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女匪传奇》 千里投亲 题外话之——“鬼”说 …… 仲秋的夜晚。 华北地区子时的深夜，空气里弥漫着严冬来临前的丝丝寒意。昏黄的月亮挂在薄薄的云层里，显得遥远而清冷。 月亮下面是一大片空旷的原野。更确切一点说，这是一片在月光下泛着白光的墓地。用当地山东人的土话说，这是一片“林”，是介城县城最大的地主刘耀宗家的祖坟所在地——刘家林。 刘家林坐北朝南坐落在仡佬山的腹地里。前面不远处是介城县城的母亲河白清池。东边是黄河故道。墓地西边是一大片杨树林，杨树林外就是贯通南北的官道。风吹过杨树林，飘下了一层厚厚的黄叶，人踩上去，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听起来有点瘆人。 周八斤藏在杨树林里的一棵碗口粗的白杨树后面，已经蹲了足足两个时辰，腿都有些发麻了。按照他前两夜观察的规律，那个神秘的白衣女子早就应该出来了。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如看林的俞伯所说，是自己花了眼，看到了不该看的脏东西？ 可是，可是自己昨天大白天又偷偷踩点了白衣女子小解的地方，千真万确看到了人的脚印和尿渍，这又如何解释呢？ “不是鬼，一定是人！” 周八斤暗暗给自己鼓劲：他从小就因为偷东西，常常夜里来夜里去的，从来没遇到过什么鬼怪妖孽啥的，漫不巧偏偏现在遇到了？ 他不信！ 所以他今天夜里守在这里，想再见到那个白衣女子，亲眼看看她到底是人是鬼。 夜色里寒意更浓了。 周八斤抖抖肩膀，打了一个寒战。他抬头看看天，月亮已经西斜，时间早就过了大半夜。 “或许那个白衣女子今天晚上不出来了？或者是发现了我？” 周八斤有些犯嘀咕：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不是在这个鬼地方白白等上一夜了？这又冷又困的，真让人吃不消！算了，好歹再等一袋烟的功夫。一袋烟以后，如果她还不出现，那我就只好回家睡觉觉了。 周八斤安慰着自己，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水烟袋，把烟窝伸进烟布袋里，灌了满满一烟窝烟丝，又掏出洋火，准备点上吸着。 “嘤嘤嘤！呜呜呜！” 就在周八斤擦洋火的一刹那，一个女人的哭声在自己身后的小树林里响起来。 周八斤吓得手里的火柴掉进了脚下的树叶子里，燃着了，他连忙抬脚捻死了火星。 白衣女子终于出现了。只不过出现的位置有些出人意料，从刘家林坟地里挪到了杨树林的边上。 周八斤摸了摸“砰砰”乱跳的心口窝，定了定神，然后壮着胆子朝白衣女子走过去。 走进了才看清，那个白衣女子正趴在一座新培的土坟前哭泣。看不清白衣女子的脸，只听到她凄凄惨惨戚戚地念叨着： “当家的，你怎么狠心撇下我，自己一个人先去极乐世界享福去了呀！我一个弱女子以后可怎么办呢？” 周八斤有些纳闷：这新坟是什么时候垒的呀？最近没听说附近哪个庄子有死青壮年的男人的！看这个女子的身形，应该是很年轻的女子。这是谁家的小媳妇？这个时间点一个人出来哭男人，还真是奇怪！况且她男人的坟立在刘家林边上，刘地主怎么同意呢？看林的俞伯也视若无睹吗？ 周八斤回头望望远处俞伯的看林小屋，静悄悄的，没有灯光。看来老头子早就睡着了。 “这位大嫂，三更半夜的，你一个人在这儿哭什么呢？” 周八斤想看看这个奇怪的白衣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就悄悄走到女子背后，开声问道。 女子一身缟素，头上裹着白纱，听到周八斤的问话，倒也不怎么吃惊，只是用手掩了口鼻，侧脸应道： “我和丈夫逃荒来到此地，不料丈夫受不了一路的风餐露宿，忽然得伤寒故去了。我无钱无物，才偷偷把丈夫葬于此地。白天不敢露面，只能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来念叨他几句。” 周八斤一听，心里好生奇怪：前后庄也没听说最近有逃荒来的人呀？不过这小女子看身条应该不赖，如果真是丈夫死了，倒不如自己弄来当老婆！他长了二十多年，到现在还是赤条条光棍一个，从来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呢。 周八斤想到这里，有些激动，也顾不得什么奇怪不奇怪了，上前问道： “那，大嫂，你现在住哪里呀？” 这一问仿佛又触动了女子的伤心事，她又“嘤嘤”哭起来： “小女子独身一人，哪有什么归宿呢？我打算给丈夫守完五期，就找个庙宇当尼姑去！” 周八斤顿时大喜：“大嫂，你既然无家可归，不如跟我回家，咱俩结成一家人得了。你是寡妇，我是光棍，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也算我做个好事，救你一命！你意下如何？” “那感情好，谢谢大哥了！” 白衣女子听周八斤一说，立码爬起来，低头给周八斤道个万福，道： “只是大哥，我腿麻了，你背我回家吧！” “好来！” 周八斤心里大喜：奶奶的，这真是天上掉馅饼了，守了半夜，竟然守了个老婆回家来！他没有多想，把女子背到背上，就往家里走。 周八斤隐隐闻到女子身上散发出一股幽幽的香气，让他有点头晕目眩。从来没有接近过女人的周八斤有些飘飘然：怪不得男人都心心念念的找女人，看来女人还真是好东西！ 这样想着，脚步却有些抬不起来了：因为背上的女人好像重量突然加重了，重的让他有些挪不动脚步了。 周八斤心里一沉：不好！这女子大概不是什么好物什！因为村里老人们都说：鬼上人身，就是越来越重，最后重到让人背不动。但凡这个时候，人千万不要扭头，因为人一扭头，就会被背上的鬼扼住咽喉，趁机要了人命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找颗桃树，把鬼狠狠摔在桃木棍上，方能逃避鬼的纠缠。 想到此处，大冷的天，周八斤头上的冷汗顺着脖子流下来。他想起村头那颗百年老桃树，决定把背上的鬼背到那里去解决掉。 月亮隐进了云层里，天色变得诡异起来。周八斤凭着记忆力，一步一步往村口挪去。 眼看老桃树在望，周八斤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背上的女人犹如千斤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他还是拼尽全力，一步一捱地往前走。 “大哥，你累了吧，要不，把我放下来吧！” 白衣女子似乎有些心疼周八斤，扑腾着双腿想下来。 “不累，没事！” 周八斤心里想着女鬼可能要逃，哪里肯依她，更加有力地抓住女人的双腿，往老桃树走去。 “放我下来！” 白衣女子似乎知道了周八斤的意图，望着越来越近的老桃树的影子，女子厉声叫起来。 周八斤有那么一瞬间想着放过这个女鬼，但又想起俞伯说过的“打鬼要斩草除根，否则鬼会缠上身”的说法，立刻把心里刚升起的一点恻隐之心泯灭了：算了，除恶务尽。否则后患无穷！ 终于挪到了老桃树跟前。周八斤用尽吃奶的力气，把背上的女鬼一个过肩摔，就往老桃树上摔去。 随着“啪哧”一声巨响，待周八斤定睛看时，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女人，地上躺着的是一截已经沤烂的棺材板！ 周八斤眼前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 ………… ………… 以上这段对于“女鬼”的描写，节选自这部新的小说《乱世女匪传奇》。 我们都是唯物论者，知道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的“鬼神”存在。人死如灯灭，肉体腐烂，精神泯灭。 而自古以来，民间流传的“鬼神”之说，不过是人们为了安慰自己，或者是吓唬别人，为人要善良，做事要有底线，不要丧尽天良，凡事要有所畏惧。抬头三尺有神明，凡事有因有果，即使人让人，但也要小心遭到鬼神报复。 我们现在知道，所谓的“鬼神”，都是人们凭空臆造出来的，是封建迷信的东西。 在《乱世女匪传奇》这部书里，一切有关“鬼神”的情节，都是书中人物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通过各种奇淫技巧，或着是借助各种机缘巧合，人为地装神弄鬼，从而达到惩恶扬善的目的。而非真正存在什么“鬼神”之流。 这也是书中主人翁“传奇”经历的主要看点。 当然书中会有关于这方面内容的具体描述。各位读者朋友可以自己去边阅读边理解。 以上是关于《乱世女匪传奇》中一些容易让人产生歧义的“鬼神”之说的注释说明。希望这本书能够为各位读者朋友带来不一样的读书体验。 以下就是这部新小说的具体内容。 感谢各位读者朋友的关注和厚爱，希望您阅读愉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千里投亲 001乱世亲情 民国27年，即公元1938年，中国的抗日战争正处于战略防御阶段。 地处中原腹地的河南周口西华，春涝夏旱，旱蝗交侵，庄稼颗粒无收。天灾人祸让当地灾民迁徙流离，或出卖妇女，或以孩子易粮，或远走关外，或散之四方。全县居民仅遗十分之四三，其中贫病待毙者，又居半数。 西华自古物产富饶，是传说中造人补天的女娲娘娘建都的地方，被尊称为“娲皇故都”，本是人文宜居之地。但在兵荒马乱的大灾之年，却变成了饿殍遍地，尸横遍野的人间地狱。 西华穆家庄，原本是一个有着百余人家的宁静安然的中国传统小山村，如今却变得破碎萧索，很多人家撇家舍业地出去逃荒了。原来人声鼎沸的村庄，如今却夜不闻狗吠，昼不闻鸡鸣。空屋者比比皆是。大白天也人烟稀少，满眼道不尽的荒凉。 太阳刚刚下山，天色还未完全黑透，村子里仅剩的几户人家就都早早关门闭户，黑灯瞎火的上床睡觉了。家里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太稀罕，为了省下一顿晚餐，减少不必要的热量损耗，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选择用睡觉来抵挡饥饿的侵袭。 村头穆石匠家的石头小屋里却亮起了绿豆蝇大小的昏黄的菜籽油灯光。女主人郝莲芝在为丈夫穆石匠明天上山采石赶制一双简易的千层底布鞋。虽然自己和女儿、儿子的鞋子也早就露了脚趾头，但家里实在找不出更多的破布烂衫来充当纳鞋底的材料，她只能四下里对付着，为丈夫勉强凑合了一双布鞋的料子，当然还不得不在两层布底之间又夹上了一层碎麦秸，以便加厚鞋底，防水保暖。 穆石匠脚上的鞋子早就穿坏了底子，为了节省鞋子，穆石匠好多天都在打赤脚。 但因为穆石匠明天要上山为邻居来福家饿死的老娘寻块墓碑原料，郝莲芝决定连夜为丈夫赶制一双布鞋，免得丈夫的双脚在满是尖石利瓦的山路上遭受皮肉之苦。 丈夫和一儿一女并排躺在光腚席子上。屋里只有一张床。床是土坯垒起来的炕，床上的席子已经烂了边角，而且由于长时间的烟熏火燎，席子的颜色早就失了真。 …… 郝莲芝望望床上并排躺着的三口人，不由得停下手里的活计，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本来是一个两儿两女的六口之家。因为战争的到来，却让这个本来和睦温馨的农村小家庭，瞬间变得分崩离析，四分五裂。战争伊始，刚刚十七岁的大儿子穆祥在田里干活时就被国军部队裹挟去当了壮丁，如今生死未卜，一点消息也没有；年初日本鬼子进县城，烧杀抢掠，强奸妇女，甚至连未成年的女娃娃也不放过。穆石匠担心十六岁的大女儿穆桃被鬼子祸害了，就匆匆忙忙托人给穆桃寻了一门亲事远嫁了：新郎是一个二婚的木匠，带着个十岁的儿子。听当地的亲戚回来说，二婚木匠脾气不好，一言不合就要打穆桃；而且那个十岁的儿子也欺负穆桃。刚刚十六岁的穆桃每天哭哭啼啼，日子过得很不好。不过穆石匠两口子听说了女儿的遭遇，也没有什么好法子，穆石匠除了连连叹气，就是闷头抽烟；郝莲芝也只有边抹眼泪边暗自祈祷女儿的造化了。 …… 床上的三个人，不知谁的肚子先唱起了空城计，“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而且连带影响了其他两个人，“咕噜”声此起彼伏地响着，像每年秋后唱梆子戏的人嘴里的口技声。 郝莲芝的腰也已经饿得直不起来了。她看了一眼辗转反侧的丈夫，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活计，转身搬了一把“吱吱”乱响的条凳，颤巍巍站了上去，伸手从屋梁上挂着的破竹篮里摸索了一阵子，拿出两块地瓜干来。她抖抖索索地下了条凳，来到丈夫身边，轻轻敲了敲丈夫的后背： “当家的，给，垫吧一下吧，明天早上还要出大力！这样一晚上饿下去是不行的。” 其实穆石匠并没有睡着。一阵接一阵的饥饿感袭击着他早就空无一物的肠胃，没有实物可供消化的肠胃发生了痉挛，让他有一种想吐又吐不出的恶心和难受。听到妻子叫他，他无力地睁开眼睛，看一眼妻子手里的地瓜干，咽了口唾沫，又闭上了眼睛， “算了，我忍忍吧，一会睡着就不饿了。地瓜干也不多了，留着给穆贵吃吧，他年纪小，不经饿！老大出去一年多了，也没有什么消息。战场上枪弹无眼，万一他有个什么好歹，穆贵就是我们老穆家唯一的根了。你好好照应他就是！” 可能说得话有点多，穆石匠累的喘息了一下。 “你吃吧，还有给穆贵他们留的。” 郝莲芝也觉得自己连叹气的力气也有点不足了，她把地瓜干塞到丈夫手里， “你是家里的说，一时还没找到时间。要不你现在听听？” 穆石匠就了一口凉水，望着妻子： “什么事？说吧。” “就是，村后的余粮家，他老婆娘家不也是山东的嘛，听说这两天他们要去山东逃荒，问咱们要不要一起去？听说今年山东收成比这儿强不少，至少饿不死人……” “不去！” 郝莲芝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丈夫打断了： “俗话说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出去的姑娘，饿死不登娘家门！我穆明智也是堂堂一条汉子。当年为了娶你，亲口给你爹夸下海口，说今生一定让你过得比在娘家舒服。如今你却让我拖家带口地去你娘家门口逃荒，这不是当面打我的脸吗？不去！坚决不去！” “可，可是，咱们这样下去会饿死人的！再说，我爹不也去世了吗？谁还会揭你的短？” 郝莲芝辩解道。 “你爹死了，不还有你兄弟吗？谁知道你爹把这话传给你兄弟没有！你要去你和穆婴去，把穆贵给我留下。我们爷俩就是在这里饿死，也不会去你娘家人跟前丢人现眼！” 穆石匠的犟脾气上来了。 郝莲芝只好让步了： “我当然不能离开你们爷俩了，你们不去，我也不会去的。那要不，咱们让余粮两口子把穆婴给捎上吧。反正咱们养两个孩子也养不起，让穆婴去找她舅舅。穆婴已经十二三岁了，在她舅舅跟前也白吃不了一两年干饭了。等到个十五六岁，让她舅舅掌眼在山东当地给寻个婆家，我们就不用操心了。也算给穆婴寻个好前程，总归算她没白叫咱们一声爹妈。” 穆石匠低头沉默了一会： “就按你说的办吧。只是，余粮两口子本来就小气，这千里迢迢的路程，他们肯把穆婴给捎去？一路上吃喝拉撒怎么办呀？” “这点你就不用操心了，他们一路要饭过去。穆婴什么活都能干，拖累不了他们的，中途还能给他们搭伙做个伴。” 郝莲芝给丈夫解释道： “而且，我也已经盘算好了：我结婚的时候，我爸不是陪送我一对银手镯吗，我打算送给余粮媳妇一只，算是给她的路费。这点她已经同意了。另一只我让穆婴拿着，到她舅舅家以后，万一她舅妈不高兴，还可以让穆婴贿赂一下她舅妈，这样穆婴的日子也好过些！我合计过了，真这样把穆婴送走了，咱们这辈子和这个女儿的缘分也就算断了，再见上见不上面都难说。所以这只银手镯就当我这个当娘的送给闺女的嫁妆了！” 郝莲芝说着，不由流下眼泪来， “一个穆桃已经让我挂碎了心，现在又要把穆婴送出去。但愿老天爷能保佑我们穆婴的命能比她姐姐好一些！” 穆石匠默默地吃完地瓜干，闷声说道： “那明天你多煮点地瓜干，让穆婴离家前吃顿饱饭吧。” …… 早就饿醒的穆婴面壁而卧，泪水濡湿了脸下的席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千里投亲 002千里投亲 当风尘仆仆的穆婴灰头土脸地站在舅舅郝满堂的面前时，两个人都愣住了。 在郝满堂的眼里，穆婴根本无需拿出她父母专门找老态龙钟的私塾先生写给自己的介绍信，眼前的穆婴活脱脱就是年轻时的姐姐郝莲芝的翻版：从鼻子到嘴巴，就连扎着麻花辫的圆圆的脑袋，无一不像极了记忆中的姐姐。特别是那双乌蒙蒙圆溜溜的大眼睛，虽然是满面菜色，也挡不住里面满满的光辉。 倒是穆婴对眼前这个被称为舅舅的人有些意外：想象中舅舅应该和妈妈郝莲芝一样，五官端正，眉眼秀丽，身手利落，按常理说，一奶同胞的亲姐弟，气质模样应该差不了多少。可是眼前这个人，不论是音容笑貌上，还是举手投足间，穆婴无论如何也没法和妈妈郝莲芝联系起来。九月初的天，空气里还有微微的燥热，他却不合时宜地穿上了秋后的夹层长衫，头上戴着一，家里的大主意一直就是二妮说了算。几番挣扎过后，余粮就遂了媳妇。 两个人说走就走。家里的独轮车是唯一的旅具，可以一边装行李，一边坐老婆。被捎带的穆婴在前面拉车。三个人结伴的逃荒路就开始了。 刚开始的行程，不知道是余粮疼媳妇，还是二妮压根身子懒，余粮在后面推车，穆婴在前面拉车，而二妮则当仁不让地盘腿坐在车上。本来二妮就胖，结婚这几年，吃的人马膘肥，独轮车一边的行李根本压不住她。还是余粮寻了块大石头压在行李一边，才算是微微把住了独轮车的平衡。此番情景，不知道详情的外人，还以为是两个长工拉着一个地主婆回娘家呢。 而且，二妮的自私和奸滑，也在逃荒路上暴露无遗：为了免受奔波之苦，她始终牢牢盘踞在独轮车上；让她出去乞讨，她又说自己脸皮薄，伸不出手；但对于丈夫和穆婴千辛万苦乞讨来的东西，二妮倒是毫不客气地独占大份，丝毫不顾及奔波一整天的丈夫和穆婴的劳累。 余粮对二妮是又疼又怕，但穆婴却不想掩饰自己对二妮的不满，虽然不敢明言，但从来也不给二妮好脸色。 余粮从小看着穆婴长大，把她当成了亲兄妹一样。但二妮就不行了，虽说和穆婴也有几年的相识了，但彼此间交往很少。况且二妮对机灵聪明的穆婴也没什么好感，觉得这孩子人小鬼大，心眼特多，根本没有她妈妈的憨厚淳朴。要不是看在郝莲芝那只重量超大的银手镯上，她才懒得捎带这个孩子。 一路上逃荒以来，穆婴对二妮坐在独轮车上似乎很有意见，时不时地就会为余粮打抱不平。这让二妮心里极大的不舒服：我让自己男人侍候着，关你个小丫头片子屁事？难不成我这艘在余粮家横冲直撞习惯了的大舢板，会被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给掀翻了？那我李二妮这二十多年的干饭不是白吃了！ 于是二妮开始变着法子整治穆婴：除了拉车，就是指使穆婴抛头露面地到处乞讨，讨要的饭少了，除了恶语相加，就是让穆婴饿肚子。一旦余粮想求情，二妮就扯着嗓子骂半天。除了骂余粮，还指桑骂槐地捎带着穆婴。 几番较量下来，穆婴学乖了，因为她发现一个事实：不论自己如何给余粮打抱不平，但最后余粮无怨无悔地卖力讨好的，还是自己的媳妇。在他们这个三人小团体中，他们夫妻才是捆绑结实的利益联盟，而穆婴，只不过是他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货物。 所以穆婴开始掉头讨好二妮，同时又有意无意地提及妈妈送给二妮的银手镯，提醒她不要对自己太刻薄，他们两口子对穆婴的照顾是有报酬的。 “你不说我还忘了，穆婴，你娘说银手镯给我一只，你揣着一只。你那只拿来让我瞅瞅，看它们是不是一对。” 二妮忽然对穆婴的银手镯感兴趣了，说话的语气也友好了不少。 “它们本来就是一对，样子一模一样。” 穆婴不知道二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认真解释道。 “你拿来我瞅瞅，又不要你的，你那么小气干什么。” 二妮似乎有点生穆婴的气。 “这是我娘让给我舅妈的见面礼，我怕弄丢了，在包袱里很小心地包着呢。” 穆婴很诚实地回答。 “哎呀，我就是好奇想瞅一眼，又不要你的。快点，快拿过来。” 二妮示意余粮停车，好让穆婴从包裹里拿东西。余粮听话地停下车。穆婴也不好意思再推脱，就从包袱里拿出层层包裹的银手镯，递给了二妮。然后站在跟前等着她看完准备再放回包袱里。 二妮把两只手镯翻来覆去地比量着，有些爱不释手。把玩了好一阵子也舍不得还给穆婴，反倒催促起余粮和穆婴两个人快赶路： “我看我的手镯，你们别停脚，继续赶路啊。穆婴，你别担心，手镯我再看会，等到了济南府，见了你舅舅家人，我一准把手镯还你！放心吧，我这么大个人，咱们又是邻里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还能骗你的手镯不成！快走吧！天黑咱们就能进山东界了！” 听二妮如此说，穆婴虽然不放心，但也不好意思再强要。心里想：算了，她爱看就多看会吧，反正到了舅舅家，自己一准给她要回来就是了。 从河南周口西华到山东济南府有八九百里的路程，三个人要着饭愣是走了有半个月之久。 …… …… 和舅舅寒暄了半天，静下来的穆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来：我的手镯…… “坏了，舅舅，我娘让我给舅妈带的银手镯，让刚才那个女人给带走了！” 穆婴有些不知所措，余粮两口子早就走得不见了人影，追还是不追呢？ 舅舅郝满堂似乎也有些吃惊，薄毡帽下的黝黑脸堂上有些冒汗，他抬起长衫袖子抹了一下。望望早就不见踪影的“送货者”，犹豫了一下就放弃了： “算了，人都走没影了，追也不好追了。弄不好再把你跑丢了，我可没法给你爹妈交代了。再说，人家可能也不是有意昧你的手镯，兴许一时忘记了，以后有机会说不定还会给送回来。” 穆婴知道二妮绝对是有意为之的，但又不好在舅舅面前贬低她，免得不知真相的舅舅反倒会误会自己不懂感恩了。 “舅舅，没了见面礼，不知道舅妈会不会不高兴？” 穆婴试探着问。 “一家人，哪有那么多事！” 郝满堂又擦一下脸上的汗。中午天气越来越热，他长长的罩衫让人看上去就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舅舅，这种天气你怎么还穿长衫呀？” 穆婴很奇怪，余粮在路上都是光膀子推车还满头大汗。 “舅舅就这身衣服拿得出手，初次见面，不能让你在人前丢了面子不是？所有我才穿的长衫！” 郝满堂说着摘下毡帽，用手摇着扇起汗来。边扇边用左眼看着外甥女，逗笑到： “怎么样，舅舅没给你丢人吧？” 这句戏谑很自然地拉进了穆婴和舅舅之间的距离，让她有了终于找到了亲人的感觉。穆婴很自然地挽起了舅舅的手臂，把头贴在舅舅手臂上，觉得多日的逃荒劳累都一消而散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千里投亲 003娘亲舅大之回家 郝满堂领着外甥女穆婴拐过弯弯曲曲的小街巷，最后在一座掩藏在小巷深处的简陋的民居前站住了： “到家了！” 郝满堂拍拍身上的灰尘，齐整了一下衣服，准备进家。 穆婴站住，抬头看看眼前的“家”：迎面是一座用纯石头垒成的大门楼子，看起来年代已经很久远，墙上的石头有些风化，门楼穷啊？要不，让她拿出几个子来赏给大家，我们就改口叫她富小姐！” 从堂屋拐角一侧冒着烟的厨房里钻出一个人来，如果不是那油泼辣子般的公鸭嗓女声，穆婴还以为出来的是个男人：五短身材，古铜面色，齐耳短的懒汉头，胖到下垂的大圆脸，脸上的肉多到挤成了肉疙瘩，一横一横地排在脸上，把眼睛、鼻子、嘴巴都挤得没了正经地方。她似乎天生就没有脖子，硕大的圆脑袋像个倒扣的夜壶，直楞楞地罩在粗短肥腻的躯干上，远看就像一截原木立在那儿。 舅舅郝满堂一看见那原木一样的女人，就像被人扎破了的气球，立刻就蔫了，刚刚教训儿子的虎劲也消失不见了。他躬身赔了笑脸迎上去： “孩他娘，你看我这吓唬小孩子呢，没想到把你给惊着了。我的错！我的错！” 郝满堂一连声地陪笑道歉。 那原木女人也不理郝满堂，扭头朝穆婴看过来。说她“看”，其实只是穆婴的感觉，因为穆婴实在找不到原木女人的瞳孔。她脸大，却偏偏长了一副小眼，就像是用玉米秸在脸皮上划了一道缝，看不到眼睑眼珠。对于她是否在看人，旁观者只能凭着她的脑袋转向来猜测。 “你是穆婴？哟，被你这个瞎眼舅舅夸得上了天，我还以为有多美呢，这不看上去就是个叫花子吗？哼，郝满堂，看你这牛皮吹的，说什么你姐姐漂亮，你外甥女漂亮，我还以为你家的人都是天仙下凡呢，这不一见面也就这样！” 原木女人可能刚才在做饭，穆婴这才发现她两个手掌上全是沾的玉米面渣子。她把两只手搅在一起使劲搓了搓，把手掌上的面搓成一个面条，拿在手里，转身又走进了冒着烟的厨房， “我在贴玉米面饼子焖土豆，进来个人帮我烧火！” 舅舅郝满堂立刻颠了脚一溜小跑跟了那婆娘过去，嘴里一连声地说着： “我来！我来！老婆你做饭辛苦了！” 走到厨房门口，郝满堂又觉得似乎冷落了初次登门的外甥女，就又回过头来，有些讨好地冲着穆婴一笑： “你舅妈脾气不好，你别往心里去，把包袱放屋里去，歇一会就可以吃饭了！” 穆婴这才回过神来，她紧走两步，把包袱放到厨房边的石板上，挤到舅舅前面： “舅舅，你歇着，我给舅妈烧火吧。在我们家，都是我烧火的。” 郝满堂连忙推辞： “不行不行，你刚进家，是客人，哪能第一顿饭就让你烧火！” 穆婴还没来得及和舅舅客套，那个原木一样的舅妈就插话过来： “哟，郝满堂，见了你亲人的面，你可变得勤快了，抢着干活呢。去去去，你要是闲的慌，去猪圈里挖粪坑去，刚才大小子挖了一半就跑出去玩了，一会回来吃饭，我非揍他不可！这个家可不养闲人，这丫头片子年纪也不小了，以后长驻沙家浜，那就不是什么客人了，得学着干活。以后烧火做饭的事就是她的了，腾出我来做点别的。” 郝满堂有些不甘心，但也不敢反驳，就嘟嘟囔囔地走到猪圈挖粪坑了。 吃饭时，一个表哥两个表弟都回来了。表哥郝粱仓比穆婴大两岁，两个表弟郝粱囤和郝粱瓮，一个十岁，一个七岁。舅妈骂骂咧咧地给三个儿子各盛了一大碗不放油水的炖土豆，一个锅贴玉米面饼子，然后兄弟三个就各自在院子里找个自认为舒服的角落吃饭了。 舅舅郝满堂领着穆婴和舅妈在门口大槐树下的石板上，共吃一盆菜就餐。郝满堂知道穆婴长途跋涉，一路要饭而来，到现在肯定是饿坏了，就多拿了一个玉米面饼子放在穆婴前面。却没想被原木老婆一把又夺了回去： “剩下的这几个饼子是晚上的口粮，这么大的女孩子一个面饼子就到家了，吃多了也是浪费！” “穆婴这十几天在路上要饭，哪能吃得饱？今天是到咱们家的第一顿饭，就让她吃顿饱饭吧！” 郝满堂眼望着老婆，语气里满是祈求。那卑微小心的样子，让已经懂事了的穆婴看得有些心疼。 “舅舅，我饭量不大，吃一个面饼就可以了！” 穆婴怕舅舅为难，连忙声明。 原木舅妈头也没抬，边转着碗沿“呼呼”地吸溜着浓稠的玉米粥，边接着穆婴的话头说： “听到了吧？人家小姑娘吃不多，一个面饼子足够了！你呀，少操点闲心，有那力气想想怎么多挣点钱！家里三个如狼似虎的小子可是越长越大了，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呢！再过个一年半载，说不定这三个小子光吃饭就养不起了！” “钱”永远是郝满堂的短板，听到老婆说“钱”，郝满堂立刻就偃旗息鼓，不吱声了。 原木女人抬起厚厚的眼皮，似撇了一眼秒怂的丈夫，嘴角露出一丝讥笑，扒拉了两下菜盆，继续“胡噜胡噜”地喝玉米粥。 穆婴望望已经被舅妈扒拉到底的菜盆，默默地啃完玉米饼子，喝完了玉米粥，然后开始拾碗刷碗，收拾家务。 从这一顿饭之后，穆婴在舅舅家开始了两年半仆半役的生活：平时在家里洗衣做饭，缝缝补补，侍候一家人的吃喝拉撒；春秋天下地播种插秧，收割翻地，的亲人也没有。那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人不能忍受的。 郝满堂虽然舍不得姐姐远行，但看到结婚让姐姐高兴，他也就高兴了。他甚至想，其实河南也不远，等自己长大了，可以随时去探望姐姐，顺便还能看看沿途的风景。 …… …… “唉，自打你父母结婚出去，这一别就是二十年多年了。除了你姥爷去世你父母回来过一趟，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我一直想去看看我姐，看看她现在生活的样子。可这话说说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路途遥远不说，光是来回盘缠我也担当不起呀！穆婴，你也看到了，你舅舅过得挺窝囊，挺窝囊！我真是没脸见我姐呀！” 说着，偌大的男人，竟然守着外甥女哭了起来。 穆婴也流泪了： “舅舅，我爹娘过得都挺好，你别挂念着。当然我娘更希望你过得好，过得开心！舅舅，我好好跟着你干，等挣了大钱，咱们一块儿回河南去看望我爹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千里投亲 004娘亲舅大之三兄弟 在长时间的共同生活中，穆婴慢慢了解了舅舅郝满堂一家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 舅妈其貌不扬，却有个很妖娆的名字：樊桃花。具她自己讲，这个名字还是她爹专门找高人看相后给起的。不过穆婴却莫名觉得，那个起名字的高人，骨子里一定有着反人类的特质，否则不会这么戏谑众生的。 樊桃花是半路嫁给了郝满堂，而且还带了个“拖油瓶”的孩子粮仓。 她的第一任丈夫是隔壁村里的刘裁缝家的独子刘宝玉。刘宝玉是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当初娶樊桃花本来是为了冲喜。哪知一夜云雨后，难堪重任的“病秧子”刘宝玉被樊桃花一嗓子吼得吓得回了“老家”。但幸运的是，一夜云雨却意外结了个大瓜出来——樊桃花怀孕了，十个月后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来。刘家人欣喜万分，庆幸有后。把对樊桃花的待遇也一度抬到了天上。 但面丑人狠的樊桃花却根本不吃这一套，脑瓜精明的她自有自己的一套人生处世哲学：她知道寡妇难做，人生路漫漫，一眼看不到头。不能因为别人的几句言不由衷的恭维就一辈子丢掉自己继续做女人的权利和快乐。 所以，在儿子刚满一周岁时，樊桃花就冲破旧婆家的层层阻挠，毅然决然地嫁到了只有一村之隔的郝满堂家。 其实郝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没少提着灯笼聘礼走东家串西家地给儿子郝满堂说媒拉纤。但由于爷俩家底薄，郝满堂又有着眼睛的残疾和右胳膊的暗伤。十里八乡的大姑娘小媳妇，但凡知道了这些底细的，都不愿意嫁到郝家来。所以直到郝老爷子去世，郝满堂还是光棍一条。 就在郝满堂打定主意一辈子单身的时候，却有媒人上门给他介绍了樊桃花过来。其实郝满堂对一村之隔的樊桃花早有耳闻，而且还有过一面之缘，明里暗里也曾对樊桃花的为人和长相极尽嘲讽和耻笑。 即便如此，但当媒人登门介绍的时候，郝满堂还是动心了：虽说樊桃花丑陋不堪，名声在外，但她毕竟是一个年轻女人，对他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光棍汉来说，还是有着相当大的吸引力的；再加上媒人巧舌如簧的说道，郝满堂没有半点犹豫地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樊桃花带着“拖油瓶”的儿子嫁到郝满堂家的第一年，就把儿子的姓氏“刘”改成了郝家的“郝”，还正告郝满堂：儿子随了你的姓，以后就是你的亲儿子了，不管是长大了娶媳妇还是你死以后摔老盆，那都是爹和儿子之间的交易了。 这话说的郝满堂连连点头。 不同时代的人给孩子起名字也挺有讲究，名字会在一定意义上反应人们对当时生活的诉求和对社会现实的要求。比如，樊桃花应该是害怕极了缺粮挨饿的生活，给儿子们起的名字都围着盛粮食的器具展开，大儿子叫粮仓，后来在郝家生下的两个小儿子也串糖葫芦一般地顺下来，分别叫粮囤和粮瓮。似乎儿子们拥有了这些名字，他们一家也就拥有了丰衣足食的底气，以后就可以不再遭受缺吃少穿的困扰。 俗话说得好：龙生九子，各不相同。这话用在樊桃花身上，可以省略掉前半句，但后半句依然成立。 郝家的三个儿子，拥有着迥然各异的三个长相，三份脾气。 郝粮仓作为郝满堂的继子，据熟悉的邻居们说是更多的继承了他亲爹妈身上的劣质基因：长相羸弱，脾气阴损，又坏又怂，常常配合着樊桃花捉弄虐待穆婴，比如在吃剩的粥汤里掺上凉水，然后让刚从地里劳动回来的穆婴吃。穆婴对他，既不喜欢又不敢得罪，平日里只是敬而远之。 二子粮囤，虽然五官神态算不上清秀，但却是长得最像父亲郝满堂的一个；性格上也像，善良又有点懦弱，除了低头干活，就是闷声自己玩。他既斗不过哥哥的阴，也争不过弟弟的淘，大多数时间，他就像个钻进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樊桃花似乎也不太喜欢这个儿子，骂他闷骚，骂他不利落，甚至诅咒这个儿子将来也是不讨女人欢心的材料！ 粮囤是郝家唯一对穆婴友善的孩子。他常常不言不语地凑近表姐身边，帮她做做家务，扫院子提水，拾柴火拉风箱，甚至在樊桃花夹枪带棒地比鸡骂狗地攻击穆婴时，还能挺身而出地替穆婴说几句公道话。哪怕换来的是母亲对自己的恶语相加。 穆婴投桃报李地对这个小表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而且是那种来自骨子里的本能的好感。轮到穆婴盛饭盛菜，她对他总比对那两个表哥表弟多盛出一些，特别是到改善伙食的日子，穆婴常常把大块一点的肉蛋类食物深埋在粮囤碗底，然后示意他躲开哥哥弟弟的视线独自享受。 舅舅郝满堂对这个儿子也最满意，最亲近，除了因为这个儿子听从他的吆喝，对作为父亲的他极尽尊重，对于郝满堂偶尔的打骂，也是极尽儿子的孝道：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默默忍受。让平时难得扬眉吐气的郝满堂舒舒服服地享受为人之父的特权。 年龄最小的粮瓮，却是这个家里最随心所欲的存在，性格调皮聪明，但是容貌却长得和这个家庭中的任何一员都格格不入，为此常常惹来邻居们交头接耳的热议。 父亲郝满堂虽然算不上相貌堂堂，但寡净少须的面容和读过几年私塾的经历，让他在周围一群整天和田地打交道的农村人衬托下，多了几分读书人的迂腐和穷讲究；母亲樊桃花则是典型的矮挫丑代表。但人家丑是丑点，却丑得极有特色，在人群里有着超高的辩认度。 而粮瓮则完美地避开了爹妈在容貌上的这些显性基因遗传：既没有娘的丑出天际(这应该算作他的幸运)，也没有爹的文人清寡，他小小年纪，身材比同龄人阔出了一圈，显得异常魁梧霸气；脑袋像是套进模具长大的西瓜，大而且方，招风耳，扫帚眉，豹子眼，须发毛色葱茏，稚嫩的脸蛋上可以很清晰地看出将来满脸络腮胡须的走向。活脱脱就像一个从电影屏幕上走下来的“山大王”的缩小版。 不仅容貌异类，粮瓮做事的风格也是又飒又彪，一点也不逊色于那些“风风火火闯九洲”的绿林好汉：小小年纪，打遍了左邻右舍的孩子，不怯大，不怜小，和谁交手都不手软，躲闪腾挪，投石击棒，无所不用其极。吵吵闹闹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戾气。虽然不知道这种戾气从何而来。 粮瓮的这种脾性甚至让“护犊子”成瘾的樊桃花有时候也不得不气急败坏地对这个整天惹是生非的儿子恶骂一句：“你他娘的就是混世魔王转世！专门来给老娘惹不消停的！” 不过对于表姐穆婴，粮瓮又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他既没有大哥的阴损，也没有二哥的友好，他全凭自己心情做事：不高兴的时候调笑表姐，高兴的时候又讨好表姐。让穆婴对这个捉摸不定的小表弟说不上是喜欢还是讨厌。 郝满堂对这个儿子似乎也是充满好奇，他常常不动声色地在一旁静静观察粮瓮半天，直到脸上浮起一种无可奈何的屈辱尬笑。 穆婴对舅舅郝满堂脸上这种转瞬即逝的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疼：那既是一种对自己的屈辱否定，又是对孩子生命存在的爱恨交织的接受，就像被动接受命运的安排，身心里满满的都是苍凉和无奈。 已经初懂人情世故的穆婴其实也或多或少地听到了外面邻居们半遮半掩的玩笑流言，她甚至也开始怀疑粮瓮不是舅舅郝满堂的亲生儿子，而是舅妈樊桃花红杏出墙的果实。可是这种事情，无凭无据，舅舅郝满堂不追究，别人也就不好插言。 再说，就算是樊桃花红杏出墙，那奸夫又在哪里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千里投亲 005娘亲舅大之算卦 穆婴在舅舅郝满堂家转眼就过了一年。 在这一年当中，春种秋收，夏耘冬藏。年终算账，一家人一年的劳动成果，除去地租和赋税，剩下的粮食，满打满算也就能勉强撑到明年春天。 所以，秋后赋闲，舅舅郝满堂就会离家，满世界游逛着算卦抽签看相，以此来挣点外快补贴家用。 以前出外，都是大儿子粮仓跟着继父收钱。但随着年龄长大，粮仓开始嫌弃继父走南闯北地算卦吆喝丢人，说什么也不肯再出去了；加之樊桃花觉得秋后无活，家里不能白养一个穆婴吃闲饭。所以这次丈夫外出，樊桃花说什么也要郝满堂带上外甥女出外历练，挣钱不说，起码眼不见为净。 穆婴也乐的和舅舅出外游历，开了眼界长了见识不说，还可以躲开舅妈樊桃花扯着破锣嗓子，把骂人当成唱歌一般的碎碎念，以及大表弟翻着白眼不怀好意的监视和指使。 “相看两不厌”的是敬亭山，怎么看都互不顺眼的是穆婴和舅妈樊桃花，以及丑人多怪的大表弟粮仓。 所以能跟着舅舅郝满堂出外谋生，穆婴就好比鸟儿出笼，老虎归山，说不出的高兴和惬意。 舅舅郝满堂游逛的路线每年都不确定，但唯一确定的是一年比一年离家远。而且战场也由繁华的济南府开始往周边的小县城辐射。因为越是落后闭塞的地区，人们越需要那种虚无缥缈的精神寄托，需要来被敬畏的至高无上的神灵对未来命运的指点，从而获得某种心灵上的安慰。 算卦这个行当，古已有之，起源在商殷，发展在唐宋，盛行在清末和民国。 在中华民族五千年的历史传承中，占卜绝对占有重要一席。早在商周时期，占卜是当时社会活动的一项重要内容，古人还因此发明了甲骨文占卜。清初出土了一批甲骨文，经专家证实，就是最早的占卜文。后来西方国家也出现了塔罗牌和吉普赛牌，也都是早期人类社会占卜算卦的工具。 现在的社会把三教九流统简化为工农商学兵几个行业，算卦就归宿在商道。算卦作为精神控制的一种工具，在三纲五常的封建社会大肆流行，作为封建社会精神统治的有力辅助，向来受到封建统治阶级的推崇，经过几千年的流传，到民国时期，算卦技术更加娴熟，内容也更丰富，上到天文地理，下到前世今生，包罗万象，无所不能。更何况，穷人算卦，富人烧香。所以赶上荒年灾世，算卦算得上是一门稳赚不赔的好生意。 郝满堂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干上了这样的营生。 郝满堂早年读过私塾，有文化底子，又曾经拜名师学艺，熟读《伏羲八卦》和《易经》，因此算起卦来，自有他的独到之处。在济南府方圆百里的地方还是挺有名气的，获得绰号“小诸葛”，在这一带流传甚广。因此单凭算卦，一天下来，虽然辛苦，但收获还算可观。 这让从小没见过大钱的穆婴对舅舅郝满堂充满了深深的敬意： “舅舅，你可真厉害，比我爹整天靠在山上打石头来钱快多了！我要是也有这种本事就好了！” 郝满堂被穆婴的话吓一跳： “女孩子家家的，可不敢想这种营生，将来找个好婆家才是正道。卦师让人看不起不说，光是一路上的风餐露宿，女孩子也吃不起；再碰上坏年月，出来一年半栽，连回家的路费也挣不出来，不容易的！” “舅舅当初之所以干这种营生，并不是上上之举，而是没有办法的无奈选择呀。” …… 想当初，心高气傲的郝老爷子是真没想过让儿子干卦师这个行当。毕竟，算卦和说书唱戏一样，是社会下九流的行当，多多少少还是让人看不起的。他为儿子郝满堂的将来颇费了一番脑筋。 郝满堂从小娇生惯养，虽说没娘，但姐姐郝莲芝给他的爱并不比娘少。而中年得子的郝老爷子，对儿子的爱和关心，那更是没得说。再加上郝满堂下生就带有残疾，虽说右臂的骨折后来慢慢养好了，但眼睛的残疾却是不可逆的。郝老爷子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外人对儿子的歧视，让他从小就戴眼镜遮丑，并到处扬言儿子的眼睛基本治好了。 但郝老爷子这种自欺欺人的举动，街坊邻居都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不好当面揭发郝老爷子便是。 一生少读书的郝老爷子也躲不开世人“盼子成龙”的窠套，希望儿子可以通过读书改变命运，光耀门庭。所以，郝老爷子付出了砸锅卖铁的代价，努力凑齐了儿子上学的费用，然后四处求人托关系，把儿子弄进了县城的私人学堂。可是，上天不怜苦命人，几年功夫下来，钱物没少搭，但郝满堂却不是那“慧根扎在学堂里”的文曲星，乡试名落孙山，更无论县试和府试。 光宗耀祖的美梦破裂了，郝老爷子只好接受了别人的建议，勇敢面对儿子有眼疾的事实，开始为儿子寻找另外一条谋生的门路：跟着河南来的卦师学算卦。 郝老爷子看中的这个卦师是一个走街串巷吆喝的盲人卦师，来自河南。老人家已经七十岁的高龄，在当时的人群中，是少见的高个子，足足有一米八多，精神矍铄，面色红润，印堂发亮。如果不是他那双老是翻着白眼球的盲目，用仪表堂堂来形容他，还真不为过。 盲人卦师摇着一面“神算子”的卦旗，每隔两三年就来一趟济南府。他在济南府算卦已经有了一定的名气。他在卦界的“杀熟”，不是他自己的选择，而是济南府老少爷们对他的邀请。这中间的情感，除了对老卦师算卦精绝的默认，更多的好像还是对老卦师在卦界以外的品质的承认和想念：他算卦都是先卦后资，真算完卦没钱的，就免费送你一卦；碰到穷困潦倒又想卜卦的，除了送你一副好卦相，还要倒贴你几文路费钱。 除此以外，老卦师还有一招让济南老居民欲罢不能的技艺：他会唱河南梆子。白天算卦，晚上在天桥底下唱梆子戏：从《杨家将》唱到《呼家将》，从《花木兰从军》唱到《穆桂英挂帅》…… 因此，济南府的坐地居民们年年都盼着老卦师的回访，除去朋友间的挂念，就是对老卦师唱腔的回味。 郝老爷子也是老卦师的常客十好友。所以在儿子的前途走投无路时，才下下策想到了利用这个朋友。让儿子拜他为师，既学为人，又学手艺，只要将来不饿肚子就行了。 郝满堂对父亲的安排虽然说不上是十分满意，但也想不出更好的出路：靠读书出头是南柯一梦，因为自己的智商确实征服不了书中的颜如玉，更不要奢望黄金屋；回农村种地吧，自己的残疾又阻挠了他成为一名出色的庄稼汉；所以思来想去，卦师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它不但可以保住自己读过的几年私塾，还可以暂时性地躲避“泥腿子的命运”，也算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了。 老卦师对郝老爷子的重金请求没有推辞，撇开金钱关系，自己和郝老爷子也有几十年的交情，对于和自己一样有残疾的年轻小伙郝满堂的帮助，老卦师觉得自己是责无旁贷，一心一意地要把他培养成能完美接手其衣钵的“关门弟子”。 …… …… 这样的故事，郝满堂给外甥女讲了一遍又一遍，他自己都讲腻了，穆婴却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舅舅，你再讲一遍，再讲一遍，当年老师是怎么教你学艺的？” 每天收了卦摊，舅甥两个就回到暂住的农家小屋。冬天黑天早，简单的晚饭后，离睡觉还有一段时间，爷俩又舍不得点灯，就摸黑坐在屋里，听郝满堂边吸溜烟袋边慢慢一遍又一遍地讲述自己的故事…… “其实呀，当好一个卦师，并不比考上一个秀才容易！” 郝满堂每次给穆婴讲述学艺过程，都要大发感慨一番，或许做一个好卦师，对他而言真的不容易， “幸亏我师傅得法，才让我这个榆木脑袋学得了老师的一点入门皮毛。” 郝满堂至今仍记得师傅第一节课给他讲述的学习内容： “有人说算卦就是骗人，这种说法不完全对。算卦是有一部分信口雌黄在里面，但一个真正有职业道德的卦师，是通过算卦这个媒介，给没希望的人以希望，给有希望的人以更大的希望。让人心怀希望，才有活下去的动力。” “但卦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多算前世，少问未来。过去的事可以给你总结，但未来的事可不敢给你许诺。未来那多玄妙呀，谁能看得透？那可是老天爷和天兵天将操心的事。普通人可不敢随随便便泄露天机。袁天罡和李淳风算的上占卜算卦的祖师爷了吧，上下五千年都能算准看透，可还不是因为泄露天机而不得善终？所以，算破不说破，点到为止，也是职业算卦人的职业道德。” “算卦这种生意，和卖青菜不一样，最忌讳的就是杀熟。所以算卦人总是奔波在异地他乡的路途上。你千万不要试图给一个熟知你上到祖宗十八代，下到三姑六婆的老熟人算卦。他不但熟知你家的大门朝哪，还知道你家养了几只鸡，鸡下了几个蛋，你家的粮食瓮里还有几斤糙米——那么你还指望他会主动掏出那些已经在腰间被汗臭浸透的票子，让你云山雾罩地给他指点迷津？破除灾难？他会毫不留情地怼你，揭穿你的骗局。所以，算远不算近，算疏不算亲。和医不自治一样，算卦人只算天下，不算自己。” 诸如此类的语言教学…… 尽责的老卦师似乎觉得单纯的语言教学对不起郝老爷子重金相聘的情意，为了让迟迟进入不了卦师角色的郝满堂开窍，老卦师还辅助讲了不少好卦师随机应变的故事，以期郝满堂早一天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其中有一个故事让郝满堂至今想起来念念不忘： 一位路人不相信盲人卦师的神机妙算，就设计来砸他的场子。他把盲人卦师领到事先挖好的深坑前，然后让盲人卦师边算卦边摸索前行。盲人卦师虽然不知道路人的阴谋，但嘴里先念念有词，以便遇到意外随机应变。 “甲乙丙丁坤”，盲人卦师一边念叨，一边小心探步前行，扑通一声掉进了深坑里。 路人哈哈大笑：“你不是会算吗？怎么算不出面前的深坑？” 盲人卦师也不理他，不慌不忙地念出了下一句：“算着也不深。” 路人一惊，悄悄把另一个人推下深坑去，问道：“你能算出来坑里还有别人吗？” 盲人卦师早就听到了有人落坑的声音，伸手一模，正好摸到了一个人的身上，随口就又念出一句卦语来：“甲乙丙丁火，算着坑里也不光我！” 路人无话可说，完败。 …… …… 穆婴笑的前仰后合： “舅舅，你们卦师都是这样算卦的？那我也可以学会！” 郝满堂也笑，笑了一会停下来，“当然什么人都可以当卦师，不过，卦师的道行深浅可全凭个人修行了。真正算起卦来，可不会这么可笑。算卦说白了就是一场察言观色的心理战术。卦师可以天马行空，但不能不着边际。因为五六不着调而被掀摊子，或是被揍个鼻青脸肿的卦师不在少数。更有甚者，因为卦语不慎，从而被砸断胳膊腿，甚至丢了性命的倒霉鬼也不是没有。” 穆婴听得这话，吓得只吐舌头。 “卦师出道前，老师一般还要协助出道者营造一种神秘的身份，以便给卦师寻个名正言顺算卦的借口，就如古代的帝王登基前给自己编造一个正大光明改朝换代的理由，像汉刘邦的‘神龙怀孕说’，宋太宗的‘太阳王朝说’，无一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当皇帝是名正言顺，顺应天意。” “所以当初我出道的时候，师傅也煞费苦心地为我设计了一个当卦师的理由，他先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投大明湖溺亡，然后待众人救我上来时，我就死而复生，然后开始满口东北话，胡言乱语的介绍自己是万能的神灵派来的，目的就是给众生算卦，指点迷津！” “这种闹剧却让懵懂无知的居民们信以为真，于是我的算卦之路就彻底开挂了。