环顾众人,沉声道:“还有问题吗?” 众人齐声道没有,唯有葛四宝,上前一步,小声问杨波:“公子,俺真的淘到一匹好马,您现在真不想看看?” “滚...” 葛四宝教的是马术,其他的训练,杨波却不能指望葛四宝这个兵痞子。 杨波打算把快马队的规模扩大到两百人,这将是一只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队伍,人员可以从流民营里挑选一部分,另外也招收梅镇本地的青壮。 快马队每人一匹马,一把马刀,一支火枪,军饷是官军的两倍,每日肉蛋敞开供应,本地青年打破头皮都想来,根本不愁招不到人。 招收本地青壮还有个好处,可以拉近与本地人的感情,本地多猎户,快马队可以打出猎户子弟兵的口号。 杨波难得在养马场带上几天时间,正好利用这段时间观察一下快马队的操练,他也想过把后世的那种军事训练引进来,可是看到他们的衣着和鞋子,杨波只好暂时放弃,不过简单的立正稍息倒是可以搞一搞。 杨波看着何起风带着人操练,心里暗自盘算将来的打算,却听到有人叫他,是沈燕青的声音。 “杨波..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杨波扭头观瞧,沈燕青和梅仙儿两人联袂走了过来,朝阳为他们披上一层圣光,身形好似透明一般,一个大步流星,英姿飒爽,一个腰身款摆,步态娉婷,杨波看得出神。 沈燕青是来给他换药的,杨波执拗不过,只好让人又把他送回军帐。 军帐是裘泗州行军用的,外面可议事,里面是歇息的地方,中间用一块布帘隔开。 梅仙儿一进来,便开始拾掇,似乎要践行她的诺言,侍候在杨波左右。 沈燕青在里面为杨波换药,见杨波磨磨蹭蹭,不由斥道:“爬下。” “青儿,算起来,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杨波双臂交叉,头枕在手臂上,退下直筒裤,老实地爬下,感概道。 第一次当然指的是在海上的那一次。 “是么?那你打算怎么谢我?”沈燕青原本很严肃,此时脸上却露出调皮的神色,当然杨波是看不到。 “怎么谢...”杨波想了想,实在没有好办法,便笑道:“我只能以身相许了。” “啪..”沈燕青抬手便是一巴掌,打在杨波没受伤的那一瓣。 “啊...”杨波惊叫,“你真打啊..”好疼啊,沈燕青恼怒了,是真的打,当然痛了。 沈燕青的手也打得生疼,可能打得太重了,沈燕青顿时有些后悔了,说道:“打得就是你,谁让你胡说八道了。”声音倒是弱了不少,脸颊绯红。 杨波苦笑道:“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沈燕青多想了一下,脑子里闪现,是她受了伤,躺在床上,杨波为她换药的场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又想打一记,落下去,却变成轻轻地一揉,小嘴翘了翘,一双明眸好似溢出水来。 梅仙儿在外面忙着拾掇被杨波搞的乱七八糟的文书和图纸,一边还得忍耐里面的俩人的吵闹,听着越来越像打情骂俏的样子,不由面红耳赤,脑子也有些乱了。 “仙儿,怎地你一人儿?杨公子呢?”谢文治躬身走了进来。 “哦..”梅仙儿见是谢文治,赶紧福了一礼,说道:“青儿正给公子包扎伤口,很快好了。”梅仙儿又冲里面喊了一声,道:“公子,谢大人来看你了。” “来了..”杨波在里面喊了一嗓子,沈燕青不再斯条慢理,而是动作麻利地换好药,伸手扯开布帘子,走了出来,“谢大人,你来了。” “谢大人,早啊,你看看,我这里还真是...有些乱。”杨波客气地迎道,有些想从床上爬起来的意思。 “教主..”谢文治佯装不高兴,拖了拖地上的一个小马扎,在杨波近前坐下,说道:“此地没有外人,教主一口一个谢大人,这就生分了。” 梅仙儿已经沏好了茶,端过来,说道:“谢大人,请用茶。” 谢文治接过茶,看了一眼梅仙儿,点头谢道:“有劳了。” “谢大人莫怪,我是怕称你二堂主习惯了,将来有一日,说漏嘴了,呵呵呵。”杨波笑道,并没有改口。 “也罢..”谢文治把茶杯送到嘴边,轻酌一口,说道:“昨日的变故...官府方面怕是瞒不住了,今后打算怎么办,公子可有定计?”谢文治眉头紧皱,不无忧虑的口气。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杨波说的很轻巧。 “谢大人,这次多亏你了,倘若不是你在梅宅告诉我,裘泗州此次前来是针对我的,不然我还下不了这个决心啊。” 谢文治哈哈一笑,说道:“教主,莫不是在责怪情报来的太迟?淮安的事,他们也没有知会海州府衙,我们确实掌控不了,上次郑家的事发生在海州,倚红楼做的还是很出色的。” “眼下摆明了跟官府斗,我的力量不够,情报就显得尤为重要,谢大人回去可与大堂主商议,淮安要多花些力气了。”杨波正色道。 谢文治神色凛然,点头称是。 杨波招呼梅仙儿,说道:“仙儿,把那只火枪拿过来给谢大人。” 梅仙儿轻轻地应了一声,走进军帐里面,出来时,手里拿着把鸟铳。 谢文治起身接过鸟铳,不解道:“公子,这是..” “这是石庙改良过的鸟铳,射程比普通鸟铳要远上50步,还不炸膛。” 王连营在战斗中,随机应变,歪打正着,杨波闻讯后,连夜做了验证,用一只鸟铳连续开火七十多发,用药都是一勺半,证明换了枪管的火枪的射程确实比普通鸟铳要多出至少50步,直到鸟铳被打废了,也没见炸膛。 杨波喜出望外,这就是实力,而让人想不到的实力,往往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谢大人,昨日审问裘泗州,得知洪泽湖那里有个叫刘二的举旗造反,淮安卫的大部分人马都调去平叛了,我在想,我们能不能做一笔军火生意..”杨波一脸的坏笑。 未及他说话,谢文治神色变得很兴奋,接过话头,说道:“公子的意思是..” “嗯,正是,谢大人可派人过去联络一下,告诉刘二这火枪打得远,且不炸膛,不要告诉他这枪出自石庙,这枪我自己也不够用,数量不会多,价格也不便宜,我可以卖给他二十只,价格大体在八十到一百两之间。” 谢文治立刻道:“好,回海州我马上去办这件事。”顿了顿,谢文治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问道:“杨波,裘泗州你打算如何处置?” 梅仙儿听人说起裘泗州,顿时收敛了笑意,俏脸变得有些僵。 杨波显然注意到了,扭头看着梅仙儿,说道:“仙儿,办棋社的事儿,你出手大方,帮我解了难题,我也想送个礼物给你。” 沈燕青和梅仙儿都好奇地望过来,不知杨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仙儿,我现在快速地问你几个问题,你心里想着什么,就答什么,可以么?”杨波肃然道,弄的几个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仙儿,你爹那一年去世的?” “天启三年。” “仙儿,你今年芳龄几何?” “....” 杨波一摆手,继续问道:“你那天生日?” “腊月二十三。” “裘泗州落在我手里,你说我是杀还是不杀?” “杀...”梅仙儿显然是被吓住了,不由伸手掩住小嘴,又飞快把手拿开,迭声道:“公子,不是,我没有,你不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57章 又见夫人 天过正午,太阳在头的好消息又是什么?”夫人问道,显得很冷静。 “杨波答应他所有的生意都可以照章纳税,官府甚至可以派人常驻收取税款。”谢文治意味阑珊,苦笑道:“倘若杨波杀了裘泗州,朝廷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即便他答应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谢大人,密报上说,有人看到杨波受伤,你可曾见他受伤?”夫人看着谢文治,眼光灼灼。 “我见了杨波两次,最后一次,他爬在床上见的我,想来是..”谢文治没有说,只是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臀部,意思就是杨波的屁股受了伤。 封雅雯沉吟良久,突然站起身来,说道:“文灿,妾身打算去沈家堡,会一会这个杨波。” “什么?”左文灿惊呼,“这太危险了,杨波能杀裘泗州,也能杀你,夫人你不能去。” “夫人,三思啊。”谢文治喊道。 夫人沉声道:“夫君,杨波假装不识官军,又愿照章纳税,表明杨波不愿与官府明火执仗地对着干,只是他惹出这般祸事,纳个税就可以了?想的倒是轻巧,哼。 无论如何,妾身去一趟,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倘若我们什么都不做,这事越闹越大,怕是最后夫君和谢大人的官职保不住不说,且有性命之忧。夫君,你是海州之主,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虽然偶尔也弄些银子,可那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海州一日也离不开夫君,谢大人刚从沈家堡赶来,已经很辛苦了,妾身去一趟有何妨?妾身一介女流,为了夫君的清誉和前程,就算是死,又有何惧。”说道最后,夫人泣不成声,把个左文灿感动到不行,顿时涕泪俱下。 有时,人真的可以把自己说的感动到不行,夫人的一番说辞,感天动地,不由你不信。 “夫人,下官愿陪夫人前往。”谢文治决然道。 “谢大人有心了,就让孟师爷带几个捕快跟着我就可以了。”夫人淡淡说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58章 火枪营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挥动鞭儿想四方,百鸟儿齐飞飞翔... 今日天气晴好,杨波屁股上的伤也好利索了,沈燕青便要教杨波骑马,骑在马上,杨波心情不错,竟然唱了起来。 前方有两个人正冲他招手,是卢寅时和何起风,杨波勒住马的缰绳,红棕马止住了脚步。沈燕青兴致正高,反而娇喝一声,大青马速度更快了,一阵风似的,奔驰而去。 卢寅时是来跟他汇报工事的进展情况。 快马队把一百多号的官军给灭了,裘泗州和阮佥事也给杨波杀了,杨波不能不考虑到最坏的可能,官军可能反扑。 梅镇的两个入口在西北方向,按照防御计划,两处入口都要用石头垒起防御工事,快马队的成员轮流在工事内驻守防御,一个工事安排一个班二十人驻守,首批是何起风的快马一队的两个班。 卢寅时和杨波谈完,便离开了,而何起风却磨磨唧唧地没有离开。 杨波看着何起风,有什么话,你说呀。 “哥哥..”何起风吞吞吐吐的,“听说哥哥很快要出海南下?” “嗯。”杨波点头,说道:“原本现在就该在船上,只是今年气候特殊,八月间一场意外的大雪,沈家在江南收粮不顺利,今年推迟了,大概还有十来天便出发。” 此时两人已经来到军帐,梅仙儿正在军帐内,伏案写着什么,军帐里条件简陋,梅仙儿坐在小马扎上,销魂的坐姿,该凸的凸,该陷的陷,山高水低,曲线毕露,杨波心头砰然一动。 梅仙儿见杨波回来,抬头展颜一笑,又埋头疾书,她在帮杨波给徐文爵写回信。 徐文爵回到南京,果然到处显摆杨波送给他的火柴,顺便在金陵贵圈里游说杨波的投资计划,南京现在掀起了一阵风‘波’,徐文爵给杨波写了信,信送到石庙,周正又托人把信送到养马场。 徐文爵在信中喜孜孜地跟他说,二十万银子已备齐,甚至还有出超,不日他和一部分金陵富商便要赶往沈家堡,让杨波在石庙候着。 可沈家南下的日子未定,杨波担心到时他人已经去了江南,便要梅仙儿帮他回信说明情况,倘若对方等不及见他,可在宁波相会云云。 何起风沉默一阵,终于道:“哥哥,我想跟你下江南。” 杨波一愣,但马上生气道:“起风,现在梅镇的情势很严峻,正是用人的时候,你把手下一百号人带好,守住梅镇就是大功一件,大脑袋瓜子胡思乱想着些什么呢?” “不是,我..觉得带不好一百人的队伍,我又..不识字,昨日你给我的章程,我也看不懂,我想跟随哥哥左右,先学点本事,再回来带兵。”何起风说到这里,反倒不再忸怩,似乎已经下定决心。 又是不识字,这个问题一直让杨波头疼,想了想,说道:“也罢,你去把卢叔叫过来,我们一起议议。” “公子,你看看还行么?”梅仙儿信已写好,见杨波走进,嫣然一笑,递给杨波。 杨波取了信,看了一眼,蝇头小楷,清秀险劲,笔力森然,颇具神韵,杨波认得这是欧体,梅仙儿一个女儿家,竟写得一手神形兼备的欧字,不简单。 杨波不由啧啧称奇:“仙儿,你这手字真是漂亮,哪天跟你学学。” “公子莫要..”梅仙儿想说公子莫要谦虚,但她记起昨日见过杨波写的毛笔字,五岁的蒙童都比他写得好,不由咯咯笑了起来。 “仙儿,想必你也会做画?”杨波知道古人书画不分,便试着问道。 “倒是会一些,公子莫非也要跟我学做画?”梅仙儿奇道。 杨波大喜,说道:“你来问乡棋社真是最好不过,石庙将来琴棋书画都要建馆,问乡棋社只是第一步。”杨波显得信心满满。 “哦..”梅仙儿仍然坐在小马扎上,许是坐得不舒服,便舒展了一下双臂,杨波站得很近,居高临下,看得真切,那里有一片雪原,杨波想起那晚的情景,两点一线,两只春天的兔子在雪地里扑腾,顿时心旌荡漾。 梅仙儿脸一下红了,显然她感受到杨波灼热的眼神,便站起了身,拂了拂秀发,小声说了句:“公子,我让人去寄信了。” 杨波看着梅仙儿远去的背影,心里感概,难怪后世的老总们都喜欢用美女当小秘,美女有营养,秀色可餐,美女养眼,看一眼,整日便身心愉悦。 养眼倒是养眼,杨波也担心,这样下去,早晚得出事,万一他那天那啥上脑,把持不住怎么办? 杨波乱七八糟的想着,大个子何起风回来了,还有卢寅时,杨波的心情顿时不好了。 “卢叔,起风突然提出想跟我下江南,你怎么看?”杨波问卢寅时。 “起风想跟在公子身边学本事,将来好干大事,我能说什么?”卢寅时憨厚地笑笑。 显然何起风一路没少跟卢寅时游说,卢叔看起来更像是个说客。 三个人商议一番,杨波对快马队做出如下调整: 快马队改成为火枪营,营长由卢寅时担任,下设三个火枪队,一队队长由卢寅时兼任,再次提拔王连营为一队副队长,实际指挥一队。二队的队长仍然是方立春,三队暂时空缺,因为火枪生产进度跟不上,杨波手上没那么枪。 何起风跟着杨波走,也不能闲着,杨波让他下去挑十个人,专门挑那些身强力壮,个高的,做为杨波的亲兵,当然要长得敞亮,再说,何起风这个队长也是个大个子么。 卢寅时梅镇治安的一摊子都交给孙进义负责,这样安排下来,杨波觉得还不错,有改进的火枪在手,即便有官军来围剿,想拿下梅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更何况,情报显示淮安卫的人马一时半会也抽不出来,海州守御所说起来是个千户所,但多数人都在耕田,可战之兵不过二百人,梅镇暂时是安全的。 午饭就在军帐里吃,养马场的伙食很不错,有鱼有肉,因为两个姑娘也在,伙房还特地送来两个小炒,一个青菜蘑菇,一个芹菜豆腐。 杨波坐在中间,两个美女一边一个,莺莺燕燕,气氛温暖和谐,就像一家子,杨波左右看看,一后一妃,齐人之福?杨波心里美美地想着。 杨波率先吃完,把碗筷一推,却见门口探出一个脑袋,不是葛四宝,又是谁? “公子,您正用膳呢?”葛四宝说道,估计此人在门口候着不少时间了,见杨波丢下碗筷,这才出声。 葛四宝这次抓捕阮佥事也算立功了,杨波也不慢待,站起身,对两女说了一句:“你们慢用,我去去就回。” “早点回来。”两女异口同声说道,说完相互看了一眼,沈燕青倒是没什么,梅仙儿却是羞红了脸,神情颇为尴尬。 按照杨波的安排,午饭后,他们都要赶回沈家堡的,不过两女说得这么整齐,弄得跟老婆叮嘱老公似的,也确实有些怪异。 杨波来到帐外,问葛四宝:“有事?” “公子,俺这次也算立功了,能求你个事儿不?”葛四宝恬着脸,嘿嘿笑道。 “有话说,有屁放。”杨波一脸黑线。 “上次俺在梅宅看上个丫头,公子可愿意帮俺做个媒?”葛四宝凑近了,脸上甚至有些羞涩,“公子说的对,俺这次改邪归正,只要俺娶了那丫头,俺再也不去逛窑子了。”葛四宝信誓旦旦。 葛四宝改邪归正不上窑子?信你?还不如信母猪会上树。 “人家女方愿意吗?”杨波问道,鄙视的眼神。 “愿意,那丫头叫柳絮,名字很好听,是也不是?她愿意,俺跟她说公子是俺的贵人,她一听就说,若是俺能请到公子做媒,她就跟了俺。”葛四宝挠挠头,又道:“不过嘛,那丫头是梅仙儿的丫环,就是不知仙儿小姐愿不愿意。” 杨波回头叫一声仙儿,梅仙儿很快走出来,杨波把柳絮的事儿说了,梅仙儿扫了一眼葛四宝,蹙眉问道:“柳絮愿意跟着你?” “愿意,不信你去问她。”葛四宝立刻道,神色颇为傲娇。 梅仙儿不是反对,她只是没想到,柳絮怎么会看上这么个怪叔叔,横竖她不再需要贴身丫环,当即点头道:“我自然会去问,倘若柳絮愿意,我自然愿意成全。” 梅仙儿说完便转身回了军帐,看也没看葛四宝一眼。 葛四宝连连作揖,眉开眼笑道:“多谢仙儿小姐,多谢杨公子。” 杨波也要回军帐收拾行装,准备动身回沈家堡,葛四宝依然亦步亦趋,杨波又一脸黑线,“还有事儿?” “公子,俺也想去沈家堡。”葛四宝期期艾艾地说道。 “胡说。”杨波斥道,“现在新收了这么多人,你可是马术教官,怎么能去沈家堡呢?” “俺又不是说现在,等俺把这批人带出来,再去沈家堡,行不?” 葛四宝其实早看出来了,军中的事杨波看不上他,他这个教官只负责教人骑马,算什么教官? 杨波听葛四宝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和葛四宝一样,军中没有葛四宝的位置,便道:“那好,等练完了这一批,你去沈家堡找我。” 杨波转身便走,葛四宝没完没了,在身后又叫道:“等等,公子,现在可以去看俺帮我寻的那匹大黑马了吧?” 杨波头也不回,挥手道:“你先把马养好,到时牵着马去找我。” “好咧..”葛四宝终于心满意足,哼着小曲儿,屁颠屁颠地离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59章 风车 日头当空照,一团一团的云,就像散落在在北冰洋上的冰山,似动非动。 杨波等人同付先生,梅先生辞别后,离开梅宅,一路向北,到了镇子北头,由卢寅时陪同,杨波还视察了防御工事,然后弃了马,折向东,徒步前往白屋。 梅镇到白屋,都是山路,上坡下坡,沈燕青、梅仙儿、梅仙儿的贴身小婢柳絮,已经落在后面了,走得很辛苦,看样子至少一个时辰才能赶到。 柳絮不是说要嫁给葛四宝?怎地跟着来了,杨波想问一下,又觉得太过八卦,没问。 杨波心里暗叹,开山的进度还是太慢,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把沈家堡到梅镇的道路修通,后世开山都是用黄色炸*药直接炸,那就快得多,马道长的密室里到底藏着什么,不会是黄色炸*药吧? 想想都不可能,杨波猜测绝对有雷*汞,他的左轮手枪所用的纸弹便是用雷*汞做引火药,拢共只有二十发,马道长不可能只做那么一点点吧。 想也没用,今日无论如何要去探上一探。 前方白屋已经隐隐可见,杨波让何起风带着亲兵队在前面开道,杨波站在路边等着沈燕青和梅仙儿她们上来。 “公子,那路几时修通啊?”梅仙儿娇*喘微微,发髻也乱了,脸通红,额头上密密的汗珠,咬牙在坚持,“我的脚都起泡了。” 柳絮似乎也累得够呛,不过却在帮梅仙儿捏着脚。 沈燕青也递过来一个白眼,“都怪你,为什么不让骑马?” “马还要让人再送回去,很麻烦。再坚持一刻,你们看,白屋不是已经到了。”杨波显得很有耐心,又道:“等到了白屋,你们歇一歇,藏兵洞里有我师父的密室,我去查看一番。” “马道长的密室?我也去。”沈燕青来劲了,又问梅仙儿,“仙儿,去不去?” 梅仙儿苦着脸,摇头道:“是山洞啊,我怕黑,你们去吧。” 到了白屋,梅仙儿顾不上矜持,一屁股坐下,嘟着小嘴,任由柳絮给揉着腿脚,似乎再也不想站起来了。 杨波和沈燕青跟着周正,从白屋后面羊圈内的进口进入藏兵洞,往前在山洞里走了大约几百步的距离,有强光射入洞内,洞的右侧有个几尺宽的裂缝,从裂缝转过去,再往前几十步,便是马道长的密室。 密室有人工斧凿的痕迹,装有木门,上着锁,周正打开锁,推门而入,杨波抽了抽鼻子,一股子酸味,还有什么东西腐败了的味道扑鼻而来。 杨波看到石头地面上摆放着一排木头格子,格子里盛放着不同颜色的泥土,都长毛了,杨波和沈燕青对视一眼,两人都迷惑,不知马道长的摆弄这些泥土是为哪般。 再往里走,杨波看到人工砌成的平台,还有些设备,水槽之类的东西还有一台圆筒状的东西,好像是一台没完工的设备,杨波不认得。 最里面靠墙的位置,有一张木桌,桌上一包东西,用牛皮纸包着,杨波小心打开,又是马道长的笔记。 杨波翻了翻,看到雷*汞、青蒿素、青霉素、球磨机的字样,马道长很有意思,在其中一页纸上面用粗笔写下一行字: 世界落后,矿物磨得不够碎!!!!! 五个感叹号,马道长这是要干吗?难不成是要提醒杨波?杨波猜测这可能与球磨机有关。 笔记最后一页是一张手绘的地图,按照图示,杨溢在一个洞壁的一处隐秘的凹陷里,找到两个陶罐,上面白色的笔迹赫然写着雷*汞的化学式,看份量,总得几十斤吧! 杨溢差点惊掉下巴,汗毛乍起,顿时明白这个山洞分明是个制造雷*汞的迷你工厂,大概是马道长觉得石庙还不够安全,所以把雷*汞的生产放在山洞里。 雷*汞的生产关键原料是浓硝酸,难怪一进来,便一股子酸味。 马道长在这里摆弄雷*汞,竟然还有精力研究青蒿素、青霉素、球磨机,不过看起来青霉素和球磨机还没弄出来,马道长便神秘消失了。 马道长真是个劳模啊,而且是个胆大的劳模,杨波内心唏嘘不止。 “这上面写着什么?”沈燕青声音有些发颤。 杨波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说道:“好东西,不过这里非常危险,我们走吧。”杨波重新把笔记用牛皮纸包好,揣进怀里,抬腿就往外走。 三人从密室出来,外面是山洞的裂隙,风很大,风一吹,杨波的脊梁沟发凉,这才惊觉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背。 沈燕青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杨溢长出一口气,定了定神,瞄了周正一眼,问道:“周正,你知道雷*汞是干什么用的?” “雷*汞?”周正一怔,摇摇头,疑惑道:“公子是说那两个罐子里装的油乎乎的东西?代教主说那是世上最危险的丹药,不许任何人触碰。” “嗯...那东西确实很危险,千万不要去触碰,看好此地,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杨溢心里在想,马道长看来没跟周正说实话,那就好,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杨波估计他们在密室里耽搁了小半个时辰,三个人从藏兵洞出来,走到前厅时,梅仙儿已经站起身在张望,估计已经歇得差不多了。 杨波和沈燕青也喝了些水,众人不再耽搁,立刻动身返沈家堡,只是豁口那边正在施工,周正担心工地碎石伤人,建议杨波绕路过去,不要走豁口。 杨波点头,他第一次来西山,并非走豁口,返回石庙的时候,他还用乐水的匕首在树上做了记号,那些记号应该都还在,杨波吩咐何起风前后各五个亲兵护着,“我们翻山去。” 只是翻山的话,路程远很多,这可苦了梅仙儿和她的那个丫环柳絮。 果然,杨波上次用匕首在树上留下的记号还在,顺着记号指示的路径往上爬,主要是梅仙儿觉得艰难,她又是个不肯认输的人,咬着牙坚持,终于众人在日落之前爬上了山顶。 夕阳无限好,金光洒落山顶。 众人尽管疲惫不堪,但心情却不错,就连累得半死的梅仙儿也眼瞅着落日的方向,笑意盈盈,像是在想着什么,想得出神。 小丫鬟柳絮却偷眼往杨波这边看过来,小脸红红的,不知是累的,还是怎么的。 沈燕青坐在杨波跟前,歇了一气,竟然有心扯过地上的枯草,编了个蚂蚱,在手里摆弄着,见杨波眼热,便问:“你不会?” 杨波前世倒是见到有人拿它当手工艺品出售,手法应该完全一样,杨波看得有趣,心里在暗中比较,杨波摇头,这个他真不会。 “那你少时都玩儿些什么?”沈燕青柳眉一挑,神色有些调皮,问道。 变形金刚擎天柱、霸天虎、大黄蜂...? 这个杨波也不能说呀,杨波抓抓耳朵,不经意间触碰到怀里藏着的马道长的笔记,杨波眼前一亮,马上把笔记拿了出来。 沈燕青怜惜的目光看着杨波,那意思很明显,小时候连蚂蚱都不会玩儿,都可怜成啥样了? 杨波记得这笔记用牛皮纸包着,他把牛皮纸取下来,牛皮纸很硬,正好用来折纸,杨波念念有词,“也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艺,嘿嘿。” 牛皮纸在杨波手中折了几折,他又找来一根小木棍儿,很快便弄了一个风车出来。 杨波站起来,往前跑,手里风车哗哗地转,沈燕青丢下手里蚂蚱,追了上去,伸手一把夺过风车,这风车真不错。 杨波哪里肯依,想要抢回来,二人追着抢着,沈燕青脚下一个趔趄,杨波心下大惊,赶紧伸手去拉,可惜山顶上少有平地,脚下一软,身体失去平衡。 啊.. 杨波一只手晃了几晃,嘴里喊着,跟电影里的慢镜头似的,仰面倒地。 咯呜.. 沈燕青喉咙里发出不可名状的声音,也跟着扑倒,好巧不巧,正好爬在杨波身上。 “公子..”柳絮惊呼,直欲起身查看,却被梅仙儿一把拉住,梅仙儿小声道:“人家闹着玩儿的,你去做什么?” 沈燕青羞臊难当,想从杨波身上爬下来,顺着坡往下溜,一阵折腾之后,姿势却更销魂。 沈燕青的衣襟散乱,一片雪白从杨波脸上滑过,娇嫩的肌肤,丰盈的隆起,幽幽体香,还有些汗味,很温暖,很撩人,杨波的心儿直打颤, 沈燕青忽地坐起来,先是一呆,然后很羞臊,玉面绯红,娇*喘微微,眼睛睁得溜圆,檀口微张,气恼地望着杨溢,一副难得一见的娇羞模样。 杨波此时已经站了起来,脑子有些乱,都忘了伸手拉一把沈燕青,只是问道:“青儿,你没事吧。” 沈燕青又羞又恼,看着杨波,那目光如刀,仿佛要刺穿杨波的心脏,半晌才说道:“还不拉我起来。” 杨波伸手拉起沈燕青,沈燕青气恼道:“你那么急色,干吗不找人提亲,难不成你还不如葛四宝?葛四宝都知道找人提亲呢。” “...” 两人不约而同地拍拍身上的尘土,抻了抻衣衫,沈燕青手里仍然紧紧握住风车,此时她不用跑,风车也在呼呼地在转,杨波定定看着,脸上显出欣喜的颜色。 太阳落山了,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山顶上起风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60章 猪肉贵 早晨的阳光温暖柔和,露珠牵挂在枯黄的叶子间隙,闪着星光。 沈燕青眼睛里也闪着亮,一早来到石庙。 昨日下山时,杨波要她今日有空来一趟石庙,说他有话要说,沈燕青当时还有些不高兴,什么话不能现在说,非要明日才能说? 沈燕青回到家,夜里躺在床上还在想,这家伙要跟她说什么,不会是提亲的事吧?这么一想,心里一阵悸动,好兴奋,更睡不着了。 早上起来,早早上路,路上依然想着,杨波这家伙到底要说些什么呢?又想起昨日山说笑笑,很熟络的样子。 “公子。”柳絮福了一礼,羞怯地叫了一声,眼巴巴里看着杨波,眼神里都是小星星。 杨波挥挥手,脚步未停,走了过去,听到柳絮跟香儿麻溜地说道:“香儿,我昨晚又梦到公子了,公子好帅啊,又有本事...” 杨波一愣,没想到柳絮这丫头竟然是他的粉儿,刚刚和葛四宝定下亲事,柳絮你这么做,真的好吗? 杨波摇头叹息,仿佛他人长的太帅,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似的。 到了得月楼,那知客迎上来,后面还跟着个文士模样的老头儿。 “公子,可算把你候着了。”知客一脸的庆幸,指着身边的那老头儿,介绍道:“这位是知州府上的师爷孟希哲孟老夫子。” 杨波闻言,目光一凝,立刻背负双手,摆起谱来,斜眼扫过那老头,老头儿颌下留着山羊胡子,已经白了,看着像个学究。 跟这么个老头儿饮酒?杨波皱皱眉头,一脸的嫌弃,转身欲走的样子。 人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到了杨波这里,身上有钱,风度翩翩。 杨波摆起谱来,也像模像样,像个有钱人,事实上,杨波也的确身价不菲,有钱,拽得很。 要不说人老成精呢,孟老夫子似乎什么都明白,立刻道:“公子请留步,并非我这个糟老头子做东,我家夫人包了观海楼二层,正在雅间候着呢,请公子赏个光吧。”说的不卑不亢,杨波也不好再拒绝,说了声请,便跟着往里走。 早前杨波来过得月楼,只是在街面上的那三层酒楼打转,根本没机会到里面去。 得月楼还有后院,后院别有洞天,花廊水榭,亭台楼阁,并排建有不少独门独院,是用来接待贵客的,据说还有外国人常年在此居住,朝鲜人,日本人啥的都有。 在往前,左边是别具一格的得月亭,就建在南溪河边上,是赏月的好去处,在沈家堡,能在得月亭赏月,是一种荣耀。 右手边是一座两层小楼,名曰观海楼,南溪河在此处江海连接,水面甚宽,说是观海楼,也大差不差。 杨波随孟师爷登上观海楼二楼,来到中间最大的一个雅间,见一美妇临窗而坐,此时听到声音,正扭头朝这边望过来。 这美妇年岁莫不是在三十出头?面如美玉,粉光致致,成熟的气质,很有女人味。 “夫人,杨公子到了。”孟师爷跟夫人禀报,视线转向杨波,又道:“这位便是海州知州夫人,封夫人。” 夫人未语先笑,说道:“你便是杨波?人生得真俊啊,来来来,坐下,我们说说话。”声音很柔和,却有一种润物细无声的魅力,暖到人的心坎上,夫人指着身边的座位,很和蔼的样子。 杨波很懂礼貌,拱手施礼,说道:“小子不知是夫人驾到,失礼了,请夫人降罪。”人却立在对面的位置,施礼后,就近坐下,那是跟夫人对面的位置。 杨波刚刚在梅镇杀了官军一个千户,不会傻到觉得知州夫人是来是跟他喝酒拉家常的,相反,人家是来兴师问罪的还差不多咯。 夫人峨眉一挑,内心略略不快,但不露声色,柔声道:“杨公子,不仅人生得好,本事也不小,我在海州可是听到杨公子不少神异之事,今日得见,虽说不是三头六臂,却也是少年人杰,绝不是凡夫俗子。”说道三头六臂的时候,夫人觉得有趣,似乎想要伸手掩面一笑,但又没掩,顿时娇靥生辉,宽袍大袖,一挥一就,更显万般的风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61章 花田错 封夫人对师爷点点头,孟希哲会意,拱手退了出去。 杨波举起酒杯,笑道:“感谢夫人相邀,小子敬夫人一杯,我先干为敬。” “杨公子爽快,我们同饮。”夫人立刻道,脸上笑意盈盈。 杨波一仰脖,喝了杯中酒,夫人则是伸出白皙光滑的一只柔荑,轻掩樱嘴,慢慢饮下,姿态优雅,让人赏心悦目。 杨波的视线好刁钻,就在臻首微仰的一瞬间,杨波看到了衣领下露出的一段颀长白皙的脖颈,那下面是两坨大面团,锦衣鼓囊囊的,直欲爆裂,很有料啊。 夫人的玉臂那么一收一放,又娇笑连连,锦衣之下波涛汹涌,让杨波心驰神往,仰慕不已。 杨波放下酒杯,伸手拿起酒壶,给两人满上,说道:“夫人刚才的夸赞,小子实不敢当,小子对夫人绝世的容颜、雍容的气度,也是高山仰止,这敬仰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封雅雯一怔,杨波的话语里似有戏虐的成分,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啊,不由面色一沉,冷言道:“杨波,之前你灭了郑家,惹出大祸,我可是在背后出了不少力,才将你弄下的乱摊子收拾妥帖,如今,你又在梅镇杀了官军的千户裘泗州,你真当官府是泥捏的么?” “夫人,这就对了,我们有事说事。”杨波淡淡一笑,“裘泗州的事,夫人想要多少银子?我知道我们摆平郑家一事,可是花费了二十多万两白银啊。” 杨波没给封夫人留下任何情面,一则是说,郑家一事是我们花银子摆平的,二则杨波已经看出你是为银子而来。 封夫人神色渐冷,目光如刀,厉声喝道:“杨波,你眼中还有大明朝廷么?你不过是个百姓,一匹夫尔,匹夫一怒,尚能血溅五步,你可以杀了裘千户,但你可知帝王一怒,伏尸百万,难道这便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杨波心道,如果帝王一怒,你那夫君知州大人左文灿怕是第一个掉脑袋的,呵呵。 杨波耸耸肩,说道:“夫人莫非带了兵来?” “哼..”封夫人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我一个妇人家,带的什么兵?我带着诚意而来。” “那便说说夫人的诚意。” “你照章纳税的提议不错,但是不够,你杀的可是官军千户,你得把石庙的酒精制法交出来,我才好跟上面说话,先说好,你这次胆大包天,惹出的祸事太大,只是好说话,能不能说好,却不一定。” 杨波暗自思忖,交出酒精制法倒是没什么,问题是这次交了酒精制法,下次他们就该火柴制法了,永远不要低估现时大明官府的无耻,这完全行不通。 封夫人察言观色,见杨波沉吟不语,心道,也许有门儿。 夫人抬手拂了拂鬓边的秀发,冲着杨波嫣然一笑,许是刚刚生气激动的缘故,双颊绯红,这一笑,灿若盛开的牡丹,雍容华贵,美艳绝伦,妖娆的风情让杨波砰然心动。 封夫人体态丰腴,风情万种,和尤素卿有得一比,只是尤素卿是媚,无处不媚,媚在明处让你看见,而封夫人是即媚且惑,她的媚有时看不见,需要用心去体会,媚到极致便是惑,那种感觉真是蚀髓销骨。 杨波举起杯,笑道:“夫人笑得真好看,来,我再敬夫人一杯,喝了这杯酒,夫人更好看。” 封夫人心中苦涩难当,这小鬼出言无状,还真是难缠啊,当即横了一眼,举起杯一饮而尽,露出藕节般的一段玉臂,洁白玉如,诱人至深。 杨波又拿过酒壶,给两人都满上,说道:“夫人,据我所知,知州大人任期已满,很快就要升迁调任了,就算我让出酒精制法,左大人升了官,一拍屁股走人,下一任一翻旧账,又来问我要火柴制法,我当如何呢?” 封夫人顾不上矜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嫣然一笑,“听说杨公子年不过十七,至今未有婚配,是也不是?” 杨波不置可否,拿过酒壶,再次给封夫人满上,然后单手托起下颌,静静地看着夫人,夫人醉态初萌,娇嫩的肌肤吹弹可破,如果说夫人的脸颊是牡丹花瓣,那杨波的眼神就是蜜蜂,蜜蜂眷恋花瓣,不肯离去,是因为那里有花蜜。 “公子才貌无双,如果公子愿意,我倒是可以做个媒,你告诉我,你是喜欢富商豪强之门,还是中意勋贵高官之家?”封夫人说着,又是一杯,明眸朦胧似雾,眼波流灿,撩拨杨波的心弦。 “就凭公子的人品本事,娶得高管勋贵之家的娇娇之女,也稀疏寻常,包在我身上...”夫人一把拿过酒壶,为自己满上一杯,继续说道:“如此以来,公子便是高管勋贵的佳婿,谁又敢欺负于你?公子便没有了后顾之忧。” 夫人举起手中杯,眉目含笑,不再言语,只是看着杨波,屋内顿时沉寂下来。 真是难为了知州夫人,如此难局,竟然想出这么个解法,只可惜,他今晚便要拎上一只猪腿,去季叔家,请他做媒。 杨波叹道:“夫人,我今晚便要去提亲,女方是沈家堡的大小姐沈燕青,想必夫人也听说过?” 封夫人神色一窒,惊道:“杨波,你个小鬼头,你不会是想蒙我吧?” “夫人说笑了,婚姻大事,杨波岂能儿戏,再说这事关沈家大小姐的清誉,怎好胡言?”杨波认真说道。 封夫人沉默不语,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接着又满上,一杯接一杯。脸上露出凄苦之色,黯然道:“公子,不瞒你说,我家夫君在海州为官已经期满,眼见便要调职升迁,偏偏郑家出了事,接着千户裘泗州也出了事,都在海州治下,我家夫君自然难逃干系。 虽说官府中人,心思也不单纯,可是这两件事,公子并没有吃亏,吃亏的反而是官府,倘若我们什么都不做,这事越闹越大,我家夫君丢官罢职都是轻的。 我来前,也多方了解公子平素所为,知道公子爱惜百姓,收留了颇多流民,都是大善之举,公子也希望他们有个好归宿不是?可是如果事情闹大,惊动了督抚衙门,或者惊动了朝廷,大家都没有好结果,是也不是?” 夫人说到这里,泫然泪下,语带哽咽,又道:“我家夫君乃是海州之主,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多年来,如履薄冰,总算赢得些清誉,仕途可望更进一步,现在已不能做他想,只求他能保住身家性命,足矣。” “杨波,杨公子,就算妾身求你,你能帮帮我吗?”夫人像是在喃喃自语。 封夫人接连喝下十几杯酒,玉面酡红,宛若一个大蜜桃,里面的甘甜汁液直欲破皮而出,杨波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 夫人身上的锦衣不知何时起,衣襟已散乱,露出一大片雪白,高高隆起的面团,颤着动着,波浪翻滚,真是诱人犯罪啊。 突然间,夫人身体倒向一侧,双眼紧闭,像是不胜酒力,便要昏睡一般。 杨波赶紧站起身,来到封夫人近前,夫人的一双柔荑却顺势将杨波环抱。 杨波触电了,身体一下僵硬了。 试想一下,杨波站着,夫人瘫坐在座位上,这样环抱,必然把脸贴在杨波的小腹上,这个区域很危险,而且越来越危险,杨小波蠢蠢欲动,玩起了跷跷板的游戏,时不时碰到夫人的下巴,杨波都快把持不住了。 怎么办? 夫人假装醉倒,就这么抱着他,明明知道是陷阱,但封夫人演得实在太投人了,以致于倘若杨波没有任何表示,他的良心都会受到谴责。 但是,杨波晚上还要去请季顺提亲,这让他心里不安起来,虽说是动物本能,但这样对青儿实在太不公平,杨波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甩了甩头,狠狠压制了杨小波的嚣张气焰。 杨波假意认为封夫人已经人事不省,自语道:“我知道夫人为了保护左大人的官位,什么都肯做,却想不到夫人如此凶残,竟然对一个像你家儿女一般年纪的小子下手,其实事情并非不可挽回,夫人有何必如此...” “胡说。”封夫人未及杨波说完,倏地放开杨波,坐直身体,愤愤不平地说道:“我还没生养呢,哪里来的儿女?还有我有那么老吗?看着像你娘亲还是咋的?” “......” 封夫人抬手将散乱的青丝掠到耳后,扣了两只钮扣,抻了抻锦衣,姿态是如此的妖娆和优雅,杨波看着,双眼发直。 夫人眼神横过来,定定地剜着杨波,突然道:“倒真是,如果我有个儿子,年龄倒是与你相仿,要不你做我干儿子吧。” “夫人还年轻,你想要儿子,你不会自己生?”杨波递了一个白眼,无情地说道。 封夫人情不自禁,放声哭了起来,“我真想要个儿子,可我就是生不出,我真的好没用啊。” 杨波起初以为封夫人又是在演戏,不料夫人这一哭,便一发不可收拾,哭得昏天黑地,涕泪横飞,草木为之含悲,风云为之变色,悲悲切切,我见犹怜。 杨波一时难辨真假,也许真假兼而有之,杨波心有不忍,撇撇嘴,说道:“生不出孩子,也不见得是女方的错,你都没弄清楚,哭个什么劲?” 封夫人抬头,泪眼朦胧,“杨波,你说的是真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62章 枪 杨波起身告辞,“多谢夫人的盛情款待,这顿饭真是..真是令人终身难忘,改日我请夫人吃火锅,呵呵。” “杨波,你就这么走了?”封夫人过来拉住杨波的手,刚哭过,看起来好委屈啊,眼神里有些责怪,似乎还有一丝撒娇的意味。 杨波看着封夫人一双柔荑,五指纤细如葱,柔滑白皙,闪着暗柔的光。 似乎也没怎么用力,只是轻轻地捏着,指尖仿佛带上了电,触碰的感觉很奇妙,周身酥麻的,酥酥的。 杨波向封夫人跟前走了一步,上身做了前倾的动作,像是要凑过去。 封夫人顿时紧张起来,惊道:“杨波,你要干什么?” 那双柔荑却是不肯松开。 “夫人,照章纳税是我的承诺,酒精制法我也可以交出来,但是,我也有个条件。” 封夫人显然误会了,娇艳的脸颊更红了,像樱桃,紧张道:“什么条件?你..你莫要打什么歪主意,我..我可不是个随便的女人。” 杨波那张祸水似的脸凑上去,他已经能感受到夫人的气息和心跳,耳鬓前面细细的绒毛,纤毫毕现,淡淡的栀子花的芬芳,温暖清新的感觉。 杨波在咬耳朵,“我也不是个随便的人,可我随便起来,就不是人,夫人你可要千万要当心啊。” 封夫人突然感觉身体下面有些异样,顿时面红耳赤,羞臊难当,立刻放开了杨波的双手,暗骂一句:“登徒子。” 杨波见封夫人的手已经松开,转身便走,一边呵呵笑道:“夫人,莫要误会,那只是一把枪。” “枪?什么枪?”封雅雯有些迷惑, 杨波慌了,赶紧道:“就是短铳,我腿上绑了只短铳,明白?” 封雅雯恼羞成怒,啐道:“下流。” 真是越描越黑啊,这种事不能解释,杨波只好郁闷地往前冲,宝宝心里好苦:“真的是左轮手枪啊。” 封夫人追上来,恼道:“哎,你什么条件还没说清楚啊?” “我在梅镇有个火枪营,这年头手里得有枪,别人才不能随便打你的主意,火枪营需要个编制,夫人能办到么?”杨波没有停步,一边说道。 封夫人不由停下了脚步,军方的事,她一个知州夫人,哪有这影响力,她还真办不了,感觉很无助,恨极了杨波。 “夫人..”隔壁间里的孟希哲听到动静,探出头来,见封雅雯呆呆伫立,叫了一声。 封雅雯一摆手,没功夫理他,呆立一阵,便又疾步追出得月楼。 杨波的淮香阁和得月楼离得不远,既然来到二里巷,杨波顺便也要去一趟淮香阁。 早上杨波托人交待周大成,为他准备一只猪后腿,何起风会带一只样枪过来,这是第一支后装弹火枪,晚上可是要在沈府首秀的。 杨波最初为了突出火锅的概念,给淮香阁换了个招牌,名曰:白火锅,可是在海州、淮安一带,火锅还是火锅,而固体酒精叫着别扭,现在多数人都称之为白火。 杨波低估了民间的力量,无奈之下,又改回原来的招牌,淮香阁就淮香阁,其实也不错,杨波自我安慰道。 “杨波。”是封夫人在杨波身后叫喊。 封夫人真是拼命三郎啊,看来传言说封雅雯能当海州半个家,并非空穴来风,可惜了她,只是女儿身。 封夫人追上杨波,檀口微张,胸口起伏不定,歇了好一气,才平息下来,“杨波,你给姐姐出个主意,姐姐该怎么办?” 封雅雯用的是那种魅惑的声音,那语调似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睁大魅惑众生的一双明眸,娇*喘细细,眼巴巴地看着杨波。 刚刚还认杨波干儿子,这会儿又自称姐姐,夫人,你这是闹那样啊?杨波苦笑不得。 杨波叹道:“好吧,我退一步,夫人可以不提火枪营的事,你只管去游说,火枪营的事,我另外找路子去办。” “什么路子?”封夫人立刻问。 杨波便把日前徐文爵到访沈家堡一事告诉了封雅雯,说道:“小公爷很快会带来二十万两白银的股金,裘泗州这点小事,他应该能办吧。” “徐小公爷竟然跟你称兄道弟?”封雅雯闻言诧异,紧皱的峨眉却舒展了些。 封家社会,人们对勋贵总是满怀敬畏,西方如此,东方亦是如此。 小公爷徐文爵拜访沈家堡这件事,杨波是有意要透漏给封夫人的。 徐文爵的名号至少能帮杨波争取些时间,能不能办事,还在其次。 杨波只相信枪杆子,但他需要时间。 封雅雯四下张望,一边问道:“你这是去哪里?” “淮香阁,那店是我开的。” “淮香阁?就是传说中的火锅第一店?就是你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那家店?”封雅雯眼底惊现奇异的光彩,飞快地瞟了一眼杨波,“你可是说过要请姐姐我吃火锅的,这次就算了,下次姐姐来找你,记得请姐姐吃火锅,就在淮香阁。” 淮香阁已经有传说了? 杨波现在还不知道,杨波开业那天说的话,特别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句,在海州已经家喻户晓,知名度不下于‘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直到封雅雯的身影淡出了视线,杨波这才转身,抬步往淮香阁而去。 到了淮香阁,杨波第一件事便是询问猪后腿的事儿,嘴里嘀咕着,“现在猪肉可贵了。” 周大成愕然,说道:“公子,一只猪后腿而已,我还能给你买差了不成?你还是关心关心上个月,我们店赚了多少银子吧。” 杨波下午便呆在淮香阁,与周大成商议如何把后面的空地改造成豪华包间,直到何起风扛着那把样枪过来,两人在淮香阁用过晚饭,带上那只猪腿,去季顺家。 季顺一家人还在等杨波,一起吃晚饭,听说杨波在淮香阁已经用过晚饭,季婶不满道:“杨波,婶子管不起你们一顿饭还是咋的?” 杨波认得季婶,季家在沙柳那边开了一家成衣铺,杨波刚来沈家堡的时候在那儿做过衣服。 “季婶儿,您这就冤枉我的不是,我可是打听过规矩才来的,季叔今日是大媒,按规矩,我不能在媒人家吃饭。” 季婶也就那么一说,并非真正计较,又瞅瞅何起风,打趣道:“这谁家的孩子?也是个高人,高人有什么好,买成衣都没地儿买去。” 这时候,季家的闺女季思齐也出来吃饭,被季顺叫到杨波跟前。 “思齐,这便是你杨波哥哥,快叫哥哥。”季顺说道。 季思齐个头很高,比杨波还高那么一点儿,生就一双大脚丫子,这让季顺很是头疼,不好找婆家啊。 季思齐倒也落落大方,让叫就叫。“哥哥..” 何起风嘴里似乎噗呲一声,声音很小,季思齐却是听见了,便瞪了何起风一眼,走了过去。 ----------- 去沈府的路上,季顺一直在偷偷观察何起风,后来又把杨波拉到一边,小声道:“今日季叔给你做媒,不过,季叔也要请你给思齐做个媒..”季顺下颌朝何起风那个方向翘了翘。 “季叔,你是说...”杨波奇道。 “嗯,我家那丫头生得太高大,脚板也大,不好找婆家啊,我看他就不错,都是高人,般配。” 季叔又道:“不过,你婶子说了,何起风家里横竖没人了,我们也不求鳌婿,只求将来有一个季姓的男丁,你给说合说合?” 杨波一听,觉得这是个好事啊,欣然道:“季叔,这事儿我看成,八九不离十。” 三人说着聊着,便来到沈府,刚进门,沈燕青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鬼祟地走到杨波身边,小声道:“我爹知道梅镇的事了,正发脾气呢。” 杨波诧异道:“青儿,你爹怎么现在才知道?你..” 话音未落,沈燕青的身影如鬼魅一般,不见了踪影。 果然,杨波在沈府会客的花厅见到沈继之时,沈继之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见到杨波,更是勃然大怒:“杨波,你现在本事大了啊,竟敢杀官军千户,你闯下大祸,沈家堡也要受牵连,你要瞒我到何时?” “伯父,小侄没打算瞒着伯父,梅镇之事,事出有因,官军的一个千户带兵想要封锁西山,不让小侄开采磷矿。” “少废话,我就问你,你打算瞒我到何时?”沈继之拍打着轮椅的椅背,脸色铁青。 “...” 这是季顺说话了,“东家息怒,梅镇事发时,青儿也在现场,可能杨波觉得青儿已经跟你说过了。” “什么?青儿不是和雷矬子一起出海操练吗?青儿..”沈继之环顾四周,嘴里喊着青儿,沈燕青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反正没有现身。 “杨波,青儿这几日都在梅镇?”沈继之余怒未消,气鼓鼓地问。 杨波情知,原来沈燕青是瞒着沈继之去的梅镇,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了,便道:“是。青儿还救了我一命。” “哼,你也知道惜命。梅镇之事很麻烦,沈家堡也会受到牵连,将来如何收场,你想过没有?” “伯父莫急,小侄确有准备。”杨波小心应答,转身对何起风说道:“起风,把枪拿过来。” 何起风咚咚走过来,把枪交给杨波,杨波又把枪递给沈继之。 沈继之用鼻孔轻哼一声,不屑道:“一把火铳而已,你以为官军没有吗?官军多得是。” “伯父,我们试试便知。”杨波也不废话,跟季顺商议几句,季顺便去安排临时靶场。 临时靶场就设在凉亭,季叔在250步之遥的地方摆上一块大木板,旁边点上火把。 杨波抄起枪,拉开枪栓,放上一枚纸弹,把枪托顶在肩头,瞄了一瞄准。 “砰...” 然后,“砰,砰,砰,砰...” 众人惊呆了,一枪一呆,连打十枪,众人呆了十次,每一次击发,间隔只在数息之间,每一枪都打在木板上,有火把照着,上面的弹坑清晰可见。 杨波吹了吹枪口的硝烟,淡淡说道:“伯父,官军可没有这种火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63章 美人窝 幽幽夜空,星河璀璨,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杨波从花厅出来,一抬头,便注意到东北方向上那两颗最亮的星星,隔河相望,应该就是牛郎织女星吧。 几个人拐出一个月亮门,杨波的织女沈燕青又鬼祟地出现了。 “青儿,你瞒着你爹去梅镇,你爹生气了,骂了我好一通,亲事也没了。”杨波痛心疾首,苦着脸,说道:“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多好的姻缘,你却躲来躲去,不知珍惜,待到失去了...” “什么?”沈燕青惊呼,俏脸变了颜色,“我去找我爹..” 杨波正说得起劲,肩上却挨了季叔一记,明明知道杨波在逗沈燕青呢,他这个大媒人也是无奈,说道:“行了,杨波,适可而止啊,别把青儿给吓着。” 杨波埋怨道:“青儿,你爹今晚气得不轻,你去梅镇为什么瞒着你爹?没必要啊。” 沈燕青吓得不轻,颤声道:“还不是为了你,你可记得那天我们给思贤扫墓?” 杨波不解道:“那有如何?” “那天正好是思贤的忌日,思贤在西山出的事,我担心你也会在西山出事,果然,你还真出了事,如果我不去,你还有命么?” 杨波闻言,愣愣半晌,沈燕青平素一副高冷的模样,心里却时刻记挂他的安危,杨波心里顿时起了波澜,油生一股暖意,挺感动的。 季顺听沈燕青说到他们去给儿子思贤扫了墓,心里也是一阵唏嘘,拍了拍杨波的肩头,说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将来有人敢欺负你们,季叔第一个不答应。” 沈燕青撅撅嘴,不满道:“还说,你刚不和杨波合伙欺负我来着?” “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呀。”季顺笑道,“快回去找你爹,认个错吧,你爹可是应下两万两银子的嫁妆,差不多够杨波建个宅子了。” 沈燕青大喜过望,嘴上却道:“杨波这人坏透了,给他那么银子干什么?” 何起风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大小姐,我哥哥那么坏,你是嫁,还是不嫁?” “何起风,你闭嘴。”沈燕青甩了一个白眼,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 翌日,天气晴好,事实上,接下来好几日,天气都挺好。 杨波和沈燕青订了亲,俩人的心思安定了不少,杨波之前可没想到定亲竟然有这般效果,事情从来都是那么地神奇。 杨波正好忙上几日,把手头的事情都办妥。 红磷的中试生产还算顺利,设备间或出现些问题,甘薪在杨波的指导下,也都解决了,产量基本维持在每天五六百片,这些火柴都是非卖品,经由倚红楼,免费送。 这些时日,杨波主要忙两件事,纸弹和铁炉子。 新的炼铁炉子即将搭好,海州附近缺少铁矿石,只能购买生铁废铁,回炉再炼,点火烘炉也就在近日。 炼铁炉建好,一是后装弹击发枪便可以批量生产,有了枪,杨波便能把真理掌握在自己手里。 那晚在沈府,杨波向沈继之做了保证,不会主动去招惹官军,以此来换取沈继之的凉解,沈继之终是答应了他和沈燕青的婚事。 可是官军可不会保证不来招惹他,有了后装弹击发枪,杨波便有了实力,有了实力,便可碾轧一切,包括官府。 二是,大规模生产红磷的设备也可以上了,现在的火柴免费送人,赚不来银子,流民越来越多,没有银子,杨波可撑不住,必须得抓紧了。 还有纸弹,纸弹要准备充足,没有子弹,就如同约美女吃饭,吃了饭,开了房,而你却说我没有弹,人世间最悲催的事也莫过于斯,美女鄙视的眼神都能把你杀三遍。 新式火枪用的纸弹和左轮手枪用的纸弹完全一样,马道长只留给杨波二十发纸弹,杨波用手枪打了三发,新式火枪要试枪,剩下的全给打光了。 好在藏兵洞的密室里还有两罐雷*汞,雷*汞只是引火药,每颗纸弹只需十几克便可,估算一下,大概能制备一万发纸弹,倒是够用一阵子。 雷*汞的生产,需要非常隐秘的环境,这东西实在太危险,杨波暂时没有计划开建雷*汞工厂。 除了这两件大事,还有杂事,杨大公子的杂事挺多,有时还颇费心力。 好在有梅仙儿,梅仙儿是个不错的帮手。 她正式的职事是问乡棋社的社长。 石庙前面倒是填出了一块地,足球场大小的一块地,将来杨波心心念念的棋馆就建在那里,杨波计划使用水泥,把它建成标志性的建筑,而水泥的产量极低,所以还得等。 于是梅仙儿又多了个临时的头衔,机要秘书,机要秘书自然是要处理机要事务。 杨波相信直觉,梅仙儿很可靠,杨波的火枪计划,以及藏兵洞里的雷*汞,都没有瞒着她。 吴玉儿也是秘书,但是杨波并没有让她接触多少机要事务,所以只是秘书,而不是机要秘书。 为预防泄密,杨波和季顺商议了一番,采取了不少措施,其中之一便是,如果杨波不在,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他的办事房。 此时梅仙儿正在杨波的办事房,帮助整理文书。 梅仙儿翻了翻一个卷宗,奇怪地问:“公子,封夫人要在南区造地两千亩,为什么要拒绝她?” 封夫人也不知听到什么风声,在离开沈家堡之前,跑来找杨波,决定投银子,在南区填土造地,一开口就是两千亩,杨波却拒绝了。 因为杨波发现一个问题,流民们白日里给北区拉沙石,杨波管饭,晚间给大户造地,大户给银子,却不会为自己填一块地皮。 杨波调查了其中的原因,原因挺复杂,主要是一家一户不好操作,流民们不会想那么远,还不如先挣银子,地皮的事儿以后再说。 但时间不等人啊,七千亩地听起来不少,但是像封夫人这样一开口就两千亩,多来几个,地很快就瓜分完了,流民便没机会了。 杨波想在石庙创造一个新气象,居者有其屋,否则,万事资本当家,结果必然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流民依然没有出路,但流民短视,让他的想法落了空。 杨波叹道:“办法得改一改,大户填土造地,数量要有限制,一家不能超过五百亩,而且还要预留一半给流民将来建房用。” “如此一来,倘若有人造地五百亩,只能得到两百五十亩?”梅仙儿闻言,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 “嗯。”杨波觉得这事挺头疼的,“这样一来,想来造地的大户可能就不多了。” 梅仙儿立刻想到她自己的情况,她可是第一个投银子造地的,而且是两千亩,梅仙儿没有犹豫,立刻道:“如此,我便也分出一千亩给流民吧。” 杨波赶紧摇头,说道:“你那时不一样,那时是我考虑不周,你的不用改。” 梅仙儿不再言语,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手里的事儿处理完之后,便走出办事房。 此时已日上三杆,这几日天气晴好,正是洗衣、晾晒的好辰光,后院里牵了不少绳子,绳子上挂满了各色衣装,女装居多,花花绿绿的,就像万国旗一样,随风飘扬,颇为壮观。 阳光照射下来,地上留下斑驳舞动的影子,吴嫂正指挥着一帮健妇,来回穿梭,显得异常地忙碌。 梅仙儿提着裙裾,小心避开绳子上晾晒的衣被,她要去工地找季顺,跟他说,她的两千亩地造好之后,会分出一千亩地给流民建屋。 吴嫂瞥见梅仙儿,脸上变了颜色,身体往后退了一步,躲在一张床单的后面,盯着梅仙儿走过去,眼神里充满了怨恨。 自从梅仙儿来到石庙,吴玉儿再也不能随便出入杨波的办事房,这事是杨波和季顺商议之后的规定,跟梅仙儿无关,但是这并不妨碍吴嫂把怨气撒在梅仙儿身上。 “吴嫂,你在看什么,这么出神?”身后有人说话,把吴嫂吓了一大跳,见来人是刘嫂,便拍拍胸口,横眼骂道:“你是鬼啊,走路都没声的,吓死我了。” 来人是刘嫂,她现在也经常来石庙,原因是,自从杨波和沈燕青定亲之后,沈燕青来石庙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有时干脆在石庙用餐。 石庙现在建了个饭堂,连杨波都在食堂吃大锅饭,沈继之担心他的一双儿女吃不好,不时地遣刘嫂送来吃的用的。 刘嫂瞟一眼吴嫂,顺着她的视线,刘嫂看到正在远去的梅仙儿,衣带飘飘,身姿婀娜。 “她便是梅仙儿?这小腰扭的,魅死个人啦,听说她是梅镇的大小姐?”刘嫂啧啧叹道,似在自语,又像是在问吴嫂,那眼神里充满了艳羡。 “什么大小姐,不过是倚红楼里的窑姐,都卖好几年了,一只破鞋罢了。”吴嫂脸色阴恻恻的。 “不过,梅家有钱呀,听说梅仙儿一出手便是四万两,在路南填土造地二千亩,还是什么社长,机要秘书的,还管着你家玉儿呢。” “哼..” 两个女人就这么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健妇们忙着把室内发霉的物事搬到室外,在日头下面晾晒,前些日子又是雪又是雨的,人都闷坏了,何况是家具衣被,吴嫂和刘嫂也时不时地伸手帮个小忙。 后院门口又出现两个绝色女子,一个是着紫衣的苏洛儿,另外一个则身穿湖绿色两截装,上衣下裙,她便是海州过来的穆英。 苏洛儿是来归还那副棋具的,原本交给杨波的三千两银子的定金,现在都买了白火,也就是固体酒精,棋具可以归还给杨波了。 穆英则身负特殊使命,她是来提枪的,就是那些换过枪管的鸟铳,杨波要谢文治联络洪泽湖的刘二,现在有结果了,刘二试过鸟铳后,希望能购进五十只,杨波可没有那么多给他。 杨波把她们迎进办事房,谈妥之后,又把她们送出来。 刘嫂和吴嫂躲在暗处,看着杨波和两位女子走过来,她们谈笑嫣然,和杨波很熟络的样子。 “我识得那紫衣女子,是苏洛儿,扬州第一美,果然和仙子相仿,啧啧。”刘嫂再次啧啧称道。 吴嫂黑着脸,一言不发,他们已经走近,直听到那个绿衣女子娇声问:“杨波,听说你前日定亲了?” “嗯。定了,女方是沈家大小姐沈燕青。”杨波点头道。 绿衣女子停下脚步,上下看着杨波,颌首道:“青儿么,我在海州见过几次,是个狠人,你落在她手里,便如孙猴子落在如来佛手掌心,她能管住你。” 杨波汗一个,青儿是个狠人么?我是孙猴子?就算是,就不能说得委婉些? 穆英柳眉一挑,嬉笑道:“杨波,有没有打算再纳个妾呀?” “你都说青儿是如来佛了,我哪里还敢造次?”杨波郁闷至极。 “错,女人就像厚厚的一本书,可你们男人就翻前几页,有些臭男人甚至只看个封面,你们不懂女人的,我了解青儿,她不会反对你纳妾的。” “......” “看什么看,不信么?青儿巴不得你称王称霸呢,这世上哪一个位高权重的臭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或者说有没有那么臭。” 穆英意犹未尽,怂恿道:“倘若你纳妾,考虑一下洛儿吧?也可以算上我哟。” “穆英,休要胡说。”眼见穆英逗乐子逗到自己身上,苏洛儿臊得脸一下红了,抗议道。 杨波可是了解到,穆英绝不是易与之辈,郑世聪在海州的二十多万两银子的资产,硬是被她抠得一干二净,此人出言总是让人觉得鲁莽,但实际上穆英却是个扮猪吃老虎的高手。 这不?杨波的脑子已经在幻想三人大被同眠、一起玩耍的情景,齐人之福啊,多么地令人神往,杨波没有那个觉悟去抗拒,他又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不经意间一粒种子已撒进杨波的心田,杨波不受控的思想,已经为他自己挖好了坑,待到时机成熟,她是要回来收割的。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啊。 放在这里意思就是,躲别人的坑容易,躲自己给自己挖的坑,难啊。 天啦,躲在床单后面偷听的刘嫂,一辈子也没听过这么大胆的撩骚,竟也觉得羞臊不已,而吴嫂听着,脸色不善,眼神越来越显得阴森恶毒。 吴嫂心里一直在算计,把女儿嫁给杨波,即便做妾,也在所不惜,甚至主动散布谣言,给街坊邻舍造成一种假象,杨波注定是要纳吴玉儿为妾的。 可这世上从来不缺少要吃唐僧肉的妖精,眼前这两个女子无疑都是。 论姿色,论才情,吴嫂起初觉得玉儿还不错,可要跟眼前这俩人儿相比,简直就是在关公门前耍大刀,在鲁班门前弄大斧。 人和人之间的差别为什么这么大呢,人比人,真气死个人。 一旁的刘嫂却在掰着指头,数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 “乐水,虽说还没长开,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算一个,香儿长得跟妖精似的,算一个,你家玉儿算一个,还有几日前来的那个贵妇人,也算一个...” “刘嫂,你在咕道些什么啊?” “吴嫂,我在数,石庙来过多少美貌女子,一数不打紧,六个,这石庙都变成美人窝了。”刘嫂兀自喃喃地道。 “我看你是咸鱼吃多了,闲的,箩卜吃多了,屁多..”吴嫂气不打一处来,“你数着吧,我要去伙房看看,哼。” “咋说翻脸就翻脸呢,枉自这多年,我都当你是姐妹儿。”刘嫂显然也很不高兴。 刘嫂嘀咕一阵,没有吴嫂为伴,顿时觉得无趣,便要动身回沈府,刚出庙门,便遇到匆匆而来的沈燕青。 “青儿..”刘嫂赶紧福一礼,亲热地招呼道。 沈燕青只是一摆手,并没有答话,直往里走。 沈燕青心里有气,因为她得知杨波更看重他的围棋馆,相比之下,拟议中的杨府,杨波只是放手让季顺去操持,这可把沈燕青给气着了,怎么能这样呢? 刘嫂看着匆匆而去的沈燕青,嘀咕道:“七个,美人窝里有七个美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64章 家贼难防 日子在一天天忙碌中过去,到了九月中,沈府终于得到江南的消息,船队可以南下了。 昨晚在沈府,沈继之把时间定在三天以后,出发前,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沈燕青和雷矬子很有经验,不过,按沈继之的安排,杨波也要参与,慢慢熟悉每一个驾船出海的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细节。 沈燕青毕竟是个女子,不能总飘在海上,沈继之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杨波猜测,估计以后便由他替沈燕青出海了。 杨波现在总是把沈一鸣带在身边,教他数理化知识,尤其是化学,他这一出海,沈一鸣的学习便中断了,所以杨波提出让沈一鸣也出海,沈继之犹豫一阵,终于答应了下来。 乐水一直抱怨杨波出门不带上她,这次也要带上她,刚好一起给他们上课,这个世代,船行海上,航速极慢,刚好也给自己找点事做,不至于空耗时间,百无聊赖。 这一日清晨,杨波过了青石桥,扭头西望,西山之上,腾起的烟柱,被风一吹,变了形,就像一只海马在蓝海里快速向东南方游去,远远地,不见了踪影。 杨波看着那个豁口,脑子里闪现一道靓丽的风景线,那是他在海边看过的风电场,一排排白色的风车,高高耸立,巨大的风轮为城市乡村提供源源不断的电力,当然也只能是想想,现在根本不可能。 那边是个风口,今后装两台土制的风车,提供些许动力还是有可能的。 世界很落后,因为矿物质磨的不够碎,后面加了五个感叹号,这是马道长的苦恼,估计马道长当时也在想动力问题,卡住了。 发电机需要磁铁,天然磁铁不均匀,性能不稳定,尺寸也做不大。 其实磁铁的成份很简单,就是四氧化三铁,跟铁锈一模一样,很常见很粗暴吧?但要做出人工磁铁,就需要把铁锈磨到纳米尺度,球磨机便是马道长的解决方案。 纳米尺度?那得多难啊,杨波暗自咂舌。 还是现成的金手指好用,轻轻一弹,裘泗州一百来号的官军便被挑于马下,杨波这么想着,人已经来到实验室。 现在沈一鸣已经能独立工作,中试的火柴原料便是由他和乐水在准备,现在产量很低,倒是没有多少工作量,两人要想跟他一起出海,必须提前配好足够多的原料待用,剩下的工作交给甘薪手下个工匠,便可。 杨波把出海的消息告诉乐水和一鸣,乐水高兴坏了,直接扑向杨波,紧紧抱住他,喜极而泣,“师兄,你说的可是真的?”杨波点点头,说:“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还说,你几次去梅镇都没带我去。”乐水小嘴翘翘,嗔道。 杨波笑道:“那是去打仗,上次我都险些死在梅镇,多危险啊。” 乐水闻言,却嘤嘤地哭了,乌溜溜的眸子闪着亮,泪水牵了线似的往下掉,把杨波抱得更紧了,说道:“那就更该带我去,就算死,我也和师兄死在一起。” 乐水总是担惊受怕,缺乏安全感,这与她小时候凄惨的经历有关,小小年纪便失去双亲,到处流浪,失去亲人的痛楚,痛彻心扉,对未知前路的恐惧,就像坠入令人绝望的黑暗深渊,杨波都能感同身受。 不知从何时起,乐水早已变成他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块,就是那种灵魂的依托,血脉相连的感觉。 即便是对沈燕青,沈燕青救过他的命,还不止一次,杨波心里是喜欢她的,也很感激,但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远不如和乐水来的那么强烈。 只要乐水落下泪水,无论是悲伤,还是欢喜,总是让杨波惊心动魄。 “师兄答应你,永远不会离开你就是。”杨波刮刮乐水发红的小鼻头,温言道。 沈一鸣一旁看着,不甘寂寞,竟也跑过来抱一抱,三个人抱成一团。 “我和师兄..”乐水一把推开沈一鸣,想说什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儿,顿了顿,又道:“去去去,你来凑什么热闹。” 杨波趁势抽身出来,心中叹息,乐水的眼泪简直就是炸弹啊,人被炸晕不算,肝儿都在颤。 “师兄,人家说江南多美女,我可不想给你丢脸,我要去多买些换洗的衣裙才好。”乐水终于止住哭泣,展颜笑了,说道。 沈一鸣打着手势,着急表达着什么,杨波看明白了,他说他可以陪乐水去买衣服。 乐水巴巴地望着杨波,显然她想杨波能陪她去,但她也知道杨波实在太忙,忙的都是大事,她懂事了,自然不会太黏人,只好同意由沈一鸣陪她去。 沈一鸣又打手势,问黑点儿一起去吗? 黑点儿去不去?杨波有些犯难,黑点儿估计三个月大了,它是只狼,很能吃肉,还得是新鲜的,船上哪有鲜肉给他吃? 杨波看着乐水和沈一鸣一路打着手势,上了街,心里想着黑点儿,回来便到处找。 黑点儿虽说是只狼,可是在石庙呆了俩月了,都有了感情,怎么能弄死他吧,还是放生吧,杨波这么想着。 杨波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手指塞进嘴里,打了一长串唿哨,半天也不见黑点儿出现。 这些时日,都是吴玉儿在给黑点儿喂食,杨波去找吴玉儿,吴玉儿也不见了,又找吴嫂,吴嫂也不在。 又问何起风和周正,他们也说,今早没见过吴家母女和黑点儿。 杨波心里一惊,直觉可能有蹊跷,便让周正上山把季叔找回来,他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季顺匆忙赶回来,众人四下寻找,吴家母女和黑点儿仍是没有踪影,但也发现了新的情况,库房丢了一罐新制的红磷,众人面面相觑,这是出了贼了,还是个家贼? 何起风的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他带着亲兵队十个人每日操练,还有巡防的职责,显然是失职了。 杨波赶紧回到办事房,马道长的秘笈锁在立柜里,还在。但是放在多宝格的图纸丢了不少,杨波检查一遍,跟火柴制造相关的草图都不见了。 “吴嫂,吴玉儿带着黑点儿,偷了红磷和拿走了图纸?她们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闻讯赶来的沈燕青大惊失色,她也是没想到,吴家母女竟会如此下作,简直不可理喻啊。 午饭后,何起风咚咚咚跑来禀报:“黑点儿回来了。” 何起风刚说完,黑点儿已经跟了过来,绕着杨波的裤脚,一通亲热,撕咬磨蹭,呜呜作声,杨波听出来,黑点儿是饿了,便让人寻些肉喂食。 何起风看着黑点儿吃肉,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吃吃地说道:“哥哥,我看这黑点儿...怎么越看越像只狼啊。” “黑点儿本来就是一只狼。”杨波随口道,神思不属。 “什么?”何起风睁大眼睛,惊道:“哥哥,你养一只狼干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杨波一摆手,又对沈燕青说道:“我们去吴家母女房里看看。” 几个人来到吴嫂的房间,地上一尘不然,床上铺盖叠放齐整,梳妆台上的铜镜木梳摆放有序,似乎都被特意整理了一番。 床前放着一双穿过的绣花鞋,是吴玉儿的,杨波拿起一只,又找到一块布包好。 “杨波,你那只臭鞋干什么?”沈燕青蹙眉问道。 “试着去找她们,希望黑点儿的鼻子管用。” “你是说..” “嗯。”杨波点头,“吴家母女拿走的图纸没什么用,即便他们背后另有其人,也造不出来,但是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总要看看都是些什么人在打石庙的主意。” 季顺和何起风也都看明白了,表示要一起去。 “不用,成不成还不一定呢,我和大小姐两个人就足够了,你们在家守好石庙。”杨波淡定道。 杨波回房准备了一番,关键是带上那把左轮手枪,带足纸弹,杨波心里颇为庆幸,因为就这几天,他才从藏兵洞运回一罐雷*汞,那些雷*汞马道长已经用油脂做过钝化处理,看上去油糊糊的,杨波正是用了这一罐雷*汞,几日内制作了不少纸弹,现在才有纸弹可用。 杨波和沈燕青带着黑点儿出了庙门,拿出那只绣花鞋在黑点儿的鼻子前面晃了几晃,黑点儿顿时非常兴奋,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个游戏,沈一鸣和杨波此前也经常和它玩儿。 黑点儿撒欢往前跑,杨波和沈燕青紧随其后。 沿着二道沟往上游走,在西山脚下,折向南,前面是一片挨着西山的苇子地,这一带人迹罕至,但杨波却是来过,正是当初他发现黑点儿的地方。 穿过苇子地,再往南,便是南溪河的源头,这里有一片很大的楸树林,间或有些榆树,夹杂其间,树叶差不多都落光了,林子太大,从外面看进去,也有一种神秘幽深之感。 黑点儿树林边缘停下来,冲着树林里边嗷嗷叫,杨波听这叫声,越来越似狼嚎,心里打定主意,此间事了,便要把黑点儿给放生了,不能再拖延了。 黑点儿扭头冲着杨波叫了几声,杨波微微点头,黑点儿闪身进了树林,沈燕青已经解下腰间的长刀,走到杨波身边,低声道:“你的枪呢?” 杨波笑笑,说道:“莫慌,那枪射程只有十几步,靠的是突然,太早拿出来,给人看见,就不管用了。” 两人跟着黑点儿走进树林,树上的枯枝在风中摇动,落叶踩在脚下,软软的,厚厚的一层,发出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两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看起来很紧张。 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杨波在前,摸了摸左边大腿内测,枪还在,沈燕青在后,腰身俯低,双手持刀。 “桀桀桀...桀桀桀...” 突然间,多人在狂笑,桀桀连声,笑声中,有人大声叫喊:“杨波,你终于还是来了,哈哈哈。” 杨波脑子嗡一下,脑子顿时炸裂,太特么吓人了,惊叫一声:“青儿(杨波)。”身后的沈燕青也在惊呼他的名字。 杨波想要伸手摸枪,却意识到他俩已经被包围了,七八个人围着他们,三个人拿着火铳,火绳已经点燃,剩下的人使的是弓箭,箭在弦上。 这种情况下,再拔枪,肯定是迟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65章 海上飞 黑洞洞的枪口,闪着寒光的利箭,直指他二人,杨波心下惊恐,双腿不由发颤。 黑点儿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神情紧张,不停地叫着,呜咽似的,绕着杨波的双腿打转。 “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要轻举妄动。” 沈燕青小声道,手臂轻扬,长刀脱手而出,刀尖哧地一声扎进满是落叶的泥地里,刀柄晃了几晃。 杨波数了数,七只兵器对着他们,十步之遥,还有一个人身负双手,正来回走动,眼睛却紧紧盯着他看呢,目光锐利,闪着精光。 那人右眼角有条细长的疤痕,像只蝎子在颧骨上爬,窜到鬓角,便不见了。 面目黢黑,线条很硬,看着精瘦,却给人周身都是腱子肉的感觉,连脸上都是疙瘩肉,油光闪闪。 “这是什么人?”杨波很紧张,声音有些发颤。 “如果我没猜错,此人便是梅蝎子,早年我爹没少和他打交道。” 梅蝎子?不就是海上飞么?杨波没见过,但是听说过,此人心狠手辣,落在他手里的人几乎都不会活着回来, 这人不是说去了舟山,不在在海上飞着,到沈家堡来干什么?据说还是梅天佑的远亲,吴家人什么时候竟勾搭上了梅蝎子? “不愧是沈继之的女儿,灵性,识时务,难得能认出我海上飞来”梅蝎子大笑,猩红的疤痕愈显扭曲,十分地狰狞。 梅蝎子一挥手,众匪呼啦围上来,一顿踹,杨波和沈燕青两人前胸贴后背,扑倒在一起,沈燕青被杨波压在身下,羞臊难当,脸一下红了,一扭头,见杨波正看着她,两人大眼瞪小眼。 沈燕青眼神里都是害臊,并没有多少恐慌,倒是很镇静,这让杨波安定不少,两人竟不约而同冲着对方点点头。 黑点儿想要护着他们,嗷嗷叫着,却被一脚踢翻,一声凄厉的尖叫,撒腿跑开,却不远去,竖起耳朵,显得很紧张。 贼匪不由分说,把两人扯开,抹肩头拢二臂,捆了个结实。 这还不算,甲匪似乎知道杨波的大腿内测藏有左轮手枪,一伸手,扯了下来,这帮人有备而来,什么都知道啊,杨波暗自叫苦。 左轮手枪,金手指?杨波又一次掉进自己挖的坑里。 乙匪似乎也想对沈燕青这么做,杨波慌了,又惊又怒,吼道,“尼玛逼啊..” 当即不顾一切,一头撞过去,乙匪抡拳砸向杨波的后脑勺,杨波脑袋似炸裂一般,耳朵里嗡嗡作响,再次倒地,额头撞在一颗老楸树的树干之上,眼里都是星星。 直到梅蝎子假意喝道:“休得无礼。” 杨波被扯着头发拎起来,脸涨得通红,死死盯住乙匪,啐了一口唾沫,口水里全是血丝。 匪甲恭恭敬敬,双手把左轮手枪交给梅蝎子,梅蝎子拿过枪,左看右看,很好奇的样子。 片刻后,抬手举枪,瞄准远处的黑点儿,扣动扳机,一扣不见任何声响,再扣,亦是如此。 傻逼,保险没打开,开尼玛逼的枪啊,杨波心里骂着。 梅蝎子走到杨波跟前,枪在杨波眼前晃,问道:“怎么回事儿?” “没装子弹。”杨波存心戏耍,忽悠道。 “当我是三岁孩童,是也不是?”梅蝎子怒道,“不放子弹,你把那玩意藏在裤裆里?” “就是因为放裤裆里,才不装子弹,要是炸了膛,走了火,蛋蛋不保,换你,你敢吗?”杨波理直气壮,没好气。 沈燕青听杨波说浑话,忍不住一脚踹过来,众贼寇轰然大笑。 “那你把子弹藏在哪里了?”梅蝎子问,杨波一言不发。 梅蝎子一挥手,匪甲过来搜身,果然在杨波身上搜到两个小木盒,打开看,里面各装着十发纸弹。 梅蝎子有心马上装上纸弹,再试试,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这么做,也许是怕露了怯,丢了面子,谁知道呢? “燕青,你爹和我也算我故交,你先委屈一下,回头我给你爹赔罪。”梅蝎子笑着对沈燕青说道,那笑声听着就是假的。 沈燕青只是一阵冷笑,怒目以对,没有说话。 梅蝎子转过身,眼睛看着杨波,说道:“不错,你很不错,本事也不小,梅镇给你闹的天翻地覆,杀了不少人,少年豪杰,后生可畏啊。你还帮梅天佑夺回了旧宅,虽然梅镇的梅家不认我这个亲戚,但我承你这个情,你别怕,我梅蝎子不会亏待你,呵呵。” 杨波怒气冲冲,说道:“梅蝎子?有话请直说。” “怎么跟老大说话的,梅蝎子是你他娘能叫的么?”杨波挨了一脚。 梅蝎子一摆手,蹲下来,拍拍杨波的肩头,笑道:“那好,我就直说了,你教会我做火柴,我交你这个小朋友,如何?” “吴家母女不是偷来红磷和图纸给你,你自个做去。” “小朋友,别想着蒙我,吴嫂的儿子投奔了我,石庙的事儿我可是一清二楚,做火柴有窍门,光有图纸有什么用?”梅蝎子摇着头,啧啧连声,一边嗤笑道:“图纸是我让吴嫂偷的,不拿点东西,你俩能乖乖上钩么?” “该死的吴嫂,该死的吴玉儿,她们人在哪里?”沈燕青忍不住问道,她真是恨透了吴嫂母女,梅蝎子却没有理会她。 “做火柴,需要磷矿石,难不成你也要在西山建厂?”杨波说道。 梅蝎子嗤哧笑,“我早打听清楚了,蜀地的青城山肥田石,也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磷矿,多得绊脚,你教会了我,我去蜀地办厂,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井水不犯河水,嗯?” 梅蝎子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杨波,目光渐渐冷厉,说道:“杨波,倘若你不合作,哼哼。” 匪甲狞笑道:“沈燕青长的可是不赖呀,那就便宜我们兄弟啦,哈哈哈。” “杨波,你可千万别和老大合作,我可是很期待哟,嘿嘿嘿...”匪乙猥琐得很。 “梅蝎子,你不得好死。”沈燕青面红耳赤,高声叫骂道。 梅蝎子之所以被人称作蝎子,是因为其人心如蛇蝎,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杨波自己受辱还则罢了,沈燕青受辱是他绝不能容忍的,杨波听见沈燕青叫骂,愈加担心这班匪徒可能动粗,怎么办啊? 杨波心念急转,先装孙子,走一步看一步吧,杨波说道:“前辈,前辈,小子也愿意跟前辈合作,但是前辈总该有些诚意吧。” “我很有诚意,你要什么诚意?” “听说前辈在舟山有两个岛子,我教会你做火柴,前辈把岛子让给我,如何?” 杨波强迫自己要冷静,语气要缓和一些,多一点礼貌,少一点鲁莽。先把价码抬高一点儿,就算他不答应,退而求其次,也容易得多,杨波心里这么想。 “呵呵呵” 梅蝎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手里的枪点着杨波脑袋,说道:“小子哎,你可真敢开口哇,你这是要夺我根基啊,不过呢,也不是不可以,但要等我在蜀地站稳脚跟再说,哈哈哈哈。” 这等于什么都没说啊,还说有诚意,诚意尼玛啊,杨波心里骂,嘴上却道:“既然谈合作,前辈这么绑着晚辈,不合适吧?” “来人,松绑,多大个事。”梅蝎子招手让匪乙过来给杨波松绑。 匪甲指着沈燕青,问道:“这个要不要松绑,老大?” 梅蝎子摆手说道:“这小娘们不好惹,先绑着。” 日头挂在西边,离山道:“那短铳只能打几步远,不会武功的人可以用来防身,前辈要了也没用,那是我师父留给我的一个念想,请前辈还给我。” 梅蝎子眼珠子直直盯着杨波,那眼神仿佛要挤进杨波的双瞳,杨波眼睛眨也不眨,目光清澈,很无辜的样子。 梅蝎子抬头看看天色,心道,不能在耽搁了,刀还压在沈燕青的脖子上,我就不信你能玩出什么花忽?只要你答应,什么都好说。 梅蝎子眼瞅着杨波,把手枪递了过去,杨波接过手枪,在袍子上蹭了蹭,一副嫌弃的眼神,梅蝎子气得够呛,看来这小子还踹的不够啊。 就是这么一蹭,杨波已经把手枪保险打开了。 “砰..” 弹丸击中匪甲的前胸,仰面倒地,伤口、嘴里往外冒着血泡,还没断气,正是他手拿长刀,压在沈燕青的脖子上,当然是首当其冲的目标。 “不许动,放下兵器,谁特么敢动一动,就是个死。” “你娘..”匪乙颇不服气,抬起手中刀。 “砰..” 匪乙应声倒地,这次杨波打得准,直接爆了头,血雾飞溅,红的是血,白的是脑浆,喷在半空中,又扑扑地撒落,真恶心。 杨波举着枪,疾步走到沈燕青身边,拾起地上的长刀,挑断捆住她双手的绳索,沈燕青身形一抖,自由了,拿过刀,一刀劈了还在地上哀嚎的匪甲。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其他的匪徒呆住了,宛若木头人,乖乖地放下了兵器。 “杨波,你不讲信义。” 梅蝎子终于从最初的惊愕中清醒过来,大声斥责,但这种斥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绝望的哀鸣罢了,毫无意义。 杨波走过来,一脚踹翻梅蝎子,再起一脚踏在梅蝎子那张有疤的丑脸上,踩了又踩,骂道:“海上飞,飞尼玛逼啊,你不在舟山,跑来沈家堡干什么?跟老子讲信义,我信尼玛逼啊。” 沈燕青走了过来,“杨波,你让那些人把裤子脱了,自己把自己绑起来,海上飞交给我。” 杨波汗一个,沈燕青还真敢说,不过那些人应该都穿着内裤吧。 沈燕青抬起大长腿,一脚踢在海上飞的双腿之间,梅蝎子一声惨叫,疼得在地上打滚。 “这一脚,是为你对沈家大小姐的不敬。”沈燕青神色冷峻,很酷的样子。 “这一刀,是为你对火柴厂图谋不轨。”话音未落,一刀劈下去,刀光闪过,梅蝎子的一只手臂飞出三尺开外,肩头血流如注。 “说,吴嫂,吴玉儿在哪里?”沈燕青厉声喝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66章 狼影 “在..船上..”梅蝎子牙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声音很微弱,他失血过多,看起来面无血色,剩下的一只手臂似乎想抬起来,终是没有成功,头一歪,晕过去了。 “青儿,给他包扎一下。”杨波走过来,试了试鼻息,还有呼吸,说道:“这人在舟山可有两个海岛。” 沈燕青一怔,蹙眉道:“杨波,你又要打什么坏主意?” “青儿,我能有什么坏主意?既然海上飞跟你爹过去有恩怨,就把海上飞交给你爹处理,我又没船,要海岛做什么?” 海上飞太讨厌了,沈燕青险些受辱,余怒未消,有些不情愿,但又觉得杨波说的在理,也就没反对,蹲下身去,开始为海上飞做包扎。“海上飞说,吴家人在船上,船应该就停在南溪河上。” “那我过去看看。”杨波随口应道,一边在梅蝎子身上翻找他的两盒纸弹,果然让他给找到了,杨波先把左轮手枪的弹鼓装满,两个小木盒都收好,揣在怀里。 今日,两人受制于海上飞,为免她受辱,杨波不顾一切,完全是拼命的架势,让沈燕青内心颇受触动,她从未想过杨波竟有这样的一面。感动归感动,却不能让他再冒险,雷矬子为什么还没到? 杨波简直就是个愣头青嘛,他一个人去,谁知又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沈燕青心里这么想着。 “不行。”沈燕青果断反对。 “我..”杨波正欲争辩,却听到有人在喊,“哥哥,大小姐。” 是何起风,还有雷矬子,后面还跟着不少人。 “起风,雷大哥,你们怎么来了?”杨波转过身来,问道。 “季叔担心出意外,让我带几个人跟在后面,在路上..又遇到雷大哥。”何起风说道,目光有些闪烁。 “我..”杨波突然觉得头晕目眩,直冒虚汗,便靠在一颗老楸的树干慢慢坐下。 何起风和雷矬子齐声惊问:“哥哥(小波),你怎么了?” “我没事,只是有些头晕。”杨波说道,声音有些发虚。 此时,沈燕青已经把海上飞肩头上的伤口包扎好,听到动静,急忙赶过来,拿手试了试杨波的额头,又号号脉,对雷矬子说道:“他没事,只是身体有些虚脱,你跟起风去南溪河那边看看有没有船,吴嫂和吴玉儿可能躲在那里,杨波我来看着,休息一会儿便没事了。” 雷矬子、何起风带着几手下,出了树林,直奔南溪河。 沈燕青侧身坐下,掏出汗巾,为杨波擦着汗,杨波额头一直冒虚汗。 汗巾香喷喷的,还有温度,青儿的动作也出奇的轻柔,擦在脸上,便如春风拂面一般。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沈燕青的一呼一吸,都清晰可闻,脖颈下的一抹雪白,也一起一伏,天然的体香,让人沉醉。 沈燕青专注擦汗,时不时瞟一眼杨波,那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关爱和温柔,眉目含情,双颊晕红,盈盈红唇,娇嫩润湿,泛出迷人的光亮,像是在发出邀请,太撩人了。 杨波情不自禁,一下抓住青儿的一只柔荑,身体也不由前倾。 沈燕青紧张起来,那只手挣了挣,没有挣脱,又警觉地四下看了看,颤声道:“杨波,你干什么?” 杨波醒悟过来,立刻松手,树林里还有外人呢,这时候可不能乱来。 “生病了,还不老实。”沈燕青斥道:“今日你占人家便宜没够啊。” 沈燕青指的是,两人被海上飞的人踹倒,跌在一块儿的情景,杨波的手倒是松开了,可沈燕青却握住了杨波的手,她似乎在把脉。 “不是把过脉了吗?”杨波讪讪地说道,想掩饰他的失态。 “我再把一次,不行么?” “......” “以后我练刀,你跟着我练,你一个大男人,弱不禁风的,像个什么样子。”沈燕青一直给杨波把着脉,嗔道。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更何况是杨波的新式火枪,杨波心里不以为然,不过体能锻炼,他倒是不反对,只是每日忙忙碌碌,他都顾不上,杨波的手被沈燕青这么握着,挺舒服的感觉,他没说话。 沈燕青想起杨波一头撞向一个劫匪的情景,忍不住笑了,轻轻敲了下杨波的头,“你这头还挺结实的,没想到你还能那样。” 沈燕青自然明白,杨波此举是为了阻止劫匪对她动粗,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她内心其实挺感激的,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杨波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也想跟你一样冷静,可我做不到,我当时真的很害怕。” “起初我确实不怕,因为我通知雷大哥跟在我们后面,听到枪声,他们会过来接应,后来海上飞搜走了你的枪,我却是怕了。” 杨波没想到沈燕青会让雷矬子跟在后面,委屈道:“你还是不信我啊。” 沈燕青突然拉过杨波的手,俯下身,把杨波的手贴在脸上,说道:“以后我便信你了。”声音颤颤的,无限的温柔。 那一刻,杨波的心就像一块巧克力,融化了,满满都是幸福的感觉。 南溪河离此处不远,雷矬子一行人很快来到河边,雷矬子和何起风分别带人分头上下搜寻,船没找到,倒是发现一处纷乱的脚印,海上飞大概就在那里上岸。 雷矬子和何起风回来时,见到杨波和沈燕青并肩坐着,离的很近,何起风着急向杨波禀报,便要过去,却被雷矬子一把拉住。 何起风莫名其妙,诧异道:“雷大哥,你干什么?” “你小屁孩,叫的什么雷大哥,叫雷叔。” “可是我哥哥都叫你雷大哥,我叫你雷叔,岂不是乱了辈分?” 何起风哧笑一声,转身欲走,再次被雷矬子拉住。 “听说你和季顺家的闺女季思齐定亲了?”雷矬子问道。 “嗯”何起风点头,“咋的了?” “将来,倘若,听清楚了,我说得是倘若,倘若季思齐和杨波都掉河里了,你先救谁?” “......”何起风愣住了,“有这事儿?” “我说过了,是倘若,你救谁?”雷矬子逼问。 “雷大哥,别以为我读书少,就来耍我,我告诉你,我现在也在读书认字,我知道兄弟如手足,媳妇如衣服的道理。”何起风气乐了,说道:“我..当然救我媳妇了。” “......” “我哥哥会游水,飘在海上好几天都死不了,你还雷叔呢,叫你声大哥都已经抬举你了。”何起风一脸的鄙视。 “你们找到船没?”沈燕青迈步走了过来,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雷矬子赶紧一抱拳,说道:“大小姐,河里船的影子都没一个,不过我们倒是发现了他们上岸的地方。” 沈燕青闻言蹙眉,杨波也强撑着,跟了过来,说道:“算了吧,吴家投奔的是海上飞,如今海上飞都做了阶下囚,他们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海上飞还未苏醒,由俘虏轮流背着,杨波等人押着俘虏走出了树林。 一轮明月挂在东边的天际,月朗星稀,回头再看这片楸树林,却黑黢黢的,冷风阵阵,挺瘆人的,死了的那两个,只能喂狼了。 “黑点儿哪去了?”杨波看着黑黢黢的树林,自语道。 沈燕青搀扶着杨波,说道:“那不正好,省得再费心机去放生。” 何起风走了过来,说道:“哥哥,我来背你。” “不用。”沈燕青一瞪眼,说道。 雷矬子插了一句,“起风,倘若你娘和你媳妇都掉河里了,你先救谁?” 何起风哧笑道:“雷大哥,你拉倒吧,我当然救媳妇了,我娘死了好多年了。” “.....”雷矬子彻底被打败了,郁闷至极。 离开树林,再往前走到那片苇子地的边缘,雷矬子想起什么,突然对杨波说道:“小波,我记得,当初你就是在这里逮住黑点儿的,对吧?” 这世上只有雷矬子一人称呼杨波为小波,每每听着,让杨波非常地不爽,偏偏杨波又不能明言为什么。 杨波没好气,说道:“那又如何?” “蹊跷,我就觉得这事蹊跷,小波,我发现你身上发生过很多事,都很蹊跷。”雷矬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杨波待要说话,却听到一声长啸,这分明是狼在嚎叫,是老狼,而不是像黑点儿那样的小狼在嚎。 月夜里,听到狼嚎,可不是件心旷神怡的好事,众人皆是大惊。 刚刚是一声,现在是合唱,大家自然明白,遇到狼群了。 不过,他们人挺多,手里还有火枪,自然是不怕,众人转身观瞧,果然见到五六只狼,前前后后,以散开的队形围了上来,正中间是头小狼,后面跟着的那只狼,身形高大,眼睛里闪着绿光。 待到走近,借着月光,杨波认出那头小狼,便是黑点儿。 嗷 黑点儿显然认出了杨波,却在几十步开外停了下来,身后的狼群也都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就像黑夜里黑色的雕塑。 过了好一阵,黑点儿仰起脖子,长啸一声,声音不成熟,听着也不像是狼嚎,但是黑点儿在学习。 嗷,嗷,嗷。 而后面的狼群,也开始长啸,先是头狼,后来其他的狼也加入了合唱此起彼伏,狼嚎阵阵。 冷风吹过这一片一望无际的苇子地,声音不可名状,充满神秘的感觉,群狼的嚎叫声在狂野里回荡。 黑点儿向前进一步,头狼便嗷嗷叫,黑点儿又往后退一步,就这样一进一退,来回好几次,黑点儿颇为犹豫。 “回去吧,黑点儿,狼群才是你的老家。”杨波叫道,往外招手,意思是让黑点儿别跟过来,杨波希望黑点儿能明白。 黑点儿嗷又叫了一声,定定看着杨波一阵,终是转了身,加入狼群之中,众狼非常兴奋,交头接耳,长啸不止,在头狼的带领之下,纷纷转身往后窜去,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融进明月的清辉之中。 “什么是缘分?这就是缘分,我觉得你和黑点儿的缘分未尽,指不定哪天黑点儿又来找你。”雷矬子感概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67章 大海啊全是水 这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矗立在海岸,岁月就像海潮,去了又来,来了又去,只在这块巨石之上,留下斑驳的痕迹,看着有一种沧桑感。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那会是一种什么感觉? 杨波想试试,手脚并用爬了上去,沈燕青却身手矫健,往后退几步,然后往前冲,三步并两步,大长腿确有优势,一个飞身跨跃,就上来了,杨波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人与人之间,差别很大啊,不说比曹操,就是沈燕青,在很多方面,他也比不了。 杨波在石头上站定,面向大海,舒展双臂,心中似有万千块垒,只欲放声一呼。 旭日东升,海面浮光跃金,你看到朝气蓬勃,生意盎然;狂风巨浪之时,樯橹灰飞烟灭,让人望而生畏;夕阳西下,暮色苍茫,你感叹岁月已逝,人生易老,壮志未酬。 现在是一六二八年,自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迄今一百多年了,欧洲人这会儿正忙着往美洲大陆殖民了吧。 而有明一代,海禁是基本国策,片板不能下海,是朱元璋定下来的规矩,虽然后来有隆庆开关,中间反反复复,但朝廷对民间的海上贸易控制极其严苛,海禁政策始终是主流。 在明初,三宝太监七下西洋,规模宏大,波澜壮阔,无论如何,都是有明一代的浓墨重彩,辉煌的一笔。 郑和下西洋,庞大的舰队只为彰显国力,威加四海,虽然也有贸易,但贸易却不是主要目的,并没有为朝廷带来实际利益,历久,变成朝廷不可承受之重,最终也是当权者自己给禁了。 时至今日,即使是在大明,也甚少有人提及,便如一粒历史尘埃,随风而逝了。 到了大明末期,地方官府对民间的海上往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朝廷控制能力衰落之故,并非不想控制。 当然,这客观上也给了像沈家堡这样的海滨之地以可乘之机。 朱元璋大概认为中国地大物丰,什么都有,不需要从海外进口什么东西。 事实上,即便在后世,也有学者认为,开海反而为大明的灭亡埋下巨大的隐患。 因为海贸只是大明单向对外输出商品,换回来的只如硬木、香料这样的少量奢侈品,更多的是白银。而白银的大量流入,一方面刺激工商业者更加扩大规模,粮食生产因此减少,二则物价上涨,特别是粮价上涨,土地兼并越演愈烈,种地的农民反而失去了土地,内患由此产生。 学者的说法很多,莫衷于是,杨波也分不清谁对谁错。 有人说历史就像一个任人装扮的小姑娘,很多人出于这样或者那样的目的,还塞了私货,很多时候,历史不能还原真相,更不能给你答案。 从人类文明的角度去看,历史记录的是人泪社会试错的过程,历史之所以沉重,是因为历史充满了悲剧。 现在的崇祯皇帝就是个杯具,那么为了避免的悲剧的发生,又该做些什么呢? 杨波正在思考这个问题,他也一心想跟曹操一样来个直抒胸臆,到头来,想到崇祯这个杯具,不由意兴索然,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大海啊,全是水。” 沈燕青还以为杨波在怀旧思古,说不定还能来句诗啥的,没想到杨波来了个大喘气,差点没晕倒,蹙眉看着杨波,眼神里全是鄙视。 “我们去找林楚贞。”杨波讪讪地说道。 林楚贞是沈家堡船厂的大匠,据说是沈继之花了大价钱从南洋请回来的。 沈继之都把船厂视为禁地,船厂的事都是由他亲自管着,船厂俨然是一个独立王国,自成一体,外人很少接触,杨波对林楚贞并不熟悉。 昨日,杨波和沈燕青被海上飞绑架,却被反杀,海上飞被砍断一只胳膊,被杨波和沈燕青抓了回来,送到沈府。 沈燕青告知杨波,她爹决定取了海上飞在舟山的两个海岛,这事交给雷矬子去办, 据说那两个海岛,一个叫做桃花岛,一个叫横岛,大概位于舟山列岛中间的位置。 这还不算,沈继之主动要求杨波到船厂看看,这在以前根本不可能,沈继之对船厂颇为看重,认为是沈家堡根基之所在,甘薪的铁匠铺甚至都不能打一把菜刀,便是出于对船厂的利益保护。 也不知沈继之是出于何种考虑,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杨波也试探了下沈燕青的口气,大概是因为杨波的那把后装弹击发枪给了沈继之信心。 之前,沈继之不允许和朝廷公然对抗,显然他认为沈家堡没有实力与朝廷抗衡,他的夫人徐可卿死在官军的箭羽之下,据说身中数十箭,死得挺惨的,也许他是不想同样的悲剧再次重演。 在船厂林楚贞的办事房,杨波见到了林楚贞。 “这位便是林楚贞,林大匠,这是杨波。”沈燕青介绍道。 杨波和林楚贞拱手施礼,寒暄之后,林楚贞知道南下的船已停在码头,看完船厂之后,杨波便要登船,也不废话,径直领着二人在船厂各处转转。 “林大哥,据说你老家是闵地的?”杨波问道。 “在下在福建出生,是地道的中土人士,幼时便随父母去南洋谋生,在泰西人的船厂做过工匠,幸得沈家看重,这才得以返回故国,公子年少有为,今后免不了请公子赐教。”林楚贞很客气,谦虚得很。 沈燕青插话道:“林大匠,您太客气了,您直呼杨波其名即可。” “对对,林大哥叫杨波就好,这样显得亲近,呵呵。”杨波立刻道。 “善。”林楚贞哈哈大笑,说道:“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 杨波随口问道:“据说闵地的郑家海贸做的很大,林大哥可有耳闻?” “郑芝龙不仅在闵地,即使在南洋的华人中间,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下自然是知道的,在下在南洋的时候,就曾与其弟郑芝虎有一面之缘。”林楚贞说道。 “哦。”杨溢大喜,说道:“日后如有机会,还请林大哥引见一二。” “好说,好说,不过在下跟郑家交往并不深,只怕让公子你失望了。” 在杨波的记忆中,南洋此时差不多给欧洲人瓜分完了,西班牙人占了吕宋,也就是后来的菲律宾,葡萄牙人占了马六甲,荷兰人占的最多,印尼以及马来西亚的大部分群岛。 二人谈到南洋诸岛的地理风土人情,杨波倒也不怵,毕竟快递小哥也去过一次巴厘岛。 大不了把前世的见闻改头换面,快递一下,比如说起婆罗洲的食人部落如何野蛮,生吃人肉啦,天堂鸟如何漂亮啦,哪个什么岛上,鸟粪几十丈厚,用来做火柴也不错啦,等等。 有些林楚贞听得也是一愣一愣的,不禁惊叹不已,啧啧称奇。 杨波又道:“据说西班牙人在吕宋只有区区几千人,便能统治偌大一个吕宋,万历三十一年间,竟杀我华族两万余人,此事可当真?” 林楚贞闻言,黯然神伤,说道:“朝廷向来视海外华族为海贼奸民,岂以贱民,兴动兵革?便是朝廷檄文所言,实在让人寒心啦。” “措尔小国,欺我中华无人乎?”沈燕青神色颇为激愤。 这事儿杨波前世也知道个大概,再次听林楚贞说起,依然不胜唏嘘,神色萧索已极。 杨波叹道:“自从西人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世界便进入大航海时代,西方诸国纷纷凭借坚船利炮,四处掠夺,奴役当地原住民,南洋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可叹明廷,自持老大帝国,固步自封,视海权无物,不思进取,长此以往,必遗祸子孙啊!” 杨波的见识之广,让林楚贞甚为叹服,他也在察言观色,见杨波时而神采飞扬,时而眉头紧锁,偏又如此年幼,人还生得明眸皓齿,俊俏的不像话,心中暗暗称奇。 几个人说着聊着,走马观花,在船厂转了一圈,杨波心知造船专业性极强,这么转转,也只能有些印象。 杨波得知,船厂只能造千料以上的中型福船,这么说来,沈家运输船应该是买来的。 船厂能造碗口铳,能铸炮,就是那种虎蹲炮,沈继之大概就是靠这些来维持他在这一带的霸主地位,他们还有功夫造火锅用的铁锅及其架子,据说赚了不少银子。 抬头看看天色,时间也差不多了,杨波便和林楚贞告辞,林楚贞把杨波和沈燕青送出船厂门外,三人拱手作别。 沈家的船队共有五条船,两艘运输用的两千料大船,其余为五百料哨船和快船,配有虎蹲炮以及各式火铳,算是战船,用于护航,由雷矬子带领,已经先期启航了。 杨波和沈燕青上的是一号船,沈一鸣、乐水、香儿、刘嫂等已经在船上候着,沈燕青还要为他们安排好住处,便走开了。 还有一个搭顺风船的不速之客,杨波没有想到,此人便是穆英。 杨波诧异,问道:“穆姐姐,你怎么在船上?” “怎么,不欢迎么?我可是来为你通报军情的。”穆英斜乜杨波,媚声道:“海州守御所的兵马有动静了。” “哦”杨波并没有感到意外,问道:“什么动静?” 临行前,他已经做好相关布置,也给付满带去一封信,言称倘若官军大举来犯,实在不行,火枪营可以撤退到沈家堡,不过这是最坏的结果,杨波不认为真的会发生。 杨波对他的火枪营颇为自负,即便官军一个整编千户营来犯,火枪营也能应付,区区一个海州守御所,能调动的人马不过两百,不足为惧。 “据说是调往洪泽湖一带平叛去了。”原本穆英还想吓吓杨波的,杨波却没把海州守御所放在眼里,顿时觉得无趣。 “昨日大堂主到沈家堡了,以后我要在南京呆上一阵子了,我去了南京,你会不会想我呀?”穆英凑过来,小声说。 “你去南京干什么?”杨波奇道。 “当然是再开一家倚红楼了,据说徐小公爷待你不错,你可要帮我引荐引荐。”穆英的身体往前倾,抹胸开得很低,一片雪白,耀眼生化。 杨波眼睛有些花了,说道:“固所愿。” “哎,你还没说,你会不会想我啊?”穆英双颊颊光洁如玉,笑靥荡漾,夺人眼球,杨波连连点头,说当然想了。 “哪里想?”穆英追问。 “穆英,果然是你,我听小姨妈说你要去南京?咱们姐妹便不易相见了,那该如何是好?”沈燕青不知何时冒了出来,插话道。 “青儿。”穆英赶紧拉起沈燕青的双手,很亲热地打招呼。 沈燕青说道:“我还得去帮你们安排住处,此间事了,我们姐妹吃个火锅。”又把视线转向杨波,说道:“杨波,你来一下,有个包裹,送到我房间去。” 好吧,在船上,沈燕青就是船长,杨波只好跟穆英告辞。 沈燕青真拿出个包裹,抛给杨波,里面似乎装有不少物事,分量倒是不重。 杨波跟在沈燕青身后,到了沈燕青的房间,虽说船上不比在沈府,这便相当于是她的闺房了,一般人可没资格进来,杨波感觉他的待遇升级了。 “把包裹打开,把东西拿出来,摆放好。”沈燕青下了命令,“就算在船上,也不能游手好闲,明日开始每天跟我练习刀法。” 杨波无语,他恨不能真长出个三头六臂,何时游手好闲了? 杨波打开包裹,一件一件往外拿东西,大体都是些女人用的物事。 自从定亲之后,两人的关系真是快速升温,沈燕青竟然不介意由杨波来做这种事儿? 杨波摸出一件四四方方的东西,像是小号的镜框,仔细一看,不由呆住了。 这镜框里装的是他第一次用羽毛笔,试笔写的那一行字:“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沈燕青竟给裱了起来,还随身带着。 沈燕青见杨波半天不吱声,扭头观瞧,正好发现这一幕,一把夺了过去,俏脸一下红了。 “没想到,一张纸头,你竟给收了起来。”杨波觉得有趣,笑道。 沈燕青羞臊极了,感觉就像偷谁人家的东西被抓了个现行,恨不能钻进木板缝里去,忸怩半晌,才吃吃说道:“我喜欢这几句话,不行么?总比大海啊全是水好吧。”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68章 追星摘月 “啾啾” 一只不知名的海鸟掠过高耸的桅杆,清脆的鸟鸣,唤醒了黎明。 凉风习习,东方晨曦初现,远处海天一色。 沈燕青一早便把杨波叫起,今日便要教他练习刀法。 “我先演示一遍,然后你跟着一招一式地学。”沈燕青板着俏脸,显然对杨波早起磨磨蹭蹭,很不满。 这是在首桅杆下面,瞭望哨在前面,甲板建筑在后面,这里比较空旷。 沈燕青静静伫立,一把长刀在手,刀锋寒光四射,几息之后,手腕轻抖,做了起手式,缓若游云。 突然身形扭转,一瞬间一把刀像是变成几把刀,继而一阵风起,呼呼有声,身形仿佛笼罩在一团光影之中。 嗨,一声娇喝。 沈燕青单脚点地,飞身而起,刹那间,刀尖在极小的角度范围内,幻化出万千光点,直取杨波的咽喉。 翩若惊鸿,动若脱兔,快似闪电。 杨波一声惊叫,仓皇地往后躲,却见沈燕青手腕轻转,一个漂亮的刀花,长刀已经竖在胸前,刀法便演完了。 “刚刚是最后一招,追星摘月。”沈燕青脸红扑扑的,气喘微微,显然耍完这套刀法,她的体力消耗也是不小。 杨波下巴都惊掉了,尴尬地捡了起来,吃吃道:“青儿,我见你砍人,也就手起刀落那么一下,原来还有这么多路数啊。” “你把这刀法练熟了,无论手里有没有刀,出手便是招,对付几个小毛贼,有何难哉。”沈燕青瞟了一眼杨波,抖抖手中刀,说道:“来吧,今日便是一个字,刺。” 沈燕青着的是青色绸布便装,短衣襟,下面是直筒裤,裤脚塞在皂靴里,看着像灯笼裤。 沈燕青在前面演示,背对着杨波,把招式拆开来,一点一点的讲解,用的是慢动作。 绸布又轻又薄,海风一吹,裹得紧紧的,该凸的凸,该凹的凹,山高水低,优美的曲线,成熟的形状,撩人得很。 身形不断转换,时而满月,时而半月,甚至还能往下看,往下看,只见两个波峰,没有波谷,只有幽深的一道沟。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都是美到极致,杨波的眼神在风中凌乱了。 “你来一遍。”沈燕青停下来,示意道。 杨波的动作杂乱,毫无章法,即便是慢动作,他都没看清,他的视线被严重干扰了。 沈燕青蹙眉,很不耐烦,走到杨波身后,伸手握住杨波的手腕,纠正他的动作。 杨波也听明白了,练刀眼神要盯着刀尖,不能有丝毫游移,但诀窍在脚下,下盘的辗转腾挪才是关键所在。 这样一来,沈燕青还要纠正他下盘的动作,两人看起来像是在跳探戈。 这种情景之下,难免有身体的触碰,不经意的一碰,便是一次触电,酥酥麻麻的,很舒服的感觉,全方位的触碰,基本就是短路了,杨波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想法,销魂是销魂,就是憋得难受。 杨小波怒了,状如怒蛙,一个人玩跷跷板的游戏,很好玩么? 人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屁话啊,杨波突然觉得好累。 “青儿,我也来。”穆英及时出现了,手里也拿了一把刀,刀在她手里,就像是拎着一条蛇,“人家将来一个人在南京,也要学些功夫防身嘛。” 穆英的声音好娇气,一边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沈燕青。 沈燕青说道:“好啊,杨波笨死了,半天都教不会一个动作,你先学会,咱们也羞臊羞臊他。” 穆英见沈燕青答应下来,顿时雀跃,拎着刀走到杨波近前,怀里揣着的,似乎甚少束缚,两只兔子在那里扑腾。 在世间,自有山比此山更高... 杨波耳边响起这样的歌声,脑子里出现幻觉,他见到四只倒扣的玉碗,里面都是他爱吃的蒸肉,可能是米粉的,也可能梅干菜的,闻起来都很香,那个更好吃?抑或各有各的好? 杨波垂涎三尺,倍受煎熬。 不过穆英却没有正眼看杨波,而是跟着沈燕青一招一式学着,有板有眼,很认真的样子。 杨波汗颜,只好收敛心神,练了起来,杨波经受了考验,练刀渐入佳境,早上的一个时辰就这样过去了。 接下来沈燕青该到指挥舱值班了,按照沈继之的要求,杨波需要学习驾船出海的每一个环节,这一项,他也必须要学的。 站在指挥舱内,可以看到船头的瞭望台,那里有个小旗官,需要的时候,小旗官会打旗语,向指挥舱报告敌情和海情,也可以扯着嗓子喊,这个距离如果顺风的话,应该可以听见。 临窗的位置是一张长长的木台,两头嵌入两边的舱壁,算是操作台,台上放着一只单筒望远镜、牵星板、航海罗盘、沙漏、海图、还有杨波的土制铅笔。 没有见到六分仪,六分仪相当于更精确的牵星板,也能测量两个陆上目标的水平夹角,可用来在海图上定位,杨波猜测此时六分仪还没发明了吧。 这些工具用来近海航行没问题,但远洋航行就完全不一样了。 远洋航行面临一个关键的问题:如何确定自己在海上的位置? 试想一下,你在海上漂了几十天,四周都是茫茫大海,找不到任何参照物的是时候,内心是何等的崩溃? 哥伦布之后,麦哲伦完成了环球航行,欧洲人已经确认地球是圆的,为了更好的描述自己在地球上的位置,经纬度的概念应运而生,这样,描述位置的问题就变成确定经度和纬度的问题。 纬度还好说,有了牵星板,便可通过测量恒星的高度,白天太阳,晚上北极星,来确定纬度。 但是经度就很困难,原因在于经度测量实际上就是时间的测量,而此时的计时工具的精度却远远不能满足远洋航海的需求。 像沈燕青指挥舱里的这个沙漏,只能粗略地计个时间,用来航海却是万万不能。 哥伦布的地理大发现,有运气的成份,无法确定经度,就无法知道船的准确位置,他在航线上撞上美洲大陆,跟瞎猫碰上死老鼠差不了多少。 其后,欧洲开启远洋航海时代,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也只能在固定的纬度上航行,直到有足够精度的钟表出现,才得以改变,世界才算进入真正的大航海时代。 杨波寻思,凭他目前掌握的手段,有些工具其实他也可以造,比如望远镜,还有六分仪,甚至钟表。 估计钟摆现在还没有运用在钟表上,还有那个擒纵机构,杨波碰巧知道的,小时候调皮,曾经拆过老爸的一块飞亚达机械表,见过那东西,大学里学的又是化机专业,机械的东西,他多少懂一些。 沈燕青教杨波使用这些工具,杨波也是秒懂,毕竟受过高等教育嘛,这些东西,构造都很简单,简单到有严重缺陷的地步。 沈燕青觉得蹊跷,眉眼一挑,质问道:“这会儿你脑瓜子倒是好使了,练刀的时候,你在干吗?你故意的吧?想占我便宜?是也不是?” “没有啊,望远镜我还不会使,要不,你再教教我?”杨波立刻道。 “我信你个鬼。” 沈燕青盯着杨波,仿佛要洞察他的内心,杨波的眼神迎了上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对碰。 就在此时,船体突然剧烈地晃动,两人都淬不及防,撞在一起,沈燕青胸前的两团柔腻首当其冲,率先到达杨波胸前,都挤得变形了。 暖暖的,软软的,香香的,撩人心弦,让人心颤。 杨波情不自禁,嘴唇凑上去,在沈燕青的小嘴上啄了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太出乎意外了,沈燕青羞得不行,身体都在颤栗,呼吸也急促起来,嘴里发出不可名状声音,裸露的肌肤全都红了,像弥漫着一层霞光。 美丽的眸子闭上了,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娇羞无比。 此时的沈燕青是最美的,像一朵娇嫩的玫瑰花,杨波不由双手捧起她的脸庞,正欲再吻,沈燕青却一把推开杨波,说道:“可能出事了。” 两人探头往下看,果然船头瞭望台上的小旗官正打着旗语,沈燕青说道:“雷矬子报告说,发现有外国船只尾随在船队后面。” “外国船只?”杨波奇道:“要不,我去雷大哥的船上看看?” 沈燕青撩了撩鬓边的青丝,脸上还是一片绯红,说道:“我们的船队现在已经到了崇明附近,这里是江口,遇到外国船只是常有的事,可能只是虚惊一场。” 刚刚发生了肌肤相亲,两人多少有些不自在,沈燕青抻了抻衣衫,又道:“你不还有一鸣的课么?你先去给他们上课,有事我叫你。” 杨波有些犹豫,有事的时候,他应该在场,但是他也明白,沈燕青怕是需要时间消化刚才的那一幕,此时有些尴尬,终是道:“那你小心点,我下去了。” 杨波转身离开,却听到沈燕青说了一句:“上完课,赶紧回来,指挥舱要学的东西多了,你可不许偷懒。” 杨波挥挥手,嘴角挂出一丝笑意。 南下的船基本是空载,空置的舱室很多,杨波事先挑了一个光线好的,做为临时的教室。 杨波走进教室,沈一鸣和乐水都在,还多出了一个人,不是穆英又是谁? “闲着也是闲着,你不会赶我走吧?”穆英坐在最后面,眨眨眼,说道。 杨波不认为穆英真想上什么课,她是在船舱呆着无聊,给自己找点事干吧,沈一鸣和乐水都在,他也不好跟她斗嘴。 杨波想起在指挥舱思考过的东西,干脆这一课就讲些天文地理常识。 无非是地球是圆的,月亮绕着地球转,地球绕着太阳转,五大洲四大洋,美洲新大陆、欧洲,南洋等地的大概位置,等等。 杨波又从厨房里拿来一个青葫芦,甘薯,土豆,分别代表太阳、地球和月亮,给他们讲述天体运转,日落日出,月落月出的道理。 三个学生出奇的安静,听得入神,穆英亦是如此。 讲完,沈一鸣最先发问,他用手比划着,他是问:我们现在都在绕着太阳转? 杨波点头。 阳光从舷窗射进来,形成一道光柱,刚好照在沈一鸣的身上,眼睛望着窗外的日头,一双眸子出奇的明亮,神色间充满无限的向往和期盼,杨波看出来,沈一鸣正在迷思中。 乐水显得很困惑,问道:“师兄,你说月亮真是绕着地球转,那月亮上还有嫦娥仙子吗?” “嫦娥仙子是神话传说,月亮上光秃秃的,荒凉得很。” “可是中秋那晚,我明明看到月亮上有人影呀,我还对仙子许了愿呢。” “....” 科学有时太残忍,冷酷无情,这么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杨波心中叹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69章 诲人不倦 杨波人还在教室,已经有人来寻他,还真是有事儿了,沈燕青让他到船尾的瞭望台去。 这艘运输船,也是福船的形制,船尾甲板之上有三层半月形建筑,称为艉楼,其上又设望楼,所谓望楼,其实更像是个亭子,中式的人字坡顶,有飞檐,三面栏杆,四面透风。 “那艘外国船派人去了哨船,雷矬子正用小渡船把人送到一号船来,现在船已经下了帆。”沈燕青见杨波人到了,扭头说了一句,又转过头去,用望远镜看着前方。 杨波来时倒是注意到有人正在落帆,想来刚才船身的那一晃,应该跟这个有关。 “是荷兰人。”沈燕青又补了句,手举单筒望远镜,看个不停。 杨波诧异,问道:“荷兰人要来一号船?” “不是,船是荷兰人的船,人我还没见到,我哪儿知道啊?”沈燕青放下望远镜,看了一眼杨波,很嫌弃的眼神,说道:“你智商堪忧啊。” 杨波气结,明明是你没把话说清楚,好吧? “你自己看吧。”沈燕青把远望镜交给杨波。 杨波接过望远镜,放在眼前,这种单筒望远镜,杨波还真是不适应,动作稍有迟缓,沈燕青的手臂便伸了过来。 “把镜筒放平,你镜头朝天干什么?数星星么?” 沈燕青甩了个白眼,抬手过来纠正杨波右手的动作,手臂伸过去,那啥自然也跟随,杨波的左臂美死了,刚好处在两座山峰之间,立刻便有了温软的压迫感,这让杨波感到十分舒适。 沈燕青现在真是好为人师,诲人不倦啊,杨波很是无语,扭头看了她一眼。 她沈燕青的小嘴翘着,白皙的脸颊染上一层红晕,眼神里有些嫌弃,更有些调皮。 只看到一只兔子,另一只在后面,没有扑腾,都很安静,有个成语说得好,静若兔子,大概指的就是这种安静祥和的情景,杨波这么想着,感觉沈燕青是在挑逗他。 这种不经意的触碰,让肌肤酥酥麻麻的,还能发出一种信号,信号经由神经末梢,倏倏传到骨髓,又倏倏传到大脑皮层的沟沟壑壑里。 周围又没别人,大家都很无辜嘛,沈燕青虽说有些豪爽,但她其实很容易脸红的,这样的女子,对这种偶然的触碰尤其敏感,容易产生那种过电的感觉,而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令人愉悦,回味无穷,让人产生美好的情感。 外国船说是要送来人谈合作,既然是合作,她便安心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体验一下那种奇妙的感觉,也很不错。 杨波前世是个伪军迷,经常流连于各大军坛,尤其关注海军装备,连小动物、小火车,这种国产战舰的绰号都耳熟能详,知道这个时期欧洲流行的船型是盖伦船,之后是所谓的飞剪船,再后来便是铁甲舰。 盖伦船重心很低,吃水*很深,比较明显的特征是艏斜桅,桅下有个伸出的三角形平台,平台上设有供船员使用的厕所,除此之外的建筑都挪到了船尾。 因为吃水*较深,可以大大减少帆船侧翻的可能,是海上行船更安全,但船速也因此受到影响,航速不是它的优势。 用这种船做战船,装备有几十门侧舷加农炮,战时多艘船拍成一排,黑洞洞的炮口伸出来,确实让人胆寒,战列舰的概念便是在盖伦船时期首度提出的,可见其火力还是很猛的。 沈家战船上装备的虎蹲炮,无论射程、火力都无法和盖伦战船相提并论,现时大明所有的战船都没有侧舷炮,火炮都是直接置于甲板之上,倒是可以灵活移动,但是这样只能攻击敌方船只的甲板之上的人员和建筑物,几乎无法击沉敌方船只。 而装有侧舷炮的盖伦船,能在海战中占据有利阵型,发挥火力优势,可以轻易击沉敌方的船只,这样看来,大明的战船却是落后了。 不过,现在杨波无法看到那艘船的侧舷,并不能确定这艘船是不是战船。 欧洲人骨子里的海盗基因从未改变过,这是杨波前世对他们的了解,更何况这些出来混的欧洲白人,有些本身就是海盗。 这艘船十有八九是一艘战船。 “尖头方尾,船首有艏斜桅,中间挂拦帆,后面挂三角帆,是盖伦船。”杨波放下望远镜,脸色颇为凝重。 “你怎么知道是...是什么伦船?”沈燕青奇道。 她的右手臂倒是拿开了,但身体却靠得更紧了。 挨一下也无伤大雅嘛,横竖也没人瞧见。沈燕青心里这么想着,一张俏脸却是更红了,眼眸似秋水流波,心里早已云晕陶陶,浑然忘了身在何处。 “在船厂,我不是问过林楚贞吗?你也在场,你怎么给忘了?” 杨波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沈燕青今日表现好奇怪,简直有些无厘头。 他可不像沈燕青那样乐观,倘若来船是只战船,万一来着不善,其实他们的处境很危险的。 “哦..”沈燕青小嘴儿嘟了一下,见杨波一副肃然的样子,赶紧站直身体,说道:“那..我们下去吧,雷大哥怕是把人送过来了。” 两人走下瞭望台,来到指挥舱,有个报信儿的兵士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两人也没耽搁,赶紧随他下了艉楼。 来人被安排在艉楼的第一层,也是甲板之上的一个舱室,舱室里面推放了不少绳索、麻袋,还有些尺寸大小不一的方木,大概是用来调整风帆方向的,这里被临时用来会客。 杨波走进舱室,沈燕青紧随其后,来人端详片刻,知道这两人便是杨波和沈燕青,拱手施礼,说道:“鄙人黄仁杰,久仰杨公子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啊,见过沈小姐。” 杨波打量着来人,面目有些黑,模样倒是生得端正,八字胡,颌下短髯,显得是刻意修剪过的,不像杨波见过的大明人士,任由胡须自然生长。 “王先生,你是荷兰人的翻译?你听说过我?你从哪里听说的?”杨波连珠炮似的问道。 黄仁杰闻言一窒,愣愣半晌,这才说道:“公子误会了,我是会说他们的话,可我不是翻译。我是个商人,我呢正好跟他们做生意,这次来叨扰,只是因缘际会,顺手帮忙传话而已。还有,我姓黄,草头黄,不姓王。” 杨波诧然,那还是王先生啊,又费了一番口舌,才弄清楚,他是个广东人,粤地的有些人官话口音很重,王黄不分。 “好吧,黄先生,你是从哪里听说我的?”杨波终于弄明白,还是那么问。 “这个..”黄先生又是一窒,心道,我就是说个客气话,客气话不会啊?没见过杨波这样的。 但杨波想着要核实这艘荷兰船的来历,一时想不出好办法,只能东拉西扯。 一艘外国船,不远万里来到大明海疆,还真当自己是只友谊的小船不成? 黄仁杰硬着头皮,说道:“荷兰人的船在宁波补给,我帮他们买些货品,听舟山的蒲家说起杨公子,这个..”黄先生从怀里掏出样东西,正是一片火柴,很豪华的小鹿皮的外包装。 “我在宁波买了几片,很贵的哟,上了荷兰人的船,他们见到这火柴,便想要和杨公子合作。” “那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船上?”杨波追问。 黄仁杰神色一呆,扶额道:“我是个商人,自然有办法知道公子的下落,蒲家也知道,他们有人在沈家堡做生意,随便打听一下便知。” “黄先生平素都跟荷兰人做些什么生意?” 杨波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说话,沈燕青也看不过眼,觉得杨波挺不礼貌的,看样子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她斜乜杨波一眼,只是安静地看着杨波,并不多言。 “我从他们那里买些新奇的货品卖到大明,也帮他们从大明买货品。” “你都从卖些什么东西给大明?” 说起生意,黄仁杰来劲了,滔滔不绝,杨波得知这人就是个中间商,现在主要在大明推销欧洲产的座钟,但销路不好,有时也帮荷兰人、西班牙人采买些东西啥的,据他所言,现在的台湾有荷兰人,也有西班牙人。 用大清晚期的说法,他们这类人就是买办,这种事很多人都干过,包括闵地的郑家,郑芝龙年轻时大概也干过,杨波也觉得没什么。 “杨公子。”黄仁杰神秘兮兮的,小声问:“鄙人可以搞到西人的望远镜,火铳,公子可有兴趣?” 杨波现在可以做后装弹击发枪,这可是世上最先进的火器,倘若有足够的铁料,杨波甚至打算铸炮,相信也不会比西人的差,他需要的只是时间。 “这个,我们以后再谈。”杨波对购买西人的火器不感兴趣,不过也没有明确拒绝,又道:“荷兰人想怎么合作?” “荷兰人听说公子的火柴都是免费送人的,替公子感到十分地惋惜,他们想买下公子的火柴制法,特意让鄙人出面邀请公子,去他们的船上面谈,价钱嘛好说,不知公子可否赏光?” 现在看来,荷兰人并非一时兴起,他们应是自从沈家船队离开沈家堡,就一直尾随,谈合作可以去石庙,在海上用这种方式谈合作,张嘴便要买下制法,这不是正当的合作方式,这让杨波很不高兴。 “黄先生,我要是不买呢?”杨波看着黄仁杰,目光灼灼。 “哎呀,那真太可惜了,据我所知,荷兰人可是愿意出大价钱的。”黄仁杰痛心疾首,大摇起头,觉得杨波错过一个发财的好机会。 “石庙的火柴厂不属我杨波一个人,卖不卖,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荷兰人可能不知道,火柴生产需要磷矿,没有磷矿知道制法也没用,你回去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愿意出银子,我有很多项目,沈家堡敞开大门,欢迎他们投银入股。” 杨波说完站起身,又随口问了舟山蒲家的情况,说船队也需要在舟山补给,黄仁杰倒是爽快,说道:“蒲家也舟山一带生意做的不小,一问便知,有生意上门,他们定然乐意见到公子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70章 桃花岛 虽然杨波对火器兴趣不高,但是对钟表,杨波的兴致却很高,提出要跟黄仁杰买上几台。 “黄先生,此间事了,你便带上座钟去沈家堡。”杨波又道:“如果能帮我找些钟表工匠,就更好了。” 黄仁杰忙不迭地点头,连连称是。 他本在南洋一带给西人做采买,看准钟表是个机会,一年前才来到宁波,要在大明推销座钟。 奈何大明人士,即便是富贵人家,也宁愿用沙漏,不愿用座钟,一则钟字听起来不吉利,二则现时的座钟精度很差,还精贵,需要专人侍候,麻烦得紧,时钟没人要,黄仁杰的生意能好吗? 没办法,黄仁杰只好干起老本行,在舟山跟蒲家人搭伙,又做起了为西人采买的勾当。 杨波不只是个人名,江浙一带街谈巷议,近来说的最多的就是杨波。黄仁杰常和荷兰人打交道,会一点儿荷兰语,此行前来,便是黄仁杰毛遂自荐,杨波是个人物,对他来说,这也是个机会。 杨波确实是个大名人,江浙一带盛传杨波不是人,是神,只是杨波自己还不知道呢。 杨波的淮香楼开业那天,天降大雪,此时蒲松龄还未出世,但这件事已经被传成聊斋故事了。 火锅在江浙一带也极受欢迎,今年天气极寒,吃火锅热乎啊,三两亲朋一时兴起,支起火锅,喝上几杯,方便、实惠、随性。不仅酒楼有火锅可选,有的富贵人家,家里也备有火锅,吃火锅便如文人骚客泥炉煮酒一般,成了一件雅事。 还有火柴,那东西实在太神奇,富贵人家都以能用一回火柴为荣耀,能不能用上火柴,也成了身份的象征。 虽说杨波是免费送的,但市面上竟也能买到,论根儿买,卖到一两银子一根儿的天价,太火了。 杨波的声望如日中天,已经变妖兽了,即便是真的哪吒出现,怕是只能玩玩风火轮,三味真火只能由杨波来吐。 黄仁杰也是在蒲家见到火柴,立刻引为神物,他跟蒲家索要,可蒲家也不多,便在市面上掏银子买了几片,带上了荷兰人的七月号。 杨波的提议让黄仁杰喜出望外,真是不虚此行啊。 两个人的谈话渐入佳境,再也不像起初那样,鬼畜似的尬聊了。 杨波得知,荷兰人的船叫七月号,是一艘战舰,装备有二十七门加农炮,每门炮配有五个子铳,这是新式的加农炮,可谓此时世上最好的火炮了。 所为子铳,便是个铸铁容器,可事先装好药,开战时,便把子铳放进去,直接点火发射,这样可以节省时间,提高射速,是后世炮弹的雏形,只是他们没有杨波的雷*汞做引火药,做不出真正意义上的炮弹。 杨波还想搞清楚七月号上的人员情况,但黄仁杰说他也是临时上的船,七月号上有多少人,他也不知道。 黄仁杰一心想和杨波做生意,直到被绳索递下船,身体悬在半空中,依然喊着要帮杨波找铸泡的工匠,杨波判断黄仁杰说的是实话。 送走黄仁杰,杨波的脸色沉了下来,相比荷兰人的加农跑,雷矬子的虎蹲炮根本不够看啊。 双方装备不在一个级别,现在无论买,还是造,都来不及啊。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感觉让杨波很不爽,沈燕青却很不以为然。 两个人再次来到艉楼上的望台,望远镜视野里,黄仁杰弃了小渡船,攀上了七月号,不久,七月号便偏离了航线,竟消失在望远镜的视野中。 荷兰人就这么走了?杨波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我说什么了?”沈燕青小嘴翘翘,眉宇间小有得色,嗔道:“荷兰人的船这些年常在大明和日本之间的海域巡视,我见得多了,你这是杞人忧天。” 话虽这么说,沈燕青却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这里很安静,正好是他俩的二人世界,食髓知味,沈燕青越来越喜欢和杨波腻在一起,这种感觉真好,俩人共用一管望远镜,有一搭无一搭地看着,最后沈燕青干脆依偎在杨波的身侧。 小波很愤怒,状如怒蛙,杨波心里却在直呼,幸福的时刻快要来临了。 最后还是沈燕青说道:“我们下去吧,指挥舱里还有一堆事呢。” 杨波心里暗笑,你还知道指挥舱有事啊。 两人从望台走下来,杨波看到有人在台阶拐角处,探头探脑,沈燕青也看到了。 “穆英,你干什么?鬼鬼祟祟的?”沈燕青奇道。 “我..”穆英被抓了个现行,神色有些尴尬,脸一下红了,干笑道:“我有个问题,上课的时候没弄明白,找杨波问问。” 沈燕青闻言,心里啧啧称奇,没想到穆英学算术也这么认真,瞥了一眼杨波,说道:“瞧瞧人家穆英,学什么都专心,那像你,练个刀法都三心二意。” 沈燕青一挥手,便去了指挥舱,那里确实有一堆事积压着呢。 “穆姐姐,你真有问题要问?”杨波奇道。 “有,当然有。”穆英眼见沈燕青离去,神色顿时一阵轻松。 杨波眼瞅着穆英,正等着她问呢,穆英咬着嘴唇,绞尽脑汁想问题呢,突然眼前一亮,问道:“你在课堂说过,地是一个球,如果从这里打个洞,穿过地心,便能到达另一端,是也不是?” “嗯。”