其实，这么多年，我算看明白了，算来算去，穷人仍就是穷人，富人仍就是富人，改变不了什么的。说白了，算卦的就是个骗子，求卦的就是个傻子！” 郝满堂以啼笑皆非的语气结束了他的故事。 穆婴听得好笑又有丝丝心酸，既为求卦者难过，又能体会出舅舅作为卦师埋在心底的悲哀。 可是，世道就是这样，一个凭卖弄口舌糊口的卦师又能改变什么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千里投亲 006娘亲舅大之过年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春节。 临近年关，在外做生意的人，都开始陆陆续续地准备回家过春节。春节对中国人来说，有着其他国家种族无法理解的感情，回家过年团圆是背井离乡的游子的集结号，无论是身处多么遥远的异地他乡，一定要赶在春节前回家过年。 这是所有中国人流淌在血液里的倔强。 穆婴和舅舅郝满堂也在春节前的最后一天赶回了家。这是风俗，也是几个月来在外打拼的最后的向往。 郝满堂把这几个月跑外的收入全部上交老婆，但还被不放心的樊桃花把所有上下衣的口袋翻了个里朝外。 “好了，我不会留私房钱的。你这样翻来翻去的，让孩子们看笑话了。” 返乡路上，郝满堂为了多省下一点钱，早晨只给穆婴买了一碗粗面面条，而自己只要了一碗两个大钱的玉米面薄粥充饥；午餐给穆婴买了一个烧饼，他自己则空腹喝下了烧饼铺的一瓢凉水；晚上爷俩都没再吃饭，饿着肚子往家赶，终于在晚上十二点以前回到了家。 樊桃花翻完了口袋，看在了钱的面子上，给丈夫郝满堂和穆婴各下了一碗杂面面条，还破天荒地在穆婴的面条上面卧了一个荷包蛋。 穆婴看看舅舅郝满堂光秃秃的面条碗，懂事地把荷包蛋夹到了舅舅碗里。 “哎哎哎，穆婴，你自己吃吧，我有！我有！” 郝满堂一连声地阻止外甥女的推让，其实他碗底里有卧着的两个荷包蛋，刚才盛面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只是面对老婆樊桃花严厉的眼神示意，他没敢吭声，也没敢翻出来吃。当然更不敢挑出来给穆婴吃。 但穆婴不知所以。刚才光顾着低头烧火，根本没有注意舅妈樊桃花煮荷包蛋的事。现在面条上桌，穆婴可怜舅舅几乎一天没吃过粮食，说什么也要把荷包蛋推让给舅舅吃。 “好了好了，都别让来让去的了，不想吃给粱瓮吃，他可是在床上瞅半天了！哈喇子不知道流了多长了！” 樊桃花厚厚的眼皮斗在一起，虽然看不见眼珠，但语气里的冰冷却从眼缝里一点不落地流露出来。 多年的夫妻生活，郝满堂能读懂樊桃花那两条平行线一般的眼缝里释放出的所有的情感和指示。他没敢再多说话，默默地从面条底下翻出一个荷包蛋来，夹给穆婴看了一下，然后低头吃起来。 穆婴见舅舅果然有荷包蛋，也就不再客气，把荷包蛋送进嘴里，大口吃起来。十三四岁的年纪，正在吃不饱的年龄，一天百十里的路程，路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耗完了。刚才进门前，穆婴已经饿得前心贴后心，肚子“咕咕”乱叫了。 吃完了饭，穆婴立码夹风带雨地收拾桌子。樊桃花对穆婴的这份眼力劲很是满意，虽然看不清她眼里有没有笑意，但她收了高嗓门推着郝满堂去睡觉，还是让穆婴轻轻松了一口气。明天就过年了，如果再让樊桃花骂几句或怼一顿，心情无论如何也不会好的。妈妈郝莲芝常常说，年关不能打人骂人，否则明年一年都要晦气，会被别人打骂一年翻不了身的。 麻溜地收拾完毕，穆婴回到自己睡觉的西厢房。推开“吱扭”作响的有点年久失修的木门，一股草木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穆婴好一阵咳嗽。穆婴用洋火点燃了用玻璃瓶改造的菜籽油灯，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来：自从几个月前穆婴离家，床铺应该就没有人再收拾过。小半年没睡过人的床上布满了灰尘，临出门前穆婴用被单包裹的被子，由于长时间没经过阳光曝晒，散发出了一股浓浓的霉味，刚才呛了穆婴鼻子的味道，应该就是被子里面的棉花发霉的味道。 早就困意上头的穆婴顾不得这些了，她简单用床帚扫了扫床面，展开被褥铺好，只脱掉外面的棉袄棉裤，穿着夹衫就钻进了被窝，倒头便睡。 穆婴睡觉的西厢房原本是舅舅郝满堂家堆放杂物的配房，自从穆婴来了以后，樊桃花就让郝满堂把这个杂物间打扫出来，用两个长条凳，中间架上几块旧木板，做成了一张简易的床铺，让穆婴单独住在这个屋里。 郝满堂家的老院子里有两间正堂屋，外加一个放杂物的西厢房，和西厢房斜面对的是一间低矮的厨房。这些都是郝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像燕子啄泥般自己动手凿青石垒起来的。 后来郝满堂结婚以后，特别是有了三个儿子以后，两间堂屋不够住了，西厢房又年久失修，冬天四壁漏风，又冷又脏，住不得人。于是就还是让西厢房放杂物，然后在西厢房的正对面盖了两间东屋，分别让两个大点的儿子住，小儿子粱瓮还是继续和父母挤在一间堂屋睡房里睡觉。 穆婴来了以后，不肯和东屋的表哥表弟同房，就主动要求在西厢房里自己住。 樊桃花对穆婴的要求求之不得，而郝满堂却觉得愧疚万分：穆婴一个人住在寒窑一般的破屋里，冬天可怎么好过？再说一个姑娘家家独居陋室，安全也是问题。想想小时候姐姐郝莲芝对自己的好，郝满堂觉得自己真不配做男人，甚至不配做一个好人！ 但自责归自责，穷却是解决问题迈不过去的一道坎。郝满堂翻来覆去地考虑了半天，最后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把院子里看家的老黄狗系到西厢房门口的石榴树上，让它给穆婴作伴。至于屋子漏风漏雨，那就只能先用白纸和塑料裱好凑合着，等手里有了合适的钱，再说修葺的事情吧。 一家人就这样安顿下来，也算是各得其所了。唯一让穆婴感到难过的是：冬天西厢房太冷了！刺骨的寒风打着响哨从门窗缝里钻进来，冻得穆婴裹在薄被子里瑟瑟发抖大半夜。不过好在她冬天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舅舅郝满堂跑外算卦，偶尔回家来住几天，她就和衣而卧，以求这样可以暖一点。 即便这样，大多数时间，即使睡到后半夜，穆婴的脚丫子还是冻得麻木不堪。不过如果哪天真把脚丫子暖和过来，穆婴更受罪，暖和过来的脚丫子就像被猫咬似的痒得难受，让穆婴连觉也睡不踏实。 …… 春节是那个年代所有孩子们一年之中最期盼的一天。 虽然穆婴来到山东已经快两年了，但这个春节却是穆婴在舅舅家过的第一个春节。去年春节的时候，穆婴和舅舅郝满堂出外算卦，被大雪挡在了百十里地之外的一个小县城，大年初五以后才赶了回来。所以回家过年的愿望也就成了泡影。 今年能顺利地赶回家过年，穆婴发现舅舅虽然疲惫不堪，但脸上的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这让穆婴替舅舅高兴之余，也对在舅舅家过年充满了期待。 在穆婴的记忆里，自己家里过年，除了偶尔有新衣服穿，最开心事还是可以有半个月的伙食改善。客来客往是必须的好吃好喝，平时省吃俭用的父母，在年后走亲访友的半个月时间里，出乎意料地慷慨和大方。特别是年三十的年夜饭桌上，一年之中难以见到的肉蛋类食物和炸年货全上了桌，每个人都可以放开肚皮地大快朵颐。 妈妈郝莲芝曾经说，就是家里再穷，也要让孩子们吃好年夜饭。因为这是承上启下的一顿饭。既可以终止上一年的忍饥挨饿，又可以为下一年的吃饱喝足开个好头。 但郝家的除夕夜，祭祖为重头戏，年夜饭是其次。 除夕祭祖是郝满堂婚后对老婆唯一的要求。每到年关，他都会想起一辈子吃苦受累的老爹，没享过一天儿女的清福就死了。因此每年除夕，他都会摆贡品祭祖，让爹爹能回家来吃口好饭菜。 祭祖仪式很短。 樊桃花对祭祖满口微词，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郝家任何一个列祖列宗，当然对他们也没有什么感情，如果不是因为家里儿子多，不祭祖传出去会落人把柄，她才懒得鼓捣这营生；大儿子粮仓对祭祖一事也是一百个不热心，因为已经快成年的他早就被亲爹家人告知了真实身份，知道自己不是老郝家的种，所以自然对郝家的祭祖仪式漠不关心；只有粮囤粱瓮两兄弟绕有兴致地随着父亲郝满堂站起跪下地磕头作揖，似乎有极大的乐趣。 祭祖仪式完毕，郝满堂把长寿蜡烛点上，然后把供桌摆在堂屋正中间，以备明天，也就是大年初一，村里的乡亲父老们串门拜年时顺便拜拜祖先。 一切准备完毕，在樊桃花嘟嘟囔囔的催促下，郝满堂才兴致勃勃地带领大家转战年夜饭的饭桌。 年夜饭主菜是满满一盆由大块猪肉和猪心、猪肺、猪大肠以及炸年货混搭在一起的大杂烩。旁边笼屉里有新蒸的杂面馒头，还有一锅煮熟的地瓜和土豆。这让许久没尝过肉腥味的穆婴连连咽口水。 粮囤和粱瓮似乎也受不了美食的诱惑了，双双开始下手在菜盆里捏肉吃。樊桃花一边骂着，一边用勺子往碗里快速分菜。 “分而食之”这种在今天看来最卫生的饮食方式，却是那个时期老百姓家最常见的饮食方式，他们当然不是为了卫生习惯，而是怕孩子们因为分食不均而打架。 菜分完了，各人开始捧着碗吃饭。穆婴亲眼目睹樊桃花分菜，觉得自己碗里的肉块虽然比不上她的三个儿子多，但看上去并不少。可是真正端碗吃起来，却发现肉块绝对比刚才看到又少又小，而且以猪肺和肉渣为主。 穆婴看一眼大快朵颐的三个表兄弟，默默地低头吃起来。 舅舅郝满堂从自己碗里挑出两块大肉片，用筷子夹到穆婴碗里。 “吃饭就好好吃，别夹来夹去的，不想吃给我，我tmd脚不沾地地忙一天了，累的身子都散架了，正好想多吃点好的补补。” 樊桃花头也没抬，却用余光撇到了郝满堂的举动，嘴里嚼着东西，却也挡不住骂人。穆婴对她的这种嘴眼技能有时候不得不佩服万分。 郝满堂吓得把两块肉抖掉一块在穆婴碗里，另一块又夹回了自己碗里来。 穆婴感激地看了舅舅一眼，把肉放嘴里吃了：真香啊！ 虽然碗里的肉菜最少，但穆婴却吃的很香。肉少点也没什么，至少自己还可以被允许在舅舅家过年。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遥远的爹娘和弟弟怎么过年呢？ …… 春节以后转眼又是春耕。新的一年又开始周而复始。 不过对于这些佃农和小户村民来说，春季却是一年当中最难渡过的“饥荒季”。去年的余粮早就见了缸底，地里的庄稼又青黄不接，大多数家庭开始过上了吃了上顿没下顿、食不果腹的日子。 但这时的舅妈樊桃花，却给了一家人意外之喜：当别人家都吃糠咽菜的时候，她却依然有办法让一家人保持不饿肚子，而且隔个十天半月地还能吃上点猪下货炒菜打牙祭。 当然穆婴最大的福利就是可以就着菜汤多吃一张煎饼。不过这个福利已经让穆婴很知足了，毕竟，外面挨饿的人那么多…… …… “人家女人虽然长得丑，但架不住人家有手段收拾野男人！有野男人送吃送喝，当然比我们本分人吃香喝辣的了！” “那老爷们也是，上辈子不知道做了什么孽，找个丑老婆也被戴绿帽子，自己还浑然不知。可叹！可叹！” “说不定人家爷们就爱吃这碗饭，不然别人都议论纷纷了，男主人还当缩头乌龟？” “这年月，大家都不容易，没有根据就不要胡说八道了，散了吧，散了吧！” …… 每次穆婴随舅舅郝满堂下地干活，在田间地头，很多邻居避开郝满堂，但却不避讳穆婴的面子，大肆讨论村里的各种风流韵事。不过聪明的穆婴还是从这些藏头掐尾的流言中听出了话外音，那就是：舅妈樊桃花的所谓治家有方，可能并不是她真的“巧妇能为无米之炊”，背后的故事极有可能是一个另人鄙视的丑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千里投亲 007娘亲舅大之祸起萧墙 郝满堂一连几天都在叹气，不知道是为什么。穆婴看着舅舅这样，说不出来的心疼。 不过，叹气归叹气，种庄稼的时令却不能错过。两天前刚刚挑水浇过的村前的那三亩麦田，麦苗长势立刻就变得不一样了，喝足了水分的苗子一天一个样，眼看着“啪啪”往上拔节疯长。这情形隔往年，郝满堂一准得乐得眉开眼笑，觉得当年的收成又稳了。 但今年不行，虽然庄稼绿油油地看着挺舒服，可郝满堂心里却怎么也乐呵不起来。他“吧嗒吧嗒”地抽着烟，也不说话，默默地在地头上坐了足足有两个时辰，直到村里中午做饭的炊烟升起来，他才有些落寞地在鞋底上磕尽烟袋窝的烟灰，扛着铁楸低着头往家里走回去。 挑水浇麦子的劳动主要是由郝满堂和郝粮仓、穆婴协作完成。粮囤和粮瓮两兄弟被樊桃花安排去打猪草。樊桃花一般不主动干农活，她说自己从小没干过重活，娘家五个哥哥，从来没有让她下过庄稼地。嫁给郝满堂以后，地里的农活也是郝满堂一个人干，她只负责在家里做做饭，然后抽空给地里干活的人送点茶水喝就行了。 郝满堂也不想和她计较：懒和馋是樊桃花的标配，这一点在他刚和她结婚的时候就知道了。她不想干就不干吧，免得和她在一起干活，活多干不了多少，耳根子却不能清静片刻。樊桃花会一边干活一边不停地在田里扯着嗓子抱怨骂人，还不够邻居们看笑话的。 挑水浇麦子浇了两天。 大儿子郝粮仓只干了半天就撂挑子了。理由是继父骂了他。原来，考虑到穆婴年纪还小，挑不了两只大水桶。郝满堂就自己挑水，而让穆婴和粮仓二人抬水。可谁知道粮仓那小身板竟然连穆婴也比不过，半大个男人抬水半天不到，就嚷嚷着要歇息。穆婴把大半扁担让给粮仓，水桶恨不得就挂在自己肩上。可粮仓还是牙疼一般地嚷嚷，歪着膀子弓着腰，歪歪扭扭地走在麦田里，一脚就踏倒一簇麦苗。疼得郝满堂心里像着火一般火急火燎。 “好了，不想干就滚回家！不要在这里糟蹋麦苗。吃饭一个这是个正经庄稼人该干的事吗？我就说了他两句，他立码撂挑子不干了。将来找个媳妇，这样过日子能靠谱吗？” 穆婴注意到故意吃着西红柿气人的郝粮仓对着继父骂了一句，虽然没听清楚骂的是什么，但看嘴型可以很容易地读出来，是“死瞎子”三个字。 “嘿，郝满堂，老娘嫁给你十几年，你老小子今天终于说出了心里话，你不就是嫌弃粮仓不是你亲儿子，白吃你十年干饭吗？当初我带他嫁进郝家，那可是你点头同意了的。怎么的，现在后悔了？晚了！” 暴脾气的樊桃花像一头发怒的雄狮，头发都竖了起来，厚厚的上下眼皮也好像被玉米秸撑开了似的，比平时的间距大了不止一个牙签棒的距离。自从结婚以来，郝满堂一直像一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从来都是樊桃花呼来喝去，说一不二，今天怎么了，吃错了药，想造反？ “说我儿子吃白饭，我起码还是他的亲娘，他就算白吃饭也是吃的我的饭。我乐意白养着他！可是你这个外甥女算什么？有爹有妈的非跑我们家来蹭吃蹭喝。怎么，你家是地主老财，富到可以养闲人了？本来我可怜你整天念叨你姐对你的恩情，才接受这个外甥女吃住在我们家。现在好了，你以后再敢对我儿子不客气，当心我把你外甥女撵出家门去！” 郝满堂属于那种一生气就口舌结巴的老实人，听到樊桃花开始挤兑穆婴，他立码说话不利落了： “樊桃花，你，你说话可要凭良心啊，穆婴什么时候白，白吃过你的闲饭？自从她来到咱们家里，哪天不是家里地里的干活？省了你多少力气？再，再说，让穆婴来咱们家，我也是事先和你商量过的，我姐待我如再造父母，如今我不能孝顺我姐，难道想好好善待一下我外甥女也不行？” 这话等于是“拍拍”打了樊桃花的大肥脸。因为当初穆婴要来以前，郝满堂确实和她商量过。而樊桃花当时急于赶郝满堂出去挣钱，也就痛快地答应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被郝满堂截了胡。 樊桃花心虚了，但气势并没有低下来。她借口骂了一句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儿子，又瞟了一眼有些手足无措的穆婴，继续怼丈夫： “虽然今天这事是狗日的粮仓引起的，但你也不是省油的灯。今天咱们在这儿说好了，以后我儿子你不用管，你外甥女我也不管。你数落我儿子我心疼，我说你外甥女你心疼。所以咱们各管各的，谁也别越界。穆婴，过来烧火，做饭！” 其实樊桃花把晚餐说成是和早餐午餐同规格的“饭”，实在有点牵强，因为她的晚饭往往就是一碗清水萝卜汤，外加一个地瓜面的干煎饼而已，当地人也叫“喝汤”。鲁中地区的风俗，自古以来就是早餐和午餐两顿饭。除非过年过节或者是麦收秋收的农忙季节，才会加餐成三顿饭。因为这样就可以节省下一顿饭的粮食来。这也是大家自欺欺人地渡饥荒或者糊口的不是办法的办法。 …… 浇完麦田，郝满堂又马不停蹄地开始拾掇后山上的那片开荒地，准备过了谷雨就种上点花生和芝麻，以求来年有油吃；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去年花生和芝麻的价格超了历史最高水平，大家都想着能借着去年的行情，争取今年也能在这两样农作物上挣上一笔。 郝满堂本来不是那善于摆弄农活的人。当年郝老爷子在世时，心比天高的郝满堂还从心里有些看不上整天泡在庄稼地里忙活的老爹，觉得他老脑筋：干死干活地一整年，最后落到自己手里的粮食还填不饱肚子，比不过自己出去算卦落得清闲，收入还高。 不过结婚这些年，随着儿子们的长大，给孩子挣钱娶媳妇成了郝满堂压力山大的奋斗目标。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郝满堂也渐渐理解了老爹对土地的感情：作为一个佃农来说，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不轻易背叛自己劳动的，似乎就只有脚下的这片土地了：只要你肯付出汗水，撒下种子，土地里就会结出你想要的粮食。 至于自己的算卦行当，旺季时可以辅助种地来挣钱。但一旦到了生意淡季，那就成了喝西北风的行当，更别提养家糊口了。 现在有句话叫做：你终于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其实这句话如果穿越到三四十年代的中国，真的可以很贴切地形容以郝满堂为代表的大批农村手工业者在身份转变过程中的无奈和挣扎。 和郝满堂搭伴在开荒地里卖力干活的，仍然只是自己的外甥女穆婴一个人。做饭是樊桃花逃避下地干活的永远的借口；郝粮仓借口继父欺负他，竟然跑到亲爹家里去和爷爷奶奶搞感情联络了；粮囤和粮瓮继续搭伴打猪草。不过调皮捣蛋的粮瓮没有哥哥粮囤的实诚，鬼主意一脑袋，干活却不踏实，粮囤一眼照看不到，粮瓮就跑到村头菜园子里偷村民的小黄瓜吃了。 于是郝满堂还没回家，小黄瓜的主人就找到地里来告状了： “满堂，你家三小子是真不像你的种，又皮又坏。你说一个小孩子，真偷根黄瓜吃了，我也不会来找你，毕竟小孩子偷吃也是人之常情。咱家也有小孩子，咱也能理解。可你的三小子，偷吃完我的黄瓜，还要把黄瓜秧给我连根拔起。你说这不是作孽吗，我费劲巴力地养了几个月的苗，刚刚作了黄瓜纽，连根拔它还怎么活呀？这小子根本就不是你们老郝家的种，你们家祖上什么时候出过这种活物？” 郝满堂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白听着村民数落也不好搭话：说什么呢？郝粮瓮确实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坏心眼。自己平时在家也没少吓唬了他，可是粮瓮仗着母亲樊桃花的庇护，依旧有恃无恐地随心所欲。郝满堂不想整天为了个未成年的孩子生气，索性就不管他了。平时粮瓮闯了祸，郝满堂就让樊桃花出面解决，自己乐得心静。 可是今天，人家竟然找他这个当爹的找到庄稼地里来了，他也不好再借口推托给樊桃花处理了。 “老哥，你先别生气，我也不嫌丢人了，实话给你说吧，那个死孩子我也管不了，苦口婆心地教育不不定是为别人养儿子呢！” 村民走了，郝满堂就像是一个突然遭到雷击的木桩，在穆婴的惊叫声中，直挺挺地一头栽到了刚刚翻过的土地上。他虽然早就从村民们遮遮掩掩的话语里听出了一点猫腻来，但像今天这样被人赤裸裸地当面羞辱，却让郝满堂胸膛里那颗清高柔软的内心，受到了一万点雷霆暴击。他就像是被人当众扒光衣服打耳光，一种难以下咽的屈辱让他在穆婴跟前抬不起头来。 吓呆了的穆婴惊慌失措地去扶舅舅。 郝满堂突然如丧考妣般地大哭起来： “爹妈呀，你们快来救救我吧！穆婴呀，舅舅今后还有脸面吗？呜呜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千里投亲 008娘亲舅大之出走 时间不会辜负任何人的等待，该来的总是会来。 丑陋不堪的樊桃花竟然也能出轨！ 这个信息不但让穆婴觉得意外，对郝满堂的打击更是毁灭性的。本来对生活和未来充满了信心的郝满堂，心中燃烧着熊熊的希望之火，却在突然之间，被命运的天空送来一波****，中间还夹杂着冰雹，劈头盖脸地浇在郝满堂的心头，把他那本就被生活折磨到千疮百孔的心，硬生生投进了万劫不复的黑暗地狱。 有时候击溃一个人的意志的，除了生活的重重重压，还有最后出现的那根稻草。 落在郝满堂身上最后的那颗稻草，是他为了维系郝家命脉而委曲求全建立起来的小家。只是没想到，这个在他而言虽然不太温馨，但表面看起来倒也算得上和谐的小家，现在却因为女主人的不检点而瞬间面临分崩离析的状态。 在这个各家庭成员为了生存而抱团取暖组成的社会最基本的单元里，大家都在为了利益最大化而各取所需。樊桃花为了自己，也为了儿子的将来着想；郝满堂虽然最亲近的人是二儿子郝粮囤，不过对于不成才的大儿子和调皮捣蛋的小儿子，他也不想放弃，一直想着能用自己宽容的父亲胸怀，让三个儿子都团结在他这个父亲周围，大家和睦相处，互敬互爱。 可是这个有点美好的梦，郝满堂还没做完就已经凉了。 被村民当着穆婴的面羞辱的一幕，让好面子的郝满堂就像是一个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被人扯下了遮羞布的妇人，惊愕麻木的心在某一刻甚至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留恋，有了一种用死来冲刷耻辱的冲动。曾经美好愿景，现在却都变成了莫大的讽刺，让他备感羞辱。 人生是多么变化无常啊！ 郝满堂从此像变了一个人，在外甥女穆婴面前，好像突然失去了做人的尊严，他甚至不再面对面地直视穆婴。和穆婴接触，他总是有意无意地躲闪着自己的眼神，仿佛做了什么对不起穆婴的事；又像是一个自己拼命保守了很久的秘密突然被穆婴发现了，以至于让他在穆婴面前失去了抬头做人的资本。两人之间原本亲密无间的舅甥关系，现在也变得怪异起来，好像老天突然暗地里在他们之间划了一道看不见的界河，硬生生把舅甥之间的亲情隔膜开了。 这让穆婴有些费解，又有些难过。 穆婴毕竟还是一个心智不完全成熟的孩子，男女关系对她来说还是一个简单的模糊的认知。舅妈樊桃花出轨被村民议论，甚至被千夫所指，这肯定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但犯错误的人是她，有什么惩罚找她就是了，和无辜的舅舅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舅舅会如此受打击？ …… 原本还算平静的日子，被这突然的变故整得不平静起来。 被村民羞辱回家的当天晚上，郝满堂关上屋门，狠狠揍了一顿郝粮瓮，然后在樊桃花杀猪般的惊叫声中，摔碎了家里唯一一个用来和面的塘瓷面盆。整个堂屋里充斥着郝满堂的喘息声，郝粮瓮的哭叫声，以及樊桃花的咒骂声。可能是樊桃花的咒骂声太妖娆，以至于后来屋里又响起了郝满堂挥手打老婆耳光的“拍拍”声。 哭叫声、打闹声和辱骂声整整反复了大半夜，从大黄狗的狂吠声中，穆婴知道屋后和院外一定围满了看热闹听墙根的邻居。 自从郝满堂虎着脸回家，拉着郝粮瓮和樊桃花进屋关门的时候，已经预感不妙的郝粮囤就彆进自己的东屋里去了。大哥郝粮仓去他亲爷奶家认亲还没回来，百无聊赖的郝粮仓就钻进被窝睡觉。虽然堂屋传出的一阵高过一阵的叫骂声严重阻碍了他的睡意，但对父母打架原因略有所闻的他，还是觉得安心睡觉最好。父母之间，他能偏向谁呢？偏向谁好像都不对。所以他就把头蒙进被窝里，宁肯捂出一身臭汗，也不想把头伸出来透气。 穆婴对舅舅三口人的争吵打骂引起邻居们的围观有点不知所措，又觉得有点丢人。她在床沿上坐立不安，几次到门口张望，希望紧闭的房门能够打开，那样也就意味着战争的结束。可是令她不安的是，堂屋房门一直紧闭，除了里面越来越大的吵闹声，根本没有开门的迹象。 整个郝家小院在黑咕隆咚的夜色中，充斥着男人愤怒的低吼声，女人歇斯底里的叫骂声，孩子嘶哑的哭叫声，再加上大黄狗的狂吠声，简直就像一锅煮沸了的玉米茬子粥，场面火爆又令人焦灼。 穆婴在担忧和无助中和衣而卧。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因为睡眠不足而浮肿变形了。 舅舅郝满堂早就在院子里站着了，看见穆婴开门，就走了过来，也不看穆婴的脸，只是轻轻说了一句话，穆婴就呆住了。 郝满堂说： “穆婴，从今天开始，我要出外去散散心。你在家里跟着那个悍妇和粮囤，等我回来。” 穆婴大吃一惊，本来想说“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呀？”可是看看舅舅难堪又憔悴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轻轻叫了一声：“舅舅！……”就哽咽了。 这一声“舅舅”，差点把郝满堂的眼泪也叫出来。他太懂得外甥女这声“舅舅”里包涵的意思了：有寄人篱下的担忧，有对舅舅郝满堂走后生活的恐惧，还有对舅舅亲情的不舍…… “不怕，穆婴，咱们不怕，舅舅只想一个人出去散散心，也许十天半月地就回来了。你和粮囤作伴，好好在家帮着那个悍妇干活。地里的活，指望那个臭婆娘是不行的，她还不如你一个孩子在行。我出去清静几天，也是为了难为难为那个臭婆娘，让她知道知道没有男人的难处！免得丑人多怪地整天花花肠子！” “舅舅，你，你不走不行吗？” 穆婴还是忍不住央求起舅舅来。 “穆婴，你是小孩子，不理解舅舅的难处。我现在都快疯了，那个臭婆娘欺人太甚，如果不是因为还有粮囤这个孩子，整天面对她，我怕我真的会发疯杀人！舅舅不在的日子，你也不用担心，我和那个悍妇已经讲好条件了，我出去的这一段时间，她如果敢虐待你，或者是伤害你，我一定饶不了她，回来就和她离婚！” 穆婴知道舅舅郝满堂去意已绝，再多说也只能白白惹舅舅伤心，于是嘱咐到： “舅舅，你气消了就早回来，我还想秋后跟你出去算卦呢！你一定要回来啊舅舅，我在家等着你的！” …… 樊桃花倒真是遵守了和丈夫郝满堂的约定，虽然还是对穆婴横挑鼻子竖挑眼，但在吃喝上倒也没有虐待她，只是让穆婴家里家外干的活更多了。 穆婴勤快，长期劳动又练就了一身力气，所以只要吃饭跟得上，多干点活对她来说就是“毛毛雨了”。 在舅舅郝满堂走后十多天的一个晚上，穆婴和粮囤在结束一天的劳动后，晚饭就被樊桃花的一个煎饼就着咸菜打发了。粮瓮最聪明，他不吃咸菜，趁着老娘樊桃花不备，伸手从猪油罐子里掏出一把猪油来抹在煎饼上，然后卷了煎饼就出门去吃了。馋得穆婴和粮囤嘴里的哈喇子比平时多了不知多少。不过两个人不敢学粮瓮这样，怕被樊桃花逮住吼一顿，这在他们这个年龄有点太丢脸。 正当大家都各回各屋准备关门上床睡觉的空档，从大门外歪歪斜斜地走进一个手里提着一小包东西的醉酒男人来。 “桃，桃花，快，快出来迎接大爷，我，我给你送猪大肠来了！” 那个男人一边摇着手里的东西，一边踉踉跄跄地站在了屋前的灯光里。 樊桃花和粮瓮闻声都从屋里跑出来。粮瓮跑在前面，到了男人跟前，盯着男人手里的东西，讨好地说到： “朱叔叔好！” 那个男人用手摸了一下粮瓮的头，把手里的东西在粮瓮眼前一晃： “小子，来，叫爹！叫爹就给你肉吃！” “爹！” 粮瓮似乎早就熟悉了这种场景，他很顺从地叫了一声爹，然后就一把拽过男人手里的东西，转身朝粮囤屋里跑去。 “这小子，还真是有眼力劲，就凭这一点，是，是老子的种！” 醉酒男人似乎有点站不住脚。 樊桃花望望两个儿子睡觉的东屋，又警觉地瞥一眼房门紧闭的西厢房，就伸手把骂骂咧咧的醉酒男人扶进堂屋里去了。 …… 其实穆婴早就透过门缝把外面的情景看了个一清二楚。 穆婴是第一次见这个醉酒男人。 从那个男人走进院子，站在模糊的灯光下开始，素昧平生的穆婴就敏感地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 待到粮瓮从屋里跑出来，穆婴才恍然大悟自己刚才的熟悉感的来源：粮瓮和那个男人长得太像了，简直就是两个大小尺寸的俄罗斯套娃。 等到粮瓮对那个男人改口叫“爹”的时候，结合最近发生的传言，穆婴确信：那个男人极有可能真的是郝粮瓮的亲爹。 “亲爹？” 穆婴对这个突然从脑海里蹦出的名词吓了一跳： “如果这个人真是郝粮瓮的亲爹，那他无疑就是舅妈樊桃花的奸夫了。怎么，舅舅前脚不在家，奸夫后脚就找上门来了？” 再想想刚才主动去东屋找哥哥睡觉的郝粮瓮的举动，穆婴知道：这种情况应该不是第一次了。 原来以前舅舅出门在外去挣钱，家里的老婆孩子就是这样过日子的。难道他们真的以为舅舅眼睛瞎了，看不到这一切？ 穆婴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件可怕的事，一夜无眠。天傍明的时候，穆婴听到堂屋的门“吱扭”响了一下，还有轻轻的男女说话声。穆婴知道：这是舅妈樊桃花在送那个奸夫离开。 “该死的贱人，我绝不会让舅舅被这件事蒙在鼓里的，你就等着舅舅回来离婚吧！” 穆婴恨恨地想着，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千里投亲 009乱情 樊桃花和朱大壮之间的偷情，毫不贬低地说，绝不是因为感情的需要，纯粹只是生理需求使然。当然中间还混杂着偷情双方建立在利益互惠基础上的物物交换。 说起樊桃花和朱大壮的交往，还颇有点戏剧性。 樊桃花在附近的几个村庄很有知名度。这名气除了得益于她的异于常人的容貌身姿，更多是因为她在婚姻问题上毫不犹豫的一出二嫁。 中华民国建立以后，虽然社会上大力提倡以人为本，婚恋自由，但在当时封建思想比较浓厚的齐鲁大地，从一而终还是妇女们被胜赞的优良品质，特别是在闭塞的农村，妇女丧夫以后，如果能为故人保守贞洁，那是要被族人歌功颂德的，虽然明面上不再给立贞节牌坊，但还是要被写进族谱，享受子孙后代们的传扬、歌颂。 自古美女多情，丑妇多怪。 虽说容貌发肤受之父母，命里带来。但樊桃花却不信这邪。父母给的这副尊容让她一出生就吃了大亏，所以在别的人生大事上，她发誓绝不能再亏待自己。 特别是在婚姻问题上，她可不想像王宝钏一样，为了浪的一个虚名让自己困守寒窑十八载。她需要实实在在的实惠。哪怕是用所谓的名声交换来的实惠。名声值几个钱？吃着不香，也填不饱肚子。 樊桃花做任何事情的目的性都很强，不拖泥带水，明确而务实，直击要害。 前夫刘宝玉暴亡以后，刘家族人满以为可以用礼仪和道德来绑架樊桃花，从而为刘宝玉一支在刘家族谱上占个位置。 可是精明的樊桃花可不吃这一套，不但自己主动另觅良人，安排好自己的下半生，而且连刘家人要挟她的希望(即儿子刘粮仓，也就是现在的郝粮仓)也连根拔起，一并带走了，彻底断了刘家人讨价还价的筹码。 此事传出，村民和刘家族人均吐槽樊桃花无情无义，做事恶毒，败坏人伦家风。 但樊桃花对此却嗤之以鼻：一两句流言能奈我何？外人的评论算个屁，只要我自己的生活幸福了，与别人何干？ 樊桃花以她的特立独行，在远近几个村庄的村民心里，最终活成了彼此间插科打诨，用来消遣褒贬的奇葩存在。 樊桃花改嫁给郝满堂以后，过了一段比较幸福的生活。郝满堂第一次做新郎，虽说樊桃花是二茬媳妇，容貌也让人一言难尽，但她总归是个年轻女人，晚上吹灭了油灯，一样可以把老爷们哄得团团转。 加上后来又生下了儿子郝粮囤，这就相当于有了抓住郝满堂命脉的把柄，所以樊桃花在家里的地位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 忘记了是哪个名人说过这样一句话：世间所谓的美满婚姻，最后往往都会被“金钱”干掉。 “贫贱夫妻万事哀”这句话，可不是说说就能玩的，那可是一代又一代婚姻破裂者血泪控诉的现场模板。 …… 孩子生下来，窘迫的日子也开始了。为了赚钱养家，郝满堂不得不经常丢下正当年的老婆，一年数月的奔波在外，算命，看相，甚至勉为其难地陪了笑脸，开始四处弹唱山东各地的地方小调。当然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多赚几两碎银，好用来养家糊口。 独自在家的樊桃花也没有闲着。 樊桃花虽然没有生成美女的幸运，但却偏偏有着美女的多情。丈夫辛苦出外挣钱，换来的不是她的感恩，而是对独守空房的孤独的抱怨。她自知容貌上没有勾引野男人的魅力，但在语言上，她却不会错失任何一次和野男人打情骂俏的机会。 说起和朱大壮的交往，也是因为樊桃花女性荷尔蒙过剩惹上的祸。 话说郝满堂秋后离家以后，樊桃花百无聊赖，不愿总是闷在家里一个人发呆，就频繁地赶集上店。买不买东西不是目的，关键是在集市上可以见识很多人，熟不熟的都可以开开玩笑聊聊天。如果有幸遇上个把比较懂风情的男人，还可以毫不忌讳地来上两段荤段子，让孤独寂寞冷透的樊桃花暗自可以开心好几天。 朱大壮是樊桃花前任婆家村上的村民。家里从爷爷辈就开始了杀猪生意。后来，到他爹那一代，他们家不但卖生猪肉，还业余开始煮猪下货出售，尤其是他们家的卤煮猪大肠，更是名声在外。后来就有村民给朱家父子起了“猪大肠”的外号。 因为当年樊桃花嫁进刘家的日子很短，满打满算也就一年拐弯；再加上怀孕生孩子身子不便，所以她很少出门。即使偶尔出门，遇见不认识的生人，没人介绍，她也不认识谁是谁的谁。所以她对当时还是少年的朱大壮没有丝毫印象。 不过朱大壮对樊桃花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丑妇，毒妇，风流女……这是村民们给樊桃花添加的各种名头。在从年轻就听着这些话长大的朱大壮的意识里，即使有一天太阳西升东落，河水倒流，他和樊桃花之间也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更何况此时的他已经娶妻生子，老婆年轻漂亮，孩子可爱。他正处于一个男人爱家的年龄。 但意外往往就在不可能中发生。 手头紧迫但又嘴馋的樊桃花去集市上买肉，正好就站在朱大壮的肉摊子前。 “大哥，给我来两个大钱的猪板油，回家又能吃油又能吃肉。” 见肉摊子前面少有顾客，早有预谋的樊桃花就上前打招呼。 樊桃花买东西也看主人来，不为别的，只为可以借机和心仪的货主聊几句。她赶集时曾经多次在朱大壮的肉摊子前经过，对人高马大的朱大壮很有感觉。朱大壮左半边脸上有一道又深又长的刀疤，那是在刚刚学杀猪的时候和人打架划的。人人都觉得刀疤让朱大壮看上去显凶暴，而樊桃花却觉得那道疤意外给朱大壮增添了更多的男人气息。 樊桃花很想撩撩年轻又勇猛的朱大壮，可不知为啥，朱大壮对樊桃花的出现或视若无睹，或拒人千里。即使肉摊子前面没人，也从不主动招呼久站在前面的樊桃花。 樊桃花给朱大壮找了他不理自己的理由：没买他的肉，所以他自然就不会理会她。为了打破这种僵局，樊桃花狠了狠心，从辛苦攒下的私房钱拿出两个大子，跑到集上来买肉了。 “大娘，我好像比你年轻不少，不要叫我大哥，我害怕把我叫老了！” 朱大壮见樊桃花手里颠出两个大子来买肉，有些鄙夷。但顾客上门也不能不理。所以就起身招呼。但打招呼的语言却让樊桃花感到不爽。 “这位兄弟，叫你大哥是我眼拙，但你叫我大娘是几个意思？这报复也忒狠点了吧？我也是三十刚出头的女人，不过是有了孩子显邋遢了！” 樊桃花其实并不真的生气，她假装生气是为了和朱大壮多打会交道，多聊会天。不知道这个女人该有多么寂寞空虚冷！ “叫你大娘是尊称，既然你不乐意，那我就叫你大嫂吧。对了，大嫂应该生了不止一个孩子了吧？您怎么看也不像三十出头的，倒像是四十开外的。” 朱大壮对樊桃花说话那真叫一个损，噎得樊桃花一愣一愣的。虽说是心里不生气，但面子上真是有点挂不住了。 “大兄弟，你不要仗着比我年轻两岁就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大嫂怎么了？大嫂有大嫂的优点，说出来不定你还羡慕呢。看样子你也是结婚了吧？告诉你句老话：别看大嫂年龄老，大嫂功夫好！你呀，羡慕去吧！” 这就是樊桃花过人的地方。她可以一眼看透对手的内心和喜好，并不失时机地趁机下饵。不怕那些贪吃的鱼儿不上钩。 朱大壮果然是一个贪恋女色的男人。当然这里所说的“色”，并不仅仅是指女人的容颜，它也暗含了女性的身体。樊桃花三句两句的挑逗，竟然勾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和色心， “好啊，大嫂，我给你打个赌，如果你真有所说的本事，从此你吃肉我不收肉钱！” 樊桃花听后一阵狂喜： “你说话算数？好，我就给你打这个赌。老娘摊上个不中用的男人，平时吃顿肉就像过年。从今天开始，老娘不用花钱就可以吃上免费肉了！哈哈！” 朱大壮对樊桃花的兴奋并不以为然，他挑衅般的望着她： “只是，这个赌怎么打？我要眼见为实！” “怎么打？怎么打你说了算！你想眼见为实，那你就自己亲自上阵好了！” 樊桃花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免费吃肉顾然让她开心，但能和朱大壮这样的男人出轨，更是虎狼之年的樊桃花心心念念的向往。 朱大壮被樊桃花赤裸裸的挑逗话也撩拨得亢奋虫上身： “好，一言为定！我知道你是前村郝满堂家，今天晚上我就去找你。你如果让我满意，明天就送给你免费的肉吃！只是，今晚我去了，你别吓得不开门才好！” 事已至此，樊桃花也豁出去了： “您哪，放心吧，现在这笑贫不笑娼的年代，我就当卖身给儿子换肉吃了。我家老爷们将来真知道了也能体谅我的一片苦心！” …… 就这样，一对色情男女，一拍即合，苟合在一起，甚至生下了一个儿子。 对于樊桃花和朱大壮的苟合，很多村民表示难以理解：毕竟，樊桃花无貌无德，又比朱大壮大五六岁，如此不般配的两个人，是如何走到一起的呢？而且偷情的时间竟然十年不变！想想也真是奇迹。 一位著名的生理专家给出了答案：这种情况说白了，其实就是由男女之间生理构造的区别造成的：女人属于感性动物，出轨时感情占主要方面，出轨对象一般都有超出丈夫的优点；而男人出轨，很多时候都是因为雄性荷尔蒙使然。男人一般都是抱着玩玩的心态，贪恋的是女人的身体，一般不会太挑剔出轨对象的容貌气质。即使出轨对象容貌休养比不过老婆，也不妨碍男人以身涉险。 樊桃花出轨朱大壮，是因为她真的爱上了这个比两任丈夫都更显男性气魄的男人；而对朱大壮来说，则是这场婚外情成本太廉价，一节猪大肠就让他享了齐人之福，还多得了一个儿子，何乐不为呢？ 人生任何一件事情，有受益者，就有受害者。受益者的快乐往往都是建立在受害者的伤口上的。 在这场人尽皆知的婚外恋情中，受伤害最深的就是郝家的男主人郝满堂。朱大壮的老婆对这场婚外情是心知肚明的，她不想揭破就是因为在等着丈夫玩够了回家；而无辜的郝满堂却至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被妻子欺骗了将近十年之久。直到被邻居当面羞辱，才最后一个知道了这残忍的真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千里投亲 010登徒子使坏 樊桃花和朱大壮的乱情，除了蒙在鼓里的郝满堂，三个儿子似乎是知情的。 但三个儿子知情的态度似乎不一样：大儿子郝粮仓一直和继父郝满堂的关系不是太亲密：他在七八岁的年纪，就被亲爹家的族人偷偷告知，他不是郝满堂的儿子，而是被母亲樊桃花改嫁带进郝家的“拖油瓶”。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刘家一房的嫡系长孙。 在以前的中国农村，男孩子有很强的家族归属感，说这是国民传统也罢，说是农村人对认祖归宗观念的固执也罢，总之，只要男孩子一懂事，就会非常明确地被宣告自己的家族主权：比如，男孩子必须跟随父姓，必须生活在父亲家族。即使父母离婚，能够被母亲带走的，也只能是女孩子；如果是男孩子当“拖油瓶”，除了会受到来自母亲新嫁入家族的歧视，还会受到来自父亲亲属和村民的歧视。 简而言之，男孩子如果不能坚守父姓，生活在父亲家族的大圈子里，走到哪里都会被歧视。 鉴于被此种社会风气的耳濡目染，郝粮仓对于继父郝满堂，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感，甚至有一种畸形的怨恨：如果不是因为继父的接受(出于对母亲的依赖和信任，他会选择摘清母亲的过错)，母亲就没有了改嫁的机会，那小小年纪的自己也就没有了背井离乡的苦恼。 所以，旧中国农村没有男丁的家庭，宁肯过继同家族人的孩子做继子，也绝不肯接纳来自再婚夫妻的孩子，因为不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有时候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郝满堂从小养到大的郝粮仓就是这样的人。樊桃花为了让儿子得到继父的承认和接纳，也为了报复前婆家的为难，强行为儿子改掉了刘姓，入主郝家。但渐渐长大后的粮仓把这笔账也算到了继父郝满堂头上，怨恨他剥夺了自己在刘家的传承。 带着这种怨怒的情绪，在看到母亲樊桃花的越轨行为时，他不但不想对继父的主权进行捍卫，反而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因为在他的偏执理解中，继父绿亲生父亲，然后继父再被别人绿，这种循环因果，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二儿子郝粮囤是郝满堂的亲生儿子，对于郝满堂有一种血缘上的亲近。在目睹母亲樊桃花的背叛行为时，郝粮囤既有他那个年龄的孩子领悟到的来自众人的羞辱，又有对父亲的同情，对母亲的无奈。 然而，在母亲和朱大壮偷情的事情上，郝粮囤虽然反对，但似乎并没有太多选择的权利。母亲和哥哥是抱成一团的，自己凡事仰母亲和哥哥的鼻息，否则，除了来自哥哥的斥责，还有来自母亲的冷落。更何况，常年缺油少肉的生活让自己特别嘴馋，根本抵制不了来自美食的诱惑，如果自己不随波逐流，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三个人享受朱大壮带来的猪大肠而垂涎欲滴。 如此下来，郝粮囤也只能在和哥哥弟弟分吃完猪大肠以后，默默地钻进被窝去睡觉，一来躲避自责；二来逃避心虚。 至于小三郝粮瓮，似乎对于荣誉耻辱没有太多的理解，对他而言，父亲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带给他更多好吃的。“有奶便是娘”才是他这个年龄最重要的理解。 每次为了吃到猪大肠，郝粮瓮对朱大壮的要求是有求必应，让叫什么就叫什么。什么“叔叔”“大爷”“爹”，都比不过一根猪大肠解馋。 三个儿子的默认和无视，让樊桃花对这段婚外情更加有恃无恐，她甚至光明正大教育儿子们，等郝满堂回家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许提及朱大壮的事情，否则，谁说了以后谁就没有猪大肠吃。 然而，留居在家的穆婴，亲眼目睹了樊桃花和朱大壮蝇营狗苟的疯狂行为后，对这对抛弃人伦底线的无耻男女由厌恶逐渐上升为愤恨，和对舅舅郝满堂的无限同情。 郝家三兄弟冷漠纵容的态度也让穆婴有些寒心：这是一个亲情破碎的家庭，成员之间除了赤裸裸的欺骗，没有任何感恩和温情可言，不论是夫妻之间，还是父子之间。在这个畸形的家庭里，樊桃花和三个儿子抱团，把作为男主人的郝满堂排除在家之外。 这让穆婴愤怒而不甘：这是舅舅的家，不论是女人和孩子，都应该感恩舅舅的付出和辛苦。他们倒好，吃里扒外，对最应该感恩的人付出的却是欺骗和背叛。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 对于穆婴的怒目而视，樊桃花和朱大壮都看在眼里。不过二人毫不忌讳，该怎么疯狂就怎么疯狂，丝毫没有把穆婴的抵触放在眼里：她只是寄人篱下的小姑娘而已，如果敢造次，可以随时驱逐出家。 此时的穆婴已经进入了十四岁的花季年龄，虽说还没到女人如花似玉的最佳年龄，但从小眉清目秀的穆婴已经初步显露出了未来大美妞的骨像。 早就已经习惯了自由出入郝家的登徒子朱大壮，有一天突然把眼光落在了健壮灵秀的穆婴身上： “咦，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泼辣辣的小姑娘还长了一副美人胚子，如此好好再长两年，盘子绝对比万花楼的头牌窑姐也差不了多少。” 鸡贼的樊桃花早就担心朱大壮早晚有一天会玩腻自己，从而心生二异。如今见他眼珠子盯在穆婴身上，嘴上不说，心里却异常担心：穆婴本就是上等的容貌，又正当玉容初成的年纪，如果朱大壮真的移情别恋，那自己就会败到连一根鸡毛也剩不下的境地。 “大肠，” 樊桃花习惯了和自己的老情人打情骂俏，她不叫他的本名字，而是专门以绰号叫之，一来表示和他的亲密无间，二来也表示对他以“猪大肠”馈赠的感激之情， “大肠，你最好不要打那个姑娘的主意。你欺负我也就算了，如果你敢打她的主意，那个瞎子回来一定会和你拼命，说不好会出人命的！” 朱大壮眼睛一瞪： “咋，我堂堂杀猪佬，要力气要身板，我哪一点招呼不了一个瞎子？你还拿他吓唬我？我能怕他？怕他我就不招惹你了！” 吓得樊桃花连忙解释： “我的祖宗，我的亲爷，你听小奴家给你说道说道，我知道瞎子没胆奈何你。不过爷你也不要太贪心，有我和你老婆两个女人侍候你，难道您还不满足？还想觊觎一个没成熟的生丫头片子？您现在已经是人上人了，待遇比以前的县太爷都高！爷呀，做人不能太贪婪的！小心天狂有雨，人狂有灾！” 这一段连哄带吓的说辞，惹得朱大壮哈哈大笑起来。这笑不是简单地嘲笑粗老笨拙的老情人惺惺作态的小女人情怀，而是对樊桃花有了另外一种认识：这个表面粗鲁无知的庸俗女人，其实绝不像看上去那么平庸，她的心机和智商，有时候连他这个老江湖也不得不佩服。 “好了，桃花，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你这么多年对我好，我心里有数，不会白白舍了你。我只是好奇你把这么一个小人养在家里，是给自己养儿媳妇呢？还是养大以后卖窑子？不然你可真是养了一个敌人。你看这丫头，眉眼凌厉精明，长大以后绝对是你玩不转的鸟！” 这话虽然轻浮，但也不无道理。樊桃花听得心里有些发毛：别说，朱大壮看问题还真是一针见血，一剑封喉。的确，不论以前自己接受穆婴还是讨厌穆婴，都仅仅是因为穆婴是郝满堂要报姐姐恩情的目标人物。自己为了缓和和郝满堂的关系，也为了抠唆郝满堂手心里的那点可怜碎银，一直心不甘情不愿地养活着这个丫头片子，却从未静下心来好好合计一下这个丫头的将来出路。长大卖窑子，绝对得钱多，但郝满堂会拼命；那如果借朱大壮吉言，给儿子粮仓做老婆，到不啻是一个好主意。两个孩子年龄相当，穆婴又里里外外一把手，真给粮仓做媳妇，将来绝对过一份好日子。关键这样亲上加亲，郝满堂也未必不同意。 想到这里，樊桃花兴高采烈地送走情郎，然后坐下来盘算如何才能说服郝满堂接受这种好事。 …… 穆婴对朱大壮贼乎乎投视过来的目光极度厌恶和不安：厌恶是因为这个道德败坏的登徒子，名正言顺地登堂入室，无视舅舅郝满堂的存在，偷舅舅的人，玷污舅舅的名声；而不安则是对自身安全的考虑。已经有了防人之心的穆婴，完全可以读懂朱大壮埋藏在眼底的好色和贪婪，她知道那个坏男人色眯眯的眼光背后传递出来的潜台词。况且，樊桃花和朱大壮都是少廉寡耻之人，如果他们趁舅舅不在的时间合伙对自己使坏，那自己可不就成了网中之鱼？ 想到这里，穆婴不由一阵后怕，对舅舅郝满堂归期的期盼变得更甚了：舅舅呀，你什么时候回来呢？穆婴想你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千里投亲 011无奈的自保 有时候你越是害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穆婴害怕朱大壮色眯眯的眼神，担心他和黑心肠的舅妈樊桃花沆瀣一气，趁舅舅郝满堂不在，一起对她使坏作恶。所以每天晚上睡觉时，穆婴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朱大壮是典型的登徒子之流，好色又贪婪，凡是被他惦记上的女性，如果不能据为己有，那感觉就像一个超级吃货，面对一大桌子美食而不许他下箸一样，心里那蚁咬虫啮的感觉是很虐心的。 自从偶然见识了如花年纪的穆婴玉女初成的娇萌样子，朱大壮的心里就再也容不下樊桃花那日渐衰老臃肿的躯体。穆婴成了他时时刻刻心心念念的惦记。穆婴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让他反复回味。曾经香喷喷的老情人樊桃花，最终被水灵灵的穆婴对比成了一坨臭烘烘的狗屎。 朱大壮十六七岁开始就子随父业，学习杀猪卖肉的行当。他天生就是炮筒子脾气，一肚子烈性tnt，点火就着。再加上朱大壮生在杀猪世家，从小肉食就比普通人家的孩子吃的多，所以在身体发育上也占了先机，比大多数同龄孩子都长得高大健壮。 朱大壮年轻时脾气暴躁，又干着操刀的行业，在寻衅打架和欺行霸市方面，很少有人敢和他叫板。他脸上那道又深又长的刀疤从侧面为他做了佐证。那是朱大壮年轻时打群架留下的纪念：这道刀疤既还原了他骚动的青春，又记录了他豪横的过往。 不过朱大壮莽撞归莽撞，却并非是肚内空空的草囊饭袋之辈。他心思缜密，做事粗中有细，在市场营销方面有着商人特有的精明和敏感。他联合市场上另外两个熟悉的屠户，操纵把持当地的猪肉价格和产量，渐渐变成了纵横猪肉市场几十年、在黑白两道通吃的钉子户，并理所当然地坐上了当地“猪肉大户”的头把交椅。 朱大壮豪横的名声在附近几个村子都叫得响。很多老年人吓唬不听话的孩子，往往就说： “再不听话，就把你送到猪大肠家去。” 被吓的孩子立码就停止了哭泣。 后来的樊桃花之所以能碰瓷朱大壮的“爱情”，很多程度上还是因为道听途说了朱大壮的其人其事后心生敬意，从而产生了要一睹真容的冲动：因为，樊桃花在自我意识里也是豪横姐，总觉得自古美女配英雄嘛！ 漂亮纯情的穆婴成了朱大壮脑海里越想撩越撩不走的一片云彩，甚至让他有了想抛弃年龄限制、重新恋爱的冲动。不过因为有樊桃花的警示在前，再加上穆婴倔强不羁的小眼神，朱大壮觉得此事还是应当谨慎行事，从长计议，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 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穆婴千防万防，最终还是没能防得住惦记自己的盗花贼，她一直担心害怕的那一幕还是毫无征兆地来了。 在一次例行醉酒以后，朱大壮趁着酒劲又来到了樊桃花家。不过这次他并没有直接去堂屋里找老情人樊桃花，而是走进了穆婴居住的西厢房。 穆婴正坐在床沿上，就着豆丁大小的灯光，缝补着白天下地劳动穿烂的棉袜子。朦胧中，她的眼睛余光撇到了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半张男人脸，被酒精灼红的眼睛贪婪地窥视着屋内，伴随着粗重呼吸散发出的还有浓烈的酒气加臭气…… 穆婴吓得手一哆嗦，袜子和针都掉到了地上。她猛的站了起来，故作镇定地厉声问道： “你，你要干什么？我舅妈在堂屋里等你呢，你快去堂屋找她吧！” 朦胧灯光下的穆婴红喷喷的脸蛋，圆鼓鼓的身子，乌溜溜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惊恐和不安，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看上去那么无助和楚楚动人。 朱大壮看得眼睛发呆了，欲望在胸膛里冲撞，他浑身燥热地一把推开了半掩着的房门，踉跄着就朝穆婴扑过去： “小宝贝，你可爱煞爷了！” 张臂就要拥抱。 穆婴吓得惊叫一声，瞅准时机低头从朱大壮腋下钻了出来，冲到院子里就开始大喊大叫。 樊桃花和郝家三兄弟闻声都从各自屋里跑了出来。 “怎么了？” 樊桃花望着灯光里吓得浑身发抖的穆婴，一种不好的预感爬上了心头。 穆婴惊恐万状地指指门户大开的西厢房，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舅妈，他，他在屋里呢……” 樊桃花立刻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她摆摆手示意儿子们都回东屋去，然后铁青着脸走进西厢房，从里面把已经醉成一团的朱大壮扶了出来，往堂屋里走去。 在走过穆婴身边时，樊桃花还不忘狠狠剜了一眼惊慌失措的穆婴。那无底井般的眼睛里透出的怨毒和迁怒，不禁让穆婴打了一个寒战。 …… 樊桃花扶着朱大壮进了堂屋，就把屋门关上了。郝家三兄弟的东屋也变得静悄悄的。偌大的院子里，只留下了孤零零的穆婴一个人，没人有一句多余的问候和关心。 穆婴站了半天才慢慢回过神来。她用手抹一把不知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默默地重新回到西厢房。 穆婴用门杠顶住门扇，又把盛着半缸地瓜干的粮缸移过来，压在门杠上。想想还不放心，穆婴又把一把生锈的剪刀找出来，压在枕头下。这才松了口气，吹灭了油灯，瘫软在床沿上，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坐了大半夜。 直到天色微明，听到外面有人开动大门的声音，知道是樊桃花送走了朱大壮，穆婴这才放心地闭眼睛小睡了一会。 …… “穆婴，我已经想了好几天了，现在终于想出个结果来，今天就来给你说说，我也不欺负你，你自己先选选出路，我再决定还能不能再收留你。” 一天早上，穆婴起床后简单垫吧了几口东西，刚要准备下地干活，舅妈樊桃花叫住了她。 樊桃花已经几天不正眼看穆婴了。虽然照样指使穆婴干这干那，但眼光却心虚地望向别处。就像一个打了败仗的败兵之将，在胜利者面前有一种不得不低头的自卑感。 “舅妈，怎么了？难道我做错了什么事？” 樊桃花的话让无辜的穆婴一头雾水。 单纯的穆婴并不知道，在朱大壮冒犯自己这件事情上，受伤最大的其实并不是自己，而是已经把朱大壮当成余生的樊桃花。自从朱大壮夜闯穆婴的西厢房，樊桃花就被深深地伤害了，几天时间的煎熬和折磨，樊桃花那原本就具有喜剧效果的“脸像屁股，屁股像面盆”的五短身材就缩水了整整一圈，比专业减肥的效果还明显。 难怪人人追求爱情，原来爱情除了能让人两情相悦或撕心裂肺，还兼具减肥效果。这种买一送一式的福利待遇，对于现在广大的减肥爱好者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稳赚不赔的感情投资。 “穆婴，我是看在你那个瞎子舅舅死活要报答你妈妈的份上，才允许他收留你。不过，现在你舅舅是死是活我们都不知道。他不在家，我呢，也就没义务继续养着你。所以，我现在给你选了三条出路，你自己选一条，我满足你的心愿。” 樊桃花面若冰霜，脸上似乎能掉下冰渣来，语气冷的冰人。 穆婴有些目瞪口呆，下意识地央求到： “舅妈，别赶我走，我舅舅说过还会回来的。你就算要撵我走，也等我舅舅回来再说好吗？我能帮你干活，干多少活也行！你如果嫌我吃的多，我以后就每天少吃一顿饭好了。” “那好，” 面对穆婴的央求，樊桃花并没有动恻隐之心，继续冷冰冰地说道： “你如果想留在这个家里也好办，条件就是你要答应做我家粮仓的媳妇，年底我就给你们圆房；否则，你就只有剩下的两条路可走了：要么你去万花楼做清倌人(指因为年龄小而卖艺不卖身的妓女)，反正现在笑贫不笑娼的，他们那里现在正好想招一批小姑娘，管吃管住，等以后攒够了钱允许自己赎身；要么，你离开这个家，回你自己家也行，出去要饭或者流浪也行，但是就是不能再在我面前出现，尤其不能在朱大壮面前出现。否则，我是不会让你好过的！” 樊桃花恶狠狠地说完了自己的条件。 穆婴愣住了：这都是什么呀？嫁给郝粮仓那个废材？还不如杀了我！可是再细想想，比起当清倌人和出去逃荒流浪这两条路，穆婴又觉得还不如嫁给郝粮仓可行。当清倌人是丢祖宗脸面的生计，除非生死，万万不可；出去流浪也有风险，那些奔波在逃荒路上的人中，有一半都是年纪轻轻的光棍汉，她一个姑娘家家，如果独自一人外出，一旦遇到这些流浪者，那就无异于羊入虎口，清白难保。 “舅妈，我，我想走，但我想等我舅舅回来再离开行吗？” 穆婴想用缓兵之计稳住樊桃花，她合计着：一旦舅舅郝满堂回来，说不定局面就完全改观了，不用嫁郝粮仓，也不用去流浪和当清倌人，舅舅郝满堂自会安排好她的一切…… “不行，你必须现在做出选择，否则就休怪我不讲亲戚情面了！我会让你的三个表兄弟立刻把你的东西请出去！” 穆婴呆住了。 望着樊桃花那暗无天日的眼睛缝里射出的凛凛寒光，穆婴知道再哀求下去也无济于事。她沉思了一下，然后毅然决然地冲口而出： “舅妈，竟然如此，我选择嫁给郝粮仓！” 樊桃花面色一喜： “你当真？不会反悔？” “我当真！” 穆婴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千里投亲 012舅舅归来 舅舅郝满堂这次离家出走，足足走了有两个月的时间。等他再次回家的时候，已经到了大雪的节气。 当穆婴在四下里漏风的西厢房中看见舅舅郝满堂走就走，是我在替他养家糊口！咋的，我就借他老婆玩玩怎么了？这是我应该得到的！我就算不要，他也应该主动给我送上！” 接着是樊桃花低三下四的央求声： “爷，今天您就先回去吧！满堂刚刚回来，你可怜可怜他，总得让他吃口饱饭吧！” 朱大壮并不理会樊桃花的央求，继续撒野道： “桃花，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你给他说，让他知道，我才是你心中的大丈夫！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别耽误大爷快活！” 接着传来一声很大的“啪哧”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爷，我给你跪下了！看在我精心侍候你这么多年的份上，你今天就给桃花一个面子。您老消消火赶紧回家歇着，我好好和满堂谈谈。不然这样闹下去，会出人命的！爷呀！” 樊桃花有些凄厉的央求声让穆婴也觉到了一丝凄凉，看来这次她是真的害怕了。 穆婴回头看看舅舅，郝满堂面无表情，反而更大口的吃起饭来，仿佛他根本没有听见那些来自大门外面的声音。 穆婴想起舅舅离家出走前狠揍樊桃花的粮瓮的往事，再看看眼前平静如水的郝满堂，怎么也理解不了舅舅此时冷静的定力从何而来。 一场看似不可避免的纷争就这样在当事多方的克制下偃旗息鼓了。 穆婴长出了一口气。 樊桃花也重新关门上锁。 小院里又暂时恢复了平静。 …… “满堂，你还是回堂屋睡吧。” 樊桃花用了极少见的温柔声给名义上的丈夫安排好了住处。 “不用，你睡床吧，我搭地铺睡！” 郝满堂头也不抬，边吃边回答樊桃花的话，语气里一丝多余的感情也没有，没有感激，没有愤怒，就像一滩静止了千年的洞水，没有一丝涟漪。 “随你吧！新铺盖在柜子里。” 樊桃花不知是害怕还是心虚，也不与郝满堂多周旋，匆匆回了几句话，就独自去睡觉了。 …… …… 郝满堂吃完饭，雪已经停了，甚至有半拉模糊不清的月亮在云层里露出脸来。 待穆婴收拾完碗筷，舅甥俩就坐在堂屋外面的屋檐下，穆婴抱着舅舅的胳膊，听郝满堂讲起这两个月在外面的行程。 “舅舅，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可把穆婴想死了！” 穆婴摇着舅舅的衣袖，莫名地想撒娇，想哭，自从离开父母，舅舅郝满堂就是穆婴最亲的人。穆婴很想告诉舅舅这几个月自己的委屈，吞下的眼泪；想告诉舅舅朱大壮对自己的骚扰，还想告诉舅舅樊桃花逼她嫁给郝粮仓……可是最终她什么也没说。舅舅刚刚回到家，她想让他高兴高兴，不开心的事情以后有机会再说；再说了，舅舅一回来，这些委屈和烦恼或许自己就会烟消云散了吧？ “穆婴，我这次出去，并不是完全为了挣钱或散心，我一路算着卦打听，去了你的老家西华穆家庄。我太想我姐姐了，我想亲眼看看我姐姐过的什么样的生活。” 穆婴惊呆了： “舅舅，你去穆家庄为什么不带上我？我可想我爹我娘了，还有我弟弟穆贵，我做梦都梦见和他玩。舅舅，你这次见到穆贵了吧？他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好玩？” 郝满堂看了一眼穆婴，用手轻轻摩挲着穆婴的头发： “我去西华穆家庄只是临时起意，所以没想着带你去。再说，我怕你见到你爹娘，就再也不愿出来了！” 穆婴有些失望： “舅舅，你这次见到我爹娘了吧？他们想我了吗？穆贵一定想我了吧？那孩子小时候一天见不到我，就会哭几次鼻子的！” 郝满堂没有立刻回答穆婴的问题，他叹了一口气，看着穆婴红红的眼圈： “穆婴，好孩子，你过完年就十五岁了，应该懂事了。以后离开爹妈和舅舅应该也可以独自生活了。不要再想着依靠爹妈和舅舅了，好吗？” 穆婴茫然地点点头，不知道舅舅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话。 “穆婴，我告诉你件事，不过你要答应舅舅不哭。” 穆婴望望舅舅，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该不是爹妈或弟弟穆贵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吧？想到这里，她的心立刻悬了起来： “我不哭，舅舅你快说吧！” “我这次到了西华穆家庄，根本没见到你父母和家人。因为，因为你们的村庄被黄河水给淹了。附近好几个村庄都没人了！我打听了很长时间，一直没有打听到你父母的下落。有人说他们逃荒去了，还有人说他们没了……” 穆婴“哇”一下哭了出来，任郝满堂怎么安慰，穆婴的眼泪也止不住。 穆婴原本以为自己出来逃荒可以减少一下父母的负担，就算吃苦受累也咬牙挺着，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够再见到父母时，让他们看见健康的自己，可以少一些心里的愧疚。可是没想到，和父母如此一别，竟然是生死相隔……从此在这个世上，穆婴不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了吗？ 穆婴哭吐了，还在哭。如果不哭出来，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个天大的噩耗…… 郝满堂也被穆婴哭得酸了鼻子： “好孩子，人家没说你父母一定没了，说不定他们去逃荒去了，也说不定明天就会逃荒到舅舅这儿来呢！” “舅舅，你骗我！我爹妈如果来逃荒，不是早就该来了！这都好几个月的时间了！我爹和我娘，还有穆贵，一定是让黄河水给冲走了！呜呜呜！” “孩子，别害怕，就算你爹妈都没了，你还有舅舅，舅舅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穆婴伏在郝满堂怀里哭得更叹了： “舅舅，你一定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郝满堂抚着哭得浑身颤抖的外甥女，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 郝满堂还有一件事瞒着穆婴没说：他这次回来，本来想着如果樊桃花改过自新，从此断了和朱大壮的联系，为了三个儿子和这个家，他就对樊桃花既往不咎的。 可是他回家当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让他那颗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瞬间又改了主意。他一夜没睡，给樊桃花写好了休书，并讲好了离婚的条件：郝满堂虽然在婚姻中没有过错，但他自愿净身出户，房子、土地和三个儿子都归樊桃花所有，郝满堂只带走穆婴，从此不再进这个家门，当然老了以后也不会再来连累三个儿子…… “舅舅，你为什么这样？房子和地留给那个女人就够仗义了，为什么连孩子也全给她？粮囤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为什么不带走他？将来等你老了，万一哪一天我不在你身边，粮囤也可以照应你呀！” 穆婴听郝满堂说完和樊桃花分家的事情，立刻就嚷起来， “舅舅，我可以一生跟着您，侍候您到老。可是我现在实在替你咽不下这口气！这样分家还有没有天理道义？” 郝满堂对穆婴的过激反应一点也不意外，反而劝说道： “我征求过粮囤的意见了，他说不愿意跟我东跑西颠，愿意跟他娘和兄弟们在一起。竟然如此，房子和地我也就不要了，全给他们娘几个！樊桃花就算有再大的错，她毕竟是三个孩子的亲娘，孩子们以后跟她混，不会受太大的罪；再说了，樊桃花之所以和朱大壮乱搞，说白了也是为了给孩子们寻口吃的！” “这事千错万错，说到底都是你舅舅没钱没本事的错，连亲生儿子都不愿意跟我，也难怪老婆会跟别人走！” 郝满堂说着，举手自呼了几个耳光。 穆婴拼命抢下舅舅自呼耳光的手，按下，哭到抽搐。 “穆婴，事到如此，舅舅再告诉你个秘密吧。我这次去河南，在路上遇到一个造诣很深的老中医，他看到我就说，我已经是个病入膏肓的人了。我这些年走南闯北，吃不好，睡不好，经常胃疼。老中医说我是胃痨，没治了，最多再有一年半载的活命机会。” “这件事我没给舅妈和你表兄弟他们说。我这样无牵无挂地告别他们，免得他们伤心，也免得我难过。然后我再利用这一年半载活命的时间，给你找个好归宿。你舅舅我这一生的使命也就完成了。然后随便找个犄角旮旯让我倒下，我这辈子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舅舅！” 穆婴听到这里，除了心碎，已经悲伤到了没有眼泪和哭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卖进刘府 013初进济南府 跟着舅舅郝满堂净身出户，重新背起旧行囊出发，虽然不知道前程在哪里，但穆婴却觉得挺开心。 行囊还是原来的行囊，两年多的寄宿时光，除了让行囊多了些发霉的味道，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在里面。 但舅舅郝满堂却是故土难离。 走出家门的一刹那，扶着苍老斑驳的门柱，想着就此离开囊括了半辈子酸甜苦辣的老窝，从此一别两宽，舅舅郝满堂的眼里还是蓄满了浑浊的老泪。 穆婴有些许体味舅舅的心情，但却没有舅舅的留恋。在这个地方，唯一让她感到温暖的就是舅舅郝满堂。如今舅舅和她同行而往，那她还有什么放不下呢？——从此，无耻的登徒子朱大壮，让人郁闷的未婚夫郝粮仓，还有丑陋粗鄙的前舅妈樊桃花，善良却没有主见的表弟郝粮囤，调皮却不可爱的郝粮瓮……一切好的坏的，让人讨厌的还是让人可惜的……一切的一切，如今都离她随风而去，就像倏忽而逝的时光，就此别过，再无重逢的可能！ 穆婴以为舅舅郝满堂会继续带着自己远离城镇，到一些偏僻落后的山村角落里，给那些伤心无望的落魄人算命看相，盘点过去，指点未来。以此来换取维系舅甥二人生活所需的点滴碎银。 “穆婴，这次咱们要改变路线，不能再去那些落后闭塞的穷地方，咱们要从农村走向城镇，舅舅带你到富裕文明的地方去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郝满堂一上路，就给穆婴确定了这次外出的大方向。 “为什么呀舅舅？你不是说越贫困的地方，人们越愚钝，越会把不可能实现的一切寄希望于算卦看命这些虚幻的东西吗？城市里读书人多，他们不会相信咱们说的那些虚头巴脑的旁门左道吧？” “咦！话可不能这样乱说！” 郝满堂显然不同意外甥女对自己半生行走江湖的执业道具说三道四，他宁肯认为那是穆婴的急不择口的口误。但他还是忍不住立刻纠正穆婴的口误， “小丫头，可不敢胡说咱们算卦看相是旁门左道的东西，那叫手艺，是七十二行中的一行，是咱们吃饭糊口的家伙什。咱们可是有祖师爷的，入门规矩可严哩，人品不行智商不行的还不许入门呢。” 穆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算卦既是舅舅赖以聊生的工具，也是他引以为豪的手艺，任何人对算卦措辞的不尊，舅舅就会看的比对自己不尊还难以接受。 “舅舅，对不起，穆婴不是故意这样说的。其实这次出来，我一直希望舅舅能把算卦的秘诀教给我，我去算卦挣钱，以后就由我养活和孝顺舅舅。舅舅从此就可以乐享晚年了！” 穆婴一心想哄舅舅郝满堂高兴，可是说话到最后，突然又想起舅舅的病情来，心情不禁沉重了。 郝满堂知道穆婴的心思，他伸出手来，摸了摸穆婴的头，叹了一口气： “好孩子，你心地善良，将来一定能有好造化。其实应该是舅舅感谢你的，你刚才那几句话，让舅舅听得心里暖呵呵的，比我的亲儿子对我都好！” 穆婴把头抵在舅舅胳膊上，有点撒娇地在舅舅衣袖上蹭来蹭去。她现在就算是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了，哥哥姐姐们离得远，而且生死不知，眼前舅舅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穆婴是多么希望可以和舅舅相依为命地继续生活下去呀。可是，狠心的老天爷为什么又让舅舅得了重病呢？而且不久以后还要永远地离开她！到那个时候，穆婴无依无靠，该有多么可怜哪！ 穆婴的眼泪涌上来。但她立刻又意识到自己的哭泣可能会勾起舅舅的伤心事。于是一阵唏嘘后，聪明的穆婴马上改变了话题： “舅舅，你当初不是说算卦要到穷地方才能挣多钱吗？为什么咱们这次要改道去济南城里呢？那里是大省府啊！不好挣钱吧？” 郝满堂看看外甥女天真无邪的眼神，微笑到： “孩子，舅舅这次带你出来，主要任务不是算卦挣钱，而是要给你物色一个将来能够落脚吃饭的地方。万一哪一天舅舅离开了，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可不能一个人流落街头的。” 穆婴鼻子一酸，叫了一声“舅舅！”就说不下去了。 郝满堂拍拍穆婴的脸蛋： “孩子，舅舅既然要给你寻个落脚点，那就要往好了寻。古话说得好：有福之人生在州城府县，无福之人生在高山陡涧。穷山恶水的地方惯出刁民，很少能碰到谦谦君子；只有在人才济济的大省府，我们才有可能遇到一个胸怀天下苍生的善主！最好这善主会收了你去，舅舅也算是送佛送到西了！阿弥陀佛！” 郝满堂说着，合掌为敬，并闭眼虔诚地念了一句梵语。 逗得乐天派性格的穆婴禁不住又“咯咯”笑了。 …… 经过两天的打听寻找，郝满堂和穆婴舅甥俩终于在离国立山东大学不远的隔壁，找了一个私人家里的破牛棚住了下来。 牛棚破烂不堪。因为不久以前主人还在这里喂牛养牛，所以牛身上那股很刺鼻的尿骚味道依然执着地渗透在牛棚的各个角落里。 舅甥俩卖力地打扫了好半天卫生，但那股浓浓的味道还是熏得穆婴呕吐了好几次。 “舅舅，我们为什么要租这里的牛棚？它也不便宜，都快赶得上咱们以前租住的民居了！” 穆婴又开始诘问舅舅郝满堂。自从进了济南府，穆婴看不懂舅舅的地方多了去了。 “傻丫头，你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了吗？我们是来给你物色未来的落脚点的，最好是能给你找个好婆家，好女婿。现在这个社会背景下，想找好男儿，要么在军队，要么在学校。你知道咱们隔壁是什么地方吗？是国立山东大学堂！在这里面读书的男女娃娃，那可都是人上人中的人尖！” “你知道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孔夫子的老娘，为了让孔夫子专心学习，三次搬家都是围绕学堂附近，目的就是为了让孔夫子能够耳濡目染学习的环境。你舅舅我达不到孔子老娘的境界，我之所以租房离得学堂近，一来想让你跟着进出学堂的洋学生们有样学样，做个好姑娘。虽然咱们上不起学，但多学点东西还是好的；二来咱们在这儿蹲点，你样貌不错，看看时间长了能不能蹲守个好女婿出来！如果能够心想事成，那咱们爷俩就算烧高香了！” 一番话说的穆婴脸都红了，她不好意思地扭捏道： “舅舅，你说啥呢，人家这么小，没想过找女婿的事呢！” 郝满堂知道穆婴羞涩，也笑了： “傻姑娘，你年龄也不算小了，找个好女婿咱先占着，等过一两年就可以结婚了。现在年月不好，小姑娘家家的，找个好婆家才是正理。” 穆婴虽然心里听着受用，但面子上还是觉得不好意思跟舅舅公开讨论终身大事，就又拐了个话头，问舅舅道： “舅舅，既然从这个学校里出来的学生都那么厉害，那当初建立这个学校的人，不是更加厉害吗？那得是个什么样的神人呀！” 郝满堂一听穆婴说这个，当时就乐了： “嘿，傻丫头，这个问题你问点子上了。你不问，我还想给你讲讲这个笑话呢。听好了啊，我现在就给你讲讲国立山东大学的第一任校长张宗昌的故事。” 郝满堂长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开始讲故事了： “北洋时期，张宗昌主政山东，奉命建立山东大学，并出任首任校长。张宗昌虽然学业不精，但喜好舞文弄墨，自诩自己的诗词既有辛弃疾的豪迈，如‘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归故乡’；也有李清照的婉约，如‘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里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哒！’……” “哈哈哈！” 这边郝满堂还要兴致勃勃地讲下去，那边穆婴已经笑的直不起腰来，最后索性蹲在地上笑了个够： “舅舅，这就是文化人呀？这诗不就是顺口溜吗？我也会做：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喝，下不来。喵喵喵，猫来了，一个筋斗翻下来……哈哈哈！小孩子都会唱的。我们老家还有好多好多这样的儿歌呢！” 郝满堂对于外甥女的戏谑倒不以为然，他认真解释道： “虽然这位张大人的诗说不上有多高雅，但他建立这个山东大学堂的功劳那可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自从建立了这个大学堂，给国家培养出了千千万万个栋梁之才，功劳海了去了。穆婴你记住：以后凡是从这个学校里出来的人，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你都要尊重他们！当然，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咱们爷俩从今以后就在这儿好好守着，看最后能不能给你蹲守个乘龙快婿出来！” “舅舅！” 穆婴心里乐，表面上却扭捏着冲舅舅撒起娇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卖进刘府 014来自麻六的是非 平静的生活以繁忙开始。 郝满堂似乎连一天时间也舍不得浪费，租房的第二天就开始出去工作了。刚开始工作的局面不好打开，他就使出全身解数，算卦，看相，说书唱戏，但凡能吸引观众的，什么好使他就怎么来。 不过郝满堂出去工作的地方离租住地不近，怎么也得出去个二三十里地，早晨睁眼出去，晚上天黑回来。 穆婴很奇怪舅舅这么辛苦：离家近点不好吗？为什么每天辛苦跑那么远？家附近就是个大市场，每天人山人海，做什么生意的都有，喜欢说书唱戏技艺的受众也比较多。 “孩子，你还小，不懂人情世故，这里面乾坤大着呢。算卦和说书唱戏一样，虽然观众都喜欢看，但他们心里还是歧视这些下九流的东西。这就是世道人心！” “舅舅之所以每天辛苦地跑来跑去，就是不想让房东和邻居们知道我是个算卦的先生，免得他们歧视咱们，让你抬不起头来。我每天都跑得远远的，躲开他们的视线，告诉他们说我是工厂做工的，他们还挺尊重我。你也要守住这个口信，万一将来咱们找个好前程的女婿，被别人背后说了坏话，破坏了女婿对你的尊重，小瞧了你去，那损失可就大了！” 郝满堂有他自己的盘算，这一点确实是穆婴这个年龄的孩子想不到的。 …… 郝满堂自己辛苦，却并不急着让穆婴出门找工作。他让外甥女每天在家里练习女红绣花，值到穆婴手艺娴熟。 穆婴从小就跟着妈妈郝莲芝学绣花。郝莲芝是绣花能手，远近邻居对她的手艺没有不夸奖的，手工快不说，绣品颜色搭配协调，造型栩栩如生，不论是姑娘结婚上花轿时穿的离娘鞋，还是家里老人寿终正寝上路时穿的送终鞋，人们都喜欢找郝莲芝帮忙设计制作样品，然后回来比着葫芦画瓢，细细研究缝制。 其实人学东西，除了基因遗传，天赋才是好东西。穆婴从小耳濡目染，对刺绣有着非同一般的领会，虽然赶不上妈妈的绣花技艺，但聪慧灵秀的她，小小年纪，作品却让许多比她年龄大的女子都羡慕不已。 如今离家两三年，许久不摸针线，穆婴虽然有点手生，但几天功夫的熟络，穆婴就能手到擒来地征服许多高难度图案花样，甚至自己都可以做出新的样版来。不管是布料还是鞋样，很多样品都是有板有眼，让久经世面的女房东也惊叹不已。 待穆婴手艺成熟，郝满堂又给外甥女编了一套说辞，才让她挎着绣花篮子到国立山东大学堂对面的小市场上摆摊卖绣花线和样品，并接受别人的预定，为别人代做绣花产品。 郝满堂为穆婴编制的套词是：穆婴原是中产家庭的小姐，因为战乱，逃荒时与父母姊妹失散。从小精通女工红袖，如今一边靠着出卖绣花产品和手艺，一边打听家中父母姊妹的消息，希望能够和他们早日团聚，重新过回其乐融融的家庭生活。 “舅舅，咱们这样编排不算骗人吗？” 穆婴很奇怪，舅舅一向主张诚信做人，如今怎么自己倒先骗上人了？ “傻孩子，现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只要咱们不坑人钱财，不害人性命，那就不叫骗人。现在这世面上，有钱人妻离子散的也有的是。我这样编排，就是为了给咱们穷人披件好看些的外衣，让咱们在有机会遇到良人时可以体面地上前打招呼，而不会因为自卑而错失机会。舅舅可是做梦都在想着给我们穆婴寻一门好亲事呢！” 郝满堂看看似懂非懂的懵懂的穆婴，拍拍她的脑袋笑了： “小丫头，好好干，争取咱们爷俩早日能有出头之日！” …… 穆婴挎着竹篮卖花线绣品的小市场，其实并不是随意占个位置就能做买卖的，摊位有主人，做买卖之前必须先缴纳摊位费，也就是保护费，然后才能进入市场经营。 常年在外奔波做生意的郝满堂当然深谙这些社会潜规则，在安排穆婴上岗前，他就替外甥女打点好了一切。所以穆婴只负责去卖东西做生意，对于舅舅背后做的这些人情功夫，穆婴一概不知。 穆婴由于容貌出众，聪明伶俐，手工活又好，生意很快就火起来：来买花线的，来学绣花的，还有定制样品的，络绎不绝；甚至还有一些老太太小媳妇，买东西是次要的，关键是来找穆婴聊天的。而穆婴按舅舅所示讲述的家世，又让这些人更是对穆婴充满了同情心和好奇感。这种情况，如果轮到现在，应该是讲穆婴的人气超旺盛吧！ 但人气也是双面刃。 旺盛的人气带给穆婴的，既有结识新朋友、货物畅销的便利，也有人怕出名猪怕壮的烦恼。 穆婴所在市场地盘的主人叫麻六，是个远近闻名的败家子加街头混混。 麻六有一天闲的无聊，就到自家市场上转悠，没想到一眼就看上了卖花线的穆婴。虽然郝满堂一次就交清了一年的摊位费，但为了能够创造机会和穆婴搭讪，麻六非给郝满堂做了退款处理，改为按月收租。然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借口收租，经常到穆婴的摊位前转悠，并趁机不停地骚扰她。除了过嘴瘾，有时候还动手动脚，趁机摸摸穆婴的手，甚至蹬鼻子上脸，还想用手去摸穆婴红扑扑的脸蛋， “穆婴，你听说你好歹也是个大家小姐，怎么着，咱不干这风吹日晒的买卖了，给我做老婆吧，我一个月的租位钱就够你和你老舅吃一年了。你说，你那个穷舅舅给你吃啥了？你咋就长得这么让人待见呢？” 穆婴早就听邻摊位卖小百货的刘掌柜讲过：麻六就是个孤儿，是他养父用手提包从上海孤儿院领养回来的。他养父是个小儿麻痹症患者，老婆病逝以后，也不好再续弦，就领养了麻六，爷俩一起过。这个市场地盘是他养父聊以为生的老家业，原本指望着麻六长大以后，把家业交给他，让他给自己养老送终的。哪知麻六长大后，别的东西没学会，吃喝嫖赌却一应俱全。麻六为了早点继承家业，偷偷给生病的继父吃大烟膏子，没多久继父死了，麻六就顺利接手了市场地盘的收租业务。 本来有这份家业，麻六应该是吃穿不愁的，但他好赌的习惯不改，并欠下大量赌债，因此败坏了不少的家业。非但如此，麻六人品不良，在一次到万仙楼嫖娼时，因为嫖资不够，妓女艳红不让麻六脱身。气急败坏的麻六脑门一热，差点把艳红掐死，致使她丧失了劳动能力。结果因此又吃上了官司。 后来麻六在中间人的撮合下，用市场两年的租金赔给了万仙楼和艳红，又借了三百块的高利贷来接受官府衙门的罚款。然后又用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以割地赔款的方式，把一部分市场地盘低价盘给了高利贷公司来抵债。 如此一番折腾下来，麻六摇身从吃穿无度的公子哥变成了负债累累的街头混混。要不是还有少部分的市场地盘靠租金的营生支撑着，麻六的吃穿用度也成了问题；更别提他驴性不改，这样穷赌穷玩，把偌大的家业一点点遗失殆尽。 对这种败家又不上进的混混，还有哪家女儿敢嫁给他这个“现世火坑”？所以活了三十多岁，麻六仍然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光棍平头哥”。 如今见了像花骨朵一样水嫩鲜艳的穆婴，早就逛烟花巷逛腻了的麻六突然想娶媳妇成家了。他欺穆婴和舅舅郝满堂是外来户，以为他们对自己过去的劣迹不甚了解，所以对穆婴的追求有点势在必得。 但穆婴对麻六的斑斑劣迹早有耳闻。何况穆婴对麻六的外表长相也实在不敢恭维。因为麻六是养父从上海拎回来的孤儿，所以偏南方人长相的麻六在人高马大的北方人的眼里实在是不起眼：五短身材，扁扁的大饼脸，一口黄黄的四环素牙齿，显得整个人都龌蹉又猥琐。背地里很多租户都叫他“武大郎本尊”。当然穆婴也是这样叫的。 所以对于麻六频繁地光顾自己的地摊，穆婴不好直接开怼，最开始她是装聋作哑，不接麻六的话题，让他自言自语一阵子就没趣地离开；不过时间一长，麻六看透了穆婴的小心机，一方面托人找郝满堂说媒，一方面开始四处散播穆婴是自己的媳妇的谣言，意欲从舆论上对穆婴造成压力，迫使她对自己就范。 但不论是郝满堂还是穆婴，对于麻六的求婚请求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这让麻六恼火又丢面子。对于这对“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舅甥俩，麻六决定拿出一点自己的真本事来让他们见识一下，也显显自己做为这块地盘主人的威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卖进刘府 015麻六的寻衅滋事 每天早上，穆婴很早就起来做饭，吃饭，打发舅舅郝满堂离家工作，然后自己才匆匆忙忙去市场摊位前开始一天的经营。 已经两三天没有再见到麻六来摊位前闹事撒泼，穆婴浑身轻松，不过细想又有些担忧，凭麻六那无赖的性格，穆婴害怕这短暂的宁静过后会有意想不到的暴风雨来临。 穆婴的第六感出人意料的准。 果然，今天刚到摊位，东西都还没有摆出来，穆婴的摊位前就来了三位不速之客。 三个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高两矮，模样都算周正，脸上凶巴巴的样子好像是为了给自己撑场面而硬挤出来的。 “你是穆婴吧？” 其中一个高个子年轻人歪着脑袋问穆婴。 穆婴见此情景，有些惴惴不安，忙回答道： “对呀，我是穆婴。大哥你有啥事啊？” 望着满脸婴儿肥的穆婴因为惊吓而涨得通红的脸蛋，高个子年轻人可能想起了自己家中年幼的妹妹，顿时动了恻隐之心，不再故作凶狠的模样，问话的声音也降了八度，变得缓和了： “噢，你是穆婴。那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是麻六麻爷的兄弟，受麻爷委托，今天特来给你打个招呼。听说你这个月的租金还没有交，麻爷让我们来催催。” 穆婴听到这里，才稍稍出了一口气来： “各位大哥，你们在这儿稍等，我马上回家去拿租金。前两天麻爷来时，我给他这个月的租金，他非不要，说是过几天和下个月的租金一块儿交。现在好了，我去拿钱给你们，交了就省心了，也免得我整天记挂着。” 听穆婴如此说，三个年轻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个矮胖点的年轻人说话了： “小姑娘，实话给你说吧，我们哥仨今天过来，也不全是为了给你要这几个租金钱。我们哥仨今儿就是为麻爷打前站的。这儿是麻爷的一亩三分地，麻爷在这片地上跺跺脚，地盘也会抖三抖的。麻爷喜欢你，是你的福气！但如果得罪了麻爷，后果就不是说说这么简单了。” “今天是我们哥仨来，看你小姑娘家家的，也挺可怜，我们就不为难你了。你交租金，我们拿钱走人。不过如果你惹麻爷不高兴，你以后的日子是不会好过的。以后还会来人找你。至于以后什么人会来，来多少人，我们就不知道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说话肯定不会像我们哥仨这样客气的。你呀，还是赶紧回家和你家老人好好商量一下，估量估量得罪麻爷的后果吧！” …… 三个人拿钱走人，边走边说悄悄话。虽然三个人压低了声音，但话儿还是清晰地传进了穆婴的耳朵里： “这小妞确实不错，便宜麻六那个龟孙子了！” 两个矮个子中的瘦子愤愤骂到，显然对麻六想娶穆婴觉得不平。 “哼，姑娘是好姑娘，就怕麻六无福消受。老话说什么来着：什么笼配什么鸟，什么马配什么鞍，就凭麻六那一副武大郎的身架，这姑娘嫁给他，早晚得成潘金莲，说不定还得一碗药送他上路！” 另一个矮胖子不服气地反驳道。 “哈哈哈，你小子够狠！麻六知道这话，一定会气到吐血的！” 矮瘦子年轻人笑抽了。 高个子年轻人也笑了： “其实麻六真落到那个地步，也算是罪有应得。就他，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孤儿，被他继父好心领养了，给他吃饭穿衣，还给他下半辈子生活的老本。这个没人性的家伙不但不感恩，反而把养父毒死，霸占人的家产。其实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禽兽！这种人啊，早早晚晚会得报应的！” 听高个子这么说，刚才笑得最厉害的矮瘦子有些心虚了： “二哥，那照你这么说，麻六这孙子忒坏，咱们帮他，那不是助纣为虐了？老天爷报应他的时候，会不会连咱们哥仨一块儿也牵连上呀？” 高个子有些烦躁地一摆手： “咱们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况且咱们还是被老板派来的，就算是做坏事，也是麻六和老板的主要罪过，咱们最多是从罪，罪不致死。再说咱们吓唬吓唬人家就行，不要真坏了良心！那样才会得报应的！” “行了，你们俩也别争了，我说句公道话。” 一直插不上言的矮胖子打断了两个兄弟的谈话， “如果不是这个年月，如果不是为了吃上口热饭，谁特么的干这种活呀。照以前老人们的说法，咱们这营生其实就是特么的狗腿子，说出去还不如土匪的名头好听。可是没办法呀，咱们得吃饭哪，如果饿死了，好人坏人都当不成了。所以，现在先别管什么报应不报应了，只要咱们能吃饱肚子，不做抱着别人的孩子跳井的绝后事，就行了！” …… 目睹三个人走远，穆婴旁边摊位的小百货刘老板告诉穆婴： “其实这三个人并不是麻六的兄弟，而是麻六从黑帮局雇来吓唬人的打手。不过这三个人应该是刚进黑帮局不久的小兄弟，看上去还没有学会黑帮局流氓们心狠手辣的那一套，纯粹是拿人小钱财，替人消小灾的小喽啰。” “那他们以后还会来吗？” 穆婴有些惴惴不安。 “以后要真还是他们三个来，估计你的危险不大。就怕再来的是真流氓，那你可就危险了。所以，你如果害怕麻六找麻烦，最好离开这里；否则，就要防着麻六还会继续使坏的。” 刘老板在小市场已经干了很多年了，所以对麻六的底细还是有所了解的。他实在为旁边这个勤快又善良的小姑娘有点儿担心和着急。 …… 晚上，油灯初上，穆婴把白天摊位前发生的事情，一十一五地讲给了刚回家不久的舅舅郝满堂听。 郝满堂半天没吭声，“吧嗒吧嗒”抽了两管烟，才抬起头来： “我们不走，不离开这儿。如今这天下，哪儿也有不太平。有些事情，该来的躲不开，不该来的也盼不来。逢山开石，遇水架桥，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你明天照样去出摊卖东西，我呢，找高人帮忙协调一下，看能不能和麻六和解。” …… 但心急的麻六没等到郝满堂找人调解，就第二次找人到穆婴的地摊前闹事了。 这次来的两个仍是青年人，但年纪看上去似乎比昨天来的那三个人明显要大一些，身板也阔实，神情都是凶神恶煞的，一看就是混社会寻衅滋事的惯主。 穆婴腿有点哆嗦，她惊惧地望着来人，小心地回答着他们的问题。 “昨天问你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来人中的一个问穆婴道。 “我，我舅舅说这两天找人去和麻六老板谈谈。我们一定不会拖欠麻六老板的租金的！” 穆婴不知道怎么回答来人的问题，有些答非所问地解释自己的态度。 “我们根本不是来找你要什么租金的，我们是麻六爷雇来对你逼婚的。所以，你直接回答，这亲是结还是不结？” 另一个来人一看就是个急脾气，对同伴和穆婴的谈话有些不耐烦，也不跟穆婴多废话，直接就开门见山地对穆婴说明自己来此的目的，让穆婴明确给以“yes”或“no”的答案。 穆婴当然断然拒绝了嫁给麻六的要求。 “竟然如此，那就对不住了！我们回去还要交差。” 来人中的一个冲穆婴一抱拳，和另一个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抽出手里攥着的木棍，照着穆婴的摊子就是一阵打砸，竹筐砸烂了，绣品和绣花线也被扔的到处都是，绣花针撒了一地。 “你们干什么呀？” 穆婴望着满地的狼藉，真想冲出去和他们拼命。可是又想起舅舅让自己忍着口气的要求。她狠狠咬着嘴唇，才忍下了心里的愤怒。不过穆婴哭了，哭自己和舅舅的艰难。 那两个人也不理会哭泣的穆婴，还是低头捡完整些的东西继续打砸。 “光天化日之下，难道没有王法了？你们公然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算哪门子英雄好汉？再说了，现在的民国是法制社会，朗朗乾坤，欺负弱小、欺行霸市的行为是不被政府允许的，是严令禁止的！” 穆婴正抹着眼泪伤心，忽然听到一个义正言辞的说话声。她抬眼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摊位前来了一位学生模样的男孩子，一身齐整的学生服，看胸口的校徽，就知道是对面国立山东大学堂的学生。 穆婴愣住了。 两个打砸的流氓也愣住了。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打了个问号：这谁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卖进刘府 016路见不平 这是穆婴第一次见陆家杰。 穆婴估摸不准陆家杰的年龄，一眼望过去，觉得他应该和表哥郝粮仓年龄差不多。只是他身上没有郝粮仓的那种猥琐和小家子气：挺直的腰板，剑眉朗目，鼻直口方，虽然年纪不大，却带着一种凛然不可欺的强大气场。 穆婴一恍惚间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眼前这个人。在哪里呢？她努力地在脑海里搜索，忽然想起来舅舅郝满堂唱过的《三国演义》，里面的忠义英雄常山赵子龙，应该就是眼前这个学生的样子吧？ 穆婴正恍惚间，两个打砸的流氓也住了手，停下来歪头望着这个不知从哪里突然钻出来的“路见不平一声吼”的见义勇为者。两人看看陆家杰，又互相望望对方，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个流氓有些不屑地朝陆家杰呶呶嘴，用棍棒指着陆家杰问道： “小子哎，小小年纪，胆挺肥呀。就凭你这个小身板，想英雄救美还是路见不平？听我一句劝，要想活得长命一点，让你爹妈少操点心，还是乖乖回学校去上课吧！至于英雄救美，十年以后再说吧！” 哪知陆家杰闻听此言，非但面无惧色，反而把头一昂，朗声回敬道： “我爹从小就教育我，男人立世，要以家国为怀，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因为何事得罪你们，但凡事有度，你们有理说理，实在不行，可以和姑娘的家人对簿公堂。但现在你们公然在大街上砸人家的摊位，毁人家的生计，欺负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实在不是君子所为！我作为一个旁观者，就要站在公正的角度上，替小姑娘说一下公道话。” “呵，磕瓜子磕出个臭虫来。想打爷们的抱不平，就凭你这么个百无一用的小书生？你也不打听打听爷的来路！我们可是黑帮局的兄弟，自古在这条街上，敢打我们黑帮局抱不平的主，似乎还没有生下来！好小子，爷敬你是条汉子，不要拿你的小命挑战我的耐性。趁着大爷我这会还没生气，你该滚快滚！小心我一会翻脸不认人，用棍子打折你的腿！” 嘲笑和威胁让陆家杰红了脸，他倔强地把书包从身上摘下来，扔到穆婴的摊位上，把身子一拧，挡在了穆婴前面： “你们砸人家的东西，毁人家的财物，都是违反民国法律的。我就是学法律的，我可以申请学校法律系的援助，替这位姑娘向你们提起财物索赔。如果你们敢打人，我还可以替姑娘对你们提出人身伤害赔偿及处罚。怎么样，你们是想吃官司呢，还是给姑娘道歉，赶快离开？” 陆家杰的一席话，虎的两个流氓一愣，好一会才回过劲来。刚才发狠的那个流氓眼一瞪： “嘿，小子哎，你脸可真大，竟然还敢危险你大爷？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信不信我一棍子下去，能让你脑袋开花？” 陆家杰依然梗着脖子站着，不亢不卑地说道： “你们欺负弱小，欺负中国人，算什么大爷？充什么英雄？如果真是有力气没地使，去前线打鬼子呀！如果你们打鬼子这么勇敢，我就敬你们是真英雄！” “你！” 耍狠的流氓还想继续教训陆家杰两句，被另一个观战的流氓拉住了，并附耳低语一番。 穆婴影影绰绰地听得到他们的对话。 “老哥，” 观战的流氓耳语道， “我听说咱们这大学堂可是在全国都能挂的上名次的，所以能进这大学堂上学的学生们，家境还真没几个普通的。普通家境的孩子，谁能从小读书？谁家又有钱供孩子上这个大学？这个小子咱们不了解他的背景，看他说话狂妄的样子，应该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说不定是哪家权贵的公子。咱们不了解他的底线，还是不要贸然招惹他为上策。