杨波点头,说道:“道理上可以这么说。” “那样的话,倘若我爬进那个洞,爬呀爬呀,爬到另一端,我的头是朝上,还是朝下?”穆英这么说着,身体却很形象地做出爬的样子,两只兔子在那里扑腾,扑腾,扑腾... “......” 杨波脑子里闪现穆英正在爬洞,两只兔子也变了模样,可是穆英的问题实在太深奥了,杨波答不出,杨老师这就太尴尬了。 ................... 这一日,天气晴好,蓝天白云,远处海天一色。 杨波在望远镜里,看到陆地的影子,就像一串枯树叶,飘飘荡荡,在视野里摇晃,这让杨波产生了幻觉,乾坤倒转,树叶在天上飘,这些树叶便是舟山群岛了。 沈家船队的一号船、二号船都是运输船,可以直抵宁波港,雷矬子的护航船装备有火器,却是不便进入。 沈燕青到了宁波港,自有在当地收粮的掌柜前来接应,安全无虞。 按照事先安排,进港之前,杨波要改乘小渡船,去和雷矬子回合,梅蝎子被关在哨船上,由何起风带着亲兵队看管,没有梅蝎子,桃花岛和横岛可没办法接收。 梅蝎子苏醒过来,被送到沈府,和沈继之见过一面,他和沈继之早年相生相杀,干过仗,也合作过,现在梅蝎子落在沈继之手里,多年的恩怨也该有个了结。 沈继之提出用一成的火柴厂份子换取梅蝎子的桃花岛和横岛,这样,梅蝎子身体虽残疾了,却有了养老钱,沈继之呢,没有对梅蝎子赶尽杀绝,再次成就他义薄云天的美名,两厢得益,双方都很满意。 众人乘船先到了桃花岛,岛上的贼寇接到海上飞的亲笔信,海上飞梅蝎子在海寇中间,相当有威信,既然老大都答应了,一众海寇并没有生事,接受过程相当顺利。 “这便是桃花岛了。”杨波上了岛,显得格外激动,没想到前世没来过桃花岛,这一世倒有了机会,真是缘分啦。 激动之余,杨波脱口念了一句诗,“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 雷矬子虽然大字不识一箩筐,但诗里有桃花,雷矬子还是能听出来,撇撇嘴,说道:“小波,这桃花岛上没桃花,你激动个啥?” “啊,当真?”杨波闻言,大吃一惊,心道,金大侠呀金大侠,桃花岛上没桃花,你乱写什么桃花诗,害我险些穿帮? “当然。”雷矬子说道:“海上飞是沈家堡的老冤家,他跑到桃花岛来,你以为我会不查清他的底细?” 雷矬子咧咧嘴,“岛上有座山,看见没,就是那座,安期山,是舟山列岛的最高峰,山上盛产桃花石,所以才叫桃花岛,你们这些书生很无聊啊,没桃花也能做个桃花诗。” 杨波一个快递小哥,在雷矬子眼里竟成了书生,他老脸一红,摸摸鼻子,说道:“这诗..我也不知是从何处听到的,大概是别有所指,呵呵呵。” “既然哥哥喜欢桃花,我们就到处看看,找块合适的地儿,开春种上些桃树,这有何难?”何起风插嘴道。 雷矬子倒是没有意见,反正两个岛都要巡视一番,日后免不了要派人在此驻守,一行人商议一番,既然没有桃花,便去找桃花石,看看那石头有什么出奇之处。 此处是低处,往里走,便进了山,沿着山谷走上一段,便可顺坡爬上安期山。 这安期山虽说是舟山列岛的最高峰,却也不算高,但胜在孤峰耸立,怪石嶙峋,又有空山幽谷,何起风的主意不错,杨波有意在山坡上种上桃花,到了春天,这山谷定然处处郁郁葱葱,鸟语花香,这里岂不变成一个世外桃源?成就一个货真价实的桃花岛?如此,后世的金大侠也该感谢我杨波吧,杨波美滋滋地想着。 杨波一众人正在一处山谷信步慢行,忽见前面一处开阔平地,靠近山坡的地方,建有简陋的房屋。走到近前,杨波看到已经有雷矬子的一队兵士在此搜寻。 领头的见老大雷矬子和杨波过来,赶紧上前禀报:“头儿,你快到屋子里头看看,当真...” 那领头的眉头紧锁,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字眼去描述屋子里的发现,到底是什么异乎寻常的东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71章 百人斩 屋内乌泱泱的,二十来个女人挤成一团,大多衣不遮体,赤身半果,有的已经瘦得没了人形,身体污浊不堪,有几个未成年的女童,亦是如此。 有人怀里还抱着个婴儿,婴儿嗷嗷待哺,瘦得只剩下个脑袋,小手在空中无力的抓挠,咧着嘴,像是在哭,却如一只猫咪在叫。 跪着的,坐着的,还有躺着的,有人已经有了身孕,挺着个大肚子,有气无力,身体极度虚弱,似乎几日没吃饭了。 雷矬子已经审问清楚,岛上的贼寇接到梅蝎子的亲笔信,倒是有所收敛,不在任性硬乐,索性把这些女人锁在这间屋子,却没人给她们送饭吃,已经两日了,眼看要被饿死了。 屋内弥漫恶臭的味道,到处都是排泄物,熏得人直欲呕吐,这特么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啊。 这情状实在是惨不忍睹,让人触目惊心,何起风年纪小,甫一见,直觉腹内翻江倒海,脸也臊得通红,不忍直视,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梅蝎子的人来到此地才一年多,便如此作恶,实在可恨。”雷矬子神情也颇为震撼,看了那几个怀抱婴儿的女人,叹道:“这些女人怕是都不知道,孩子他爹是谁,作孽啊。” 门口围着的兵士,脸上也颇多不忍之色,一时议论纷纷。 “这不是糟践人吗?梅蝎子真特么不地道,丧尽天良啊,” “简直没有人性。” “这帮贼寇难道不是人生父母养?一帮畜生。” “都他娘该死。” ......... 杨波无比震惊,半晌说不出话来,倘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他绝不会相信世上竟有如此惨状,简直惨绝人寰。 显然,这些女人被贼寇抓了来,成了他们在岛上的泄*欲工具,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已经没了人性,待人如猪狗,这些贼寇便连猪狗都不如。 杨波紧闭双眼,脸色铁青,许久才缓缓睁开,眸子里寒光一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杀,一个不留。” 杨波的这句话,决定了岛上贼寇的命运,他们都难逃一死,何起风得令带人把所有贼寇五花大绑,都押了过来,梅蝎子也被带到现场。 杨波抽出左轮手枪,缓步走到梅蝎子跟前,一双眼睛直直盯着梅蝎子,眼眸深处似有两团火焰在燃烧。 梅蝎子右肩的伤口还没有好利索,勉强站得直,杨波冷厉的目光盯住他,一瞬不瞬,梅蝎子心里有了不详的感觉。 他和沈继之早已商定,他献出两岛,沈继之给他火柴厂分子,这样他便可以苟活下去,杨波是沈继之未来女婿,谅他也不敢忤逆沈继之。 “杨波,你可不要乱来啊。你岳丈和我已经商定..” “尼玛逼啊..”杨波原本强压怒火,到了此时,梅蝎子竟还能有恃无恐,不由勃然大怒,飞起一脚,正揣在梅蝎子的两*腿之间,梅蝎子啊呜一声,扑倒在地,杨波一把揪住衣领,把他拎起来,梅蝎子瘫坐在地上。 众女群情激愤,有人哭号,有人尖叫,“杀了他,杀了这畜生...” 杨波蹲下来,缓缓道:“梅蝎子,你不是畜生对吧,你也有爹娘对吧?” “....”梅蝎子犹自冷笑,“现在是乱世,我们是贼寇,为天下所不容,既然天下不容我,我为何要容天下人?” “做人要有底线,你没有底线。”杨波咔的一声打开保险,手枪在手里掂了掂,冷笑道:“再问一遍,你也是爹娘生的,对吧?” “是有怎么样?”梅蝎子面红耳赤,嚷道:“杨波,我已经把岛子给了你们,你不能杀我。” “你爹犯了个错,你爹就该把你射到墙上,我不能让你继续犯错,呵呵呵。”杨波神色渐冷,眉宇之间,杀气凛然,枪口顶住梅蝎子裆下,一字字道:“我不杀你,我阉了你。” “砰..啊..呜..噢..” 一声枪响,梅蝎子撕肝裂肺一声惨叫,再次倒地,疼痛难忍,身体蜷成一团,哀嚎着,身下溢出污浊之物,腥臭无比。 雷矬子咂舌,这一枪打的,就算没阉成功,估计那活儿也差不多烤熟了,这杨波真特么狠啊,倒是小瞧他了。 杨波再也不看梅蝎子一眼,站起身走到屋外,外面的贼寇跪成一排排,听到屋内枪响,有人已经吓得屎尿横流,抖若筛糠,大概心里也清楚他们的末日到了。 “小波,这些人你真要都杀了?”雷矬子似有疑虑。 “当然,他们做了恶,自然要承受代价,”杨波干脆道。 出来混,总要还,这有什么好说的? 这可是一百来人啊,雷矬子是担心,杨波出手便来个百人斩,倘若消息传出去,怕是会横生波折。 要知道,舟山的大小岛屿近两千,受大明禁海政策影响,宋元时期在列岛居住的海民,都被强迫迁移至内地,此时的舟山人丁稀少,且大多集中在舟山本岛,其他小岛,大多都是贼窝子,他们的勾当本质上和梅蝎子没有区别,难不成杨波还能把他们都杀了? 雷矬子见杨波不为所动,便不再多说,反而自告奋勇,说道:“如此,这些人你交给我,我定然让他们死个痛快。” 杨波摇摇头,招手把何起风叫过来,“集合亲兵队,这些人的头,归你砍。” 何起风刚在屋内受了不小的刺激,惊魂未定,这便要去砍掉一百多号人的人头,他还真有些承受不住,嘴巴张得大大的,却说不出话来,大个头没动窝。 “起风,你不是说要跟着我学本事么?学会杀人,学会杀坏人就是本事,去吧,记住,你自己必须动手。” 何起风硬着头皮,领命而去,雷矬子看着杨波,视线里多了一分赞许。 一时间,屋外的这片平地,鬼哭狼嚎,一阵血雨腥风过后,终归沉寂。 众人再没上山找寻桃花石的兴致,不过到处看看还是必须的,毕竟沈家堡已经取了桃花岛和横岛。 桃花岛地处舟山列岛中央,面积颇大,有山有水,还有一个地势险峻的山谷,将来好生经营,定能有一番做为。 横岛像个一字,横贯东西,南北却极为狭窄,岛上少有水源,居住不易。加之地处列岛东部,那里偏离主航道,周围遍布露头的礁石,还有无数暗礁,大型船只出入不便。 这岛子将来能干什么?杨波心中也是迷茫。 诸事安排妥当,天色已晚,晚上行船风险很大,除非不得已,海船都尽量避免夜航,杨波决定在桃花岛上歇息一晚,明日便要前去宁波府的镇海,与沈燕青会合。 翌日清晨,杨波早起耍了一通长刀,简单用些干粮,便要登船,却是得到禀报,舟山本岛的蒲自训送来帖子,邀杨波过府一叙。 “蒲家的消息可真够快的啊。”杨波不禁诧异。 “咱们在桃花岛整出这么大的动静,蒲家就算知道你在桃花岛,也不出奇,哥哥想去就去,我带亲兵队护驾就是,怕个鸟。”何起风咂咂嘴,神情颇不以为然。 杨波心下分析,此处离舟山不过十数里的航程,既然取了桃花岛,舟山本岛便是邻居了,去舟山看看,也不是坏事。 雷矬子在桃花岛暂时驻守,岛上淡水倒是不缺,但粮食,时令菜蔬,以及其他的生活必需品,却是没有,也确实需要补给,这些补给可以从宁波来,也可以让蒲家去办,蒲家近在咫尺,显然更便利。 还有七月号,杨波的忧虑始终挥之不去,蒲家显然和荷兰人有勾连,黄仁杰便是和蒲自训搭伙,为七月号提供补给,走一趟蒲家,再探上一探,未尝不可。 “去,为什么不去?” 杨波打定主意,船起了帆,跟在蒲家来船的后面,向舟山渡进发。 舟山,以舟之聚,故名舟山。 也有说法称舟山本岛岛形如海中之舟,恰如一艘光茫风帆,由东向西行进,故曰舟山。 舟山之名,此时已在民间颇为流行,但在官方的文书中,依然可见有人称此地为昌国,在蒙元时期这里可是昌国州,本岛乃是州治所在,到了明太祖时期,海禁政策开始了,昌国的行政级别一降再降,由州变县,再由县变乡,而设在本岛上的昌国卫也内迁至天门山,即后世象山县的东门岛。 试想,在后世舟山可是gdp超千亿的地级市,此时尽管人丁也日渐增多,却不过是区区一个乡的行政区划,有明一代的禁海政策对舟山的影响之大,可见一般。 东方旭日,冉冉升起,朝霞满天,舟山渡遥遥在望。 渡口附近的海岸,黑色巨石,胡乱堆放,碧波逐浪,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离舟山渡不远,是一片废墟,乃是昔年昌国卫城的遗址,杨波站在船头,也能看得真切。 城门外的瓮城,处处断壁残垣,城墙早已垮塌,虽是破败,但依然高高耸立,旭日为它披上一层金色的霞光,昭示示它曾经有过的辉煌。 杨波交代何起风抛锚泊船,在船上等候。 “哥哥...”何起风有些不满,显然他想跟着去。 “你在船上习字,千字文写十遍,回来我检查。”杨波却不理会,直接吩咐道。 亲兵队个个带着火枪,此处又在官府管辖之下,难能说去就去,杨波只能只身前往。 蒲家有人在渡口迎候,来人是蒲家的管家,姓柯,叫柯云生,待杨波极为热诚,嘴里颇多阿谀之词。 渡口附近有个鱼市,渔民、小贩们纷纷摆出清早的渔获,都是些鱼虾螃蟹之类的,活蹦乱跳的,这可是名副其实的海鲜啊,卖出渔获,便能换些银钱,支应日常开销。 杨波发现有不少人,身穿破旧的官军军服,就是那种红色的胖袄,浑身上下污浊不堪,也在人群中吆喝叫卖,多是上了年纪的老卒。杨波暗自思忖,史料上记载,大明后期卫所废弛,果然不虚,这样的军卒,别说抵御外侮,比之寻常百姓,亦是不如,何谈战力? 宋神宗有言,舟山之地”东控日本,北接登莱,南亘瓯闵,西通吴会,实海中之巨障,足以昌壮国势焉。” 如今军备何在?昌国何在?国势何在? 昔年的昌国卫城,蜿蜒数里,可谓城高墙厚,巍巍大观,如今却是一片废墟,杨波心中也是一阵唏嘘,感慨良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72章 诡异的蒲家 蒲家为迎接杨波,还准备了一辆精致的马车,何云生亲自驾车,车内装饰豪华,身体可能碰到的地方,都铺有毛皮软垫,坐上去,很舒服的感觉,车行平稳,速度极快,一忽儿的功夫,便到了蒲家。 蒲自训早已在门口等候,杨波一下车,便疾步上前,施礼寒暄,态度极为恭敬,脸上都是讨好的颜色,这一路来,蒲家的做派,让永波颇为惊讶,受宠若惊的那种感觉。 蒲家祖上来自番邦,据说是阿拉伯后裔,宋元时期已经在福建漳州一带做海商,有叛宋投元,残杀赵宋宗室的恶名,朱元璋对蒲家深恶痛绝,曾下令将蒲氏族人从军流放,永世不得为官。 舟山的蒲家是否和漳州二百年前的漳州蒲家系出一门?杨波也不得而知。 看起来,蒲家颇为殷实,宅院虽只有三进,但占地儿却不小,墙高门厚,庭院深深,院内亭花廊水榭,假山鱼池,也是样样不缺。蒲自训得到消息,沈家收了桃花岛和横岛,杨波出现在桃花岛,便着人去请,杨波还真来了,杨波现在可是大大的有名啊,蒲家岂会怠慢? 蒲自训拉着杨波的手,二人来到茶室,这里是蒲家专门接待客人的地方。 “小哥亲临蒲家,寒舍蓬荜生辉,老夫真是高兴,真是高兴啊,来来来,请座。” “蒲东家客气,如今沈家取了桃花岛,大家便是邻居,晚辈本应前来拜访。”杨波也是彬彬有礼。 二人分宾主落座,小婢奉上香茗,垂手退到一边,看起来也是训练有素,富贵之家的排场,就是不一样。 蒲自训招呼杨波饮茶,自家也是端起茶杯,吹上一吹,轻酌一口,神情颇多感概。 “老夫听闻,小哥带着人取了桃花岛和横岛,岛上的贼寇更是全被砍了头,大快人心啊,这梅蝎子那是舟山诸岛的一大祸害,小哥这是为民除害,今日无论如何,也让老夫一尽地主之宜,与小哥喝上几杯,可好?” “蒲东家谬赞了,那些人作恶多端,咎由自取,即使杨波今日不取他等的性命,日后也会有人来收了他们,呵呵。” 蒲自训自称老夫,不过在杨波看来,此人不过四十刚出头,身量颇高,其貌不扬,连绵的络腮胡须,看起来乱七八糟的一张脸。 眼眸倒是深邃,闪着精光,看着这人就是一只老狐狸,如今如此讨好杨波,倒让杨波十分的迷惑。 其实杨波是不知道,蒲家如此厚待杨波,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杨波现在的名气太大,蒲家的下人也得到消息,杨波来啦,现在蒲家上下,鸡飞狗跳。 此时门口不断有人探头探脑,丫鬟,婆子,老妈子等等,跟走马灯似地刚走一拨,又来一拨,他们都是想来一睹杨波的风采,趴在门边,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杨波听不清人家说什么,心道,蒲家人还真是特别,待人真是热情,只是太过了,就让人不舒服了。 蒲自训也是无奈,只好跟管家何云生说道:“轰走,轰走,没个规矩,成何体统?” 可这又能怪谁啊,每个人的内在,都有一颗八卦之心,伺机而动,不是不跳,而是时候未到。 现在时候到了,杨波是名人咯,人长得帅不说,还有本事咯,酒精、火柴什么的,嘴边随便漏一点儿,都够他蒲家上下吃的了。 这就像后世的老总们,谁不想跟马运攀上点儿关系?哪怕是和个影也好啊,照片洗出来,放大,在墙上到处挂,不为别的,起码有人脉,人脉便是资源,还倍儿有面子。 可惜了,这一切,当事人杨波竟然茫然不知,不过这样也好,他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会骄傲的。 杨波说明来意,言称桃花岛上需要补充粮食、菜蔬、生活用品等,请蒲家出手帮忙。 真是找上门来的生意,蒲自训大喜过望,迭声道:“好说,好说,我马上办,明日便送上岛去。” 杨波又道:“沈家初得海岛,没什么经验,也不知这岛上补给是如何个补法,请蒲东家多多费心。” 这个蒲自训自有经验,,并提及日前便给荷兰人的七月号采买过物品,如何如何,事无巨细,侃侃而谈。 杨波得知那日与七月号在海上相遇,乃是七月号的例行巡视,属于非战斗状态,人员配备并不齐整,只有不到百人,而满员则在一百六十人以上,七月号的船长叫万贝恩。 “万贝恩?”这名字听着有点像中国姓氏,杨波好奇一问。 “这个万字,乃是译音,在荷兰语里,说起来也不算是姓氏,是贵族称号,姓氏前加万,乃是言此人出身贵族。” 杨波顿时明了,此万,乃是van,就好像德国的有些姓氏,有个冯字,便是贵族出身,比如导弹之父,冯布劳恩,就是这种情况。 “原来如此。”杨波恍然,莞尔一笑,说道:“这红毛番竟也好此虚名,原道我大明的高官勋贵独如斯,呵呵。” 蒲自训放下茶杯,附身过来,低声道:“公子,红毛番虽是蛮夷之辈,如今却是船坚炮厉,大明水师多有不如啊。” 杨波微微颌首,这蒲自训倒是有些见识,大明的海禁导致另一个直接后果,便是造船技术的衰落。 “蒲家的生意乃是专营香料和贵重木材,这是都是南洋舶来的东西,因为生意上的缘由,一来二去,蒲家与西人颇多接触。” “老夫听说小哥也在打听安南方面的粮食买卖?这方面西人倒是可以帮上忙,倘若小哥有需要,老夫愿意从中说和。” 杨波闻言,眼眉一跳,这事他不过梅仙儿、沈燕青等少数几个人说过,言称,今后应该想办法多买粮食,一则是出于对小冰河期的恐惧,其其后突变可能导致天灾频仍,饥荒见接踵而至,二则是因为海外不平衡的贸易,只出不进,导致巨量白银流入,可能引起粮价上涨,这只是一个想法,没想到蒲自训竟然也知道? 杨波不由深深打量一眼蒲自训,心中疑窦顿生。 杨波试探道:“晚辈听说,闵地的郑家,曾多此和荷兰人交手,鲜有败绩,不知可有此事?” 蒲自训闻言,不由眯起双眼,闪过一丝寒芒。 郑家的事,连他也不过刚刚听说,此子身居弹丸之地沈家堡,南海之事竟也所知甚详。 杨波年纪轻轻,何来如此见识?此人不可小觑啊。 若能为他所用,还则罢了,如若不然,却是个强大的对手。 “杨小哥,喝茶。” 蒲自训扬一扬手中的茶杯,掩饰一下内心的震惊,又道:“倘若如此,更应和西人合作,否则,公子南下交趾买粮食,老夫南洋采买香料木材,岂不都要受制于人?” 杨波端起茶杯,附和一句,“蒲东家,请。”低头默默品茶。 蒲自训眼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他在游说杨波跟西人合作,共同对付郑芝龙,为此,不惜勾结红毛番。 尼玛啊,你祖上叛宋投元,几百年后的今日,又跟西人搅合到一块儿,真是死性不改。 后世人常言,资本无国界,无商不奸。 蒲自训和黄仁杰一样,都是买办,对买办来说,国界其实不可或缺,他们正是利用这内外的差异,钻空子谋取利益,为了银子,可以不择手段,这些人做为一个集团,无时无刻不在侵蚀国家的根基,危害甚大。 但做为一个买办个体,却难言有错,利益使然,本性使然,即使在后世,到了阿里爸爸购物时代,海外代*购也蔚然成风,人家赚的就是差价,本质上都一样,唯利益尔。 杨波只是迷惑,这蒲自训也太看得起他了吧,他现在也就是石庙的那一亩三分地,势力很小,哪有实力和郑家对抗? 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亦是相对无言,屋内一片死寂,气氛有些尴尬。 蒲自训打破沉寂,开口问道:“听说杨公子与沈家大小姐定了亲?”见杨波点头,叹道:“不怕公子笑话,我家小女佩瑶也是云英未嫁,可惜,舟山乃是海岛,比不上沈家堡啊,出色的年轻人不多。” 这蒲自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我定亲跟你家闺女云英未嫁有关系?放在一块儿说,很难不然人产生想法,杨波有些坐立不安了。 蒲自训停下来,飞快地跟人使个眼色,又道:“老夫也在不久前也在沈家堡开了间店铺,专营香料和贵重木材,不过生意还未开张,小女佩瑶不日也会前往沈家堡,到时,还请公子照料一二,可好?” 杨波赶紧道:“好说,好说,蒲掌柜只需让佩瑶去石庙寻我便是。” 此一个脑袋从门口探了探。 蒲自训立刻招手道:“佩瑶,快来见过杨公子。” 杨波望过去,见一个女子翩然走过来,秋水双瞳,好奇地打量着杨波,那眸光是如此的明亮,便如春日的阳光一般照过来。 “爹,杨公子。” 那女子开口了,还冲杨波福了一礼。 明眸皓齿,声音也如山泉击石般清脆,悦耳动听。 嫣然一笑,眼波便在杨波那张俊俏的脸上打了个转。 那眼神里,几分青涩,几分惊奇,还有几分调皮,充满活力。 年岁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分明是位青葱少女。 肌肤白嫩,粉光致致,最出奇的是一对深邃的眼眸,显得格外明亮,如一汪春水,盈盈流波,鼻梁高挺,鼻翼很窄,脸型也是线条分明,似乎有些异域风情的感觉。 蒲自训竟会生出这般活泼可爱,清雅绝俗的女儿来? 杨波无语,感觉蒲家真的好诡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73章 神秘来客 蒲自训百般挽留,杨波只好在蒲家用了午饭,下午回到停在舟山渡的船上的时候,身边却是多了一个人,青葱少女蒲佩瑶。 蒲家出手大方,送给杨波的礼物装了满满一马车。 最珍贵的,便是一珠硕大的珊瑚,主干是紫色的,触角却五颜六色,枝叉繁茂,形态各异,最出奇的,是这珊瑚黑夜里能发光,荧光闪闪,宛如夜空中的繁星,璀璨夺目,瑰丽无比。 这年头,这样的珊瑚,可是奇珍异宝,非常的稀少,弥足珍贵。 蒲自训还提出要投银子,填土造地,即便填上五百亩,自己只能留下二百五十亩,也在所不惜。 在杨波看来,那珊瑚,不过是活的珊瑚死后留下的石灰质的尸体,没那么值钱,但当世之人都把它当宝贝,他也只能入乡随俗了,勉强收下,而投银子填土造地,正是他急需的,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大礼。 这样一来,蒲自训提出让自家闺女搭个便船,他就无法推辞了,于是蒲佩瑶就跟着杨波一起上了船。 杨波上了船,亲兵队整齐列队,轰然单膝跪地抱拳施礼,把跟在后面的蒲佩瑶吓了一哆嗦,她可没见过这种阵仗,她见过的卫所兵完全是另外的模样,个个无精打采,站着都东倒西歪的,跟市井的无赖之徒,没什么两样。 再看何起风带的人,个个神色严肃,不苟言笑,站在那里便如铜雕铁铸一般,这些人刚刚在桃花岛砍下一百多人的脑袋,身上依然带着血腥的味道,神态也是剽悍狂傲,不可一世,望一眼,都让人心生畏惧。 这段时日,杨波一有空,便亲自示范,悄无声息地将他前世见识的军人仪态,一点一点地教给亲兵队,时间一长,那站姿,那神态,虽有所不如,但比起当下的卫所兵,精气神绝对有天壤之别。 蒲佩瑶还真是被吓到了,紧紧跟在杨波身后,不敢稍有远离,杨波见状,也是会心一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一只军队,连老百姓都瞧不上,何谈威震敌胆? 何起风扫了一眼蒲佩瑶,皱起了眉头,又看看杨波,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这里都是粗汉,你带个小姑娘上来干什么?小姑娘不方便,船上的大老爷们也不方便。 “我们去镇海。” 杨波又加了一句。“这位是蒲佩瑶,蒲家在沈家堡开了店铺,搭便船去沈家堡。” “起帆,开船了。” 何起风也不废话,吆喝一声,招呼船上的掌驾开船。 上午还是艳阳天,此时天上却乌云密布,海面了刮起了大风,杨波运气不错,风是东南风,以他们所在的位置,前往宁波的镇海港,正好顺风航行。 这艘船是在桃花岛缴获的梅蝎子的海船,船不大,顺风航行,航速极快,海面的风浪加剧,船体摇晃的很厉害,杨波和何起风站在船头,蒲佩瑶寸步不离杨波,一双手紧紧抓住船舷,紧张地站在杨波身边。 杨波正和何起风交待,到了宁波的镇海港之后的注意事项。 船头要挂上的沈家的船幡,沈家的船常在宁波外海行走,早已打通了关节,有了沈家的招牌,便不会有巡检和税务两个司职的人员来纠缠,索要额外的银两。 “亲兵队要把火枪收起来,放在船舱里。”杨波交待完,便向船尾走去。 宁波的地界儿毕竟在朝廷的管治之下,十来个人肩扛着十几斤重的火枪,太过招摇,那里可不是石庙。 中午杨波在蒲家喝了不少酒,跟何起风说着话,突然有了尿意,船上没有厕所,但是这一望无际的大海,何处不是厕所?船上的人都养成了习惯,到船尾去解决问题。 “公子,你去哪里啊?”蒲佩瑶追了上来。 杨波窘迫,赶紧摆手道:“我去放水,你别跟过来。” “放..” 蒲佩瑶只说了一个字,突然醒悟到他要去干什么,立刻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也是一阵羞臊,脸都红了。 杨波到了船尾,左右无人,杨小波顿时意气风发,恣意挥洒,稀里哗啦的,很快便解决了问题。 杨波返身走到中部的舱门前,蒲佩瑶正扬着小脸,看着天空,似乎还在等他回来。 杨波突然觉得肩头有什么落下,正在纳闷儿,却听到蒲佩瑶那婉转动人的声音。 “天也放水了。” 杨波一个趔趄,幸好反应快,一手抓紧了船舷,这才没摔倒。 风势突然加大,雨点如黄豆般,噼里啪啦往下砸,砸在人脸上,生疼。 “这阵风好大呀,莫非是龙卷风?”杨波急忙道,心里暗自庆幸,这种情景下,气氛很尴尬,还是要掩饰一下,杨波这么说着,顿时心安不少。 却不料,何起风道:“是大小姐啊,徐小公爷怎么也来了?” 杨波真迷惑中,眼看巡检船已经到了眼前。 “青儿,徐小公爷,你们怎么来了?”杨波探头往下,问道。 “杨波,你的船跟着这条船走。”沈燕青说完,转身离去,大概是跟巡检船上的人打招呼去了,杨波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白瞎了这杨过的路引,看来是用不着了。 徐文爵急于见杨波,干脆让巡检船停下来,又让杨波递下吊索,直接爬上了船,这对一个胖墩儿来说,实在是高难度的动作,好在他最终也是爬了上来。 “杨波,你不够哥们儿,让我等得好苦啊。”徐文爵上得船来,开口便埋怨杨波来的太迟。 实际上,徐文爵也不过比杨波早来不到两日,沈燕青的运输船前脚到,徐文爵的船才到,他是从南京乘船沿江直下,在松江府换了海船,赶来宁波的。 据徐文爵所言,杨波要他拉人投银入股水泥厂,但在金陵,想要投银子的巨商大贾实在太多,徐文爵当机立断,一成份子涨到6万多,四成份子刚好拉来二十五万两,那些入股水泥厂份子的人,等不及了,直接去了沈家堡。 这算是超额完成任务,按照杨波事先的承诺,徐文爵一两银子不掏,杨波还得赠送他一成水泥厂的份子,再则,就是梅仙儿以五万两的价格卖了一成火柴厂的份子给他,如今据说价值已经涨到十万两,也没人买,又让他赚了五万两。 徐文爵说起来,就像他是个点石成金的天使投资人,得意非凡,那个兴奋啊,滔滔不绝地说着,唾沫横飞,高兴地嘴都合不拢了。 “杨波,本来我是要跟那些人直接去沈家堡的,但有一个神秘来客,指名要见你,这人可不能在沈家堡瞎等,所以,我只好带他来宁波了。”最后,徐文爵却是肃然道,脸上的得色也收敛不少。 “什么人能让小公爷如此看重?”杨波奇道。 “呵呵。”徐文爵神秘地笑笑,说道:“我得先卖个关子,等下了船,你便知道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74章 宫里来人了 徐文爵眉飞色舞,向杨波诉说,他在南京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为杨波争取到二十五万两股银,言下之意,我的功劳可是大大的,你当初那一成水泥厂份子的承诺可要给我兑现的。 杨波当然不会匿了他的股份,他只是凝耳细听,时不时问上一句,神色颇为淡定,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般。 徐文爵虽贵为小公爷,也是被杨波这种超然的气质所折服,一时倒也安静下来,上下打量一番杨波,那眼神里,满满都是惺惺相惜的感觉。 “杨波,你算是本小公爷命中的贵人。”徐文爵说道,眉宇之间,颇多感概,眼角似乎也有些湿润。 这话说的—— 你是小公爷啊,大明最富盛名的魏国公继承人,妥妥的大贵人,等你爹百年之后,魏国公的爵位便是.. 不对啊,杨波惊觉,按照历史走向,徐文爵还真是做不了魏国公,煌煌大明都土崩瓦解了,你魏国公还做个屁啊,不然满清砍头都已经是不错的结局了。 杨波也是一阵唏嘘,看向徐文爵的眼神里蕴涵的意味就复杂了,百味杂存,有些怜悯,有些感慨,甚至还有些许幸灾乐祸。 徐文爵显然是误会了,赶紧道:“我是说命数,就像..就像命中注定我这辈子定会遇上你,而你就是..就是我的吉祥物,对,吉祥物。” 嚓,咱俩谁更像吉祥物,就你那胖墩儿形象,都不用化妆,就是一吉祥猪啊。 “文爵,你说笑了,你是我命中的贵人还差不多。”杨波一脸苦相,敷衍了一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徐文爵拽文了,看着杨波,仿佛杨波便是他的梦中情人一般,“离开沈家堡的这些时日,我可真是每日都在想着你。” “文爵,打住,男子汉大丈夫,少做女儿态。” 杨波想起徐文爵有龙阳之好,不由一阵菊紧,心里很不爽,说道:“咱俩只是有缘,有缘再见的人终会再见,无缘再见的人生死不相见。” “有缘再见终会再见,无缘再见便生死不见,说得好,杨波,今日起,我们便是生死兄弟。”徐文爵真是动感情了。 蒲佩瑶一直呆在杨波的身侧,谁说话,便把明亮的眸子投向谁,静若处子,没有说话。 徐文爵终于注意到了蒲佩瑶,见这小姑娘生得明艳照人,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虽不言语,但眼睛却分明却在说话。 “杨波,我听说你定亲了?”徐文爵小声道,却是斜眼看着蒲佩瑶,那意思很明显,你这是吃着碗里的,还望着锅里的,艳福不浅啊。 杨波自然明白,佯怒道:“文爵,你想多了,这小姑娘是舟山蒲家的大小姐,名唤蒲佩瑶,蒲家在沈家堡开有店铺,此行乃是搭船去沈家堡。” “哦..”徐文爵顿时双眼放光,立刻走近蒲佩瑶,一抱拳,说道:“蒲小姐,幸会幸会,南京魏国公世子徐文爵。” 这就开始撩了?有能耐,你特么别显摆世子身份,杨波心里充满鄙视。 就这么说着聊着,撩着说着,船终于快要靠岸了。 杨波见到,港内过往的船只十分地拥挤,船行的很慢,有时竟需要纤夫拉着船,才能靠岸。 岸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而且人流还在摩肩接踵地从各方涌过来,渐渐的,人越聚越多,很快码头便被人流挤得水泄不通,这些人似乎在呼喊着什么,人声嘈杂,杨波也没听清楚。 人群里站着一个中年男子,那男子皮肤白净,没有胡须,颇有兴致地朝杨波等人看过来,这人身后还跟着俩人,鹅帽锦衣,腰悬绣春刀,这是锦衣卫啊,看起来身份都不低,尚且是跟班,那这白面男子又是何许人物? 此人正是韩赞周,人家是宫里来的人儿,据说是受了大太监王承恩所托,此番正是为杨波而来,杨波的声名已经上达天听了,杨波自己却还在云里雾里,茫然无所知。 “韩爷,小公爷身侧的那个着青袍子的,应该就是杨波。” “嗯。”韩赞周脸上露出赞许之意,说道,“果然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倒是挺能折腾的。”声音尖细,果然是个太监。 “杨波不过一区区少年,何德何能,能劳您韩爷亲自相迎?他也担不起呀。” 白面男子瞥了一眼说话的锦衣男,说道:“听说这杨波对工造颇为善长,弄出不少神奇的物事,连皇爷都赞不绝口哇。” “那有何难,只有韩爷您开口,我马上让人抓了来,让他给皇爷办差便是。” 韩赞周正欲开口,却听到有女声在骂人,“翠儿,那个死胖子是谁?挡在杨波跟前,我都看不见波波了。” “小姐,你小着点声儿,那人可是南京的徐小公爷。” “我管他是谁。”小姐嘟着小嘴儿,怒道,“谁让他挡在波波跟前的?就骂他了,死胖子,死胖子,哼。” 韩赞周不由皱起了眉头,摇头道:“此处人多嘴杂,我们还是回望海楼,等着小公爷带他过来见我吧。” “韩爷,您啦,就不该降尊纡贵来这地儿,迁就一个黄口小儿。”说话的锦衣男低声下气,满脸堆笑,躬身引着路,“韩爷,你请。” 韩赞周走了,码头上的人却是越来越多,身着红色胖袄的卫所军兵及时出现,他们显然是在驱赶人潮,维持秩序。 此时前面的船传过来消息,巡检鉴于岸上的人太多,容易引起混乱,开了特例,他们的船可以直接开去望海楼停泊。 杨波终于明白,码头上的那些人是冲着他这条船过来的,船上唯一的大人物便是徐文爵,杨波猜测,这些人是来围观徐小公爷的。 “文爵,你这一出动,码头上前来围观的都人山人海了。”杨波拍拍徐文爵的肩头,叹息道,“看来你这个国公世子也是难啦,都被人当猴看了,我也是爱莫能助,你就忍着点吧。” 徐文爵神色一呆,张张嘴,盯着杨波,却说不出话来,眼睛的余光看到蒲佩瑶正盯着他看呢,良久,这才呐呐道:“谁说不是呢,世子嘛,都是虚名,可我还要为这虚名所累,忍耐诸多不便,找谁说理去?” 蒲佩瑶实在忍不住,噗呲笑了,又惊觉实在不该,赶紧伸手,掩住小嘴儿,臻首使劲别向水面,脸憋得通红,肩膀还一抖一抖的。 船终于开到望海楼,望海楼临海而建,却是一个僻静之所在,是镇海之内最好的客栈,韩赞周正好在此地下榻。 杨波下了船,只是简单地跟沈燕青打了个照面,顾不上说话,便被徐文爵拉去见那位神秘来客,路上徐文爵倒是向杨波透了底,客人便是韩赞周。 杨波得知韩赞周是京城来的太监,此行是受了司礼监太监总管王承恩所托,前来与杨波叙谈,谈什么啊,不用说,杨波也能猜到七八分,无外乎是想来摸摸他的底,最终的目的还是两个字,银子。 杨波的记忆里没有韩赞周这个名字,但王承恩可是顶顶大名,崇祯在煤山上吊,他也跟着上吊,没有一丝犹豫,为人还算正派,对崇祯可谓忠心耿耿。 此时的王承恩已经位居司礼监总管,是崇祯皇帝的心腹之人,由他出面遣韩赞周来寻杨波,这至少说明,杨波已经在崇祯那里挂上号了。 这可不是杨波想要的,杨波追求的是银子,名声神马的都是虚的,他也想低调,但太低调有弄不来银子,这是个悖论,是死局,杨波也是太难了。 但韩赞周人已经在望海楼的一个雅间等候多时了,不见也得见。 见到韩赞周,杨波也是很礼貌,立即走上前,率先一揖。 “这位便是相文兄?在下杨波,失敬失敬。” 韩赞周细眉一挑,他是个太监,外人一般都称呼他们公公,当然也有体制内的人称呼他韩爷,比如刚才锦衣卫的那俩人。 杨波以相文兄称呼他,这让韩赞周没有想到,这样的称呼,说明杨波认为韩赞周是个正常人儿啊,并不会因为他是太监,身上少了那一坨东西,觉得他是个异类的那种感觉,韩赞周心生感激,不过脸上也没有表现出来,但无形之中,也对杨波产生了些许好感,两人的距离一下就拉近了。 “杨公子,哈哈哈。”韩赞周立刻拱手相迎,笑道:“咱家可算与公子神交已久,咱家在京城,你的大名也没少耳闻啦,来来来,坐坐。” “相文兄,客气了,您直呼杨波便是。”杨波谦虚道。 徐文爵附和一句:“你们二位都不要客气,直呼其名最好,显得亲近。” 众人一阵寒暄,望海楼的伙计送了茶来,大家坐定,品茗相谈。气氛颇为融洽。 “杨波,如今你可是声名远播,我听相文兄说,皇上也是对你连声称赞啊,了不得了。”徐文爵倒是一脸的轻松,很喜庆的样子。 杨波一阵牙疼,感觉如芒在背,十分的不自在,他还没准备好呢,哪知崇祯的动作来得这么快啊。 “那咱家就直呼其名了。”韩赞周呵呵一笑,说道:“杨波,皇上确实知道你的名字,如今皇上励精图治,任用贤能,乃是中兴之帝,杨波小友有大才,何愁将来无用武之地?” 话说得很漂亮,可惜杨波一个字也不会信。 崇祯何许人?固然有勤勉的一面,但他生性多疑,刚愎自用,心狠手辣,杀了不少能臣,基本谁能干,就杀谁,这都是杨波在网上看到的。 杨波也是旁敲侧击,问及韩赞周此行的目的,韩赞周没有直说,却也没有刻意隐瞒。 “咱皇上也不易啊,身上的衣衫打了很多补丁,都不肯换身新的,宫里的吃穿用度,也是一省再省,咱家看在眼里,这心里也跟刀割似的,哎,都不易啊。”韩赞周眼望北方,又是一阵摇头叹息,“咱皇上啊,此刻怕是还在为银子的事儿操心了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75章 同年同月同日生 北京,紫禁城。 金水桥下的河水静静流淌,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芒,桥上的石狮或嬉戏玩耍,或张牙舞爪,默默守护,背后的紫禁城市辉煌依旧,一派肃穆庄严的气象。 崇祯是个勤勉的皇帝,早起上早朝,午后还有午朝,所谓午朝,便是召集重臣,商议军政大事,今日讨论的便是三边总督杨鹤八百里加急传来的奏章。 今年陕西大旱,饿殍遍地,流寇四起,什么紫金梁、八大王、满天星、一阵风、冲天住、油里滑、催山虎,这些都是流寇的首领,纷纷粉墨登场,其中便有号称闯王的高迎祥,此时的李自成不过是高迎祥手下一员悍将,乃是一名闯将。 老百姓没饭吃,有人出头揭竿而起,自然要从贼,从了贼,至少可以吃大户,好过活活饿死,一时间如风卷残云,西北地面上,特别是陕西和山西两省,农民起义此起彼伏,烽烟四起,贼势越来越大,眼见已成燎原之势。 三边总督杨鹤采用的是‘剿抚兼施,以抚为主’的策略,可安抚是要银子的,没有银子,如何养活大批的饥民?已经就抚的,还得再起,官军也严重缺饷,不少官军哗变,加入义军队伍,甚至成了义军的主力。 这便是杨鹤奏章所言称的要务,归根结底两个字:银子。 午朝,他召集了几个位高权重的大臣,讨论杨鹤的奏章,最终也没谈出个结果,这些重臣,锦绣文章可以一挥而就,但说起银子,却都是一筹莫展。 事实上,自明光宗被东林党忽悠和胁迫下取消了矿监、税使起,大明的府库税收锐减,等崇祯即位后,国库已经债台高筑,国库早已空空如也,现在恐怕只剩下老鼠了。 查抄阉党,崇祯倒是弄来些银子填补亏空,可现在大明内忧外患,需要银子的地方实在太多,辽东战事不绝,缺饷要银子;西北流寇遍地,无论是剿还是抚,都要银子;各地赈灾要银子,皇宫内院,吃穿用度,要银子;官员薪俸要银子,可银子从哪里来呢? 韩赞周所料不差,崇祯皇帝此刻已经返回乾清宫,坐在书案后面,书案之上还有一堆没有批阅的奏折,台面上展开的还是三边总督杨鹤的那一份。 崇祯是个少年皇帝,不过十七岁的光景,却全然没有少年人的心性,此刻坐在哪里,眉头紧锁,不时伸手柔柔太阳穴,一副身心俱疲、愁绪满怀的样子。 王承恩手里端着碗白粥,悄无声息地走进来,这白粥乃是用小米加银耳熬成的,平素崇祯下了午朝,总是要喝上一碗,晚饭前先垫一垫。 皇上为什么犯愁,王承恩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他跟皇帝一样,刚升级不久,国库没银子,他也没有好办法。 只是一件,皇上不能一直坐在那里发呆啊,还有好多奏折没看,按照崇祯的习惯,这些奏折没有看完,他是不会睡觉的,晚上怕是要熬夜了。 王承恩心有不忍,小声提醒道:“皇上,您啦,先喝完粥,完了咱们把案上的折子先处理了,否则晚上又该熬夜了,皇上也要顾及龙体不是?杨鹤的折子不如先放一放,兴许明日便有了办法。” 崇祯一激灵,抬头见是王承恩,送了粥来,勉强笑笑,说道:“大伴,那我先把粥喝了。” 王承恩如今已是司礼监总管,不过崇祯依然习惯称呼他为大伴。 崇祯喝粥的时候,王承恩就势把杨鹤的折子收了起来,放在那里碍眼,这样皇上喝完了粥,便不会再长时间纠结银子的事儿,也可以批阅其他的奏折了。 果然,喝了粥的崇祯便埋头批阅起其他的奏折了。 此时,屋内光线渐渐暗淡,一旁伺候的王承恩,从怀里掏出一片火柴,抽出一根,嚓的一声,火柴着了,正要去点亮蜡烛,崇祯察觉出与平素不同,抬头观瞧,这才发现王承恩用了一件他没见过的东西在点蜡烛,不由奇道:“大伴,这是什么东西?” “回皇上,这个叫火柴,是南京守备府那边孝敬您的,今儿刚送了来,老奴也是刚刚学会使,还是那个叫杨波的年轻人所做。” 崇祯把笔放下,伸手拿过火柴,仔细打量一番,也要试试,王承恩在一旁指点,倒是不难,崇祯划了两下,火柴头便呼一声划着了。 “这东西叫火柴?”崇祯欣喜道:“比之火捻,确有便利之处,这也是杨波所做?” “是,皇上。” 此前,杨波的火锅也传到了紫禁城,火锅吃起来热乎,用起来简便,还能省银子,周皇后就很喜欢。 崇祯通常去坤宁宫和皇后一起用晚餐,火锅倒是吃过不少次,自然是知道的。 还不止这些,有好事者,用所谓的白火,也就是固体酒精改造了宫里用的蜡烛,用的是白火的芯儿,蜡的皮儿,这样蜡烛无需用棉线做捻,直接能点燃,没有油烟,而且比一般的蜡烛还要敞亮,在后宫很受喜爱,崇祯桌上的蜡烛也是那种。 这事儿让崇祯动了心思,所以他让王承恩派了韩赞周,去海州了解情况,只是韩赞周需要先去南京后守备府打招呼,毕竟东西是人家送到北京的,韩赞周在南京又遇上徐文爵,如此以来,徐文爵干脆把韩赞周带到了宁波,在宁波见到了杨波。 “杨波,又是杨波,这个杨波到底是什么来头,何以能接二连三地做出这种神奇之物?”崇祯似乎有些不解,喃喃道。 要知道一个人由于特殊的遭遇,因缘际会做出一样神奇的物事,并不出奇,可这个杨波,前次是白火,今次又是火柴,一个比一个神奇,虽说都是些小东西,却是前世未见的创新之物,崇祯内心颇为震撼。 “皇上,老奴私下也打听了,据说这个杨波几个月前,不知何故,跌落到海里,在海上漂了三天三夜,也没淹死,最后让人给救回沈家堡。他有个师父,是华山道士,叫马一真,哎哟这个道士可了不得,有传言说,他活到三百岁,前知三百年,后知五百载,是个神异人物。” “马一真,华山道士?”崇祯蹙眉,像是在自问,“朕好像听说过,这名字听着耳熟啊。” 崇祯这么一说,王承恩似乎也觉得马一真这个名字像是在何处听说过,不由苦思冥想起来,一忽儿,一拍脑门儿,说道:“皇上,袁崇焕,是袁崇焕的奏本上提到过的,老奴这就去找找。” 王承恩赶紧去到文渊阁,那里专门存放皇家档案的地方,处理过的奏章,都分门别类,存放在那里,查找起来,甚为便利。 王承恩去了没多久,便取了袁崇焕的奏本,回来交给崇祯。 “为妖案有名,不敢隐匿,据实上闻,仰凭圣断事。该臣因自春入夏,沿边雨泽愆期,诚祷未获。据宁粮通判李茂根禀称,有华山道人道马一真,闻能祈雨,现在近方,禀请迎祷以救旱魃等因到臣,臣始忆去冬有华山道人曾来见臣,于是着粮厅取之前来祈祷,果露处四日而雨..于是着粮厅取之前来祈祷,果露处四日而雨。乃称,华山道人马绣头者,年三百岁,举动不凡,知未来事,奉忽于本月初六阅抵报,见陕西巡抚刘广生题为妖案首恶,搜出造反实迹,内称妖党纠众造反种种逆证获据...” 袁崇焕的奏本很长,崇祯耐着性子仔细看了一遍,大概明白袁崇焕所提到的马一真,世间传言此人性格乖张,多有异能之事,能祈雨,能掐会算,知未来事。但因此人早年跟闻香教或者白莲教颇多瓜葛,请示如何处置,但朝廷没有下文,也就不了了之了。 显然袁崇焕也不相信此人正能活到三百岁,崇祯本人对神鬼佛道没有特别的嗜好,基本属于敬而远之的态度,自然也不会信。 而传言杨波在海上漂了三天三夜没死,崇祯也是断然不信的,他更相信这都是马一真在故弄玄虚,装神弄鬼,以此蛊惑人心,行走江湖,招摇撞骗。 毕竟有谁亲眼所见杨波真就在海上漂了三天三夜?既然见人漂在那里,为什么不马上施救,非要等上三天三夜再救?崇祯也不傻,一眼看出这传说的硬伤所在。 崇祯顿时没了兴致,他把袁崇焕的题本丢给王承恩,继续批阅他的奏折,好巧不巧,一封来自海州知州左文灿的奏折,竟然也和杨波有关,这让崇祯大惊失色。 左文灿在奏折中提到,一则,详尽杨波其人其事,言称杨波其人工于制造,其造诣之深,世人可望而不可及,堪称神迹,评价之高,让崇祯咂舌。 二则,淮安卫千户裘泗州在梅镇纵兵为祸,洗劫山民,企图封锁西山,禁止山民开采磷矿,被山民误以为是贼寇,给杀了,而开采磷矿的山民正是受雇于杨波。 三则,淮安卫所派出千户裘四州封锁西山的军事行动,海州知州衙门并不知情,动机不明,需要朝廷厘清。 四则,杨波愿意无偿出让酒精制法,杨波旗下所有产业都可照章纳税,承诺明年起,十万两银子的保底税赋,奏折还提到这与裘泗州被杀无关,因为在裘泗州来梅镇之前,海州衙门已经和杨波达成了初步意向,左文灿也委婉提到,朝廷可能需要给杨波一官半职,以保证缴纳至少十万两银子的税赋。 奏折的最后,还附上一个当地的流言,说杨波和皇上你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不知真假。 王承恩不明所以,站在一侧,只见崇祯看着那奏折,刚开始是坐着的,很快便站了起来,勃然大怒,看到最后,怒气倒是是消了,却是一脸的茫然,只是呆呆站立,一言不发,也不知皇上在想些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76 章 郑芝虎 “皇上,是用膳的时候了。”王承恩终是不忍看到皇帝沉迷在迷思当中,小声提醒道。 “坤宁宫。” 崇祯像如梦初醒,把奏折叠巴叠巴揣进怀里,只是轻轻说了三个字。 “皇上起驾。” 王承恩明白,皇上这是要去坤宁宫和皇后用晚膳,手中拂尘一摆,尖声唱喏。 “不用,朕走着去。”崇祯一摆手。 崇祯也不知哪来的兴致,要走着去坤宁宫,说来也巧,路过御花园时,天上竟飘起了雪花,雪花柳絮般,纷纷扬扬,崇祯停下脚步,伸手去接上一片两片,可落在手中,顷刻便没了踪影。 御花园里,夏日盛开的海棠,牡丹早已繁花落尽,只剩下枯黄的枝叶,只有假山上斜刺里伸出来的一只老梅,孤枝上结了骨朵,直欲绽放,为这怪异的寒秋平添一丝生机。 到了坤宁宫,周皇后迎上来,为崇祯拂去肩头的雪花,动作轻柔,眉眼都是笑意,柔声道:“皇上,外面有落雪了。” “朕嘴馋了,想吃皇后做的酸菜白肉火锅了。”崇祯笑了下。 周皇后觉察到,皇上的兴致不高,小心脱下皇上身披的斗篷,挂在衣架之上,心里想起什么,突然之间,漂亮的眸子里闪着亮光,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皇上,臣妾这里有样新物事...” 周皇后还买了个关子,请皇上坐下,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片东西,崇祯一见,真是他今日见识过的火柴,便笑道:“火柴?是也不是?” “信王..” 周皇后小嘴儿嘟起来,她没料到皇上已经知道了,献宝不成,竟有些小失望,对崇祯的称呼不经意改成了信王。 “我来。” 崇祯倒是应景,直接我,也不自称朕了,拿过火柴划着了,亲自点起了白火,火苗升起,蓝蓝的,不带一丝油烟。 周皇后把锅子架上,今日还是那道酸菜白肉火锅,皇后颇为勤俭,嫌羊肉太贵,新创了这道火锅吃法,就是用酸菜煮白肉做汤料,配上些叶菜和豆腐,吃的时候,再蘸上葱姜蒜做成的调料,味道十分的鲜美,崇祯很喜欢,总也吃不腻。 不一会儿,锅子里的汤料已经煮沸了,咕嘟嘟地冒着热气,崇祯怔怔看着,不由出了神。 这雪,火锅,火柴,还有墙壁上点的蜡烛,竟然都与杨波有关。 崇祯暗自叹息,伸手把怀里左文灿的奏折取出来,递给周皇后。 周皇后看完奏折,不由惊道:“那杨波和皇上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竟有如此奇事?” “这杨波有个师父,叫马一真,昔年与闻香教有勾连,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江湖老道,朕看十有八九是有人故意散布的流言,欺世盗名的把戏罢了。”崇祯冷笑道。 周皇后取过酒樽,为皇上满了酒,酒是杏花黄,陈年好酒,不无担忧地说道:“原道这杨波是个妙人儿,能弄出那么些个物事儿,也不简单,却不料还有这多瓜葛。” 崇祯脸色阴鸷,冷言道:“妙人儿?这杨波擅杀官军千户以及百余名兵士,该杀;淮安卫公器私用,纵兵扰民,该杀;海州知州,淮安知府,还有漕运总督衙门,听任官军被杀,束手无策,尸位素餐,一个渎职罪也是逃不掉。” 崇祯到来之前,周皇后心里还在赞叹,杨波是个什么人儿啊,竟有如此玲珑巧思,做出如此神奇之物来,哪料到竟有如此变故? “皇上。”周皇后灵巧地把切成小块的豆腐放到锅子里,“臣妾自小在乡下长大,没什么见识,倒也知道,但凡有人家有了新法儿,或者秘方啥的,绝不会轻易示人,倘若有人要枪了去,无异于断人财路,杀人父母,为世人所不耻,杨波固然胆大包天,那千户公器私用,存了心思,要去巧夺人的制法,却最是不该。 臣妾也听说这杨波在沈家堡收留了不少流民,给他们吃的穿的,活人无数,且此人精通棋道,下得一手好棋,不像是奸邪之人,横竖皇上也遣了韩赞周去摸底,待他回来,再行定夺也不差,再说..” 皇后见崇祯脸色不善,便没再说下去,崇祯饮了一口酒,说道:“皇后有言,不妨直说。” “是,皇上。”周皇后微微躬了下,柔声道:“咱这后宫啊,真缺银子啊。”语气虽然温柔,却也有嗔怪的意味。 “是啊,说起来朕富有四海,又有谁能想到,朕的皇后想要穿上一件提花的袍子都犹豫再三。”崇祯摇头叹息,想起杨波,脸色却是一寒,怒道:“这杨波想的倒是轻巧,拿十万两银子就想把朕给打发了?” “就是,怎么也得二十万两。”周皇后轻笑道,口气有些调皮的感觉,手里往崇祯眼前的小碗里加豆腐。 崇祯瞧着皇后的神态,脸色倒是缓了缓,看了一眼周皇后,说道:“皇后,陪朕喝上一杯?” ...... 远在宁波定海的杨波,可不知道紫禁城里的皇上,正惦记怎么收拾他,该吃吃,该喝喝,又当老师,又当学生,抽空还得陪徐文爵吹牛打屁,忙的不亦乐乎。 当老师,自然是要给一鸣和乐水上课,晚上是化学课,蹭课的穆英坐在最后面,化学对她来说和天书相仿,她也丝毫没兴趣,坐在那里,只是不停地冲杨波抛媚眼。 当学生呢,老师自然是沈燕青了,沈燕青完全把杨波当成接班人在培养,下了船,带着杨波去见那些老主顾,各种掌柜的,教他如何跟官府两司打交道。上了船,教杨波如何靠岸,抛锚,系缆绳,动辄手把手得来,还真是诲人不倦啦,看来沈燕青是下了决心,要去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去了,以后驾船出海这些事儿,大概都要交给杨波去做了。 这天清晨,沈燕青又带杨波上了船,码头上的伙计们正往船上运粮,两只船也都快装满了,大抵明日便可启程。 蒲佩瑶是个跟屁虫,杨波走到哪儿,她便跟到哪儿,寸步不离。 徐文爵则是跟在蒲佩瑶身后,胖墩儿显然对这小姑娘动了心思,找机会撩人家,可他越是这样,蒲佩瑶却是越对他爱理不理。 徐文爵撩妹撩成内伤,无奈之下,去找韩赞周,两人在码头无所事事,到处溜达。 沈燕青看不过去了,也是,杨波已经名花有主了,搁现在,沈燕青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了,这么跟着杨波也确实不合适。 “妹妹,小公爷喜欢跟你说话呢,你看他一人站在那里多孤单啊,你去跟他说说话?”沈燕青试着开导蒲佩瑶。 “那个死胖子?”蒲佩瑶斜乜徐文爵,不屑道:“我走哪他跟哪儿,讨厌死了,我才不愿意搭理他呢。” 杨波闻言,会心一笑,心里腹诽,“可不是嘛,胖子就是死了,也是个死胖子,徐文爵有三个下巴,现在好多人都填不饱肚子,倘若胖是一种罪,徐文爵就是罪大恶极啊。” “杨波,你高兴个什么?”沈燕青先是瞪了一眼杨波,回头又道:“妹妹,你傻啊,文爵可是小公爷,好多人想要高攀而不得,你倒好,拒人千里之外,你蒲家也是商贾之家,能结识小公爷,那是多大的好处啊。” 沈燕青难得很有耐心,但杨波听起来,感觉她是有意撮合蒲佩瑶和徐文爵。 “做生意是我爹的事儿,我可不愿意操那心。”蒲佩瑶不为所动,却把视线转向杨波,叹道:“杨公子好帅啊,又有本事,晴儿姐姐,我好羡慕你。” “...”沈燕青一窒,冲杨波嚷嚷,“杨波,你倒是说句话啊。” 杨波摊摊手,叹道:“人长的太帅,有时也是罪过啊?” 沈燕青狠狠剜了杨波一眼,然后对蒲佩瑶说道:“妹妹,杨波这人太坏了,小心别让他给骗了。” 蒲佩瑶闻言,冲杨波眨眨眼,问道:“杨公子,你会骗我?”杨波赶紧摇头,却见蒲佩瑶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脆声道:“就算要骗,也只能骗一次。” “....” 杨波和沈燕青就地石化,就在此时,却听到有人冲着这艘船,大声喊叫。“船上可是杨波,杨公子?” 杨波闻听,走到侧舷,向隔壁船望过去,但见那艘船的船头站着一人,正冲他挥手,杨波问:“杨波在此,阁下何人?” 那人闻听一抱拳,高声道:“我乃闵地郑芝虎,杨公子,你等一下,我这就过去。”说完一转身不见了,可能是要下船,过来见杨波。 郑芝虎? 史料有言,“芝虎勇猛果敢,辅助芝龙,屡建奇功。” 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可是郑芝龙的胞弟,郑成功的叔父,估计现在也就二十刚出头,可惜后来被海岛刘香杀死在虎门,实年不过三十岁,算是英年早逝,甚为可惜。 徐文爵和韩赞周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询问:“什么人刚才大叫?” 杨波刚被震晕了,还没缓过来,只是轻轻应道:“郑芝虎。” “哦。”徐文爵反应很平淡,只是道:“原来是郑芝虎,闵地郑芝龙的胞弟吧。” “文爵识得郑芝虎?”杨波奇道。 徐文爵觉得杨波有些大惊小怪,颇不以为然,说道:“郑家新近被朝廷招抚,还是我爹从中斡旋的呢,朝廷给了郑芝龙一个游击将军的衔儿,郑芝虎估计也就是个千户什么的。” 韩赞周倒是不清楚,便多问了几句,得知郑芝虎不过是个千户,也觉得杨波的反应有些奇怪。 说话间,郑芝虎已经咚咚咚地走了过来,这可是青史留名的人物,这次可是见到活的了,杨波可不像徐文爵和韩赞周那么淡定,赶紧迎了上去。 “郑兄?在下便是杨波。”杨波的口气有些犹豫,他也不清楚这样的称呼合不合适。 来人膀大腰圆,黑魆魆的国字脸,浓眉环眼,目光如电,倒是给人虎虎生威的感觉,见杨波迎上来,眉宇之间,有些诧异的神色,显然没有料到,杨波如此年轻,但很快抱拳,说道:“杨公子,在下郑芝虎,我可是久仰公子大名啊,没想到公子今如此..如此年轻。” 杨波就势把徐文爵和韩赞周两人也一一介绍给郑芝虎,郑芝虎听说两人一个是魏国公世子徐文爵,一个是紫禁城来的太监韩赞周,顿时有些诚惶诚恐,这可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众人寒暄已毕,杨波将三个人来回瞅瞅,他们可都是青史留名的人物,如今却和他站在一起,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世界实在太奇妙,杨波也是感概万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77章 咸鱼 郑芝虎的到来,让杨波异常兴奋,把住人家的手臂,握住人家的手,久久不肯放开,后来一激动,干脆来了个热烈的拥抱。 杨波的热情让郑芝虎很不习惯,旁边几个人都看傻眼了,沈燕青不知何故,远远地看着,却是没有过来。 “郑大哥,虽然我们今日首次见面,但小弟心里却是和郑大哥神交已久,难得郑大哥找上门,今后我们兄弟多亲近亲近,哈哈哈。” 杨波说的倒是实话,他一心想要从安南买粮食,郑家是海上的霸主,横亘海上,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儿,杨波没少打听郑家的事儿。 “二哥,是二哥,家里我排行老二,我大兄郑芝龙才是大哥,呵呵。”郑芝虎好尴尬,他实在是有些架不住杨波的拥抱哇。 这年头不兴这一套,他郑芝虎又是直男不弯,心里肯定是腻味得不行了。 “二哥?”杨波一怔,很快又道:“二哥就二哥。” 徐文爵看着杨波和郑芝虎热情拥抱,眼热了,跑过来,也是一个熊抱,三个男人顿时抱成一团。 杨波却不爽了,脑子想的是一身肥肉的徐文爵和浓眉大眼的秦韶俩人...杨波顿时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呃... “文爵,你这是干什么?”杨波立刻抽身而出,看着莫名其妙的徐文爵,一脸的嫌弃。 “哎我说你们..”徐文爵,用手指着杨波和郑芝虎,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的模样,那意思你们都抱了,为什么我不能? “你太胖了。”杨波没好气地说道。 徐文爵蔫了,委屈地望着杨波,幽怨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想胖啊,可是我这人就是这样,喝凉水都长肉,我有什么办法?” 十个胖子,九个都会这么说,我喝凉水都长肉。 “喝凉水能长出肥肉,骗谁呢?”杨波十分的鄙夷,又道:“你去爬山啊,爬山最能掉膘了。” 韩赞周在一旁看着,他要年长许多,看着几个年轻人嬉闹,也觉得甚是有趣,一直没有出声,直到杨波说起爬山,他开了口。 “此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有山有水又有海,倒是游玩的好去处,今日天气还不错,不如咱们几个便去爬山?” 此时沈燕青已经走过来跟郑芝虎简短打了招呼,听闻韩赞周提议去爬山,却是摇头道:“船已经装满,明日便要启程会沈家堡,不能耽搁啊,所幸我们还会来一趟,下次吧。” “巧了。”郑芝虎突然说道,“我有三条船,船上的硬木和香料卸下来便空了,横竖我也要去一趟沈家堡,正好可以帮你们运粮。” 细问之下,原来郑芝虎此番来甬,是运了红木和香料,受其大兄所托,还要顺便前去沈家堡,寻杨波商议事项。 什么事项?他倒是没有细说,大概是觉得此时人多不方便细说。 郑家人出现在宁波,杨波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他打听到,郑芝虎的大哥,也就是郑芝龙甚至在海州的花果山提过字,只是杨波分身乏术,没时间过去察看一番罢了,那题字一直保存到后世,依然清晰可见,不过已经是省级保护文物了。 沈家的船队计划要跑两趟,有郑芝虎的三条船帮忙运粮,一次便可解决问题,无需再来一次,岂不是很好? 果然,沈燕青大喜过望,说道:“如此,多谢郑兄了。” “燕青,客气了,我也是顺路,举手之劳而已。”郑芝虎答道,神色颇有些不自在。 这样说定,沈燕青和郑芝虎便要分头去安排。 杨波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却皱起了眉头,当他听到郑芝虎用燕青称呼沈燕青,就觉得蹊跷,又细看两人说话,神态颇多不自在,感觉两人似乎之前便相互认识,心里疑窦顿生。 杨波暗中观察,并没有说破。 今日天气晴好,凉风习习,天高云淡。 待沈燕青和郑芝虎安排妥当归来时,日上三杆,天色尚早,正是出游的好辰光,众人结伴同行,便向招宝山进发。 招宝山位于甬江入海口的北岸,与南岸的金鸡山呈犄角之势,山势险峻,素有浙东玉门关之称,乃是军事要塞。 明初朝廷在此地设有定海卫,著名的抗倭将领戚继光当年带领戚家军就曾在此地驻守。 山上筑有威远城,城内有座圆通宝殿,是嘉靖年间,由总制胡宗宪从普陀山内迁而来,不用说,这也是大明禁海政策的产物。 众人登上山点什么,掩饰一下,却听到徐文爵说道:“杨波,你说这海到底有没有边儿啊?都说海外有仙山,仙山何在?山上真有仙人?” “海确实没有边,倘若有人能乘船一直向前,中间可能需要或南或北拐弯,但一直向前,最终会回到你的出发之地。”杨波随口道。 “杨波,你这是地圆说,你也信这个?”徐文爵奇道。 此时地圆说,已经由西方传教士引入中国,南京多传教士,徐文爵自然是听到一耳朵。 “杨波,你在课堂上也教一鸣这个?” “倘若地是圆的,海水怎地没有泼出去?” “....” 众人这么问着,杨波只好科普一番,也不知人家听懂了多少。 众人信步往前走,前方便是圆通宝殿。 圆通宝殿供奉的观音菩萨,宝殿的正中,是一尊巨大的观音塑像,四周还有三十二尊小的观音像,众星拱月一般,围绕着中间的观音神像。 此处人流如织,大多是前来求姻缘的大姑娘,或者求子的小媳妇儿,沈燕青拉了一下杨波,示意他跟着她一起进去参拜。 “这里供奉的是观音菩萨,你还没过门儿,那么着急要孩子啊?”杨波小声嘀咕了一句。 沈燕青暴怒,抬手一个脑瓜蹦,“要死啊你,谁说观音只送子啊,我们进去拜拜,就拜你刚才的那两句诗。” “....” 徐文爵和韩赞周都是见过市面的,南京和北京古寺宝刹不要太多,何况此处供奉的是送子观音菩萨,郑芝虎一路沉默寡言,兴致不高,几个人随意逛了逛,都是觉得无甚趣味。 “我们在对面的素菜馆等你们,你们快着点儿啊。”徐文爵撂下一句话,跟其他人一起,扭头走了。 沈燕青找来两个蒲团,自己先跪下,冲杨波瞪眼,“跪呀,傻样。”杨波只好跪下。 此时只剩下他和沈燕青俩人,杨波终是忍不住,问道:“青儿,你跟郑芝虎怎么回事儿?” 沈燕青一愣,随即噗呲笑了,俏声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哼..”杨波有好脸色,没好气地说道:“你们似乎早就认识,鬼鬼祟祟地,干吗要瞒着我?” “谁瞒你了?你也没问啊。”沈燕青轻笑一声,突然又止住,大概是觉得此处是佛门圣地,得严肃点儿。 “那我现在问了,你老实交代。” “交代你个头。”沈燕青小嘴儿翘翘,瞧着杨波气鼓鼓的样子,觉得甚是有趣,小声道:“几年前,我爹跟郑家买船,郑芝虎来过沈家堡,那时思贤刚出事不久,他好像有那么点意思,好像跟我爹提过。”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没有了,郑芝虎傻大黑粗的,分明不是我的菜,我爹也知道,提没跟我提。” “那你的菜是什么样的?” “咸鱼。”沈燕青冲着观音菩萨拜着,头也不回。 沈燕青拜着,嘴里念念有词:“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 沈燕青就这么拜着,拜完了大神像,又拜小神像,一副虔诚的模样,杨波也跟着拜,好不容易拜完,杨波赶紧爬起来,腰酸背痛。 人家来,或求子,或求姻缘,沈燕青倒好,拜这几句诗,这人什么脑子啊。 一个人生若是没了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这道理,连身在大明的沈燕青都懂? 苍天啊,大地啊,可那些话真不是我说的,杨波欲哭无泪。 两个人终于出了圆通宝殿,对面便是招宝素菜馆,徐文爵等三人茶水喝了好几轮,已经等得着急了。 “我说你们两个,这门儿都还没过,就着急要生儿育女?”徐文爵大声嚷嚷道。 杨波瞥了一眼沈燕青,我说什么来着? 沈燕青却十分淡定,啐了一口,“呸。”径直坐下来喝茶,眉宇之间,满满都是睥睨众生的表情,俨然一副女王的派头,看来拜拜观音,效果就是不一样啊。 招宝素菜馆就在圆通宝殿的斜对面,过往的香客拜了菩萨,就在此处喝口茶,用点儿点心,吃点儿素菜啥的,歇歇脚,此处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生意倒是不错。 说是素菜馆,偏偏招牌菜却是功德火腿啊,翡翠球啊,看起来像荤菜的菜式,其实都是用时令菜蔬做的,做工颇为考究,形态以假乱真,吃起来倒也爽口。 杨波吃着,心里寻思开了,这郑芝虎当初竟然有意要迎娶沈燕青,不过看来沈燕青压根儿都没看上他,看郑芝虎今日的做派,似乎心里有芥蒂,这该如何是好? 粮道必须得打开。 大明以北是朝鲜,东边是日本,按照这个世代粮食的生产效率,这两个地方粮食也不富裕,而南边的交趾盛产水稻,水稻产量极高,按史料记载,那里的粮食应该有富余。 我不能眼看大明一步一步走向穷途末路,更何况我把酒精当成燃料在卖,烧酒精,实际就是烧粮食,时间久了,可是要出问题的。 大明的灭亡,原因很多,有政体的,金融的,地缘的,不一而足,史学家早有论述,抛开各种深层次的原因,尚且不论,那些东西,我可没办法解决,最直接的,或者说,最表面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缺粮。 华夏民族温良敦厚,最能吃苦耐劳,论其在逆境下,忍辱负重的能力,在世界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但凡吃得饱,穿得暖,就不会有人造反。 而煌煌大明,偌大的帝国,倘若内部不出现问题,周遭的屑小,其奈我何? 此时的工商业在江南一带,日渐兴盛,从历史的角度看,这并不是坏事。但大明单向对外出口商品的不平衡贸易,注定不能持久。 进口粮食,就是解决之道。 郑家已是海上的霸主,就像只怪兽,横亘海上,是一道坎儿,必须要和郑家交好。 杨波心里这么胡思乱想着,却听到隔壁桌上,有人提及他的名字,杨波心中一惊,凝神细听。 “你知道杨波吗?就是号称火神的那个,他来了,就在附近。” “前日在定海港,我去看了,现场那个热闹啊,简直人山人海,可惜了了,我就见一人影,没看真切。” “那可是神仙人儿,三头六臂,这会儿,就在这后山,开法会呢。” “真的?” “可不是,我还能骗你咋的。” “.....” 徐文爵等人看着杨波,神色诧然,杨波就坐在他们跟前,但有人却说此刻杨波在后山开法会,这可真是活见鬼了。 众人面面相觑。 杨波看着徐文爵,那眼神颇为玩味。 徐文爵摊摊手,却是一副很无辜的样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78章 真假杨波 “有趣了。”韩赞周笑道:“杨波小友,你这是李逵遇到李鬼了,哈哈。” “我们瞧瞧去?”这种奇事,徐文爵岂能错过,立刻道。 “这,不过是什么奸邪之人骗人钱财的把戏,有什么好看?”杨波显得很为难的样子,还冲沈燕青眨眨眼,又把视线转向郑芝虎,说道:“要不,你们去,我还想跟郑兄请教些驾船技巧呢,郑兄?” 沈燕青撇撇嘴,心中了然,杨波这是要安慰郑芝虎呢,男子汉大丈夫,屁,有时也脆弱得很。 郑芝虎确实情绪不高,不过见到徐文爵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却是道:“难得有这等奇事,我可得瞧瞧去。” 隔壁桌上的那俩人此时已经起身,看着像是做卖卖的小掌柜的模样,众人商定,跟在他们后面,瞧瞧热闹去。 杨波就势跟郑芝虎谈起荷兰人的七月号,请教对付侧舷炮的办法,说起荷兰人船上装备的武器,郑芝虎倒是如数家珍,对杨波提到的甲板炮只能攻击敌方甲板之上的目标,很难击沉敌方船只的说法,也颇为认同。 杨波得知,郑家对付西人的战术,多是‘狼群战术’,就是用数量占优势,海上行动灵活的小型战船,一窝蜂围上去,或火攻,或跳帮近战,对付西人的战船,尽管己方损失也很惨重,但从未失手过,还算有效。 不过这种战术,缺点也很明显,资方损失也不小是一方面,另外,战场的选择,只能是在靠近陆地和海岛的地方,属于防守反击的战法,在杨波看来,谈不上是真正意义的现代海战,局限性还是很大的,当然,杨波却不会说破,毕竟现时的物质条件局限性也很大。 俩人找到的共同语言,一时相谈甚欢。 海战方面,郑芝虎自视甚高,不过,杨波倒也能插上几句,兜售那些他前世在网上看到的说法,郑芝虎有实战经验,有时一咂摸,觉得杨波的说法,不只新奇,甚至还有些启发性。 不知觉中,郑芝虎也收起了小觑之心,心中对沈燕青的那点念想也变淡了,原因很简短,那帅逼,不仅帅,偏偏还有才华。 前面由沈燕青领着,一行人走在山道上,谈笑风声,都不用装模作样,别人看来也是有钱有闲的人士在游山玩水。 徐文爵,魏国公世子,韩赞周,宫里来的太监,就这俩人,即便只是便装,那也是锦衣华服,一看便是大富大贵之人。 一路上,景致也不错,虽说时下是寒秋,但山间却是不同,一片枯黄中,山坡上间或有青松和阔叶女贞未见落叶,有枫林红叶似火,正午过后的阳光照在山坡上,层林尽染,万山红遍。 一阵风吹过来,清爽中带来丝丝凉意,对在山间奔走的众人来说,却是感觉十分的舒爽。 山道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显然都是冲着那法会去的,这样更好,不用在尾随素菜馆的那俩人儿了,不一会儿,前面人头攒动,似乎是到了。 此处看似是一间破败的道观,观内的建筑全都垮塌了,只剩下半截儿白色的围墙,墙头有青瓦覆盖,一边像小鸟展翅向上翘起,中间凸起来一段,算是门楣,上面写着三个大字,‘青云观’。 云字上面掉了一块,上面的盖儿不见了。 门口有几颗老槐树,树干上裹着彩布,上面挂着黄色的纸头,纸头上面画着咒符,看着披红挂彩的,很喜庆的感觉。 树下置有香炉,香炉傍边是功德箱,显然是让人往里面塞钱用的。 树冠之下,搭了个高台,也是裹上一层彩布,台上供着太上老君塑像,老君像的两侧还有一副对联:“星火重生,日月重光。” 一个道士模样的年轻人坐在台子正中央的蒲团上,嘴里念念有词。 杨波等人挤在人堆里,伸长脖子正看呢,那人背后还插了个牌位一样的东西,上面写着‘火神杨波’四个烫金的大字。 “火神杨波,可比你这个杨波有趣多了,嘿嘿,哈哈,嘿嘿,哈哈..” 徐文爵双眼放光,实在忍不住兴奋,不停地拍打杨波的肩头,笑得前仰后合。 火神杨波呢还,尼玛逼啊.... 杨波咂咂嘴,好气啊,一扭头却见身边的沈燕青像个木头人似的,怒目圆睁,小嘴儿张得老大,下巴都掉地上了。 “青儿。”杨波叫了一声,沈燕青终于把嘴巴合上,恨恨说道:“吴金,吴元庆和吴嫂的儿子,吴玉儿的哥哥。” “什么?”杨波惊呼,神色一呆。 这吴家都特么是些什么人啊,竟能想出这么个办法敛财,实在太有才了。 “有趣,呵呵呵。”韩赞周乐得合不拢嘴。 “呵呵。”郑芝虎的脸上也没了落寞的情绪,也是乐。 沈燕青脸色铁青,伸手便要拔刀,杨波一把拉住,急声道:“等等,台上要表演了。” “星火重生,日月重光,无量天尊。” 蒲团上坐着的吴金站起身来,高声唱了个道号,刹那间,钟馨齐鸣,鼓钹大作。 “火神杨波降临,为众生祈福,去病消灾,消弥孽业,助尔等荣华富贵,长生不老,修炼成仙,成仙,仙,仙..” 唱声未落,台上的吴金高高举起一只手,手指尖上出现一缕火苗,绕台一周之后,突然向空中抛起。 轰... 火焰从天而降,就像悬浮在半空之中,几息之后,火焰堪堪熄灭,就在这当儿,更奇妙的景象出现了,树冠下面几个横着的枝杈上,也着了火,那火便如瀑布一般,流光溢彩,飞流直下,高台之上,迷雾升起,飞流的火焰渐渐消失在重重迷雾之中。 台上众人都是惊骇无比,一阵惊呼之后,人群也在议论纷纷。 “怎么样?我说过杨波可是真神,这下你该信了吧?” “不对啊,不说他三头六臂吗?怎么只见一个头?” “你瞎咧咧个啥,那叫化形,你懂不懂啊?” “这真是神火?” “废话,神火杨波都降临了,还能有假?” “....” 沈燕青忍不住要冲到台上去,当场揭穿吴金的鬼把戏,杨波却是拉紧她的手,冲她使眼色,那眼神意味深长。 杨波想的是,如今他的大名已经在崇祯皇帝那里挂上号了,他的身世没有人能查出来,但他的师父马道长,只要朝廷稍稍用心,便能查个水落石出。 马道长跟闻香教有勾连的事实,崇祯早晚会知道,也许已经知道了,也未必可知。 朝廷已经知情,看似留着这个假杨波,并不能改变什么,但经验告诉他,当你无法改变一个事实的时候,那就尽量去模糊它,当你想要改变一个事实的时候,尽量用谎言覆盖它,谎言重复一千遍,一定不能让所有人都相信,但至少能让一部分人相信。 不信?试看当今美丽奸国在干什么? 至少在民间,可以起到混肴视听的目的,毕竟真相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倘若朝廷真有一天,派兵围剿,武力上,杨波自然会做好应对,倒是不惧,但是道义上呢,显然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杨波直觉,留着这个假杨波,好处不好说,至少没什么坏处。 但这些,杨波无法和沈燕青说清楚,此地又是人多嘴杂,且身边还有个宫里来的太监,所以,杨波只能跟沈燕青眨眼睛。 沈燕青直爽,但不鲁莽,心知杨波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了,尽管心里颇为不忿,也只好罢手。 此时那些身着黑衣的所谓护法,已经开始忽悠信众给银子了,杨波等人在一片嘈杂声中,悄悄地挤出人群,准备打道回去了。 众人往回走了不远,徐文爵忍不住回头望望,说道:“杨波,咱们就这么走了?” “骗人的小把戏而已,多行不义必自毙,何苦我们去揭穿它。” “你的名声呢?你就这样任由他们诋毁?” “名声神马的都是浮云。” “杨波小友,大气。” “他是傻。”沈燕青心里犹自不爽,没好气地呛道。 人家当事人都不在意,其他人还能说什么,只好接着往回走,刚走没几步,却见一女子手里拿着个包袱,跪在路口。 “大小姐,杨公子。”跪着的女子哭着叫喊。 杨波和沈燕青走在最前面,定睛一看,不由惊呼,“吴玉儿?” “我对不住你们....”吴玉儿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诉说着前因后果,祈求原谅,并言称,她下了决心,这次要远走高飞,想要彻底摆脱吴金和她娘。 细问之下,吴玉儿全都说了,吴金是何时投奔的海上飞,他们是如何子在海上飞的胁迫之下,偷了石庙的一罐红磷和图纸,海上飞如何利用他们,设计绑架杨波和沈燕青,之后又是如何乘船来到定海,在此地招摇撞骗,等等。 吴玉儿甚至坦白了当初她在沈家堡自杀,也是她娘精心策划的,目的就是为了接近杨波,找机会嫁给他,或者窃取酒精制法的机密。 “你娘竟让你上吊自杀,假戏真做?”沈燕青表示难以置信。 吴玉儿只是摇头,哭泣不止,说道:“大小姐,对不住..” “今儿可真是好戏连台啊。”众人听闻,也是摇头不止。 杨波也听出来了,吴家的事都是吴嫂在背后主使,吴玉儿不过是性子软,不得不屈服她娘的淫威之下,便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这就去普陀山做姑子,一生一世,为大小姐和公子祈求福佑,求佛祖宽恕吴家的罪孽,祈求我哥和我娘能回心转意,弃恶从善。” 杨波叹道:“我相信你是真心悔过,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本来就是让你回石庙也是没问题的,可是那没用,你娘很快会找到你,你摆脱不掉他们,最终还是得回去跟他们一起作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79章 姻缘 吴玉儿长得跟林黛玉似的,削肩若素,纤腰盈盈可握,柳烟眉,桃花眼,这种眉眼,笑起来,最好看。 女人嘛,还是应该多笑。 偏偏她却生在吴家,又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生活中少有欢笑。 这一次决定离家出走,恐怕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尝试把握自己的命运。吴玉儿竟是要去普陀山做尼姑,此时的普陀山受海禁政策的影响,寺庙都内迁了,人都没几个,更何况是和尚尼姑,绝没有后世那种海天佛国的景象。 杨波最怕女人掉眼泪,特别是美貌女子掉眼泪。 看她哭的梨花带雨,娇俏的瓜子脸,红得像只透明的箩卜,非常惹人怜爱,倘若杨波是只兔子,都想咬上一口了。 杨波心有不忍,纵使对吴家有再多的仇怨,此刻他也不想再追究了,反而替吴玉儿考虑起来。 “去普陀山?”杨波摇摇头,说道:“那里倒是有不少来历不明的野狐禅,你一个弱小女子只身前去,不安全。” 徐文爵笑道:“杨波,你可真是怜香惜玉啊。” “哼..”沈燕青瞟了一眼杨波,鼻孔里发出不满的声音。 吴玉儿说起来还是沈燕青儿时的玩伴,她只是恼怒吴家勾结海上飞,害她险些受辱,如今时过境迁,对吴玉儿也是生不起气来,她是对杨波不满,为什么不满?其实她也说不清楚。 韩赞周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一个太监,这种事自然不好说什么。 “要不,我带她去泉州?”郑芝虎突然说道,试探的语气。 杨波闻言,抬眼直愣愣地看着郑芝虎,郑芝虎顿时浑身不自在,不安地捏了一把下颌的短须,神色慌乱,说道:“泉州怎么啦?泉州也有九庙十八庵啊,离这里又远,吴家人很难再找到她,就看...就看吴家妹子愿不愿意去。” 吴玉儿跪倒,跟郑芝虎磕头,细声道:“奴家愿意,多谢郑...郑大哥成全。” “二哥,是二哥。”杨波哈哈大笑,说道:“如此甚好。” 这事就算这么解决了,郑芝虎简直就是个活雷锋啊,每每遇到难处,总是挺身而出,郑家在历史上没有污名,吴玉儿由他带去泉州,他自然是放心的,而且泉州离这里千里之遥,吴家人再想找吴玉儿,怕是不容易了,完美。 众人一路返程,回到定海城内的时候,杨波注意到郑芝虎和吴玉儿落在后面,似乎在聊着什么。 杨波动寻思开了,历史上的郑芝虎终身未娶,倘若他看上了吴玉儿,成就一段美好姻缘,这算不算改变历史呢? 沈家宁波置有不动产,一个挺大的三进的院子,离码头也不远,沈家船队的人员每次来,都住在这里,杨波自然也不例外,非常便利。 徐文爵和韩赞周住在望海楼,已经先行离开了,郑芝虎住在船上,一路陪着杨波和沈燕青,走到沈家在宁波的院落,到了院门,也该暂时分手了。 杨波笑道:“二哥,这里人多,玉儿就由二哥带过去,如何?” “这..”郑芝虎很腼腆的,吃吃道:“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既然玉儿要去泉州,早晚都得习惯在船上住。”杨波笑道:“改日,我请二哥吃酒细谈。” “好。”郑芝虎连连点头,拱手告辞,吴玉儿乖巧地跟在其后。 杨波和沈燕青看着郑芝虎带着吴玉儿离去,这才转身进了院门。 “你这是..”沈燕青奇道。 “嗯。”杨波知道沈燕青想说什么,笑道:“这样不好么?郑家二哥是当世的豪杰,吴玉儿人生得极美,郎才女貌,岂不是很般配?” 郑芝虎大老远从闵地赶来,杨波和沈燕青两人给人家撒了一天的狗粮,心里自然不是滋味,颇有些落寞,今日遇到吴玉儿,她也是个落魄之人,两人同是天涯沦落人,惺惺相惜,这样的结局,即偶然,也有必然。 沈燕青一阵释怀,略一思忖,叹道:“也许,这就是缘份吧,希望他们能成就一段美好的姻缘。” 虽是这么感叹,但沈燕青心里却是好开心,跟灌了蜜似的,原道杨波心里对吴玉儿有想法,毕竟在沈家堡街坊邻舍都在传,杨波将来定要纳吴玉儿为妾,沈燕青倒不是说不让杨波纳妾,她只是对吴家伤透了心,不想和他们再有瓜葛,那样好累。 俩人往后院走去,却见到蒲佩瑶和香儿一起坐在廊下,叽叽喳喳在说些什么,沈燕青和杨波两人走过来,没惊动她们,两人都走过去了,她们也没注意到。 蒲佩瑶在船上,一直跟随杨波,寸步不离,沈燕青定是做了手脚,才把蒲佩瑶从船上撵走,否则,今日出游,她一定会跟着去。 “青儿,你使了什么手段?”杨波好奇地问道。 “冰糖葫芦。”沈燕青随口道,“我让香儿约她一起逛街,去买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杨波诧异。 “咯咯..”沈燕青娇笑,“真当自己是宝啊,还不是抵不住个冰糖葫芦。” “...” 沈燕青见杨波有些吃瘪,却是觉得有趣,虽说这人待她毛手毛脚,每每得逞,高兴得跟啥似的,自以为占了很大便宜,而她何尝不是食髓知味,乐在其中? 她也算慢慢了解杨波了,有贼心却没贼胆,她倒是不担心杨波胡来。 只是这人生就一张祸水脸,实在太招人..欢喜了,不,太招人恨了,沈燕青恨得牙痒痒,却是毫无办法。 两人继续往前走,前面便是沈燕青的闺房了。 “香一个?”杨波厚颜道。 沈燕青脸一下红了,飞快地瞥了杨波一眼,眼波流灿,似是嗔怪,却又拒还迎,她轻轻推门进了屋,机会稍纵即逝,杨波岂能放过,杨波嘿嘿一笑,立刻闪身也进了屋。 一只手轻轻搂住沈燕青的纤腰,揽她入怀,另一只手轻轻托起她的俏脸,嘴巴凑了上去。 沈燕青羞涩地闭上眼睛,弯弯的睫毛还在轻颤。 轻轻的允*吸、柔柔的啃噬,无限的温柔,那种感觉蚀魂销骨。太美好了。 杨波采用的是湿吻,这种方式会发出声响,就像一对年轻的吃货男女在kfc叫了份特大号鸡翅,两个人比赛,看谁啃得快,发出的那种声音。 良久,沈燕青别过头去,似乎想要挣脱,但两只手却是紧紧环抱杨波,不肯松开。 杨波搂住沈燕青的那只手却是加了力,沈燕青顿时感到杨小波的存在,充满了温度和硬度,不过她已经习惯了,并没有躲避,当然,躲也未必能躲开。 “你走吧。”沈燕青颤声道,“我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怎地不早说?”杨波关切道。 沈燕青缩在杨波怀里,很惬意的样子,却是横了一眼,杨波秒懂,可能是大姨妈来了,这种事情又不好明说,今日又强撑着爬山,一个女儿家,那么好强,何苦来哉。 沈燕青终于横下一条心,把杨波推开,说道:“走了一天了,也累了,回头我让伙房给你送些吃的,你洗洗,早点歇着。” “没事,我受得住,我还得上课呢,一鸣这段时间,进步特别快。” “嗯。” 杨波终是离开了。 杨小波却垂头丧气,埋怨道:“死丫头,火给你点着了,却不管不顾,早晚让你好看。” 杨波转弯,要回自己的房间,途中见到蒲佩瑶和香儿迎面走过来。 “公子,你回来了?大小姐呢?”香儿惊喜道。 “大小姐有些不舒服,回房了。” 香儿正要去沈燕青房里查看,却被蒲佩瑶一把拉住,说道:“香儿,我们不是说好了,要跟杨波说清楚嘛。” “说什么啊?你们。” “我们也要上课。”未及香儿开口,蒲佩瑶抢先说道,“那个叫穆英的都去了,我们也要去。” 杨波看向香儿,说道:“香儿,你真想听课?” “嗯。”香儿鼓足勇气,使劲点点头,颈下一抹雪白,耀眼生花,胸波荡漾,香儿长得像金锁,天使一般的面孔,白璧无瑕,诱人得很。 香儿平素总是很严肃,此刻却是嘟起了小嘴儿,显得十分的娇俏可爱。 杨波闻言,暗自思忖,香儿去了,也不见得跟得上啊,她可没见识过沈一鸣那恐怖的学习能力,乐水一开始还跟着上,现在都吃力,何况毫无基础的香儿和蒲佩瑶? 要不,也弄个快慢班? “杨波,你不高兴我们去?”蒲佩瑶见杨波皱眉,还以为杨波不愿意呢,直呼其名,眼神里带着威胁的意味。 杨波摇头,说道:“不是,你们这么来一下,也跟不上啊,让我先想想。” “香儿,你先去看看大小姐,她可能需要你的帮助,上课的事儿,明日再说吧。” “杨波,我们一定要上。”蒲佩瑶撂下一句话,两女终是离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80章 记住我 杨波回房吃些东西,然后找到沈一鸣和乐水,给他们上了一节课,穆英也在,穆英很专注,一直盯着杨波看,但杨波肯定的是,他讲课的内容,穆英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沈一鸣学习能力真是恐怖,就像海绵吸水一般,进步非常之快,杨波也不想耽误了他,就把能想起来的数理化知识一股脑教给他,数学三角,化学元素周期表,物理已经开始讲力学了。 相比之下,乐水显得有些跟不上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沈一鸣那样,妖孽似的存在。 正好蒲佩瑶和香儿也想听课,也不知是真是假,倘若她们真想听课,杨波当然不会拒绝,乐水和沈一鸣可以先带带她们,杨波真是在考虑快慢班了。 上完了课,回到房间,香儿已经在前屋,把洗澡水给准备好了,沈燕青知道杨波爱干净,有洁癖,特地为他准备一个很大的澡盆,估计得四五桶水才能装成这样。 在船上,淡水不方便,杨波就跳到海里洗,后来不少人也有样学样,也跳海洗澡了,杨波当然是鼓励了,不然长时间不洗澡,身上发臭不说,还会生虱子,到后来,只要船抛锚停下,人们就扑扑通通跳海,已经成了船上的一景。 杨波试了试水温,有些烫,不过这个时候气温很低了,烫点儿关系不大,“香儿,谢谢你,辛苦帮我准备洗澡水,以后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好了。” “那怎么行,再说这水是老王头帮拎过来的,这种粗活,本是下人该做的,没个规矩,如何使得?” 香儿很严格,很讲规矩,这么说着,却是立在那里,神情越来越紧张,小脸通红,连耳朵根儿都红了,没有动窝。 “怎么啦?”杨波嬉笑道:“我可是要脱衣服了。” “大小姐让我....今日起,侍候你...洗浴。”声音颤颤的。 “谢天谢地,青儿,你大伟大了,幸福时刻终于来临啦。”杨小波欣喜若狂。 千万别误会,这是杨小波说的,杨波可没这么说,杨波现在强撑着,还能装。 其实,杨波也是心动,一则,香儿这丫头长得跟金锁似的,美的不像话,很撩人的。再则,这段时间,自从跟沈燕青学习刀法,两人近距离接触多了,身体总是受刺激,真是憋得慌。 杨小波经常愤怒,状如怒蛙,都快要爆炸了。 这时候,真能看出沈燕青的气度却是不凡,知道杨波憋得难受,把香儿送过来,这让杨波觉得第一次还是要给沈燕青,那样更妥当,没有心理负担,否则,潜意识里,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对不住沈燕青。 “这个....我还是习惯一个人洗澡,你在这里,我会不好意思的,嘿嘿。”杨波咬牙道。 “公子..”香儿大惊失色,泫然欲泣,“公子,你嫌弃我么?” 杨波赶紧道:“不是,我没有,我只是不习惯,你可不要多想。” 香儿兀自不信,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显得非常委屈。 杨波好说歹说,甚至诅咒发誓,香儿只是不停地哭泣,被杨波嫌弃,对香儿来说,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那样的话,将来沈燕青嫁过来,香儿就无处可去了,就算离开沈家,街坊邻里的吐沫都能把她淹死,那还能有好吗? “将来我跟大小姐成了亲,倘若你也陪嫁过来,我高兴还不及呢,哪里会嫌弃?” 其实香儿心里也很紧张,杨波不习惯有人侍候他洗浴,香儿更不习惯侍候杨波洗浴,这样一来,倒是轻松了,香儿破涕而笑。 “那就等吧,终归有那么一天的。”香儿转身离开了,心里美孜孜地想着。 杨波飞快地脱去衣衫,跳进澡盆里,水还真是有些烫,身体浸入热水,热流侵入体内,杨波不可抑制地轻哼一声,这大冷天了,能洗个热水澡,实在是太爽了。 杨波闭上眼睛,尽情地享受这美妙的一刻。 噫,杨波似乎听到什么声音,一激灵,猛地睁眼,发现一对闪闪放光的眼珠子,正盯着他看。 “啊..”杨波呼地一声从澡盆里站起来,又惊又恼,怒道:“穆姐姐,你干什么,吓死个人啊。” 不是穆英,又是谁? 晚上上课的时候,杨波就感觉不对,平素穆英偶尔也抛媚眼,可是今晚,穆英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那眼神就像一只猫盯着鱼缸里的一条小鱼儿。 “啧啧啧...” 穆英看着杨波,丑态毕现,啧啧连声,杨波醒悟过来,扑通坐下去,水花飞溅,把穆英的衣裙都弄湿了一大片。 穆英脸上也是一片通红,嗔道:“瞧你,把我的衣裙都弄湿了,这可怎地是好?” 杨波这才注意到,穆英上面着的是一件桃红彩绣夹袄,下身穿湖绿百褶襦裙,这种两节装更能突显她成熟丰腴的体态,山高水低,凸凹有致,摇曳生姿。 说话间,穆英嘟着嘴儿,已经麻溜地把外面衣裙褪下了,再看,已是罗纱半掩,罗纱之下,不着寸缕,曼妙的身体勾勒出诱人的曲线。 杨波目瞪口呆,下巴已经掉到澡盆子里去了。 室内雾气弥漫,暖意盈屋,一片旖旎的气氛。 在一团朦胧雾气萦绕之下,白腻耀眼的美妙女体倏地滑入浴盆,那一刻,杨波彻底呆了。 “这..”杨波非常震惊,有些害怕,吃吃道:“这样不好吧?” “咯咯。”穆英轻笑一声,迷离的双眼看着杨波,说话却是带着颤音,其实她也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样平静,“你是怕青儿发现?” 杨波还真是害怕沈燕青发现,不为别的,沈燕青待他不错,特地让香儿过来,那意思不是很明白么? “青儿今儿身体不适,不会过来找你的。”穆英悠然说道。 “那也不行啊,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杨波真是恼了。 “男人。”穆英贴过来,咬着耳朵,媚声道:“明日我便要动身去南京了,离开之前,我要让你记住我。” “公子。”香儿的声音突然传了来,杨波的魂儿都要吓飞了。 哗啦... 杨波也顾不上杨小波了,呼地跳出洗澡盆,把穆英脱下的衣衫窝巴窝巴,藏到一个不显眼的地方,急声喊道:“香儿,别进来,我正穿衣服呢。” “这么快?” 香儿纳闷儿,她才刚刚出去不久,回去跟沈燕青说了两句话,就反转来,杨波就洗好了? 坐在澡盆里的穆英指了指地上,小声提醒道:“鞋,我的绣花鞋。” 还有一双绣花鞋一正一翻,正躺在很显眼的位置,杨波赶紧把鞋捡起来,藏在身后,此时香儿已经把头探了进来。 “哎呀。”香儿显然看见了所有少儿不宜的东西,立刻用一只手蒙上眼睛,惊呼,“公子,你...” 杨波重又跳进澡盆里,佯怒道:“香儿,我说过正在穿衣服,你还进来?” 香儿听见杨波进了澡盆,反倒大胆起来,移开蒙着眼睛的手,走了进来,撅着小嘴儿,说道:“你当我愿意来啊,是大小姐让我给你送袍子来,前日新买的,是那种狐裘轻袍,昨日太忙,大小姐给忘了,待会儿,你可记得试试。”说这话,香儿把那件裘袍放在一张木凳上。 幸好澡盆儿够大,穆英现在已经把身体埋进水里了,杨波赶紧道:“行行,我马上试,你快走。” 香儿嘴一撇,委屈道:“公子,你还是嫌弃我啊。” 水里的穆英已经在使劲拧他的肉了,看来已经憋不住了,马上要出来。 天啦,杨波已经绝望了,没办法,只能豁出去了,反正杨小波也是个厚脸皮。 杨波哗啦从澡盆里站起来,说道:“香儿,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呢?” 香儿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啊一声尖叫,落荒而逃。 香儿跑到屋外,一路拍着胸口,起初真是好气啊,心道公子怎么能这么对我呢,转念又想,也许是我问得太急了,公子没有办法,只好出此下策,以此来证明,公子并没有嫌弃他,这样一想,香儿心里反倒觉得心头上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心安了。 屋内。 哗啦,穆英的一颗脑袋,就像核潜艇水下发射导弹似的,喷薄而出,她差点没憋得断气,太惊险了。 而且还刺激,因为发射的是核导弹。 穆英估计憋坏了,大口喘气,那姿态,就像坐在浴盆里的人鱼,诱人得很。 杨波彻底呆了,杨小波彻底愤怒了。 可这时,穆英却又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沈家的这个三进小院,离码头很近,此地寸土寸金,不远处,便是一家青楼,此时却传来悠扬的萧声。 那萧声,时而节奏舒缓,曲调悠扬,一咏三叹,让人回味,时而节奏明快,似有万马奔腾,令人心潮澎湃,热血喷张。 此刻,杨波在梦里,他梦见自己骑上了骏马,奔驰在辽阔的大草原,青的是草,白的是羊,心情非常的激动,舒展双臂,放声歌唱。 他要歌唱速度,歌唱激情,歌唱幸福的源泉,歌唱美好的新生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81章 辣椒海带 翌日,日上三杆。 杨波没能早起,直到清晨的一缕阳光透过窗子,照到他的脸上,他才惊醒。 醒来脑子里闪现的第一件事,便是昨晚洗澡时疯狂的那一幕幕,一觉醒来,又想起来,仍是一阵心悸,杨波一骨碌爬起来。 飞快地洗漱一番,拎着刀,走到屋外的一块空地上,刀还是要练,万一沈燕青问起来,也好有个说辞。 没耍几下,沈燕青和穆英便出现了,手拉着手,一路说笑,十分亲昵的样子,香儿跟在后面。 杨波心里叹服,穆英真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杨波自问做不到。 所幸,沈燕青对杨波的身子骨一向没有信心,海上飞绑架那次,杨波的身体就出问题了,昨日又是爬山,又是去看法会,杨波身体吃不消,却是在她意料之中。 其实,穆英一早来找她,说是今日便要启程去南京,沈燕青已经让香儿来叫杨波好几次了,香儿回禀说杨波未起床,沈燕青心疼杨波,便吩咐不要叫醒他,让他多睡会儿。 昨日那么累,早起还坚持练刀,已经让她很满意了,三人走到杨波跟前,沈燕青关切地问道:“昨日,你也累了吧?” 杨波一阵心虚,偷瞄一眼穆英,讪讪地说道:“我..我还好。” “早起我都来几次了,见你睡得跟死...”香儿咂嘴,想说杨波睡得跟死猪相仿,又觉得不合适,改口道,“睡得那么死,要不是小姐有交代,我早叫醒你了。” “瞧你那身子骨,真是弱不禁风,以后还是少逞能,刀法你日日练,到时便知道它的好处了。” 理解万岁,青儿你太好了。 种种迹象表明,沈燕青对昨晚发生的事丝毫没察觉,杨波暗暗长舒一口气,但愧疚却是油然而生。 “青儿,我今日便去南京了,我会想死你的。”穆英的声音很娇气。 “咯咯。”沈燕青情绪不错,乐呵呵的,“想我的话,就多练几趟刀法。” “青儿,你会想我么?你不会把我忘了吧。”穆英亲热地拉着沈燕青的手,眼睛却是偷偷看向杨波。 这个穆英,胆儿可真肥啊,杨波的额头都开始冒汗了。 “我们姐妹以后多通信,有什么话儿多在信里说说。”沈燕青笑意盈盈,又对杨波说道:“穆英这就去码头,你去送送她。” “好的。”杨波唯唯诺诺。 穆英和沈燕青依依惜别,杨波回屋,把刀放下,换上一套正式点儿的衣服,便和穆英出了门,穆英只有一个包袱,杨波背着,直奔码头。 到了码头,送穆英上了船,杨波便要下船,却被穆英一把拉住。 “杨波,你记住我了?”穆英看着杨波,目光灼灼。 “记住了,入木三分。”杨波咬牙道。 “三分?”穆英目光扫过杨波身上的某个部位,“才三分么?” “十分。”杨波面红心跳,恨不能插上翅膀,像个鸟人一样飞走。 “你会想我不?” “想。” “我一个女儿家,孤身一人去南京,你放心不?” 杨波没有想到的是,昨晚之前,穆英还是处子之身,昨晚她却是百般挑逗,仿佛没有明天一般,她这么问,就像后世的那一句灵魂之问:你会负责么? 自己约的炮,含泪也要打完。 事情已经发生了,穆英便是他的女人,他当然要负起这个责任。 杨波心知,穆英虽然工于心计,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不然,以她身处的环境,这么多年在倚红楼的经历,也不可能昨晚之前还保持完璧之身。 可是,倚红楼在海州可以呼风唤雨,但在南京并没有多少资源,穆英此番去南京,正是奉了大堂主尤素卿之命,第一次在南京开办倚红楼,为以后在南京布置势力铺路搭桥。 南京是大明的陪都,勋贵豪门无数,三教九流,各色人物混杂,危险肯定是有的。 这一次,杨波倒是把穆英引荐给了徐文爵,徐文爵也是仗义,立即给了他的名帖,又给锦衣卫南镇府司的两个关键人物写了信。 当然,能派自己的人手暗中保护最好,可眼下杨波的势力还很弱,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派。 杨波略一思忖,从怀里掏出那把左轮手枪,说道:“这把枪,送给你防身,关键的时候或许有些用。” 穆英接过枪,欣喜道:“这枪能连打六发?就是你在梅镇使过的那把枪?”杨波点头称是,穆英只是掂了掂,又把枪塞给了杨波,媚声道:“这枪不好,只能六发,你可是有把枪,一晚能打七发呢,我要那只枪。” 穆英轻咬嘴唇,用手指了指杨小波所在的位置,一副娇羞不已的样子。 “....” 最终无论杨波怎样好说歹说,穆英只是不肯要了那枪,说是杨波现在更需要防身,杨波只好做罢。 杨波下了船,立在码头,向穆英挥手作别,直到她的船在视线中慢慢远去。 这期间,杨波注意到郑芝虎的船队就泊在附近,杨波记起要请郑芝虎饮酒的,索性今日便去拜访,看看他有没空。 在郑家的一号船上,杨波见到了郑芝虎,两人寒暄几句,郑芝虎便应杨波请求,带他在船上四处走走。 两个人来到伙房,杨波倒是要仔细查探一番,这年头,船行海上,可没多少娱乐设施供船员打发时间,除了干活,便是吃,伙房其实很关键。 杨波在伙房有了意外的发现,一串干辣椒。 据史料,辣椒应该在此之前,就已经传到大明,杨波却是没见过,更没见人吃过,辣椒的食用,还要等到满清中后期,到底什么原因不得而知,但是杨波相信,有了火锅这个神器,让食用辣椒流行起来,绝非难事,杨波嘿嘿一乐,暗自得意。 “此物辛辣,产自美洲,有闵地人从南洋带回来的,据说熬成汤水,可以驱寒,所以此次北上,船上带了些。” “二哥,这可是好东西啊。”杨波神色大喜,叫道:“用来做火锅,尤其美味。” “是么?”郑芝虎第一次听人这么说,也来了兴致,“火锅你是行家,我这船上也有,何不试上一试?” “那好,我看中午咱们也不用上街了,就在船上,自己动手,做个水煮鱼片火锅,如何?”杨波很兴奋。 两人说干就干,真就亲自动手,做起了火锅。 选大黄鱼,切成片,待用,大骨加辣椒熬汤。 这样一阵忙碌,也到了中午的饭点,俩人支起了火锅,准备开吃。 杨波环顾左右,试探问道:“二哥,要不要请吴玉儿也来尝尝?” “她..”郑芝虎神色有些不自在,犹豫一阵,终是道:“还是算了,她不愿意抛头露面。” 杨波见他说话吞吞吐吐的,心里明了,十有八九,郑芝虎对吴玉儿是有想法的,有想法好啊,有想法便有姻缘。 郑芝虎这个闵人,吃着火锅,辣得嘴巴直哆嗦,但手中的筷子却停不下来,直呼:“未曾想辣子能有如此妙用,简直是人间美味啊,” 两人就着火锅,喝着杏花黄,郑芝虎心中的那点芥蒂,早已没了影踪,好生畅快。 “美洲倒是有些好东西,万历年间,我们闵地有个叫陈振龙的,就从吕宋带回红薯的种苗,据说也产自美洲,还有番仔薯,北方叫土豆,煮熟了,可以食用。” 杨波闻言,眼前又是一亮,喜道:“红薯还可以酿酒,土豆可以做成粉条,也是一道美味啊。” 谈话间,杨波便把从安南买粮的事跟郑芝虎说了,杨波还是担心大明的粮食出问题,从贸易平衡的角度看,从海外买粮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坏事吧。 “杨波,你要去安南买粮?”郑芝虎奇道。 郑芝虎颇为不解,因为他听到的都是杨波的白火和火柴如何神奇,没有想到杨波竟要做粮食生意,粮食生意利润可是不高的。 “不一定我去,二哥去也可以,你运来粮食,卖给我也成啊。” “可是,安南虽说盛产稻米,价格也便宜,但是运到此地,路途遥远,算下来可是没什么赚头。” “赚不赚钱不重要,我也没想着赚多少银子。”杨波摇摇头,说道:“现在大明天灾频仍,很多地方,老百姓都吃不上饭,饿死的也不在少数,大明百姓苦啊,多点粮食,就可以多活几个人。二哥若是能从安南买来粮食,只管往沈家堡送,就算不赚钱,也在所不惜,有多少,我要多少。” 郑芝虎闻言一怔,眼前这个杨波,怎地和来前听说的杨波不一样啊,世间传说很多,就是没有一条说,杨波还是个大善人。 郑芝虎一脸的狐疑,只是推说这件事,还要回去和大兄商议一番,并没有直接答应。 杨波也知道,这种事乃是长久之计,今日跟郑芝虎谈起此事,只是表明意向,能不能成,郑芝虎当然要和郑芝龙商议,不能急在一时。 俩人用了火锅,又闲聊一气,杨波便要告辞,郑芝虎也是起身相送。 未及下船,杨波发现一艘船明显跟其他船外形不同,奇道:“二哥,这是什么船?” “方头方尾平底,跟我们的福船尖低不同,那是朝鲜过来的船。” 杨波心里开始琢磨自己造船,所以对过往的各色船舶都很感兴趣,有机会便要去观摩一番,这次也一样,他也想去船上看看。 郑芝虎似乎已经跟船主混熟了,爬在船舷,跟船主说上几句,船主便答应下来,他们可以登场察看。 这船虽是朝鲜船,但此次却是从日本过来的。 船主热心地陪着他们上了船,杨波倒是没有发现这船有什么新奇之处,正在甲板上东张西望,却是发现锚链上的一抹墨绿色的东西随风飘动。 杨波走近观瞧,认出这是一株海带,海带宽大的叶子大部分都枯萎了,缩成很多褶皱,几乎枯死,但根部似乎还是翠绿的,有些水分的样子,杨波又在另外一根锚链上找到一株,他小心翼翼地把它们从锚链上扒下来,捧在手心。 “杨波,你这是做甚?”郑芝虎大惑不解,奇道。 “好东西,嘿嘿。” 两人跟朝鲜船主告了辞,走下船,杨波这才说道:“二哥,这东西叫海带,可以食用,还能医治大脖子病,二哥听说过大脖子病吧?” 郑芝虎点点头,他今日可是见识了,这人神神怪怪的模样,见怪不怪,直接问道:“这东西能在闵地沿海种么?” “可能不行,这东西喜阴不喜阳,喜寒不喜热,不过等我栽成了,你倒是可以拿去一试,呵呵呵。” 杨波回到沈家院落,赶紧让人去弄些海水,装满一缸,然后,小心把海带苗置于水缸之中,命人妥善看护,沈家船队明日便要开拔,他要带走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82章 桃花岛三结义 翌日,船队出发了。 沈燕青站在指挥舱里,抬眼便能看到,天空乌云翻滚,船头指示风向的小旗子显示此时的风向,东北风。 风势甚大,风帆猎猎作响,带来丝丝寒意。 这哪里是秋风啊,简直跟十冬腊月差不多了,沈燕青小声嘀咕一句,“怕是又要落雪了。” 船头附近,杨波、徐文爵、韩赞周、还有郑芝虎扶着船舷,相谈甚欢,只听到他们时不时哈哈大笑,谈些什么,沈燕青可是一点儿也听不见。 沈燕青止不住把目光投向杨波,这家伙又长高了,身姿更加丰俊,气质也日渐沉稳,在风中站立,长发飘飘,颇有些玉树临风的感觉。 沈燕青看着,芳心为之一动,此时的杨波,便如心灵感应一般,突然回头看向指挥舱方向,似乎还笑了笑。 回眸一笑百媚生,说的是美女,可杨波这一回眸,杀伤力也是很大的,毕竟杨波天生一张祸水脸,真是帅得一逼。 杨波这么一回头,沈燕青倒是脸红了,心里怦怦跳,小嘴儿翘翘,“死杨波,没事回头看什么看?” 沈家的船队要向东北稍稍绕行,他们先要去桃花岛,和雷矬子汇合,上次解救的那几十个女人,也要接上船,带到沈家堡去。 杨波已经和沈燕青谈过了,那些女人便由沈燕青去处理,一些灵性点儿的,去医院,给沈燕青做帮手,剩下的,去工厂做工。未成年的,让她们去学堂,横竖来年开春儿,石庙的新学堂也要开了。 此时的风向是东北风,船队向东北航行,其实是在逆风航行。 虽然此时的人们还弄不清逆风航行的原理,但在实践中,沈家船队的掌驾都能驾轻就熟,让船在逆风中破浪前进,可见逆风航行技术在大明,已经相当成熟了。 杨波站在船头探头往下看,船头像一个巨大的犁巴,把海水撕开一道口子,激起白色的浪花,与前方滚滚而来的巨浪迎头相撞,顿时浊浪排空,发出轰鸣,十分的壮观。 杨波不由一阵头晕目眩,菊花一紧,心里七上八下,赶紧站直了,双手紧紧扶住船舷,此时船体斜得很厉害了。 “杨波,这船体怎地是斜的?感觉一会儿上波,一会儿又下坡一般。”徐文爵好奇地问道。 确实如此,走之字,之过去,上坡,之过来,下坡,实际上是船体倾斜的角度在改变,如此而已。 “逆风行船,船走之字,船体必然是倾斜的。”此时风很大,杨波需要大声喊着说话。 “这里面是怎么个道道?”徐文爵问的是郑芝虎,在徐文爵看来,郑芝虎比杨波更像是个行家。 道道是有,郑芝虎却是不知道,郑芝虎摇摇头,到头来徐文爵还是把询问的目光转向杨波。 逆风航行的动力也来自风帆,其道理可以用伯努利方程解释,属于流体力学的范畴,跟飞机在空中飞行,其升力来自机翼,而机翼上部要设计成弧线的道理是一样的。 这些理论很超前,杨波当然不能跟他们讲这个,讲也没人能听懂。 福船用的帆属于硬直帆,其实是不利于逆风航行的,因为船帆鼓起的幅度有限,如果用软帆,逆风航行的航速可以提高很多,可见原理没弄清楚,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还是不利于技术进步的。 知识就是力量,是技术进步的阶梯。 杨波也打算自己造船,他当然会选择软帆,而不会去选择硬帆。 不过,杨波今日给沈一鸣讲课,正好讲到惯性和力的平衡,为此杨波还在定海买了一个陀螺,用陀螺做教具,给他们讲解惯性和力的平衡的道理,刚好跟这个有些联系。 “船为什么能在逆风中航行呢?一时也不好说清楚。”杨波也是犯难,思虑一阵,又道:“待会儿,我要给一鸣讲格物之理的课程,你们不妨去听听,兴许有些帮助。” “船能逆风航行,也有格物之理?咱家也想去听听。”韩赞周笑道。 “当然,世间万物,生灭运转,都蕴含格物之理,只是多数的格物之理,我们都不知道罢了。” “古人便著有《易经》,人说熟知易经,便能格物穷理,还不够么?” “不够,格物之理,我们很多都不知道,有时,我们甚至不知道我们不知道,当然也有可能我们知道,但是我们却不知道我们知道。”杨波故作高深。 “....” 到了课堂,沈一鸣和乐水没到,蒲佩瑶和香儿俩人倒是早来了,徐文爵见蒲佩瑶也在,立刻上前套近乎。 “蒲家妹子,下了堂,陪哥哥下盘棋,可好?”徐文爵撩了。 蒲佩瑶瞥了一眼徐文爵,说道:“小公爷,你那么胖,应该去爬山,下棋不好,下棋长膘。” “...” 蒲佩瑶人长的美,说话的口气却是很冲,这句话说出来,徐文爵差点没噎死。 蒲佩瑶今年才15岁,这个年龄,在后世,都小女孩呢,上初三呢,青春期,叛逆的很厉害。虽说现在是大明,没有青春叛逆期的说法,但你不能否认,青春叛逆也是存在的,她家境不错,娇生惯养的,叛个逆,有什么稀奇? 徐文爵对杨波使眼色,显然是要杨波帮忙,如果杨波不帮忙,徐文爵就该起疑心了,莫非你杨波对这丫头有那么点意思? 蒲佩瑶生得美,但显然不是杨波最爱的类型,杨波是美腿控,喜欢大长腿,不过这是个秘密,杨波自然不会说出来。 杨波现在着意经营他的人脉圈子,后世过来的杨波,深知人脉便是资源,关系网很重要,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小孩儿在大槐树下玩泥巴,都要拉个帮结个派呢。 现在是万恶的封建社会,等级森严,什么都要讲究个三六九等,必然更是如此。 杨波前世,是个快递小哥,每日风吹日晒,给人送包裹,辛苦不说,还招人白眼,杨波何尝没有美好的梦想,灰姑娘快递小哥版的那种,幻想哪天遇到个美女,美女见他如此不辞辛苦,感动到不行,请他进来喝茶,一来二去,美女对他表达了爱慕之情,于是乎,他们谈恋爱了,最后结婚了,婚后有车有房,幸福美满,一切都是多么的美好。 醒醒吧,小哥,那是在梦里,事实是,美女看都不会多看小哥一眼,倘若遇到个二奶或者小三啥的,还会甩上你几个白眼,就因为你那身上臭烘烘的汗酸味儿。 生而平等,是说生来机会平等,即便如此,那也是幻觉。 徐文爵是勋贵之后,有世子的身份,将来可能还有魏国公的爵位,杨波得准备一张网,像徐文爵这样的,便是是他人脉圈子的核心人物,必须得把他网住。 杨波显得乐于助人,赶紧道:“胖有什么不好,胖显得富态啊。” “杨波,我读书少,四书五经我还没学完呢,你可不要骗我。” “我没事骗你个小女孩儿干什么?” “我是小孩儿么?你比我大多少?切...”蒲佩瑶颇为不屑,站起身来,说道:“从今日起,你的饮食我来提供,我每天给你弄好吃的,我让你吃什么,你便吃什么,保证让你一个月,长上一百斤的肥肉,让你也富态富态,便又如何?” 杨波摊摊手,说道:“文爵,你还是去爬山吧。” “好,那我以后便去爬山。”徐文爵一咬牙,说道。 众人正说着,沈一鸣和乐水也到了,沈一鸣手里还拿着快光滑的木板,那是杨波让准备的,杨波开始上课了。 木板放在甲板之上,一头垫高,形成一个锐角,杨波在甲板上玩儿起了陀螺,直到用鞭梢把陀螺抽到木板上,陀螺飞快地旋转,一时定在木板之上,一动不动,显然处在一个平衡状态。 之后,把陀螺和木板收起来,杨波讲起了惯性和力的平衡,并在黑板上做了陀螺的受力分析,讲述陀螺之所以屹立不倒,那是因为他受到一组平衡力的作用,且惯性使然。 杨波非常确信,课堂上只有沈一鸣和乐水能听进去,其他人也就听个热闹,横竖这课本就是为沈一鸣和乐水准备的,其他人都是来蹭的,杨波倒是不在意,他们能听懂多少,能激起他们的好奇心就不错了。 ..... 午饭后,船队到达桃花岛附近的海域,雷矬子坐着小渡船,上了杨波众人所在的一号船。 雷矬子跟徐文爵已经相当熟了,见了面,雷矬子便打趣道:“小公爷,日后火锅还是少吃,你又上膘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无异于在伤口撒盐,徐文爵心里感到无比的愤怒,不过他毕竟身份高贵,不屑跟雷矬子置气罢了。 “本公爷决定以后每天爬山,这身肥肉慢慢会减下去的。”徐文爵反唇相讥,说道:“而你雷矬子,矬成这样,却是毫无办法,甚是可惜啊,呵呵。” 雷矬子完全不放在心上,杨波把郑芝虎介绍给他,雷矬子却是知道郑家在海上绝对是豪横之家,立刻上前热情拥抱,这都是跟杨波学的。 郑芝虎显然还没习惯,又是一阵尴尬。 徐文爵听说前方便是桃花岛,脱口道:“桃花岛?想必岛上定是有桃园,只是时节不对,否则,咱们哥仨,倒是可以仿效古人,来个桃园三结义,也可传为佳话,哈哈哈。” 雷矬子哧笑道:“又来一个,这桃花岛名为桃花岛,岛上却是没有桃花。” “当真?”郑芝虎奇道,“没有桃花,何以名为桃花岛。” “这是为什么呀?说来听听。”韩赞周亦是觉得蹊跷。 杨波只好把安期山的传说,又学了一遍,众人闻听,皆是恍然。 雷矬子却是不做声,思虑一阵,神色颇为鸡贼,说道:“虽说这桃花岛没有桃花,可是一个桃花岛总大过一个桃园,何况岛上还盛产桃花石,既然小公爷有意,你们三人便在桃花岛三结义,又有何妨?” 杨波、徐文爵和郑芝虎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沉默无言,刚才徐文爵不过是一句戏言,此时雷矬子再次提及,那感觉却是不同了。 “为什么不呢?”徐文爵沉吟片刻,渐渐喜上眉梢,急道:“雷矬子人矬,不过这主意却是甚和我意。” 杨波和郑芝虎也是欣然,说道:“桃花岛三结义,不错啊。” “咱家乐观其成,呵呵。”韩赞周击节叫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83章 风雪兼程 雷矬子哧笑道:“又来一个,这桃花岛名为桃花岛,岛上却是没有桃花。” “当真?”郑芝虎奇道,“没有桃花,何以名为桃花岛?” “这是为什么呀?说来听听。”韩赞周亦是觉得蹊跷。 杨波只好把安期山的传说,又说了一遍,众人皆是恍然。 雷矬子却是不做声,思虑一阵,神色颇为鸡贼,说道:“虽说这桃花岛没有桃花,可是一个桃花岛总大过一个桃园,何况岛上还盛产桃花石,既然小公爷有意,你们三人便在桃花岛三结义,又有何妨?” 杨波、徐文爵和郑芝虎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沉默无言,刚才徐文爵不过是一句戏言,此时雷矬子再次提及,那感觉却是不同了。 “为什么不呢?”徐文爵沉吟片刻,渐渐喜上眉梢,急道:“雷矬子人矬,不过这主意却是甚和我意。” 杨波和郑芝虎也是欣然,说道:“桃花岛三结义,不错啊。” “咱家乐观其成,呵呵。”韩赞周击节叫好。 于是乎,众人乘坐雷矬子的快船再次登上桃花岛。 他们沿着山谷往前走一段,然后顺着山坡往上爬,还没到山道:“咱们用小刀,划破手指,把血滴入酒中,岂不更好?” 杨波只好拿过小刀,开始玩手指上戳,十指连心啊,痛极,杨波戳了半天,也没滴下多少血。 雷矬子看着,很是不耐,伸手拿过小刀,便要示范,嚓一下,把无名指的指肚削去半拉,鲜血直流,他却是淡然地将手指放进酒罐子里去。 杨波等三人只好有样学样,好呆也都成功弄出血来,往酒罐子里滴了,雷矬子拿来四只碗,往里倒酒,却是让徐文爵看出了古怪。 “矬子,我们三结义,你倒四碗酒干什么?” “酒里面也有我的血了,你说怎么办?”雷矬子嘿嘿一笑,“干脆我跟你们一起拜得了,实在话说,跟你们三个年轻人结拜,我可是吃亏不小啊,但君子成人之美,我只好勉为其难啦。” 说着话,雷矬子已经在蒲团上跪了下来,还招呼杨波等人,“来呀,还愣着干什么?对天盟誓啊。” 杨波、徐文爵、郑芝虎三人面面相觑,也只好跟着跪下。 “黄天在上,今日雷士信与杨溢,郑芝虎结为兄弟,生死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 念完誓言,结拜已成,雷矬子年纪最长,当为大哥,二哥郑芝虎,三弟杨波,小四徐文爵。 杨波倒是没觉得什么,徐文爵却十分的悲愤,好端端的三弟,现在变小四了,但事到如今,只能捏着鼻子认下雷矬子这个大哥。 待众人返回一号船的时候,天色灰蒙蒙,北风呼号,海上一片苍茫,雪不约而至。 沈家船队再次集结,算上郑芝虎的三艘大船,还有宁波商户自备的十几艘小型运输船,转载差不多四万担的粮食,这可是创下沈家堡南下运粮的记录,还有雷矬子的护航战船,拢共大小海船近三十艘,冒着风雪,浩浩荡荡,向沈家堡进发。 到了第二天中午时分,船队驶过崇明,行至南通附近的海域,正在指挥舱里值勤的沈燕青却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消息是雷矬子在前方的哨船用旗语发来的。 荷兰人的七月号,横亘在航道中央,挡住了船队的去路。 杨波闻讯,心中一凛,七月号一直让他隐隐不安,果然,它又出现了。 杨波等众人赶到指挥舱的时候,前方又传来消息,雷矬子并没有理会七月号,继续往前闯,荷兰人强行拦阻,竟然开炮了。 杨波神色凛然,沉声道:“七月号在我们南下时,已经堵了我们一次,还送了个黄仁杰过来,他们想买我的火柴制法,我没同意,他们就离开了,未曾想,七月号卷土重来,这次怕是来者不善啊。” 徐文爵和韩赞周两人,都是十分慌张,他们应该是对荷兰人船坚炮厉有所耳闻,显然认为杨波这边,完全没有胜算,两人也是把视线转向郑芝虎,毕竟他是公认的海战行家。 “二哥,你怎么看?” “这..”郑芝虎有些犹豫。 郑家倒是不拍荷兰人,郑家在闵地,可是多次和荷兰人交过手,未曾有过败绩,之后更是与荷兰人达成协定,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甚至相互配合,做生意赚银子。 此时的情况却是不同,一则,郑家的三艘船也是运输船,船上没炮。二则,荷兰人拦阻的是沈家船队,为的是杨波的火柴制法,荷兰人会不会给郑芝虎面子,却是未定。 郑芝虎是海上行家,遇到这种情况,首先考虑的当然是双方武力谁强谁弱。 他们这一方,只有雷矬子的护航船只是战船,装备有几门虎蹲炮,其他船只,包括郑家的三艘大船,都是运输船,根本没有炮,而荷兰人的七月号,可是装备有二十七们加农炮,其中二十四门在侧舷,三门是甲板炮,相比之下,沈家船队的武力值,根本不在一个级别。 “硬闯肯定不行,不过我们还有两策,一是,我们有地利优势,熟悉近海海况,我们的船吃水浅,我们可以把船开到近海规避,二是,向南行,是顺风,福船有速度优势,我们可以退到横岛一带,那些明礁暗礁甚多,七月号不知深浅,不会贸然跟随。 不过,倘若荷兰人不管不顾,恣意开火,沈家船队,包括我的三条船,还有那些宁波商户的小船,也不见得都能全身而退。” 郑芝虎的两策,一是规避,二是后撤,而且还不能全身而退,杨波显然不能满意,但杨波也明了,荷兰人有二十七门加农炮,射速快,射程远,雷矬子的虎蹲炮根本不是对手,硬刚无异于送死,郑家二哥是对的。 但是,只是退让,却不能保证绝对安全,这可怎么是好? 这船上有沈燕青姐弟俩,哪一个都不能出事,还有徐文爵,韩赞周这样的人物,无论是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后果都不看设想。 杨波沉思良久,终是道:“只是规避和退让,怕是不妥啊。” “三哥,荷兰人应该还会派人来找你,我看不如先抛锚,等等看,荷兰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徐文爵立刻建议道。 就在此时,沈燕青又得到新的消息,说道:“荷兰人发出信号,说要派人过来。” 众人一阵商议,决定船队暂时抛锚,先把荷兰人的意图弄清楚,再行定夺。 七月号派来的人,还是那个黄仁杰,但此次,他却是一脸的慌张,见到杨波,直接跪下,迭声道:“罪过啊罪过,鄙人向公子请罪,我也未曾想到,荷兰人突然改了主意,早知如此,我哪里会毛遂自荐,趟这浑水啊。 他们告诉我,公子的火柴制法,他们志在必得,甚至不惜一战,让我...规劝公子随我七月号一趟,价钱倒是好说。” 黄仁杰说完,便神色惶急地望着杨波,希望杨波能随他一道去七月号。 杨波没有好脸色,问道:“黄先生,那日七月号离开,何以会改了主意?” “这个小的也是不知,七月号离开后,就在附近游弋,也没靠港,估计他们当时已经决定,在你们船队北上时再次拦阻了。”黄仁杰苦道。 杨波闻言,心中一动,从怀里掏出他的左轮手枪,说道:“他们船上有八十来号人,是也不是?” “是是,这次小的弄清楚了。”黄仁杰急声应道。 “黄先生,倘若拿这个去对付他们,你觉得有胜算么?”杨波晃了晃手中的左轮手枪,看着黄仁杰,目光灼灼。 “这是什么?”黄仁杰好奇地拿过枪,打量一番,问道:“这是短铳?”杨波点头,黄仁杰顿时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道:“公子,千万不要想着武力解决,切切不可啊。” 杨波拿回枪,脸上流露出坚定的神色,他已经决定,要亲自到荷兰人的七月号上走一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84章 七月号 这年头,大明人士对欧洲人可没有白人的叫法,《广东通志》对欧洲来人便有记载,‘其人衣红,眉发皆赤,足踵及趾长尺二寸,似悍。’ 明人据其体貌特征,蔑称为红毛夷,又作红毛番,或者红毛鬼,可见在大明人眼里,那些人浑身长毛,缺少教化,跟野人没什么两样,不过是些红毛鬼罢了。 有明一代,前来中国本土的西人大多是传教士,十几年前,南京还出了个排斥天主教会的南京教案,留都南京的礼部侍郎沈灌多次上书皇帝,言称传教士谣言惑众,侵蚀儒家根基,教导大众不拜祭祖先,且与白莲教有颇多勾连,最终导致朝廷下令,驱赶西人传教士,目下在北京任职礼部侍郎的徐光启,亦是西教信徒,据说当时也颇多牵扯。 徐文爵和韩赞周一个来自留都南京,一个来自皇城北京,西人也见过不少,倒是不会认为七月号上的荷兰人都是食人的野兽。 郑芝虎呢,常年跟西人打交道,有时还干仗,郑家在闵帝多次击败过西人的船队,虽是不怵,却也深知七月号上的侧舷炮的厉害。 沈燕青跟红毛番没什么直接接触,倒是不怕,但是杨波要亲自登上红毛船,可就不一样了,万一红毛发了脾气,把杨波给吃了,谁来赔她个帅逼夫婿啊。 “杨波,你要到红毛船上去?”沈燕青立刻大摇起头,“想也别想,我不能让你去。” 杨波叹道:“青儿,你看这船上都有什么人?你和一鸣都在,文爵小公爷,相文兄是宫里的,还有雷大哥,郑家二哥,任何人出了事,我都担待不起啊。” 沈燕青此言一出,众人也是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三哥,我...我陪你去,怎么说我也是个小公爷,荷兰人总该给些面子。” “三弟,我陪你去,对付红毛番,郑家的面子比小公爷的面子管用。” 说到底,徐文爵心慌了,荷兰人如此咄咄逼人,万一兽性大发,一炮砸过来,砸中了,小命便没了,死相还很难看,那可不好玩儿了,他也担心杨波出事,毕竟刚拜过把子,倘若杨波上了七月号太冲动,开了火,那样的话,所有人都落不了好。 不过,就凭徐文爵小公爷的身份?红毛番认得你小公爷是老几啊?郑芝虎说的对,对荷兰人来说,郑家的面子比小公爷的面子管用。 “小四,你太胖,船都爬不上去,就别添乱了,还是我去。” 韩赞周也是着急上火的,说道:“杨三,你可要想好了,咱家呀也想出力,这不是没办法吗。” 杨波抬手往下压一压,示意大家安静。 “黄先生,你我都是华族,关键时刻,你可要站在我这边。”杨波神色严峻,语气冷冽。 “杨公子,你得信啊,我只是个生意人,只希望你们能谈成交易,倘若我有害人之心,天打五雷轰,黄家从此断子绝孙...” “行了。”杨波一摆手,说道,“我去可以,但是我需要带上我的亲兵队长何起风,要不,万贝恩过来也行,你先回去跟他们讲清楚,这边我还要和大小姐再商议一番。” 杨波也听出来了,除了沈燕青,其他人其实都挺现实的,尽管没有说出来,但似乎都觉得杨波可以去,甚至觉得把火柴制法卖给荷兰人也可以,毕竟这么僵持着,却是不能解决问题。 杨波招呼沈燕青,两人去到艉楼顶上的望楼,杨波把自己的想法跟沈燕青交了底,他要说服沈燕青,眼下他必须去,至于能不能谈成交易,还要视情而定。 沈燕青很是忧虑,这些红毛番来者不善,断不可能轻易敷衍过去的,杨波的脾气她了解,不肯吃亏,有时还挺暴力,像个愣头青,万一打起来,杨波要是出了事,她可活不了了。 当两人从望楼下来之时,杨波已经说服了沈燕青,只是沈燕青的脸上的忧虑之色,却是有增无减。 荷兰人最终同意了杨波的要求,何起风可以作为杨波的卫兵,和他一起上船,人家船上有八十多号人,个个都配有火枪,又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怕你区区两个*中国人不成? 此时风雪交加,寒风呼啸,大海和天空没了界限,处处晦暗不明,能见度颇低。 众人站立在一号船的船舷一侧,风吹在身上,人只打哆嗦,往下看,杨波等人登上小渡船,那小船便如飘在汹涌的海面上的一片孤叶,飘忽不定,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沈燕青心里直打鼓,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静静伫立船头,良久不肯离去。 海上风浪很大,小渡船有一张三角帆,船上的两个白人水手还在拼了命的用浆划着,颇费了一番周折,这才赶到七月号巨大的身躯之下。 杨波仔细端详着眼前这条船,从船头到船尾,估摸着有近三十米的长度,算是大船了,长宽比接近三比一的样子,船身细长,这种船型,比之福船更具流线性,用作战船,便于海上机动。 而且吃水较深,海上遭遇大风天气,不易侧翻,这些都是这个时代,西人远洋海船所具备的特征。 七月号露出水面的部分远比杨波所在的一号福船要低,上去倒是没有遇到多少困难。 三个人到了船上,七月号甲板上已经在列队相迎了,一个身形高挑的白人在队伍前面,来回踱着步,这人一头金发,长发披肩,打着卷,还真是跟方便面有些像,一脸的红胡子,像是个军官。 穿着笔挺的军服,青灰上装,白色军裤,裤缝镶着大红的条纹,左侧腰间挂着佩剑,右手腋下夹着顶红白相间的绒布帽子,似曾相识,跟杨波在海盗大片里见过的那种帽子有几分类似。 杨波拍拍肩头的飘雪,在甲板上站定,何起风背着那只步枪,环顾四周,神色颇为紧张。 高个白人停下脚步,凝神看着杨波,脸上露出惊诧的神色,他显然没有想到杨波如此年轻,细皮嫩肉,唇红齿白,嘴角似乎还挂着淡淡的笑意,他似乎感到,那笑容里有一丝嘲弄的意味,不过他并不相信,一个中国人竟敢嘲笑他,但这种感觉,却是让他十分的不舒服。 高个白人的左手不由在佩剑把柄上使劲捏了捏。 黄仁杰走上前,为二人介绍,先是对那高个白人,用荷兰语说道:“这位便是火柴制法的主人,杨波先生。”又转向杨波,用中文说道:“这位便是荷兰皇家海军的万贝恩上尉。” 杨波看着万贝恩,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好毒毒,万贝恩上尉,”杨波张口就来,说的还是英文,不错啊,很流利。 “噢,几岁思卡哇伊斯特。”万贝恩大惊,他完全没想到杨波竟然能说大不列颠文,即使在荷兰,也只是贵族,比如他自己,会讲些英文,其实水平跟杨波差不多,带着浓厚的荷兰口音,也是往外蹦的那种,这个中国小子怎么会说英文呢? “优砍斯皮克音个力西?”万贝恩大为惊讶,诧异道。 “阿尼头。”杨波应道,倒是谦虚得很。 万贝恩想多了,其实杨波也就是‘好嘟嘟’比较流利,别的,都得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杨波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虽说毕业以后也没有多少机会用,但听还是能听懂的,也能说上几句洋泾浜英文,这都没什么出奇的。 毕竟在杨波的前世,所有人打小都学那玩意儿,管你将来用不用得上,这不,即使前世没用上,穿越到大明朝,不也用上了吗? 两人就这么用英文交谈着,一旁的黄仁杰惊呆了,他这个临时翻译没用了,给撂在一边,没人理了。 何起风也是一阵懵逼,什么时候,哥哥会讲鬼话了,叽里咕噜的,他也听不懂,若是此刻不在荷兰人的船上,他一早就冲上前去问了。 万贝恩大感惊奇,心里想着在谈判之前,无论如何也要给这小子一个下马威,让他先看看荷兰皇家海军的实力,于是,他提议杨波在船上四下看看,尤其是那些加农炮的威力,一定要让杨波有见识见识。 杨波立刻竖起大拇哥,冲着万贝恩说道:“咯瑞特,三克丝。” 万贝恩便陪着杨波自甲板而下,来到甲板下面的火炮舱,这一回,何起风没有被允许跟随,只好陪着黄仁杰在艉楼饮茶。 顶层甲板之下的二层和三层,都是贯通甲板,每层装备加农跑十二门,左右两侧各六门,中间的过道非常狭窄,这与荷兰人的造船技术有关,欧洲人的造船技术和大明明显不同,大明造船,船体采用多层板搭接技术,内部则采用隔板加密防漏,某处船体漏水,但整船依然可能安全无恙,不至于沉没,船可以建造得非常高大,郑和下西洋用的宝船,便是如此。而欧洲人多采用肋骨加强框架技术,底层的甲板就可贯通,但因为肋骨框架占据不少空间,所以过道就显得很是狭窄。 杨波对七月号上的加农跑兴趣最高,转着圈的看着,杨波发现荷兰人的火炮,却又独到之处,这种加农炮是有子铳的,对炮管加工精度要求甚高,相比之下,大明现时的工艺,确实是落后了。 万贝恩相当自信,不仅不在意杨波就近观察,甚至还主动跟他解释火炮的各项性能,这种火炮射程可达两千米以上,一炮打出去,可以打到四五里之远,射速也相当可观。 万贝恩也在观察杨波的反应,见他笑眯眯的,兴致很高,态度还认真,时不时还问上一两句,表情云淡风轻的,浑不似他平素见惯了的那种中国人的感觉,心下十分的诧异。 