否则咱俩的小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别人拿去放风筝了。” “前几年不就有个轰动一时的无头案，到现在还在那儿悬着。黑帮局的贾四误打了河北潘督军的公子，结果没两天就暴尸荒野。官里民里都知道这事是潘督军派人打的黑枪，黑帮局也报了官，但凶手却迟迟抓不到。最后还是黑帮局赔了贾四家里一点抚恤金了事。” 耍狠的流氓一听这话也有点愣住了，翻眼睛看了陆家杰几眼：这家伙确实看上去不像普通人家出来的孩子，骨子里似乎有一种“老子天下第一”的傲气。 这流氓心里一合计：别是同伙说的是真的，这孩子如果真是哪个权贵军爷的子孙，自己还真是惹不起。不过他小心之余多了个心眼：何不顺便打听一下他的师门，万一将来碰到他的家人谈起今天这一段，自己也好解释了不是？ 想到此处，耍狠流氓平和了脸色，降低了音调，冲陆家杰一抱拳： “听小英雄说话，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敢问你籍贯哪里？家门何在？” 陆家杰看流氓软下来，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心里一喜，遂抱拳回敬到：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陆家杰，今年十九岁，山西临汾人氏。我父亲陆世豪曾是临汾的红顶商人。自从日本人打进山西，我父亲就变卖了产业，带着变现和一家老小去了解放区，全力出钱出物支持部队在前线打鬼子。我在国立山东大学堂已经读了二年书，明年毕业以后，我也准备回山西抗日前线，打鬼子保家卫国！” 陆家杰的一番自报家门让两个流氓听得肃然起敬。他们虽然没听说过陆家杰父亲的大名，但对于“红顶商人”几个字还是懂得分量的。 他们随即双双冲陆家杰抱拳，连说“得罪”，然后又各陶腰包，凑了几文钱递到陆家杰手里，说是赔偿穆婴损失的，然后就扬长而去。 穆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陆家杰手里拿着两个流氓凑成的赔款，然后他自己又从衣兜里掏出两块银元，塞进穆婴手里，最后拍拍书包上的尘土，笑着想要离开。 突然顿悟过来的穆婴，也顾不得不好意思，拉了陆家杰的书包，低声说道： “大哥，谢谢你让穆婴躲过一劫。穆婴不知道如何报答，只想请你把名字写下给我，让穆婴铭记于心中，早晚祈祷好人平安。以后如果我们有机会再见面，也好让穆婴记得恩人的姓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卖进刘府 017穆婴的心事 穆婴把陆家杰递给她的钱一股脑都拿到了舅舅郝满堂跟前，并一十一五地给他讲了事情的经过。这些钱包括两个流氓赔偿的钱，还有陆家杰给的两个银元。 而她反复央求才从陆家杰手里讨回来的写着他名字的字条，穆婴则偷偷藏了起来，没敢让舅舅看。 “呀，穆婴，你说的那个劫富济贫的大英雄到底是哪里人士，姓甚名谁？你个傻孩子，这些东西你都不知道打听清楚，咱们以后怎么还人家情分？人家不说咱们忘恩负义吗？” 郝满堂听了穆婴的讲述，心里感激之余，又有些抱怨外甥女不会做人，当然更多的还是自责——如果说穆婴不懂事，责任大部分在他这个娘亲舅舅身上。穆婴爹娘都不在了，教育外甥女的任务可不就落在他这个舅舅头上！ 穆婴不吭声，也不解释。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理，反正就是不愿把陆家杰的学生身份透露给舅舅：舅舅的愿望就是让自己结缘一个大学堂出来的人尖。可是当真有这么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反倒害怕起舅舅的提议来。 穆婴能感觉到，陆家杰路见不平，出手救自己，只是单纯地出于他正直善良的本能，而绝非因为自己漂亮而有目的的故意为之。凭他的样貌身份，绝不是将来会缺老婆的人。而自己一个仅仅只有外貌加持的穷丫头，也未必入得了陆家杰的法眼。所以在他救人以后，如果违背他的意愿而硬攀缘亲，那对他非但是报恩，反而成了感情碰瓷，说不定还会引起他的反感。 这种事情的利弊权衡穆婴还是心里清楚的。 所以穆婴就把陆家杰的大学堂学生的身份掩盖起来，瞒过了舅舅郝满堂。 …… 为了避免外甥女穆婴再次遭到麻六的暗算，郝满堂决定不惜钱财，找人帮忙彻底解决这件事。因为郝满堂已经觉出了自己的病情在日复一日地加重。虽然他现在尽力地瞒着穆婴，但他害怕不久的将来，他一旦病发身亡，留下穆婴一个人孤零零地挣扎在人世上，那对年幼的穆婴来说，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所以郝满堂决定，在他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他一定要力所能及地为穆婴扫清前进路上的一切障碍。 郝满堂辗转找到一个自己在算卦过程中结识的江湖朋友，又通过这个朋友，攀识了黑帮局的二号人物彪爷，恭敬地奉上了两个月的积蓄，外加陆家杰送给穆婴的两块银元，让彪爷给麻六施加一点压力，好让他断了觊觎穆婴的企图。 可是穷人命贱，有时候喝凉水也塞牙。郝满堂的银子刚递上去，彪爷还没来得及出口吓唬麻六，麻六却因为输了赌博，不但散尽了全部的家财，而且连自己最后拥有的几套市场摊位，也全部被放高利贷的郭三横子收走。 骄横的麻六一夜之间成了穷光蛋。不要说以后拿钱雇人当打手，就是日常的吃穿用度，对于好吃懒做的麻六也成了难题。 穆婴和麻六之间的恩怨随着麻六的落魄而烟消云散。这消息对于穆婴和舅舅郝满堂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但舅舅郝满堂高兴之余，却又为那白白送出没有发挥一丝作用的贿金而纠结不已。送给彪爷的东西又不敢再要回来，白白吃了个哑巴亏，浪费了那么一笔来之不易的钱财。郝满堂晦得整整两天没有吃饭。 …… 穆婴依旧每天按时去市场摊位前张罗生意。 不过现在的穆婴，无论是心理状态还是精神面貌，和在遇到陆家杰之前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以前的穆婴，每天强颜欢笑地暗暗担心着舅舅的病情，害怕自己和舅舅每一天的收入不要食不果腹，担心自己在舅舅离开世界前能不能找到一个让自己和舅舅都满意的落脚地……前途渺茫，一切都在猜测中，这让穆婴的生活每天都充斥着忧郁和忐忑不安。 可是自从陆家杰出现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穆婴突然觉得自己在生活中有了目标，有了盼头，日子也变得开心起来。虽然知道自己配不上陆家杰，但穆婴心里还是怀有一丝期望，她希望在自己目之所及的地方能看得见年轻的陆家杰。 穆婴控制不了自己每天不停地往对面的大学堂门口张望，盼望着哪一天陆家杰那清瘦挺拔的身影突然在校门口出现。哪怕他已经忘记了她，但只要让她能看见他，穆婴也觉得知足了。 穆婴的异样很快引起了邻摊位刘老板的注意： “穆婴姑娘，你是不是在找那个帮助你的学生哥？” 穆婴被人看透了心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害羞地摇摇头，否认了刘老板的猜测。 “得了吧，小姑娘，我也是从年轻走过来的，你们小年轻的心思，我是一眼就能看透的。你呀，是看上那个青年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也不用遮掩。我看那个男孩对你也有点意思。少男少女嘛，哪个不怀春？很正常的。” “其实你们两个，如果彼此真有情分，接触接触也不错，你们俊男靓女的，还挺有夫妻相！说不定将来还真能走到一块儿去！” 穆婴涨了个大红脸，小声揶揄道： “人家是少爷出身，哪能看上我一个穷丫头！” 刘老板忙打断穆婴： “哎，爱情这个东西呀，最没谱了，只要看对了眼，老鹰和兔子也能谈恋爱。” “不过，好的爱情都离不开日久生情。如果你真喜欢那个男孩，可以借口感谢他，主动连络他，适当送他一点表示心意的小玩意，小吃点什么的。他是个聪明人，一定会通过这些小东西来看清你的心思。如果他也喜欢你，他会通过他的途径暗示你。如果他不喜欢你，他也一定会让你知道的。所以，你完全可以试试看，看你们有没有缘分。” 穆婴红着脸，无限感激地给了刘老板一个感谢的注目礼。 经刘老板开导提携，茅塞顿开的穆婴学着当地大姑娘定情的习俗，偷偷给陆家杰绣了一个护身符免灾荷包，藏在贴身口袋里，悄悄地等待着陆家杰再次出现的机会，好把荷包送给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卖进刘府 018陆家杰啊陆家杰 穆婴盼望陆家杰再次出现的期望强烈又焦灼。她每天都痴痴地面对着对面的大学堂校门张望，发呆，期盼着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赶快出现。 可是陆家杰却迟迟没有出现。 穆婴已经没有心思做生意了。就算有人搭讪想买东西，如果打断了正在思索中的穆婴，穆婴也会毫不犹豫地对别人按下暂停键，免搭理处理，或者直接摆手示意顾客走掉。弄得不明真相的顾客们以为穆婴现在简直是被阔绰鬼附上身，连挣钱也觉得烧手了吗？ 穆婴把手伸进兜里，不停地摩挲着那个贴身贴心放着的香囊。香囊已经在她的手里变得汗津津的。穆婴把手抽出来，在裤子上擦一擦手心里的汗，又把手放进兜里去，舍不得离开香囊一会。仿佛那香囊就是陆家杰的手，一旦自己撒开，那香囊就会像陆家杰一样消失不见。 早就看出端倪的邻居刘老板，对穆婴痴痴傻傻的样子有些心疼。这个与舅舅相依为命的可怜女孩，年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却比女儿懂事吃苦，所以在穆婴跟前，他有一种父亲对女儿的柔情。 “穆婴，傻孩子，你这是黛玉落泪潇湘馆——犯了相思病呢。” 刘老板故意轻松地和穆婴开玩笑，他知道，这种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一旦痴迷，执着又无助，很需要有人指点迷津的。 “穆婴，有缘千里一线牵。天下人，有缘分不会散，有交情不会淡。慢慢等，有缘人总会出现的！” 穆婴虽然羞涩，但还是被刘老板的这句话温暖了。她相信刘老板不会骗她，只要她耐心等，陆家杰一定会出现的。 …… 功夫不负有心人。 就在穆婴等的有些绝望的时候，陆家杰果然出现了！ 陆家杰是和同学们结伴出来搞社会调查的时候路过穆婴摊位的。 自从看见陆家杰的身影在大学堂门口出现的一刹那，虽然还不能够确定陆家杰是不是到自己这儿来，穆婴的身子就一直在抖。她虽然很努力地去控制自己不要太失态，但平时稳重听话的手脚这会却像被久禁后重出樊笼的鸡鸭，各自忙着放飞自我，哪儿还听得到大脑的指挥？ 陆家杰走出校门就开始往穆婴这儿看，脸上带着笑意。笑的穆婴人心慌慌，不知道该迎着他的眼睛看，还是不迎着他的眼睛看。 陆家杰和他的同学一起来到了穆婴的摊位前。穆婴不错眼珠地望着陆家杰的一举一动，虽然有些担心自己这个样子会被陆家杰的同学笑话了去，但穆婴还是不想错过任何一秒可以近距离注视陆家杰的机会。 神奇的爱情，居然让一个羞涩的女孩变得和平时迥然不同，胆大异常。 “穆婴，最近还好吧？我听说这片市场易主了，那个流氓麻六出局了是吗？这下好了，没有人再欺负你了。” 陆家杰的脸上挂着穆婴需要的光明和柔情，他很和蔼地问候穆婴，就像一个温暖的大哥哥。 “是，是的，陆大哥！”穆婴有些语无伦次，她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陆大哥，上次你救我的事，我给我舅舅说了，我舅舅说，想，想请你吃顿饭可以吗？趁你有空闲的时候！我舅舅说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想谢谢你！” 穆婴有些扭捏。她平时是个直爽稳重的性格，今天这样失态，穆婴觉得很丢脸，可又控制不了自己。 “事情哪有那么多讲究！再说，我也没做过什么，不过就是替你说了两句公道话而已。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陆家杰很随性地打断了穆婴的客气， “本来那天以后我还很担心你的处境呢。因为学校里有暂时安排的军事训练，我走不开，所以也没有来看你。今天特地过来看看你！不过见你今天这个状态，应该没什么麻烦了，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旁边同学在催促陆家杰离开。陆家杰看看欲言又止的穆婴，叮嘱道： “穆婴，好好干，生活一定会好起来的。以后要有什么事，可以到学校门卫室那里给我打电话，告诉门卫找法律班的陆家杰就行！好了，我们还有实践活动，先告辞了！” 穆婴一见陆家杰要走，赶忙从衣兜里掏出来已经被她攥得汗津津的香囊来，一把塞进陆家杰学生制服的上衣口袋里，低声说到： “您别嫌弃，这，这是我舅舅让送给你的。里面是艾草和决明子，你晚上学习发困时，放到鼻子底下闻一闻，可以提神醒脑的。” 陆家杰从衣兜里掏出香囊看了看，又看看羞赧无措地穆婴，笑了： “好吧，我收下。谢谢你穆婴！顺便谢谢你舅舅，替我想的这么周到！” 陆家杰和同学并排走了，不过他们的谈话却从身后轻轻飘进了穆婴的耳朵里： “家杰，那姑娘好像看上你了。” 这是陆家杰同学压低的声音。 “别胡说，人家还是个小姑娘呢！……” 这是陆家杰的声音。 穆婴听得有些不服气，心里对陆家杰嗔怨道： “哼，白长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却不会识人。谁是小姑娘？我都十五岁了呢。我们村里的小曼姐，十五岁的时候都嫁人了呢！” …… 短暂的相见是愉快的，但过后就是更加难捱的漫长等待。 穆婴一次次地望着大学堂的校门发呆。甚至有几次，她真想去学校门卫室里去给陆家杰打个电话，哪怕只是让她听听他的声音，也可以让她减轻一些对他的盼望。可是她却始终没敢去。除了怕门卫对她的盘问，她还害怕陆家杰询问她打电话的原因，说什么呢，说自己想他了？况且自己从来没打过电话，根本也不知道怎么打。这样在门卫面前贻笑大方，会不会丢陆家杰的脸？ 穆婴每天心不在焉，满满当当填满相思的心里，热切地盼着陆家杰的再次出现。 相思是什么？相思就是默默地想念一个人成了瘾，然后用不停的折磨来虐待自己。 …… 就在穆婴几乎相思成疾的时候，一个阴乎乎的雨天，陆家杰竟然一个人跑来看她了。 陆家杰似乎跑得很匆忙，打了一把有点破旧的油纸伞，半边身子都已经被雨淋湿了。 见到穆婴，陆家杰费劲地从被淋湿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把银元，塞到穆婴手里，很快地低声说： “穆婴，我最近几天可能要随学校组织的战地观摩团去战争前线。具体归期还不知道。这是我家里寄给我的下半年的生活费。我去部队的话，这些钱就暂时用不上了，因为军队里的给养都是统一发放的。所以这些钱就留给你和你舅舅吧，好歹也能帮你们生活得轻松一点。” 穆婴的眼泪当时就流下来了： “陆大哥，这么说，你，你要走了吗？你，你不走不行吗？求求你了，别走吧！” 陆家杰操手想给穆婴擦眼泪，抬起来手，想想又觉得不妥，就把手又缩了回去，然后用了很温暖的声音劝穆婴道： “我不去是不行的。我们是学校的预备役战士，命令是部队上下达的，军令如山倒，是不能更改的。再说了，跟随观摩团去前线是我自己主动报的名。我早就想着去前线打鬼子了，现在有这么个机会，我是不会放过的。” 穆婴不知道如何说出自己的不舍和难过。她诺诺了半天，才词非达意地说道： “那，陆大哥，你、你什么时候再回来上学呀？你不是还有一年时间才能毕业吗？你打完仗以后还会回来的，对吗？” 也许是穆婴哀求的模样让陆家杰有些于心不忍，他忙安慰穆婴道： “穆婴，你放心吧，等打完了仗，我就回学校里来继续学习，还要到你家里去吃你舅舅请吃的饭呢！只是你要时时提醒你舅舅，别到时候我去你家，你舅舅不但忘记了请吃饭的事，还要把我当坏人轰出来！” “看你说的，哪能呢！再说你怎么看也不是坏人哪！” 穆婴被陆家杰的话逗得差点破涕为笑，她小声地嗔怪着，羞涩又甜蜜。 “我出发前可能还有机会出学校，到时候，我一定来给你告别！” 陆家杰说着，抬眼望望远处的校门， “学校一会儿该关大门了，我必须马上赶回去军训。否则就会违反纪律了。” 穆婴说什么也不肯收下陆家杰的银元： “我舅舅说的，穷家富路。你出门在外，多备点钱在身上没坏处。我和舅舅现在都有工作，我们的生活会慢慢好起来的。陆大哥你不用惦记的，你好好照顾自己就行！” “我们当兵是不用自己带钱的，部队给军饷。再说，我带着这些钱上前线也不方便，迟早是要寄存的。这样吧，这些钱就算我寄存在你这儿的，你和你舅舅先花着，等我从前线回来了，你再还给我，咋样？” 陆家杰实在拗不过穆婴的固执，很聪明地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穆婴这才无法推脱地收下了银元，然后无限留恋地目送着陆家杰的背影消失在厚厚的大雨中…… …… 又是一场漫长又无奈的等待。 穆婴记着陆家杰说的“临走要来和她告别”的话，就这样痴痴等着陆家杰的到来。可是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星期过去了，大学堂的大门关关合合，却始终不见陆家杰的身影出现。 穆婴终于熬不住了，她把摊位托付给刘老板照看，自己硬着头皮走到学堂门卫室去打听陆家杰的情况。 “你好像是那边市场上卖绣花线的姑娘吧？你和陆家杰是什么关系哪？” 眼神鄙夷的门卫上下打量着这个每天都可以观望到，衣着朴素，甚至有点儿寒酸的穆婴，有点不怀好意地询问到。 “我，我和他是远房亲戚关系，他，他是我的表哥。我，我想来看看他，想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去前线打仗。” 虽然事先演练了被询问的种种情节，但穆婴还是被门卫打量地有些心虚自卑起来。 “表妹？哈哈，陆家杰还有你这样的亲戚？还真让人跌眼球！不过你找的陆家杰已经不在学校里了，他们那些预备役的学生们，早在三天前就被军车偷偷拉走了，听说直接就运到山西前线打鬼子去了。” 门卫有些揶揄地看着穆婴， “你表哥事先没给你透露过一点消息？” 穆婴木然地摇摇头：陆家杰明明说过走之前还要见自己一面，他怎么突然食言了呢？ 门卫可能看穆婴听到这个消息有点傻了，瞬间又起了一点同情心来： “其实你也甭太在意，这军队的行动，可不比我们普通人，那是绝对保密的。有时候去哪里去干嘛，连亲爹亲妈都要瞒着，更不要说别人了。” “那您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呀？” 穆婴有些木然地问门卫，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回来？” 门卫这次倒是接话挺及时， “在前线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哪能说回来就回来。况且，战场上九死一生，能不能活着回来那全看个人造化。听说这批日本兵都是阴间推磨的小鬼变的，又狡猾又阴损，难缠的很！真是难为我们这些学生兵了！” 穆婴的眼泪流下来，哭的门卫有些心软了： “姑娘，回家等着吧，如果陆家杰回来了，说不定就会去找你的！你呢，就天天在家烧香拜佛，祈求咱们的军队早点把小日本赶出中国，这些可怜的学生兵就能早一天回学校读书了！其实这些孩子们都是英雄，我也盼着他们早日回学校来呢。我和他们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真不希望这群孩子们出去就回不来了！都是爹生娘养的，人心对人心哪！谁家的孩子谁不心疼！可是没办法呀，小日本鬼子不让我们中国人过消停日子呀！唉，可恨的小鬼子！可惜我老了，不然我也想上战场打那些天杀的小鬼子去！” …… 穆婴不知道自己怎样走出的学校大门，又怎样走回了家。避开舅舅郝满堂的视线，穆婴就开始哭泣。哭泣人生带给她一个个希望的泡沫，然后再让这泡沫一个个在眼前破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卖进刘府 019人生岔道 寒来暑往，转眼又是一年。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花红柳绿，鸟语花香。 但穆婴那颗冰冻了的心，却迟迟没有复苏过来。她常常没有来由地痛哭上一场，不为别的，仿佛就只是为了排遣心中某种无法发泄的情绪。 不辞而别的陆家杰依然杳无音信。 穆婴就像个被剪了翅膀的苍鹰，被抽掉了钢梁的石桥，既没有了想翱翔蓝天的欲望，也没有了可以承重的躯体。生活对于她，就像由煦暖春天的艳阳高照突然变成了寒冬腊月的阴云密布，生活没了阳光，有的只是彻骨的寒冷和失望。 古往今来，能够摧毁人的意志的，往往不是生活的苦难，而是生活中没有了希望。特别对于像穆婴这样一个久在苦难生活的黑暗中跋涉的人，陆家杰是美好生活送给她的一点希望之光。可是陆家杰的离去，就像有人又把这丁点的希望之光掐灭了，让她重新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直至失望把自己变成了一具没有思想和灵魂的行尸走肉。 失望是一剂丧志的毒药，让人在无望和颓废中渐渐沉沦，直到自我毁灭。 穆婴就是喝下了这样一剂毒药，并且无法自拔地在沉沦的路上越走越远。 …… 穆婴日复一日的憔悴和痴痴傻傻的样子，终于引起了舅舅郝满堂的注意。凭着自己几十年的人生经验，郝满堂敏锐地觉察到：这孩子有了心事，为情所困了！ 然而，心事易猜，困住她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回想起穆婴把银元交给自己保留时语气里抑制不住的兴奋和自豪，谈起救命恩人时闪闪发亮的眼睛，郝满堂可以确定：那个人一定是穆婴的救命恩人无疑。 在郝满堂的印象里，往日穆婴兴奋的模样似乎还历历在目，可为什么转眼之间突然又颓废了呢？难道是穆婴的一片心意所托非人，付之东流？ 郝满堂青春年少时也经历过这种自我折磨的痛苦，所以他对外甥女穆婴有一种感同身受的理解和心疼。 郝满堂年轻的时候，(当然那个时候还没有妖娆的樊桃花和一群乱七八糟的孩子们)虽然有眼疾和右胳膊的暗伤，但却阻止不了他放飞那颗对人生和爱情充满美好憧憬的心。 隔壁邻居家的姑娘玉娥，是个比郝满堂大两岁的秀气少女。玉娥和郝满堂一起长大。从小，玉娥就特别照顾有残疾的郝满堂，带他玩耍，给他撑腰，让他免受来自其他孩子的歧视和欺辱。 郝满堂嘴上不说，心里却对玉娥充满了依赖和感激。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样依赖和感激之情又变成了喜欢和爱慕。 可是还没等郝满堂把心里的喜欢和爱慕转化为语言告诉玉娥，玉娥就已经在父母的安排下，远嫁到大东北的黑龙江去了。 犹如遭受灭着： “我外甥女穆婴还不到十六周岁，像朵花似的，要嫁给这样一个老财主，又是偏房，那岂不是委屈了我外甥女了？” 票友一听就瞪眼睛了： “郝师傅这么说就有点想不开了，自古高门大户，娶媳妇如果不是门当户对，那就是老夫少妻。您老想想，那些王公贵族们，如果不是年龄大点，哪个愿意娶穷人家的姑娘？再说了，那个刘耀宗其实年龄也不是太大，好像还不到六十岁，对男人来说也算是正当年的好年龄。您外甥女这么一穷家孩子，如果嫁进那么一家大户，下半生也算是掉进福囤里了。过两年再生个胖小子出来，偌大的刘家家业都是胖小子的，那你外甥女不也就成了刘财主家的实际当家人了？” “你不是一直担心自己走后外甥女一个人会吃苦受罪吗？如果她嫁进刘府，一辈子吃穿不愁，那您不也就瞑目了？不比让小丫头找个吃不上穿不暖的穷小子强百倍？” “因为我有个远房亲戚在刘财主家做下人，所以情况摸得比较清楚。刚才听你唠叨你外甥女的事，我才想起来给你说的。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我可是觉得这件事对你外甥女的前程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听说附近村里好多穷人家的姑娘都在动这个心思呢！” 郝满堂听得有些动心了，他默默地听票友说完，拱手给票友道了谢： “谢谢您的提携。我再好好想想这事，顺便和外甥女商量一下。毕竟这是终身大事，还是要征得她的同意不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卖进刘府 020刘耀宗其人和刘府发家史 民国30年，即公元1941年，旱蝗灾害开始轮番袭击山东。整个山东境内，粮食欠收，灾民增加，生意难做，市场萧条，哀鸿遍地。 距离济南府百里外的介城县城。 因为正是春忙季节，虽然天不佑人，但佃农们还是尽心尽力地忙着挑水浇地插秧补苗，以期用努力的劳动来换得来年的一口救命粮食。萧索的县城街道上人烟稀少。 与萧索的县城街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城东的大财主刘耀宗家：朱漆大门洞开，门口彩幅飘飘，门里门外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今天是刘府男主人刘耀宗六十大寿的生日，刘府正在举办声势浩大的生日宴会。 满面春风的寿星公刘耀宗一身暗绛红色的长袍马褂，头女人，就是我等大男人，能做到如此的也是少数。不能不令人仰慕！令人仰慕啊！哈哈哈！” 平时和刘耀宗有频繁生意往来的钱庄郭老板也不失时机的恭维讨好刘府的实际当家人——太太朱凤英，并带头提议为刘府的繁华和光明未来鼓掌叫好。引得刘耀宗夫妇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一时间，生日宴的气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刘耀宗带着老婆敬完一圈酒下来，刚落座在偏房里歇息，朱凤英也累的回了卧房去休息。这时，管家刘闯走过来，附到刘耀宗耳边轻轻说到： “老爷，大门外来了一个算命的瞎子，给老爷生日宴送了一副对联，说是想讨一杯水酒喝。我想着古人说：穷不撵要饭的乞丐，富不赶算命的阴阳先生。所以我安排他去后院下人那里吃饭了。” “哦，行，这事你看着安排就行。这些阴阳先生不能得罪，待会吃完饭，再送他几两纹银做回礼吧。” 刘耀宗边说，边伸手接过管家递上的算命先生送的对联，展开看了两眼，立刻皱起眉头来。 只见对联上写着：福泽之地家大业大绵延万代；大贵之家多子多孙乐享千年。横批：双喜临门。 这副对联在外人看来完全是祝福歌颂的大好唱词，但对于刘耀宗来说，他却觉得暗含了讽刺之意：因为自己连儿子都没有，哪来的多子多孙？更何况又何谓“双喜临门”？ 所以他当下就脸色一沉，对刘闯嘱咐到： “这个阴阳先生，吃完饭送走就算了，回礼钱就不要给了。这送的什么劳什子对联，狗屁不通！” 言毕一把把对联扔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老爷您先别生气，算命先生让我捎的话还没说完呢。他送对联的时候还讲：如果老爷您见到这副对联不高兴，他吃完饭会亲自过来给您解释。还说这件事是天机，除了你本人，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解释这副对联的含义！” 刘耀宗一楞： “噢，这我倒有点兴趣了！行，你一会忙完把他请过来，我倒想看看这位阴阳先生到底有何等本事，能把这副对联解释出花来。” 刘闯贴了主人的耳朵，又轻声解释到： “老爷，您可能有所不知，我听一个朋友说，这个算命先生叫郝满堂，他虽然没来过咱们这里，不过在鲁西一带很有名望，算卦很准的。人送外号‘小诸葛’呢。说不定他这次会带给你意外的惊喜呢！” 刘耀宗脸上有了一丝喜色： “借你吉言！但愿他能带给我惊喜。如果他敢胡来，满嘴跑火车，马上给我送官！” “好来，我这就去通知郝满堂，让他一会儿过来见您！” 刘闯领了命，高兴地下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卖进刘府 021设计托孤 郝满堂随着管家刘闯，走过长长的回廊，来到了主人刘耀宗的书房门口。 刘耀宗正背对着房门，脸朝窗户，向外看着什么。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刚好和郝满堂打了个照面。 郝满堂这是第二次看到刘耀宗。 刚才在门口，郝满堂远远地看了正热情招呼客人的刘耀宗一眼，觉得他谦恭有礼，精神矍铄，一点也不像年已六十的老男人；如今拉近了距离再近看，发现他皮肤白嫩细腻，满面红光，更显得年轻活力，说是五十上下的年龄也绝对有人信。当下心中暗喜。 “老爷，人到了。” 刘闯举手引导郝满堂进了书房，见过刘耀宗，然后躬身退出了书房，并随手把书房的门轻轻带上。 “刘某见过先生，请坐！” 刘耀宗冲郝满堂弓手作了个揖，示意他坐下说话。然后自己也坐到郝满堂对面的太师椅上。 郝满堂没有谦让，依命坐到了书桌一侧。书桌上早已摆好了两杯盖碗茶。看样子应该是刚摆上不久，因为盖杯口一直往外飘着热气。 郝满堂端坐在太师椅上，一只好眼透过模糊的眼镜片扫了一眼书房的环境：书架上书籍摆放整齐划一，桌椅板凳上面都纤尘不染，整个书房看上去宽敞明亮，窗明几净。暗示了书房主人是个严谨讲究的读书人。 郝满堂再转眼看对面坐着的刘耀宗，虽然他年纪比自己大不少，可是坐在那里，腰不弯，背不驼，双腿半叉，长袍很自然地垂下来，遮住了半截腿。左胳膊枕在书桌上，右胳膊扶在大腿上，微微侧身，面对郝满堂露出礼貌性的微笑。 这副样子不禁让郝满堂在心里赞了一个：虽是不劳而获阶层，但却不是脑满肠肥之流，应该是一个常读圣贤书的知书达理之人。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家住哪里？贵庚几何？这次来介城是专门做生意，还是偶然路过？” 刘耀宗抱拳施礼，首先发问。 郝满堂还礼，一一回答了刘耀宗的问题：姓名，住址，年龄。至于如何到介城来，他回答的却很详细： “我本是偶然路过贵地，走到您家门口的时候，碰巧口渴了，本想讨口水喝。不料抬头看到您的尊容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所以才会送上一副对联，讨顿饭吃，以期能引起您的关注，想成就一件利人又利己的天作之合好事。” 郝满堂这番话成功引起了刘耀宗的兴趣。他一边用手势示意郝满堂喝茶，一边饶有兴趣地洗耳恭听郝满堂继续讲下去： “我第一眼观先生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耳垂过腮，按理说应该是大富大贵，多子多福之人。不过，细看你虽是上等貌相，却印堂两侧发暗，所以我当时就断定，您应该是子嗣稀少，难以为继。现在面对面再仔细看，我斗胆断言，您虽然命里子嗣不缺，但现在应该还是只有花枝(女儿)，没有丁男。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一番话说的刘耀宗有些目瞪口呆。不过回头一想：自己的这些情况在介城县城基本是路人皆知。这个所谓的江湖先生莫不是从别人嘴里套知了底细，然后又拿到这里来套路自己？ “不错。”刘耀宗应一声，不再多说，然后不动声色地看郝满堂如何往下圆。 郝满堂本是算卦人出身，察言观色是基本技能。所以刘耀宗的一番心理活动，哪里逃得过他的一只毒眼？他看着刘耀宗一副故作矜持态，呵呵一笑： “先生是不是觉得我说的情况都是从路人那里听来的，然后再拿来套路您？” 刘耀宗心里一震，有些尴尬地颔首微笑摇头，不过仍然不肯多说一句话，生怕被郝满堂套路了去。只是拿眼睛盯着郝满堂，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郝满堂最拿手的就是如何揣摩顾客的心理，他微微一笑，继续讲下去： “我不但观察了先生的面相，还顺带看了太太的面相。你俩虽都是有福之人，可是从面相上看，却是有相克之虞。太太颧骨高，两腮少肉，年轻时脸上胶原蛋白多，还能勉强把高颧骨盖住，所以克夫相不明显。但是随着年龄增长，胶原蛋白流失，高耸突出的颧骨就有了克夫克子之嫌。” “噢？” 刘耀宗这下来了兴趣： “先生既然这么高见，那有没有什么破解的法子？” 话到此处，刘耀宗有点相信郝满堂的说辞了，也开始相信这个江湖先生可能真有两把看相的刷子。 的确，郝满堂的话算不上胡说，老婆朱凤英确实颧骨高耸，不但影响了颜值，而且使得面相越来越凶。当年刚娶她的时候，老娘就嫌弃她“颧骨高，杀夫刀”，只不过父亲为了结交权贵岳父，非说朱凤英比儿子大三岁，女大三，抱金砖，是难得的旺夫命！父命难违，所以迟迟未娶的刘耀宗就把朱凤英娶进了家门。 郝满堂眼见刘耀宗就像上勾的鱼儿开始咬线，心里高兴，但并不急于收线。凭刘耀宗的资历、心机，绝不会如此轻易地去相信一个江湖算命先生的几句危言耸听，你得拿出让他信服的证据。所以如果这时候收线太急，不但网不住鱼儿，反而会惊动了鱼儿，加速鱼儿的逃离，那自己接下来的布局也就可能白忙活了。 所以为了吊足刘耀宗的胃口，郝满堂话到要处留半句，故意呷了口热茶，卖起了关子。 刘耀宗等的有些急躁了，但面子上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看郝满堂慢慢呷茶，心里一动，计上心头。他冲着门外喊道： “刘闯，给先生看热茶！” 门外等候的管家刘闯，立刻心领神会地进屋来给郝满堂斟满了一杯热茶。望着冒着腾腾热气的茶杯，郝满堂再也下不去口喝了，只好干咳一声，酝酿下文。 见机行事的刘闯斟完茶又关门出去了。 “我细观太太面相，她命里只有女儿，没有男嗣。你和太太如果想生儿子，不论是命理还是年龄，都是不太可能的事了。所以你想要儿子，只有另配鸾凤。” 刘耀宗点点头，心里说：老夫也是这么想的。 郝满堂单眼窥得刘耀宗面部表情，脸上不动声色，话锋却一转： “先生就算有了纳小的打算，如果识人不准，也未必生的出儿子。” 这句话让刘耀宗难以接受，他有些恼怒地反问到： “为什么？难道我也命里无子？” 郝满堂不理刘耀宗的急赤白脸，依旧按自己的节奏讲下去： “虽然先生命有贵子，但也要看和谁生。孩子生母不对，生下的儿子也无福消受你家的千秋祖业。生子如播种，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天时地利你占尽了，但人和你得仔细挑选，寻求命脉八字相和的人，才能成就好事。” “男人是耙犁，女人是田地。要想庄稼丰收，光有好耙犁好种子不行，必须有好田地。所以你得寻一块好地，才能保证长出好庄稼。” 郝满堂慢悠悠地忽悠着心急如焚的刘耀宗。 “那依你之言，如何才能找到好田地呢？” 刘耀宗看起来有些急不可耐了。 “那这事我就得给你细说了。” 郝满堂说得口干，不得已呷了口热茶润嗓子。等得心焦听下文的刘耀宗气急败坏地冲门外喊到： “刘闯，给先生续温水。” 门外等候的刘闯又是一阵忙活，然后关门出去。 郝满堂连灌两杯温茶，吊足了刘耀宗的胃口，才不慌不忙地又开了金口： “古人在进行婚配前，首先要求婚配双方属相相容，生辰八字相合。我看先生门披上写着今年六十大寿，那先生一定是属蛇的。蛇即是小龙。这里多问一句，太太是属什么的？” 刘耀宗忙回答道： “她比我大三岁，属虎。” “哦！” 郝满堂装模作样地开始掐指一算， “蛇男在婚姻方面，最宜找个属猴的，巳蛇与申猴六合，此乃上上等婚配；其次与酉鸡丑牛三合，也属上等婚配；最忌找属猪的，此乃下下等婚配；巳蛇与寅虎相邢，龙虎相斗，两败俱伤，此乃下等婚配。如此推算，你和太太就是下等婚配，所以虽然家财万贯，却有无后之忧。” 刘耀宗听到此处，连连点头称是。 “如果你想纳小生儿子，就要在属猴属鸡属牛的女性中选取。凭我对你面相和八字的掐算，你纳小的最佳人选应该是45岁的猴女，32岁的鸡女，16岁的牛女，如此婚配生出的儿子，才是大富大贵的运命，保你刘家生生不息。” 刘耀宗此时面露难色，嘴里嘟噜着： “45岁的猴女？32岁的鸡女？我既是纳小，就不想找年龄这么大的；可是16岁的牛女，似乎年龄又有点小，也不好找啊！” 郝满堂见刘耀宗已经完全进入圈套，是时候亮出自己的底牌的时候了，当下招手让刘耀宗靠前，故作神秘状说到： “我之所以主动献对联给你，又主动给你献卦，一来为了感谢你的一粥一饭之恩；二来我发现有个女子和你有命相相合之机巧。你是我偶然相遇的贵主顾，她是我在逃荒路上认下的干女儿。我有意撮合你们婚配，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刘耀宗当下心里一动： “此女现在何处？不过我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言，总得过目看看真人真容再决定吧？奇形怪状的人我可不同意，将来会影响我儿子样貌呢！” 郝满堂一听事情这就圆满了，立刻精神抖擞起来： “姑娘在村外破庙里等着我呢，你如果愿意，我马上就去带她来见你。至于姑娘容貌，保证你一见钟意。只是，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姑娘是个孤儿，我是她唯一的亲人。不瞒你说，我已经是病入膏肓之人，很快就会不久于人世。而现在天灾人祸的世道，我不放心干女儿在我死后一个人飘零。所以临死之前，我要为干女儿寻个能安身立命的家庭。只是以后她进了你家的大门，你一定要善待她！千万不能委屈了她！如果这一点你能做到，我立刻带她来见你！” 刘耀宗听到此处，才算理解了郝满堂绕这么一大圈给自己算命的真实意图。不过想想自己也不吃亏，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姑娘，样貌人才都说得过去，能让自己纳入门下做小，也算是飞来的艳福了！当下把手一拱，弯腰对郝满堂说到： “那就有劳先生操心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卖进刘府 022死别 穆婴小心翼翼地站到了刘耀宗夫妇跟前。 刘耀宗立刻眼睛一亮。 他算不上是好色的男人，特别在老婆朱凤英跟前，他就算有好色的心，也没有好色的胆。 但这次不同了，他可以正大光明地在老婆面前盯着一个女孩子看个够，因为这是老婆给他主持的“招亲面试”。 自从答应郝满堂去领穆婴来见面，刘耀宗不敢偷偷擅自做主，赶紧去面见老婆朱凤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 朱凤英虽然对这件事心有疑虑，但想到穆婴不是当地人，又是孤儿，假如将来真能给丈夫做小，就免去了和她娘家人扯皮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日子就会清静很多。这样综合一想，觉得和姑娘见见面也是不错的主意。 说实话，虽然朱凤英迫于情势不得不低头给丈夫纳小，但她毕竟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占有欲极强的强势女人。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但为了自己辛辛苦苦半辈子打下的江山不旁落他人之手，她权衡利弊后还是咬牙下了给丈夫纳小生子的决心。 但穆婴在眼前出现的一瞬间，夫妻两个的心思全都变了。 常年艰苦辛勤的劳动让穆婴的身材看起来健康又匀称，虽然由于营养不良而显得发育有些迟缓，但女性的第二特征还是很明显地可以看得出来。 在屋里一群中老年人面前，十六岁的穆婴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把周围的人衬托得愈发显得年老色衰。 刘耀宗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健康明艳的姑娘。结实的身子骨是好生养孩子和操持家务的本钱；而漂亮的容貌和看起来稳健的性格，也是自己喜欢的女人类型。所以刘耀宗一见穆婴，脸上不自觉地就浮现出了一层满意的笑容来。 但这种笑容却深深刺激了太太朱凤英的心。丈夫的心思和得意全挂在了脸上。结婚这么多年以来，在别人眼里，自己和丈夫刘耀宗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彼此恩爱。但朱凤英自己心里清楚，刘耀宗之所以对自己如此尊重和爱护，其实有多半的原因是摄于自己娘家强大的背景。爹爹一直在县府里任要职，人前人后都是有面子里子的人。后来爹爹去世，两个哥哥弟弟又在县府谋得新职，所以家门荣耀一直都在，自然她这个将门姑奶奶走到哪里也是让人高看一眼，奉为上宾。在婆家的地位也是一直都在丈夫刘耀宗之上。 三十多年的相敬如宾，朱凤英从来没有在丈夫刘耀宗的脸上看到他现在见到穆婴时这种欢喜的表情。这才是一个男人见到喜欢的女子的真情流露。如此对照，自己那三十多年的所谓“幸福婚姻”，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一场骗局，是权势和利益压迫下刘耀宗不得已的屈服而已。 如今突然看透了自己婚姻的本质，朱凤英有一瞬间突然后悔给丈夫纳什么小。如果没有这个小老婆，或许自己还可以沉浸在这种哪怕是虚假的幸福婚姻里，乐享到死。可是就因为这个小老婆的出现，让自己在婚姻里维持多年的尊严突然变得一钱不值，甚至被丈夫用开心一笑贬到了地上用脚摩擦。 朱凤英有点想哭，刚刚守着丈夫和亲朋好友说出的话又不能再收回，还有两个大伯哥虎视眈眈的眼睛……朱凤英唯有仰天一叹：罢罢罢，自己酿下的苦酒，只有自己捏着鼻子往下灌了。给丈夫纳下的这个小老婆，就当家里又买了个侍候自己的小丫鬟算了。反正自己当家人的地位在明面上摆着，如果自己想收拾这个小不点，那还不是分分钟手到擒来的小事。这口气我先咽下，等小老婆生下儿子给我，我再慢慢和伤害我的人秋后算账。 想到此处，朱凤英心里稍稍好受一番。看见丈夫刘耀宗满意，她也就故作大度地点头，正式同意把穆婴收归刘府麾下。 …… 穆婴之所以能认同舅舅郝满堂这个无奈又有些荒唐的提议，因为她知道，这是舅舅对自己最后的关爱和安排。虽然这关爱有些委屈，有些不情愿，却又无法选择：天灾人祸让他们几乎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生意难做，缺吃少住，甚至连租房的钱也快挣不出来了。日子再这样过下去，不出十天半月，爷俩也许要和满大街逃荒要饭的队伍汇同一体了； 当然更要命的是，舅舅郝满堂的病情似乎到了大发作的时期，吃不下东西，虚弱，疼痛，夜不能寐。 穆婴看得心酸，但舅舅郝满堂却舍不得吃一分钱的药，更甭提花钱打针，每天硬拖着骨瘦如柴的身子奔波在街头巷尾，逢人便打听可以妥善安顿外甥女的地方。 穆婴知道这样随随便便嫁人的后果，就像赌徒下注一样，下对了注，或许你就成了赢家；但如果下错了注，那就是万劫不复的一生，就像姐姐穆桃一样，注定眼泪是婚后生活的全部。 当然最让她纠结的一点还是：不论她下了什么注，只要迈出了这一脚，嫁做他人妇，那就意味着这一辈子和陆家杰永远的告别，再没有相爱相知的可能。 穆婴为这一选择闷在被窝里哭了三天。三天过后，眼泪哭干了，她也认命了：自己也许原本就是下火坑的命运，老天唯一对她仁慈的就是，在跳进火坑以前，还让她体味了人间竟然还有如此让人怦然心动的爱情，它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令人留恋！ 可是再美好的爱情，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拯救不了她和舅舅的寸步维艰的生活，拯救不了正遭受病痛袭击的舅舅的生命。舅舅郝满堂现在是穆婴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穆婴不想就这样失去舅舅，她要尽自己所能，拯救舅舅的生命，最低限度，也要想办法减轻病情对舅舅的折磨。 而眼前唯一能够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就是听从舅舅的安排，嫁进刘府。 当穆婴见到刘耀宗的第一眼，她的心就凉透了：这是一个看上去比自己父亲还要显老的老头，如果两相陌生在街上遇到，穆婴觉得自己应该开口喊他“爷爷”的辈分。想想以后自己就要和这样一个老头同床共枕，穆婴心里有了一种想吐的感觉。 特别是老头旁边阴鸷的老太太，看上去更是让人不寒而栗：满脸的横肉，下垂的三角眼，眼睛里冷冷的目光……让穆婴对以后在刘府的日子莫名充满了恐惧。 可是恐惧归恐惧，穆婴眼下的当务之急却是想借刘府的财力，给舅舅郝满堂治病，以挽救舅舅的生命，也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 刘耀宗对这次“招亲面试”的结果是异常地满意。他和老婆朱凤英对视了一下，想用眼神征求一下她的意见，但见朱凤英面无表情，就第一次擅作主张地对郝满堂一方说到： “这事咱们就这样说定吧。我们对穆婴还比较满意，你看你们那边还有什么要求吗？” 郝满堂赶紧回答： “别的要求没有，我就是希望，以后在刘府，如果穆婴做事有什么出入或错误，只希望先生和太太能够包涵、善待她。她毕竟还是个孩子，要慢慢调教才行。” “这个你放心！” 刘耀宗看一眼老婆，说到： “我家太太是出了名的好心肠，对待下人们都挺好，对穆婴那更是错不了。毕竟，她们以后就算姐妹相称了。” 一句“姐妹相称”让朱凤英黑了脸。但刘耀宗这次意外地没有理会妻子的情绪，自顾自对郝满堂许诺到： “一会下去，我让刘闯到账房里给你支取一百大洋。穆婴没有爹妈，这钱就算聘礼，送给你了。” “不要不要，我不要大洋。我不是把穆婴卖给你们，我只是要给穆婴找个能吃饱饭落脚的地方就行！” 郝满堂一个劲地摆着双手拒绝刘耀宗的许诺。 “那怎么成？我们家就是买个下人都是要支钱的。穆婴就当是你卖给我们府的丫头吧。” 朱凤英这时候又出其不意地摆出了她当家人的身份，话里话外尖酸刻薄，一口贬低穆婴的语气。 郝满堂有些忐忑，刘耀宗有些尴尬，但都不好说什么。 穆婴倒是开口了，她眼巴巴地望着刘耀宗看起来还算和蔼的脸，苦苦哀求道： “先生，我是卖给你们家的丫头，但既然我舅舅不收钱，那我能不能替我舅舅求求你们，你们行行好，帮我舅舅把病治好再让他走行吗？” “那怎么成？我们家又不是收容院，什么人都可以容留！” 不等刘耀宗开口，太太朱凤英就不干了，回怼穆婴到： “你舅舅是痨病，会传染人的。他有病，可以拿着我们给的钱去自己看病啊。对了，你们不是干父女关系吗？你怎么叫你干爹舅舅？” 郝满堂怕穆婴回答不圆满，就抢先回答道： “我们虽说是干父女关系，但穆婴说我长得特别像他死去的舅舅，所以就喊我舅舅了。” 朱凤英这才半信半疑地不说话了。 刘耀宗看一眼郝满堂爷俩，又看看太太朱凤英，沉思了一下说到： “既然咱们有了我和穆婴的这层关系，也算是半个亲戚了。这样吧，郝先生的病呢，不能在我们家治，但也不能不治。我们下院有间空房，我让下人们打扫出来，再让刘闯给请个好大夫，郝先生就先暂住在那儿养病，这样也方便穆婴照顾着。郝先生什么时候病养好了，你就什么时候再提回家的事。至于费用，给你的一百大洋你拿着，其他的费用由刘闯到账房去支取。” 顿一顿，刘耀宗又说到： “至于我和穆婴的事，有劳郝先生病情稳定了以后给选个黄道吉日，我们刘府出大轿把穆婴抬进家门，明媒正娶。这样安排你看如何？” 朱凤英不想在外人面前扫刘耀宗的威风，所以虽然气的肚子鼓鼓的，但还是黑着脸没吭声，任由刘耀宗当家做主了。 “谢谢，谢谢刘先生的慈悲为怀！郝某和女儿穆婴在这里有礼了！” 郝满堂拉着穆婴连连给刘耀宗鞠躬道谢。 …… 在刘耀宗的大力帮助下，虽然请了中西医大夫联合给郝满堂治病，但由于郝满堂的病情早已病入膏肓，大夫们也回天无力，在紧急救治三天以后，郝满堂就驾鹤西去。享年只有四十二岁。 穆婴对舅舅郝满堂的离开没有眼泪，她已经看惯了舅舅因为病痛所受的罪，所以舅舅的离开，对他自己而言，其实也是一种解脱，从今以后，他可以在另一个世界好好歇息了，再也不用忍受那种难以忍受的病痛。 穆婴用刘府给的一百块大洋，在介城城外买了一块坟地，给舅舅做了一副上好的棺材，风风光光地把舅舅郝满堂送进了南北坑里，让他入土为安。 然后，心如止水的穆婴，静静地等待着刘府娶她进门的时刻到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卖进刘府 023在刘府的日子 安葬完舅舅郝满堂，穆婴被刘耀宗安排进了刘府，和下人丫头们一起住在了偏院。 民间讲究“父母去世，儿女结婚要在热孝里，否则就要等三年”的风俗。按照刘耀宗的本意，郝满堂去世以后，他想尽快找人看好黄道吉日，完成自己和穆婴的婚礼，以便早一天能行周公之礼，了却自己老牛吃嫩草的心愿。 但穆婴哭着跪求刘耀宗夫妇：虽然郝满堂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但他却给了穆婴亲生父母一般的温情和爱护。如今郝满堂去世，穆婴作为唯一的孩子，她要行使做女儿的权利，送义父最后一程，为义父守孝百天。百天以后再和刘耀宗行百年之好，也算是她这个孤儿对义父所尽的最后一点孝道。希望刘耀宗夫妇能看在人伦道德的面子上让她满足这点愿望。 刘耀宗一脸不乐意，但朱凤英却借口穆婴的孝道，一口答应了穆婴的要求，让她边在刘府做工边为义父守孝。 刘耀宗早就看透了朱凤英的心思，但又不敢强行忤逆她，以免在纳小的事情上节外生枝，所以就言不由衷答应了穆婴的请求。 但让穆婴住在偏院不是刘耀宗的本意，而是太太朱凤英的意思。其实这也算是夫妻俩心照不宣的较量：刘耀宗希望穆婴和他们夫妇同住上院，这样自己便可以早晚都能看到穆婴这个花一般娇嫩的美娇娘。虽然碍于朱凤英的面子近不得穆婴的身子，但早晚看着饱饱眼福也解馋啊。 但朱凤英却恨不得自当王母，在刘耀宗和穆婴之间划条银河，让他们永世不能越界。退一万步讲，就算未来刘耀宗娶了穆婴做小，朱凤英也恨不得刘耀宗不沾穆婴的身子，穆婴自己就能生出孩子来才好。 想想未来的日子里，丈夫刘耀宗每晚搂着穆婴软衾香帷，而自己只能一个人孤孤单单夜不能寐地盼天明，朱凤英“啪啪啪”给了自己几个嘴巴子：要知道有今天，当初这张臭嘴为啥要当着众人的面许诺给丈夫纳小？想想被冷落的后半生，财产算个屁？ 可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如果现在自己反悔，那从今以后不但自己在这个家里没有了威信，还会沦为那些不怀好意的亲朋好友们的笑柄。 左右想想，朱凤英恨自己说嘴跌嘴，自打耳光也不解恨。 朱凤英一肚子的火气憋屈没地放，最后全洒到穆婴身上来：雏鸡飞上枝头想做凤凰？你穆婴进了刘府想当太太？呸，只要我朱凤英活着一天，这事就休想！只要进了刘府，你就在下人堆里练你的绕指柔吧。 …… 穆婴在偏院里和下人仆女们吃住在一起。 下人们也分等级，高等级的是那些贴身侍候男女主人的丫头老妈子和管家心腹们；而清理打扫庭院和下地劳动的家丁护院和佃农们，都是地位低下的下人。 穆婴被安排和家丁护院们一起干体力活，但是可以和丫头老妈子们一起居住。 这已然是男女主人斗争的最好结果。 下人们之间也分派系，有太太派，也有先生派。虽然都是苦出身，但彼此之间争风吃醋的斗争也时有发生。对穆婴的态度，让这两大派系的争斗更加白热化起来，很明显的形成了“保婴派”和“倒婴派”两阵。 “保婴派”主要是男主刘耀宗一边的贴身家丁们，觉得穆婴如果将来真生下了刘府的继承人，能不能被扶持为太太说不准，但未来主人母亲的名头绝对让她成为刘府不能小觑的人物。所以，这批下人虽然明面上碍于太太朱凤英的面子，对穆婴一般般，但背地里还是很尊敬穆婴的，有时候还会偷偷替穆婴干点重活。他们想着：将来真有穆婴扳倒太太朱凤英的那一天，他们这批人也许会跟着喝点肉汤的。 另一批“倒婴派”却持完全相反的意见：他们觉得穆婴不过是主人刘耀宗花一百大洋买来的生育机器，用现在的话讲就是“代孕妈妈”。而且穆婴并不被刘府的实际当家人——太太朱凤英青睐，所以，惯于看人下菜的那些丫鬟老妈子们，自然也就没把小不点的穆婴看在眼里，嘲笑鄙视之外，还把穆婴当成了日常热议吐槽的槽点： “喂，你看那个姑娘，看上去倒挺勤快，可惜只是被主人买来代生孩子的。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图口热饭吃。不过，为了一口吃的，赔上一辈子，值得吗？” 一个“倒婴派”丫鬟鄙视地看着穆婴忙碌的背影，不屑地对同伴吐槽着。却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一个为了糊口而背井离乡的人。 “听说她是个孤儿，还挺可怜的。但当有父母活着，谁会让这么小的姑娘嫁个老头子，让人看不起不说，还受气。刘府这口饭也不好吃呀，单是太太这一关也不好过。但愿生了儿子以后，日子会好过一点吧。” 另一个“倒婴派”同伴是个心软的下人，对穆婴的遭遇有点同情。 “生了儿子以后，说不定日子更难过。你没见大太太不待见她，整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按照大户人家的规矩，小老婆生的孩子，将来都要过继到大老婆名下。所以这丫头将来真生了儿子，大太太娘家后台那么硬，能容一个小老婆在家里兴风作浪，抢她的风头？所以你不用怕她，也不用可怜她，这个丫头被赶出刘府是迟早的事情！等着瞧吧！” “倒婴派”丫鬟带着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走了。 剩下的同伴望着穆婴勤快倔强的小身躯，想想穆婴将来的日子，可惜之外不禁替穆婴唏嘘起来。 …… 但别人的态度改变不了倔强的穆婴坚持凭借辛勤的劳动在刘府里换饭吃，她吃最差最晚的饭菜，干最脏最累的活：扫院子，锄地，挖粪坑，清猪圈……朱凤英默许家丁丫头们可以随意安排指使穆婴干任何他们不想干的脏活累活，而且不允许任何人帮助穆婴。一旦穆婴在活计上出现差错，负责管理的下人头目可以随意用克扣工钱和饿肚子来惩罚穆婴。 这种变相的欺凌让穆婴在势利寡情的刘府偏院里，不但少有朋友，而且受尽了一些习惯踩低捧高的势利者们的非议和责难。 但穆婴从不理会那些说三道四欺辱自己的下人们。或许在穆婴心里，最可怜的还是他们吧：平日里被主子们欺负惯了，现在却又要把自己曾经遭过的不平等待遇施加到比自己更弱小的人身上。这种通过欺负弱小来获得心理安慰的人，不是比弱者更可怜吗？ …… 当然，穆婴在刘府大院里在体味悲情和冷漠的同时，也有少许的人间善良和关爱，温暖着她那颗饱经磨难的心灵。 就像人世间任何事情里都有例外一样，在那些纷纷对穆婴不怀善意的“倒婴派”中间，却有一个人自始至终对穆婴怀着一份好感，并自始至终对穆婴付出母亲一般的关爱。 她，可以偷偷帮穆婴干活，可以偷偷为穆婴留下好吃的饭菜，她还可以利用自己是太太朱凤英身边最被信服的贴身老仆，通过自己象征性地使唤穆婴，巧妙地为穆婴推掉一些本不该她干的重体力活，让穆婴稚嫩疲乏的身体可以得到短暂的休息。 这个善良人就是太太朱凤英身边人唤桂姐的老资格女仆桂巧凤。 桂巧凤不是北方人，这一点从她的姓氏上就可以看出来。她是祖居广东南岭的客家人。丈夫在民国十六年参加了国民革命军的北伐军队伍，后来转战到了南京一带。 独自在家带女儿种地的桂巧凤，由于受不了婆婆的虐待和本家亲戚的欺负，就赌气带着四岁的女儿，北上南京寻找两年不见的丈夫。结果丈夫没找到，女儿在长途跋涉中得了伤寒，不治而亡。 不想也不敢再广东老家的桂巧凤就一路流浪，来到了济南府的介城县城外。在奔波和饥渴中奄奄一息时，遇到了上山求子回家的朱凤英，被朱凤英带回了刘府。 由于桂巧凤精通厨艺，尤其善做南方甜肠，正好对了朱凤英爱吃南方甜食的胃口，因此就被留在朱凤英身边专门做饭，后来又进一步做到了贴身仆人。一路陪伴下来，深得朱凤英喜爱和信任。 自从桂巧凤见到穆婴，就对这个和自己女儿一般年纪的女孩子有了一种异乎寻常的亲切感。如果女儿活着，应该也是穆婴这样的年纪，和穆婴一样的秀丽脸庞，挺拔的身姿，像花一样美好的年华…… 桂巧凤在穆婴身上重新找到了做母亲的那种感觉，对穆婴的宠溺，让她长久以来蕴藏在体内的母爱压抑不住，井喷而出。对这种又飒又爽的感觉的贪恋，甚至让她背叛了对主人的忠诚，以至于违背朱凤英的命令偷偷对穆婴照顾有加。 桂姐的偏爱，让苦难中的穆婴庆幸自己每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都会遇到意想不到的好人，甚至可以称为“贵人”。在他们的帮助下，穆婴才一步步地克服了坎坷，艰难地前进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卖进刘府 024因噎而“亡” 百天的孝期一过，刘耀宗就迫不及待地找人看好了黄道吉日，准备迎娶穆婴。 娶亲的规格还挺隆重：刘耀宗请了全天唢呐班子烘托气氛，还请了唱梆子戏的剧团来捧场；至于亲朋好友和四邻友好，那更是一个也不能落下，全部请到。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我这是临死摔老盆——最后一锤子买卖，所以我要弄得红红火火，风风光光。 当然这一切都绕不过老婆朱凤英。 朱凤英当然不同意如此大张旗鼓地给丈夫娶小老婆的。不过，丈夫刘耀宗的一番话，还是让朱凤英改变了主意。 刘耀宗说： “既然做好做坏都得做，那我们为什么不做好？我娶小是为了生儿子，是为了振兴刘家门庭，是为了堵住那些等着看我们笑话的人的嘴。我这次大肆娶亲，就是为了警告那些人：刘家不会绝后，你们永远也别想觊觎刘府的财产。” “你和我永远都是刘府的主人，我们两口子是捆绑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不要觉得我娶小是为了我自己，我要的是儿子，不是小老婆。你要是能生出儿子来，我也就不会有娶小老婆这回事了。” “再说，就算将来穆婴真生了儿子，那儿子也是我们两个人的。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住我们辛辛苦苦一辈子挣来的家业，不是吗？没有儿子，我们辛辛苦苦半辈子的努力就要拱手送别人！你舍得吗？” “穆婴只是一个孩子，是我们花钱买来给刘家传宗接代的。我和她之间有着几十年的年龄差，难道我还会因为她，忘了我们两个之间三十多年的老感情？不会呀！” 朱凤英一听也是，事已至此，自己回天无力，刘耀宗又说得合情合理，感情真挚。自己与其家丑外扬，闹得谁都不高兴，还不如顺水推舟，送刘耀宗一个人情。 于是就许诺到：你自己张罗吧，我不过问就是了。 刘耀宗得了“圣旨”，自然怎么好玩怎么玩，怎么长面子怎么来了。 娶亲这天，刘府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比过年还热闹。路人听鞭炮响的，看折子戏的，瞧老新郎官和小新娘的……十里八乡的老乡都像赶集似的涌到刘府门前来，阵势一点也不比赶年会差。 穆婴被打扮得焕然一新，凤冠霞帔，浓妆艳抹，本来就俊俏的小模样更显得娇艳欲滴，让人看的欲罢不能。 由于穆婴娘家没人，家又不在本地，为了适应抬花轿的距离，穆婴被提前一天就送到了刘府供养的尼姑庵里，由尼姑庵师太和刘家两个丫鬟照应穆婴。吉时一到，由两个丫鬟发嫁，把穆婴送上花轿，然后由轿夫玩着花样把花轿抬进刘府，和早早就等得按捺不及的老新郎刘耀宗拜堂成亲，然后送入洞房。 鲁中鲁西北一带，结婚喜宴是流水席，从中午一直吃到晚上。客人什么时候尽兴了，就会主动告辞回家，否则主人家是不能撵客人离席的。所以拜堂完毕，新郎就要陪客敬酒，一直吃闹到天黑才能再进洞房和新娘子见面。 刘耀宗自从拜堂后把穆婴送入洞房，就开始在外边接客待宾，热情招呼，颇有点“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滋味，脸上心里有藏不住的高兴，再加上亲朋好友的恭维和调笑，他喜酒喝的比别人都多，脑子里除了惦记晚上还有一场和穆婴的“周郎会小乔”，其他的事情就全抛在脑后了。他酒饱饭足，至于新娘穆婴有没有吃饭，他就不得而知了。 …… 穆婴昨天擦黑吃了一碗尼姑庵的清水煮面条，就疲累地趴在经房的禅桌上睡着了。大约三更天就被丫鬟们叫起来，睡眼惺忪地被强行进行梳洗打扮，盘发扫脸。 这里给大家补充一点地理风俗知识。扫脸又叫“开脸”，是鲁中一带娶亲的风俗，由两个已婚妇女用细线在新娘子脸上绞来绞去，把脸上的汗毛绞走，意即从今以后，新娘子就告别羞涩的未婚姑娘时代，进入了家庭妇女的行列。 自从被刘耀宗通知正式娶亲的日子和时辰，穆婴就觉得脑袋和心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有一种被掏空了身子、清空了记忆里的空虚和茫然。父母和兄弟姊妹、舅舅和陆家杰似乎都成了遥远的过去，不再是昨天脑海里清晰又温暖的记忆。 特别是陆家杰，穆婴哀伤地预见：自己如此一嫁，此生和他的缘分也就此别过了，再也不可能有交集。陆家杰就像残酷命运送给自己的一朵炫目的鲜花，可是还没等自己欢喜过去，这朵花就被岁月碾凋零了，连一缕花香也没有留下。 穆婴在睡梦里抽噎到被轻轻叫醒，醒来看见尼姑庵师太忧伤的眼神，和刘府丫鬟们木然又不友好的面容。 穆婴就像一只任人摆布的木偶，被送上花轿，抬进刘府，拜堂成亲，送入洞房。然后一个人蒙着盖头静静地坐在洞房里听外面客人们的大吃二喝，划拳斗酒。自己饿的前心贴后心，肚子“咕咕”叫，也没人来问问她吃点或喝点什么。 丫鬟们告诉穆婴，老爷不来掀红盖头，你就坐着不要动。否则会让刘府家门不幸。大太太专门嘱咐过这件事，所以一定不要违背大太太的“旨意”，否则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穆婴上花轿以前，尼姑庵师太曾经想让穆婴再吃一碗面条垫肚子，因为酒席上新娘是捞不着吃东西的。但两个丫鬟告诉穆婴：大太太说了，以后刘府有的是饭让你吃。但上花轿以前要提前清空肚子，免得在花轿上连拉带尿的不吉利。新娘子如果“尿轿”，会冲散了婆家的福气。 穆婴只好忍住肚里的饥饿，安慰自己忍耐半天就会有饭吃了。 可是直到中午的喜宴撤了两茬又换上了两茬，也不见有人来问问穆婴饿不饿，吃不吃饭。 穆婴坐在婚床上，饿得眼里直冒金星，甚至有了空腹呕吐的感觉。自从早上三更天起来到现在，她滴水未沾，一口饭都没吃。她连坐也有点坐不稳了，胃里火烧火燎的灼痛感。 心焦魔乱的穆婴听着晚宴上的人声鼎沸渐渐变得越来越清静，她猜想安慰自己：这或许就是最后一波客人了。等这波客人走后，也许自己就可以吃上东西了。 ……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酒席还未散尽，不胜酒力的刘耀宗糊里糊涂地被老婆朱凤英安排的下人架到他们夫妻的房间里醒酒。朱凤英亲自上阵，替丈夫招待那些意犹未尽的客人们继续吃喝，大光刘府门面。 穆婴口渴得厉害，听听四周没有丫鬟的声音，自己就悄悄滑下婚床来，想看看能不能喊个人来给自己倒杯水喝。 掀开外屋门帘，穆婴迎面就看到了侍候她婚嫁的两个丫鬟中一个名叫翠翠的姑娘。翠翠看到穆婴走出来，似乎很吃惊，惊叫到： “新娘子没掀盖头是不能下地出门的！快回屋坐着吧。让大太太看到了，肯定会骂你的，捎带着我们也会挨骂的。” “我，我口渴得厉害，你能不能给我倒点水喝！” 穆婴听话地退回里屋，边退边央求到。 翠翠似乎有些为难，她皱了皱眉，叮嘱穆婴到： “你千万不要再乱动了，我去前庭看看有没有水，你好好等着。” 翠翠出去不久，外屋外响起了轻微的争吵声，似乎是翠翠和另一个丫鬟丑丫的声音。 穆婴觉得奇怪，就起身下床，掂着脚尖走到外屋门后面，偷偷听外面两个人争吵的声音。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两个争吵的丫鬟让穆婴听到一个让她无比震惊的事实。 “你是不是耳朵塞驴毛了，太太反复说了多少遍，今天无论如何也不给她吃喝一点东西，就让她忍着。这是大太太给她的下马威，让她知道知道刘府当家人的厉害！” 这是丑丫的声音。 “可是她已经一整天滴水未进了，她已经渴得受不了，给她点水喝总可以吧？” 这是翠翠有些不忍心的争辩。 “不行！这事让大太太知道了，咱们两个都得受牵连。我可不想为了她得罪大太太！那样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那，那好吧。你在屋里守着她吧，我在外边看人。不然她一会问起要水的事情，我不好回答。” 翠翠被丑丫的一番话唬住了，放弃了给穆婴倒水喝的打算。 屋外又恢复了平静。 一滴眼泪从穆婴的眼里流出来，她连忙抹了去。她害怕流眼泪也会流失她身上的水分。 穆婴这时突然想起了舅舅郝满堂，如果舅舅知道他费尽心思为穆婴寻得的吃饭的地方竟然是这样一个家，真不知道舅舅作何感想！ 穆婴害怕流眼泪会让她越来越渴，所以她仰仰头，把眼泪憋了回去。 …… “你们两个小丫头吃饭了吗？厨房师傅做了大锅菜，小鸡蘑菇炖粉皮。老爷大喜的日子，咱们下人也改善伙食。我刚吃完饭，过来换换你们两个吃饭，顺便看看新娘子。” 屋外突然响起了桂姐桂巧凤的声音。穆婴一激灵，好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瞬间又想流眼泪出来。 “桂姐，谢谢你惦记着我们。自从中午垫巴了几口馒头，我们俩也没捞着饭吃呢。你先在这里照应着新娘子，我们吃口饭马上赶回来。” 翠翠和丑丫对桂姐的雨中送碳般的出现很感激，两个人对桂姐一番安排后，撒丫子就跑去前院吃饭了。 …… “穆婴，快过来吃点东西！” 桂姐见两个丫寰跑远，麻溜地从自己肥厚的衣怀里掏出几个白煮鸡蛋和一瓶水放在桌上， “我去外边守着，你快吃点东西，千万别让人看见，特别是别让大太太看见。快吃哦！” 穆婴见到还温乎乎的鸡蛋和瓶装水，也顾不得和桂姐客气，拿起来就一顿猛吃猛喝。由于吃得太急，呛得穆婴急促地咳起来。 “慢点慢点，别噎着！” 桂姐一边听着外头的动静，一边小声嘱咐穆婴。 穆婴顾不得和桂姐说话，继续大口地吃喝着。 …… “呀，太太，你怎么过来了，前边不是还有没走的客人吗？” 桂姐惊慌意外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来。 穆婴愣住了：天啊，大太太怎么过来了！如果让她看到自己吃东西，不但会降罪自己，那不是连桂姐也一起牵连了吗？ 穆婴惊慌起来，忙不迭地边往嘴里捂剥好的鸡蛋，边惊慌失措地掩藏起鸡蛋皮和水杯。 “你怎么在这里？那两个照看新娘子的丫头呢？” 太太朱凤英看到桂巧凤站在新房外，有些意外又有些生气，就不悦地质问她。 “她们两个饿坏了，我来替她们在这里守一会，她们去前院吃饭了。” 桂姐有些惊慌地回答到。 “新娘子呢？” 朱凤英又问。 “在屋里坐着呢。太太，要不您先坐下，我去给你倒杯水喝。” 桂姐有意拖延和朱凤英的谈话时间，故意没话找话说。 但精明的朱凤英却执意地要走进新房里屋去看穆婴。她本来就怀疑两个丫头会给穆婴东西吃。现在见到桂姐，这种怀疑更强烈了。 当朱凤英掀开门帘进里屋时，刚好看到穆婴正努力地往嘴里塞进最后一个鸡蛋。 猛然看到朱凤英走进来，穆婴嘴里含着鸡蛋呆住了，她不舍得把鸡蛋吐出来，想拼命把鸡蛋咽到肚子里去。却没想到鸡蛋黄太硬，竟然一下子憋在嗓子眼里下不去也上不来了。 穆婴脸上涨得通红，很费力地抻脖子瞪眼睛，突然身子一晃，“扑通”一下子仰面跌了过去，竟然张着眼睛没气了。 …… “穆婴！” 桂姐哭着扑了过去，开始拼命给穆婴梳理胸膛，掐人中，往嘴里灌水。但都无济于事。穆婴竟然被鸡蛋给噎死了！ “快去找人请大夫！快去叫老爷！” 朱凤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她大声的呵斥着下人们，自己却腿抖个不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卖进刘府 025殡葬之礼 新娘子穆婴竟然被鸡蛋噎死了！ 被“囚禁”在太太朱凤英床上犯迷糊醒酒的刘耀宗，猛然闻听此消息，惊得酒水都变成了汗水从头上冒了出来。 “快去请郎中，找大夫！” 刘耀宗歇斯底里地冲着来报告的下人一阵大吼，惊得下人哆里哆嗦地回答主人： “太太已经安排人去请大夫了。” “你们都去请大夫，多请几个！回来一律有赏！快去！” 刘耀宗继续嘶吼着，摆手示意下人快去。 “那好，老爷，你自己小心！” 下人一边往外跑，一边回头叮嘱刘耀宗。 刘耀宗双腿发软，一下床就“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后面新房跑去。 新房里，朱凤英瘫坐在椅子上，桂姐桂巧凤跪在穆婴身边，正泪流满面地低声抽搐着，边哭边不停地在穆婴胸口用手梳理着。 穆婴静静的躺在新房的地面上，脖子下面枕着红盖头，脑袋歪向肩膀一侧，微张着眼睛和嘴巴。嘴巴里的碎鸡蛋沫已经被桂姐挖了出来，这让穆婴的脸比刚倒地时少了几分狰狞，多了几分安详。她静静地躺在地上，就像一个熬夜多时的人在酣睡。 刘耀宗颤抖着伸出手，去探穆婴的鼻息。但穆婴口鼻处早已没有了任何可以证明她活着的气息。 刘耀宗吓得又把手缩回来，然后抱头痛哭。 虽说煮熟的鸭子也有飞走的时候，可是刚娶进门的媳妇竟然以这种方式离开他，还是让刘耀宗在震惊之余又掺杂着十分的懊丧和可惜！ 郎中们陆续到来。 一阵的忙碌和嘈杂以后，穆婴仍然鼻息全无。大夫们也束手无策了。 “快，快救醒她！只要能救醒她，我付给你们双倍的价钱！快救啊！快！” 刘耀宗不相信他大张旗鼓花钱刚娶的小媳妇还没受用就这样没有了，他烦躁，可惜，又觉得丢人，受了欺骗。他一边抱头，一边歇斯底里地指挥大夫们施救。 终于有一位大夫壮着胆子告诉他： “刘先生，病人虽说噎着的东西都清出来了，可是窒息时间太长，已经去世了。没法再救了，你节哀顺变，准备后事吧！” “滚，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你们医术不精，没用！” 刘耀宗几乎已经疯狂了，平时很少爆粗口的他，这会却出言不逊地指着和他对话的大夫，破口大骂。言毕又指挥管家刘闯： “再去请大夫，把整个介城的好大夫都请来！快去！” 眼见丈夫失了理智，已经从刚才的惊吓中清醒过来的朱凤英，暗示大夫们随自己走出新房，来到了自家门外。她重金谢过这些来会诊的大夫们，又好言相送，终于让已经恼怒了的大夫们高高兴兴地走了。 送走大夫们，朱凤英又折回新房里。刘耀宗还在催促刘闯去另请高明。已经跑遍了介城所有名药铺的刘闯，突然灵机一动，对刘耀宗说到： “老爷，要不，我去把圣玛利亚医院的爱德华大夫请来吧。他是西医，或许有咱们中医没有的办法，试试能不能把新娘子救活。” “不行！” 刘耀宗还没有搭话，朱凤英先大喝了一声，阻止了刘闯的建议： “咱们祖祖辈辈都是信奉中医，自古就没有中医看不了的病。而西医是外国人的玩意，咱们中国人玩不转。西医动不动就给病人脱得光溜溜，赤条条，说是检查，也不管是男是女，这里摸那里捏的，成何体统？穆婴虽说已经过门，但还是个未行周公之礼的黄花大姑娘，哪能随便让外人摸索。传言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丢了咱们刘府的脸面！” 刘耀宗本来想答应刘闯的建议，结果听朱凤英这样一说，顿时犹豫起来：是啊，自己新娶的老婆，自己还没上手，怎么好让别人又脱又摸，占了先机去？ “那，那怎么办呀？” 刘耀宗此时脑子里一片空白：穆婴就这么直挺挺地躺在新房的地上，救也不成，不救也不成。 刘耀宗有些乱了阵脚，心里有对穆婴的心疼，也有得不到穆婴的不甘，单单没了平时的果断，他有些左右为难了，只好把求救的目光转向了老婆朱凤英。 朱凤英经过了最初的惊吓，已经恢复了平静。面对穆婴的突然爆亡，她除了感到震惊和晦气，还有些许的高兴在里面。当然这些感情她是深埋在心底的，是不能让别人看出来的。她可不想让自己的人品受到别人的怀疑和指责，破坏了自己辛苦多年建立起来的好人设。 刘府多年的女主人身份，让深谙人情世故的朱凤英成了玩弄心术的高手。面对桂姐的无心之失，朱凤英非但没有指责和怪罪，反而表现出来十足的大度和宽容。她主动对外人澄清是穆婴自己吃鸡蛋噎死的，和桂姐及刘府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这让桂姐在对穆婴之死满怀愧疚的同时，又对女主人怀着深深的感激之情。 朱凤英面对丈夫刘耀宗的失礼和失态表现，她知道是该自己站出来主持大局的时候了。 “耀宗，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难过，可是，这件事我们应该听大夫的。大夫们都说了没救了，那就准备后事吧。你如果觉得心里不安宁，我们厚葬她就是了！” “虽然你和穆婴没有夫妻之实，但她怎么也算是刘府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媳妇，我们让她进刘府的祖林，家谱上也挂上她的名字。这样我们刘府也算是对穆婴仁至义尽了吧？” 太太朱凤英的一席话让刘耀宗无话可说，他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解决这件事的方法，于是留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就让下人搀着回自己书房歇息了。 …… 如愿得偿的朱凤英当然不想自己亲自主持穆婴的治丧之事。所有事情都是做给丈夫和别人看的，她可不想委屈自己，为这么一个小丫头折煞自己身份。她叫来了管家刘闯，把丈夫刘耀宗交给自己的任务原封不动地又转交到刘闯手上，并赋予他自进刘府以来最大的权利，让刘闯全权负责穆婴的治丧之事。 …… 于是，深谙太太朱凤英心思的管家刘闯，在朱凤英“越快越好”的明令允许之下，按照当地风俗，开始着手妥善处理穆婴的葬礼。 葬礼最大的看点，也是当地人最注重的葬礼环节，就是找人给死者穿丧衣。 这是一件在民间让人忌讳的事情。于是各个地方都建起了专门给葬礼服务的团队，团队里有专人给死者穿丧衣的人员。这些人员，要么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人，要么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汉。总之，但凡能吃饱一日三餐的正常人家，都是不愿意让家人接手这种晦气生意的。 刘闯通过熟人介绍，找到了介城最大的一个葬礼服务团队。他们派来给死者穿丧衣的是一个叫彪三的青年男人：身材高大，面相凶恶丑陋，是附近几个村庄知名的“贼大胆”，以给死人穿衣迅速和齐整著称。 刘闯对彪三的到来很满意，他把刘府给穆婴快速准备好的丧衣和陪葬品都一一交代给彪三，然后让手下的小喽啰监督彪三的工作，自己则溜之大吉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林地偷生 026墓地惊魂 穆婴当天夜里就被下葬了。 按照当地风俗，正常的葬礼应该是七天以后才能下葬。当时社会交通不便，有时候家里老人去世，如果孩子们都在外地工作生活，七天丧葬等待期就是留给孩子们回家奔丧的时间。 不过也有些家庭的丧葬期选择三天。那是因为家里有特殊紧急情况，不便等待太长时间；或者是孩子们都就近生活，父母又在夏天炎热的气候内去世，家人也就无需再多等时日，一般三天就可以举行葬礼，安葬逝者。 而穆婴不同。 穆婴虽说是刘府明媒正娶进家的媳妇，但她说白了还是个大姑娘，无子无女，没有人跪棚哭丧，更没有人夜晚陪灵，白白在家停葬的意义不大，而且葬礼也无需大操大办； 二一个就是，穆婴年纪轻轻就去世了，在当时封建迷信思想比较严重的年代，人们普遍认为这种年轻的丧尸夜晚常常变身厉鬼吓人，所以不宜长时间在家停尸过夜。不论家人还是邻居，都对这种年轻死者很忌讳，希望能让他们早早入土为安，免得惊扰了亲人和四邻不安。 如此习俗下，朱凤英和丈夫刘耀宗商量后，决定当夜让葬礼服务团队负责埋葬穆婴。 朱凤英为了安抚懊丧中的丈夫刘耀宗，也为了给刘府做个乐善好施重情重义家风的免费广告，借机这次给穆婴出丧，她也是下了血本，不但出大钱来张罗穆婴葬礼，而且给穆婴的殉葬品也是价值不菲：除了传统的圆孔方形铜钱，时下流通的硬货币袁大头，还有刘家祖传的金银玉器的女衩配饰。其中最值钱的就是让逝者穆婴口含的俗称“压舌”的一颗翡翠玉蝉。这是所有刘家媳妇百年以后的统一陪葬品，是刘家身份和地位尊贵的象征。 当年朱凤英从婆婆张氏手中接过给自己做“压舌”的玉器时，故意让匠人多做了一个，本来想着给自己当备用的，没想到现在竟然用在了穆婴的身上，也算是冥冥之中的缘分所致吧。 在给穆婴抬棺下葬的队伍人员中仍然有彪三的身影出没。他似乎对穆婴的下葬很上心，热情的给刘家人出主意想办法，似乎想尽快地让穆婴能够入土为安。 …… 刘家的祖坟都埋在距离介城县城二十多里路的刘家老林里。这个老林是刘耀宗父亲刘大锤花大价钱，在风水先生的默许下从一个没落官家手里买来的。 这块林地的所处位置十分巧妙，布局安排也十分讲究。它背靠介城的主丘陵山脉亿佬山，南面介城最大的湖泊白清池，东边是黄河故道，西边的树林外就是贯通南北的官道。整个林地按照北玄武，南朱雀，东青龙，西白虎的布局，又暗和冬，夏，春，秋四季。 每年春夏之交和秋冬之交，黄河故道和白清池的水雾蒸腾，林地周围就雾气弥漫，烟雾袅袅，恍如仙境。这就是所谓的“祖坟冒青烟”了。 这样的阴坟布局，是历代高官厚爵们为求得门庭千秋万代而煞费苦心的追求标准。 刘耀宗的老爹刘大锤为了改变自己低三下四被别人摆布的命运，也为了沾沾坟地前主人一家的“官气和贵气”，彰显自己作为皇家后裔的延续，所以才不惜老本，花大价钱买下了此处林地自用，以期子孙们能振兴刘家门庭，延续刘家辉煌，福泽后代。 林地延续到刘耀宗手里，从小就对宅基地风水感兴趣的他比自己的老爹还要重视对此处林地的保护和利用。 由于林地在介城城外，距离刘府的路程比较遥远，所以刘耀宗还专门聘请了看林师傅，以保护自家坟地不会被别有用心的仇人们破坏，断了刘家的龙脉和风水。 刘耀宗聘请的看林师傅姓俞，真实姓名除了刘耀宗夫妇知道，别人都一无所知。 俞师傅刚来的时候三十多岁，现在给刘家看林已经将近二十年。他年轻的时候受过伤，腰椎和右腿都不好使，而且年纪越大，伤情好像变得更严重。现在已经变得驼背弯腰，满头白发，不到六十岁的容貌看上去像个将近七十的老翁。 不过俞师傅绝非泛泛之人，他虽然看上去拖着病体，但却有一身过硬的拳脚功夫。附近农村上山打柴采药的村民们，很多人就亲眼目睹过俞师傅把一根在林地里居住，单是听到这恐怖的“鬼叫声”，也保准会吓得尿裤子。 子时刚过，俞伯在睡眠中打起了很响的呼噜声，声音穿透窗棂，在林地里传得很远。 就在这时，在远离俞伯小屋的林地西南角的杨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有人故意压低的脚步声。接着一个高大的人影从树林里窜出来，朝着刚埋不久的穆婴的新坟摸过去。 那个高大的人影很熟练地来到了穆婴的坟前，用事先准备好的掘墓工具，很快地就打开了埋着穆婴的坟墓和棺材。 刚刚下葬不久的穆婴的遗体还未完全僵硬。雨水打在穆婴的脸上，又溅到了盗墓贼的脸上。盗墓贼打了一个寒战，脸对脸跪跨在穆婴遗体上，摸黑从衣兜里掏出已经打好结的白绫，将白绫一头套在自己脖子上，另一头套在穆婴脖子上，然后颈部发力，把穆婴的头硬生生抬了起来。 穆婴的头被白绫拉扯抬起的时候，原本紧闭的嘴巴突然因为拉力张开了，露出了嘴里含着的“压舌”玉蝉。 盗墓贼通过极弱的火镰微光，看见了玉蝉的出现，顿时惊喜万分。他尽力摒住因激动而发抖的手，慢慢地从穆婴嘴里掏出了那颗他觊觎很久的宝物。 盗墓贼很激动地藏好玉蝉，双手又开始摸索其他比较值钱的陪葬品的安放位置。因为自己亲自参与了穆婴的下葬过程，对于所有值钱的陪葬品的安放位置，他都进行了清晰的记忆，所以对于现在下手寻找宝物，他是手到擒来。 盗墓贼把穆婴身上身下的陪葬品洗劫一空，正准备把穆婴的遗体放回原处，自己好携宝物溜之大吉之时，突然，原本直挺挺的穆婴遗体却有了起伏，并从胸腔内部发出了两声“呼噜呼噜”的声音，手也慢慢抬起来，并摸索着抓牢了盗墓贼的衣襟，嘴里模糊不清地说着：“救我，救我！” 盗墓贼整个傻掉了。以前听爷爷讲述盗墓经历的时候，曾经讲过遗体“诈尸”的情况：由于死者胸腔内生前有一口气憋在肚子里，当盗墓贼掀动遗体的时候，这口憋气被挤压出来，带动尸体摆动，人眼看上去就好像活了一样。其实这只是一种“假生”现象。莫非，自己今天盗墓也遇到了“诈尸”情况？可是爷爷没说过诈尸的鬼会说人话呀！ “妈呀！莫非这次真是活见鬼了？” 盗墓贼大叫一声，顾不得解下穆婴脖子上的白绫，也顾不上抓取盗窃的陪葬品，拼命地爬出墓坑，撒丫子就朝俞伯的看林小屋跑去，一边跑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叫着： “有鬼！有鬼！俞伯快来抓鬼呀！” 这凄厉又恐怖的叫声很快就惊醒了睡梦中的俞伯。虽然头还是昏沉的，但职业本能还是让俞伯摸着木棍就开门冲了出来。 迎面跑过来一个失魂落魄的高个子男人，凭着长时间在暗夜里练就的好眼力，俞伯认出那是几个时辰以前埋葬穆婴的名唤“彪三”的劳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俞伯拦住彪三，黑暗中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彪三受到惊吓以后的巨大恐惧。 “鬼！俞伯，有鬼！” 彪三嘴抖得说不出整句的话来，只是惊恐地用手指指埋葬穆婴的方向，然后头也不敢回地朝山下的村庄跑去。 俞伯在野外看林二十多年，从来没有遇见过所谓的“鬼魂”，自然也不相信世上有“鬼”一说。他看看惊恐万状的彪三，毅然扭头迎着彪三所指的“有鬼”的方向跑过去。 …… 在火镰的照射下，眼前的墓地景象让俞伯大吃一惊：只见傍晚刚刚埋葬的穆婴的坟墓，被人重新打开了，棺材盖板也被推到了一边。棺材里穆婴躺着的尸体竟然坐了起来，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惨白的脸上，一双无神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仓促而来的俞伯，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 “救我！救我！” 俞伯惊呆了，手里的木棍“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林地偷生 027又遇好人 俞伯把浑身湿透的穆婴搀回自己的小屋，让她换上自己的干衣服去床上躺着，然后又熬了红糖姜水和驱寒的草药，服侍穆婴服下，睡着，然后掩上房门，扛着铁楸来到了凌乱不堪的穆婴墓地现场。 从现场墓地和棺材的毁损情况来看，应该是盗墓贼彪三想来盗取穆婴墓葬的陪葬品，他用专业工具很老练地打开了坟墓和棺材，却没想到在盗取陪葬品的过程中反而唤醒了“假死”的穆婴。 彪三被穆婴的“死而复生”惊吓，仓促间一路大叫着逃跑了。而彪三的大喊大叫，又惊动了熟睡的俞伯，这才又有了俞伯救下穆婴的情形。 俞伯不清楚穆婴因何故假死，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人活埋，他现在唯一想法就是：竟然穆婴活了，至于这件事是报官还是回刘家继续当太太，这应该是穆婴清醒以后她自己的决定。 但俞伯现在要做的当务之急却是：迅速把墓地恢复原样，决不能让刘家林里传出“闹鬼”的风波。这样一来维护着老东家刘府的名声；二来也是出于保护穆婴的目的。 俞伯很快就修整完了穆婴的坟墓，使其看上去和原来的样子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回到自己的小屋，穆婴还在熟睡，发出平稳均匀的呼吸声。俞伯知道：这闺女是彻底活过来了！ 俞伯做好饭菜，然后放在锅里温着，等穆婴睡醒以后吃。 外面天已经大亮，雨也停了。 俞伯害怕彪三下山以后会叫来乡亲们捉拿“活鬼”穆婴，于是他点着一袋烟，叼在嘴上，手里拿着： “好孩子，快吃饭，快吃饭。吃完饭再给大爷说说你的遭遇！我只知道那个坟里埋的是刘老爷暴毙的小老婆，那怎么就变成了你这个大活人了？你年纪轻轻的，是怎么被人活埋的呢？唉，你可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也是个命大的孩子！你就放心在这儿住下吧，大爷不会赶你走的，除非你找到了你家的亲人！” “不过，我这个地挺荒凉的，大爷就是怕你害怕。如果你暂时没地方去，又不愿回刘老爷家，那你可以先在这里住下来，我慢慢给你打听你的家人。” “现在呢，你先把饭吃了。你身体太虚弱，如果生病了，那就麻烦了！到时候大爷想藏也藏不住你了。” “谢谢您，大爷！您现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一样！” 穆婴边哭边给俞伯连连鞠躬。 吃完饭，穆婴就从自己逃荒开始，一十一五地把自己的遭遇讲给了俞伯听。讲到激动处，穆婴泪水涟涟，俞伯听得连连叹息…… …… 俞伯安顿好穆婴，又重回进山路口守到天黑，也没见彪三带人上山来捉鬼。 俞伯放心了：彪三这是被自己心中的鬼吓破了胆，不但不敢把自己遇鬼的事告诉别人，他应该更是在忌讳自己盗墓的事情。如果因为捉鬼暴露了自己挖人祖坟偷人阴宝的坏事，被墓地主人刘老爷知晓，一定会报官处理。那样彪三可就吃上官司了。 因此，彪三不上山来的结果只有两种：要么日后再来找俞伯询问“鬼”的事情，求俞伯把这件事压下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要么为了躲避被人秋后算账，逃避牢狱之灾，自己带着偷来的宝物远走高飞，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虽然俞伯只见了彪三两次面，但不知为什么，却对他印象深刻，因为这个个子高高的青年人让他想起以前闹义和拳时候的一个老哥来：老哥姓母，山东人氏，老家好像也在济南府一带。因为他的姓氏特别，所以自己记得很清楚。 母老哥祖上以盗墓为生，有自己独特的一套盗墓秘籍。母老哥脾气暴躁，但却很讲义气，当年闹义和拳时也很勇敢，还是义和拳内部的一个小头目。 后来义和拳被镇压，母老哥带着几个流散的义和拳兄弟一起，为躲避官府追查，远走他乡，据说后来又重操旧业，以盗墓为生。 不过当时家里来不及逃散的老婆和儿子，最后都沦为了官府的官奴，直到几年后大总统在南京建立了中华民国，他们才得以被遣散回家。 如此算来，如果这个彪三真的和那个母老哥有关系，那也应该是孙子辈的人了。 只是不知道母老哥如果知道了孙子如今也像他一样以盗墓为生，心中会不会生出什么感慨，是以此为骄傲呢，还是感慨世风不前，心中遗憾？ 不过，如果彪三这次因怕“鬼”而远走高飞，从此断了这盗墓的营生，这对于彪三和穆婴来说，都不啻是一件好事。或许彪三可以因此走上一条堂堂正正的正路，而穆婴也可以安全掩藏起“死而复生”的秘密。 对于盗墓贼彪三的逃跑之由，俞伯也从母大哥曾经讲过的一段话里给他找到了原因： “人，既然生而为人，非神非妖，哪有完全不怕的东西？只不过怕的物种不同，多少不一，区别仅仅是你怕神鬼，他怕人妖。就算这些都不怕，还有怕良心不安的。总之，是人，就要有所畏惧，有所忌惮。否则，也就不能称之为人了。” …… 虽然知道了穆婴的身世，但穆婴明言不愿离开这里，要跟着自己在坟地里看林。这让俞伯有些为难。 按照自己的推测和分析，俞伯觉得彪三的隐患应该是解除了，所以穆婴暂时留在自己这里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可是，即便如此，穆婴一个大姑娘，老是跟自己住一屋也不方便哪，将来传扬出去，对穆婴的名声也不好听，而且说不定还会有某些未知的危险。 那么，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既保护了穆婴，又不会把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呢？ 俞伯想了半天，突然想起一个办法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林地偷生 028酒窖新用 俞伯给刘府看林二十年，期间发现了刘家林的一个大秘密。 那是几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的仲夏夜，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好像世界末日来临一样。 俞伯披着蓑衣，这儿来人少，但并不等于是不来人。万一哪一天被人碰到了，你还得被送回刘家去。所以我得给你找个隐秘的地方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我当然愿意。大爷，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住哪里我都不怕！” 穆婴一直担心俞伯不肯收留她。现在听俞伯说给她找了暂住的地方，立刻高兴起来。 “那好吧，你跟我来。” 俞伯决定先让穆婴看看酒窖的环境再决定是否住下。 哪知穆婴随着俞伯在酒窖里转了一圈，立刻高兴地答应住下来，前提是俞伯要送给她一件防身的武器，而且每天睡觉前要去酒窖里陪穆婴聊会天。 俞伯万没想到穆婴会如此痛快地答应自己的要求。他不得不佩服这个有胆识有勇气的小姑娘。 “穆婴，你这个性格，如果是个男孩子，我就把一身的功夫教给你。你将来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说不定能成为一代枭雄！” 俞伯由衷地对穆婴感叹道。 “大爷，你现在也可以教给我武功。你别看我年龄大了点，我可是有武术底子的。我老家在河南西华，我们那儿大人小孩都喜欢练武。” “而且我们邻居有一年种西瓜，请了一个武师看西瓜地。那个武师伯伯黑夜看瓜，白天就教我们武术。好几个孩子中间，我可是学得最好的！” 穆婴一听俞伯会武术，立刻高兴起来，如果俞伯能教给自己武术，那自己不但能学到一身功夫，而且一个人住酒窖的时间也不会那么无聊了。 可是穆婴又怕俞伯因为自己是女孩子而不肯教授武术，所以就尽量详细地给俞伯介绍自己曾经接触过武术的历史，渴望拜俞伯为师。 “真的？如此说来，那咱们爷俩还真是有缘份了！行，等我们爷俩拾掇好酒窖，安排妥当你的住处，我就每天早晚教你武术。我也不想把一身功夫带到坟墓里去，那你就当我的开门和关门弟子吧！” 俞伯也高兴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林地偷生 029节外生枝 时间一转眼就过了半年。 在这半年的时间里，俞伯和穆婴这对师徒，在武术的教学上，一个尽心尽力地教授和点拨，一个全心全意地学习和苦练。半年时间里，穆婴的武术就已经练的有模有样，刀枪剑戟样样拿的起放的下。 俞伯对穆婴在武术上的天赋和勤奋很是赞赏。他很庆幸自己在临近花甲之年竟然收获了这样一个称心如意的徒弟，让自己一身的好武艺得以衣钵传承。 俞伯出生于河北沧州的武术世家，家传八极拳和梅花拳。 俞伯十八岁随父亲参加了义和拳运动，提出了“扶清灭洋”的口号，配合清军抗击八国联军对中国的侵略。但腐败无能的清政府最后却向外国侵略者妥协投降，并联手镇压了义和拳运动，残杀逮捕义和拳志士，使轰轰烈烈的义和拳运动最终以失败告终。 俞伯的父亲是义和拳运动的主要发起者和负责人，他知道自己决难逃脱清军的围捕和残害，就想尽办法把化妆变身的儿子偷偷送出了京城，让儿子得以逃命。他自己却和一众兄弟同赴国难。 俞伯在逃跑的过程中，被围追堵截的清军用铁砂枪打中了腰腿部。由于没有得到及时治疗，铁砂在体内残留，并最终落下了病根。一到阴雨连绵的季节，俞伯身上的旧伤就开始发作疼痛，特别是腰椎和右腿，更是疼得他彻夜难眠。 俞伯想想自己已年近花甲，虽说一直在练武强身，但他心里明白，体内那两颗隐藏的铁砂，就是两枚不定时的炸弹，迟早会要了他的老命。 特别是近两年来，随着年龄的增长，腰椎犯病的频率越来越频繁，疼痛也越来越难以忍受。甚至有几次发病，由于身边没有人照顾，俞伯自己竟然疼得晕了过去。 这样久病久痛的折磨，让俞伯为自己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自己不行了，就写下遗书告诉刘耀宗，把自己埋在刘家林地以外的任何地方，自己留下一年的工钱做补偿。 不过因为穆婴的意外到来，让俞伯又有了新的人生牵挂：自己走了，穆婴这个孩子怎么办呢？ 其实俞伯已经为穆婴想好了一条退路，只不过现在想督促她趁着自己健在，加紧练好武艺，以便将来能自闯社会，混口饭吃，不再受别人欺负。 “穆婴，你一定要好好练啊，我们的时间太仓促，说不定你大爷那天就走了。所以我现在只能笼统指导你，功夫全在你自己琢磨了。” “我知道，大爷。您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练！” 穆婴当然明白俞伯对自己的一片真情，为了不辜负这个善良的老人，也为了自己能像俞伯期望的那样，不再受人欺负，以后可以坦然地走在社会上，穆婴在俞伯规定的早晚练武时间之外，也偷偷地走出酒窖来研习武术招数。 俞伯要求穆婴走出酒窖练武的时间是：每天晚上子时以后，五更以前，白天可以在酒窖里睡大觉。之所以这样安排，就是为了防止穆婴被早起晚来上山的外人碰见，发生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醉心武术的穆婴却完全忽视了俞伯的警告。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几乎没有看见过外人上山来，所以穆婴就大意了，在本该小心翼翼藏匿的时间里，穆婴为了复习最近俞伯刚刚教授的武术新招式，竟然天没黑透就钻出酒窖来练习了。 俞伯这两天感冒了，吃了药早早就睡下了，所以晚上的教学也暂时取消。但师傅不在，穆婴的练习并没有中断，反而一个人偷偷练的更带劲，如醉如痴，酣畅淋漓。 可是就是这一大意，却让穆婴意外地暴露了自己的藏身，并为以后继续藏匿的生活埋下一颗危险的地雷。 …… 撞见穆婴练武的人叫周八斤，是山下十里铺村的一个无赖。用附近村民的话说就是：周八斤是个半夜踹寡妇门，没事挖绝户坟，偷鸡摸狗拔蒜苗，啥坏事都干的主。 周八斤本不姓周，姓孙，叫孙八斤。他妈生他的时候，上面已经有了四个哥哥。 孙八斤生下来的时候足足八斤重，这在吃糠咽菜都难以果腹的年代绝对是个奇迹。所以他爹连给他起名字也省了，顺口就叫他孙八斤了。 孙八斤生下来就能吃，胃口大。他妈被他嚼得皮包骨头还是管不饱他的肚子。他爹本来就嫌儿子多，养不起，自从添了孙八斤，家里更是揭不开锅了。 恰在这时，邻村一位交情不错的周姓朋友，因为生的全是闺女，在村里和邻居打架时吃了亏，就想讨孙八斤过去当养子。 孙八斤的爹一听，当即恨不得给这个周姓朋友作揖下跪，谢谢他为自己家解决了一个大困难，同时也算为儿子找到了一条生路。 孙八斤至此改名周八斤，正式被周姓养父过继收养。 周八斤也算是天赋异禀，他脚底板下天然张着一颗大黑痣，被村上有名望的老人解读为：这样的人天生是飞毛腿，可以飞檐走壁的。 果不其然，周八斤刚学会走路，就能遛得他那个上了年纪的养母气喘吁吁，根本追不上。 