不过看到那一排排闪着幽幽寒光的威力无比的加农跑,万贝恩的嘴角还是勾出了一道弧线,他断定,杨波是在装腔作势,毕竟万贝恩对他的加农跑非常有信心,大明的铸炮技术,万贝恩门儿清,杨波船上的那些虎蹲炮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不管你是何方神圣,大炮的炮管之下,一样也要胆寒。万贝恩心中突然生出一个想法,何不给他试上一炮? “密斯脱杨,我可以让我的人开上一炮,你来点火,也好体验一下。”万贝恩一脸的坏笑,说道。 杨波瞥了一眼万贝恩,开炮倒是吓不着他,但是杨波担心沈家船队被吓着,赶紧摇头,说道:“不不,就这样了,我们上去吧。” 万贝恩此刻想的是,他和杨波的交易,这个交易,他势在必得,而且还得在他的条款之下达成,否则,汪洋大海,便是这些黄皮猴子的葬身之处。 万贝恩心中一阵冷笑,心道:“呵呵,真理便在大炮的射程之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85章 七月号(二) 杨波随万贝恩回到顶层甲板,七月号的艉楼足有六层之高,艉楼的后面伸出船尾很远的距离,那样子,颇似上海外滩向黄浦江突出去的飘台,侧面看,颇有些险峻的感觉。 万贝恩把杨波带到一个与指挥舱相连的一个房间,这大概是他平素休息的场所,万贝恩坐下,两个提着火枪的卫兵笔挺地站在万贝恩身后,何起风见状,也有样学样,立刻站在杨波身后,身体绷得倍儿直,高高第昂起头,一对小眼儿睁得溜圆,瞪着那俩卫兵,神情颇为傲娇。 黄仁杰有些懵逼,不知坐在哪里,不清楚万贝恩还要不要他做翻译,踌躇一阵,终于选了个不偏不倚的位置坐下。 从杨波所在的位置,可以看到指挥舱一部分的光景,指挥舱里有五六个人在忙碌,杨波看到有人正拿着望远镜在瞭望,瞭望的方向便是沈家船队所在的方向。 此时的沈燕青怕是也站在望楼,拿着望远镜正往这边看着吧。杨波心里嘀咕道。 指挥舱里,还有一根长长的木头把手,靠近木头把手顶端的位置,上面连着个木槌模样的东西,木槌可以沿着一个木槽滑动,当把手转到特定的位置后,木槌可以在木槽中固定,船的前行方向得以确定,杨波猜测,这就是七月号的舵。 谈判马上就要开始了。 万贝恩拎起一个酒壶,看起来是银制的,又拿出两只酒杯,酒杯也是金属的,但是颜色较暗,杨波估计可能是锡制的,这让杨波感到奇怪,此时的欧洲已经可以生产玻璃,望远镜已经在远洋航海中非常流行,但酒杯却不是玻璃杯,而是用的金属锡制作的。 荷兰人在南洋占据的地盘很大,其中就有婆罗洲,沙捞越,这些地方都盛产锡矿,即使到了后世的马来西亚,那里也是以盛产锡制品,闻名于世。 杨波看见万贝恩从银壶里倒出一些黑乎乎的液体,看着像是葡萄酒,闻着却又不像,万贝恩推了一杯给杨波,笑道:“密斯脱杨,我的朋友,让我们畅饮一杯美酒,庆祝我们完美的交易吧。” 尼玛逼啊,还没谈呢,交易怎么就完美了? 杨波瞅了瞅,一脸的嫌弃,那些黑乎乎的液体,来历不明,杨波不敢喝,并没有端起那酒杯。 “考费,提?”杨波问道,他问的是咖啡或者茶,你有没有? 万贝恩骤然变色,心中火起,却又不便发作。 考费他没有,在欧洲,咖啡是贵重的药物,而不是饮料,不像阿拉伯人,喝咖啡已经上千年了。 他吩咐身后的士兵,给杨波端来一杯茶,用的是瓷器杯子,杨波端过来品一品,颇有些高山茶的感觉,便美美地喝上一口,连称好茶。 杨波品着茶,笑眯眯地看着万贝恩,却是不说话,既然用大炮请了我来,就算要交易,你总得先说说你的筹码吧。 万贝恩一仰脖子,喝光了杯中酒,说道:“密斯脱杨,用你们中国话说,打开窗子说亮话,我直说了,十万两白银,购买你的火柴制法,我的朋友,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出价,以后我们可以愉快合作。” 现在,杨波洋泾浜英文显然不够用了,杨波示意黄仁杰给翻译,黄仁杰轻舒一口气,可黄仁杰不会英文啊,只好跟万贝恩说道:“万贝恩先生,你在用荷兰语说一遍。” 万贝恩强压心中怒火,黑着脸又说一遍。黄仁杰立刻翻译给杨波听。 “万贝恩先生,我此前已经跟黄先生说过,这做火柴需要磷矿,没有磷矿可做不出来,就算我把制法卖给你,你何处去找磷矿?” “呵呵。”万贝恩冷笑一声,说道:“这个你不用管,那是我的事。” 万贝恩贵族出身,受过良好的教育,也却是有傲娇的本钱,此时的欧洲已经有了工业文明的迹象,随着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欧洲科技界也迎来了春天,各种学科发展迅猛,化学学科也是方兴未艾。 万贝恩相信,只要拿到火柴制法,搞到磷矿石的样本,欧洲的化学家们自然能找到磷矿石,他甚至认为在台湾就可以找到。 杨波说道:“密斯脱万贝恩,如今火柴厂一成份子,价值都十万两银子了,倘若你不信,你可以让黄先生去查问,一问便知。” “again,那是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买你的制法,这不会对你在大明的销售构成影响,你等于白赚了十万两银子,这还不够么?杨先生,我必须说,这不仅是交易,我们还可以收获友谊。” 尼玛逼啊,有拿大炮逼来的友谊么?海外市场,我自己还要呢,凭什么要让给你荷兰人啊?杨波心里暗骂。 其实通过荷兰人把火柴销往欧洲大陆正是杨波的想法。 荷兰人号称海上马车夫,此时是名副其实的海上的强者,在可预见的半个世纪之内,其在海上的强势地位无人撼动,直到后来所谓的大英帝国,也就是所谓的日不落帝国的崛起,荷兰人在海上的势力才慢慢衰弱下去,而此时的英国人已经到了印度,但在亚洲的存在感,特别是在大明的存在感并不强,甚至还不如弹丸小国,葡萄牙。 杨波不高兴了,说道:“万贝恩先生,我倒是有个提议,你不妨先听一听?” 杨波心头早有一套方案,那就是,荷兰人出银子二十万两,他可以跟各位股东商议,各自出让一些股份,凑够两成,给荷兰人,而且欧洲市场也可由荷兰人独家代理,有银子大家一起赚。 杨波的这个想法,通过黄仁杰传给了万贝恩。 万贝恩甚至都没有认真考虑,立刻拒绝,这个红毛鬼似乎铁了心,要购买技术,而不是什么股份和独家销售代理。 “好吧,密斯脱杨,我可以出价二十万两,这是最后的出价,如果杨先生要拒绝,请想好了,再回答。”万贝恩神色渐冷,目光凌厉地看着杨波,一字字说道。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我的制法,我高兴卖就卖,我不高兴卖,就不卖。”杨波轻笑一声,淡淡说道:“万贝恩先生,我好心劝你一句,考虑我的提议吧。” “密斯脱杨,你会为你说的话而后悔的。”万贝恩霍地站起,拔出腰间的佩剑,啪地排在桌面之上。 尼玛逼啊,杨波心中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在海上没来由的被你们这帮白皮猪给堵两回,被人胁迫上了船,还得继续受窝囊气,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杨波也是暴怒而起。 “我丢你老母臭嗨啊。”杨波厉声骂道,还是用广东话,黄仁杰定是听懂了,但他不敢翻啊,一时呆住了。 杨波叫道:“翻给他听。”而且不忘给身后的何起风使了眼色。 “这..”到了这种时候,黄仁杰有些害怕了,说话都打颤了,劝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去翻? 杨波只好说道:“法克。” “由..” “砰” 杨波抬手一枪,弹丸击中万贝恩右肩,血汩汩往外冒,枪口偏了一寸,否则就爆头了,万贝恩扑倒在地,嘴里嗷嗷叫着,疼得在地上打滚。 杨波抬手又是两枪,大吼,“起风,这里交给我,下楼去,把三门甲板炮干掉,封锁甲板,我随后就到。” 万贝恩身后的两个卫兵,被爆了头,脑浆喷流,木屑四溅,杨波飞身来到万贝恩身边,夺了他的佩剑。 “黄先生...”杨波挥舞着那把剑,想要抛给黄仁杰,吼道。 奈何黄仁杰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听到杨波叫喊,浑身瑟瑟发抖,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窝,两样直直地看着杨波,形同呆傻。 这人指望不上了,杨波蹲下,把纸弹装满,然后拎起万贝恩,推搡着他,往指挥舱里冲,这个房间直接和指挥舱相连,指挥舱里的人听到枪声和万贝恩的惨叫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情况,哇哇一通乱叫,有人迎面冲过来,杨波自然不会客气,手里的枪打个不停,瞬间又倒下几个,一时间血流遍地,活着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胆小的已经跪在地上,胸前划着十字,似乎在祈祷。 “黄先生,说,让他们都跪下。”杨波大吼。 黄仁杰懵逼懵得一塌糊涂,跟个木偶似的,机械地喊着,让指挥舱里的人跪下,那些人果然扑通扑通跪下了,乖巧得很。 这当儿,杨波再次给左轮手枪装弹,他和何起风来时,随身携带拢共两百多发纸弹,想来应该是够用了。 杨波装满子弹,又是一阵砰砰砰,眼见没有活物了。 “野蛮人,他们已经投降了,为什么还要杀了他们?魔鬼,你是魔鬼...”万贝恩目眦欲裂,疯狂嘶喊,用的还是杨波能听懂的英文。 杨波闻听,心中的怒火腾地升起,老子心里的气还没处撒呢。 “尼玛逼啊。”杨波抡起万贝恩的佩剑,连柄带鞘,劈头盖脸地打过去,骂道:“你还有理了还?你们无故阻我航道怎么算?特么用大炮强迫交易怎么算?视我大明海疆为无物怎么算?...” “尼玛逼个红毛鬼。” 杨波打累了,又愤愤不平地补了一句,这才吩咐吩咐黄仁杰把万贝恩给捆上。 杨波来到操作台,七月号的船体横向正对着沈家的船队,必须趁着下甲板的火炮手反应过来之前,调转航向,让七月号的屁股对着沈家船队,那样侧舷炮便失去射界,沈燕青他们就安全了。 “左满舵。”杨波嘴里念念有词,手上的动作不停。 杨波听到外面枪声响起,显然是何起风在开枪,他这里需要抓紧把航向调整到位,然后把木槌固定,但这需要一些时间,也不知道何起风一个人在外面能不能顶住,杨波有些着急了。 “黄先生,你过来。”杨波跟黄仁杰招招手。黄仁杰战战兢兢走过来。 “黄先生,你都看见了,这些红毛番也没什么可怕,现在我要你帮个忙,我能信你么?” “嗨呀,现在都什么时候,你还不信我,我落到荷兰人手里,他们还会当我是朋友吗?”黄仁杰一脸的苦涩,满满都是幽怨。 “好。这里交给你,记住保持航向,不能让侧舷炮对准沈家船队。” 杨波把船舵交给黄仁杰,然后推搡着万贝恩,冲了出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86章 七月号(三) 七月号的指挥舱位于艉楼的第三层,之所以设在这里,是因为船舵的操作台设在三楼,三楼往上还有三层,但是通往那里的的楼梯口,被栅栏拦住,还上了锁,说明上面没人,这个情况,杨波在万贝恩的陪同下四下观摩的时候,已经知道了。 不得不说,杨波真是交了狗屎运了。 七月号此次出海,不执行作战任务,所以船员没有满编,大概三分之一的船员此时正在热兰遮城的水手俱乐部休假呢,并没有上船,船上现有人员集中住在三楼以下,这是为了保持七月号的重心尽量往下的安排,算是惯例。 指挥舱的外面,是一道弧形露台,站在上面,可以俯瞰道:“我可以治好这些病人,但是你得让你的人赶紧投降。” “...” 万贝恩太骄傲了,一是不信,二是不屑,完全不考虑投降。 杨波在在房间又搜索一番,没有发现武器,便退了出来,从外面把门扣上。 继续搜寻二楼,再没发现有人的踪迹,便要推着万贝恩到一楼去,一楼就建在了,我也要抱。”说话的人是郑芝虎。 “杨三儿,了不起啊,大英雄。”韩赞周竖起大拇哥,感概万端,看着众人拥抱,颇为眼热,双手抬起又放下,终是没有鼓起勇气,心里深以为憾。 乐水过来了,还有沈一鸣,香儿。 乐水可不管那些,上来就抱,沈一鸣也抱,香儿忸怩一阵儿,也抱了。 “杨波..”蒲佩瑶喊了一声,也不知杨波听见没有,扑上来也要抱,徐文爵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玲儿响叮当之势,抢先一步插入,蒲佩瑶一下把徐文爵抱了个结实。 “啊,呸..”蒲佩瑶恼羞成怒,嫌弃道:“徐胖子,你干什么?” “没有啊,我什么也没干,大家都高兴嘛,呵呵呵。” 沈燕青远远地站着,一双美目看着杨波,一瞬也不瞬,直到他从人堆里挤出来,往她这边走来。 一双柳眉轻蹙,她是在压制内心无法掩饰的欢喜,但是她眸子里闪动着的光亮,出卖了她,小嘴儿翘着,脸颊绯红,表情实在复杂,简直不可名状。 “过来。”沈燕青柔声道,拉住杨波的一只手,立刻闪身进了身边的一个舱室,这是一个逼仄的杂物间。 “青儿...呜..”杨波真奇怪呢,嘴巴却是被火热的红唇给堵上了。 小小的杂物间,顿时一片旖旎的春光。 “三哥,我们去喝几杯...” 紧跟在杨波身后的徐文爵兴冲冲地叫道,却是没想到俩人动作如此之快,不由神色一呆,只听到那舱室里发出呱唧呱唧的声响,就像有一对青年吃货男女比赛吃鸡翅的声音,徐文爵没吃过,他自然无法想象出,那是一种什么声音。 许久,那种声音消失了,沈燕青却是赖在杨波怀里不肯离开,那模样有些娇憨,些许慌乱,就像喝醉了酒一样。 沈燕青突然想到什么,说道:“那艘船你打算怎么办?” “开回沈家堡呗,还能怎么办?” “可是,那船吃水*很深,沈家堡可没有合适的码头泊它。” “有个地方可以去。”杨波说道。 “什么地方?”沈燕青奇道,“我怎么不知道?” “藏兵洞,你该知道藏兵洞的东头连着大海呢,我很早就让人去勘测过,落潮的时候,我估算,七月号可以开进去。”杨波说道:“我准备给船改个名,就叫燕青号,如何?” “不要,红毛船有什么好?等咱们自己造了船,第一艘便叫燕青号,好不好?”沈燕青说道,有些撒娇的味道。 “那这艘叫什么呢?”杨波略一思忖,喜道:“我准备把船和帆都涂成黑色,船行海上,就像幽灵一般,所以,就叫幽灵号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87章 幽灵号 沈燕青远远地站着,一双美目看着杨波,一瞬也不瞬,直到他从人堆里挤出来,往她这边走来。 一双柳眉轻蹙,她是在压制内心无法掩饰的欢喜,但是她眸子里闪动着的光亮,出卖了她,小嘴儿翘着,脸颊绯红,表情实在复杂,简直不可名状。 “过来。”沈燕青柔声道,拉住杨波的一只手,立刻闪身进了身边的一个舱室,这是一个逼仄的杂物间。 “青儿...呜..”杨波真奇怪呢,嘴巴却是被火热的红唇给堵上了。 小小的杂物间,顿时一片旖旎的春光。 “三哥,我们去喝几杯...” 紧跟在杨波身后的徐文爵兴冲冲地叫道,却是没想到俩人动作如此之快,不由神色一呆,只听到那舱室里发出呱唧呱唧的声响,就像有一对青年吃货男女比赛吃鸡翅的声音,徐文爵没吃过,他自然无法想象出,那是一种什么声音。 许久,那种声音消失了,沈燕青却是赖在杨波怀里不肯离开,那模样有些娇憨,些许慌乱,就像喝醉了酒一样。 沈燕青突然想到什么,说道:“那艘船你打算怎么办?” “开回沈家堡呗,还能怎么办?” “可是,那船吃水*很深,沈家堡可没有合适的码头泊它。” “有个地方可以去。”杨波说道。 “什么地方?”沈燕青奇道,“我怎么不知道?” “藏兵洞,你该知道藏兵洞的东头连着大海呢,我很早就让人去勘测过,落潮的时候,我估算,七月号可以开进去。”杨波说道:“我准备给船改个名,就叫燕青号,如何?” “不要,红毛船有什么好?等咱们自己造了船,第一艘便叫燕青号,好不好?”沈燕青说道,有些撒娇的味道。 “那这艘叫什么呢?”杨波略一思忖,喜道:“我准备把船和帆都涂成黑色,船行海上,就像幽灵一般,所以,就叫幽灵号吧。” ............. “好险啊。”杨波心有余悸,感叹道。 沈燕青和杨波并肩站立,此时却是忍无可忍了,猛地扭头,美目圆睁,看着杨波,剜了又剜,她好想骂人啊,小嘴儿微动,动了又动,终是没有开口。 杨波是个冒失鬼,再没有人比沈燕青更了解了。 杨波言称要把七月号从海里的溶洞拉进这个山洞,这脑洞开得大不大?大,比这个洞还大。 果然,那一日,沈家船队南下运粮返来,杨波特意登上七月号,站在船头意气风发,要亲自看着七月号进洞,七月号兴冲冲地驶来,到了位于黑石崖的这个溶洞,人们却发现中桅杆高了,也没高多少,就超出溶洞上沿儿一两尺,就是这点儿长度,七月号便被堵在洞口,进不去了。 杨波也是无计可施,没办法,只能狠下一条心,下令把中桅杆从根部给锯了。 没有中桅杆的七月号勉强进了洞口,往前挪了几十米的距离,又被洞顶突出的一块巨大的钟乳石挡住了后桅杆,众人又是一阵慌乱,赶紧安排人搭了脚手架,让人爬上去敲钟乳石,可是马上要涨潮了,于是乎,人开始和海潮赛跑,好在最终有惊无险,要是再晚上那么两刻,海潮涨起来,可以想见,这溶洞下面深不可测,七月号怕是已经沉在洞底了。 杨波这人有时真的很不靠谱。 可人家单枪匹马,把荷兰人一条船都给撬来了,再次称神,这次开了脑洞,拉七月号进山洞,又给他得逞了,不是? 有时候,狗屎运也是一种实力,不服不行啊。 “三弟有福星高照,我好生羡慕啊。”郑芝虎哈哈大笑,说道:“事情办成了,什么都好说,燕青可不要再责怪三弟了。” 杨波临时请来几十个青壮,充当纤夫,用人力把七月号往上拉,几个人跟着七月号往前走,这个方向应该是这条废弃的伏河的上游。 又往前走了几百步,七月号终于停了下来,它将在此处停泊一段时间。 杨波站在河岸上,准确地说,他的脚下应该是古河道,这里原是一条地下伏河,历经千年万年,可能是地壳变动的原因,不知何时起,西山下来的水流已经改道南溪河和二道沟,流向东海,这里被废弃了,但东边的这一头,连着溶洞,和东海相通。 杨波环顾四周,心里却是想着七月号的改装计划。 山洞在这里变得异常空旷,水面甚是开阔,头顶之上,是巨大的穹顶,上面的钟乳石星罗棋布,形状千奇百怪,有的似乎还在往下滴水。 洞壁则是壁立千仞,青色如黛,有人早已燃起了火把,把洞内照的灯火通明,远处暗影重重,给人幽深神迷的感觉。 这里应该是很隐蔽了,做为七月号的临时船坞,够安全。 杨波最初的计划很简单,他要把七月号的船身和风帆全部改成黑色,在船舷的外侧刷上幽灵号两个白色的大字。 杨波还要自己铸炮,如果新炮的性能经过测试,超过荷兰人的加农炮,至少会更换掉一部分荷兰人的加农炮。 之后,七月号将变身幽灵号,如果一切顺利,这艘幽灵号,将是东海海面上无敌的存在。 如今却出了变故,七月号的中桅杆被锯掉了,将来就算装回去,也要短上那么几尺,由此还可能产生一系列的变化,杨波甚至考虑在船舷两侧加装横衍,把风帆伸到船舷外面去,将来的幽灵号,看起来会矮一些,胖一些。 这样的改装当然也有积极的一面,至少重心更低了,这总是好事,至于适航性能如何,只能等到海试以后才知道。 杨波等人重新登上七月号,好不容易缴获一条荷兰人的战舰,当然要仔细勘察,摸清荷兰人的底细,欧洲人的战船和火炮走的都是一个路子,郑家在南方海域的主要潜在对手,正是那些欧洲人,万一将来,郑家跟欧洲人干仗了,对敌方的底细一清二楚,当然对作战有利,这也是杨波邀请郑芝虎过来的原因。 “三弟,你看这个加农炮的这个子铳的设计,确有独到之处啊,交战时,有了子铳,射速可以大大提高,我大明现有的火炮有所不及啊。”看完了荷兰人的火炮,郑芝虎感概道。 “二哥,有了这次的缴获,我们便可以把荷兰人的火炮吃透,不过要吃透,我们这样走马观花可不行,需要工匠们花费相当长的时日,才能做到。要不这样,这三门甲板炮,二哥回去时带上,让闵地的工匠多多研习,万一将来郑家和西人交战,也好有备无患,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杨波看着郑芝虎,眼神颇有深意,这次他有意带郑芝虎登上七月号详尽观摩七月号内部结构,加上这三门甲板炮,便是他要送给郑芝龙的见面礼,虽未和郑芝龙见面,通过郑芝虎送过去,郑芝虎又是他结拜的二哥,效果应该大差不差吧。 郑芝虎闻言一怔,显然没有想到杨波会主动提出,送几门加农跑给郑家,郑芝虎倒是想过跟杨波讨要一门,这可是当今世上最好的火炮,有了样本,便可以仿造,和西人交战,至少火炮上不至于太落了下乘,这对郑家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可是他思前想后,实在开不了这个口,原因很简单,这次缴获七月号,全凭杨波一己之力,或者说,全凭杨波个人的狗屎运,他郑芝虎可没什么贡献,就算和杨波刚刚拜了把子,成了结义兄弟,又如何? 火炮这种东西,说是国之利器,也不夸张,兄弟之情这个时候可不一定管用。 杨波开口就是三门,倒是让他汗颜不已。 “这..”郑芝虎内心突然一阵发虚,好想要,但是嘴巴瘪了瘪,还是开不了口。 “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让人给搬下来。”杨波心知郑芝虎这是抹不开面儿呢,又笑着对沈燕青说道:“青儿,有了这三门炮,这次郑家的三条船帮着运粮,沈家可就不给银子了。” 沈燕青也是笑道:“二哥,你就干脆接下这三门炮,省的沈家还要付你郑家的船费。” 郑芝虎心生感激,赶紧道:“我就代我大兄感谢三弟和弟妹的美意了。” “二哥,先不要说感激的话,我还有个请求,上次我跟二哥提过到安南买粮一事,我真需要郑家帮忙啊,还请二哥回去以后,和大哥多多商议,倘若大哥没有异议,我希望二哥能尽快能从安南运粮过来,有多少,我要多少。” 杨波说的这件事,郑芝虎还真是找了多个米铺的老板了解过,从交趾买粮运过来,算起来价格比市面上的粮价,并没有优势,甚至还要超出一些,如今杨波再次提及,看来杨波是认真的,不过郑芝虎却是糊涂了。 郑芝虎把他了解到的情况告知杨波,杨波却道:“高出一些不打紧,我不在市面上出售就是,郑家运来的粮食,我暂时只用来酿酒,然后做成白火再出售,若是有剩余,便储存起来,以备急需之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88章 碰碰球 “三弟,对郑家来说,不过是桩货运生意,可是对你来说...” 郑芝虎一脸惊奇地看着杨波,话却是没有说完,那是给杨波留面子,在他看来,郑家不过是个做货运的,赚的是运费,对杨波来说,那是个亏本买卖,杨波不是傻子,怎会做亏本买卖?必有所图,图的是什么,郑芝虎还是没弄明白。 七月号的甲板火燃起的灯火飘忽跳跃,杨波脸上的表情,郑芝虎看不真切,只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眸。 “二哥,你知道石庙产出白火的量越来越大,这是在在与民争粮,现在气候异常,大明天灾频发,本就缺粮,时间长了,可是要出问题的。我还收留了很多流民,人一多,消耗的粮食也不在少数,多一些粮食,多活一口人,这是大好事啊。二哥,你就当帮我这个忙,在商言商,郑家的运费我一两银子也不会少给。” 杨波的语气很坚定,但这是生意,倘若郑家答应下来,量太小,郑家不稀罕做,量越大,杨波得亏多少银子? 郑芝虎想的是,他们刚刚义结金兰,他不能帮着杨波做亏本的生意,那样的话,他成什么了?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三弟,你是说,你要做个亏本的买卖,然后让我帮你?”这真是难以置信,郑芝虎兀有些懵,只好把目光转向沈燕青,说道:“弟妹,你看..” “二哥,你别一口一个弟妹,他那么傻,我还不一定嫁给他呢。”沈燕青听着郑芝虎叫她弟妹,心里感觉其实不错,嘴上却是在抱怨,“他这人神神叨叨的,我可管不了他的事。” 杨波着急了,说道:“青儿,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银子太多了,粮价也会涨,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你跟二哥说说。” 沈燕青立刻反问道:“你真是银子太多么?” “银子不过是个冷冰冰的金属疙瘩,拿来换粮食有什么不好?”杨波又说。 “胡说,银子是银子,哪里是什么金属疙瘩?” “银子既不能吃,又不能穿。” 沈燕青甩过来一个白眼,不屑道:“你傻啊,谁让你吃银子穿银子,你不会拿银子去换啊?” “....” 杨波哑口无言,归根结底,什么贸易平衡啊,通胀啊,通缩啊,杨波也是一知半解,怎么可能去说服别人,这能怪谁去? 杨波急眼了,一手扶额,一手咣咣地敲打着加农炮的炮管,叫了起来:“哎呀...” 此时,却听到沈燕青开口了:“二哥,你就当他是个傻子,先给他弄个几船来试试,到时吃了亏,他也怪不得别人。” 沈燕青说着话,冲杨波翻了几个白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他就是个傻子。 郑芝虎叹息一声,说道:“既如此,待我回去,一定想办法说服大哥,尽快安排给三弟运粮便是。” 其实郑芝虎此次前来,是受了郑芝龙所托,一则跟杨波见个面,二则也探探虚实,有关杨波的传言太多,沈家堡在闵地千里之外,他需要郑芝虎亲自前来摸摸底,最好能到工厂察看一番。 郑家早已注意到杨波的那些神奇的产出,特别是火柴,如果有可能,郑家先拿下这些产出的独家海外营销。 “其实,家兄也要一事相求,家兄想..想把三弟的火柴销到海外去,让我先来问问...” 郑芝虎的神色犹豫,不清楚现在提及此事,是否妥当。 “好说。” 杨波心道,郑家二哥在海上跟红毛番干仗是把好手,这商场之上,他却是不太善长,郑芝虎心里想的什么,脸上早给人看出来了,根本藏不住。 杨波心下知道,郑家必然想要获取海外市场的独家营销,便直言道:“眼下,郑家在海上势力最大,由郑家负责火柴的海外销售最合适,今后海外市场,除了沈家堡,便是郑家,别无第三家。” 郑芝龙确实想要独家经营,即使是杨波,也不能插手,但是有了杨波赠送三门火炮在先,郑芝虎自己都觉得,这种要求就有些过分了。 不过郑芝虎也能看出来,沈家堡只有两条从郑家买来的大船,跟郑家坐拥几千条船相比,实在不值一提,沈家堡就算插手海外市场,份额必定要小上很多,听到杨波的说辞,他已经面有喜色,这个结果,他很满意了。 “好,三弟所言正是家兄的意思,你我二人是生死兄弟,商场之上,沈家堡和郑家理当是伙伴,永不背弃。” “永不背弃。”俩人同时高呼,击掌庆贺。 郑芝虎这一关算是过了,杨波心下也是激动,可是,郑之龙呢? 在杨波的记忆中,郑芝龙是历史上有名的能干但不能断的典型,此时他在台湾和泉州都有据点,坐拥数千艘船只,大明朝廷先尝试剿灭,剿灭不成,又招抚,最终官至福建总兵,明朝灭亡之后,他投降了满清,以为可以安度晚年,最终,除了儿子郑成功一家,郑氏全族却是被满清诛杀,相当的悲剧了。 但这人不错,对老百姓特别仁慈,不但不杀人,甚至还救济贫苦,在民间的威望比官府还要高,深受闵地百姓爱戴,历史上没有留下恶名,正是杨波可以合作的理想人选。 事实上,就在这一年,郑芝龙也在做拯救灾民的事,福建当地去年大旱,受灾民众无数,衣食无着,成了逃荒的难民,郑芝龙在漳州和泉州两地,召集难民数万人,每人给银三两,三人给牛一头,用船运到台湾垦荒定居,可谓活人无数。 流民的事儿,杨波是有意提及,希望能通过郑芝虎传到郑芝龙的耳朵里,以此来打动郑芝龙,赢得他的理解和支持。 杨波真心希望和郑芝龙合作,有了郑家的合作,便可以打通南方的粮道。 但是杨波也明白,郑家想要的是海外市场的独家经营权,杨波却不会轻易答应,他得给自己留下余地,毕竟他自己也想在海上一展身手呢。 沈家堡目前在海上的势力还很弱小,如今杨波已经有了七月号,还打算自己造船,造船离不开木料,这次跟随徐文爵前来投银子的商贾中间就有一个姓陆的木材商人,杨波打算找他谈谈。 这位姓陆的木材商人,名唤陆广源,住在得月楼,此时也着急要找杨波。 杨波可是个大忙人,据说早起天不亮就起床,耍一趟刀法,等着小公爷坐着马车来找他爬山,爬山回来,便不见了人影,不是杨波身边亲近之人,想见他一面,却不是那么容易。 徐文爵是小公爷,身份显赫,且是杨波拜把子兄弟,想见杨波,找徐文爵准没错。 而徐文爵正在打台球,没错,正是杨波口中的台球,不过他们宁愿称之为碰碰球。 杨波兑现了他的诺言,徐文爵再次来到沈家堡,果然可以在台子上玩儿了,只是玻璃珠已经变成了圆圆的木球,木球由金丝楠木制作而成,打磨得溜溜圆,都能照出人影来。 沈家堡拢共就两个球桌,其中之一便让得月楼的俎掌柜抢来,为此,他还特意把得月亭附近的一个精致小院改造成碰碰球球馆,供豪客前来玩耍去取乐。 徐文爵这几日就守着这碰碰球桌过日子了,苦练球技,今日和他对阵的正是太监韩赞周,跟徐文爵不一样,韩赞周只是偶尔客串一下,竟然天赋不错,徐文爵也不能保证每局都赢了他,这让韩赞周兴趣大增,一时也玩儿的不亦乐乎。 周围还有一帮兴致勃勃的围观者,其中就有陆广源。 “相文兄,这东西京城里可没有,你真该把它带到宫里去,让咱皇爷也能玩上一玩。” 徐文爵好险赢了这一局,心情不错,忽然提出这么个主意,韩赞周顿时眼前一亮,不过很快又皱眉道:“这..这东西太大,也不好带呀。” “我去跟三哥说,他主意多,这点小事儿能难倒他?” “倘若杨三能想出法子,咱家就带,皇上每日操不完的心,咱家看着都心疼,这碰球打着也不大累,正适合皇上每日玩儿上一局两局。” 说话间,下一局又开始了,周围的看客此刻却不平静了,这碰碰球要被送进皇宫里去?本来没想要打上一局的人,顿时也手痒了,可是得月楼就一张球台,众人也只能议论纷纷了。 有人喊道:“小公爷,您老累着了吧,歇一会儿,让我们也碰碰哇。” “是啊,小公爷,这局打完,也让我们玩一把吧。” “这可是皇上要玩儿的新奇儿啊。” “俎掌柜,你这诺大的得月楼怎地只有一张碰碰球的球台啊?” “这还是我死乞白赖地跟杨波抢来的咧,你当从杨波手里抢东西容易啊?” “王东家,韩爷可是手气不错,你说这局谁能赢?” “我还是看好小公爷。” “我赌二十两银子,押韩爷。” “我押小公爷,加倍。” “......” 嚓,台上俩人在打球,台下已经赌开了,陆广源的心思却是不在碰碰球上,他一心想寻小公爷为他引见杨波,心里着急,急得团团转。 直到午时,徐文爵和韩赞周才罢手,他们还要赶到西山,下午杨波在那里搞了个火柴厂的开工仪式,小公爷是贵宾,要剪彩,可不能迟到,好在现在沈家堡和西山之间的道路已经打通,路虽然没完全修好,但可行马车,只需半个时辰,便能赶到。 徐文爵和韩赞周从台上走下来,台下的众人一哄而上,争着抢着要打上第一杆,陆广源总算找到和徐文爵说话的机会。 “小公爷,韩爷,留步。”陆广源疾步追上,深深一揖,满脸堆笑,请求道:“小的在得月楼备下薄酒,可否请两位贵人午间一叙?” “老陆?”徐文爵见是陆广源,说道:“不去了,本公爷还要赶去西山,去...”剪彩是杨波整出来的新词儿,徐文爵没记住,韩赞周立刻接口道:“剪彩,是剪彩。” “我还得去西山剪彩,午饭在那里吃。”徐文爵尴尬一笑,又道:“别人都抢着打碰碰球,老陆你怎么不去抢?” “哎呀,我的小公爷,我哪有那份闲心啦,我这不是急着想见杨波嘛,还请小公爷帮我引见一二。” “那好,你就跟着吧,怎么说,你也是石庙的股东不是?我去找三哥,让他见你一面,不过,你可得自备马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89章 居者有其屋 今日天气不错,白云朵朵,日头在头道:“可咱家有皇命在身,急报哪里说的清楚,这石庙的新奇儿太多,倘若咱家不是亲眼所见,咱家都不能信啦,写成文字,别人看了,一准儿得说咱家夸大其词,小公爷,咱家可是什么事儿都没瞒着你,咱家可真没夸大其辞啊。” “嗯。”徐文爵点点头,“那倒是,百闻不如一见。” “咱家知道,小公爷跟杨三儿刚拜了把子,是兄弟,咱家要是说的不中听,你就当咱家是在放屁,一阵风便吹了去。”韩赞周稍微凑近过来,声音也压低了,正规其事说道:“不过,杨三儿的这个居者有其屋的条幅,咱家看,可是不简单哇。” “岂止不简单,简直就是炸弹,这可是三哥说的。”徐文爵闻言,兴奋起来,立刻道:“据说海州有些居家人丁都抢着往沈家堡搬迁,短短一个月,沈家堡的人丁增加了一万多口,都是冲着居者有其屋来的,相文兄,你说我这三哥咋就这么能折腾呢?” “哎呀,我的小公爷,”韩赞周细眉轻蹙,小声道:“咱家的意思是说,杨三儿这么做,所图甚大啊。” 徐文爵闻言一怔,说道:“相文兄,你的意思...” “杨三儿这是在收买人心啦。”韩赞周看着徐文爵,眼神颇有些深意,虽说徐文爵和杨波拜了把子,可你是魏国公世子,总得为大明朝廷着想吧。 徐文爵让韩赞周给惊着了,如果徐文爵碰巧也是个穿越的,心里一定在说:“相文兄,你定是纸牌屋、甄嬛传看多了,怎地看谁都像是玩阴谋的坏人呢?” 可惜徐文爵自己都没看过,自然是说不出来,但他看韩赞周的眼神里却是有些嫌弃了,说道:“相文兄,我三哥今年才多大,还不到十七岁,你咋看谁都像个坏人呢?这可不好。居者有其屋,有什么不好?难不成让那些流民大冷天的,都呆在外面冻死?” “七月号,还有七月号。”韩赞周急眼了,促声道:“那条船上可是有二十七门加农跑,咱大明水师可找不出这种威力的战船能与之抗衡。” “错,不是七月号,是幽灵号,而且现在只有二十四门,有三门甲板炮,三哥已经送给二哥了,好让二哥回去仿造,将来也好对付红毛番,相文兄,你看,这年头,谁有了好东西不是藏着掖着的,我三哥开口就三门送给闵地的郑家,我三哥可不是那种想跟朝廷对抗的人。” “小公爷,杨三儿可是在梅镇杀了官军的一个千户一下一百来号人,还有个姓阮的指挥佥事也失踪了,大概也是杨波的人干的,如今杨三儿有了七月号,将来朝廷还能制住他?” “姓裘的千户?”徐文爵哧笑一声,“姓裘的千户有胆儿去封西山?分明是漕运督抚衙门有人动了心思,想要抢我三哥的饭碗,阻人财路,入杀人父母,父母都要给人杀了,还不让人反抗?相文兄,你这么想,如果三哥不阻止那些人胡来,他的火柴厂还能开起来么?” “这...” 徐文爵到时来劲了,神迷兮兮的,俯身过来,小声说道:“相文兄,有件事儿你还不知道吧,我这三哥可是跟当今皇爷同年同月同日生啊。呵呵。” “啊..”韩赞周大为震惊,颤声道:“竟有这事儿?” “呵呵,我三哥可不是凡人,本公爷可是听说,我这三哥乃是火神下凡,自火星而来,星火重生,日月重光,听着耳熟吧?日月是什么,日月为明啊,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三哥乃是老天派来,帮我大明重振河山,煌煌大明,赫赫威势,指日可待啊。”徐文爵拍拍韩赞周的肩头,有些语重心长的感觉。 韩赞周倒是听说过,上次在定海,那个假杨波弄了个对联,上面就写的就是星火重生,日月重光,显然是从杨波这里偷学的。 韩赞周愣愣半晌,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相文兄,我三哥可是个好人,你瞎操那份儿心干吗,有那工夫,不如在北区买块地,将来有的是银子可赚,再迟可就没有了。” “....” 两人就这么说着聊着,马车已经到了西山的豁口,他们再次看到巨大的条幅,条幅上面写着斗大的字。 “愚公移山,改天换地。”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翻过豁口,路就不那么好了,好在一路都是下坡,马车的速度倒是没有降下来,不肖几刻,便来到剪彩现场。 火柴工厂离白屋不远,傍边就是采取磷矿的采石场。 二人下了马车,现场沸腾了,人山人海,红旗招展,锣鼓喧天,连附近的那些老榆钱儿树的枝杈上都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杨波出来迎接两位贵宾。 徐文爵给吓了一跳,仪式搞的非常隆重,三哥怎么不事先说一声,也好让我有个思想准备啊,徐文爵显然看花了眼,不过他还是发现在一排大红的灯笼后面,又有一条巨大的条幅。 “安全生产,重于泰山。” 杨波的身后还跟着个外国人,那人正是万贝恩,按杨波的说法,是因为万贝恩在七月号上,领着杨波四下看了,杨波投桃报李,火柴厂要开工了,杨波也要领着万贝恩四下看看,杨波也不藏私,随便看,看什么都可以。 万贝恩跟着杨波,也算是陪同杨波迎接贵宾,徐文爵和韩赞周两位,一个是魏国公世子,身份高贵,一个是宫里来人,代表皇帝,身份特殊,是当然的剪彩贵宾。 所谓剪彩就是要把系着一团绸布红花的一根绳子在红花处剪断,绳子断了,火柴厂门口招牌上蒙着的红色绸布就会掉下来,招牌便露了出来。 杨波领着徐文爵和韩赞周上台,台上也是披红挂彩,布置得非常喜庆,急促的锣鼓声再次响起,开始剪彩了。 徐文爵和韩赞周两人一人一把剪刀,来到剪彩的地方,开剪。 “咣催,咣催,咣催,咣....” “星星火柴厂....星星火柴厂...” 锣鼓声突然嘎然而止,众人一阵欢呼,工厂的名字终于大白于天下,杨波带头鼓掌,众人也是有样学样,现场响起一片掌声。 “星星火柴厂?”徐文爵砸砸嘴,有些失望的样子。 “这名字不好么?”杨波奇道:“星星乃是取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意思,我觉得不错嘛。”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韩赞周显然是在想它的出处,可惜没想出来,思虑一阵,说道:“不错,这名字好。” 众人走下台来,来到一个临时搭起的亭子里,这里是供剪彩贵宾休息饮茶的地方,只是人太多,座位不够,众人都站着说话,杨波则是很随意地把屁股靠在桌子上,算是半站半坐的姿势,眼睛却是盯住万贝恩,开口说话了。 “万贝恩先生,开工仪式结束了,我们之间的事也该谈谈了,你的人有两条出路,七月号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叫幽灵号,我的人都是陆军,不会开船,我需要你的人教会他们开船。” “杨先生,你夺了我的船,却要我教你们开船,这是对我们的侮辱,我代表皇家海军,严正声明,我们虽然投降了,可我们有尊严,杨先生的要求,本人绝不会答应。” “那好,那就第二条出路。”杨波耸耸肩,说道:“我这里工程众多,急需施工人员,你们可以加入开山的施工队。” 杨波不再理会万贝恩,喊道:“罗汉人呢?过来。” “公子,我来了。”罗汉听到杨波喊叫,赶紧跑过来。 罗汉现在拽得很,上次杨波找他的时候,说将来让他带五百人,这才不到两个月,他手下的伙计都超五千了,若是在军队,差不多就是一个旅,他现在走路都趾高气扬的,很有点将军的感觉。 “红毛番不愿意上幽灵号,我就交给你,你先帮我管教管教,明白吗?”杨波瞅瞅罗汉,说道。 罗汉哪能不清楚,就是要把脏活累活让他们干,让他们最终求着上船,这帮人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眼珠转转,立刻嬉笑道:“公子,您可是找对人了,这个俺最拿手,您就瞧好吧。”扭头就要去找季顺,那些人有季顺暂时羁押在沈家堡那边。 “回来。”杨波叫道,罗汉又屁颠屁颠跑回来,问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杨波指了指万贝恩,说道“把这个也带过去,记住让他们吃些苦头可以,人别给我弄死了,听见没有?” “得咧,你瞧好吧。”罗汉冲万贝恩一摆手,“走吧。” 万贝恩这下慌了,叫道:“我抗议,我是贵族,我有豁免权。” “贵族?”杨波冷笑道,“我可不是荷兰皇帝,你的贵族头衔儿在我这里就是个屁,我看你还是先做好跪族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90章 密谋 “我抗议。”万贝恩突然激动起来,手舞足蹈,愤然道:“我是贵族,我有豁免权。” “贵族?”杨波冷笑道,“今日你拒绝上船,改日再想上船,你得跪在我的脚下苦苦哀求,我会让你做一回真正的跪族,是跪下的跪族。我看好你哟。” “哈哈哈。”徐文爵乐不可支,说道:“三哥,你太坏了,跪下的跪族?亏你想得出。” 罗汉可不管你贵不贵族,在他眼里,红毛番都是生吃人肉的野蛮人,自然是有办法对付他们的,当即连推带搡地把万贝恩带了下去。 陆广源悄悄往前挪动,直到凑近到徐文爵身边,用手指了指杨波,小声道:“小公爷...” 徐文爵见是陆广源,这才想起来,要为陆广源引见杨波,遂道:“三哥,这位是陆广源,陆东家,南京最大的木材商,你们亲近亲近。” “哦..陆东家?” 真是巧了,杨波正寻思找他呢,他到找上门了。 杨波也不废话,直接问道:“我要造一艘两千料大船,需要木料,而且是拿来就能用的熟料,你能搞到吗?” “这...” 陆广源闻言一窒,他还想寒暄几句,生意场上不都这样吗?却没料到杨波就这么直接问了,而且问得有些云里雾里,半生不熟的,让他不知如何作答。 陆广源在南京开有经营木材的商号,广源号,规模不小,广源号常年做官府的生意,没少买木料给官府在太仓、扬州、淮安等地的船厂,可他卖的都是原木,属于生料,船厂买回去,有一套自己的处理办法,还要经过风干,陈化处理,生料变成熟料,才能用于造船,这个过程耗时弥久,通常需要两三年,杨波可等不及,他要买来就能用的那种。 陆广源见杨波神色颇为不耐,心中暗自叫苦,这位主是个外行,完全不按规矩来,赶紧道:“鄙人的广源号通常只经营造船用的生料,熟料只有官府的船厂才有,这个...” “陆东家,我就要熟料,而且要快...”杨波很着急,不过还没等他说完,身后有人在叫他,扭头一看,沈燕青就站在不远处,小嘴儿翘着,正朝他这边望过来,身边还站着位不速之客,尤素卿? 杨波大惊,尤素卿来这里干什么?他跟沈燕青招招手,示意沈燕青先等等,从怀里掏出纸笔,飞快地写了个条*子,递给陆广源,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只要熟料,我出两倍的价格,你赶紧给我送过来,越快越好,你拿着这个条*子去沈家堡找林楚贞,他会跟你谈细节。” 陆广源呆呆地接过那张纸头,杨波却是不管不顾,转身朝沈燕青那边走去。 “青儿..”杨波跟沈燕青打了声招呼,偷眼看了看尤素卿,绝世的容颜,明艳照人,眼角眉梢无处不魅,一双明眸朦胧似雾,嘴角似笑非笑,看着他的眼神,就像一只贪吃猫看着一只小老鼠。 杨波有些怕她,季思贤就死在她的手上,杨波这会儿想起来,后脊梁沟都冒凉气,讪讪地叫一声:“小..小姨妈。” “这次南下,你干得不错。”低沉的女中音,声线里一丝微微的颤音,充满诱惑。 杨波腹诽道:“谁特么是教主啊,你还是我?谱摆的那么大?” “杨波,姨妈有话对你说。”沈燕青开口了,娇俏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显而易见,尤素卿要说的话跟沈燕青有关? “借一步说话。”尤素卿说完,便扭头走了,杨波心惊胆战,求助的眼神看着沈燕青,沈燕青噗呲笑了,嗔道:“杨波,那可是我亲亲的小姨妈,难不成还能吃了你,快去,这里有我照应着。” 杨波硬着头皮,紧走几步,跟在尤素卿身后,看她前行的方向,她这是要去白屋?却不料,尤素卿中途在一辆精致的马车前面停下脚步,一撩帘子,闪身进了去。 杨波不知所措,尤素卿这是要干什么? “愣着干什么?上来呀。”尤素卿娇斥道。 杨波撩起帘子,探头往里张望,空间还挺大,两个座位,面对面的那种,中间还有个小茶几,上面竟然摆放了一个酒精炉子和茶壶,炉子上面正烧着水,这车里还能饮茶?杨波不由一阵诧异,一咬牙,上去了。 一股淡淡的幽香袭来,不是那种脂粉的香气,是那种温馨的体香,沁人心脾,杨波吸了吸鼻子,暖暖的,心头砰然一动。 尤素卿正在沏茶,动作轻柔舒缓,显得端庄优雅,她身上有一种成熟的韵味,雍容华贵的气质,杨波坐在对面,看着都让人赏心悦目。 沏好了茶,尤素卿展颜一笑,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笑容更是恬淡优雅,十分的迷人。 尤素卿沿着茶几,推过来一杯,说道:“在台上说了半天,渴了吧?用茶。” 杨波小心拈起茶杯,上面有盖,杨波旋着盖儿,环顾四周,说道:“小姨妈,你真会玩儿啊,这小小马车竟也布置得如此有情调。” “情调?”尤素卿正饮着茶,差点儿没喷出来,着恼了,“什么是情...情调?” “就是格调,是说小姨妈很讲究。”杨波赶紧解释道。 “油嘴滑舌的少来,哼..”尤素卿瞪了一眼杨波,嗔道:“你和青儿的婚事几时办?” 尤素卿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温柔,不再像头次跟她见面那样颐指气使,趾高气扬的样子,这让杨波心里轻松不少,心里也没那么紧张了。 “我正在起宅子,怎么也得等宅子完工了,才能办,石庙太挤了,我也不能委屈了青儿不是?”杨波笑道。 “这事儿我说了算,开春儿就办,宅子没完工也得办,我在二里巷有座宅子,横竖空着,你们成了亲,可以先住在那里。” 杨波很乖巧,说道:“只要青儿愿意,我没意见。” “嗯..”尤素卿满意地点点头,抬眼看着杨波,杏眼幽幽,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的身体,看到内心,杨波又紧张起来,心里开始发毛。 “没想到,你笑笑年纪,还挺会阴人的。”尤素卿说道,眉宇间似有戏谑之意。 “小姨妈,”杨波颇为不自在,不满道:“此话怎讲?” 尤素卿拈起茶杯,轻酌一下,说道:“此次前来,还有两件事,要跟你详谈。” 杨波凝神细听,没有出声。 “一件,洪泽湖刘二的事,你卖了二十支新式火枪给他,刘二弄了个冷枪队,专门挑官军的军官招呼,打死了不少官军千户百户,官军可是遭罪了,身陷河汊烂泥,抽不出身来对付你,你说你阴不阴?” “冷枪队?这个刘二真是个人才啊,我可没想到他会这么用。”杨波大感惊奇,说道。 “那些枪也差不多用废了,他们想再买,五十支,你得给。”尤素卿说道,见杨波轻轻摇头,顿时美目一凝,显然是生气了,说道:“怎地?你不卖?” “五十支太少,这次我给一百支。”杨波笑道。 “你..”尤素卿立刻明白杨波这是在戏弄于她,啪地把手中的茶杯拍在茶几上,眼眸四下斜乜,可能是想找个顺手的东西,抄起来往杨波身上招呼,可惜没找到。 “那第二件呢?”杨波赶紧岔开话题,问道。 “哼..”尤素卿余怒未消,没好气说道:“第一件还没说完呢,我已经查明,裘四州前去梅镇乃是督抚衙门的王大人指使,来头很大,但是,这段时日这个王大人到时没有动作,我猜,一则是官军深陷洪泽湖抽不开身,二则你的事已经惊动了当今皇上,他们是在等崇祯的意思,那个韩赞周便是崇祯派过来摸底的,你要小心应对,最好能..”尤素卿没有说下去,只是看着杨波,似乎是要考一考杨波。 “姨妈的意思是,给银子?”杨波口气有些犹豫,“不过这个韩赞周看着不像是能用银子买通的人啊。” 尤素卿哧笑一声,一脸的嫌弃,说道:“那就要看你杨三儿的本事了。” 显而易见,杨波拜把子的事尤素卿也知道了,只是不知道尤素卿到底在嫌弃谁。 “第二件,那个万贝恩,你得交给我。”口气不容置疑。 杨波闻言大惊,实在想不出尤素卿要这个万贝恩干什么,奇道:“为什么?我还打算拿他跟荷兰人再换点儿什么呢。” “不要以为你单枪匹马,撬了人家一条船,就忘乎所以。”尤素卿冷声道,“这人我有用,怎么用,以后在告诉你。” 又是神神叨叨的那一套,杨波也是无语,无奈道:“那也得等我的人学会驾驶幽灵号之后,才能给你。” 杨波从尤素卿的马车上下来,在返回石庙的途中,一路回想着尤素卿的情报,给刘二提供一百支火枪没有问题,这种带点火绳的火枪他已经开始淘汰了,火枪营现在是满编三百人,大部分人已经换上后装弹击发式火枪,换下来的他都可以买给刘二,只是数量他还是要控制一下,不能一下给太多。 韩赞周回京述职,将决定朝廷如何对待杨波和他的工厂,可是这个韩赞周,虽是个阉人,但为人还算正派,用银子怕是解决不了问题,这人马上就要回京了,杨波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很是头疼。 回到石庙的办事房,梅仙儿还在忙着,杨波便把韩赞周的事儿跟她提了一下。 梅仙儿仔细听完,摇头道:“韩赞周此人,仙儿也接触过,算是个正派人,王承恩是他的贵人,他只有感恩戴德,对崇祯也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为人也不贪财,银子么...可能不管用。” 杨波坐在桌前,满脸的愁容,一只手轻轻扣着桌面,这是杨波遇事不决时的习惯动作。 梅仙儿见状,心里替杨波着急,思虑片刻,突然笑了,说道:“韩赞周不贪财,但据说崇祯贪财啊,公子不妨送些大礼给崇祯啊。” “给皇上送礼?”杨波闻言一愣。 杨波当然知道崇祯贪财,那是因为他收不上税,国库的窟窿大着呢,可给皇上送银子,那得送多少啊,送少了,皇帝看不上,送多了,杨波也没有。 “这大礼吗,银子一定要送的,不过,帮他省银子,岂不更好?”梅仙儿神迷一笑,“仙儿知道公子卖火枪给刘二,何不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把事情做到极致?” “...” 杨波神色一呆,旋即,振衣而起,喜道:“好,就这么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送别 早起,东方鱼肚白,西山迷雾重重,山巅若隐若现,远山如黛。 徐文爵在船上说过要爬山减肥,到了沈家堡倒是煞有其事,真就开始跑了,每日早起坐着马车,来到石庙拉上杨波,一起去爬山。 为博美人一笑,徐文爵也算豁出去了。 可是他那体量,换算成市斤,怎么也得两百来斤吧,让他去爬山,还真是勉为其难啊。 两人刚跑出石庙没多远,徐文爵就觉得坚持不下去了。 “三哥,我要死了。”徐文爵气喘如牛,苦道。 一支队伍咔咔,咔咔地跑了过来,这是何起风的亲兵队,现在亲兵队已经扩展到一百人,每天早起,轮流操练,跑步爬山只是他们训练的一部分。 亲兵队是杨波的威武之师,亲兵们拿着两倍的军饷,趾高气扬,骄傲得很啊。 他们穿着一样的军服,迈着一样的步伐,喊着一样的号子,号声震耳欲聋,仔细听,不过就是一二三四而已。 关键在于齐整,齐整的号子才响亮,加上整齐的步伐,队伍就像一只游龙,从路人身边经过,掀起一阵狂风,摄人的气势,便如泰山压道:“文爵,你还是得跑,你这体量太大,佩瑶又是小鸟依人型儿的,不般配。” “我怎地觉得,三哥你都没怎么撩,却是有不少绝色女子,恨不能直接往你怀里扑啊,莫非你有什么诀窍?” 杨波摊摊手,说道:“谁让我太帅,生得帅,可不是我的错。” 徐文爵好气啊,气得直翻白眼,却是哀求道:“三哥,你可得帮帮我。”“办法么,也不能说没有,不过,无论什么办法,你这身膘还得减。” “我减,倘若佩瑶能陪我喝杯茶,我一定减得更快。”徐文爵急声道:“三哥,你快说,什么办法?” “你知道我正在造船对不对?那可是一艘两千料的大型战船,装备最新研制的火炮,是天下最好的战舰,你知道她叫什么名?燕青号,呵呵。” 他们已经来到西山脚下,南溪河边,半山腰还有个枫树林,青山绿水,此时已经入冬,山上一片萧瑟的景象,倒是让人心生感概。 冬天终于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两人放慢脚步,开始一步一步往上爬,爬到枫树林,就算到了终点。 徐文爵眨眨眼,奇道:“三哥,你是说让我送佩瑶一艘?” “佩瑶要船干什么?”杨波递一个白眼,说道:“石庙现在建学堂,我看佩瑶挺爱学习的,你不如送她一个学堂,是女子学堂,就叫佩瑶女子学堂,我猜她会很高兴的,至少会陪你喝杯茶。” “三哥,你是想让我掏银子,帮你办个女子学堂吧?”徐文爵先是一愣,很快便不高兴了,眉头紧锁,说道:“我读书可不比你少,你别想骗我。” 杨波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山下,说道:“这一带风景不错,我打算在这里建一个飞球场,文爵,你觉得如何?” “就是你之前说的那种,这么一划拉,就能让球飞出老远的那种?”徐文爵甩臂比划了一下,他对玩儿的东西很上心,不过他也没有忘记,杨波还没回应他的话,又道:“三哥,你是不是缺银子,想让我出银子办女子学堂?” 两人继续往上爬。枫树林遥遥在望。 杨波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文爵,你要是不舍得,我就自己送。” “什么?”徐文爵生气了,怒道:“三哥,你要送佩瑶一座女子学堂?朋友妻,不可欺..” “行了,行了。谁说佩瑶是你妻了?连个手都没拉过,得瑟啥?”杨波显得很不耐烦,说道:“我送给青儿一座燕青女子学堂,女子学堂可是亘古未有的新奇事,燕青女子学堂必将青史留名。” “三哥,你别说了,我送,我送还不行吗?”徐文爵立刻大声喊叫,嘴里却是在嘟囔:“虽然我知道你一门心思想让我掏银子。” 杨波没有理会徐文爵的一张委屈脸,眼睛看着眼前这片枫树林出神,此时云开雾散,一阵风起,一片枫叶随风飘落,枫叶很红,像一只彩蝶在空中翩然飞舞,终是悄然落地,寂寞无声。 “文爵,我们回去吧。”杨波不舍地说道:“今日相文兄要返京了,我准备一些礼物,送送他。” 事实上,准备礼物的事儿,梅仙儿已经在做了。 火柴自然在礼单之上,杨波为崇祯准备了一万盒火柴,这是最新的包装,每盒二十枚以上的火柴头,西山的火柴厂,这两天日夜赶工,就是在准备这个。 还有用白火做成的无芯蜡烛,也准备了不少。 水泥若干,水泥是用来做碰碰球的球桌的,乃是因为球桌实在太大,不便携带,只能把水泥带到京城,有那里的工匠想办法做一台。 还有一辆新式马车,就是徐文爵现在用的那种,车轴上装有减震的簧片,不过装饰却是不同,车厢有金丝楠木打造,箱内箱外,再用黄金装饰,宝石镶嵌,看起来金碧辉煌,十分的奢华。 可以想象,倘若皇帝愿意乘坐这种新式马车,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定然趋之若鹜,争相购买,相当于打了个广告,相比之下,那点儿投资又算得什么? 此外,蒲知训送给杨波的那珠夜珊瑚,杨波打算转送给韩赞周,不过也不知韩赞周会不会收下。 杨波和徐文爵回到石庙,带上准备好的礼物,这些礼品都装在后面的几辆货运马车上,两人坐着马车赶到得月楼,韩赞周正准备行装,今日便要离开沈家堡,赶往淮安,然后沿运河一路乘船北上,十日内便可抵京。 韩赞周瞥了一眼后面的那几辆货运马车,自然知道那上面都装着礼品,说道:“杨三儿,连日来,你总是在忙,咱家也没跟你说上几句话,咱家这一走,不知以后还能不能见面哇,怎么样,陪咱家到河边走一走,说说知心话儿?” “好呀。”杨波没口子答应,又补上一句,“什么话都可以说?” “那是自然,只要是肺腑之言,你只管道来。” 徐文爵亦是明白,韩赞周这是要在离开之前,弄清楚杨波心里都想些啥,韩赞周代表的可是当今皇帝,事关重大,便道:“那好,我便去在玩上一局碰碰球。” “小公爷,只是随便谈谈,无须回避,一道去,一道去。”韩赞周赶紧拉住徐文爵的手臂,说道。 有徐文爵在场,倒是可以替他做个人证,该问的都要问到,怎么回答,是他杨波的事,他丝毫不认为徐文爵会站在杨波的立场上说话,毕竟他是魏国公世子,魏国公是什么勋贵?那可是已经延绵两百多年的大明第一豪门,与国同休啊。 三人来到得月亭下附近,南溪河的河边,信步往前走,边走边谈。 “杨三儿啊,你那个‘居者有其屋’的条幅,咱家可是印象深刻啊,但是,这说法可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啊。” 韩赞周看了一眼杨波,只顾负手往前走,显然是在等杨波的答复。 “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徐文爵脱口说道。 耕者有其田,乃是当今各地农民起义军最爱的口号,虽然各不相同,但实质内容却是类似,后来的李自成甚至提出均田免粮的口号,此时的农民起义很混乱,没有明确的政治方向,大多处在杀土豪,吃大户的阶段,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提出一些蛊惑人心的口号,尽管提口号的人,自己未必信。 韩赞周这么说,言下之意是问,难不成你杨波也要学那些起事的农民,要造朝廷的反吗? 杨波问道:“相文兄,耕者有其田,这说辞可是有错?” “这..”韩赞周一怔,想了想,叹道:“咱家少时家里出了事,祖田丢了,没有饭吃,这才想起要进宫做个阉人,自然知道农者就该有田可耕,才能活命。” “三哥,你沈家堡可是没什么田,不过居者有其屋,更牛,就算当初太祖皇帝起事之时,亦没有提及。”徐文爵插了一句嘴,乐呵呵的。 杨波那个气啊,心里暗骂,你个死胖子,死了也只是个胖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相文兄,太祖皇帝登基乃是天意使然,民意所归,太祖皇帝最恨贪官污吏,最恶官商勾结,你看当今的世上,还能找到一个商贾不勾结官府么?满朝文武又有几人没有贪墨?”杨波直言道。 “杨波,慎言。”韩赞周厉声喝道:“当今皇上励精图治,誓言..” 杨波一摆手,断然打断韩赞周的话头,说道:“相文兄,你可是说过,只要是肺腑之言,便只管道来的。” 韩赞周无言以对。 “哎..”杨波抬头望天,长叹一声,说道:“满朝文武,朱家的子孙终于活成了太祖极其憎恶的那副模样,难道不是吗?” “你..”韩赞周见杨波越说越露骨,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冷厉起来,却是没了下文。 “相文兄,你放心,我可不是那些个紫金梁,八大王,嘴里喊着耕者有其田,自己都不信。我的居者有其屋,我是一定要做到的。” “三哥,说的好啊。安得广夏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可是唐代杜子美所言,那能有错吗?” 杨波看着韩赞周,目光灼灼,说道:“我跟他们不一样。” “对对。”徐文爵连连点头,说道:“相文兄,我早说过,我三哥不是那种人儿。” “当然不一样。”杨波飞快接过话头,说道:“相文兄,不只是不一样,我还可以帮助朝廷剿灭刘二呢,我还知道督抚衙门早就对我的工厂垂涎三尺,洪泽湖出了个区区刘二,却是让卫所的官军脱不开身。不然大军早开过来了,是也不是?” “...”杨波所说,韩赞周倒是有所耳闻,他太清楚官府的做派了,这种事他们不伸手才是奇怪,一时沉默,顿了顿,问道:“杨三儿,你是说你可以帮朝廷剿灭刘二?” “是滴。”杨波昂然道:“前提是官军对付不了的情况之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92章 较量 时置正午,太阳终于从厚厚的云层冒出来,阳光穿过头什么,见杨波没有好脸色,只好把到嘴边的话有吞下去,杨波一摆手,说道:“我过去看看。”说完,跟上王长生,小队立即出发了。 借着丛林的掩护,沿着山坡往上攀爬,需要用到铁钩绳索的地方并不多,那个残破的防堡就在前面,防堡只剩下一截墙壁还算完好,隐藏在密林里,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附近一棵松树上有两只追逐的松鼠,觉察到动静,有一只立刻警觉起来,立起身,探头张望一阵,没过多久,这两个小东西又开始打闹起来。 这能说明什么?杨波等人的伪装很到位?他们悄悄摸过来,敌方丝毫没有察觉? 也有可能,这些都是表像,在巨大的岩石后面,斑驳的树影里,灌木丛中,不定什么地方,都可能有多对眼睛正盯着这边,在适当的时候,突然跳出来,将王长生的十人小队射杀殆尽。 王长生非常机警,很快找到一个既能藏身,有便于观察的所在,杨波跟着王长生,其余人员分成两拨,一拨在外围担任警戒,一拨跟随王长生行动,就近分散开来,各自隐蔽。 王长生掏出望远镜,观察一番,把望远镜叫个杨波,说道:“公子,防堡就算有人,也不会很多,我有信心,这里的六个人奔过去,拿下没有问题,时间紧急,我不能再等了。” 王长生看着杨波,杨波却自顾自拿着望镜在观察,没有吱声,王长生无奈之下,打个手势,周围的五个人立刻围了上来,嘀咕一阵,一行六人猫腰朝防堡方向摸过去。 杨波在望远镜的视野里,看的很真切,王长生等人很快接近了防堡的那段危墙,正欲发起攻击,不料却有人绊到什么东西,发出哐哐的响声,像是在敲锣。 砰砰砰... 顿时枪声大作,杨波看到防堡有人冲了出来,向外开火,开完一铳,转身便跑,防堡只有一进一出的两个通道,王长生的突袭显然不成功,但敌人很快撤离,防堡倒是被他轻而易举地给占了。 杨波赶到的时候,王长生正在审问俘虏,他们只抓住一个活口,另外两个正跟王长生的手下说着什么,嘻嘻哈哈的,按演习规定,这两个算是死人,不能审问。 那个活口*交代,防堡的守敌确实不多,只有十二个人,被王长生打死俩,活捉一个,另外九个人都沿着防堡的出口跑到后面去了,领头的是个班长,姓许,叫许二江。 王长生想问出方立春的主力的下落,但这超出了演习的规定,方立春此地安排的只是给班级行动,俘虏只能招供班级人员的下落,其他的他即使知道,也不能说。 山下的何起风终于等来了刘水生的消息,那边方立春也安排了十二个人,不过都是暗哨,散的很开,刘水生只抓了一个舌头,得到防堡被拿下的消息,何起风带上人赶了过来。 这是一场杨波安排的演习,对阵的一方是何起风的五十人亲兵队,使用新式的后装弹击发枪,另一方是方立春的火枪营,使用的是换过枪管的新式鸟铳,火枪营三百人的骑兵全体出动,演习要求何起风突破方立春的围堵,在黄昏以前赶到小陈庄,伤亡不能超过三分之一,否则就算输。 摆在何起风前面的道路有两条,一是走虎山西边,那里一马平川,更便于方立春的三百骑兵行动。另一条是虎山东边,小清河西岸,这一边山高林密,方便设伏,但道路崎岖,于骑兵却是不利。 方立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他到底会把主力放在哪一边?何起风现在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这个方立春真是滑头啊。”何起风显得很沮丧,挠挠头,说道。 “兵不厌诈,方立春做的很好。” 杨波好整以暇,他是评判官,不能偏向任何一方,尽管何起风是他的亲兵队长。 何起风有些气恼王长生放走了九个方立春的人,认为倘若他亲自出马,定然不是这个结局,瞅着王长生,冷言道:“王长生,你说走那边?“ “方立春是骑兵,按理应该把人马布置在虎山以西。不过,方立春这人很狡猾,不能排除他放弃骑马,在虎山以东,找个林子设伏的可能性。” 王长生自己也认为他把事情搞砸了,心里觉得愧疚,说话更加小心。 “哼..”何起风瞪眼,说道:“你这不跟什么都没说一样吗?” 刘水生从西线回来,一直没有开口,这时却站起身,说道:“我认为我们应该走东线。” “哦..”杨波顿时来了兴致,问道:“说说看。” “公子,方立春心思缜密,但我听你们说起防堡的事,感觉他在防堡摆出一副诱敌的架势,看似诱惑我们走东线,实则希望我们走西线,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在西线,他们有三百人的骑兵,来去自如,打一枪就跑,一直纠缠,我们拿他没有办法。东线则不同,就算他把主力安排在东线,他们没了马匹,失去速度优势,而我们有火枪的优势,可确保伤亡率低于三成,最终也能取胜,这一点方立春那么精明,不会看不出来,所以...” 何起风趋势一摆手,急不可待地问杨波:“哥哥,你看..” 杨波却是不做声,眼睛看着刘水生,眉宇之间露出欣赏之意,何起风笑了,立刻说道:“我们走东线。” 杨波其实不应该表态,这等于是作弊了,但何起风毕竟是他的亲兵队长,这第一轮就输给对手,他的脸上也无光啊,何况他并没有任何言语的表达,别人问起来,也不好说什么。 一旦做出决定,何起风行动非常迅速,十名前锋队员立刻跑步开拔,沿着小清河西岸,往前推进,不料,之前进了不到一里路,便遭遇到许二江的顽强阻击,奈何许二江只有九个人,新式的鸟铳和何起风的步枪相比,性能差距实在太大,很快便被何起风的前锋击溃,多数人都被判定死亡,包括许二江,清点伤亡人数,却只有八个人,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何起风不以为意,吩咐众人加速前进,此时却听到有人惊呼,“信号弹。” 何起风循着声望去,果然见到虎山之上,当空爆炸了一枚信号弹。虽然是白天正午刚过,依然异常明亮。 显而易见,方立春对何起风走东线也有预案,许二江的人阻击不成,便遣人爬上山顶,发出信号,下一步,可想而知,方立春定是要赶在何起风的前面,另设阻击阵地,企图拖延时间,只待黄昏过后,何起风未能到达小陈庄,他就赢了。 算盘打的可够精的,现在终于明了,方立春算无遗策,他的方案最坏的结果,双方还是要面都面厮杀一番,才能定出输赢。 何起风下达急行军的命令,除了火枪和弹药,抛弃所有负重,加速前进,但最终还是未能在方立春的骑兵到来之前,赶到小陈庄,两只队伍在小陈庄附近的一个窑厂遭遇了。 何起风有窑厂做为依托,占据有利地形,但方立春赶到之后,命令所有人下马迎敌,用马匹做为掩护,双方展开对射。 需要说明的是,这是演习,鸟铳也好,火枪也好,都只装火药,不装弹丸,射没射中,完全有现场的评判官来判定。 杨波,季顺,卢寅时,孙进义都是这次演习的评判官,现在几个人已经汇合,看着眼前的景象,却是不好评判了。 季顺,卢寅时和孙进义终于见识到击发枪的厉害,仅仅是射速,便比鸟铳要快上十数倍,站姿,跪姿,卧姿均可,反观鸟铳只能采用站姿,费力耗时不说,关键不能隐蔽,极易被火枪击中。 看到这景象,其实众人都已经明白,倘若是真刀真枪地干,方立春一方断无胜算,真打的话,那些马,哪里挡得住? “以我看,再射也分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就平局吧。”季顺笑道。 “那样的话,何起风就要不高兴了。” “何起风也不用不高兴,换他带人用鸟铳来堵,他一样不好赢,哈哈哈。” “方立春的战术乃是装备不及人之下的最优选择,能坚持到现在,很了不起啊。” “平局吧,在射下去,战马该吓坏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93章 规矩(一) 杨波走进办事房,迎面遇上手里拿着一摞文书的梅仙儿,她正要出门。 “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梅仙儿欣喜道,立刻转身回屋,既然杨波回来了,她自然是不打算出门了。 杨波进门,便扫了一眼书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书,大概都是等着他回来审阅的,这段时间事情繁多,千头万绪,梅仙儿一个人在石庙主持大局,估计累坏了。 梅仙儿手脚麻利地沏了茶,把茶杯放在杨波跟前,正要把手缩回去,不料却被杨波轻轻握住,杨波轻声说了一句,“仙儿,这几日,你辛苦了。” 梅仙儿闻言,微微垂下臻首,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如今的石庙事情实在太多,杨波去了梅镇,她一个人忙里忙外,需要他的时候又不在,时不时心里也有怨言,可杨波的一声谢谢,便让她如沙漠里干渴的独行客喝到一碗甘甜的井水一般,心里甜丝丝的,心头哪里还有怨气。 梅仙儿轻轻把手从杨波手里抽出来,站在那里,竭力让心绪平静下来,然后把椅子往前挪一挪,坐在杨波的侧对面,就那么看着杨波,笑意嫣然。 杨波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笑道:“昨日去了一趟梅宅,跟你二叔见了一面,他现在每天小酒喝着,日子过得逍遥自在,羡煞人也。” 梅仙儿接过信,略微有些吃惊,二叔可从来没给她写过信,倒要看看二叔在信里都说些什么。 杨波抄起一份文书,粗粗看了下,大笔一挥,圈了一个圈,写上一个大大的可字,放在左手边,看着右边的那一堆还没审阅的,不禁皱起了眉头,这要审看到什么时候啊。 “啊..”梅仙儿正看着信,突然站起身,惊呼一声,脸上的表情是又羞又恼。 “仙儿,出了什么事?”杨波奇道。 是梅天佑的信,他在信中哭诉,梅家无后,二叔也不是不努力,奈何无论纳多少妾,那些女人的肚子都不争气,至今没有怀孕的迹象,希望梅仙儿能和杨波有个结果,就算没有名分也在所不惜,这种话,梅仙儿当然不可能让杨波知道。 “没..没什么。”梅仙儿吃吃地道,直觉脸上发烫,恼羞不已,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个二叔,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杨波看着梅仙儿,一脸的狐疑,梅仙儿想要掩饰一下,红着脸说道:“我二叔又纳了妾,你说这事他犯得着跟我说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在梅宅的时候,见过。”杨波笑道,这才放下心来,瞅了一眼那堆文书,又道:“仙儿,今后这些东西,你直接处理便可,不用等我审看,我这段时间在摆弄那个七月号,还有成立海军的事儿,怕是没有多少时间。” “噢。”梅仙儿应了一声,神思不属。 杨波闻言,立刻丢下手中的文书,站起身,施施然,准备离开了。 “公子。”有人在办事房门外叫道。 门口站着俩人,乐水和柳絮,说话的人是柳絮,但她却躲在乐水身后,杨波赶紧招手,说道:“乐水,快进来。” 乐水进了屋,把住杨波的一只胳膊,说道:“是柳絮找你有事。” 柳絮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偷眼看了梅仙儿一眼,小心说道:“公子,那个人来了,说是要找你。” 乐水和柳絮的到来,算是让梅仙儿松了一口气,梅仙儿终归平静下来,但见柳絮说话有头无尾,便训斥道:“哪个人?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葛四宝。” 柳絮一缩脖子,说道:“他牵来一匹马,说是公子要的。” “有这回事,我出去看看。”杨波一摸额头,呵呵一笑,这个葛四宝还是找上门来了。 乐水几日不见杨波,岂肯轻易松开杨波的手臂,撒娇道:“师兄,跟你说件事,我和柳絮拜了姐妹,本来还有香儿的,香儿明明很想和我们做姐妹的,可怎么说,她却是不肯,这是为什么呀?” “拜了姐妹?”杨波诧异。 梅仙儿也是大吃一惊,斜眼看着柳絮,脸色不善。 “是啊,我们从定海回来,柳絮姐姐听说你和那个小公爷,还有那些人在桃花岛拜了把子,就说干脆我们三个姐妹也结拜了吧。”说到这里,乐水嘟起了小嘴儿,“只是到最后,香儿却变卦了,然后,就只有我和柳絮结拜了。” “放肆。”梅仙儿冲着柳絮,厉声喝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一个丫鬟,有什么资格跟乐水称姐妹?你看香儿,人家就能守规矩,知轻重。” 柳絮见梅仙儿话说的很重,吓得小脸煞白,浑身上下瑟瑟发抖,扑通给梅仙儿跪下了,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乐水也是大吃一惊,原以为这是一件有趣的事,想要告诉杨波,让师兄也高兴高兴,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顿时有些懵了,只是把住杨波的一只胳膊,使劲摇着,那意思,便是让杨波赶紧替柳絮说句话。 乐水是杨波的小师妹,说是师妹,其实杨波待她百般宠溺,比亲妹妹还要亲,在沈家堡,乐水就是公主般的存在,就算是沈燕青,也要让着乐水三分。 柳絮一个丫鬟,实在太没规矩了,跟乐水结拜姐妹,岂不是把乐水的身份给糟贱了?惹恼了杨波,怕是连她梅仙儿也会受到牵连,这便是梅仙儿生气的原因。 “仙儿,你不要责怪柳絮,由她们去吧,她们高兴就好,石庙的人,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没什么不好。” “公子,可是..”梅仙儿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杨波一摆手,笑道:“石庙跟其他地方不一样,将来也要立个规矩,人有贫富之分,却不能有贵贱之别。” “人有贫富之分,却不能有贵贱之别..”梅仙儿喃喃自语。 “柳絮,起来吧,还跪在哪里干什么?”杨波冲跪在地上的柳絮说道。 乐水顿时眉开眼笑,一蹦一跳跑过去,把柳絮拉起来,说道:“姐姐,快起来,我们可是有难同当呀,你不起来,我可也要跪下了。” “仙儿,别瞎琢磨了,人可有贫富之分,却不能有贵贱之分,这不也是你想要的吗?”杨波见梅仙儿在沉思,又道:“我出去看看葛四宝,乐水,怎么不见一鸣,一鸣呢?” “一鸣还在实验室,他现在正着谜那台发电机,都好几天了,呆在实验室不肯出来。”乐水道。 “叫他出来,就说今日放假,我陪他打碰碰球。” 乐水答应一声,瞬间不见了踪影。 杨波和柳絮出得办事房,柳絮泪眼婆娑,很伤心的样子,低着头,但眼睛却是定定地看着杨波,身体有些前倾,神色呆呆的,就像一只企鹅,显得娇憨可爱,颤声道:“公子,你说将来在石庙,人无贵贱之别,这可能吗?” “这个,这事挺大,能不能办成,我也没有把握,不过,总要试试才知道。”杨波叹道。 “公子,你真好。”柳絮终是站直了身体,看着杨波,眸子里都是星星在闪亮,欣喜道:“你是天底下最好最有本事的公子,你想要办成的事,定然能做到。” “最好最有本事的公子?”杨波摇摇头,一张严肃脸,又道:“我是天底下最帅的公子,还差不多。” 柳絮噗呲笑了,掩着小嘴儿,使劲点头,迭声道:“帅帅,帅得很呢。” 柳絮生就一张瓜子脸,大眼有神,模样娇俏,身材高挑,前凸后翘,当初杨波就觉得纳闷儿,这样的女子怎么会看上葛四宝那样的滚刀肉,如今亲都提了,怕是很快要成亲了,杨波忍不住好奇,问道:“柳絮,你看上葛四宝什么了?” 柳絮神色放松不少,撇撇嘴,说道:“我没看上葛四宝,下辈子也看不上他。” “噫...”杨波诧异,问道:“你看不上葛四宝,还要嫁给他?” “这门亲是公子做媒,这世上能有几人让公子做媒的?这就够了。” 嚓,这样都行? 杨波诧异道:“什么意思?” “嫁谁不是嫁?”柳絮有些不以为然,轻巧地说道:“公子,我可是打倚红楼出来的人儿,什么没见过?当初我说,只要他能让公子来提亲,我便嫁给他,他做到了,我便嫁给他,如此而已。” “公子。”柳絮小声说道:“絮儿求你件事,千万别让我离开石庙,行吗?” “你是仙儿的丫鬟,这我可做不了主,不过,只要你不愿意离开,难不成仙儿还能赶你走?”杨波说道。 乐水和沈一鸣从后面追上来,众人出了庙门,走过亲兵队在路口设立的关卡,石庙现在是戒备森严,像葛四宝这样的人物,卫兵自然是不会让他进去的,只能远远地在路口候着,果然,杨波见到葛四宝正在路边的一颗树下,走来走去,看来是等着急了。 “公子。”葛四宝见杨波终于露面,迎了上来,掂起脚,看了一眼杨波身后的柳絮,兴奋得很,搓搓手,说道:“马在马厩里,你的亲兵说我牵着马碍事,不给牵过来,要看马,只能到马厩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94章 规矩(二) 众人前往马厩,此时大概是下午两三点钟的样子,天上的云,白一块,黑一块,阴晴不定。 路上,葛四宝喋喋不休地显摆,说的好像他便是是善识千里马的伯乐一般,其实杨波早已知道,这马是养马场的那个兽医老刘头发现的。 “公子,这马可了不得,是马王,日行千里的神驹,给公子你当坐骑正合适,别人他也不配啊。” 这话杨波爱听,受了,笑道:“是不是千里神驹,要试试才知道啊,呵呵。” 花花轿子人人抬,杨波明知葛四宝是在拍马屁,听着却是舒坦,葛四宝满嘴的鬼话,情商也不能说有多高,远远达不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最高境界,但人家执着啊,认准杨波是他的贵人,见面就是一通彩虹屁,专说你爱听的,拍得你虚荣心泛滥,让你招架不住。 好话人人爱听,人性使然,还是道行太浅,我也不能免俗啊,杨波心中叹道。 前面便是马厩,这马厩是临时搭建的,原是给开山队用的牲畜准备的,里面不止有马,还有牛、驴、骡啥的,都拴在一起,环境自然好不到那里去。 “马厩里面不干净,你们几个就不要进去了,我去去就回来。”杨波对乐水、沈一鸣和柳絮等人说道。 葛四宝一步跳到柳絮跟前,压制不住的兴奋,小声道:“絮儿,等着我#¥%……&@*,别走开。” 柳絮的一声冷哼,满脸的不屑。 葛四宝跟美人说了句话,顿时觉得骨头都酥了,刺溜一扭身,迈着八字步,闪身跟随杨波进了马厩。 “就是这匹,原先喂马的人不识货,多好的一匹马啊,愣是给折腾得瘦骨如柴,幸得我葛四宝,也算它的福分,公子请看,这马的屁股肉,多结实啊。这马还有个名字,叫朝天笑,便是说它见到生人或是陌生的马匹,便朝天吼吼叫,像是在嘲笑他们一般,这马脾气有些暴躁,跟人一样,有些本事,性子孤傲,不太合群,嘿嘿。” 眼前这匹马,身形高大,毛色乌青,腰身粗壮有力,四肢和身躯的结合处肌肉贲起,确有神驹之象,见杨波靠近,一只眼睛顿时睁大,眼眶血红,直愣愣地盯住杨波,马脸突地扬起,希律律嘶叫一声,上下嘴唇外翻,看起来真是在笑,不过笑的却是极难看。 这便是朝天笑? 不过,在杨波的记忆里,这朝天笑的样子,更像是在发情啊。 杨波忍不住问道:“葛四宝,这是匹骟马,你确定?” “昂,那还能有假。”葛四宝信誓旦旦。 说话间,朝天笑猛地一甩脖子,垂下马头,双眼却是盯住杨波,一瞬也不瞬。像一头怒气冲天的公牛,摆出一副随时要发起进攻的架势。 噗,噗,噗... 朝天笑打着响鼻,呼呼冒着热气,肉眼可见,鼻孔里喷出丝丝液态的东西,是鼻涕,还是口水?杨波却是不知。 杨波张开手臂,开始绕圈,越绕越近,这黑马也越来越暴躁,前蹄刨地,后面俩蹄子不断撂蹶子,硕大的眼珠子跟随杨波的身影转动,一瞬不瞬地看着,当杨波走到马头前之时,这黑马突然前蹄跃起,做了个立身。 希律律... 这马又在朝天笑。 杨波却不管不顾,绕到侧面,身体靠近,想找个机会翻身上马,葛四宝着急了,朝天笑性子实在太暴躁,他怕把杨波给摔在地上,再踏上一蹄子,万一杨波受了伤,他的心血白费了不说,石庙的那些人能饶了他? “公子,别急,这马性子太烈,就像呢,那些个有点小脾气的女人,不好征服啊,但是她越是挣扎,男人咧,越是需要有耐心,一旦得手,却是别有一番滋味,是也不是?嘿嘿。” 杨波听见葛四宝说些不着调的话,皱起了眉头,不就是一匹马吗?还这个那个的,杨波现在手上有后装弹击发枪,是跟当世的火铳有代差的先进火器,这意味这他的队伍提前进入热*兵器时代,而热*兵器时代,骑兵的地位大幅下降,马不过是个代步工具,没有那么多神神叨叨的东西。 不让骑?傲娇?信不信老子给你上个套子,让你拉马车去? 杨波冷冷看着葛四宝,葛四宝一缩脖子,说道:“所幸,这俩月我跟这马朝夕相处,算是摸透了它的习性,我有绝招,公子你瞧好吧。” 葛四宝得意地嘿嘿一笑,走进朝天笑,照着马屁股轻轻拍几下,伸手又在马肚子上挠上一把,说来奇怪,那马竟然伸长脖子,叫唤一声,做了朝天笑的鬼脸,淅淅沥沥地撒起尿来。 “e...” 只见葛四宝竟然伸手接了一把马尿,然后往身上抹来抹去,杨波不由一阵恶心,说道:“这便是你的绝招?” “昂...”葛四宝昂然道:“这真是绝招,管用。” 杨波一阵恶心,嫌弃道:“你..你离我远点。” 果然,那朝天笑竟然伸来脖子,马头在葛四宝身上蹭来蹭去,还不时地翻起上嘴唇,咧嘴笑。 这么一折腾,杨小波也蠢蠢欲动,莫名其妙地想挥洒一番,跟前的料槽里还剩下一小堆的马料,杨波瞧着四下无人,便要放水,杨小波意气风发,对准料槽,挥洒自如。 朝天笑,就是那批黑马,却是抛下葛四宝,跟了过来,把头伸进料槽里,吃了起来,吃的摇头摆尾,还打着响鼻,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杨波莫名其妙,问讯的目光转向葛四宝,却是发现了另外一个人正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是蒲佩瑶来了。 蒲佩瑶一只手捂着小嘴儿,一只手指着杨波,小脸臊得通红,目光呆滞,定定地看着杨波,脸上的表情简直不可名状。 “佩瑶?你怎么..你快出去,这里肮脏得很。”杨波也是一脸的尴尬,希望她什么也没看见。 “你..你..又放水了。”蒲佩瑶终于放下捂住小嘴儿的那只手,耳朵根儿都是红的,羞臊不堪,却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蒲佩瑶可能没看真切,但确实是看见了。 朝天笑已经解决调料槽里的那点马料,把头伸过来,在杨波的身上磨蹭,显得跟杨波很亲近的样子。 葛四宝惊呆了,下巴掉了一地,看看杨波、蒲佩瑶、还有那匹马,感觉今日定是撞了鬼,眼前的这一幕实在太蹊跷,太不可思议了。 哈哈哈... 杨波哈哈大笑,把朝天笑的缰绳捋了捋,翻身上了马,朝天笑却是温顺得很,一副任人驾驭的样子。 “我也要骑马马。”蒲佩瑶抢身过来,拉住杨波的衣角,二话不说,就要上马。 “佩瑶,你来这里做什么?”杨波赶紧催马往前走了几步,一边慌忙问道。 “我家的管家何云生到了,找你有话说。”说着话,又跟了上来,手忙脚乱地,还是要上马。 这可不行,杨波脑子里闪现出那一日在养马场和沈燕青共乘一匹马的情形,蒲佩瑶这一上来,要是给徐文爵知道了,他还不得抄起杀猪刀,把自己给宰了哇。 “他人在哪里?”杨波一脸的黑线,干脆下马得了。 “就在马厩外面候着。”蒲佩瑶说道,手脚却是不停。 杨波翻身下了马,把缰绳递给蒲佩瑶,无奈道:“你骑吧,我去找何云生。” 蒲佩瑶却是停了下来,嘟着小嘴儿说道:“你都下马了,我一个人骑马,有什么意思?” 杨波情知小迷妹这会儿又胡闹来着,也不理会,径直往外走,何运生却也进了马厩,老远作了揖,喊道:“杨公子,一向可好?” 杨波抱拳还礼,乐水、沈一鸣还有柳絮他们几个都挤进了马厩,杨皱起了眉头,说道:“这里脏得很,你们都进来干吗?走走走,都出去。” “外面下雨了。”众人齐声道。 蒲佩瑶闻言,看杨波的眼神便如杨波真是鬼魅一般,真的傻眼了,前次在舟山海域,他一放水,老天也跟着放水,今次又来? 她慢慢靠近杨波,白皙的脖颈又细又长,跟天鹅一般,脖颈下一抹雪白,胸波荡漾,诱人至深。 蒲佩瑶吸了吸小鼻子,似乎在闻杨波身上有没有妖气?小声问:“杨波,你到底是人?还是妖?还是什么..有人说你是哪吒,你是哪吒么?” 杨波递去一个白眼,走到何运生跟前,说道:“何管家找我有事?” 何云生大老远赶过来,自然是有事,事关七月号,还有被杨波俘虏那几十个荷兰人,荷兰人现在已经知道了,找到舟山蒲家,何云生此行便是前来说项,显而易见,荷兰人要杨波放人。 该来的,还是来了。 杨波其实也在等着荷兰人上门,不过,尤素卿说过万贝恩要交给她处理,也不知她要干什么,至于其他人,杨波倒是不介意放了他们。 杨波负手而立,冷声道:“何管家,你大老远赶来说明情况,蒲家的意思我也听明白了,蒲家的面子,小子总是要给,放人倒不是不可以,只是荷兰人无礼在先,想要我放人,就必须按照我的规矩来。” “公子有什么条件只管提,蒲家不过是个中间人,一定把话传给荷兰人便是。” 杨波打算先给尤素卿去封信,问问她的意思,再行定夺。 “何管家,你可以先问问荷兰人,他们这些人可都是有经验的船员,个个都是宝贝,能值多少银子?我这边不急,俘虏中间有不少人得了疟疾,沈家大小姐正在为他们医病,待他们痊愈,再说不迟。” 俩人就挤在马厩里聊着,直到外面的雨停歇,何运生无奈,乘着马车走了,蒲佩瑶却是不肯走,依然跟在杨波身后。 “不对啊,哪吒嘴里能吐三味真火,也没听说嘴里能放水啊。”蒲佩瑶歪着小脑袋,依旧在瞎琢磨。 杨波听了,顿时不爽了,心里骂道,你爹才嘴里放水呢,不过他也没说出来。 一个大老爷们,跟个小姑娘叫劲,没意思。 “公子,我看你缺个马童,要不,我每日为你牵马坠镫?”葛四宝牵着朝天笑,走近前来,厚颜道。 杨波当然知道,葛四宝这是在邀功呢,自然不会让葛四宝这个做过官军百户的人做马童,那不是寒惨人么? “葛四宝,你除了会骑马,还会干什么?”杨波问道。 葛四宝顿时蔫儿了,认真地想了一气,还是沮丧地摇摇头,这人除了会骑马,就剩逛窑子了,但是柳絮就在身旁,他也不敢说啊。 杨波笑道:“我知道,你有一个长处,别人都比不上。” 葛四宝闻言大喜,说道:“要么俺总是说,公子乃是俺的贵人,只有公子生就一双慧眼,能看到俺身上的那些微不足道的闪光点,俺自己都看不见啦,公子,你说俺还有什么长处?” “拍马屁,在沈家堡你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杨波又道:“你去碰碰球馆做馆长吧,那可是有钱人的玩意儿,你把客人拍舒服了,石庙也能多挣银子,如何?” 葛四宝当然听说过碰碰球,时下沈家堡正流行,好多人想一睹为快都不得,更不用说去戳上一杆子,立刻喜出望外,连声道:“俺去俺去,俺一定给他们拍舒服了。” “给你定一条规矩,不能赌。”杨波伸出一根手指,在葛四宝眼前晃了一晃,神色严厉,说道:“倘若让我发现,你赌了球,我可真要剁了你那活儿了。” 柳絮在一边竖着耳朵听呢,此时再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前仰后合,其他人却是莫名其妙,也不知柳絮笑的是什么。 杨波回到办事房的时候,梅仙儿仍然呆呆地坐在那里,显然还在思考这杨波的那番话,见杨波回来,立刻问道:“公子,你的‘居者有其屋’便是为了‘贵贱不能有别’做准备的?” “嗯...多少有那么点意思,这还得谢谢你,你主动把两千亩地的一半献了出来,以后便成了规矩。”杨波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接着说道:“人有了房子,精神头都不一样,你看那些流民,现在无论多累,可脸上总是带着笑,因为他们感觉有希望,很快他们便有安居之所,房子能给他们尊严,心里有了希望,即使穷一点,但人穷志不穷,有了志气,人与人之间,没了贵贱之别。” “我明白了,奴家愿意终身追随公子左右,就为这句话,贵贱不能有别。”梅仙儿神色有些激动,也站了起来,突然想起什么,又道:“这么说,奴家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梅仙儿翻看那一堆文书,很快抽出一份,说道:“公子可还记得封家要填土造地两千亩的事?但是公子不允,不过他们似乎换了个方式又来了。” “换了个方式?”杨波奇道。 “嗯。”梅仙儿用手指在文书上逐行查找,“你看这里,这四家的银票都是出自一家票号,我怀疑他们都是封家的人,变着法儿,凑够了两千亩。” “他们是不是要求把其中的一千亩集中处理?”杨波问道。 梅仙儿惊诧道:“公子,你怎么知道?他们确实这么要求来着,像是几家商量好了的一般。” 那就是了,杨波在前世,可是见多了,穷人区和富人区在有些地方泾渭分明,中间隔道墙,两个阶层的人老死不相往来,杨波限制每家商户造地的数量,并规定必须预留一半流民盖房用地,防的就是这个。 “让他们退掉,就算封雅雯的夫君是知州大人左文灿,到了石庙,也得守规矩,不能让他们为所欲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95章 赶鸭子上架 天无垠,海亦无涯。 所起天涯海角,乃是古人认知局限所致,其实天何处是崖?海哪里又有角? 一望无际的大海总是让人心生畏惧,特别是在寒冷的冬季,铅块一样厚重的云层压迫下来,寒风呼啸,海面浊浪排空,看着都让人胆寒。 惯于在海上行走的郑芝虎却是不惧,今日便要启程回闵了。 郑芝虎来沈家堡也有一段时间了,杨波也不藏私,带他到梅镇的采石场和火柴工厂的前端工序,还有在石庙的火柴厂的后段工序,郑芝虎全都看了,看这产量,以及现在市面上火柴的价格,粗粗算下来,石庙每月的营收都有十多万两银子之多,这银子真跟流水似的,哗哗地流啊。 除此之外,郑芝虎也没闲着,有空便到幽灵号上去,为雷矬子等人讲述郑家同红毛番斗智斗勇的办法,雷矬子也是受益匪浅。 石庙的火柴第一批送给了崇祯,这第二批便是给了郑芝虎,毕竟郑家远在闵地,来一趟也不容易,这次刚好赶上,就带些回去,但产量所限,郑芝虎又不能耽搁太久,这一次,郑芝虎只能带回五万盒火柴,郑家要在海外试着销售。 雷矬子、杨波和徐文爵一早赶来相送,众人依依惜别,都是不舍,到了不得不开船的时候,杨波等人正要下船,吴玉儿却娉娉婷婷走过来,看似有话要说,几个人停下脚步。 吴玉儿走到杨波跟前,却是跪了下来,杨波大惊,赶紧虚扶一下,叫道:“玉儿,你这是干什么?” “玉儿此生,感念公子对吴家的宽恕之恩,请公子受奴家一拜。”说到最后,吴玉儿泣不成声,绝美的容颜,却是不胜悲戚,纵是杨波等人,几个大老爷们,也不由动容。 杨波求助的眼神看着郑芝虎,说道:“二哥,这..可如何是好啊。” “玉儿有家不能回,以后石庙便是玉儿的娘家,她要拜,索性让她拜吧。” 郑芝虎此话一出,便是说到了闵地,吴玉儿定是要嫁给郑芝虎了,杨波再次虚扶一把,急声道:“玉儿,快起来,哪有嫂子给小弟跪下的道理。” 玉儿这才起身,兀自悲悲切切,众人皆是感慨不已。 杨波说道:“既然我算玉儿的娘家人,玉儿远嫁闵地,到时我可能赶不过去,不如这样,那些火柴便做玉儿的嫁妆好了,二哥无须再付银子了。” “不可不可,再商言商,这不能行。” 五万盒火柴的嫁妆实在太丰厚了,按现时市面的价格,差不多要三万两银子,但和郑家交好,是为打通南方的粮道,乃是长久之计,而且,杨波也清楚,随着火柴的大量上市,价格肯定会往下降,这点银子真不算什么。 “玉儿身世坎坷,到了闵地,人生地不熟的,没有嫁妆可不行,这是给玉儿的,二哥休要多说。”杨波一摆手,断然道。 “公子..”吴玉儿只是低头痛哭,一时说不出话来。 “玉儿切莫过于伤悲,也许过不了几年,便可以回来看看,我们在这里盼着你归来。”杨波也只能温言劝慰一句。 船下的三人和船上的人挥手道别,直到郑家的海船在视线中消失,杨波等三人这才登上雷矬子的快船,何起风带着一队亲兵,已经等候多时了,他们还要乘着早上落潮的时机,赶到七月号,那里正在进行最后的改装,改装完毕之后,七月号寿终正寝,便是幽灵号了。 徐文爵还是多膘,刚上船,还在喘气呢,嘴里却啧啧连声,“三哥,刚才的嫁妆可是大手笔啊。” “小四,我怎么听着你这话有股子酸味呢?” “三哥,你偏心啊,对大哥一出手便是五万盒火柴,我呢,却要掏银子建个什么佩瑶女子学堂,人比人,气死个人儿啊。” 杨波抬手一个脑瓜蹦,这招他是跟沈燕青学的。 “你不就掏银子建个女子学堂吗?你愿意建,人家佩瑶还不愿意要呢,要不要我跟佩瑶说一声,别建了,好不好?二哥能给沈家堡带来粮食,将来可能活人无数,孰轻孰重,你心里没数吗?” 徐文爵呲牙咧嘴,却是不生气,嬉笑道:“三哥,你还有没有什么挣钱的法子?我爹当初控制得太紧,错过了不少机会,现如今,我爹来信了,只要是石庙的项目,银子管够,我也不要你的火柴,你只要告诉我往哪里投银子便是,嘿嘿。” 快船已经行至黑石崖,黑石崖沿岸都是悬崖峭壁,壁立千仞,看上去就像整块的黑色巨石,上面斑驳的痕迹乃是历经千万年岁月的永恒记忆,从海船的角度看过去,就像一副浓墨重彩的画卷,显得古老而又沧桑。 黑石崖是沈家堡在东北方向上突出的一角,呈一个鹰嘴的形状,那条荒废的伏河的出口刚好在鹰嘴之下,接着鹰脖子脖颈,这里弯过一个弧度,形成一个小的海湾,是一处极佳的海船泊地。 此时天上的云层很低,海面也是黑幽幽的,海浪逐波,拍打在巨石之上,溅起丈余白色的浪花,发出隆隆的轰鸣声,十分的骇人。 不知道何年何月,西山下来的那条伏河断流了,杨波猜测,可能正是这个原因,泥沙才没有机会顺流而下,淤积在海底,海水得以保持现在的深度,而沈家堡别处的海岸的水深都很浅,像七月号这样吃水甚深的海船却是无法停靠。 这是上天赐予的一个深水良港。 杨波站在指挥舱里,指着眼前的这道海湾,说道:“我准备将此地改造成一处深水港口,你现在就可以投银子,五年以后,数倍的收益自是不在话下。” “五年啊?”徐文爵大摇其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道:“五年太长了,有没有明年就来银子的?” 杨波瞥了一眼徐文爵,充满了鄙夷,说道:“小四啊,你还是太年轻啊。” “...”徐文爵顿时语塞,顿了顿,这才说道:“我说三哥,你的口气好生奇怪,咱俩基本是同龄人,怎地你说话的口气如此地老气横秋?” 杨波却是不理会,问道:“想赚快钱?” “是。” “南京附近有一个县叫做当涂县,当涂县有个马鞍山,马鞍山上有上好的铁矿,你去挖,然后运过来,有多少,我要多少。” “当真?” “当然,我准备在西山另外再起数个炼铁炉,需要大量铁矿石,你挖来铁矿,沿江而下,甚是便利,这个明年便可赚银子。” “三哥,我就知道,你这里有好东西,我..”徐文爵大喜过望,突然想起什么,又叹气道:“三哥,你石庙后面的那座水泥桥修的也太慢了,我已经请了画师,我要站在上面,画师为我画像,要不然,今日我便赶回南京,找人去挖矿了。” 徐文爵爱显摆,想在水泥桥上画张像,拿去南京炫耀一番,也相当于为杨波打个广告,杨波自然是竭力支持。 “这些都是工业的东西,需要时间,万事都有规律,岂能任性而为。” 徐文爵突然问道:“三哥,这当涂铁矿,你就不想入股?” “这个铁矿,要以你为主,我即便入股,最多也就一成,免得有人说我,什么都要吃干抹净,我也劝你,别太贪,多拉些人,有钱大家一起赚,大家赚才是真的赚。” 徐文爵喜笑颜开,连称三哥讲义气,正要说些什么,雷矬子带着何起风走了过来。 杨波招手道:“起风,正找你呢,我准备把你调到海船上,你跟大哥一起学开船。” 何起风兴致不高,看来雷矬子已经跟他说过了,“哥哥,是不是上次在虎山,我的表现让你不满意啊?” 杨波着恼了,说道:“你胡咧咧啥呢?不错,在陆军,你永远也赶不上古灵精怪的方少春,海上却是不一样,船行海上,不只是要击沉敌方舰船,更要保住一船人的性命,性子保守一点,更合适做海军,你把那个王长生也带上,先在幽灵号上跟大哥学上一年半载,将来燕青号,我交给你指挥,那可是全天下最好的战舰,你不会开船,我怎么交给你?” “可是...我不会游水啊。”何起风苦道。 “不会游水?”雷矬子探头看了一样伏河出口的水位,落潮还要等一阵子,顿时一脸的坏笑,说道:“三弟,你把何起风交给我好了。” 雷矬子和杨波对视一眼,都是微微颌首,雷矬子一招手,呼啦上来几个水兵,,他们立刻脱去外面的衫裤,露出赤裸裸的身体,都是皮糙肉厚的粗汉,拍打着赤裸的前胸,狞笑着向何起风逼近,有人欺身过来,一人一只手臂,把何起风拽起来,就往船舷边上扯。 何起风慌了,杀猪似的,哇哇乱叫:“哥哥,救我...” 现在已经是冬天,今年又特别冷,杨波心里其实也发怵,但见何起风吓成这样,一咬牙,开始脱衣服,一边冲何起风喊道:“起风,别拍,哥哥陪你下水,我们这些人,战时都是你可以依赖的生死兄弟,你怕个什么?” 杨波伸伸腿,弯弯腰,活动几下,一个跟头从船头栽下去,在下面等着何起风。 “你大爷的,雷...”何起风拼命嘶喊,都开始骂人了,奈何无人理睬,还没喊完,已经被人推落入水。 杨波在水里看着,心里也是发毛,这是赶鸭子上架啊,这年头的人可够狠的,不会水,又得上船,直接往海里扔,已经是雷矬子船上的惯例,好在有人陪着,多年来,也没出过事。 何起风从未游过水,被丢进海里,顿时胡乱扑腾,疲于奔命,也不知喝进多少海水,杨波和雷矬子在边上守着,确保何起风不沉入海底便可,其他一概不理,任由其扑腾。 何起风算不错了,杨波估计也就五分钟时间,狗刨竟然能扑腾几下,基本可以保证不下沉了。 船上,船下,众人一阵哈哈大笑,何起风算是过了关,这样逼人学游水,简单,粗暴,有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96章 杨波道 天色雾蒙蒙的,云层很低,冷风飕飕。 “看样子,又该下雪了。” 杨波嘀咕一句,手中缰绳轻轻一抖,朝天笑打了个响鼻,猛地伸长脖子,头颅高高扬起,吼儿吼儿地嘶叫一声,便四蹄翻飞,向前飞驰,就像流星一般,杨波直觉耳边,呼呼只响,人也轻飘起来,天已不是一个穹庐,一人一马,都在飞。 这里是沈梅公路,也就是沈家堡人口中的杨波道。 杨波道,大路笔直,皆是由西山运来的碎石和着生石灰铺就,足有三丈余宽,可并行六辆两匹马的豪华马车,路面甚是开阔,眼下只是沈家堡至西山这段已经通行,西山到梅镇因为沿途需要架设几座桥梁,而建桥需要用到水泥,水泥的批量生产还遥遥无期,是以,西山至梅镇,部分路段虽可勉强通行,却是远未完工。 杨波道以南,乃是南区,那里的苇子地,差不多被填平了,有些地方已经有成排的房屋拔地而起,每一户屋前都有个小院落,街道和巷子规划有序,像棋盘一样,整齐划一,如今这里还是工地,但齐整的规划和宏大的规模,自然形成一种让人震撼的气势,而这些在将来,不过是普通流民的居住之所。 杨波道以北,乃是北区,北区乃是石庙核心区,将来,石庙所有的公事场所、围棋馆、藏书楼、书画、学堂、医院、杨波和梅仙儿的所谓公司、杨波的府邸、外地豪门在石庙的置业家产、还有杨波为韩赞周预留的宅基地、成排的商铺、城中花园、人工湖泊,应有尽有,大都分布在此地。 可以想见,将来这里,定是富贵豪华之地,气势非凡。 这片区域足有两千亩之多,最初为杨波私人拥有,各地豪门纷纷前来买地置业,地价已经涨上了天,可是地少人多,梅仙儿被逼无奈,想出缴纳押金的办法,而前来买地建房的豪商,依然络绎不绝。 填土造地仍然在进行,新起的建筑不过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只能见个端倪。 道路两旁更多的还是那些临时搭建的小棚子,绵延数里,一眼望不到头,近几个月来,前来投奔沈家堡的人实在太多,即使搭建临时的小木屋,也远远不能满足所有人的需求,多数人只能在简陋的草棚子里暂住。 “一,二,三,四..” 威风的行军号子响起。 杨波挥挥手中的马鞭,算是打了个招呼,朝天笑一仰脖子,希律律,嘶吼一声,飞驰而过。 迎面来的队伍,便是亲兵队早起在例行操练,他们已经跑到头,折返回来,领头的不再是何起风,而是一个叫许二江的。 这个许二江,在上次虎山军演中表现不错,杨波事后找他聊了聊,此人年岁不大,却是相当机灵,能谋善断,是个不错的苗子,何起风去了幽灵号,亲兵队缺个队长,杨波便调了他过来。 大明没有海军的说法,只是沿袭了过去,水上的武装力量,称之为水师,水师的主要活动范围似乎也不是在海上,即使有,也只是在近海附近,更多的是在内陆的河流湖泊之上。 杨波却是打算成立海军,因为在他看来,将来,战舰的战场在海上。 海军对航海经验要求甚高,杨波手上无人可用,幽灵号只能交给雷矬子,何起风带着一部分亲兵队成员上了船,他们大多是旱鸭子,需要从零开始,何起风只能做雷矬子的副手,慢慢积累经验,这个过程可能需要一年半载,或者更长。 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内,这是谁说的来着? 不管是谁说的,却早已成为杨波心中的信条。 将来在海上,我要用大炮说话,荷兰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大不列颠人,这些个红毛鬼,魑魅魍魉尔,不管是谁,胆敢侵门踏户,便要问问我手中的大炮答不答应。 杨波这么想着,帅逼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酷酷的感觉。 何起风带着近半的亲兵队成员去了幽灵号,亲兵队的差额则从火枪营补充,火枪营的差额则从施工队补充。 火枪营本身也要扩充,杨波打算扩充至五百人,编列五个火枪队,每一队下设五个班,每班二十人,成员装备一匹马和一支新式火枪,方立春被提拔为营长,王连营为副营长,兼任一队队长。 杨波催马疾行,暗道:“还需要后备力量。” 他打算成立一个后备团,从施工队抽调青壮,组成五个营,两千五百人的规模,团长由季顺担任,副团长卢寅时,后备营平素开山修路,每个营轮流到养马场的军营操练,操练期间有军饷可拿,战时,可为火枪营提供源源不断的兵源。 这一切将在秘密中进行,没有必要大张旗鼓,尤其是后备团,平时施工队也是军事化的管理,现在只是把青壮和老弱分开,后备营不过需要轮流参加军事操练而已,其他和原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并不会引起太大的关注。 后备团,是一股隐蔽的力量,是杨波的杀手锏,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露出峥嵘的面目。 这样一来,便是扩军了,而且规模不小。杨波需要得到沈继之的支持,杨波这些日子,没少去沈府和沈继之长谈,两个人一边下棋一边谈,沈燕青在一旁作陪,她也是竭力主张,沈家堡必须扩军,以应对来自各方的挑战。 沈继之已经松了口,可以预见,今后沈家堡的武装力量会慢慢落在杨波之手。 在经历梅镇养马场的战事,以及在海上,杨波单枪匹马,抢来荷兰人的七月号,杨波证明了他的实力,羽毛逐渐丰满,沈继之再无疑虑,开始有意识的慢慢放权了。 有多少银子,就办多少事,凡事必量力而行。 扩军当然是要花银子的,现在石庙的银子进项很多,就算是个甩手掌柜的,杨波也要做到心中有数。 现在火柴厂已经开始批量生产,每月的营收惊人,足以支撑扩军的需求。 梅仙儿正在推行的保证金制度,凡是在北区置业的,都需缴纳一定数额的保证金,北区的宅基地、住宅和商铺都非常畅销,所得保证金,是很大一笔银子,足以支撑沼泽地的开发提供充足的流动资金。 真是马快距离近啊,不肖几刻,人和马却是来到了沙柳,葛四宝倒是没有太过夸张,朝天笑确是一匹良马。 此时,天却是落起了大片的雪花,如鹅毛一般,看这架势,雪会下得很大。 雪花漫天飞舞,纷纷扬扬,很快街道,房屋就像披上了一层白色的轻纱。 沈梅公路到了此地,连接上沈家堡城内的相对狭窄的街道,朝天笑也是通了人性,放慢了速度,缓缓前行,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发出得得的脆响。 杨波此行,要去沈燕青设在二里巷的医馆,这段时间沈燕青正在忙着收拾她的医馆,石庙倒是少去了,杨波有了朝天笑,几乎每日都要来一趟,商议扩军和医馆的事项。 医馆由原来沈家的一间药铺改造而成,算是临时征用,在石庙的北区,杨波规划了一间医院,建成以后,沈燕青的医馆最终还是要搬到那里去,医馆起名为一真医馆,自然有纪念马道长的意思在里面。 杨波信马由缰,隐隐看到前方便是倚红楼,门廊下,对称地挂着两只红灯笼,似乎已经点亮,发出妖冶的红光,漫天飞雪之下,显得格外的惹眼,让人产生暧昧的感觉。 倚红楼是烟花之地,温柔之乡,沈家堡的倚红楼由苏洛儿在经营,这阵子,苏洛儿倒是很少露面,也不知她都在忙些啥? 一个老妇人冒着风雪,打倚红楼门前经过,那妇人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看似饱经风霜,正步履蹒跚地往前走,天太冷了,那妇人正欲举手,去捂一捂两只耳朵,不料脚下一滑,身形一斜,倒在了雪地上。 “老人家,您没事吧?”杨波见状,赶紧翻身下马,把那老妇人搀扶起来,关切地问道。 那老妇人把住杨波的一只手臂,艰难地站起来,抬头眯起双眼,看着杨波,一张苍老的脸上,满是褶子。 “该死的老天。”老太太抬头望了望,捶了捶腰眼儿,瘪嘴骂了一句,声音低沉,给人以沧桑之感,“老咯,没用了咯。” “老人家,您这是回家去?”杨波问道。 老太太嘴里咕哝道:“嗯嗯,回家去。”说着便松开把住杨波的双手,便要转身离开。 雪是越下越大,杨波为老太太担心起来,这里离倚红楼最近,杨波看着倚红楼方向,又道:“雪太大了,我给您找个歇脚的地方,您先歇歇,待雪停了再走?” “胡说,那里是青楼,我老人家如何能进去?哼..”老妇人看出杨波要她去倚红楼歇脚,顿时口气不善了,“后生仔爱管闲事儿,眼还瞎,这雪一时半会儿哪里得停?家里人等着呐,我得赶紧着回去,少来多事。” 这老妇人不仅老,脾气还不大好,嘴里还骂骂咧咧的,竟不顾杨波劝说,执意要离开。 杨波也是无奈,幸好这老妇人虽然摔了一跤,看起来身体并没有什么不妥,只好由她去。 杨波翻身上了马,打马冲到前面,不知何故,扭头看了一眼,诡异的事情出现了,哪里还有那老妇人的影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97章 直觉 “噫,这老太太真是怪啊。” 杨波骑在马上,回转头来,眼前雪花飞舞,看不真切,附近的店铺只有倚红楼大门敞开,这老妇人终于肯进屋歇歇脚了?真是个怪人啊。 “驾..” 杨波摇头,没再多想,催马前行。 苏洛儿正站在倚红楼楼上的一间临窗的房间,一扇木窗稍稍开了一条缝,冷风阵阵,一片雪花左躲右闪,终是落败,从缝隙里钻进了房间。落在苏洛儿的手心,转瞬即逝,苏洛儿偷眼看着骑在马上的杨波一脸的茫然,无可奈何地转身,催马离去,消失在茫茫雪色之中。 苏洛儿掩嘴儿笑了,听见有人推门进来,顺手把窗关严实,转身看过去,来人却是刚刚在路边跌倒的那位老妇人,此刻身轻如燕,翩然入内,轻快的步履与其老态龙钟的装扮实在不搭调。 “咯咯” 苏洛儿显然觉得刚才的情状十分的有趣,兀自娇笑不止,“冰凌儿,这杨波你终是亲眼见了,如何呀?” “有点傻。” 这位冰姐姐撇了撇嘴,伸手掏出两只枪来,啪、啪两声拍在梳妆台上,嘴里只吐出几个字,已经开始换衣卸妆了。 苏洛儿眨眨眼,媚声道:“只是傻?” 冰姐姐从下到上,从脸上剥去一层老皮,刹那间,一个眉清目秀,冰清玉洁女子,出现在苏洛儿的眼前,出去外面皱巴巴的老人衣衫,更显曲线浮屠,挺拔的身段,宛若一只伫立的荷花,饶是苏洛儿见惯了冰凌儿的做派,巨大的反差仍是让她惊诧不已。 这女子便是洛英冰芬里的冰了,王冰凌。 王冰凌瞥了一眼苏洛儿,冷声道:“洛儿,你是想让我说他俊?”语气深沉,似有讥讽之意。 “不俊么?”苏洛儿反问道。 “哼...”王冰凌嗤之以鼻。 自从见到苏洛儿,她便有意无意地把杨波挂在嘴边,估计一早被杨波灌了迷魂汤,早就神魂颠倒了,可为什么?杨波是有点帅,一张祸水脸,鬼知道他已经祸害了多少良善女子,可祸水脸值几两银子,能吃么? 王冰凌洗了脸,换上一身翠色夹袄,湖水长裙,一甩长发,绝美的容颜,曼妙的曲线,比之天上仙子,亦是不差分毫。 王冰凌拿过梳妆台上的两只枪中的一只,在手里掂了掂,嗤笑一声,说道:“那人也就那么几两重,还是个马大哈,烂好人,看着像个短命鬼。” 杨波跺了跺脚上的雪污,一只脚踏进一真医馆的门槛儿,却不由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说道:“谁在咒我呢?” “下这么大的雪,你还来,怪得了谁?”沈燕青把杨波迎进门,帮着拍打狐裘轻袍上的积雪,拍完了,粉拳在杨波胸前轻轻擂了一下,嗔道。 一个小丫头沏了一杯热茶端过来,递给杨波,杨波想道一声谢,却不知她叫什么名字,便问了沈燕青。 “这是桃花岛过来的女童,姐妹俩,姓韩,这个是姐姐,叫大丫,妹妹叫小丫,爹早死了,娘也死在了桃花岛,家里也没给起个好名字。”沈燕青接过杨波的马鞭,转身挂在墙壁上,沈燕青这一番做派,让杨波大为惊奇,看来她是铁了心,要弃船上岸了,现在正体验在家相夫教子的感觉吧? 杨波在沈燕青诊病的书案后面坐下,手都有些僵了,双手捧着热茶,暖和暖和。 那个叫大丫的,比乐水还要年幼,也就十一二岁的光景,身体还没抽条,她沏完了茶,又忙着沈燕青称量药材,把药材放进一个纸袋里,大概是那种需要提前备好的常用药。 “开春,佩瑶女子学堂就开学了,让她们去学堂吧。”杨波说道。 佩瑶女子学堂现在闹得满城风雨,日后可能会招来无尽的麻烦,不过沈燕青也明白杨波的火柴工厂工序颇为复杂,确实需要识字的女工,扭头看了一眼杨波,说道:“既然要上学堂,你给她们取个好听好记的名儿。” “这个..”杨波皱起了眉头,起名却是一件烧脑的事情,尤其是给别个取名,吃力不讨好啊。 杨波一时犯了难,抬眼望着门外的飘雪,灵机一动,说道:“今儿下雪,大丫就叫韩雪,小丫么..小丫就韩霜吧。” 沈燕青听着,撇撇嘴:“这又是雪,又是霜的,你也不嫌冷得慌。” 话是这么说,沈燕青似乎也接受了,直接吩咐大丫道:“韩雪,你去弄个火锅,姑爷中午在医馆用饭。” 大丫听明白了,那意思以后自己便是韩雪了?她挺喜欢的,欢天喜地地跑了,先去后院找妹妹二丫,告诉她,以后她叫韩霜啦,然后俩人这才动手准备午饭。 “青儿,甘薪今日送来五把左轮手枪,我给你带来一把..” 杨波放下茶杯,伸手欲从怀里掏什么东西,一边说道:“你一个人呆在医馆,也好用来..噫?怎会不见了?” 杨波掏了又掏,却是发现两把左轮手枪不在怀里,顿时大惊失色,站起身来,双手在袍子里上下摸索,却是不见踪影。 沈燕青小嘴儿一翘,一通白眼,嫌弃道:“多大的人了,还丢东西?” 杨波一阵沮丧,回忆起一路上的情状,终是想起来,“那个古怪的老太太,一定是她..” “什么老太太?”沈燕青疑惑不解。 杨波便把在倚红楼门前老太太跌倒的事儿,告诉了沈燕青,又道:“此事颇为蹊跷,我抽空去一趟倚红楼,找苏洛儿打听一下那老妇人的来历,兴许能找回来。” “倚红楼?” 提及倚红楼,沈燕青立刻警觉起来,那可是苏洛儿的地盘,沈燕青内心一直不待见苏洛儿,至于为什么,其实她也说不清,便是女人的直觉吧。 “我可是听说,苏洛儿前些日子去了一趟淮安,还带回来一个女子。”沈燕青说道,语调拉得有些长,听起来有些怪。 “她去淮安干什么?”杨波诧异,说道:“难怪这些时日没见她在石庙露面。” “哦..你很想她在石庙露面?”沈燕青柳眉一挑,斜眼看着杨波,见杨波神色一呆,又道:“还不是为了围棋馆的事,大概是梅仙儿托她去联络在淮安的围棋国手。” 杨波恍然,急忙道:“梅仙儿手头上的事情实在太多,我正寻思让苏洛儿到围棋馆主事,她棋下得好,又善诗词,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她不知她愿不愿意,她还是小姨妈的干女儿,这事儿还得小姨妈同意。” “果然,呵呵..”沈燕青小嘴儿翘翘,那口气真是酸啊。 “青儿..”杨波扶额,很是烦躁。 沈燕青今日这是怎么了,疑神疑鬼?还拈酸吃醋? 提及苏洛儿,沈燕青就像闻到老鼠的味道,内心深处的警报拉响了,她还真是有些拈酸吃醋了,论姿色,沈燕青倒是不惧,苏洛儿虽是国色天香,她亦是绝世容颜,两人各有千秋,但是苏洛儿内媚啊,那一颦一笑,实在是...简直就是个狐魅的妖精,魅惑众生,要比这个,沈燕青可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更何况,苏洛儿不仅颜值高,还颇有才华,诗词歌赋,无不精通,还能下得一手好棋,据说还赢过杨波一局,苏洛儿内外兼修,颜值与才华并举。 而这些,正是沈燕青欠缺的,出于女人的本能,一开始,沈燕青就把苏洛儿当成最大的威胁。 不过,杨波所言梅仙儿实在太忙,需要帮手,也是实情。 “那苏洛儿可是天仙一般的人儿,难不成你对她动了心思?”沈燕青试探道,一双美目直直看着杨波,像是要看穿杨波的内心。 “....” 杨波一脸的苦相,想要岔开话题,见沈燕青的桌上有个小瓷瓶儿,杨波隐约记得是用来装青蒿素的,便问道:“那些生疟疾的荷兰人,现在如何了?” “青蒿素挺管用,那些红毛番都都医好了,静养一阵,便无碍了。”沈燕青立刻应道,不过她却是不打算放过杨波,又道:“将来,倘若你想纳妾,苏洛儿你想也别想,就梅仙儿吧。” 天啊,这还没完没了了? 杨波急眼了,促声道:“青儿,你还是寻思早点嫁过来吧,我现在是光棍儿一条,妻都没一个,你跟我谈纳妾,存心耍我么?” 杨波身下的杨晓波更是大怒,不好玩儿,而且还残忍。 那倒是啊,自己不还没嫁过去吗?沈燕青这么想着,脸色却是舒缓了许多,见杨波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由扑哧笑了,想了想,又道:“那五把枪,除了我,还有四把,你都打算送给谁?” “乐水,一鸣,香儿,何起风一早都跟我讨了,这次自然要给他一把。” “梅仙儿呢?你不打算送给她一把,她现在可是你的左膀右臂啊。”沈燕青看着杨波,那眼神颇有深意。 “仙儿以后再说,这次只有五把,只能送自家人。” 沈燕青暗中窃喜,这五个人说起来还真都是自家人,脸上却是不露声色,说道:“我有刀,枪我不要,把我那只送给仙儿吧。” 杨波急道:“不行,你一个人在沈家堡,我不放心,这枪你得带着。” 杨波只差要说,现在冷兵器时代已经快要结束了,不要在迷信快刀无敌那套说辞了,可话到嘴边儿,又咽了下去,横竖现在也丢了两把枪,希望还能找到。 “难道你不想梅仙儿变成自家人?”沈燕青嘴角勾起一丝揶揄的笑意。 “青儿,咱别老说些没边没缘的话,成不?人家梅仙儿早就立过誓言,此生不嫁,何况梅仙儿做事非常得力,石庙离不开她,就算我想纳妾,也不能打她的主意啊。” “就因为石庙离不开她,你纳了她,仙儿才好死心塌地为你卖命啊。” “....” 杨波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沈燕青自个儿都还没过门儿,竟操心起杨波纳妾的事儿来,这都是没影儿的事,话又说回来,就算将来杨波纳妾,竟要如此算计?英姿飒爽的沈燕青,几时变得如此市侩了? 其实,沈燕青还真不是市侩,她只是依直觉行事,如此而已。 穆英给说的对,沈燕青根本不在意杨波纳妾,她在意的是纳谁为妾。 毕竟男人有了地位,纳个妾再正常不过,现在她看上的是梅仙儿,竭力撮合,而对苏洛儿,她定是要百般阻止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98章 画师 雪还在下。 门前的积雪已经可以淹没马蹄了,屋外是一片银色的世界,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杨波和沈燕青在一真医馆用过午饭,还要赶回石庙参见那座水泥桥的开通仪式。 幸好,那座桥在下雪前,已经完成了水泥浇注,按时贯通,没有受到这场大雪的影响,桥的开通仪式,就安排在今日下午。 用水泥造桥,亦是开天辟地第一遭。 把那些外地的豪商都拉过来,一起见证历史时刻。 当然,最好把他们口袋里的银子都掏出来,这样水泥厂便可以招商扩股了。 杨波翻身上马,正要登上马车的沈燕青突然说道:“我来骑马,你坐车。” 沈燕青对骑马情有独钟,杨波在梅镇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沈燕青爱骑马,马术还不错,大概是喜欢骑在马上的那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杨波却是道:“青儿,葛四宝是怎么走路的,你有印象?” 沈燕青一愣神,脑海里出现葛四宝的形象,大腿永远伸不直,往外撇着,走路八字步,那模样实在让人厌恶。 “那人也爱骑马..”杨波笑道,笑得却是有些鸡贼。 沈燕青一阵恶寒,狠狠剜了一眼杨波,却是不再要求骑马,转身钻进马车。 马车是石庙新出的马车,跟徐文爵的那辆相比,又有不少改进,车轴是铁制的,装有轴承,轻便不少,前面的一对小轮子装在转向架上,转弯亦是相当的便利。 只是轮子还是木制的,杨波也想把轮子换成橡胶的,可到哪里去找橡胶?去美洲新大陆?也许,但不是现在。 行至倚红楼,却见倚红楼门外停着两辆马车,徐文爵正翘首往这边看着,傍边还立着位陌生女子。 正好,杨波本就要找上门,查问那个老妇人的来历,杨波拉紧缰绳,轻轻吁了一声,朝天笑摇头摆尾,打着响鼻,不偏不倚地站在门廊前面。 “三哥,苏姐姐说你定会打此经过,果然不差,我在此地苦候多时了,你再不来,便要去医馆寻你了。”徐文爵冲出门廊,作势拦住杨波的马头,抱怨道。 “文爵..”杨波招呼一声,翻身下了马,眼瞅着那位陌生女子,“这位是..” “王冰凌,这位冰姐姐是我请来的画师,画技了得,今日便要为我作画。” “冰姐姐?幸会幸会。”杨波一拱手,说道,却是上下打量着这位冰姐姐。 冰姐姐面无表情,并没有行福礼,也是一拱手,说道:“杨公子,久仰久仰。”口气不咸不淡。 杨波见那女子一袭紫衣,脖颈上围着纯白的狐裘围脖,拱手行礼时,露出深埋在毛茸茸的围脖里的尖尖下颌,琼鼻樱嘴,鼻梁高挺,双颊红扑扑的。 好一个冰晶玉洁的美貌女子。 只是这眼神,似乎过于冷漠,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这对眼睛,尤其与众不同,是一对凤眼,双眼皮到了眼梢,分得很开,一对深眸,凝聚的眸光,便如这风雪天气,让人心生寒意。 这感觉似曾相识啊,杨波突然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一般,对了,上午那个老妇人就是如此,一样凤眼,一样的眼梢,杨波终于回过味来,任你易容术再是高明,但眼眸却是藏不住,念及于此,杨波顿时明白,那老妇人定是这位冰姐姐所扮,装着跌倒,趁机还摸走了他怀中的两把左轮手枪,可是她为什么这么做? 杨波眸光一凝,正要开口责问,却是听到苏洛儿的笑声,她是人未至,笑先行,好吧,待与苏洛儿先弄个清楚明白,再来与这位冰姐姐说道说道。 “公子,你可是急着找寻这两样东西?”苏洛儿笑意盈盈,手里拿着个红布包裹的小包,递了过来。 “这是...”杨波接过小包,触手便知,这是他的那两把左轮手枪,这么说,上午的那一幕便是苏洛儿和王冰凌俩人谋划的一场恶作剧? 杨波蹙眉看过去,苏洛儿却是凑过来,小声道:“冰姐姐的一个玩笑,公子莫要介怀,咯咯..” 沈燕青不知何时站在杨波身后,伸手拿过那个小包,打开,见是那两把左轮手枪,便拎起一只,说道:“苏姐姐,这玩笑可不能随意开,会出人命的。”明显是责怪的口气。 “青儿...”苏洛儿见是沈燕青,稍稍一怔,转瞬便娇笑一声,说道:“姐姐这次去淮安,特意为青儿买了件襦裙,就放在马车上,待到了石庙,青儿赶紧试试合不合身。” “哦..那..那谢谢苏姐姐了。”沈燕青神色一窒,讪讪说道。 没辙了,伸手不打笑面人,何况人家去了淮安,还念着你,又准备了礼物。 原本沈燕青是要问责的,此时却是尴尬了,好在沈燕青也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稍稍停顿,很快回复常态,笑道:“哎哟,姐姐送我衣裙,我也该还礼才是,只是这枪已经说好要送给梅仙儿防身用的,要不然,怎么也得送给姐姐一把,下次吧,下次青儿一定记着给苏姐姐留上一把。” 沈燕青说着话,把枪包好,瞟了一眼冷眼旁观的王冰凌,转身上了马车。 “哼..”王冰凌冷哼一声。 这是闹那样啊,见面就开掐? 徐文爵倒是看的津津有味,见杨波神色尴尬,浑身的不自在,便走上前来,小声说道:“三哥,大事不好啊,日后你可是有好瞧的。” 杨波一声叹息,说道:“走吧。” 一行人冒着风雪,直奔石庙,到了庙门,沈燕青的马车直接驶向后院,这是沈燕青的特权,其他人可没机会随便出入,杨波被罗汉拦下,下了马,问道:“有事?” 罗汉接过缰绳,嘿嘿一笑,说道:“公子,荷兰人怂了,那个姓万的正在石庙大殿里候着,天冷,荷兰人没有保暖的衣服,都快要冻死了。我可是跟他们说了,愿意上船的,发给保暖的棉衣,我没做错吧。” “嗯,做得好。”杨波先是对罗汉说道,又把视线转向徐文爵。 “荷兰人吃不消了?我可是记得三哥说过要荷兰人跪下求饶的。”徐文爵顿时来了兴致,笑道:“这种热闹,本公爷岂能错过。” 徐文爵又转向王冰凌,歉意道:“冰姐姐,画像的事稍缓一步,可好?” 王冰凌没有搭理徐文爵,却是和苏洛儿对视一眼,快步走到杨波跟前,压低声音说道:“杨波,我是奉了大堂主之命,前来带万贝恩离开沈家堡的。” 杨波有些吃惊,没想到尤素卿动作这么快,想了想,说道:“那你可得要等一等了。” “为什么?”王冰凌冷声道。 杨波强压心中的不快,看了一眼王冰凌,淡淡说道:“我的人都是旱鸭子,不会开船,万贝恩需要教会他们,才能离开。” “那你能不能不让万贝恩下跪?” “为什么?”杨波的语气已经很不爽了。 “这..”王冰凌欲言又止,杨波却是很有耐心,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说辞,王冰凌一咬牙,终是道:“我们的人跟泰西人的天主教会有些联络,你就当给大堂主一个面子。” 杨波定定看着王冰凌,一字字地说道:“要他们跪下哀求,我可是有言在先,我的面子谁来给?” “...” 王冰凌语塞,杨波转身进了大殿。 这才半个月,万贝恩同当初相比,已经判若俩人,瘦得皮包骨,眼窝深陷,两眼无神,胡子便如烤焦的乱草一般,上面还粘着些不知何物的东西,肮脏不堪,身体佝偻着,已经站不直了,双腿止不住地在颤抖,身上穿的还是那身儿军服,皱皱巴巴的,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 这并没有出乎杨波的意料,看来罗汉深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做的不错。 此时大殿里已经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有不少是等着参见水泥桥开通仪式的商贾,徐文爵挤在人群的最前面,伸长脖子看着,冲罗汉擂了一拳,笑道:“罗汉,你可够狠的,干得不错。” “让人吃饱,我没那本事,让人饿肚子傻子都会干,小公爷谬赞了。”罗汉倒是很谦虚,躬身对徐文爵说道。 杨波负手站立在那尊塑像前面,看着万贝恩,嘴角似笑非笑。 “密斯脱杨。”万贝恩咕哝一句,只见颌下的乱蓬蓬的胡子在动,看不到嘴巴,“我愿意向阁下臣服,带着我的人上船,教会你的士兵开动七月号。” “没有七月号,只有幽灵号。”杨波纠正道。 万贝恩瞟了一眼身侧的罗汉,罗汉五指展开,伸出一只手掌,然后又圈起来,似乎是在给万贝恩做手势。 万贝恩曲膝跪下,罗汉的那只手伸直又圈起,连做了三次,万贝恩连着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来。 这个罗汉在带万贝恩见他之前,竟然还彩排了一番,杨波瞅了一眼罗汉,见那小子正得瑟呢。 杨波点点头,笑道:“万贝恩先生,我会安排你的人轮流上船,他们的待遇跟我的士兵一样。”杨波说完,便要离开,想起一件事,又补了一句:“差点忘了,你的那些疟疾病人,已经医好了,他们的状态可是比你好多了。” 众人来到后面的那座水泥桥,开通仪式和火柴工厂的剪彩仪式几乎一模一样,很快便做完了。 徐文爵却是粉墨登场了,他要在桥上凭栏而立,美女画师王冰凌正给他画像。 杨波凑到后面观瞧,王冰凌显然学过泰西人的画技,她的画不像是中国画的那种写意风格,局部很贴近泰西人的写实风格,画出来的徐文爵倒是有七八分像,构图却是国画风格,采用的是横幅,左边是很大的留白,那里可能是要题上几句诗啥的,倒是有些中西合璧的意思。 杨波猜的没错,那里的确是要题几句诗。 可他没想到的是,所有人都众口一词,就连沈燕青也不例外,一致要求这诗得由他来做,原因很简单,这桥是他新创的。 他一个二流工科男,倒是会背几首诗词,可那都是伟人的,古人的,除了李白的静夜思,能背全,其他的想破头皮,顶多只是一句两句,没有能背全的,想作弊都不行。 这可要了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99章 好湿啊 风在吹,雪花飞舞,西山一片苍茫,只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水泥桥南边的桥头上搭着个凉棚,王冰凌就在凉棚之下作画,此时差不多画完了,王冰凌对立在桥上的徐文爵说了句,“好了。” 徐文爵闻言,立刻走过来,双手捧起那画,便如捧起一件稀世珍宝一般,仔细端详一阵,不住的摇头叹息,赞道:“像,真像,冰姐姐不亏是丹青圣手,画出了本小公爷的神采,果真气度不凡啊。” 围观的人群中,却是传来一阵嗤笑,“哎,徐胖子,你是在夸冰姐姐呢,还是夸自个儿呢?” 这是蒲佩瑶在说话,口气颇为不屑。 “本公爷谁都不夸,这画中人果然神采飞扬,惟妙惟肖,佩瑶,你若不信,自己过来瞧瞧。”徐文爵冲蒲佩瑶招招手,蒲佩瑶却是抬头望天,嗤笑连连。 徐文爵一笑置之,用胖胖的食指指着画上的一颗树,树的左边全是留白,对杨波说道:“三哥,到你了,此处是用来题诗的,这诗自然由三哥你来题。” “为什么是我?”杨波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哪会作诗,你还是自个儿来吧。” “公子,你就来一首吧。”围观的众人却是不放过杨波,纷纷要求杨波题诗。 杨波执意不肯,不是不肯,他是真不会,可众人偏偏认为杨波是在侨情,徐文爵无奈,只好对沈燕青说道:“嫂子,你来评评理,这桥可是三哥的新创,这诗三哥不题,谁来题?” 倘若在平日,徐文爵用嫂子称呼沈燕青,她便抡起刀柄,一早砸了过去,管你什么小公爷,不过今日却是不同,眼睛有意无意往苏洛儿那边看上一眼,挺了挺高耸的胸脯,欣然受之。 沈燕青看着杨波,眉眼都在笑,她可是见过杨波写过诗的,在船上,杨波写过‘恰同学少年...’,还有在定海,‘江山如此多娇,迎无数英雄竞折腰’这样看似平实,细品却又让人回味无穷的好句,虽然杨波说是听来的,沈燕青却是不信,如今不过是为一张画题诗,小菜一碟而已。 关键在于,杨波能做出好句来,她做为未来的杨夫人,也是与有荣焉,英姿飒爽的沈燕青就不能有点儿小女人的虚荣心么? “你就随便写两句,应付一下。” 沈燕青笑道,说的好轻松啊。 “杨波,你题还是不题,不题,我可是要题了。”蒲佩瑶却是不耐烦了。 走上前来,瞄了一眼那画,把两只手臂藏在身后,十指交叉,歪着小脑袋,踱起步来,一摇三晃,显然是要作诗了,“远看像是一只桶,近看确是一只桶...” “行了行了..”杨波赶紧摆手,“我来做,先说好,无论好坏,谁都不许笑啊。”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杨波又作弊了,虽说不是伟人的,但也隔得不远了。 众人闻听,嘴唇微动,似乎实在默念杨波的这两句诗文,纷纷点头,嗯,这画里确实有颗树。 “好诗啊好诗,这是说我呢,我在桥上就站得挺直的。”徐文爵有些得瑟,显然是自比青松了。 “哼..”王冰凌冷声道:“那是颗梧桐,没见叶子都掉光了吗?” “是吗?”徐文爵赶紧看看北边桥头的那颗树,依稀可以看见光秃秃的树叉,确是没叶子,在看看画中的那颗树,枝叉上画满了积雪,其实很难看出是梧桐,还是青松了,便道:“这个叫以物比人,说是青松也没关系,呵呵..” “不错,果然好句啊。”一众商贾可不管那些,直管叫好。 王冰凌嘴角却是挂起了揶揄的笑意,苏洛儿和梅仙儿抿嘴笑着,乐水、香儿,还有柳絮等人都是大声叫好,她们是真心觉得好,不光树挺且直,这桥都挺且直呢。 沈燕青却是十分的镇静,诗么,她也读的,前面有一比,后面便有一兴,通常好句都在后头,一双美目看着杨波,脸上写满了期待。 杨波迈步踏上水泥桥,冷风吹起他的长发,衣带飘飘,玉树临风一般,雪花打着旋儿,落在他的双肩之上,悄无声息。 杨波心道,倘若此刻有个货真价实的诗人,也该诗性大发,吟诗一首了吧,可惜啊,我只能东拼西凑,弄出一首,效果如何,尚且未知。杨波终是开口了:“世子桥上来,相遇亦相知。”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世子桥上来,相遇亦相知,哎哟..” “嘶...好湿啊。” “我明白了,兄弟之情,如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的确,这首诗走的是静夜思夜的路子,言辞简单,诗意却是匪浅。” “世子桥上来,相遇亦相知,好句啊。” 乐水伸出大拇哥,笑着喊:“师兄,你好棒棒啊。” 徐文爵却是有些愣住了,这前面两句是在说青松,不惧风雪,有高洁的品格,事实上,青松确有高洁的品格,再结合后面两句,就不简单了,显然另有所指,指的是什么呢,是在说他和杨波的兄弟情意?他们俩不只是萍水相逢,而且相遇相知,不论险阻,何惧风雪,坚不可摧啊。 这诗是在说他和杨波的兄弟之情,意境很深啊,至少对他而言,确实如此。 徐文爵顿时泪眼婆娑,有些激动了,疾步上桥,拉起杨波的双手,语带哽咽,说道:“三哥,小弟此生得三哥一知己,足矣。” “小四,你胡咧咧啥呢?”杨波抬手一个脑瓜蹦,说道:“咱们义结金兰,可是四兄弟。” “三哥,小弟错了,要不,三哥再蹦我一下。”徐文爵眼巴巴地望着杨波,言辞十分地恳切。 一众人看着杨波和徐文爵述说兄弟情谊,懂的不懂的,大都认为杨波的诗肯定是不错了,否则徐文爵也不至于如此地感动。 沈燕青心里乐开了花,迈步上了桥,脚步却是有些飘忽了,伸手拍打着杨波肩头的雪花,嗔道:“我得回医馆了,不就能写几句歪诗么?得瑟个啥啊,快回屋去,着凉了,我还得给你医呢。” 沈燕青这么说着,看杨波的眼神里,却满满都是柔情蜜意,虽然她自己生性豪爽,英气凌人,眼下仍是男装打扮,却偏偏喜欢那种本事大,且有书卷气的男人。 她希望将来的夫君是个大大的英雄,最好文能安邦定国,武能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那种,这标准可够高的,千万不要让杨波知道,杨波要是知道了,没准儿会被吓跑的。 此时雪势小了些,但冷风更冽,众人一直站在冷风里,冻得直跺脚,热闹也看完了,自然是一路说着聊着,各自离去。 “青儿..”苏洛儿亲热地叫着沈燕青,腰身款摆,走到沈燕青近前,挽起沈燕青的手臂。 沈燕青亦是满脸堆笑,眼睛的余光却是注意到王冰凌走到杨波身边,正在说着什么。 “冰凌儿找杨波又事要谈,事关那个红毛万贝恩,由他们去吧,青儿快快随我回屋,试试衣衫。” “苏姐姐,可是买了大号的?我的腿可长了。” 苏洛儿嗔道:“瞧青儿妹妹说的,姐姐能不知道妹妹的尺码,胡乱买来?你试试便知,保证合身又合体,还能合了你的心意,这男装妹妹还要穿到几时?真是的。” 两女娇笑燕燕,奔石庙后院而去。 杨波看着沈燕青和苏洛儿谈笑自如,亲密无间的样子,自语道:“这女人之间的情感,就像天上的云,云深不知处啊。” “女人心,海底针,这辈子也别想弄个清楚明白,就拿蒲佩瑶来说..” 徐文爵还没说完蒲佩瑶,王冰凌走到杨波跟前,直言道:“杨波,我有话跟你说。”王冰凌说着话,伸手把那张画递给徐文爵,那双精致美丽的凤眼却是看着徐文爵, 这个冰姐姐,不礼貌。 徐文爵接过画,心里嘀咕一句。 他也知趣,冰姐姐要跟杨波说说私房话,谁让三哥你长那么个帅逼脸的,怪得了谁?横竖他还着急把杨波的诗题在画上,所以徐文爵招招手,便也离开了。 “有事儿?”杨波问。 “嗯。”王冰凌点点头,口气很生硬,“大堂主叮嘱一定要带走万贝恩,这事关我星火教兴教大业。” “不行。”杨波断然拒绝:“我的人不会开船,将来在海上是要送命的,人命关天,大堂主会不明白?” 果然,杨波不答应。 王冰凌在临行前,尤素卿早有交待,杨波可能不会让她带走万贝恩,王冰凌自然有b计划,便道:“万贝恩只需到海州见一个人,到时,你再把他带回来便是。” 王冰凌见杨波一时沉吟,又道:“此外,海州知州左大人出了事,也需要你去海州处理。” “左文灿?他出了什么事?他出事,关我什么事?”杨波拍拍身上的落雪,自顾自踏雪往前走了。 “皇帝来了圣旨,左文灿停职待参,大堂主说了,左大人无罪,你便无罪,左大人有罪,你便有罪。” 杨波闻言一怔,却是停下了脚步。 他的确杀了官军千户一下一百来号人,官府或者朝廷不可能没有一点儿反应。 他也通过谢文治表达了他愿意同官府合作的意愿,他给出的价码是,一年十万两银子的保底税赋,左文灿也已上了奏折,崇祯应已知晓。 左文灿的奏折,是由三方共同审定的,其中就有谢文治和杨波,左文灿在奏折里言称裘千户到梅镇封锁西山,他并不知情,并暗示裘千户是受了督抚衙门的指使,是在为督抚衙门的某位高官谋取私利。 崇祯如果听信于左文灿的奏折,则左文灿无罪,相反,反倒有功,因为他为皇帝争取来难得的十万两银子,杨波更是无罪,因为他主动要求照章纳税,是个大大的良善之民啊。 尤素卿是对的。 杨波只是不满,万贝恩的事,尤素卿为什么总是遮遮掩掩?去海州见一个人,见什么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00章 情变 “几日前,刘二突然兵发盱眙,官军打败,丢了盱眙县城,盱眙知县也让刘二给杀了。”王冰凌点点头说道,口气很生硬。 不过杨波听着,并没有觉得太过意外,此时大明的卫所兵是是什么货色,杨波可是见识过的。 他们的对手是刘二,那可是一帮亡命之徒,他们手里有杨波秘密提供的新式火铳,官军能打赢才怪。 “刘二攻占了一座县城?这下有热闹看了。”杨波轻松说道,显得有些幸灾乐祸。 一片雪花倏地飘来,正好落在冰姐姐嘴唇上,王冰凌的一张严肃脸,却是生动了起来,杨波眼瞅着,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王冰凌似有察觉,不由摸了摸嘴角,瞪了一眼杨波,说道:“据说你买了一百支新式火铳给刘二,你可是够鸡贼的,你就不怕官府知晓,派兵剿了你的沈家堡?” “卖火铳给刘二,乃是大堂主一手操办的,你们为什么要让官府知道?” 杨波不以为然,一边往前走,前面的沈梅公路上,已经有人在清除路上的积雪了,王冰凌跟了上来,发狠似的踩踏路上的积雪,气鼓鼓的,像是在跟谁生气。 “官军么?我还真是不惧,呵呵...”杨波笑道,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所谓的卫所兵,乃是一帮军户子弟,打打顺风仗,顺便祸害下百姓,多少也能捞点儿,发个小财,真要上战场跟人搏命,别指望。 这也怪不得军户,乃是大明卫所军制积弊弥久所致,平素军户没少被上官欺压,被人克扣军饷,抢占土地,沦为替上官耕田种地的农夫,战时,却要这些农夫不惜性命,为朝廷效力,怎么可能? 杨波手里有超越时代的后装弹击发枪,即便只有火枪营区区五百号人,对于官军,他却是丝毫不惧。 杨波瞥了一眼王冰凌,见她皱着眉头,撇撇嘴,显然是不相信。 杨波又道:“当初在梅镇,我的快马队只有二十人,加上五十来人的猎户,却是把裘千户的一百多官军杀得落花流水,这样的官军我岂会放在眼里?” “哼..”王冰凌斜眼看着杨波,俊俏的不像话,傲娇的不像话,看着让人觉得欠,很欠,“那..你的眼里有什么?” 两人已经走过通向那座新桥的岔路,来到石庙前面的公路上,此时,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清理干净,路面由碎石铺就,并不显泥泞。 倘若时光前进五百年,后世的人们定然在扼腕叹息,责备当下的统治者,是他们固步自封,目光短浅,让中国错失了航海时代。 杨波不由止住了脚步,遥遥东望,并没有出声,只是脑补了一番在波浪汹涌的海面之上,百舸争流的情状,那一刻,杨波眼眸清澈如一汪清水,眸光幽幽,也让与他同行的王冰凌心中顿生奇异的感觉。 王冰凌跺了跺脚上的雪,沉默一阵,又道:“官军在盱眙损兵折将,淮安府辖下的不少官员都被革了职,海州的左文灿也在其中,据说督抚大人王西铭已经上了奏折,待京城传来旨意,那些被革职的官员便要送留都南京查办。” 杨波奇道:“左文灿在海州,离盱眙远着呢,怎地也受到牵连?” “裘千户和他的人不是死在梅镇?”王冰凌呛道。 当初裘泗州带人到梅镇,欲封锁西山,便是受了督抚大人王西铭的指使,后来左文灿直接给皇帝上了奏折,言称裘千户带兵来梅镇,海州并不知情,相当于打了王西铭的小报告,两个人算是结下了梁子。 “大明的官场,呵呵...王西铭这是在公报私仇啊。”杨波摇头叹息,又道:“海州来了新知州?” “还没有,谢文治暂时代着知州。” “哈哈..岂不是正好。”杨波笑出了声,谢文治是三堂主,是自己人。 “正好?”王冰凌冷声道:“你可知为此我们使了多少银子?现在二堂主还是个代知州,还没完呢,那些荷兰人...” “你是说我交出那些红毛番,谢大人就可以摘掉头上的代字?”杨波奇道。 王冰凌瞥了一眼杨波,没有出声,这就是默认了。 杨波笑道:“谢大人倒是因祸得福了,下次见他,定要让他请我喝上一杯。” 王冰凌却是瞥了一眼杨波,说道:“那左文灿呢,若是知道盱眙的事也是你从中捣鬼,便是杀了你,也不解恨。” 左文灿?杨波没见过,事实上,杨波对大明官府向来不感冒,是死是活,关他屁事?不过,他的夫人封雅雯,杨波倒是印象深刻。 杨波想起他和封雅雯初次见面的情状,心道:“封夫人,如今你可安好?” 好不了,自从左文灿被革职的消息传来,知州府便如天塌地陷一般,愁云惨淡,封雅雯岂能安好? 左文灿更是一夜须发皆白,连日来呆在书房,找来一本《阴符经》的自贴,一边念经,一边习字,谢绝一切访客,说是要修身养性。 修身养性却是说来容易做来难,首先你得把名利二字放下,左大人却是放不下,他这一生,除了年轻时读书,便只会做官,现在乌纱帽不保,便如行尸走肉一般,人生便失去了意义。 果不其然,左大人没写成几个字,没念上几段经,便心烦意乱,抄起酒壶,喝起酒来,一醉解千愁。 丫环翠儿轻轻推开门,小心走进来,蹑手蹑脚地,生怕弄出响声,让老爷生气,她是来喊老爷去膳房用午饭的,进来的时候,老爷把头埋进臂弯里,一只手还拿着个酒壶。 老爷今日有喝醉了。 “老爷,夫人备好了餐食。”翠儿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 左文灿微微扭了扭脑袋,露出喷着酒气的一张嘴,神情模糊,哼了一声,身体却依旧趴在那里。 “老爷..” 翠儿给自己壮了壮胆,又叫了一声,这次声音稍微大了点儿。 左大人这一生,活得很憋屈,总不能放飞自我,活得逍遥自在,年轻时寒窗苦读,没资格活得潇洒,能吃上一顿饱饭,就心满意足了。 后来中了进士,做了官,才知官场险恶,稍不留神,便尸骨无存,更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对上官,阿谀奉承,银子早晚预备着,对下属,装腔作势,还要讲究个威严和气度,就算在家里,面对夫人,也得做出一副文质彬彬,谦谦君子的模样,总得端着,活的好累。 如今官职眼看没了,左文灿也顾不上什么气度了,抬头看着翠儿,醉眼惺忪,打了个酒嗝,满嘴的酒气。 翠儿是个丫头,姿色一般,好在青春年少,打外面进来,小脸给冷风一吹,红扑扑的,侍候老爷,又是百般的小心,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不知怎地,在左文灿的一双醉眼里,倒是显得十分的清纯可爱。 也许是喝了酒的原因,左文灿心里一动,忽地抬手,一把将翠儿拉过来,捧住翠儿的小脑袋,吐着酒气的一张嘴凑了过来。 “老爷..” 翠儿吓坏了,尖叫着要逃脱,奈何被左文灿死死抱住,脱不得身,翠儿从未见过老爷如此做派,,眼珠子都充了血似的,猩红猩红的,面目扭曲,十分得可怖。 “老爷,夫人..” 翠儿哭喊起来,挣扎得更加猛烈,此时的左文灿几近癫狂,闻言顿时暴怒,抬手一巴掌,重重地打在翠儿的脸颊上,怒道:“少跟老子提夫人,夫人怎么啦,这么多年来,也没能生下一男半女,就算是头母猪,也该下崽了。” 左文灿揪住翠儿的发髻,把她的一张脸扯过来,急声道:“翠儿,今日便让老爷好好疼疼你,兴许你能给老爷生出个大胖小子来。” “老爷,夫人...”翠儿用手指着老爷身后,大声哭喊,挣扎不止。 “咣....” 还有瓷器碎裂的声音,左文灿循声望去,却见夫人正站在书房门口,手里端着的托盘早已跌落在地,瓷器碎片散落一地,醒酒汤更是溅得到处都是。 刚刚所见所闻,简直是晴天霹雳,倘若不是亲眼所见,封雅雯定然不会相信,一时间,她竟是呆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左文灿手下一松,翠儿终是逃脱魔爪,捂住脸,蹲下身去,嘤嘤地哭了起来。 就算左文灿想纳个妾室,封雅雯也不曾反对,她因为自己不能生育,心生愧疚,甚至劝说过左文灿纳妾,女方的姿色岂是翠儿能与之相比的?可左文灿却总是信誓旦旦,言称此生有她一人,一起吟风赏月,品名听曲,执手相看两不怨,厮守一生共白头,足矣。 封雅雯每每想起来,都是感动得眼泪哗哗的,如今看来,却都是骗人的? 在他眼里,她竟然不如一只会下崽的母猪? 这是对她莫大的侮辱,封雅雯愤怒了,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 封雅雯脸上的神色却是越来越冷,眼底升起一阵寒意,眸光便如寒冰一般,死死盯住左文灿。 左文灿也风光过,中了进士做了官,对她亦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如今却是整日酩酊大醉,就像一坨烂泥一般,扶都扶不起来,自甘堕落,翠儿一个姿色平庸的丫头片子,竟也值得你动粗?自甘下贱,怎么看,都像个可怜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左文灿,你这个伪君子,我恨死你了。 “夫人,我...” 左文灿张口结舌,面如死灰,尴尬地站起身,不敢正视封雅雯闪着寒光的眼睛,尴尬地把视线转向窗外。 窗外的雪花,几片雪花,无声地落在窗沿儿上。 屋内,翠儿蹲在地上,纤弱的双肩耸动着,断断续续地在哭泣。 不用多说了,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她也不想听。 封雅雯的心渐渐冷了,冷得像窗外纷纷飘落的雪花,她甚至不想在看左文灿一眼。 封雅雯轻舒一口气,转身离去,出得门来,急匆匆地赶往前院,吩咐管事的备好马车,说要出趟远门。 雪还在飘着,外面一片冰天雪地,寒风呼呼地吹,这么冷的风雪天气,夫人这是要出门?车夫觉得蹊跷,但还是手脚麻利地备好了车,封雅雯提着裙裾,闪身钻进车厢。 “夫人,到哪里去?”车夫走过来,躬身问道。 ps.书友提了些建议,我觉得挺中肯的,根据那些建议,前面部分章节会有些改动,这一章写作方向上,已经有所调整,可能读起来跟前面有些脱节,待改动完毕之后,便顺了,由此带来的不便,熊猫深表歉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01章 孤影萍踪 车夫的问话,让封雅雯怅然若失,一手托起脸颊,呆呆枯坐,半晌也不见言语。 此时,封雅雯才惊觉,海州虽大,她能去的地方却不多,她揉了揉眉心,突然记起几日前,她曾托谢文治夫人文茵打听些事情,也不知她问到没有,轻叹一声,终是道:“先去城东谢府吧。” 街面上,早已积下厚厚的一层雪,马车不要行得太快,勉强可以通行,封雅雯坐在车里,放下帘子,仍能听到车外北风呼号,封雅雯不由拉紧身上轻裘,身体也是往车厢里面缩了缩。 马车颠簸着往前行进,车里的封雅雯心绪却是不能平静,她现在的心境真可谓是:--- 心若柳絮风吹远,身似浮萍雨打沉。 如今她已是人到中年,红颜易老,韶华稍纵即逝的年纪,竟成了一只落单的秋燕,孤影萍踪,何处才是她的安身之所啊? 听说杨波在沈家堡折腾了一个问乡棋社,弄了个梅氏奖杯,据说奖银高达万两,明年春夏之交,天下间的对弈高手,便要在沈家堡一绝雌雄。 封雅雯平素也爱下棋,跟她对弈的便是她的夫君左文灿一人而已,听到问乡棋社的消息,一时兴起,倒是买来一堆古谱,有空便在在家打谱,不过,她也清楚,凭她的棋艺,说不得连参赛的资格也没有。 可是,她打谱却打得乐此不疲。 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难不成是问乡棋社这个名字吸引了她? 问乡便是问你,何处是你魂灵的归处? 这个说辞,倒是合了她的心境。 封雅雯闭上眼睛,那张可恶的帅逼脸便出现在她的眼前,那人十分的可恶,正似笑非笑看着她呢。 封雅雯猛地睁开眼,连连摆手,像是要把脑子里的身影赶走一般,奈何那人死皮赖脸,却是不肯离去。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马车已经来到位于城东,前面便是谢文治府上了。 门口立着位瘦高个老仆,谢府管事的,看到马车停在门口,便迎了上来,见是封雅雯,也是吃惊不小,没有料到封雅雯此时会来谢家造访。 封雅雯由瘦高个老仆领着,进了院门,途径前院的花坛,又遇到一个矮个老仆,正在清扫积雪。 “夫人。”矮个老仆见封雅雯走进,搓了搓手,躬身说道:“今年天气寒啊,这冬青上的积雪要除去,不然,明早起,树叶一准儿便冻坏了,呵呵。” 封雅雯只是点点头,今日她哪有心思跟矮个老仆闹磕,便跟着瘦高个老仆来到后院,谢文治夫人文茵已经在门廊下候着了。 “雅雯...”文茵老远就在招手,欣喜道:“今早,一早便听到喜鹊叫,我道有什么喜事..” 文茵见封雅雯一脸的愁绪,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便止住话头,把封雅雯迎进屋,招呼封雅雯在炭火边上的椅子坐下。 “雅雯,坐这边,先暖和暖和。”文茵看着封雅雯,关切的眼神,“你等下,我去沏杯茶来。” “文茵,你别忙乎了,我坐不了多久,待会儿就走。”封雅雯连忙摆手。 “那哪行?大雪天里来,总要说上些话,横竖闲着也是闲着。” 封雅雯坐下,把两只手放在炭火盆上烤着,外面确实冷啊,打马车上下来,手脚也是冰凉。 火红的炭火燃烧着,封雅雯顿觉身体暖和起来,抬眼环顾四周,谢府只是个两进的院子,这里是正堂,屋内的摆设也是普通,似乎只有那张八仙桌用的是上好的红木,其他家什都是很普通,家里也只有三男一女四个上了年纪的老仆。 来了客人,就像今日封雅雯造访,沏茶都是文茵自己来,手势颇为娴熟,看得出,这种事平素文茵是常做的,封雅雯看着,心里一动,说道:“文茵,你有没有想过,买一个丫头来帮你?” 文茵端了茶,走过来,递给封雅雯一杯,笑道:“家里有三个老仆里里外外打理,一个老妈子帮着洗洗涮涮,够了,家里也没多少杂事,像是沏个茶,炒个小菜,我自己来,不过是举手之劳,权当消磨时间了。” 封雅雯接过茶,茶杯在手里转了一圈,这才抿了一口,赞道:“好茶。” 文茵挪了把椅子,就近在封雅雯身边坐下,却是俯过身来,说道:“这居家过日子,人少倒也落个清净,我要是弄个小丫头来,过不了多久,就该生闲气了,早晚还不得便宜了我家那老东西啊。” 文茵却是咯咯笑了起来,她不过大着封雅雯几岁的光景,显然是一副过来人的口气。 封雅雯听着,心下却是刺痛,这不刚好?她家便发生了那种事,左文灿在她心中的人设彻底崩塌,而她却是又惊又怒,是真的怒,可不是生什么闲气。 封雅雯眉宇之间有种不可名状的表情,只是转动着手中的茶杯,一时沉默无言。 文茵大概猜到封雅雯冒着风雪赶过来,定然是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好在她是那种长舌头女人,人家不说,她断然不会去打探。 “对了,雅雯,上次你让我打听的事,我托人去问了。”文茵拍拍封雅雯放在大腿上的一只手,说道。 封雅雯闻言,把眼看着文茵,期待的表情。 “你们封家在沈家堡要造的那两千亩地,是让杨波给否了,只留下五百亩地。” 封雅雯恨恨地说道:“是秦韶拉着我爹去沈家堡填土造地的,我可是知道秦韶乃是沈家堡在海州的总掌柜,我爹倒是去了,一下就是两千亩,杨波却变卦了,实在可恶。” “雅雯,你消消气,不只是你们封家,还查出不少呢,都给退了。”文茵笑道:“据说跟杨波新立的规矩有关,是什么规矩来着?说是人有贫富之分,却没有贵贱之别,意思就是,不能一堵墙把富贵人家和贫苦人家分开,贫富要学会共处,其实我也是听到个三言两语的,也没弄个清白。” “人有贫富之分,却无贵贱之别。”封雅雯听着也是一头雾水,“这跟填多少地,有什么关系?” “这个,我也是不懂,杨波现在是有恃无恐,去填土造地的人都排上队了,想多填,都没机会。” 文茵猜测封雅雯心里还是有事,始终没说出来,封雅雯也没有要说的意思,两人又闲聊一阵,封雅雯便起身告辞。 文茵叫来瘦高个老仆,送封雅雯到院门外,封雅雯出得门来,对车夫直言道:“去梅镇。” 车夫惊愕道:“夫人,今日这风雪天气,这个时辰去梅镇,怕是晚上赶不到哇。” “少废话,赶车。”封雅雯说的斩金截铁,车夫也只好遵命。 封雅雯的马车前脚走,谢文治的马车却是到了,他是在衙门办完公事,赶回来吃午饭,下了马车,眼见前面一辆马车刚刚离开,依稀认得出是左大人家的马车。 谢文治心里纳闷儿,左大人的家在府衙后面,钟鼓楼附近,马车应该往西去,可这辆马车却是向东而去,显然是另有去处。 回到家,夫人文茵手里拿着把火钳,正往炭火盆里加炭,谢文治便提及此事,夫人文茵也是觉得蹊跷,不无担心地说道:“向东去,能去哪儿?车上是封雅雯,刚才来家坐了一气,倒是没说要去别处,我还以为她是要回家呢。” “向东十二里,只有一个小陈庄,过了小陈庄,便是梅镇,封雅雯不会是去梅镇吧?”谢文治蹙眉道。 “这天气,去梅镇,晚上能赶到吗?”文茵不禁担心起来。 “雅雯一向办事稳妥,想来此事定是别有隐情,我们也不好乱猜啊。”谢文治想了想,又道:“我看左大人还是太过心急,我刚刚得到消息,左大人的事,说不得还有转机。” 文茵闻言一怔,把手里的茶递给谢文治,奇道:“你又听说什么啦?” “上次宫里来了个韩赞周,据说杨波提出,倘若卫所兵解决不了刘二,他倒是可以为朝廷出力,帮忙剿灭刘二。”谢文治喝口茶,叹道:“如今,官军在盱眙吃了败仗,被刘二夺了盱眙县城,若是朝廷知晓,皇上定然龙颜大怒,可现在,淮安卫已无兵可调,骑虎难下啊,这不杨波正赶上?” 文茵一脸的茫然,奇道:“官军都拿刘二没办法,杨波能行?” 文茵并不知道谢文治还有个三堂主的身份,谢文治当初在梅镇可是见识过,杨波的火枪营确是战力非凡,这些文茵哪里知道? “依我对杨波的了解,那小子确是能行。” “杨波若是能打败刘二,左大人便没事了?”文茵兀自疑惑不解,问道。 文茵显然没弄明白其中的关节,谢文治只好解释道:“左大人出事,原本就与杨波有关,朝廷若是肯用杨波,便是说明杨波无罪,杨波无罪,左大人更是无罪,不仅无罪,而且有功,有了皇上的意思,督抚王大人也拿左文灿没有办法,如此,左大人岂非无事?” 谢文治瞥了一眼文茵,见她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的样子,心知这事儿大概夫人永远也弄不明白,便不再多说,而是端起茶杯,只管喝茶。 文茵却是不满了,轻轻推了一把谢文治,嗔道:“妾身一个妇道人家,自然不明白你们这些官老爷心里面的那些弯弯绕,可是有一件,妾身便是知晓,但凡朝廷启用杨波,少不得我家谢大人又要去一趟沈家堡了。” “哈哈..”谢文治哈哈大笑,说道:“夫人明察秋毫,不过,这次杨波可是直接跟皇上搭腔了,关键要看皇上的意思,杨波可不是个肯吃亏的人,要他出手剿匪,怕是朝廷也要给个由头,他才肯动。” “夫君大人是说,杨波这是要跟皇上伸手要官?”文茵奇道。 “不然呢?”谢文治用手提掉嘴唇上的一根茶叶梗子,随口道。 文茵撇撇嘴,说道:“哎哟,这个杨波,还真不是盏省油的灯啊。” 这雪还在下,好似一直落下去,永远也不会停歇,谢文治喝着茶,眼瞅着门外纷纷扬扬的飘雪,叹道:“只是今年这天气,冷得太快,运河怕是封冻了,韩赞周返京的行程,说不得要耽搁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02章 马车进宫 果不其然。 韩赞周此次返京,走的是运河,是在淮安的清江浦上船,到了山东德州,便赶上降温天气,运河封冻,只好弃船上岸,改走陆路,路途当中,在河北地界儿,也遭遇大雪,这样以来,行程便是比预计的要多上五六天。 到了京城,韩赞周顾不上歇息,在皇城根儿找了一家客栈,洗漱一番,换了件干净衣裳,便直奔皇宫,见到王承恩,把杨波的礼单交给了他。 并把此次南下的经历一五一十做了禀报。 说起了杨波其人其事,尽管王承恩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也是听得惊诧不已,这还得说是韩赞周在跟他讲述,倘若换上另外一人,王承恩定是以为那人在讲聊斋故事,若是给蒲松龄听见,定然吓得不敢出生了。 特别是说到杨波单枪匹马直闯七月号,竟然撬来一条大型战舰,打死俘虏了一窝红毛鬼子,实在惊悚,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但是,王承恩对韩赞周还是信的,韩赞周是他的心腹之人,事发当时,他人也在船队里,尽管没有跟随杨波前出七月号,但是那么多俘虏,还有一条偌大的战舰被杨波掳过来,总是不会有假。 王承恩坐在炕上,听韩赞周把话说完,竟然是从怀里掏出汗巾,擦了一把汗,叹道:“这杨波到底是个人,还是个神啊?” “我看他更像是个鬼,本事是不小,可肚子里的坏水儿也不少,人小鬼大。” 韩赞周又说起杨波的‘居者有其屋’的事,王承恩听得也是直皱眉头,觉得不靠谱,嗤笑道:“这个杨波还真当自己是个神仙了,异想天开,想做到,却是万万不能。” “可是,我觉得杨波挺认真在做这件事,属下担心这个杨波另有所图,您...”韩赞周忙道,一脸郑重的表情。 王承恩摆摆手,从炕上挪下来,穿上鞋子,在屋里来回走动,片刻以后,这才站定,睁大一对三角眼,看着韩赞周,肃声道:“相文啦,你没回来之前,皇后可是给咱家打过招呼,这宫里真是缺银子,咱家也得为皇上皇后分忧不是?没银子,咱们这些在宫里办差的人日子不好过啊,对杨波不利的话,这次先不说,先把银子弄到手,明白吗?” “恩公,可是...”韩赞周有些犹豫,但见王承恩的脸色一沉,话到嘴边儿却是吞了回去。 王承恩满意地点点头,转而一笑,说道:“相文啦,这次你南下往来劳苦功高,咱家心里先记下,若是将来能弄到银子,你便是大功一件。” 韩赞周拱手谢过,说道:“这都是恩公教导有方。” 王承恩不止是他的辞,算是定了个调子,银子乃是当务之急。 韩赞周是王承恩的人,只能唯王承恩的马首是瞻,若是见了皇上,尽量说些杨波的好话,要让皇上高兴,先把杨波的银子弄到手,再论其他。 “相文啦,你先回去准备着,说不得今日你要和咱家一道去见皇上。”王承恩抬腿往屋外走,一边说道:“咱家交待的,你可要记住了,不该说的,不要说,可不能出了纰漏。” 韩赞周连连称是,疾步跟上,说道:“恩公,礼单之外,还有一珠夜里能发光的珊瑚,是杨波送给恩公您的,您看...” “嗯?”王承恩面色一沉,瞥了一眼韩赞周,斥责道:“糊涂,现在是什么时候?皇上正在办阉党一案,魏忠贤的殷鉴不远,咱们这些人,外廷可是盯得紧,做人要安守本分,手莫要伸得太长。” 韩赞周连连称是,说道:“那东西是杨波硬塞给咱家的,杨波言称,属下大老远去一趟,返京空手回去,不合沈家堡待客的规矩,死乞白赖地硬给,属下也推不掉啊。” “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日后你若是犯了事,可别怪咱家没有提醒你。” “恩公说的是,属下谨记。” 往前走了几步,王承恩突然又停了下来,沉吟一阵,说道:“这个杨波在梅镇毕竟杀过官军的一个千户,刘二的事,咱家也不知该不该跟皇上提,提了,难免让皇上想起杨波的过往,不提的话,咱们可是知情不报啊,咱家也是好生为难啊。” 韩赞周闻言,思虑一阵,说道:“恩公,不如这样,待会儿见了皇上,属下找个机会,就当个笑话,说给皇上听听,杨波不过是个娃娃,皇上听着,也未必会信。” 王承恩眼瞅着韩赞周,笑容可掬,还是韩赞周有悟性儿,知眼色,识时务,知道什么时候为恩公挺身而出。 “咱家还得去侍候皇上,行了,就这么着吧,你可别走远了,不定下午什么时候叫你去见皇上呢。” “是,恩公。”韩赞周应诺一声,躬身退下。 到了下午,崇祯下了午朝,一直呆在乾清宫批阅奏章,王承恩在一边侍候着,找了个机会,跟他提了韩赞周已经返京的事儿,崇祯便吩咐让韩赞周过来见驾。 崇祯拿过杨波的礼单,边看边点头,说道:“火柴、蜡烛、噫...这马车却是为何?” “皇上,这是杨波孝敬给皇上的,听韩赞周言称,这马车是杨波的新创,倒也是个神奇的物件。” 王承恩看了一样韩赞周,说道:“韩赞周,你跟皇上说说,这马车都有些什么神奇之处。” 韩赞周立刻把自己了解到的,以及坐在上面的感受,又跟崇祯说了一遍。 韩赞周在沈家堡的时候,没少坐过徐文爵的马车,杨波送给皇上的这辆,又做了不少改进,跟当下京城流行的马车相比,其舒适程度,可谓有云泥之别。 韩赞周说得绘声绘色,倒是勾起了崇祯的兴致。 “百闻不如一见,朕也要见识下这马车能神奇到那里去,带朕去看看。” “皇上,这马车可坐两人,要不要微臣去跟皇后娘娘说一声,让皇后娘娘也来坐上一坐?”王承恩笑着提了一句。 周皇后和崇祯是在信王府成的亲,彼时,魏忠贤正当权,朝堂上下乌烟瘴气,崇祯还呆在信王府里,做他的信王,过了几年担惊受怕的苦日子。 周皇后那时还是信王妃,虽是皇亲,但为人勤勉朴实,亲自动手纺织、洗衣,和普通农家女子没什么两样,最危急的时候,崇祯害怕遭人陷害,只敢吃周皇后亲手做的饭菜,即使崇祯登基做了皇帝,信王妃也成了皇后,周皇后依然不改亲自劳作的习惯,崇祯对她也甚为怜惜,俩人可谓患难夫妻,感情甚笃。 难得今日崇祯心情不错,王承恩随口提一句,便为周皇后多争取一些和皇上相处的时间,王承恩也是信王府的老人,自然是向着皇后的。 果不其然,崇祯欣然道:“那好,就让皇后也来坐坐。” 待到周皇后赶来,和崇祯两人一起登上马车,韩赞周也是做了一回车夫,马车载着皇帝和皇后在皇宫里转圈。 王承恩却是给远远地抛在后面,很快见不到人影了。 “皇上,这车底下装有减震的簧片,坐着可是不颠?” “皇上,这车前轮装有转向架,转弯甚是便利。” “皇上,这车的车轴是铁质的,据杨波言称,上面还装着一种叫轴承的东西,可以节省不少马力。” 韩赞周在前面驾车,嘴里喋喋不休地跟崇祯皇帝介绍这马车的好处,崇祯坐在马车之上,觉得韩赞周所言不虚,也是由衷地赞叹。 马车构造十分的新颖,造型也好看,两侧都是敞开的大窗,车帘可以卷起来,窗棂下边有个雕刻精良的沟槽,专门用来收纳卷起来的车帘,米黄色的盖顶,高高的靠背,柔软的座垫,坐在上面,感觉十分妥贴,在金砖铺就的路面上行走,非常的轻快,感觉不摇不晃,不颠不簸。 马车行进在路上,也引来宫女、太监驻足观看,一时议论纷纷,都是啧啧称奇。 周皇后虽贵为皇后,年纪却是不大,少女心性,更是喜爱这种造型新颖,外表看来十分漂亮的马车。 正在此时,拉车的一匹马却拉起屎来,真是大煞风景,十分的不合时宜。 崇祯看到,立刻伸出一只手,想要遮住皇后的眼睛,不给她看到,不过,动作却是迟了一步,皇后看见了。 “咯咯..” 周皇后展颜笑了,嗔道:“皇上,臣妾自幼在乡村长大,这种事情可是见得多了,有什么打紧?” “吃喝拉撒,确是自然之理。”崇祯点点头,看着皇后,眼神里满满都是宠溺。 周皇后探头对韩赞周说道:“韩赞周,你说了那么多马车的好,倒是漏了这个不好,这马到处拉,你去问问杨波,能不能想个法子给改改?” “这...”韩赞周额头上汗涔涔的,神色颇为尴尬,说道:“回皇后,这个,咱家回头托人跟杨波说说。” “行啦,本宫说笑呢,你还当真了。” 崇祯也是笑道:“你也不用托人了,回头你再去一次沈家堡便是。” “皇上...” 韩赞周大吃一惊,他还得去沈家堡?这可是他没料到的。 “你跟杨波说清楚,朕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杨波本事大,一年只给朕十万两银子,那可不行,少说也得二十万两。” 嚓,本事大,便要多给银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03章 火箭炮 皇上一这开口便是二十万两,万一杨波不答应,那可如何是好? 韩赞周心里这么想着,马车很快在皇宫里兜了一圈,崇祯和周皇后都是意犹未尽,不过晚饭的时刻到了,索性由韩赞周驾着马车,直接去到坤宁宫,皇上要陪皇后在坤宁宫用晚膳。 马车停在坤宁宫前,韩赞周抢先下车,来赶到车厢门前,照应着车上的两位,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皇上,皇后,哎,慢点儿...”韩赞周哈着腰,搀扶两位主子下了车,满脸堆笑,说道:“杨波还说了,沈家堡的西山上有一处枫树林,景致甚好,他呀,正在沈家堡大兴土木,也算他有孝心,心里想着皇上,也打算为皇上您啦,在山腰上造一座皇庄,您有空便去住上几日,就当散散心,没空呢,杨波也说了,他便替皇上经营,收益归皇上,杨波就是想请皇上您,给皇庄题几个字。” 崇祯会去沈家堡住上几日,什么时候?怎么可能? 杨波摆明了是要皇上题字,有了皇上御笔亲题,打着皇帝的招牌做生意,银子自然好赚。 崇祯闻言,冷冷一笑,说道:“杨波这是拿朕给他装点门面了吧?” “皇上,杨波确实狡猾狡猾的。”周皇后轻笑一声,说道:“生意经都念到皇帝头上了,实在胆大妄为。” “皇上,皇后娘娘,圣明。”韩赞周也是一笑,说道:“咱家猜测,他正是这个心思,这天下人谁不知道,皇爷的亲笔,可是再多的银子也买不来的。” 崇祯终于笑了,韩赞周一见,心道有门儿,杨波要求皇上题字的事儿,大体差不离了,皇上已经发话了,下次还得由他去沈家堡,见到杨波,也好有个交待,不是? 崇祯听着也是舒坦,笑道:“这个杨波,歪主意倒是不少,韩赞周,你可要小心,别着了人家的道儿。” “皇上明察秋毫,杨波此人人小鬼大,有时还爱吹牛,这不,他还跟咱家说,洪泽湖的刘二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只要朝廷恩准,他杨波愿意为朝廷分忧,帮着剿灭刘二,义不容辞,真是大言不惭啦。” 提及刘二,崇祯便不高兴了,皱了皱眉,却是不再言语。 这个刘二,尾大不掉,耗费了淮安督抚衙门不少银子,至今还未剿灭,崇祯正恼火呢, 周皇后咯咯一笑,凑趣道:“说他胖,他倒是喘上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此刻杨波还真是在喘气。 不过,杨波远在千里之外的梅镇,正带着一帮人在西山上爬上爬下,大雪天的,山路不易行,杨波也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需要找到一处隐蔽的所在,试验石庙新开发的一种秘密武器。 这个新式武器,杨波取名为火箭炮。 在后世,火箭炮又叫火箭筒,正式名称叫做便携式反坦克发射器,是俄国人首先搞出来的一种反坦克武器,和ak47一道,被称为二十世纪兵器之王,还有不少人喜欢称之为rpg。 rpg构造简单,很耐艹,很多技术落后的第三世界国家对这种武器情有独钟,甚至有些人,找来几根自来水管,也能搞出几只rpg,打个悍马,装甲运兵车啥的,屡屡得手,性价比非常之高。 现世,杨波要想做出一只rpg,关键要解决推进剂和引信。 好在,杨波有马道长的秘笈在手,推进剂倒是不难,至于引信,只能用土办法来替代,简单来说,原理跟划火柴有些类似,形态区别却是很大,便是利用弹体击中目标时产生的冲击力,用一个表面粗糙的锥形小块,去摩擦涂有红磷的一个小盖帽,划出火星,来点燃弹体里的火药,从而产生爆炸。 这种土办法的可靠性自然无法和压电引信相比,所以需要多多试验,慢慢改进。 这是石庙的绝密项目之一,杨波催的很紧,甘薪带着一帮工匠,按照杨波的设计方案,紧赶慢赶,总算做出了一只,效果如何,尚且未知,要试验以后才能知晓。 杨波今日冒着风雪,带人上了西山,正是为了进行火箭炮的第一次试验,试验场就选在虎山的那个废弃的防堡附近,这里地形复杂,人烟稀少,又派出警戒人员前出警戒,可以确保消息不外泄。 一个士兵已经把火箭炮扛在肩上,目标在对面的一个小土包上,上面用石灰画了个巨大的圆圈,距离大概在八百步开外。 “轰..” 一声巨响,在山谷中回荡。 火箭炮被击发了,弹体飞出弹筒的那一瞬间,推进剂已然耗尽,剩下的行程只是一个平抛曲线。 弹体颤颤巍巍地在空中飞行,轨迹有些飘忽,未及目标,便一头栽了下去,落在目标圆圈之外,好在总算爆炸了,爆炸了意味着杨波的土法引信管用。 爆炸点坐在一颗老楸附近,那颗老楸瞬间被击倒,附近树上的积雪也是簌簌地往下掉,山间正在躲避风雪的小动物们显然也受到袭扰,乱作一团,凄厉的鸣叫声不断传来,一只山鸡慌乱中扇动翅膀,跃上树梢,扑棱棱地仓惶离去。 在虎山的另一头,一辆马车刚刚驶出小陈庄,这辆马车还算争气,尽管路上积雪甚深,好在气温很低,道路反倒不觉泥泞,马车竟然奇迹般的没有散架,但在马车颠簸了大半天的封雅雯,脸上却是露出了疲惫之色,浑身便是要散架了一般。 “夫人,前面是个岔口,有两条道,我们走那条?”车夫扭头问道。 封雅雯来过一次,自然知道前面有两条道,一条走西边的窑场,打虎山西边绕道去梅镇,路是一马平川,但要绕很远的路程,天黑之定然赶不到梅镇,一条是走东边的隘口,沿小清河岸边,虎山脚下的山路直插过去,越过那个废弃的防堡,便是梅镇地界儿了,道是近了不少,但是山路难行不说,山上指不定还有山贼盗匪啥的,狼虫虎豹也是经常出没,很是凶险。 不过,封雅雯也是是听说过,杨波的火枪营常在这一带搞什么操练,附近的几个贼窝子逃的逃,散得散,杨波的人纪律严明,秋毫无犯,现在走山路反倒比走西边的窑口更安全。 封雅雯撩起车帘子,看着眼前的虎山,虎山的主脉是南北向的,她这是从正面看过去,主峰突兀,后面还有连绵的小山头,慢慢隐没在一片混沌的白色迷雾之中。 若是从侧面看,虎山便如一条冻死的胖头鱼,上面挂满白霜,走西边儿,便要绕过胖头鱼的鱼身,很难在天黑之前赶到梅镇,而走东边的隘口,则只需穿过鱼头,显而易见,要近很多。 “走隘口。”封雅雯一咬牙,说道:“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梅镇。” 车夫一抖缰绳,马车咕噜咕噜,向前行进,他们走的正是东边的山路,而在前方几里之遥,正是杨波的火箭炮的试验场。 马车沿着虎山的脚下,约莫往前行了里许,封雅雯似乎听到一声闷雷,驾车的那匹马却是竖起了耳朵,马车忽地一振,速度明显加快了。 马车上的封雅雯突然感觉一股力道,把她的身体压向车厢的后背,不由发出一阵闷哼。 “怎么了?”封雅雯赶紧握紧把手,坐直身体,喊道。 “夫人...”车夫正往后勒着缰绳,扭头回了一句,“马好像有些惊了,现在没事了。” 封雅雯身体晃了几晃,马车终于稳定下来,她也不由轻舒一口气,可就在这时,马却希律律地叫唤起来,听上去,那匹马非常紧张。 马车又是忽地一振,速度却是越来越快,那匹马惊恐万状,接连打着响鼻,一边还希律律地嘶叫不止。 “夫人,马...惊了,我控制不住了。”马夫在前面拼命曳着缰绳,一边喔喔地喊个不停,奈何那匹马根本不听使唤,亡命一般往前奔。 “到底出了什么事?”封雅雯声音颤颤的,探出头来,四下张望。 天啦... 封雅雯给吓得魂飞魄散,右手边,斜坡上一群狼正从右侧面直冲过来。 “是狼...夫人...狼群...呃...呃的老天啊...”车夫惊恐的声音。 狼群从右边的斜坡上冲过来,受惊的马直接把马车往左边带,左边是小清河,岸边都是低矮的灌木丛,小清河和灌木丛之上都是积雪,再往前就掉河里去了。 封雅雯顿时花容失色,惊叫连连,右边是嗷嗷叫的狼群,左边是铺满积雪的小清河,她也不敢从车上往下跳啊。 轰...轰... 又是接连两声闷响,跟先前听到的似乎是一样的,只是更响,封雅雯突然感到身体像是受到重击,身体不由自主向上抛起,脑袋被重重一击,撞在了车顶之上,直觉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马车轰然翻覆,倒在了一片灌木丛里,只差几步之遥,马车便要坠入小清河之中。 那匹马的两只后腿被车辕压住,似乎受了伤,瘫倒在积雪之中,哀鸣不止,却是不能动弹,车夫显然也是从车上跌落,一时不知去向。 狼群听到接连两声闷雷似的响声,却是止住了脚步,除了一只年轻的小狼,那小狼通体雪白,倘若不是头顶上有一处黑毛,身体便似隐没在一片苍茫的银色世界之中一般。 那头小狼却是不顾狼群召唤,利箭一般,飞快来到跌倒的马车傍边,那匹躺在地上的马看见小狼跑过来,吓得直叫唤,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是不能动弹一分一毫。 小狼并不理会那匹马,而是轻盈一跃,从上边敞开的车门里,白光一闪,便进了车厢,封雅雯早已晕倒在车厢内。 那小狼进来,伸长脖子,四下闻一闻,然后用长长的舌头在封雅雯的脸颊,脖颈等处舔了又舔,封雅雯兀自昏迷,不省人事。 “呯呯呯” 山谷里传来几声枪声,几个火枪营的士兵对准山坡上的狼群开了枪,狼群四下逃散,发出嗷嗷的叫声,这声音乃是呼唤还呆在车厢里的小狼。 小狼听到狼群的叫声,伸长脖子回应一声,用嘴巴拱了拱躺在车厢里的封雅雯,终是不舍地离开了车厢,转身向狼群逃跑的方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04章 我要吃火锅 封雅雯幽幽醒来,睁开眼,发现杨波跟她并排坐在车厢里,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杨波?”封雅雯大惊,颤声道:“你..你怎么会在我的马车上?” “你的马惊了,是我的人救了你。” 发现封雅雯的马车颠覆的,正是杨波的火枪营士兵,他们前出担任警戒,发现一群狼正在追逐一辆受惊的马车,马车在小清河边翻车了。 待他们开枪赶走狼群,过来查看之时,封雅雯已经人事不省,她的车夫从马车上摔落,一条腿给摔折了。 幸好,车厢前沿儿上刻有‘海州知州左’的字样,火枪营的兵士禀报给在试验场收集试验数据的杨波,杨波这才赶过来,一番施救之后,封雅雯终是醒转过来。 杨波简把过程简短告知封雅雯,封雅雯方才如梦初醒,突然脑门儿一阵钻心的疼痛,这才让她记起之前那一幕幕惊悚的画面,她怀疑自己莫不是给吓晕了? 封雅雯抻了抻衣衫,瞟了一眼杨波,嗫嚅道:“是谁救的我?是你么?” 杨波心中暗笑,封雅雯这是防着他呢,怕他趁机占人便宜呢。 “不是我,火枪营的人多少都会点儿战场急救之术,我赶到的时候,你差不多都醒过来了,呵呵。”杨波笑道。 “急救之术,什么急救之术?”封雅雯一脸的狐疑,问道。 “就是嘴对嘴,帮你呼气吸气,另外一人还要强压前胸,帮你呼吸。”杨波嘟了一下嘴,解释道。 “啊...”封雅雯顿时花容失色,惊道:“你的人...” 杨波赶紧解释,说道:“封夫人,这是急救方法,人命关天,事急从权。” 封雅雯脑补片刻,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真是又羞又恼,都要哭了,偏偏杨波摆着一张帅逼脸,笑眯眯地看着她,封雅雯不禁怒目圆睁,握紧一只小拳头,心中顿生一股要打人的冲动。 “你..” 封雅雯想要呵斥,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杨波并没有参与急救,就算参与了,人家也是为了救她,难不成还骂人一餐? “行了,夫人,我的人也没有对你怎么样,你别想太多。” 杨波笑容可掬,问道:“夫人,你这是去哪儿啊,冰天雪地的?” “我..” 封雅雯这才惊觉,此刻她已经远离海州,独自一人不顾风雪,坐着马车来到这冰天雪地的西山脚下,这到底是为哪般啊? 仅仅是因为左文灿对自己的背叛? 还是左文灿背地里,把她和一头母猪相提并论? 今后该怎么办,难不成她就这样离开左文灿? 离开左文灿,又当如何? 从此以后,她便形影相吊,孑然一身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她实际上并没有认真思考过,竟是一时冲动,孤身一人来到此地,差点把命给丢了。 原先她打定的主意是,在天黑之前,赶到梅镇,在梅镇歇息一晚,第二日便赶去沈家堡,她爹封万里在沈家堡打算在沈家堡开设钱庄,还未开业,她可以在那里暂住一段时间,然后再定将来的行止。 可是如果爹爹问起来,她该如何回答呢? 封家在山西可是一等一的大家族,她爹封万里更是有名的盐商,家产万贯,可她的事儿,怎么说都不是件光彩的事儿啊。 杨波如此简单的一问,封雅雯思虑良久,无法做答,却是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西山...带着人来放炮。”杨波开口便后悔了,火箭炮是石庙的秘密武器,按理不应该告诉不相关之人,只好胡乱支应一下。 “放炮?”封雅雯蹙了蹙眉,说道:“放什么炮?” “这个嘛,这个你别管,你在马车上,没有听到炮声?”杨波奇道。 “哦..”封雅雯恍然,原来听到的那些闷雷一般的声音,便是杨波在放炮啊。 俩人就这么聊着,封雅雯突然面红耳赤,身体不安第扭动起来,说要下车。 杨波见她忸怩的样子,也是秒懂,人有三急,封雅雯可能急着想要下车解决问题,杨波赶紧跳下马车。 封雅雯也下了马车,两脚触地的一瞬间,突然腿一软,幸亏杨波手疾眼快,一把拉住她,否则,定是要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岂不是很尴尬。 她坐在马车上的时间太长了,刚刚又昏迷过去,身体都快散架了,这种情况之下,脚不软才怪呢。 封雅雯好不容易站定,左右看了看,那匹马还躺在雪地里,看来情况不妙,车夫的一条腿给摔折了,火枪营的几个人正围在那里,像是在救治。 “杨波,你过来。”封雅雯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却又扭头,红着脸说道。 “干什么?”杨波奇道。 “我有些...怕,你帮我....望望风。”封雅雯臊得不行,吞吞吐吐地说着,耳朵根儿都红了。 杨波跟在封雅雯身后,俩人越过一个小山包,四下除了他们两个,再无他人。 “你离远点。”封雅雯瞥了一眼杨波,告诫道。 杨波老远停下脚步,背过身去。 四周白茫茫一片,都是冰雪的世界,那些灌木丛此时看来,更像是一只只冰雪雕成的大象伫立在那里。 杨波听到嘘嘘簌簌的声音,不由自主脑补起一些画面,顿时心里有了乱七八糟的想法。 杨小波也骚动了,杨波甩甩头,暗骂一声,无耻。 “哎呀..”封雅雯的惊叫声,显然出了什么状况。 “夫人...”杨波并未转身,只是叫道:“怎么啦?” “我摔倒了,你...你过来一下。” 封雅雯的声音是从一颗粗大的老松后面发出了,杨波抬腿往那边走去,一边还说着:“夫人,我可是过来了哈。” 杨波绕道那颗老松后面,只见封雅雯瘫坐在地上,杨波赶紧上前,伸出双手,一把将封雅雯抱了起来。 “夫人,你没事吧?”杨波关切地问道。 封雅雯看起来十分虚弱,模样甚是狼狈,挣扎着站起来,把住杨波的手臂,两只手使劲往杨波的胳肢窝里钻,像是要伸进去取暖一般,身体也一个劲儿地往杨波这边靠,又把头枕在杨波肩上,杨波一时不知所措,扭头叫了一声。 “夫人...” 却见封雅雯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早已哭得梨花带雨,便如泪人一般。 看来封雅雯真是伤心了,杨波搀着她往回走,待回到马车,封雅雯扶着杨波的肩膀,勉强登上马车。 杨波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夫人,天色不早了,你....” “我不管,”封雅雯却是截住了杨波的话头,一双美目盯着杨波,媚声道:“你可是答应过我,要请我吃火锅的,我饿了,我要吃火锅。” “....” 此处冰天雪地,杨波只有些干粮,自然没有办法弄来火锅,招待封雅雯。 不过此时的紫禁城里,崇祯和周皇后的火锅可是要开吃了。 崇祯要在坤宁宫用晚膳,周皇后也是高兴,便亲自下厨,备好崇祯爱吃的酸菜白肉火锅,配菜除了惯常的箩卜,菠菜,还特地加了一份猪肚切丝,时下天气寒冷,就着热乎乎的火锅,喝上几杯杏花黄,俩人也是吃得额头上汗涔涔的,实在爽快。 可到了晚上,崇祯照例开始批阅奏章,直到他见到一份来自淮安督抚王西铭的奏章的时候,却是大发雷霆之怒。 王西铭的奏章,经由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因是急报,所以当日便送到了皇宫里。 奏章言称,凤阳府治下的盱眙县城被贼寇刘二攻克,这事发生在韩赞周离开沈家堡的第七天,只是韩赞周因为运河封冻在路上耽搁了五六天,所以,韩赞周前脚赶到,王西铭的奏折竟然在同一日送到了崇祯手上。 崇祯看完奏折,再也不发抑制心中的怒火,恨恨地把奏折揉成一团,还不解恨,又抓起一只茶杯,啪地摔在地上。 “区区一个刘二,动用了淮安卫和大河卫近万官兵,耗费钱粮无数,剿了几个月,贼势却是越剿越大,这个王西铭,简直是在养寇为患,无能,该杀...” 崇祯狂怒,大骂王西铭是个废物点心,淮安卫、大河卫的所有官兵都特么是酒囊饭袋。 “皇上,你消消气,盱眙不过是个小县城,丢了,再取回来便是,您这一生气,伤了龙体可不值当。”王承恩温言劝慰,又让人把地上收拾干净了。 暴怒之后,崇祯颓然坐下,目光呆滞,面色灰败,一副绝望的神色。 每日批阅奏章,每日都有坏消息,其他地方何止丢掉一个县城,辽东大半都让野猪皮给占了,山陕一带,贼势已成燎原之势,三边总督杨鹤力主招抚,往往是今日招抚了,明日便又死灰复燃,每日都在丢城失地。 按理,虱子多了不痒才对,崇祯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 淮安关乎漕运安全,地理位置太重要了,不能有任何闪失。 淮安还是漕运总督,南河总督驻节之地,扼漕运要津,贼军要是断了漕运,整个大明北方,便无粮可食,那麻烦可就大了。 盱眙位于洪泽湖南岸,行政区划上归属凤阳府,已经不是淮安府的属县,只是漕运总督,同时也兼任江淮巡抚,所以王西铭有被称为督抚大人,凤阳府也在他的治下,盱眙丢了,自然也是他的责任。 刘二前期,主要在淮安府内活动,但流寇总归是流寇,哪里前期主要在淮安府的属地活动,但流寇总归是流寇,哪里官军防御空虚,他就流窜到哪里,官却总是慢人一步,疲于奔命,屡战屡败,贼势却越来越大。 此一战,刘二夺取盱眙县城,杀人无算,城内的财货被抢掠一空,知县也被杀了,官军损失惨重,眼下军中缺饷,淮安卫和大河卫已经无兵可调,王西铭的奏折便是跟崇祯要军饷的。 问题是,崇祯也没银子, 王承恩眼看皇上呆坐在那里,面色灰败,实在无计可施,心中实在不忍,忍不住说道:“皇上,要不,就让杨波试试?说来也是蹊跷,下午我们还在笑话杨波自不量力,晚上王大人的奏折就到了。” “大伴,你也觉得蹊跷?”崇祯说道,眼底闪过一丝狐疑。 “皇上,老奴听韩赞周说过,杨波在江浙一带名气可大了,称他是火神杨波,还有人专门冒他之名,装神弄鬼,骗人钱财,传得神乎其神,有人还冒他之名,装神弄鬼,骗人钱财,难不成这杨波真不是个凡人?” 神鬼之事,崇祯从来都是敬而远之,他自己还是天之骄子呢,自然是不信这世上真有神仙。 崇祯闻听王承恩的一番说辞,不由一阵失望,冷言道:“这么说,杨波还能未卜先知?这里面定有蹊跷。” “可是,韩赞周离开沈家堡之时,盱眙并没有发生战事,据王大人奏折所言,盱眙的战事发生在他离开的五日之后,杨波如何知道官军必败?”王承恩皱着眉头,分析道。 崇祯单手扶额,又呆坐片刻,终是下了决心,说道:“好吧,朕便给杨波一个机会,明日你让韩赞周来见朕,朕要遣他再去沈家堡走上一遭。” 王承恩连连附和,口称皇上圣明。 “还有,杨波的事,先不要声张,尤其不能让那几个内阁大臣知道。”崇祯又补了一句。 崇祯的意思,王承恩门儿清,倘若能从沈家堡弄到银子,自然是要归了皇上的内库,外面大臣一参乎,还不得要分一杯羹啊。 “是,皇上,你歇着,咱家这就去找韩赞周说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05章 世子定亲 “天要转晴了,文爵,你运气不错啊。” 杨波看了一眼天色,东方晨曦初开,光华大放,朝阳呼之欲出,见到徐文爵,杨波打了个招呼,气温很低,开口说话,嘴边便腾起一股雾气。 徐文爵今日便要启程回南京,所以杨波才有这么一说。 可是,徐文爵似乎兴致不高,郁郁寡欢的样子,杨波还以为徐文爵玩碰碰球玩儿疯了,不舍得放下,所以也没太在意。 在沈家堡的这段时间,每日晨练,徐文爵竟是坚持了下来,也有些成效,从石庙门前跑到西山的枫树林,今日竟然一口气跑下,中间并没有要求歇息。 两人在枫树林的边缘停下,按照惯例,要歇息一阵,还要做些放松的动作,踢踢腿啊,弯弯腰啥的。 “三哥,有件事...我...”徐文爵吞吞吐吐的,目光也有些躲闪。 杨波正做着放松动作,见徐文爵如此做派,心生奇怪,说道:“什么事,你就不能痛快点?” “我爹来信了,催我回去...”徐文爵说着话,身体却是往后躲。 杨波觉得不对劲,手脚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徐文爵,等他把话说完。 “我爹催我回南京成亲。”徐文爵终是鼓起勇气,说道。 杨波笑道:“喜事啊,佩瑶同意跟你回南京?” “我爹给我定的亲,女方是怀远侯家的,不是蒲佩瑶。” “什么?”杨波惊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蒲佩知道了吗?” “我没敢跟她说。”徐文爵嗫嚅道:“横竖,她对我也是爱理不理..” “胡说。”杨波抬手就要来个脑瓜蹦,徐文爵先是往后一闪,却是很快又站定,似乎还挺了挺胸膛,咬着牙说道:“三哥,打吧,你多打我几下。” 杨波却是停下了手,没好气地说道:“打你?我犯得着吗我?佩瑶对你爱理不理,不过是不想做妾,故意跟你闹脾气,这你也瞧不出来?” “可是我爹..”徐文爵一脸苦相,他是魏国公世子,他爹又是个好强的,言出必行,行之必果,徐文爵从来都不曾反抗过,他也不敢啦。 “文爵,你是怕娶了蒲佩瑶,你爹一生气,把你的世子头衔给撸了?”杨波问道。 “那倒不至于,”徐文爵苦笑一声,说道:“可我爹说世子的婚事,事关徐家几百年的家世传承,谁让我是魏国公世子啊?我的婚事得讲究个门当户对,这种事哪有我说话的份儿啊?” “那你还纠缠人家蒲佩瑶干什么?”杨波鄙夷道。 徐文爵显得十分委屈,说道:“我原想是纳她为妾的,她也不肯啊,三哥,这回你可要要帮帮我啊,你去跟佩瑶说一声,就说此生有缘无份,来世..” “少来。”杨波冷笑一声,竖起一根中指,说道:“我才不会管你的破事儿,要说,你自个说去。” 徐文爵傻傻地举起中指,喊道:“三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懦夫。”杨波回了一句,自顾自往山下跑去。 徐文爵闻言,整个人顿时不好了,赶紧去追,奈何杨波越跑越快,眼见已经跑回石庙,显然不打算再见他,今日更不会为他送行了。 徐文爵跟霜打过的茄子似的,郁闷至极,神思不属地在石庙门上了马车,他还得赶回得月楼收拾行装。 杨波回到石庙后院,亦是觉得心塞,到沈燕青,香儿,沈一鸣和乐水一众人都洗漱已毕,正等着他一起用早餐。 沈燕青昨日赶来和杨波议事,太晚了,便在石庙歇息,横竖她在石庙也有房间,自两人定亲以来,沈燕青在石庙留宿的时日也是越来越多。 众人围着餐桌,坐下吃早饭,沈燕青见杨波一脸的不高兴,便问了一句,杨波把徐文爵要赶回南京成亲的事,跟沈燕青说了。 沈燕青闻言,蹙眉道:“徐文爵是魏国公世子,徐家自然是要为他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蒲佩瑶是个野丫头,魏国公家的门楣太高,入不了人家的眼,也是正常,你别瞎参乎。” “一鸣,你往那边挪挪,让香儿坐这里,我们一起吃饭,吃完,师兄带我们去山脚下打枪。”乐水推了推身旁的沈一鸣,指了指那边一个空位,说道。 那个座位是梅仙儿的,梅仙儿通常只在石庙吃午饭。 沈一鸣笑了笑,便挪了过去,还冲香儿做了个手势,让她过去坐在乐水身边。 沈燕青横眼看过去,乐水吐了个舌尖,求助的眼神看着杨波,香儿立在沈燕青身后侍候着,却是不肯动窝。 “杨波,乐水也不小了,没个规矩,你也不管管?”沈燕青对乐水礼让三分,对杨波却是没有好脸色,直接斥道。 杨波闻言,心中一阵唏嘘,即使在沈家堡这种官府都管不到的地方,事事都要讲究个身份和地位,沈燕青自然也不例外,在她看来,香儿是个丫环,上桌吃饭当然不合规矩。 杨波埋头吃饭,闷闷不乐的样子,沈燕青见杨波不做声,放下手里的筷子,拍拍杨波的手臂,温言道:“徐文爵是你结义的兄弟,又是魏国公世子,将来还指望他在当涂挖铁矿呢,于公于私,你都该去送送他,你快吃,吃完了,我们一道走。” 杨波听沈燕青说话的口气,俨然一副石庙女主人的感觉,心道,咱俩还没成亲呢,你就已经这样,将来要是成了亲,还不定该怎么样了。 临行的时候,香儿侍候杨波穿戴,杨波也是乖乖地立在那里,任凭摆布,心中暗自思忖,人有贫富之分,却无贵贱之别,说来容易,做来可是不易,不过,杨波也知道,这种事,只能慢慢来,欲速则不达。 乐水和香儿拿到杨波送给她们的左轮手枪,觉得好玩儿,总想着开一枪试试,已经过了好些时日,杨波总是抽不时间教他们,眼见今日又落空,乐水撅起小嘴儿,立在一旁,生闷气。 杨波瞧见乐水的模样,笑道:“你们三个在石庙等着,今日一定陪你们去打枪。” 乐水闻言,顿时展颜笑了,身体也扑到杨波怀里,小脑袋在杨波胸前蹭了又蹭,得意地扭头对香儿说道:“香儿,早跟你说过,师兄会答应的,看看是也不是?” 香儿却是别过头去,心道,女孩家家的,动不动就往师兄身上扑,算个什么?真是没眼看了。 沈燕青一旁看着,却是皱起了眉头。 待和杨波出了庙门,沈燕青终是忍不住,说道:“乐水都快十三了,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杨波诧异道。 沈燕青甩过来一个白眼,呛声道:“乐水是你师妹不假,可她也是个女儿家,你瞧她和你腻成那样,传出去,好说也不好听啊,你心里就没个数?” “乐水不过是个孩子,她可不止是师妹,我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看待,在石庙再呆上几年,我这个师兄还养得起,你可不要多想。” 沈燕青气结,是我多想了么?看你将来怎么办吧。 “哼..”沈燕青轻哼一声,瞥了一眼杨波,嘴唇微动,终是没有说出话来。 沈燕青大概是想要杨波给乐水说门亲,早点给嫁了,免得以后跟杨波纠缠不清,这对他们俩人都不好。 可乐水今年还不到十三岁,虽说这个年龄的女孩早早嫁人,在大明并不鲜见,杨波却是不愿,这么小的年岁,便结婚生子,身体还未完全成熟,搞不好会出人命的,而且是一尸两命,杨波万万不会答应。 念及于此,杨波反而道:“青儿,你在外行医,也要提倡晚婚,女孩家身体还未成熟,太早成婚生子,可是有生命危险。” “你是怎么知道的?又是马道长教你的?”沈燕青问道。 “嗯..”杨波摸摸鼻子,支吾道:“是啊,自然是师父教我的,这个你行医应该更明白才是嘛。” 杨波骑着朝天笑,沈燕青坐在马车上,这就这么说着,聊着,到了沙柳,沈燕青这才和杨波分手,她还要赶去一真医馆。 此时,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升起,金色的霞光映照着白皑皑的冰雪世界,处处银装素裹,显得分外的妖娆。 杨波骑在马上,眉头紧皱,暗自思量徐文爵的事,该怎么跟蒲佩瑶去说? 徐文爵自打宁波第一次见到蒲佩瑶,便死缠烂打,一路撩拨人家,临了,他爹一封信,便要和另外的女子成亲,便把蒲佩瑶晾在一边,徐文爵的做派,确实让杨波很生气,他还不能不然蒲佩瑶知晓,否则不是把人家小姑娘的青春给耽误了? 此时的徐文爵站在船尾,眼巴巴地看着码头上前来送行的人群,船上的客人亦是频频挥手,跟前来送行的亲朋好友依依作别,身边有个人甚至在轻轻地啜泣,徐文爵顿时一阵心酸。 上次郑芝虎离开的情状,他们结义四兄弟都在场,杨波还给了吴玉儿大手笔的嫁妆,徐文爵仍是记忆犹新。 如今,郑芝虎去了闵地,雷矬子忙着在幽灵号上操练,脱不开身,杨波为了蒲佩瑶的事,今早又生了气,怕是不会来送他了。 果然,直到船开了,码头上的人群渐渐散去,杨波也没出现,徐文爵暗自神伤,依依不舍地往码头上看上最后一眼,却是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蒲佩瑶在码头上出现了。 孤身一人,缓缓而行,似乎是在朝这边看,徐文爵愣了愣神,这才跳起来,拼命地挥着手,蒲佩瑶只是静静伫立,看似没有动静,直到码头越来越远,渐渐变成一道地平线。 徐文爵不确定蒲佩瑶倒是有没有看到他,他跟掉了魂儿似的,沿着海船的尾舷走来走去,恨不能跳进海里,再游回去。 杨波赶到码头时,徐文爵的船已经走远了,码头上亦是空无一人,杨波只好调转马头,往回走,没走几步,蒲佩瑶不知从何处走过来,拦住了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杨波,你告诉我,那个死胖子为什么跟我不辞而别?” 平素就算没有理由,徐文爵也要找个理由去撩人家,现在人都走了,却连个招呼都不打,蒲佩瑶就算是个傻子,也该知道出了什么状况。 杨波下了马,轻声道:“佩瑶,我们先回去吧,回去再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06章 蝌蚪游水 封雅雯冒着风雪,一路从海州赶到虎山,身心俱疲,着了凉,又受到狼群的惊吓,跟随杨波来到了沈家堡,在封家开设的万通钱庄暂时住下之后,竟是一病不起了。 她被送到沈燕青的一真医馆救治,沈燕青为她开了副治愈风寒的方子,吃了几副药,身体这才慢慢好转。 这一日,封雅雯前来一真医馆复诊,沈燕青又为她号了脉,查验了舌苔,“姐姐的身体已无大碍,再抓些药,按时吃药,过几日便痊愈了。” 一真医馆自开馆,便治好了七月号上的那些红毛鬼子的疟疾,又不断传出治好从外地赶来的疟疾患者,眼下已然名声在外,沈燕青之前在海上跟随马道长学医的消息也是不胫而走,渐渐地,人们都是以为沈燕青乃是马一真的关门弟子,沈燕青竟是有了女神医的美名。 “妹妹果然深得马神仙真传,医术确实了得。”封雅雯按沈燕青的交待,用清水漱了口,放下水杯,亦是由衷点了个赞。 沈燕青是杨波未过门的媳妇儿,封雅雯自然是知道的,便存了心思,要和沈燕青套套近乎,两人闲聊一阵,封雅雯便和跟沈燕青提及她至今尚未生子,并跟沈燕青寻求破解之法。 “妹妹,姐姐可是听人说,女人不能生子不一定是女方的事,是也不是?” 沈燕青手里正拿着快玻璃做成的薄片,最近她迷上了一台叫做显微镜的物事,这显微镜便是杨波打石庙送来,能将肉眼看不见的小东西放大,在镜下看的一清二楚,杨波教会沈燕青如何使用之后,沈燕青亦是乐此不疲,总爱收集各色样本,拿到显微镜下查看,每每都有让她惊诧不已的新发现。 “那是自然,女人不能生育,这事儿可复杂了,要多方查找原因,女方体寒,男方肾虚,还有遗传的原因,就是男女双方胎带的因素,都可能影响女子的生育。”沈燕青抿嘴一笑,随口应道:“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固然有道理,可生孩子这种事,两个巴掌有时却也不见得能拍响啊。” 沈燕青的话,封雅雯只是听着,已是面红心跳,羞臊不已。 沈燕青说起来,倒是和说寻常之事一般,并无异样,说法亦是和和杨波的说辞雷同,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封雅雯神色窘迫,无言以对,心里却是暗自腹诽。 沈燕青忙着在显微镜观察,见封雅雯不言语,抬眼望过去,见封雅雯神情甚是不安,不由笑道:“我是医者,既然姐姐问起来,我也不能不说呀,这人生了病,不说,病可不会自己就好了。” 封雅雯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问道:“妹妹可有破解之法?” “姐姐的月事,脉象并无异常,虽然我不能打保票说,一定不是姐姐的问题,可你家左大人也是该去请大夫查验一番,总不能算错。” 封雅雯可是没听说过这种事还需要男方去找大夫查验的,一时不解,问道:“这查验...如何...查验?” 沈燕青指了指桌面上的那台显微镜,招招手,示意封雅雯俯身过来,封雅雯凑过去,沈燕青在封雅雯耳边耳语一阵,只听得封雅雯面红耳赤,脸上的表情亦是气象万千,不可描述。 按沈燕青的说法,封雅雯可以让她的夫君左文灿送些样本过来,沈燕青亦是好奇,很想看看杨波口中的蝌蚪在显微镜下是如何摇头摆尾,拼命往前拱的。 沈燕青所言实在惊世骇俗,封雅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燕青,一个未婚的女子,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惊得封雅雯下巴都砸在地上,半天捡不起来,封雅雯呐呐半晌,直直地看着沈燕青,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沈燕青却是会心一笑,她也是感同身受,最初她从杨波嘴里听说这些东西的时候,何尝不是如此? 要说,杨波一个大老爷们,还要给人科普这种属于妇科范畴的医学常识,也是勇气可嘉,实在不易,但既然沈燕青打定主意要从医,她自己亦是一个女人,这些医学常识便十分必要了。 沈燕青深知,杨波不会没来由地骗她,但她半信半疑,直到杨波送来这台显微镜。 正是这台显微镜说服了她。 早前,杨波请尤素卿帮他招揽能工巧匠,头一批里,便有个善做绣花针的工匠,姓扈,只是杨波并没有绣花针给他做,便给他安排了一个研磨玻璃镜片的任务,还给他找来一具泰西人的望远镜,让他照葫芦画瓢,也弄出一具望远镜来。 出乎杨波意料的是,扈师父对研磨透镜并不陌生,声称年轻时给人研磨过老花眼镜。 其实是杨波不知道,透镜制造技术在中国,古已有之,只不过用的材料是水晶,用来研磨老花眼镜,后来在有元一代,马克波罗把中国的眼镜带到欧洲,欧洲人这才学会了磨制眼镜的技术。 现时,欧洲人用相对廉价的玻璃来磨制眼镜,眼镜的价格也便宜起来,反过来促进了透镜磨制技术的改进,泰西人的望远镜便是透镜磨制技术的延续,如此而已。 扈师父倒是能干,很快便弄出了一副望远镜,有了望远镜的经验,在来做显微镜,便容易多了,杨波得知沈燕青有行医的意思后,就势让扈师父开始做显微镜。 杨波制作的是复式显微镜,他知道这需要几只透镜的组合,一个单凸面的物镜,一个两只双凸面透镜的目镜组合。 可是,杨波并不知道每个透镜的焦距应该是多少,索性让扈师父研磨出一组透镜,焦距从几个毫米到几公分不等,然后再由沈一鸣从中选出合适的组合,沈一鸣跟杨波学习过光学,几经摸索,终于做出了一台外观尺寸尚可的显微镜,送来一真医馆给沈燕青使用。 有了显微镜,杨波便开始向沈燕青灌输有关细菌致病的道理,跟她解释,先从‘病从口入’这句俗话背后隐藏着的科学道理讲起。 杨波取来一滴水,放在显微镜下让沈燕青亲自观察,她果然在显微镜里看到观蠕动的活物。 沈燕青骇然,佛说,佛取一钵水,一万八千虫,竟然是真的? 沈燕青一阵震撼过后,倒是相信了杨波口中的一个新词儿,细菌。 沈燕青从此便兴趣盎然,取来各色样本,譬如从杨波牙缝里,舌苔上刮下来的白乎乎的那些东西,放在显微镜下,亦是发现不少蠕动的活物,沈燕青恶心到不行,连着好几日都吃不下饭。 杨波声称,这款显微镜放大倍数还是不够,日后还要做出更大倍数的镜子,倍数越大,看到的细菌越多。 细菌无处不在。 所谓病从口入,便是人从嘴巴里摄入了对人体有害的细菌。 沈燕青的三观都被颠覆了,但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得她不信。 杨波还打算把人的四种主要血型的知识,都一股脑儿灌输给沈燕青,这对外科手术至关重要,事实上,马道长早前已经跟沈燕青简单地讲过,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沈燕青,如何运用血型的知识来救人性命。 有了显微镜,可在显微镜下观察血液的成份,什么红细胞、白细胞、还有血小板啊啥的,不再是抽象的说辞,而是肉眼可见活生生的东西,自然是有说服力,再跟沈燕青讲解各种细胞的功能,将来如何给失血过多的人输血,也就容易多了。 沈燕青有了这些知识,再来行医,何愁不称神? 杨波的一番说辞,果然让沈燕青心驰神往,恨不能马上要找人输血,但要输血,却是不易,首先得做出一套输血的装置,杨波已经把这事儿交给沈一鸣,他只是偶尔给些意见罢了。 按杨波的说法,医治不育,在显微镜下查看蝌蚪游水,是一项必不可少的查验项目。 在显微镜下看蝌蚪游水,这机会可不多。 眼下机会难得,封雅雯便是不育,沈阳七年自然是竭力怂恿,让左文灿前来一试。 封雅雯眼下跟左文灿闹别扭,不便此时回海州,即使回海州,左文灿也不可能答应提供什么样本,她深知她的那个夫君,便是宁可丢掉性命,亦不肯撂下脸皮的一个人儿。 封雅雯连连摆手,赶紧岔开话题,红着脸说道:“我爹想跟你家杨波见上一面,商议在石庙开办钱庄的事宜,妹妹你可要帮我说合说合。” 沈燕青奇道:“你爹要见杨波?杨波求之不得呢,你直接去找他,就说是我说的。” 说起封雅雯她爹,便是晋中有名的盐商,沈燕青倒是不陌生,知道他是个有钱的主,人家主动找上门来,焉有拒之门外之理? 封家早年靠贩卖私盐发家,家产百万,所以封万里又被人称为封百万。 说起来,封百万前来沈家堡,竟是沈继之的大掌柜秦韶给忽悠过来的。 封百万和秦韶本就是生意伙伴,沈家堡的私盐很大一部分便是卖给了封百万,俩人是老相识,杨波需要银子,秦韶便拿杨波的事迹,一通忽悠,封万里也是多方打探,觉得沈家堡将来会有一个很大的发展,最终同意在石庙投银子,填土造地,一下就是两千亩。 只是没有料到,杨波竟然嫌他投的太多,给驳回了。 这样以来,封百万更是觉得填土造地必然有大利可图,于是乎,便想出化整为零的招数,依然被杨波识破,最终只得五百亩之数,还要预留一半给流民做宅基地。 这样的结果,封万里当然不满意,遂决定在沈家堡开设钱庄,已经在二里巷临时租了店铺,将来还要迁至石庙北区。 封雅雯也没藏着掖着,把她爹的打算都跟沈燕青说了。 沈燕青知道杨波现在黑石崖那边建一个深水码头,需要大笔的银子,封家有的是银子,她自然是要竭力促成,这也算是给杨波招商引资了。 只是封家遇到的是杨波,自后世而来的杨波,心里最是清楚钱庄不仅是赚钱的大买卖,更是国之重器,杨波岂会轻易假手以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07章 打雪仗 西山下,一片冰雪的世界,洁净,清冷。 阳光普照,山坡之上折射出闪动的银光,美丽,妖娆。 走近了,荒草,树木,怪石都被冰雪覆盖,晶莹剔透,姿态万千,美伦美奂。 “太美了,美的让人心动,让人不忍踏足。” 话是梅仙儿说的,乐水和沈一鸣却是不管不顾,他们便如放飞的笼中鸟儿一般,一路大呼小叫,撒腿往前跑,一边还打起了雪仗。 靠近豁口的地方,风势很大,冷风如刀,就像一位高明的雕刻师,精雕细刻,把覆在巨石上的积雪镂空,看起来就像山间野蜂所筑的蜂巢。 不过,在杨波看来,它们更像后世大片里的那种太空城。 杨波现在正和船厂的林楚贞讨论,如何建造拟议中的燕青号战舰,杨波把船头设计成内凹的双曲线的外形,有些流线型的感觉,杨波在解释流线型这个词的时候,林楚贞却无法理解,这使得两人交流起来很困难。 眼前这镂空的积雪,有无数条流线型的构造,何不让林楚贞过来看看? 杨波看得出神,身后跟着的香儿还以为杨波巨石上的雪景给迷住了,忍不住问道:“公子,这像个什么?好美啊。” 香儿现在变了,特别是杨波和沈燕青定亲之后,可能是知道将来是她注定要做陪嫁的丫头,也要嫁给杨波的缘故,对自己的要求甚严,性子也更加稳重寡言,香儿越是这样,杨波越是想逗她。 “这个么...”杨波作势端详一番,笑道:“就像一个美貌女子掀起的裙裾。” “呸,果然狗嘴吐不出...”香儿俏脸一红,轻啐一口,忽又觉得不妥,便嘎然而止。 可是话已出口,却让杨波抓住了把柄,杨波佯怒道:“好啊,竟敢对本公子出言无状,看我怎么收拾你。” 杨波从雪地里抄起一把雪,团巴团巴,往香儿身上砸去,香儿惊叫一声,撒腿就往蒲佩瑶身后躲藏,杨波抬手一个雪球砸过去,却是砸中了蒲佩瑶。 “杨波,你砸我?” 蒲佩瑶立刻恼了,弯腰抄起一把雪,也往杨波身上砸。 蒲佩瑶因为徐文爵不辞而别的事,心里难过,很不开心,杨波也不善劝慰,索性邀她来学打枪,小女孩嘛,玩性大,一高兴,不定就把徐文爵招惹的不愉快给忘了。 果然,蒲佩瑶终是忍耐不住,也加入了雪球大战,倒是真把徐文爵抛在了脑后。 乐水闻讯赶来增援香儿和蒲佩瑶,顿时雪球纷飞,一起砸向杨波,连杨波身边的梅仙儿亦是遭到池鱼之殃。 梅仙儿只是掩嘴笑着躲闪,并不参与雪球大战,好在乐水等人很快便转移了目标,相互之间,你扔我一个,我砸你一下,闹得不亦乐乎。 “公子,你教我,我还得回去做事去。”梅仙儿冲怀里掏出一把左轮手枪,羞道。 这把枪是沈燕青让给她的,但这至少说明,在沈燕青眼里,她也是杨家人儿了,尽管她曾经起誓,此生绝不嫁人,但被人认可总是让人欢喜的,所以,今日得知杨波带人来练枪,便抛下手里成堆的案子,也来凑了热闹。 杨波告诫一番注意事项,又亲自示范了握枪的姿势,“就这样,手臂端平,看准照门和准星,两点成一线,目标便是前面的那颗小树的树干。” 梅仙儿稍显紧张,身体绷得很紧,总是不能放松下来,杨波不得不手把手地纠正,这样以来,两人的身体紧挨着,凸凹相对,距离为负,杨波吸吸鼻子,都能嗅到梅仙儿发梢的香气,暖暖的,白皙的脖颈,玉肤冰肌,令人赏心悦目。 这种姿势,实在有些暧昧,梅仙儿却是更紧张了,额头都开始沁出汗珠了。 杨波倒是感觉不错,十分的惬意。 梅仙儿亦是觉察到什么,脸一下红了,身形一动也不敢动,眼神却是迷离起来,过了好一阵,才吃吃说道:“公子,我搬来石庙住,好不好?” 杨波大喜,立刻道:“我正求之不得,你一个人在外面住,我也不放心啊。” “呯。” 枪声一响,梅仙儿松了一口气,抬起小手,擦了擦额头上密密的汗珠,开这一枪还真是不容易啊。 乐水等人听到枪响,立刻蜂拥而至,乐水抢先一步,赖在杨波怀里,直接把枪交到杨波手上,这哪里是学开枪啊。 杨波费了半天劲,总算连哄带骗,让乐水打了一枪,那边厢的沈一鸣已经耐不住性子,呯呯呯地连放几枪,枪枪命中目标,显然不需要杨波再教什么了。 轮着香儿了,香儿一撇嘴,抬手就是一枪,亦是命中目标。 最后一个是蒲佩瑶,蒲佩瑶一脸的不高兴,说道:“为什么人人都有枪,偏偏我没有?” 蒲佩瑶此言已出,梅仙儿不由抬眼望过来,香儿亦是斜眼瞅着,都等着杨波如何作答呢。 “佩瑶,他们都是石庙的人,我需要保证他们的安全,你该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睁大眼睛盯着石庙呢,我又不能总是呆在石庙,让他们学会打枪,便是自保之法。” “不是有亲兵队每时每刻都守着石庙吗?”蒲佩瑶犹自争辩。 杨波叹道:“万一亲兵队疏忽了呢?” 众人闻言,亦是沉默无言,原道练枪纯粹是为了好玩,没想到还是保命的手段。 也幸亏杨波这一安排,日后石庙才逃过一次大劫,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石庙现在是戒备森严,岗哨林立,但百密还有一疏呢,万一出了什么疏漏,他们中间任何人出了意外,杨波都无法承受,学会开枪,关键时刻,他们亦可自保。 左轮手枪是稀罕之物,短期内,杨波也不打算再造了,情况紧急之下,总该能作用吧? 这次练枪,杨波发现香儿处事冷静,还挺有原则性,杨波打算把石庙后院的安全交由香儿负责。 今天便是个机会,杨波把香儿叫到一边,悄悄跟她交待此事,香儿亦是诧异,想了想,说道:“所有人都听我指挥,乐水呢?” 其他人都没事,但是乐水年幼,杨波又是百般宠溺,乐水若是不听她的,她该怎么办? “乐水也听你的,我去跟她说。”杨波信誓旦旦。 杨波刚跟香儿交待完毕,罗汉带着个人来找他,那人便是大病初愈的封雅雯。 封雅雯离开一真医馆,觉得身体恢复得不错,她爹还在万通钱庄等着见杨波,心里着急,便叫了一辆马车,索性直接去石庙找杨波。 马车是石庙的新式马车,坐上去,只是轻轻地颤动,并不颠簸,甚至有些舒服的感觉,通往石庙的干道上的积雪早已被清理干净,马车很快便赶到石庙。 跟前次相比,石庙又变了模样,新添了不少房屋,亲兵队来回穿梭警戒,马车要经过几道哨卡查验,终于还是让最后一道哨卡给拦住,没有季顺开的纸条,除非杨波亲自前来迎接,任何人都不能进入石庙。 幸好遇到从石庙出来的罗汉,罗汉也是来找杨波的,进去以后,却被告知杨波到了西山玩耍去了,出来的时候,刚好遇到被拦在哨卡的封雅雯。 罗汉之前见过封雅雯,知道她是海州知州左文灿的夫人,是个官太太,自然不敢怠慢,听闻她来找杨波,横竖他也要去找杨波,便带着封雅雯一起找到西山脚下。 封雅雯一见杨波,便出言讥讽,说道:“杨波,你这石庙倒是比知州衙门还难进。” 杨波只是瞟了一眼封雅雯,并未理会,示意罗汉有事说事。 “公子,有个红毛病死了。”罗汉期期艾艾地说道,目光有些躲闪,显是怕杨波责罚。 杨波随口道:“然后呢?” “然后..”罗汉神色一呆,“不是,公子,你不是说过,不能弄死红毛吗?现在死了一个,我总该来禀报一声,我发誓我没有苛待他,平素吃得饱,穿得暖,只是不知生了什么病,没挺几天就死了。” “死了,你就挖个坑给埋了,这种事,你找我干什么?”杨波没好气地说道。 七月号上的荷兰人被安排在幽灵号上,教雷矬子他们开船开炮,自然有些不开眼的,在船上不听招呼,又被雷矬子送回到工地,这算是一种惩罚,总不能把这些刺头红毛给供起来吧。 “公子,我明白了。”罗汉嘿嘿一笑,正欲转身离去,却被杨波叫住。 “罗汉,你去一趟船厂,把大匠林楚贞叫到这里来。” 罗汉应诺一声,又奔船厂去叫林楚贞。 “啧啧啧,好威风啊。”封雅雯撇撇嘴,又来一句。 不料,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雪球,咔哧砸在封雅雯身上,部位还挺敏感,正好砸在前胸之上,封雅雯怒不可遏,便要寻那肇事者,乐水等一众人有人抬眼望天,有人看着脚下,都跟没事人似的。 封雅雯好气啊,只能把满腹的怨气撒在杨波身上。 “杨波,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封雅雯怒道。 “夫人,你误会了,他们是要砸我,不小心砸偏了。”杨波笑道,“一帮小孩子,咱们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封雅雯怒气冲天,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拍拍胸前的雪渍,顿时波涛汹涌,十分可观。 “夫人,身体好些了?”杨波问道。 “不劳你惦记。”封雅雯犹自气哼哼地,没好气地说道:“我爹要见你。” “为了钱庄的事?” 见封雅雯只是鼻孔里哼了一声,杨波又道:“那好,明日让你爹去黑石崖找我,我们就在那里谈,谈好以后,我请你们父女吃火锅,如何?” “哼..”封雅雯嗤笑一声,咬牙说道:“杨波,你可真是有良心,总算还记得要请我吃火锅。” 杨波笑道:“夫人这话从何说起?夫人的话,小子总是记在心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08章 山长 翌日,天晴,积雪开始融化,气温却是很低,给人以天寒地冻的感觉。 封万里如约而至,封雅雯陪着她爹,也来了。 封万里相貌堂堂,面色红润,胡须修剪得体,约莫五十出头?并不显老,一见面,杨波便口称封伯父,两人寒暄一番,便要启程去黑石崖。 杨波看了一眼封雅雯,却是道:“夫人,我和伯父要去爬黑石崖,你就别去了。” 未及封雅雯搭话,封万里却是皱起了眉头,杨波这么称呼他的宝贝闺女,听着怪怪的。 封雅雯立刻醒悟过来,脸一红,说道:“杨波,你别夫人夫人的叫,就称我...雅雯好了。” “那就雅雯吧。”杨波嘿嘿一乐,说道:“黑石崖那边风大,你刚刚大病初愈,还是呆在家里好。” 封雅雯瞟了一眼杨波,然后对对封万里说道:“爹,杨波此人很是奸诈,我得去盯着,不然,你不定就着了他的道。” 封万里笑了笑,并不言语,看来并不打算让封雅雯打道回府了。 “行行,我是一片好心,到时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杨波无奈道,然后又拉长语调,叫了一声:“雅雯。” 果不其然,几个人走到那条废弃伏河的出口上方之时,封雅雯已是气喘如牛,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杨波和封万里只好停下等着她,封雅雯好不容易追上他们,上气不接下气,鼻尖冻得通红,鼻孔里开始往外流清水了。 “杨波,你存心的,是吧?什么事不能在石庙谈,非要拉我爹到这鬼地方来。” “这可怪不得我,我早跟你说过了。”杨波摊摊手,看了一眼封万里,又道:“你先歇息一刻,我们再往前走。” “还走?”封雅雯大声嚷嚷,找到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块,拂去上面的积雪,一屁股坐下,耍起了脾气,说道:“我走不动了,你们去吧。” 封万里指了指封雅雯的鼻头,提醒她擦试鼻水,封雅雯气恼不已,恨恨地瞪了一眼杨波,却是掏出手绢,发狠地在鼻头下面擦了又擦。 “那好,你在此地歇着,我跟伯父前去,横竖只剩下一里的脚程..” “不行,我要去。”封雅雯立刻打断杨波的话头,叫道:“我早知道,你就是想甩开我,好诓我爹上你的贼船,让我说着了吧?” “雅雯..”封万里终是一摆手,说道:“你歇一气,我们就走。” 封雅雯瞪着杨波,欲言又止,杨波却是笑了,笑的很是鸡贼。 封万里四下打量,最后把视线落在远处的黑石崖,若有所思。 “伯父,这段海岸就像一条卧龙,龙头便是黑石崖,我打算在黑石崖上建一个灯塔,为来往的海船在晚间指示方向。”说到这里,杨波又跺了跺脚,“脚下便是龙的腰身,整个腰身便是将来海港的位置,所以这里都要削平。” 封万里点点头,杨波用龙头来比黑石崖,倒是贴切。 黑石崖是这一段海岸线的制高点,此时却被冰雪覆盖,绝壁之上亦是挂满了冰溜子,远远望去,银光闪闪的盖道:“百闻不如一见,古人诚不欺我也,老夫信了,就按贤侄的意思办吧。” “爹..”封雅雯连连眨眼,一边惊呼,“爹,你可要想好了。” 封雅雯来前,封万里跟她交了底,钱庄宁肯不做石庙的生意,也不会让杨波控股,至于是否在海港投银子,则要视杨波投多少,最多跟他一样便是,现在她爹不仅完全答应了杨波的条件,甚至还以贤侄来称呼杨波,以封雅雯对他爹的了解,知道他是对杨波极为看重,才会这样,实在是出乎她的意外。 封万里看了一眼封雅雯,眼神甚是冷厉,又对杨波歉意道:“老夫也不怕贤侄笑话,我这闺女,一把年纪了,却跟夫君闹了别扭,海州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心里有气,说话不中听,贤侄还要多担待啊。” “哦..”杨波心里一动,脱口道:“石庙倒是紧缺雅雯这样能谋善断之人,不知...” 杨波突然又止住话头,他差点忘了封雅雯还有个知州夫人的身份,像她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来石庙做事,说了也是无益,何苦来哉。 “哎...”封雅雯却是不高兴了,“杨波,你这人总是说半头话,你把话说完。” 杨波看着封万里,封万里脸上也是期待的神色,显然也想知道他闺女在杨波这里能做个什么。 “你们大概听说过,明年开春,石庙会开一间女子学堂,学堂缺个管事的山长。” 杨波倒是想说缺个校长,但是又担心他们觉得奇怪,便临时改口说缺个山长,此时不少书院管事的,都是被人称为山长,不过杨波不喜欢山长这个称呼,以后他还是要改回校长的。 “我?”封雅雯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惊道:“你让我做女子学堂的山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09章 晋商 “市井传言,雅雯在海州可是能当半个家,想来传言不虚,不过么..”杨波摇摇头,笑道:“这女子学堂注定跟你无缘,因为你不敢。” 她的手段杨波可是见识过的,区区一个女子学堂,以她的见识和能力,自然不在话下,这不是能力问题,是她有没有敢为天下先的勇气的问题。 想用激将法?先吹捧我一番,然后又质疑我不敢? 封雅雯自觉识破了杨波的诡计,不由嘴角上翘,轻哼一声,正要质问,封万里却是出言喝止。 “雅雯..”封万里的语气相当严厉。 封万里转向杨波,又是满脸堆笑,说道:“贤侄,雅雯家在海州,就算她想做这个山长,也分身乏术啊,办学乃是好事,老夫业向帮上一帮,不如这样,我听说魏国公世子曾经出银一万两给女子学堂,此乃大善之举,老夫也想凑个热闹。” 杨波闻言一怔,不由停下脚步,说道:“伯父也要捐资给女子学堂?文爵捐银可是要冠名的,这女子学堂以后便叫佩瑶女仔学堂。” “非也,非也。”封万里笑道:“难不成沈家堡只有一间女子学堂,老夫冠名另一间学堂便是。” “伯父,女子学堂接受捐资,是为了宣扬女子学堂这件事,石庙倒是不缺银子开办学堂,伯父大可不必...” “哈哈哈。”封万里大笑一声,截断话头,拱手说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老夫也想扬个名,请贤侄成全。” 封万里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杨波自然不好再拒绝。 其实,封万里历来低调行事,从不张扬,扬名立万这种事,从来跟他不沾边。 今日他亲眼看到杨波用炸药炸开石壁,加上来沈家堡之前,道听途说的有关杨波的事迹,前后验证,倒是把封万里给吓住了,他深知,杨波的实力甚至比传言更加深不可测,他是真心想要交好杨波。 可是,杨波开办女子学堂,封万里却是打心眼里不赞成。 这事,他早有耳闻,尽管不赞成,但人家愿意开,开去,关他什么事? 但若是牵扯到自家闺女,就不一样了,雅雯可是知州夫人,尽管左文灿已经被暂时停职,那也是曾经的知州夫人,说出来也是光宗耀祖,一个女子,做的什么劳什子山长? 这个世代,‘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大行其道,不是没有社会基础的,女子上的什么学堂?又不能参加科举,求个功名,识文断字又如何? 自家闺女倒是识文断字,知书达理,正因为如此,却是受不了一丁点委曲,在家里被左文灿骂了一句,便使小性儿,一个人跑到沈家堡来,成何体统?家还要不要? 杨波是个聪明人,早晚会知晓他的底细,捐资助学,不过使些银子,一则,他不愿意雅雯做这个山长,算是弥补一下心中对杨波的愧疚,二来,这是个人情,生意场上,让人欠下人情,可不简单,今日悄悄播下种子,日后可是要收割的,这是润物细无声的高级玩法,封万里精明过人,更是老于此道。 封万里见杨波不再言语,便道:“老夫便出银两万,贤侄以为如何?” “两万两?” 封雅雯惊道,两万两实在太多了,捐资助学嘛,意思一下就行了,哪有一出手便是两万两的? 封万里却是扭头对她使着眼色,脸色颇为冷厉,封雅雯还是很怕她爹的,便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杨波沉吟一阵,终是道:“既然伯父有心助学,晚辈也是却之不恭,以后石庙学堂就更名为万里学堂,不过,开办学堂本是石庙的责任,教出来的人并非以考取功名为目标...” 杨波想了想,抬眼看着封万里,目光灼灼,“听闻伯父跟辽东蛮人亦有生意来往?” 封雅雯瞪眼看着杨波,没想到这杨波还挺有心机啊,定是跟人打探过她爹的底细。 封万里亦是心中一凛,别看杨波脸色尚显稚嫩,但却有与他年龄不符的威势,只是简单一句问话,竟让他心里有了压力。 毕竟封万里久经沙场,老于世故,当下不动声色,叹道:“山西地处边垂,土地干旱少雨,人丁又多,倘若不做生意,只有吃土的份儿啰。” “呵呵..”杨波轻笑一声,“如此,晚辈倒是有个提议,眼下石庙的产出不少,譬如白火和火柴,辽东之地便让伯父去经营...” 封万里早有此意,不过是觉得时机尚未成熟,没有开口罢了,这不刚刚播下种子,立马便有了回报,人家都主动说了,自己再遮遮掩掩,就太矫情了。 封万里大笑道:“如此甚好,老夫这点心思,果然瞒不住贤侄,知我者,贤侄也,哈哈哈..” “不过,晚辈也有个小小要求。”杨波直直看着封万里,一瞬也不瞬,缓缓说道:“我需要派些人手,跟随封家的商队前往辽东,不知伯父允否?” “贤侄莫非也要涉足辽东的生意?”封万里心中大惊,失声问道。 刚刚给了甜枣,忽儿又来一棒,谁都知道独家生意好做,现在货主都要亲自下海了,还独个屁啊,此子果然难缠啊。 杨波摇摇头,淡淡一笑,“既然辽东交给伯父去经营,晚辈自然不会再插手,伯父大可放心。” 封雅雯闻言,一颗紧张的心倒是放下了,杨波的态度让她很是满意。 不过封万里脸上却是有了疑惑之色,试探道:“如此,自然是没有问题,只是贤侄派人去辽东,却是为何?” 杨波一摆手,支吾道:“晚辈自有主张,断然不会坏了伯父的生意便是。” 封万里见杨波兴趣缺缺,只好岔开话题,几个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一路踏雪而行,到了小正午时分,终于赶回石庙,封万里便要告辞。 “伯父。”杨波拱手,叫了一声,却是看着封雅雯,笑道:“雅雯,不如都留下来,在石庙吃火锅吧。” 杨波的这顿火锅,可是说了好久,这是她和杨波的一个小小的约定,可是要想兑现,实在不易,此刻杨波提出来,封雅雯倒是有几分心动。 未及封雅雯开口,封万里却是看出这里面可能有什么猫腻,赶紧打了个哈哈,说道:“老夫知道贤侄很忙,已经叨扰有时,下次,老夫做东,贤侄可是一定要赏光才好哇。” 封万里坚辞不就,杨波只好拱手相送,看见父女二人乘坐马车渐行渐远,杨波心里却在暗中思忖。 封万里是山西人,是个晋商。 据后世的史料记载,晋商可是大大的有名,晋商是个利益集团,靠倒卖大明的战略物质给辽东的蛮族,赚得盆满钵满,不少人成了富可敌国的大财主,与此同时,大明却不断衰败,在穷途末路上狂奔,最终被历史车轮碾成了渣渣。 晋商的崛起过程正是大明王朝日益衰败,最终走向灭亡的过程,至少在时间线上,是成立的。 在这一历史进程中,晋商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即便是在后世,亦是争论不休。 有人称,晋商和蛮族做生意,多数情况下,是在朝廷特许之下进行的,是合法的生意,资本无国界,战时和蛮族做生意,乃是商人追求利益的本能使然,不宜奢谈什么家国情怀。 更有人说,晋商卖国,资敌,是大明的附骨之蛆,尤其是那些后来被满清钦封为皇商的八大家,譬如王登库、靳良玉、范永斗、王大宇、梁家宾、田生兰、翟堂、黄永发之流,都是汉奸卖国贼。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在杨波看来,明末国家确实有难,而晋商在这个时间段,确实发了财,他们发了是国难财,这一点是确定的。 最初蛮族还未进关,晋商跟蛮族做生意,主要是拿绸缎,茶叶,盐铁,换来兽皮,人参和牛羊等,朝廷的政策也有反复,有时禁,但架不住官商勾结,虽有禁令,但形同虚设,实在禁不住,朝廷又下文设互市,这一时期,就算它是合法的生意。 但自从蛮族第一次进了关,在内地烧杀抢掠,杀人无数不说,还掠走了无数金银财货,蛮人拿着刚从内地抢掠的财货,交给晋商换取急需的物质,性质就变了,已经不是合法不合法的问题了,那简直是在给大明放血。 可惜,此时没有互联网,杨波不能请度娘帮忙在网上查一查,否则敲敲键盘,便能得到蛮族几次入关到底杀了多少人,抢了多少东西,还能列表如下: 第一次,1629年皇太极率军,绕道蒙古地区,攻破大安口,围攻北京城。正是因为这一战,导致袁崇焕被杀! 第二次,1634年皇太极兵分四路,以大同、宣化一带为主攻方向,分别破关口而入,“不攻城池,只在各村堡劫掠”! 第三次,1636年阿济格等率军入关!此役,清军共克12城,56战皆胜,获人畜17万9千8百,至于被屠杀者不计其数! 第四次,1638年多尔衮率军入关,将济南屠杀烧毁一空,获人畜46万2千3百,孙承宗就是这一次全家100多口被杀! 第五次,1642年,阿巴泰率军入关,俘获人口36万9千人,驼、马、骡、牛、驴、羊共32万1千余头! 当然还有最后一次,便是吴三桂引清兵入关那次,彼时崇祯已死,满清是打着替崇祯报仇的旗号进关的,是的,你没看错,他们确实是打着替崇祯报仇的旗号进来的,来了就再也没有离开。 荒谬否?荒谬之极,但这是历史的真实。 这里俘获的人口是指那些能替他们干活的青壮,至于妇孺老弱,估计都给杀光了,据估算,每一次进关,杀人不下几百万,几次下来,大明北方减少的人口之数,以千万计,太惨了。 彼时,晋商在干什么?蛮族把抢来的金银财货交给晋商,换取盐铁军械和粮食,这相当于抽大明的血,来维持蛮族的血液满格。 满清最后一次入关,便是对大明的最后一击,大明就像一只流干了血的巨兽,只有轰然倒地一途了。 杨波算算时间,蛮族的第一次入关就发生在明年这个时节。 彼时,后金主皇太极举兵数十万分别进入龙井关、大安口等地,最后攻克遵化和三屯营,差点打到北京城,沿途杀人无数,抢掠无数,退兵之后,把抢来的财货交给晋商,晋商则为他们提供紧缺物质,从此晋商便一发不可收拾,作为一个利益集团,走上了崛起之路,代表人物是个姓范的,叫做范永斗,杨波倒是清楚地记得。 “还有整整一年。”杨波看着封万里父女的马车在视线中消失,心中暗道:“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他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10章 韩赞周又来了 当然还有最后一次,便是吴三桂引清兵入关那次,彼时崇祯已死,满清是打着替崇祯报仇的旗号进关的,是的,你没看错,他们确实是打着替崇祯报仇的旗号进来的,来了就再也没有离开。 荒谬否?荒谬之极,但这是历史的真实。 这里俘获的人口是指那些能替他们干活的青壮,至于妇孺老弱,估计都给杀光了,据估算,每一次进关,杀人不下几百万,几次下来,大明北方减少的人口之数,以千万计,太惨了。 彼时,晋商在干什么?蛮族把抢来的金银财货交给晋商,换取盐铁军械和粮食,这相当于抽大明的血,来维持蛮族的血液满格。 满清最后一次入关,便是对大明的最后一击,大明就像一只流干了血的巨兽,只有轰然倒地一途了。 杨波算算时间,蛮族的第一次入关就发生在明年这个时节。 彼时,后金主皇太极举兵数十万分别进入龙井关、大安口等地,最后攻克遵化和三屯营,差点打到北京城,沿途杀人无数,抢掠无数,退兵之后,把抢来的财货交给晋商,晋商则为他们提供紧缺物质,从此晋商便一发不可收拾,作为一个利益集团,走上了崛起之路,代表人物是个姓范的,叫做范永斗,杨波倒是清楚地记得。 “还有整整一年。”杨波看着封万里父女的马车在视线中消失,心中暗道:“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他们。” ....... 封万里斜靠在马车的椅背上,闭目养神,半天没说话。 马车的座椅设计相当考究,用杨波的话说,符合人体工学的原理,坐上去整个人都感觉很放松,十分的舒适。 “爹..”封雅雯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封万里知道封雅雯想说什么,只是摆摆手,眼睛也没睁开,叹息道:“杨波此人深不可测啊,石庙最近出产了很多新奇儿,就譬如这马车,爹也仔细瞧了,这东西只有石庙能做出来,别人买了去,照葫芦画瓢,也做不出来,不简单啦。杨波不缺银子,想开钱庄,他完全可以自己开,他愿意跟你爹合作,不过是看中了你爹在外面还有些人脉罢了,爹也只有这点本钱了。” ”既然如此,爹为何不同意我当那个山长?” 封万里闻言,终于睁开眼,坐直了身体,肃声道:“雅雯,你和文灿成亲十多年了,年岁也不小了,道理你都懂,夫妻之间哪有不磕磕碰碰的,文灿丢了官,受了刺激,话说的难听了一点...” “难点一点儿?”封雅雯冷笑一声,坚决道:““我不想再见到那个人。” “这事我怪你娘,都是她打小惯着你,一丁点儿的委屈,你便受不得。”封万里揉了揉眉间,唉声叹气一阵,痛惜道:“爹还不是为你好,你想过没有,不回海州,以后你就这么在沈家堡漂着?孤老终生?爹跟你说,那样的话,你的后半生便是毁了。” “怎地就就毁了?在石庙,女儿家挣银子,养家糊口的人可多了。”封雅雯撅起了嘴儿,兀自强辩。 封雅雯说完,若有所思一阵,竟不由轻笑一声,欣喜道:“爹,你还不知道吧,杨波曾放话说,这女子学堂山长的月奉可是比知县还要高出不少呢。” “你..”封万里闻言,突然烦躁起来,抬眼看着封雅雯,那眼神似有深意,说道:“不行,爹不能由着你胡来,你得回去,吃过午饭,爹让人送你走。” “爹...”封雅雯近乎哀嚎,竟是哭了起来。 奈何封万里心意已决,不为所动,果然吃罢午饭,封万里便强逼封雅雯上了马车,由一个心腹老仆亲自驾车,陪她一道回海州,纵使封雅雯心中有一万个不情愿,都是无用。 上了马车,封雅雯终是冷静下来,呆呆地坐在马车上,望着窗外一晃而过的皑皑白雪,心思神游开来。 她的脑海里,左文灿那张可怖的嘴脸不断闪现,说过的话也回荡在她的耳边,现在听起来依然是那么的刺耳。 她真的好恨,恨他对一个姿色平庸的丫头做了苟且之事?不值当啊。 他贵为知州,十几年来都不曾纳妾,别的夫人说起来都赞他是个圣人,就算他真的纳了翠儿,也不为过啊,毕竟成亲十几年来,封雅雯也没能生下一男半女。 就是恨,恨左文灿是个伪君子,十几年来,夫妻恩爱,相敬如宾,相濡以沫,都是假的,直到丢了官,他便现出的原型,这是背叛,对了,她是恨左文灿对她的背叛。 不过爹爹说的也不错,说起来,左文灿不过是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夫妻之间吵一架,骂两句,从此便如路人,永不相见,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啊。 封雅雯思前想后,突然绝望起来,一方面,左文灿对她的背叛,她无法原谅,另一方面,她还真不能就这样撂挑子,不跟他做夫妻了。 难道日后只能在绝望中勉强跟左文灿在一起,苟活余生吗? 就在封雅雯深陷迷想之时,就在杨波道上,两辆马车迎头驶过来,与她擦肩而过,封雅雯并不知道,领头的那辆车上坐着的正是她恨之入骨的夫君,左文灿左大人。 后面的那辆车上,则坐着韩赞周,韩赞周又从京城返来了,带着崇祯皇帝的旨意。 两辆马车在石庙门前停下,得到禀报的杨波也是大吃一惊,赶紧出来迎接,杨波没见过左文灿,韩赞周便为二人做了介绍,然后笑道:“杨波啊,给咱家换辆马车吧,坐过石庙的马车,在坐别家的马车不习惯啦,咱家都快给抖散架了。” 杨波哈哈一乐,“那是自然,包在我身上,你们二位贵人一人一辆,今日便送到得月楼去。” “咱家和左大人先去得月楼住下,杨波,你不要耽搁,马上过来,咱家可是有好多话,要跟你闹闹。” 杨波得知左文灿新的任命下来了,而且和沈家堡有关,未及细问,可韩赞周和左文灿并不打算在石庙做停留,交待几句,便直接去了得月楼,大概是一路风尘,想要洗漱一番,稍事休息,再与杨波详谈。 左文灿姑且不论,韩赞周可是贵人,杨波自然不会怠慢。 杨波挥手相送,见马车走远,让人把他的朝天笑给牵过来,自己则回到实验室,韩赞周来之前,他正和甘薪在一起讨论在西山豁口附近安装风车的事项,他需要跟甘薪知会一声,收拾停当,便打马直奔得月楼而去。 杨波还是习惯骑马,乘马车麻烦不说,还太慢。 到了得月楼,俎掌柜见到杨波骑马过来,便凑近前来:“杨波,听说你入股万通钱庄了?老夫也要入上一股,可否?”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五千两一股,你要几股?”杨波笑道,径直往前走,又问:“韩赞周他们到了?” “你和京城来的贵人还是在老地方见面。”俎掌柜立刻道:“五千两?贵是贵了点,老夫算上棺材本,也只能入上一股,杨波,你可要好生经营才是啊,不然,老夫死了,可是连个容身的棺材都没了。” 五千两一股也入?还真没把俎掌柜给吓住,杨波瞅了一眼俎掌柜,假意讥讽道:“看来这些年,你在沈东家这里没少捞银子啊。” “胡说八道,”俎掌柜顿时炸毛了,气得颌下的白胡子都撅起来,瞪眼看着杨波,傲然道:“老夫的品行如何,沈东家可是心里有数,老夫是身正不拍影子斜,偷鸡摸狗乃是小人的勾当,跟老夫不相干,老夫喜欢银子不假,不是老夫自夸,老夫没有一两银子来路不正,淮香阁就是个例子,当初老夫可是看好你,投了三百两,如今不仅回了本金,还净赚三百两,这是老夫的本事。” “行了,行了。”杨波神色颇为不耐,嗤笑一声,说道:“跟你开个玩笑,你还没完了。” 俎掌柜余怒未消,一挥手不再理会杨波,气哼哼地上了楼。 杨波轻车熟路,径直往前走,来到雅间,韩赞周和左文灿人还没到,倒是有两个姿色不错的小姑娘已经在候着,见杨波走进来,赶紧沏了茶,杨波一边喝茶,一边暗自盘算。 算算日子,韩赞周自沈家堡返回京城,在京城并没有耽搁太久,又返回沈家堡,行程安排的可够紧张的,看来他此行,一定是带来了崇祯的旨意。 一杯茶还没喝完,就听门外有脚步声传来,韩赞周和左文灿到了,杨波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杨三儿,你可是比咱家还性急啊。”韩赞周用手点着杨波,笑着走了进来。 “相文兄,左大人。”杨波拱手施礼,显得很有礼貌。 韩赞周跟杨波是熟人熟事,两人无需客套,但和左文灿可是不熟悉,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做到。 左文灿还了礼,只是瞟了一眼杨波,面色不咸不淡,很快便把全部的心思放在韩赞周身上,微微躬身,做着肃客的手势,直到韩赞周在主位上坐下,他才肯座,可谓毕恭毕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11章 打机锋 左文灿三十多岁,看起来面目还算周正,须发齐整,纹丝不乱,眼角却是有了鱼尾纹,双鬓竟生出些许白发,眉宇之间亦有憔悴之色,在椅子上只能坐上半个屁股,一副谨小慎微,局促不安的模样。 杨波暗笑一声,大明的官儿不好当,左文灿也不容易,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老婆都跑了,个中三味,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左文灿的下首还有个空位,那才是杨波的位置,至少左文灿心里是这么想的。 但是杨波却在左文灿的对面坐下,大马金刀,很快又翘起了二郎腿,怎么舒服就怎么坐。 这让左文灿实在看不过眼,顿时面色不善,冷眼看过去,鼻孔里轻哼一声。 这个杨波简直让他无法忍受,要么不懂规矩,要么是举止轻狂,心中对杨波愈发反感了。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杨波浑然不觉。 “相文兄,要说心急,你这次重返沈家堡可够快的,让我猜猜,相文兄此次定是有重任在身吧?” 此时两个奉茶的小姑娘已经为韩赞周和左文灿沏好了茶,杨波热情招呼道:“来来来,喝茶,左大人,请用茶。” 韩赞周挥手让两个小姑娘退下,这才说道:“杨三,皇爷为了你的事,可是开了不少特例,还得说是你杨波,换任何一个人,都没这待遇,你这神奇小子的名声都传到皇宫内院了,连皇后亦是对你赞不绝口哇。” “都开了什么特例?”杨波奇道. “呵呵..”韩赞周轻轻一笑,小抿一口茶,看了左文灿一眼,这才说道:“杨三莫急,皇爷对你也有埋怨啦。” 杨波诧异,问道:“相文兄,请直言。” “哼..”左文灿把手中的茶杯重重放下,开口说话了,“杨波,你在西山的火柴工厂一个月的流水就高达十数万两,却只答应皇上区区一年十万两,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杨波这才明白,这俩人大概商量好了,一个白脸儿,一个红脸儿,终归是十万两银子崇祯嫌少罢了,想多要,直说就是,搞的什么弯弯绕,杨波顿时皱起了眉头。 左文灿见状,冷言道:“杨波,我等身为臣子,当知为皇上和朝廷效命,那是天大的荣耀,你区区一介草民,难道还想跟皇上讨价还价不成?” 杨波冷笑一声,霍地震振衣而起,正欲开口。 “左大人,你就不要再出言相激了,呵呵...”韩赞周打起了哈哈,左文灿立刻向韩赞周躬躬身,闭嘴不言。 韩赞周又道:“杨三,左大人不过是随口说说,皇爷的意思,只有咱家知晓,你快坐下,有话慢慢说。” 韩赞周熟知杨波的脾性,惹急了,他真有可能站起来就走,把他们晾在一边,那可就不好玩儿了。 杨波冷眼看着左文灿,眼神里都是鄙夷,红白两道,就你们会演,老子也来摆个谱,来呀,都来飙演技。 “杨三,你的家底,咱家可是知晓的,咱家也不跟你绕弯子,十万太少了,皇爷断然不肯为区区十万两银子,为你一人开特例,二十万还差不多,也能让咱皇爷和皇后有些兴致,不然,咱家把话摆明了,你就当咱家没来沈家堡一趟。” 韩赞周神色颇为严肃,说完便直直地盯住杨波,倒是想看看杨波如何表态。 杨波身体往椅背上一靠,随口道:“相文兄,你就不要藏着掖着了,说说皇上都为我开了什么特例?” 韩赞周清了清嗓子,坐直身体,肃声道:“杨波,皇上口谕..” 口谕?杨波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弄了半天,崇祯连个圣旨都没来,就一个口谕,空口无凭,就算真是皇上说的,杨波也不买账啊。 “杨波,还不快跪下。”左文灿喝道。 杨波不为所动,韩赞周和左文灿都是便服,未着官服,皇上又是口谕,很不正规嘛,杨波自然不会认真对待。 “既然是口谕,咱们就随便一点。”杨波干笑一声。 一般来说,对待皇上的口谕,到底该行个什么礼,并没有成文的规定,不过出于对皇权的恐惧,多数人都是乖乖地跪着。 不过杨波是个怪胎,他执意不肯下跪,韩赞周亦是无奈,只好道:“临行前,皇上可是有交待,此事不可太过声张,咱家还是随便一点,皇上说了,杨波能单枪匹马,深入红毛番的战船,生擒贼首,可见其智勇双全,胆识过人,着杨波操练乡兵,保一方海防。” “操练乡兵?这是个什么官儿?”杨波一脸的茫然。 “乡兵即是团练兵,又称民团,唐宋时期,每逢战乱,民团亦是大行其道,现时我煌煌大明,边远省份战乱纷起,颇多叛匪,官军也有管不到的地方,地方上的豪门士绅,主动拉起队伍,设立民团的事也时有耳闻,都是为保家安民,也算为朝廷出力,各户皆出壮丁,平事训练,有事出战,设团总一名,我猜你杨波便是个团总了。”左文灿脸上似笑非笑,颇有讥讽的意味。 韩赞周心里也颇为忐忑,不知道杨波会如何看待这个所谓的团总一职。 他心里清楚,这个头街不过是皇爷弄出来,支应一下杨波的,不是说皇爷不愿意给杨波一个正式的头街,那样的话,至少要通过兵部,还要知会地方官府和淮安卫所吧,那就瞒不住了,让朝堂上的文武大臣知道了,不定生出什么是非。 所谓民团,在后世就是民兵,属于地方的准军事组织,唐代就已经出现,宋元时期亦有之,满清一朝,更为普遍,又被称为团练,曾国藩就做过团练大臣,他一手创办的湘兵,就属于团练兵,悍勇无比,战力惊人,剿灭了气势如虹的太平军,为满清立下赫赫战功,曾国藩也成为晚清的一代名臣。 但在有明一代,至少现在,类似民团这样的准军事组织,杨波却是极少耳闻,原因不明,杨波猜测可能与明朝独特的卫所兵制有关。 卫所兵和平时期,也要垦田,时间一长,便只会种地了,大明的官军本就是一帮只会耕田种地的农夫,何苦费事另外再找一批? 杨波也不是个傻子,心里明白,这是崇祯皇帝在糊弄他呢。 要银子倒是挺来劲,二十万两?银子倒是给得起,石庙的出产都是垄断产品,大不了提价便是。 但凭什么啊?就凭你皇上这么糊弄于我? 要说,崇祯还真是破例了,他要在沈家堡这个弹丸之地,设置市舶司,调左文灿到沈家堡任市舶司提举,这可是个从五品的官儿,左文灿从知州的位置上调过来,算平调。 作为皇帝的代言人,也被委任为沈家堡市舶司提督太监,其实就是为了从沈家堡拿走那二十万两银子。 “那我能操练多少人呢?”杨波黑着脸,问道。 “这个..可多可少,没有定规。”韩赞周见杨波搭话了,顿时松了一口气,赶紧道:“不过杨三儿啊,咱家可提醒你,朝廷可不会给饷银,军饷你得自己解决。” 崇祯也不是全无顾忌,沈家堡,在加上梅镇,面积不大,人口不超过三万,朝廷又不给军饷,杨波能养多少兵?他还能上天不成? 杨波没好气,说道:“那还用说。” “这么说,杨波,你算是应承下来了?”韩赞周立刻问道。 杨波只是低头品茶,并不言语。 “如此,咱家就当你杨三儿已经应承下来,我们两个也好走马上任了,哈哈哈。” “不过嘛..”韩赞周又道,“有些话还是要讲清楚,皇上的口谕意思很明白,一是,皇上体恤沈家堡多有海上贸易,弄些战船保一方平安的要求也不为过,沈家堡的民团只专注海上,保的是海防。二是,陆地上,除非皇上有诏,民团不得离开沈家堡半步。” “什么?”杨波不满道:“梅镇呢?” “杨波,你要清楚,梅镇可是归属海州之下。”左文灿面色阴沉,呛道, 说起来,左文灿在官场失意,便是与杨波在梅镇折腾有关,提及梅镇,左文灿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 韩赞周从左文灿一摆手,又道:“你的乡兵可以去梅镇,是咱家的疏忽。” 民团,团总,人员可多可少,杨波思虑一番,觉得除了陆地上不能离开梅镇和沈家堡之外,其他倒是可以接受,特别是人员可多可少这一项,最是让他满意,当然,理想情况下,能弄个郑之龙那样的游击将军的头街,最好不过了。 明明知道崇祯实在糊弄他,杨波也不妨打打太极,用不着急着表态,横竖都是在演戏,不妨演个全套,没准真能弄个游击将军当当,否则只能守在梅镇和沈家堡,憋屈啊,一年二十万两银子,有些不值。 “呵呵..”杨波站起来,拱拱手,“时候不早啦,我该回石庙了,皇上遣你们二位驻节沈家堡,我是热诚欢迎啊,改日,我请二位吃火锅。” 杨波说完,抬腿便要走,韩赞周赶紧起身拉住杨波的手,说道:“杨三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家话还没说完呢。” “相文兄,有话请讲。”杨波说道,却是不肯坐下,摆出一副随时要走的模样。 韩赞周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上次临行前,你还记得跟咱家谈起洪泽湖刘二的事,皇上对你亦是赞赏有加,说你能为朝廷出力,是好事。” “然后呢?”杨波问。 “此事咱家还需与南京兵部、淮安卫所指挥使商议一番,再定行止,咱家这不是着急赶来同你见面嘛,此间事了,咱家还要赶去南京,南京兵部自然会遣人与淮安卫所协议相关事项,很快便会有结果。” 杨波打定主意,要拖上一拖,离开得月楼之后,他便让人去倚红楼,找来王冰凌,王冰凌现在接手了原来穆英的权责,有关洪泽湖刘二的情报,亦是由王冰凌负责。 刘二夺取了盱眙县城之后,与官军成对峙之势,双方近期都没有大的军事行动。 难怪,韩赞周还有心情在这儿跟他打机锋,敢情刘二都没怎么动。 杨波找来王冰凌,他要让刘二这把火烧的旺旺的,倒要看看,韩赞周到时会不会求上门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12章 本性 翌日。 韩赞周早早起了床,这是他在宫里养成的习惯,在皇宫里,小太监要侍候大太监,大太监要侍候皇帝,不起早能行? 这里是江景房,俎掌柜很贴心,知道他和左文灿是贵客,给他们安排的都是靠窗的房间,外面还有长廊,屋内屋外都可观江景。 在屋外凭栏而望,南溪河两岸的雪景,尽收眼底。 东边是南溪河码头,码头附近的水面,停靠这各色大大小小的帆船,密不透风。 河面还未有封冻,偶尔可见一两只帆船驶过,远处隐隐可见西山在南边的一个小尾巴。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原驰蜡象。 处处冰晶玉洁,倒是令人心旷神怡。 只是这天儿可真冷啊。 韩赞周身着狐皮轻裘,亦是觉得寒冷刺骨。 韩赞周凭栏而立,只是贪恋这南溪河两岸的冰晶玉洁的胜景,不一会儿,手便僵了,双脚亦是冻得麻木。 韩赞周做起了晨练,他在船上见杨波在练刀之前,总是要踢踢腿,弯弯腰,今日一时兴起,竟也有样学样,做了起来,动作是古怪了些,不过效果还不错,顿时周身的血脉便活泛起来,身上也有了热气。 隔壁房里有动静,大概左文灿也起床了。 左文灿不过是个迂腐刻板的文人,一看便知是在大明官场的大染缸里侵染过的那种,一身的习气,心眼还有些小。 传言左文灿,为官十数载,未曾纳妾,只有一位结发夫人,虽然也贪财,但大明的官僚,谁不贪?相比之下左文灿的官声还算不错。 不过,通过这两日相处,尤其是昨晚,他和左文灿在雅间喝茶议事,韩赞周就发现左文灿的眼神不对劲,两位奉茶的小婢,倒是有些姿色,左文灿分明是动了色心,不过碍于韩赞周也在现场,不敢乱来罢了。 韩赞周不知道的是,左文灿自从被罢了官,一时心灰意冷,竟对多年来相敬如宾的封雅雯大爆粗口,气的封雅雯离家出走,却让他有机会,在丫环翠儿身上重新找到乐趣。 翠儿虽然姿色平庸,但胜在年轻啊,那滋味真是妙不可言,这也让他幡然醒悟,过去那么苛待自己,实在不值,现在已是色心大开,彻底地放飞自我了。 媚上欺下,贪财好色,这才是左文灿的本性吧。 韩赞周摇头叹息,这种人韩赞周可是见得多了,可见传言当不得真。 皇爷调他来沈家堡出任市舶司提举,看中的是他在海州为官多年,熟悉当地的风土人情,可杨波是个随性之人,什么事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偏偏本事还大得惊人,是被人称作火神下凡的神奇小子。 这俩人是针尖对麦芒,各方面都格格不入。 韩赞周不由皱起了眉头,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此行怕是不会太顺利啊。 左文灿可不会认为杨波是什么火神下凡,灾星还差不多,在他看来,今日他落到这般田地,便是拜杨波所赐,早已对杨波恨之入骨。 沈家堡不过弹丸之地,他来做个什么市舶司提举,这还是他岳丈封万里多方奔走使了不少银子的结果,哪里比得上在海州做知州,更不用说他苦等五年,原本想还有升迁的机会,都让杨波这小子给毁了。 “韩公公...”左文灿推门出来,见韩赞周在做些怪模怪样的动作,惶急地叫了一声。 韩赞周是宫里来人,虽是个阉人,那也是皇上身边之人,可不能怠慢,左文灿昨晚就打定主意要早起的,不料还是落在韩赞周之后,这让左文灿懊恼不已。 韩赞周手脚停下,笑道:“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左文灿陪着小心,赶紧附和一句。 码头方向,隐隐传来一阵呼喝之声,韩赞周扭头望去,但见一队兵士排列齐整,肩上扛着火枪,火急火燎地往前奔去。 韩赞周并没在意,杨波此人勤于练兵,并不是什么秘密,不仅自己每日晨练不辍,手下的亲兵队亦是终日操练,他可是见识过的。 “走吧,去楼下用些早点,沈家堡尤其是石庙,值得一看,用完早膳,咱家带你去找杨波,顺便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呵呵..” 两人下了楼,走到一楼拐角,便见俎掌柜迎了上来。 “二位大人,可巧,老朽正要去寻你们二位。”俎掌柜急声道。 左文灿不悦道:“俎掌柜,何事张惶?” 俎掌柜已经走近前来,小声道:“老朽听到消息,说是红毛番的战船打过来了,沈家堡马上要施行一级战备...” “哪里的红毛番?荷兰人?”韩赞周大吃一惊,急问。 “大概是吧,老朽也知之不详,两位大人也无需太在意,放心去用早膳,只是外出的话,稍有不便而已,老朽还要赶去知会他人,回见。” 俎掌柜应了一句,便匆匆离开。 韩赞周神色略有不安,不过,早饭终归是要吃的。 两人来到雅间,左文灿发现昨日的那两个小丫头不见了,在雅间服侍他们的却是另一个小婢,那小婢个头挺高,身段窈窕,可一回头,却是吓了左文灿一跳,一脸的麻子不说,一边脸上还生着个铜钱大小的腥红斑痕,左文灿像是吃到了一只苍蝇一般,赶紧别过头去。 麻脸小婢脸不中看,手脚倒是麻利,送来的早点,每样一小蝶,量不多,但花色却是不少,摆在小蝶中央,跟一朵花儿似的。 左文灿终是没忍住,问道:“昨日那两个小婢哪去了?” “大人是说春燕和春梅?”麻脸小婢应道,声音倒是轻脆得很,“她们去帮人操办婚事去了,奴家是俎掌柜临时抽过来侍候二位爷的。” “今日不是说什么一级战备,何人举办婚礼?”韩赞周奇道。 “是台球馆的管事葛四宝,女方是石庙的人,据说是杨公子亲自做的媒,倘若不是今日有战事,公子说不得也要到场的。” “哼..”左文灿悻悻地哼了一声。 没有秀色可佐餐,就多吃点心吧。 “韩公公,下官听闻红毛番船坚炮厉,着实凶悍,这些年在福建广东两地多有袭扰,朝廷水师拿他们也没有办法,下官以为..” “确实如此,红毛番早有凶名,不过,在沈家堡,咱家倒是不惧,杨波可能真有办法,当初他单枪匹马便俘获了一艘,咱家可是亲眼所见啦。” 韩赞周撇了一眼左文灿,又道:“文灿兄,咱们还是直呼其名吧,这样显得亲近。” “这..好,相文兄果然平易近人。”左文灿不失时机地奉承一句,说道:“我看杨波此子年纪轻轻,举止又似轻狂,实在让人不放心,相文兄不如先行赶往南京,暂时离开沈家堡这个是非之地,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人前不说人? 韩赞周听出左文灿对杨波颇有成见,意外之余,也让他对左文灿心生不快。 左文灿日后还要在沈家堡任职,说不得对杨波多有仰仗才是,这个态度可不行。 裘泗州在梅镇被杨波所杀,左文灿因此受到牵连,有些抱怨也是正常,但皇爷应下杨波团总一职,许他在沈家堡练兵,以保海防,虽然有些敷衍,但这是皇爷的态度,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文灿啦,今后你我都在沈家堡做事,沈家堡是杨波的地头,大家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蹦不了你,也逃不了他,这劲儿还是要往一块使才好哇。” “相文兄说的是。”左文灿讪讪说道:“一切以大局为重。” 左文灿出任提举一职,比起海州知州,定是难让左文灿满意,但毕竟品级未降,督抚大人王西铭的督抚一职被抹了个干净,只剩下淮安知府一职在身,可以说是降了好几级。 难怪人说,人心不足蛇吞象,人啦,难知足啊。 韩赞周心里暗叹,他是一门心思想给皇上弄银子,弄到银子,在皇爷跟前才好说话,这两人一开始便不对付,若是影响到他的大事,那可怎么得了? 韩赞周用完了早点,那小婢赶紧递过来热巾,韩赞周抹抹嘴,压低声音说道:“咱家也不瞒文灿兄,杨波要是能帮朝廷剿灭刘二,皇爷可是许了他守备一职,只是皇上有交待,要等到事成之后,才能公开,沈家堡地方虽小,但银子多啊,文灿兄可不要小瞧了杨波才是。” 守备算是在游击将军之下的武职了,在兵部有备案,是军中正经的职事,相比之下,所谓团总,不过是糊弄人的草台班子。 左文灿是从五品的文官,有明一代,文贵武贱,守备一职,品级不定,左文灿怎么可能看得上眼? 韩赞周显然是想规劝左文灿,在此地出任提举,并非没有前途。 左文灿显然没听进去,脸上仍然是一副对杨波鄙夷的表情,接过麻脸小婢递过来的热巾,擦着嘴,见韩赞周站起身,赶紧跟着站了起来,问道:“相文兄,今日还要去见杨波?” “当然,市舶司的衙署所在总要落实,咱们不能总住在得月楼吧。” 两个人说着话,一路走出得月楼,上了马车,在街头走上一遭,韩赞周这才感到气氛跟平素不一般,这里是二里巷,沈家堡的繁华之地,自然是重点设防区域,街头巷尾,都有士兵模样的人往来穿梭,不断有人上前盘查,这便是俎掌柜所言的一级战备? 韩赞周看到的只是季顺手下的守备一营的人马,这些人马并非杨波的正规军,平素还要在工地上干活,战备状态下,才被抽调出来负责沈家堡的防务。 两辆马车赶到石庙,气氛愈发紧张,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不时见到巡逻队迈着齐整的步伐,咔咔咔咔,轰然而过,巡逻队的人员个个都是杀气凛然,如同铁铸铜塑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饶是左文灿,此时也收起了轻视之心,心中却是暗道:“这个杨波,想干什么?” 马车好不容易闯过几道关卡,这还是看在韩赞周的面子,韩赞周上次来沈家堡,常来石庙,亲兵队的官兵有不少人认识他,否则一道关卡,他都进不来。 二人在石庙门前等待通禀,最终却是梅仙儿出来迎候,“两位大人,我家公子不在石庙,他去了南溪河岸防炮台检查防务,真是对不住。” “你便是梅仙儿?”左文灿脸色不善,问道。 梅仙儿不卑不亢,轻福一礼,应道:“是,左大人。” “哼...”左文灿宽袍大袖一甩,怒道:“架子倒是不小,杨波难道不知...” “文灿,多说无益,我们这就赶去炮台。”韩赞周打断左文灿,转身又上了马车。 马车咕噜咕噜转,一路赶去岸防炮台,又被告知杨波已经上船出海了。炮台就在码头东边,紧挨着码头,此时的南溪河码头更是戒备森严,一队队士兵排着齐整的队列,个个荷枪实弹,正喊着震天的号子。 “立正..稍息..” “枪上肩..” “齐步跑...” 喊声如雷,气势如虹,让人十分的震撼。 来来往往,看似杂乱无章,实则秩序井然。 左文灿暗自咂舌,说道:“相文兄,杨波搞的这套东西,明显与祖宗之法不合,分明是在另搞一套,他真当沈家堡是法外之地,简直是无法无天啊。” 左文灿终于看出来了,其实韩赞周上次来何尝不是如此,但恩师王承恩并不在意,已经定下要以银子为重的调子,他也无可奈何。 杨波的兵确实和卫所兵完全不同,杀气腾腾,有一股子摄人的威势,令人心生畏惧。 不过话又说回来,也许正因为如此,杨波才夸下海口,要帮朝廷剿灭洪泽湖的刘二,否则韩赞周也不能信啦。 “强军不是错,咱家只是希望,杨波的本性是好的。” 韩赞周轻轻叹道,像是在自言自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13章 巧遇 所谓岸防炮台,便设置在南溪河河岸的高处,两岸都有,南岸因地势较低,只安置了三门炮,都是沈家堡原有的虎蹲炮。而在北岸,却有五处,其中一处,却是人头攒动。不少人在炮台里面忙乎。 炮台本身看起来却似一个浅坑,四周由低矮的垛口围起来,韩赞周能分辨出这一处便是用水泥浇筑而成。 水泥这东西甚是神奇,泥巴糊糊一样的东西,掺些沙石,放上一宿,就变得跟石头一样,坚硬无比,用来构筑要塞再合适不过。 人站在炮台里面,只能看到腰身以上的部位,其中一人却站在垛口之上,叉着腰,探头往下看,吆五喝六的,正在指挥下面的安装人员,调整炮口的角度。 这个人,韩赞周倒是认得,可惜没什么交情,只知道他是铁厂的大匠,韩赞周猜测杨波定是有了新式火炮,否则甘薪不会在此地出现。 沈家堡原本就有炮台,不过用的都是虎蹲炮,威力太小,射程也不够远,并不能封锁整个出海口。 韩赞周猜的不错,正在安放的火炮确是杨波的最新加农跑,这种火炮用的是石庙铁厂炼出来的铁水,由失蜡法铸造而成,相比荷兰人的铜质加农跑,重量更轻,精度更高,射程亦是不差分毫。 这都要归功于石庙的碱法炼铁炉,炼出来的铁水已经无限接近钢水,刚度和硬度确非现世的的铁器可比,造出来的火炮性能卓越,炮管根部亦是做了加厚处理,不易炸膛。 可惜数量太少,只有两门,一门用于测试,已经差不多打废了。 现在安装的正是剩下的那一门,杨波把它拉过来,临时充当岸防炮,加上沈家堡原有的虎蹲炮,敌船想从南溪河闯进来,怕是不容易。 韩赞周很想到跟前看看,可炮台的入口处插着个牌子,上写八个大字。 ‘军事重地,禁止入内。’ 又有荷枪实弹的哨兵看守,那哨兵面色不善,目露凶光,盯着他们两个人,韩赞周估计他不会轻易让人靠近。 上次皇爷就问起,杨波单枪匹马,是如何缴获荷兰人的战舰的?要知道七月号上还有近百船员呢,韩赞周当时身在沈家船队一号船上,并没有跟随杨波去到七月号,事后问杨波,杨波亦是不肯细说,皇爷问起来,韩赞周自然答不出。 皇爷失望的眼神,却是让他几天都睡不好觉。 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近距离观摩一番。 “相文兄,看杨波这架势,是要把沈家堡经营成国中之国啊,下官实在看不下去。”左文灿黑着个脸,愤愤不平地说道。 韩赞周用责备的眼神,瞥了一眼左文灿。 杨波怎么回事,韩赞周还不清楚吗? 可杨波在沈家堡是地头蛇啊,强龙还难压地头蛇呢。 你左文灿日后可是要在沈家堡提举市舶司的,跟杨波闹翻了,你如何提举? 这人实在迂腐,心里只有怨恨,简直不通时务。 “左大人..”韩赞周沉声道:“无用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是..是学生出言无状,学生愿听韩公公的教诲。” 坏了,这阉人生气了,左文灿立刻怂了,竟自称学生,姿态放得可够低的。 “算了..说话要谨慎些,小心隔墙有耳,日后你还要同杨波共事的,道理你该清楚。”韩赞周一摆手,负手来回走了几步,叹道:“杨波确实没把朝廷放在心上,咱家岂能看不出来?不过,他也没有明显的敌意,用他的话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就够了,至少眼下是够了。” 韩赞周四下斜乜,正寻思着找个熟人带他去炮台看看,却是看到东边走过来三个人,其中俩人还真是熟人。 “徐大公子?” 韩赞周认出那人是徐骥,当朝吏部左侍郎徐光启的大公子,惊道。 另外两个人,一个是苏洛儿,他当然认得,一个是徐骥的长子徐尔觉,尽管不曾见过,大体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当初在南京,韩赞周跟徐骥见过几面,一起喝过酒,没想到徐骥竟然会来沈家堡? 徐骥能来沈家堡缘于早前苏洛儿写给徐尔觉的一封信。 苏洛儿当年在扬州可是大大的有名,弹得一手好琴,人又生得美,徐尔觉慕名去扬州寻苏洛儿,两人都喜好音律,一见如故,谈起音律更是无止无休,终是结下了几分香火情。 石庙学堂差个校长,杨波得知苏洛儿跟徐尔觉有旧交,便授意苏洛儿去信徐尔觉问问,他爹徐骥愿不愿意来沈家堡做这个校长。 