年龄再大一点，周八斤的胆子也大起来：上树捉鸟，下河摸鱼，堵着邻居家的鸡窝等鸡下热蛋吃，攀过邻居家的矮墙去人家厨房里偷吃剩饭，等等等等，每天上门告状的都能挤破养父母家的门。 养父周老先生气的把周八斤绑在树上用笤帚抽。结果笤帚都打散了，周八斤还冲着养父高喊： “好小子，打的好！打的爽！爷爷不怕！” 气的周父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周父想把周八斤退回孙家，但孙父早就被家里的四个儿子气到脑充血，对这个早有恶名的小儿子，说什么也不肯再回收。 周父不再收养，孙父也不让回家，周八斤成了一个鼻的罐子，开始甩起来看。他全靠偷鸡摸狗混日子，祸害四邻百姓。今天东家，明天西家，就连村里保长家也不放过。 一天，周八斤看见保长坐在自家门口抽烟，就上去搭话： “保长叔叔，听说最近国军那里招劳工，你算上我一个，我晚上请你吃鸡。” 保长也是个爱沾便宜的人，一听有鸡吃，立刻高兴了。虽然心里清楚周八斤穷得提不上裤子，哪有钱买鸡吃，肯定又是去偷了。但嘴上却说到： “好啊，只要你能请吃鸡，我就给你弄个劳工名额。” 没想到周八斤却拍着胸脯保证到： “得了，您就擎好晚上吃鸡肉吧！” 天刚擦黑，周八斤果然拿着一只杀好的老母鸡到保长家来了。保长老婆亲自下厨做好了鸡，让周八斤陪着保长把欢。 由于母鸡大只，保长和周八斤两个人吃不完，所以保长老婆和孩子也一起帮忙吃鸡。 一晚上，保长一家人高兴地就像过年。 第二天天亮，保长老婆开鸡窝放鸡时，却发现自家那只下蛋的老母鸡不见了。找遍了整个村庄的角角落落，也没有发现那只鸡的踪影。不过后来在周八斤独居的小院门口，发现了一堆鸡毛，经过保长老婆仔细比对，最后确定是自家的那只老母鸡。 “周八斤，你个遭天杀的！我可就那一只下蛋的母鸡了！竟让你给偷吃了！你赔我钱来！” 周八斤却一拧头： “鸡主要是你们一家人吃的，干嘛让我自己赔？” 转头想了想，又说， “让我赔也可以，但要钱我没有，我给你家干活吧，你只管我饭吃就行。” 村民们都知道周八斤是“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的主，请这么个大爷去家里干活，那不是给自己过不去吗？ 保长老婆不敢再提让周八斤赔鸡的事，窝了一肚子火，骂骂咧咧地就回家了。 当然周八斤当劳工的事也就泡汤了。 …… 周八斤能遇见穆婴练武这档子事，纯属巧合。 那几天周八斤又饿肚子了。他想去偷邻居，但邻居们对他都是如临大敌，周密防范，没有让周八斤下手的机会。 可是周八斤肚子又饿得不行，他想了又想，可能下手的地方，只有山上的俞伯那儿了。 周八斤曾经来过俞伯这里踩点，想偷俞伯的东西。可是却意外发现俞伯有一身好功夫，所以试探了几次，也没敢真正下手。 这次周八斤决定背水一战。如果成功偷窃俞伯的东西，就能吃个肚子圆；如果惊动了俞伯，偷窃失败，那就只好挨一顿皮肉之苦了。这样冒险总比自己一个人坐家里瞎想饿肚子强多了。 周八斤上山以后，没敢立刻去俞伯屋里偷东西，他决定等到午夜以后再进去。因为半夜里人都进入深度睡眠状态，万一自己不小心弄出点动静来，也不容易把俞伯惊醒。 正当周八斤在林地边的小树林等机会的时候，他以为万籁俱寂的林地东南角，却传出来“噼里啪啦”练武的声音，而且是个女人的声音。 周八斤吓得一激灵：从来没听说过俞伯找女人了，那这个练武的女人是从哪里出来的？不会是自己幻听了吧？ 周八斤小心地循着声音来到女子练武的灌木丛边，把脑袋偷偷探出去瞧。那天晚上的云层有点厚，月亮模糊不清，周八斤又不敢靠得太近，所以看不清练武女子的面容，但可以看清她穿了一身白色的寿衣，正衣袂飘飘地翻腾着练剑，同时伴随着“呵哈呵哈”的叫喊声。 周八斤望望俞伯早就熄灯灭火的黑洞洞的小屋，头上的汗“刷”一下就冒了出来：天哪，这黑灯瞎火的荒山野岭中，除了坟墓就是坟墓，谁家的女子这个时辰穿着死人衣服到林地边上来练功？莫不是坟墓里的女鬼出来作妖了？ 想到此处，天不怕地不怕的周八斤有点吃不消了，他看看不远处大大小小排列着的坟墓，再看看眼前穿着寿衣飞上飞下的女子，吓得一溜烟地朝山下小跑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林地偷生 030人也？“鬼”也？ 穆婴满头大汗地结束了当天的武术练习。她回头望望俞伯黑漆漆的小屋，知道俞伯药劲发作已经睡着了。 穆婴抬头看看天，月亮已经西斜，大概早就过了三更天了。 由于今天练武时间早，穆婴全套拳法和剑法棍法练下来，身体已经疲惫不堪。她抖抖顺着发梢流下的汗水，又揪揪被汗水湿透紧贴在身上的衣服，收拾好地上的武器装备，然后回酒窖去休息了。 穆婴当初刚从坟墓里出来的时候，只有身上穿的这一套寿衣。俞伯觉得不吉利，就偷偷下山给她扯了两身衣服布料，让穆婴自己比量着寿衣的尺寸做好了，当作替换衣服。 不过穆婴对这件寿衣倒是情有独钟：因为是刘府太太朱凤英掌眼选择，用的是眼下最时兴的混纺布料，既穿着柔软舒适，又吸湿吸热，用来当宽松版的练功服是最合适不过；当然最主要的一点还是：这件衣服的颜色穆婴超级喜欢，纯白中浸染了一点蓝色，看上去又干净又悦目。 古话说的好：女要俏，一身孝；男要俏，一身皂。“孝”和“皂”其实都是说的这种白蓝渐变的颜色。这种颜色的衣服上身，不论男女，立刻就有了出尘脱俗的感觉。 但俞伯却反对穆婴穿着寿衣出入酒窖，一说看上去不吉利，二来看上去吓人，担心有一天会吓到不小心上山的村民乡亲们。所以建议穆婴还是穿自己给她扯的衣服。 穆婴表面答应，不过这两天俞伯身体有恙，正好成全了穆婴穿寿衣过瘾的愿望，所以就偷偷穿上寿衣出来练武了。 但世间偏偏就有无巧不成书的巧合，穆婴无意中穿上的这件衣服，竟然吓走了无意间偷窥的周八斤。 当时周八斤踮脚往山下逃跑的动静，其实穆婴是有听到的，但她没多想。因为山上夜风大，地里杂草树木又多，风掠过草木，就会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有点像夜间出来觅食的动物窜来窜去的脚步声；而且穆婴吃定了这个时间段绝不会有村民上山的可能。所以，周八斤偷偷逃跑的脚步声，也就被训练中精神高度集中的穆婴忽略掉了。 总之，穆婴没有发现周八斤对自己的窥视。 …… 周八斤双腿发软地一口气跑回了自己孤零零的小院里。直到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坐下来，他才从惊慌中放松下来，狠狠大喘了几口气，用来平复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 待到喘气慢慢平顺了，周八斤才静下心来开始慢慢捋顺自己的思路，回想自己刚才的可怕遭遇：昏暗朦胧的月夜，阴风恻恻，荒无人烟的墓地里，一个面目模糊的穿着寿衣的白衣女子，衣袂飘飘地在舞剑……天啊，这不正是别人口中恐怖鬼故事的开头吗？ 周八斤心头一紧，赶紧扭身回头去看：别是那个女鬼也像故事里讲的一样，此刻正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身后，等自己回头的一刹那，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子咬破自己的喉咙，汲取自己的血液喝。 那才真叫恐怖！ 周八斤又吓出了一身冷汗，感觉比亲眼目睹白衣女子舞剑还恐惧。他抹抹头上的虚汗，嘴里骂了一句： “娘的，难怪有人说，人吓人才吓死人！刚才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差点把自己的魂魄吓掉了！” 又在石凳上坐了半天，周八斤的情绪才算彻底平静下来，思维也恢复了正常。他反复回想琢磨了半天，突然一个奇怪的念头从脑海蹦出来：自己会不会是坏事干多了，心虚眼花，看走了眼？或许刚才根本没有什么练武的白衣女子，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看到的虚像？仰或，那个练武的人是俞伯，自己鬼故事听多了，就把他想象成白衣女鬼，自己吓唬自己？ 周八斤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觉得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黑灯瞎火，自己困得眼花了，再加上半夜在野外有点害怕，从而产生了幻像？就像老人们常说的“鬼打墙”，明明眼前一片平坦，可中蛊的人却硬生生看成了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 听起来让人匪夷所思，但事情却又真实存在。至于其中有些什么深奥讲究，就只有让那些通晓天文地理的科学家来解释了。 周八斤想通了这件事，晚上睡觉也睡得舒坦了。一觉到了日上三竿。 睡醒了睁开眼，肚子饿得“咕咕”叫起来，周八斤干咽了一口唾沫，有点埋怨自己醒的早：睡梦里就感觉不到饿了，自己为什么犯傻要睁开眼睛呢？一直睡下去多好，不用为一日两餐犯愁！ 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周八斤爬起来，从外头地堰上邻居晾晒的地瓜秧上寻摸了半天，才找到几块手指头粗细的小地瓜。他如获至宝地摘下来，来不及放锅里煮煮，用手搓搓地瓜表面的泥巴，直接下嘴就吃掉了。 吃掉几块小生地瓜，肚子暂时缓解了饿意，周八斤暗戳戳松了一口气。 不过今天的晚餐又在哪里呢？周八斤高兴不过半秒，就又发起愁来。 “对了，我今晚还是去俞伯那里偷东西吃，顺便还可以再去观察观察，看看俞伯房后到底有没有女鬼出没？如果真有女鬼，那为什么俞伯这么多年都活得好好的？没道理呀？难不成真是“鬼怕恶人”？罢了，今天我就是豁上这条贱命，也要解开这个谜底。看看那个白衣女人，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如果她真是女鬼，那只能怨我阳寿到了，理该命绝于此；如果是有人冒充的女鬼，那对不起，我要拉她去衙门见官，问问她为何半夜里扮鬼出来吓人？” 计划完毕，周八斤怀着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还”的豪气，静等夜幕的徐徐拉开。 …… 俞伯感冒药喝了不少，病情逐步好转。他本来计划今晚再教授穆婴一套新的梅花拳法。但穆婴却担心俞伯身体虚弱，就恳求他再好好休息两天，等病情完全恢复了以后再教她。今晚研习武术的时间穆婴可以随意自我安排。 俞伯拗不过穆婴，吃过晚饭，就掉头去巡视林地了。尽快完成今天的任务，自己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 周八斤摸黑来到了昨天晚上发现白衣女子的地方，然后静静等待。 俞伯的小屋依旧笼罩在朦胧的月色里，屋里黑暗一片，没有动静。周八斤估计俞伯可能睡着了。 趴了有半个时辰，仍然不见白衣女子出现。周八斤有点疲倦，眼皮打架，心里想：有可能昨晚真是看花眼了，也许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白衣女子出现！ 说来也怪，就在周八斤分神的功夫，白衣女子竟然又出现了！特别让周八斤疑惑的是：自己就是一低头的功夫，竟然没发现她究竟是从哪里出来的！ 白衣女子依旧穿着一身寿衣，出场就是一套漂亮的组合拳。拳毕，又拿起刀剑舞动起来。 周八斤大气不敢出地趴在草窠里，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一口气喘大了，被白衣女子发现。他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虽然还是看不太清女子的脸面五官，但如此精妙有力的拳法和刀剑，绝非是女鬼所为，十有八九应该是一个正常人。而且看身法条段，好像还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白衣女子突然停下了舞剑，转身朝一旁的灌木丛走过去。 周八斤扬着脑袋想看清楚白衣女子要干什么，却发现她快速撩衣蹲了下去。 “原来是内急了！” 周八斤松了一口气，想凑近看看，却没那个胆，只好趴在原地等她回来。 白衣女子小解回来继续练了足足又有一个时辰的刀剑术，然后才收工。收工后提着刀剑又四下里巡视了几眼，然后消失了。 周八斤仍然没发现她是如何消失的。因为在白衣女子巡视四周的时候，周八斤害怕被发现，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草丛里，等他确认安全再抬起头来，白衣女子已经不见了。 …… 周八斤下山的时候，碰巧遇到了巡视林地归来的俞伯。 望着俞伯那张惊讶异常的脸，满腹疑虑的周八斤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大爷，你相信这里有鬼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林地偷生 031再次踏上亡命生涯 仲秋的夜晚。 华北地区子时的深夜，空气里弥漫着严冬来临前的丝丝寒意。昏黄的月亮挂在薄薄的云层里，显得遥远而清冷。 月亮下面大片空旷的原野就是刘家林。刘家林西边是一片杨树林，将刘家林和西边的官道隔开。 夜风吹过杨树林，飘下了一层厚厚的黄叶，人踩上去，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听起来有点瘆人。 由于前两天晚上的惊人夜遇，回过神来的周八斤越来越觉得事情蹊跷：自己看到的白衣女子是人是鬼先不说，单是俞伯的态度就让他生疑，俞伯不细问事情经过，张口就说自己花了眼，看到了“脏东西”(即所谓的鬼)，还特别嘱咐自己千万不要再上山，以免被鬼伤害。 周八斤心里冷笑：奶奶的，鬼要伤人的话，光伤害我，不伤害你？看你表情就不像害怕的样子！难道你和鬼有亲戚？我看这里面一定有猫腻，横不吝那女子就是你俞伯拐骗窝藏的别人的小媳妇！哼！我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的内幕！ 周八斤于是再次偷偷上山。不过这次他多了个心眼，换了个观察的地方。他不再趴在草丛里，那样太影响视线。这次他藏在了林地西边的杨树林里，这里观察视线更好。 眼看亥时已过，子时来临。 周八斤在一棵碗口粗的白杨树后面已经蹲了足足两个时辰，腿都有些发麻了。按照他前两夜观察的规律，那个神秘的白衣女子早就应该出来了。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那女子知道自己今天来捉她的现行，不敢出来了？还是真的如俞伯所说，是自己花了眼，看到了不该看的脏东西？ 可是，可是自己昨天大白天又偷偷踩点了白衣女子小解的地方，千真万确看到了人的脚印和尿渍，这又如何解释呢？ “不是鬼，一定是人！” 周八斤暗暗给自己鼓劲：他从小就因为偷东西，常常夜里来夜里去的，从来没遇到过什么鬼怪妖孽啥的，漫不巧偏偏现在遇到了？ 他不信！更确切一点说，是不完全信！ 所以今天夜里他要再守到那个白衣女子现身，亲眼看看她到底是人还是鬼。 夜色里寒意更浓了。 周八斤抖抖肩膀，打了一个寒战。他抬头看看天，月亮已经西斜，时间早就过了大半夜。 “或许那个白衣女子今天晚上不出来了？或者是发现了我？” 周八斤有些犯嘀咕：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不是在这个鬼地方白白等上一夜了？这又冷又困的，真让人吃不消！算了，好歹再等一袋烟的功夫。一袋烟以后，如果她还不出现，那我就只好回家睡觉觉了。 周八斤安慰着自己，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水烟袋，把烟窝伸进烟布袋里，灌了满满一烟窝烟丝，又掏出洋火，准备点上吸着。 “嘤嘤嘤！呜呜呜！” 就在周八斤擦洋火的一刹那，一个女人的哭声在自己身后的小树林里响起来。 周八斤吓得手里的火柴掉进了脚下的树叶子里，燃着了，他连忙抬脚捻死了火星。 白衣女子终于出现了。只不过出现的位置有些出人意料，从林地的东南角挪到了西边的杨树林里。 周八斤摸了摸“砰砰”乱跳的心口窝，定了定神，然后壮着胆子朝白衣女子走过去。 走进了才看清，那个白衣女子正趴在一座新培的土坟前哭泣。看不清白衣女子的脸，只听到她凄凄惨惨戚戚地念叨着： “当家的，你怎么狠心撇下我，自己一个人先去极乐世界享福去了呀！我一个弱女子以后可怎么办呢？” 周八斤有些纳闷：这新坟是什么时候垒的呀？最近没听说附近哪个庄子有死青壮年的男人的！看这个女子的身形，应该是前两天夜里舞剑练拳的女子。可是今天她不练武了，却出来哭男人，还真是奇怪！ 周八斤回头望望远处俞伯的看林小屋，静悄悄的，没有灯光。看来老头子早就睡着了。 “这位大嫂，三更半夜的，你一个人在这儿哭什么呢？” 周八斤想看看这个奇怪的白衣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就悄悄走到女子背后，开声问道。 女子一身缟素，头上裹着白纱，听到周八斤的问话，倒也不怎么吃惊，只是用手掩了口鼻，侧脸应道： “我和丈夫逃荒来到此地，不料丈夫受不了一路的风餐露宿，忽然得伤寒故去了。我无钱无物，才偷偷把丈夫葬于此地。白天不敢露面，只能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来念叨他几句。” 周八斤一听，心里好生奇怪：前后庄也没听说最近有逃荒来的人呀？不过看这年轻女子身段不赖，当下心里一转，冒出一个念头来：如果这女子真是寡妇，倒不如自己弄来当老婆！自己长了二十多年，到现在还是赤条条光棍一个，从来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呢。 周八斤想到这里，有些激动，也顾不得什么奇怪不奇怪了，上前问道： “那，大嫂，你现在住哪里呀？” 这一问仿佛又触动了女子的伤心事，她又“嘤嘤”哭起来： “小女子独身一人，哪有什么归宿呢？我打算给丈夫守完五期，就找个庙宇当尼姑去！” 周八斤顿时大喜：“大嫂，你既然无家可归，不如跟我回家，咱俩结成一家人得了。你是寡妇，我是光棍，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也算我做个好事，救你一命！你意下如何？” “那感情好，谢谢大哥了！” 白衣女子听周八斤一说，立码爬起来，低头给周八斤道个万福，道： “只是大哥，我腿麻了，你背我回家吧！” “好来！” 周八斤心里大喜：奶奶的，这真是天上掉馅饼了，守了半夜，竟然守了个老婆回家来！他没有多想，把女子背到背上，就往家里走。 周八斤隐隐闻到女子身上散发出一股幽幽的香气，让他有点头晕目眩。从来没有接近过女人的周八斤有些飘飘然：怪不得男人都心心念念的找女人，看来女人还真是好东西！ 这样想着，脚步却有些抬不起来了：因为背上的女人好像重量突然加重了，重的让他有些挪不动脚步了。 周八斤心里一沉：不好！这女子大概不是什么好物什！因为村里老人们都说：鬼上人身，就是越来越重，最后重到让人背不动。但凡这个时候，人千万不要扭头，因为人一扭头，就会被背上的鬼扼住咽喉，趁机要了人命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找颗桃树，把鬼狠狠摔在桃木棍上，方能逃避鬼的纠缠。 想到此处，大冷的天，周八斤头上的冷汗顺着脖子流下来。他有点后悔没听俞伯的建议。不过事已至此，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他想起村头那棵百年老桃树，决定把背上的鬼背到那里去解决掉。 月亮隐进了云层里，天色变得诡异起来。周八斤凭着记忆力，一步一步往村口挪去。 眼看老桃树在望，周八斤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背上的女人犹如千斤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他还是拼尽全力，一步一捱地往前走。 “大哥，你累了吧，要不，把我放下来吧！” 白衣女子似乎有些心疼周八斤，扑腾着双腿想下来。 “不累，没事！” 周八斤心里想着女鬼可能要逃，哪里肯依她，更加有力地抓住女人的双腿，往老桃树走去。 “放我下来！” 白衣女子似乎知道了周八斤的意图，望着越来越近的老桃树的影子，女子厉声叫起来。 周八斤有那么一瞬间想着放过这个女鬼，但又想起俞伯说过的“打鬼要斩草除根，否则鬼会缠上身”的说法，立刻把心里刚升起的一点恻隐之心泯灭了：算了，除恶务尽。否则后患无穷！ 终于挪到了老桃树跟前。周八斤用尽吃奶的力气，把背上的女鬼一个过肩摔，就往老桃树上摔去。 随着“啪哧”一声巨响，待昏沉沉的周八斤定睛看时，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女人，地上躺着的是一截已经沤烂的棺材板！ 周八斤眼前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 看见周八斤晕过去，尾随在后的俞伯赶紧冲过来，在穆婴的协助下，先点了周八斤的耳后穴，让他继续昏睡；同时又往他的口鼻处涂抹了一些迷幻药，这样即使他现在醒过来，脑子里也是一片迷幻，对眼前发生的事情闹不清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境里…… 一切安排妥当，俞伯嘱咐穆婴赶紧回山上酒窖里待着，不要再在地面上出现；然后他扛起周八斤就往村口的玉米地里走去，捡了个容易被路人发现的地方，抛下周八斤就回山上去了。 …… “穆婴，今天天亮以前，我必须送你离开这里。虽然我们暂时迷惑住了周八斤，但他不是傻瓜，迟早他会反应过来。所以他还会来追究你的事情。如果你死而复生的事情曝光，我们爷俩都逃不过官府和刘家的追究。所以，我介绍你到我朋友的居处去逃命。” “那个地方离这儿有点远，在察哈尔省张家口附近的抱犊岭上。不过我朋友的身份有些说不出口，他们是人们口中的土匪，不过他们从来不干杀人越货的事情，他们是义匪，杀富济贫，还打日本鬼子。” “山上的老寨主武雄是我父亲的过命兄弟的儿子，也是我父亲舍命救下的徒弟。义和拳失败以后，他们就藏进了大山里，躲过了官府的迫害，并慢慢拉起了队伍。” “前些年武寨主派人来联系我进山，我因为腰椎和右腿都废了，不想连累他们，所以没去。今天我把你介绍去那儿，也是无奈之举，算是暂时保你性命。如果以后你不愿意再待在那里，可以随时离开。这些我都会在你的介绍信里给武寨主说清楚。” “我今天到山下的村子里，找人买了两身男孩子的旧衣服，你穿上以后男扮女装，混在逃荒的队伍里去张家口。本来我计划再带你半年武术以后送你走，可是眼下紧急，你还是早走早安生。以你现在身上的功夫，对付个把普通男人也是绰绰有余了。” “另外，我给你准备了足够的钱物包裹，你完全不用担心路上挨饿受冻。所以，你放心地去逃命好了！……” 俞伯话没说完，穆婴早就泪流满面，她“扑通”一声跪在俞伯前面，声泪俱下地说道： “师傅，穆婴不听您的话，才惹下如此大麻烦！实在该打！可是我实在不忍心自己一个人逃命，让师傅您孤零零在这儿终老。我想给您养老送终的！师傅，我不走！我以后再也不出酒窖练武了！不再给您惹是生非！您就留下我来侍候您吧！” 俞伯扶起穆婴： “好孩子，咱们爷俩这辈子的交情就到此为止了。你陪大爷的这么多天，是大爷这辈子最高兴的一段时日。这就足够了！其实大爷正想为此谢谢你呢，让大爷在余生不多的日子里，有了一个温暖的记忆。”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送你赶快离开，绝对不能耽搁。否则不但保不住你，咱们爷俩的脑袋都可能有危险。我在这里这么多年，刘耀宗夫妇对我还算可以。我有在他们那里预留的工钱，将来一旦我不在了，他们会用我的工钱雇人安排我的后事。这些你不用担心。所以，你赶快收拾收拾，我送你马上上路！免得夜长梦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初上抱犊岭 032初上抱犊岭 日本全面侵华以后，由华北进入山西和察哈尔一带，往北蚕食，意图在中国北方开辟战场。但遭到了我中国军民的强烈反击。 穆婴女扮男装混在北上逃荒的人群里，和乞丐为伍，风餐露宿，日夜兼程。由于当时的察哈尔属于沦陷区，境内战火纷飞。进入察哈尔以后，穆婴看到沿途路边除了成群结队的逃荒人群，还有一些陆陆续续从前线撤退下来的伤病员军人，有穿灰色八路军军装的，也有穿国军军装的。年纪看上去都不大，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 “都是为国家和民族流血流汗的英雄！” 穆婴看着那一张张年轻又带着痛苦的脸，心里一阵抽搐： “哥哥穆祥也去前线打仗了，只是不知道当的是八路军还是别的国军，也不知道现在是否安全无恙！” 由哥哥穆祥又想到了父母和弟弟姐姐，想到原本幸福的一家人如今四散分离，生死各不知。穆婴不禁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陆家杰应该也在这北方前线打日本人吧？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但愿他没事吧！” 提起陆家杰，穆婴的心里忽然跳疼了一下。自从看见回撤的伤兵，穆婴其实一直都在有心无心地向两边张望，看路边休息的士兵中有没有那张让她牵肠挂肚的脸，那个想忘又忘不掉的人。 “想想都怨那该死的日本人，不好好在自己家过日子，万里迢迢跑到中国来发动战争，让中国老百姓也跟着不得安生。” 穆婴恨恨地骂着，觉得心里有一股热血冲上了头道： “我们寨主有令，让你上山。山上有人下来，负责在半山腰门楼处接应你！” 穆婴答应一声，飞快地沿着台阶往山上走去，就像一个流浪多年第一次回家的孩子，多日来辛苦奔波的疲惫全都一消而散。 …… 快到半山腰门楼处的时候，穆婴扭头四望了一下，呀，这儿秋天的景色真美：层林尽染的峰峦叠嶂，草木红黄绿相间，远看就像一幅浓彩重墨的中国山水图，中间夹杂着鸟鸣蛙叫，远处山涧里还有澄绿的湖水…… “喂，这位小兄弟就是穆壮士吧？” 穆婴正在沉醉间，从门楼处走下来一位三十露头的壮汉来，迎着穆婴做了个揖，搭讪问道。 穆婴忙还礼回答： “在下正是穆婴！请问阁下是——？” 穆婴话未问完，壮汉就接过话头说到： “我是武寨主身边的管家武臣。武寨主已在山上备好酒水，准备给远道而来的朋友接风洗尘。特命我下山来迎接你！” 穆婴道过谢，尾随着武臣朝山上的营寨走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初上抱犊岭 033接风宴 穆婴随着武臣很快就来到了营寨门口。 远远望去，营寨宽大的黑漆铁大门上方，写着三个斗大的鎏金大字：聚义寨。 寨门大开，门下一溜站立了一群人，簇拥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在恭迎穆婴的到来。 那位老者，不用说就是寨主武雄了。 穆婴细细地打量了武雄一眼：只见他面色赤红，精神矍铄，双目炯炯，神态安然。虽然须发皆白，年纪看上去比俞伯大几岁，但腰板挺直，气宇轩昂，一点也没有老年人的倦怠和萎缩，一看就是久经江湖风雨，见识过大场面的人枭。 穆婴当下就弯腰作揖，用俞伯教给她的礼节，向武雄寨主致意问候。 武雄仔细地观察着穆婴的一举一动，待穆婴礼毕，立刻“哈哈”大笑到： “好了，穆壮士！不不不，我或许应该叫你穆婴姑娘了吧？哈哈哈！请请请！山上大厅有请！虽说你是一个姑娘，但既然是我的至交俞老弟看重的人，我武某就要给面子！” 武雄说着，大手一挥，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嘘！”武雄话音刚落地，周围陪着的那一拨人全楞了，大家面面相觑，窃窃私语，都在用眼神表达着惊讶：眼前这个男娃虽然一身褴褛，眉清目秀，但冷静稳重的表现竟然蒙混了眼前这一群见过大风大浪的爷们，楞是没让人看出一点女扮男装的马脚。 况且，从济南到张家口千里迢迢的路程，一路上还要经历逃荒要饭，炮火连天，她一个姑娘家家竟然能平安抵达。看来这是一个智商和胆识双在线的姑娘！不容小觑！ “哦，小老弟竟然是个姑娘！恕在下愚钝，刚才竟然没有看出来！该打！该打！我还以为是个清秀的小兄弟呢！” 刚刚领穆婴上山的管家武臣，见大家都惊讶于老寨主对穆婴的称呼，又看看眼前一身男人装扮的穆婴，第一个发声自嘲起来，暗里恭维了老寨主，明里夸奖了穆婴，同时又调动了大厅里的气氛。顿时兄弟们笑声融融，一派和气。 穆婴连忙回礼，有些受宠若惊，但想起临来时俞伯教导的“要落落大方，彬彬有礼”的训导，立刻挺直腰板，60度斜身，回了个“您老前面带头”的手势，然后恭敬垂首尾随武雄走进了聚义寨大堂“聚义厅”。 …… 聚义厅里早就摆好了几个大方桌，几个厨子模样的人，正来来回回地忙碌着往桌子上摆菜。穆婴扫一眼过去，除了鸡鸭鱼肉，很多菜她都不认识，更别提吃过。闻着热腾腾的饭菜香味，已经饿了半晌的穆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口水，恨不得立刻坐在桌旁大快朵颐一番。但看看身边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穆婴一下子惊醒过来，立刻正身恢复到恭恭敬敬心无旁骛聆听武雄教诲的样子。 饭食安排很快，从穆婴上山到落座，总共不到小半个时辰的样子，饭菜却已经准备完毕。 武雄把穆婴安排在自己身边坐下，然后挥手示意大家按平时的座次做好，接风宴就开始了。 “今天，我之所以这么高兴，是因为，我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我的师傅俞右之老先生，他的儿子俞浩天的徒弟兼干女儿穆婴，因为遇到了一些小麻烦，被师弟举荐到我们抱犊岭聚义寨入伙。这是我师弟俞浩天对我的莫大的信任。也是我回馈我师傅和师弟的机会。” “穆婴虽是一介女流，且年龄不大，但绝非是一个碌碌之辈，我师弟信中对这个姑娘是称赞备至。所以，我相信我师弟的为人和眼光。” “自从穆婴上山到现在，我们都亲眼目睹了这个孩子有着超出年龄的果敢和淡定，沉着与冷静。这是一个将来能成大气的孩子。” “穆婴的到来，给咱们抱犊岭聚义寨增添了新的血液。我对我师傅无以回报，所以以后我会把我师弟的这个徒弟兼干女儿当成我自己的孩子看待，可能会有所偏袒，希望大家能够理解。而且，穆婴毕竟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将来生活中有什么闪失，希望各位兄弟们看在我的面子上能高抬贵手，宽待穆婴。” “当然，至于穆婴能不能担得起我今天的评价，大家还会在以后的接触中会慢慢了解。让我们拭目以待吧！来，为了给穆婴接风洗尘，也为了穆婴将来能融洽地融入我们这个集体，现在咱们大家起身，共同干杯！” 说完，武雄首先举杯，一仰头一饮而尽。 大家见状，也纷纷效仿，一口干杯。 穆婴也不含糊，牢记着俞伯的教导(穆婴这时候也才知道俞伯原来真正的名字竟然叫俞浩天)，抛弃了女孩子的扭捏，有样学样地也喝光了杯中酒。 此举赢得了武雄的暗暗赞许。也赢得了很多其他聚义寨兄弟的侧目。 接着，武雄又领着大家喝了第二杯第三杯接风酒。 三轮酒下来，大家就开始按职位高低开始分别给武雄和穆婴敬酒：祝武雄一直想报偿师傅的心愿得偿，祝穆婴进入了聚义寨这个大家庭！ 对于所有的敬酒，穆婴按照俞伯事先教育的礼节，一一回礼敬让。 而且穆婴对于喝酒，也有着超出常人的酒量。不管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练习的，反正很多大老爷们脸红脖子粗的时候，穆婴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应付自如。 这更让暗中观察的武雄喜上心头。 其实武雄对穆婴刚才的一番异乎寻常的抬举，让很多入伙很久的兄弟心里不服，有些人本来意图在给穆婴敬酒时看她失礼丢脸的笑话，却万万没想到，穆婴小小年纪，却对江湖规矩和酒桌文化了如指掌，一看就知道绝对经过名师指导。再加上在酒水上的海量，所以顿时对穆婴就不敢小觑了。 穆婴使出浑身解数，机智应对表面和气热闹，暗里却明枪暗箭的觥筹交错的酒桌较量，虽然不动声色地化解了众人的考核，但后背却惊出一身冷汗。 穆婴这时才真正明白俞伯从半年前就开始教她三教九流的这些江湖规矩和说话技巧，原来用处在这里。如果不是俞伯的未雨绸缪，今天站在这里的自己要如何应付满座宾朋的考验？岂不是要贻笑大方了？ 穆婴心里暗暗感激俞伯的不吝赐教和先见之明。 “爹，今天这接风酒喝到二八上，别人不敢说，我来说一句话！” 就在众人皆呼号叫好的时候，武雄身后桌子上站起了一位又高又垮的青年男子，红着脸不服气地冲着武雄嚷道： “爹，一直以来您都是德高望重的寨主，是大家的主心骨，一言九鼎，说一不二。可是今天，您对这么个小丫头如此推崇，我不服气，我觉得大家伙心里应该也不服气！” “我们可以理解您为了报师傅救命之恩的心情，可您这么抬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片子，未免太不能让人信服了吧？” 穆婴从刚才武雄的介绍中知道：说话者是武雄的儿子武天霸。 武雄似乎对儿子的举动很不满意，每每听到儿子嚷嚷着说话的时候，就开始皱眉头。 “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相信我师弟的眼光，相信穆婴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你们如果不服，咱们可以日后见分晓！” 武雄这会见武天霸已有醉态，心里更加反感，摆手示意他住嘴坐下，不过却还没忘记又补充了一句嘱咐： “对了，你回屋别忘了让玉蝉给穆婴找两身替换衣服先穿着，然后找机会再领穆婴下山扯些女孩子的布料来做衣服。” 武天霸很忌惮父亲的威严，虽然心里对父亲很不满，但见父亲黑了脸，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嘟嘟囔囔的落了座。 接风宴在穆婴小心翼翼、心惊肉跳的应付中结束了。 穆婴知道，属于自己的江湖生涯正式开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初上抱犊岭 034抱犊岭的“匪”枭 穆婴上山第二天，就被武雄安排跟随女寨民刘玉蝉，到山下的集市上去扯布做衣服了，顺便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刘玉蝉是武雄寨主的儿子武天霸的老婆，二十七八岁的年龄，是个漂亮健谈的女子。她一路上给穆婴介绍关于公公武雄的前半生经历和身世传奇，以及公公一家的不幸遭遇。 听得穆婴唏嘘不止。 下面就是刘玉蝉讲述的关于武雄出道为“匪”的传奇经历： 自古繁华的商道出土匪。 前面已经说过了，大青山地理位置重要，是内地和塞外通商的交通要道。同时，如此油水足的一条商道，由于地处偏远，政府鞭长莫及，疏于管理。在这种情况下，此地多有土匪出没，也就不足为奇了。 在武雄带着兄弟们落草抱犊岭以前，大青山地区主要有三股土匪： 一伙是本地土生土长的萧老大萧敬山部，主要是当地的混混和流氓组成的“地方检查队”，他们设置路障，叫嚣“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以检查过往商旅和行人是否携带走私物品为由(鸦片和食盐在清朝都是禁止走私的违禁品)，对过往他们辖区的商旅行人一律雁过拔毛，征收过路费，少则几十几百银元，多则扣押货物，以货抵资。 这伙土匪一般只收取“过路费”，不会轻易要人性命，但遇到负隅顽抗不肯出钱买命的，他们也绝不会手软。 另一伙是从内蒙草原过来的查木格楞部。他们骑着大马，骁勇善战，心狠手辣，除了抢劫货物，几乎不留活口。他们是商旅们最怕、也是最恨之入骨的一伙亡命徒，遇上他们，基本上人、货都会“交代”在这茫茫大青山里。 不过这伙悍匪因为过游牧生活，带着东西转场太麻烦，所以他们并不习惯一下子囤积太多的赃物。他们的抢劫时间视赃物消耗情况而定，通常是抢一次歇半年，什么时候快把上一次抢劫的东西霍霍没了，然后才开始第二次抢劫。 第三伙土匪名头最响。他们的老大吴三源原本是北京城里著名的镖行“天字号”的镖师。清朝后期，西北边疆战事频发，将士们缺衣少穿，边防不稳。政府为了安抚军心，募集了大量粮草和军饷运往西北。但由于当时政府军力吃紧，就雇“天字号”的镖师跟随小股部队押送军饷(包括粮草和银两)去西北犒赏三军。结果在大青山地区，被萧敬山部和查木格楞部联合给抢劫了。 吴三源虽然虽然武功高强，又有小股部队协同作战，但无奈匪我人力悬殊太大，只虎难抵群狼，而且孤军深入，地形不熟，结果被两股土匪合伙“包了饺子”。随行人员死伤大部，军饷也被一抢而光。 在镖行立下生死状的吴三源不敢再回京城，心里算计到：回去肯定是死路一条！与其窝窝囊囊地回去受死，还不如带着剩下的兄弟们就在此地落草，做个快活山大王，一来可以躲过死罪；二来是他对这批军饷的丢失不死心，想留下来就地查验军饷的去处。如果有幸找回那些数目惊人的金银粮草，就算不回京城，自己和手下兄弟们也会一生吃穿不愁；当然最重要的是，吴三源一生自负，从未护镖失手，这次如此狼狈，很大原因在于自己轻敌了。所以后悔之余，他想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是受了谁的暗算和袭击，不能就这样吃哑巴亏了事，无论如何也要报了这一箭之仇。否则自己以后永难再行走江湖。 所以吴三源就以大青山作为天然屏障，立地成匪，招人买马，训练匪卒。为了支付这种庞大的日常开资，吴三源也渐渐干起了拦路强劫、图财害命的勾当。 不仅如此，这些土匪们除了盘剥过往商旅，而且祸害周围百姓，抢劫百姓粮食，糟蹋百姓东西。弄得附近百十里地的老百姓民怨沸腾，流离失所。“土匪”这个词，在当地也成了“抢劫犯”和“杀人魔头”的代名词。 武雄带领兄弟们来到抱犊岭以后，先后和这三个土匪队伍都发生摩擦。经过几年生死较量，由于萧敬山病亡，萧敬山的土匪队伍最后被武雄收服；而查木格楞的匪队则被武雄他们赶回了草原深处。最后大青山地区只剩下吴三源的匪帮队伍和武雄的抱犊岭东西相望，对峙而立。由于双方势均力敌，谁也不服你，谁也消灭不了谁。不过对方心照不宣地以桑拉河为界，河东是吴三源的地盘，河西是武雄的地盘。至此以后十几年，大家各守一隅，倒也相安无事。 武雄领导的聚义寨兄弟们，踞守抱犊岭几十年，过得是半匪半农的生活。 所谓的“半农”好理解，就是在山下平坦的地方和山间土层深厚的地方，武雄带领一众兄弟们开荒挖田，春种秋收，自给自足； 而所谓的“半匪”，也和传统意义上的“土匪”有着天壤之别。中国自古就有“靠水吃水，靠山吃山”、“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讲究。武雄他们在抱犊岭占山为王以后，他们虽然也叫“匪”，但他们和其他土匪不一样，从不干杀人越货，祸害百姓的损事，他们对来往的商队旅人实行“保护”政策，护送经过此处出关的商旅客人，可以避开吴三源部土匪的围堵和抢劫，安全出关。 当然报酬就是向客人收取一定数目的保护费。而且这种保护是在商旅客人自愿的基础上，双方商量互达而成，不强迫，不欺骗，买卖公平。 这个有点像清朝的“护镖”行为，双方口头约定合作事宜，然后按合约办事，货到付款，不存在欺诈行为。因此也说不上是“匪”行。 武雄还是个大善之人。 对于多年跟随自己的兄弟们，武雄是掏心掏肺，肝胆相照，不恃强，不护短，纪律严明，官民同等。因此整个抱犊岭山寨，从来没有发生过内讧和造反的不安定因素。 对于周边的百姓，武雄也是爱护有加，造福一方。自从他来到抱犊岭，周围的百姓们就算是有了靠山，可以在他的管辖区域内安全地生产生活，而且还会时不时地受到武雄的帮助和资助，惹得吴三源辖区的百姓们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啊！ 武雄在整个大青山地区都负有盛名。当地的百姓甚至因此叫他“武大善人”。 不过，武雄有个让许多人费解的习惯，他明令要求寨民不要单独行动，但他自己却喜欢脱离集体，经常一个人外出采药，而且从来不让别人跟随。 武雄似乎对大青山地区有一种割舍不掉的异乎寻常的痴爱。除去春种秋收的繁忙季节，武雄就把寨子交给二当家华少安管理，然后一个人打好包裹，带着猎枪和武器装备，一口气扎进大山里去，没个三天五天不出来。说是采药也罢，或者是游山逛水也罢，反正一年有一半的时间，他都游走在大青山地区的角角落落。 武雄的这种离群叛道行为，不但儿子武霸天反对，几个当家兄弟也是轮番劝说。但武雄依旧我行我素，用他自己的话解释就是：我进山是为了采草药。从抱犊岭去城里的医院距离太远，万一山上有人生病了，我利用农闲时间采制的草药，就可以备寨民们的不时之需了。 寨民们对此话倒是都深信不疑。因为武雄本来就是出身河北中医世家。祖上三代都是悬壶济世的郎中。 到了武雄这一代，由于他出生时早产，小时候身体不好，被老中医的父亲送进了俞右之开办的河北武馆健身。生性聪明的武雄不但因此锻炼得身强力壮，而且学了一身好功夫出来，尤其擅长俞家的梅花拳和八卦拳。 但武雄毕竟是门里出身，习武之余，也不会让自家的医学失传。他在爹爹的亲手传授下，不但学会了看病配药，而且精通中药的采摘熬制学问。 上山这么多年以来，但凡寨民和附近百姓生病就医，基本都是武雄几副中药解决，从未出过大的偏差。 …… 刘玉蝉一口气讲完了公公的传奇经历，又开始讲述自己嫁给武天霸的过程： 刘玉蝉能嫁给武天霸，也属偶然。这桩婚姻实际上是她父亲刘富贵为了兑现“报恩”的许诺而一手促成的。 刘玉蝉的娘家是离抱犊岭几十里地的上洼村。刘玉蝉在村里原来有心上人，对父亲口中大她将近十岁的武天霸根本不感冒。 不过婚后武天霸对刘玉蝉疼爱有加，再加上对传奇公公品行的敬重，也让刘玉蝉渐渐忘掉了心上人，真心爱上了武天霸和武家。 关于刘玉蝉和武天霸联姻这件事，还得要从刘富贵得伤寒说起。刘家人对刘富贵的病情束手无策，下山“护镖”的武雄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刘富贵，就让人把他背回抱犊岭上，几副中药就挽回了他的性命。 刘富贵对武雄的救命之恩无以回报，决定把刚成年的女儿许配给武天霸。 武天霸是武雄的二儿子，也是武雄一个人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武天霸从一岁就没了娘，一直和父亲相依为命。 当年父母刚上抱犊岭的时候，武天霸还没在他娘肚子里坐胎，他的哥哥武天豪也只有两岁，是个调皮又聪明的孩子，深受父母疼爱。 武天霸的妈妈，也就是武雄的老婆郑玉娥，出身于湖南长沙的湘绣世家，在娘家时就成了远近闻名的湘绣能手。 郑玉娥娘家所在的长沙郑家和武雄所在的河北武家是世交，两家儿女是“娃娃亲”。在双方儿女年龄相当的时候，两家人就为儿女们成了亲。 可是刚成亲不久，武雄就随着师傅俞右之参加了义和团，留下郑玉娥独自在家守空房。 后来义和团失败，武雄背部受了剑伤，被师傅俞右之搭救，突出官府重围，逃亡到察哈尔张家口一带，最后在大青山抱犊岭落草为“匪”。 贤惠的郑玉娥带着两岁的儿子武天豪，追随丈夫从河北来到了察哈尔，一家团聚。 郑玉娥深爱自己的小家，对丈夫唯命是从，对儿子疼爱有加。夫妻团聚不久，郑玉娥又怀上了第二胎。那个时候的她，一边保胎，一边照顾养伤的丈夫，整天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可是好景不长，等到武雄伤好痊愈，郑玉娥却变得古怪起来：年纪轻轻的，却像得了健忘症一般，突然变得丢三落四起来，不是今天忘了东西，就是明天又忘了孩子。好像原本聪明机灵的脑子一夜之间被人瓜分走了一大半。 武雄虽然也请过名医，但都不清楚郑玉娥的真正病因，当然也就无法为她对症下药。 郑玉娥的病情一天重似一天。 等到她生下二儿子武天霸不久，武雄就只让她照顾孩子，已经不敢让她单独做饭或者干别的家务活，害怕她会因为健忘和焦虑而引发火灾或是别的麻烦。 可是即便这样，灾难还是发生了。 一年后的深秋时节，天气晴朗，郑玉娥怕两个儿子哭闹影响丈夫午休，就领着孩子到半山腰的空地上玩。 当时大儿子四岁，小儿子刚刚一岁。 玩到天黑时节，郑玉娥抱了小儿子就回家去。到了家才发现：大儿子武天豪不见了。 原来，大儿子武天豪调皮，趁着郑玉娥给弟弟把尿的功夫，跑到一边和妈妈藏猫猫。由于跑得太远，自己迷路了。而郑玉娥那一会也是健忘症犯了，抱起小儿子就回了家，完全忘记了大儿子的存在。 等到武雄发动全寨子人找到武天豪的时候，他已经被山间出没的饿狼给吃得只剩下小孩衣服了。 郑玉娥从此就开始变得疯疯癫癫。不久以后，趁丈夫武雄“出镖”不在家的时候，她借口上厕所，把小儿子托付给邻居照看，自己用白绫在一颗歪脖树上吊死了。 武雄从此当爹又当妈地一个人养大了儿子武天霸。中途很多人劝他重新成个家，找个女人照顾他和孩子。可是武雄说什么也不同意，愣是一个人当了二十多年的鳏夫，直到儿子武天霸成人，并娶了刘玉蝉为妻。在抱犊岭的“第一家庭”里，才算又有了女人气。 当然，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结婚好几年，刘玉蝉始终没有给武家生下一男半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初上抱犊岭 035武家军 忙碌的抱犊岭，在长期半匪半农的生活之外，是严格的以武代劳。“练武强身”和“练武护寨”是抱犊岭的生存口号。在这里，练武成为生活中的头等大事，甚至排在了吃饭睡觉前头。 毕竟，抱犊岭上的一切，基本还是以武为基础，“以武论资排辈”，大事小情，除了帮规，就是用拳头说话，在外“护镖”这样，在内解决纷争也是这样。 这是江湖规矩。 抱犊岭就是一个小江湖，当然要鼎承“以武走天下”的江湖规矩。 这里有严格的武术操练要求，完全按军队的规格来排兵布阵，集体操练。有教头，有团练。 总教头郭怀行伍出身，落草的原因和林冲有一比，也是漂亮老婆受到你聪明绝伦，潜力巨大，将来一定会成为我的左膀右臂，陪我南征北战，建功立业。你看，你不能让你师傅食言吧？” “穆婴，我相信你师傅的眼力，我更相信你的能力。孩子，一定要努力，伯伯还指望着你帮我干大事呢！” 武雄对穆婴有一种超乎寻常的耐心和信任，他对穆婴的关心爱护甚至有点超过了对儿子武天霸的感情。这让穆婴很感动，而武天霸却很受伤。 “爹，现在人家都私下里说，自从穆婴来了，我就不再是你的亲儿子了。而穆婴却成了你的亲闺女。你这样重女轻男可不成啊！” 武天霸从小随着父亲长大，虽然和父亲很亲，但却很害怕父亲的暴脾气。每次自己犯了在别人眼里可以原谅的小错误，比如：在别人练武的时间偷跑出去上山玩，或者是喝醉了酒打架……父亲都会小题大做，把自己狠狠惩戒一番，弄得自己很没面子；而且还要长时间地受他的“眼皮汤”，没有好脸色。 特别是前两天，当郭怀教头带着队伍去山下拉练的时候，自己被手下吕一木鼓动，借口崴脚，偷偷跑到烟花巷去喝花酒了。 结果被闻讯赶来的父亲抓了现行，让自己回去在聚义厅跪了十个时辰，跪的腿最后都爬不起来了。父亲武雄还警告他，如果再有下次，就准许刘玉蝉和自己离婚。 至此以后，武天霸觉得父亲对自己更加讨厌。特别是穆婴上山以后，他对穆婴的喜欢溢于言表，对自己则冷若冰霜，这让武天霸的心里升起一丝别扭的酸味。 今天见父亲武雄又在抬举穆婴，武天霸终于忍无可忍自己的嫉妒和不快，当面质问了父亲武雄。 武雄却一点也不给儿子好脸色： “你还好意思说！