沈家堡地处滨海一寓,是个荒芜之地,徐骥瞧不上,所以得到邀请之后,根本没考虑,直到他远在京城的父亲来信,要他找机会去沈家堡走一遭,这才想起早前苏洛儿有个邀请,这也正是他此次前来的名头。 徐光启在北京城,杨波的事迹也是听到一耳朵,最初的固体酒精尚未引起他的兴趣,直到石庙出了火柴,他拿来一看,火柴虽小,却是非同寻常,立刻写信回家,让徐骥尽快到沈家堡走一遭,看一看杨波是如何做出火柴来的。 后来,杨波在海上跟荷兰人干仗,还抓了不少俘虏,被俘的荷兰舰长万贝恩是天住教徒,徐光启本人亦是大明官员中位数不多入了天主教的,有泰西人传教士便找上门来,看在上帝的份上,请求徐光启出面帮忙赎回万贝恩,于是乎,徐光启又写了一回家信,让徐骥顺便也打听一下荷兰俘虏的事情。 看在上帝的份儿上,连着两份父亲写来的家信,徐骥还能不来吗? 昨日,徐骥父子就已经到了梅镇,今日早起,便赶到沈家堡,刚好赶上沈家堡的一级战备,跟韩赞周一样,由苏洛儿领着,赶来码头找杨波,杨波只是和徐骥说了几句客套话,却匆匆上船离开了。 军情紧急,徐骥倒是没有怪杨波无礼。 “徐兄,你父徐大人学贯中西,徐家家学深厚,这个杨波倒是会挑人。”韩赞周笑道。 徐骥今年刚好四十,倒是年长韩赞周不少,韩赞周以兄称之,倒也合适。 “相文兄,我只是想来看看,校长之事..眼下还不好说啊。” 徐骥并没说出,他是应他父亲要求前来,并不是一定要做这个什么校长而来,又看向左文灿,问道:“这位仁兄..” “这是左文灿左大人,左大人原是在海州知州任上,皇爷打算破格在沈家堡设置市舶司,文灿兄便是前来出任市舶司的提举一职。文灿,这位便是当朝礼部左侍郎徐光启徐大人的大公子,徐骥,这位小哥是长孙徐尔觉。” “久仰,久仰。”众人连连拱手施礼。 “左大人,奴家苏洛儿这厢有礼了。”苏洛儿亦是向左文灿轻福一礼。 “哎呀,你便是苏小姐?”左文灿大喜过望,连连拱手道:“昔年苏姑娘的美名传遍江淮,今日得见,果然风华绝代,盛名不虚,本官听闻姑娘拂得一手好琴,高山流水,如鸣佩环,更是能兴云致雨,让人清耳悦心,本官唯愿做一知音耳。” 左文灿见苏洛儿果然如传言所说,人生得极美,堪称国色天香,看过来,眼睛便挪不开了,立刻口灿莲花,马屁拍得震天响。 这情状,苏洛儿可是见惯了,典型的酸腐文人做派,嘴上风花雪月,心里贪图的还是她的美色,这种人,她一个眉眼抛过去,便如饿狗遇见根骨头一般,一口咬上去,死也不肯松口的那种货色。 心里想的,自然不会形于脸色,苏洛儿却是掩嫣然一笑,矜持道:“左大人,过誉了,奴家担不得的。” 寒暄过后,徐骥终是明白,原来韩赞周也是来找杨波的,大笑道:“今日好巧不巧,原来我等都是为杨波而来。” “不巧,不巧,荷兰人要打过来,咱们都没找到,哈哈哈.”韩赞周亦是凑趣道。 徐骥闻言,心中却是一动,父亲让他打听万贝恩在沈家堡的下落,虽未言明,但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就是要他设法营救万贝恩,如今... 可能荷兰人等不及了,竟然找到沈家堡来,万一双方打起来,万贝恩的事儿可就难办了。 杨波此人的秉性,徐骥倒是也跟人打听过,倒是知道他是个不肯吃亏的主。 徐骥抬眼向东边的大海望去,今日是个大晴天,风势并不大,海面似乎风平浪静,徐骥猜测荷兰人既然想营救万贝恩等一众俘虏,应该不会贸然开火。 “可是,杨波会怎么做呢?”徐骥心中自问。 徐骥的心里话,正在指挥舱里拿着望远镜观看敌情的杨波,自然是听不见。 指挥舱里,雷矬子在指挥驾船,这是难得的观摩机会,何起风自然也在,还有一个人,却是南京木材商陆广源,荷兰人的船队封锁南溪河出海口的消息正是他首先发现的。 因为荷兰人拦住他的船,不给他的船队过来,而他的船队却是满载着木材,这些木材正是杨波特别要求的熟料,拿来可直接用来造船,杨波可是连连催促,急着要用的。 陆广源也是用尽了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段,从官营苏州府太仓船厂偷运出来,价格自然是高上不少,但杨波肯出两倍的高价,陆广源仍是有不少赚头。 现在船队被拦荷兰人的战舰拦住,不让过来,陆广源自然是最着急的,赶紧摸黑乘小船沿着海岸边上,赶到沈家堡报信。 杨波这才一大早在沈家堡宣布实施一级战备。 杨波观察已久,荷兰人远远地躲在后头,即使用望远镜也看不清荷兰人的船号,而前面的都是些中式船只,据陆广源报告,这些中式船只来自广东沿海一带,首领是个海盗头子,叫刘香。 广东的海盗团伙这么老远,赶来沈家堡? 确实如此,而且刘香的到来,说起来,还跟他有关。 早前送给郑芝虎的那三门加农炮起了作用,郑家不仅用来仿造,更是拿来对付仇家,海盗刘香,几次海战打下来,刘香给郑芝龙给打怕了。 刘香便去找荷兰人帮忙,双方一拍即合,这次荷兰人来沈家堡,觉得刘香可能有用,便把他的船队也带过来,让他们打头阵,这叫以华制华,至少可以先探一探杨波的底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14章 海战 “轰,轰,轰。” 刘香那边已经开炮了。 “轰,轰,轰。” 杨波这边亦是开炮还击。 虎蹲炮射程只有八百步,双方的距离未及射程,弹丸落在前方的海面上,溅起阵阵水花。 虎蹲炮状如虎蹲,曲射为主,即使击中,也只能对甲板之上的物件和人员造成损伤,想要击沉对方船只,几乎是不可能的。 即便如此,风险还是很大的,万一挨上一炮,伤亡定是免不了。 杨波不愿意冒这个风险,却是没有退缩的余地,人家都欺负到家门口了,硬,好日子继续,打输了,可就不妙了,沈家堡屁大的地方,哪里经得起红毛鬼的骚扰? 韩赞周等人也不例外,尤其他和左文灿还要驻节沈家堡,也想要知道杨波在海上有没有跟荷兰人打起来,打起来,赢还是输? 就算回到得月楼,亦是坐立不安,索性就在此地等着,好在码头左近,餐馆倒是不缺,横竖已是中午时分,便就近找到一家餐馆,两拨人坐下来,边吃边等吧。 鉴于徐骥是杨波请来出任石庙学堂校长的,众人吃着饭,闲聊起来,自然又提到杨波在沈家堡开设学堂的事。 “咱家可是听说,这石庙学堂现已更名为万里学堂,是因为封万里捐了银子,文灿啦,封万里便是你老丈人啊,捐银两万两,真是大手笔。”韩赞周啧啧称奇。 “哦..”左文灿吃了一惊,他是第一次听说。 左文灿这些时日,在海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终日除了跟翠儿厮混,便是饮酒,跟个活死人相仿,直到韩赞周前来,宣读皇上的旨意,他只是调了职,这才活过来,消息自然十分第闭塞。 “捐资助学,乃是好事。”徐骥呵呵一笑,又道:“听说沈家堡还有个女子学堂?叫做佩瑶女子学堂,是南京魏国公世子徐文爵捐资的,那佩瑶却是徐文爵心仪的女子,此事已传成一段佳话,我在来的路上便听说了,还是沈家堡的奇事多啊。” “谁说不是?”苏洛儿瞟了一眼左文灿,掩嘴儿笑道:“左大人,尊夫人倘若出任女子学堂校长,便是长了我们女儿家的士气,左大人可是要允诺才好。” 左文灿闻言,不由放下手中的酒杯,连连摇头,说道:“苏姑娘说笑了,雅雯怎么可能..” 说着话,觉着此事有蹊跷,惊道:“这事是真的?本官却是未知...” 苏洛儿这才意识到,原来左文灿还不知道啊,赶紧道:“尊夫人日前已经返回海州,想来是要跟左大人商议的,左大人在海州没见到尊夫人?” “这..”左文灿大惊失色,神情亦是激动起来,就像被人横刀夺爱,身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般,怒火中烧,气得嘴唇直哆嗦,却是说不出话来。 “竟有这种事?”韩赞周亦是吃惊不小,细眉紧皱,说道:“这个杨波,还真是什么都能做出来。” 左文灿一拍桌子,怒道:“古往今来,何曾有过什么女子学堂?杨波..简直是胡闹。” “女子入学有什么不好?”苏洛儿看出左文灿是生气了,却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争辩道:“女子识文断字,跟男子没什么不同,也可明事理,出来做事,养家糊口,譬如在石庙火柴工厂里,女子识文断字,便能做个小管事的,还能管着男子,月钱也比男子多,却也没什么不妥。” “呵呵,文灿老弟,莫要动怒,百闻不如一见,不如我们几个跟杨波说说,便去火柴工厂走上一遭,看一看再说话,如何?”徐骥打个哈哈,笑道:“这火柴工厂女子竟比男子多?实在有趣,真该去看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15章 雨夹雪 日月大明第115章雨夹雪雷矬子的快船甲板上。 王连营带着火枪营二队人马正在安置俘虏,这一战,生俘一百七十几号。 “公子,没有找到刘香本人。”王连营正在向杨波汇报俘虏的情况,“俘虏交待,他当时就在一号船上,就是爆炸沉没的那艘,断无生还可能,他儿子和胞弟在后卫三号船上,倒是给逃了。” “逃就逃了吧。”杨波点点头,淡然道。 刘香的船队有九艘船,大小不一,沉一艘,俘获七艘,逃一艘,击毙或失踪近百,生俘一百七十,只逃了三号船二十多号人,杨波一方只伤亡数人,这战绩已经很好了。 杨波得知荷兰人有两艘船,伯里赛姆号和科费恩号。 伯里赛姆号,大型战舰,装备三十四门加农炮,其中三十门侧舷炮,四门甲板炮,单看火炮数量,便知道,伯里赛恩号比万贝恩的七月号还要大。 科菲恩号是小型侦察船,有二门甲板炮,没有侧舷炮,多数时间远离舰队,侦察警戒,常常混在刘香的船队里,杨波一直没发现。 雷矬子返回指挥舱,何起风得以离开,右手摸着腰间的左轮手枪,从艉楼上走下来。 这左轮手枪,杨波倒是给他了,他却没多少开枪的机会,整个海战,他只是个看客,这让他倍感落寞,走到杨波身边,亦是一脸的不高兴。 他现在很后悔,当初就不该答应杨波到船上来,赖也赖在火枪营,以他和杨波的特殊关系,杨波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留在火枪营,好呆能上战场,真刀真枪地跟人干,那才叫威风,够爷们儿。 船上算咋回事儿?连个打枪的机会都没有,就算学会开船,日后做了燕青号的舰长,又怎么样? 呆在指挥舱里,动动嘴就算打仗了?这是男子汉大丈夫干的活儿吗? 何起风是个大个子,换算成米制,估计也得一米九十了,也难怪他会这么想,英雄豪杰那个不是好勇斗狠的?谁不想当一回英雄? 这时候,三国故事正在大明流行,说书的都会说,何起风没少去听,跟后世的热播神剧一样,yy害死人啊。 年纪轻,又是个冲动的性子,当初跟他爹打猎那会儿,父子俩都是以胆儿大出名,跟随杨波之后,这脾性儿却是没有丝毫改变。 何起风的做派,杨波看在眼里,自然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杨波心里也在犯嘀咕,这脾性儿不改,即使在海军,怕是也难有出息了。 “起风..”杨波拍拍何起风的肩头,叹息道:“还是太年轻啊。” 何起风闻言,顿时脸红耳赤,梗着脖子,摆出一张不服脸。 王连营却是愕然,不解地看着杨波。 公子,你自个也很年轻好吧,说起话来,怎地如此老气横秋? “这个,你们赶紧归置,准备返航,呵呵..” 杨波注意到王连营的表情,干笑一声,招呼他们赶紧收摊,自己则抬腿往艉楼方向走去。 “哥哥,你哪里去啊?”何起风不满道,一肚子牢骚,还没来得及说呢,这就想跑? “放水。”杨波头也不回,向后挥手道。 何起风立刻抬头看看天色,这天看着也不像要下雨啊? 不过,出于对杨波的迷信,何起风挠了挠头皮,还是冲着不远处的王长生,喊了一嗓子。 “王长生,赶紧地,把弹药收好,用油布裹上,很快要下雨了。” 王长生也姓王,却是跟王连营没有任何关系,他是跟何起风一起,被杨波从亲兵队调来海军,跟随雷矬子学习驾船,也是燕青号的储备军官,眼下是火炮兵掌班。 王连营却是奇怪道:“起风,你怎么知道要下雨?” “我就是知道,不过落雪也不一定,总之会落点什么。”何起风言之灼灼的样子。 “切...”王连营嗤笑一声,不由抬眼望天,天色竟是暗了下来,还真是要下雨的模样,“这..真是邪气了。” 王连营目瞪口呆,再看何起风,便如见了鬼一般。 “哼..”何起风一扫脸上的阴郁之气,昂然道:“说过了,你不信,现在如何?” 杨波去船尾撒了泡尿,返来之时,天上不仅落了雨,还夹着雪,海面上也起了波澜。 起风了,雨夹着雪,从天空洒落。 伯里赛恩号旗杆上的信号旗在风中飞舞,猎猎作响。 西蒙德伦特,伯里赛姆号战舰的舰长,看到了。 德伦特皱起了眉头,显然看到海况在变化,不过他还不太在意,他现在操心的事儿可不少。 这里是舰长室里的观察台,视野很开阔,不仅可以观察海况,还能鸟瞰前甲板。 刘香船队的前出,便是奉了他的指令。 结局却是出乎他的所料,刘香的船队几乎全军覆没。 “杨波,杨波...” 此人好似有魔法一般,先是缴获了七月号,生擒万贝恩,如今又将刘香的船队几乎全灭,他是如何做到的? 杨波莫非真是什么神异之人?尽管没有见过,德伦特却满脑子都是杨波的身影,幽灵一般,挥之不去,让他十分头疼。 此次北上营救七月号舰长万贝恩,他是不愿意的。 北方的天气太过寒冷,伯里塞姆号准备不足。 他得到消息,有人就万贝恩的事,写了信给在华的传教士,请他们设法营救,已经有些眉目,据说杨波答应可以放人,但不是现在,原因倒是没人提及。 但德伦特也能猜出七八分,不要忘了,杨波不仅抓了人,还缴获了七月号,七月号不是个玩具,而是一个庞然大物,想要驾驭它,杨波需要万贝恩的驾船经验,而消化经验,则需要时间。 这是合乎逻辑的推断,巴达维亚总部的那些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有人失去了耐心,五次三番下达命令,让他北上沈家堡,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要把万贝恩营救出来。 巴达维亚便是后世印度尼西亚的雅加达,此时却是荷兰人在南洋一带的殖民据点,是荷兰人的东印度公司总部所在地。 如今看来,此行不会又任何帮助,更有可能坏事。 说不得,最后都是他德伦特的责任了。 万贝恩是贵族,来自荷兰北部的显赫之家,叔父亦是联省共和国举足轻重的议员,定是巴达维亚有人顶不住来自万贝恩家族的压力了。 “该死的贵族。”德伦特心里咒骂道,“万贝恩简直是海军的耻辱。” 他既然这么骂,德伦特就肯定不是贵族了,德伦特只是个普通姓氏,倘若是贵族,姓氏前面就该有个万字。 德伦特确是来自普通平民家庭,依靠个人奋斗,一步一步爬上伯里赛恩号船长的位置,自然看不上像万贝恩,这样依靠祖上的福荫坐到船长位置的人。 事实上,万贝恩确实够窝囊,让杨波单枪匹马给生擒了不说,七月号亦是落到杨波手中。 舰长室的另一侧,有一个曲尺状的木台,那里是舰长召集下级军官聚会的地方,平素喝喝酒,吹牛打屁,战时,商议军情。 有两个人正在交谈,一个是伯里赛恩号的大副,中尉桑德斯霍根,另外一个是大明人的模样,此人正是刘恒。 刘恒,刘香的胞弟,少时读过书,常跟荷兰人打交道,倒是会一点儿荷兰语,刘香跟荷兰人联络,便是通过刘恒。 “刘,刘香是个勇敢的人,他的不幸,我很难过。”桑德斯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又道:“但是你确信,杨波的船队没有威力巨大的火炮?” 刘恒闻言,心里开始骂开了。 你老母的,我哥打死打活,也没见你们上去帮手,兵败你们见死不救,跑得倒挺快,现在猫哭耗子,你特么难过有个屁用啊。 关于那场海战,刘恒已经把他所看到的一切,告诉了西蒙德伦特和桑德斯霍根,他确实没见到杨波的船队有什么威力巨大的火炮。 可是,德伦特看见一号船上的大爆炸,想当然地认为,杨波使用了威力巨大的火炮。 德伦特之所以疑神疑鬼,亦是和杨波有关,德伦特临行之前,收集过杨波的资料,传言神乎其神,他打心眼儿不信,可是杨波单枪匹马俘虏了七月号却是事实。 德伦特担心杨波手上有威力无比的大炮,伯里塞恩号没有赶去增援。这是德伦特给刘恒的解释。 我信你老母个嗨啊,刘恒当然不信。 心里有气,但刘恒却是不敢表露出来,他还要仰仗荷兰人带他回南方,不然,就凭他仅存的那条破船,能不能回去两说了。 “我确信。”刘恒说道:“杨波的船上用的虎蹲炮,和我家的虎蹲炮没什么区别,不过,他们的火枪倒是有些古怪。” “什么古怪?” 德伦特问道,一边绕过操作台走过来,抄起酒壶,给自己满满斟上一杯酒。 “我也说不好,”刘恒有些犹豫,终是道:“他们的火枪好似不用装药一样,一枪接一枪地开火。” “哈哈哈,刘,你不会是在说梦话吧?”桑德斯哈哈大笑,眼睛里都是讥讽之色。 德伦特亦是摇头,表示难以置信,一仰脖子干了杯中酒,随后放下酒杯,不料却是赶到船体在剧烈摇晃,酒杯差点被摔落下去。 “可能有风暴。” 德伦特立刻转身,疾步往观察台走过去,一边大声问道:“刘,你知道这附近可有避风的海弯?” “我知道沈家堡的东北方向,有个叫黑石崖的地方,那里有个海弯,可以避风。” “安全吗?”桑德斯霍根问道。 “海弯四周都是悬崖峭壁,上面都是石头,没有人烟。”刘恒说道:“据我所知,沈家堡的海船只在南溪河码头停泊,黑石崖那边,岸上地势太高,人力很难攀登,极少有人去。” “桑德斯中尉。”德伦特沉声道:“命令,通知少尉比利朗格,让他的侦察船头前探路。” 比利朗格是情报船科菲恩号上的少尉船长。 “遵令,舰长。”桑德斯啪地站起来,朗声应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16章 夜袭(一) 刘恒离开了伯里塞姆号,乘坐小渡船,回到他的三号船,正沿着绳索往上爬,细仔从船舷探出头来,在上面接应。 细仔,刘香的独子,也是刘恒的侄子,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探出胳膊,扯住刘恒的双手,把刘恒拽上来,一边急声问:“亚叔?” 刘恒上得船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靠在船舷上,喘了口气,“天太冷,伯里赛姆号上缺木头,亚叔连杯热水都没喝上。” 细仔一脸的懵逼,问寻的眼神看着亚叔,刘恒又道:“他们让我明日去沈家堡见杨波。” “什么?荷兰人这是要干什么?”细仔不解道。 “红毛番自大,跟杨波要给养不过是个托辞,他们要和杨波讲和了。” 细仔脸上顿时露出悲愤之色,吼道:“那我爹呢?我爹就这么白死了?” 细仔还指望荷兰人明日找杨波大干一场,他还有机会找杨波一报杀父之仇,荷兰人都要跟杨波讲和了,这仇还如何报得? 刘恒叹了口气,说道:“荷兰人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杨波干仗,不过想借你爹之手,先给杨波一个下马威,然后封锁南溪河出海口,逼迫杨波早点交出万贝恩。” “该死的荷兰人,我就知道这些红毛番不可信。”细仔怒火中烧,用脚使劲猛踢船舷,叫道:“亚叔,既然荷兰人只是利用我们,我们凭什么还要为他们卖命,我们走吧。” “走去哪里?”刘恒面带哀容,苦笑一声,“没有荷兰人撑腰,就算回到南海,郑芝龙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亚叔,我们去南洋,世界之大,我就不信没有老刘家的容身之所?”细仔猛地拉起刘恒的一只手,眼底闪着亮光,说道。 南洋? 太远了,故土难离啊,毕竟刘恒已经不再年轻,可是眼下怎么办? 荷兰人让他去见杨波,杨波今日大胜,荷兰人却让他去找杨波讨要给养?找死还差不多,杨波一怒之下,没准儿能把他给杀了。 “好吧,叔老啦,日后老刘家就指着你了。”刘恒仰面叹息,说道:“细仔,你去把船上的弟兄叫过来,我们合计合计。” 细仔痛快的应诺,转身去叫人了。 刘恒则朝伯里塞姆号方向望过去。 天色晦暗,海面上波涛汹涌,伯里赛姆号泊在黑石崖海弯中央,寒风呼号,雨夹着雪,吹在人脸上,生疼。 伯里塞姆号离黢黑的海岸尚有几里之遥,四只高耸的桅杆上挂着风帆,从这里看过去,却只是一簇青色的暗影。 杨波把七月号藏在哪里? 今日的海战,刘香一方惨败,刘恒觉得杨波并未使尽全力,原因是七月号没出现。 荷兰人让刘香打前阵,试探杨波的深浅,大概也是因为这个。 “杨波此人定是在暗地里策划什么诡计,就让荷兰人去头疼去吧,关我屁事?” 今晚天一黑,他的三号船便要撒丫子跑路了,就让杨波和荷兰人去斗个死去活来吧,刘恒这么想着,嘴角不由勾起一丝冷笑。 果然,在伯里塞姆号上,西蒙德伦特正在和军官开会,讨论的议题正是七月号的行踪以及可能的应对办法。 “亲爱的西蒙,中国人有部《孙子兵法》,中国人凡事讲阴谋,杨波也不会是个例外,我确信杨波会在七月号上打主意,对此,我们必须保持警觉。”桑德斯的语气显得很严肃,提醒道。 “我打赌舰长让刘恒去讨要给养,正是要借机查探七月号的下落。”比利朗格吞下一口酒,坏笑一声,说道:“令人遗憾的是,舰长先生并没有让刘恒送些美人过来。” 众人亦是一阵鼓噪,纷纷言道:“那就打下沈家堡,何愁没有东方美人。” “来来来,为东方美人干杯。” 西蒙德伦特啪地站起身,冷厉的目光扫过众人,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德伦特并不着急说话,而是登上一个三级的小台阶,来到指挥台前,抓起作战手册,在手里扬了扬,沉声问道:“七月号可怕吗?” 德伦特兀自往瞭望台走去,一边说道:“海战自有海战的法则,杨波若是出动七月号,就得按照海战的法则与我交战,我的伯里塞姆号火力更猛,威力更大,七月号何惧之有?” 作为舰长,他需要鼓舞士气,话虽这么说,但德伦特的心里却在打鼓,杨波号称神奇小子,今日刘香船上的那声大爆炸,就让他觉得蹊跷,难不成杨波真有什么秘密武器? 眼前的黑石崖,凄风冷雨中高高耸立,黑黢黢地,给人以神迷莫测的感觉,细碎的雪花飘进来,落在他的肩头,德伦特心里却是隐隐不安起来。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杨波此刻就在黑石崖下面,在那条废弃的地下伏河里,很靠近出口的地方,离他并不远,而那出口可连通东海,落潮的时候,七月号都能开进去。 当然七月号,杨波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因为船上的中桅杆让杨波给锯断了,现在还没装好。 不过,当杨波得知伯里塞姆号在黑石崖海湾停泊时,却是欣喜若狂。 东海那么大,伯里塞姆哪也不去,偏偏要躲到黑石崖海湾来 所谓冤家路窄,他跟荷兰人,还真是不是冤家不碰头啊。 天赐良机,杨波岂能错过,他立刻决定今晚便要对伯里赛姆号发起夜袭。 德伦特猜得不错,杨波手上确有一件秘密武器,火箭炮。 只是,火箭炮尚在试验中,性能并不稳定,夜袭能不能得手,还真不好说。 但无论如何,也要试上一试。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夜袭并不需要大船,再说洞里除了七月号,只有一条很小的撸船,就是没有帆,只能用浆划的那种。 参加夜袭的人员也是经过特别挑选的,首先一条,得熟悉水性,人员多是雷矬子的手下,船太小,也装不了多少人,拢共九个,王长生渔民出身,头脑却是好使,杨波便指定由他负责此次行动。 可是何起风却不干了。 上午海战的时候,他只能呆在指挥舱里,已经让他很不满,晚上的夜袭又不让他参加,他不仅生气,还多想了,难不成杨波,他的这位哥哥心里看不上他? “哥哥,为什么不让我去?”何起风一百个不服。 “伯里塞姆号上有三十四们加农跑,万一被人发现,为防炮击,他们可是要跳海,自己游回来,几里长的海路,你能游回来么?”杨波耐心解释道。 “别人能游,我为什么不能游?” 何起风这话显然没过脑子,你才学会游水几天,能跟人家打小就在海里泡大的一样?杨波不为所动。 “起风,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一切都是为了确保夜袭成功,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你还担心没仗打不成?” “哥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行,打心里看不上我啊?”何起风面红耳赤,斜眼瞪着杨波,逼问道。 “胡说八道。”杨波生气了,斥道:“看不上你,我让雷大哥教你学开船?将来还要把燕青号交给你?” “那你让我去,你不让我去,便是看不上我,干脆让我去火枪营得了。”何起风兀自强辩道。 “让你在船上学开船,你心不在焉,你当我不知道么?你要回火枪营?在军队里,这种行为便是懦夫行为,是临阵脱逃,你知不知道?” “我不是懦夫。”何起风跳了起来,语带哭腔,哀嚎道:“什么事都躲在后面,眼睁睁看着别人上,才是懦夫。” “起风...我是担心你..”杨波还想要规劝一番,但见何起风脖子伸得老长,显然是倔劲儿上来了,劝也无用,何起风反应如此强烈,却是出乎杨波的意料,他思虑片刻,终是一咬牙,说道:“好吧,我跟你一道去。” 此时,天已擦黑,海潮早已落下,众人集合完毕,杨波交待好注意事项,带着两具火箭炮,可惜只有三发火箭弹,便摇着船浆,向洞口方向划去。 到了洞口,小船却停了下来,他们要等待合适的时机。 天色要黑下来,才能不被人发现,但又不能太黑,他们在海上划船,看不见任何参照物,没有办法掌握航向。 众人在小船上地等待,四周显得格外的安静,除了海水拍打洞壁的声音,甚至能听到人的呼吸声。 何时划出洞口,要听王长生的,他在海边长大,自然对海上的一切了如指掌。 何起风个头太大,上了船,才觉得这条橹船实在太小,窝在狭小的船舱里,腿都伸不直,但能如愿参加夜袭,何起风此刻却是心满意足。 “好了。” 不知等了多久,王长生终于开口了,杨波立即挥手,浆手开始划船。 小船刚出洞口,众人便感到刺骨的寒意,外面真冷啊,众人赶紧把脖子往衣领里藏,饶是如此,还是冻得直打哆嗦。 四周雨雪霏霏,漆黑一片,伯里塞姆号连个影子也看不见。 王产生扭头看了看背后,黑石崖最高处,那地方叫鹰嘴,也就是杨波打算修建灯塔的那个地方,倒是勉强可以看到,这也是他们此行唯一的参照物。 “哗,哗,哗。” 浆手奋力往前划。 黑夜是极好的掩护,但也给他们摸黑划船带来极大的困难。 王长生只能根据白天观察到的伯里塞姆号的方位,按照事先规划好的线路往前划,同时还要留意鹰嘴的位置,以确定航向。 到了前面,若是能见到伯里塞姆号上的灯光就好了。 约莫往前划了一个时辰,却是没有见到一丝光的痕迹。 “王长生,会不会方向不对啊?”越往前,身后的鹰嘴便看不见了,在海上迷失了航向,可不是好玩的,杨波有些着急了。 王产生也是不解,挠挠头应道:“按说不会,这里是海湾,海面下水流不急,应该不会偏离航向太远。” 他们不知道的是,船上所有的灯火已经熄灭,德伦特非常谨慎,已经下令在船上实施了灯火管制。 “听着..”杨波压低声音吩咐道:“动作轻一点儿,再往前划上一刻,倘若还找不到目标,行动取消,立刻返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17章 夜袭(二) 黑色的夜幕下。 冰冷的海水击打着小船,发出噼啪的声响。 小船随波逐流,上下起伏,宛如一片落叶,在茫茫大海中漂浮,显得如此的渺少和无助。 “嘘...” 王长生似乎觉察到什么,立刻做了手势,要大家不要出声,船上顿时鸦雀无声。 风声呜呜,时断时续,飘忽不定,像是鬼魅在黑夜里悲泣,十分的骇人。 更多的是,浪涛互击,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众人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长生凝耳细听,似乎捕捉到一些细微的不同,像是波涛拍岸的声音,只是略显低沉。 “公子,我敢断言,敌船就在这附近。”王长生悄声说道,语气很肯定。 “什么方向?”杨波问。 “这个..这个不好说啊。”王长生为难起来。 杨波拍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不理解也不行啊,他自个啥也没听出来,他只能相信王长生的直觉。 “炮手呢?”杨波小声问道。 黑暗中有两个人亦是小声应答,起身向杨波靠近。 待两人凑过来,杨波俯身过去,“呆会儿,我会打一枚信号弹,一旦信号弹上天,你们两个便睁大眼睛,寻找目标,发现目标,只要在射程范围内,立即开火。” “发射信号弹?”何起风不解道:“那我们不就暴露了?” “没关系,我们之前的计划太谨慎了。”王长生接过话头,说道:“你想啊,我们的船小,我们看不见他们,他们更看不见我们。” 按照原计划,倘若攻击得手,小船撤离的时候,杨波会发射一枚信号弹,小船不是原路返航,而是撤向黑石崖南边的沼泽地带,那里有浅水区,敌船即使发现,却是不能过去,有人正在那里值守,一旦看到信号弹升空,他们就会点起一堆篝火,为小船指示航向。 杨波这是要把信号弹当成照明弹来用,以此来发现敌船,显然是临时改变了计划,风险还是很大的,但权衡利弊,杨波还是决定一试。 “记住,一是时间,信号但滞空的时间只有三五息,你们亦是只有三五息时间来发现目标,二是火箭弹得省着点儿用,只有三枚,首要目标是伯里塞姆号。” 两个炮手都重重点头,杨波又补充一句,“尽量往吃水线打。” 打吃水线,是为了击沉敌船,若是打在吃水线上方,最多重创敌船,却不可能将之击沉。 不过,现在的环境下,能打中已是万幸了,要求只打吃水线,显然是苛求了,所以杨波并不做特别要求。 杨波把信号弹压进左路手枪的弹鼓之中,大家现在神经绷的太紧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呯...” 霎那间,信号弹在黑暗的天空中,划出一道白线,通的一声,在半空中爆了,一个光团出现在空中,发出耀眼的白光,周遭顿时亮如白昼。 “你娘啊,伯里塞姆号” 有人惊呼起来,身体却是在发颤,突然之间,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出现在眼前,是听吓人的。 伯里塞姆号的距离也就不到百米,太近了。 它那庞大的身躯就在小船的左前方,小船的船头斜对着他的右舷,出阿紫伯里塞姆号靠近船尾的位置,若是小船再往前划上不到百米,没准儿能擦着伯里塞姆号的屁股,就划过去了。 船舷上加农跑的开口清晰可见,只是不见加农跑的炮口,估计夜间炮管被收回去了。 “轰,轰。” 如此近的距离,两个炮手自然不会有丝毫犹豫,一前一后都开火了。 连着两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电光火石之间,杨波看到伯里塞姆号上被打出两个大洞,一个位于伯里塞姆号的尾部,一个位于伯里塞姆号的中部,可惜的是,都没有击中吃水线,中间的那个稍微搭了个边,在杨波看来,这样的打击下,伯里塞姆号是沉不了的。 “打中了,打中了..” 两个炮手在欢呼,众人亦是跳起来击掌庆贺,小船之上,一片欢腾,小船却是摇晃的很厉害。 要这么晃,不定小船便翻覆了。 “爬下,爬下。”杨波喝道:“我们得离开,越快越好,浆手呢?划船,快。” 浆手们顿时醒悟,这里已是是非之地,荷兰人反应过来,距离又近,挨上一炮,可不好玩儿,赶紧地,越远越好。 杨波摸着船舷,来到两个炮手跟前,在每人胸前擂了一拳,然后是大大的一个熊抱,激动不已,“干得好,我给你们记首功。” 何起风在旁边看着,心里却打起了小九九,狂喜之下,杨波等众人却是没有留意。 直到空中的信号弹已然燃烧殆尽,伯里塞姆号依然没有开炮。 他的小船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茫茫大海重归黑暗,伯里塞姆号就算反应过来,开始打*炮,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的盲打,很难命中目标。 而他的小船,今晚已经两发命中,这是令人满意的战果,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两枚火箭弹,待到所有人安全返航,便是一个巨大的胜利。 伯里塞姆号上终于传来嘈杂的叫喊声,杨波仿佛能看见德伦特舰长脸上的表情,震惊,愤怒,却又无计可施。 这便是杨波最喜欢的部分了,恼羞成怒,偏又无可奈何。 换着是杨波,其实也一样,不知道敌人在哪里,这仗没法打。 事实上,这个世代,无论中外,受限于技术条件,极少有海战发生在夜间,大海茫茫,哪里去找敌人,双方都找不到敌人,这仗就打不起来。 当然,夜袭人家海港,那是另外一回事。 这很容易理解,即使是现代的铁甲巨舰,假如夜间船上突然失去动力,停了电,人在船上,能做什么?其实能做的也很有限。 伯里赛恩号挨了两炮,情况好不了,嘿嘿。 杨波笑了,笑的有些得意。 人说得意便忘形,这话用在今晚的杨波身上,挺合适。 “敌船..”有人在惊呼。 是科菲恩号,杨波和小船上所有人一样,几乎把科菲恩号给忘的一干二净。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他没忘,估计情状跟此刻也差不多。 此时,他的小船已经驶过伯里塞姆号的船尾,正欲往前再划上一段,便可搜寻岸上的火光,开始返航了。 小船几乎是一头撞上了正在斜刺里杀出的科菲恩号,科菲恩是小型侦察船,它的启动要比伯里塞姆号容易得多。 伯里塞姆号被攻击的时候,它正在伯里塞姆号的另一侧,伯里塞姆号是个庞然大物,刚好挡住了杨波等人的视线,所以他们没有发现科菲恩号的踪迹。 攻击既然发生在伯里塞姆号的左侧,科菲恩号当然要前出侦察一番,正好和准备逃跑的小船迎头撞上。 两船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几乎到了伸手可及的地步。 “转舵,转舵..”杨波急声道:“浆手快划船,快,快,快..” 不幸中的万幸,科菲恩号似乎对小船茫然无知,以至于如此近的距离,竟然也没人对杨波的小船开枪或者开炮。 就在此时,何起风却忽地站起来,肩上扛着个火箭筒,显然是要发射了? 杨波赶紧阻止道:“起风,距离太近了,你..” 未及杨波把话说完,何起风已经扣动了扳机。 “轰...” 何起风把最后的一枚火箭弹给射了出去,正好打中科菲恩号的船头。 巨大的爆炸声瞬间传来,出于本能,杨波赶紧双手抱头,准备猫下,却是像被人狠狠地往后推了一把,顿时摔倒在甲板上。 这是爆炸产生的一股热浪。 爆炸在科菲恩号船头下方留下了一个洞,这一次,倒真是打在吃水线,科菲恩号的排水量也就一百多吨的样子,这样的损伤,足以让它很快沉没。 但是爆炸产生的木块碎片也给杨波的小船带来麻烦,有好几个人被木头碎片给击伤了。 “起风..” 杨波赶紧爬起来,一边恼怒地喊叫,显然是要责备何起风了。 “公子,不好了。”王长生惊呼,“起风落水了。” 杨波大惊失色,往小船外探出身去,却是看不真切,就在此时,却听到有人喊:“哥哥,救我。” “坏了。”何起风果然被抛落入海,这大冷天的,海水的温度很低,身体再是强壮,也撑不了多久,何况何起风游水的本事也让人生疑,也不知他有没有受伤。 得去救人,而且刻不容缓。 杨波不由分说,脱下身上的狐皮轻裘,一个猛子扎进海里,拼命地向何起风落水的地方游去。 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人在水里,视野更是受到很大限制,杨波隐约看到一丝白色的影子,便向那里游了过去,惶急地叫道:“起风,你在哪里?” “伸手啊.”杨波狂乱地大声喊起来。 “哥哥..我..” 何起风的声音,杨波扭头观瞧,只见到一只手露在水面上,身体却是在往下沉,杨波正欲转身,何起风的胳膊却是从身后伸过来,一把将他的腰身死死抱住。 何起风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杨波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抱住杨波的腰身,便不肯松手,完全受求生本能的驱使。 但这对杨波来说,是最糟糕的情况了。 杨波不仅不能去救人,连他自己也开始往下沉了。 眼睛睁的溜圆,看见的的却是一个黑色的漩涡,一股强大的力量的驱使之下,身体慢慢地被卷进漩涡,并开始旋转,且越来越快,他的意识模糊起来,恐怖的死神在一点一点地吞噬他的生命。 模糊之间,杨波似乎感到有人在用什么尖锐的东西戳着他,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18章 夜袭(三) “我...没死?”杨波醒来的时候,就见何起风正伸长脖子看着他,终于记起之前发生的事,用手指着何起风,说道:“你也没死,呵呵..” 杨波咧嘴一笑,顿时脑仁儿一阵刺痛,不由使劲揉了揉后脑勺。 “哥哥,我...” 何起风语带哭腔,黑暗中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声音里却是听出,满满都是愧疚的意味。 “没事儿就好。”杨波一摆手,却听到轰的一声炮响,立刻紧张起来,一骨碌坐起来。 “公子莫急,我观察有一阵儿了,这是伯里塞姆号在胡打。”王长生凑过来,脸上甚至还带着笑,镇静地说道:“他们的船好像出了问题,半天都没动窝。” 还真是这样,伯里塞姆号上矗立在海面上的一堵墙,静止不动,只是不时地往两侧开炮,落点和方向都很散乱。 杨波的小船在伯里塞姆号的屁股后面,伯里塞姆号这么漫无目的地打,完全是在虚张声势,却是告诉杨波,他们根本没发现小船。 而科菲恩号,船首正在下沉,屁股已经往上翘了,船上不断传来凄厉的惨叫之声,看来何起风确实打中了科菲恩号船头的吃水线,船上现在大概已经乱作一团,自顾不暇了。 王产生把黑夜的掩护用到了极致,索性让小船停下来,用杨波交给他们的急救法,就是人工呼吸,把何起风和杨波先后后给救了过来。 这一切竟然在荷兰人的眼皮底下,足见他头脑清醒,处事冷静,这让杨波颇感欣慰。 “科菲恩号上燃灯了?”何起风惊呼道。 杨波探身望去,果然见到科菲恩号的中部有亮光,开始只是闪烁不定的一个光点,却是不断扩大,不对,这不是灯火,是船上什么东西烧起来了。 杨波心中一激灵,急声道:“可能是着火了,我们得赶紧走。” 科菲恩号上的火势越来越大,火光会暴露小船的行踪,距离这么近,荷兰人不用开炮,用火铳都能把小船打成筛子。 桨手们都使出最大的力气,拼命地挥动手中的船桨,每一次划水,发出的声音便如重锤敲在杨波的胸膛,声音太大了。 小船往前冲,杨波瞟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伯里塞姆号,身形愈发显得庞大无比,看着都人心惊胆颤。 “只需一刻钟,我们安全了。”饶是从来不信佛道的杨波,此刻却是在心中默念:“佛祖保佑,好人有好报,好运永相随,过了今晚,我便在沈家堡修建寺庙,不是石庙,是真正的和尚庙哟...” 此刻,伯里塞姆号的德伦特舰长也在祈祷,不过,德伦特是在跟上帝祈祷。 德伦特站在瞭望台上,探身观瞧,左右船舷的加农跑都在试探性的开火,瞬间的火光,让他能看清伯里塞姆号附近的海面,除了一闪而过的雨雪划过的痕迹和波涛翻涌的海面,便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万能的上帝,帮帮我吧。”德伦特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虔诚地祈祷,“我的船受到了袭击,可我竟然不知道敌人在哪里。” 什么人会在如此很冷的雨雪天气,而且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派人来袭击了他的船队,这完全不符合海军的作战法则啊。 是杨波,一定是他,杨波是个特别的人,和所有大明人不同。 德伦特的脑子里,再次闪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心里却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也许,我应该见见他,看看他生得什么模样,为什么他可以如此与众不同?” “舰长阁下。”桑德斯急匆匆地走到跟前,用颤抖的声音,向他报告了一个可拍的消息,“已经证实,伯里塞姆号的船舵损毁,无法操作。” “什么?” 德伦特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心中充满了绝望,他的双手不由紧紧地抓着栏杆,颤栗的双腿已经无力支撑他高大的身躯,喉咙一阵发紧,让他呼吸不畅。 他必须找个地方坐下来,德伦特费力地转过身去,迈着迟缓的步伐,走向那个曲尺木台,那里有一把专属于他的舰长椅,他扶着椅背,瘫坐在上面,空洞的眼神盯着台上的酒壶,他想喝点酒,手臂却似灌了铅一般,始终没抬起来。 德伦特心中再次默念,“仁慈的上帝啊,难道您就忍心让伯里塞姆号任人宰割,坐以待毙?” 德伦特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心中却是升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他的人连敌船的影子都没看到,伯里塞姆号却已经身中两弹,船舵损毁,意味着伯里塞姆号,无法动窝,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实在让他难以忍受。 “舰长阁下,现在船上一片漆黑,核实战损很困难,您看是否应该取消灯火管制,还有,还有伯里塞姆号是否起锚,挂上满帆?”桑德斯走过来,小心询问道。 德伦特微微地晃了下脑袋,眼睛仍是盯住那个酒壶,说道:“密闭的船舱可以燃灯,甲板、桅杆、瞭望台暂不恢复,现在敌踪不明,开了灯,伯里塞姆号就是个活靶子。” 说到这里,德伦特终是抬眼看着桑德斯,摇头叹息道:“不能挂满帆,今晚是东北风,会把伯里塞姆号吹到浅水区搁浅。” 指挥舱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一进指挥舱,便急切报告:“舰长,科菲恩号上起火了,眼看就要沉没了。” 德伦特双手撑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颤声道:“亲爱的桑德斯,安排救生船,把科菲恩号上的比利朗格接过来,能救多少算多少,去吧。” “是,舰长阁下。”桑德斯挺了挺腰身,应诺一声,转身离开了指挥舱。 “上帝啊..” 德伦特小声嘀咕了一句,竭力站直身体,双手正了正军服的衣领,转过身去,取下舱壁上悬挂的一把长剑。 哧朗一声,寒光一闪,长剑出鞘。 ....... “好嗨啊,我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 杨波和何起风站在船尾,看着科菲恩上燃起的大火慢慢消失在视线里,距离足够远,他们彻底安全了,杨波一时兴起,便手舞足蹈地唱了起来,唱的是好嗨啊,而且是川音版的。 “哥哥,你唱的是啥怪腔怪调的?” 何起风已经习惯了,只要杨波出手,必然大胜而归,感觉今天同以前相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知杨波如此高兴,却是为了哪般。 船上的众人亦是欢呼雀跃,杨波的怪腔怪调听着奇怪,学起来到也不难,桨手们划着船,一边跟着唱,船上的气氛还真是有些嗨呀。 科菲恩号眼看着要沉没,肯定是没救了。 伯里塞姆号身中两弹,杨波虽然不知道船尾的那一炮刚好打中了船舵,但从它中弹后怪异的表现来看,它的情况肯定好不了。 雷矬子的快船就在附近,只是杨波交待,夜间他们不许靠近,待到明日一早,雷矬子一定会过去察看,伯里塞姆号不能动弹,就算它有三十四门加农跑,也不过是一盘菜。 小船亦是春风得意马蹄急,像在海面上打水漂似的,飞快地向着岸边的一处火光驶去,岸上的那堆火,早在杨波打出信号弹时已经燃起来。 很快小船便要靠岸了,王长生抄起一根竹篙,开始撑船了。 杨波已经得知,王长生当时正是用这根竹篙,在海水里找到正在往下沉的他和何起风。 说起来,杨波跟何起风一样,都是容易冲动的性子,在当时的情况下,就应该多听取王长生的意见,然后再下海救人,否则,不但何起风救不回来,连自己也得搭进去。 杨波在船尾也嗨够了,转身往船中间走去,走到王长生身侧,对何起风说道:“起风,今晚咱俩遇险,多亏了王长生,才捡回一条命,你可要谢谢人家。” 不料,王长生听到之后,却连连摆手,说道:“公子,莫要折杀我了,是公子福大命大造化大,我岂敢贪功。” 这倒是不是王长生谦虚,他心里真是这么想的,救人是一回事,杨波命大是另外一回事,在沈家堡谁不知道,杨波是不凡之身,根本死不了。 一个炮手闻言,凑过来起哄道:“谢什么谢,咱们跟公子出来就是要立大功的,若是要谢,也该谢公子你才对啊。” 不过,何起风倒是跟王长生随意地拱了拱手,算是谢过了。 闹腾了一阵,小船终是靠了岸。 这一带都是连绵的沼泽地,难得有一处高地,便是所谓的岸了,那里生着一堆火,火堆后面还搭着个简陋的草棚子,里面住着个上了岁数的老汉,正准备给杨波他们弄些吃的。 虽说此行立了大功,众人都高兴,但确实也累得够呛,大家围着火堆,烤烤火,暖暖身体,总算可以好好歇息一阵。 杨波和何起风身上的衣衫都是湿透了的,便都脱下来,拷拷干,杨波随口跟何起风聊了起来。 “起风,这次你也算立了功,日后就跟这雷大哥好好学驾船,别再整日里想着回火枪营了。” 何起风闻听,苦着脸说道:“哥哥,你知道我喜欢枪,这船上又是海图,又是罗盘,我读书少,也看不明白啊。” 何起风喜欢打枪,杨波是知道的,就像那次在七月号,一枪一个,跟打兔子似的,何起风最喜欢,也最善长。 让他学习驾船,学习海战,确实有些强人所难,杨波这才意识到,他确实有些一厢情愿了。 他也跟雷矬子打听过何起风在船上的表现,只道他在船上是心不在焉,现在看来何起风说的才是实情。 何起风倒是在读书,不过是读些三字经和千字文,上面的字勉强能认全,但驾船也好,海战也好,至少在杨波看来是个技术活,仅凭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王长生倒是个好苗子,为人心思缜密,处事沉着冷静,熟悉海事,又悉心钻研,眼下是何起风手下的一个炮兵掌班,但将来,他在海军一定会脱颖而出的。 “起风,要不这样,王连营的火枪营二队的人马这次在跟刘香作战时,表现不错,由你暂时带着。”衣服已经烤干了,杨波重新穿上,正系着纽扣,一边说道。 “那王连营呢?”何起风闻言大喜,不过还是问了一句。 杨波系好了钮扣,抬头跟何起风说道:“王连营我另有任用,他要去辽东一趟。” 那老汉的吃食也准备好了,正叫人过去吃饭,王长生他们已经过去了。 “我准备成立一个海军陆战营,专事跨海作战,就以现在的二队为基础,以后再慢慢扩编,我先警告你,既然是海军陆战营,终究还是离不开船,你可不能再三心二意了。” “哥哥放心,只要能打枪,我绝不会让哥哥失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19章 运筹帷幄 第119章运筹帷幄 跟荷兰人的海战结束了。 清点缴获和战俘等的工作,雷矬子在操持。 杨波让人把王连营找来,密议王连营跟随封家商队前去辽东一事。 辽东,在大明人看来,乃是边陲苦寒之地,可后世而来的杨波却知道,大东北的黑土地广阔无垠,是个大粮仓,小麦、水稻、大豆、玉米都适合种植,产量不低,品质亦是不差,只是这个世代的人,不知道罢了。 更不用说,地上连绵几千里的原始森林,可以提供不可计数的优质木柴,还有,就是在地下也深埋着无数的宝藏,铁矿,煤矿正是杨波索需要的。 当然最让杨波心动的,是松辽盆地,那盆地下面全是火油,储量大的惊人,凭现时的技术条件,即便能开采,至少在杨波的有生之年,取之不尽,用之不绝。 王连营此次前出辽东,担负秘密使命,他要为杨波下一步的行动,先行探路,绘制地图,收集譬如风土人情、山川地理、关口要隘、乃至人丁部落,等等一切有用的情报。 人数倒是不多,连上他,只有五个人,明面上,他们是封家商队的伙计,暗地里,则是杨波投下的一颗暗棋。 这是杨波精心策划的绝密行动,绝对不能向外透露一丁点儿风声,即使是替杨波打掩护的封万里,也只知道王连营去辽东,只是为杨波探路,并不知道杨波下一步的打算。 王连营此行,去时走陆路,经由张家口,横跨蒙古草原,向东抵达辽东海岸线,最好能在沿海建立一个永久联络点,以便杨波能从海上给予支援。 起初可以通过封家商队的信使,待时机成熟,王连营需要建立自己的联络线,和远在沈家堡的杨波互通信息。 两人在石庙后院的一间密室里,谈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柳絮推门进来。 柳絮几天前刚和葛四宝成亲,新婚不久,发髻不再是之前的双丫髻,而是焕然一新,一副娇俏嫣然的少妇模样,倒也十分的讨喜。 杨波见是柳絮,忍不住打趣道:“柳絮,怎么是你?新婚燕尔,你也不在家里多呆几日?” 柳絮递过来一片纸头,说道:“公子,我可是倚红楼出来的,什么没见过,就葛四宝那样的,看一眼就够了,成亲又如何,难不成整日呆家里守着他呀?” “两口子成了亲,就该多亲热亲热,这叫培养感情,明白吗?”杨波一本正经地谆谆教诲,一边伸手接过那张纸头,这是雷矬子送来的战报。 “哦..”柳絮瞅了一眼杨波,小嘴翘翘,“公子是说那种事啊,那种事需要多少功夫?晚上回去,一整晚,还不够他折腾。” 王连营正在饮茶,听到柳絮这么说,差点没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嚓,这女子成了亲,便如此剽悍了么? 杨波亦是大骇,额头上汗涔涔的,迭声道:“服了,服了,你去忙吧。” 柳絮得意地轻笑一声,倏地转身,腰身款摆,一步三摇地退了出去,动作却是夸张到极致。 “哈哈哈...” 待柳絮带上门,王连营再也忍耐不住,狂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杨波拿过战报,快速地扫了一眼,叹了口气,“有个舰长自杀了,可惜。” 王连营接过杨波递过来的战报,收敛了笑容,认真地看了一遍,喉结动了动,像是在咽口水,脸上露出了羡慕的表情,啧啧称道:“人说,跟着公子行动,一准立大功,果然不假。” “这次你们二队跟刘香海战,功劳也不小嘛。” 王连营一撇嘴,杨波这是在安慰他呢,刘香不过是小鱼小虾,几条破船而已,跟荷兰人的伯里塞姆号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光是加农跑就三十四门,据说一门加农跑要卖到近万两银子,还不一定能买到,更不用说,还有一百七十个红毛俘虏,将来还能跟荷兰人换银子,沈家堡这回真是发大财了。 参加夜袭的那帮家伙可算捞到军功了,王长生说不得要升官了。 在杨波军中,要升官,得把军功拿出来,王连营自己便是立了军功,火线提拔,做了火枪营二队的队长,当然心知肚明。 “此去辽东,是公子运筹帷幄,着眼长远的安排,属下自然乐意前往,可是以后立功的机会,怕是不多了。” “呵呵..”杨波瞥了一眼王连营,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倘若你能在辽东站稳跟脚,那才是天大的功劳,区区伯里塞姆号算得了什么,能比辽东还大么?” “公子,你的意思..”王连营闻言,神色顿时兴奋起来,看来公子所图甚大啊,难不成想取了辽东? 杨波一摆手,说道:“那是后话,到了辽东,去找那些跟女真人不对付的部落,让他们拿兽皮来换火抢,争取到他们的信任,便是大功一件。” “在辽东,我们初来咋到,要想找到那些部落,怕是不容易。”王连营有些犹豫。 “封家在辽东经营多年,有些门路,应该可以帮到你。”杨波想了想,又道:“不过,求人不如求己,最终还是要靠你们自己,实在找不到,就直接去寻那些贫苦的部落,越穷,便是受人压榨得越狠,跟我们合作合作的可能就越大。” “穷部落?哪来钱买我们的火抢?”王连营不解道。 “有了火抢,他们难道不能去抢?”杨波笑道,笑得甚是鸡贼。 王连营顿时恍然,公子这是要玩阴的,行的是离间之计,让那些部落之间打个你死我活,鹬蚌相争,然后杨波这个渔翁,就可以得利了。“公子,我明白了。”王连营迭声道。 杨波从抽屉里取出那把左轮手枪,还有两盒纸弹,拢共二十发,递给王连营,说道:“这枪送给你,关键的时候可以防身。” “这..”王连营赶紧推辞道:“这不合适吧。” 王连营听说过这左轮手枪,整个石庙只有五只,只有杨波最亲密的人,譬如乐水,乐水是什么人?在石庙便似公主一般的存在,王连营不会天真地认为他能有这种资格,顿时觉得诚惶诚恐起来。 杨波站起身来,把左轮手枪塞到王连营的手里,沉声道:“王连营,此行辽东,你重任在肩,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保全自己,全须全尾地返回。” 王连营接过左轮手枪,眼圈都红了,终是明白杨波对他寄予厚望,立刻挺直腰板,肃声道:“属下定当全力以赴,不负公子重托。” 就在此时,柳絮又来禀报,说是封万里到了。 杨波对王连营说道:“你直接去码头,稍后封家商队的一个掌柜的会去找你,我不便相送。” “是。”王连营啪地行了个军礼,转身而去。 杨波来到前面的会客厅,封万里端坐在茶几旁边的椅子上,手里一个茶碗,正在饮茶,身后还站着个人。 封万里起身为杨波介绍,说道:“这位叫巴图,商队便由他负责。” 杨波闻言,却是一愣,听着这名字,这巴图不是个汉人啊。封万里显然预料到杨波会有此反应,哈哈一笑,“巴图是蒙古人,在封家十数年了,绝对可以信任,杨波不必忧虑。” 巴图赶紧躬身施礼,“巴图见过杨公子。” 杨波上下打量一番,见此人上嘴唇的两撇八字胡倒是有些粗,跟毛刷子似的,细看面相也略有不同,但仪态言语,甚至肢体动作,看起来和汉人别无二致,没听说名字,还真不会当他是个蒙古人。 “好好,巴图掌柜是吧?”杨波笑道:“你们到了辽东,酒精也好,火柴也好,你们都要好生为我推销,你们卖的越多,石庙便能赚取更多的银子,哈哈哈。” 巴图倒是很客气,连称:“一定一定,多谢公子看重我们封家。” 巴图是杨波要求见上一面的,见过杨波之后,巴图便急匆匆赶往南溪河码头,王连营正在码头等着和他会合,然后乘船走海路,在天津上岸,之后便一路北上,由陆路,穿越蒙古大草原,最后到辽东,等于在北边绕了一个大圈子,但这是封家一直以来的商路,杨波并没有做任何的干涉。 封万里倒是留下来,等会儿韩赞周和左文灿要来,他们是来跟杨波商谈市舶司衙署的相关事宜。 杨波知道韩赞周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建衙署需要银子,这银子就由杨波来掏呗。 不多时,韩赞周和左文灿二人便到了。 果不其然,二人一到,跟往常一样,左文灿被韩赞周支使,先来做这个恶人。 “杨波,朝廷此次破格在沈家堡开设市舶司,乃是沈家堡天大的荣耀,现在国库不是很宽裕,希望你能为朝廷效力,尽快把市舶司建起来,我意下在南区选一块吉地,今冬便要开建,你意下如何?” 左文灿不仅是嘴上说的理直气壮,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在海州,他就是这么个做派。 “这是你们二位大人的事,我一介草民,不做干涉,呵呵呵呵。”杨波微微一笑,却是端起了茶碗,用心地在品茶。 几个人都哧溜哧溜地品着茶,仿佛这茶便是人间的仙品一般,怎么喝都没个够。 这不对劲啊,话没说上两句,这天都给聊死了,杨波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啊。 韩赞周有些着恼了,把茶碗往茶几上一跺,“扬三儿,咱家明说了,咱家手上没银子,这衙署还得由石庙出银子。” “不不不。”杨波断然拒绝,说道:“相文兄,那二十万两税银,我还不一定给呢,就算将来我勉强答应给,除了这二十万两之外,石庙再不会多出一两银子,衙署的事儿,你们自己想办法。” “咱家说过了,咱家手上没银子。”韩赞周一摊手,说道,“咱家在京城临行前,皇爷可是有交待,这建衙署的银子,找杨波。” 他跟杨波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知道杨波此人吃软不吃硬,语气软一软,再把崇祯皇帝抬出来,咱家的面子你不给,皇爷的面子,你也不给? 杨波终于放下茶碗,笑道:“相文兄,既然是皇上发话了,那我杨波也不能不帮忙想办法呀,封前辈今日在场,便是为解二位大人的燃眉之急。” 杨波见韩赞周一脸的疑惑,又道:“封前辈可是开钱庄的,没银子,可以管他借啊。” 韩赞周神色一呆,呐呐道:“跟钱庄借银子,将来咱家拿什么还?那二十万两税银,是皇上的,谁也不能动。” “相文兄,你忘了,皇帝在枫树林可是有个皇庄,皇庄赚了银子,不就有钱了吗?” 原来如此,韩赞周没有料到,杨波这厮实在奸诈,早就算计好了,在这儿等着他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20章 针锋相对 杨波一只手搁在扶手上,身体斜靠椅背,翘着个二郎腿,坐在那里侃侃而谈,惬意得很啦。 左文灿看着杨波的做派,心里实在不爽,尤其这家伙竟打起了封雅雯的主意,封雅雯可是他左大人的夫人,让她做个什么女子学堂的校长,成何体统? 这简直是对他的羞辱,这让左文灿如何能忍受? 婶子能忍,叔都不能忍了。 左文灿心中有无尽的愤怒,但韩赞周在场,他只能硬生生地憋着,憋得好难受,脸上的表情却是阴恻恻的,逮个机会,他当然要出言讥讽,“杨波,既然你也有心求得一官半职,当知官场有官场的规矩,不该说的话,还需慎言,当心祸从口出,呵呵。” 这话说出来,杨波听着却是有了威胁的意味,顿时不爽了。 “左大人,海州的规矩,在下倒是有些耳闻,就譬如梅镇何老金一案,沈家堡上下可是打点了二十多万两银子,你的知州衙门都拿了多少啊?”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左文灿勃然变色,眼下,为官哪有不贪的,但是你杨波不能坏了潜规则,这事能干,却不能说,尤其不能但这韩赞周的面说。 “本官事后可是做过调查,何老金一案不过是你杨波霸占西山磷矿的一个由头罢了,郑家兄弟,还有裘千户,可都是死在你的手上,如今朝廷既往不咎,你就不知感恩图报吗?” 不得不说,左文灿确是官场老手,转意话题的功夫,驾轻就熟。 梅镇郑家灭门乃是杨波一手促成,就是为了西山的磷矿,在当时是秘密行动,但事后,人们也回过味来,这背后的推手就是杨波,毕竟杨波需要西山的磷矿做火柴。 只是现在皇帝想捞银子,暂时不再追究,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这是杨波的软肋,杨波跟朝廷讨要官职,便是要洗白白,左文灿为官多年,当然能看出来。 可惜了,左文灿遇到的是杨波,对为官之道,杨波虽然狗屁不通,可他是个浑不吝,管你那么多? 看出来又如何?这里是沈家堡,杨波绝不会让左文灿把海州的那一套习气带到沈家堡来,他也要为沈家堡立规矩。 既然撞上来,那就别怪我针锋相对,拿你来立威了。 杨波瞅了瞅左文灿,嘿嘿冷笑,突然收起了二郎腿,拍案而起。 “左大人,你官府的那些烂事,我不感兴趣,可是在沈家堡,谁特么都别想当大爷,谁特么敢伸手,拿了不该拿的银子,老子便剁了他的手。”杨波爆粗了,倒是一副正义凛然,酷酷的样子。 “杨波,不得放肆。” 左文灿好歹是个朝廷命官,被一介平民当面爆粗,这种场面韩赞周可是没见过,赶紧呵斥道:“杨波,官你还没当上呢,便如此跋扈,你有什么资格对左大人吆五喝六的?” 额的娘哎,杨波这小子,实在生猛,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听着都让封万里心惊肉跳。 万通钱庄可是他俩合股的,明面上,由他经营,暗地里,杨波还控着股。 封万里止不住地想,这小子如此这般,搞不好哪天他封万里也要受牵连,惹火上身了。 原本他端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入泥塑木雕一般,此时却是忍不住了,觉得杨波好过分。 左文灿是他封万里的乘龙快婿,虽然眼下跟雅雯闹了别扭,可外人不知道啊,总得给老夫点儿面子吧。 就算不给老夫面子,韩赞周可是皇上派过来的心腹之人,得罪了他,便是得罪了皇上,得罪了皇帝,万通钱庄还开个屁啊。 “杨波小友,杨贤侄...”封万里赶紧站起来,插到杨波和左文灿之间,挡一挡,两人可不能动手打起来,当然他的那个女婿十有八九是不肯动手的,只能挨打了。 “贤侄,得饶人处且饶人,就算给老夫一点面子,好不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嘛,贤侄,你坐下,快坐下,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左文灿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眼底就像点燃了两堆火,大火熊熊燃烧,让他目眦欲裂。 杨波这厮一点面子都不给啊,当官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号的。 可是,这里是沈家堡,杨波是地头蛇,左文灿又受制于韩赞周,再说他是个读书人,读书人讲究个斯文,不能斯文扫地啊。 我忍,左文灿咬牙切齿。 杨波就这么酷酷地看着左文灿,见他脸色铁青,眉宇之间却又显得十分地落寞,正是那种‘我很愤怒,但有无可奈何’的表情。 杨波假意气鼓鼓地一屁股坐下,端起茶碗,牛饮一阵。 “韩爷,你呢也别生气,气坏了身体,咱们都担待不起啊。”封万里转向韩赞周,说道:“万通开给韩爷开的是五分利息,还不到市面上利息的三成,可谓十分的优厚了,倘若韩爷肯在万通借贷,万通便借韩爷的喜气,今日正式开张了,咱们两厢得益,岂不美哉?” 五分的息,确实不高,市面上,一般的钱庄的利息都在两成上下,更不用说那些高利贷。 不过韩赞周却是很不爽,感觉自己被杨波吃的死死的,皇庄由杨波经营,怎么用银子,还不是杨波说了算? 不爽归不爽,韩赞周却是没办法。 “兹事体大,咱家回去还要在合计合计。”韩赞周寒着脸,说道。 “好说,好说。”杨波笑道:“兹事体大,当然要好好琢磨琢磨,想好了,就找封前辈,开个户头,市舶司马上就开建,呵呵。” 横竖市舶司的事,杨波不急,太监急。 “哼,咱家这回算是栽在你手上了。”韩赞周没好气,又道:“这次荷兰人又败在你手上,两次拢共让你逮住两百来号红毛鬼,你杨三儿又该翘尾巴了吧,这可不是小事,咱家也不能装着看不见,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办?” 荷兰人是杨波抓的,严格说来,却是两国交兵,事关朝廷,韩赞周作为皇上派来的心腹之人,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这批荷兰人如何处理,杨波亦是颇费思量,这些时日,他也一直在考虑此事。 荷兰这个国家,很有意思,即使在欧洲,也是个另类国家。 国土面积狭小,人口也不多,濒临北海,是典型的苦寒之地,且地势特别低,整个国家基本坐落在海滩上,自然资源贫乏,撒网打鱼倒是合适,但作为国家,只要世界大乱,便会给周围的大国蹂躏一番,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国家没了。 正是因为资源贫乏,陆地上发展无望,荷兰人便把目光投向了海洋,时间来到十七世纪,世界有了大航海时代的迹象,荷兰人给赶上了,于是乎,荷兰这样的一个弹丸之地就是这样一个弹丸之地,自世纪初,便称霸海洋,长达一个多世纪,成为海上当之无愧的霸主,被称为海上马车夫。 后世有人称阿拉伯人为狗大户,是说阿拉伯人,人懒钱多,国土下面全是石油,用石油可以换无数的美元,钱多的让人发愁。 有关荷兰人却是有个说法,叫狗大器,意思是‘godutch’,一般理解为,出去下馆子,各付各账的意思,就是aa制,是说荷兰人锱铢必较,精于算计。 说好听点儿,就是说荷兰人有经济头脑,难听的,便是说荷兰人跟犹太人一样,都是吝啬鬼。 荷兰人善于商道,却是世界公认的。 后世司空见惯的股份公司、银行和股票交易所,这些东西,在十七世纪的荷兰都有了雏形。 所以说,荷兰是个重商主义国家,所谓国家,便是前文提到的那个联省共和国,而此时的荷兰竟然还未完全从西班牙独立。 即便如此,已经满世界在建殖民地了,通常几条远洋航船,再加上一两千士兵,就能把偌大一个国家给殖民了,凭借的还是他们的坚船厉炮。 南洋尚且不论,在大明,荷兰人骚扰福建和广东沿海地区,已经有些时日了。 而台湾,此时还被称为大元,却是正被荷兰人占着。 除了那些荷兰战俘,杨波手上也有枪有炮,有幽灵号,倘若伯里塞姆号能修好,还能再增加一艘。 这些都是杨波手上的筹码,韩赞周问起来,却是让杨波思绪万千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21章 走马观花 这一日,是晴日,清冷的日光,却不见有一丝的暖意,屋外滴水成冰,人只要呼吸,嘴边便冒出浓浓的雾气,不多时,须发便似染上了一层寒霜。 西山火柴工厂的大门口,站着一群人,杨波、徐骥父子、季顺、还有苏洛儿都在,他们刚在火柴厂参观。 徐骥意犹未尽,横竖沿途还有不少在建的项目,也很可观,便提议不坐马车,步行返回石庙。 几日前,因为荷兰人来犯,杨波急于出海,没能跟徐骥父子多聊上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待到战事结束,徐骥便找上门来,想去西山的火柴工厂看一看,这也是他的父亲徐光启在信中交待的。 徐骥是贵客,其父又是礼部高官,最主要,杨波知道徐光启在历史上可是鼎鼎大名啊,自然不会慢待。 今日一大早,众人便赶来西山,杨波更是亲自作陪,先是领着徐骥看了看在建的西山铁厂,然后又到火柴厂参观一番。 过程中,徐骥兴致盎然,不断提出问题,杨波也是有问必答,看起来也不藏私。 当然,核心机密,杨波自然也不会透露,这样的参观,说到底,就是个走马观花,饶是如此,也让徐骥惊骇不已。 季顺和苏洛儿也在,杨波最初就是通过苏洛儿邀请徐骥来石庙出任校长的,而杨波亦有意让苏洛儿接管他所谓的文化产业,所以,徐骥在沈家堡的活动安排,基本都是由苏洛儿在打理。 现在杨波名下的产业,架构也慢慢清晰了起来,打个比方,石庙的产业是个现代产业集团,杨波便是集团董事长,杨波不在石庙,沈燕青署理,相当于副董事长,同时她还要从医,开着一真医馆。 季顺便是实业部总经理,架桥、修路、开山、西山的磷矿、水泥厂、火柴厂、铁厂、马车厂、还有不少其他工厂,这些个实业,都归在季顺的名下,他手下管着大大小小十几号厂长。 梅仙儿则是杨波的董秘,除了协助杨波在总部的工作,还兼任商业部总经理。 钱庄、房地产、商铺,还有杨波看重的文化产业,譬如问乡棋社、台球馆、学堂都在她的管辖之下。 问题是,杨波很多时候,是个甩手掌柜,梅仙儿便把董事长给做了,她太忙了,杨波考虑把文化产业,交给苏洛儿,那么苏洛儿便是文教部的总经理了。 只是,沈燕青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始终不肯点头,苏洛儿也不介意,该干的事还是要干,却没有正式的名分,属于友情支持。 上午是陪同徐骥父子参观工厂,下午,他们还要前去南溪河的岸防炮台,去观摩一场炮击。 炮击是韩赞周提出要看的,借此机会,杨波打算把几个荷兰人都请了来,譬如万贝恩,桑德斯霍根和比利朗格,一同观摩。 当初杨波和何起风只身前往七月号,舰长万贝恩就邀请杨波到火炮甲板观摩,如今万贝恩成了阶下囚,杨波也要请他看一回,算是礼尚往来了。 当然,请荷兰人来观摩,杨波却是别有用心,现在只是个开始,这是后话。 众人闲谈一阵天气,便启程返回,一路上,异常寒冷的天气,让徐尔觉难以忍受,一边跺着脚在冰冻的地面上行走,两只手还放在嘴边呵气,想要暖暖手。 “杨兄,外面如此寒冷,工厂里面却是暖意如春,却是为何?”徐尔觉以杨兄称呼杨波,其实,他的年岁还要比杨波大上两岁。 “工厂室内设有暖气管道,若是没有暖气,工人的手冻僵了,操作起来可就走样了。”杨波笑道。 “暖气?”苏洛儿眨眨眼,脑补一阵,恍然道:“你是说室内的那些弯弯曲曲的管子,那里面便是暖气?” “正是。”杨波点点头,“其实是废弃的热气,用管子引进来,权当供暖之用,这也算废物利用了。” 徐骥闻言,又是一阵惊叹,说道:“今日我等算是大开眼界,尤其是那流水线,材料从头至尾,便真如流水一般,流到最后,便是成品,堪称神奇。” 徐骥今日所见,便如炸雷一般,炸的他七荤八素,心中十分地震撼,再看杨波,那眼神里却是多了几分钦佩。 徐骥笑着问:“杨波,人们都说,你是个神奇小子,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你倒是说说,什么样的玲珑心肝,竟有如此奇思妙想?” “咯咯..” 苏洛儿走过来,伸出纤纤玉手,在杨波脸上小捏了一把,俏声道:“还有人说他是火神下凡呢,我这么捏着,感觉也不过是肉身凡胎嘛。” 杨波急忙往后躲,却是没能躲过,老脸一红,说道,“呵呵,工厂还有不少地方亟待完善,当不得你们二位如此的夸赞。” 倒不是杨波谦虚,他是心虚,流水线在后世,可是司空见惯的东西,杨波不过是个快递小哥,拿来主义,照搬就是了,并非他有什么玲珑心肝。 “徐先生,如你所见,工厂需要很多识文断字的工人,可他们大多是流民出身,识字的不多,我打算在学堂弄个扫盲班,让他们轮流去读书识字,此事还需先生出手相助啊。” 扫盲班? 徐骥捋了捋胡须,上面已经积下一层白霜,心下寻思,脸上却流露出疑惑的表情。 杨波的流水线,从采矿,到制作火柴头,乃至最后包装出货,每一个工序,都要标识,记数,并记录在流程卡上,工人和基层的管理者都要能识字计数,否则生产就会出乱子。 所谓扫盲班,便是把工人送到学堂,无非是要他们识几个字,会识数,教些最基本的东西。 这种事,随便找几个教书先生便能轻易做到,何苦请他来做什么校长? 徐骥中过举人,其父又是当朝礼部高官,徐家在松江府也是数得着的名门望族,你扫个盲,便要请徐骥这样的大咖? 徐骥的心思,自然在杨波的预料之中。 “扫盲班不过是应一时之需,读书识字,终归要从娃娃抓起。”杨波瞅了一眼苏洛儿,又把目光转向徐骥,说道:“晚辈听洛儿姐姐说过,徐先生和西人传教士素有来往,有个叫金尼阁的意大利人从欧罗巴带来七千部西人著书,可有此事?” 徐骥闻言,愣了一下,这人的心思可够跳脱的,扫盲班的事儿还没个说法,这又说起西人传教士来? “确有其事,金尼阁乃是意大利人,几年前返回大明时,带来欧罗巴最新著书共计七千余册,足可充盈一个藏书楼,这些书图文并茂,印刷精美,且无重复,涉及西人的神学、哲学、天文,还有算学,以及格物之学,门类繁多。 他和一个叫邓玉函的德国人,在杭州居住时,与家父多有来往,我本人也见过他们,只可惜,金尼阁今年早些时候,在杭州因病去世了。” “这些图书现在何处?可有组织人手翻译?”杨波急问。 “大部运去了北京,存放在北京的北堂书馆,金尼阁在世的时候,倒是定了个翻译计划,只是要翻译这些书,谈何容易?一则,这些书籍大多用拉丁文写成,我大明极少有人识得拉丁文,译文时,颇为周转,十分的繁复。二则,此事作业浩大,家父倒是竭力主张尽快翻译完成,朝廷也专门成立了馆局,却没有给多少银子,没有银子,便成不了事,总的来说,进展颇为不顺。” 徐骥不断地摇头叹息,脸上颇多落寞的神色,杨波听起来,内心却是欣喜不已,说道:“倘若先生能屈就校长一职,译书一事,你只管叫人过来,银子我来出。” “此话当真?”徐骥不由一愣,惊道:“这不是件小事,译书耗时费力,可是需要不少银子啊。” “石庙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需要银子,先生只管开口便是,哈哈哈。”杨波笑的颇为豪迈,信誓旦旦地说道。 徐骥的脸上显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杨波的一席话,实在出乎他的意料,思虑一阵,问道:“杨波,在你看来,我大明该如何对待西人之学?” “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杨波随口说道。 杨波不记得这八个字是谁所说,他只知道这话满有名,既然后世很有名气,现在说出来,也该大差不差吧。 “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徐骥喃喃自语,终是击掌赞道:“说的好,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的真知灼见,了不得啊。” 杨波老脸又是一红,干咳几声,赶紧道:“前辈,只是翻译,怕是不够,译好之后,还需刊印出版,出版之后,还得有人专门研究,才能取其精华,剔除糟粕,为我所用,我打算成立一个研究院,专司其事,这研究院院长一职,当由先生出任,还请先生莫要推辞。” 徐骥还在心里反复琢磨杨波说的那八个字,他的儿子,徐尔觉却是不耐了,说道:“爹,杨兄既然答应帮忙译书,您还不快快应下校长一职?” 徐骥终是醒悟过来,汗颜道:“既然杨波如此豪横,我当责无旁贷,这校长我做了。” “好极。”苏洛儿亦是欣然道:“所需人手,便由前辈出面聘请,石庙的月奉可是出了名的优厚啊。” 众人一时开怀,笑谈不止,很快便到了沈家堡的地界儿,离西山豁口不远,杨波道的两边各自立起一个水泥平台,一堆人正忙着在平台上搭建风车。 “徐先生,叫风车,也是杨波折腾的玩意儿,我带你去看看。”风车项目属于工厂类的实业项目,自然归在季顺名下,季顺便邀徐骥过去仔细观瞧。 这里原来是西山的一个豁口,开山之后,更是变成一个风口,风势很大,风车建在路边,一边一个,再合适不过。 北边的风车用来驱动水泥工厂的转炉,南边的,则用来研发马道长的球磨机,球磨机里装上铁球,风能驱动风车,风车驱动球磨机转动,铁球在里面相互撞击,从而将里面的铁锈粉末研磨成更小的颗粒,这些微小的颗粒,可用来制作人工磁铁。 理论上说,要达到微米的尺度,说不得,要经过无数次的试验,才有可能实现。 有了人工磁铁,杨波便有机会制作大型的发电机,乃至电动机,以此来解决困扰石庙已久的动力问题,这本是马道长的解决方案。 风车上的叶片长度,足有丈许,杨波走到近前,伸手去拨动其中的一个叶片,并没有使出多大的力气,风轮便转动起来。 “嗯,还不错。”杨波满意地点点头,对徐骥说道。 风车在大明并不少见,但像杨波这样的,用一只手便能拨动的大型风车,却是绝无仅有,原因在于杨波的风车主轴上,装有石庙最新研制的大型轴承。 “公子...”甘薪正在现场指挥安装,见杨波一行人过来,招呼一声,喜滋滋地走了过来。 “甘薪,你大清早的,活力四射啊,遇到什么喜事儿了。” “公子,你不地道啊。”甘薪佯怒道:“我这个月的月钱又涨了,三十两了都,事先也该跟我通个气不是?” 杨波这才记起,这个月确实给甘薪加薪水了,甘薪的薪水几是一个月加一次,且都是翻倍地加。 徐尔觉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惊呼,“上帝啊,加了月钱,有人还不高兴,杨兄,你的大匠一个月竟然能拿三十两银子?都快赶上我爷爷了哇,我爷爷可是礼部右侍郎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22章 送个大礼 史料记载徐光启是个天主教徒,杨波看到徐尔觉竟然也在胸前划了十字,心下猜测,徐家子孙估计都受过洗礼,皈依了天主教。 这让杨波心生感叹,宗教这种东西,迷惑人心,最是有效,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啊。 到了下午,众人来到南溪河岸防炮台,韩赞周,左文灿、还有几个荷兰人,万贝恩、桑德斯霍根、比利朗格,已经等候多时了。 徐骥见三个荷兰战俘也在,立刻想到父亲在信中交待给他的任务,便跟杨波提出,要去见见他们,理由竟然是,这些荷兰人也是天主教徒,作为教友,理当前去拜会。 杨波倒是没阻拦,只是撇撇嘴,心下寻思,倘若徐光启见识过欧洲白皮在美洲,对印第安人都干过些什么,说不得也要后悔皈依了天主教吧。 这会儿,大不列颠的盎撒人正在美洲大陆上抢占地盘呢,传教士手里拿着圣经装模作样,与此同时,士兵手里拿着火枪,在恣意残杀。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死在白皮手上的印第安人数以千万计,种族几近灭绝。 森林法则才是这个世界的本质,宗教很多时候,不过是披在殖民者身上的靓丽外衣罢了。 不过,在有明一代,那些西人传教士至少看起来是在真心传教,但在后世而来的杨波的眼里,不过是这些人认为动用枪炮的时机还未来临罢了。 既然他们的时机没有来临,那就让它永远不要来临。 徐骥想跟荷兰人徐一叙教友情谊,却是一厢情愿。 他和荷兰人首先语言都不通,他倒是会一点儿意大利语,可荷兰人又不会,最后还是由万贝恩把荷兰语翻译成英文,杨波再把英文翻译成中文,讲给徐骥听,可想而知,这样的谈话有多费劲。 荷兰人对徐骥这个天主教徒完全没有兴趣,脸上很快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相比之下,万贝恩倒是更愿意和杨波交谈。 “密斯脱杨,我向你表示祝贺,祝贺你在黑石崖再次偷袭成功。” 万贝恩这是在讽刺杨波只会搞偷袭。 杨波瞅了万贝恩一眼,却是一晒,说道:“那天白日里,我倒是想要和你们正面干上一仗,可是海面上却只有刘香,直到刘香战败,也不见荷兰人出来露个脸,却是为何?” “你们中国人开口便讲君子之道,在我看来,你两次得手,用的都是偷袭,无论如何,也难说是君子之为吧?”万贝恩兀自强辩道。 “呵呵..”杨波语气淡淡,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让我跟一帮强盗讲君子之为?” “你..”万贝恩顿时气结。 杨波不再理会万贝恩,而是径直爬上炮台最高处,高处风大,吹到身上,无缝不入,又似利刃一般,刺到骨子里。 靶场就在南溪河的出海口,此处的河面甚是开阔,南岸离炮台的距离,杨波已经做过精确测量,不到三里地。 这个距离应该是荷兰人的加农炮,进行有效炮击的极限距离了,加农跑虽然最远可以打出两倍于此的距离,但超过三里,便完全失去了准头,与人在海上交战,那样的炮击没有任何意义。 河水在岸边结出一段厚厚的冰碴子,但河面并未有封冻。 雷矬子的人正把两只靶船拖过来,他们还要把岸边的冰层砸乱,好一阵折腾,才把靶船放在河边搁浅,这样做,是为了防止被火炮击沉的靶船封堵航道。 炮台上,并列摆着两门火炮,一门便是石庙最新研制的火炮,另一门则是从伯里塞姆号上拆下来的荷兰加农炮。 王长生带着他的炮班正在调整炮管的角度,校对标尺,为炮击做最后的准备。 一众人,韩赞周,左文灿,徐骥父子,围成一堆,指指点点,几个荷兰战俘,围着两门炮,亦是叽里咕噜说个不停。 “是驴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杨波走下高处,嘴角却是勾出一丝笑意。 比利朗格对杨波的火炮尤其感兴趣,围着它,转了一圈又一圈,终是停在炮口处,用手使劲敲了敲,炮筒当当作响,比利朗格用荷兰语嘀咕了一句,估计不是什么好话,杨波看了一眼万贝恩,万贝恩问道:“这炮不是铜炮?” “嗯..”杨波点点头,说道:“这炮是铁质的,铁质的火炮便宜。” “哈..”比利朗格嗤笑道:“扬先生,你不会是想让我们和你一起同归于尽吧。”说完,夸张地往后一跳,像是要躲避炸膛一般。 三个荷兰人,一起哄笑起来。 “杨波,你的火炮怎么这么黑呀?”韩赞周是个太监,对火炮是个外行,见杨波的这门炮通体黝黑,看上去有些怪异,便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杨波闻言,心里一动,笑道:“这是黑虎炮,自然是黑色的。” “黑虎炮?黑虎掏心?”韩赞周怔了怔,很快又喜道:“这名儿好,听着威武。” 其他人可不这么看,要说威武,荷兰人的加农跑才是真的威武。 个头傻大黑粗,铜质的炮身,闪着幽幽的寒光,令人望而生畏。 相比之下,杨波的新炮却是,重量不及荷兰炮的一半,身形要小上一号,炮管修长纤细,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 炮身黝黑,那是因为杨波有一道黑化的工序,就是在炮身上用王水刷上一层,铁质的表面被强酸氧化,形成一层四氧化三体的保护层,保护层坚硬致密,可防锈蚀。 这是超越时代的技术工艺,杨波当然不会轻易透露。 铁生性刚且脆,而铜的延展性能则好很多,高温条件下,同样厚度的炮管,铁质的更易炸膛,何况杨波的铁质炮管显得非常单薄。 对于火炮,徐骥算半个内行,这得益于他的父亲,徐光启素来看重军械,耳濡目染,徐骥也知道一些。 铁质火炮在大明军中不是没有,譬如虎蹲炮大多都是铁质的,但装药量少,威力跟荷兰人的加农跑无法相比,铁质的虎蹲炮,炮管外面通常都会箍上几道粗大的防护铁条,一则是为了防止炸膛,二则,即便炸了膛,有防护铁条在,也不至于对炮手造成致命的伤害。 徐骥猜测,杨波今日把荷兰人拉过来,定是有心要跟荷兰人的火炮一较高下。 但这两门炮放在一起,就像一个瘦小枯干的小个子和一个长满横肉的彪形大汉站在一起,黑虎炮,怎么看都觉得不够看啊。 王长生那边已经开始装弹了,荷兰人却愣住了,黑虎炮的弹丸不是圆形的实心铁球,而是圆筒状的,前面还有个椭椭的尖头,一时弄不清杨波的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 杨波用圆筒状的弹丸取代实心铁球,弹丸里面装有硝化棉炸药,重量比实心铁球轻不少,弹丸轻,射程可以更远,弹丸里面装药,还有冲压引信,触地便炸,威力绝非实心铁球可比。 “都闪开,开炮了。”王长生挥动这手里的小旗子,高身喊叫。 河对岸的靶船已经拖拉到位,有兵士过来,示意众人退到安全地带。 不过,黑虎炮的第一炮,却没有装弹丸,火炮装药量也只是正常量的三分之一的样子。 “轰...” 王长生手中的小旗子往下一挥,黑虎炮应声开炮,没有弹丸,只能是放空炮。 这一炮,又引来荷兰人的一阵哄笑。 “杨波,你这又是玩儿的哪一出啊?”韩赞周急急地问。 徐骥亦是向杨波看过来,眉宇之间,露出担忧的表情。 “天气太冷,这是暖炮。”杨波随口说道,语气却是云淡风轻。 这一炮又叫试炮,目的是要在正式开炮前,把炮管的温度提上来。 杨波前世是个军迷,常常流连于各军事论坛,火炮无论如何先进,也一样需要把炮管预热,这是防止炸膛的手段之一。 黑虎炮在试验的时候,杨波想起这招,拿过来便用,试验下来,效果不错,便写进了炮兵操典,作为一个标准步骤,固定下来。 “轰,轰..” 又开炮了,这一次,两门炮同时开火,黑虎炮在左,加农跑在右,可惜两门炮都没有击中目标,炮弹都掉进了河里,溅起一高一低的两个水柱。 “轰,轰..” 打了第三轮,黑虎炮率先命中目标,左边的靶船被击中了,一声巨响之后,船体四分五裂,且燃起了大火,眼见都要解体了。 加农跑打到第四轮,终于击中靶船的船舷,船舷被削去了一大截,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豁口,相比左边,以靶船受到的损伤程度而言,显然黑虎炮的战果更加显著。 “这不公平。”万贝恩大叫起来,“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在靶船上预先放置火药?” 杨波并不理会,却是冲王长生喊道:“再打,冲河岸打。” “轰...” 这次弹丸落在河对岸的缓坡上,霎那间,弹着点发生剧烈的爆炸,冰雪、泥土四处飞溅,河岸上霍然出现了一个硕大无比的弹坑。 万贝恩瞪大眼睛看着那弹坑,神色呆滞,久久不言,桑德斯和比利朗格亦是一副悻悻然的模样。 “哈哈哈。” 杨波仰天大笑,炮击演练就这么结束了。 围观的人群各自揣着不同的心思,纷纷离开。 “相文兄,请留步。”杨波叫住韩赞周,走过来,神秘兮兮地小声道:“我有份大礼,要送给相文兄,相文兄可有兴致听上一听?” “杨波,有话直说,别跟咱家在那儿故弄玄虚。” “咱家这小心肝还颤着呢。”韩赞周瞪眼跺脚,见杨波不为所动,便试探道:“跟荷兰人有关?” “相文兄明察秋毫,荷兰战俘我便送给相文兄了。” “这便是你的大礼?咱家要这些荷兰红毛干什么?”韩赞周顿时一脸的幽怨,脱口说道,但很快愣住了,试探地问道:“你是说...拿这些红毛鬼给皇上换银子?” 杨波瞥了一眼韩赞周,鄙视的眼神。 “荷兰人现在还占着大元,大元自古以来,可是我华夏之地,相文兄就没想过要为我大明开疆拓土?” 杨波嘴里的大元,就是后世的台湾,‘大元’按闽南话的读法,说出来很像台湾,也许就是这么以讹传讹,‘大元’便变成了台湾。 韩赞周奇道:“拿战俘换大元?杨波,你觉得荷兰人会答应?” 杨波摇头叹息,苦恼道:“敢情我黑虎炮折腾了半天,全都白忙乎了?”“黑虎炮?”韩赞周甩了甩大脑袋,抬手举起兰花指,指着杨波,惊道:“杨波,你这是要用..” “嗯..”杨波终于点点头,说道:“我这份大礼,相文兄以为如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23章 喝药 如今的石庙,经过几次扩建,早已变了模样。 马道长在东边的诊室被拆了,原址上起了东门,以后这里便是正门。 门口,有一条直道,北通西山脚下的工厂区,南边则和杨波道相连,直道跨过二道沟的,正是那座水泥桥,桥头上竖了一块碑,碑上刻着的正是杨波当初写的那首歪诗。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世子桥上来,相遇又相知。” 于是乎,这座桥便有个个名字,世子桥。 因其是用水泥浇筑而成,为世所罕见,一时成了沈家堡的一景,凡是新来沈家堡的外地人,无不前来观摩一番。 不仅如此,沈家堡本就住着不少朝鲜人,日本人,也专程前来,走上一遭,有人已经回到本国,所以,世子桥现在可谓蜚声海内外了。 东门之后,便是一排办公用房,北边是杨波、沈燕青和梅仙儿的公事房,南边则是议事和会客的地方。 梅仙儿处理完手头上的文书,站起身,离开书案,这是她的专属办事房,办事房设有前后门,前门直接连通东门出口,后门则直通内院,出入十分的便捷。 出得后门,梅仙儿不由双臂横抱起来,晚上可真够冷的。 天早黑了,戍时都过了,好在天上有月亮。 月光清冷,银辉洒落,屋檐上还有积雪,地面被冻得硬梆梆的,四周一片沉静。 梅仙儿不由放轻脚步,走过后门左近的一株腊梅,这是杨波听说她要搬来石庙居住,特意让人为她移栽的。 “噫..”梅仙儿突然止住了脚步,欣喜地发现,白日里还挂着花骨朵的腊梅,此时却绽开了。 梅花朵朵,花瓣红中带紫,花瓣之上,挂挂点点露珠,晶莹剔透,更显新梅娇嫩美艳。 俯身下去,轻轻嗅一嗅,花香馥郁,让人沉醉。 梅仙儿又站起身,正好看到对面的窗户亮着灯,那是杨波的房间,这会儿,杨波还在画那个什么球磨机的图纸吧。 梅仙儿想起她二叔给她写的信,透过那信中的字句,梅仙儿仿佛能看到二叔一把鼻涕一把泪向她哭诉的模样。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二叔这辈子就别指望了,梅家后续无人,愧对列祖列宗啊。” 接着又疯狂暗示。 “二叔不行,但你行啊,就算你曾经发誓此生绝不嫁人,但不嫁人,并不一定不要孩子啊,你现在跟杨波天天呆在一起,还愁没孩子?仙儿啊,梅家的香火不能断,二叔可全指着你了。” 梅仙儿看着窗户的灯光,轻咬着嘴唇,眸子里亮晶晶的,伫立良久,终是抬起了脚步,原本她要回自己房里歇息的,此刻却是朝杨波的房门走去,心儿却在扑通扑通地跳。 果然,杨波正埋头画着图,不过杨波画的却是规划图。 球磨机的图纸已经改过了,杨波已经让人给甘薪送了去。 西山口的风车已经启用,铁锈经过球磨机研磨成细小的粉粒,粉粒经焙烧,做出第一批人工磁铁样本,磁性很微弱,效果不太好。 杨波把球磨机的尺寸改得更大,希望这次能有所改善。 “杨波,院子里的梅花开了。”梅仙儿推门而入,兴冲冲地说道。 “外面很冷吧?” 杨波抬头,见梅仙儿的脸颊红扑扑的,问了句,放下手中的铅笔,又道:“梅花乃是花中仙子,配梅仙儿正合适。” 杨波倒是越来越会说话儿了,说出来的话,让人听着心里都舒坦。 梅仙儿瞅了杨波一眼,眼角眉梢活泛起来,眸子像是一汪春水,眼波荡漾,泛出奇异的光彩。 心儿本就扑扑地跳,见到杨波,更是像有一只小鹿在胸腔里跳得正欢,脸上跟着了火似的,两只手绞在一起,手指都绞白了,一时心中慌乱,感觉有些手足无措了。 杨波心里孩子琢磨图纸的事儿,只是见梅仙儿的脸颊红得厉害,顿时担心起来,现在外面天寒地冻的,可别着了风寒,生了病,可就不好了。 现在石庙的项目太多,一大堆子的事儿,都是梅仙儿在操持,沈燕青忙着医院的事儿,对杨波这边的事儿了解不多,顶多在杨波不在的时候,替他做个甩手掌柜的,细致的工作还得梅仙儿,不可替代。 杨波双手一撑桌面,忽地站起来,紧走几步,弯下腰,想要把椅子挪一挪,好让梅仙儿坐下说话。 梅仙儿云晕陶陶,好似脚踩一片空中的五彩祥云一般,见杨波起身,突然觉得两条腿有些发软,正好想着要坐在那把椅子上。 两人几乎同时移动身体,这下好了,火星撞地球了。 弯下腰来的杨波,脑袋刚好结结实实地撞上正要坐下的梅仙儿的前胸,而且是最柔软的那一块。 火星撞地球啊,可想而知,深度很深,强度很强,杨波甚至都闻到梅仙儿身上奇异的体香,那是一种温暖的味道,撩人得很。 杨波的心神顿时有些乱了,些许尴尬,些许不舍,只在一息之间,杨波心智总算恢复了清明,赶紧一抬头,脑门却是又碰到梅仙儿的下颌。 “啊..嘶..” 梅仙儿轻声叫了出来,下颌被撞得生疼,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去,身体向后弯成一道弓,眼看要跌倒了。 “仙儿..” 杨波惊呼,一下揽住正在往下倾倒的梅仙儿。 现在不是火星撞地球了,改海底捞月了,不过,这姿势却是有些不雅和暧昧了。 梅仙儿好不容易站直,身子像一只小猫一样,蜷缩在杨波的怀里,眉头轻皱,眉梢飞扬,眉宇之间却是一池的春光,晶莹的眼眸如明月卧于盈盈秋水。 杨波看着,一时竟呆住了。 身下的杨小波立刻挺直了腰杆,昂起了头,“上啊,上啊,我都等不及了。” 梅仙儿显然觉察到身下的异样,这杨波太坏了,羞死个人啊。 梅仙儿的脸上红得更厉害了,耳朵根儿和脖颈都泛起了红晕,飞快地抬眼看了一下杨波,那不胜羞怯的眼神,便如丝如电一般,荡人魂魄,那艳红的樱唇,丰盈润湿,微微翕动,实在诱人得很。 杨波再也把持不住,凑上去,吻了一下。 梅仙儿嘤咛一声,眼神迷离起来。 “公子..” 有人在叫,天啦,这是香儿的声音,屋外传来脚步声。 屋内的两个人顿时慌了神儿,赶紧分开,梅仙儿的云鬓有些散乱,正伸手要去理一理的时候,香儿已然推门进来了。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气氛好尴尬。 “这个,仙儿姐姐刚在屋外着了凉,身体有些不舒服,嘿嘿。”杨波干笑几声,视线转向梅仙儿,又道:“对吧,仙儿。” 梅仙儿玉面绯红,眼光迷离,云鬓散乱,这像是着了风寒的样子? 错了就错了,不要描,描得好拙劣,越描越黑。 梅仙儿捂住脸,在椅子上侧身坐下,把头别过一边去,也不答话。 香儿手里端着个火锅,显然是来给杨波送宵夜的,瞥了一眼杨波,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就那么一眼,香儿却是收回了视线,面无表情地往里走,把火锅放在茶几上,转身往外走,临走才开了口:“仙儿姐姐,我屋里有治风寒的药,我这就去取些来。” 香儿说着话,掩上门,便去取药了。 “还好,香儿什么都没发现,仙儿..”杨波惊魂未定,拍着胸口,很庆幸的样子。 梅仙儿顿时没好气了,递过来一个白眼,没好气,“你倒是说说,香儿没发现什么?” “...”杨波摸摸鼻子,赶紧岔开话题,“有些饿了,我来弄火锅,你也一起吃点吧。” 香儿回来的时候,火锅已经煮沸了,杨波招呼两女过来一起吃,梅仙儿倒是过来了,香儿却是不肯,她打开药包,准备为梅仙儿熬药了。 就这样,杨波和梅仙儿吃着火锅,香儿则在一旁咕嘟咕嘟地熬着汤药,屋里的气氛别提多诡异了。 “今儿,韩赞周来了。”梅仙儿终是恢复了常态,说道。 “来借银子?”杨波问道。 “嗯..不过借的不多,就跟四通钱庄借了五千两。” “借贷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很快便会有第二次。” 一个市舶司的衙署,五千两肯定是盖不起来的,下次就该韩赞周求着四通钱庄了。 市舶司就建在沙柳,那一带原来都是荒地,值不了多少银子,现在整个沈家堡的地价飞涨,沙柳也是水涨船高。 杨波当初跟甘薪买铁匠铺,连地皮带铺子,付给甘薪一百两银子,如今那块地涨到五百两,杨波打了个折,三百两卖给了韩赞周。 那块地的斜对面便是沈家堡船厂,按照规划,那里会修一条通往黑石崖的沿海公路,沙柳正是通往深水码头的必经之地,市舶司建在那里,正合适。 梅仙儿情绪不高,勉强吃了几口,便不再吃了,走到杨波的书案前坐下,呆会儿,她还得喝药。 人家香儿都在熬药了,做戏就做整套的,就是含着泪,也要把药喝下去,横竖治风寒的汤药,也喝不死人。 “桃花岛?”梅仙儿惊道,她见书案上摆着的是桃花岛的规划图,并不是她预想的球磨机图纸,不由心生奇怪。 “是啊..”今晚让香儿搅了好事,杨波胃口也不好,抹了抹嘴儿,不打算再吃了,“刚好你和香儿都在,说个事儿,过几日,我去一趟桃花岛,石庙的事,你们两人可要多费心了。” 梅仙儿立刻问:“多久?去干吗?” “少说也得一个月。”杨波没说去干什么,只是说的时间。 梅仙儿也没追问,石庙有很多绝密项目,一般情况下,杨波不说,她就不问。 香儿站起来,皱眉道:“那岂不是直到年前,才能回来?” “石庙的事有仙儿操持,我很放心。”杨波把视线转向香儿,肃声道:“你们几个人的安全,我最是放心不下,香儿,我早前跟你说过的,你没忘吧?” 香儿使劲点点头,说道:“我都记着呢。” “在石庙内院,安全上的事,由你负责,乐水和一鸣,还有仙儿,都得听从你的安排,记住,你们几个出入石庙,必须有亲兵队的人跟着,以防不测。” 药也熬好了,香儿蹲下撤了火,找了一只大碗,把黑乎乎的汤水都倒进去,端过来,放在书案上,一本正经地说道:“仙儿姐姐,药好了,趁热喝了吧。” 梅仙儿扶额,一脸的苦相,“杨波,拿个碗来,我分你一半。” “...” “好啊,好啊。”香儿立刻拍手赞道,拿来一只碗,手脚麻利地匀了一半,递给杨波,说道:“有难同当,有富同享,喝下这碗药,仙儿姐姐的病就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24章 釜底抽薪 日月大明第124章釜底抽薪杨波计划在舟山的桃花岛上,开建两座炸药工厂,分别生产一号和二号炸药。 此时的舟山列岛,因为朝廷禁海政策,也就舟山本岛上有人居住,其他的海岛,除了盘踞其上的海寇,基本没有人烟。 桃花岛以北的海岛上,也有像海上飞那样的海寇盘踞,但自从杨波在桃花岛上,将海上飞的一百来号人斩杀殆尽,那些贼寇害怕了,生怕杨波什么时候,也给他们来个赶尽杀绝,几拨海寇逃的逃,散的散,残余的,也让在桃花岛上留守的贺金彪给清扫一空。 所谓一号和二号炸药,便是雷*汞和硝化棉炸药,这些东西都非常危险,放在沈家堡和梅镇生产,一是有安全隐患,二则,也不利于保密。 幽灵号经过一个多月的改装,中桅杆终于装好,重新布置了风帆,部分风帆伸出船身的两侧,这使得幽灵号看起来比七月号要胖上不少,船身和风帆都涂成了黑色,可谓焕然一新。 杨波还在甲板上装备了四门黑虎炮,火箭炮还没最后定型,但是杨波也在船上备有几具,这种火器是近战利器,可以防止有人靠近偷袭,荷兰人的侧舷加农跑,杨波倒是没怎么动,基本维持原样。 杨波将乘坐幽灵号前往桃花岛,这也是幽灵号改装后的首秀,沿途要进行必要的海上航行试验。 这几日,杨波要见很多人,交待很多事,他要前往舟山桃花岛的消息,却是在沈家堡传开了。 有心人闻风而动,很快,石庙东门便聚集了不少人,一时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有人受邀前来,也有不请自来的。 更多的是来打探消息的,或是来看热闹的,这些人心里也揣着梦想,万一有机会跟杨波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岂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自己的脑袋?日后在人前,也有得显摆。 更重要的是,杨波是财神爷啊,有人粗粗算下来,杨波的身家早已超过百万两之巨,跟他见了一面,也能沾染些财气,日后便发了,也未必可知。 杨波现在是大人物,跟着他,有肉吃啊。 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关注,这并不奇怪。 很多时候,杨波的动向,就意味着商机,譬如石庙前的那片大沼泽地,最初杨波求人去填,还没人愿意。 那可是杨波的大项目,现在那里的地价都涨上天了,当初投银子了的,现在大发其财,当初嫌弃那里是河汊烂泥,不值一文的,现在却悔不当初。 机会稍纵即逝,先来的有肉吃,来晚了,连汤都喝不上。 当然,石庙现在的门槛很高,大多数人只能站在东门之外,看看热闹,石庙是进不去的。 即使是受邀前来,也只能先在休息厅里歇息,杨波要跟很多人谈话,得一个一个地来,轮到你,柳絮自然会领着你去见杨波。 这会儿,休息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季顺、甘薪、广东的黄仁杰、舟山的何运生、南京的陆广源等等。 休息厅内,也开着个门,门外便是连通杨波所在的议事厅的过道,柳絮便站在议事厅的门口。 休息厅布置简约,中间摆着个大号的长形木桌,木台上摆着炉子和茶具,炉上正烧着热水,壶嘴儿滋滋地往外冒着热气,水已经烧开了,想喝茶的,没人侍候,自己动手沏。 茶几沿墙壁摆放,每个茶几都配有两张椅子,人们坐在那里,品茗闲话,一边等着杨波的召见。 甘薪应杨波所邀,一大早便赶来石庙,可是徐骥父子不请自来,还插了队,正跟杨波在议事厅相谈正欢,不时传来一阵笑声。 甘薪听着,一脸的黑线,此次要跟杨波一起去桃花岛,手里还有一大堆的事儿呢。 百无聊赖之下,只能跟同样在苦等的季顺有一搭,无一搭地吹牛打屁。 “季叔,俺来,是杨波要俺来的,俺忙着呢。” 见季顺只是点点头,并不理会他,没话找话又道:“季叔,公子要跟你谈什么?” “海带。”季顺抬眼看着甘薪,“他从镇海带回来的海带苗子生发的不错,打算在舟山那边大量养殖。” “季叔,你就不想知道公子让俺来,要谈什么?” “你要跟杨波谈什么?”季顺随口问了一句。 “天机不可泄露。”甘薪却是摇摇头,“季叔您是知道的,俺手上的东西大多都是绝密项目,不可说啊不可说。” 季顺闷头喝茶,不再言语,甘薪探头又往过道望去,徐骥父子还没出来,叹了口气,“哎,季叔,像俺这种大老粗,公子不待见啊,俺一大早便来了,倒让这个徐先生给抢了先。” “我听说你有个儿子,开了春,也要去学堂?” “是啊,开了春,俺一准儿送儿子进学堂。” “那你还有什么抱怨的,这徐先生便是万里学堂的校长。” 两人就这么说着聊着,直到柳絮走过来。 “季叔,公子请你进去。” “哈哈哈。”季顺放下茶杯,见甘薪眼巴巴地看着柳絮,便大笑一声,说道:“那老夫就先行一步了,甘大匠,你慢慢喝着。” 甘薪唉声叹息中,季顺由柳絮领着,进了过道。 季顺因为常和梅仙儿议事,熟知柳絮素来行事说话,喜欢搞怪,是个开心果的性子,今日见她却是一反常态,愁容满面的样子,不由奇道:“怪了,一个一个都愁眉苦脸的,你又怎么了?” 柳絮嘟着小嘴儿,说道:“我家那挨千刀的,现在手里有了几两银子,竟想着要纳个妾,气煞我也。” 柳絮不久前,嫁给了葛四宝,那个挨千刀的,便是葛四宝了。 “你们两口子,不刚成亲么?” “公子让他管着台球,还给他五分的提成,现在生意好了,那挨千刀的挣了不少银子,银子一烧,人便臊性了。” 说着话,二个人已经进了议事厅,柳絮的话头却是让杨波给接了去,杨波笑道:“这么说,葛四宝把台球场经营得不错啊,银子多,不好么?” 见柳絮满脸的不高兴,细问之下,杨波终于知道,这葛四宝因为手上有了钱,竟然想着要纳妾。 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诚哉斯言。 杨波记起在梅镇时,葛四宝便是青楼的常客,因他恶行不改,杨波还在养马场对他一阵猛踹,这人是属狗的,记吃不记打啊。 杨波顿时勃然大怒,说道:“柳絮,你叫他来,我替你出出这口气。” “公子,不要,你那么忙,管他这邋遢人物做甚?”柳絮闻言,急道:“葛四宝就是那样个臊驴子,他爱纳妾纳去,省得他晚晚都来烦我,我还不愿侍候呢。” 嚓,这柳絮可真不是一般人啊,太猛了。 季顺也是强忍着,没有笑出声,但也憋得挺难受。 杨波心下一阵恶汗,半天才缓过来,干咳几声,这才说道:“可是..可是你分明不高兴啊。”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我只是心疼银子,我知道那女人,她不过是看中了他手里的银子。” 柳絮眼珠一转,又道:“公子倘若真想帮我,倒是可以帮的。” “怎么帮?你说,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帮。” 柳絮闻言,脸上的愁容顿时不见了踪影,嫣然一笑,“公子,你只需把那挨千刀的月钱给我便好,没了银子,我倒是要看看那臊驴如何臊性儿,嘻嘻..” 杨波和季顺闻言,一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待到正午时分,杨波回到内院,沈燕青也在。 杨波这次去桃花岛,一个月以后才能返回,杨波自然有事跟沈燕青交待,这几日,沈燕青常来石庙,毕竟杨波不在石庙,沈燕青要代杨波行使决策权,至少形式上如此。 吃午饭的时候,杨波提及葛四宝和柳絮的事,特意交待梅仙儿,今后葛四宝的月钱交由柳絮代领,众人听说前后事由,亦是一阵哄笑。 “这是釜底抽薪之计。”梅仙儿好不容易止住笑,说道:“看不出柳絮这丫头,心思可够狠的。” “依我说,男人就不该纳妾,一夫一妻,这才叫釜底抽薪。” 杨波脱口而出,说完,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地朝他望过来,顿时觉得不妙了,他这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了呀。 但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这可如何是好? 香儿原本在往火锅里加小青菜,闻言,立刻呆在那里,她可是沈燕青的陪嫁丫头,注定是要跟沈燕青嫁过来的。 其实当世的陪嫁丫头,妾都不能算,只是香儿打小跟着沈燕青,两人虽有主仆之分,但沈燕青把香儿当妹妹一样看待,早已跟香儿说明,她和杨波成亲之后,要给她一个名分,所谓名分,其实就是个妾。 “一夫一妻?难不成公子压根儿没想过要纳妾?”香儿这么想着,泪水已经盈满眼眶,小肩膀开始抽动,要哭了。 相比之下,沈燕青的心思就复杂了,沈燕青虽然生性豪爽,但毕竟也是女人,哪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沈燕青乍听杨波那么说,心里其实挺开心的,原来杨波便和她说过,他的心里只有她一个,难道是真的? 转念又一想,香儿怎么办? 沈燕青嫁给杨波,香儿做为她的贴身丫环,是要陪嫁过来的,规矩如此,如何能改? 给香儿一个名分,也是沈燕青一早应承过的,无论如何,香儿这个妾是做定了,杨波不要可不行。 沈燕青这么想着,便递过来一个白眼,佯怒道:“男人三妻四妾,古来如此,你胡说个什么一夫一妻?” “咳,咳,这个..”杨波支吾道:“我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你们可别当真。” 沈燕青觉得杨波有些敷衍,杨波的‘一夫一妻’这个说辞,是脱口而出,倘若不是心里早有此想法,这种话是断然说不出的。 不过,不信归不信,此刻沈燕青恨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大笑一番,但她将来是石庙的女主人,不能坏了规矩,脸上还得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忍得她好辛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25章 坏消息 韩赞周心急火燎地赶来找杨波,带来一个坏消息。 韩赞周说完,杨波的脸色却是没什么变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韩赞周急眼了,没了往日的镇静,也顾不上跟杨波都心眼,打机锋。惶急道:“杨波,到底出不出兵,你倒是给咱家一个明白话呀?” “相文兄,相信你已经得报,我不日便要启程去舟山的桃花岛,年前方能回返,我是分身乏术啊。”杨波摇头,脸上的表情却是不咸不淡。 “杨波。”韩赞周立刻提高了嗓门,厉声喝道:“这次刘二带兵突袭了桃源县,在城里放火,趁乱把城里洗劫一空,不少大户豪门被灭了门,抢走金银财货无算,桃园县城可就在督抚衙门的眼皮底下,直接威胁漕运,刘二这是在跟,新任的督抚杨一鹏大人示威,督抚大人闻讯震怒,你既说过,原为朝廷效力,如今事到眼前,却又推三阻四,却是为何?” 杨波微微低头,品着茶,头也不抬,只是斜眼看着韩赞周。 为何?你韩赞周还不清楚吗?弄个什么不伦不类的团总糊弄我,当我傻啊。 “相文兄此言差矣,洪泽湖叛匪刘二为害一方,此贼不除,淮安府上下永无宁日,这是军国大事,在下只是一介草民,实在有心无力啊。” 这会儿,这小子倒是谦虚了。 坊间传言,杨波乃是神兵天降,有降妖伏魔之能,不费一兵一卒,便缴获荷兰战舰两艘,俘虏近两百红毛鬼子,韩赞周当初也以为传言不可信,可那日他在南溪河岸防炮台,观摩杨波试炮,真是给震撼到了,杨波的黑虎炮比荷兰人的加农跑还要厉害。 韩赞周还听说,石庙新出了一种新式火枪,可以连续射击,官军手上的火铳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杨波有银子,有枪,有炮,还有个六百人的火枪营,据说还有个什么海军,海军还有个什么陆战营,装备的都是石庙最新研制的火器。 以杨波两次对阵荷兰人的战果来看,还真有些神兵天降的意思,倘若杨波肯出兵,韩赞周倒是相信,杨波真能把刘二给灭了。 可是杨波手上的武力越是强大,越是让他心生忌惮,说到底,韩赞周也好,皇帝也好,都是存了心,既想要杨波的银子,还要杨波能为朝廷所用,还不能真给杨波一个正式的军职,显而易见,那是在养虎为患啦。 杨波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拿团总来糊弄我,没门。 团总不过是个临时的任命,兵部不备案,朝廷不给饷,韩赞周一个太监,青口白牙这么一说,便做了数,不过是表明了态度,朝廷默许了杨波在沈家堡拥兵自重的现实,细究起来,朝廷什么也没给。 可这小子也不傻,不见兔子不撒鹰,还是个浑不吝的性子,惹急了,便撂挑子不干,不仅不出兵,那二十万两税银,也可能不给,真到那个地步,他韩赞周不是在瞎折腾吗?王总管,皇爷面前,他都交不了差呀,更可气的是,韩赞周却拿杨波毫无办法。 皇爷倒是许了个守备的军职,可那是有编制的,要经过南京的兵部,吏部,手续繁杂,一时半会下不来,现在都火烧眉毛了,杨波却跟他拿腔拿调,这可怎么办? 韩赞周思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跟杨波说实话吧,不然,俩人闹翻了,最后的结局绝不是他能承受的。 “好吧,咱家离京前,皇爷倒是许了你一个守备之职,不过咱家先言明,这守备是正式的军职,兵部那边还有一堆的文书要办,正式任命,还要等剿灭了刘二之后,才能下达,这下你可以出兵了吧?” “不不不。”杨波还是摇头,把手里的茶杯放下,笑道:“相文兄,我可是听说没有皇帝的诏书,守备不能离开驻地半步,相文兄可有皇帝的圣旨在手?” 杨波明知皇爷在事成之前,不想把事情闹大,等到杨波成功地剿灭刘二,有战功在身,皇爷再给他一个守备的军职,便顺理成章,可以唬住朝堂上那些大人的悠悠之口。 杨波现在要圣旨,韩赞周哪有啊?杨波分明是在耍赖皮。 “杨三儿,你就直白给咱家说,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算计。”韩赞周着恼了,瞪眼道。 “游击,我想要个游击将军的头街,这样去盱眙便符合定规,如何呀相文兄?”杨波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舒服了,便道:“我知道这事,相文兄需要找皇帝商量,横竖我也要去桃花岛一趟,我等着。” “你..” 韩赞周勃然大怒,杨波也太没规矩,这都要挟到皇爷头上了,若是犯了龙颜,便是杀头的大罪,你知不知道? 不过,韩赞周最终还是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他跟杨波接触多了,知道杨波吃软不吃硬,你跟他来硬的,浑不吝的劲头上来了,就没得谈了。 杨波在茶几前面踱着步,不肯坐下来,笑眯眯地看着气呼呼的他,显然是要送客了。 “杨三儿,你不要得寸进尺,也要听听咱家好言相劝,这守备一职...”韩赞周眼见杨波抬腿便要离开,赶紧道:“咱家回去给皇爷发个急奏,能不能成,咱家可说不好。” 其实崇祯许给杨波守备一职的事,杨波早知道了,这是王冰凌告诉他的,韩赞周和左文灿在得月楼的雅间谈论过,但是在一旁侍候的那个脸上生有狼疮的小婢正是王冰凌所扮,王冰凌的易容术实在高明,两人根本没发现。 知己知彼,果然百战不殆。 知道了崇祯的底牌,便可从容应对。 守备一职,杨波其实勉强可以接受的,但自从俘虏了伯里塞姆号,杨波膨胀了,眼下闵地的郑芝龙便是个游击将军,杨波相信他的实力已经远超郑芝龙,为什么不能也弄个游击将军当当? 这就算是他做为一个穿越者的恶趣味吧。 “呵呵呵呵..”杨波志得意满,回身在椅子上坐下,脸上笑意盈盈。 “要说还是相文兄识情知趣,你我都是大明的臣子,成不成的,都由皇上圣裁,绝不能让叛匪刘二伤了咱们之间的情谊,不是?” 冠冕堂皇,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你还有脸说你是大明臣子?乱臣贼子还差不多。 韩赞周没好气,又道:“那些荷兰战俘,回去咱家和左大人商议了一番,大元那地方,左大人可是说了,那地儿是虎豹横行,瘴气弥漫,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朝廷还得贴银子,要来做甚?” 杨波闻言,心中唏嘘不止,大元便是后世的台湾,那地方太不让人省心了,倘若韩赞周也有一只上帝之眼,让他到后世去看看,那地方不光有鸟,还有几千万鸟人。 然后在回到大明,韩赞周又该做何感想?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局限,杨波也不能苛责韩赞周的目光短浅。 煌煌大明,中央帝国,向来不重视海疆,以钱还则罢了,现时大航海时代曙光乍现,倘若还是固步自封,无视海权,便是做孽了。 “左文灿是个庸官,他懂个什么。”左文灿在沈家堡的表现,让杨波打心眼儿里讨厌,出口便没有好话,“大元虽是海岛,面积却不小,三个大元便赶上一个浙江了,那地方湿热,种植甘蔗最是适合。” 杨波见韩赞周茫茫然,便伸出一只手掌,在韩赞周眼前晃了一晃,“五十万两。” “什么意思?”韩赞周一脸的懵逼,问道。 “可为朝廷带来每年五十万两的税赋。” “此言当真?”韩赞周顿时下巴掉地上了,忽地站起来,惊呼道。 “稍安勿躁,相文兄,”杨波拉了一把韩赞周,让他坐下,嬉笑道:“你是皇上的心腹之人,跟皇上说说,你去大元当个总督,我负责种甘蔗,保证每年给皇上挣来五十万两银子,如何?” “杨三儿,你这做派要不得,这是国家大事,你以为是小孩儿过家家?” 韩赞周没好气地责怪道:“倘若正是如此,这荷兰战俘咱家就替皇爷给收了。” 杨波闻言,心里寻思开了。 现在有个问题,第一批的五十多个荷兰战俘,他已经应下了尤素卿,杨波已经得知,尤素卿在天主教里也有暗线,这事儿还要从十几年前的南京教案说起,当时朝廷杀了不少西人传教士,那些信了天主的南京本地人也受到牵连,四处逃散,一部分人却得到了闻香教的暗中保护,也就是从那时起,闻香教便和天主教有了勾连。 杨波抓了万贝恩,有个叫邓玉函的西人四处托人找杨波,想要赎回那些个荷兰战俘,还给当朝的礼部侍郎徐光启写了信。 一来二去,尤素卿便得到消息。 崇祯即位以来,因为徐光启的进谏,对泰西人颇为看重,也让尤素卿敏感地抓住了一个暗中交易的机会,她通过在天主教的暗线递了话,说是能帮忙赎回万贝恩,但有个条件,就是要让因裘千户被杀一案中受到牵连的谢文治,免于处罚。 这便是为什么左文灿差点丢了官,谢文治反倒因祸得福,竟然坐上了代知州的位置,这一起都是尤素卿在暗中使力的结果。 换而言之,尤素卿的意思,就是要让谢文治在处理荷兰战俘时有立功的表现,将来谢文治才能把头上的‘代’字去掉,正式出任海州知州一职。 谢文治是自己人,有他在海州做知州,好处不言而喻。 杨波想了想,便道:“荷兰战俘一事,海州的谢文治在你之前,一直与我协商,最好能让谢文治出面跟朝廷打个招呼,相文兄有密奏之权,暗中操持,这样最为妥当。” 说起来,荷兰战俘也算是外交大事,朝廷有专人管着,韩赞周是个太监,不宜明着参与,但他是皇上的人,暗中微操自然少不了。 韩赞周略一思忖,觉得杨波说得在理,“那你可得陪咱家去一趟海州?” 韩赞周知道杨波计划要去舟山的桃花岛,所以用的是问讯的语气。 “既然相文兄相邀,我便去一趟海州。不过,我很快要乘船出海,时间很紧张,手头上还有些事要处理,相文兄可先行一步,跟谢大人先谈着,我随后就到。” “杨三儿,你不跟咱家一道去?”韩赞周诧异道:“你到海州,咱家如何联络?” 杨波笑道:“我自有办法,相文兄只管去就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26 章 两家火锅 日月大明第126章两家火锅临行之前,杨波还有几个未竟事项需要安排,座钟和海带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两项。 广东的黄仁杰接受杨波的差遣,去了一趟澳门,为他请来几个工匠,细问之下,这些工匠是修理钟表的,并没有制作钟表的经验。 此时的钟表走时,完全依靠发条和齿轮传动,精度很差,摆钟还没有出现,历史上第一架摆钟是由一个叫惠更斯的荷兰人发明的,但那是几十年以后的事了。 杨波已经在谋划远洋航行了,远洋航行需要准确计时,不然,风险实在太大,他等不及了,他要动手做出一种能准确计时的钟表,来实现他的远洋航行计划。 他把黄仁杰带回来的工匠交给扈师傅,就是那个做绣花针的扈师傅,他还在杨波的指导下,做过一台显微镜,就是沈燕青一真医馆里的那一台。 杨波知道单摆的等时性原理,还见过传输动力的擒纵机构,有了这些,再加上澳门来的几个工匠的手艺,先做出一台摆钟,之后在慢慢小型化,做出可供在海船上使用的航海钟,难度应该不大。 至于海带,此时的大明正处在小冰河时期,寒带气候南移,这就为海带养殖带来可能,倘若能成功,大明的海岸线便可做为海上农场,产出成本低廉的海带,能食用,还能预防大脖子病,可活人无数,利国利民利己,还能赚银子,当然要试上一试。 海带这东西,属于藻类,根部需要固着在海底的岩石上,海带喜冷不喜热,喜阴不喜阳才能生长,所以,寒冷的北方浅海才是海带理想的生长环境。 舟山的横岛周围就是浅海,岛外全是明礁暗礁,地理条件很合适,但愿小冰河期的说法是真的,那样的话,即使在舟山,冬日亦是极寒的天气,说不定,海带真能在横岛养殖成功,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从宁海的那条朝鲜船上取回来的海带苗子,都交给了季顺,季顺寻来一个姓于的老渔民专门负责看护,隔三岔五地,季顺还亲自到海边察看。 尽管季顺不明所以,但这是杨波交待的,事关重大,他亦是尽心尽责。现在终于见到成果了。 当初只是两株半死不活的苗子,生发得却很快,如今确实长满一个水坑,数一数,有几百株,可以移植了。 杨波看过之后,叮嘱老于头小心看管,任何人不许擅动分毫,可他自己却从海水里捞起几片长的壮实的,说是要拿回去研究,其实这是他的一点小私心,他想拿回去做一个海带火锅,给乐水她们尝个鲜。 这个时候,海带可是金贵得很,据说自唐代起,才由日本使者贡献给大唐皇帝,此后,便一直做为贡品,只有皇宫内院的人才能享用,一般老百姓可没机会吃到。 杨波拿着那几片海带,兴冲冲地回到石庙,发现家里很热闹,众女莺莺燕燕,谈笑正欢,除了乐水他们几个,沈燕青,苏洛儿,还有王冰凌都悉数在场。 沈燕青笑意盈盈,正和苏洛儿谈着什么,见杨波回来,两人齐齐站起身,向他走过来。 早前,这两人并不亲近,沈燕青待苏洛儿总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今日俩人却似闺蜜一般。 这是为了哪般?杨波不解。 “你整日不着屋,只顾做个甩手掌柜的,只他请了你,去做个什么女子学堂的校长,是也不是?” 封雅雯把手里端着的火锅放下,拿起火柴点火,点着了火,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左文灿,淡淡说道:“杨波请我,是他的事,我不是没答应么,我爹也不同意。” “这么说,你爹要是同意,你便要去?”左文灿的语气阴恻恻的。 封雅雯在对面坐下,手里往火锅里加着小菜,双眼却是平静地看着左文灿,轻轻说道:“文灿,我陪你喝一杯。”说着便伸手去拿左文灿的酒杯,显是要给他斟酒。 左文灿一把夺了过去,喝道:“怎么?让我说着了吧,不敢承认?” 不可理喻,这便是和她同床共枕十数载的夫君? 封雅雯缩回手去,给自己满上一杯,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你不会看上那小子了吧?” 左文灿定定地看着封雅雯,摇着头,嘴里啧啧连声。 “左文灿..”封雅雯气得不轻,忽地站起身。 “哈哈哈..”左文灿狂躁地大笑起来,面目亦是狰狞可怖,笑得比哭还难看,“我要休了你,我要休了你,我要休了你...” 左文灿面色灰败,抄起酒壶,扶着桌面站了起来,摇晃着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拉住站在那里的翠儿,“走,跟老爷快活去。” “老爷..”翠儿哀求道,一边望着封雅雯,“夫人..” “怎么?连你也要忤逆老爷?”左文灿抬手便是一个耳光,翠儿的嘴角顿时出现一丝血迹,身体往后直趔趄。 左文灿不由分说,扯起翠儿的胳膊,往后院拽过去。 翠儿的哭喊声,渐渐远去,封雅雯痛苦地嗷叫一声,颓然坐下。 桌上的火锅咕嘟嘟地煮着,封雅雯直愣愣地看着,却是出了神。 杨波说要请我吃火锅,到现在我还没吃上了呢,该死的家伙,他现在在干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27章 乔装 日月大明第127章乔装一辆崭新的双骥四轮马车疾驰在沈梅公路上,前面便是尽头。 车夫放慢了车速,小心拉扯着缰绳,两匹马不安分地喷着炽热的鼻息,马车缓缓驶离沈梅公路,拐向通往海州的官道。 官道显然无法和杨波的沈梅公路相提并论,路边杂草丛生,路面狭窄不说,显见这官道平素疏于打理,路面上坑坑洼洼,即便这马车是石庙的新式马车,车盘装有减震簧片,车厢也摇晃得很厉害。 此时已日上三杆,荒郊到处都是帮人高的蒿草,枯枝败叶上挂满了冰凌子,发出清冷的光亮,给人以寒冷萧索的感觉。 坐在车厢里的是一对母子,两个人并排坐着,却是在‘对弈’。 车厢在摇晃,车里人的身体也在摇晃,不时撞到一起,‘对弈’之人却浑然不觉,你一手我一手的下着,这情景着实有些怪异。 他们用的棋盘是杨波专门为马车研制的磁石棋盘,车箱的前壁有一个可收放的精致木板,放下来,便可将棋盘置于其上,倒是不用担心车厢颠簸,会把棋盘给颠落下来。 那妇人面目白皙,额头上黑色的缎带的中间镶着猫眼玉石,眼角显见鱼尾纹,人也显得富态。 儿子面孔倒是周正,一抹八字的短须,面色略黑,锦衣华服,脖子上还挂着两只厚墩墩的葛布手套,在胸前荡来荡去,手里却是拿着把描金小扇,不时打开,然后啪地一声又合上。 这逼装的,最近在沈家堡发了财的人可不少,都是这般土财主模样,这货看着就是他们中间的一个。 王冰凌正是按照那些人的形象,为杨波做了这造型,这土财主便是杨波了,而那扮做土财主娘亲的,便是王冰凌自己。 此次前去海州,日程安排得很紧张,明日下午离开,不再返回沈家堡,而是绕过梅镇,从南边的黄桥登船,直接前往舟山的桃花岛。 人多事杂,所以此行杨波不打算带上亲兵护卫,沈燕青却是坚决不同意,王冰凌刚好也在石庙,吃着海带火锅,便出了个主意,杨波可以乔装打扮,便可安全无虞了。 最初王冰凌声称杨波细皮嫩肉的,扮成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最是合适,众女也都起哄表示同意,杨波无所谓,只要安全就好,沈燕青觉得太过儿戏,拍了板,两人扮成一对母子,由头便是刚在沈家堡赚了银子,前去海州碧玉寺进香还愿。 于是乎,两人便成了现在的这个模样。 王冰凌已经连着输了好几盘,这一局执黑先行,心里想着要赢回一局,杨波这厮狡猾得很,一不小心便着了他的道,这次要稳扎稳打,绝不再逞勇斗狠,只图一时痛快了。 “以其之道,还治其身,哼。” 王冰凌决定采用杨波惯常用的中国流开局。 世人不知杨波的开局就是后世的中国流,而是称之为杨波开局,杨波下过的每一局棋,都被制成棋谱,广为传抄,包括大明国手在内的棋手,都是拿来反复研判。 王冰凌在沈家堡,就没少和苏洛儿一起复盘杨波下过的棋局,杨波的开局变化繁复,神鬼莫测,研判已久,王冰凌也算颇有心得,收获良多,以至于过往那种凌厉凶悍的棋风也为之一变,日渐内敛起来。 行至中盘,白棋在左上落下一子,黑棋判断这是缓着,王冰凌大喜过往,故态重萌,立刻展开凌厉的攻势,意在屠杀对方大龙,奈何白棋好像不死的小强,几番换手下来,白棋不仅长了气,还悄无声息地补强了中腹的势力。 黑棋眼见绞杀不成,上下两块孤棋都陷入苦活的境地,右边是二分的格局,但白棋中腹多了几个子,黑棋中腹大龙还有死活之忧,这局面就难看了。 一着失算,便处处失着,又是一盘功败垂成。 王冰凌盯着棋盘,愣愣半晌,确信再无取胜之机,不禁有些气馁。 扭头看看杨波,那人正撩开布帘子,把头探出车厢之外,似在欣赏窗外的景致。 王冰凌心里一阵烦躁,啪地投了子,“不下了,无趣得紧。” 杨波闻言,转过头来,手中的小扇啪地打开,轻轻摇起来,笑呵呵的,得瑟得很。 “人生如棋,棋如人生,娘亲啊,下棋便是要赢棋,动不动,便要杀大龙,杀得痛快,输得干脆,呵呵。” “你这逆子,你就这么跟娘亲说话?”王冰凌侧过身来,做势要打,“跟你娘下棋,都寸步不让,实在不孝得紧。” 此时马车正扎过一个凹坑,车身晃了起来,王冰凌收手不及,上半身扑倒在杨波的前胸之上,杨波的身体亦是往边上一倒。 这下可糟了,王冰凌的脸面重重贴在杨波的两腿之上,杨小波顿时感到了压力。 “冰凌儿,当心点儿。”杨波赶紧回身过来。 一阵慌乱之后,王冰凌坐直了,脸跟烫着了似的,拂了拂散乱的发髻,恼火地看着杨波。 车厢里的气氛尴尬起来,杨波赶紧道:“我们已经到了海州老城,路边有个茶楼,不如我们就在此地停下,歇息一番再赶路?” 王冰凌扭头往外看了看,没好气说道:“不行,还没到联络点。” “我..我口渴了。”杨波不安地扭动了下身体。 王冰凌斜眼看过来,见杨波轻轻地跺着脚,心中了然,这人一路上饮茶都是牛饮,估计这会儿是憋不住了。 叫你得瑟,王冰凌心中暗笑。 脸却是板起来,正色道:“我的人在下水关茶楼候着呢,耽误了时辰,便误了大事,横竖也快到了,你..你先忍着。” 杨波闻言,一脸的苦相,两只脚抖得更厉害了,身下的杨小波生气了,状如怒蛙,杨波只好翘起了二郎腿,以免露了丑态。 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啊。 无奈之下,杨波也顾不上体面了,冲着车夫喊起来,“老丁叔,你快着点儿,我急着上茅厕呢。” 车夫老丁应承一声,吆喝起牲口来,马车疾速前行,王冰凌说的倒是实话,下水关茶楼是他们此行海州的联络点,距离倒是不远,很快便到了。 杨波不等马车停稳,便冲了下去,先解决生理需求要紧,待他回来,天上竟又落起了雪。 王冰凌眼神怪怪的,看了一眼杨波,转身进了茶楼,很快又回转来,上了马车,“谢文治在家里候着,我们直接去城东的谢府。” 一路上,王冰凌把车帘子撩起来,看看外面纷纷扬扬的飘雪,扭头又看看杨波,那眼神分明在问,杨波,你到底是人还是鬼啊? 杨波心里亦是一阵发毛,不知这王冰凌抽的是什么风。 坊间传闻,杨波一放水,天上便或是下雨、或是落雪。 这话便成了沈家堡人茶余饭后的笑谈,王冰凌在沈家堡的倚红楼倒是听苏洛儿提及过,在她看来,不过是流言蜚语罢,从来也不曾相信,今日赶巧,竟让她亲身经历了一回。 活久见啊,这传言竟是真的? 幸亏杨波对王冰凌心中所想,一无所知,不然,他笑也笑死了,我天天放水,也不见天天下雪或下雨啊,这都什么逻辑啊。 “公子,夫人,到了。”车夫老丁的声音。 杨波率先下了车,伸手搀扶着由王冰凌假扮的娘亲也下了车,由人领着进了后院,谢文治在屋檐下迎候,也不言语,拱手施礼后,便将二人引进了堂内。 杨波也在打量,谢府不过是个两进的院子,院子不大,院内不过寥寥数颗老楸,正堂门口两边各有一个苗圃,上面只有几簇冬青还有绿叶,其他的花草都枯败了。 谢文治如今已是代知州,庭院的布置,倒是简朴得很。 堂内生着炭火,谢文治夫人文茵正和一位女客坐在炭火边,轻声细语,见有客人进来,便站起身。 谢文治只是摆了摆手,径直往里走,里面有个书房,谢文治通常都是在书房接待重要客人。 杨波见那女客正是封雅雯,赶紧低下头去,擦肩而过,却是不便和封雅雯相认。 封雅雯皱了皱鼻头,似乎觉察到什么,看着三人走过去,锁起了眉头,回过脸向文茵望过来,却是问询的眼神。 “我家那口子,现在是代知州大人,威风着呢,官府里的事儿从来不跟我一个妇道人家提及,这俩人我也不识。” 文茵说着话,一边招呼封雅雯坐下,一边拿起一个托盘,准备沏茶。 文茵备沏好了茶,显是要送到书房去,“雅雯,你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封雅雯昨日在家受了气,心中郁结,今日赶来找文茵,两人素来交好,封雅雯来找文茵,倒是没有提及昨日发生的事情,那种事情,封雅雯也难得说出口。 左文灿先是罢职听勘,后来京城里来了个叫韩赞周的太监,事情便有了转机,听说又调职另用了。 左文灿收了府里的丫头翠儿做小,一时也传遍了海州,文茵自然知道封雅雯和左文灿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文茵却不是那种长舌妇人,封雅雯不提,她就装着不知,两人只是随便说些闲话。 “我听到一句半句。”文茵返回正堂,放下手中的茶盘,“那俩人是沈家堡的。” 封雅雯正托着下颌定定坐在那里,像是在苦思冥想着什么,闻听文茵所言,顿时愕然,“沈家堡的?沈家堡什么人能让谢大人亲自出门相迎?” “也是啊。”文茵愣了一下,索性摆了摆手,又道:“由他去,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28章 韶楼 韶楼。 “这里原本叫做个龙阳居,二堂主近来才买下,给改了个名儿,韶楼,以后便是沈家的产业。” 二堂主是秦韶,韶楼是取了秦韶名字后面的‘韶’字,这名儿不咋地,还不如龙阳居呢。 有明一代,不可能有基友这个说法,喜好那口的,被称之为龙阳之好,杨波甚至在想,秦韶定是不乐见‘龙阳’这个字眼,便想办法买了来,把名儿改成韶楼。 这人该有多自恋啊。 不过此人精于商道,长袖善舞,人脉极广,不只是海州,整个淮安地区都是他的舞台。 秦韶还有个优点,不贪财,每年经手的银两不知凡几,他只取该得的那一份,沈继之看重他这一点,对他颇为依仗。 沈家在淮安一带的店铺多如牛毛,皮草、米粮、茶楼、客栈、当铺、赌场,最重要还有沈家堡私盐的渠道,秦韶作为总掌柜,自然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杨波还得知,不知南京出了什么事,尤素卿不久前,便去了南京,星火教的一摊子事儿,也都交由秦韶负责,不然杨波此次到海州,秦韶还不愿见他呢。 这个消息让杨波有些心神不宁,南京的差事是穆英在照应,南京会出什么事呢。 自从和穆英宁海一别,也有些日子了,说好要写信给她的,可杨波一忙就给忘了,也不知穆英现在过的如何,此间事了,一定写封信过去。 到了韶楼,秦韶并没有出来迎候,王冰凌只好领着杨波去见秦韶。 “二堂主...”王冰凌见到秦韶,便要行礼,看架势,要行的是那种很花哨的星火教礼。 “不用,有人教主都不肯做,行个劳什子礼?”秦韶显得颇不耐烦,摆手制止了王冰凌,“你先出去,我跟杨波有话说。” 王冰凌走得很干脆,顺手还把房门带上。 秦韶翘起了兰花指,指着杨波嘴唇上的那抹八字胡须,说道:“这个杨波看着不错,比那嘴上没毛的小子,中看不少。” 未及杨波搭腔,秦韶自动黑下脸来,动手沏起茶来。 “秦大哥..”杨波叫了声。 “别叫我大哥,我不是你大哥。”秦韶狠狠地剜了一眼杨波。 杨波顿时明白,秦韶这是在跟他使脸子,他就是要告诉杨波,秦韶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秦韶为什么生气,杨波也知道,还不是封家当初在石庙填土造地两千亩,让杨波给否了那件事。 杨波只好自个找把椅子坐下,秦韶沏茶倒也是一景。 取茶,放茶,揭盖儿,倒水,加盖儿,盛盘,手指上下翻飞,宛如蝴蝶在飞舞。 泡个茶,动作比绣花还要繁复,后世的茶艺便是由此传承而来的? 取茶不用手指,而是用一个极小的小木勺,一勺一勺地往外舀,一次也就一两片,他也不嫌烦? 好在秦韶的手脚很麻利,茶沏好了,端过来,咚地一声跺在桌面上,“小心别烫着,呵呵。” 杨波可是出了名的喝茶当牛饮,秦韶的语气里,满满都是嫌弃,就是要羞臊羞臊他。 封万里是个大财主,人家秦韶可是应杨波的号召,费了不少气力,才说服封万里去石庙投银子的,去了,你杨波还不待见,秦韶这个中间人能不生气吗? 这件事上,是杨波考虑不周,他有食言的嫌疑,杨波自家事自家知,心里确实有愧。 “秦大哥,这是云台山上的云雾茶。”杨波端过茶碗,小酌一口,啧啧称赞:“秦大哥的一手茶艺果然出神入化,经你调制的茶汤,清香淡雅,回味绵长,了不得啊。” 秦韶闻言,顿时来劲了,在对面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兰花指都要碰到杨波的鼻梁了,“你说,我费了多大劲,才拉住封万里这个大财主,送到石庙却被你百般刁难,我人可丢大发了,日后我再要说话,说不得被人当放屁了,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秦大哥,封家的事,是我考虑不周,不过,封万里现在石庙开了四通钱庄,那可是钱生钱的大生意,相比之下,区区几亩地算不得什么。” 秦韶连珠炮似的数落,杨波浑不在意,可往石庙拉银子的事不能停啊。 “石庙需要银子的地方很多,一个封万里可不够,淮安地界儿上,盐商满街走,秦大哥还要想办法,多拉些去石庙啊,哈哈。” “哼..”秦韶余怒未消,手里拿着把精致的小刀,修起指甲来,“封家的事,若是没个了断,你想也别想。” “你拉来的银子,半成提留给你,四通钱庄我给你预留一成的份子,提留的银子尽可往里填,填满为止,如何?” “银子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稀罕。”秦韶头也不抬,兀自修他的指甲。 秦韶的公事房设在韶楼的道:“这..你..还真是有些突然,你让我再想想..” “什么?你..”封雅雯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厚着脸皮来找他,没想到竟会这这个结果,顿时大怒,“好啊,你不会又像上次对我爹那样,又要食言了吧?什么佩瑶女子学堂,都是骗人的鬼话,我..真是太傻,我竟信了你..” “啊..” 杨波立时醒悟过来,封雅雯是说,答应出任佩瑶女子学堂校长啊。 杨波一拍脑门儿,赶紧道:“你终于答应出任女仔学堂校长了?如此甚好,竭诚欢迎啊。” 这回轮着封雅雯愣住了,她上下打量着杨波,显然注意到杨波的某个部位有异样,那里布料显得很紧绷,封雅雯立刻着恼了,一字字说道:“不然,你以为呢?” 杨波讪讪一笑,“都是误会。” “误会?”封雅雯恼羞成怒,举起双臂,两只粉拳轮番砸了过来,口里说道:“你个下流坯,登徒子。” 杨波躲闪着,封雅雯气坏了,不依不饶,俩人顿时扭在了一起。 就在此时,却听到门外有人敲门,“杨波,你在吗?咱家和左大人来看你了。” 要命啊,是韩赞周的声音。 更要命的是,左文灿也来了,左文灿是封雅雯的夫君,这要是看到她和杨波呆在一起,孤男寡女的,就算俩人什么也没干,可谁信啊,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封雅雯日后该怎么办,没清白了,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封雅雯吓得脸色煞白,身体直打哆嗦,说话就像牙齿在打架,“杨波,快,你快想办法,不能让他们进来。”声音颤颤地,还带着个哭腔。 杨波心念急转,马上要跟人一起吃晚饭,不让人进来,说不通啊。 “躲起来,躲到里屋去..”杨波说着话,便把封雅雯往里屋推,“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29章 密议大元 日月大明第129章密议大元“阿嚏..”韩赞周一进屋,便打了个喷嚏。 这屋里有味,像是香皂的味道,还混杂着些许脂粉的香气。 刚在门外,他们似乎听到屋内有女人的声音,现在又闻到脂粉的味道,明摆着的,杨波这小子的屋里藏着个女人啊。 韩赞周和左文灿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都是露出‘你懂的’那种表情。 “看来,咱家两个来的不是时候啊。”韩赞周吸了吸鼻子,笑道。 显而易见,他们二人的来访可能搅了杨波的好事,韩赞周的口气里还带着些歉意。 杨波额头上汗涔涔的,心慌着呢,屋里藏着的不是别人,那封雅雯可是左文灿的老婆,现在老公找上门来,这情景跟当场捉奸类似,杨波心里能不打鼓吗? 杨波强做镇静,赶紧道:“相文兄,左大人,你们二位不要多想,我刚在洗澡,用的是新试制的香皂,香皂名曰香皂,自然是有些香气的。” 香皂的味道,韩赞周和杨波在沈家堡常来常往,又不是没闻过,他甚至还跟杨波讨要过,杨波推说现在只是试制,他自己都不够用,韩赞周只好作罢。 韩赞周瞥了一眼杨波,那眼神意味深长,屋里藏着个女人,倒也罢了,你在洗澡,莫非洗的是鸳鸯浴?年纪轻轻不学好啊。 不过,这洗鸳鸯浴是个什么感觉?韩赞周虽心向往之,可他是个太监,身上少坨肉,这辈子怕是指望不上了。 韩赞周熟知,杨波身上的香皂味道,是淡淡的茉莉花的味道,可这屋里的脂粉味道从何而来? 不要解释,解释就是掩饰。 “杨波正值青春年少,就算金屋藏娇,也没什么出奇,我看我们还是楼下说话吧。” 左文灿突然开口,脸上竟然带着笑意,虽然很生硬,但的确是在笑。 这让杨波觉得蹊跷,左文灿向来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今儿是怎么啦? 还是眼前的事情要紧,杨波赶紧顺坡下驴,说道:“左大人所言极是,秦韶在二楼安排了包间,我们去那里谈。” 杨波见韩赞周和左文灿终于走出自己的房间,这才长舒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 还好有香皂这个说辞,不管说人家信不信,有总归好过没有,是不是? 杨波试制香皂,最初只是为了自己洗澡方便,倒不是他小气,不肯送些给韩赞周,产量真是上不去,原因是主要原料火碱受限于发电机的功率,只能在实验室做一点,石庙内院的几个人用,都不够,香皂目前也只有一个香型,就是茉莉花的味道。 左文灿没有借机发难,没有出言相讥,甚至还为他解了套,这也让杨波颇为意外。 左文灿的态度确实变了,原因是他已经得知杨波的后续计划,从荷兰人手里拿回大元,在那里种植甘蔗,杨波还夸下海口,每年能为朝廷挣得五十万两银子。 五十万两银子 很多了,海州是上上州,每年能上缴的税赋有多少,左文灿是门儿清。 左文灿嫉恨杨波,是因为杨波总是惹是生非,危及他的前程,特别是杨波杀了裘泗州,让他受到牵连,虽然最终没有落得个罢官免职,但市舶司提举这个官位如何能与海州知州相提并论? 杨波挣银子的本事确实很大,左文灿也得承认,火柴厂的银子每天哗哗地流,不由得人不信。 皇帝需要银子,杨波又能挣,而左文灿需要在仕途上更进一步,这是个机会,是机会就不要放过。 左文灿为官十数年,就练出一个‘忍’字,像他这种贪恋权势,且只会做官的读书人,为了仕途,什么都可以忍,哪怕忍出个忍者神龟来,也在所不惜。 对待杨波,尽管内心憎恶已极,为了前程,左文灿也是可以忍的。 秦韶为他们安排的包间在二楼,这包间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唤着‘寒梅映雪’。 墙壁上已经燃起了灯火,中间一张大圆桌子,上面支起了火锅,内里的两个墙角,各摆放一具炭火盆,室内却是暖意如春。 荷兰战俘这件事,杨波有意让朝廷来处理,还能为朝廷挣来五十万两银子,杨波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他可不是个肯吃亏的人啊。 今晚之后,韩赞周便要密奏皇爷,心里没底可不成,所以提前赶来,想在晚宴之前,再探探杨波的底细。 杨波的说辞很简单,大元自古以来便是华夏之地,朝廷理应收回,置于大明的管治之下。 至于五十万两银子,杨波更加直白,如果没有银子,朝堂上下谁会对一个荒岛感兴趣? 难不成杨波在这件事上,完全是为了日后跟皇上讨要个一官半职? 三人在‘寒梅映雪’密谈一阵,直到谢文治在知州衙门下了堂,赶过来,韩赞周心中还在纠结。 “寒梅映雪,今日外面落着雪,倒是应景,想不到你秦大掌柜还是个雅人儿啊。” 谢文治踏雪而来,他现在是海州的代知州,头上还有个代字,那也是贵客啊,秦韶自然亲自陪同前来。 众人寒暄一番,各自落座,韩赞周是打京城来的太监,自带光环,推辞一番后,在主位坐下,谢文治和杨波各自坐在韩赞周的左右手,左文灿则坐在谢文治的下首。 昔日的下官,如今坐在自己的上首,左文灿心里不是滋味,但也得忍着,倘若杨波的大元计划能成,此时他能参与其中,也算为朝廷立了功,世事难料,日后还有咸鱼翻身的机会,也说不定啊。 今日来的都是贵客,秦韶是掌柜的,总要说上几句:“诸位都是贵人,小店蓬荜生辉啊,今晚是火锅,这酸菜白肉火锅,可是皇宫里传出来的吃法,据说皇上和皇后都爱吃,韶楼只做了小小的改进,底汤里多加了两个小料,熊掌和鱼翅。” 尼玛啊,熊掌和鹿茸,还是小料? 再看配菜,时令菜蔬、牛肉、羊肉、鸭舌、山鸡、鹿肉、海参、鲍鱼..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满满摆了一桌子。 “酒是杏花黄,十年陈酿,不用担心银子,今晚的火锅宴算韶楼的,区区薄宴,不成敬意,各位慢用,我就不叨扰了。” “秦大掌柜,敞亮。”不用担心银子,谁不高兴啊,众人竖起了大拇哥,都是交口称赞。 秦韶却是走到杨波跟前,小声道:“杨波,你过来一下。” “有事?”杨波跟着秦韶走到包间门外。 “封雅雯怎地在你的房间?你们几时勾搭上的?”秦韶劈头就问。 “这..”杨波大惊失色,这个封雅雯胆也太肥了吧,给机会都不走? 杨波不可能知道,杨波乔装打扮,却被封雅雯识破,正是因为杨波身上的香皂味,在谢文治家,俩人擦肩而过时,封雅雯就已经闻到杨波身上的香皂味,这才一路跟踪到韶楼。 杨波更不知道,昨日左文灿声称要休了封雅雯,封雅雯今晚根本没打算回家,她在韶楼定了个房间,就在杨波的隔壁。 “你们俩个还没整事儿吧?” 在秦韶看来,这俩人一定是约好了的,否则,封雅雯怎么可能有家不回,还在韶楼定了房间? 真是一对狗男女。 杨波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别在韶楼整事儿,左文灿是好惹的?封家是好惹的?左文灿若是知道了,一怒之下,能把我韶楼给点火烧啰。”秦韶声严厉色。 “秦大哥,你胡说什么啊?到哪儿我也不能整事儿啊。” “今晚的账算在你头上,不接受反驳。” 秦韶看杨波的眼神里,满满都是鄙视,干脆利落地丢下一句,便扬长而去。 这事儿闹的,纸里终究包不住火,万一将来走漏了风声,事情就不好办了。 韩赞周和左文灿知道屋里有个女人,但他们不知道那女人就是封雅雯。 左文灿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样,杨波简直不敢想象。 听封雅雯说话的意思,他和左文灿之间一定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俩人正在闹别扭? 她已经答应出任佩瑶女子学堂的校长,左文灿也在沈家堡做提举,这让杨波心里有了一个奇怪的感觉,就像他真是个第三者,插了一腿似的。 可我什么也没做啊,杨波心里喊着,我好冤啊,比特么窦娥还冤。 杨波回到宴席之上,脸上不动声色,脑子却都是封雅雯的身影在闪来闪去。 关于荷兰战俘,杨波该说的话已经分别跟谢文治一方和韩赞周一方都说了个清白,酒宴之上,推杯换盏之间,众人又追问了一些细节,杨波亦是一一作答。 总起来就是一句话,杨波打算用荷兰战俘换取那个荒岛大元。 这种事,事关朝廷的尊严,需由朝廷出面与荷兰人展开谈判,倘若荷兰人不愿,那些荷兰战俘便不会被赎回。 “杨波,大元和福建隔海相望,那里可是郑芝龙说了算,要想成事,离了郑家可不行,关于这一点,你是如何考虑的?” 左文灿关心的是他的前程,在他看来,核心便是那五十万两银子,能弄来,就是大功一件,他也算居中出了力,一份功劳自然是少不了的,但在南海一带成事,离开郑家这个地头蛇,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对呀,杨波,郑芝虎可是你义结金兰的兄弟,你可得提前跟他打个招呼。”韩赞周倒是想起了郑芝虎这茬来,附和道。 “这个..”杨波显得有些犹豫,想了想,这才说道:“待时机成熟之时,我自然会跟我二哥郑芝虎谈及此事,只是收回大元,是开疆拓土的大事,明面上,理应由朝廷正式行文,知会闵地军政各界,乃是正途。” 其实,杨波之所以把大元一事交由朝廷处理,就是不想自己插手,那里是郑家的地盘,如果他出面,必然引起和郑家的冲突,郑家在历史上没有恶名,这一世,他和郑芝虎又是结拜兄弟,他实在不想开罪于郑家。 韩赞周见杨波神色颇多犹豫,不愿意出面请求郑家帮衬,似乎明白了什么。 “杨波,对郑家,你是不是有顾虑啊,就因为郑芝虎是你的结拜兄弟?”韩赞周一双三角眼盯着杨波,目光灼灼。 “开疆拓土,乃是军国大事,兄弟结拜乃是儿女私情,不可同日而语,呵呵..”杨波说的模棱两可。 韩赞周闻言,顿时恍然。 郑芝虎跟他是结拜兄弟,大元又跟郑家近在咫尺,杨波担心得罪了兄弟,自然不肯出面,而是交由朝廷出面,这样以来,日后他既能在大元挣银子,同时还不得罪郑家。 就说嘛,杨波这小子心里定是打着小算盘,症结就在此地了。 “公公,杨波所言不无道理,郑家不久前,被朝廷招抚,郑芝龙乃是官军水师的一名游击将军,理当为朝廷效力,依本官看来,明面上,以朝廷为主,杨波在暗中使力为宜。”谢文治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 韩赞周明白杨波心中的小九九,内心不再纠结,郑芝龙不过是朝廷招抚的一个游击,韩赞周倒是从来不像杨波那样看重郑家,有皇爷的旨意,郑家还能不听怎的? “好,咱家今晚便起草题本,明日八百里加急,奏明皇爷,接下来咱家就去南京守备府,在那里等皇爷的旨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30章 意外的发现 时光如白驹过溪,一眨眼的功夫,杨波来到桃花岛已经十数日了。 一号炸药和二号炸药工厂设在桃花岛,设备已安装就绪,正在调试当中。 这次甘薪也来了,这种事便由他去做了。 甘薪虽说文化程度不高,但贵在有颗好奇心,对新鲜事物感兴趣,也学得快,杨波也在敦促他多认些字,几个月下来长进不小,已经能独挡一面了。 炸药这东西非常危险,出了事故,财物损失事小,通常还有人员伤亡,这种情况要尽量避免。 杨波最关心的还是安全,先根据马道长的实验室秘笈,模拟各种危险操作,让工人们亲眼看到,错误操作可带来什么危害,然后定下细则,严令禁止不合规操作。 关键在于执行,是人都有粗心麻痹的时候,杨波需要亲临一线,检查督促,守法者要奖励,违规者,必须受到严厉的处罚。 横岛有地理优势,海带种植就安排在横岛之上。 杨波这些时日都呆在桃花岛上,海带的事都由那个老于头在处理,老于头是季顺挑的人选,据说办事甚为得力。 杨波今日便抽空到横岛来,视察一番。 见着老于头,杨波觉得眼熟,细问之下,杨波还真见过他,那晚夜袭荷兰人的战舰,在岸上设了个联络点,返航的时候那里会点起一堆火,为他们导航,那个联络点就在老于头的海带池附近,杨波还吃过人家做的夜宵呢。 只是当晚,杨波的心思都在伯里塞姆号那儿,没顾上跟老于头说上一句话。 听老于头这么说起来,杨波内心一阵汗颜,他在石庙位高权重,份量已非同小可,这样以来,跟老百姓接触的机会便少了很多,感觉自己都有些飘了。 横岛四周海水不深,到处都是明礁暗礁,大船不能通行,却可能是种植海带的好地方。 老于头选的这块水面,最深处不过两尺,他带着一帮子渔民子弟已经下海了,用竹签子和木棍做一个栅栏,把海带苗子围起来,以免海潮来来去去,把苗子都冲走了。 杨波一时来了兴致,也挽起裤脚下了海,跟在老于头后面干活,人家咋干他咋干,杨波这是要跟他们打成一片啊。 还别说,杨波的举动可把老于头吓坏了,赶紧过来阻止,“公子,这种事,你如何干得?要让季总管知道,小老儿该吃挂落了。” 杨波不为所动,坚持要把手上的活计干完,他的亲民举动也把这帮子人感动到不行,有人都激动得要哭了。 用后世的话说,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是战无不胜的法宝。 群众路线就是好啊,用在大明,效果也是刚刚的。 干完了活,杨波又跟老于头拉起了家常,询问老于头从沈家堡远道而来,生活起居还习惯吗?吃的,穿的,用的,够不够?诸如此类。 “还好,还好,托公子的福,公子给的月钱银子比任何地方都多,跟过去比起来,现在的日子,就跟神仙似的,呵呵..” 老于头是个憨厚实诚的性子,人熟了,话头这才多起来,“海带这东西,小老儿是没见过,跟种庄稼的理儿是一样的,知道它的脾性儿,就好办了,现在是种苗子,活计也不重,闲下来,小老儿还能撒个网打个鱼...” 杨波听说老于头还能撒网打鱼,便提出要瞧瞧渔网,在沈家堡,杨波见到人们都是用竹篓在海边捉些贝类,海蟹啥的,倒是很少见到有人撒网。 老于头的渔网是用麻线织成,跟后世的尼龙渔网不能比,尤其在海上,有海水腐蚀,渔网很容易就腐烂了。 细问之下,老于头亦是说,杨波给的月钱不少,他不缺银子,撒网捕鱼只图个消遣,真用来养家糊口,那是万万不能的。 主要是投入产出不成比例,成本太高,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在沈家堡很少有人用渔网捕鱼,不划算啊。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个说法,实有其事,不是传说。 因为不晒网,网很快就腐烂掉了。 老于头的渔网上的水漂子,看着像是木头,却能漂浮在水面之上,却是引起了杨波的注意。 这水漂子确实是一种软木,所谓软木,实际上一种栎树的树皮,树皮是由扁平组织构成,里面充满空气,木纤维含量极少,所以不生虫,也不易腐朽,最重要,它的密度很小,可以漂浮在水面上。 这正是杨波苦苦寻找的材料,他要在海船上备上救生设施,这个时代没有塑料泡沫那一类的化工产品,只能用这种软木来做,老于头的水漂子倒是帮了他的大忙。 上次夜袭伯里塞姆号,何起风和他俩人掉海里,差点没淹死,从那时起,杨波就在考虑救生衣和救生船的问题, 他已经在幽灵号上安置了不少救生小船,但救生衣因为没有合适的材料,一直没有进展。 杨波奉行的是少而精的策略,士兵每日出操演练,养兵千日,耗费银两无数,每一个士兵都是宝贵的资源,结果还没上战场,就被淹死了,岂不是很不划算? 杨波没想到,他竟然从老于头这里得到如此重要的线索,有了这个线索,杨波便可以请封万里去陕西,帮他买一些栎树皮回来,有了材料,做出来救生衣来,并不困难。 杨波跟老于头讨些样品带在身上,乘坐小渡船回到停在桃花岛海岸的幽灵号。 他的指挥部就设在幽灵号上,通常,如果幽灵号不出远门,晚上,杨波就在幽灵号的指挥舱内歇息。 雷矬子现在是幽灵号的舰长,杨波看好王长生是个可造之才,调他给雷矬子打下手,跟着学开船,而何起风调任海军陆战营营长,这些时日,都跟随幽灵号,为将来可能的登陆作战日夜演练。 杨波顺着吊索爬上幽灵号,第一眼看到的人竟然是蒲佩瑶。 她这次是搭幽灵号的变船回家看他的父亲蒲自训的,今日她又来做甚? “佩瑶,你怎么来了?”杨波上得船来,随口问了一句,脚下不停,还在往前走。 “你去干吗?”蒲佩瑶追上来,又道:“我爹来找你了,就在船上。” 杨波抬起一只手,晃了晃,“我去洗手。” “你等会儿,我找你有话说,你一次不洗手会..” 蒲佩瑶嘎然而止,本想说杨波你一次不洗手会死啊,可又吞了回去,她现在行事说话,不再像她刚去沈家堡那会儿,怼天怼地怼空气,任性、刻薄、刁蛮。 估计这世上,除了杨波,她谁都瞧不上。 蒲佩瑶很自我,喜欢怼人,说话不留情面,不过自从徐文爵回了南京,这事儿多少对她是个刺激,如今,她也知道要有所收敛,真不容易。 杨波注意到了,心里也是欣慰,毕竟在沈家堡,蒲佩瑶也跟着沈一鸣和乐水一起上课,也算是杨波的一个学生。 杨波抿嘴一笑,点头道:“我马上就回来。” 待杨波回来,蒲佩瑶却是忸怩起来,“我爹来是为了..徐文爵那一万两银子的事儿,你可要帮我啊。” 细问之下,蒲佩瑶此次回舟山,便是要她爹拿出一万两银子,捐给佩瑶女子学堂,还要让杨波把徐文爵的一万两还回去。 杨波想想也是,当初徐文爵捐银子,是为了给蒲佩瑶冠名,如今徐文爵要成亲,他和蒲佩瑶的事便成不了,却占了蒲佩瑶的名头,确实不合适了。 “佩瑶,你可想好了,依我看,魏国公世子的二夫人也挺拉风的,你就不考虑考虑?”杨波笑道。 “拉风,拉什么风?”蒲佩瑶一脸茫然,杨波赶紧道:“我是说风光,嫁给徐文爵,做个二夫人也很风光,嘿嘿..” 蒲佩瑶闻言,直翻白眼,“什么二夫人,还不是个妾?”停了一会儿,眼珠一转,直直地看着杨波,声音也嗲起来,“就算给人做妾,为什么给那个死胖子做妾,我一直都挺喜欢你的,杨波,不如你娶了我,我给你做个妾吧。” “嗨,嗨,忽嘘,忽嘘..”杨波闻听,吓得不轻,赶紧道:“你这丫头,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咯咯..” “玩笑而已,看把你吓的,”蒲佩瑶拍了拍船舷,笑出了声,又道:“好了,跟你说正经的,一万两银子,我爹倒没意见,可他不愿意得罪徐家,死胖子的那一万两银子,你一定给退了,事关我的清白,他都回南京成亲了,还挂着我的名头作甚?日后,我还怎么嫁人啊。” “好吧,我试试,成不成的,你都别怨我啊。”杨波扬扬手,抬腿便往指挥舱走去。 身后的蒲佩瑶盯着杨波的背影,喃喃道:“我怨你做什么?怨你生得那么俊俏?怨你哪来那么多本事?老天啊,帮帮我吧,我真的很喜欢杨波啊..” 她的话只能自己听见,远去的杨波可听不见。 杨波回到指挥舱,果然,蒲自训在等他,估计等很久了。 “蒲东家,抱歉抱歉,让你久等了。”杨波赶紧拱手致歉,笑道:“看您老这气色,人可是越活越年轻了啊,您请坐..” 蒲自训拱手还了礼,大笑道:“杨波,你倒是学会夸人了,人老了,老夫可当不住你这一夸啊。” 杨波又给续了茶,蒲自训这才坐下,两人说了些场面话,出乎杨波意料的是,蒲自训并没有提及蒲佩瑶,而是先说起了他儿子,蒲向真,眼下是京城国子监的监生,听起来像是花了银子买来的。 “我那孽子读书不上进,我已经修书给他,让他早日回来。”提起儿子,蒲自训唉声叹气,又道:“我蒲家主营香料和贵重木材,这些东西需要从南洋运过来,上次老夫也曾跟公子提及,如今郑家势大,郑家的船拦在海上,雁过拔毛,这生意不好做啰,哎..” 蒲自训来找杨波肯定不是来诉苦的,杨波心里清楚。 上次杨波去舟山找他,蒲自训已经知道石庙能生产火柴,话里话外,都是想借助荷兰人的海上实力,打击郑家。 蒲自训的如意算盘,不外乎是想跟杨波和荷兰人合作,挤兑郑家,去时卖火柴到南洋,带回香料和贵重木材,再卖给大明。 只是世事难料,蒲自训也没想到,荷兰人竟然开着战舰,以武力相逼,也该着他们倒霉,谁让他们去招惹杨波啊。 荷兰人在杨波手里吃了大亏,让杨波抢去两条战舰不说,还让杨波生抓去两百战俘。 而杨波和郑芝虎竟然结拜了兄弟,石庙出产的火柴的海外营销,也交给了郑家,这也让蒲自训有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蒲自训当初也没敢小瞧杨波,现在再看杨波,他俨然已经是东海一霸,这崛起的速度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实在让人咂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31章 一致对外 “晚辈倒是有个提议,石庙的东西在北方的销量越来越大,经陆路转运多有不便,前辈可以考虑弄个船队从海上转运,山东、天津、辽东、朝鲜,这些地方都可以走海运,利润也丰厚。” “哦..”蒲家的生意的重心在南方,蒲自训也不是没考虑过类似的想法,可是沈家堡也有船队啊,蒲自训目光闪烁不定,思虑片刻,便道:“贤侄不打算经营这海上航路?老夫可不愿做个恶人,跟你在一个槽里抢食,呵呵呵...”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在嘀咕,你杨波是什么人,老夫不清楚?利润丰厚,你会甘心让蒲家插一腿? 这老小子心里想的,不用说,杨波也能猜到七八分,不过,杨波还真看不上海上运输的那点儿银子,沈家堡毕竟地盘不大,造战舰还来不及,哪有功夫造商船啊。 “前辈莫要多想,天下的生意何其多,有银子大家赚,一起赚才是真的赚嘛。”杨波拍拍身后的舱壁,说道:“眼下,沈家堡只打算造战舰,前辈该放心了吧。” 蒲自训闻言,却是皱起来眉头,难不成杨波也要跟南边的郑家有样学样,在海上收过路费? 杨波就知道蒲自训担心的是过路费,不由暗自好笑。 “看来前辈还是不放心啊,我只想我的产出能买给全天下,我向你保证不收过路费。” 蒲自训抬眼看着杨波,半信半疑,正要开口说话,门外咚咚咚传来脚步声,许二江,杨波的亲兵队长,疾步进来,神色颇为兴奋,进门便嚷嚷:“公子,郑家运粮船队到了,好多船啊,你快去瞧瞧。” 许二江在虎山演习的时候,表现不错,生性格沉稳,脑袋也灵光,是个不错的苗子。 杨波把他调到身边,方便灌输自己打后世带来的那些东西,他的亲兵队就像个军校,亲兵队的多数人只会在亲兵队呆上一年半载,最终都要送到下面去,这已成为惯例。 这些人就像一粒一粒的种子,在一线部队生根发芽,他们不仅更加效忠于杨波,而且还会把杨波的思想传播开去,慢慢地,部队将脱胎换骨,与现时大明的卫所官军相比,更是有天壤之别。 在不为人觉察的情况之下,很多事情都在悄无声息地地发生变化,润物细无声。 郑芝虎终于来了? 杨波忽地站起身来,脸上掩饰不住的一阵狂喜。 “彩旗哪去了?许二江,你去找雷舰长,让他派人把彩旗全挂上,然后马上下来,迎接我二哥郑芝虎...”杨波兴奋地吩咐许二江,扭头又跟蒲自训邀请道:“前辈,一起来瞧瞧?” 未及蒲自训搭话,杨波便抄起望远镜,疾步来到指挥舱前面的瞭望台。 蒲自训跟郑家不对付,是因为郑家收了他南下商船的过路费,但他身在幽灵号上,面子总是要给的,便跟了上来。 瞭望台上风势凛冽,今日却是个晴天,碧空如洗,海面风高浪急,一只庞大的船队正破浪而行,迎面驶来。 好多船,而且都是大型商船,看这架势,总吨位定然少不了,那可都是粮食啊。 蒲自训看着眼前郑家的船队,亦是颇为震撼,捋了捋胡须,说道:“不瞒贤侄,郑家帮你南下运粮,老夫也专程派人到交趾走了一趟,你给郑家的运费可不低啊,都赶上去南洋的运价了,这样算下来,你可是在赔本赚吆喝了。” 蒲自训倒是没说错,当初杨波让郑芝虎报价,郑芝虎习惯性报了走南洋的价格,原指望杨波讨价还价的,不曾想杨波满口子应下来,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弄的郑芝虎反倒过意不去了。 但话已出口,杨波又不还价,现在看来,杨波给的价格确实高了些,奇怪的是,杨波并不怎么在乎。 “前辈说的不错,交趾的稻米运过来,倘若只是为了在市面上出售,我可是要亏不少。”杨波笑道:“可眼下,大明到处闹饥荒,石庙消耗粮食生产酒精,我也不能与民争粮啊,我二哥送来的粮食,我不打算出售,这样就难说是亏损了。” “...” 蒲自训闻言,神色一呆,不卖便不亏,账还能这么算?蒲自训还真是有些看不懂杨波了。 “民以食为天,宁愿亏损,也不与民争粮,足见贤侄宅心仁厚,实在让人钦佩,不过,依老夫看,这并非长久之计,倘若贤侄交老夫去交趾运粮,老夫只要一半的费用,至少不让贤侄亏损便是。” 蒲自训说完,把视线转到杨波身上,杨波也扭头看过来,二人四目相对,盯着对方,相互看了一阵儿。 蒲自训这是在挖郑家的墙角啊,杨波怎会听不出来? “呵呵..” 杨波轻轻一笑,扭过头去,继续用望远镜看着,领头的一条船已然靠近,郑芝虎似乎出现在船头,看样子是准备改乘小渡船,他显然知道杨波就在幽灵号上,想要过来一见。 杨波频频挥手,跟郑芝虎打招呼,眼见郑芝虎上了小渡船。 “前辈,我们去甲板。”杨波放下望远镜,抬腿往楼下去,一边说道:“蒲家的船队南下,要经过郑家的地盘,郑家的船队北上,亦要经过蒲家的地盘,你们两家都是海上的巨头,该多亲近才是啊。” “呵呵,呵呵..”蒲自训笑而不语。 “二哥..” “三弟,大哥..” 雷矬子也赶过来,三人在甲板上一阵拥抱,述说离别之苦,情深意切,在场的众人亦是纷纷动容。 郑芝虎和吴玉儿果然成了亲,杨波闻讯,一阵唏嘘,心里却惴惴不安起来,历史上的郑芝虎英年早逝,并未娶亲,这算不算更改了历史啊? 蒲自训是颗老姜,看着杨波兄弟三人,笑呵呵的。 “这位老先生是..”见蒲自训离的很近,心知定是杨波的客人,便问了一句。 “舟山蒲家当家人,蒲自训,蒲老先生,蒲家跟郑家也有生意上的来往吧?”杨波为郑芝虎和蒲自训介绍起来。“前辈,这位便是小侄的结拜二哥,郑芝虎了。” “蒲老先生,久仰,久仰。” “哈哈哈,盛名之下,岂有虚士,郑二哥果然仪表不凡,后生可畏啊。” 蒲自训也是拱手施礼,连连称赞,脸上笑容可掬的。 “二弟,三弟,你们俩先聊着。”雷矬子是舰长,郑家船队就在左近,这种情况下,他是无法脱身的,跟郑芝虎见了面就要走,一边嚷嚷道:“中午,咱哥三喝酒吃肉,等着我。” 剩下的三个人站在前甲板上,郑芝虎看到一门火炮,制式是他没见过的,不由走过去,转了一圈,“三弟,这便是黑虎炮?你就是用这个缴了荷兰人的伯里塞姆号?” 杨波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眼下黑虎炮,我只有五门,这里四门,南溪河岸防炮台还有一门,二哥需要的话,可要等些时日了。” “当然需要,只要能干翻红毛番,这次你不用白给,郑家拿银子买就是了。”郑芝虎弯腰往炮筒里面观看,一只手还拍着炮管,咣咣作响。 蒲自训突然开了口,“杨波,这黑虎炮,你也往外卖?” 郑芝虎闻听,顿时直起身,也往杨波这边望过来,杨波却是摇了头,说道:“南海有不少红毛番需要郑家应付,二哥又是我结拜兄弟,自然可以卖,其他人至少暂时不能够。” 郑芝虎眼眶突然红了,一声不响地走过来,在杨波胸前擂了下,仰天叹道:“郑家定是上辈子做了好事,竟让我遇上三弟,我郑芝虎这一世运道不错,足慰平生啊。” 蒲自训脸色没什么变化,心下却不是个滋味,这小子大概不会把黑虎炮卖给蒲家了。 郑芝虎的一番说辞,也让杨波有所触动,又道:“放眼大明,也就郑家和蒲家跟红毛番多有接触,想来你们都知道,彼人之所长,红毛番虽然身上长满红毛,像是半兽之人,却也能造出坚船厉炮来,而我华夏,煌煌大明,中央之国,岂能甘落人后?这黑虎炮便是个例子...” 杨波伸手摸摸黑虎炮,“有了黑虎炮,还有郑家,蒲家,我们之间不能相互掣肘,先斗个你死我活,而是精诚团结,一致对外,区区红毛,何足惧哉?” “精诚团结,一致对外,说得好。”郑芝虎击掌叫好。 “呵呵呵呵..”蒲自训干笑几声,瞅了一眼杨波,脸上终于有些挂不住了。 杨波这是拐着弯儿的数落他呢,人家兄弟团聚,他呆在这里也碍眼,不受待见啊。 “你们兄弟刚刚团聚,定是有好多话要说,老夫也不叨扰了,杨波..”蒲自训走到杨波跟前,往杨波手里塞了样东西,说道:“这是一万两银票,老夫那闺女..一言难尽啦,你拿着,就当给女子学堂捐资了。” 蒲自训跟郑芝虎拱了拱手,撒腿便走。 “前辈,前辈..”杨波追上来,“前辈,徐文爵的那一万两银子怎么办?你也得给个明白话吧。” “魏国公世子的事情,老夫不清楚,老夫的这一万两银票是捐给女子学堂的。”蒲自训径直往吊索的位置而去,一边说道:“你和世子也是结拜兄弟,你们商量着来,跟老夫无关哈,无关。” 这老狐狸在装糊涂,在家里经不住宝贝女儿的纠缠,又不愿意得罪徐家,一万两银票丢给杨波,这球便踢给了杨波。 眼见蒲自训已经攀上吊索,杨波无奈,只好拿着银票往回走,路上又被蒲佩瑶给堵个正着。 蒲佩瑶小嘴儿翘着,哀怨的眼神看着杨波,大概她也在暗中观察,刚才的那一幕,定是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杨波谈了口气,说道:“其实石庙不缺银子,要不你们都把银子拿回去吧,这银子我来出得了。” “那佩瑶女子学堂要不要再改个名?”蒲佩瑶问。 “不改了,佩瑶女子学堂挺好的,名号都叫出去了,你放心,不改了。”杨波还以为蒲佩瑶担心女子学堂要改名呢,便安慰道。 蒲佩瑶凑过来,几乎咬到杨波耳朵了,“杨波,我是你什么人啊,你要为我冠名?”腔调却是嗲得很。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32章 命犯桃花 “你爹都走了,你还跟着我做什么?”见蒲佩瑶跟过来,杨波丢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 “哎,都午饭点儿了,你一顿饭都不舍得给我吃?”蒲佩瑶美目一瞪,干脆跑到郑芝跟前,却是娇声道:“郑家二哥来了,我总该要跟二哥喝上一杯,你说是不是啊,郑家二哥?” 郑芝虎蹲在黑虎炮傍边,东摸摸西看看,见杨波返来,这才站起身,知道蒲佩瑶是拿他当由头呢,这丫头不好惹,只好笑道:“求之不得,嘿嘿..” 幽灵号上的会客室,与指挥舱有道门相连,原来荷兰人在那里有个曲尺状的木台,让杨波给拆了,换成一个长方的木桌子,桌腿固定在甲板上,四周摆放了一圈椅子。 杨波等人走进会客室,待雷矬子赶来,午饭就在这里吃了。 “雷大哥,你那边坐去..”蒲佩瑶说着话,一屁股坐在杨波身边的一把椅子上。 雷矬子咧嘴一乐,瞅了一眼杨波,杨波一脸的尴尬,却又无可奈何,赶紧道:“二哥,这船上比不得陆地,吃饭简单了些,咱哥仨先喝一杯。” “我也来,郑家二哥,我陪你喝一杯。”蒲佩瑶端起酒杯直嚷嚷,一仰脖子先干了,又往杨波面前的小碗里夹菜,忙得很。 “豪爽..”郑芝虎敷衍一句,见杨波一副无语问苍天的神色,心里一阵好笑。 “这个..”杨波干咳一声,说道:“二哥,大哥郑芝龙可安好?” “我大哥现在为朝廷效力,一切安好。”郑芝虎突然想起什么,便放下酒杯,说道:“我在漳州得到消息,荷兰人从巴达维亚调来不少战船,怕是要兴风作浪了。” “一帮茹毛饮血的生番而已。”雷矬子神色颇为不屑,说道:“郑家需要帮手么?跟三弟言语一声,我雷矬子可以开着幽灵号南下,咱们有黑虎炮,比之荷兰人的加农跑,瞄得更准,打得更远,怕他个甚?” 郑芝虎摇摇头,说道:“闵地有我大哥坐镇,倒是不惧,我是担心荷兰人会对沈家堡不利,毕竟三弟掳了他们的船,还抓了他们不少人...” “二哥,朝廷有意接管那些荷兰战俘,韩赞周你是知道的,他已经密奏皇帝,想用战俘跟荷兰人换回大元。” 杨波是此事的幕后推手,本不想告知郑芝虎的,但郑家的当家人郑芝龙是个聪明人,其实很难瞒得住,就算朝廷正式行文给福建本地官府,与其等郑家事后醒悟过来,还不如现在就跟郑芝虎透个风,免得日后兄弟之间有了嫌隙。 “大元?”郑芝虎大吃一惊,惊道:“朝廷不是还海禁着吗?怎地想起收回大元来?” “还不是为了五十万两银子..”雷矬子快人快语,直言道。 “二哥,大元自古以来便是华夏故土,当由朝廷收回,小弟虽是一介平民,国之大事,匹夫之贱,与有责焉..”杨波说得正义凛然。 见郑芝虎皱起了眉头,杨波又道:“那地方湿热的气候适合种植甘蔗,收回之后,在岛上广种甘蔗,为朝廷每年增加五十万两税赋,不成问题。” 五十万两银子不成问题,但郑家有问题啊。 郑家向来视大元为郑家的后花园,即便荷兰人占据了南方,郑家也在大元设有据点,为了利益,郑家可以跟荷兰人打个你死我活,但打完之后,生意总归还得做,银子也要赚,可谓相生相杀,海上还是郑家说了算。 倘若换成朝廷,福建官府、朝堂上下,都是些什么人,郑芝虎也不是没见识过,郑家就像被人绑缚了手脚,还能在海上称霸一方吗? 在朝廷眼中,大元从来都是个不值一文的荒岛,根本不可能想到要收回来,朝廷看重的是杨波口中的那五十万两银子。 郑芝虎前后一想,立刻明白,是杨波想要大元,只是碍于他和杨波是结拜兄弟,只好假朝廷之民罢了。 杨波慷而慨之,上纲上线到国家大事的高度,国之大事,匹夫有责嘛,说的正义凛然,抛开家族利益,杨波说得其实没错。 但这事儿,事关家族利益,郑芝虎可做不了主,还得大哥郑芝龙拿主意,而且十有八九,大哥定然不会同意。 “三弟,还有荷兰人..”郑芝虎沉思良久,半是试探道:“荷兰人依仗船坚炮厉,怕是不会轻言撤离大元。” “那就不惜一战,我可不在意再捉些俘虏的。”杨波端起酒杯,又道:“大哥,二哥,我们干了这一杯。” 杨波哧溜喝下杯中酒,语气却是温和起来,“二哥大可不必担心此事会影响郑家挣银子,南洋之大,到处都是财富,何愁赚不来银子,我倒是担心郑家的海船不够大,不够多啊。” “怎么,三弟竟打起了南洋的主意?” “寇可往,我亦可往。” 几个人就这么吃着谈着,午饭很快便要结束了。 海上还泊着郑家庞大的运粮船队,郑芝虎不能久留,便问起杨波要不要一同北上,杨波在桃花岛的事情还没忙完,自然不能。 “到了沈家堡,二哥只管去找季顺和梅仙儿交接,他们知道该怎么做,我在桃花岛另有要事,一时走不开..” “你在这桃花岛上都忙些什么?”郑芝虎来了兴致,立刻接过杨波的话头。 “这个..”杨波犹豫了一下,很快便开起了玩笑,说道:“我忙着种桃树,桃花岛总该有些桃花才好嘛。” 在桃花岛上开设一号和二号炸药工厂是绝密项目,依照杨波自己定下的规矩,是不能向外透漏任何消息的,郑芝虎眼见杨波的做派,顿时了然,当下便不再追问。 “切..”蒲佩瑶嗤笑一声,娇声道:“你种个桃花,还要把桃花岛弄成军事禁地,连我都不给上岛,杨波,你太过分了。” 雷矬子站起身来,拍拍杨波肩头,咧嘴笑道:“三弟,种桃花就安心种桃花,命犯桃花可就不妙了..”说完,大笑一声,抬腿便走。 “雷矬子,你什么意思?”蒲佩瑶听出雷矬子似有言外之意,顿时不高兴了,扭头喝问,正好看到站在门口往里探头的许二江,“许二江,你探头探脑的干个什么,进来说话。” 蒲佩瑶的口气都快赶上沈燕青了,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许二江倒是顺从,闪身进了屋内。 “公子,下面来了只小船,一对父女要见你,雷舰长的人不给通报,老头便要跳海,要死要活的。” 许二江小声说着,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怪异。 “一对父女?”杨波莫名其妙,奇道:“他们有什么事?” “...”许儿江支支吾吾的。 蒲佩瑶忍不住,催促道:“快说啊,急死个人。” “那对父女闹腾的很厉害,属下已经让他们上了船,人就在前甲板,公子还是自己去瞧瞧吧。” 郑芝虎情知,这里面可能有隐情,只是自己在场,许二江不便说出口,便道:“横竖我也要离开,我们一起下去瞧瞧。” 众人下了尾楼,来到前甲板,果然见到有一男一女两人,男的叫李福,是个老头,显然是父亲,那女的叫灵儿,正扶着船舷往外看,看打扮,像是个未婚女子的模样。 李福见几个人过来,知道正主就在其中,立刻撒起泼来,大声哭喊:“可怜我那灵儿,被人骗色骗财,骗去二百两银子不算,还失了身,杨波,说什么火神下凡,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杨波,还我闺女的清白来。” 杨波莫名惊诧,众人的目光却是齐刷刷地朝他看过来,郑芝虎本打算借故离开的,老头吼了一嗓子,倒是让他止住了脚步。 还真让雷矬子给说着了,杨波这是命犯桃花啊。 蒲佩瑶闻言,走到那女子身边,探过头去,望了几眼,转过身来,一下冲到杨波跟前,一双深眸死死盯住杨波,说道:“杨波,你看着我,我..” “我看你干什么?”杨波实在没好气,一下拨开蒲佩瑶,来到李福跟前,问道:“李福?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就是杨波,你看我像骗你家二百两银子的人吗?” 杨波现在身份日渐显赫,身着轻裘,锦衣华服,自有一番上位者的威势,倒是不像个骗子。 “你就是杨波,你弄出个火柴,害我倾家荡产不说,还骗得我闺女失身,我跟你拼了...”老头不由分说,上来便要揪住杨波的衣领。 不料,杨波每日坚持练习刀法,早已今非昔比,脚下稍作腾挪,老头抓人不着,反倒给杨波顺手牵羊,摔倒在地。 那李灵儿此时已经转过身来,只看了一眼自称杨波的那人,却是傻眼了,那人就算化成灰,她也能认出来,这个杨波不是那个..那个杨波啊。 “爹..”李灵儿奔过来,扶起李福,哭道:“爹,我们回家吧。” “回家?今日你爹就算拼掉这条老命,也要跟杨波讨个说法。” “爹呀..”李灵儿声泪俱下,期期艾艾,半天才把话说清楚,原来此杨波非彼杨波。 老头李福也傻掉了,当场石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33章 为情所困 细问之下,杨波这才知道这个李灵儿,曾经去过那个破败的青云观,吴玉儿的哥哥吴金在青云观做法,正是假杨波之名,李灵儿以为吴金便是当时已声名赫赫的杨波,没想到上当了,给人骗色骗财,落得个人财两空。 这李灵儿,人倒是有几分姿色,叫个灵儿,行事却是糊涂得紧。 吴金本事不小啊,骗人钱财不说,还能骗色。 杨波当初放过吴金一马,竟闹出这种事端,却是让他哭笑不得。 杨波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李福,你说我害得你倾家荡产,又是从何说起?” 李福面如死灰,听闻杨波这么一说,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数落起杨波来。 原来,李福家里有个造纸的作坊,专门做那种火镰引火用的火纸,在宁海一带也算老字号了,生意还过得去。 直到杨波弄出个火柴,火柴用起来多方便呀,轻轻一擦,便能点火,虽说算起来,价格比火镰贵上不少,可有钱人家不差钱啊。 有钱人家都开始用火柴,火纸的销量一日不如一日,生意只能艰难维持,家里仅有的二百两积蓄,也让自家闺女拿给了吴金,没了流水银子,问人借,借不来,只好去找高利贷,高利贷都借上了,结果能好吗? 火柴和火镰相比,孰优孰劣,不言而喻。 有了火柴,火镰迟早会被淘汰,相关的作坊会倒闭,从业人员会失去生计,都是必然的结果。 这天下事彼此勾连,牵一发而动全身,看来杨波这个小翅膀扇动了一下,大明这一潭死水终是起了些涟漪。 始作俑者,岂无后乎? 李福的情况多少跟杨波有些干系,还是要拉李福一把。 沈一鸣正在捣鼓发电机,已经有些名目了,倘若开春能做出一台大功率的发电机,火碱、漂白剂便可大规模生产,这些可都是后世造纸行业的必备原料。 杨波正琢磨着,如何才能帮上忙,一旁瞅着杨波的蒲佩瑶却是知道,杨波大概要发恻隐之心了,立刻对李福说道:“李福,你算是找对人了,我家公子乐善好施,定能拉你一把的,嘻嘻..” ‘扑通’,李福给蒲佩瑶跪下了,头磕在甲板上,呯呯响。 杨波给蒲佩瑶递去几个白眼,这丫头是抽风了,还是吃错药了,瞎咋呼个啥呢? “你别动不动就下跪呀,快起来..”杨波一把将李福就起来,又道:“你的造纸作坊,我也许能帮点忙,你们这一带的火纸作坊不只你们一家吧,你把他们召集起来,然后再来找我。” 杨波说完,抬腿便要离开,郑芝虎要走了,他还得去送送。 那李福‘扑通’又跪了,这回还拽住杨波的裤脚,明显有些耍赖皮了。 “小老儿就灵儿一个闺女,如今却让杨波那畜生给祸害了,公子,求求你,帮小老儿将杨波那畜生找回来,不然,我那灵儿怕是活不成了。” 李福的话听着咋这么别扭呢,一口一个‘杨波那畜生’。 蒲佩瑶倒是训斥起李福来,“你这老儿好不晓事,你闺女是让吴金给祸害的,这事我帮不了你了,你们走吧。” 李福揪住杨波的裤脚,死活不肯松开,那李灵儿也跪倒在地。 “那吴金是个骗子,你们找他干什么?” “灵儿既失身于他,除了他,灵儿还能嫁给谁?” “李灵儿,你可想好了,你要嫁给一个骗子?”杨波奇道。 “彼时,那杨波待奴家甚好,他不辞而别,大概也有难处..”李灵儿哭哭啼啼的,抹了一把眼泪,看似下了决心,“奴家指望嫁了他,他兴许能悔过,除此之外,不过是个死...” “不是杨波,是吴金。”蒲佩瑶忍不住,娇声斥道。 “好吧..”杨波叹息一声,“既然如此,我便答应你们,只要那吴金还活着,我便能把他找回来。” “谢公子大恩大德,谢公子大恩大德..”李家父女不住称谢。 吴金是什么人? 坑蒙拐骗,吃喝嫖赌,无恶不作的人渣啊。 明知是个火坑,还要往里跳啊。 反正李家父女的做法,杨波作为一个现代人,理解不能。 这人世间,男女之事最是烦扰,人家李灵儿都认命了,杨波一个局外之人,还能说什么? 杨波终得脱身,却见郑芝虎面色颇多喜色,立刻道:“李福,这位便是吴金的大舅哥,说起来,你们也是亲戚了..” 郑芝虎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抬腿便走,“三弟,你不要害我。” 杨波和郑芝虎挥手作别的当儿,住在得月楼的封雅雯亦是为情所困,她和左文灿情变已久,今日却是要彻底摊牌了。 左文灿当面说出‘我要休了你”,封雅雯出生富贵人家,心高气傲,如今却要落得个‘被人休’的下场,奇耻大辱啊。 打那以后,封雅雯再也没回过她在知州大人的宅院。 先是住在韶楼,就是被韩赞周和左文灿堵在杨波的卧室的那一晚,她答应出任佩瑶女仔学堂的校长,杨波离开后,她便去了沈家堡。 她不敢去四通钱庄,因为她父亲在那里,便临时住在了得月楼。 左文灿送走了韩赞周,返回沈家堡,也住在得月楼。 这一日,苏洛儿来找她,二人在得月楼吃过中饭,正要一起出门,走在得月楼后面的一个花园的曲廊上,虽是寒冬,处处枯枝败叶,封雅雯的心情却是出奇得好,一路欣赏冬日的景致,一路与苏洛儿相谈甚欢。 “雅雯..” 左文灿。 对左文灿,封雅雯早已心死如湿灰,静静地看着左文灿走近,心里不再有一丝波澜,嘴角甚至还勾起淡淡的笑意。 “左大人,你从哪里来?” 苏洛儿停下站定,跟左文灿福了一礼,她并不知道这两口子正闹别扭,只觉有趣,笑道:“好巧不巧啊,左大人提举市场舶司,驻节沈家堡,夫人出任佩瑶女子学堂校长,出入成双,公私两便。” 左文灿闻言,好气啊,封雅雯竟不顾他百般阻扰,真就做了那个校长? “封雅雯,可有其事?” 苏洛儿慌了,暗叫不妙,封雅雯出任校长,竟不跟自家夫君商量的啊。 封雅雯却是云淡风轻,面色无异,只是向左文灿伸出一只手臂,展开纤纤玉指,轻启朱唇,“拿来。” 左文灿被激怒了,封雅雯越是平静,左文灿越是怒火中烧,他一把抓住封雅雯伸出的那只手,一把将封雅雯拉扯过来,嘴里吼道:“你什么意思?” “左大人,堂堂从五品朝廷命官,拉扯一个女流,有辱斯文啊。” 封雅雯摔开左文灿,又道:“休书拿来,你不是要休了我吗?” 左文灿却是呆住了,使劲吸了吸鼻子,他闻到了一股子茉莉花的香味,就是杨波在石庙特制的那种香皂的味道。 那晚在韶楼,在杨波房间闻到的,也是这种味道,对了,杨波房里还有脂粉的味道,左文灿当时就觉得似曾相识,难道... 这一想法,却是把左文灿自己给吓着了,让他不寒而栗。 左文灿的脸上出现了奇幻的色彩,红一阵,白一阵,最后绿了。 “左大人,左大人..”苏洛儿见左文灿神色呆滞,半天说不出话来,不由叫了他两声,见左文灿双呆呆望过来,又关切道:“左大人,你没事吧,我和夫人有事出去一下,你还是先回房歇息吧。” 左文灿无力地摆摆手,苏洛儿瞅了一眼封雅雯,问询的眼神。 “我们走吧。”封雅雯轻叹一声,小声道。 苏洛儿一步一回头,眼见左文灿摇摇晃晃地往望江楼走去,这才追上走在前面的封雅雯。 封雅雯有些心思不属,见苏洛儿追上来,突然道:“洛儿,你闻闻看,我身上有味儿?” 苏洛儿不解地看了下封雅雯,不过倒是凑了过来,轻轻一嗅,“茉莉花香,夫人用过石庙的香皂?” 封雅雯脸一下红了,急声道:“是杨波送我的,他上次去海州,我在韶楼遇上他,他送我的,杨波是晚辈,送块香皂也不算什么,洛儿莫要多想。” 封雅雯不解释还则罢了,她急着解释,反倒让苏洛儿心里犯起了嘀咕。 这香皂可是宝贝,起初是因为杨波爱洁,做了一些给自己洗澡用的,石庙后院的女眷,见识过之后,便都要用,可数量真不多,就算是乐水、梅仙儿、沈燕青他们也得省着用。 那香皂白里透着点淡淡的茶青色,拿在手里滑溜溜的,涂抹在身上,还能生出泡泡,出浴之后,周身便有一股子淡淡的茉莉花香,久久不散,那样的东西,女人见着,没有不欢喜用的。 杨波倒是舍得送给封雅雯一块,还专程去海州送? 虽然心里在腹诽,嘴上却是道:“夫人,洛儿哪里会多想,这香皂可是神奇之物,我也不过在石庙试过一次,夫人倒是幸运得很。” 杨波乔装打扮去海州,在谢文治家和封雅雯擦肩而过,就是杨波身上的香皂味引起了封雅雯的怀疑,便跟车夫老丁打探,老丁也不知车上的人就是杨波,只知道是杨过。 杨过?杨波? 封雅雯更加怀疑,那个杨过就是乔装改扮的杨波。 她一直跟踪杨波的马车,到了韶楼,直到把杨波堵在了房间里,不曾想他们两人又被前来探望杨波的韩赞周和左文灿堵了个正着,正是在杨波的卧房里,封雅雯发现了杨波用过的香皂。 待到杨波从晚宴返回,便跟杨波讨要,杨波一心只想打发封雅雯快点离开,便把仅有的一块送给了她。 世事无常,就是这块香皂,可能又让左文灿嗅到了猫腻。 封雅雯心中一凛,左文灿十有八九认为她和杨波两人中间可能有事儿,这可如何是好? “哼,横竖你要休了我,就算有事儿,与你何干,更何况还没事儿。”封雅雯心中暗道。 这么想着,封雅雯心里倒是轻松了,她和左文灿算是走到了头,不爱为情所困,两人膝下没有儿女,倒是省心了,来去无牵挂。 问世间情为何物? 不要问,因为空无一物。 就让一切随风而去吧。 “夫人..”苏洛儿正要说些什么,封雅雯立刻截住了话头,脱口道:“洛儿,以后别叫我夫人,左文灿跟我没关系。” “那叫什么?”苏洛儿眨眨眼,奇道。 “就叫..叫我姐,或者,嗯,就雅雯姐吧。” 苏洛儿小嘴儿微动,想要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刚刚还说杨波是晚辈,现在又让人叫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34章 合作 愤怒,屈辱,嫉妒,怨恨,无地自容.. 左文灿胸口一阵灼痛,让他透不过气来,手脚都在打颤,勉强撑着,回到自己的房间,身体便像散了架,一下瘫倒在坐榻之上。 封雅雯不仅要当那个校长,她和杨波.... 左文灿感到他的世界已经崩塌了,内心无法忍受的耻辱感,让他陷入了绝望的境地,痛不欲生的感觉。 封雅雯和杨波早已勾搭成奸,从何时起,他的脑袋绿油油的,可他却像个傻子似的,浑然不觉? 左文灿躺在那里,痛苦地回忆起来,脑子里都是他和封雅雯之间的争吵的画面。 那一日,韩赞周提出让杨波去一趟海州,当是时,他也在场,杨波的海州之行,是个临时决定,不像是提前计划好的。 而他回到海州,出于一时激愤,当面对封雅雯说出,要休了她,也是突然之举,之后封雅雯离家出走,临时在韶楼定了房间,也是顺理成章。 想到这里,左文灿心中又生出一丝侥幸,那晚在杨波房里的人,也有可能不是封雅雯? 左文灿一骨碌坐了起来,他要回海州一趟,亲自前往韶楼查探一番,说走便走,他立刻整理了衣衫,还特意洗了一把脸,叫来车夫套好马车,车夫一声吆喝,马车便向海州疾驰而去。 到了海州,天已经黑了,晚上免不了和翠儿一番云雨,只是这一次,却让左文灿感到索然无味,再没当初那种新鲜的感觉了。 早上起来,左文灿却又犹豫起来,直到日上三杆,这才一个人悄然出了门,头上戴上一道。 此人名叫尤西堂,稀稀拉拉的三绺胡须,文士模样,眼下正是淮安大盐商杜修龄府上的宾客,杜家接来送往,对外交通,多由此人出面,是个老于世故,懂得变通的老江湖。 左文灿鬼鬼祟祟的模样,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一番打量之后,认出来人便是海州前知州大人左文灿。 “哦...”当中的老者抬眼望过去,捋着颌下花白的胡须,眯起眼睛瞧了一阵,转过视线,和对面坐着的一个年轻人对视一眼,两人会心一笑。 这老者便是淮安第一大盐商杜修龄,今日一早造访韶楼,是应了秦韶之约,前来商谈与沈家堡相关的投资事宜,商谈已毕,正准备回到对面的自家经营的云台阁,却是撞见个熟人,那熟人正是冯仪。 这冯仪乃是南京锦衣卫镇抚司的一个百户密探,对身在沈家堡的杨波明察暗访多有时日,今日却是奉了前漕运督抚王西铭之命,前来拜会杜修龄。 王西铭因为对洪泽湖的叛匪刘二处置不力,漕运督抚一职被革,由崇祯新派的杨一鹏接任,所幸,崇祯还算仁慈,眼下,王西铭还有个淮安知府的官身。 王西铭能调动锦衣卫的资源,说明他们之间有勾连。 目标只有一个,杨波。 “西堂,我和冯仪先回云台阁,今日你无论如何也要把左文灿请过去。”杜修龄厉声对尤西堂说道。 “东家,您老放宽心,这次他跑不了。” 尤西堂微微一笑,他有十足的把握,左文灿见到韩赞周,就像老鼠见到猫,可现在韩赞周去了南京,左文灿没了忌惮,有淮安大盐商杜家的招牌,还能请不动区区一个市舶司提举? 此时,韶楼掌柜的已经把名册送来,左文灿惶急地翻看,终是找到月初的记录,名册上并没有杨波和封雅雯的名字。 杨过?封雪? 这杨过便是杨波无疑,杨过这个化名,杨波在宁海时就已经用过。 封雪?那日外面刚好下着雪,不用说便是封雅雯。 两人的房间刚好挨着,他们两个人当晚就住在隔壁,这样以来,当晚杨波房间的那个女人,必是封雅雯无疑。 左文灿就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计耳光,脸上火辣辣地,眼睛都绿了。 可这是在韶楼,大庭广众之下,却不能让人看出端倪... 左文灿强压心中怒火,四下瞅了瞅,见无人注意到他,便端起茶一阵猛灌,稳稳心神,又若无其事地坐了片刻,这才起身向门外走去。 “左大人?真是赶巧了,没想到还没进门,便遇上贵人。” 左文灿刚刚走出韶楼,便听到有人叫他,心中大惊,抬眼望去,见是个熟人,尤西堂,这人不久前还找过他。 左文灿心中叫苦,敷衍了一句,便要离开。 “左大人,家主就在对面的云台阁恭候,今日无论如何请大人赏个光,倘若请不来左大人,学生可是要吃挂落了。” 尤西堂满脸堆笑,身体却是挡住了去路,摆出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左文灿心中一阵酸楚,如今他已不是海州知州,尤西堂不过是个落魄的秀才,只因做了杜修龄家的宾客,竟敢对他如此放肆。 当然,杜修龄乃淮安最有名的盐商,家产千万,富可敌国,有钱能使鬼推磨,朝堂之上,亦是人脉广泛,杜家也捐了个三品的官身,比他左文灿还高上好几级,自然有放肆的本钱。 “哼..”左文灿想了想,冷言道:“头前带路。” 杜家找他,无非是官商勾结的那一套,韩赞周又不在海州,他自己倒不排斥,只是今日心情太差,实在提不起兴致,且看杜修龄找他何事罢。 杜家的产业多数在淮安,在海州亦有置业,云台阁地处闹市,也不过是杜家诸多产业中不起眼的一个罢了。 云台阁除了临界的三层主楼外,后面还有十数栋独门小院,供过往的豪客居住,一眼望去,亭台楼阁,鳞次栉比。 绕过一座由湖石垒起的假山,眼前又是一处幽深的院落,左文灿跟在尤西堂身后,见一身披袈裟的和尚走了出来,那和尚便是隔壁碧云寺的住持和尚,慧仁大师。 慧仁见到左文灿,只是说了句,“杜翁正等着左大人,你们去吧,阿弥陀佛..” 左文灿真要上前寒暄几句,慧仁脚下不停,径直离开了,左文灿脸上勉强挤出的一丝笑容却是僵住了,顿时尴尬不已,就连和尚也不给他脸了。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啊。 尤西堂在一旁催促,由不得左文灿多发愣,两人走进了院子,尤西堂把左文灿带到会客厅,便掩上门离开了。 客厅里除了杜修龄,还有一位留着短须的年轻人,两人正说着话,见左文灿进来,这才起身相迎。 “左大人,你可是贵人啊,老夫几次三番相邀,今日总算请到你这尊神仙。”杜修龄说道。 冯仪瞥了一眼左文灿,拱手道:“左大人,幸会。” 左文灿恭敬地向杜修龄还了礼,对冯仪只是捎带了一下。 “都坐,喝茶。”杜修龄招呼两人都坐下,两眼却是饶有兴致地盯着左文灿,笑道:“文灿啦,你现在可是提举市舶司,依老夫看,这是高升了哇,不过看你面色,莫非有什么难言之事?文灿不妨直言,只要老夫能做到,定会相帮。” “杜翁说笑了,哪里是什么高升,没被革职,文灿已算幸运了。”左文灿苦笑道。 “文灿乃是正经的读书人,自然不能像老夫这般,恨不能钻到钱眼儿里去,老夫看沈家堡就像看到个金窝子,到处都是金银财宝哇。” “这位是..”左文灿这才注意到那个脸色阴沉的年轻人,问道。 “老夫这记性..”杜修龄拍了拍脑门儿,压低声音,小声道:“冯仪,南京锦衣卫镇抚司的人,此次前来海州,可是身负秘密使命,淮安知府王西铭大人亦有重托。” “锦衣卫..”左文灿惊道,锦衣卫来干什么? “文灿啦,杨波在沈家堡折腾的动静可不小,锦衣卫身为皇帝的鹰爪,怎可熟视无睹?冯仪你来说说。” “左大人,自郑世聪一案,我便来了海州,何老金,郑世聪,裘泗州等人的命案,这中间,有人动了不少手脚,我可是一清二楚啊。”冯仪看着左文灿,眼神满满都是阴鸷的感觉。 左文灿心中一凛然,脊梁沟都在冒汗了,这冯仪话里有话啊。 “左大人,事情都过去了,这杨波的本事不小啊,据说已经和皇上搭上话了,老夫可是听说,朝廷有意让杨波出兵洪泽湖,为此还许了他游击将军的军职,相信不久便会有消息。” 左文灿早前从韩赞周那里得知,朝廷许下的只是个守备,而且要等他剿灭刘二之后。 显然韩赞周没跟左文灿全说实话,这是在防着他呀。 游击将军,在军中位于参将之下,多少算是个将军,虽说没有固定的品级,但出任游击将军的,多是五品以上的武官,眼见杨波的品级够已经超过他了。 关键,这人跟他似有夺妻之恨。 左文灿的脸顿时黑了下来,怒道:“杨波这厮不过会些奇技淫巧,一个奸邪之辈,如何能在军中充任如此高位?” “哈哈哈..”杜修龄大笑起来,“文灿啦,老夫听闻,你和你家夫人最近有了嫌隙,便是拜杨波所赐,听说你家夫人答应杨波,出任什么佩瑶女子学堂的校长,简直就是离经叛道,害人不浅辣,如此说来,你和老夫倒是有了合作的跟脚...” 杜修龄站起身来,眼露寒光,又道:“杨波做不做得游击将军事小,老夫所虑者,是他在沈家堡的那些个工厂,倘若没有那些工厂,杨波屁也不是一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35章 暗流 王冰凌进来的时候,秦韶正对着一面铜镜,手里拿着把小镊子,小心地拔着眉头上的一根长毛。 “堂主..”王冰凌面无表情地叫了一声,便不再吱声,等他收拾停当再说话,看着情形,又要等上一阵子,她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秦韶头也没抬,只是哼唧了一声,见王冰凌不吱声,兰花指指着书案前面的椅子,责怪道:“傻愣愣的站着干什么,坐下说话呀。” 王冰凌直溜溜地站着,没吱声。 秦韶左右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皱着眉头,显然很不满意,抬眼瞅了一阵王冰凌,突然说道:“冰凌儿,冷面女侠,我喜欢你这脸,白璧无瑕,一股子英气,都说你易容术了得,就按你的样子,也给我易一个,你可做得?” 王冰凌不停地翻白眼,就你那硕大无比的国字脸,胡子拉碴的,还想变身冷面女侠,下辈子吧。 秦韶大概也觉得那不可能,改口道:“那就封雅雯吧,我仔细瞧过了,她的脸盘子比我的还大,不也挺招人喜欢?都能把杨波给招来,这下没问题了吧?” 王冰凌不只是翻白眼了,差点都要吐了,封雅雯那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气质雍容,风华绝代,成熟的女人味,连王冰凌都艳羡不已,岂能轻易得来? “算了算了,想来,你也没那本事..”秦韶很失望,鄙夷道:“那你说,我能易成什么样?” “李逵。”王冰凌冷冷答道。 “你..”秦韶闻听,火冒三丈,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兰花指又来了,“好你个王冰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依我看,你那易容之术也不过是浪得虚名..” 说罢,使气把手里的小镊子‘啪’地扔下,狠狠地瞪了一眼王冰凌,迈着极快的碎步,走到窗前,呼地打开窗子,恨恨不已。 “那人的来历,你查出来了?”秦韶质问道。 秦韶口中的‘那人’,便是和左文灿、杜修龄一起喝茶的那个人,看样子是行伍出身,直觉告诉他,此人可能大有来头。 日前,他亲眼目睹杜修龄等三人结伴走出韶楼,杜修龄和左文灿是老熟人,唯有此人他没见过,便吩咐王冰凌去查,王冰凌今儿来,定是向他禀报此事。 “那人姓冯,前日乘马车从淮安赶来。”王冰凌舒了一口气,这位主可算谈及正题了。 “乘马车而来?”那人看起来像行伍出身,没想到竟是乘马车而来,秦韶追问:“车夫呢,找到车夫了?” “没有,那车夫送姓冯的到了海州,即时便空车回了淮安。” “这个姓冯的,行事颇多诡异,年纪轻轻,竟能和杜修龄、左文灿这样的人物坐在一起饮茶,来历定是不简单,一定要查清他的底细。” 秦韶探出窗外,瞧了瞧,日头在头顶之上,清冷的阳光照在街对面的云台阁。 杜修龄就住在云台阁,和碧云寺的慧仁大师走动频繁,这俩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儿,可他们是曾经的对手,怎地搅合到一块去了? 碧云寺是海州最大的寺庙,香火最盛,一份香火钱看起来不多,但架不住贡献的人多呀,日积月累下来,银子都能堆成一座小山了。 一般人看来,寺庙乃是佛门清净之地,讲究个慈悲为怀,劝人积善行德,有教化功能,官府也颇多照拂,时不时地会无偿地赠些官地给寺庙,这在有明一代,相当普遍。 碧云寺规模宏大,气势非凡,旧有的面貌已经十分可观,慧仁便用官府赠送的土地,修建了不少馆舍,供往来海州的客商、官差租住,每年也能赚取不菲的租金。 慧仁虽是个出家之人,却是颇善经营,有了银子,便做起借贷的生意,把银子借给急使银子的人,年利两成,这就是高利贷呀。 佛曰,普渡众生。 但这个慧仁谁也不渡,高利贷的黑心钱,倒是狠得下心来,赚得个不亦乐乎。 在碧云寺这种佛门圣地玩灯下黑,也不怕遭报应? 而杜家是家产千万的大盐商,不缺银子,高利贷这种来钱快的生意自然也不会缺席,只是他家的生意规模要大上许多。 两家都在海州经营地下*钱庄,明争暗斗好多年,是什么让他们走到一起? 显而易见,他们定是有了共同的对手。 对手是谁? 除了杨波,还能是谁? 杜修龄已经得知,四通钱庄由封万里出面经营,但真正掌舵的是杨波。 四通钱庄开出五分的年利,而他们两家动辄两成,利息悬殊太大,正常人都会去找四通钱庄借贷,到时他们的生意还做得下去么? 倘若他们也跟杨波一样,把年利降到五分,又将如何?考虑到风险,粗粗算下来,根本无利可图了。 好在四通钱庄眼下只在沈家堡经营,专门为那些到沈家堡置业的客商借贷,慧仁和杜修龄两家只是流失了部分客户,对他们在海州的生意影响有限。 杨波可不是个一般的对手,这小子在街头巷尾都传成神了,神不神的,杜修龄倒是不在意,可杜修龄也知道,杨波真有本事,光是一座火柴工厂,每个月的流水银子据说手有十数万两,有石庙那些个工厂打底,容不得他杜修龄把杨波小瞧了。 如今杨波拉上封万里,开起了四通钱庄,更是如虎添翼,饶是杜修龄这块老姜,心里也直犯怵。 遑论实力远远不及杜家的碧云寺,所以当慧仁和尚找上门来,俩人一拍即合,俩人这些时日都在琢磨怎么对付杨波呢。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没准儿那小子哪天就蹬鼻子上脸,断了他们的财路。 秦韶已经答应帮杨波拉人拉银子,碧云寺和杜家都是秦韶的目标。 秦韶跟他们都分别谈过了,目的就是想让他们在沈家堡投银子,入股四通钱庄可以,置办产业也行,当然最理想的,就是直接在黑石崖深水码头项目上投银子,那项目工程庞大,是个吞金兽,仅靠杨波一人是成不了事的。 杜修龄倒是满口子答应,能不能赚到银子,还在其次,打探杨波虚实的机会却是不能错过,杜家家大业大,就算合作不成,损失个十万八万的,也算不上什么。 但弄清楚杨波的虚实,知己知彼,将来反手一击,才能多一分胜算。 慧仁却是不同,提及杨波,便气不打一处来,言语之间满满都是怨恨,四通钱庄拉走他的生意不说,还坏了规矩,在慧仁看来,杨波罪大恶极,现在竟找上门来,谈合作,找他投银子。 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秦韶在海州,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慧仁和杜修龄的一举一动,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线,他们过往甚密,用屁股都能想到,定是在琢磨什么坏水,准备对付杨波的四通钱庄了。 现在又多出来个姓冯的,弄清楚他的来历,是当务之急。 这么想定,秦韶便转过身来,在书案前坐定,正色道:“你去收拾一下,马上去淮安,有车夫这个线索,顺藤摸瓜,定要把姓冯的查个底儿掉。” “是..”王冰凌躬身施礼,正要告退,却是又多问了一句,“堂主,杜修龄和左文灿他们欲对杨波不利,要不要告知杨波一声?” “杨波想用银子把这些个大财主拴在一起,上他石庙的贼船,这便是是他的所谓捆绑之策,主意是不错,可..”秦韶先是叹道,说着说着,便气急败坏起来。 “杨波就是个二愣子德行,生意场上有多凶险,他知道多少?不栽跟头,他不长记性,再说,手上没证据,现在告知于他,他不定怎么埋怨我,定会说我弄不来银子,尽找借口。” 王冰凌撇撇嘴,看着秦韶,不解的神色,“其实堂主待杨波挺上心的,属下都能看出来,杨波自然也能,你又何苦故作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王冰凌此言一出,秦韶顿时暴跳如雷,吼了起来,“他杨波看不上我,我能看上他?我怎会待他上心?那小子不过是个幸运儿罢了,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些稀奇古怪的本事,咱们这些人也就他能成大事,不然,我会待他上心?哼..” “属下也没听说杨波看不上你啊,堂主,你是不是想多了?” “你懂个屁,你知道个屁啊..” “堂主,属下告退。”王冰凌暗自偷笑一声,躬身施礼,拔腿便走。 王冰凌回屋乔装打扮一番,着一身谈蓝色绸布长袍,唇上一抹浅浅的小胡子,手里拿着把装逼的描金小扇,宛然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 公子哥出得韶楼,抬眼看了看天色,虽然寒冷,但天气晴好,傍晚前赶到淮安不成问题。 王冰凌租来一辆石庙出产的新式马车,欣然登上马车,一路无话,只得两个时辰,淮安府到了。 车夫停下马车,此时天上却落起了雨,随口说了句,“日怪哟,刚才在海州,老天还晴着呢,刚到淮安,竟落起雨来,公子,你可带有雨具?” 王冰凌下了马车,果然在落雨,雨势还不小,她还真没带雨具,这大冷天,给雨淋着可不是好玩儿的,更重要的是,她是女扮男装,脸上带着妆,雨一淋,岂不是露馅了? 王冰凌想起了杨波,定是杨波那家伙在使坏。 不由心中无名火起,站在街中间儿,大骂起来,“早不放,晚不放,偏偏本小..本公子没带雨具,你要放,杨波,你个王八蛋,你简直坏透了..” “公子,你骂的可是那会做火柴的那个杨波?小老儿听说那杨波可不是凡人,公子识得他么?骂不得的呀。” “滚..” 王冰凌咬牙切齿,愤怒地对车夫吼了声,双手捂脸,朝一家敞开门儿的店铺奔了过去,找个地方先躲躲雨,最是要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36章 好险 幽灵号的前斜桅杆下面是一个又窄又长的的三角形平台,平台伸出船头很远,走在上面,心惊肉跳,但荷兰人偏偏把厕所设在平台上,厕所下面漏风,高高悬在海面上,在这样的环境下入厕,可以想见,那滋味定是销魂得很啊。 但这是盖伦船流行的布局,受当世技术所限,能在海船上有这样的入厕条件,已属难能可贵了。 杨波打三角平台出来,抬眼便看到蒲佩瑶站在出口。 “佩瑶..”杨波一愣,很快轻笑一声,说道:“去吧,小心点儿。” 蒲佩瑶瞪了杨波一眼,警告道:“别让人过来,你...你也别过来。” “...” 杨波一阵牙疼,平素幽灵号上鲜有女客,蒲佩瑶在船上,杨波便多了份工作,要替她把风,这事儿只能杨波来做,换个别人,蒲佩瑶也不肯啊。 待蒲佩瑶去而复返,便拉住杨波,要往艉楼去。 “你干什么?”杨波颇不耐烦,想要甩开蒲佩瑶的手,恼道:“你先回去吧,我每日巡查还没做完。” “快走,等会儿不是雨,就是雪,先找个地方躲躲。”蒲佩瑶哪里肯放手,催促道。 “胡说..”杨波正要抬头看看天色。 天上落起了雨,雨滴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真是出奇了。 无奈之下,俩人一路小跑,奔向后面的艉楼。 幽灵号上装备有四门黑虎炮,都设在前甲板,火炮兵正在演练,见杨波一个大男人被蒲佩瑶拖着拽着往前跑,一阵哄笑,一边用油布把火炮以及弹药都盖盖好。 这帮粗汉,大概都觉得杨波早晚得纳了蒲佩瑶,人家是一家人,高兴拉拉扯扯,谁也管不着。 杨波却是一阵头痛,这样下去可不行。 蒲佩瑶和徐文爵有那么一档子事儿,徐文爵被他魏国公老爹叫回南京成亲,也不知到底成了没有,也不见他来封信,更没收到徐家的喜帖。 按理不应该啊,毕竟他和徐文爵是结义的兄弟。 冷风裹着雨点,噼噼啪啪地,一滴接着一滴,很快串联成一条线,斜斜的,落在甲板上,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甲板上升起淡淡的一层雾气,一时间给人雾蒙蒙的感觉。 两人跑到艉楼的廊下,发髻都濡湿了。 “还真下啊..” 杨波望着眼前的雨景,喃喃自语,蒲佩瑶如何知道马上就要落雨的?不可思议。 杨波看下雨,蒲佩瑶则在探究杨波,听闻杨波这么说,也不答话,直接砸过去几个白眼。 这人侧面看起来,还是那么俊俏,俊俏的大傻子,这世上真有神仙神仙傻子?还是个俊俏得不像话的神仙傻子? 整个沈家堡的人都在传‘杨波一放水,天上就落雨’的梗,甚至都传到海州,乃至淮安去了,江湖上已经有了杨波放水的传说,而当事人却浑然不知。 “杨波..”蒲佩瑶看着,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 “嗯?”杨波转过头来。 两鬓各有一缕青丝贴在脸颊上,淡淡的红晕,水珠点点,十分地俏皮可爱。 雪白的肌肤,挺直的小鼻梁,深陷的眼窝,些许异域风情,别具一格,论姿色,众女中,也就苏洛儿可以与之媲美,活色生香,杨波眼睛都直了,心儿也在扑扑地跳。 “你是神,今儿这场雨可以作证,是我的神,我不会再在意什么名分,你娶了我吧。” 蒲佩瑶直直地看着杨波,剪水双眸,宛如盈盈秋水,眼神里,几多仰慕,几多羞怯,几多期盼。 “佩瑶..”杨波倒是不觉得意外,硬生生地把视线挪开,看着不绝的雨丝,摇头道:“你和文爵的事儿还没弄清白,我们不能。” 二人的身后便是一个空着的船舱,敞着门,蒲佩瑶往里瞅了瞅,眼珠一转,狡黠一笑,便闪身进去。 杨波纳闷儿,正欲开口,蒲佩瑶在杨波身后,伸出双臂,拦腰一下把杨波抱住,连拉带拽,杨波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待他站稳,身体已经在船舱里了。 电光火石之间,蒲佩瑶转身过来,抵住杨波,双手把杨波搂个结实,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小嘴儿凑上前去,在杨波的脸上飞快地啄了一下。 杨波懵逼了... 这船舱空间甚是狭小,大概是个杂物间,地板上摆着些杂七杂八的物体事,舱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舱内的光线更是昏暗,只有蒲佩瑶的一双深眸在闪着亮。 两个人的距离如此之近,都成负值了,炙热的躯体,散发出强烈的红外线,两人的身体好似火烧一般,滚烫滚烫的。 杨波淬不及防,顿时感到脑袋短路了,身体通上了电,杨小波满血复活,顿时活泛起来。 “你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我便是你的人了,杨波,你可不能负我。” 蒲佩瑶像是用呼吸在说话,软软的,嗲嗲的,挑动着杨波的心弦。 小脑袋还不停地拱啊拱的,不经意间,杨波瞥见一抹雪白,那里有两只兔子活泼可爱,扑扑腾腾的。 杨小波频频点头,彷佛在说,杨波定会承担一切后果,最好马上,就现在... “公子...”是许二江的声音,“怪了,刚还看见人在这里的,人呢?” 蒲佩瑶闻声大惊,赶紧跳开,小嘴儿却嘟了起来,也不知在嘀咕些啥。 杨小波很不高兴,气急败坏地咒骂起来,许二江,你个王八蛋... 曼妙的人儿离开了,杨波怀里空落落的,怅然若失,但同时,又觉得庆幸不已。 杨波抻了抻衣衫,稍稍定了定神,便出了舱门,蒲佩瑶垂着个头,脸上红扑扑的,跟在杨波身后,嘟着小嘴儿也走了出来。 “这丫头胡闹,你什么也没看见,知道吗?”杨波走到许二江跟前,压低嗓门儿说了一句,然后咳嗽一声,问道:“许二江,你刚才都看到什么了?” “属下什么也没看到。”许二江为人十分灵性,见这情形,心中早已了然,意犹未尽地又补了一句,“属下刚刚观察海况,只看到两只贼鸥,扑棱棱地飞走了。” 杨波满意地点点头,蒲佩瑶却不满意了,斥道:“许二江,你眼瞎啊,你见过我这么大的贼鸥吗?” 杨波扶额,瞅了一眼许二江,问道:“有事?” “郑家的船队由沈家堡返航回来了,已经打过旗语,说要过来探访。” “这么快?”杨波神色大喜,说道:“那还等什么,快让他过来呀。” “徐文爵也来了,应该会和郑家二哥一起过来。”许二江瞅了一眼蒲佩瑶,小心说道。 “徐文爵?” “那死胖子?” 杨波和蒲佩瑶闻言都感到意外,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 “那死胖子不是成亲了么,他来干什么?”蒲佩瑶怒道。 未及许二江搭话,杨波一摆手,说道:“我们去吊索那边迎候。” “我不去。”蒲佩瑶小脸一扬,神色颇为不屑。 蒲佩瑶不去也好,倒让杨波心头一阵轻松,要说杨波刚才没有贼心,那肯定不是真的,但是他也没有贼胆。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拍鬼敲门。 徐文爵的突然出现,却是让杨波惶惶不安,就像他真做了亏心事一般。 朋友妻,不可欺,何况他和徐文爵还是结义的兄弟。 杨波当下不再理会蒲佩瑶,拔腿便往吊索走去,气得蒲佩瑶在身后直跺脚。 待杨波和许二江赶到,果然见到一只小渡船正向幽灵号驶来,船头站着俩人,显然他们也看到杨波了,一只手打着把伞,一只手正使劲儿往这边挥着。 不大的功夫,郑芝虎和徐文爵便上了船,杨波和二人热烈相拥,寒暄一阵,杨波注意到徐文爵这阵子瘦了不少欸。 倒不是说徐文爵不胖,相对之前那个胖墩儿,现在的徐文爵至少减了四五十斤去了,特别是这张脸,脸色变深了,不再像个面团子,似有了清晰的轮廓,这样以来,整个人显得沉稳不少。 衣着也有变化,以前,徐文爵总是鲜衣怒马,讲究个排面,如今虽说还是锦衣华服,看起来却是半新不旧的模样,显得老成,倒是和杨波平素的风格很接近。 郑芝虎见杨波看得出神,便凑趣道:“三弟,文爵为了给你挖矿,出力不小,可谓为伊消得人憔悴,哈哈..” “文爵,快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瘦成这样?”杨波拉着徐文爵的双手,兀自上下打量不休。 “三哥,你就别笑话我了,就这样,我一人儿还能改你两个呢。”徐文爵苦笑一声,又道:“我没回南京,直接去了当涂,纠结了一帮人,学了你在石庙那一套,弄了个合伙公司,铁矿倒是挖了不少,此番前来,先送来一船,在南通外海,刚好遇到二哥的船队,一打听,才知道你在桃花岛,我让矿船先行去了沈家堡,我人跟着二哥来桃花岛见你。” 此言一出,杨波吃惊不小。 他爹魏国公徐弘基命他回南京成亲,徐文爵过家门而不入,这是在逃婚么? 体重轻了,胆儿倒是肥了,竟敢违背他爹的意思?倒是让杨波刮目相看了。 细问之下,徐文爵果然是在逃婚。 显而易见,徐文爵心里还记挂着蒲佩瑶,不然,他没理由逃婚啊。 想起刚才在船舱的那一幕,杨波一阵后怕。 倘若徐文爵中途没有遇上二哥的船队,倘若许二江晚些来禀报,天知道他和蒲佩瑶会做些什么? 杨波自忖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惠下柳还差不多,而蒲佩瑶一心只想把生米做成熟饭,俩人同处暗室,干柴遇烈火,定然一发不可收拾,万一切磋切磋,弄出点儿什么,杨波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徐文爵了。 好险啊。 杨波额头上汗涔涔的,得掩盖一下,赶紧再次抱住徐文爵,郑芝虎亦是心有所动,也赶过来,三人抱作一团,相互拍打,此情此景,连围观的人群也颇为动容。 杨波说道:“原来如此,文爵,此番你真让为兄刮目相看,我心甚慰,我心甚慰啊...” 杨波的话,徐文爵颇为受用,眼眶都红了,激动地说道:“我都是跟你学的,谁让我摊上你这么个好兄长呢。” 汗.. “文爵,佩瑶也在船上,你去看看她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37章 抉择 兄弟四人难得凑齐了,自然要一起聚一聚,推杯换盏,喝酒吃肉,杨波便在议事厅摆下简单的晚宴,招待郑芝虎和徐文爵二位。 除了雷矬子还要值守,只是浅浅喝上几杯,其他三人都是放开肚皮,喝个痛快,一同吹牛打屁,好不快活。 出奇了是,蒲佩瑶向来喜欢扎堆,这次意外地没出来凑热闹,徐文爵只意味她还在生他的气,倒是没有影响他喝酒的兴致。 其实,得知徐文爵并未在南京成亲的消息,蒲佩瑶彻底懵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喝酒,急得在屋子里转圈,正寻思如何面对眼下这复杂的乱局呢。 杨波和徐文爵俩人的模样不断在脑子里闪现,她觉得脑袋不够用了,头疼得直欲撞墙。 只道那个死胖子回南京娶了亲,此生再与她无缘,谁人能想到他竟胆敢违抗父命逃了婚,这说明徐文爵心里有她,此番返来,定然要跟她把话说个清白。 嫁给徐文爵,她便是魏国公世子夫人,将来的魏国公夫人,成婚之后,说不得朝廷还有个诰命夫人的册封,放眼天下,能得到如此殊荣的女人有几个?这是极具杀伤力的诱惑,蒲佩瑶也无法抗拒。 杨波呢,本事大得像个妖孽不说,还是个帅逼,帅死人不偿命的那种,要说杀伤力,杨波的杀伤力更大,核弹级的,对杨波,蒲佩瑶完全没有抵抗力。 更要命的,她一个女儿家,攒足了勇气,刚刚才主动出击,啄了人家一口,蒲佩瑶想到这里,不由双手捂脸,羞死人啦... 杨波不是只小狗,也不是一只小猫咪,更不是一团空气,反而是个帅逼男人,还是她欢喜得要命的帅逼男人,啄了那么一口,就当没发生过,怎么可能? “叫我如何舍弃?” 这天下间,唯情一字,最是烦扰,剪不断,理还乱。 “天啊,我该怎么办啊。” 蒲佩瑶彷佛陷入了绝望的深渊,心中哀嚎不已,身体再也撑不住了,一屁股瘫坐在床榻上。 就这么枯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蒲佩瑶突然撅起小嘴儿,生起气来,“哼..” 该死的徐文爵,冷不丁地你回来做什么? 该死的杨波,谁让你生得那么俊?你..你简直就是祸害呀。 生气之余,偏偏又心生愧疚,她即对不住徐文爵,又辜负了杨波,难道这一切都是她一个小女子的错? “我太难啊,为什么错的是我,为什么非得是我犯难?”蒲佩瑶终于笑了,她做了个抉择,酷是装不了了,她决定装傻。 “我只是个小女人,我谁都不站,我等你们来站我,哼...” .............. 翌日清晨,昨夜雨下了一夜,早上倒是停了,郑芝虎提议去安期山打猎。 郑芝虎去沈家堡交粮的时候,便注意到杨波留守的亲兵队人手一把新式火铳,便试着打了几枪。 他是行家,一用便知这火枪不一般,便存了心思,想要买一些带回去,但杨波不在,沈燕青言语之间又颇多敷衍,是以,求之而不得。 返航时,原本可以不绕道桃花岛的,途中又巧遇徐文爵,郑芝虎再次前来桃花岛,便有了绝好的由头。 上次杨波说起大元的事情,已经让郑芝虎心生疑虑,大元毕竟在郑家的地头上,杨波是结义兄弟又如何?亲兄弟还有放牧成仇的呢,火枪是敏感的兵器,杨波如何接招,便能看出他对郑家的态度,郑芝虎此番前来,想法还挺多。 桃花岛乃是军事禁地,杨波定下极其严苛的规矩,岛上的人员都签了契约,一旦登岛,便与外界隔绝,五年内不得离岛,当然登岛人员也是千挑万选,杨波给了待遇亦是不低,多种保障,其实都是为了保密。 外人原则上不得登岛,蒲佩瑶几次要跟杨波登岛,都让杨波找理由给推脱了,可徐文爵和郑芝虎是兄弟,杨波实在无法拒绝,横竖只是打猎,绕过设在桃花谷的一号和二号炸药工厂便是。 杨波、郑芝虎、徐文爵三人整装待发,雷矬子因为还有演练,不能跟随,许二江带着两名亲兵护卫,还给他们带来三把火枪。 郑芝虎接过火抢,在手里掂了掂,随口说了句,“这枪我在沈家堡使过,很不错,郑家倒是可以大量购买,只是不知三弟肯不肯卖呀。” “当然,二哥既然开口,不卖给别人,也不能不卖给郑家呀,不过石庙的海军陆战队刚开建,有些人手里还拿着大刀,眼下实在没有宽裕的,说不得二哥还要等上些时日。” 杨波早有防备,就知道郑芝虎会有这么一问,所以答得很干脆。 郑芝虎也说不出什么,人家自己都不够用,他也不能强买呀,好在杨波并没有拒绝,已经让他很满意了。 就在这当儿,蒲佩瑶出现了,经历过一晚痛苦的煎熬,一旦打定主意,原来那个蒲佩瑶又满血复活,意气风发地出来了。 “杨波,说什么桃花岛是军事禁地,外人不可入内,几次三番阻我登岛。”蒲佩瑶径直走近,矗在杨波跟前,质问道:“为什么他们可以,而我却不能?我也要去。” 糟了,讨债的来了,杨波暗中叫苦。 就蒲佩瑶昨日那一啄,无论她说出任何要求,杨波也不敢拒绝了,赶紧摆手道:“既然文爵也在,那就一同去,一同去,嘿嘿..” 这是个机会,难得的讨好蒲佩瑶的机会。 徐文爵立刻佯怒道:“三哥,何故不给佩瑶登岛?你得为小弟说个清白。” “多事,要你管。”蒲佩瑶吊了个斜眼,斥道。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果然不假。 徐文爵见到蒲佩瑶,便如老鼠见到猫一般,怕得要死,偏偏又欢喜地要命,怎地一个贱字了得。 徐文爵顿时蔫儿了,猥琐地躲在杨波的身后,不再言语。 “三弟,你到底在桃花岛上折腾些什么?既然是军事禁地,我看我们还是不去了吧?”郑芝虎看似在问询,不如说是在激将,颇有几分火上浇油的味道。 “哎..”杨波叹息,又道:“这桃花岛上的管理确实严苛,说是军事禁地也未尝不可,你我是兄弟,说起来,也不该瞒着你们,其实,我正在岛上建个药厂...” “药厂?火药厂?”徐文爵啧啧连声,说道:“那也不至于,连佩瑶都不让登岛嘛。” “你们可还记得七月号上那些半死不活的荷兰病人?那些人生了疟疾,送他们去了沈家堡,青儿用了一种叫青蒿素的药品,都给治好了,这里的药厂便是用来制造青蒿素的,因这青蒿素制法简单,很容易让人学了去,必须严加看管。” 至于一号、二号炸药工厂,杨波却是不打算如实相告,那是绝密项目,永远保密不可能,那就能保多久算多久,几年以后,即便泄露出去,他的实力已不是今日可比,也就无所谓了。 眼下,就用这青蒿素药厂打掩护,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其实也不错。 众人听闻杨波这么说,都是一脸的懵逼。 杨波只好继续耐心解释,“譬如大元,那里气候湿热,遍地瘴气,容易生疟疾,这青蒿素可是医治疟疾的特效药,其价值之大,就是拿十座火柴工厂也换不来啊。” 十座火柴工厂也换不来桃花岛上的药厂?太夸张了吧。 众人半信半疑,徐文爵还是蒙喳喳,皱着眉头问:“三哥,大元有瘴气,管你什么事?用得着你专门建个工厂做青蒿素?我听说大元让荷兰人给占了,难不成你想把荷兰人赶走,取而代之?” 徐文爵此言一出,郑芝虎却是多想了,这么说来,对大元,杨波并非一时起意,而是处心积虑,谋划已久,还假借朝廷之名,这算计可够精的啊。 见郑芝虎沉默不言,杨波自然知道郑芝虎心里有想法,这也难怪,荷兰人虽然占着大元,但郑家在大元也设有据点,说白了,郑家虽说已被朝廷招抚,海盗做派一点儿也没改变,私下里,跟荷兰人的勾连颇多,很多事情,别人看不清,郑芝虎却是自家事自己知,这里面的门道多着呢。 杨波扭头看着郑芝虎,目光灼灼,说道:“二哥,你也这么觉得?” “不然呢?”郑芝虎没必要遮掩,倘若杨波真想取郑家而代之,就算杨波能帮忙赶走荷兰人,大哥郑芝龙绝不会答应,还是挑明了好,至少他还有机会劝阻杨波。 其实这也是个抉择,对杨波和郑芝虎都是,行错一步,不定友谊的小船儿就翻了,哪怕是结义的兄弟。 徐文爵此时似乎也觉察到了空气中有紧张气氛,连蒲佩瑶都冲他在瞪眼睛,莫不是他说错话了,顿时后悔不迭。 “大元乃是华夏故土,收回大元,乃是国家大事,自然应该由朝廷出面,这是大义,作为个人,无论是谁,都必须接受,郑家也不能例外。” 杨波索性在甲板上踱起步来,又道:“不过,郑家在大元经营多年,又和闵地近在咫尺,海上有实力,即使收回来,交由郑家代为治理,更为便利,这需要朝廷和郑家进一步商谈,我可做不了主。但有一件,大元必须要有产出,才能长治久安,这方面,我倒是可以出力,就是我之前说过的,可以在那里建一个糖厂,而且这工厂可以由多家持股,并非我一人独有,小弟这么说,二哥应该明白小弟的心意了吧?” “朝廷那帮人,呵呵..”郑芝虎摇头叹息。 “大元你不要,你要什么?”蒲佩瑶忍不住插嘴,问道。 “不畏浮云遮望眼,这世界大着呢,我举个栗子,我就听说在南洋之南,就有一处叫做南国岛的地方,据说唐代就有华夏先民到过那里,地方很大,这么说吧,三个大元抵一个浙江,而二十个浙江也大不过南国岛,比之大元,又但如何?” “南国岛,真有这种地方?”众人齐声惊呼。 “当然,我何时骗过你们?”杨波摸摸鼻子,一点儿都不觉得脸红。 杨波身上已经发生过诸多神奇之事,南国岛,杨波说有,那就一定有,郑芝虎不仅不怀疑,见杨波说得理直气壮,更是对那南国岛心弛神往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38章 杨一鹏 韩赞周乘坐的是老式马车,从南京一路颠簸,到了淮安,骨头都给颠得快散架了。 马车在漕运总督府门前停下来,韩赞周下了马车,冰冷刺骨的寒风迎面吹过来,只觉脚下一软,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 这情形,让他想起了杨波,还有他的新式马车,坐惯了石庙的马车,再坐这种老式的,简直无法忍受。 眼瞅着就到年根儿了,算算日子,杨波呆在桃花岛都快足月了,也该回来了,这小子,挺能折腾的,这次在桃花岛呆这么长时间,不知又在折腾些啥? 眼前,并排矗立着三座巨大的牌坊,中间的最是高大,上书‘重臣经理’四个遒劲大字,左右两个牌坊稍低,其上分别写着‘总共上国’和‘专制中原’。 韩赞周数次经过淮安,每次都是行色匆匆,这还是他第一次造访总督府。 这三座牌坊规模不小,冷冷的青灰色调,倒是和隆冬时节的街景相得益彰,显得冷峻高大,庄严肃穆,颇有些萧杀的威势。 韩赞周在南京留守府,等来了皇爷的密旨,这次皇爷很干脆,竟然直接给了杨波游击将军的军职,无须等到刘二事了,看来杨波再次大败荷兰人,起了作用,也有可能是刘二在洪泽湖折腾得太厉害,已经威胁到运河漕运的安全,事急从权的缘故。 游击将军是正式的军职,南京兵部似乎也得到授意,丝毫没有拖延,很快便办妥了一应手续,出具了文书和印信,甚至还给杨波准备了一副游击将军的盔甲。 韩赞周明显感到事情紧急,定是那刘二又在兴风作浪了,拿到文书,便急急赶来淮安,他还要面见新任漕运总督杨一鹏,商议个章程,以便杨波能尽快出兵。 杨一鹏,韩赞周在京城倒是见过,只是一面之缘,不熟悉,彼时,杨一鹏只是个从三品的兵部侍郎?如今调任漕运总督,就算迁升一级,也不过是个三品官,出任漕运总督,算是低品高就,破格任用。 据说此人为官颇为清廉,善理财,精实务,此前大多在播州、蜀地等边疆一带做官,在播州,当地的土蛮作乱,杨一鹏临危受命,剿抚兼施,很快平息了事态,这才调他来淮安,皇爷大概看中的就是他曾经剿过匪,有经验。 洪泽湖的刘二为祸已久,前任督抚王西铭剿匪不力,淮安卫和大和卫的官军屡吃败仗,崇祯一怒之下,痛斥王西铭尸位素餐,降了他的职,如今只剩下个淮安知府的官位。 关于杨一鹏,还有不少韩赞周不知道的,一些微妙的变化已经发生,这都要拜杨波所赐,历史上,此时的杨一鹏正在大理寺丞任上,此后官拜户部尚书,五年后才调任漕运总督。 而且,他还是有明一代历任漕运总督中,最悲催的一个。 崇祯八年,也就是1635年正月,李自成引寇兵,攻陷凤阳,毁了老朱家的祖坟,中都留守朱国相以下,数万官民尽皆被杀,杨一鹏驻节淮安,路途遥远,想救也来不及,事后崇祯迁怒于他,以皇陵失守之重罪,判了杨波一鹏,斩立决。 而这一世,由于杨波的出现,杨一鹏的命运是否会有转机,得以逃过此劫呢?尚不得而知。 韩赞周稍稍定神,便径直往前走,前面便是漕运部院的大门,门口的两头石狮,通身雪白,高大威猛,摆放在三尺高台之上,韩赞周倒是知道,这对石狮有些来头,据说是由波斯进贡而来。 正待交代门子通禀,左文灿却从石狮的后面闪身而出,显然,左文灿专程在等他,冻得脸色发青,估计等得有段时间了。 见到韩赞周终于赶来,左文灿顾不上多说,便头前带路,领着韩赞周走进了部院大门。 二人绕过大观楼,穿过二门,来到二堂左近的官厅,督抚大人杨一鹏正在公事房,伏案写着什么。 “坐。” 见韩赞周二人进来,杨一鹏只吐出一个字,目光扫过二人,随即又埋下头去,接着写。 左文灿进了官厅,便诚惶诚恐,屁股落在椅子上,都不敢坐实了,垂首低眉,双眼盯着脚边的青砖,几只蚂蚁正往砖头缝里钻。 屋子里很安静,哧溜溜,刷刷刷.. 杨一鹏只管手下笔走龙蛇,时不时还端起茶宛儿,哧溜喝上一口,然后又刷刷刷地接着写,就好像他们俩人不存在似的。 韩赞周倒是认出那纸是奏章专用纸,杨一鹏实该是在写奏章吧。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杨一鹏终于停下笔,把写就的纸头吹了吹,折了再折,小心揣进怀里,这才抬眼望过来。 “你们来得正好,这半年来,海州出了不少事端,本督正要找你们两个谈上一谈。”杨一鹏目光转向左文灿,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又道:“听说左大人的夫人也要去沈家堡,出任女子学堂的什么校长?” “这..”左文灿心中一凛,一时语塞,却见杨一鹏一摆手,说道:“本督多少知道一些,左大人不必为难。” 杨一鹏没让左文灿说下去,拿过一呢..”韩赞周抓耳挠腮,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儿,“还是用他的话说,距离感..” “距离感?”杨一鹏扭头看过来,奇道:“你是说显得生分?” “对对,就是生分,他似乎对官府没什么好感。”韩赞周赶紧道。 杨一鹏看着眼前的池塘,视线停在那些枯败的荷叶上,叹息道:“这也难怪,现在大明的官场,确有不尽人意的地方。”转身又对韩赞周说道:“本督想见见这个杨波。” “督帅,您是打算让杨波来淮安一趟?”韩赞周大吃一惊,神色犹豫道:“只是杨波那小子日前去了舟山一带,这都快年关了,也不知回来没有?” “相文,你不是也要去沈家堡宣布杨波的任命吗?本督也欲前往,我们一道去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39章 巨头 日月大明第139章巨头腊月二十五,上午,沈家堡南溪河码头。 杨波、徐文爵等人乘坐幽灵号回到沈家堡,沈燕青和乐水等人前来迎候,却是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杨一鹏,新任漕运总督正在沈家堡微服私访,昨日便到了。 漕运总督提督漕运,巡抚江北四府,牌坊上都写着‘重臣经理’,不言而喻,担当者必然是位高权重,杨一鹏上任伊始,哪儿都不去,偏偏到沈家堡这么个偏僻之地,所为何来? 只是漕运总督一人还则罢了,还有更吓人的。 徐文爵他爹,魏国公徐宏基也来了,好巧不巧,俩人同日先后来到沈家堡,事先相互都不知情。 魏国公是什么人?大明一等一的勋贵啊,杨一鹏贵为漕运总督,品级不过三品,人家徐宏基是超品。 就算皇上见了魏国公徐弘基,都要礼让三分。 而在普通人眼里,徐家更是神明一般的存在,徐家自第一代魏国公徐达开始,家族延绵不绝,到今天已近三百年,可谓与国同休。 徐家的事迹在民间广为流传,演义也好,杜撰也罢,先不管真假,说书先生爱说,老百姓爱听,这充分说明,徐家在民间享有极高的声望,与国同休的勋贵之家,自有深厚的底蕴承载。 沈家堡不过是个弹丸之地,一下来了两个巨头,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两位神级人物的造访,自然是街谈巷议最热门的话题,杨波的名字总是穿插其间,无意之中,杨波也是水涨船高,他的名声亦是如日中天,登峰造极了。 原因很简单,这一切都是谁带来的?老百姓心里跟明镜似的,当然是杨波。 偏偏杨波又不在,沈继之吩咐下去,用最高的礼遇迎接这两位贵客,一时间沈家堡嗨翻了天,根本无须动员,家家的都是主动出击,到处张灯结彩,锣鼓喧天,横竖年关只剩下几日,就跟过年一起办了。 沈继之顾不上腿脚不便,坐着轮椅,陪同二位,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先是在世子桥上走一遭,又到火柴厂参观。 每到一处,围观的群众蜂拥而至,沈家堡万人空巷,打破头皮,也要去瞧瞧热闹,毕竟大多数人一辈子连个县官都见不着,更何况这次来的两个人,一个是总督,一个是魏国公。 不用问,魏国公前来沈家堡,是抓儿子的,徐文爵得知他爹此刻正在沈家堡,脸吓的煞白,拔腿便跑。 “你干什么?你跑得过和尚,还能跑得过庙不成?”杨波在身后喊了一嗓子。 蒲佩瑶嗤笑一声,鄙夷道:“遇事便逃,胆小如鼠,杨波,让他去,有本事他就跳海,也让我们开开眼。” “谁说我要逃?”徐文爵闻听立刻止住脚步,挺直腰杆,说道:“我..我有东西落在幽灵号上,我得回去找找,如此而已。” 蒲佩瑶有些毒舌,但是管用。 “什么东西丢了?”雷矬子正好路过,问道:“我让人帮你找找?” “吊坠儿,我的吊坠儿不见了。”徐文爵假意在身上摸索一阵儿,硬着头皮,说道。 “可是紫色的玛瑙吊坠儿?你腰间不正挂着嘛”雷矬子用手指了指,奇道。 徐文爵讪笑一声,“这..还真是啊,我还以为丢了呢,呵呵。” “行了,都别闹了。”沈燕青见众人折腾不休,不满道:“杨波,我爹腿脚不便,还要陪着他们到处跑,都快道:“督帅,谬赞了,晚辈姓杨,您也姓杨,五百年前是一家,都是托了老杨家祖宗的洪福。” “还真是啊..”徐宏基哈哈大笑,说道:“杨波,杨一鹏,都姓杨,老夫倒是没注意这茬儿,老杨家英才辈出,可喜可贺。” “督帅,这督帅督帅的叫着,显得生分,都是杨家人,生分不得,不如晚辈就称你伯父,如何?”杨波厚颜道。 杨一鹏和在一旁站着的韩赞周对视一眼,韩赞周赶紧说道:“督帅,有件事,咱家忘了跟你说,这杨波顺杆儿爬的能耐大着呢,脸皮之厚,比之紫禁城的城墙不差分毫。” “哈哈哈,好,好,拍马屁的功夫也够劲道,拍个马屁都能拍好几代,顺便把自己也给拍了。”徐宏基又是一阵大笑。 “如此甚好。”杨一鹏点头道:“贤侄能有如此才气,本督作为伯父亦觉与有荣焉。” “伯父。”杨波口称伯父,再次深施一礼,杨一鹏伸手扶起,这就算认下杨波这个贤侄了。 看完了炮击,一行人又浩浩荡荡赶往石庙南区,那里是大片的住宅,有些已经建好,有些正在建。 杨一鹏指明要去观摩,他对杨波的‘居者有其屋’尤其感兴趣,有杨波在场,也好解答他心中的疑问。 沈燕青事先做了安排,蒲家是第一批在南区填土造地的,按规定,蒲家填了五百亩,其中一半归自家所有,预留的一半土地,二百五十亩留给流民建房所用。 蒲家家底雄厚,项目进展最快,自家的几十间宅院已经建成,将来留下一个大的自住,其他用来出租。 属于流民的那一片儿,也差不多都快完工了。 沈燕青让蒲佩瑶在自家宅院等着,杨波领着一行人赶过来,便招呼蒲佩瑶过来,算是个导游吧。 “这位是蒲佩瑶,来自舟山,她家是第一批在南区填土造地的,进展最快。”杨波若无其事地向杨一鹏和徐宏基介绍道。 “哦..”徐宏基愣了一下,蒲佩瑶这个名字,他可是不陌生。 就是因为这个名字,徐宏基大发雷霆之怒,一怒之下,差点夺了徐文爵的世子之位,国公夫人好说歹说,这才让他怒气渐消,之后不惜在年前,长途奔波赶来沈家堡一查究竟,也是因为这个名字。 文爵逃婚,就是为了眼前这个女子? 青春年少,绝世容颜,模样倒是不错。 “看着眼熟..”徐宏基扭头看着杨波,杨波笑着解释道:“午饭时,那个奉茶的小婢便是佩瑶,嘿嘿。” 徐宏基立刻记起来,难怪那小婢一点儿都不怕生,时不时地还敢跟杨波和文爵瞪眼睛,当时他还纳闷儿呢。 徐家可不是一般的勋贵之家,儿女的婚姻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婚姻,徐家看重的是对方的家世,门当户对是最起码的要求。 蒲佩瑶的父亲不过是一个海商,没什么好名声,家世说不上清白,无论如何,都配不上声名显赫的徐家。 这一切都是杨波刻意安排的?他倒是处心积虑,想要成就她和文爵的好事,可是为了什么呢? 无非是一个‘利’字,倘若蒲佩瑶和文爵城了亲,杨波也算搭上了徐家,这便是杨波的‘利’字所在。 杨波此人,就好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一般,崛起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势不可挡。 天降之才,绝无虚假,对杨波这样的少年,徐宏基倒是不排斥,但仅凭这些,就让文爵娶了蒲佩瑶,似乎也说不过去啊。 那边厢,杨一鹏和杨波两人相谈甚欢,杨一鹏的问题不少,杨波都则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耐心地一一作答。 譬如,流民哪来的银子,买得起这样的宅子? 分期付款,以十年为期,按月付款,每月只需三钱。 万一那家有了变故,不能按期付款,又当如何? 救助基金。 万一哪家想买卖房产,如何处理? 五年之内,不许买卖,五年之后,即使没有付清,也可转卖,但只能卖给沈家堡的工人之家。 ....... 杨波谋划周全,每个环节都有应对之策,都是杨一鹏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但仔细琢磨,似乎又合情合理,杨一鹏倒是有些相信,居者有其屋,杨波不是在吹牛,没准儿,这小子还真能做到。 安得广夏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尽欢颜。 杨一鹏是个好官,深知民间疾苦,他进士出身,也是个读书人,杜甫的忧思,他也曾有过,范仲淹的‘先天下之乐而乐,后天下之忧而忧’的志气向更是不缺。 理想丰满,现实总是很骨感,万恶的封建社会之下,他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机会来了。 杨波的‘居者有其屋’,在他亲眼目睹之后,他认为真有可能实现,就算实做不到,让他在沈家堡这个弹丸之地,试上一试,又有何妨? 杨一鹏这么想着,眼底泛起一丝光亮,暗自做了个决定。 接下来,两人又由杨波陪同,登上了幽灵号,那船是由缴获荷兰人的七月号改装而成,几十门加农跑,闪着寒光,看似强大无比,可在杨波眼里,却是要淘汰的货色。 杨波这小子,简直... 杨一鹏和徐宏基两人惊骇不已,连连咂舌,却是无话可说。 回到得月楼,杨一鹏把自己的想法跟徐宏基交了个底,他打算让杨波在沈家堡大胆尝试,看看他能走多远。 徐宏基闻言,不禁陷入了沉思,心里想着的却是徐文爵的婚事,原本他来是要把徐文爵抓回去的,此刻倒是有些犹豫了。 “哎...”徐宏基摇头叹息,喃喃说道:“那就给他们一个机会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40章 试探 日月大明第140章试探黑石崖,地下溶洞。 杨一鹏和徐宏基等人正由杨波陪同,在溶洞里观摩杨波的几艘战舰。 幽灵号,以及伯里塞姆号都泊在洞内,杨波还在溶洞的深处修建了一处干船坞,燕青号已经开建,林楚贞的人正在船坞里为燕青号铺设龙骨,正式完工怕是要等到明年夏天了。 早前,杨波动用了二号炸药,把溶洞的洞口扩大,洞内不利于海船进出的地方,也都用炸药做了清理,即使伯里塞姆号这样的大型战舰进出溶洞,航道亦是畅通无阻。 外面的码头尚未建成,幽灵号和伯里塞姆号泊在洞内,余下的空间就不多了,只够建成一处干船坞,杨波有心开建第二条战舰,却是没了足够的空间,着急也是无用。 换而言之,洞外的深水码头才是当务之急。 杨波在洞壁炸开了一个口子,于是,溶洞便有了一个连通海岸的陆地出口,经由这个南出口,登上几十级台阶,便可直达黑石崖鹰嘴后面的高台。 所谓高台,便是鹰嘴以西的一处地势稍高的平地,上面青一块,黄一块,青的是裸露的岩石,黄的是一簇簇的茅草丛。 杨一鹏和徐宏基等人看完杨波的战舰,经由南出口,走到洞外,来到高台之上。 高台地势高,风也大,寒风凛冽,脚下都是冰碴子,踩在上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吱的声响。 众人不由打起了寒颤,缩起了脖颈,这天儿真冷啊。 亲兵队今日就要在这高台之上,做攻防演练,这是应杨一鹏的要求而做的安排。 既然皇上有意让杨波出兵剿灭洪泽湖的刘二,杨一鹏倒要看看杨波的战力,坊间盛传杨波的人马乃是神兵天降,杨一鹏自然不能信,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便知分晓。 亲兵队正在列队,五十名亲兵队员,排成两排,中间留着个过道,杨一鹏和徐宏基穿行其中,就算杨波为这两位大人物安排的检阅仪式吧。 寒风中,亲兵队的队员们,个个昂首挺胸膛,仿佛铜浇铁铸一般,冷酷的面色、凌厉的眼神,浑身上下杀气凛然,赫赫威势,裹着阵阵寒风,扑面而来,让人肃然起敬。 二位前辈看着,心中暗自咂舌,杨波这小子哪来的练兵之法,竟能练出如此强悍之兵? 军武之事,杨一鹏可是内行,他在播州可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上任伊始,淮安卫的几个千户所,他也都抽时间走访过,官军眼下的状况,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今日见识了这架势,相比之下,官军简直就是一群猥琐发育的乌合之众,差距实在太大了,难怪总是吃败仗。 这还不算,正在杨一鹏惊诧之际,许二江一声令下,那些人竟脱掉上衣,露出肌肉贲起的强健体魄,纷纷匍匐在地,双手撑地,一上一下做着起伏的动作,嘴里还不停得齐声呐喊,喊声震天。 显而易见,这又是杨波折腾出来的,古怪之极。 “文爵..”杨波竟然也除去裘袍,脱得只剩下中衣,招呼道:“这段时间你减重不少,你在当涂的时候,应该没少做吧,一起来?” 徐文爵心虚了,他是瘦了,可那是因为憋着一口气,一定要挖出铁矿来,整日里想的,却是要把蒲佩瑶娶回家,哪有心思做这个啊? 徐文爵犹豫了一下,倒是也跟着做起来,只是长时间没有练习,没做几个,便撑不起来了。 “敢情这俩货平素也干这个?”徐宏基目瞪口呆,惊呼起来。 “这个叫俯卧撑。”韩赞周笑了,他倒是见怪不怪,说道:“不瞒您二位,咱家在得月楼的客房里,也试着撑了几下,倘若日日不辍,坚持做下去,倒也不难,呵呵..” 说话间,亲兵队已经做完一百个起伏,重又穿上战服,手持火枪,演练马上就要开始了。 杨波做了几十个俯卧撑,脸不红,心不跳,这几个月,他每日都要耍耍长刀,跟亲兵队一起做俯卧撑,长跑亦是日日不辍,眼见身体越来越壮实了。 “国公,督帅,接下来便是攻防演练,他们开的可都是真枪,咱们得离远点。”杨波走过来,笑道。 说话间,亲兵队已经摆开离散阵型,三五人组成一个小组,前面的人进攻,后面的人担当掩护,递次攻击前进,茅草堆里设有掩体,掩体里有人操纵着稻草人,那些稻草人便是攻方的攻击对象。 一时间,高台之上,硝烟弥漫,喊杀阵阵,就如同真在战场上厮杀一般。 饶是带过兵的杨一鹏,一时也觉得心惊肉跳,他转过脸来,发现徐宏基刚好也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杨一鹏在播州,没少跟军武打交道,看得出,杨波不是在摆花架子,相反,他看到了亲兵队那可拍的战力,实在超出了他的预料。 杨波追求的是少而精,兵不在多,但必须个个都是精兵,今日这样的演练,他们已经进行过多次,自然能驾轻就熟,战术动作都十分的到位。 杨一鹏皱着眉头看着,突然想起要打几枪试试,便道:“杨波,拿把枪来,本督...本督要检验一番你这火抢的成色。” “多来一把,老夫的手痒痒得紧,也要试上一试。”徐宏基搓着双手,叫了起来。 杨波赶紧让人拿枪过来,什么照门啊、准星儿啊、枪机啊、保险啊什么的,还有注意事项目啊,都简短地交代一番,“这是新式火抢,后坐力颇为强劲,您二位当心。” 两位大人拎着枪,四处寻找合适的靶子,正在此时,空中飞来几只受了惊吓的鸟雀,扑棱棱地打众人的头道,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沈阳号? 什么意思? 沈阳在辽东,现时可是在女真人手里。 “哦?”杨一鹏长眉一挑,眼底闪过已一道精光,说道:“你的意思..” 杨波点点头,笑道:“既然伯父问起来,来日,伯父不妨帮晚辈跟朝廷提一提,辽东有不少地儿落在外人手里,倘若晚辈去那里抢些回来,朝廷又但如何?” “杨波,你这是什么话?”韩赞周不高兴了,怒道:“你我皆是皇爷臣子,为皇爷收复失地,乃是应尽之之责,难道你还要跟朝廷讨价还价不成?” 徐宏基诧异道:“杨波,你真打算为朝廷收复辽东失地?” 杨波负手而立,慨然道:“沈家堡的地盘确实小了些,但是放眼天下,陆上也好,海上也罢,何处不能开出第三期,第四期?” “杨波,你的火抢能送给本督一些么?”杨一鹏冷不丁又是一问。 “当然。”杨波答应得很干脆,直言道:“一百支吧,足够督帅装备一支百人卫队了。” 杨一鹏深深地看这杨波,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如此说来,韩赞周对杨波的评价还算中肯,果然,杨波这是要拥兵自重,火枪断然不会随意卖给官府的。 那么硬逼呢?恐怕还未必能如愿。 不过,看起来,杨波真如韩赞周所言,眼下并不会跟朝廷作对,尚可一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41章 跟着感觉走 徐文爵到了书房,见杨波手里拿着支毛笔,正一本正经地习字,徐文爵颇为惊讶,这三哥平素都是用铅笔,极少见他用猫笔,这是要干什么? “北国风光,潜力冰封,万里雪飘,长城内外,唯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嘶,这词不错啊... 看着像是沁园春的词牌,可这出处是... 饶是徐家家学深厚,徐文爵竟也想不出杨波的这首词出自何处。 书案上,还摆放了两个条幅,一个写着‘静海’,颜体,出自杨一鹏的手笔,字体雄浑,笔力强健,气势非凡。 另一副写着‘虹湾’,乃是徐文爵他爹徐宏基书写,清秀险峻,铁画银钩,结体深得欧字之妙。 古人果然善书。 在杨波眼里,这二位都堪称书法大家,心中仰慕不已,一时竟来了兴致,也拿起毛笔,胡乱写一气。 杨波自从来到沈家堡,人在大明,可眼界和思想还停在后世,可以想见,就这样在现时和‘未来’之间,来回折腾,早晚得精分了。 事实上,这种身体孤悬在半空中,人那么吊着,无论两条腿如何扑腾,也难于找到着力点,这滋味不好过。 特别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好像被人从直升机上扔进大海,孤身一人,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死寂。 一切的一起,都是虚空,空空如也。 无尽的虚无... 无尽的孤独... 无人可以倾诉... 而黑夜无时无刻不在吞噬你的生命,那是什么感觉? 只能是恐惧,无边无缘的恐惧,蚀魂销骨,让人痛不欲生。 写写字,倒是让杨波有些许融入的感觉。 杨波见徐文爵瞅瞅他写的字,又看看徐杨两位的几个大字,便笑道:“文爵,我的字不好和他们相比,你就看,我的字有没有长进便可。” 相比词的大气豪迈,杨波的一手字,却是和鸡爪挠的有一比,实在不堪入目。 徐文爵使劲揪了揪鼻头,牙疼似地说道:“上次见三哥习字,差不多是我三岁时的样子,如今,已经赶上我入蒙学的水平了,三哥,你还是有些长进的。” “...”杨波有些着恼了,啪地放下毛笔,没好气地问道:“他们都走了?” “嗯,都走了。”徐文爵见杨波不在显摆他的字,心下大缓,说道:“他们不走,我能来找你么?” 杨一鹏和徐宏基今日要离开沈家堡,杨波本应亲自相送,但临行之时,杨一鹏突然提出要去流民营看一看,言明微服私访,无需杨波作陪。 “两位大人可还满意?” “我爹对三哥倒是没说的,一路上都是赞不绝口。杨督帅么,跟那些个公共厕所叫上了劲,看了一个又一个。” “哦..”杨波奇道:“督帅都说了些啥?” “干净,比之多数人家的堂屋都干净,叹为观止。”徐文爵又补上一句,说道:“这可是督帅的原话。” “哈哈哈。”杨波大笑,继而有谦虚道:“督帅所言,却是夸张了些。” 杨波话虽这么说,但神色间,却是颇为得瑟。 后世部队领导下基层视察,有两个必去的所在,其一是厕所,其二是后厨,这俩地儿最能体现地方的管理水平,看来杨一鹏深得其中奥妙,贵人的智慧一点儿也不比现代人差啊。 杨波爱洁,在沈家堡可是出了名的,随地大小便,最是不能忍受,修建公共厕所,是必然之举。 流民营是流民的临时居所,其后,多数人都要搬进南区的新居,即便如此,流民营的环境卫生,杨波也没有轻忽。 不仅规划了完整的给排水系统,而且修了不少公共厕所,每五百人修一间,厕所分男女,安排专人昼夜打扫,要论清洁程度,在大明可谓绝无仅有。 未曾想,杨一鹏竟然跟厕所叫上了劲,好在流民营的厕所应该能让他满意。 徐宏基此番前来,原本是要抓徐文爵回南京的,事到临头,却突然改了主意,反而让徐文爵留在沈家堡,伺机而动。 杨波的军演对徐宏基的震撼一点儿也不亚于杨一鹏,尤其是那火枪,可谓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神异之物。 徐宏基贵为魏国公,见识还是有的。 徐家祖上虽是军武出身,但延绵至今,早已蜕变成只知享乐的勋贵之家,和杨一鹏首先想到的是国家社稷安危不同,徐宏基看到的是发财的机会。 杨波此子有钱途啊。 眼下这光景,有钱不见能守得住,可杨波手上有枪,他能守得住。 乱世将临,这太重要了。 一期的时候,徐文爵身在沈家堡,可他能动用的银子十分有限,徐家错失良机,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再错过了。 徐宏基当机立断,决定投银子,亲口对徐文爵许下二十万两,这些银子,要投到静海,也就是杨波口中的‘居者有其屋’项目的二期工程。 二十万两银子投下去,得买多少地啊?但杨波有规矩,一家不能独霸,这就需要徐文爵出面和杨波商议,毕竟他和杨波的结义的兄弟。 杨波竟然答应了,只是提了个条件,徐家只能选择海边的土地,且只能用于商业用途。 住宅项目还是老规矩,一家最多五百亩,杨波还要截留一半,留着他用。 这两位大爷终于走了,杨波也是觉得一阵轻松。 杨波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提议道:“文爵,叫上沈一鸣,我们去台球馆打上几局?” 徐文爵酷爱打球,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一边指着杨波的前衣襟,出言相讥,说道:“三哥写几个字,弄到浑身上下都是墨迹,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哥很勤奋呢。” 杨波四下看看,柳絮今日当值,此刻却不见踪影,干脆就让徐文爵到后院叫人去。 “文爵,佩瑶估计也在后院,跟乐水一起玩耍呢,你正好去找她。”杨波丢下一句,抬腿往外走,他要回卧房换件衣服。 卧房的门虚掩着,杨波推门进去,却见柳絮手里拿着个物事,在脸上蹭来蹭去的,眼睛眯缝着,一副陶醉的样子。 “柳絮,你干啥呢?”杨波奇道。 “啊..” 柳絮惊慌失措,尖叫一声,脸一下红了,红得像熟透了的番茄,手里的物事也掉落在地上,杨波定睛一看,那物事竟是他的三角短裤。 恋物癖?这丫头竟有这般癖好? “公子,我..” 柳絮羞臊难当,双手捂住脸,蹲下身去,看样子,显是想往床底下钻,杨波惊诧无比,一把拉住她,不解地问道:“柳絮,你干什么?” “我...”柳絮站立不稳,一下扑在杨波怀里,眼睛都不敢睁开,结结巴巴地说道:“公子,我...我看你这亵裤做的有趣,寻思兴许能改改,做个女子用的。” 杨波正往外推着柳絮,闻言大喜,说道:“这主意不错,柳絮,我们需要好生合计一番,你..你先把眼睛睁开,行不行?” “噢..”柳絮把眼睛睁开,身体却是不肯离开,反而把头埋在杨波的衣领之下,使劲吸了几下鼻子,小声嘀咕道:“公子身上有股味道,人家好喜欢,闻闻不行么?” 嚓,柳絮还是那么豪放,言语无忌。 柳絮成过亲,身段也不差,倒是一副妖娆少妇的模样,这妖精分明实在勾引男人啊。 她这么贴在杨波的怀里,不说杨波,杨小波也受不了啊,立刻玩起了跷跷板。 杨波正色道:“你都成亲的人了,你也不拍葛四宝休了你?” 杨小波的不安分,柳絮显然感受到了,不由轻咬樱唇,冲杨波妩媚一笑,这才离开杨波,“他敢,我嫁给他,本就是为了能呆在公子身边,葛四宝是知道的。” “...” 杨波一脸黑线,无语问苍天。 “公子,你快说说,这三角裤怎么个改法?” 杨波找来些纸头,用铅笔寥寥画了几下,什么胸罩啊,内裤啊,甚至还有卫生巾的图案,便跃然纸上。 “这..这些东西,女人家能着吗?” 杨波画的东西,实在惊世骇俗,柳絮给吓坏了,这会儿倒知道害羞了,红着脸,吃吃地问。 “能,如何不能?” 杨波倒是很干脆,想了一会儿,又道:“不如这样,你去找季婶,你们干脆合伙开个工厂,专门做这个得了。” 柳絮把个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迭声道:“工厂还是由季婶去开,我不能的,我不行的,呵呵..” 真要开工厂,做这些东西?还不得让人用唾沫星子给喷死啊。 “柳絮,你就这么个胆儿啊,倒是高看你了。”杨波啧啧连声,不住地摇头,十分鄙夷地看着柳絮,“季婶年纪大了,这种事她做不好,你们合伙开,以你为主。” 见柳絮依旧摇头,杨波只好出言威胁道:“这厂你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不然的话,我就把今日你拿着我的三角裤...” “公子,不要..”柳絮大惊失色,赶紧苦着脸急道:“我开,我开还不成吗?” “这就对了嘛。”杨波轻笑一声,说道:“你别怕,我会帮你,保证让你的工厂赚银子便是。” 杨波说着话,便换起了衣衫,柳絮说:“公子,奴家来帮帮你。” “不用。”杨波断然拒绝,这妖精存心勾引男人,就算杨波受得住,杨小波未必受得了,万一hold不住,出了事,就不好玩儿了,得赶紧打发她走,“你去找葛四宝,跟他说,徐文爵,一鸣,还有我,马上过去打球,让他准备一下,去吧。” 柳絮撇了撇嘴儿,一步三摇地走了,杨波换好了衣服,来到后院,徐文爵正黏在蒲佩瑶身边,谄媚已极,乐水,沈一鸣,香儿也都在。 杨波和乐水牵着手,和众人一起走出石庙。 乐水跟杨波很亲昵,抱住杨波的一只胳膊,身体几乎贴在杨波身上,腻味得不行。 一旁的香儿皱着眉头看着,心里都替乐水着急。 都十三岁了,不小了,这样下去,乐水将来还如何嫁人啊? 乐水的亲昵,杨波却能坦然受之,事实上,牵着乐水的手,倒是让他有了些许脚踏实地的感觉。 跟着感觉走,准没错。 别人看起来,杨波是对乐水百依百顺,宠溺到不行,但在杨波心里,乐水反而是他的依靠。 马道长走了,只留下乐水,乐水让杨波有了牵挂,乐水是他和他的前半生联系的纽带,这是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这种感觉,除了乐水,谁也给不了他,沈燕青也不行。 乐水是魂之所系,没了她,杨波就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便不知魂归何处了。 “乐水,你过来。”香儿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一把拉过乐水,说道:“西山脚下新开了个集市,我可是听说,有不少好吃了,一会儿,公子打球,我们便一起去逛逛,好伐?” “好呀,咯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42章 流言 台球馆就在石庙跟前不远,几经扩建,规模已然相当可观。 台球馆分外间和内室,所谓外间,便是球台在大厅内一遛排下去,现在生意红火,人满为患。 以至于,葛四宝在在室外,简单搭起一个棚子,支起一张球台,一样有人抢着打。 外间的客人以本地人居多,多是些小商小贩、小老板、小掌柜,啥的。 外间人多,消息也多,打球只是个由头,不少人是专程来打探行情、经营人脉,甚至就在打球的辰光,就把生意敲定的,也不在少数。 内室,即是包间,包间内布置考究,还提供茶水点心,有专人侍候,客人多是外地人,其中不乏豪商巨贾。 台球馆还催生了一个新职业,专职教练和陪练,统称为‘球童’,球童多为流民子弟。 台球毕竟是个新生事物,外地人在来沈家堡之前,见都没见过,想要快些上手,免不了要请球童对打,支付些许银两,便可极快地提高球技。 台球生意越红火,球童的需求就越多,流民子弟也从中受益,这也是杨波几次三番指示葛四宝,明里暗里推动的结果。 杨波和沈一鸣经常打球,石庙大殿后院就设有一张球台,倒是极少到台球馆来,这一次杨波能来,对葛四宝来说,是个难得的表现机会,是故,他一早就在门口守候。 “公子,小公爷..”葛四宝满脸堆笑,离着老远就躬身作揖,把杨波等人迎进球馆。 “公子,俺就是个大老粗,说错话,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就当俺是个屁,给放了,中不中?您是俺上官,俺是你的兵,你把俺丢在台球馆,俺在此地日日盼,月月盼,秋水都望穿了,咋就不见公子您过来看看俺啦?” 葛四宝显得很委屈,叨叨个没完,说着话,还作势抹了抹眼泪。 怕马屁最忌太露骨,讲究个润物细无声,那样效果才好,这小子却不管不顾,这让杨波心生感叹,也许这才是拍马屁的最高境界吧。 这不,连自己媳妇儿都有些嫌弃了。 “行了,葛四宝,别肉麻了。”柳絮递来一个白眼,鄙夷道:“你早就不在火枪营了,你是哪门子的兵啊你?” “大老爷们儿说话,你妇道人家少插嘴,俺要不是公子的兵,识得你是老几啊。”葛四宝两眼一蹬,昂然道:“俺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不服你咬我啊?”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这憨货天生就一戏精啊。 但话有说回来,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人家好不容易拍个马屁,若要去戳穿,那样做人,就不厚道了,杨波索性坦然受之,憋了葛四宝一眼,轻笑道:“葛四宝,台球馆你干得不错,好好干,来年夏天,枫林那边的皇庄,我也打算交给你去打理,不要让我失望啊。” “哎吆喂,大家伙看见没,俺一早说过,公子就是俺葛四宝的贵人,是也不是?”葛四宝环顾一周,神情颇为得瑟,又冲杨波深施一礼,说道:“公子,你不仅是俺的贵人,您就是俺的再生父母,再生父母哇。” “不要脸。”葛四宝没羞没臊,却是惹恼了蒲佩瑶,蒲佩瑶就差动脚踹人了,娇斥道:“杨波今年才多大?还不到十七岁,亲都没成,哪来你这么个老儿子。” “蒲姑娘,你美若天仙,人品又好,惠质兰心,将来啊一定做个贤良淑德的世子夫人,老叔这厢跟你道喜了,日后,姑娘可别忘了你老叔哟。”葛四宝浑不在意,转而又恭维起蒲佩瑶来。 “你..那是,还消你来说?”蒲佩瑶顿时没了脾气,眼珠转了转,又道:“据说你在台球馆挣了不少银子,你那小妾纳回来没?” 蒲佩瑶可够毒舌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这..”葛四宝果然着慌了,急声道:“公子,俺不是不知道有那个龟腚嘛,要是俺早些知道,打死俺,俺也不敢做此想啊。” 杨波一脸的黑线,看着葛四宝,没有好颜色,却是没有吱声。 这事儿还是少说为妙,别又搞到石庙鸡飞狗跳。 可就是杨波这一眼,在葛四宝看来,却是份量不轻的警告,葛四宝暗中告诫自己,纳妾的念头千万给打消了,杨波他得罪不起啊。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内室,葛四宝为他们安排的是最好的一个包间,球台正中摆放,四周设有茶几,里墙还有一张坐榻。 茶几之上,各色瓜果点心,坐榻前面的茶几上,有个燃着的火炉子,一个小婢正在煮茶。 沈一鸣和徐文爵两人球瘾最大,球技也最好,已经开打了。 徐文爵第一杆开了球,沈一鸣接着打,他的球技果然了得,连着打了五六杆,还没有停歇的意思。 徐文爵提着球杆,走到杨波跟前,突然说道:“三哥,我是纳了几个小妾,可那是在我来沈家堡之前的事儿,这不违反你的龟腚吧?” 未及杨波开口,葛四宝抢道:“小公爷,你不是石庙的人,公子的龟腚可管不着你。” “葛四宝,休要胡说八道,谁说我不是..”徐文爵现时大怒,说到一半,突然醒悟过来,他是魏国公世子,算不得是石庙的人,念及于此,徐文爵心里竟然沮丧起来,按理说,他是杨波的结拜兄弟,应该也算石庙的人嘛。 ‘男人本就不该纳妾。’ 