你回头瞅瞅你做过的事情，哪一件可以拿到桌面上来见人？你真是走一处败一处，三十多岁的人了，还难堪重任！把你爹的老脸丢光光！你再看看穆婴，不论是劳动，还是练武，哪一件不是让人心悦诚服？所以你呀，以后真该好好向穆婴学习。” 武雄把儿子训得垂头丧气，但似乎还是意犹未尽，最后又嘱咐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趁着你和穆婴都在这儿，我正好宣布一下：穆婴既是我师弟的干女儿，那也就是我武雄的干女儿，你们两个以后就兄妹相称，互帮互助，也算是彼此有个照应。这样就算我百年以后，也可以对你们放心了。” 被武雄认作干女儿，穆婴闻言求之不得，立刻上前给武雄鞠躬叫“爹”，对武天霸叫“哥哥”。 而武天霸则满脸不悦地撇了一眼眉开眼笑的穆婴，心里暗暗说： “你不用白高兴，我才不会拿你当妹妹看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初上抱犊岭 036新鲜出炉的女神枪手 武雄对穆婴的偏爱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认穆婴做干女儿，关心穆婴生活，偷偷给穆婴开小灶教习拳法……就连后来学打枪，武雄在有内部普通教练的情况下，还专门又聘请yxs部的部队教官来指导穆婴…… 众人对武雄对穆婴迷一般的偏爱很费解：这根本就不再是那个对手下一视同仁的老寨主了，他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如此对待，除了像他说的那样，是为了报答师傅和师弟的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恩外，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所图了吗？ 大家在猜测之余，很多人心里都暗暗希望穆婴能出个大洋相，贬贬她的锐气，顺便敲醒武雄寨主走火入魔一般的榆木脑袋。 …… 但穆婴却似乎并不朝众人希望的方向走。从学习枪法的这件事上，穆婴所表现出来的超强的学习能力和过人的天赋，不但让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们跌破眼镜，而且还让寨民们不得不开始佩服武雄寨主超人的识人能力。 虽然穆婴一开始对自己学打枪很忐忑，但她在枪法学习上的过人的天赋，却让所有抱犊岭寨民不得不相信命运之说：穆婴似乎天生就是做枪手的料，不论是手枪还是步枪，拿在她的手里都像是有了生命的东西，不再是一块冷冰冰的铁块，怎么玩怎么顺，瞄准和定力都好到连教练都有点不相信，连连称赞穆婴具备“百发百中的神枪手”潜质。 半年的刻苦训练结束，穆婴在所有男女枪手都参加的训练考核上，竟然破天荒地击败了包括男枪手在内的所有参赛者，拔得头筹。 这让武雄比自己赢得比赛还高兴。 为了让穆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武雄破例让刚刚结束枪击培训的穆婴进入了抱犊岭上的快枪队，并在穆婴的要求下，开始练习使用双枪。 天赋真是个好东西，穆婴对枪支心领神会的学习和得心应手的使用，最后连武雄专门为她特请的外聘教练都不得不服气了。 …… 当然，穆婴要想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神枪手，还要经历抱犊岭上每年一次的比武大赛，获胜了才能确定是否称“神”。 抱犊岭上每年一次的比武大赛，是建寨初期，武雄为了激励寨民们积极练习武术，提高自身武功，加强寨子防务而专门设立的一项重要赛事，是寨子中仅次于春节过年一样隆重的大事。 后来抱犊岭有了长枪队和快枪队两个新建制，于是武雄就理所当然地把手枪和步枪比赛也纳入了比武之中，而且成了比武大赛的重头戏。获胜者除了被赋予“神枪手”的称呼，还会另外得到一定数目的奖品奖励，而且会在快枪队和长枪队原来的职务基础上再官升一级。 因此，很多手枪手和长枪手，在背地里都拼命练习，赛前跃跃欲试，就是为了能够在比赛中获得好的名次，收获一个名利双收的好结果。 穆婴年龄小，还没有太强的功利心，她只是单纯地想知道自己勤学苦练打枪这么多天的成果；但武雄却对她寄予厚望，希望她能够通过比赛来展示自己非同一般的枪法技能，从而获得其他寨民们的尊重和承认；同时也能间接地证明自己对她的偏爱是因为自己爱才的结果。 比武大赛上，关于枪支比赛项目共有三个：一是打十米外的香火头；二是打五十米开外的吊苹果；三就是打百米之外跑动的小动物。三者皆中者，方能称之为“神枪手”，享受抱犊岭上被人羡慕的英雄待遇。 比武大赛选在每年的三月三举行。比赛期限两天，第一天是武术比赛，第二天就是枪法比赛。阴历三月是一年中最好的日子，不冷不热，春暖花开，既容易让人群情激奋，又容易让人心情愉悦。而且适合大人小孩一起出动，在赏花踏青的同时，又可以欣赏抱犊岭最高逼格的武术和枪法比赛表演。 穆婴同时报名参加了武术和枪法比赛。 在第一天的武术比赛中，穆婴虽然没有在全能项目中爆冷夺冠，但在几个小项上的成绩却不容人小觑：在拳法比赛中，穆婴的一套俞氏梅花拳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获得了观众雷鸣般地叫好声，在梅花拳手林立的参赛选手中，仅次于武术副教官郭大力，出人意料地获得了亚军的成绩。 而在接下来的棍术和剑术比赛中，穆婴也都顺利进入了前五的名次。 这让一众等着看穆婴笑话的人，眼球几乎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穆婴参赛的重点是在第二天举行的枪法比赛。 枪法比赛不分老幼和男女，大家都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完全凭实力竞争。 在第一个打十米开外香火头的比赛环节上，穆婴几乎没怎么瞄准，抬手就打，左右开工，三枪全中，随着香火头被打飞，人群中响起了“啧啧”的称赞声。 在第二环节打五十米外的吊苹果，穆婴又是一个毫不费力的全中的满堂红。 两个环节的比赛结束，穆婴的成绩就在全部参赛选手中遥遥领先了。 最难的是第三个比赛环节，枪打百米外奔跑的兔子。各路参赛枪手真正的实力展示就在这个环节。 会使枪的人都知道，相比于打固定的目标，打运动的目标则困难十倍。因为持枪者在开枪的一瞬间，不但要计算打击角度，还是预判风速和动物运动的轨迹。如此高难度的一系列动作，要求持枪者在瞄准的一瞬间就要快速完成，同时让子弹出膛，去追踪运动目标，直至精准命中。 穆婴平时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打活物的枪法练习，因此她觉得这样才够刺激。站在赛场上，她不但不像很多选手一样紧张，反而信心百倍的面色淡然，安然而立。 待到主考官从铁笼中放出考试备用的兔子时，说时迟那时快，穆婴迅速地举枪、瞄准、计算最佳射击角度和风速，然后扣动扳机，几乎和子弹出膛的时间相同，奔跑的兔子就倒地不动了。 “好！好！漂亮！精彩！” 武雄带头鼓掌叫好，周围也是一片叫好声。 穆婴拍拍衣服站起来，自信的脸上带着一抹羞涩的笑容。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穆婴毫无争议的成了枪法环节的比赛冠军。 …… 武雄亲自在主席台上给穆婴发放奖品。 “穆婴，好样的！果然没辜负师弟对你的夸奖和我对你的厚望！恭喜你成了抱犊岭上的第一位女神枪手！师弟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可塑之才！以后干爹依仗你的地方就多了！” 武雄似乎对穆婴的成绩十分激动，拿着奖品的手都有些颤抖了。 穆婴知道自己今天所取得的这些成绩，除去自己的努力和天赋，就是武雄的竭力支持和帮助。她不愿当着众人的面对恩人大声言谢，那样显得太虚伪。她只是在她和武雄两个人的听力范围内，轻声说到： “干爹，以后你有用得上穆婴的地方，穆婴一定万死不辞！” 武雄心领神会地拍拍穆婴的肩膀，回应道： “好孩子，干爹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放心吧，干爹用你的时候在后边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抱犊岭上风雨多 037第一次进山 一场比武大赛，让籍籍无名的穆婴在抱犊岭上声誉鹊起。她成了名副其实的女“神枪手”。 在受到人们瞩目的同时，穆婴更成了武雄看重的人。 “穆婴，回家准备好随身东西，过两天随我进山去一趟。” 一天午后，穆婴正大汗淋漓地独自在武场揣摩练习梅花拳的技术，武雄走过来，拍了拍穆婴的肩膀嘱咐道，临走又特意叮嘱一句， “这事不要和别人说，记得带上所有的防身武器。” 武雄说完就走了。 穆婴疑惑地望着武雄远去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一直听说武雄进山喜欢独自一人，从来没听说过他带另一个人进去过。这次是怎么了，他怎么会邀约自己一同前往呢？而且，他还特意嘱咐自己带上防身武器，难道去大青山采草药还挺危险吗？ 穆婴疑惑归疑惑，但想到能和自己最敬重又最好奇的人结伴去神秘的大青山腹地，采药也罢，最好再打上一场猎，那才叫刺激！ 想到这里，穆婴顿时兴奋起来。 …… 一切准备妥当，在一个雾气弥漫的早晨，武雄带着穆婴悄悄出发了。 大青山位于著名的阴山山脉的中段，是阴山山脉海拔较高的山峰之一，从山脚到山顶，植物覆盖按照草甸——灌木丛——森林交汇出现，各种草木花朵色彩斑斓，景色怡人；山中遍布各种野生动物，一路上狼嚎声不绝，鹿和狐狸四下里出没，还有多彩的雉鸡，会在人不经意间就“扑啦啦”从草丛里飞起来，吓人一跳。 此情此景，让初次进入森林的穆婴又惊又喜。惊得是那些出人意料的山林动物们制造的惊吓；喜得是登高望远，大青山南北两侧的山景却迥然不同：北坡是丘陵和山间盆地，植被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和庄稼；而南面则是陡峭的大断崖，地势险峻，山崖间多有珍稀的草药和一些说不上名字的野生植物，让人看的提心吊胆而又兴奋异常。 “干爹，这里好美啊！相比我们河南西华的山，这里多了一些塞外美景。这次跟你进山，我真是开了眼界了！” 穆婴四处张望观景，有些跟不上武雄的脚步。她气喘吁吁地紧跑几步，和在前面警惕探路的武雄搭讪道。 “丫头，如果秋天来这里，景色更漂亮。那时候红枫和黄栌树叶都变红了，满山红彤彤的树叶，就像燃着的火焰，真美！” 武雄边回答边警惕地四下里张望。穆婴不知道他在提防什么。是人吗？不可能，因为这次从进山到现在，他们都没有遇到一个人；穆婴觉得他可能防的是狼，因为他的大儿子就是葬身狼口，所以穆婴猜想，武雄对狼，除了恨，可能还有来自心底的一种恐惧和防备。 “干爹，咱们今天去采草药的地方离这儿还有多远？咱们今天还能回家吗？” 气喘吁吁的穆婴想借口和武雄说话缓解一下爬山的紧迫感。可是她刚问话出口，却见武雄很严肃地扭头“嘘”了一声，用手指指指身后的天空，示意穆婴噤声蹲下。 穆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顿时紧张起来。她迅速把身子藏进旁边的灌木丛里，眼睛盯着武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有几只叫不上名字的山鸟，仿佛受到什么惊吓，从树丛里“呼”一下飞到了半空中，“叽叽喳喳”的叫着。 武雄的脸上显出一种平时穆婴从来没有见过紧张和严峻。他一动不动地蹲在穆婴前方几步远的灌木丛里，眼睛紧紧盯着空中盘旋飞舞的山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山风吹动他花白的胡须，让他的面色在刚毅中又增添了几分苍老。 在穆婴的角度看过去，武雄可不活脱脱就是评书唱词中描写的《杨家将》中号令千军的杨令公本尊嘛！ 过了大概得有半个时辰的光景，那几只在半空飞舞的山鸟早已不知所踪，山林里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山风吹过树林，有“沙沙”的树叶响，远处偶尔还有一声两声的野狼嚎和山鸡的“咕咕”声…… 武雄站起身来，四下里张望了好一阵，确认没有了他可担心的东西，才挥手让穆婴站起来，两个人继续往前赶路。 …… 临近中午，武雄和穆婴在一块平坦的山石上吃了自带的干粮，喝足了水，稍事休息，然后继续赶路。 武雄背着足备的干粮和水走在前面，穆婴带着野外必需品和武器走在后面。 越往山里进，林木越密集，道路越崎岖，行走越困难。穆婴虽说是常年劳动，再加上练武健身，体能按说是不错的；可是奈何越往里走，山路越陡峭，而且又没正经路，树木和灌木伴生，前进全指望手拨脚踢，否则寸步难行。 如此山路，走得时间长了，穆婴的身体就有些吃不消了：她满头满脸都是汗水。湿咸的汗水不但腌得眼睛睁不开，而且浸渍进被树枝划破的脸皮上的伤痕里，火辣辣的疼。 穆婴望望在前面疾步攀爬的武雄，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穆婴的狼狈，也没有停下来等待穆婴的意思，他似乎算准了穆婴绝对有足够的体力跟得上他的脚步。 “干爹，” 穆婴实在忍不住了，求救般地叫了一声， “干爹，咱们还要走多远？不如咱们现在先歇歇脚，吃点东西再走吧。” 武雄这才停下脚步来，回头看了一眼疲惫不堪的穆婴，沉思了一下，说道： “穆婴，坚持一下，天不早了，我们翻过这个山岗，前面应该就到了鹿儿湖，那里地势平坦干净，咱们爷俩去那里休息吃饭过夜。好孩子，加把劲，干爹看好你！你要争取战胜我这个老头子才行呀！” 穆婴被武雄先拒绝又鼓励，也不好意思再打退堂鼓，她无奈地笑笑，咬咬牙，在心里给自己鼓鼓劲，说： “行，干爹，就听你的吧！” 武雄也不客气，扭头继续朝前面走。穆婴紧紧跟在后面。她不敢落在武雄后面太远，怕自己迷路找不到他。 太阳已经西斜，天色有点暗了下来。穆婴知道，傍晚即将来临了。 虽然又饥又累，但穆婴却不敢再提议休息的事。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山林里过夜是穆婴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冒险，她心里的恐惧开始随着天色的变暗而越来越浓重。她紧紧握着腰里别着的手枪和匕首，一声不吭地跟着武雄继续往前攀爬。她相信多次外出的武雄有足够的野外生存经验，他会领着自己安全地渡过这个可怕的山林之夜。 …… 月亮升起来，照的山林仿佛染上了一层柔色的水银，多了几分深夜的静谧，也多了几分神秘。山鸟“咕咕”的叫声比白天响了许多，偶尔的一两声狼嚎也让人听起来比白天更瘆人。 武雄攀爬的脚步慢下来，似乎有意在等穆婴跟上。但他自始至终从来没有问过穆婴一句“是否恐惧”这样的话。穆婴也心照不宣地不说“害怕”这句话。 前面的山路出现了下坡的趋势。穆婴知道，她和武雄应该是已经越过了刚才那道山岗，开始往另一段比较平坦的山路走去。 走了不多久，山路变得有些开阔起来，灌木少了，林木多起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水蒸气的味道。穆婴早就干燥不堪的鼻子和喉咙都变得舒服起来。 前面隐约出现了一片白色镜面样的东西，远远地发着光。在崎岖的山间显得格外突出，吸引眼球。 “穆婴，鹿儿湖马上就到了，咱们可以休息了！” 武雄回身伸手拽了一把已经精疲力尽，迈不动腿的穆婴，朝着远处那片白色的湖水方向走过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抱犊岭上风雨多 038鹿儿湖之夜 鹿儿湖是大青山地区特殊的地质构造条件下形成的湖泊，形状有点儿像我国西南横断山区广布的堰塞湖。山沟被流水侵蚀成宽谷后，地势低平的地方汇水成湖，而高点的地方则形成前山与后山的交通孔道。 鹿儿湖是大青山上最大的山间湖泊。湖水白天远看有点儿发青绿色，晚上远看则是白花花一片，在月光下幽幽地闪着光。 穆婴在武雄的引导下，很快就穿过树林和荒草，来到了鹿儿湖边上。 远看白花花的湖水，近看却变得黑魆魆一片，就像一块藏青色的布料，罩在山谷间。随着山间穿堂风刮过，湖水中泛起了一层涟漪，黑墨色的湖水就像一头发怒的怪兽，反卷着水波朝湖边涌过来，拍的岸边“啪啪”直响。样式甚是吓人！ 穆婴觉得，如果不是有干爹武雄站在一边，自己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敢到这个湖边来的。如果有选择，她宁肯一个人躲在山林里瑟瑟发抖，也强过在这变幻莫测的湖边心惊肉跳。 “穆婴，你去附近树林里拾点干柴火，我搭吊壶架子。咱们生火烧水，顺便吓唬吓唬野兽。只要有火在，狼和狍子都不敢靠近的。” 武雄很麻溜的摆好随身背着的布包，熟练地从里面拿出吊壶和铁架子，开始趁着月光在湖边搭架子。 穆婴从小就是拾柴火的行家，在河南老家帮父母拾过柴火，在山东舅舅家更是没少给舅妈拾过柴火。因此，现在武雄一声令下，穆婴很快就在身后的树林里，连草带柴，一会就用手拢了一大堆抱过来。 武雄已经用碎柴草点火烧水了。 从抱犊岭带出来的好水已经喝完了，武雄用吊壶灌了鹿儿湖的湖水来烧着喝。 凡是有野外生存经验的人都知道：在野外吃东西，最不能轻易尝试的就是不明底细的野外死水。有时候饥饿打不倒你，但布满菌群的野外水源绝对能放倒你，甚至危及你的生命。 饮用这种高风险的水源，最大的保障就是用火烧开。熟水对人的伤害几乎就降为零了。 “干爹，以前你一个人进山采药也是这样过吗？” 穆婴接过武雄递过来的干粮，边吃边好奇地问。通过自己对今天一天野外跋涉的体验，穆婴实在觉得进大青山采草药不容易。 武雄看看穆婴，月光照在那张年轻又充满朝气的脸上，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和刚才疲惫不堪的样子大相径庭。 武雄不禁在心里感慨到：年轻就是好啊，不管有多么疲累，只要短暂的休息过后，体力马上就可以恢复！不像自己，纵然年轻时体力惊人，可年纪到了，总有那么一丢丢的力不从心。可是为了那个信仰，自己只有咬牙坚持着！ “穆婴，你现在觉得苦吗？害怕吗？跟干爹出来是不是后悔了？” 武雄没有回答穆婴的问题，倒是反问了穆婴几个问题。 穆婴吃下一块干粮，肚子的饥饿缓解了，精神头也上来了： “干爹，只要跟着你，我什么也不怕，不怕苦，也不后悔！你一个人都敢在这个山里呆好几天，咱们爷俩怕什么！我们有枪有剑，还有武功，就是鬼神见了我们也得躲躲嘛！不是说鬼怕恶人嘛！” 武雄被穆婴的逻辑逗乐了： “好孩子，干爹真是没有看错你：勇敢，坚强，乐观，是个干大事的材料！只是，你跟着干爹，以后不会少吃苦的！可惜了你一个丫头！如果是个小子，那干爹可就烧高香了！” 穆婴不同意武雄的偏见： “干爹，你可不能把人看扁喽，男孩能干的事，穆婴一样可以替你干。我现在是有天霸哥哥，所以用不上我为你养老送终。不然，您儿子能为您做的事情，我都可以为您做！而且，干爹就是穆婴的再生父母，只要是干爹嘱咐的事情，穆婴就是拼上性命，也不会让您失望的！” “嗯嗯，我知道，好孩子！不然干爹也不会训练你抗大梁。不过，干爹这么做，也是事出无奈，明知道可能会为你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可是干爹还是要把你带进漩涡里去。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为此埋怨干爹！” 穆婴对武雄的一番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她确信，无论武雄怎么做，他都不可能害自己的。 “干爹，你不用自责，只要你有用的上穆婴的地方，穆婴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您放心吧！” 武雄没再说话，他有些动情地摸着穆婴的头，轻轻点了点头。 …… 武雄紧挨着湖边避风的一处山崖搭好了两，穆婴也就不再追问。 穆婴听话地躺回自己的帐篷。 听着武雄帐篷里传来的呼噜声，穆婴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抱犊岭上风雨多 039避雨老虎洞 穆婴被一阵轻微的响声惊醒了。 她睁开眼睛，天已微微亮，山风裹着凉意吹过简陋的帐篷，穆婴不禁轻轻抖动了一下身子。 旁边武雄的帐篷已经收起来。此时他正蹲在火堆旁边摆弄着烧水的吊壶，身边有一堆新捡的柴火。 原本几近熄灭的火堆，在武雄的照料下，重新有零星的火星在风中跳跃，爆燃，火势一点点大起来。 穆婴不好意思再懒睡下去，连忙起身收拾东西。 武雄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穆婴，和蔼地说道： “穆婴，你可以再多睡一会，饭好了我叫你。小孩子觉多，多睡会没关系的。” “干爹，你没多睡会？你，你一晚上也怎么没睡好呀！” 穆婴想起武雄昨天夜里出去的事，她有些好奇，但又觉得不该多问，就闪烁其词地影射了一下。 武雄依旧低头摆弄他的吊壶，仿佛没听见穆婴的问题，答非所问地回答道： “干爹年纪大了，觉少，习惯了晚睡早起。享不了你们小孩子贪睡的福气了。” 穆婴识趣地打住了嘴巴，开始麻溜的起床收拾东西。 水烧开了，武雄和穆婴爷俩就着开水吃了点干粮，一顿早餐就解决了。 “干爹，咱们吃完饭去崖上采草药吗？” 穆婴一直疑惑武雄昨天晚上的行动，想知道他干嘛去了，又不敢直说。只能旁敲侧击地顾左右而言他。 “对，一会咱们上崖。” 武雄这次倒是回答得干脆。他把帐篷等一众东西都塞进背包里捆绑固定好，然后又从鹿儿湖里提水浇灭了火堆。 “咱们爷俩得赶紧去采草药。我刚才看过天象，天上有积雨云，过晌应该有暴雨。这个地方下雨少，不过来一次就是大暴雨。” “哦，那咱们得提前准备好雨披了吧？” 穆婴有些担心，山上除了树林，好像没什么避雨的地方。如果真有大暴雨，两个人说不定会淋成落汤鸡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咱们采些草药，就去崖下避雨。我昨天就找好了避雨的地方了，保证你挨不了雨淋。” 武雄慈爱地看看发蒙的穆婴，神秘地笑了。 “哦！” 穆婴这下心里松了一口气：干爹终于说出了他昨天晚上的行踪，原来是去找那遮风避雨的地方去了。 穆婴不由暗暗佩服武雄作为老江湖的缜密心思和野外生存能力了。 …… 武雄领着穆婴进山时，选择的路径基本还是以平坦好走为主。但进山后去采草药的路线，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自古以来，大山对人类的馈赠都很慷慨，但也很神奇。珍贵的东西，比如灵芝，人参一类的，都藏匿在深山老林里，而且传说仙草旁边往往还有蛇啊、黄痞啊等一众“仙家”看守。而且，越是珍贵的草药，在深山里藏匿得越严实，越不容易被人发现。 民间传说的“白蛇传”中，白蛇去盗救命的仙草，就是要先要打败守护仙草的各路神仙，然后才能再伺机盗取仙草；还有神秘的野山参，人找到了它，如果不立刻用红绳系住，转眼它就会跑没影了。 大青山的名贵草药，比如志远，黄花，当归，知母等，大多长在南坡的断崖上。 武雄有长期采集草药的经验。他备了一根拳头粗细的保险绳在背包里。采药的时候，就把保险绳的一端系在大树上或者是岩石上，另一端系在自己腰间，然后顺着绳子滑下悬崖，在悬崖峭壁间寻找那些珍贵的草药。 穆婴第一次见到这种惊险的场面。看着武雄到处寻找合适的系保险绳的大树或者是岩石时，穆婴偷偷往悬崖下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就让穆婴倒吸了一口凉气：悬崖的巨石就像是被刀劈斧凿过，几乎成九十度的垂直角度，让攀援者根本连放脚的地方都找不到，更别说徒手攀登了。要想上下悬崖，只能借助保险绳的提拉作用，和攀登者强健的腰部力量，才能慢慢爬上爬下。 武雄很快就把保险绳系在了一块隐蔽而且巨大的石头上。然后又从旁边抱了一大把干枯的树叶和杂草，撒在保险绳划过的地方，一直延伸到悬崖边上。 这样一伪装，穆婴竟然一点也看不出保险绳的痕迹了。 “穆婴，你站在旁边看着干爹如何系保险绳，如何滑下悬崖。我先下去采摘草药，你在上面等着。过一会变天下雨时，我吹口哨通知你，然后你把绳子拉上来，照我的样子滑下去，我在下面山洞里接应你。然后咱们爷俩就在山洞里避雨。好吧？” 武雄边系保险绳，边给穆婴讲解示范。遇到重点的地方，武雄还让穆婴亲自动手来做，以加强她的记忆力。 “干爹，下面有山洞啊？你怎么知道的？山洞在悬崖底下还是半山腰？里面有没有野兽什么的？” 穆婴虽然害怕往山崖下面滑，但相比滑下的危险，她更担心武雄所说的山洞里有没有可怕的东西。因为在她的老家西华，山上的洞穴里往往藏着野兽什么的：有狼，有蛇，还有蝎子和毒蜘蛛什么的，哪一样接触人身都会要人半条性命的。 “山洞是我原来采药的时候发现的，在悬崖的半山腰，位置很隐蔽，也很危险，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我给它起名老虎洞，意思是只有老虎有本事进到那个山洞里。不过山洞里很安全，没有什么野兽痕迹，所以你不用害怕。” 武雄说话的功夫，人就已经滑下了悬崖。 穆婴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悬崖边上。山风吹过树尖，发出“哗哗”的响声，有几分寂寥，也有几分瘆人。 虽说穆婴在前期的漂泊生涯中和武术学习中锻炼了胆量和勇气，但现在的她还是有一丢丢的恐惧在心里升腾。 为了驱散恐惧和孤寂，穆婴每隔半个时辰，就大声叫一下武雄，让武雄的回答来驱散心里越积越浓的不安。 …… 刚才还发亮的天空渐渐变得阴郁起来，黑压压的云朵从山后涌过来，就像压在山林树梢上的一层厚厚的黑心棉。 眼看一场瓢泼大雨就要来临。 悬崖下响起了武雄的口哨声。 着急等候的穆婴，闻声就开始往上拉保险绳。 而武雄早已进入山洞等候。 穆婴学着刚才武雄的样子，把粗壮的绳索牢牢系在腰间，然后小心翼翼地顺着保险绳往悬崖下滑去。 穆婴不敢往下看，双手拉绳，双脚蹬壁，慢慢地下滑。不知道下滑了多长时间，穆婴觉得自己的双脚被武雄扶住了；再接着，她感觉到自己落地上了。 “好孩子，真不错！有胆量，有勇气！干爹真没有看错你！干爹有了你，以后的一切就都有希望了！” 武雄一边嘟嘟囔囔地夸奖着穆婴，一边麻溜地帮助穆婴解下身上的绳索。 惊魂未定的穆婴则呆呆地看向洞口的外面。 这是一个缩在悬崖半山腰的隐蔽洞口。洞口周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由杂草和灌木交织的覆盖物，如果不是下到洞口恰好的位置，而且必须用手扒开，你是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这个洞口的存在的。 看来武雄昨晚应该来过这个山洞。因为洞口的悬崖边上，还有新鲜的燃烧后的松脂滴落物。穆婴用手摸了摸，感觉松脂滴落物还有点发软，没有干透。 …… 天上开始落下了豆大的雨点。 山风夹着雨点，拼命地往山洞里飞溅。一下子就把穆婴的衣服潲湿了。 武雄拉着穆婴，朝洞口里面走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抱犊岭上风雨多 040山洞秘密 武雄举着火把走在前头，穆婴牵着干爹的后衣襟走在后面。 洞厅不深，但是很高。火光照着的地方，露着靑虚虚的岩石，而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则是黑黢黢一片。除了洞外的风雨声，洞内很安静。 但空洞的空间里反射作用明显，两个人轻轻的脚步声被反射成仿佛一队人马的气势，而武雄不经意间的一小声咳嗽，也被反射成一阵“嗡嗡”的回响，仿佛有很多个小人在同时效仿他的发声。 大概有十几步的距离，两人从洞口走到了山洞尽头。 武雄拿火把上下左右地照了一下，山洞尽头也是一面靑虚虚的石头洞壁。不知是角度的问题，还是灯光的问题，这面洞壁和两边的洞壁相比，唯一不同的就是，这面洞壁的颜色似乎更淡一些，不像两边的洞壁那样，裸露着几百几千年历经风霜的沧桑。这面洞壁就像一个年轻一代的新人，很孤立地站在两个有资历的老前辈旁边，不敢张扬，就这么默默的陪侍着。 “干爹，我还以为这个山洞很大呢，没想到就这么短。” 在黑暗中呆的时间长了，穆婴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对山洞里的内景也看的清晰了。她很好奇地观察着洞壁四周，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心里升起：这个山洞应该是一个很大的空间，好像被迎面的这堵墙壁硬生生隔开了。墙壁那边应该是另有洞天吧？ 穆婴没敢把这种奇怪的感觉说出来，觉得那不过是自己脑洞大开的一种想象而已。 武雄没有理会穆婴，他一手拿着火把，另一只手不停地在墙壁上摸索着，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 突然，武雄乐了起来，他招手把穆婴叫到跟前，指着刚才摸索过的墙壁一角，对穆婴说到： “穆婴，来，伸出你左手的大拇指，对着这个手指印按一下。” 穆婴凑近了灯光才看清楚，在迎面那块青虚虚的洞壁上，武雄手指的一角竟然有一副微微里凹的石雕图案，仔细看时，才发现是一个人的大拇指的形状。旁边还有一行穆婴不认识的奇形怪状的文字。 穆婴很疑惑： “干爹，按这个手指干什么呀？而且，为什么非得要我按一下？你按不行吗？” “傻孩子，干爹要是一个人按了管用，就不会这么费尽心思地让你吃那么多苦培养你了。这个山洞是一个你不了解的大人物留下来的，里面有一个秘密，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的。现在，我们先尝试一下，看能不能把这扇隔门顺利地打开。” 武雄见穆婴还在犹豫，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解释道， “这个手指和这行象形文字，都是洞主人封洞的时候，留下的开洞密码。虽然我知道这组象形文字的密码，但却点不开手指密码。因为洞主人是一个左撇子，所以他留下了一个左撇子的大拇指密码。要解开这个密码，只有找一个左撇子的人来对指法走向。” “所以您就找到了我？” 穆婴这才恍然大悟武雄一直对自己这么好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看到了自己是个左撇子，有助于他打开这个山洞的隔门。 穆婴猜想：隔门后面一定埋藏着一个惊天大秘密。不然洞主人不会这么费尽心思地到这个地势险峻的山洞来，而且设下如此煞费心机的开洞密码。 当然更令穆婴匪夷所思的是，武雄绝不是最近一两天才发现的这个山洞，他应该是早已熟知山洞的存在，而且知道这个山洞的全部的秘密。今天，他绕了那么大的一个圈子，其实就是来让穆婴帮他打开山洞的隔门的。 “干爹，石门后面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吧？” 穆婴对隔门里面的秘密很好奇，同时又有点担心。因为以前听老人们讲故事，都是讲这种神秘的石门背后往往藏着一些害人性命的坏东西。但愿这扇石门里面不会出现让人惊骇的东西才好。 穆婴紧紧握住了腰间的手枪。 “虽然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但可以向你保证：它对人绝对没有一点伤害。你完全不用担心，干爹不会害你的。” 武雄了解穆婴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对眼前未知的东西有着莫名的恐惧是可以理解的。 “那好吧，干爹，穆婴听您的！” 穆婴深吸一口气，然后猛的把左手大拇指按到墙上的拇指图案上。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响声，山洞尽头的那面洞壁上，竟然出现了一个五尺见方的洞口来，刚好可以容纳一个成年男人弯腰进出。 武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而穆婴则有些目瞪口呆，望着洞口里面黑魆魆的空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山洞里面带着霉味的空气一下子涌了出来，充斥着整个山洞的外空间。呛得穆婴和武雄连连咳嗽。二人忙退步到洞口的悬崖边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 等了大约半个多时辰，空气里面的霉味几乎闻不到了。武雄把火把举进打开的石门里面，见火苗和在外间没什么区别，知道里面的氧气已经充足，适合人进出了，就牵着穆婴慢慢往里走。 …… 武雄举着火把走在前面，穆婴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石洞里很干燥。 这一点和南方的山洞不一样。 西北部常年缺雨，气候干燥。所以山洞里也是十分干爽，不像西南地区的山洞，是名副其实的“水帘洞”，到处阴水涟涟。 一眼看过去，石洞里面比外间大多了，一眼看过去足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里面很空旷，除了几根撑洞话。他迅速熄灭了火把，拿出手枪，拉着穆婴来到山洞外间的洞口处，紧贴着悬崖边，紧张地倾听着山洞上面的动静。 但越下越大的雨声掩盖了一切。 …… 武雄和穆婴在山洞里度过了黑暗的一夜。 第二天天晴了。 武雄在山洞洞口处的灌藤里找到了藏在里面的保险绳的绳头。他使劲拽了拽，绳子稳稳地一动没动，看来另一端应该是没被人动过手脚，还是牢牢地系在原来的山石上。 武雄指挥着穆婴把山洞里的一切东西重新归位，恢复原样。然后两个人才一前一后地攀上山崖，准备打道回府。 “穆婴，好孩子，你要把今天看到的，还有我嘱咐你的东西都要牢牢记在脑子里。当然，最重要的是，记住这个山洞的大体位置。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要自己能找到这里来！” 武雄边走边严肃地嘱咐穆婴。 穆婴望着武雄严肃到让她有些紧张的面色，不安地点点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抱犊岭上风雨多 041天霸看上穆婴 武雄这次带着穆婴出去采药，虽然只有短短的三天时间，但已然在抱犊岭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武雄的人品和道德在抱犊岭上历来是有口皆碑的，特别在处理男女关系上，他的洁身自好是让所有人都伸大拇指的。他和老婆郑玉娥的伉俪情深是任何抱犊岭男人都不能比拟的。郑玉娥去世三十年，武雄就鳏寡了三十年，自己带孩子度日，一直没有再想过续弦的事。 像武雄这样的男人能做到这些，除了坚强的毅力，顽强的自律，当然还有高尚的品格和道德水准。 可是，如今年近七十的武雄，却一反常态地没有避嫌地带着年轻貌美的穆婴独自外出三天，这和武雄一贯遵守的洁身自好的风格有点格格不入。 虽说都知道武雄爱才惜才，也都知道武雄和穆婴是父女相称，但毕竟在社会上还是男女有别的。所以武雄这次外出广泛地受到了别人的非议和评论。 但这非议武雄不知道，穆婴也不知道。但是武天霸却憋不住了。因为他从老婆刘玉蝉那里听说了关于父亲和穆婴的所有流言。 这让他大为光火。 武天霸怒气冲冲地去找父亲武雄，一进门就看见老爹一个人在吃泡饭，瞬间有觉得有些心疼。他结婚以后，曾经要求武雄和他们小两口一起生活，但武雄以生活不便为由推辞了，他说想一个人清静，真有老得走不动的那天，再让儿子和儿媳照顾。 “大早晨的，你怎么吃泡饭啊？有什么营养？不是告诉过你要吃点好的吗？” 武天霸看见父亲的早餐，火气立刻变小了，心疼起父亲来。他知道父亲胃不好，吃不得水泡饭，因为容易胃里反酸。 武雄抬头看了一眼儿子： “昨天晚上剩了一点饭没吃完。今天对付着吃吧。人老了，吃不得大鱼大肉了，粗茶淡饭的挺好！怎么，今天这么早，你有什么事情吗？” 武天霸本来憋着一肚子火气来找父亲，现在见父亲这样问，反倒发不出脾气来了。 “爹，你这次带着穆婴出去，你知道别人背地里嚼什么舌根子吗？你一辈子光明磊落，临了临了不能晚节不保啊！再说，闲言碎语的，让我和你儿媳妇也抬不起头来啊！” 武天霸尽量把语气放得缓慢婉转，以便父亲可以接受。 哪知他的话刚一落地，武雄立刻把碗往桌上一敦，出口骂到： “你个王八瘪犊子，别人怎么说我不管，你怎么也随着别人龌蹉你老爹？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知道？穆婴是你妹妹，我是你老爹，我们什么关系难道你不清楚？” 武天霸不服气，小声反驳道： “穆婴只是我的干妹妹，和亲妹妹不是还差那么一丢丢吗？她毕竟不是您的亲女儿呀，您这么不分亲疏，别人当然会说闲话！” “混账！” 武雄气的红了脸，拍桌子站了起来，眼睛盯着儿子，压低了声音骂到： “你说你，三十多岁的人了，一点长进也没有。当然，你今天这副德行，主要还是我教育不力的结果。你娘死得早，我看你可怜，从小就溺爱你，所以娇儿无肖子，你才有了今天这副德行！连穆婴一个小丫头都比不过，害得我才辛辛苦苦重新物色接班人。” 武天霸见父亲发了火，就乖乖地梗着脖子挨骂。不过父亲的最后一句话又惹恼火了他。他咆哮着问道： “你说什么，父亲？你重新物色了接班人？他谁呀？穆婴吗？那我算什么？你干脆让穆婴做你儿子，我做养女算了！你这么做，对得起我死去的娘吗？” “我对不起你娘不重要，关键是我要对得起我们的组织和抱犊岭的老少兄弟们。想当年，我们那么多好兄弟为了组织和国家丧了命；而且我的命也是他们救下的。比比他们，我已经苟活了这么多年，所以，我不能辜负他们的嘱托，我要把抱犊岭老少爷们的命运和我们组织的未来交到一个绝对靠谱的人手里。而穆婴就是目前最佳的一个人选！” 武雄想彻底掐断武天霸对抱犊岭寨主的念想，所以说话一点也不留情面。他想过了，他要把抱犊岭寨主的位置和组织上赋予他的所有的权利，在他临死以前，他都要交到穆婴手上。儿子武天霸对这件事情，早晚都得有一闹。与其将来让他和穆婴大动干戈，还不如在自己健在的时候就把话说清楚，让儿子早早死了心。 出乎武雄意料的是，武天霸对自己的一番话的反应似乎并没有自己预料中的激烈，他没有大动干戈，只是对父亲提了一个要求： “行，你愿意让穆婴做寨主，我也没意见，只要你能说服大家伙就行。我可以不和穆婴争寨主职位，不过你得让穆婴嫁给我，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不能让寨主的职位落到武家以外的人手里。” “什么？” 武雄因为自己听错了耳朵，又追问了儿子一句， “你说什么？让穆婴嫁给你？那刘玉蝉那儿怎么交代？她愿意？” 武天霸却不以为然地回答道： “刘玉蝉那儿你就别管了！我给她说就行。我们结婚这么多年，她连个一男半女也生不出来。我听李婶她们说了，这种事情十有八九怨娘们是不下蛋的鸡。所以刘玉蝉有愧于咱们武家，这种事情不敢不答应。” “那你想怎样做？和刘玉蝉离婚？然后和穆婴结婚？” 武雄有些服气儿子的脑洞大开，他哭笑不得地问道： “当年刘玉蝉看不上你，是你死乞白赖地求你老丈人再三说合，才成就了好事。如今你又看不上人家刘玉蝉了，要甩了她再和穆婴结婚。你算盘打得好啊！不过你征求过两个姑娘的意见了吗？她们会听你的安排？” “我没说和刘玉蝉离婚。现在哪家有钱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咱们可以把穆婴娶过来做二房，给咱们武家生个一男半女的！多好啊！您说您都是往七十上跑的老人了，不会不希望早日抱上孙子孙女吧？” 武雄都气笑了： “天霸，你说你都多大的人了，办事还这么不靠谱！我是想早日抱上孙子孙女不假，可是不能因为玉蝉生不出来，就换穆婴来吧！关键人家姑娘得愿意呀！你自己隔这儿胡说八道一大溜没用！” “刘玉蝉的工作我做，可穆婴的工作你得做，咱们和她无亲无故，凭什么把寨子交给她？除非她嫁到咱们武家。你告诉她，要想做寨主，就要先嫁进武家。否则免谈。再说，她嫁进武家做二房，就是和我们亲上加亲，我决不会亏待她的，绝对和疼刘玉蝉一样地疼她的！”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穆婴虽然没有失身，但现在也不能完全算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了，她毕竟已经迈过一家门槛。所以给我做二房，也不算太委屈她。” 看来武天霸的这个计划绝不是临时起意，他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只不过是借今天的机会和父亲挑明而已。 武雄听得勃然怒起： “行了，武天霸，我警告你，你怎么和刘玉蝉过日子我不管，但穆婴你绝对不能动。她只能是我的干女儿，你的干妹妹，除此以外不能出现别的关系！” 武天霸也急了： “为什么？你救穆婴不为别的，就为了让她做咱们抱犊岭的大当家？凭什么呀？凭关系，我和您最亲；凭资历，郭怀叔和武臣叔他们都是老资格，哪一点也轮不到穆婴在这儿捡现成的东西吃。” “那好，你现在听清楚了：穆婴是我师弟推荐来投奔我的，我不能辜负我师弟的托付，更何况我的命就是我师弟的父亲救下的，我得报恩；如果我在这种情况下让穆婴做你的二房，那我就是抛弃江湖道义，成了乘人之危的小人，在江湖上就会被人耻笑。所以，我要学当年赵匡胤‘千里送京娘’，决不会让穆婴拿婚姻大事来换取寨主之位，坏了我武某人在江湖上的名声。” “二一个呢，穆婴这个孩子虽然还小，磨砺上两年，绝对是个出色的大当家的料。这一点我绝不会看走眼的。所以，你趁早死了娶穆婴的心思，回去和玉蝉好好过日子吧！” 武雄教训完儿子，不耐烦地挥手让他走掉。 武天霸一肚子火气，狠狠白了父亲一眼： “您就瞧好吧，寨主之位和穆婴，我早晚要一样！” 武雄气的操起棍子就要打儿子，但棍子还没落下去，管家武臣急匆匆地赶过来，附在武雄耳边轻轻说道： “大哥，吴三源那边来人了，在大厅里等着您呢！”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抱犊岭上风雨多 042参加议事大会 “叫上穆婴去议事大厅。” 武雄扔下手里的棍子，用手指着儿子武天霸，恶狠狠地吼了一句。 武天霸虽然满心不悦，但在公事上却不敢含糊，跟在老爹和武臣身后去喊穆婴了。 …… 当武雄随着武臣急匆匆走进抱犊岭聚义大厅议事厅的时候，吴三源那边派来的信使丁老瓜已经守着茶桌喝了有半个时辰的咱们两家可以联合在桑拉河两岸设伏，东西夹击。事成之后，所有的军事物质咱们五五分成，各得其所。不知武寨主意下如何？” 丁老瓜说完，就开始盯着武雄的脸看，似乎想从武雄的脸上看出结果来。 武雄低头想了想，又看看四周围坐的华少安、郭怀和武臣几个军事领导小组的成员，见大家都用眼色在表示同意，就对丁老瓜说道： “老瓜，你先随着二娃去食堂吃饭，吃完饭就可以回去答复吴大当家的，说我们同意这个作战方案。不过具体伏击细节，我们做好计划以后形成书面报告，晚饭以后派人送到八里寨吴大当家的手上去。当然我们也还要看你们的具体书面计划书。” “好来！” 丁老瓜痛快地答应一声， “我就知道武寨主心细如发，体恤下人，知道我老瓜还没吃早饭。我最爱吃你们寨子上的白斩鸡，味道那可是张家口一绝。走喽！” 丁老瓜起身随着二娃去吃饭，走到门口，他突然又卖关子似的回过头来： “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个小道消息，先提前给武寨主透露一下，我放出去的信使传来情报，说两天后还有一批国军的辎重要从咱们桑拉铁桥过河去山西yxs处。至于具体情况，咱们武吴两家还是否合作，武寨主可以和我们老大再详细洽谈。……” …… 丁老瓜跟着小服务员二娃去食堂吃饭了。武雄和几个军事领导小组的领导就留在议事厅里开了个紧急军事讨论会。 穆婴和武天霸坐在后排旁听。 “大家觉得咱们这次和吴三源合作的事情可以吗？” 武雄和以前开会一样，照例先征求大家的意见。 “我觉得可以。咱们以前也和吴三源他们合作过。像这种大宗的买卖，单靠咱们一家的力量是不够的，所以这个时候，咱们就要和吴三源摒弃前嫌，抱团取暖，合作共赢。” 郭怀按年龄是老资格，每当这个时候，往往都是第一个发言。 “对呀，每当遇到这种大宗买卖的时候，不但咱们要找人帮忙，吴三源更是如此。不然他也不会主动联系咱们。这肯定是他们啃不了的骨头。如果是小宗买卖，从来也没有见过他们来找咱们合作过。不过这次他还算识相，答应和咱们五五分这批物质。” 二当家华少安是武雄的同门师弟，也是当年追随武雄落草抱犊岭的少数义和团的原兄弟之一。在抱犊岭上，除了寨主武雄和他敬重的老资格郭怀，他就是说一不二的二当家了， “不过这次咱们也得长点心，防止吴三源再次使诈，欺骗咱们。就像上次掳绥远政府军的那批走私棉纱，咱们出了主要兵力，但背后却被吴三源截下了大部分棉纱。要不是寨主你亲自出动去找他要东西，咱们就被他坑了。” 华少安的话让武雄沉思了一会，然后他抬起头来： “二弟说的不错。吴三源为人狡诈，他锅里的肉，不会随随便便捞给别人吃的。这次伏击，要不是他人手不足，肯定不会来联合咱们。所以咱们在排兵布阵的同时，也要提防他事后出幺蛾子。” “不过，有一点要求我还是要说在前头：既然咱们接下了这趟活，就得好好盘算盘算。吴三源不仁，我们不能不义，在两家配合作战中，咱们一方决不能出任何纰漏，以免坑了对方。不然这种情况传出去，会在江湖上坏了咱们兄弟的名声。” “大哥说的极是！” 华少安连连点头。 坐在最后一排旁听的穆婴，虽然心里对自己被第一次邀请参加这种高层次会议有点忐忑，但对干爹武雄的胸怀和品格，却是从心底里佩服。 “散会以后，大家各自从自己主管的领域出发，写出一份自己对这次伏击战的建议，下午咱们再开会研究谁的方案最可行。” 武雄总结完了会议的内容，然后抬头看了一下穆婴和武天霸： “你们两个回去也各写一份建议，下午拿到会上来讨论。对了，穆婴也参加这次伏击，你枪法好，就随着二当家去桥头阻击。” 穆婴一惊：她自从来到抱犊岭，除了跟着武雄护过两次镖，还从来没有参加过大的伏击行动。没想到武雄这次不但让她参加伏击战，而且还是跟随以脾气暴躁出名的二当家出战，穆婴心里更加忐忑了。 “大哥，我有两句话补充一下。” 一直默默不语听别人讲话的管家武臣，这时候突然插话进来， “刚才老瓜讲到的两天后伏击那批国军的辎重，咱们还打算参加吗？要不，下午也一块儿商量商量。” 武雄听到这个建议，并没有立即说话，他沉默了一下，抬起头来： “这个问题嘛，竟然你提到了，我想借题发挥一下，顺便讲讲我们以后的出路问题。” “大家都清楚：当初我们这伙人之所以背井离乡，来到塞外这个荒僻的小山窝里，一是为了逃避当年官府和八国联军的镇压和迫害；二来也是图谋有机会就东山再起。可是这么多年过来，我算看清楚了：咱们没有改朝换代的能力，说到底也就是一群占山为王的草寇。” “从义和团运动到现在，三四十年的时间，在整个中华大地上，从军阀混战到大总统建立中华民国，再到后来gmd和***分分合合，以及现在日本人又掺和进来。现在国家是一片混乱。不管是打日本鬼子也好，还是gmd和***私下里摩擦也好，大家都是在为将来能拿到这个国家的统治权而争斗。相比他们的力量，咱们这一小搓人是没办法东山再起的。” “所以，我们得为自己将来寻一条活路。