这便是杨波早前在石庙后院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也不知是谁传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待在传回当事人的耳朵,已经完全走样,变成‘杨波不允许石庙属下之人纳妾’了。 这是流言,简直岂有此理。 苦也。 杨波原本不想理会,但是任由这流言传开去,最终会闹成那样,殊不可预料。 “文爵,石庙所有的龟腚,都是白底黑字,清清楚楚,我现在认真告诉你,石庙没有你说的那个龟腚。”杨波说的斩金截铁。 “是是,没这个龟腚,我当然知道。”徐文爵迭声道。 心里却在腹诽。 三哥,你蒙谁啊,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你么?香儿为这事儿都哭了好几回了,当我不知道呢? 没有白底黑字的龟腚?不是没有,是不敢,倘若真出了这龟腚,连沈燕青都得跟你闹腾,你受得了么? 其实女人多了,也是个麻烦。 子都曰过,唯小人女子难养也。 子可不是普通人,他都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再说,现在有了佩瑶,就算哪天腻味了,老子重操旧业,去找几个小白脸子,一样十分地舒坦。 嗯,待我下次回南京,不就几个妾嘛,每人给些银子,休了她们去。 徐文爵打着球,一边还在胡思乱想,他不说出来,杨波自然也无从知道。 “噫?”杨波在一旁观赛,随手从果盘里抄起一片点心,塞进嘴里,味道似曾相识,不由又拿起一块,仔细端详一番。 这是一种糖,很有嚼劲,外面敷有松仁,里面还过花生仁,像是牛皮糖? “公子,这是扬州产的牛皮糖,俺也爱吃,味道不错吧?”葛四宝一直时候在杨波左右,见杨波对牛皮糖感兴趣,赶紧解释道。 果然是牛皮糖,但杨波感兴趣的是这花生仁。 花生是外来物种,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来自南美,这时候已经传到大明了? “这是花生仁?”杨波问。 葛四宝愣了一下,说道:“这东西叫落花生,沈家堡土疙瘩都是咸的,不长,黄桥那边有不少人家在种,香儿家不就是黄桥的?香儿,你过来。” 香儿和乐水这俩吃货正准备去西山脚下的集市去买好吃的,见葛四宝招呼,便走了过来。 “嗯,是有人种。”香儿点点头,大概意识到杨波可能有想法,又补上几句,说道:“黄桥多河流,到处都是沙地,庄稼收成不好,偏偏这落花生长势却出奇地好。”说完歪着个头,盯着杨波看呢。 “这可是好东西,能榨油。” “公子,黄桥跟梅镇挨着,梅镇的人现在富了,我家那边的人可穷了,你就不能帮帮他们啊?” “我试试吧。”杨波点点头。 杨一鹏在黑石崖曾经说过,可以把海州交给杨波来经营,那是试探于他,杨波也知道不可能。 不过黄桥是个穷乡僻壤,人少,地方也不大,跟杨一鹏开个口,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师兄,我和香儿这就去集市了,你要不要去?”乐水问。 西山脚下的集市,是流民自发形成的,流民来自五湖四海,什么地方的人都有,江北七府的,山东的,河南的,河北的,最近连山西的,陕西的都来不少,也带来各种当地的小吃,其中就有陕西的肉夹馍,杨波吃过一回,味道还不错。 “记得给我带俩个肉夹馍,我也嘴馋了,记得让许二江带些人,陪你们去。” “不要,许二江的人那么凶,人都给吓跑了,好生无趣。”乐水嘟起小嘴儿,不高兴了。 “许二江呢,许二江。”杨波叫起来。 事关安全,杨波不能让乐水由着性子来,许二江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过来。 奇怪了,他身后还跟着个小丫头,杨波在一真医馆见过,名字还是他给起的,叫韩霜,还是韩雪?杨波倒是忘了。 杨波要求许二江亲自带上几个人,护送乐水和香儿去集市,许二江闻听,面带难色。 “公子,我还要保护你的安全,我吩咐别人去,不行吗?” “胡说,是乐水、香儿重要,还是我重要?你心里没个b数啊。” 许二江神色一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嘴巴动了又动,就是说不出话来。 “你是韩霜,还是韩雪?”杨波不再理会许二江,转向那个小丫头,问道。 “是韩霜。”许二江接过话头,伸手递过来个纸头,说道:“韩霜说是大小姐让带来的。” “小姨妈?”杨波结果纸头,上面就几个字. ‘见字,速来,尤素卿。’ 尤素卿不是去了南京么? 她找我,又有何事? 穆英也在南京,尤素卿应该有穆英的消息吧。 杨波在桃花岛的时候,曾经给穆英写过信,至今未见穆英回信,也不知她的近况如何? 直觉告诉他,尤素卿此番找他,可能和穆英有关. 穆英到底出了什么事杨波心里隐隐不安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43章 褚春分 “去沈府。”韩霜上了马车,对车夫吩咐道。 “霜儿,你确信是去沈府?”杨波有些纳闷儿,韩霜不过是个刚满十岁的小丫头,他不得不再次确认一下。 尤素卿自己都说过,她和沈继之不妥帖,既然尤素卿在沈家堡有自家的宅院,为什么要去沈府,他们两个和好如初了? “公子,霜儿不骗你。”韩霜使劲点点头,神色有些调皮,“去了你就知道了。” 马车赶到沈府,杨波下了马车,看看天色,天气晴好,阳光清冷,估计下午三四点钟的样子。 进了沈府,两人改步行,走到沈府第三进院落,韩霜扭过头来,嘻嘻一笑,领着杨波,转身向西去。 西边的围墙上开着一个小门儿,韩霜取出随身带来的钥匙,打开门,闪身进去,杨波蒙喳喳的,也跟着过去。 赫... 眼前是一片竹林,真是别有洞天啊。 杨波顿时恍然,原来这个院落才是尤素卿的宅院,两家挨着,就隔一堵墙,中间还开着一道门相互连通。 进了门,门前几级台阶,台阶与竹林中间一条小道相连,小道由五彩鹅卵石铺就,两边都是高大的楠竹,叶子已经枯黄,主干依旧翠绿,是那种带着点黄色意味的绿。 竹枝摇曳,竹叶婆娑,发出细细簌簌的声响,阳光射进来,斑斑驳驳的,透过楠竹的疏影,还能见过竹林外层层叠叠的假山,让人顿生一种幽静神秘的感觉。 杨波不由放缓脚步,行走其间,还能闻到一股子竹子清香的味道,倒是显得超凡脱俗。 尤素卿催促杨波尽快和沈燕青成亲,又嫌弃石庙简陋,人多嘴杂,让杨波考虑新房设在她自家的宅院里,想必就是此处了。 问题是,杨波的格调没这么清高,他就一俗人儿,他一不做神仙,二不是文人骚客,装这逼,给谁看?沈燕青也不是这路人啊。 别说是杨波,就尤素卿豪放无比的性子,媚死人不偿命的容颜,杨波都看不出她在这竹林里修身养性的任何可能,这竹林和她也不搭。 杨波腹诽起来,难不成尤素卿也在装? 亲眼看到这宅院,却让杨波下了决心,这亲就在石庙成了,爱咋咋的吧。 走出竹林,前方便是一座木制的小桥,桥下溪流淙淙,小溪的南岸,那是一座亭子? 样式有些怪,下面是半人高的遮挡,上面倒是和杨波见到的亭子一般模样,是敞开的,八角亭,勾角飞檐,每个角上还挂着个小巧的铜铃。 “铮..铮..铮..” 清亮的音色,不像是铜铃的声音,而是琴声。 韩霜跑进亭子去禀报,又折返来。 “公子,快呀。”韩霜叫道。 杨波进了亭子,一个妇人正斜坐在长条椅上,看不到面目,杨波也能认出这人便是尤素卿,她的坐姿一如既往地销魂,满满都是她独特的豪放气质。 亭子中间是一张圆形的小石桌,上面放着架古筝,一个年轻女子正叮叮咚咚地弹着。 弹琴女子着淡青色的轻裘,上面是碎花图案,白色的小花,细细的绿叶,雪绒的衣领,素雅恬静的感觉。 见杨波走进来,尤素卿只是扭过头来,挥了挥宽大的衣袖,杨波正纳闷儿该如何应对的当儿,身边的韩霜已经施礼退下。 尤素卿这才轻舒玉臂,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指了指那女子对面的一个长条椅,示意杨波坐下。 长条椅上放着一副棋具,杨波把棋具往一边推了推,一屁股坐下,冰冷的长条椅,让他感觉十分不舒服,索性架起了二郎腿,这才舒服一些。 石桌上焚着香,烟雾缭绕,闻着像是是檀香。 那女子弹着琴,头也不抬一下,很投入的样子。 琴声悠扬,一咏三叹,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杨波不知道人家弹的是啥,但听起来还不错,婉转空灵,古意十足,杨波甚至听出些禅意来。 弹琴女子站起身,冲杨波轻福了一礼,“褚春分见过杨公子。” 果然是个美人,还是清新脱俗的那种。 会是谁呢? 她的名字里面有个‘芬’字?莫非她是... 杨波咚一下放下茶碗,站起来抱拳还礼,“小姐姐可是洛英冰芬的那个芬?久仰久仰,呵呵..” 尤素卿立刻甩过来一个白眼,杨波的行止太过粗鲁,且不合时宜,这人做过的神仙事儿多不胜数,唯有这礼数,却跟个白痴相仿。 ‘难道他真是什么天外来客?’尤素卿斜眼瞅着杨波,心道。 褚春分抿嘴儿笑了,盈盈坐下。 她这一笑,刹那间,亭子里似乎突然明亮了许多,所谓明眸皓齿,大概也就这样了。 还有那翘挺的小鼻梁,下午的阳光映照之下,粉雕玉砌一般,美到让人不能呼吸。 人说,在一堆人里面挑美女,看眼睛,但要在美女里面挑绝色,就得看鼻子了,褚春分就生着那种精致的鼻子,小巧,但挺拔。 “一副色相。”尤素卿没好气地轻哼一声。 杨波眼都直了,还能不失态? 杨波也觉察到了,赧然落座,一不小心,左手却碰到长条椅上的棋具,立刻道:“这里有棋具呀,我陪你们那谁,杀一盘?呵呵..” “俗..”尤素卿呲笑道。 邀人对弈,乃是一件雅事,哪有杨波这样喊杀喊打的? “听闻公子精于棋道,春分神往已久,正好跟公子讨教一二。” 语音清脆,如山泉击石,听着都让人身心愉悦。 褚春分说着话,将古筝放置一旁,杨波赶紧把棋具拿过去,正要打开棋罐取子,尤素卿突然走过来,按住杨波的手,说道:“且慢,我可是听说你小曲唱得不错,明月几时有,是么?都已经传遍了秦淮河,倘若我不去南京走一遭,都不知那曲子竟出自你手,今儿机会难得,你得唱一出,让分儿和我也清音入耳一回,如何?” “这..不好吧。”杨波有些犹豫。 “嗯?”尤素卿冷言道:“怎么?你能唱给洛儿,就不能唱给分儿?” “哪里啊,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男人么?如此忸怩作态?唱。” 杨波骇然,看这母老虎的架势,不唱是不行了,可真要唱,唱什么呀? 悔不当初啊。 但凡装逼,一次装逼,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第n次。 杨波咬牙,装就装吧,又不是没装过,再者说了,大家都在装,不差我一个。 杨波苦思冥想,突然眼前一亮,唱开了。 一想到你我就,呜,呜,呜... 空痕别梦久,呜,呜,呜... 烧去纸灰埋烟柳,于鲜活的枝丫,凋零下的无暇,是收获的代价。 前世迟来者~~~掌心刻~~~来生记得你眼中烟波滴落一度滴墨呜~~~ .... 唱完,杨波见二人没什么反应,只好讪讪说道:“这曲子,叫芒种。” 正好相反,一老一少,两个大美人儿都呆住了,彻底惊呆了,以至于说不出话来。 杨波能喊出这种怪腔怪调,实在出乎她们的意料,仔细琢磨,怪是怪得不得了,可咋就那么动听呢? 过了好一阵子,尤素卿终于开了口,“分儿叫春分,你就唱个芒种?” 尤素卿看问题的角度果真与众不同。 事实上,杨波真没这么想,些闲话。 两个女人对阵杨波,但局面没有丝毫改观,犹是对黑棋不利。 不过,杨波倒是通过尤素卿,了解到一些褚春风的情况。 此女善书,据说是唐代书法大家褚遂良的后人,父亲在朝廷为官,官至五品,后遭人陷害,含冤致死。 在她很小的时候,幸得尤素卿的搭救,在扬州做了清馆艺人,还出了名,洛英冰芬里虽排在最末。 但在杨波看来,她的容貌,不比苏洛儿差上分毫,只是她人生得稍显瘦弱,性子冷,让人高不可攀的感觉罢了。 而且,褚春分还入了天主教,听起来像是尤素卿的特意安排,早先有泰西人传话营救七月号船长,荷兰贵族万贝恩,就是通过褚春分这个渠道。 “你们两个都会说些番话,倒是可以多交流。”尤素卿说道。 “交流不起来,我只会不列颠话,褚姑娘会的是拉丁文和意呆利语,说不到一块儿。”杨波应道。 尤素卿睁大眼睛,惊道:“分儿,还有这一说?” 褚春分咯咯一笑,说道:“二娘,杨波说的没错,泰西人的国家大大小小很多,各自说着不一样的番话。” 尤素卿像是被扫了兴致,顿时意兴阑珊,说道:“我累了,回屋歇息一阵子,下完了棋,分儿记得把杨波带到我屋里来,我有要事同他相商。” 尤素卿径直离开了。 杨波看了看盘面,白棋优势还在,就看关子了,倘若褚春分的关子强上苏洛儿很多,她尚可一战。 杨波应对眼花缭乱的复杂局面,总是顾此失彼,所以,关子从来都不是他的强项。 但褚春风的关子似乎并不比苏洛儿强多少,只能说半斤八两,杨波终是赢下,赢的不多,也就七目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44章 意外 尤素卿的宅院与其说是宅院,莫如说是花园。 院内建筑不多,但小桥流水、池塘水榭、花径曲廊,应有尽有。 尤素卿极少在沈家堡落脚,估计都是沈府的丫鬟、婆子、花匠什么的平素在这里帮着打理,尤素卿还不用给他们提供食宿,倒是省心得很。 “可惜了..” 堂前种了不少树,树干粗大,冬日里,只有松树没有落叶,其他树木都是光秃秃的,只剩下枯枝乱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杨波站在堂前,不禁有些感慨。 “听二娘说,开春了,公子和青儿就要在此地办婚事?到了夏天,这里青松翠柏,绿树成荫,公子总会见到的。”褚春风笑着应道。 “这个..”杨波支吾道:“这事再说吧。” 说话间,二人便入了正堂,绕过照壁,从一扇侧门穿过去,便是客厅,尤素卿侧卧在坐榻之上,脸上红扑扑的,看起来,他们下棋的时候,她在此地小睡了一气,此刻刚醒来。 客厅生着炭火,屋内暖意盈怀,杨波和褚春分身上都着裘袍,进了屋,就穿不住了。 褚春分除去外面的轻裘,露出里面穿着的两截装,这个款式,现时在大明很流行。 素色的上衫,由一条淡黄色的腰带扎在腰间,下面是纯净的月华长裙,裙裾绣着淡青色的水波纹。 这样的装扮,朴素典雅,让人眼前一亮,显得身段窈窕,整个人看起来灵性飘逸,清丽可人。 上衫是开襟的,白皙的脖颈上挂着个金色的十字架,十分显眼。 杨波脱着皮袍子,一边打量着那十字架,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分儿可识得一个叫邓玉函的泰西人?” 褚春风没有言语,而是看了看坐榻上的尤素卿。 尤素卿对她的属下约束甚严,杨波也耳闻,不然就是褚春分的身份敏感,她手头上的事不能让无关的人知道? “你什么意思?”尤素卿斜眼看着杨波,问道。 褚春风通晓拉丁文和意大利语,这样的双语人才,现时可不多。 杨波早前不是和徐骥商议过七千册欧罗巴著作的番译汉的计划?这褚春风正是杨波急需的人才啊。 邓玉函,德国传教士,据说跟伽利略同在一家学院研修过,用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校友哇。 徐骥提到过他,杨波想要完成他的翻译计划,此人非常关键,历史上,在1629年,也就是明年,他受徐光启之邀,在北京历局出任官职,没多久就死在北京。 杨波简短说了下,提出希望褚春分留在沈家堡,帮助实现他的番译汉计划。 “你倒是能折腾,我考虑考虑吧。”尤素卿斜眼瞅着杨波,又道:“说起红毛子,分儿此番来沈家堡,便是为了万贝恩的事,你打算几时把人交给我?” “现在就可以,应承过小姨的事,我岂会打马虎眼。”杨波立刻应道,非常干脆。 杨波的人已经把七月号消化得差不多了,万贝恩搁在自己手上,已经没有多大用场,杨波乐于做个顺水人情,给尤素卿带走就是。 不要忘了,除了万贝恩,杨波手上还有近三百荷兰战俘,有他没他,影响并不大。 致于其他人,谢文治和韩赞周已经联名上奏皇帝,杨波还要拿这些人交换大元。 谢文治是二堂主,此事应该已经禀报了身为大堂主的尤素卿,无需杨波多言。 “算你还有些良心。”果然,尤素卿闻言大慰,从坐榻上站起身,对褚春分说道:“分儿你自便吧,我带杨波去看看他和青儿的新房。” “是,二娘。”褚春分应了一声,又对杨波展颜一笑,说道:“那分儿就先恭喜杨公子了,咯咯。” 尤素卿转身往外走,杨波跟在她身后,急声道:“小姨,新房的事不急在一时,待我和青儿..” “胡说,马上就成亲了,还不急?这可是人生大事,一辈子就这么一回,我可告诉你,婚房我已让人准备得七七八八了,你少要多言。” 尤素卿根本不理会,径直往前走,正屋的正堂,开有后门,出了后门,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座二层的小楼。 楼前左右两边各有一簇毛竹,门口几株腊梅,梅花已然盛开,倒是和这小楼相得益彰,为这寒冬平添了几分生机。 小楼用料亦多是楠竹,看起来朴实无华,但格调高雅,更能显摆主人家的高尚品味。 走进去,杨波见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一溜儿的红木家什,到处都摆着文玩古董,看起来来历不凡,价值不菲的样子。 ‘文物,这尼玛都是文物啊。’ 这尤素卿搁在后世,妥妥的白富美啊,杨波暗自咂舌,倒是不敢说出来。 尤素卿兜着裙裾爬上楼梯,杨波跟在后面,来到位于二楼的婚房。 “金丝楠木的。”尤素卿指着靠墙而设的一张床榻,说道。 这床可够大的,四角设有立柱,上面还有个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也一样。” “耍人很好玩么?”杨波垂头丧气。 “穆英怀孕了。” “穆英怀孕了,管我什么事..”杨波没好气地说着,瞬间又嘎然而止,似乎哪儿不对啊,杨波望着尤素卿,神色有些呆。 “小小年纪,本事倒不小。”尤素卿揶揄道。 “小姨,你是说..”杨波原地起跳,奔了过来,伸手向尤素卿双臂抓过来。 尤素卿抬手又是一记耳光,不过这一次力度似乎不大,都没听到响,杨波只是觉得脸上像是被挠了一下。 “你和青儿开春就要成亲,倘若不是青儿,你当我愿意管你的破事儿啊,哼..” 搅拌机又开始呼呼地转了,杨波定定地站在那里,两眼无光,神色恍惚。 那晚他正在洗澡,穆英突然闯了进来,杨波都记起来了,一幕一幕就像在放幻灯片,历历在目。 这么说,他这是一炮打响了,其实也不是一炮啦,一夜七次狼啊他是,功力果然非同小可。 尤素卿饶有兴致地看着,显然杨波的做派给让她感到十分的愉快。 过了许久许久,杨波这才开了口,“青儿知道吗?” “青儿是我亲亲的外甥女,你说呢?”尤素卿从床上下来,说道:“你去找她吧,青儿在医馆等着你呢。” 杨波站着没动弹。 “滚..”尤素卿暴怒,一脚踹过来,“从这里滚出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45 青蛙 杨波撒腿就跑,刚跑出门槛儿,尤素卿又在身后喊他回来。 “有事儿?”杨波心有余悸,小心地探头进门,试探问道。 “都让你登徒子给气糊涂了。”尤素卿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要找吴么?我帮你找到了。” 杨波畏畏缩缩地不敢靠近,意再门框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你和吴金倒是挺像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素卿上下打量杨波一番,嘲笑起来。 杨波脸上挂不住了,这也太侮辱人了吧。 吴金是个无恶不作的人渣,再怎么说,我杨波也比吴金强出一大截吧,档次和品味,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好不好? “哼..”尤素卿见杨波一脸的不服,鄙夷道:“你敢说你不好色,不贪财?” “吴金是骗,骗和贪能一样吗?”杨波不服道。 尤素卿气笑了,喝道:“贱皮子,一丘之貉。” “他人在哪儿呢?”杨波奇怪道。 这吴金祸害了李福的老闺女,杨波可是答应过李福,只要吴金还活在世上,定要把他抓回来。 “在普陀山当了野和尚,弄了个法号,叫元成。” “我让贺金彪派人去普陀山把他抓回来,管他元不元成,他得和李灵儿先圆房。” “哈哈哈..”尤素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非同小可,却是止不住,眼泪都笑出来了。 “圆房...怕是不成了...他..被人给..阉了..哈哈哈...”尤素卿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喘不过气来。 “啊..怎会如此?”杨波惊呼起来。 “所谓人在做,天在看,那人作恶多端,如今遭了报应,有什么出奇?”尤素卿好不容易止住笑,说道:“杨波,我劝你也要小心为妙,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杨波两条腿不由夹了夹,感到一阵菊紧,劫后余生的的感觉在心中油然而生。 “吴金他娘呢?”杨波问,声音有些发颤。 “仇家是当着他娘的面阉的他,他娘当场扣瞎了一只眼,没挺几天,便死了。”尤素卿脸上带着笑,冷酷无情的样子。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话虽如此,但这结果还是太过惊悚,杨波的额头都开始冒汗了。 “现在,你可以走了。”尤素卿挥挥手,说道。 杨波转身便走,有突然扭过头来,问了一句:“小姨,那个..穆英,人在哪里?” “走走走..”尤素卿神色颇为不耐,斜眼看着杨波,就像杨波是一只苍蝇,却是没有理会杨波的问话,只是道:“你耗子喂汁。” 杨波失魂落魄走出沈府,跨上他的坐骑朝天笑,外面风大,寒冷刺骨,杨波一激灵,倒是让他冷静下来,捋一捋乱糟糟的思绪。 杨波坐在马背上,缓缓而行。 万贝恩和吴金的事,还好处理。 万贝恩就让尤素卿带走,这事儿明面上是由谢文治联络的,功劳要算在他的头上,这件事了,他就该转正了,从代知州升级为海州知州,这对杨波有利无害。 褚春分是暗地里的中间人,论功行赏,自然没份儿,但也助于提高她在天主教内部的身份。 只是,杨波想让她留在沈家堡帮忙,尤素卿还未有最终应承下来。 至于吴金,杨波决定,还是要把他抓回来,倒不是为了李福父女,吴京被仇家给阉了,李灵儿也该死心了。 就算吴金是个人渣,但毕竟是吴玉儿的兄长,郑芝虎的小舅子,抓他回来,交给吴玉儿处置吧。 穆英的事儿,就头疼了。 她有了身孕,便是他杨波的女人了,无论如何,杨波要给她一个交代,但青儿那边,能待见她吗? 尤素卿应该已经将穆英有了身孕的事儿,告知了青儿,青儿又该如何对待他呢? 事实上,杨波听钦佩沈燕青的气度,她生性豪爽,这件事上,应该会原谅于他。 梅仙儿在石庙,沈燕青甚至有意无意地在撮合,由此可见,一人独占杨波,并非她所愿。 但对苏洛儿、蒲佩瑶,沈燕青却是防范有加,她把香儿送到石庙,说不得也有监督的意思。 沈燕青早已把自己当成杨府的主母,事情必须在她的掌控之下,身为主母,自然要有主母的威仪,这才是她在意的。 跟穆英的这一回,杨波是瞒着沈燕青,偷吃了一嘴,而且还结下硕果,这就不一样了,沈燕青不会跟他翻脸吧? “希律律..” 朝天笑老马识途,已然在一真医馆门前止住了脚步,仰首鸣叫,算是提醒一下杨波。 杨波下马进馆,沈燕青手里拿着片儿玻璃,刚从里屋走出来,见杨波进来,便道:“你先坐会儿,我马上就好。” 沈燕青的神色平静,语气跟平素无疑,不像是要跟他秋后算账的模样,难不成尤素卿没跟她说起穆英的事儿? 杨波暗暗松了一口气,乖乖地在长条椅上坐下,偷眼望过去。 沈燕青正把玻璃片儿放在显微镜下仔细观察,书案上,还摆放着几个培养皿。 培养皿正是杨波让沈一鸣专门制作的,里面盛上薄薄一层鸡蛋清,算是营养液,用来培养杨波口中所说的细菌,沈燕青痴谜于显微镜的神奇功能,这些时日,都在琢磨从哪里能弄到细菌,放在培养皿里培养,然后拿到显微镜下观察,乐此不彼。 按照杨波的想法,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在石庙弄出青霉素来,青霉素是抗生素,杀灭有害细菌有特效,可活人无数,这可是贪天之功啊。 这事急不来,沈燕青现在做的,就当是在练习了。 杨波依稀记得,在后世,就是把黄瓜切片儿,放置一段时间,给它长出霉菌,然后对霉菌进行化学萃取,让其中的有效成份结晶,便可得到。 就让沈燕青这么折腾,没准儿哪天真让她给折腾出来,也未知啊。 “她不能进门。”沈燕青抬眼望过来,突然说道。 杨波愣住了,不明所以,不解地看着沈燕青。 “傻样儿。”沈燕青递来白眼,嫌弃道:“穆英不能入杨家门儿,你听清楚了?” “可是..”杨波想要争辩,却被沈燕青断然截住,“穆英,一个女儿家,亏她想得出,乘人洗浴之时闯进去,行那苟且之事..” “这事儿我也有责任..”杨波见沈燕青把穆英说的如此不堪,小声嘀咕了一句,沈燕青顿时着恼了,忽地起身,走过来,抬手一个脑瓜蹦,斥道:“你又是个好的?囔道你们不知这世上还有羞耻二字么?” 沈燕青就势在杨波身边坐下,杨波蔫儿了,无言以对。 沈燕青倒是拉起杨波的一只手,眯缝起一双美目,娇声问道:“你很想吧?” 沈燕青说话的声音变了,眼神也变了,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眸子里像是要溢出水来,眉宇之间,有些嗔怪,还有些急切期盼的感觉。 这神色分明是在向杨波发出邀请啊。 女人心,海底针,一眨眼的功夫,可翻云覆雨。 杨小波立刻挺直腰杆,翘首以望。 沈燕青见杨波忙不迭地点头,一手拉住杨波,站起身来,说道:“我们到里屋去。” 幸福来得实在太快了,杨波心花怒放,跟在沈燕青的身后,亦步亦趋。 “上回说起封雅雯的事儿,你说那东西像蝌蚪,我正想在显微镜下看看,你给弄些出来。” 呃... 杨波差点没摔个跟头,他的蝌蚪都变青蛙了,沈燕青竟然来了兴致,要在显微镜下研究他的蝌蚪? “怎么?”沈燕青见杨波停步不前,催促起来,“你磨蹭啥呢,快着点儿。” 杨波心里那个汗啊,一脸的黑线,身下神气活现的杨小波也觉得不对劲,竟垂下头去。 “杨波,你在吗?” “爹,你喊什么?朝天笑都在,哥哥肯定在。” 外面有人喊叫,听出来是季顺和何起风在说话。 沈燕青甩开杨波的手,不满地嘀咕道:“这个季顺,早不来,玩不来,偏偏到了紧要关头,来坏我大事..” “...”杨波两眼望天,无语。 “杨波,石庙找,说你去了沈府,沈府找,说你回了石庙,你让季叔一通好找哇。” 杨波赶紧转过身去,季顺和何起风已然进了门,后面还跟着个高个女子,正是季顺的宝贝闺女,季思齐。 “哥哥,嫂嫂..”何起风称呼沈燕青嫂嫂了,季思齐倒是乖巧地跟两人福了一礼。 “季叔坐。”沈燕青口气有些生硬,招呼众人坐下。 季顺似乎明白他们来的不是时候,嘿嘿一笑,浑不在意,大大咧咧坐下,说道:“两件事,这第一件,那个叫柳絮的丫头去找了你婶子,说是要跟你婶儿合伙开个厂子,做什么成衣,这事儿你知道?” “知道,是我让柳絮去找婶子的,季叔只管放心,这厂子定能为你赚银子。” 跟柳絮说过之后,杨波又认真合计了一番,制成衣,需要两样关键东西,缝纫机和熨斗,石庙现时完全有能力弄出缝纫机来,熨斗么,电熨斗是不可能了,但用炭火一样可以做出可以熨烫衣物的熨斗。 工厂建起来,没有订单,让他们先做海陆军将士的被子、军服,然后再慢慢扩展到民用,乘势推出那些个内衣内裤,这是一个崭新的领域,何愁无银可赚? 不过,女用的内衣内裤,现在还是不要跟季顺说为好,免生波折。 “那就好。”季顺哈哈大笑,说道。 既然杨波说能赚银子,那就一定能赚,季顺见惯了杨波的奇思妙想,对杨波的信任已经到了迷信的程度,自然不会追问,接着说起第二件事情。 “这俩孩子的婚期,你婶子一直催着年前给办了,唠叨起来没个完,可起风这小子,一定要跟你们一起办,你和起风是兄弟,一起办就一起办,可总要定个日子吧。” 沈燕青冲杨波望过来,不置可否,看她的意思像是在说,何起风是你兄弟,你看着办吧。 “起风的主意不错,两家事当成一桩事办,省心。”杨波笑道:“反正两家的客人都是一拨,方便。” 何起风喜形于色,奔过来,一个熊抱搂住杨波,说道:“如何?哥哥一准儿会同意,我说过吧。” “哼,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你干脆跟眼杨波哥哥成亲得了。”季思齐撇撇嘴,嗤笑起来。 “胡咧咧,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再要胡言乱语,俺就当脱衣服,脱了你。”何起风傲然道。 “你倒是脱一个,让我瞧瞧。”季思齐呛道。 “瞧瞧你们两个,都快成亲的人了,成何体统。”两人逮住机会就掐架,季顺也是头疼不已,出言喝止道。 “打是亲,骂是爱嘛。”杨波呵呵一笑,又道:“不过,季叔您是知道的,这婚期怕是要到二月底了。” 年后,杨波要带人出征洪泽湖,这事儿是绝密,知道的人只是沈家堡的几个核心人物,季顺是核心人物之一,当然是知道的。 料事从宽,剿灭刘二,杨波预计需要一个月时间,这样以来,婚期只能在这之后,差不多在二月底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46章 小九九 春宵苦短。 天刚蒙蒙亮,外面是数九寒冬的天气,被窝太暖和了,杨波不想起床。 但集结号已经吹响,石庙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亲兵队在集合,马上要出早操。 杨波吃力地睁开眼,发现沈燕青的一只胳膊正搭在他的胸口,美人儿依偎在侧,颤颤的起伏,细细的鼾声,红扑扑的脸颊,樱唇翕动,嘴角微翘,满满都是笑意,显得十分娇憨可爱。 沈燕青平素多以冷面示人,这般娇俏模样,倒是不常见,杨波看了又看,觉得十分有趣,轻笑一声,嘴巴凑上前去,在美人额上轻啄一口,沈燕青睡得很沉,竟浑然不觉。 昨日在医馆,跟季顺一家谈完婚事的安排,一直谈到掌灯时分,沈燕青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沈府,而是和杨波一道去了石庙,晚上便在石庙留宿,临睡前,偷偷溜进杨波的卧房。 对杨小波来说,这无疑是幸福时刻,这是在给他提前过年啊。 春宵一刻值千金,杨小波岂能让它虚度? 不该做的,都做了,该做的,反倒没做。 好在,杨波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尚能对杨小波全程掌控,杨小波怒发冲冠,倒也能慈悲为怀,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尚存。 徐文爵尝到了晨练的甜头,现在变成他督促杨波了,今日是年三十儿,他也不放过,早早交代,今日照旧还来。 还不是要减肥,身材起码要达到杨波那种尺度,任重而道远,只能坚持不懈,为了博得美人儿蒲佩瑶一笑,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值了。 这小子怕是已经到了,倘若久等杨波不来,说不得便要闯进来,杨波倒是没什么,沈燕青毕竟是个姑娘家,正躺在床上酣睡,这要让徐文爵看见了,还不得羞死?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杨波心里暗骂徐文爵抽风,一咬牙,起了床,赶紧洗漱一番,耍刀是没时间了,山还是要去爬的。 洗漱已毕,杨波揉着眼睛走出石庙,果然,徐文爵早早到了,正在原地蹦跶,做些个热身动作,见杨波终于出来,上来一拳砸在杨波肩头,不满道:“三哥,为何姗姗来迟,这样可不行,下不为例啊。” 杨波苦笑,瞥了一眼徐文爵,默不做声,埋头往前跑去。 杨小波却是不高兴了,骂了起来,‘徐文爵,你个瓜娃子,你以为一夜七次郎是好当的么,换你试试?’ 杨小波所言,徐文爵自然是听不见,他一边跟着跑,一边问起杨波一件事。 “三哥,我可是听说何起风的婚事跟你和青儿的婚事一起办,此事可当真?” “嗯,有这事儿,主要我们两家的客人都是一拨的,一起办,省得自己麻烦,别人也少一件麻烦,何乐而不为?” 杨波脚下不停,一边伸出两根手指,警告道:“不过,两家婚事一次办,礼是两份,一份也不能少,别说我没提醒你哟。” “我徐家还能少了你们两家一份礼?”徐文爵呲笑一声,表情甚是不屑,两人又往前跑了一段,徐文爵和杨波并肩,又道:“三哥,跟你商量件事儿呗?” “什么事儿?说。”杨波直言道。 “要不,我和佩瑶的婚事,也跟你们一起办,如何?”徐文爵小心试探道。 “那如何行得,你可不是普通人,你是魏国公世子,不成不成。”杨波闻言一愣,连连摇头道。 “什么规矩,那是在南京,我们在沈家堡,就按沈家堡的规矩办。” 杨波不由放缓脚步,心下寻思起来。 若是文爵真能和他们一起来个集体婚礼,倒不失为一件宣扬沈家堡的好时机。 徐家那是大明一等一的勋贵之家,结交的都是高官显贵,倘若都能到沈家堡走山一遭,沈家堡必然名声大噪,这对招商引资绝对有利。 不过,徐文爵是魏国公世子,成亲怎么个成法,大明早有定规,徐宏基能任由徐文爵胡来? 再说,徐家与国同休,家势太过显赫,而杨波和何起风不过是平民子弟,即使算上杨波新任的游击将军的官职,在人家眼里,屁都不是。 虽然徐文爵不嫌弃,街头巷尾议论起来,还道是他和何起风想要高攀人家呢。 石庙的庙门还是太小啊。 虽然,在杨波眼里,魏国公这样有爵位的人士,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杨波完全仰视不起来,但别人呢,不是还有沈家,季家,何起风? 这事儿,他做不了主。 “三哥,不成么?”徐文爵见杨波蹙眉,半晌不言语,着急了。 “倒不是不行,我是担心石庙装不下你家那么多人啊。”杨波轻叹道。 “那就让我爹少请些人来。”徐文爵不以为然。 杨波摇头道:“此事容我跟青儿议一议,再行定夺,可好?” “那三哥,你的快点儿,一旦你点头,我便写信回家,我爹会同意的。”徐文爵信心满满。 杨波递来一个白眼,甩开两条腿,快速跑起来,徐文爵子后面紧赶慢赶,总算没有落下太远。 终于到了枫林,今日徐文爵竟然没有在中间停歇,一口气跑完了全程,赶上杨波,四下张望一番,神色颇为自得。 “这里环境还不错嘛,瞧,枫树林背后,山峦叠嶂,几条小溪,向前汇入南溪河,所谓青山绿水,便是如此了。到了春日,溪流淙淙,鸟语花香,便如人间仙境一般。” 只是如今,这里变成一个巨大的工地,到处尘土飞扬,人声鼎沸,有施工队的人员正在施工,还有不少人推着小推车,往这里运水泥等各色建筑材料。 飞球场便建在山下,深沟已经被填平,小丘也被削去一大截,球场已有了些模样。 皇庄建在半山腰,紧挨着这一片枫树林,地基都打上了,主体建筑将是一座钢筋混凝土结构的三层小楼。 看样子,夏季来临之前,建成似不成问题,现在的水泥产量有限,需要的地方又太多,不然,进程还可以加快。 “文爵若是喜欢,何不在此地买地置业?”杨波笑问。 徐文爵眨眨眼,奇道:“三哥,这里可是皇庄,这也可以?” 杨波耸耸肩,说道:“如何不可?我也打算在此地建一座别墅,闲暇时,小溪垂钓,饮酒下棋,岂不快哉?” 徐文爵心下喜出望外,其实他爹徐宏基在临行之前,交待他想尽办法在枫林一带买地置业,正愁找不到时机跟杨波说起呢。 他这三哥看起来性子随和,什么事都是一副满不在乎,但他规矩可不少,论起规矩,却是六亲不认,徐文爵有时也会发怵。 听闻杨波这么说,正中下怀,心下暗自偷笑,却是煞有介事地想了一想,这才说道:“我听三哥的,来跟三哥做邻居,嘿嘿..” 杨波这么说,并非没有私心,最初他的想法就是,让人来沈家堡投银子,人越多越好,银子越多越好。 徐家能在此地置业,跟风的人自然少不了,杨波仿佛听到了银子在哗哗地流,心下也是一阵狂喜。 两人各自开怀,沿着枫林边上的一条小溪往前走。 杨波还想在这条小溪上寻一处可建小型水坝的所在,一来,抬高的水位,可以充当水塔,然后用铜制的管子把水引到各家各户,便是自来水了。 二来,终于可以实现他一直以来的宏愿,那就是发电。 西关的一架风车用来带动球磨机,球磨机研磨铁锈粉末,用铁锈粉末焙烧人工磁铁,做出来的磁铁,虽然无法和后世的相提并论,但是相比人工发电,效率已是高上不少。 是时候建一座小型水力发电站了。 “这里就不错。”杨波突然停了下来,跺了跺脚,神色颇为激动地对徐文爵说道:“我要在此地建一座发电厂。” 杨波的人工发电机,徐文爵倒是见过几回,那东西可以从海水里弄出火碱来,用火碱能造出香皂。 杨波的神仙事儿多了,也不多这一件,徐文爵撇撇嘴。 但他见杨波激动不已的样子,三哥说的发电厂大概又是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这才是重要的,这至少说明,在此地买地置业,铁定不会亏。 返程一路无话,回到石庙,杨波去实验室找了沈一鸣,又到二道沟北岸的铁厂转了一圈,这才回到卧房。 香儿侍候沈燕青梳妆已毕,两人正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茶几上已经摆上了早点。 “香儿也在啊..”杨波叫了一声,见早点有肉夹馍,便抄起一块,往嘴里塞,一边笑道。 “公子回来啦。” 香儿望过来,眼底闪过一道奇异的亮光,稍纵即逝。 脸上似有羞涩之意,很快又变回一脸严肃的模样,转过脸去,跟沈燕青轻福一礼,杨波刚要说些什么,香儿却是一阵风似的,转眼便出了门,不见了。 沈燕青离开梳妆台,走路的姿势却是有些怪异,杨波嘴角不由勾出一丝笑意。 沈燕青粉拳跟着就到了,嗔道:“都怪你。” 杨波呵呵一笑,赶紧帮沈燕青盛了碗粥,递过来,沈燕青接过粥碗,坐下喝上一口,又道:“吃完早饭,我还得去医馆。” “还去医馆?今晚便是除夕啊。”杨波飞快咽下嘴里嚼着的肉夹馍,诧异道:“而且,你...” “你陪我去..”沈燕青脱口而出,却又戛然而止,支吾道:“我..我还是一个人去吧。” 杨波纳闷儿道:“我跟一鸣有约在先,今日要测试发电机,不过..” “不用,不用..”沈燕青急道。“你去忙吧,我一个人能行。” 二人吃完饭,沈燕青转身去了床榻,在被窝里摸出一样东西,用好几层绸布包裹着,急急地揣进怀里。 “那是什么?”杨波奇道。 “没..没什么。”沈燕青脸腾地红了,神色有些慌张,连连摆手,一边逃也似的往外跑去。 杨波望着沈燕青急急而去的背影,摇头叹息,“这还没成亲呢,心里便有了小九九了?” 不过,杨波也没多想。起身便去后面的实验室,找沈一鸣去了,发电机的事儿,要抓紧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47章 我知你 “这样本,来之不易啊..” 沈燕青嘀咕着,一边把玻璃片小心置于显微镜之下,样本就夹在那两片玻璃之间,这可是她昨晚‘略施小计’弄来的。 虽说是小计,代价可不小,说‘以身相许’都不为过。 不过,沈燕青和杨波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怪得了谁来? 沈燕青坐在书案后面,心跳得厉害,莫名觉得一阵兴奋,想看又不敢看。 那里面真是蝌蚪? 那么小的东西,真能在娘胎里变成一只青蛙? 你说,杨波这脑子里乱七八糟地都装些什么啊? 倘若真如杨波所言,那杨波又是如何知晓的? 沈燕青真是有点小激动,拍拍胸口,稳稳心神,正待要透过目镜,瞧个仔细。 “啊..”沈燕青大惊失色,不由惊呼起来。 显微镜视野里,清晰可见,那东西分明是个活物,笨笨的大脑袋,粗短的身材,细细长长的尾巴,沈燕青顿时想起小时见过的蝌蚪模样,真像啊。 只是没有蝌蚪那么黑,这里的蝌蚪,一阵一阵,摇头摆尾的,活泛着呢。 天啦,天啦,杨波所言,竟是真的? 沈燕青惊呆了,小嘴儿张得大大的,就好像是鲢鱼从水里探出头来,大口地喘着气。 这也太...那啥了吧... “大小姐...” 这一声,把沈燕青吓了一跳,又尖叫一声,腾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见是韩雪,顿时恼道:“悄不做声的,干什么呢?吓死个人。” “青儿妹妹?” 封雅雯就跟在韩雪身后,见沈燕青如此做派,不由扑哧笑出来,说道:“韩雪可不止叫你一声,我都来好一阵子了,那什么镜下,到底是什么物事,让你着了魔似的?” 封雅雯说着话,已经走了过来,弯腰探头,作势往显微镜那儿凑。 沈燕青心慌了,一把拉住封雅雯,堆起一张笑脸,佯怒道:“雅雯姐姐,好一阵子不来看我,怕是忘了我这个妹妹了吧?今儿除夕,姐姐倒是来了,所为何来?” 两人手拉手,在靠近茶几的两把椅子上坐下,沈燕青吩咐韩雪奉茶。 “妹妹说的什么话,我可是知道妹妹整日不得闲,忙着治病救人呐。”封雅雯美目微嗔,又道:“今儿打医馆门前路过,见门开着,难不成大过年的,妹妹还在行医?便过来瞧瞧。” “姐姐喝茶。”沈燕青接过韩雪奉上的热茶,递给封雅雯,摆手让韩雪退下。 封雅雯端起茶宛儿,轻轻抿一口,抬眼看着沈燕青。 沈燕青就像被人拿了脏的贼,心里虚得很,神色颇为紧张,笑得也尴尬。 这一切,哪能逃过封雅雯的眼睛? 这里面定有蹊跷。 “我们是好姐妹呀,理应常来常往。”封雅雯轻笑道,放下茶宛儿,拉起沈燕青的一只手,轻轻拍一拍,眼睛却是瞟了瞟书案上的那台显微镜,小声道:“那镜下是何物,难不成是金子?就算是金子,妹妹也会让姐姐一睹为快,是也不是?” 封雅雯,这是看见洞里有鱼了,说什么也要一探究竟。 这可如何是好? “这..”沈燕青支吾一句,显得很犹豫。 未及沈燕青多言,封雅雯果断起身,疾步来到书案后面坐下,眼睛贴近目镜,看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抬眼,不解地看着沈燕青,说道:“看起来像是一阵蝌蚪?好像在动,你看这东西干什么?” 沈燕青跟封雅雯咬起了耳朵,待到沈燕青说完,封雅雯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俏脸臊得通红,似乎有些着恼了,啐道:“妹妹你作死啊,让姐姐看这..这..做什么?” “姐姐何处此言,不是姐姐做强要瞧的么?” 说来也怪,此刻沈燕青倒是不着慌了,反而正色道:“妹妹乃是医者,研究这..这东西,是为了治病济世,如何看不得?” “切..”封雅雯递过来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妹妹脑洞倒是开得大,你说说,这东西能治什么病,如何治?莫非那..那蝌蚪还能变青蛙不成?” 封雅雯所言,倒是提醒了沈燕青,那蝌蚪可是活物,没准儿真能变成青蛙,找杨波问问? 问题是,沈燕青是瞒着杨波,悄悄地干活,这事儿,若是让杨波知晓,他还不得跳起来啊。 沈燕青这么胡乱想着,突然眼前一亮,她记起来,封雅雯不能生养,这倒是个机会啊。 只是她和左文灿俩人中间,不知是谁的问题,何不让封雅雯试上一试? 这主意实在是骇人听闻,也难怪封雅雯闻听之后,当场石化。 封雅雯坐在那里,双手捂脸,许久许久,才抬眼看向沈燕青,脸颊依然是晕红一片,沈燕青品着茶,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这东西是谁的?”封雅雯吃吃地问。 “你说呢?”沈燕青斜眼看过来,反问:“我一个姑娘家,我能拿到谁的?” “杨波..”封雅雯脱口说道,赶紧有捂住嘴巴,亏得沈燕青做得出来,封雅雯再次石化,目瞪口呆。 “我家夫君如何?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有本事,要人品有人品,这样的人,打着灯笼都不好找啊。”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我家夫君?你不还没成亲吗?’封雅雯腹里很黑。 封雅雯百思不得其解,皱起眉头,问道:“妹妹,你就不介意?” “介意什么?”沈燕青轻哼一声,说得好轻松,“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我家夫君都不知道,再说了,这是科学试验,成不成还不知道呢?姐姐担心个什么?” “那要成了呢?”封雅雯不无担心地问。 ‘倘若成了,我便是杏林圣手,兴许比不上扁鹊,起码也是张仲景、李时珍级别了,银子不会少赚,还能成就声名,那我还不得高兴死啊。” 沈燕青就这么想着,突然意识到,还真有一个问题,倘若成了,也就是说,封雅雯会有个孩子,而杨波便是孩子他爹? “倘若真能成..”尽管沈燕青心中略略不安,但神色却是云淡风轻,“那就等成了再说。” 沈燕青太豪了,换言之,她定是着魔了,为了说服封雅雯,她完全不管不顾了。 封雅雯柳眉轻蹙,定定地看着沈燕青。 这丫头,还真小瞧她了,她哪来这胆量? 这东西是杨波的,杨波这人..生得不差,关键还有一身神鬼莫测的本事,倘若老天真要给她一儿半女,那登徒子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呸呸呸...” 封雅雯羞臊难当,脸上一阵燥热,这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之下,沈燕青所言,听着就是一种罪恶。 三从四德呢?天地人伦呢? 不能再呆下去了。 封雅雯强撑着站起身,两条腿发软,有些虚脱的感觉,“我得走了..” “啊...”沈燕青很失望。 她把自家夫君拿出来当筹码,封雅雯竟然不动心? 封雅雯不是不动心,她是怕雷劈啊。 “我..”封雅雯有些犹豫,未及她多说,杨波却是咚咚咚地走了进来,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无巧不成书啊。 “夫人?”杨波没想到封雅雯会在这里,奇道:“我刚去了四通钱庄,你爹还问起你,让你去见他呢。” 封雅雯跟左文灿闹别扭,跟她爹冷战,杨波完全不知情,心里还在纳闷儿,他们父女俩都在沈家堡,这大过年的,竟然各过各的。 不过,杨波平日里只关心实验室,工厂和军队,别人的私事,他既没兴趣,也没时间去去打听。 封万里一早派人去寻他,早前他派去辽东的商队掌柜的巴图回来了,这可是杨波盼望已久的大事。 火枪营二队原队长王连营带了几个灵性人儿跟随封家商队,一同前往辽东,按杨波的指令,王连营的主要任务就是收集情报,换言之,就是间谍,当然,如能召集一帮反抗女真人的势力,便是意外之喜了。 巴图回来了,他那里有王连营的密信,密信由密码写成,知道密码的,眼下只有杨波和王连营,可以确保情报万无一失。 杨波去到四通钱庄,跟巴图和封万里密谈一阵,返回途中经过一真医馆,当然要进来瞅瞅,这样以来,便和封雅雯不期而遇。 封雅雯和左文灿闹别扭,在沈家堡已经尽人皆知,封雅雯也无意对杨波隐瞒,便和他简短述说一番。 “这样啊..”杨波怔怔半晌,他们的事多少跟自己有些牵扯,这是杨波未曾想到的,心下觉得愧疚,叹息道:“如此说来,原本不该邀夫人前来沈家堡,做那个女子学堂的校长,夫人受委屈了。”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有用没用做些干什么?”沈燕青冲杨波直瞪眼。 “谁人想过,这大年关的,我封雅雯竟无处容身?”封雅雯苦笑,神色凄然地说着,便要告辞。 沈燕青走过来,牵起封雅雯的手,柔声道:“雅雯姐姐实在不愿去钱庄和你爹相聚,不如今晚就到石庙来,文爵和蒲佩瑶也在,人多也热闹。” “对对,除夕夜,我请你吃火锅。”杨波嘿嘿一笑,又补上一句,“为表诚意,我亲自下厨。” ‘吃你一顿火锅,可真不容易,从夏天说到冬天,切..’ 封雅雯转向沈燕青,神色颇为动容,感激道:“还是青儿妹妹心疼姐姐,如此,姐姐便恭敬不如从命,咱姐俩今晚喝个痛快。” 封雅雯走了。 医馆也要关门了,沈继之有话在先,中午他们要去沈府吃团圆饭,晚上才能在石庙过除夕。 “一鸣呢?”沈燕青收拾一番,准备要离开,随口问起沈一鸣。 “哎哟..”杨波一拍脑门,说道:“一鸣正在测试发电机,中断不得,一鸣中午怕是回不去了。” 沈燕青皱起了眉头,恼道:“杨波,这都过年了,一鸣也好,季叔也罢,都是为了你,没日没夜干活,你把沈家人都牛马使唤啊?” 沈燕青早看出来了,沈家原本想的是,杨波在沈家堡就算不是上门女婿,其实也差不多,半年过去了,再一看,沈家人都让杨波给扒拉去,帮他干活去了,而且每个人似乎都屁颠屁颠儿的,干得还挺卖力,整个天上人间,大反转啊。 杨波一脚踏出医馆大门儿,便听到沈燕青如此埋怨,不由眼望天空,叹道:“青儿,一鸣自从去了石庙,是挺辛苦的,可我也没闲着啊,石庙的住处,你也看到了,连家什都是当初你送的,用徐文爵的话说,都比不上他家的马厩,我又是为了谁?” 沈燕青闻言一怔,扭头看过来,一双美目,顿时泪光莹莹,眼角眉梢,满满都是柔情蜜意,身体依偎过来,仿佛呢喃自语,轻声道:“夫君,我知你,你是为了大明百姓不再受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48章 细作 海州通往梅镇的驿道上,驶来几辆马车,走在前面的那辆,流光锃亮,看得出,那辆车出自沈家堡。 前方拐过一道弯,便是梅镇的地界儿了,转过弯后,马车上的乘客明显感到马车行走平稳了许多。 梅镇一方的马路是新修的石子儿路,平素有人精心打理,路面平整,少有坑坑洼洼,马车行走其上,速度明显加快,甚少颠簸,人坐在马车上,舒服多了。 今日是正月初五,春寒料峭,稍显寒冷。 但天气晴好,蓝天白云,碧空如洗。 道路两旁栽种的是新柳,枝杈上发出了嫩芽,为这初春时节平添一抹绿意。 春日总是慷慨的,临近中午的阳光,给天地间带来一丝暖意,捱过一个难熬冬日的人们,似乎也觉得这人世间,终于有了一分生机。 路上有赶集的,坐小买卖儿的,走亲访友的,络绎不绝。 还有成群结队的,那些人衣衫褴褛,面色疲惫,一身风尘,显是远道而来的流民。 这些人兴奋起来,步伐也加快了。 他们是来投奔沈家堡的,到了梅镇,沈家堡还远吗? 翠儿极少有出远门的机会,正探出窗外,好奇地看着外面的一切。 “这里便是梅镇了?到了梅镇,沈家堡便不远了,就可以见到夫人了。”翠儿终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坐下。” 帘子拉开,有冷风进来,左文灿嫌冷,啪地扯下车帘子,厉声喝道:“今后,莫要再提那贱妇。” 车厢内顿时暗淡下来,翠儿神色央央地坐正,左文灿伸手捏住她的下颌,捏得生疼,翠儿只好扭过头来。 “过来,给老爷捏捏,嘿嘿嘿..”左文灿突然起了兴,把翠儿的身体掰过来,搂在怀里,猥琐地笑着。 “老爷...”翠儿听老爷说话的口气,便知他要干什么,吓坏了,“老爷,外面人来人往的,不要啊..啊..” “翠儿,把老爷侍候舒服了,日后,你便是夫人。” 左文灿禄山之爪胡乱游走,lsp这是要玩儿车震啊,翠儿年纪小,哪里见过这阵势?顿时惊慌失措,挣扎起来。 “不要啊..”翠儿叫起来,左文灿恼羞嗔怒,正欲施暴,就在此时,听到有人在敲车窗,左文灿这才悻悻地放开翠儿。 “左大人..”窗外有人在叫,是冯仪。 讨厌的家伙。 这冯仪原是锦衣卫南京镇抚司的一个小小百户,不知何故,竟和前漕运督抚、现任淮安知府王西铭,还有淮安富商杜修龄等,这些贵人有了勾连。 左文灿出任沈家堡市舶司提举,早已没了海州知州的风光,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啊,连挑几个属官和随从,都做不了主,这冯仪便是杜修龄他们硬塞给他的。 他们把冯仪送到沈家堡,做他的属官,就是要在沈家堡打个楔子,这一点,左文灿心知肚明。 杨波对左文灿有夺妻之恨,在他看来,只有死了的杨波才是好杨波,杜修龄的安排,他乐见其成。 冯仪这一叫,坏了他的好事,左文灿撩开车帘子,探出头来,没好气地问道:“什么事?” “大人,天已正午了,赶到梅镇吃午饭,怕是来不及了,不如就在此地的茶店铺子吃些点心,歇一气再赶路,您看..” 茶点铺子就在前方不远,左文灿也不吱声,黑着个脸,下了马车,四下瞅瞅,那铺子的对面,似乎是个粥棚,棚子前面一推人,几个身着青衣的壮汉在维持秩序,不少农妇模样的人正在熬着粥,那一堆人便是前来投奔沈家堡的流民了,正等着吃粥呢。 这又是杨波折腾出来新花样。 “哼,收买人心罢了..”左文灿不阴不阳地丢下一句,抬脚往那茶点铺子走去。 翠儿也下了车,左文灿此次算是搬家了,后面还有好几辆运货的马车,一众人等,都停了下来。 冯仪陪同左文灿进了铺子,没多大功夫,又走了出来,左右看看,然后闪进路边灌木丛中,约莫往来路方向走了百十步的光景,前方便是一片不大的林子。 “这边,冯爷..”冯仪走进林子,立刻有人叫了起来。 “谁他娘在叫冯爷?你们他娘的都不认识我,记住了?”冯仪喝道。 林子里的几个人都是破衣烂衫,逢头垢面,一副流民的打扮。 “是是是,我们记住了。”有人迭声应道。 “你们..”冯仪面色稍缓,正说着,林子外面传来隆隆的马蹄声,立刻做了禁声的动作,走到林子边上,龟缩在一颗大树后面,观瞧动静。这伙人马打梅镇方向来,拢共十来个人,个个神色严肃,面目凶悍,警惕的眼神打量着四周,最骇人的,是每人身后背着的火枪,黑黝黝的枪管,寒光闪闪,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梅镇过来的巡逻兵。”冯仪小声说道:“看见没?那就是火枪,新式的,自来火,你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想办法弄到一杆这样的火枪,明白吗?” “对对,搞到火枪,就有办法除掉杨波。”有人赶紧附和,听口音像是陕西人。 冯仪闻言大怒,抬脚便将那陕西人踹倒在地,骂道:“休得胡言,谁他娘胆敢轻举妄动,老子砍了他的脑袋。” “是是,冯...头儿。”那人从地上爬起来,谄媚地笑着。 冯仪眼睛扫过众人,目光凌厉,冷声道:“记住你们是流民,有可能被安置在梅镇,也有可能在沈家堡,你们先潜伏下来,耐心等待时机。去吧。” 就是让他们在沈家堡做细作,又称暗桩,众人都明白。 几个人一抱拳,先后离去,冯仪也急急地赶回茶点铺子。 此时的杨波站立在养马场的检阅台上,看着下面一个一个方阵第次通过。 之后,还有攻防、遭遇战、阵地战、突击、侧翼包抄等等各种演练。 不动如山,其徐如林,其疾如风,其掠如火。 当初他们大多是瘦骨嶙峋的流民,而现在个个凶悍威猛,士气高昂,俨然有了精兵劲旅的模样,更重要的是,他们有超越时代的新式火枪,对付洪泽湖的刘二,应该绰绰有余了。 火枪营的表现,让杨波老怀大慰,回到设在兵营里的议事厅,梅镇的几个核心人物,付满、卢寅时、孙进义等都在场。 周正现在是预备营的一个营长,平素驻扎西口要塞,就在原来西山那座白屋子附近,预备营轮训、人员调度,便是由他负责,这次来,杨波有重要事项交给他办,所以他也在议事厅内。 周正今日便要出发,用的是鱼贩子的身份,前出洪泽湖采买鱼干,手下人都是从火枪营里挑选的当地人,洪泽湖一带的风土人情和海州相差不大,他们深入敌后,可以以此做掩护,不至于掉底露馅。 缴灭刘二,杨波打算用斩首行动,只要把匪首以及他的核心人物斩首或抓获,即可奠定胜局。 杨波有后世带来的经验,朝廷眼里的叛匪,就是农民起义军,多数人不过是些吃不上饭的农民罢了。 擒贼先擒王,没了匪首,乌合之众必然不战自溃。 难的是善后,溃败的贼兵,若不能妥善安置,用不了多久,贼势又起,这也是明末农民起义屡缴不绝的原因所在。 关于这一点,杨波心里早有定数,按下不提。 要斩首,就需要知道匪首总部之所在,这段时日,杨波也没闲着,倚红楼送来的情报,显示刘二本人就在盱眙。 周正此番前出洪泽湖,先行一步,任务也是收集情报,持续监视刘二的动向和兵力部署,确保匪首刘二的情报,准确无误。 其实,周正的角色,也是细作。 对火枪营来说,这种规模的作战还是第一次,不出击则罢,一旦出击,务求以雷霆之势,一击必中。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打仗打的是后勤,这是后世尽人皆知的常识。 自打杨一鹏离开沈家堡,两杨之间日渐热络,这一杨,便是杨一鹏,二杨便是杨波了。 两人通过密使密信,频繁沟通,杨一鹏也为杨波的后勤补给做了安排,问题是,杨一鹏并不能给杨波特别优待,但杨波的人马消耗是普通官军的数倍之多,不足的,杨波要想办法自己解决。 枪弹粮草等军需物资,正在紧急筹备当中,养马场便是囤积地,这一块儿,交由付满负责。 另外,就是沈梅两地的防御,杨波去了洪泽湖,自家后院没个防御,可不行,倘若给人端了后院,杨波岂不成了丧家之犬? 尽管二杨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但官府不是他杨一鹏一个人的,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杨波对于朝廷和官府的防范从来就没松懈过。 梅镇北关和虎山方向,由卢寅时负责驻守,养马场交给孙进义,东海方向,有雷矬子驾着幽灵号巡海,有何起风的陆战队驻守,可谓固若金汤。 方少春,三百火枪营士兵,担当辎重的五百预备营士兵,跟随杨波出征。 会开完了,诸事安排妥当,杨波还要抽空去一趟黄桥。 为什么去黄桥? 有好事者问起,杨波笑曰:“陪香儿回一趟娘家。” 尽管杨波的说辞蹩脚得很,没人会相信,但是听闻杨波这么说,香儿却是喜极而泣,哭了半宿。 香儿是贫苦人家出身,小时候家里养不活,才将她卖给沈府做丫头,有明一代,给大户人家做丫头,身份卑贱,是不能随意回家的。 所幸,香儿是个灵性人儿,办事也牢靠,沈燕青待她不错,时不时还有些赏赐,香儿托人捎回去,有机会给娘家人进心,已经算得上幸运了。 沈燕青马上要出嫁,香儿作为陪嫁丫头,将来也是杨波的人了。 香儿早已把一门的心思放在杨波身上,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此生再不做他想。 杨波在养马场的当儿,香儿在梅府,早早穿上最心爱的衣裙,精心打扮一番,一个人在小院子里不安地来回走动,眼巴巴地盯住院门,期盼杨波能早点回来。 杨波终于回来了。 “公子...” 香儿高兴啊,见杨波进了门儿,快乐得像只飞舞的蝴蝶,飞向杨波,颤声叫着,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扑在杨波的怀中,竟自抽泣起来。 杨波慌了神,急声道:“香儿,是谁这么不长眼,惹你生气了?” “不不,没有..”香儿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哭得更厉害了,梨花带雨,“香儿是高兴的..” “傻丫头,我这不刚离开一会儿,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杨波笑道。 香儿轻轻摇头,泣不成声,“不一样的,公子去黄桥,虽说只有一日,但这一日,公子是香儿一个人的,香儿..真的好开心..” 香儿仰起的俏脸,被泪水润湿,便如雨后的玫瑰花瓣一般娇艳,诱人得很。 杨波心生怜惜,不由紧紧搂住怀中的香儿,一边轻声劝慰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49章 跪拜 杨波和一众亲卫兵骑马前往黄桥,唯一就是,香儿不会骑马,只能跟杨波共乘一骑。 俩人一个马鞍,确实挤了些,好在人都是肉长的,空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有的。 只是,这样的姿势委实有些暧昧,这让香儿很不安,百爪挠心,小鹿乱撞,她是头一回,羞也羞死了。 起初,坐在杨波身后,双手紧紧抱住杨波的腰,头埋在杨波的肩头,一动也不敢动。 待到朝天笑跑开了,耳边冷风呼呼地刮,却也不感到有多冷,前面有杨波厚实的身躯挡着风,其实这姿势也满舒服的嘛,渐渐心态也就放开了。 跟在朝天笑后面的亲卫们,却是议论开了。 “哎,我听说公子不让石庙的人纳妾,可你看,这香儿像是给公子收了的节奏啊?”一个人眼巴巴地看着朝天笑背上的那对男女,咂咂嘴,小声嘀咕起来。 另一个立刻嗤笑,“你懂个屁啊,香儿是陪嫁丫头,不算妾。” “我说,有人可是数过,除去大小姐,排队等着登石庙门的美人儿还有十个都不止,你们就瞧好吧。” “哎,人比人,气死个人,俺这辈子也不知能不能捞一个,像香儿那样的小娘子哟..” “错,公子根本不是人,据说他撒泡尿能招来一场雨,打个喷嚏就是一场雪,人哪有那本事,公子分明就是个神。” “也是啊,我还听说...“ “...” 众人在后面鼓噪,杨波却是听不见,他感兴趣的是黄桥这一带的地形地貌。 黄桥地势西高东低,西边是丘陵地带,南北连绵几十里,称为高地,河流自西向东,历经千万年,泥沙不断沉积,形成东边的平地,继续向东,汇入东海,沿岸多是泥滩浅海,大型海船极易搁浅,没有深水区可建海港。 香儿家就在高地,那里也是河流的发源地,香儿回娘家,正好和杨波顺路,这是个不错的由头。 正是香儿的一句话,让杨波动了心思,想要来黄桥看一看,她说过,黄桥多河流。 杨波就是来看河流的。 沈一鸣的发电机进展很快,这要归功于马道长的球磨机,以风车为动力的球磨机可以研磨出符合要求的铁锈粉末,做出来的人工磁铁有天然磁铁无可比拟的优越性能。 发电机弄出来,眼下只有水力可用,问题是沈梅两地都缺乏水力资源,在枫林附近的那条小溪上筑坝,发电量小得可怜,只能做做实验之用。 山路崎岖难行,杨波只好下马,众人步行,路两边都是不高不低的山丘,山头不长草,都是裸露的石头,偶尔可见低洼地带生有低矮的灌木和茅草,大点儿的树木,都难见到一颗。 “香儿,这里的山都这样?”杨波扭头问香儿。 香儿远远落在后面,杨波只好停下等她。 香儿走山路,明显不习惯,吃力地赶上来,气喘吁吁道:“嗯..要不我们山里人恁穷呢。” “为什么不搬到平地去?” “平地一样穷得叮当响。” “黄桥河流多,平地应该不缺水,为什么不种水稻?”杨波奇道。 “我到沈家时,还不满十岁,我哪儿知道啊?”香儿小嘴儿嘟了一下,又道:“想来,沙地怕是存不下水,但凡能种,庄户人家都饿死了,还能不种?” “落花生呢?落花生可是能卖钱的好东西,不是说黄桥盛产落花生?” 香儿看了杨波一样,像是在看个傻子,撇嘴道:“这世上,就你一人这么说,这落花生刚从南洋传过来,当个玩意儿吃吃可以,还能当饭吃不成?卖给谁?你看着山路,如何弄出去?” 杨波闻言一愣,还真像个傻子一般,讪笑道:“是啊是啊,要想富,先修路,我把这茬儿给忘了。” ‘要想富,先修路。’这口号,耳朵都听得起了茧子,看来却确有些道理,路通则物通,物通则钱通,何愁不富? “那..”香儿的身体突然靠过来,还摇了两下,显得有些娇气,“公子就帮我爹修条路呗。” 这丫头这是在学着撒娇啊,头回看到。 “这..我也想帮你啊,不过看看吧。”杨波说得有些含糊。 杨波想过要跟杨一鹏讨要黄桥,但是,先得看黄桥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建水电站,倘若有,就算杨一鹏不答应给他黄桥,抢也要抢过来。 就这么说着聊着,杨波和香儿一行人,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香儿家所在的村子。 这村子有个古怪的名儿,上古家。 村里人多数都姓古,香儿也不例外,古香儿。 村子看起来是不太行,这里缺少大尺寸的木料,屋子建的都很低矮,山墙是由石头垒起,屋顶铺盖的茅草。 相比之下,香儿家的屋子还是最大的,杨波猜测是香儿平日省吃俭用,把自己的赏赐都交给了爹娘的缘故。 香儿托人带过信,说杨波今日会来,女儿随行。 女儿离家五六年了,第一次回娘家,还带来个神一般的客人,上古家两天前就翻天了,大家都穷,但架不住全村人都来帮忙,凑份子,山珍海味没有,但鸡鸭鱼肉管饱。 全村人都围在自家门口,香儿拉着杨波的手,费了好大劲儿才挤进家门,乡亲们欢声雷动,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 富贵不还乡,莫如锦衣夜行。 香儿并没有富贵,可她却真真地体会到了衣锦还乡的感觉,这是让她倍感荣耀的时刻,她也不知为什么会这样。 杨波是个怪人,你叫他一声公子,可他跟全天下的公子都不一样,从未把香儿当下人看待,在他心里,完全没有尊卑的概念。 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杨波不伦不类的‘公子’做派,在沈家堡的时候,香儿也曾强烈抵触过,可是后来,心里却是欢喜杨波待她的样子,都有些上瘾了。 没人的时候,就爱偷偷看他,爱恋他,仰慕他,几乎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 杨波本就生的貌比宋玉潘安,又眼见他长高,身形愈发丰俊伟岸,偏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没本事的人,啥都满不在乎,那叫夜郎自大,这跟杨波不沾边,他本事大呀,反倒让人觉得他是举重若轻,风流倜傥的气质,喷薄而出,挡都挡不住。 这样天生丽质的男人,谁家的女子见到不动心?遑论她一个身份卑贱的丫头。 开席前,按规矩,香儿长期离家归来,要跪拜爹娘,这事本不大,按规矩来就是,可是因为有杨波在,局面就变得复杂了。 香儿他爹是个老实人,一辈子呆在山里,没出过远门儿,害怕失了礼数,特地从别的村子请来个读书人,那人性俞,都称他俞先生。 俞先生正和老两口商议礼数,商议的竟然不是香儿给爹娘的跪拜之礼,而是香儿爹娘应不应该先给杨波施跪礼。 就算将来香儿随沈燕青陪嫁过去,杨波依然是香儿的老爷,香儿的爹娘见到杨波,也一样叫老爷。 给老爷下跪,天经地义,更何况,杨波是神一般的存在,香儿她爹肯定是要给杨波施跪礼的,这无需讨论。 香儿先给爹娘跪?还是香儿爹娘先给杨波跪? 这是个问题。 俞先生认为香儿爹娘给杨波施跪礼应该在先,之后香儿再跪拜爹娘,香儿他爹则认为香儿应该先跪爹娘。 有些绕啊,双方讨论得挺激烈。 杨波和香儿在一旁等着,俞先生说话有时声音大一些,杨波能听到一句半句。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争论的是,自己该不该给香儿爹娘下跪。 既然香儿注定是他的女人,人家的爹娘便是自己岳父母,跟自家爹娘差不离,当然可以跪。 跪天跪地跪父母,又不丢人。 这回到上古家,排面弄得很大,给人添了不少麻烦,已经让杨波过意不去了,不能在难为人家了。 “香儿,别让你爹娘为难了,不就是个跪吗,来吧。”杨波凑到香儿跟前,小声说道。 香儿立刻走到爹娘那边,嘀咕了几句,爹娘马上走过来,神色有些紧张,俞先生紧随其后,脸上有些疑惑。 “我们还要说些啥吧?”杨波见他们走过来,便拉起香儿的手,说了句,便扑通跪下,一边还催香儿,“快跪呀,你先说,我跟这学不就成了么?” 香儿傻眼了,杨波往下一拉,顺势跪下,糊里糊涂地磕头,啥也没说,连磕三下,杨波有样学样,也磕了仨头,这才站起来。 俞先生当场石化,嘴唇直哆嗦,没见说出一个字来。 “哎..哎..”杨波这一跪,可把香儿爹娘吓坏了,惊慌失措。 他们受不起啊,老两口惶恐不安地立在那里,杨波刚想多说几句体贴话,香儿却突然抓起杨波的手,把个杨波连拉带拽,扯到里屋。 这是爹娘特地为杨波腾出来的,房间很小,但归置得还算整洁。 香儿闪身进来,手忙脚乱地插好门栓,然后转身过来,定定地看着杨波。 就在这一瞬间,眼泪却似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香儿又哭了,这次跟杨波出来,这都第二回了。 “香儿..” 未及杨波开口,香儿便扑了过来,身体软软的,很烫,香儿就像火一样,激情在燃烧。 香儿捧起杨波的脸,眼泪汪汪地看了一阵儿,便疯了似的啃起来,眉毛、眼睛、鼻头、嘴巴都亲了个遍,然后再来一遍,又来一遍。 也分不清是眼泪,还是口水,糊了杨波一脸。 杨波懵逼了。 但杨小波的反应却十分灵敏,立刻高高立起,都快顶到天花板了,又轰然落下,玩起了跷跷板,就像风中的枝杈,不停地敲打女儿家闺房的门窗。 可惜,全村的人在外面等着开席呢,香儿亲过三遍,念念不舍地推开杨波,杨小波顿时垂头丧气,蔫儿了。 香儿开了门,二人从屋里出来。 酒是浊酒,宴却是好宴,就是气氛有些尴尬,至少香儿是这么感觉的,至于杨波,这人没心没肺,完全没感觉。 杨波就坐在老两口身边,下首是俞先生,正兴致勃勃地跟俞先生谈起路上的所见所闻。 “杨公子,干..”俞先生一仰脖,喝下一杯苦酒,摇头叹道:“黄桥穷啊,庄户们的日子越来越难,卖儿卖女的人家,也不在少数。” 杨波干了杯中酒,愣了一下,问道:“卖儿卖女,卖给谁?” 俞先生闻言一窒,瞅瞅香儿。 香儿递来一个白眼,那意思是,看看我,我不是卖给沈家堡家了么。 好在俞先生,还是认真地应了,“当然是卖给大户人家,也有卖给寺庙的,前些天,碧云寺就来过,去和尚庙做个小和尚也不错,有吃有喝,起码能保全个姓命。” 碧云寺? 杨波的耳朵似乎听到了警铃在响。 因为四通钱庄的关系,杨波对碧云寺的住持慧能和尚,也有所耳闻,这人放着高利贷,还经营不少说不清道不明的生意,他可不是个善类。 他买小男孩干什么? 杨波绝不相信,这慧能和尚还能积善行德,得让人去查探一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50章 黄桥 杨波漂了。 确切地说,是有些醉了。 敬酒的人太多,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 酒是那种庄户人家自制的黄酒,酒精度数不可能很高,但后劲儿大,搞不好就喝多了,而且自己还不知道。 香儿捧着酒罐子,来来回回,为大家满酒。 这会儿,正给俞先生满上一碗,似乎还耳语了几句。 俞先生听罢,端起酒碗,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大声说起来,“大家伙静静,都满上,听老夫一言..这个..杨公子可不是一般人啊,亲临我黄桥,乃是我等的福分,都满上啊,这个...我们一起敬公子一杯..” 俞先生显是醉了,说话口齿不清,一仰脖干了酒,杨波连称不敢当,赶紧站起来,一口气又干了。 “这个,路..”俞先生忘词儿了,扭头问香儿,“香儿,你说的那个什么路,是什么个情况?” “让你老夫子说句话,你就这么说啊?” 香儿一脸黑线,气得直瞪眼,来到杨波这边,干笑道:“俞先生代表大家伙儿,想请你修一条从梅镇到上古家的路呢。” 蒙谁呢? 杨波多喝了几碗老黄酒,但人还没迷糊。 “香儿,你确信不是你要我修路?” “不是..没有..”香儿说得很干脆,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开始眨呀眨,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无辜的表情。 这丫头回到家,跟换了个人儿似的,长了本事,都会使美人计了。 没必要啊,有杨小波在,美人儿不用使计,杨波都会上钩的。 “香儿,我可能喝多了,肚子都要炸了。” ‘我想让你醉,你能不喝多么?’香儿小嘴儿翘翘,眨眼。 “不行了,我得去茅厕。” ‘放水?又想招来一场雨,不行,先把修路的事儿说清楚。’香儿摇头,继续眨眼。 “你带我去。”杨波想要站起来,却是给香儿摁住了一只胳膊,动弹不得。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连香儿都知道乘人之危,跟他玩儿心机了。 “我不扶墙,就服你,成了吧。”杨波清咳一声,冲俞先生说道:“俞先生,修路的事,待我明日前去探探那几条河,若能寻得一处风水宝地,用来修建水坝,修路自然不再话下。” 周围还有十几桌子的人,都竖起耳朵在听呢。 杨波此言一出,众人只听见‘修路’二字,‘水坝’二字给自动屏蔽掉了,现场顿时闹哄哄的,大家伙纷纷议论起来。 “听见没?杨公子已经答应替咱修路了。” “听得真真儿的,香儿还说这路,从梅镇直接修到上古家。” “那就是不过下古家了,到时,上古家就跟梅镇和沈家堡一样,要铜板有铜板,要银子有银子。” “呵呵,这下该下古家眼红了,气死他们。” “哎..公子这是去哪里?” 有人看见杨波起身离席,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香儿身后,往外面走去。 “上茅厕,我听见公子好像在问哪里有茅厕。” “大事不好,据说这杨公子,一泡尿就是一场雨啊。” “是啊是啊,沈家堡和梅镇的人都这么说。” “谁去跟古老大说一声,得赶紧收拾啊。” 十几二十桌的宴席,还都摆在室外,突然落起雨来,够好看的。 “古老大..” 人们开始大呼小叫,流水席也不流了,现场乱成一团。 杨波只顾找茅厕,哪里管得着他们啊,正歪歪斜斜地往前走,香儿远远地跟在后面。 关于杨波放水招雨的传说,在沈家堡,香儿听得多了,半信半疑。 俗话说,好奇害死猫。 俗话又说,每个人的都有一颗八卦之心。 那说辞到底灵不灵? 香儿心里痒痒的,她也急于想知道答案。 待到杨波和香儿返回,杨波傻眼了,十几二十张流水席,竟然不见了,奇道:“香儿,这还是你家吗?” 香儿仰面看天,也不理会,不一会儿,神色僵住了,天上落东西了,不是雨,是那种米粒大小的雪子儿,打在脸上,生疼。 “这一眨眼的功夫,竟落冰雹了。”杨波惊诧不已,一边嘀咕道:“香儿,你们上古家有古怪啊。” 香儿闻言,小嘴儿直抽抽,把视线慢慢转向杨波,盯住他,一瞬也不瞬,像见了鬼似的,看得杨波直发毛。 原道青城山下的白素贞,是读书人编出来哄人的,不曾想竟是真的,她打心眼里喜欢的这个人就是。 从此,在古香儿心里,杨波便是一个妖孽一样的存在。 流水席是散了,多数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香儿家堂屋里,还能容下两桌,重要人物都还在。 杨波醉醺醺的,恍惚之间,听到香儿为他介绍她大哥,古老大。 古老大小时生得瘦小,香儿她娘巴望着他能多长些肉,给起了小名,叫小猪,长大了,便没人这么叫了。 香儿还有个二哥,没长成,夭折了。 古老大不识字,也没个大名儿,一般人都称呼他古老大。 杨波和古老大、俞先生等人又闲聊一阵,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便想回房休息,四下找香儿,找不见,最后还是香儿她娘送他到专门为他准备的那间屋子,推他进去,顺手带上了门。 房间不大,杨波看到有张小方桌,桌上燃起了蜡烛,里面靠墙的,是张床,当中间儿,是个浴盆? “这还冒这热气呢。” 香儿考虑得很周到,刚喝过酒,正好泡个澡,惬意啊。 杨波除去外面的裘袍,转过来,却发现一个脑袋,下颌放在浴盆缘儿,圆溜溜的一双眼睛蹬着他,看起来神色很紧张。 “香儿?”杨波大惊。 “大小姐特别交待,让婢子每日替你暖床,侍候你洗浴。”这是抖音啊,说明香儿很害怕。 两只胳膊搭在浴盆边上,白生生的,跟藕节把儿似的,真好看。 香儿虽说是个丫头,但生就一副绝世容颜,睫毛弯弯,眼睛大大,跟那个什么剧里的金锁很像。 这会儿,眸子里正放光,像是有两堆火在眼底燃烧。 活色生香啊。 杨波的喉结上下动了几下,咽了口水,再不咽,都要流出来了。 “这..”杨波心跳加速了,好在理智占着上风,说道:“你就不怕我吃了你?” ‘伦家也想吃你呢,吃了你,便能一生一世守着你。’香儿这么想,但不敢说出声,只是紧张地等待。 杨小波暴怒,其状如怒蛙。 杨波的表现让他很不满,咬牙切齿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装?不装你会死啊?’ “好吧..这回听你的。”杨波暗自下了决心,往前一步一步走去,一边说道:“我来帮你搓搓背,嘿嘿嘿...” ‘这就对了嘛。’ 好事就要来了,杨小波高兴坏了,愉快地玩着跷跷板。 香儿她娘守在屋外,时不时走过来,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很快,便传来乱七八糟的声音,那声音似乎节奏感很强呢。 香儿她娘凝神听了一阵,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舒展开来。 最终还是满意地笑了,然后蹑手蹑脚地离开。 杨波睡得很沉,一觉醒来,已经天光大亮。 睁眼就见,香儿早已起床,正坐在小马扎上,单手托腮,看着他呢,小方桌上,茶水早点,都摆上了。 “公子..” 见杨波醒来,香儿叫了一声,便要起身侍候杨波穿衣。 杨波看过来,四目相对,两人都感觉有些尴尬,还有些不自在。 一夜之间,一切似乎都变了。 香儿的脸上红扑扑的,美眸晶莹闪亮,眼角眉梢余韵未消,饱含春意,绝世的容颜,不胜羞怯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 “不用,我自己来。” 穿个衣服,还让人侍候,杨波实在不习惯,“今日以后,你便是我的香儿了,以后别公子公子地叫,听着别扭。” 香儿闻言,身上一股暖流涌起,这是幸福的感觉,强烈的幸福感,让香儿激动得不能自持。 ‘不行了,让我笑一会儿。’ 香儿捂住脸,在床缘上坐下,笑着哭着,哭着笑着,很快这对璧人又抱成一团,把彼此的距离压成负值,许久才分开。 “不行的,那成什么话。”香儿擦干眼角的泪水,说道:“回到沈家堡,香儿便叫你老爷吧。” “随你了。”杨波也是无奈,叹道。 香儿陪这杨波用了早餐,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杨波,一秒钟也不肯错过,因为只有这短短一日,杨波才完全属于她。 ..... 杨波带上几个亲卫,香儿大哥古老大,俞先生自告奋勇,也一同前往。 香儿尽管不愿和杨波分开,但她要留在家里,跟娘亲说说话,所以,没有跟随。 一路上,需要翻山越岭,只能步行,耗时费力,直到中午时分,才赶到最大的那条河,黄沟。 黄沟上有座吊桥,名曰黄桥,显然,黄桥镇亦是因此而得名。 还有白冲、青沙、柳浦等较小的河流,剩下的,都是些没有正式名称的山泉和小溪,多得数不清,路过看看就好。 一行人通过黄桥,走到对岸,又往上游方向走了五六里,差不多到了尽头。 在往南,便是白冲河,往东,沿河岸,往下游便走边看,看完白冲,天色已然近黄昏了,趁天没黑,还得赶回上古家,无奈之下,杨波临时决定,再多待一天。 这两处看完,杨波有些失望,黄沟的水流有落差,但上游没有储水的地形,白冲的水流量不够大,都不合适。 那就只能对不住徐骥和徐二尔了,他们明天会到沈家堡,杨波答应过给人家接风洗尘的,现在要爽约了。 今日看过黄沟和白冲,也不是毫无所得,杨波发现黄沟上下的河床上,极少见到鹅卵石,问了俞先生,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杨波隐隐觉得,这里面可能有蹊跷,杨波猜测,这可能更山上的石头的种类有关。 明日来时,记得带些凿子,锤子啥的,杨波打算弄些山上的石头,带回实验室化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51章 失落 翌日。 杨波一大早便带人进山了,还带上了朝天笑,方便回来时,都代谢山上的石头。 香儿留在家里,跟娘亲在堂屋里,清点杨波送来的礼物。 送银子太俗,以杨波和香儿现在的状况,似乎也不合适,没这么规矩。 杨波干脆带了不少石庙的产出,火锅,火柴,现在市面上正流行,这些东西,价格不菲,山里人不富裕,用过的人不多,带上一箱子,也没多大的份量,方便。 香皂,肥皂更是稀罕,想买都没地儿买去,让香儿爹娘尝个鲜,也不错。 还有,铁厂试制的农具,比如镰刀,铁锹,还有犁铧等,用的是石庙的钢水,理论上应该更好使,但要用过才知道。 铁器,娘亲没怎么在意,倒是对那火柴两眼放光,笑的嘴都合不拢了,整整一箱子,算起来,这得值多少银子啊? 香儿又拿出二十两银子,交给娘亲,说:“这是公子给的年节银子,在沈家堡,我也没多少用银子的地儿,你让爹拿这些银子再置些田..” 香儿她娘哆哆嗦嗦接过银子,瞅瞅闺女,不安道:“过个年,就给二十两银子?香,娘瞧着这杨公子待你,稀罕得紧,你可别怠慢了。” “娘..“香儿知道娘亲想说啥,嗔道:“这年节银子,人人都有,又不单我一个。” “啊..”娘亲大惊,又忧心起来道,“这如何能成?你可要提醒公子,别总把银子往外送,多少也给自个儿留点儿啊。” 香儿笑道:“娘啊,你净瞎操心,他那人赚银子的本事大着呢,银子多得都没地儿放,还开着钱庄呢。” “你大哥,这过了年,都三十了,连个媳妇都讨不上...”娘亲小心收起银子,提起大哥,便唉声叹气,“香,你跟公子提一下,也给大哥在沈家堡讨了活计,日后挣了钱,好歹也能说门亲事。” 娘亲佝偻着身体,两鬓秋霜,脸上都是皱纹,老了。 想当年,娘亲也是十里八乡亲有名的美人儿,香儿长得随娘亲,人们都这么说。 香儿看着娘亲,心里一阵刺痛,暗自叹息。 大哥若是识字,哪用娘亲开口,香儿早给办了,石庙现在就缺识文断字的。 香儿正要开口说话,门口却是船来一连串的笑声。 “古家婶子,一早天下着雪,喜鹊却在叫,我道那家人有喜事呢?原来是婶子家呀。” 来人是个媒婆,村子里的一个寡妇,人称快嘴三娘的。 香儿她娘赶紧招呼三娘入座,三娘见地上都是谢稀奇物事儿,艳羡不已,大呼小叫一阵,便说了来意,说是邻村的一个年方二八的黄花闺女,人生得好,家境也不错,看上古家老大了,就要香儿他爹一句话,人家立马就嫁过来。 正说这事儿呢,媒婆竟登门了,喜从天降啊。 有人来提亲,娘亲高兴得不得了,这还得说是香儿,攀上了杨波这个高枝儿,古家要时来运转了。 当然,也有不巧的,爹爹和大哥都随杨波进了山,娘亲她一个妇道人家,这种事,她也做不了主。 “不打紧,好事多磨,哪家提亲不是三番五次,我改日再来便是。” 三娘快人快语,拐着弯儿的问着杨波的事儿,这让香儿有了警觉,香儿三缄其口,三娘觉得无趣,闲聊一阵儿也就离开了。 杨波说好正午赶回吃午饭,饭后便要启程回沈家堡,那边还有一堆事儿,等着他处理,不能再耽搁了。 娘亲在厨房准备午饭,幸好有左邻右舍的媳妇儿、大妈帮忙,香儿也插不上手,想起杨波,香儿心里痒丝丝的,便去村头迎候。 天上还落着雪,细碎的雪花,有一阵无一阵儿地飘着,地上有些湿滑。 村头有个人字形的岔口,进出村子,都打这里经过,往西南便是进山,正是杨波他们进山要走的路。 香儿撑着把油伞,站在岔道口,朝西南方向望过去,却不见一个人影。 往东北,是去梅镇,那条道倒是来了人。 香儿在沈家堡见过,徐骥家的大公子,当朝礼部尚书徐光启的亲孙。 还有个随从,俩人都骑着毛驴。 “徐少爷。”香儿没想到是徐尔觉,诧异道:“怎会是你?” 徐尔觉下了驴,走到近前,这姑娘是侍候杨波左右的那丫头? 徐尔觉试着问:“香儿?” 见香儿点头,徐尔觉颇为惊愕,这丫头变了。 在石庙见过几次,香儿总是低眉垂目,不苟言笑,印象不深。 今日再见,这香儿竟然是这般一个绝色的女子? 眼似横波,眉如远黛,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撑着把油伞,站在雪地里,顾盼生辉,明艳照人,宛若寒梅映雪,可以入画啊。 徐尔觉砰然心动,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正值青春年少,这都是正常的反应。 “你变了。”徐尔觉啪地开了折扇,轻摇起来。 装逼是本能,这话果然不假。 香儿春心萌动,都是拜杨波所赐,跟徐尔觉没关系,这冰天雪地的,徐尔觉冻得身体直哆嗦,这折扇摇得这么欢,不嫌冷啊。 “香儿哪里变了?”香儿觉得有趣,先是扑哧一笑,很快便意识到不妥,脸突然就红了。 这两日,她和杨波夜夜春宵,没少折腾,可谓‘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开了,就关不上了,可不就是变了么? 这种事,别人也能看出来么? 香儿吓坏了,顿时羞臊难当,徐尔觉会心一笑,这折扇一摇,效果不错啊。 “媚眼随羞合,丹唇逐笑分...”徐尔觉竟吟起诗来。 香儿识得几个字,但远远未到能欣赏风花雪月的地步,见徐尔觉拽起文来,赶紧截住话头,说道:“徐少爷,你到此地来,可是来寻我家公子的?” 这香儿不上道啊,徐尔觉有些失落。 “是了,听闻杨波此番前来黄桥,是为了寻那落花生?在下不才,也曾跟随祖父试种农田,农事乃是在下平生所好。” 徐尔觉背负双手,在雪地里踱起步来,末了,又补上一句,“香儿,我没跟你说过,我祖父正是当朝礼部尚书吧?” “没有说过,不过我倒是知道。”香儿有些心不在焉,说道:“徐少爷,不如你们先到我家稍事歇息,我家公子也该回来了,午饭间在好生叙谈,可好?” “如此甚好。”徐尔觉招呼随从往村里去,见香儿眼睛望着西南,没有挪窝,又道:“香儿姑娘,请头前带路。” “噢,我家就在路南第三家,很容易认的,我娘在家候着呢。”香儿都没扭头,只是随口应道,“我..” 香儿嘎然而止,她看见一堆人影终于出现在小道上,定然是杨波他们。 香儿和杨波现在可是蜜里调油,见到杨波的影子,便心跳加速,瞳孔放大,哪能不激动? 至于徐尔觉,那就顾不上了。 徐尔觉神色一窒,终于收起了折扇,目瞪口呆。 果然是杨波他们回来了,朝天笑跟在杨波身后,背上搭着个大口袋,里面装的都是从山上敲下来的石头。 今日探了青浦河,青浦河有个峡口,上游的地形也适合建水库,将来在峡口建水坝,水量充足,落差也足够,水电站总算有了着落。 上山取了石头,便功德圆满,满载而归。 见到徐尔觉,杨波也是吃惊,实在没想到这位公子哥会在上古家出现。 你还别说,有美人儿在场,徐尔觉的表情当真可圈可点,一举一动都很有范儿,俨然一副彬彬有礼的公子哥形象。 徐尔觉躬身施礼,口称:“杨兄,别来无恙乎?” 徐尔觉的做派,在沈家堡杨波见识过,人家有那么个尚书爷爷在家里,就算拿腔拿调,底气也足啊。 不过徐尔觉手上的折扇,跟在后面那小厮牵着两头毛驴,亦步亦趋,这情景,杨波看着,心里难免腹诽。 才子佳人,从容自如,风度翩翩,都是有成本的,这帮人穿衣吃饭都得几个人侍候,基本属于生活不能自理型,无论如何,杨波也瞧不上。 不过,这个世代,大家都这样,杨波即使瞧不上,也不会轻易地表现出来。 寒暄过后,杨波便便问起徐尔觉前来此地的缘由。 原来,徐骥父子昨日便赶到梅镇,得知杨波去了黄桥,并计划于当日返回,便在梅镇等他,然后一起回沈家堡,不料,久等也不见杨波回来。 徐尔觉听说杨波去黄桥,是为了考察落花生一事,他年纪不大,一时好奇,杨波又要弄出什么新奇儿来,岂能错过? 便要赶来黄桥和杨波见面,他爹徐骥竟未反对,反而表示赞许。 这大概是因为徐光启的缘故,徐光启虽官居吏部尚书,但穷其一生,对农事涉猎极深。 前几年,徐光启因得罪了魏忠贤,被罢了官,为革新农事,就曾在山东一带身体力行,亲自耕田,践行农学。 关于农事,徐光启著书甚多,计有《农政全书》、《甘薯疏》、《农遗杂疏》、《农书草稿》等等。 杨波得知,徐尔觉竟是为了落花生而来,心里一阵汗颜,当初不过一句戏言,没想到人家当真了。 昨日杨波倒是和俞先生提过,让他和香儿他爹牵了头,让大家伙多种花生,他负责收购就是了,有多少要多少,价格绝对公道。 对于黄桥落花生,杨波做的,也仅限于此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52章 农事 “尔觉,来搭把手。”杨波招呼徐尔觉过来,一起把朝天笑背上的大口袋搬下来。 口袋里面装的是石头,死沉。 论气力,徐尔觉可不上杨波,杨波每日舞刀爬山,平素没少和亲兵队一起训练,身体越来越壮实,这点活,不在话下。 可搬石头,是那种又脏又累的力气活,在家里都是下人代劳,徐尔觉何曾干过? 徐尔觉累得满脸通红,好不容易把那口袋抬到杨波指定的地方,归置好。 徐尔觉已是上气不接下气,问道:“杨兄,袋中是何物,怎生如此沉重?” “石头,是我从青浦河附近山上敲下来的。” “啊..”徐尔觉难以置信,扒开口袋,拿出几块来仔细观瞧,可不就是石头么。 徐尔觉疑惑道:“原道是稀罕物,未曾想竟是石头,杨兄,你弄来这些没用的石头干什么?” “干得不错。”杨波赞许道,拍了拍徐尔觉的肩头。 徐二觉是公子哥,能放下身段,干些气力活,就该鼓励。 “也不能说无用,兴许是有大用,也未可知,总要验上一验,才知道。” “若真是有用的,怎不见有人来采?”徐尔觉不以为然。 杨波是能折腾,在石庙弄出不少新奇玩意儿,徐尔觉也挺羡慕,不过,在他看来,杨波不过是运道好,难不成他还能点石成金? 徐尔觉看着杨波,狐疑道:“杨兄,你倒是说说,如何才能验得?” 杨波有马道长的秘笈呀。 这是个秘密,杨波自然不会告诉徐尔觉,至少现在不会。 依照马道长的说辞,冶炼不过两种办法,一是置换,二是电解,尤其是电解,几乎所有的金属都可电解得到。 金属在矿物中多以离子状态存在,在水溶或熔融状态下,插入两根电极,金属自然会在阴极上析出。 水溶可以使用王水,熔融可用坩埚,这类技术,石庙已经基本具备。 理论上说,石庙已经可以得到大多数金属物质,前提是,杨波肯花银子。 事实上,杨波已经依照马道长的秘笈做过一次。 不过取的样本,是黑石崖上的石头,那些石头看起来黑黝黝的,杨波还以为能弄出些稀有金属,但结果显示,黑石崖的石头主要成分竟然二氧化硅,也就是石英,含量高达七成以上,跟花岗岩一样,都是石英质的石头,金属应该也有一些,但含量太低,完全没有开采的价值。 杨波推断,黑石崖上的那些石头,就是传说中的黑曜石,说明远古时期,这一带的海底曾经出现过火山,炙热的岩浆被海水快速冷却,便形成了海岸边的黑石崖,并导致那条地下伏河断流。 而这次的石头不一样,外表看起来像石灰石,但颜色更深,但份量却比石灰石要轻不少,质地却异常坚硬,不易磨损和风化,这便是河床上很难见到鹅卵石的原因。 正是这一不寻常的想象,让杨波动了心思。 先弄到实验室里分析分析,万一交上狗屎运了呢。 倘若弄出锰、镍、钛之类的稀罕金属,画面不要太美啊... 锰,镍可用来做不锈钢,能赚银子吧? 有了金属钛,钛合金便呼之欲出,有了钛合金,造个火箭只是一个小目标,我们最终的目标是星辰大海,一不小心,提前嫦娥登月,那可就牛大了,嘿嘿嘿.. “吃饭了。”杨波正做美梦呢,香儿过来喊吃饭,偷偷地在杨波腰眼上拧一把,谁让杨波又犯痴癫来? 香儿的小动作,没能逃过有心人的双眼,正好让一直留意香儿的徐尔觉抓个正着。 徐尔觉顿时心生郁闷,原来这对男女早已勾搭成奸了? 不过在酒席之上,香儿似乎对他又特别眷顾,总是他刚放下酒碗,香儿便飞快给满上,徐尔觉心情又好起来。 若说秀色可餐,香儿的美色绝对能让徐尔觉吃撑了,且消化不良。 生来绝世一副好容颜不说,身段又极好,往来为人满酒,步履轻盈,腰身款摆,衣带飘飘,宛若仙子谪尘。 奈何,众目睽睽之下,徐尔觉只能偷偷看上几眼,口水只能就着黄酒,往肚子里咽。 “这里比不得徐家,都是些自家酿的黄酒,徐少爷若是不嫌弃,就多喝几碗。”香儿又来满酒了。 香儿离得很近,徐尔觉都能数清香儿鬓下青丝,这让他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今日提壶奉酒,者来日便能红袖添香。 就算香儿跟杨波有过一腿,又如何? 若是跟杨波开口讨要,未必杨波不肯出让。 这年头兴这个,好友之间相互赠送,交换小妾,是常有的事,大不了,还杨波一个便是。 香儿生得美貌无双,不假,可横竖不过是个丫头,我徐尔觉,毕竟是尚书亲孙,杨波若是识相,还能不给这个面子? 香儿满了酒,便退下,站在杨波身后,安静地看着众人推杯换盏,这其实是香儿的职业习惯,在沈家堡她也这样。 站在杨波身后的香儿,看似静如处子,却并不安分。 香儿悄悄伸出指尖,勾起杨波脑后的一缕头发,在手指上打着卷,一圈又一圈。 杨波知道香儿又在弄他的头发,除非弄到他酥痒难耐,否则,便由得她。 所幸,香儿的动作很悄密,角度的关系,徐尔觉倒是没看见,不然,还不知心里如何犯酸呢。 俞先生得知徐尔觉前来上古家的缘由,又知他是当朝礼部尚书徐光启亲孙,颇为惊诧,惊诧之余,便拍了起来。 先颂徐光启乃朝廷柱石,又赞徐骥是读书人的典范,再言徐尔觉小小年纪,便得家学传承,只身前来黄桥,考究农事,有志不再年高,后生可畏。 今日之前,俞先生甚至都没听说过徐骥父子,这都能拍出花来,也让杨波心生佩服。 “来来来,徐小哥,老夫谨代黄桥父老乡亲,再敬小哥一碗。”俞先生一仰脖子,干了,又道:“小老儿虽然一把年纪,但身体还算硬朗,小哥可要多呆些日子,无论何地,小老儿都愿陪同前往。” “俞先生,晚辈不敢,还是小子敬你,我干了。”徐二觉先干为敬,礼数也算到位。 这时候,古老大回来了,身后还有一群人,每人都背着个口袋,口袋里装的是落花生。 这是杨波交代要办了,他要用落花生榨油,这些花生便是用来实验榨油机器的。 “尔觉,给你介绍个人。”杨波插话了,指着古老大说道:“香儿大哥,古小猪,如今也算石庙的人了,就让他跟你在黄桥办事。” 古老大是个典型的农家汉,人生得精壮,这两日也随杨波进山,有把子力气,干活是把好手。 人长得也不差,就是黑,庄稼汉每日脸朝黄土背朝天,嗮的。 家里穷,三十岁了,还没娶上媳妇儿。 娘亲要香儿托杨波给古老大找个出路,香儿跟杨波也提了。 还说她二哥夭折前,生了一场大病,家里把能卖的都卖了,给二哥治病,也没能治好,家里倒给拖累的不轻,从那以后,家中便一贫如洗,至今没缓过来。 香儿的话都说到这份上,杨波也不能置之不理,是也不是? 正愁没地儿安排古老大,既然徐尔觉有意在上古家考究农事,不如就让古老大先跟着他干些气力活,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另说了。 “徐少爷..”古老大赶紧过来,恭敬施了礼,简单地说了下自己的情况。 徐尔觉却是皱起了眉头,杨波给他安排的这人也太土了吧,光听这名儿,都觉得别扭。 香儿突然开了口,对杨波说道:“公子,小猪是大哥的小名儿,他也没个大名儿,日后少不得跟人打交道,没个大名儿可不行,你给起一个?” “小猪不挺好吗?”杨波摇摇头,又道:“再说,俞先生德高望重,就是起,也论不上我啊。” 俞先生赶紧推辞不就,香儿小嘴儿撅起来,不满道:“那韩霜韩雪姐妹俩,不正是你给起的名儿?轮到我大哥,你就推三堵四,难不成也嫌弃咱家啊?” 香儿她爹极少说话,此时也忍不住,说了,“提起杨公子,上古家谁人不说公子是神仙一般的人儿,这名儿就该由公子来起,也让我家小猪沾沾仙气。” 看来是推辞不过了。 “古龙?” 姓古的人不多,杨波就知道这一个,还说出了声,众人闻听,却是纷纷叫了好。 俞先生捋了捋胡须,点头赞许:“名以食为天,国以农为本,古农,这名儿不错。” 香儿咂摸一番,也觉得‘古农’这名儿不错,展颜笑了。 “徐少爷,我大哥以后就跟着你干了,日后,请照拂一二,来啊满上,香儿敬少爷一碗。” 香儿是见过世面的,识得眼色,既然大哥跟随徐尔觉,县官不如现管,总要套套近乎,便要敬徐尔觉一碗酒。 “好说,好说..” 徐尔觉有些醉了,听到香儿脆生生的声音,如仙音入耳,一字一句,如清泉落入心田,徐尔觉骨头都酥了,刚才的不爽,似乎一扫而空。 “徐少爷,你在我家,就住我..住我那间屋,我娘天天给你做好吃的。”香儿殷勤道。 住香儿的那间屋?怎么说,那也是香儿的闺房啊。 徐尔觉心下大喜,迭声说:“好,好,多谢多谢。” “可惜,我在沈家堡还有一大摊子事儿,我得马上回去。”杨波吃喝足,起身说道:“香儿,我们回屋收拾一下,便走了。” “你们这就走?”徐尔觉惊道,大惊失色。 “我先去给少爷拾掇屋子,你且吃着喝着,不急。”香儿脆声道,一边牵了杨波的手,去里屋了。 徐尔顿这下真不爽了,顿时面如死灰,酒也醒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53章 有辱斯文 “杨公子,你可算回来了,好几拨客人都候着你呢。” “杨三,何故延宕一日,让咱家好等?” “杨波,黄桥之行可还顺利?” 梅府门口聚集了一推人,见杨波到了,纷纷上前迎候。 “徐先生,付先生,相文兄,左大人,给诸位拜个晚年,过年可安好?” 杨波翻身下马,缰绳随手递给一个亲兵,笑容可掬地作了罗圈揖。 付满和徐骥好说,但韩赞周和左文灿也在场,杨波却是没料到。 韩赞周年前随魏国公徐宏基去了南京,魏国公身份崇高,值得他亲自相送,当然他也要去留守府述职,毕竟韩赞周还在留守府制下,给京城的密奏都要总管太监审看、画押之后,才能送出。 左文灿年前死乞白咧地赖在知州官邸,开了春,不能再赖下去,这次算搬家,以后就要在沈家堡常驻了。 韩赞周到了梅镇,听说杨波去了黄桥,索性在梅镇等候,左文灿倒是不想等,但他说了不算。 二拨人都是过了年关,便着急赶回沈家堡,都碰到了一块了。 “杨波,怎地不见我家尔觉?”徐骥没有寻见自家儿子,着急问道。 杨波一怔,奇道:“徐先生,尔觉还在上古家,就住在香儿家里,他不是要在黄桥考究农事?” “哎哟..”徐骥一听,坏了,大呼:“他不过是嫌我啰嗦,想要出去溜溜,听说你去了黄桥,也想凑个热闹,如此而已。“ 杨波大惊:“可..尔觉亲口对我说,他此行是奉您之命..” 徐骥神色沮丧,苦笑道:“你信他?一个毛孩子,毛都没长齐,考究哪门子的农事哟。” 杨波懵逼。 香儿见杨波似乎吃了瘪,扑哧笑出了声。 要说,徐尔觉还要年长杨波一岁,他毛都没长齐,按徐骥的说法,杨波一样不能成事。 徐骥醒悟过来,急道:“杨波,你是天造之才,大明也没几个,你莫要多想,你不一样的。” “徐先生无须担心,有香儿爹娘照拂,我还安排了香儿大哥古农,跟在左右,尔觉不会有事的。” “少年人出去闯一闯,也不是什么坏事,由他去吧。”韩赞周走过来,宽慰道:“熬不住了,自个儿就跑回来了,黄桥离此地又不远。” 这倒是啊,徐尔觉腰下也生着两条腿,真受不了的话,他该比谁都跑得快。 徐骥心下稍安,转身为杨波介绍他带来的一帮教书先生。 拢共十来个人,其中一个着青衫的,留着山羊胡子,大概四十出头,其余的,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徐骥一一介绍,杨波一一作揖,满脸堆笑,表示欢迎,轮到山羊胡子,杨波作了揖,那人却假装没看见,只是负手而立,很傲娇的样子。 这人名唤李西华,杭州人,进士出身,原本在朝为官,前些年,不忍魏忠贤专权,辞官回乡,在当地书院著书立说,有时也教教书,跟泰西传教士素有来往,还入了教,信了天主。 曾经参与翻译过金尼阁带来的西人著作,但他本人不懂番语,只是听人口述,记录下来,再做文字润色。 这样的方式,耗时费力,又缺银子,很快便坚持不下去了。 正是这个经历,让徐记骥想到李西华,李西华得知杨波有意资助那七千部书的翻译计划,欣喜若狂,立即答应来见杨波。 待见到杨波,见杨波如此年幼,心下难免失望,不禁自问,此子能成事么? “听闻杨公子建了火柴厂,赚了不少银子,有了银子,立志兴办学堂,乃是大义之举,在下佩服。”山羊胡两眼直视杨波,又道:“此番前来,并非看重杨公子的银子,却是为了那七千部西人著作的番译汉,有些事情,还是要说说清楚。” 杨波讪讪缩手,也不以为意,笑道:“李先生,有话只管讲来。” 读书人嘛。 知识分子,姿态总要摆一摆,清高一点,在所难免。 尽管在杨波看来,也都是在装,爱装不装,只要能办事就成。 李西华甩了甩衣袖,拂了拂山羊胡子,问:“教书旨在育人,敢问杨公子,何以为师?” “学高为师,身正为范。”杨波张口就来,这话是陶行知说的,上初中的时候,刻在墙上,杨波至今还记得。 李西华闻言一怔,这话不错呀,倒是小瞧了杨波这小子。 “又闻公子办学,无意让学子考取功名,学子学成之后,便到工厂为你挣银子,可有此事?”李西华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学以致用,在工厂做工,养家糊口挣银子,有什么不好,难不成都去做官?”杨波没好气,说道。 “古人有言,为学之道,在于修身齐家,治国..”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杨波都会抢答了。 没完了还? 杨波有些不耐烦了,正欲发作,那李西华却击起掌来,哈哈大笑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说得好,适才不过是试探于你,杨公子且莫在意。” 大喘气啊,敢情说了半天,耍我玩儿呢? 杨波一脸的黑线,李西华还没完,又道:“如此看来,此番来沈家堡,来得正好,我等乃同道之人,天主保佑,哈利路亚...” 这位是个信主的? 杨波见李西华不停地在胸前画十字,不由转向徐骥,蹙眉道:“诸位先生能到学堂任职,石庙上下竭诚欢迎,不过,我也有两点要求,这一条,石庙办学的宗旨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之前已经跟先生讲过,先生也是赞成的,这第二条,学堂不是教会,诸位先生,切不可在沈家堡传教。” “这..”徐骥略一迟疑,李西华却急眼了,质问:“为何?” “既然是中学为体,信了天主..”杨波一根手指点着自个儿的脑袋,说道:“岂非本末倒置?” “杨三,你这话咱家爱听。”韩赞周突然插话道,“咱中国有神,求子去敬观音菩萨,想发财就贡财神,求仙便去问道,想吃香喝辣,你去敬灶王爷呀,怕死,你就不要去招惹阎王爷。” “相文兄,说得好。”杨波大笑,竖起了大拇哥,说道:“咱沈家堡不信天主。” 韩赞周是个太监,李西华本就看不上,见他诋毁天主,气哼哼地说道:“天主说,人人平等,人人有爱,这是博爱,是大道。” “吹牛吧你。”韩赞周嗤笑道:“咱家可是知道,那啥天主,自己个儿都让人钉在十字架上,给钉死了,博爱?笑死个人了。” “你个阉货,还嫌祸害大明不够啊?少在此地妖言惑众,你懂个屁。” 李西华这话太恶毒了,做人的底线就是不要在别人的底线上蹦迪,李西华踩红线了。 “你找打。”韩赞周尖声尖气地吼了一声,手中的拂尘劈头盖脸,忽地砸将过去,正好砸在李西华的脑门儿上。 李西华不甘示弱,抡起拳头,冲了上来,两人抱成一团,扭打起来。 众人没想到两人能打起来,都惊呆了,杨波的下巴也掉了一地,赶紧上前劝阻,付满、徐骥、左文灿等人也纷纷拉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人分开。 “阉货,你断子绝孙。”李西华吹胡子瞪眼,跳着脚骂个不停。 “削不死你..”韩赞周趁李西华立足未稳,又小踹一脚,占了便宜,这才做罢,扭头对杨波说道:“你的俯卧撑挺管用,咱家这拳头削他三个李西华,不在话下。” “相文兄,你就别闹了,有辱斯文啊。”杨波痛心疾首,再也没兴致逗留了,跟付满交代一声,“走了。” 众人纷纷告辞,登上马车,便要赶回沈家堡。 杨波上了自家马车,香儿已经在在车里候着,见他上来,便一把将杨波紧紧抱住,只顾在杨波怀里拱啊拱的,也不言语。 “香儿..”杨波轻轻拨弄香儿满头的青丝,柔声问:“怎地?” “公子,你就让香儿好好抱一回。”香儿颤颤地叫着,“在上古家,香儿便是世上最有福气的女子,可惜只得两日..” “傻丫头,到哪儿我们不都还在一起?” 香儿捧起杨波的脸,看一阵儿,嘴角翘起来,“不一样的,在上古家,你归我一个人,到了沈家堡,你就像唐曾肉,不知多少人都巴望着,能咬上一块,在公子眼里,还有香儿么?” “是啊,有时我也想变成哪吒三太子,生出三头六背来,可惜,我是个凡人,分身乏术,可事情却总是太多。”杨波感慨起来,说道。 两人不在一个频道上,香儿撇撇嘴儿,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听到有人在叫杨波。 杨波听出是王冰凌声音,便探头说道:“冰凌?你也在梅镇?” 香儿瞟了一眼杨波,便坐直身体,脸上再现不苟言笑的表情,心中一阵酸涩。 说什么来着?这还没到沈家堡,就有人惦记上你这唐曾肉了,我心上的人儿,你耗子喂汁吧。 王冰凌示意杨波下来说话,杨波扭头对香儿说:“香儿,我..”香儿目不斜视,只是轻轻吐了两个字,“去吧。” 杨波随王冰凌走到一棵树下,眼前一水儿的新式马车,滚滚而过,一辆接着一辆。 “那个留着八字胡的,面色阴沉的,叫冯仪,锦衣卫南镇抚司的一个百户,此人在来海州之前,曾多次出入淮安知府王西铭大人的府邸,在海州,和大盐商杜修龄,碧云寺的慧能和尚均有勾连,如今摇身一变,做了市舶司佥事,成了左文灿的属下。” 杨波顺着王冰凌的眼神望过去,那汉子似乎有意无意地也望了过来,目光阴鸷,看着就是个狠人。 杨波瞅瞅王冰凌,问询的眼神。 “二堂主的意思,此人很危险,不如趁早做了他。”王冰凌轻启朱唇,说道。 杨波诧异道:“怎么做?他可是官府的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54章 小王八蛋 车队过了西口,天都擦黑了。 杨波道两旁的工地上,已经燃起了灯火,北边传来一阵嘈杂声,什么情况? 杨波让马车停下,下车一探究竟,罗汉跑过来告知,有两拨人在打架斗殴,一拨山东的,一拨山西的,打得正欢。 罗汉身后是一对预备营士兵,荷枪实弹,站在一旁,嬉皮笑脸,指指点点,显然没当回事儿,显然是要等双方都打累了,才会出手。 “你娘啊,罗汉。”杨波黑着脸,劈头就骂,“人都给打的腿断胳膊折了,谁来为老子干活?” 罗汉慌了,赶紧下令鸣枪,这才将两拨人分开。 罗汉行事还是沈家堡的那一套,简单粗暴,所幸到目前为止,工地上尚未出过大事。 以前,沈家堡的人来源单纯,都是沈继之带来一帮兄弟,熟人熟事的,犯事儿的人也少。 万一有些摩擦,私了的多,小偷小摸,打一顿完事,屡教不改的,剁手剁脚,再严重点,比如强奸、杀人啥的,一通乱刀砍死算逑。 梅镇那边,付满在主持,明面上用的是大明律,实际跟沈家堡也差不多。 现在沈梅两镇的人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怕是不成。 杨波吩咐香儿先回去,他得跟罗汉好好说道说道。 香儿一人赶回石庙,沈燕青正在石庙门口转圈,等得心焦,见香儿一人回来,急切地问起缘由。 “大小姐..”香儿欣喜地拉住沈燕青的手,说道:“回屋说去。” 两人到了杨波的住处,香儿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包括她和杨波之间的那点事儿。 她和沈燕青虽是主仆,但情同姐妹,关起门来,荤素无忌,什么话都能说。 沈燕青娘亲去世的早,这男女之事,也没人跟她交代,她只能跟香儿在一起瞎琢磨,杨波更是她们之间炙手可热的话题。 香儿在上古家,和杨波之间发生的那点事儿,香儿是依沈燕青之命行事的,说起来,自然不会有什么忌讳。 此前,沈燕青不止一次暗示,想要成全香儿和杨波,这次杨波去黄桥,更是特别叮嘱香儿,天气冷,夜里记得给杨波暖床。 这不明摆着,要成全她和杨波的好事么? 沈燕青心里清楚,杨波是钻石王老五,多少女人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这样的安排也是不让那些人有可趁之机。 倒是沈燕青,事无巨细,都要刨根问底,只恨香儿说的不够细致。 香儿从包裹里取出件物事,红着脸交给沈燕青,沈燕青伸手接过,打开,凑近观瞧一阵。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沈燕青拽了句文,抬眼瞅瞅香儿,奇道:“这么多?当时疼是不疼?” “哎呀..”香儿捂脸,一跺脚,叫了起来,“大小姐,这种事...如何说得的呀..” “小浪蹄子,快活都快活了,做得却说不得,是何道理?”沈燕青出手在香儿身上挠一把,“老实道来,不然,本大小姐让你好看。” 香儿不甘示弱,伸出禄山之爪,欺身上来,两女你掐一下,我揪一下,也顾不上矜持,就在杨波的床榻上开战了。 一时间,两女披头散发,衣襟大开。 美女打架,确如一道亮丽的风景,一般人可见不着。 杨波推门进来,偏偏看着了。 “什么事说不得呀?说来我听听。”杨波心花怒放,眼珠子溜溜转,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无限春光,尽收眼底。 两女顿时乱做一团,像是屋里进来只大老鼠,哇哇大叫着从床上爬起来。 沈燕青理了理散乱的发髻,抻了抻衣衫,大喝一声:“大胆采花贼,竟敢夜闯本小姐闺房,看刀,我的刀呢...” “你没搞错吧,这可是我的卧房。” 沈燕青刀没找着,倒是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香儿去给公子准备洗澡水去..”香儿说着话,拔腿往外跑,沈燕青紧随其后,“等等,我也去看看。” 一前一后,两女落荒而逃。 杨波在书案前坐下,拿起铅笔,在一张纸头上涂涂写写。 适才在工地上发生的斗殴也给杨波提了个醒。 各处的流民,一下好几万人,且越来越多,这些人起初只为吃上一口饱饭,可以后呢,温饱解决了,就该生事了,无他,人性如斯。 大明有大明律,不可谓不严苛,但此时的大明,朝纲不振,贪腐成风,何曾执行得下去? 执行不力,反而成了滋生贪腐的温床。 作奸犯科固然是罪,吏治败坏更是大恶。 现在是乱世,乱世用重典,本不为错,只是,在杨波看来,沈家堡的做法,动不动就剁手砍头的,太不人道。 别的不说,那些被剁了手脚的,人没死,得养着,从社会资源的角度看,也不划算啊。 杨波突然想到‘关禁闭’,后世战争片里,那些犯错的人,常给关禁闭,据说很恐怖,横竖他想推行的不过是另一种军事管制,何不拿来试上一试? 就从这次挑拨群殴的头目开始,倘若效果不错,日后便在沈梅两镇全面推开,少些肢体残缺之人,总归是好事吧。 杨波这么涂着写着,一张纸便写满了,又扯来一张,准备接着写,不料,一个小红包从纸堆上滚落下来。 看着眼熟,杨波拿过来,打开一看,层层红色绸布包裹着的,是一只试管。 “青儿弄试管干什么?”杨波嘀咕一句,原样包好,又放回了原处,又撑了个懒腰,去门洗澡去。 待杨波洗了澡,回到卧房,沈燕青已经躺在床上,脸上红扑扑的,屋内香气弥漫,显然也是新浴。 美人儿洗白白,横卧在榻,在线等的节奏啊。 杨小波心花怒放,立刻欢呼起来。 “香儿这两日..香不香?”沈燕青眼里冒火,直勾勾地看着杨波。 “香儿闻着香,我的青儿是闻着香,吃着更香。”杨波跳上床榻,拦腰抱住沈燕青。 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又是一夜春宵,清早沈燕青醒来,心满意足,扭头看枕边人,已不见了踪影。 杨波好像提过,今日要去枫林,那边要建水坝,准是带着一帮人去做勘探了,按照计划,杨波出征洪泽湖之前,就该动工了。 沈燕青坐起来,急忙在床头翻着,找到一只红包包,紧紧攥在手里,嘿嘿一笑:“小样儿,哪里逃...” 沈燕青草草吃了早饭,驱车一路疾行,赶到得月楼,下了马车,见到韩赞周,他正要乘车出门。 “青儿姑娘。”韩赞周打着招呼,说道:“咱家正要去石庙寻杨三,他可在石庙?” 沈燕青紧紧攥着红包包,福了一礼,“杨波大概去了枫林,韩爷找他有事?” 韩赞周懊恼地叫了一声,一摆手,便让车夫赶着马车,疾驰而去。 沈燕青穿过得月楼大堂,走到内院,迎面又遇上左文灿。 沈燕青心虚地瞄了一眼左文灿,把红包包揣进怀里,道了早安,脚下生风,走了过去。 这左大人眼窝深陷,精神萎靡,看着像是个病人? 左文灿的视线跟随沈燕青的背影,咂咂嘴,不住地往喉咙里吞口水。 比起封雅雯年轻的时候,沈燕青的姿色犹有过之,难得还生着一对大长腿,身段窈窕,前凸后翘,摇曳生姿,让人垂涎三尺。 可惜了,这国色天香的女子,真是一朵鲜花插在.. 也不能说那小子是牛粪,正相反,杨波帅得一逼,和沈燕青在一起,称得上是金童玉女了。 “小王八蛋。”左文灿咒骂起来,站立一阵儿,眼底突然闪过一道寒光。 ‘不过..若是沈燕青知道杨波和那贱妇有一腿,又该做何想?’ 沈燕青自顾往前走,哪里顾得上左文灿在身后嘀咕些什么。 “青儿,你家夫君去了一趟黄桥?”沈燕青又给人截住了,这回是得月楼的俎掌柜。 “本小姐云英未嫁,拿来的夫君?”沈燕青瞪眼,骂得理直气壮,“死老头子,为老不尊,懒得理你。” 沈燕青丢下一个白眼,咚咚咚地上了望江楼,俎掌柜也急匆匆离开,他得想办法弄清楚杨波去黄桥干什么,说不得需要备些银子,去黄桥买些地屯着,没准儿,还能赚不少。 沈燕青推开封雅雯的房间,见封雅雯正在梳妆,便打开那红包包,取出包裹在里面的试管,在封雅雯眼前晃一晃,说道:“拿到了,快躺下。” “拿到什么了?”封雅雯莫名其妙,“我刚起床,躺下做什么?” 沈燕青咬耳朵,封雅雯愣愣半晌,取过试管,双手上下摩挲一番,“就这?” “雅雯姐,我可告诉你,这东西怕冷,一会儿该冻死了,赶紧的,趁热给...弄进去。” 封雅雯面红耳赤,沈燕青自称是大夫,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可那姿势实在太过羞耻,封雅雯天人交战,终是一咬牙,躺了下去,沈燕青不由分说,开始微操。 “青儿妹妹,到底行不行啊?”封雅雯两腿直打哆嗦,说话都带颤的。 “试一试,行不行我不知道,不试,肯定不行。” “青儿妹妹,倘若,我是说万一,我怀上个孩儿,杨波岂不成了孩儿他爹?你真想清楚了?” 这还真是个问题啊,沈燕青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说道:“要不,还是不做了吧。” “别啊..”封雅雯忽地坐起来,怒道:“青儿妹妹,你都把我折腾成这样,又不做了?” “口是心非。”沈燕青嗤笑,一把将封雅雯推倒,又道:“真成了,杨波不是本事大么,让他想办法,你担心个什么?” 说话间,微操完了。 “好了,成不成的,就看你的造化了。”沈燕青拍拍封雅雯的大腿,又道:“别动,就这姿势,保持一个时辰。” 沈燕青完全是一副医生对待病人的姿态,拾掇一番,昂然离去。 封雅雯躺在那里,两眼望天..花板,一只手使劲儿敲打着床梆,这都什么事儿啊。 封雅雯觉得又是委屈,又是羞耻,且十分地无助,眼泪顺着眼角,止不住地往下流。 “小王八蛋,小王八蛋..”封雅雯哭着,骂着,骂着,哭着。 可她骂的是谁?怕是她自己也说不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55章 天大的误会 日月大明第155章天大的误会杨波和徐文爵沿着小清河岸边向上游走,这一带的河岸离水面的距离,至少有五丈之多。 前面有一处高坡,季顺和他的人已经到了。 季顺就站在高坡下的河滩上,周围一堆人围着,一部分人乘坐木筏子,已经渡河到了对岸。 徐文爵大年初一起,便死缠硬磨,从梅仙儿那里拿到卖地的批文,在枫林买下一块地,这块地的地理位置极佳,正好位于皇庄和杨波的地块之间。 实在说,也只有魏国公才有资格跟皇帝做邻居,连杨波都不配。 徐文爵也颇为嘚瑟,逢人便说,这是他一生最得意的投资。 这当然是杨波有意为之。 要论号召力,魏国公的名号最响亮,无人能及。 徐文爵出风头,杨波要的是有人跟风投银子,各得其所。 有了地,徐文爵恨不能现在就开建,当他得知杨波的别院要用上水泥立柱,还要引入自来水,又改了主意,还是跟杨波的别院一起建吧。 自来水会是什么样子?徐文爵想象不出来。 可这是杨波要弄的,必须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奇儿啊,徐文爵岂能错过? 自来水取自将来的水坝,总要等水坝建成才能取水,这个急不来。 所以,徐文爵又开始催促杨波尽快开工建设水坝。 杨波紧跑几步,借着冲劲儿,一口气爬上高坡,转身要拉一把徐文爵,却被人鄙视了。 “去..”徐文爵不屑地拨开杨波的手,不满道:“三哥,你仔细瞧瞧,我还是以前的我么?” 杨波上下打量一番,徐文爵真变了,看来几个月的晨练效果不错啊。 那个曾经的胖墩儿,现在晨练比杨波还积极,爬山爬上瘾了。 原来是大饼脸,弥勒佛身材,往那儿一坐,就是一大面团。 现在好了,身体有形了,尤其那张脸,轮廓日渐分明起来,再加把劲儿,就快赶上徐达了。 要知道,徐达可是第一代魏国公,大明开国武将,英武不凡,相貌堂堂,有了祖传的好基因,加上徐文爵一米八十出去的个头,妥妥的高大上啊。 按说这相貌,蒲佩瑶应该不会再有怨言了吧。 “阿嚏..” 杨波正要夸上几句,却打起了喷嚏,这一打不要紧,一个接着一个,根本停不下来。 徐文爵看得有趣,三哥真是与众不同,连打个喷嚏都跟人不一样,笑道:“三哥,你这是打喷嚏咧,还是唱歌咧?没完了都。” “阿嚏..”杨波鼻子有点儿囔,说话瓮声瓮气的,“大概前日在黄桥,赶上下雹子,着凉了。” “莫不是你招惹了谁,人在咒你吧?” “文爵,休要胡言,我为人不做亏心事,谁会咒我呀,阿嚏..”杨波又打一个,说道:“你还是关心一下你的婚事吧,话说,佩瑶到底应承你没有?” “她倒没应承,不过她也没说不同意啊,再说我爹给的彩礼,她爹都收了,这事儿还有得跑?”徐文爵说得倒轻松。 “杨波,小公爷..”季顺一切安排妥当,也爬上坡来,杨波顺手拉了他一把。 季顺显然听到两人的谈话,打趣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净瞎胡闹哇,我家那一对更离谱,见面都开掐,上回差点没打起来,依我说,赶紧的成亲,成了亲生了娃,便安生了。” “是啊,三哥,我们两家可都等着你定日子呢,二月底是哪天啊,你倒是给个准儿啊。”提起成亲,徐文爵有些着急了。 这真是个问题。 三家的婚事一起办,就杨波定不下日子。 何起风好说,可徐文爵这边,客人不会多,且都是贵客,皇亲国戚都不老少,迟迟定不下日子,说不过去啊。 要不,就定在二月二十八? 杨波正要开口,却见到徐文爵冲坡下招手,嘴里喊道:“佩瑶..” 三个女子正往上爬,蒲佩瑶、柳絮和季思齐。 “爹。”季思齐率先爬上来,上来就叫爹。 柳絮跟着爬上来,她身份低,给众人福礼,然后叫:“公子。” 蒲佩瑶落在后面,背上还背着个包袱,气喘吁吁地,“杨波,看什么看?拉我上去啊。” 徐文爵抢在杨波身前,伸手把铺配药拉上来,蒲佩瑶却不领情,看都不看徐文爵一眼,直接走到杨波跟前,把一包裹塞给杨波。 “什么破地方,累死我了。”蒲佩瑶上气不接下气地抱怨,又道:“你石庙女人多,拿去让她们试上一试。” “什么啊这是?”杨波奇道,打开一看,乐了。 包袱里装的都是些女用的内衣裤,还有胸罩啥的,这正是早前,杨波让柳絮和季婶儿开工厂要做的东西,这是他们做出来的样品。 “啥?”徐文爵扯过一件,奇道:“佩瑶,这些时日你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原来在折腾这些个,这是什么东西?” 徐文爵拿的是个胸罩,展开了,像拴在一起的两只牛眼,只知道是用来穿的,便在身上比划。 “这个是胸罩,是女人..”杨波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字眼形容,只好比划一下,懂的都懂。 “竟有这种物事,想必又是三哥折腾出来的。” 徐文爵兴致勃勃,煞有介事地穿戴起来,腰身扭起来,手上还挽出个兰花指。 看来,魏国公世子高大的身躯里跳动这一颗炙热的女人心。 徐文爵不经意间暴露出来的女儿态,招来了蒲佩瑶滚滚白眼,一个接一个,嗖嗖嗖地射向徐文爵。 “这是哪家的娘子啊,长得真好看,啧啧啧。”蒲佩瑶毫不掩饰对徐文爵的鄙视。 徐文爵闻言,立刻扔了那胸罩,挺了挺胸膛,冲杨波叫了起来,“怎么?这是女人用的物事?三哥,你让小弟怎么说你才好,你折腾什么不好,偏偏弄起这女红来,你也不怕人笑话?” 杨波扶额。 蒲佩瑶嗤笑一声,怒道:“死胖子,你眼瞎啊,这关杨波什么事,这可是我蒲家被服工厂出产的,柳絮你来做个见证,是也不是?” 徐文爵扶额。 杨波觉得蹊跷,说好的,这被服工厂是由季婶儿和柳絮合股经营,季婶儿出银三百两,柳絮二百两,不够找四通钱庄借贷。 怎地变成蒲家的了? 杨波不解地看向季顺,问道:“季叔,这是怎么回事?” 季顺神色尴尬,支吾道:“你婶这辈子没跟人借过银子,她听说开工厂,还得跟钱庄借一万两银子,打了退堂鼓,刚好,蒲家有银子,所以..” 杨波截了话头,急道:“季叔,我不是早说过,光是军队被服的订单足以让工厂两年内还请贷款,这工厂赚银子跟捡钱似的,婶子何须担心啊。” “季婶是让那内衣裤的样式给吓着了,说破天也不肯牵这个头,她怕有人背后戳脊梁骨。”柳絮开口道。 杨波朝季叔望过去,只见季叔连连干笑,杨波明白了。 这被服厂是稳赚不赔的,季婶不会算经济账,季叔还不会吗? 人家季婶爱惜羽毛,不愿意干罢了。 季叔这人,杨波是清楚的,忠心耿耿,活计干得利索,为人不贪财,从不多拿银子。 就连最初杨波垫资,以季叔的名义填的五百亩地,他一亩也没留下,都让给流民建房了。 一家人就靠季叔的薪水和季婶儿开的裁缝铺子过生活,平素安步当车,最多骑骑马,很多人家都添置了杨波的新式马车,大百两银子一辆,季叔也买不起。 正因为如此,杨波也竭力促成,让季婶开了那工厂,赚些银子,也好补贴家用,好歹季叔也是石庙高管,连个马车都买不起,杨波脸上也无光啊。 细问之下,蒲佩瑶确实出银一万两,那一万两正是当初蒲自训交给杨波,杨波又还给蒲佩瑶的那一万两银票,这样以来,蒲佩瑶占股九成五,季婶儿和柳絮两家合起来占股都不超过半成,可不就是蒲家的被服厂了? 杨波皱这眉头,思虑片刻,对蒲佩瑶说道:“佩瑶,我有个提议,被服厂的股份,给季婶和柳絮各三成,你占四成,还是大股东。” “为什么?”蒲佩瑶顿时急眼了,跳了起来。 杨波摆明说了,开这工厂就是为了解决季叔的马车问题,又道:“我军中的被服订单就能占五成的股份,你若同意还则罢了,若是不同意,我就另开一家。” “那柳絮呢?我一万两,四成股份,她二百两三成,这不公平。”蒲佩瑶不服。 “开工厂原本是柳絮的主意,你一万两银子便将工厂夺了去,这跟强取豪夺有何...区别?” 杨波说话间,腿杆子上挨了一脚,蒲佩瑶气急了,抬腿便踢,一脚又一脚。 “佩瑶,听我说,天大的误会,你仔细想想,便知我的好心...”杨波腿上吃痛,直往后退。 “好心?你倒是好心,人人你都考虑周全,那我呢,在你心里,我连个柳絮都不如吗?”蒲佩瑶越说越气,开始掉眼泪了,伸手便要挠。 “佩瑶,你别乱来啊..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杨波双手护脸,古人也深思颜值控,脸可不能让蒲佩瑶给挠坏了。 “君子?我瞧你是个十足的伪君子。”蒲佩瑶欺身上来,张口就咬,一口要在杨波的脖颈上。 杨波大叫,“文爵,佩瑶咬我,你也不来管管你的女人。” 蒲佩瑶松开咬在杨波脖子上的嘴巴,压低嗓门儿,咬牙切齿地说道:“杨波,幽灵号上我和你发生过什么事,你大概都忘了吧?“ 说完,脸上陡现出凄苦的颜色,继而绝望,然后就像河东狮吼一般,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我是谁的女人,要你来管,我要杀了你..” “佩..”电光火石之间,杨波脚下一个踏空,整个人都滚落下去。 背对小清河的这一面是个陡坡,这一带,杨波勘擦过好几次,地形再熟悉不过了,陡坡有十来丈高,下面的低谷到处都是乱石。 这样滚落下去,非死既伤啊。 杨波翻这儿跟头地往下滚,耳边听到的都是呼呼的风声,正当杨波绝望之时,身上着的裘狍却被什么东西给挂住了。 “嘶..”裘狍撕裂的声音。 杨波感觉脑袋也像是撞树上了,身体戛然而止。 杨波暗自庆幸,小命总算保住了,艰难地支起一只胳膊,想要四下看看。 “轰..” 杨波直觉眼冒金星,再次重重地撞在地上,脑袋被蒙住了,什么也看不见,不过.. ‘什么东西,软乎乎的,还是热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56章 伤 蒲佩瑶沿着山坡滚下来,吓得她魂飞魄散,眼睛都不敢睁开。 “砰..” 似乎撞到什么东西,蒲佩瑶下意识地死死抱住,整个人打着横,原地旋转一百八十度,戛然而止。 咔咔咔... 周围都是碎石滚落的声音,听着都让人害怕,待到声音停歇,又过了一会儿,蒲佩瑶睁开双眼,发现抱着的竟是两条人腿,看着面熟,还有热气,杨波没死? “杨波..”蒲佩瑶带着哭腔,大声喊了起来。 没见杨波回应,蒲佩瑶着急了,试着往上撑起身体,可又动弹不得,只能吃力地往后看。 蒲佩瑶发现自个儿的身体整个压在杨波身上,她的淡紫色的葛布长裙正好罩住杨波的脑袋,那脑袋在动,至少人是活的。 杨波听出是蒲佩瑶的声音,已经回应了,可他脸上蒙着,嘴上堵着,喊不出声来,一阵手忙脚乱,这才拨开,挣扎着要抬头,脖颈往上够,是蒲佩瑶,她也正真看着他,四目相对。 蒲佩瑶上身着的是轻裘,太湖绿的罩衣,衣襟都散开了,内里粉红的抹胸也被划了一道口子,两只兔子也随着身体的摇动,颤抖不已。 “噢...”见到杨波,蒲佩瑶突然觉得万分委曲,眼泪就像开了泄洪的闸门,嚎啕大哭起来。 “佩瑶,我也不想弄成这样。”杨波劝慰着,一边小心挪开蒲佩瑶压在他胸前的双腿,杨波的手脚都还能动。 杨波慢慢爬向蒲佩瑶,扶她坐起来,“你听我说,我打算在石庙之下,另设一个工务局,总理沈梅两地所有的工厂,总管便是季叔,你给他三成分子,有他这样的股东坐镇,你的被服厂还愁没银子赚么?” “那柳絮呢?” “这女用内衣裤,便是她的点子,将来东西做出来,还得往外卖,柳絮她有些想法,胆儿挺大,正好能派上用场,必然对被服厂大有裨益。” “强词夺理,你就是心里没我。” 杨波的说辞苍白无力,还是在偏袒柳絮啊,蒲佩瑶抽泣着,抡起粉拳,又要打人。 杨波一把攥住,说道:“佩瑶,自打在舟山头回见你,我就发现你生着一双大眼睛,那是世上最美的眼睛,从此便将你牢记在心,从未忘记过。” “这么说,你心里有我?”蒲佩瑶止住了抽泣,两眼泪汪汪的,问道。 “有的,当然有。”杨波连连点头,“不过..” 蒲佩瑶不容杨波说下去,截了话头,说道:“既然你心里有我,你亲我一下,当日在幽灵号上,我一个姑娘家可是亲了你的,那是随便可以应付的么?” 杨波一窒,可杨小波一激灵,立刻挺直腰杆,翘首以望,频频点头,‘上啊,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可是杨波不敢,若是真做了,都不知该如何面对徐文爵了。 杨波吃吃道:“佩瑶,你和文爵..我和文爵是结拜兄弟,倘若我...那啥,我与禽兽何异?” “杨波,你是个骗子..”见杨波不肯亲她,蒲佩瑶又嚎上了,拼命挣扎,想要把自己的手从杨波手里挣脱出来,放了就要挨揍,杨波不能放。 二人一番折腾,蒲佩瑶手没抽出来,一只小兔子却是跳出了牢笼,那兔子生着个可爱的红鼻子,颤颤的,紧张地在呼吸。 这种场面,杨小波最喜欢了,立刻有了反应,杨波半躺半坐的姿势,让杨小波原形毕露,不能玩儿跷跷板,还不能搭起帐篷么,一起一伏的,却是让蒲佩瑶瞅见了。 蒲佩瑶斜眼看着,撇了撇小嘴儿,哭着揶揄道:“你还真是个禽兽。” 杨波指了指蒲佩瑶的胸前,那意思,走光了,赶紧掩饰一下,一边又说:“所以,你就愿意跟个禽兽一辈子纠缠不休?” 蒲佩瑶却是对小兔子不管不顾,反而挺了挺胸,恨恨地道:“是你欠我的,此生我便要与你纠缠不休。” “你..不可理喻。” “你伪君子,禽兽不如。”蒲佩瑶暴怒,一巴掌抽过来,杨小波很受伤,连栽了几个跟头。 这..也太尴尬了吧。 杨波老脸一红,便要起身,就在这时,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喊,杨波急道:“佩瑶,有人来救咱们了,你..赶紧收拾一下,别让人看见。” 杨波强撑着站起来,果然左右方向都有人,他们一边呼喊,一边朝这边攀爬,杨波神色大喜,连连招手,喊道:“这里,我们在这里。” 徐文爵一马当先,直喊:“三哥,佩瑶呢?她没事吧?” “佩瑶也在呢,小心点儿,她腿上可能有伤。” 杨波的一张帅逼脸倒是没伤着,他都是抱着头往下滚的,胳膊腿有划伤,感觉并无大碍。 徐文爵冲到蒲佩瑶身边,见蒲佩瑶瘫坐在地上,哭得跟泪人儿似的,很是心疼,连声问:“佩瑶,你的伤..” 徐文爵急的直搓手,蒲佩瑶平素总是对徐文爵吹胡子瞪眼,冒然行事,怕是要招来一顿臭骂,徐文爵也不敢造次。 “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扶我一把?”蒲佩瑶抹了抹眼泪,竟主动伸出手来。 徐文爵受宠若惊,小心上前,搀扶起蒲佩瑶,蒲佩瑶疼得直交唤,看来腿确实受了伤。 “背我。”蒲佩瑶咬牙道。 徐文爵闻言,骨头都酥了,心下大喜,迭声道:“好咧,好咧。” 蒲佩瑶勾住徐文爵的脖子,蒲佩瑶不过百十来斤,徐文爵身大力不亏,背上她,自然不在话下。 蒲佩瑶扭头看着呆呆而立的杨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她慢慢举起一只手,竖了根中指。 这动作还是跟杨波学来的。 杨波只能苦笑,他明白,蒲佩瑶如此这般,是有意做给他看的。 即便如此,杨波心里,也难免有些失落。 杨波自我感觉不错,没让亲兵搀扶,坚持自己走,一瘸一拐地走到停放马车的地方,上了车,便要赶回沈家堡。 徐文爵的车走在前面,杨波亲眼见到徐文爵一个公主抱,把蒲佩瑶抱上他的马车,蒲佩瑶眼里已经没有了泪水,异乎寻常的温顺,安静得像一只受伤的猫。 杨波摇头叹息,吩咐车夫开车,半路上,杨波遇到前来寻他的韩赞周。 “杨三,咱家到处寻你呢,你停停..” 韩赞周截住了杨波的马车,见到杨波衣冠不整,伸手黑一道白一道的,大吃一惊,听杨波讲了经过,又一惊一乍地替杨波感到后怕。 “杨三,咱家劝劝你,日后你少去招惹小姑娘,嫌你事情不够多是咋的?”韩赞周弃了自己的马车,却要上杨波的马车,说道:“咱家有事跟你相商,你往里挤挤,给咱家让个座。” 杨波无奈,只好往里挪挪,奇道:“相文兄,何事着急?” 韩赞周坐下一拍大腿,唉声叹气道:“咱家的衙署尚未建成,杨三,你也上点心给催一催啊,咱家总不能一直呆在得月楼,吃了睡,睡了吃,皇爷让咱家到沈家堡来,可不是让咱家扮死猪的,一天下来,总要做些事才好。” 每日吃了睡,睡了吃,薪俸照给,这位爷还不满意了。 若是给后世的996码农知道,还不得敲你韩赞周的棺材板啊。 事,世上最不缺,想做,不愁。 杨波手头上的事就太多,每日都忙的昏天黑地,他也在考虑规范一下石庙的管理架构。 事必躬亲,没必要,也做不到。 杨波初步打算在石庙下面下设几个局,工务,商务,教务,防务等,前面三个分别由季顺、梅仙儿和苏洛儿出任总管,其他的,杨波还未考虑周全。 杨波没想到,韩赞周倒是自个儿倒是送上门来了。 可韩赞周和左文灿算是朝廷的人,他们只能是兼任或者和挂个名,事情必须是他们能做的,且有利沈家堡的,要找到这样的事,却是要费些心思了。 何不先试探一番? “这就难办了。”杨波笑道:“石庙一年二十万两银子是包税,年中年尾各十万两银票,交给你就完事,即使市舶司的衙署建成,相文兄也没多少事可做呀。” “咱家这不是找你想辙来了吗?” “相文兄,你和左大人既然驻节沈家堡,便是沈家堡的一份子,倘若你们愿意为沈家堡出力,倒是可以大有作为呀。” “杨三,别跟咱家弯弯绕,你倒是痛快说呀。”韩赞周翻了个白眼,显得很不耐烦。 杨波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事情总是有的,比如流民营那边就有不少公厕,平素少人监督..” “你还要咱家为你监督公厕?”韩赞周跳脚了,奈何坐在车上,想跳也跳不高,头被车顶撞得生疼,喝道:“好你个杨三,你分明是在羞辱咱家。” 韩赞周开不起玩笑啊,虽然如此,杨波倒是明白了,韩赞周的态度还是真诚的,他是真想做事。 毕竟无所事事,饱食终日,对有些人来说,很难有成就感。 杨波只好收敛些,正色道:“玩笑而已,稍安勿躁,相文兄可还记得,漕运总督杨一鹏大人就曾亲自看过不少流民营的公厕,管中窥豹,便可见一个地方的管制水平,小瞧不得啊。” 韩赞周闻言稍安,但余怒未消,气呼呼地说道:“道理咱家懂,你倒是说清楚了哇,还有,俗话说,名不正,则言不顺,你所言的监督总得有个名头吧?” “那就请相文兄是深入街头巷尾,帮我看看老百姓梅天都在关心什么,需要什么,各地的治安如何?马路上的马粪有没有及时清扫,公厕是不是太过脏污,诸如此类..” “又来?杨三,莫要再提公厕二字,再提,咱家可跟你急了哇。”韩赞周举起手里拂尘,威胁道。 “我意在石庙总部之下,设置一个民情监督委员会,就由相文兄出任这民监委主任一职,下属委员若干,人员就由相文兄自己去挑,如何?” “民监委主任?”这职事听着陌生,似乎能明白,又有些不解,韩赞周试探着问:“这委员还要咱家自个儿去找?你就不能派些来哇?” “我就是没时间去挑,才让你去的嘛,不过建议我倒是有,我要的是实情真话,委员应该来自各行各业的底层,别尽挑些豪商巨贾,那些人不见得跟你说实话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57章 财富定理 杨波跨马朝天笑,十数辆货运马车紧随其后,马车由篷布遮盖,许二江带着二十来号的亲兵左右护卫。 亲兵们个个手持火枪,神色冷峻,目露寒光,旦有风吹草动,黑黝黝的枪口便要齐刷刷地指将过来。 路上的行人心生胆寒,纷纷规避,但躁动的好奇心,又让他们不肯远去,纷纷议论开了。 “哎,我说,这车上装的是什么东西?不会都是银子吧?”有人踮着脚,偷眼望过去,忍不住咂摸着嘴,问道。 “这还用问?当然是银子,马车去的是四通钱庄。” “老王不识字,他可不认得门面儿写着的‘四通钱庄’四个大字,怪不得他。” “切,不识得字,倒是罢了,难不成眼瞎,看不见门前恁大的两只石狮?” “老庄,你说是银子,也不见得对,依我说,这马车上的东西绝不是银子。” “什么啊,刘瘸子,你也跟老王这憨憨一样瞎眼啊?” “呵呵呵..”刘瘸子晒笑,故做神秘道:“我老人家可是听说,外地的有钱人打破头皮,也要往沈家堡投银子呢,连南京城的魏国公都遣了世子徐文爵,亲自送来满满一船的银子,满满一船的银子啊,就这些马车能装下?” “不是银子,还能是什么?” “金子..”老刘捋捋胡须,笃定地应道:“金灿灿的黄金。” “啧啧啧...”众人闻言色变,纷纷咂舌。 “管它是金子,还是银子,都是财货啊,杨公子吃肉,咱们老百姓也能跟着喝汤,是也不是?” “谁说不是呢,等哪天我老刘是来运转,兴许还能娶个婆娘,呵呵..” “你行不行啊?”老庄嗤笑道。 “行不行的,让你婆娘跟俺试上一试,不久知道了。” “刘瘸子,你找打是也不是?信不信老子敲断你另外一只腿?” “.....” 吃瓜群众说什么,杨波可没功夫理会,一路策马,车队浩浩荡荡,很快便感到四通钱庄。 四通钱庄位于七里巷以西,当初都是些外地人在沈家堡做生意的所在,按照以前沈家堡的布局,并不是什么好地界儿,如今却是不同了,七里巷无论东西,都是寸土寸金。 钱庄对面刚好是沈家的金蚕钱庄,如今已经折算成股份入了四通钱庄,算是四通钱庄旗下的一个分店了。 杨波勒住马缰,在四通钱庄门前的一座石狮跟前停下,石狮跟骑在马上的杨波等高,足见其高大,杨波伸手在石狮头上摸了摸,咧嘴一笑,翻身下马。 一左一右,两座石狮,正是杨波要求封万里设立的,起初封万里死活不同意,说是树大招风,凭空招人忌恨,何苦来哉? 这个世代的钱庄,主要业务是借贷,而且是高利贷,确实容易招来忌恨,官方的态度也含糊不清,钱庄并没有合法的地位,业务只能悄悄的干活,见不得光,当然得低调。 可沈家堡是杨波的地盘,见惯了后世银行的杨波,自然有不同的想法。 银行做的是以钱生钱的买卖,贷出去的钱是储户的钱,先储蓄后放贷,银行本身的资本金只用来做储备金,以此维持银行的信用,反而极少用来放贷。 换言之,经营银行,实际上是经营信用,首先一条,你得让人相信你的银行财力雄厚,必须高调啊。 杨波不指望封万里能理解,四通钱庄明着是封万里在经营,暗中杨波却是话事人,这便是当初杨波必须要控股四通钱庄的理由,关键时刻,得他说了算。 ‘四通钱庄’ 四个烫金大字置于高大的门楣之上,金光闪闪,耀人双眼。 所谓的门楣,实际是一处突出的门廊,这种格局是眼下大明任何钱庄都没有的。 门廊上面飞檐勾角,下面是八只粗大的红色顶梁柱,门廊之下是水泥铺就的通道,通道的尽头各有一只雄狮蹲守,气势不凡。 客商的豪华马车,经由通道进出,畅通无阻,可直抵门廊之下,下了马车,便有衣冠楚楚的门童,前来热情接待,精心侍候。 高端,大气,上档次。 豪商坐着马车出入办事,显得倍儿有面子,气势越来越嚣张。 一般储户心怀忐忑,进得门来,把怀中的银子掏出来,还得陪着小心。 普通老百姓,兜里没银子,给他个胆子,他也不敢踏足半步,心中只有敬畏之心,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 贫穷限制人的想象力,而银子可以将人的气势无限放大。 这是财富定理,放之四海而皆准,后世的银行亦是遵循这一定理,杨波也不例外,眼下是资本积累初期,趁早弄到更多的银子才是正事,其他的再说了。 ‘终于活成了自己以前讨厌的样子了。’ 杨波心中顿生感慨,回头瞅了瞅身后的车队,车上确实有不少银子,这些银子多是来自杨波旗下的工厂,徐家送来的二十万两银子,当然也在其中。 四通钱庄的银库建设完毕,这些银子都送过来,充做资本金。 吃瓜群众不知道的是,马车上除了银子,还有不少别的东西,翻开篷布,便能发现一推的大刀长矛,更重要的,混杂其间的是五十支后装弹击发式火枪及其弹药,不用说,那些大刀长矛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火枪才是关键之所在。 先期跟随封家商队前出辽东的王长生带来密信,说是已经遵照杨波所嘱,找到了两个蛮人部落,这些部落和女真人有仇,女真人抢了部落首领的的女人和牲畜,为逃避女真人的杀戮,他们只呢能躲进深山老林,以打猎为生,基本处在茹毛饮血的原始状态。 只是他们的人丁极少,能在天寒地冻的辽东活下来,已属不易,依靠自身实力,根本不可能挑战势力强大的女真人罢了。 王长生的意思是,只要能给这些人一条活路,便能为己所用,深思熟虑之后,便斗胆向杨波提出了五十支火枪的要求,有了新式火枪,再加上这两个部落的人丁,定能在广阔的辽东大地上掀起狂风巨浪,搅他个天翻地覆。 杨波接到密信,却是颇为踌躇。 一则,火枪不是寻常物,偷运军械到辽东,被人知晓也是杀头的大罪,要想取得封家的支持,就得让他们赚大钱,还不能瞒着封家,杨波需要像样的由头,才能说服封家冒险。 这样的由头可不好找,总不能跟封万里说,大明现在风雨飘摇,我要取了辽东,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吧? 今年是崇祯二年,大明内忧外患,已经病入膏肓,但朝堂上下真正意识到这一点的人可谓凤毛麟角,辽东官军虽然屡战屡败,多数人仍然认为,辽东蛮人不过是癣疥之恙,做梦也未曾想过,又朝一日,煌煌大明真的会轰然倒下。 封万里不过是一介商人,就算杨波那么说,人家也不能信啊。 二则,杨波的火枪是超越时代的神物,他早给自己定下规矩,在他自认为在大明还未站稳脚跟之前,绝不会把火枪交给外人使用,更何况是交给一帮茹毛饮血的野人? 王长生,算上他本人,在辽东只有五个人,要驾驭为数众多的土著野人,无论如何,人手是不够的。 再多派几十几百的人手前往辽东? 杨波旁敲侧击,反复跟封万里地交谈过,封家只是个庞大的商队,人手已经很招摇了,倘若再塞进几十几百号人,必然引起各方面的警觉,连出关都成了问题。 封万里是个生意人,就按生意人的办法来处理,杨波想出了一个勉强可以自洽的由头。 杨波需要大量的皮货,给手下军队添置冬装,为了得到当地部落的帮助,杨波拿出五十支火枪,交给当地的土著,由他们拿着火枪在辽东各地收刮牲畜,得来的皮货卖给封家,封家把批货送到沈家堡,交给杨波。 一条完整的皮货供应链,三厢得益,各得其所。 封万里一辈子都在做生意,即奸且诈,都成精了,杨波的说辞自然不会完全信服,但奇怪的是,对杨波要为兵士置办皮质冬装的说法,封万里倒是相信了,见惯了杨波行事大手笔,封万里先入为主,想得多,也就想岔了。 他以为杨波必然另有所图,杨波手下的兵士有了皮质的冬装,来年杨波定是要亲自率人前往辽东,到时,辽东的皮货生意怕是要让杨波一人霸盘了。 想到这一层,封万里竟然有些生气,杨波曾经说过,不会染指封家的在辽东的生意,皮货可是封家的大头生意,这不就开始染指了? 哎,恐怕以后封家都要仰人鼻息了,谁让杨波手里有枪有炮呢,得罪不起啊。 尽管心不甘情不愿,封万里也只能应先承了下来。 封万里肯出手帮忙,杨波自然不会客气,杨波让许二江带上几个精心挑选的亲兵,便要再次跟随封家商队的巴图掌柜,走封家的门道,将火枪送到王长生的手上。 此番到四通钱庄,便是要为许二江和巴图送行,封万里心里不爽,并没有亲自迎候,只派了管家老侯来支应。 杨波见管家老侯迎上来,便作了揖,笑眯眯地问:“你家封总呢?” “东家在金库恭候,公子,请。” 杨波开口闭口‘封总’,让老侯很不习惯,还是以东家称呼封万里,似乎有些要纠正杨波的意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58 章 玩儿岔了 入得院来,许二江带着车队走靠墙的大道前往金库,杨波则跟随候掌柜,穿过花园的小径,抄近路去见封万里。 因是初建,花园还没有拾掇妥当,栽下的树苗和花草大多还未长成,寥寥数颗垂柳,柳枝上长出了新绿,带来些许初春的感觉。 花园里有个人工开挖的池塘,池塘上架着一道小桥,一头连着当街店铺,一头连着金库。 再往里,是最后的一进,便是封家起居的地方,那里房屋密集,据说所有的房屋都有回廊相连通,这回廊却不是建在地面上,多数在屋到底,人家还不是看不上杨波的学堂罢了。 杨波悻悻然,封万里这才惊觉失言,赶紧歉意地解释。 杨波冲封小天摊摊手,那意思是说,我也无能为力。 封小天两只大眼睛眨了几眨,哭了,不停喊着,“我们拉过勾的,我们拉过勾的..” “这..” 杨波有些为难了,当然他也是想证明,比之私塾,他的学堂并不差分毫,甚至还要好。 杨波想了想,便改口称封万里为伯父,说道:“伯父,我理解你打算让小天将来继承封家的产业,小天念书并不为考取功名?” “那是自然。” “如此,上学堂当然比读私塾要好..”杨波瞅瞅封万里,见他不以为然,又道:“另外,经营钱庄,小侄自认为颇有些心得,我都可以教给他,伯父你可要三思啊..” “噫..”封万里瞪眼看着杨波,惊道:“贤侄,你是说你要收小天为徒?” 之前封万里在和杨波争论是否应该设立那两只石狮的时候,杨波已经把他从后世的带来的有关银行的说法,跟封万里交了个底。 饶是封万里这样的商场老手,每每有疑问,杨波也总能给出闻所未闻的应对,封万里就是被他说服了的。 更不用说,杨波还有数不清的让人匪夷所思的神奇本领。 杨波肯教小天?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封万里背过脸去,平息一下激动的心绪,许久才缓缓转过身来,“咳咳,这个..老夫思虑良久,既然你和小天有师徒之缘,老夫也不好从中作梗,这样,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让小天给师父端个茶,老侯,你去女子学堂,把雅雯给我叫回来..” “这..”老侯有些犹豫,他不是没去叫过,奈何封雅雯铁了心要做校长,担心又像上次一样,被她爹强行带离沈家堡,始终不肯来钱庄。 “怎么还不动弹?”封万里见老侯不动窝,怒道:“我还没死,我还是她爹,你去,就是绑,也要把雅雯给绑回来。” “哎..”老侯无奈,只好往外走,又听封万里再叫:“等等,你再多跑点儿路,燕青、季顺、魏国公世子徐文爵、得月楼的那个俎掌柜,能请的,都给我请了来,俺们弄个简单的拜师仪式,人多也好做个见证。” 管家老侯匆匆离去,封小天却不乐意了,撇撇嘴道:“大伯,我只是要去学堂念书,杨波哥哥连个胡子都没有,我可不想做他的徒弟。” 杨波好气啊,老脸一黑,这回真是玩儿岔了。 “封总,不用这么麻烦吧...”杨波吃吃道,很无力的口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59章 无缝对接 天刚蒙蒙亮,杨波悠悠醒来,杨波听到窗外来几声清脆的鸟鸣,眼睛却迟迟不肯睁开。 昨晚在封家好一阵折腾,很晚才回来,上了床,有美人儿兮,运动运动,不可描述。 运动一时爽,醒来却困死了,但床还得起。 都是徐文爵那货,每日晨练都上瘾了,风雨无阻。 想当初,杨波却是始作俑者,如今却成了他的心头大患,偶尔想要赖个床都不行,这算什么?自己约的炮,含泪也要打完? 杨波心里咒骂这徐文爵,咬牙要起身,美人儿被惊动了,一把拉住他,顺势把头枕在他的胸口,嘟囔一句什么,杨波也没听清。 “哧,哧,哧...” 沈燕青吃吃地笑着,杨波不得不动手推了,她干脆欺身过来,脑袋埋在杨波的胳肢窝里,止不住地笑,裸露的双肩剧烈地抖动。 “青儿,大清早的,你抽什么风啊?”杨波着恼了。 “叫夫人,别..青儿..青儿的..”沈燕青大笑不止,话都说不顺溜了。“你昨晚..啊呵..啊哈,哈哈..哎呀,不行了,让我再笑一会儿。” 昨晚在封家,封小天拜师杨波,杨波被嫌弃了,封小天说杨波嘴上没毛,不像个师父,死活不认。 封万里偏偏要竭力促成,最后,牛不喝水强摁头,只能采取强制手段,折腾到大半夜,闹得是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封万里也是作,请来一堆人观礼,沈燕青、封雅雯、俎掌柜、季顺、还有徐文爵都在。 难得杨波吃瘪,众人岂肯放过,好生做了一回吃瓜群众,乐不可支地看了全场好戏。 很晚才回到石庙,上了床,做热身运动之时,沈燕青想起来,仍然狂笑不止,差点让一贯神勇的杨小波都挺不起腰身了。 杨波没好气地看着怀中的美人儿,平日里,沈燕青百日里,举手投足英姿煞爽的,说话办事干脆利落的,算得上端庄大气,镇得住场子。 偏偏有个不良嗜好,就是喜欢看杨波吃瘪,但凡杨波吃瘪,准能让她喜出望外,仿佛能给她带来无穷的乐趣。 杨波甚至怀疑,那是一种快感,而且快感的程度不比热身运动带来的感觉稍逊分毫,否则,她没理由那么地乐不可支啊。 “我得起来,徐文爵那厮在外面等急了,说不得要闯进来,就不好看了。” 杨波不耐烦,索性一把将沈燕青拽起来。 春光都泄了... 杨波没什么感觉,都老夫老妻了,不该做的全做了,该做的反而没做,不仅杨波没感觉,连杨小波都对光无反应。 “不就那点事儿么,什么好看不好看?徐胖子家里搁着四房小妾呢,还龙阳之好,荤素不忌的,当他是个雏儿啊?当我不晓得啊?”沈燕青坐起来,旁若无人地着起衣衫来。 什么娇羞啊,矜持啊,全都不见了踪影。 尼玛啊,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杨波扭头看着,大摇起头,叹道:“夫人的做派,都快赶上豪放女柳絮了。” “豪放女?”沈燕青胡乱扎起发髻,挑动眼眉,娇声道:“伦家这般,夫君不欢喜吗?”口气是柳絮说话的那种调调。 “欢喜,夫君最欢喜豪放女了。”杨波咬牙道。 “是么?”沈燕青收敛了神色,冷言道:“这么说,夫君对柳絮也是欢喜得紧了?” 杨波惊觉入坑,顿时大惊失色,赶紧道:“夫人是在床上的豪放女,夫君喜欢,而柳絮下了床,还豪放,那是不好的,二者岂可同日而语,呵呵...” “哼...”沈燕青在冷笑,“你是傻呢,还是当我傻呢?” “...” “只有你在场之时,那柳絮才会那样做妖,你没瞧出来么?”沈燕青扭过头来,双眼直视杨波,看了一阵儿,颜色也缓和多了,“我瞧是你傻,你得小心点,别掉坑里去。” 杨波额头汗涔涔的,听不下去了,跳下床,长刀也不耍了,直奔石庙门外,找徐文爵去爬山了。 待到杨波晨练返来,沈燕青已经端坐在桌前,正在品茗,斯文优雅。 见杨波回来,沈燕青立刻起身相迎,还让香儿准备湿巾,给杨波擦手洗脸,然后招呼杨波坐下,俨然一副石庙女主的模样,派头十足。 “夫君..”沈燕青亲自为杨波沏了茶,又道:“昨日舟山的贺金彪托人带海带回来,这便是你所言的凉拌海带丝,你尝尝?” 杨波扫了一眼餐桌,米粥,油饼,腌黄瓜,还有一盘绿油油的,可不就是海带丝? “青儿,不,是夫人,夫人费心了,呵呵..”杨波坐下开吃。 沈燕青是戏精附身,演技日渐成熟,基本可以做到与刚才在床上的形象无缝对接。 后天,便是元宵节了,杨波明日便要动身,秘密前往洪泽湖,离开之前,两人得去一趟沈府,算是跟沈继之提前过节了。 许二江去了辽东,亲兵队现在缺个队长,杨波倒是相中的一个叫陶世清的,只是他资历稍显不足,现在就提上来,有些操之过急了。 这次去洪泽湖,他要带上陶世清,就是给他历练的机会,石庙的安全干系重大,还得由沈燕青亲自操持。 医馆那边,沈燕青一直在请大夫,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倒是有个尼姑出身的女大夫,以前在尼姑庵给人看过病,懂些医术,说好今日要去见一见的,倘若能成,也可为沈燕青分担一些医馆的工作。 两人吃早点的当儿,把这一天的活计梳理了一下,事情很多,两人都很忙,吃完饭,沈燕青边匆匆去了医馆。 杨波依照惯例,去实验室找沈一鸣交待一番,又到后面铁厂和甘薪谈了谈,两人手上都有各自的项目。 沈一鸣手上的项目很多,化验上次杨波从黄桥带回来的石头,研究磁铁,改良发电机,还要抽空做测量仪表,比如电压表,电流表等。 甘薪正在攻关水压机,现在石庙急需大型锻压铁件,铸件有砂眼,强度不够,西口那边用风车发电,用铸铁做的主轴都断了好几次了。 有些东西,杨波只知道大概的工作原理,细节却不甚了了,只能给些方向性的意见,能不能成,得靠他们自己去无数次的试验。 杨波感觉自己都快被掏空了。 杨波回到办事房处理公文,梅仙儿捧了茶过来,跟杨波说起一件事。 “公子,淮安盐商杜修龄的十万两银子送到了,还有海州碧云寺的慧能大师的五万两,这些都是要入股四通钱庄的。” 这两个人,秦韶跟杨波提到过,几日前,秦韶又来信提及杜修龄的十万两,还特别说道慧能不愿入股四通钱庄,这和尚改主意了? 这个慧能挂着个方丈大师的名号,暗地里却干着见不得光的高利贷生意,杨波早有耳闻。 上次去黄桥,杨波无意中得知,碧云寺曾在偏僻的乡村收买孤儿,上古家有就一个男童被碧云寺弄走了,这事儿杨波一直放在心上,准备路过海州时,让秦韶帮忙查一查。 封万里在沈家堡开钱庄,借贷的利息本地五分,外地十分,比之慧能动辄两三成的高利贷,要低上很多,四通钱庄的生意也在往外扩张,显然是动了碧云寺的蛋糕。 碧云寺送来五万两银子,意欲何为? 杨波蹙眉思忖,也想不出个名堂, “这是文书,要你签字画押的,还有账册,公子要不要看看?” 管它呢,有银子先收着,杨波签了字,画了押,随口道:“好吧,我先看看账册。” 梅仙儿在自家的书案前的立柜里找到账册,转身要拿给杨波看,杨波正咬牙切齿地批阅这公文,仙儿不由暗自好笑,顿了顿,心里却是起了波澜。 后日他便要去打仗了,说是只消月余,可打仗的事儿,谁又能说的准? 整日里,石庙人来人往,杨波东跑西颠,也没几天能落屋。 我和他... 心念转动之间,仿佛鬼使神差一般,梅仙儿却是把那账册小型收进怀里去,走到杨波跟前,说道:“哎呀,昨晚奴家回屋清点账册,想必拉在屋里了。” “又不是非看不可,算了,不看了。”杨波一摆手,继续批阅公文,头都没抬。 梅仙儿一窒,小嘴儿嘟起来,停了一会儿,又道:“奴家看来...公子还是应该看看,毕竟...这么大笔的银子,还是要慎重些...” 杨波停下笔,想了想,终是道:“那是,那是,其实我也想了解一下,最近四通钱庄到底进账了多少银子。” 说完,又埋头批起公文来,书案上公文堆积如山,得赶紧的,四通钱庄最近的业务不少,按章程,他批阅之后,才能做账,章程是他自己定的,能怪得谁来? 杨大公子不上道啊。 怎么办? 把衣襟撕开?光天化日之下,不好吧? 把铅笔打落到地上,然后再帮他捡起来? 不行,不行,那是公子口中的段子,也太那啥了吧。 梅仙儿不住地摇头、不住地瞪眼,始终下不了决心。 杨波见梅仙儿没动窝,奇道:“仙儿,你还有事?” 梅仙儿脸突然红了,讪讪地道:“奴..奴家把那账册放在立柜顶上了,奴家..怕是够不着,公子能不能去一趟奴家屋里..” “嗨,我当什么事儿呢,”杨波丢下手里的铅笔,起身便要去仙儿的住处,又道:“你早说啊,走吧。” 梅仙儿跟在杨波身后,心里怦怦跳,神色也紧张起来。 “喵..” 一只猫咪从树上窜下来,这是一颗桃树,几日前,树上只有花骨朵,如今已经可见零星的桃花了。 好巧不巧,香儿手里拎着个提篮,打对面走过来,问杨波:“姑爷,开饭了,你这是去哪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60章 春天里 “都中午了?”杨波大惊。 杨波一个上午都在忙碌,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到了正午时分。 杨波脚下没有停,只是挥挥手,“仙儿把账册放立柜,是在她和杨波去黄桥之前,打那儿以后,香儿扪心自问,遇到这样的事情,无论对方是谁,嘴上不说,可香儿心里...还真是有些不得劲儿。 姑爷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身体已经给了他,命便是他的了。 姑爷不日就要出远门,去哪里,大小姐不肯告诉她,想要陪他去,姑爷又不许。 姑爷说,这次可能要打仗,军中不能有女眷,让她留在石庙,看好乐水、沈一鸣他们,姑爷也好无后顾之忧。 香儿轻叹一声,转过身去,先把食盒送到姑爷的办事房,在那里等他回来。 走到那颗桃树下,发现一夜之间,桃花竟然开了,只是零星的几朵,香儿不舍得去摘,只好轻轻地压下枝头,把鼻尖儿凑过去。 “春天来了..” 香儿深吸一口,感受这春日的气息。 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可不知为什么,这娇嫩的桃花却让香儿感到一丝丝忧伤,香儿莫名觉得心惊肉跳。 而此时的梅仙儿,心下懊恼不已,好不容易逮住个机会,又让香儿给撞破了,关键时间也来不及啊。 仙儿的屋子就在杨波住所的斜对面,梅仙儿开了门,也顾不上矜持了,连推带搡地,将杨波弄进屋。 “仙儿,是这个立柜?这也不高啊。”杨波奇道,转身过来,却让梅仙儿一下抱住,“公子,别说话,就让我抱抱,一会儿便好。” “仙儿,呜..”杨波的嘴巴也让梅仙儿凑上来的香唇给堵上了。 此刻,杨波已经明白梅仙儿的用心,只好任由梅仙儿捧住他的脸颊,急切地亲吻他。 这是激吻,暴风骤雨一般。 其实杨波也不是不知道梅仙儿的心思,当初在养马场的时候,他就知道。 可是,梅仙儿做出如此激烈的举动,还是吓了杨波一跳,这可不是梅仙儿一贯的做派。 仙儿身上焕发着迷人的香气,是那种淡淡的玫瑰花的香味,大概是用了石庙新出的玫瑰香型香皂,杨波记得仙儿喜欢这一款。 这种时刻,杨波的禄山之爪肯定闲不下,身下的杨小波更是不甘寂寞,早早挺直了腰杆,向梅仙儿的勇气致敬了。 只是,这真的好吗? 梅仙儿的身世,以及她在倚红楼悲惨的遭遇... 而且,梅仙儿发过誓言,一生不再嫁人,她是认真的。 梅仙儿工作起来心无旁骛,最重要的是,她对杨波忠心耿耿,贯彻杨波的意图,绝无二话,早已是杨波的左膀右臂,离不开了。 本质上说,梅仙儿是杨波的下属,就像在一家公司里上下级的关系,这样纠缠不清,看着就像后世的那种总裁办公室恋情,多数情况下,对公司的发展都是有害无益。 杨波一直觉得,梅仙儿追求的是事业上的成功,或曰,追求的是因为事业成功而带来的尊严。 两人瓜前李下,稍有不慎,就可能对她造成二次伤害,那就太残忍了,还不如保持纯粹的工作关系,来得健康久远。 所以,尽管沈燕青有意促成,杨波却在刻意回避,外人看起来,倒真像是纯粹的工作关系了。 当然,杨波并不知道,梅天佑给梅仙儿写过一封信,在信里,梅天佑把为梅家繁衍后代的重任交给了梅仙儿。 梅仙儿想要个孩子,如此,梅家后续后人,梅仙儿也算对自家二叔有了交待,这是梅仙儿的秘密。 这个秘密,梅仙儿绝对不会告诉杨波的,她怕把杨波给吓跑了。 吓跑了,到哪儿去找杨波这样本事大长得帅的帅逼? 也不知道杨波知晓这个秘密之后,会作何感想呢?让人十分期待呀。 正在杨小波意气风发,杨波胡思乱想的当儿,突然听到屋外有人在叫。 “杨波...” 俩人就像被开水烫着一般,赶紧跳开。 “是王冰凌..”杨波惊道,一边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衫。 梅仙儿也是一阵慌乱,伸手把怀里的账册塞到杨波手里,“这是账册,公子,你先出去。” “那你..”杨波见梅仙儿衣襟散乱,漏光漏得不行了都,总要拾掇一阵子,杨波的禄山之爪,太放肆了。 杨波挺了挺前胸,干咳一声,镇静自若地走出房间,抬眼便见王冰凌站在门前不远的地方,面无表情,正冷冷地瞅着他呢。 王冰凌今日着一身黑,窄袖,束腰,灯笼裤扎在长筒皂靴里,腰间挂着柄长刀,这种打扮,杨波是第一次见。 王冰凌应该是刻意将衣裤做得宽大松垮,即便如此,也难掩她前凸后翘、窈窕颀长的身段,尤其是两条大长腿,浑圆挺拔,各自连着上面半月形的优美弧线,让人浮想联翩。 杨波客气地跟王冰凌打了招呼,晃了晃手里的账册,也不管别人信不信,先解释一番再说。 王冰凌并不理会,只是抬眼望天,今天天气也确实不错,难得的暖阳,王冰凌大概正想着把杨波埋在什么地方,而那地方,绝对没有明媚的春天。 “晴天白日,朗朗乾坤..”王冰凌似乎在吟诗。 “冰凌儿,别吟诗了,你找我有事儿?” “无耻之尤。” 杨波恼了,“你倒是说说,我怎么无耻了?” 王冰凌冷冷地看了杨波一眼,就像在看一样很脏的东西,也不废话,转身往杨波的办事房走去。 香儿守在办事房,见两人进来,盯着杨波看了一会儿,眼神有些怪异,稍顿,便起身找来块湿毛巾,说道:“姑爷,你刚吃过冰糖葫芦?嘴角上还有碎屑呢,你擦擦。” “冰糖葫芦?”杨波呆了呆,老脸红了,迭声道:“是啊是啊,是吃过,呵呵呵..” 接过毛巾擦了擦,在茶几后面坐下,香儿摊开食盒,杨波准备吃午饭。 “冰凌儿,你要不要吃点儿?”杨波问。 “不用,吃过了。”王冰凌翻了几个白眼,取下腰间配刀,远远坐下,把刀横放在两腿之上。 “什么事?”杨波大口吃着,一边问。 王冰凌安静地坐着,也不言语,直到杨波吃完饭,香儿把食盒收捡好离开,这才开口。 “听说你缺个亲兵队长?你看我行么?” “你?”杨波瞅瞅王冰凌,连连摇头,说道:“不合适。” 亲兵队做的是护卫工作,手里有火枪,靠的是集体力量。 王冰凌原是闻香教最出色的外手,就是外勤人员,专司秘密刺探,暗杀,抓活口,这类活计,可想而知,对个人能力要求极高。 杨波没见她使过武功,应该也不会差。 尤其,王冰凌的一手易容绝活,把自己的脸当画布,只看脸,她可以装扮成任何人,实在太难得了。 “怎么,看不起我?”王冰凌脸色不善。 “你是做那啥的,将来用得着你地方太多了,在亲兵队,岂非大材小用?” “不去亲兵队也罢,此番你去洪泽湖,我要跟着去。” “你..洪泽湖,你是怎么知道的?”杨波凛声问道,脸色都变了,腾地站起来。 兵法有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洪泽湖,杨波是秘密出兵,乃是军机大事,这种事,知晓的人岂能随意向外人透漏? 沈家堡只有为数不多的高层知晓整个计划,即使是即将开拔的火枪营,也只限队长以上级别的军官知悉,余者只知有行动,却不知是行动是什么,多数人还以为是演习呢。 杨波可是有言在先,绝不可向无关人员透漏半点风声。 王冰凌何从知晓? 杨波凌厉的眼神看着王冰凌,那意思,此事非同小可,必须有个合理的解释。 “啧啧啧..”王冰凌耸耸肩,倒是轻松得很,“大堂主果然料事如神,就知道你会这样。” “大堂主又如何?这是军机大事,事关我火枪营数百将士的生死,泄露军机可是要砍头的大罪?我就问你,你有几个脑袋?” “行了行了,你吼个什么来?” 王冰凌兀自云淡风轻,揶揄道:“大堂主说你向来行事鲁莽,倘若不是次次都撞上狗屎运,早不知死几回了,她让我跟随左右,护你小命,此事燕青也知晓,你还要砍了我的脑袋不?” “....” 这些个女人啊,真是..拿她们没辄了。 关键人家是说要来保护他的,说起来,也是一片好意。 杨波颓然坐下,寻思一阵,就算此次不算泄密,但此风不可长,他不能同意王冰凌去洪泽湖。 “军中不能有女眷,你去算什么?绝对不行。”杨波绝然道。 王冰凌也着恼了,手起刀落,刀柄拍在书案上,厉声喝道:“杨波,你给我说清楚,我是护卫,可不是你的什么女眷。” 杨波神色一呆,稍顿,无力地挥挥手,说道:“你..你走吧。” “走就走,本姑娘还不乐意侍候呢。” 王冰凌长刀在腰间挂起,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61章 魔镜 午后。 杨波拉上季顺在各大工厂巡视。 杨波手里有一份清单,船厂、铁厂、酒精厂、水泥厂、马车厂、火柴厂.. 工厂远不止这些,这小半年,小店小厂,如雨后春笋一般,不断涌现,这让杨波心生感概,中国人果然天生具有商业头脑,资本是逐利的,断然不会浪费任何机会,大明的商人没有供应链的概念,但石庙的供应链就这样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然成型。 船厂、铁厂、水泥厂,这些工厂的产出,沈家堡自用尚且不足,极少对外销售,基本赚不来银子。 赚银子的主力还得是火柴厂和马车厂,按眼下的产能,每年能给石庙带来好几十万两的收益。 可石庙的项目太多,开销太大,眼见已经入不敷出了。 杨波需要更多的工厂。 香皂厂和玻璃厂,便是其中的后起之秀,杨波还没找到低成本生产火碱和苏打的办法,厂子开了,但产能有限。 量少没关系,饥饿营销,把价格炒上去,目标客户锁定达官贵人和海外,银子照样赚。 香皂由秦韶操盘,已经在海州上市了,火到不行,一块玫瑰香型的香皂已经卖到五两银子一块,还有价无市。 玻璃厂的第一个产品,是镜子。 拿一块平板玻璃,锡和汞现世都不缺,在玻璃的一面贴上一层锡箔,然后灌上少许汞,锡可在液态汞里溶解,形成双金属层,和玻璃紧密贴合,便是一面镜子,这便是传说中锡汞剂造镜,非常之简单。 唯一的是,汞有毒,杨波业向用银镜法制镜,可现在石庙还没有能力生产相关的化学试剂,只能一步一步来了。 其实,后世温度计也用到金属汞,到时科普一下,做些防犯措施,把危害降到最低限度,即可。 现时的人们主要用铜镜,可以想见,一旦玻璃镜横空出世,定然炙手可热,不愁赚不来银子。 此时,杨波正在玻璃厂。 玻璃厂的负责人是老扈,就是尤素卿从南京招募而来做绣花针的那位,后来在杨波指导下,做过几副望远镜和显微镜,被杨波看上了,干脆让他做了玻璃厂厂长。 玻璃厂的主要设备是玻璃炉,这一台是新搭的,比马道长的炉子要大很多,厂子拢共十来号人,跟后世比,连小作坊都算不上,但杨波要的是垄断利润,价格自己定,第一桶永远是金。 工人们在干活,一炉玻璃态浆料正好出炉。 老扈亲自操刀,将一块四四方方的铁板水平置于坩埚之上,铁板四周有沿儿,内里被打磨的光滑如镜,工人用瓢舀起一瓢浆料,泼在铁板上。 浆料在铁板上平铺开来,在重力的作用下,自流平,多余的浆料顺着一个小开口,留到铁板下面的坩埚中,稍后回炉再用。 待到铁板上的浆料冷却,一块平板玻璃便做好了。 杨波凑上去瞧了瞧,局部明显可见凸凹,应该是冷却太快了,还得想办法改进。 只能挑那些相对较平的地方,切割下来,送到后面的锡汞工序,这一炉,良品率应该不高。 老扈忙完了活计,过来见礼,手里拿着两柄镜子,这是他们眼下唯二的成品。 杨波拿过来,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笑了。 水灵得很,脸蛋都能掐出水来,年轻真好啊,就为了这个,也不枉这次穿越了。 上嘴唇隐隐一抹淡青色,纤毫毕现,伸手摸摸,软软的,不是茸毛了,而是货真价实的短须。 季顺在杨波的肩头敲了一记,大笑道:“从现在起,你就是个男子汉了,哈哈哈..” 杨波老脸一红,神色有些忸怩,赶紧对老扈说道:“扈师父,你干得不错。” “这都亏得公子的神机妙算,俺不过是出些气力罢了,当不得公子的夸赞。” “哎,我说老扈,公子夸你,你就接着,忸怩个什么?”季顺喝斥道:“走,去办事房,公子还有事跟你交待。” 在工厂,季顺总是很严厉,只要他一出现,工人们便噤若寒蝉,相比之下,杨波就显得格外和蔼可亲。 杨波要谈的,事关安全和保密,这是他一贯重视的。 安全主要是汞的毒性,提醒老扈注意防范,至于保密,杨波主张签订五年合同。 “那五年之后呢?”季顺问。 杨波笑道:“有五年赚头,足够了。” 季顺显然不满意,他主张跟铁厂和一号、二号炸药工厂一样,涉密的岗位一律终身合同,但凡有泄密者,终生追杀。 在他看来,杨波脑袋瓜子里的东西都是摇钱树,恨不能把所有的工厂都用铁盒子装起来,杜绝一切泄密的可能,有银子自家赚,且一直赚下去,不好么? 但杨波却有不同的想法,炸药工厂不用说,一定是最高密级,石庙铁厂生产出来的产品近乎钢铁,钢铁是工业之母,当然要保密,能保多久保多久。 但镜子和火柴不一样,是居家用品,总要寻常百姓消费得起才好,石庙独此一家,永远只能是奢侈品。 再说,就算泄露出去,没有石庙设备的支持,想要做出石庙一样的东西,恐怕也很难,石庙完全可以卖设备,一样有利可图。 至于五年以后,这里的工人,愿意出走自家开厂,开去,愿意留下的,杨波也不缺赚银子的项目,眼镜、建筑玻璃、无数的玻璃制品,无限的钱途,接着干就是了。 杨波定下框架,剩下的就交给季顺具体执行,季顺威信极高,比杨波更在意技术保密,一向防范甚严,交给季顺,杨波是放心的。 辞了老扈,杨波和季顺便要离开,有件重要的事,还要跟季顺交待。 “季叔,明日我带二十亲兵,前往淮安,你现在可以把消息放出去了。” “啊..”季顺大为惊愕,急道:“不是说秘密行动吗?” “督帅大人许了我黄桥,但是非收到那一百只火枪,不生效,我是去给杨一鹏大人送火枪的。” “噢..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呵呵,你小子,连你叔都要瞒到最后哇。”季顺手指点点杨波的额头,“好吧,我这就去办,就从玻璃厂开始。”说完一挥手,又回去了。 杨波一人走出厂门,路边停着的一辆马车上,跑下来一个小姑娘,递来一张纸头,杨波心里一阵叫苦,是尤素卿。 定是王冰凌回去告了状,尤素卿这是寻他去挨骂了,得想个应对之策才是。 思虑片刻,杨波又转身回工厂,跟老扈要了那面镜子,揣进怀里,这才上了马车。 “你是韩..”韩家的姐妹是双胞胎,杨波总是分不清,问道。 小姑娘立刻答道:“尤雪。” “尤..雪?你不是姓韩吗?” 小姑娘支支吾吾地,杨波也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又问:“那你还去学堂念书么?” “念啊,明天是元宵节,学堂下午放假了。” “那你告诉我,你在学堂都学了啥?” “写字呀,识数呀,还能有啥?公子你知道吗?我们数学老师是个小姐姐呢,比我大不了多少,小老师教得可好了,我能数到二十了。”看得出小姑娘很得意,很喜欢念书的样子。 杨波呵呵一笑,她说的小老师,便是乐水,乐水即在万里学堂给徐骥当学生,又在佩瑶女子学堂当老师,教数学,还帮着封雅雯编写教材,每天也是早出晚归,连跟杨波见面的机会都少了。 尤雪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杨波听着,时不时点点头,一边撩开车帘子,看见路边不少人家都挂起了灯笼,有些店铺还扎起了花灯,一派喜庆祥和的气氛。 在七里巷,杨波看到韩赞周站在一家店铺门前,像是在跟谁吵架?不经意间,韩赞周竟朝马车这边看过来,杨波赶紧把头缩回去,韩赞周没看着。 也不知这老小子在干嘛,管他呢。 这一次,马车是直接从大门开进去,而不是走沈府的侧门,以往这大门是用青砖给封死了的。 门楣上写着‘竹园’两个大字,是瘦金体,清秀飘逸的感觉,虽说跟尤素卿性格不搭,但是园子倒是配得上这两个字。 两人来到竹林不远处的那个亭子,这地方杨波来过一次,还跟褚春分下过一盘棋来着,杨波后来才知道,这亭子还有个名儿,叫半奚亭。 “娘亲,杨公子来了。”小姑娘是在跟尤素卿通禀。 “雪儿,以后别叫杨公子,叫姐夫,记住了?”尤素卿的声音。 尤雪退出亭子,让杨波进去,杨波明白了,尤素卿可能是看人家韩氏姐妹生得周正,给收养了,所以才让他们改姓‘尤’。 这亭子结构有些奇怪,下面由半人高的楠竹围着,从外面看不到坐在里面的人,进到亭子里面,这才发现王冰凌也在,正跟褚春分下棋,见杨波进来,只是狠狠剜了他一眼,而褚春分则略略点头示意. “我..”杨波和尤素卿异口同声,撞一块儿了。 杨波抢先说道:“我有好事儿,我先说..” 伸手从怀里掏出那面镜子,双手捧起,弯腰奉上,口称:“小姨,小侄特意准备了一份薄礼,略表孝心,呵呵..” 杨波说的不伦不类,听得尤素卿直皱眉头,什么玩意儿,抬手取了来。 “呀..”尤素卿惊叫一声,差点没把手里的玻璃镜子给摔了。 “小心..”杨波做守护状,又道:“这是玻璃镜,普天之下独此一份,珍贵无比。” 杨波张口就来,老扈命明明做了两柄,而且明天可能还会再做出几柄。 两女听到动静,也围了过来,一时间,亭子里尖叫连连,弄清楚这又是杨波折腾出来的,两女又都嚷着也要。 杨波摊摊手,说道:“这个..你们得掏银子自己去买,到时我给你们打个折..” 话音未落,王冰凌大怒,“守财奴...分儿,别理他,我们接着下。”一剁脚,重重地踩在杨波的脚丫子上。 “王冰凌,你干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杨波疼得呲牙咧嘴,怒道。 王冰凌冷道:“君子?呸..” 这边厢,尤素卿自顾自把玩那镜子,高兴坏了,时不时拂拂鬓边青丝,颇有些顾影自怜的意思。 “魔镜,魔镜,告诉我,天下女人谁最美,我,我,我..”杨波在心里替她默念。 这镜子太神奇了,就跟施了魔法一般,尤素卿爱不释手。 镜子确实漂亮,杨波是费了心思的,准备当奢侈品卖,当然得高配。 镜面是椭圆形的,镶浮雕银边,下面是铜质手柄,事实上,为了节省时间,这手柄就是直接从极品铜镜上拆下来的,上面雕刻着花鸟云纹图案,配上晶莹的玻璃镜,更显精致华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62章 黑金软甲 尤素卿终于放下镜子,见杨波笑眯眯地看着她,顿时脸颊一丝晕红飞起,眉宇之间,竟有了羞赧之意。 不过,这镜子确实神奇,更神奇的,是这小鬼头,折腾个不停,隔三岔五地都有新奇儿出来,件件都是鬼斧神工,让人欲罢不能,这也太...离谱了吧。 这小鬼头就该弄出个照妖镜来,让人看看,他到底生着个什么样的玲珑心肝? 小鬼头,不学好,歪门邪道倒是学得快,都学会送礼了,真是狡猾狡猾的。 尤素卿小心把镜子放下,斜眼看过来,“你可知今日叫你来,是为哪般?一面镜子就想堵住我的嘴,你怕是想多了。” “小姨妈何出此言,侄儿前来,便只为聆听小姨妈的教诲,小姨妈有话,直管说来。” 拿人手段,吃人嘴短,人性使然。 不让王冰凌去洪泽湖,王冰凌告刁状又如何?有了这面镜子,看尤素卿欢喜的样子,也就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王冰凌照样去不成。 杨波心里美滋滋的,不由佩服起自己的机智来。 “先跟说个好消息,分儿已经答应留在沈家堡,帮你操持译书事宜。” 杨波大喜过望,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褚春分是个语言天才,识拉丁文和意呆利文,现时这样的人才可不多。 西人著作拢共七千多部,徐骥和李西华等人已经从杭州收罗来几十部,人手也不断络绎前来,还是语言问题,进展十分缓慢,褚春分若能加入,进度便可大大加快。 杨波兴奋得直搓手,视线投向正在下棋的褚春分。 事关自己的去向,褚春分正竖起耳朵偷听呢,心思不在棋盘上,以至于连下无理手。 杨波急不可耐,正要找褚春分说说自己的计划,可尤素卿接下来的话,却如当头一棒,砸得他晕头转向。 “你先别急着高兴,原本我打算让分儿去南京接替穆英的,穆英的情况...小姨很为难啊,这事儿,便由你来决定,叫你来,这是其一。” 尤素卿小声说完,好整以暇,看着杨波,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一边,七千部书的翻译工程,重要性不言而喻,另一边,穆英,穆英怀有身孕,要命的是,那是他杨波的种。 过不了多久,肚子便大了,挺着个大肚子,在倚红楼那种地方,走来走去?那画面.. 尤素卿这会儿,又拿起那面镜子照起来,时不时斜眼看过来,那眼神,颇有些玩味儿。 不会是这女魔头,又在跟他耍心眼子吧? “先把穆英从南京接回来,至于译书的事,以后在想办法。”杨波终于说道。 “噢..” 尤素卿直视过来,脸上似乎有失望的神色,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哈哈,分儿,这局我赢定了。” 王冰凌突然大声嚷嚷起来,手里的折扇打得啪啪响,得意至极。 “我一件你就...呜呜呜..”得意之余,王冰凌竟呜呜地唱了起来,唱的竟然是‘芒种’。 杨波心烦意乱,有些坐不住了,便要起身告辞。 “分儿的事,只是其一,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就想走?”尤素卿也站起身,要杨波跟她去。 褚春分识眼色,赶紧过来相送,王冰凌一脸的不高兴,也只能跟着过来。 尤素卿抬步往外走,一边责怪道:“杨波,一面镜子的不是,惹得冰凌儿不高兴,你还是个男人么?” “哪能啊,小侄不过一句玩笑话,洛英冰分,人人有份,倘若一面不够,我给两面。”杨波神思不属,随口应道。 身后哗啦一响,杨波情知不妙,慌忙扭头观瞧。 王冰凌抓起一把棋子儿,一粒接着一粒,砸了过来。 砸得神准,砸在杨波的后脑勺上,生疼。 “王冰凌,我警告你,君子动口不动手...”杨波一边大叫,一边抱头鼠窜。 亭外。 松竹苍翠,曲水流觞,虽说春寒料峭,尤其到了傍晚,气温还是很低的,但春意藏不住,生机无处不在。 ‘沉住气,事情总有解决办法的..’杨波在心里自我宽慰。 夕阳下,竹指摇曳,疏影攒动,小楼就在前方。 楼前,那两簇毛竹仍旧枯黄,只是下面多了些笋尖儿,梅花还没凋谢,门口两株盆栽的桃花,已然盛开。 有小婢正忙着往屋檐下挂灯笼,见尤素卿和杨波走过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弯腰福礼。 进得楼来,迎面便是通向二楼的竹梯,杨波还记得,他和青儿的婚房就在二楼。 楼梯前,左边开着窗,右边,屏风、多宝阁、多宝阁、屏风,充做玄关,中间有一道门,里面便是尤素卿起居所在? 这里杨波没来过,但格调似曾相识,是那种‘低调的奢华’的感觉。 外屋是尤素卿会客的地方,有个朝西的明窗,窗前摆放一张小巧的长方桌,桌上放着台古琴,左近的墙壁上悬挂着一柄带鞘的长刀,那刀柄上的图案纷繁复杂,闪着红光,上面镶有宝石,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杨波百无聊赖地看着,尤素卿悄然走过来,抬手取下那把长刀,“喜欢的话,可以送给你。” 刀是冷兵器,自从有了击发式火抢,杨波还真看不上。 杨波摇头,“不了,小姨还是留着自个儿用吧。” “你是嫌我的刀不利么?”尤素卿黑下脸来,呛浪浪一声,拔出长刀,倏地扭身,电光火石之间,刀光如练,刀尖儿直逼杨波的喉头。 “啊..你干嘛..” 杨波惊出一身冷汗,直觉脖子凉飕飕的,隐隐一丝刺疼,瞬间变成木头人,话都不敢说了。 尤素卿美目圆睁,喝道:“冰凌儿的武功乃是我亲传,一手刀法出神入化,连青儿都自叹不如,送你做护卫,你竟不识好歹,真是岂有此理。” 该来的总会来,那面镜子竟然挡不住? “军营里都是粗汉,冰凌儿一个女子..”杨波的声音颤颤的,尤素卿厉声喝断:“你怕是对冰凌儿的本事有误解,她在敌营里来回穿梭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小姨,你能不能先把刀拿开,我想打...喷嚏..” “好啊..” 说时迟,那时快,尤素卿手腕轻抖,白光一闪,杨波心下骇然,赶紧闭上双眼,直听得哧拉一声响,然后呛浪浪... 杨波小心翼翼睁开眼,见长刀已然入鞘,不由长舒一口气,扭了扭脖子。 这一扭不打紧,左边半拉膀子都露出来了,皮袍子的左肩整个不见了踪影,里面的中衣似乎也划破了。 “小姨,这也太过分了吧?” “过分么?不觉得..”尤素卿似笑非笑地看着杨波,又道:“我的刀可还锋利?你感觉如何?” 杨波只能无能狂怒,咬牙切齿道:“我冷。” 尤素卿扑哧笑出了声,又绷住,转身进了里屋,不大一会儿,又走出来,手里拎着件包袱,在坐榻上坐下,抖搂了几下,拿出一团黑色的物事,递给杨波。 这是什么鬼? 挺沉的,看着像件没袖头的毛衣,摸着硌手,硬喳喳的,通体黑色,幽幽寒光,是黑矿断面光泽的感觉。 “这是黑金软甲,这把长刀都刺它不穿,一般的刀箭更是不能伤它分毫,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就送给你了,若你再不识好歹,我一刀劈了你。” “竟有如此神奇物事?” 杨波最是惜命,倘若这软件真是那么神奇,杨波求之不得,哪还用逼? “还有件皮袍子,我不过穿了一两次,你先换上。”尤素卿这么说着,突然脸红了,不由拂了拂鬓边的发丝。 “小姨,你让我穿你的衣服?”杨波奇道。 “这是男装,你爱穿不穿?”尤素卿大光其火,怒道。 杨波看着尤素卿,那意思,你得想回避啊,可尤素卿盘腿坐在榻上,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出言讥讽:“一身贱皮子,谁稀罕,忸忸怩怩,你是不是个男人,” 杨波真的着恼了,是不是男人?我倒要让你瞧瞧,我是不是个男人.. 三下五去二,瞬间脱了个干净,露出赤裸的上身,撇腿,抬臂,握拳,做了个健美的动作。 虽说还没练出六块腹肌来,但胸大肌,二头肌,鼓一鼓,还是相当可观的。 不知何时,尤素卿竟然走到杨波跟前,伸出两只柔荑,在杨波的前胸上下摩梭起来。 “你有些气象..“尤素卿轻声诉说,“杨波,你要明白,没有人比我更渴望你成就一番大业,你得先保住你的一条小命,成就大事,成大事者,最忌优柔寡断,儿女情长,你懂我意思么?” 低沉的声线,里面夹杂这一丝丝颤音,充满了摄人魂魄的魅惑。 杨波无法坑距。 尤素卿靠得很近,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一股炙热的气息传过来,仿佛可以融化一切,杨波的心儿在荡漾,就像喝醉了酒一样。 两人站在窗前,落日的余晖,穿过窗棂,斜斜地照进来。 绝美的容颜,粉雕玉砌,丰腴的身段,妩媚多姿,仿佛画中人一般,浑身上下,弥漫一层若有若无的金光,成熟的风韵,绝代的风华,都在那金光里。 必须承认,颜值就是力量,这力量是惑,引无数英雄尽折腰,这力量是坑,让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杨小波不安分了,探头探脑的,玩儿起了跷跷板,杨波情不自禁,冲动地将尤素卿的两只柔荑紧紧握住。 “小姨,我...” “你还知道我是小姨啊?” 尤素卿猛地抽出自己的双手,抬手给了杨波一记小耳光,为什么是小耳光?那是因为,这耳光跟挠痒痒差不多,没什么力道。 尤素卿趁势抽身离开,正色道:“青儿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带她,且不可慢待,不然,我的长刀可不认得你是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63章 专业女司机 日上三杆。 杨波的车队已经到了梅府。 ‘杨波是财神,正月十五这天,若是能看他一眼,从此便时来运转,一生一世,吉星高照,吃喝不愁。’ 这传言,不胫而走,杨波前往淮安,途径梅镇的消息传来,梅镇人奔走相告,纷纷赶来梅府,可谓万人空巷,都想要一睹杨波的尊容,权当新年伊始,博个彩头。 如今的梅府,早已变了模样,跑马场上面盖起了一排排的房屋,付满的人在那里办公事,而粮仓所在的位置,搭起了戏台,四周布置了景观,扎起了花灯,晚上有灯会,这里会很热闹。 杨波上得戏台,似乎说了些什么,台下的人也听不见,只见杨波在台上挥手致意。 台下顿时沸腾了,像炸了锅似的。 看见杨波的人振臂呼号,有人喜极而泣。 没看见杨波的,拼了命地往前挤。 台下人潮汹涌,里三层,外三层,挤的水泄不通。 这正是杨波想要的效果,戏台之上,杨波确实在演戏。 有两个人,却不同寻常,他们黑着个脸,任由别人推来搡去,始终一言不发。 “我们走。”说话的人又黑又瘦,听口气,像是个头儿。 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出来,两人走到梅府对面的一间茶水铺子,在角落坐下,店家立刻提着酒壶过来,给满上两碗黄酒。 “客官,可看见了财神?” “你是说杨波?”那黑瘦男子随意应道:“见着了。” “哎哟,客官啦,这财神的名讳可说不得,说了,便不灵验了。”店家说得神秘兮兮地,可见那黑搜男子脸色不善,立刻改口道:“当然,这个也是因人而异,心诚就行,心诚则灵嘛,小的还是要恭喜二位客官,您二位慢用..”掌柜的说完,一溜烟跑了。 “头儿,杨波今儿可是见着了,你说咱们真能发财么?”说话的人是个小矮个。 “发财?”头儿哧笑道:“蠢材吧你,那不过是杨波小儿蛊惑人心的手段,你也信?” 头儿端起酒碗,灌了一口,又道:“若是弄来火抢,咱们可真就发财了,说不定还能升官。” “今日便是个机会,倘若有火枪在手,一枪便能嘣了那小子。” “嘘...小声点。”头儿小声喝道,眼睛却是望着铺子外面。 两个肩膀赶着火枪的兵士正在巡街,刚好打茶水铺子门前经过。 “头儿,这是火枪营的士兵,他们的规矩多着呢,从来不单独行动,在外面下手,怕是不易。” “所以,就指望你了,你只需依计行事,火枪迟早到手,我们需要加快行动,弄到火抢只是个开始,疯子可催得紧啦。” 头儿口中的疯子,便是冯仪,矮子便是冯仪落在梅镇的一个棋子,别看他人矮,还是个左撇子,可一把菜刀使得飞起,刀工了得,寻了个在火枪营里当厨子的机会,头儿自己还没个正经营生,在工地搬砖呢。 “头儿,我得走了,耽搁太久,让人起了疑心,就不好了。”矮子说。 “这里有些银子,多笼络一些人,为我所用,我现在在工地上干苦力,成不了什么事,听说梅镇在弄个什么城防营,我正想办法混进去,将来办事也好有个依托。” 小矮个点点头,接过银子,收进怀里,把酒干了,转身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又在一家食铺买来一只烧鸡,二斤烧刀子,用包袱皮裹了,然后匆匆赶往菜市。 到了菜市,找到同伴,采买齐备之后,驾着一辆驴车,赶回养马场军营。 驴车一路叽叽咕咕,到了养马场军营门前,发现一堆人似乎在拉网?便凑上前去,问个究竟。 “拐子,你眼瞎啊,这可不是渔网,是铁丝网,石庙弄出来的新鲜玩意儿。” 有人称呼那小矮个为拐子,因为矮子是个左瓜瓜。 嘶... 拐子闻听,心里直犯怵,那东西细细的,亮晶晶的,上面还有倒刺儿,那玩意儿正是铁质的,可不就是铁丝网? 这要是给挂上,还不得遍体鳞伤啊,要命的是,他们显然是要在围墙是去小陈庄,和海州中御千户所的官军搞什么对抗演练,养马场现在由二队长王水生暂领,军营里显得空落落的。 经过营房,拐子看到大头兵们三三两两在吹牛打屁呢,有人蹲在地上,有人靠在门框子上,这若是被杨波或方立春撞到,轻者关禁闭,重者三十军棍。 看样子,军容军机松懈不少,拐子心中一阵窃喜。 而此时的杨波,可不知道这些变故,他正在前往海州的路上,车队过了虎山,徐文爵死皮赖脸地挤上了杨波的马车。 “文爵,你不去挤蒲佩瑶的马车,到我这里干什么?”杨波警惕道。 杨波确信,这小子跟秦韶有一腿,可蒲佩瑶无论怎么跟他甩脸子,徐文爵矢志不渝,颇有些锲而不舍的架势。 尼玛屁的,荤素不忌,占尽便宜。 关于取向问题,是胎带的,还有后天的?后来的研究者可能也说不清楚,杨波倾向于认为是后天的,也就是说,存在被人带偏的可能,别搞到最后,自己被徐文爵这货给带偏了。 念及于此,杨波嫌弃地看了徐文爵一眼,身体往边上挪挪,离他远点儿。 徐文爵显然没留意,或者说,徐文爵已经见怪不怪了,“我倒是想..可人家不让啊,跟三哥共乘一车,也好请教一番铁矿的事儿,这次回南京,我可要为你多挖些矿来。”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成,你就不能想想办法?”杨波表示鄙视。 “能有什么办法?”徐文爵垂头丧气,很快又回过神儿来,“三哥,你有办法?” “呵呵..”杨波笑的颇为鸡贼,“这马车可是我亲手设计..” “你是说..”徐文爵眼前一亮。 两人嘀咕一阵,徐文爵显得很兴奋,当即让车夫停下,跳下了马车。 过了虎山,便是小陈庄,杨波一行人要在此地稍事歇息,人吃马喂之后,天黑之前赶到海州。 “公子,小陈庄到了,请公子下车。”有亲兵在车外粗声粗气地叫道。 “噫..”杨波下了车,见那亲兵留着个小胡子,好像没见过。 亲兵队是杨波的心腹,平日里,每天清晨一起爬山,虽说不能全都叫出名儿来,但也不至于面生。 “你是谁?我好像没见过你..”杨波警觉道。 “那是你有眼无珠..”那人声音变了,分明是女声。 杨波惊骇之下,立刻反应过来,顿时黑下脸来,“你来干什么?” 那小胡子亲兵,正是王冰凌所扮。 亲兵队军纪律严苛,戒备森严,王冰凌就算易容术如何高明,没有内应,绝不可能扮成亲兵混进来,定是尤素卿的手笔,说不得她早就在亲兵队安插了人手。 尤素卿的手伸得太长了,偏偏杨波还真没有好办法对付。 杨波郁闷至极,在小陈庄用了午饭,再次回到马车跟前,王冰凌身边多了个人,那人正是尼德兰红毛万贝恩。 “我奉二娘之命,押送万贝恩至海州,交与海州知州谢文治谢大人。” “你当我亲兵队是公共厕所,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杨波忍无可忍,吼道。 万贝恩立刻不满道:“杨将军,我提醒你,注意礼节,我可是尼德兰贵族...” 杨波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将万贝恩踢翻在地,“败军之将,你跟我说什么贵族,贵尼玛逼啊?” “我抗议,抗议..”万贝恩一骨碌爬起来,哇哇大叫起来,见杨波气哼哼地不睬他,便向王冰凌问道:“王女士,杨将军是在骂人的话?我要记录在案。” 王冰凌瞥了一眼万贝恩,没做声,接着走到马车前面,“小丁子,你下去,你把那红毛鬼送到亲兵队陶世清处。” 小丁子恭顺地下了车,王冰凌大模大样地登上车夫的位子,杨波好气啊,这是要反天了吗? “小丁子?”杨波瞪着小丁子,咬牙切齿。 “公子,不管我的事啊,这王姑娘,不,王公子乃是大小姐指定的队长...”小丁子绕弯儿躲着杨波走,推搡这万贝恩,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杨波张口结舌,恍惚间,又听到王冰凌粗声粗气的嗓门,“公子,请上车吧。” 杨波气炸了,脑子里像趟了地雷阵,爆炸声此起彼伏,他已经无法思考了,行尸走肉一般,上了马车,却听见王冰凌呵斥连连,挥动马鞭,像模像样。 嚓,这还是个专业女司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64 怎么还? 午饭过后,车队前行二里许,便停了下来,杨波探头张望,听见前面吵吵闹闹,不一会儿,只见蒲佩瑶怒气冲冲,正往这边奔过来。 果然徐文爵在蒲佩瑶的马车上动了手脚,现在奏效了,蒲佩瑶的马车抛锚了,嘿嘿。 眼见蒲佩瑶越来越近,杨波急道:“快驾车,别让蒲佩瑶靠近。” “前后都有马车当道,走不了啊,公子。”王冰凌纹丝不动。 “你就不能绕一绕啊。”杨波没好气。 “为什么要绕啊,公子?” 蒲佩瑶已经走到近前,劈头就骂:“杨波,你个奸商,你做的什么马车?我可是花了近千两银子,这才几日便趴窝?你赔我银子来。” 话音未落,蒲佩瑶已然登上马车,上来就是拳打脚踢,嘴里大声嚷嚷:“赔我银子,奸商,陪我银子..你个杀千刀的..” “佩瑶,你不要胡来,君子动口不动手..” 杨波不能跟一个女人动手啊,很快便招架不住了,“我赔,我赔还不行吗?” “是你给文爵出的馊主意?”蒲佩瑶突然压低了声音。 杨波心里咯噔一下,麻烦了。 她是怎么知道的? 定是让徐文爵那混蛋给卖了。 “今日你初一,明日我十五,这辈子,你是摆脱不掉我了,迟早我要把我的身体交给你。” 蒲佩瑶吐气如兰,弄的杨波耳朵根儿直痒痒,但蒲佩瑶两只手,缺十分地粗暴,一把抓乱了杨波的发髻。 “下辈子,你会欢喜我,就像现在你欢喜沈燕青一样。”蒲佩瑶还在咬耳朵,杨波奇痒难耐。 刺啦一声,蒲佩瑶又把杨波的衣襟,撕了个稀巴烂。 “佩瑶,你冷静点儿,文爵他挺好的,他对你一片真心..”杨波无力地劝说。 “是吗,徐文爵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你不会跟他有一腿吧。”蒲佩瑶冷笑着,继续咬耳朵。 徐文爵要过来了,老远听着在喊,蒲佩瑶果断抬腿,猛踢杨波的要害所在,就那啥地方,连踢两下。 “赔我银子,不然跟你没完。”蒲佩瑶又喊了一嗓子,这才理了理发髻,抻了抻衣衫,甩了甩头,跳下下车,一气呵成,潇洒至极。 蒲佩瑶是真打呀。 杨波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某些地方,说不定还有内伤,杨波有多狼狈,可想而知。 徐文爵上得车来,看到杨波的模样,都呆住了,太惨了,让人不忍直视。 “三哥,对不住啊,我一时大意,说漏了嘴,都是我的错,三哥,你打我吧,狠狠地打,那样的话,兴许我心里还能好受些..” “文爵,等你们成亲了,你一定要严加管教,佩瑶也太野蛮了,这样可不行。” “一定,一定。”徐文爵感激涕零。 “文爵,打铁要趁热,你快去吧,我歇会儿就好。” 徐文爵终是下了马车,去找蒲佩瑶了。 “没想到,你跟蒲佩瑶也..你也太无耻了吧,无耻之尤。” 王冰凌嫉恶如仇,手中的马鞭抽得啪啪作响,显然是在表达她的愤怒之情。 “你胡说什么呢?”杨波惊失色。 “你以为咬耳朵,我就听不见,我本事大着呢,除了易容术,我还是顺风耳,你没听说么?”王冰凌冷笑道:“有句话,据说还是出自你口,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你打算怎么还啦,杨公子?” 无语问苍天,苍天亦无言。 杨波坐在车厢里,如痴如呆。 不止是因为被蒲佩瑶打得鼻青脸肿,杨波心里也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尤素卿手段了得,稍稍上下其手,拉拢沈燕青,来个釜底抽薪,杨波便溃不成军。 现在想来,昨日在竹园,尤素卿不过是在施媚术,套路他而已,那女人实在不简单,杨波根本不是对手。 傍晚之前,车队到了海州,在韶楼落脚,杨波这情形,见不得人,只能躲在韶楼,晚上跟寥寥数人见个面。 秦韶见面就跟杨波讨要镜子。 杨波启程时,石庙只做出两面,一面送给了尤素卿,正是因为尤素卿第一次见到玻璃镜的夸张反应,才让杨波意识到,玻璃镜是个不错的见面礼,所以,杨波将仅剩的一面镜子带在身上,准备送给杨一鹏夫人,毕竟头次见面,说起来还是个伯母嘛。 一百支火抢,是为公,玻璃镜,是为私。 玻璃镜,后续石庙会越做越多,秦韶让人过去取,就是了,横竖杨波也打算让秦韶操盘这门生意,玻璃镜的产量不高,适合用拍卖的形式,这样可以推高价格,赚取最大的利润。 拍卖,古已有之,只是叫法不同,宋代叫‘扑买’,杨波这么一说,秦韶也是秒懂。 “秦大哥,碧云寺的慧能..”谈完正事儿,杨波便要提及碧云寺在黄桥拐卖男童的事儿,却见秦韶一副‘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的表情,便又奇道:“你知道这事儿?” “切...”秦韶呲笑一声,说道:“你让人在黄桥到处查问此事,连我这个不太相关的人都知道了,你以为慧能会不知道?” “日前,慧能一改初衷,送来五万两银子,说是要入股四通钱庄,你可知他所为何来?” 秦韶看着杨波,就像在看一个白痴,“因为慧能知道你在调查他,他想让你知道他已经知道你在调查他。” “秦大哥,你说这事儿跟你不太相关,又是何意?” 秦韶拿起他的指甲钳,修起指甲来,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上古家的那孩子,如果还活着,我让碧云寺把人送到石庙去。” 见杨波一脸懵逼样,秦韶又道:“你知道的话,我带你去碧云寺瞧瞧,可也得等到你打完仗回来呀,你觉得你现在有这闲工夫?” 杨波想要再问,秦韶就不愿意搭理了,直到谢文治夫妇来见,秦韶干脆撒腿跑了。 谢文治夫妇有个儿子,叫谢榛,在南京念书,跟杨波一边大,文茵头回见杨波,就把他当儿子看,一点儿也不显生分。 若是杨波生得丑,估计也没有那个待遇,长得好看,招人欢喜,优势得天独厚。 这就是生活,不公平?有怨气?那你也生就一副帅逼样子,让人瞧瞧? “哎哟,出了什么事?作孽哟..”文茵见到杨波鼻青脸肿的样子,大呼小叫的,心疼得不行。 杨波苦笑不答,他还有要事和谢文治相谈,便让王冰凌带她去另外房间闹瞌。 万贝恩交给谢文治,由他转交给朝廷,将来无论朝廷派谁跟尼德兰人谈判,谢文治都是大功一件,这有利于他的升迁。 方立春的三百人火枪兵,和罗汉带领的五百辎重营,携带的补给物资,足够半月之用,这八百人号人马,已于正月十四日当晚,绕道小陈庄,并在那里换上大明官军的军服,秘密向洪泽湖方向急行军,按照计划,今日晚间,便可抵达预定位置。 倘若战事延绵,后期的物资补给,便由谢文治来筹备,杨波出钱买来就是,谢文治是自己人,杨波用着也放心。 谈完正事儿,谢文治叫回文茵,他们似乎还有私事要同杨波相商。 “杨波啊,我们膝下只有一个独子,叫谢榛,跟你同岁,人倒是灵性,就是读书不上进,眼下只得个童生,功名之路难啦。” 文茵干脆走过来,在杨波身边坐下,拉起杨波的手,“杨波,你石庙正缺人手,婶子寻思,不如就让榛儿跟在你左右,也能多些长进。” 文茵对杨波很亲昵,谢文治心里有些不爽,但也没有出言阻止。 “我老早说要在沈家堡投些银子的,可这老顽固就是不肯,说是家里不缺银子,你倒是评评理,这银子能有个够吗?” 未及杨波搭腔,谢文治却是冲文茵发脾气了,“咱家不过百八十两存银,当着小辈儿的面说出来,嫌不够丢人么?杨波,是那封雅雯来了信,邀你婶子去佩瑶女子学堂当教书先生,她动心了,投银子不过是个说辞,你别听她胡唠叨。” “说你是老顽固,杨波,你听你听,他是也不是?就算是淮安杜家,你当人家生来就是百万之家呀,还不是一两一两挣来的?” “呵呵呵..”杨波觉得有趣,便笑了,“饭要一口一口地吃,银子也要一两一两地挣,婶子说得有理。” 文茵赌气道:“我不管,榛儿回来,我就带儿子去沈家堡,再不管你乐意不乐意。” “谢大人,这事儿你们得商量好,我先表个态,婶子去,我是竭诚欢迎的,谢榛的事儿,更是没问题,我石庙就缺识文断字的人。” “还有哇,婶子听说你有个叫乐水的师妹,人生得跟朵花似的,我家榛儿..” 谢文治连连使眼色,文茵只当没看见,“我家榛儿,虽说不如你这么水灵,可也是百里挑一的俊俏男子,跟你家乐水,金童玉女,怕是要羡煞整个海州城了。” 文茵说完,瞬也不瞬地看着杨波,眼神里充满期待。 “这个..”这是给乐水说亲呢,杨波犯难了。 过了年,乐水十四,太小了,这个世代倒是不早,可在后世,还在上初中呢,杨波想让乐水自己挑选如意郎君,自由有恋爱嘛。 可十四岁的女孩,什么也不懂,别说古代的女子都早熟,dna区别不大,吃的还都是纯天然绿色食物,不含任何激素,根本不可能早熟,父母包办,催熟的。 这么小的年龄就成亲生子,身体还没长开,对身体损害极大,搞不好,要出人命的,杨波断然不会答应。 只是,谢文治一家确实是良善之家,错过了,也是可惜。 见杨波半天不出声,文茵有些失落,谢文治站起身来,说道:“文茵,杨波受着伤呢,需要早点歇息,我们告辞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65章 论英雄 翌日申时,杨波的车队终于赶到淮安府。 秦韶当然不会错过和督抚大人见面的机会,跟着一起到淮安来了,当然他也有由头,他要在淮安扩展石庙马车和香皂的生意。 在沈家堡的时候,杨一鹏认下杨波这个侄儿,那杨波和漕运总督杨一鹏大人便是本家,杨一鹏特意为杨波等人准备了家宴。 杨波等人赶到督帅府邸的时候,已经有客人先到了,一个是淮安知府王西铭王大人,还有程维正,杨一鹏的幕宾,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督帅府办公室主任这么个角色。 众人在见了面,各自作了罗圈揖,杨一鹏便招呼众人屋里说话,一边为杨波等人一一介绍。 客厅里生着炭火,暖意如春,拢共七个人,一个小婢正在沏茶。 “来来来,杨波,这是犬子杨度,都是年轻人,日后你们多亲近亲近。” “久仰(失敬),久仰(失敬)。”两个年轻人相互致意。 “这位便是淮安知府王西铭王大人,你们认识一下。” 两人寒暄一番,相互打量,内心都起了波澜,虽然从未谋面,但其实已经‘神交’已久。 “杨波,本官可是常常听人提起你呀,都说你在沈家堡弄出来不少好东西,因为裘泗州一案,还惊动了京城里的当今皇上,可谓声名远播啊,古人云,有志气不在年高,这少年英雄之谓,杨波小友是当得的,本官不如啊。” 酸?夹枪带棒?拿皇上做威胁? 此人看着笑眯眯的,说起话来,看似和风细雨,但里面有太多的关键词,隐隐让人不舒服,这便是官场话术? 此人非善类,杨波是清楚的。 裘泗州到梅镇企图封山,便是此人私自授命,见面就提裘泗州一案,杨波也只能呵呵了。 “王大人谬赞了,我可不是什么英雄,不过是不愿做待宰的羔羊罢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郑世道如此,荷兰人如此,分不清是官是匪的裘泗州也不例外。” 王西铭闻言一窒,双目寒光一闪,逼视过来,瞬间又恢复常态。 倘若他和裘泗州没有勾连,杨波的话,听起来挺正常,侮辱性不强,杀伤力也不大。 倘若相反,则侮辱性极强,杀伤里颇大。 王西铭心里定是在骂娘了,好在王西铭能装,假装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和裘泗州的关系,便可处之泰然,王西铭呵呵一笑,“杨波小友,请。” “王大人,请。”杨波做个肃客的手势,显得很客气。 两人都是满脸堆笑,但聊天聊死了,气氛难免尴尬,徐文爵立刻凑趣道:“我记得去年,曾与三哥同游招宝山,三哥口占‘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竟折腰’,这可是难得的好句,文采气势俱佳,由此可见,三哥确有英雄的潜质。” “杨波就是个愣头青,王大人,blablabla...”秦韶批评了杨波,跟知府大人攀谈起来,他必须找补,把杨波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 王西铭虽说被降了职,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得罪了他,以后生意怎么做? 虽说是家宴,但这是在督帅大人家里,坐次不能轻忽。 杨一鹏贵为督帅,又是东道主,在主位安坐。 杨波是主宾,被安排在左手第一位,然后是徐文爵,右手边,依次是王西铭、程维正,秦韶,杨度还是个学生,坐下徐文爵下首,权当作陪魏国公世子了。 菜式都是狮子头、盐水鸭、红烧马鞍桥之类的寻常淮扬菜,只是多了个上汤白肉火锅,还有一到烧烤野兔子。 据说杨一鹏在川贵为官多年,最好一口野味烧烤,此时的寻常野物,可不像后世难得一见,反而便宜得很。 小婢一一满了酒,众人端起酒杯,喝了一轮。 杨一鹏放下酒杯,感慨起来,“适才你们说起英雄,老夫以为,与民者,仁也;与己者,德也;与国者,利也,唯集仁德利大成者,可称英雄。” “老夫为官,多在偏远苦寒之地,驱虎豹,平叛军,可谓九死一生,也算为国戍边,小有所成,就是这个‘小’字,老夫便算不得英雄。” “宋李清照有诗云,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一个女流,尚能思想英雄,词以颂之,何况七尺男儿?老夫今日便倚老卖老,便出题问问,何为英雄?度儿,你先来。” 杨度一饮而尽,站起身来,“爹爹为孩儿起名杨度,取自‘不教胡马度阴山’,孩儿至今谨记在心,孩儿以为,男儿立世,当横刀立马,沙场征战,马革裹尸,始为英雄。” 王西铭夸张地笑了起来,“杨度不亏是督帅家的大公子,后生可畏呀,假以时日,必成栋梁。” 就在此时,那提着酒壶的小婢突然走到杨波身边,开口说话了,“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我,杨若菲。” 杨波吃了一惊,抬眼看过去,只见那小婢不过二八年华,生得清丽可人,黛眉含烟,柳叶双飞的一双细长眼睛,满眼好奇的目光,正瞬也不瞬地盯着杨波看呢。 噫,刚才那个小婢呢?这位分明是另外一个啊。 杨波不解,杨度笑道:“我妹妹,喜欢作怪,皮得很,杨兄莫要见怪。” “你才皮呢。”杨若菲冲杨度抽了抽小巧的鼻头,转而问杨波,“杨波,你看我如此乖巧,很皮么?” “菲儿,休得胡闹..”杨一鹏开口呵斥,杨波赶紧的,竖起了大拇哥,“是活泼,不是皮,小妹巾帼不让须眉,将来定是女中豪杰,可见伯父家传深厚,羡煞人也,我提意大家干一杯,为督帅大人贺。” 众人端起酒杯,齐声道贺,一时间,推杯换盏,酒桌上一片欢腾。 下一位是谁?和行酒令一样,这里有个方向问题,杨一鹏出手划拉一下,顺时针,如此,下一位便是徐文爵。 徐文爵瞅瞅杨波,鸡贼地笑笑,说道:“好,诸公且听我道来,我心中的英雄哈,当然是,长剑挑诗囊,踏遍天涯路,除尽不平事,事了拂衣去,不留功与名。” “啧啧啧..”杨波撇嘴,鄙夷道:“看把你能耐的,出去打个架,还想着诗和远方,你咋不上天呢?” 徐文爵一怔,委屈道:“这话是三哥你自己说的呀,燕青亲口告诉我,是你到沈家堡的第一天所说,仗剑江湖,快意恩仇,很不错啊。” 囧.. 杨波老脸一红,话又说回来,当时,我真那么浅薄? “不会吧,这么幼稚的话,我可说不出来,就算说了,你也不能当真嘛。”杨波厚颜道。 身后的杨若菲,实在忍俊不禁,笑出了声,“我看最皮的是你,你倒是说说,何为英雄?”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显然都想知道。 杨波的事迹已经不能用奇人奇事来形容了,都快成神了,事实上,在很多人心中,他就是神,梅镇人可不就是当他是财神来顶礼膜拜的? 财神眼中的英雄是什么样的?众人真是很期待啊。 “这个,关于英雄,我确实没有认真想过,不过,三国演义的开篇词,也提到英雄,令人感慨呀,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说得多好啊。” “不对吧..”秦韶听得直皱眉,斜眼看过来,“杨波,《三国演义》可没这开篇词。” “杨兄,这是临江仙,乃是正德朝状元才子,也是我们杨家人,杨慎所做..”杨度附议秦韶。 杨度说得没错,这首临江仙确为杨慎所做,只是杨波不学无术,他哪儿知道啊。 杨波在前世,确实读过《三国演义》的,尽管读得不仔细,但对开篇词,印象很深刻,这开篇词在电视剧里被谱上了曲,由一名著名的男中音唱红全中国,杨波在歌厅里还k过,怎么会错? 倘若真错了,那可就糗大发了。 杨波着急了,赶紧道:“绝不会错的,我不仅会背,我还会唱呢,你们听着。” 杨波站起来,引吭高歌,用的还是男中音,歌声低沉,一咏三叹,效果可不是一般的震撼。 现场的人全都呆住了,连坐在那里,不怒自威的杨一鹏,都惊谔地站了起来,神色恍惚地看着杨波。 当然,徐文爵是个例外,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笑眯眯地欣赏着其他人的表情,无数次的经历告诉他,不要去质疑三哥,因为质疑者最终都会被打脸。 就在这当儿,杨若菲也唱了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相比临江仙的低沉,杨若菲的嗓音清脆,歌声就像在夜空中滑落的流星,流星不见了,却留下看不见摸不着的明亮影子,让人心思飞扬,却又不知会落在何处,就是那种袅袅不绝,虚无飘渺的感觉。 众人尽皆沉默,酒桌上一片死寂,偶尔听到轻轻的叹息声。 杨一鹏终于回过神来,跌坐在椅子上,就像神游天际,有跌落人间的感觉,身心俱疲。 杨慎的词本就是融史于词,而《三国演义》又是历史演义,杨波歌以咏之,可谓锦上添花,使得词与书相得益彰,浑然天成,仿佛杨慎的词真是《三国演义》的开篇词一般,从这个角度看,杨波没有错。 杨一鹏大惑不解,一则,《三国演义》确无这开篇词,杨慎比罗贯中晚一百多年呢。二则,杨波年纪轻轻,何以老气横秋,歌声何以如此萧索悲凉? 那边厢的杨若菲的反应,就很激烈了,歌罢,杨若菲把自己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平静下来想一想,突然眼前一亮,激动之情不可抑制,双手轮番拍打杨波的肩头,跟敲鼓似的,一边嚷嚷:“你这死家伙,也太皮了吧,你想把临江仙唱成开篇词啊。” 杨波立刻顺竿爬,忙不迭地点头,徐文爵有些不耐烦了,不满道:“三哥,你少打马虎眼,什么是英雄,你可还也没说呢。” 只有人民,才是真的英雄。 细想之下,其实是符合历史事实的。 王朝更替,就像长江后浪推前浪,来的来,去的去,最后的归属,都得死在沙滩上,周而复始。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财富,是百姓的汗水换来,花花江山,是百姓的姓命铺就。 “百姓在,则江山存,就像歌中唱到的渔樵,这些普通的老百姓,他们才是真的英雄。” 王西铭大摇其头,“杨波小友,此言大谬,岂不闻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百姓中间多有愚民蠢妇,这样的人可称英雄,岂非笑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66章 先入为主 家宴结束,杨波跟随杨一鹏来到帅府的书房。 “坐吧。”杨一鹏在书案后面坐下,眉宇之显见疲惫之色,“本督知道你赶时间,我们长话短说,你的兵呢?” 杨波从怀里掏出地图,差点忘了,怀里还有面镜子。 “这是石庙新出的玻璃镜。”杨波先把镜子递给杨一鹏,“是送给伯母的,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请伯父代为转交。” 杨一鹏接过来,打量一番,杨波这人太过惊悚,杨一鹏已经没力气惊讶了。 礼物也不止这些,一百支火抢,几箱子香皂,还有一辆豪华版的新式马车。 “好东西,不过,你还是拿回去吧。”杨一鹏脸上现出哀容,伸手递回镜子,“夫人在我于云贵为官的时候,身染沉疴,已经去世多年了。” “伯父,小侄委实不知..”杨波急忙说道:“那便送给若菲小妹吧。” 杨一鹏不再推辞,杨波走上前,把地图铺在书案上,“火抢营三百人枪,已于今日午前赶到洪泽湖以东的三河镇扎营,待我今晚赶到,择机攻城,我料最迟三日之内,拿下盱眙县城。” 杨一鹏并不意外,他和杨波一直有密信来往,年关也未有中断,杨波假借海州中御千户所官军的名义出兵,便是两人秘议的结果。 杨波意欲擒贼先擒王,拿下刘二,刘二叛军便不战自溃,杨一鹏也深以为然。 换个人也许不行,但杨波可以。 杨波有枪有炮,实力神鬼莫测,杨一鹏在沈家堡可是亲眼所见。 杨波的火枪太过先进,打起来,战斗力碾压对方,这已经不是在打仗了,而是单方面的屠杀。 杨一鹏是行家,自然不会认为杨波是在吹牛,正相反,杨波实太过凶悍,才是让杨一鹏深感不安的地方,如此下去,很快杨波便无人可制。 按杨波的说法,春夏之交,他要前往辽东贩运皮货,这当然是明面上的说辞,私下里,杨波也跟杨一鹏交了底,他看中了辽东黑土地之下的矿产。 此番杨波出兵支援朝廷,剿灭刘二叛军,正是为了换取朝廷对他在辽东采取行动的支持,杨波还是想要一个合法的身份。 离开海州,杨波做什么,便不再和杨一鹏相干。 这是好,还是坏?且看吧。 “粮草按现时官军的标准配发,不够的话,你自己想办法,稍后程维正也会前往三河镇,你注意接洽,还有什么需要本督做的,你可以提出来。” “我得到消息,淮安卫在洪泽湖东岸的三堆、贺庄、蒋坝,还有这里刘庄,都有驻军,请伯父约束淮安卫,不要干扰我部的行动,以免发生误会。” “哼..”杨一鹏冷哼一声,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你可以走了。” 太狂妄了,你这是要包打天下? 不过杨一鹏也知道,杨波并没有吹牛,这让杨一鹏尤其不爽。 “督帅,杨波告辞。”杨波见势不妙,赶紧溜。 辞了杨一鹏,跨上朝天笑,杨波带领二十亲兵,便要策马飞奔三河镇,刚走到督抚衙门前面的牌坊,便听到有人高声喊他。 “杨兄,等一等。”杨度手里牵着一匹马,正在路边招手,身边还站着个小兵。 杨波只好翻身下马,待两人走近,杨波奇道:“杨兄,有事儿?” “我爹跟我说了,杨兄此番是为剿灭洪泽湖的刘二,让我跟着你,去见识见识。” “这..”杨波愣了一下,杨度忙问:“杨兄可有不便之处?” “杨兄,你的身份特殊,这是去打仗,万一..”杨波正说着,直觉眼前一道亮光闪过,扭头定睛观瞧,那小兵不是杨若菲,又是谁?手里正拿着面镜子,真作怪呢。 杨波大惊,杨若菲走上前来,晃了晃那镜子,问:“这镜子是你送我的?” 见杨波点头,杨若菲神色立刻忸怩起来,垂下头去,双手把那镜子护在胸前,身体不自主地摇呀摇的。 “若菲是偷跑出来的,我拦不住。”杨度小声对杨波嘀咕了一句。 “她也去?”杨波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迭声道:“不行,不行,打仗可不是好玩儿的,出了差错,我可担当不起。” “为什么?你不是说过,巾帼不让须眉,将来我定会是个女中豪杰的?你打你的仗,我连看看还不行么?” “菲儿,上马,我们走。”一只冷眼旁观的小胡子亲兵说话了,粗声粗气的。 杨若菲高兴坏了,上前搂住王冰凌一通摇,“冰凌儿,你太好了,爱死你了。” 杨度惊到下巴都掉地上了,眨眨眼,确信自己没看错。 “那是我的亲兵队长王冰凌,女扮男装的。”杨波情知杨度肯定是误会了,赶紧解释。 杨若菲和王冰凌一路说笑,打马往前走了,杨波叹息一声,“杨兄,我们也走吧。” ....... 第二天,天还没亮,杨波就带人出发,尽管昨晚到了三河镇军营,杨波连夜找来方立春,了解最新情况,杨波还是决定亲自走一遭。 随行的,有方立春、王冰凌和几个亲兵,杨氏兄妹也跟了来,还有一个叫邱太乙的,早前是个游方道士,是尤素卿的人,刘二购买石庙改装的鸟铳,邱太乙便是中间人。 邱太乙深得刘二的信任,可以自由出入盱眙县城,这很重要,杨波制定斩首计划,核心就是这个人。 众人乘竹排过河,对岸就是盱眙的地盘儿了。 “给你。”一上岸,王冰凌便递给杨波一个油纸包。 杨波奇道:“什么东西?”打开一看,竟然是只左轮手枪,杨波不解地望着王冰凌。 “梅仙儿叮嘱我,带给你的。”王冰凌面无表情。 杨若菲皱着眉头问:“梅仙儿是谁?” 王冰凌笑笑,颇有些揶揄的意味,并不作答,杨若菲看向杨波,杨波赶紧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挥了挥手,“小心冷枪。” 众人猫腰前行,这地方叫李荡,是个不大的村子,前面不远便是盱眙县城了。 一众人藏身在一条浅沟里,杨波举起望远镜,观察北边城门的动静,这里离洪泽湖最近,倘若刘二走水路逃跑,杨波手上没船,便是个问题。 “能再近些么?”望远镜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小山包,挡住了视线,城门前的情况看不真切。 方立春小声应道:“官军的船多,水战刘二占不到便宜,刘二修了个吊桥,战时,我安排一个班,携带火箭炮,把吊桥炸掉,断此一路。公子放心,我已经亲自勘查过多次,无谓现在再去冒险。” 杨波扭头看了一样杨度兄妹,有这两兄妹在,确实不宜冒险,只好作罢。 一番侦察下来,情况和方立春密报的如出一辙。 方立春大年初一便带着几个人,假扮成收购鱼干的商人,周边村寨的情况已经了如指掌,干得不错。 方立春的人也遭遇过刘二的探子,他们身上着的是明军军服,见到刘二的人,撒腿就跑,颇有明军的风范,谁会想到这是一只和官军截然不同的队伍? 下午回到营地,杨波立即召集众人,定下主攻南门的攻城方案。 城南背靠丘陵地带,进出南门的人不多,城外有一片起伏的小丘,距离城门不远不近,对其他兵器而言,没有优势,火箭炮隐蔽在小丘,城门刚好在射程之内,这是天赐良机。 这便是新武器的好处,刘二不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火箭炮,当然不可能有防备。 讨论期间,杨波问及刘二其人,刘二的事迹却让杨波颇为意外。 邱太乙多次见过刘二,对他的情况非常了解。 刘二洪泽湖鱼户出身,自小打鱼,贩过私盐,干过海寇,在黄桥,和海上飞梅蝎子称兄道弟。 这情况杨波还是头回听说,这俩人竟然是搭档? 但刘二和梅蝎子意见不合,经常争吵,据说是刘二对海上飞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杀人很不满,一次官军围剿过后,两人便分道扬镳,海上飞远走舟山,刘二则回到洪泽湖,恰逢桃源县遭遇大水,便拉起一帮人,立旗造反。 邱太乙还说,刘二只杀大户,对普通百姓则秋毫无犯,还把抢来的盐巴成年累月地分给渔民,分文不取。 “盱眙的百姓不怕刘二,怕官军?竟有这种事?”杨波惊问。 “确实如此,刘二只杀大户,对老百姓从不加害,时不时还给些好处,老百姓当然不怕了,官军就不同了,他们军饷不足,一些千户百户把打仗当发财的机会,怂恿部下抢掠,都成惯例了,百姓只让害怕。” 杨波闻言,愣愣半晌,突然砸了一下桌子,嘭的一声,懊丧道:“先入为主,我犯了错误。” “公子,就凭我们手上的火枪和火箭炮,取盱眙,易如反掌,何错之有?”方立春奇道。 “我只是没想到刘二竟没那么坏。”杨波一摆手,说道:“早知如此,就该智取,争取不费一枪一弹,活捉刘二,还能为我所用。” 所谓智取,尤素卿倒是提过,让邱太乙再卖一次火铳给刘二,派人假扮成护送人员,混入盱眙城内,凭借杨波新式火枪的性能,说不得真能把刘二给活捉了。 可惜,杨波拒绝了,原因是,杨波认为向外展示实力的时机已到,如果实力威慑便可以争取到利益,又何必再遮遮掩掩? 杨波此言一出,连平素不苟言笑的方立春,也忍不住笑了。 邱太乙亦是笑言:“公子莫虑,兴许还有机会,活捉刘二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66章 刘二(一) 进攻时间定在第二天天黑之后。 八百人的行动,和小股人马前出敌阵侦察当然不同,这一带河汊纵横,道路极其难行,大队人马通过,沿途需要架设好几道浮桥。 这并不奇怪,此时的淮河其实是黄河的一部分,自公元一一八九年起,黄河夺泗入淮,抢了淮河的入海通道,已经好几百年了,给原淮河流域的人们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此时的盱眙的地形地貌,跟后世绝不相同。 刘二在洪泽湖扯旗造反,其实也和黄河决堤有关。 好在罗汉的预备营,这半年以来,都在开山修路,架设浮桥很在行,黄昏以前,所有人马都到达了指定位置。 天刚擦黑,城北传来几声巨响,稍后,空中升起一个亮点,那亮点在半空中炸裂,像灿烂的焰火,耀人双眼。 城北得手了。 “公子,轮到我们上场了。”方立春两眼放光,跟杨波请战。 杨波从亲兵手里,取来一面战旗,交给方立春,“告诉火枪营,谁最先把这面旗插上县衙屋,这是刘二的手段。 不只是老百姓,不少预备营人员也参与了哄抢,局面完全失控。 杨波脸上挂不住了,刚刚还在说,生擒刘二,为我所用,人家刘二劈头盖脸跟你赖个下马威,侮辱性挺强吧? 杨波早有明令在前,不可平民开枪,更遑论,还有不少自己人,方立春当然不敢擅自开枪。 “作死..”杨波下了马,气得脸色铁青,咒骂道。 “方立春,把西街封起来,一个也不许跑掉。”杨波大声喊叫,操起一只枪,拉开枪栓,对着最拥挤的地方,瞄准射击。 “嘭..” 有人应声倒下,手上还拿着刚刚抢来的银锭。 杨波连开三枪,有人胆寒了,原地跪倒,磕头求饶,那人的举动就像传染病,一个跪下,很快跪倒一片。 刘二的人马混在人群中起哄,看势头不妙,纷纷向西门方向逃窜。 “追,不要让他们跑了。”方立春大声呼喝。 “公子..”罗汉惴惴不安,预备营也有不少人参与哄抢,那可是他的人,出了事,他第一个跑不了。 “挑几个不老实的,以临阵叛乱论处。”杨波没好气瞪了罗汉一眼。罗汉一哆嗦,说立即去办,退下了。 那边厢,方立春把逃窜的那伙匪徒,堵在一间民房里,这是一个死胡同,民房前面有座庙,那庙破败不堪,摇摇欲坠的样子。 杨波赶到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出现了,刘二那边似乎撑不住了,一根棍子从窗户里伸出来,上面挂着块白布,刘二这是要投降? 方立春这边,已经把两门火箭炮已经上了肩,随时都能轰他娘的。 邱太乙也在,他见杨波刚来,便迎了上来,说道:“公子,老朽愿意走一趟,您看?” “玛屁个刘二,还挺能折腾。”杨波恨恨地咒骂道,不过心里却是舒服多了。 就算你刘二有些手段,又算得了什么?在火箭炮面前,一切都是渣渣。 这么想着,杨波不禁轻笑起来,说道:“好吧,那就麻烦邱先生去一趟,跟刘二说清楚,别再耍滑头,否则火箭炮侍候。” “大当家的,是你吗,我是邱太乙啊..”邱太乙一边喊着,一边试探这往前走,走到那座破面门前,刘二那边枪响了,打在邱太乙跟前,显然是示意邱太乙不能再靠近了。 有人从民房里走出来,迎上邱太乙,两人说了几句,邱太乙便转头回来。 “公子,那人说刘二只愿见你,地点就在那破庙里,那断墙后面。”邱太乙额头上都冒珠了,看来吓得够呛。 “不要去。”王冰凌生怕杨波头脑发热应承下来,立刻阻止道。 方立春也不赞成,“还是先干上一炮再说,公子没必要冒险。” “刘二已经走投无路,我去见他一见,又何妨?”杨波脱口而出。 这杨波简直是鬼使神差啊,一众人等,心下表示不能理解。 如杨波所说,他固然有招揽刘二,为他所用的想法,但此时更多的是,杨波认为这种时刻,风险不大,还能表现出他过人的英雄气概? 王冰凌斜眼望过去,知道杨波愣头青的毛病又犯了,可是在两军阵前,她也不会去挑战杨波的权威,心下顿时着急起来。 就在杨波大模大样地走向那破庙的当儿,王冰凌紧了紧腰带,从人推里悄然退出,消失在夜幕中。 作为杨波的护卫,这种情况下,她绝不会袖手旁观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67章 刘二(二) 杨波手里拿了只火把,为了表达诚意,杨波还特意把腰间的长刀也摘下。 这庙可真够破的,四面漏风,连屋,我爹在云南贵州都打过仗,我小时候见得多了。”杨若菲又吹上了,又道:“你若是能挨住疼,去见她也没事,横竖她就在隔壁。” 杨波坐在床沿上,这才开始四下打量。 有桌子,卓上文房四宝,有椅子,椅子是太师椅,墙壁靠着书柜,书柜里书不少,这里是书房,县衙? 杨波歇了一气,忍住疼,起身往外走,杨若菲伸手扶着,嘴里嘟嘟囔囔,“冰凌姐姐受了伤,伤在胳肢窝,自己胡乱抹药,能好利索么?不让我看?冲我瞪眼睛?跌打损伤哪样我没见过?我爹都夸我聪冰雪聪明..” 杨若菲一路唠叨个不停,杨波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后来杨波了解到,杨若菲还真不是吹牛,小时候在云贵川长大,说话都带着股川味,娘又死得早,野得很,最喜攀高爬地,跟个孙猴子差不离,跟她爹囫囵吞枣,学了不少东西,一般的跌打损伤,还真难不倒她。 相比之下,杨度就斯文多了,不过也有可能是装的,毕竟漕运总督家的大公子,不斯文一点,别人也笑话不是? 王冰凌似乎在发烧,脸色苍白,情况很不好,这让杨波担心起来。 好不容易,支开了杨若菲,王冰凌期期艾艾地说了,“杨波,我的伤有些..棘手,你帮我看看。” “这..”杨波知道她的伤口位置敏感,杨若菲其实更合适。 “我都不在意,你倒在意了?”王冰凌两眼一瞪,杨若菲说得没错,王冰凌真就喜欢瞪眼睛。 王冰凌褪下衣衫,裸漏了上半身,霎那间,春光无限。 这回杨小波还算识趣,没有太激动,杨波倒是认真在检查,伤口从胳肢窝到左胸,约二寸,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撩了一下,虽然没有伤到主动脉,但是伤口很深,只是抹药,怕是不成。 “还是得找军医来缝合一下,只是没有麻药,会很疼。”杨波不无担忧地说。 军中有兼职的大夫,可以做些简单的缝合手术,这还是拜马道长所赐,是他最先使用羊肠线和酒精,之后又在辽东军推广,如今已经很普及了。 王冰凌闻听要找军中大夫来医治,臊红了脸,死活不肯,“你来。” “我没做过啊。”杨波连连摇头。 可王冰凌宁愿不做,也不肯让军医来做,杨波无奈之下,只好招来酒精,针线,杨若菲给打下手,这次王冰凌倒没反对。 可做的过程中,杨波的手抖个不停,王冰凌疼得死去活来,杨若菲实在看不过眼。 “杨波你也不信我?”杨若菲小嘴儿撅得可以挂油瓶了。 杨波大汗淋漓,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同意让杨若菲做。 未曾想,杨若菲动作麻利,三下五去二,便弄好了,虽然她也没做过,可人家有一双巧手,杨波自叹弗如。 “都说你是神,难不成我比神还要强三分?”杨若菲自问。 杨波感觉他被嫌弃了,嫌弃就嫌弃,王冰凌的伤能好就成。 接下来,王冰凌有伤,只能静养,杨波的腿脚也不利索,只能呆在县衙,处理公务。 一晃,好几天过去了,盱眙来了个不速之客,徐骥的大儿子,徐尔觉。 “尔觉,你不是在黄桥钻研农事的么?” “杨兄,已经有成果啦。”徐尔觉从怀里掏出件物事,划了根儿火柴点燃,吧嗒吧嗒抽了起来,很陶醉的样子,“这可是好东西,抽上一口,感觉就像是个神仙,你要不要来一口?” 旱烟袋? 原来,徐尔觉在黄桥发现有人种植烟叶子,当地亦有不少人抽旱烟袋,闲着无聊,也试着抽上几口,便上瘾了。 “盱眙地方大,你让人种烟叶子,保证比花生来银子快。”徐尔觉拍着胸脯,说道。 杨波又不是瞎子,他早看到大明有人在抽旱烟袋。 后世而来的他,更是明白,烟草是个摇钱树。 后世的摇钱树,不见得现世是摇钱树,杨波追求的是垄断利润,烟叶子,杨波显然垄断不了。 过滤嘴儿,需要用到石化技术,暂时没戏。 做雪茄?那东西又粗又大,除了后世美帝红脖子沙雕之外,谁会把那东西玩嘴里塞?含蓄内敛的种花家没这个土壤。 更何况,一想到,一堆大老爷们挤在一间屋子里开会,吧嗒吧嗒抽这旱烟袋,满屋子烟雾缭绕的样子,杨波脑袋都要炸裂。 杨波兴味索然,徐尔觉很失望。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隔壁的王冰凌还在受苦,好在,杨若菲正陪她说话呢,两人现在很亲密,俨然成闺蜜了都。 杨若菲听说手枪可以有个枪套,便找人做了一个,今日便把手枪装在枪套里,斜挂在腰间,来跟王冰凌显摆了。 “冰凌姐姐,瞧我这行头如何?美不美?像不像木兰?” 杨若菲换回了女式两截装,上面是青色小袄,下面葛布淡色长裙,再挂上把左轮手枪,王冰凌实在无眼看。 “木兰没有左轮手枪,如何比得上你?”王冰凌不敢笑,笑就伤口疼。 “那是。”杨若菲取出手枪,在手里玩枪花,突然问道:“冰凌姐姐,杨波有没有送你一只?” “这枪拢共只有五只,只有石庙的女子才有,我可没那资格。” “不对啊..”杨若菲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奇道:“我非石庙女子,为何杨波要送给我?” 王冰凌憋得好难受,她不敢笑,笑就伤口疼,“那你得去问杨波了。” “哼,我这就去找杨波,问个清白。”杨若菲来气了。 杨波正在写信函,徐尔觉正在抽烟袋,杨若菲闯了进来。 “杨波,我非石庙女子,为何送枪给我?这枪我不要,还给你。” 杨波接过枪,诧然,说道:“这枪是梅仙儿的,也没说送你呀。” “我救了你的命,一只枪你都不舍得送我?”杨若菲叉腰,大怒,一把又将手枪夺了过来,“这是我的..” 徐尔觉看着这一幕,眼睛都直了,烟袋也不抽了,好一个刁蛮的古典美人儿。 “这位是?” “总运总督杨一鹏大人的女公子,杨若菲。” 徐尔觉撂下烟袋,躬身施礼,“失敬,失敬,小可礼部尚书徐光启大人之孙,徐尔觉见过杨姑娘。” “什么你不上树?是爬树吧,本姑娘最善爬树,你要不要爬?”杨若菲瞥了一样徐尔觉,丢下一句,便往外走。 徐尔觉像只闻到腥气儿的猫,赶紧跟了上去,不大一会儿,却是一瘸一拐地又走了回来。 杨波正要开口询问,陶世清进来禀报,县衙门外有人求见。 “是谁?”杨波问。 “刘二。”陶世清走近杨波,耳语道。 杨波闻言大惊,一下跳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68章 刘二(三) 到处搜寻刘二不着,刘二自己倒送上门来,却是让杨波大吃一惊。 但是那晚,他和王冰凌差点没被炸死,杨波心里有了芥蒂,对刘二的一点儿好感,也完全不见了踪影。 刘二用的是人肉炸弹,有些low了。 不过,既然他送上门来,见总归要见的。 不多时,刘二被领了进来,摘下头上戴着的斗笠,拿在手上,走上前来,两只脚不丁不八,两眼平视,一副神态自若的模样。 这人三十郎当岁,中等身材,胡子倒是齐整,但长相很普通,属于丢在人堆里,谁也不会多看一眼的那种。 偏偏生着一对闪着精光的眼睛,看着很普通,却相当自信。 刘二的视线微微转动,并没有直视杨波,而是把视线锁定在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名册上。 名册上列着的,都是大户的名字。 盱眙大部分土地都在他们的名下,只是他们被刘二砍了脑袋,如今刘二又兵败,这些土地便成了无主之地,杨波想着要把这些土地要分给失地的农户,怎么分?也该有个章程吧。 干脆一刀切? 每家每户,无论男女老幼,不分尊卑,不分正房偏房,只要是家里人,人手一份,这或许不是最好的办法,却是最简单的,可以快速推进。 刘二把盱眙知县杀了,新知县早晚会来,杨波希望在新官上任之前,把地分下去,把生米做成熟饭。 方立春越来越显示出军事上的才能,打仗是把好手,眼下在桃源县清剿残匪。 罗汉带着预备营,不仅要维持治安,还要兼顾后勤,忙得不可开交。 谁说只有二十一世纪最重要的是人才?杨波现在就缺人才,他无人可用。 杨波拿下盱眙的消息传开了,各路大神纷纷出动,一时间,盱眙县衙门前,就像集市一般,人头攒动,热闹非凡,都是来托关系,找路子的。 有丢了官的小吏,想要官复原职的,核实后,杨波来着不拒,一律以顾问安置,顾而问之。 有大户的幸存者前来索要土地的,丢了财货的小商小贩,也来哭诉,这个杨波也没办法,太乱了,也核实不了,一律不予受理。 光是应对这些人,杨波已经焦头烂额,分地的事,只能暂时搁下,先处理刘二的其他‘遗产’,比如银子、实物古董、食盐等。 实物交给秦韶在淮安拍卖,换来的银子,先存着,将来或分配,或移交,杨波心底无私天地宽,处理起来,相对容易。 至于土地,杨波只是先找了个小村子试点,结果却让杨波大感意外。 无穷无尽的争吵、扯皮、打架、甚至械斗。 分地谈何容易,几天下来,杨波身心疲惫,已经考虑放弃了。 刘二进来之时,杨波只是抬眼瞅了一下,并没有放下手中的名册,倒不是杨波有意轻慢,只是,没有利用价值的刘二,就是个死人。 “这是谁呀?”徐尔觉忍不住,问道。 “刘二。” “什么?造反作乱的那个刘二?” 徐尔觉腾地跳起来,吓得不轻,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盱眙已被杨波拿下,还怕刘二做甚? 徐尔觉胆儿大了起来,凑上前去,上下打量一番,鄙夷道:“匹夫耳。” 刘二瞥了一眼徐尔觉,面无表情,转身对杨波抱拳,说道:“若蒙公子不弃,刘二甘为公子牵马坠镫,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笑话..”徐尔觉哧笑,抢了话头,斥道:“今日你于朝廷造反,他日你亦可背叛杨兄,你当杨波傻啊。” 杨波觉得有趣,笑了,看了看徐尔觉,终于放下手中的名册。 “刘二,那晚你用人肉炸弹,想要炸死我,害我差点丢了性命,是什么让你改了主意,要归顺于我?” “那晚在下并不在场,一切并非在下所为,请公子明鉴。” 信你个鬼.. 难道那死士不是你的人? 就算不是你所为,那死士已经被自己炸死了,死无对正,说这些个臭氧层的,毫无意义。 “不瞒公子,这几日,在下也在四下察看,公子的兵器,乃是神赐之物,有神物相助,假以时日,公子必一飞冲天,在下愿跟随公子左右,谋个前程。” 这话听上去,像句实话,杨波点点头。 “你倒是挺实诚,不过,光有这个,还不够..” “刘二,听明白了没有,你得有投名状,投名状你懂吗?”徐尔觉看热闹不嫌事大,已经乐不可支了。 招抚刘二,倒不是不可以,大明对付农民起义,最常用的招数就是招抚,倘若杨波招揽刘二,为己所用,算不上什么大事,但前提是,刘二可用。 刘二用人肉炸弹,想炸死杨波,手段有些低级,说明他人品不行。 杨波本想说,就算你说了实话,真心想归顺于我,可你人品不行,我也不能用你,不料,却被多嘴多舌的徐尔觉抢了话头。 投名状? 这倒提醒了杨波,杨波确有一件事,一直放在心上,找不到机会和人选去做,何不拿来,试他刘二一试? “说起投名状,我倒是有件大事,其实也不算投名状,若你能做成,你亦可光宗耀祖,甚至名垂青史,只是这件事风险极大,不知你刘二敢是不敢?” “死,在下尚且不惧,还有什么事不敢做的?”刘二仰面叹息道说道:“所为何事?请公子明言。” 徐尔觉亦是满怀期待,急道:“杨兄,你就别卖关子了,说来听听。” “我要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哦,那地方还没有名儿,若你到了那里,你自个儿起个名儿便是。” 刘二懵逼了,早就听说,杨波喜欢银子,这人不会是要他去什么地方寻宝吧? 也算寻宝吧,但不完全是。 杨波想要刘二去的地方,是一处新大陆,新大陆上生长着一种树,橡胶树,正是杨波需要的。 橡胶树,又称哭泣之树,在其树皮上划一道口子,便会流出汁液,那汁液便是橡胶了。 橡胶是个好东西,只需用硫磺熏一熏,便能制造出各种产品,比如,车轮子、鞋底、避孕套等等,这些东西都很实用,离开它,人们的生活质量就难以保证,不信?试试。 人工合成,需要高度发达的工业体系,现时想也不要想。 按时间计算,估计红毛番的五月号好已经去过新大陆了,但工业橡胶的出现,还要等到十九世纪末期。 如果杨波现在能得到橡胶,便可领先近两个世纪,诱惑实在太大,但要实现,得有人肯去才行。 技术上看,杨波已具备远洋航海的能力,船有了,导航技术的话,石庙现在完全可以做出六分仪来,至少可以解决纬度问题。 橡胶树的原产地在南美的热带雨林地区,那里的纬度和海南岛差不多,假定从海南岛出发,一直向东,穿越太平洋,沿同一纬度,走两万多里的海路,中间还有个夏威夷群岛,可提供食物和淡水补给,理论上,海船可直抵橡胶树的产地。 只是这新大陆,距离实在太过遥远,横跨太平洋,航沉数万里,中途如是遇上台风,基本就呜呼了。 在大自然面前,人是渺小的。 杨波不可能把所有的问题都说明白,只能画一个简单的示意图,说明航行的路径,强调路上的风险。 最大的风险,船毁人亡,再也回不来了。 当然,该忽悠的,杨波也会忽悠。 “虽然风险大,但置身于大洋之中,天高水阔,那种‘宇宙之大,舍我其谁?’的感觉,却是很奇妙,一般人是无法体会到的。” 一般人当然没机会,人总是趋利避害,他们受不了那个罪,更没有胆量和意志。 红毛番也一样,最初的那帮人,不是赌徒,就是罪犯。 徐尔觉听得津津有味,喜道:“杨兄,这是开疆拓土的好事儿啊,你为什么不去?” “没见我很忙吗?”杨波白眼滚滚,没好气地说道。 杨波深知这个世代的远洋航行,基本属于玩儿命,他惜命,当然不会去。 “那我代你去。”徐尔觉显得很兴奋,两眼放光。 别逗了,就你这样的官三代? 这人心思活泛..呃,跳脱,有些理想主义..换言之,幼稚,就算现在他是认真的,上了船,铁定后悔。 杨波把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道:“你不行,你爹不会同意的。” 徐尔觉顿时蔫儿了,就算再怎么跳脱,他心里也清楚,这种事,他爹肯定不同意。 “公子,据说大明郑和率宝船出海,去过很远的地方,那地方他去过吗?”刘二突然开了口。 刘二不愧是做过海寇的,竟也知道郑和。 “据我所知,郑和的船队是下西洋,新大陆在东面,他应该没到过新大陆,不过,比郑和稍晚,来自欧罗巴的红毛番,大概一百多年前,有个叫哥伦布的,是他最先发现新大陆的,现在去的红毛番应该不少了。” “红毛番去得,想必我大明也去得。”刘二目光闪闪。 “寇可往,我亦可往。”徐尔觉亦是信誓旦旦。 “公子,在下愿意前往。”刘二再次抱拳,正色道。 “好..” 杨波闻听,立刻兴奋地拍了书案,大声叫好。 “刘二,此去新大陆,可谓九死一生,就算要去,我们也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你再好好想想,到时,即使你反悔不去,我也不会怪你的。” 徐尔觉很激动,两只手不停地搓来搓去,在屋子里直转圈儿,很急切的样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69 章 烟雨行舟 王冰凌的伤终于好利索了,躺在床上这么些时日,再不起来走动,身体都要生锈了。 杨波提议去洪泽湖泛舟,王冰凌自然欣然接受,杨若菲不消说,更是欢呼雀跃,整日呆在县衙里,杨若菲烦都烦死了。 杨波习惯做甩手掌柜的,分地的事,要他亲力亲为,着实有些为难,杨波早已身心疲惫,不堪重负。 去洪泽湖走一遭,看看地形,体验一下风土人情,还能躲个清净。 今日天气阴沉,并非出游的好辰光,杨波等人还是乘坐一艘游船出发了。 这那是湖啊?简直就是一片汪洋。 洪泽湖太大了,比起后世的,面积估计要大出好几倍,一眼望去,烟波浩淼,无边无际。 黄河夺泗入淮自南宋始,在此之前,洪泽湖是否存在? 杨波不得而知,但现时的洪泽湖里的水,追根朔源,至少都与黄河相关,却是大致不差。 洪泽湖,绿水微波,湖面上迷雾重重。 公元一一八九年至今,算起来已有四个多世纪,黄河带来多少泥沙,谁也算不清,因为黄河改道,给当地的百姓,带来多少苦难,更是罄竹难书。 历史如泥沙,沉淀在湖底,苦难便如这重重迷雾,一眼望不穿。 杨波站在船头,凭舷而望,能看多远?能感知几何? 游船沿着洪泽湖东岸,缓缓而行,激起锥型的波澜,船后留下一道青白的尾迹。 岸边有不少行人,柳树发出了新枝。 柳条随风轻舞,宛若画笔在随意挥洒,湖岸涂上一抹新绿,这是春天的颜色。 船舱里,王冰凌正忙着温酒,杨若菲跑出跑进,没个安分的时候,杨度随方立春去了桃源,不在船上,几个亲兵背着火枪,在甲板上来回走动。 湖光山色,泥炉煮酒,红袖添香,就算天公不作美,也能放松心情。 “哎呀..” 是杨若菲的声音,杨波转身向侧舷走去。 “这鱼自己跳到船上来。”杨若菲蹲在甲板上,伸手去捉,那鱼通身雪白,闪着银光,扑腾个不停,“杨波,这湖里鱼真多,待到夏天,我要来此地捉鱼..” “一个女孩家家,捉的什么鱼?小心嫁不出去。”王冰凌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 杨若菲闻言,瞟了一眼杨波,手里的动作却是收敛了些许。 “别听她的,女孩子活泼一点儿,也没什么不好,这鱼没多少肉,放生了吧。”杨波揪起那鱼的尾巴,随手丢进湖里。 活泼?这词儿倒是新鲜,只有杨波这么说,这都第二次了,想必是个好词儿吧? 这一带,岸边生着苇子,寻常百姓家,用到苇子的地方不少,往年这个时候,苇子早已收割殆尽,去年因为这一带常有战事,给耽搁了,现在刘二被剿,不打仗了,人们终于可以安心出来收割了。 “划船儿到湖心啊,你看也么看分明,湖水清呀清照双影,就如是两角菱,划着船儿到湖心..” 有女子在唱歌,歌声甜滋滋的,曲调优美动听。 出奇的是,杨波听起来,似曾相识,想来这便是后世民歌的起源了,歌词和调调稍有不同,杨波跟着唱起来,竟无违和之感。 “这歌子你也能唱?”王冰凌和杨若菲都觉惊奇,齐声问道。 “这个..我不过是跟着人家学,瞎哼哼..”杨波摸了摸鼻子,支吾道。 “尽胡说。”王冰凌一脸的狐疑,你都唱到那女子前面去了,还跟人家学? 杨若菲则是瞅着杨波,满眼都是星星,这人手笨得很,倒是挺能唱的。 游船绕过突出的苇子地,见到一个女子正在岸上唱着,那女子见有来船,立刻停下,歌声嘎然而止。 那女子倏地隐身不见,稍后,苇子地里传来一阵男女的欢笑声。 “一对恩爱小夫妻,嘿嘿..”杨波笑道。 “胡说,看那女子的打扮,分明是云英未嫁,何来夫妻一说。”王冰凌瞪了杨波一眼。 杨若菲却是难得的安静,眼睛盯着那苇子地出神,游船渐渐远去,王冰凌要回船舱,招呼大家进舱饮酒,杨若菲飞快瞟了一眼杨波,玉一般的脸颊飞起一丝红晕。 众人在舱内饮酒,不自觉间,天已正午,船行前方,是一个叫蒋坝的镇子,杨波等人决定弃船登岸,在岸上用午饭,蒋坝乃是大镇,值得游览一番。 杨若菲爬在船舷上,单手托腮,船正在转弯,杨若菲神思不属地四下张望,突然见到一艘官船,亦在对面转弯,准备靠岸,不由惊叫起来。 “爹来了?” 那是督帅府的官船,杨若菲太熟悉了,船到,人肯定也在啊。 杨若菲拔腿就跑,迎面撞上杨波,杨波奇道:“你慌慌张张地干什么?” 杨若菲躲在舱门后面,指着那艘官船,紧张兮兮地,说道:“好像我爹来了。” 杨波扭头观望,笑道:“来得正好,你怕个什么?” 杨若菲是半夜从督府偷跑出来的,虽然也留了纸条,说明是跟其兄杨度一起前往盱眙,可杨若菲毕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丫头,杨一鹏能不担心、不生气么? “啧啧啧..原来你杨若菲也有怕的时候?”王冰凌取笑道。 “...” 说话间,船已靠岸,既然是杨一鹏的官船,杨波等人索性在码头迎候。 果然,杨一鹏很快从那船上走下来,韩赞周竟然也在?还有一个中年男子,一个胖妞,众人都不认得。 杨一鹏抬眼便见到自家闺女,杨若菲一副乖巧的样子,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爹,您来了?” “哼..”杨一鹏黑着面孔,哼了一声,杨波赶紧帮着说好听的,说起那晚杨若菲救他和王冰凌的事迹,杨一鹏听罢,这才亦怒亦喜丢下一句“下不为例”作罢。 韩赞周上来便是一通抱怨:“杨三啊,你不地道,偷偷摸摸来打盱眙,都不告我一声儿,好歹你来打盱眙,咱家也是出了力的,你丢下咱家不管,咱家如何向皇爷奏报哇?” 韩赞周到沈家堡去,并非只为二十万银子的赋税,也有替崇祯皇帝监视杨波的意思,沈家堡随时弹丸之地,可杨波却是个神级人物。 杨波自然也清楚,心照不宣罢了。 你杨波一人跑来盱眙,韩赞周还监视个屁啊,将来皇帝问起来,韩赞周若是答不上来,岂非失职? 杨波取下盱眙的消息传回沈家堡,韩赞周再也坐不住了,匆匆赶来淮安,见过杨一鹏之后,便要赶来盱眙见杨波。 杨一鹏呢?自家闺女跟杨波跑了,尽管杨度也在,终归也是个牵挂。 杨波武力强悍,他是了解的,但一日之内,便攻下官军用了大半年都拿不下来的盱眙,实在太过夸张,杨一鹏也有必要到盱眙一探究竟。 如今洪泽湖上没了刘二的势力,他和韩赞周一怕即合,结伴乘船赶来盱眙,中午刚好也要在蒋坝落脚,遇上杨波等人,是偶然中的必然。 一起用过午饭,杨波等人索性上了杨一鹏的官船,官船是三层的楼船,多了十几个人,丝毫不见拥挤。 杨波得知那陌生中年男子,自京城而来,围棋国手,宫里的棋待诏,姓董,人称董佛手,是说这人棋风稳得一笔,极少输棋。 此番却是为沈家堡的梅氏杯围棋比赛而来,途径淮安,正好也在督帅府与杨一鹏叙旧,便一道前来。 那胖妞叫董清扬,董佛手的爱女,据称也下得一手好棋,人说人如其名,你瞧人家这名字起的。 “杨三,人家可是有备而来,输棋可不要掀桌子哟。”韩赞周童心大发,一上船,便窜凿杨波,跟董佛手下一盘,嬉笑道。 众皆附和,杨波也只好奉陪了。 就在船头甲板之上,棋局展开,杨一鹏和韩赞周也都是弈棋之人,兴致勃勃,等着观战。 杨波执黑,走出星小目,董佛手应以星小目,黑白分明,各占一边。 行至第十一手,杨波飞镇,对方也飞镇,杨波连镇,对方亦是连镇。 呵呵,这是模仿棋。 杨波看出来了,这便是董佛手的有备而来? 模仿棋,顾名思义,便是你走什么,我也走什么,优势是不用思考,可节省时间和脑力,等待有利时机,突然变招,即便在后世,也有人下,说不上违规。 只是这董佛手既然是国手,这样弈棋,岂非自降身价? 杨波十分肯定,这其中必有蹊跷。 模仿棋,后世也有叫东坡棋的,但有宋一代,是有座子的,下不了模仿棋,想来只是传说罢了。 到了第31手,双方都有三颗孤立的棋子靠近中腹,左右对称,杨波直接点了天元,天元只有一个,看你如何模仿? 如果白棋靠,杨波可以板,白棋若断,黑棋征子有利;白旗若长,黑棋拐,对左边三颗白棋形成包夹之势,白棋更是不利。 果然,董佛手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开始长考了,这人是佛手,长考起来,没个完。 杨波反而坐不住了,中午在蒋坝吃午饭,酒喝了不少,杨波受不了旱厕熏人的味道,一直憋着,现在憋不住了。 便告个罪,起身走向船尾,王冰凌心知不妙,赶紧回船舱找油伞去了。杨波这是要去船尾解决问题,他就是喜欢那种‘天高任鸟飞’的感觉,已经习惯了。 杨小波冲出牢笼,立时激流如注,落在湖中,哗啦作响,正当杨波恣意畅快之时,突然听到身后有女声在尖叫,扭头一看,正是那胖妞。 那胖妞一看就是北方人,呆哪儿不行,偏偏呆在船尾做什么? 杨波情急之下,赶紧道歉,待把杨小波归置好,转身再致歉的时候,胖妞早已落荒而逃。 待杨波回到船头,天上竟落起了小雨,众人正忙着收摊儿,见杨波回来,立刻哄笑起来。 杨波老脸一红,被一个女子撞见在船尾随地放水,确实够尴尬的。 王冰凌撑着油伞走过来,两人立在船头,就如这般烟雨行舟,其实也不错。 只是杨波并不知道,身后还有一双美丽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他,眼神里的意味,恐怕只有眼睛的主人才知晓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70章 棋痴 杨波猜得不错,董佛手以国手的身份,绝计不会自降身价和杨波下模仿棋的。 前日,董佛手和韩赞周在杨一鹏府中闲谈之时,提到杨波的棋艺,坦言下不过杨波。 杨波弈过的棋谱传到京城,董佛手自然也要研究,他发现杨波的布局深不可测,中盘尚可,关子就一般了。 难堪的是,杨波布局的优势甚至可以保持到关子阶段,董佛手自认为,还是赢不了杨波。 董清扬便提出下模仿棋的想法,五十手内,跟杨波一样行棋,中盘变招,利用董佛手超强的关子,定能一举战而胜之。 如此,可让京中国手扬眉吐气,否则,一堆国手,还赢不了一个十八岁的娃娃,面子上实在过不去。 董佛手哈哈一笑,并不当真,但韩赞周好说歹说,怂恿董佛手一试,就当一件趣事又何妨? 所以才有了在船上的那个插曲,回到盱眙,杨波和董佛手又下了一盘,双方都拿出了看家本领,最终董佛手还是输了。 “公子棋高一着,佛手不敌也。”董佛手自叹弗如。 到了第二天,董清扬却找上门来,非要同杨波下一盘不可。 杨波陪着小心,瞄了一眼董清扬,要知道,那日在船上,杨小波在人家姑娘面前暴露了峥嵘,这无疑是一种很严重的冒犯。 可董清扬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尽管如此,作为杨小波的主宰者,杨波还是深感不安。 这姑娘生得胖,鹅蛋型的一张脸,就体态而言,怎么说呢,杨波想起了刚到沈家堡的徐文爵的模样,她就是小号的徐文爵,让人感觉有些...怪。 胖,是错吗?当然不是,减了就是。 “好啊,荣幸之至。”杨波说道。 两人摆开棋具,下了一盘,杨波赢了。 可隔日,董清扬又来了,杨波忙的不可开交,实在没时间陪她下棋,到了下午,杨波在后衙散步,董清扬捧着棋具又来了。 杨波总是心太软,杨波只好同意再陪董清扬下上一盘。 后衙地方不大,空地上摆放了几盆盆栽,绕成一圈,中间围着个亭子,亭子里有张石桌,就在那里下了。 这几日,天气不大好,有些湿冷,亭子四面漏风,坐久了,杨波觉得身上发冷,可董清扬浑然不觉,心无旁骛地下着棋。 杨波赶时间,下得有些随意,就算是稍有谦让,只希望董清扬不要再来找他,这局棋,董清扬赢了。 “董小姐进步很快呀,可喜可贺。”杨波赞道。 “承让,承让。”董清扬嘿嘿一笑,笑得挺艰难,像是挤出来的,又道:“其实公子大可不必手下留情。” “不是,我没有..”杨波断然否认。 “公子是否感到孤独,因为没人能下过公子?”董清扬说着,歪着个头看着杨波,很好奇的样子。 懵逼了,杨波是自家事自家知,他绝非天赋异禀,不过是占了后世定势和围棋理论的便宜罢了,下的棋局越多,别人对他的研究就越多,杨波赢棋只是早晚的事。 杨波是挺孤独的,却不是因为围棋,他不是孤独求败,一直赢,至少可以装装逼。 “得知公子在沈家堡弄了个梅氏杯,我就决心要到沈家堡来,拿下梅氏杯,为此,我曾连续几个月,不出门,仿佛研判公子的棋谱,公子的每一步棋,我都能背出来,你信么?” 董清扬低着头,开始收拾棋子,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位是个棋痴 围棋而已,大可不必如此执着,“董小姐,你知道下棋,输赢乃是弈者常事,更非生活的全部..” 董清扬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杨波,“我知道,终有一日,我一定会赢你的,到时,我便是最懂公子之人了。” “...” 这姑娘神神叨叨的,也不知心里想些什么,这让杨波心生无力感,好在董清扬收拾停当,便扬长而去,杨波也没功夫去琢磨。 杨波回到前衙,刚好遇上杨一鹏和韩赞周微服私访回来,杨一鹏热衷于微服私访,而且要求杨波不用作陪,这做派,杨波在沈家堡都见识过。 听起来,这两位查不少账,走访了不少地方。 “杨波,你的账目纹丝不乱,殊为难能可贵,本督甚慰。”杨一鹏坐下,揉了揉老腿,表扬起杨波来,“市井传言你杨波爱财,依本督看,你不是个贪财之人。” 杨波受宠若惊,赶紧道:“谢伯父夸赞,小侄在盱眙一向克己奉公,俯首甘为孺子牛。” “督帅,千万莫要被这小子蒙蔽,他贪财着呢,不过,这人倒是贪财有道,哈哈哈。”韩赞周抖了个机灵,先把自己给逗乐了。 “谁能想到,短短大半年光景,竟让刘二敛财三十余万,可盱眙正常年份,所纳赋税也不过六千两。”杨一鹏叹道。 杨波奇道:“六千两,这么少?” 韩赞周瞅着杨波,试探道:“如果让你来盱眙当家,你能缴多少哇?” “十倍之数,轻而易举,只要我..”杨波脱口而出,随即又觉得韩赞周话里有话,莫非有坑?便止住了话头。 杨一鹏佯怒道:“杨波,有话直说,藏头露尾,像个什么样子?” 昨日洪泽湖泛舟,杨波倒是想过这个问题,盱眙南边山多,山上可以种甜薯,甜薯可以用来制粉,洪泽湖鱼多,鱼可以用来做罐头。 无非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再多建几间工厂罢了。 甜薯做成粉,可以充当主食,罐头可充做军娘,销路没问题,军中一年的消耗就不少,何况现在海船越来越多,罐头可以买到海船上去。 “善,善,善..” 杨波简单地说了下,杨一鹏便连声叫好。 关于分地问题,杨一鹏和韩赞周显然认为,杨波的方案太不靠谱。 他们去过杨波试点分地的那个村子,跟村里的头面人物见过面,帮杨波列出了一大推的问题。 村民的抱怨最多的,有两点,一是,不分尊卑,这与祖宗定制不和,嫡子和庶子怎么能一样呢?正室内和偏房,连相提并论都是个问题,还要享受相同的待遇? 二则,不分男女,也不可行,未嫁女子将来嫁人了怎么办?已嫁的被休了怎么办? 等等,不一而足。 杨波并不担心,不过是些细微末节技术问题,毕竟后世有人这么做过,大规模推广之时,做些微调便是。 倘若杨一鹏坚决不同意他的方案,待方立春从桃源回来,他就撒丫子跑路,爱咋咋的。 杨一鹏心里还在想着杨波的鱼罐头,盱眙确实需要工厂,因为桃源县刚被水淹过,十室九空,人都跑到盱眙来了,要安置好他们,就要解决他们的吃饭问题,否则,这些人衣食无着,早晚还得出个张三,李四。 三个人正谈着,陶世清送来了一份战情通报,杨波看罢,勃然作色,拍案而起。 韩赞周厉声喝道:“杨波,督帅大人在此,何时轮到你如此放肆?” 杨波拱手道了个歉,颓然坐下,把通报递给杨一鹏,杨一鹏接过细看,一时默不做声。 这通报来自双沟,那里是淮安卫的地盘,由一个名叫陈从宗的官军千户驻守,正好在杨波的后勤补给线上,杨一鹏给杨波的粮草是按卫所兵的标准下发的,杨波的兵不一样,一个兵的消耗要高出普通卫所兵的五六倍,显然不敷使用,杨波还得贴银子,从海州购买粮草军需,由谢文治派人护送到盱眙,这都是事先商量好了的。 陈从宗以都指挥使有军令,严查匪区进出物资为由,给扣下了,即使出示了总督衙门开具的关文,他们也不肯放行,私下却暗示,若能留下三成,即可放行。 显而易见,倘若这通报所言为实,这个陈千户意在截留粮草,所谓都指挥使的军令,不过是个托辞。 站在陈从宗的角度,你杨波的兵每日大鱼大肉,吃香喝辣的,我们只能啃窝窝头? 想吃点肉,就得去百姓家抢,摸只鸡,拉头猪的,偏偏杨一鹏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也不行,那也不许,否则军法处置。 不抢也可以,你官府得多给点银子吧,可官府又没钱,总不能让我们啃着窝窝头,还要打胜仗吧? 这是死结,无解。 只是,你们不该去招惹杨波,你们以为杨波是个好的?他都能把你们的军营给掀了,裘泗州就是前车之鉴。 无论如何,督帅府的关文,你们都敢不放在在眼里,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杨波,你当如何处理?”杨一鹏沉声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是我的信条。”杨波冷笑连连,振衣而起,说道:“战事未结,截我粮草,误我军机,按律当斩。” 他的游击将军,严格说来,是营兵的军衔,而淮安一带的官军,因为漕运的特殊性,多以卫所军为主,此次杨波又假借海州中御所官军的身份,这让杨波可以理直气壮地讲‘法’。 可见,有个合法的身份,也十分要紧。 杨波有言在先,淮安卫不出力,还则罢了,但不能拖他后腿,这不就应验了? 此风不可涨,否则,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依杨波的意思,他要杀一儆百,不需要杨一鹏出面调解,自己带人去抄了陈从宗的军营,一枪结果了他,陈从宗只能自认倒霉。 杨波的想法和杨一鹏对杨波的猜测,如出一辙,看来杨一鹏对杨波很了解啊。 杨波和韩赞周都把视线转向杨一鹏,如果杨波不打算撕破脸,这事儿还得他说了算。 杨一鹏当即取来纸笔,笔走龙蛇,写下手令,对杨波说道:“你拿我的手令,请陈从宗来盱眙一趟,本督要亲自问问他,记住,不可加害于他,否则,谁也护不了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171章 老谋深算 第二天,天还没亮。 一只百十来人的骑兵队伍,身着灰色窄袖军衣,腿扎绑带,背上斜挂火枪,奔驰在盱眙城东的官道上。 飞驰而过的马蹄,震天动地,高举的火把,宛如蛟龙,穿村过镇,打更的老头儿,早起的渔民,看着这衣着怪异的骑兵,一脸地愕然。 黑洞洞的枪口闪着寒光,炮筒子还能架在马背上? 队伍过处,一股摄人的威压扑面而来,让人心生胆寒,他们何曾见过这样军容齐整,杀气腾腾的队伍? 本地的卫所军,战马也没几匹,养一匹战马的耗费,可养六七个兵,卫所军可养不起,刘二抢了不少盐巴,都值三十万两银呢,谁先动,谁得银子,有了银子,他们也好买耕牛,不然有了地,没有牛,这地也种不上..”种景升小心看着杨波的脸色,见杨波没什么表示,赶紧又说:“公子放心,只是借贷,将来有了收成,是要还的。” 杨波拍拍种景升的肩头,“你的主意不错,不是我不给,只是我已经答应督帅,这笔钱...” 杨波正说着,杨一鹏却是‘腾腾腾’地走了进来,种景升见势不妙,赶紧作了揖,溜之大吉。 杨一鹏一进来,便大发雷霆,“杨波,你好大的胆子。” “伯父,何出此言?”杨波愕然,称呼也自动改成伯父,杨一鹏却是一摆手,像是在赶苍蝇,嫌弃道:“你少卖乖,我问你,你是不是扒了官军的衣衫?陈从宗是我的人,你知不知道?” 哎哟,难怪那天杨一鹏看到通报,一直沉默不语,还煞有其事地写了手令,难怪杨若菲今日如此做派。 杨波今日打了狗,而狗的主人竟是杨一鹏? 那你也早告一声啊,杨波一脸苦相,心中腹诽。 其实杨一鹏让杨若菲跟着去,姿态已经很明显了好伐,只是杨波在气头上,情商又极低的一个人,愣是没收到信号。 “在双沟驻守的是顾遂,那顾遂和裘泗州是结拜把子兄弟,跟你有仇,本督特意将顾遂调离,换上陈从宗为你守后路,你就这样羞辱于他?真是不知好歹。” “伯父,我这就去跟陈千户道歉。”杨波诚惶诚恐,起身便要往外走。 杨一鹏质问:“你这般羞辱本督的人,倒个歉,就想了事?” 接下来,跟杨一鹏的一番谈话,真正让杨波感到,什么叫入坑,什么叫老谋深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