就像当年宋江招安一样，如果不想一辈子做草寇，就得想办法融入主流社会。” “小日本被赶出中国是迟早的事，至于将来的中国是姓gmd，还是姓***，我们静观其变，拭目以待。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打鬼子，但不能轻易得罪gmd和***。” “所以两天后对国军的伏击，我们不参加，也不主张吴三源他们行动。因为这批辎重，说不定就是国军运往山西前线打日本人用的。咱们不出力打鬼子，但也不能拖中国军人打鬼子的后腿！” “大家放心，在我死之前，一定会为大家伙寻求一条摆脱咱们当前土匪身份的活路，让大家堂堂正正地在社会上做人！” …… 会议解散后，武雄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第一个出门走开，他示意别人走出议事大厅后，就来到了最后一排落座的穆婴身边。 看着穆婴有些紧张忐忑的表情，武雄意味深长地拍拍穆婴的肩膀，小声嘱咐到： “孩子，干爹是想锻炼锻炼你，能赶快成长起来挑大梁。跟着二当家出去作战，要特别注意自己的安全！同时也要保护二当家的安全！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穆婴抬头望着武雄充满信赖和期望的眼神，顿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起来。虽然她还不是特别明白武雄特意栽培自己的原因，但心智成熟的穆婴知道：做事严谨，思虑周全的武雄之所以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独到的理由。 穆婴认认真真地点了一下头，给了干爹一个肯定的答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抱犊岭上风雨多 043桑拉河伏击战 日本占领了东三省以后，迅速建立了伪满洲国，作为侵略华北的跳板。 随着整个侵略战争在华北地区的蔓延，日本在战争中很快就暴露出来战线过长，人力不足，供给难以接续等问题。为了保证山西前线的战争供给难题，日本人在热河一带建立了多个战争物质中转站，把从东北地区征集的粮食、棉纱和武器装备等，通过各种路线运往山西前线。 其中，从热河通过察哈尔去往山西的一条路，是日军在北部的一条很重要的战争补给线。而大青山地区的桑拉河，是这条补给线上的必经之路。 抱犊岭和八里寨两家联合在桑拉河铁桥准备阻击的，就是一直活跃在这条补给线上的日本华北军下属的小犬三郎部的机动运输队。队长是一名叫秋野春隼的上尉军官。 秋野春隼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是一个中国通。他少年时随父母从日本来到中国东北，是日本赴东北开垦先遣团的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 “九一八”事变以后，秋野春隼参军，随后来到日本华北军下属的驻热河战争物质补给站，负责本站运输队热河至察哈尔运输线的安保工作。” 秋野春隼是个集凶残狡猾于一身的高智商鬼子，他因为在中国长住，熟悉中国人的喜好脾性。因此在战争中，他习惯通过收买威胁一些汉奸走狗，让他们代替鬼子对付抗日的中国军人和老百姓，以及散落在大青山一带的土匪游勇。 这样做既有效缓解了当地日本驻军人少的弊端，又很好地转移了日本人和当地老百姓之间的矛盾。 因为最近日本人在山西前线吃紧，秋野春隼奉命护送一批粮食和军事物质去支援山西前线。 从热河经察哈尔去山西，张家口的大青山地区是必经之路，而桑拉河上的铁桥，又是重中之重的关口。 秋野春隼早就知晓桑拉大桥的重要性，早在他接防物质站不久，他就通过暗访的方式全面了解了桑拉桥方圆几百公里以内的中国军务和土匪分布的具体情况，并煞费心机地制定了一套对付附近土匪的方案，以确保日本人在通过桑拉河的时候，能够最大限度地减少损失。 这次的山西之行，秋野春隼知道这些军事物质对前线日本鬼子的重要性，所以为了确保万一，他决定启用一个自己早在几年前就通过威胁说服方式让其变节了的隐藏在当地土匪内部的内奸，让其配合日军将这批物质安全运出大青山地区。 ……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那边日本人紧锣密鼓地为这次运输做准备，这边抱犊岭和八里寨的土匪们也没闲着，双方紧急磋商，制定好了劫持日军物质的计划。 按照双方的计划，八里寨的土匪在吴三源的亲自率领下，防守桑拉桥以东的地盘，待到日军军车和小股部队全部进入埋伏圈以后，由他们往空中发射红色信号弹，提醒埋伏在铁桥西边的由华少安率领的抱犊岭上的兄弟，双方对日军运输队进行合围，抢劫下日军的运输物质，然后快速撤退。 华少安接了命令，很早就率领抱犊岭上的兄弟们，早早埋伏在桑拉铁桥南北两侧的山窝里了。 穆婴被武雄安排给华少安做护卫，华少安在寨子里当面接收了穆婴，并答应武雄会贴身使用；不过一出寨子，华少安就借口穆婴是女孩，又缺少实战经验，安排她跟在护卫队最后面断后，和一批负责趁乱抢劫的兄弟们混在一起。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虽然穆婴被武雄再三叮嘱要紧跟华少安的身边，无奈华少安现在无视武雄的安排，让穆婴远离自己身边。穆婴没有反驳的理由，只能执行华少安的命令。 但聪明的穆婴多了一个心眼：她知道武雄再三让自己看紧华少安，而华少安却拼命想摆脱自己的看护，二人之间虽然谁都没有透露其中的缘由，但穆婴猜测这其中一定有特殊的含义。至于含义是什么，自己就只能在战斗中边观察边揣摩了。 战斗在下午申时进行。 当西岸的吴三源部放射信号弹的时候，秋野春隼亲自率领的日军运输队已经全部进入了华少安和吴三源各自率领的队伍的包围圈。 这个时候，华少安按双方计划应该是响应吴三源的合围号令，可不知为什么，他却迟迟没有发布冲锋的命令。 眼看秋野春隼的军车就要开出包围圈了，东边的吴三源忍不住了，从后面发起了冲锋。倒逼着华少安这边也发起了冲锋。 经过一番激战，虽然击毙和俘获了不少的日军护卫士兵，而且最终截获了三辆装满粮食和医护用品的运输车，但前面装着大量武器辎重的军车和秋野春隼带领的先头部队却跑出了包围圈。 吴三源对抱犊岭华少安这边违背事前双方伏击计划而大发雷霆。但华少安的解释却是：他觉得没把握全歼装备精良的鬼子运输队，所以想等敌人的先头部队过去，再下手袭击拉物质的军车。倒是吴三源破坏了他的临时计划，所以才造成拉辎重的两辆军车的逃匿。 吴三源骂骂咧咧地派人找到武雄，把这次伏击失误的地方推到华少安的行动不利上，并借机篡改了伏击前制定的分配战利品的方案，双方由事前的五五分成改成了四六分成，由吴三源部拿大头，而抱犊岭这一方只能拿个小头。 华少安当然对吴三源这种事后反悔的举动大发雷霆，并一再要求武雄出面和吴三源交涉，否则他就带领弟兄们重新和八里寨的土匪们干一仗，夺回自己应得的那一份。 武雄对最后的这种结果似乎早有预料。他劝华少安稍安勿躁，说没必要因为这一星半点的利益和吴三源翻脸，因为以后双方肯定还会有再合作的机会。 武雄还说，吴三源也不算是少给抱犊岭战利品，因为他们那边的人员和弹药损失都比这边大，所以多拿些战利品也能说得过去。 华少安见武雄这样说，也就没有了再固执下去的理由，只好大骂着吴三源的“言而无信”，气鼓鼓地回寨子里的办公室休息了。 武雄安排人手和吴三源一方分配好了这次伏击战的战利品，然后才回到他在抱犊岭的专人办公室里。 武雄让自己的专职服务员二娃把穆婴叫到办公室，随后两人足足密谈了一个时辰，躲在武雄办公室一隅偷窥的华少安贴身的小服务员柱子，才看到穆婴离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抱犊岭上风雨多 044旧伤 刚刚立秋，就变天了。接连下了两天小雨。 每年的这个时候，武雄背上的旧伤就要犯病。 今年也不例外。 刚才开早例会的时候，所有的参会人员都目睹了武雄因为伤痛而脸上发青，冷汗直冒的情景。 穆婴是第一次见到武雄犯病的样子，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心里很担心。可众目睽睽之下，武雄坚持讲话，穆婴也不敢上去打断，就眼睁睁地看着干爹在那儿咬牙坚持着。 好不容易等到了散会，穆婴忙上前去扶住武雄，想带他回他的卧房去休息。 华少安走了过来。看着武雄脸色苍白的样子，有些心疼地问道： “大哥，又犯老毛病了？” 武雄点点头。 华少安看看旁边站着的穆婴，似乎欲言又止。 穆婴忙识趣地退到一边去，让两个男人在一起说悄悄话。 “大哥，咱们前几天在桑拉铁桥伏击日本军车，有一辆军车上拉的不都是医用物质吗？后来和吴三源他们分战利品的时候，我多了个小心眼。我看见车上有几箱写满日本字的药箱。这种药我原来在北平读书的时候见过，好像是日本专产的，用来治疗枪伤和预防老伤复发的。所以我就趁吴三源他们没注意，把这几箱药全扒拉到咱们这边来了。” “这几箱药现在正在仓库里放着，我原本想着过几天给你试试。不过现在看你这么难受，我让柱子去仓库拿了，要不一会我帮你敷上？” 武雄背上的旧伤是当年清军镇压义和团的时候，不小心中了清军的蚀骨毒箭。 虽然武雄家里是世代医学传家，他父亲为了医治儿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遍寻各路同僚，才保住了武雄的性命。 但美中不足的是，由于武雄当时是逃犯，在东躲西藏中错失了治疗的最佳时机，有一小部分毒气浸入骨髓。后来虽经名医刮骨疗伤，但还是没能彻底医治好，留下了后遗症，每到秋凉变天的时候，他的旧伤就开始发作，折磨着武雄的身心。 “算了，你一会让柱子把药给我拿来就行，我自己可以动手敷药，就不劳你的大驾了。我后背的伤太难看，怕你们看了太恶心，除了你大嫂，我还没让第二个人看过。我这里先谢谢兄弟的好意了！你呀，就让大哥在你面前保留一点尊严吧！” 武雄很婉转地拒绝了华少安的好意。 华少安倒没怎么在意：这本来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想亲眼看看武雄背上的伤情。但武雄从不让外人看，一年四季地穿着护身马甲，夏天也从不脱下来。 众所周知，武雄背上的伤，除了他老婆郑玉娥见过，并亲手给他收拾过，外人还真没第二个亲眼目睹过。 据武雄自己说，他背上的伤十分骇人，郑玉娥第一次见的时候都吓得哭起来。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他宁愿一个人忍受着伤痛的折磨自己疗伤，也绝不让外人目睹以后感同身受。 华少安也不再强求，等柱子把药从仓库里拿过来，他亲手递到武雄的手上，然后才转身离开。 武雄拿着药，让穆婴搀扶着，慢慢走回到自己的卧房处。 …… 穆婴给武雄安顿好所有他换药所需的东西，比如热水，干净的毛巾，换洗的衣服，还有脸盆和前后能对视的镜子……一切准备完毕，穆婴准备退出房间，让武雄一个人开始换药。 “穆婴，你不要走了，留下来给干爹帮帮忙。” 武雄见穆婴要走，竟然叫住了她。 穆婴惊得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天哪，武雄自己规定的，执行了几十年的老规矩，他今天为什么要破坏了它？再说，自己在医药方面完全是外行，也不会换药呀！ “孩子，干爹老了，以前一个人能干的活，现在干起来太费劲了。所以你要帮帮干爹。” 武雄似乎知道穆婴心里想什么，就给穆婴解释道： “其实你也不用做什么太复杂的事情，就是帮我清洗一下伤口，然后涂上药，再给我包上绷带就行了。剩下的事情，我自己就可以做了。” 穆婴点点头，脑袋里却装着一脑子问号： “干爹，刚才二当家要帮你上药，你为什么不答应呢？他的手法应该比我强多了吧？我真害怕我给你帮了倒忙啊！” 武雄头也没抬地回答： “我不希望外人看到我的伤口，我怕吓着别人。你是我女儿，你比天霸心细，我希望你将来能侍候我老，所以我这些伤不想瞒你。你没什么意见吧？” 穆婴连忙回答： “干爹待穆婴好比是亲生女儿，穆婴一直无以回报。将来能侍候干爹老年是穆婴的本分，也是穆婴心心念念要做的事情。我怎么会不愿意呢？” “好，那现在把门关上，我教你怎么换药。” …… 武雄在穆婴去关门的功夫，开始一件件地脱上衣和护身马甲。当他把后背完全暴露给穆婴的时候，穆婴真的被吓了一大跳：只见武雄背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左边背部靠上的位置，有一块碗口大小的伤疤，而且被剜去了一块肌肉，因为疤痕就贴着骨头长在一起。和旁边的肌肉相比，形成一个凹坑。 而凹坑右边的肌肉，则好像是被绣花针一类的东西穿刺的，形成了一个形状奇特的图形。这个图像好像和旁边的伤疤没有多大的联系，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一种情形。 穆婴很奇怪，但不敢张嘴问。她很认真的用白毛巾蘸了热水，按照武雄的指点，轻轻地给左背上的旧伤清洗伤口，然后很小心地上药。 当然这些药都是武雄自己珍藏的，而不是华少安给的那些日本药。 左边的伤口修理完，武雄又拿出另外一种药沫来，让穆婴帮忙涂在那些类似绣花针穿刺出来的伤口上。 涂完药，穆婴帮武雄重新包扎好绷带，然后穿上护身马甲和上衣。整个换药的过程才算结束。 武雄开始收拾他的药盒子，把华少安给的日本药也一并放回到药盒子里去。 穆婴在一边收拾脸盆，毛巾和旧绷带，一切收拾利落，才被武雄命令打开房门。 “干爹，你背上那么多伤口，你一定吃过不少苦吧？我看了都有点替你疼得慌！幸亏你身体好，换个普通人，受这么重的伤，可能早就没命了！” 武雄看看门外没人，小声对穆婴说： “我背上右边的那块伤疤形状，你能看得清楚吗？” 穆婴顿了一下： “嗯，挺清楚的。不过，那块伤口挺奇怪的，好像一幅画一样。它看着和左边那个伤疤不一样呀。它们俩不是一起受得伤吧？” 武雄打断了穆婴的话： “丫头，你先甭管这两个伤口是不是一起受得伤，干爹让你记住的是：下次再换药的时候，你要学会记住右边伤口的形状，然后学着在脑子里把它联想成一幅画，记牢每个针脚伤疤的位置，包括它上面的每个凸起和凹陷的形状。以后会有大用途的！” 穆婴茫然地点点头，虽然不知道武雄所说何意。 “还有，今天你看到的有关我背上的伤疤的一切，包括我给你说过的每一句话，你对任何人都不能泄露半个字。包括对武天霸也不能说。记住了吗？” 武雄十分郑重又严肃地叮嘱道。 穆婴诚惶诚恐地连连点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抱犊岭上风雨多 045刺客 一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抱犊岭黎明前的寂静。 穆婴从枪声中惊醒过来。凭着超常的听力和对方向的敏锐判断，她意识到枪声是从武雄居住的宿舍方向传过来的。 穆婴翻身起床，顾不得拢拢杂乱的头发，摸着枪就冲出门去。 果然是武雄屋里出了事。 等穆婴急匆匆跑到门前的时候，武雄的门口已经被站岗执勤的哨兵守住了，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寨主呢？我干爹怎么样了？” 穆婴从哨兵遮挡的门缝里看进去，模糊中看见一个人斜躺在武雄屋里的地面上，身下有血流出来。 穆婴以为武雄遇难了，疯一样地想挤进去看。 两个哨兵吃力地把她挡住了，气喘吁吁地告诉她： “寨主没事，已经被接到聚义厅去了，屋里躺着的是刺客。” “刺客？” 穆婴听说武雄没事，心里放下了大半个心来，不过哨兵的最后一句话却让她吃惊不已， “刺客到寨主屋里行刺？这是什么个意思？哪儿来的刺客呀？” 一位和穆婴平时熟悉的哨兵轻轻说道： “地上躺着的好像是武术队的郭大力……” “副教练郭大力？他是刺客？” 穆婴惊得嘴巴差点掉下来。她用手掐掐自己的胳膊，疼得自己吸溜了一口凉气：没做梦呀！难道一切都是真的？ …… 穆婴自从来到抱犊岭，接触最多的人，除了武雄，就是这位郭副教练了。 郭大力是武术总教练郭怀的义子。据说是郭怀在入伙抱犊岭不久，一次下山赶集，在大街上救下一个被饭店活计追打的偷东西吃的小叫花子。 因为这个孩子手脚勤快，嘴巴又甜，深得郭怀喜欢，就带到山上来了，开始先给郭怀当贴身仆童；后来郭怀渐大，唯一的女儿又嫁人了，家里只剩下老两口孤孤单单。 见此情景，机灵的小仆童主动认郭怀为义父，并改名郭大力，正式入驻郭家。时间一长，所有的人都只记住了他是郭怀的义子，而他真正的姓名反倒没人记得了。 郭怀对这个孩子也是不薄，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看待，锦衣玉食，而且不遗余力地教授他看家武艺。 郭大力本来就聪明，再加上郭怀的有意栽培，所以进步飞快。郭大力比武天霸还年轻好几岁，但武艺却比武天霸高了不是一个等级。在整个抱犊岭上，除了武雄、华少安和他义父郭怀这些老资格的一辈，年青点的同龄人中，很少有人是他的对手。 穆婴被武雄推荐向郭大力学习武术，其实受益匪浅。郭大力虽然是半路出徒，但生性聪明的他却精通梅花拳和八卦拳的精髓，真正做到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连门里出身的武雄都对他刮目相看，并破例提拔他做了武术队的副教练，在义父郭怀手下任职。 其实武雄这样安排，也有一点为郭怀着想，因为郭怀毕竟年龄一年大似一年，整天打打杀杀的，体力上觉得有些吃不消。所以让郭大力协助他，郭怀就可以做个舒舒服服的甩手掌柜了。 郭大力不但拳法过硬，剑法和棍法也是一般人望尘莫及的。每年在武术大赛中，他的拳法和棍剑法都是在整个抱犊岭独领风骚的。 穆婴被武雄亲自托付给郭大力进武术队以后，一开始郭大力好像对穆婴一个小丫头有点看不入眼，但碍于武雄的面子，却也对穆婴客客气气。 但随着对穆婴功力和人品意志的了解，郭大力对穆婴的态度也渐渐发生了变化，他开始不再从心里嘲笑武雄对穆婴的另眼相看，而是越来越佩服武雄识人的特殊眼光。穆婴确实是一个将来可以独当一面的女中豪杰，一定会成为未来抱犊岭寨主的有力争夺者。 所以城府极深的郭大力，对穆婴在客气以外，无形中又增添了一分警惕。他觉得武雄不仅仅是给他派来了一个徒弟，更是在他前进的路上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让他不得不心生防备。 郭大力很注意穆婴和武雄的接触，虽然知道两个人是干父女关系，但郭大力总觉得武雄培养穆婴好像是另有所谋。至于“谋”在何处，他心里虽然有几个选项，但不确定到底是哪个。 …… 穆婴对郭大力的态度的转变，一开始是心有不解。不过聪明的穆婴，慢慢觉察出了小小的抱犊岭，其实在酝酿着一场很大的风暴。这场风暴似乎不是在某两个人之间爆发的，它应该是海涵了好几个方面的势力：有来自华少安对寨主之位的志在必得，有来自郭怀和郭大力对抱犊岭领导权的觊觎，而华少安和郭大力之间，仿佛还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再加上外部还有个对抱犊岭虎视眈眈的土匪吴三源，让这场错综复杂的关系变得更加让人迷茫。 不过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的最终目标，倒是都有个明确的指向，那就是抱犊岭现任最大的王者——武雄。 穆婴至此才似乎有些明白了干爹武雄为什么对自己寄予了厚望，以及他每年单独外出，借口采药而实际去找寻那个神秘的山洞的奇怪举动。 穆婴猜测，虽然武雄没有明说山洞里面具体有什么东西，但那里面的东西绝对是关系抱犊岭未来生死存亡的顶级秘密。而抱犊岭上出现的这些繁复冗杂的关系，其实就是围绕着这个秘密展开的。 那么，今天这次突如其来的“刺杀”事件，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秘密，才让原本就蠢蠢欲动的郭大力铤而走险的呢？ 穆婴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郭大力，目测他应该是被手枪击中了要害，已经没有了生命特征。既然他死在了武雄的屋里，应该就是他袭击了武雄。那么，武雄怎么样了呢？ 穆婴顾不得再多猜测郭大力的刺杀理由，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赶快赶到干爹武雄的身边，看看他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 武雄被安排进了聚义厅旁边的休息室里，武臣和华少安都陪在身边。让穆婴万分吃惊的是，郭大力的义父郭怀，竟然也在这里。虽然脸上挂满了孤寂和痛苦，但却在武雄面前破口大骂已经死去的郭大力： “他娘的这小子，竟然胆敢以下犯上，刺杀寨主！真是活腻歪了！要搁过去，皇上在位的时候，那还不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呀！寨主，都怪我郭怀有眼无珠，这么多年，竟然豢养了一头白眼狼在身边！真是家门不幸啊！” 武雄应该是左臂受了刀伤，武臣正在给他包扎左臂。 “郭兄，咱们也不是一年两年的兄弟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门清。只是这次，大力这孩子也不知道是睡迷糊了，还是暗地里受人蛊惑，大半夜里竟然去我屋里刺杀我，而且，不顾我的苦苦哀求，对我招招毙命。我一介古稀老翁，哪里还能吃的了他的壮年之力，无奈之下，我才扣动了手枪扳机。本来想吓唬吓唬他，让他收手。没想到却误伤了他的心脏，要了他的命。” “郭兄，事已至此，我也不说对不起你的话，你也甭说对不起我的话。咱们对外就说大力是自己打猎误伤，然后咱们厚葬了他，你说行吗？” 郭怀涕泪交零，起身对武雄深施一礼： “兄弟大仁大义，郭怀心里感激。但愿大力那个不孝之子，在地下能反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听老夫平日教诲，偏信他人之言，最终为了一己之私，落个身死人亡的境地，成了别有用心之人的替死鬼。可叹啊可叹！” 郭怀的一番话里有话的数落，让华少安觉得不舒服了： “郭大人，俗话说，有子不孝父之过，如今郭大力是你的儿子，刺杀寨主死亡。武寨主宽宏大量，不记私仇地厚葬他，其实就是给你脸面。你不但不反思，反而在这里絮絮叨叨，为自己开脱，想嫁祸于人。众所周知，你儿子再胳膊肘往外拐，他最听信的也是你这个老父亲吧？” 郭怀有些变了脸色。 武雄怕两个人再呛呛起来，忙嘱咐二娃把郭怀送回家好好安慰，并借口想休息，把华少安也打发回了府。房间里只剩下武臣和穆婴照顾着武雄。 “干爹，你没事吧？” 穆婴抚摸着武雄受伤已经包扎好的左手，眼泪有些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武雄把武臣打发出去，他爱抚地摸摸穆婴的头，轻声说道： “我没事，孩子。你不用为我担心。只是以后，你要多张几个心眼：不要轻易相信周围的人，如果见到什么可疑的人或事，你除了告诉我，不要和另外的任何人说，其中包括你干哥武天霸。天霸耳朵根子软，嘴又没把门，性格上又莽撞，知道的事情多了，反倒对他有危险。” “现在，干爹唯一能相信和依靠的人，就只有你了。只是，以后呀，咱爷们的日子更不好过了，你要学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千万小心身边随时随地的危险！干爹的话记住了吗？” 穆婴郑重地点了点头，擦干了脸上的眼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抱犊岭上风雨多 046山外来客 郭大力死了以后，穆婴就接替他的位置，成了武术队的副教练，同时开始行使她的职责——作为抱犊岭最高领导集体的一员，穆婴正式参加值班查岗，进行夜巡。 前面已经介绍过了，抱犊岭的哨位是从山道： “穆副教练，昨天我替李跃值了半天班，夜里子时的时候，当时我就在暗哨里有些发困，模糊中看见好像从山上的灌木丛里窜出一个黑影。我当时一惊，以为那黑影是野狼野猪什么的，等我大吼一声，举枪准备射击的时候，那个黑影又钻进灌木丛不见了。” “虽然我刚开始以为黑影是狼或者是其他野生动物，不过事后我仔细想了想，怎么想也觉得那个黑影像一个人！” “我一直心有疑虑，但又不能确定，所以没敢上报。我给来接班的李跃说了这个情况，让他晚上注意。不过庆幸的是，一夜无事，黑影也没再出现。今天白天，我专门到灌木丛那里看了看，确实不像有人到过的样子。我又问了下边昨夜值班的哨兵，他们说没发现有什么意外情况，可能是我睡眼朦胧，看错了东西。” “我倒是没话可说了，但心里却总是有点忐忑。所以现在把这个情况给你汇报一下，希望能引起领导们的重视。” 穆婴一言不发地听完洪福的报告，对他的细心和认真提出了表扬，同时嘱咐他好好值班，注意安全；当然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再把这个情况告诉更多的人知道。 …… 穆婴让狗子代替自己继续夜巡，她则转身回山，把情况告诉了已经深夜就寝的武雄。 武雄在黑暗中听取了穆婴的汇报。黑暗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过武雄沉默了一阵子，然后开口对穆婴说： “咱们两个一前一后下山去，你沿着哨位下山，我从后山下山，咱们这几天夜里去那里埋伏。偷摸上山的人，如果任务没完成，他一定还会再来的。” 穆婴虽然不放心武雄的左臂刀伤，但武雄坚持自己出山，所以穆婴也就随了干爹去。 两人分头秘密下山。 穆婴潜伏在离暗哨不远的灌木丛里。虽然她看不到武雄在哪里，但她知道，武雄一定和她一样，秘密潜伏在附近的某个角落里，静悄悄地观察着暗哨背后黑乎乎的野山。 眼看丑时将过。 这个时间是人类的深度睡眠时间，人在这个时间段，是反应最迟钝，思维最缓慢的时候。 突然，一阵若有若无的“窸窸窣窣”的脚踩草地的声音传过来，听力灵敏的穆婴迅速睁大了昏昏欲睡的眼睛，在黑暗中用眼睛极力搜索着四周的灌木丛。 果然不出穆婴所料，几分钟后，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从山下的灌木丛中爬上来，摇晃着脑袋看了一会，竟然开始学着猫头鹰叫起来。叫声的逼真程度，穆婴如果不是亲耳所听，还真不敢相信这不是真的。 叫声响了三遍。 突然，远处的明哨位置旁边传来的有人说话的声音，而且声音还是冲着这个方向走过来的。 黑影听见说话声，似乎害怕被人发现，竟然开始缩回到了刚爬出来的草丛里去。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穆婴听清楚了，说话人是今天晚上的流动巡查团的成员华少安和他的小服务生柱子。 穆婴一看黑影听见说话声不见了人影，害怕他又一次跑掉了，立刻从灌木丛中端枪站起来，冲着黑影藏身的地方大喝一声： “谁？快出来！不然我开枪了！” 灌木丛中的黑影似乎根本没预料到对面草丛里竟然还藏着人，穆婴话音刚落，黑影已经迅速飞身往山崖下跳去。 穆婴也不含糊，抬手一枪，黑影应声倒地。不过他似乎不愿意束手就擒，拖着受伤的左腿，一头朝山下的断崖栽下去，发出一声沉闷的“扑通”声。 黑影的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看得穆婴目瞪口呆。 武雄也端枪冲了出来，不过黑影已经不见了。 “干爹！” 穆婴还没有从意料之外回过神来，看见武雄，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指指黑影掉下去的悬崖，不知道该怎么说。 “丫头，你太心急了！错过了一个看好戏的机会！” 武雄对黑影跳下断崖也十分可惜，他用手拍拍穆婴的脑袋，感叹道： “你呀，还是太年轻了！走吧，事已至此，别在这儿发呆了，我们赶快去找人到山下打捞尸体，看看还有没有可能发现点新的东西。” 穆婴和武雄还没动身，华少安和柱子已经一溜小跑冲过来。 “怎么了，刚刚谁打枪的？” 华少安一见武雄和穆婴，就张口问道，语气里有藏不住的惊慌， “寨主你没事吧？刺客呢？” 武雄淡淡一笑： “华兄弟火眼金睛吗，这么远怎么看到有刺客的？” 华少安一愣： “没有刺客，那你们打枪干什么？” “嗯，还真让你猜对了，今天晚上真来了刺客，不过已经被穆婴打中左腿，现在掉到断崖下面去了。” 华少安这才出了一口气： “那，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没伤也得摔死了！” “是呀！看来这个刺客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主意来的，宁肯摔死，也不想让咱们抓活的舌头。” 武雄悻悻地说， “华兄，今天你值班吧？赶快给我找几个人来，帮忙把刺客的尸体抬上山来，让大家都来看看，看有没有人认识刺客！” 华少安过来扶住了武雄受伤的左臂，劝到： “寨主，这事就交给我吧。我明天找人把刺客弄出来就是。大黑夜的，就别忙了。你左手有伤，快回去休息吧。” 武雄却没领华少安的美意： “老弟，可不能隔夜，尸体夜里让狼吃了就坏了。咱们可连刺客是谁都不知道了。你快派人去抬尸体，我和穆婴先回山上去。” 华少安没法再推辞，只好指挥柱子去山上找人，他自己则先行举着哨所里的火把朝断崖下面摸索而去…… …… 穆婴跟着武雄朝山上走去。 “干爹，你刚才不是还说要去找些刺客身上的证据什么的吗？怎么现在又回山上去了？要不，您先回山上，我去断崖下面找找看，能不能发现一些证明刺客身份的证据。” 穆婴有些不解武雄为什么突然之间改变了决定，她一头雾水地询问武雄。 武雄有些顾左右而言他： “如果我没猜错，摔下断崖的应该是个日本人。行了，你也别去找什么证据了，咱们各自回家睡觉吧。明天早上，华副寨主就会给我们一个标准答案了。” ……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的聚义厅早会上，华少安关于刺客的身份给出了一个确切答案来：死者不是山上的人，而是山外的日本人。他夜里偷偷上山的目的竟然是为了偷抱犊岭所谓的“藏宝图”而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抱犊岭上风雨多 047带血的宝藏 武雄这几天一直都在做一个同样的梦：在那个藏着所有秘密的山洞前，一波又一波的强盗要冲进山洞里去。虽然这些强盗脸上都带着面具，让人看不清面具后面掩藏起来的嘴脸，但武雄却很清楚那些强盗的真正面目：有居心叵测觊觎宝藏的贼人，有处心积虑想得到财宝的阴谋家，还有醉翁之意在财宝之外的日本浪人…… 在那些强盗之外，武雄又看到了拼死抵抗八国联军的义和团兄弟们，和被清廷追剿惨杀的兄弟们……还有已经死去的妻子和大儿子的身影…… …… 噩梦一直紧追着武雄的睡眠。他一连几夜地失眠，困扰和担忧就像大雨将至时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郁郁于心，难以寡欢。 这些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武雄知道，沉默多年的抱犊岭的多事之秋，终于来了。 左手臂的刀伤还在隐隐作痛，而那个摔下断崖的日本探子的真正身份也成了迷。虽然自己可以推测所有事情的真相，但没有证据的推测不但不能解决问题，如果公开，反而会激化矛盾。在所有的秘密公开以前，可能会导致事情向相反的方向发展。 武雄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虽然抱犊岭一直处于漩涡中心，波涛暗涌，但好在秘密未破以前，各路角色都心照不宣地潜伏等待着，寻找对自己有力的最佳时机。如今宝藏的存在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有人等不了再继续潜伏下去，想尽快从武雄手上得到自己渴望的东西，然后逃之夭夭。 虽然武雄早就知道人心不古，但因为一份财富竟然让人心如此分崩离析，却是武雄没有预料到的。在这些人中间，有些人竟然还是生死与共的同门师兄弟。 …… 武雄确实是唯一掌握着开启这个秘密钥匙的人。但能够开启和保护这个秘密，却让武雄等了接近四十年的时间。 这是一个在武雄心中大过天的秘密。 这个秘密，其实是一份重于泰山的嘱托，是所有为这个国家民族付出过鲜血和生命的义和团人的再生希望。因为它是义和团为了东山再起而筹备和隐藏起来的经费。 当年义和团兴盛之时，不但得到了清廷的重视和支持，更是得到了清廷的赏赐和表彰。当时清廷为了利用义和团驱除鞑虏，牵制洋人，故而赏赐了义和团大量的金银财宝和珍器古玩，其中有一件价值连城的珠宝就是：一个仅次于老佛爷玉白菜珍贵的玉冬瓜。老佛爷用这件价值昂贵的珠宝，除了笼络义和团的人心，更是为了像大众展示自己对有功臣民的慷慨和厚爱。 除了朝廷赏赐，义和团还募集到了社会各界的捐款和馈赠，很多爱国商家和个人，除了为义和团捐赠金银钱财，还有价值不菲的字画古玩，支持他们抗击洋人，抵御外辱。 这两份来源的财宝，汇成了一笔外人难以估价的财富，壮实了义和团人的腰杆，也成了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眼里的觊觎之物。 随着义和团运动的快速发展壮大和在国内国际产生的巨大影响，轰轰烈烈的义和团运动慢慢成了清廷眼中的肉中刺，眼中钉。清政府开始害怕义和团运动会动摇他们的统治，所以不但不再支持义和团运动，而且联合八国联军共同镇压义和团。 势单力薄的义和团很快就在中外反动势力的联合绞杀下失败了。义和团组织被迫解散，义和团志士被反动势力追剿残杀，轰轰烈烈的义和团运动最终以失败告终。 义和团运动虽然失败了，但核心领导者们不甘心暂时的失败，他们一边极力保存义和团的中坚力量，安排保护一些年轻的义和团中坚分子突围隐藏，一边又安排可靠的人员，携着这些珠宝经费，避隐塞外，图谋将来义和团能借着这些财宝东山再起。 当时被安排去藏匿财宝的是义和团的组织者之一俞右之的两个得意门生——江南春和午朋。 午朋是察哈尔人，拳师出身，忠勇敦厚，年轻有为，是俞右之的徒儿辈中最小的一位，也是俞右之最宠爱的徒弟之一； 而江浙人江南春则是俞右之的开门大弟子兼乘龙快婿。他从小就跟着俞右之走南闯北，两人有着父子一般的深厚情谊；特别是俞右之组织领导义和团以后，江南春更是成了师傅跟前的马前卒，为师傅的主张奔走呼号，身先士卒，崆嵘半生。 俞右之知道这笔义和团经费的意义所在，那就是未来义和团的希望和根基。要把这么一笔重要的钱财安全隐藏和保护起来，而不会心生异念，所托之人就必须是忠勇大义之人，不会见财起意，更不会见利忘义。 所以俞右之经过几天几夜的苦思冥想，终于决定了由江南春和午朋来执行这个艰巨的任务。 财宝埋藏之地是义和团的智囊团早在运动以前就已经寻找物色好的地方。那里原本是古辽国的一个术士闭关修炼的隐秘场所，被午朋做石匠的父亲午风偶然得知，就悄悄改造一番后做了自己家躲避匪患的秘密“避难所”。父亲午风死后，午朋就把这个隐秘的地方告知了师傅俞右之，作为将来义和团后撤或养精蓄锐的根据地。 义和团兵败之时，江南春和午朋同时消失了。人们只知道他们是带着财宝消失的。但至于他们去了哪里，人们就无从所知了。 …… 义和团节节兵败之时，年轻的武雄被师傅俞右之花大价钱雇人以“金蝉脱壳”之计救出北平城，临别之时交给了他一项让他以生命做担保的重要秘密，那就是午朋和江南春以性命换来的巨额经费埋藏点的秘密地图。 武雄临危受命，他知道这份责任的重大意义。所以尽管不舍，他还是抛家舍业地来到了这个远离家乡的塞外荒蛮地，在这里化身为匪，招兵买马，暗地里却按图索骥地寻找和守护那个重大秘密。甚至为此搭上了老婆孩子的性命。 如今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武雄已经由一个踌躇满志的青年汉子变成了一个年逾花甲的老者。三十多年的人生时光，为了那份信仰，他执着地守护着这一方水土，从不后悔，从不轻言放弃！ 而今，秘密地图仍被珍藏，藏宝的山洞已被开启，财宝也已被找到。可是，义和团东山再起的理想却破灭了，财宝也失去了它原有的意义。 但武雄却不想让这批财宝就此蒙尘，也不想让它们落入不法之徒的手里，他要让它们重见天日，发挥它们最大的用途。如今中日之战正酣，国家急需战争所需要的大批人员财物。因此，武雄决定要为这批珍宝找一个最好的归宿——献给国家，为战斗中的中国军队贡献一份力量。 可是，这批财宝到底是给中国军人中的gmd还是***，武雄却又犹豫不决起来。接受正规部队的改编，是武雄为抱犊岭上的队伍所能找到的最好的结局。不过现在国共两党分家，到底要要让财宝和人员归附哪个党派领导的队伍呢？gmd武器装备精良，却一再奉行“不抵抗”政策，不得人心；而***虽然深得民心，却力量薄弱。武雄有些左右为难，决定先观察一段时间，再决定投奔哪个党派。 听到宝藏风声的两个党派，这两年都频频派专员到抱犊岭上来和武雄接洽协商，希望武雄能带着财宝和人马接受本党派的收编和改造。 民国31年(即1942年)以后，战争形式的发展更加恶劣，日本侵略者对抗日根据地和周边地区发动了疯狂的“三光”政策。各根据地人们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抗日情绪也日渐高涨起来。 在这种同仇敌忾的抗日大环境下，武雄觉得，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中国人，他不能让抱犊岭上的这群热血汉子们再远离人民抗日的滚滚洪流，他们要和广大的中国人民在一起，共同打赢这场抗日战争的胜利。 因此，和各党派的军队频繁接触洽谈，成了武雄领导的抱犊岭上的当务之急。 武雄知道自己已到垂暮之年，体力和智能都较年轻时有些力不从心。所以他急于想寻找一个可靠的继承者，和自己并肩战斗，保护那个背负着所有义和团兄弟的鲜血和生命的秘密，引导人心惶惶的抱犊岭寨民走上一条光明道路。 儿子武天霸本来是最佳人选。可是，天不佑人，武天霸虽然是武雄亲手调教，但无奈这个孩子天性鲁莽散漫，醉心于旁门左道，根本不懂父亲的用心。所以不足以寄予厚望。 幸亏关键时刻，俞浩天为自己送来了穆婴。这才让武雄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 “穆婴，你去关上房门，我给你看样东西。” 这天，武雄对刚帮助自己换完左臂伤药的穆婴说道。 穆婴快步走过去关好了屋门。 武雄把贴身的马甲脱下来，用剪刀把贴胸的一面剪开，从里面拿出一面巴掌大小的白布片来，上面密密麻麻地用针线绣出了一副地图模样的画面。 “这就是我们去过的大青山秘密山洞的位置图，里面埋藏着一批珍宝，本来是义和团东山再起的经费。可是现在国难当头，我想带着这批财宝和抱犊岭的人马，投奔正规抗日部队去支持抗日。不过现在我还没有最后决定去投奔哪只部队。” “现在有很多只眼睛在盯着这批财宝，所以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保护好这批财宝，让它们能真正地为中国抗日出力，同时也要防止明珠暗投，别让有些人中饱私囊，让这批被义和团弟兄们用鲜血和性命保护的财宝失去它真正的用武之地。那我武雄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现在，明里暗里都有敌人想对我下毒手，为了以防万一，我提前写好了遗训，一旦我遭遇不测，你就是抱犊岭的当家，接管我的一切职务，包括这批财宝的秘密。” “现在，我把藏宝图的所在告诉你，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就把藏宝图拿走，同时把我背上的针刺图像拓下来，然后用药水把原图像破坏掉。这些操作我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尽快教会你。” “你拿着藏宝图和图像拓片，带领抱犊岭的兄弟们下山接受正规部队的改编，参加抗日，从此不再为匪，而是堂堂正正地做个中国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抱犊岭上风雨多 048出路 “穆副教练，山上来了两位说客，据说一位是***派来的，一位是gmd派来的，寨主让把他们分别安排到东西厢房里先歇着了。现在寨主正在聚义厅里候着，急着要和各位副寨主们商量这件事，让你赶快去参加会议。” 穆婴每天早晨都要风雨无阻地练习武术，从拳法到刀棍法，一溜下来，没有个把时辰完不了。当二娃气喘吁吁地跑来找她时，穆婴刚刚练完全套刀剑法，正想喘息一会去吃早饭。 “你也甭吃早饭了，快去开会吧。现在好像就差你一人了！” 二娃怕穆婴啰嗦，忙不迭地催促到。 穆婴抹一把脸上的汗水，撒腿甩下二娃就跑远了。 聚义厅里静悄悄的，当穆婴推门进去的时候，屋里的人都齐刷刷地扭头来看她。 “好，竟然穆副教练来了，咱们就开会了。” 武雄招手让穆婴就近坐在自己旁边，开始开会。 穆婴是郭大力死了以后才开始坐上会议圆桌开会的。不过她一直都是坐郭大力的尾桌位置，像今天这样坐在武雄旁边，对面就是华少安和郭怀，穆婴多少还是有些惶惑的。 特别是看见华少安冷冷的眼睛，和郭怀面无表情的鞋巴子脸，穆婴更是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她不知道为什么武雄今天给她留出了这个位置，平时这个位置都是郭怀坐的。穆婴如坐针毡地偷偷瞅了武雄一眼，发现他正在用眼睛示意自己坐端正，忙挺直脊背坐直了身子。 “诸位，今天在座的都是抱犊岭上的最高领导层。今天叫大家来开会的目的，就是和大家商量一下如何对待东西厢房的那两位贵客。” 武雄讲完这些话，抬头拿眼光扫了一下面前坐着的几个手下：“大家都知道那两位贵客的身份了吧？不用我再重复介绍了吧？” 在座的人都点了头，表示知道。 “我刚才已经分别和两位贵客商讨过收编抱犊岭的一些基本问题，他们都表示尊重我们提出的整编条件以及妥善安排解决将来的人员待遇问题。” “那么，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有了两条路可走，一条姓国，一条姓共。至于这两条路我们该怎么走，抱犊岭将来到底应该姓什么，就是我今天要和大家讨论的问题。” 武雄说完，看着大家： “都说说看吧，你们的意见是怎样的？我们大家少数服从多数。” “好，我先说说。” 华少安看看武雄，又看看郭怀， “纵观现在国内战争的形势，日本人在中国战场上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对中国的侵略战争很有点势在必得的意思；而咱们中国人当然也不会就这么束手就擒，所以我猜测，这场战争应该不是短时间就能结束的。” “我们是中国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情怀还是有的。但现在中国抵抗日本人的有两个阵营：gmd和***。gmd占据人员数量优势，武器装备也比较先进；而***则相对军事力量薄弱，武器装备落后，主要在敌后开展抗日革命根据地。所以，二者相较，我的建议，我们还是接受gmd的改编吧，这样至少我们改编过去以后不吃苦受罪。” 华少安说完，看了看武雄。武雄没有评论，只是把目光转向了一直心不在焉的郭怀， “郭兄，你的意见呢？” 郭怀没有抬眼皮，兀自看着圆桌上的会议记录本： “寨主，我年纪大了，进取心也差了。我的意思是，不管将来的中国到底是姓国还是姓共，也不管我们这只别人眼中的土匪到底归附哪一方，但只要我们不投靠日本人就好！因为我们是中国人，不能忘了自己的祖宗，不能做汉奸！那是要遗臭万年的！” 全屋人都抬头看着郭怀，不知道他言出何意。 “投靠日本人做汉奸？” 武雄“噗嗤”一声笑了， “郭兄言重了，甭说咱们义和团本来就有抗击外辱的光荣传统，就是单纯拿咱们是中国人这三个字来说，谁要有投靠日本人的打算，我武雄第一个饶不过他！出卖同胞，出卖祖宗的损事，绝不能从咱们抱犊岭上传出去！” “就是，就是，咱们哪能做汉奸呢？死了以后会入不了祖坟的。” 华少安也附和道。 “唉，我也就这么随口一说，但愿吧！” 郭怀的语气里似乎有很多的无奈，他叹口气不吱声了。 自从郭大力死了以后，郭怀不管是受了打击也罢，还是心中愧疚也罢，说话明显少了很多，即使会上发言，也是寥寥数语，不再像以前那样长篇大论的，不到武雄打断他就收不住嘴。 武雄看着郭怀的样子，有一霎没说话。 在座的各位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啥。但大家都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谁也不再主动讲任何话。 “穆婴，来，你起来说一下，让大家听听你的看法。” 武雄突然打破了与会各领导的沉默，亲自点名穆婴。 穆婴正低着头思考各位发言者的言外之意呢，突然被武雄点将，她顿时慌乱起来： “寨主，我，我没想过这么严肃的问题，所以我，我怕说不好！” “没事，说不好就说坏，大胆地把你的想法说给大家听听。” 武雄意味深长地笑着鼓励穆婴。 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了穆婴。 穆婴看看武雄信任的目光，又撇到华少安似笑非笑不怀好意地撇嘴，穆婴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激动的心平静下来： “好吧，竟然寨主和大家这么信任我，我就把我听说的和看到的东西给大家说一说，说对说错大家都体谅一下。” “不管我们听广播看报纸，还是听一些山外来人的讲述，我个人觉得，虽然gmd在正面战场抵抗了日军，但国民政府却三天两头地攘外必先安内，消极抗日，致使日军节节往北推进战线；而***却是一贯主张全民抗日，要求两党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联合抗日。我觉得这才是现在中国的出路所在。所以，两党相较，我还是比较倾向于***。” 武雄听着穆婴的讲述，开始面露微笑。 华少安翻着白眼看着穆婴，而相邻的郭怀则一言不发。 “我赞成穆副教练的意见。我也觉得，gmd虽然在正面战场上也打过几次漂亮的反击战，但总得来说，领导人朝令夕改，军队内部腐败混乱，长久下去前途可忧；而***虽然现在还处于劣势一方，但他们的军队纪律严明，人人平等，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军民之间同仇敌忾。所以长久以往，未来可期。” 管家武臣也难得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武雄开始颔首点头。 “寨主，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我觉得，百闻不如一见，竟然我们对两家军队都缺乏了解，不如我们派出两伙侦查员，分别到国共两支军队的周边进行近距离实地考察，走访老百姓。这样我们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穆婴又提出了自己的新看法。 “好！就这么办！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穆婴话音刚落，武雄就带头鼓掌叫好起来： “我们明天就开始酝酿微服私访的具体细节，选派合适的侦查员，开始对国统区和解放区进行暗访。咱们现在好比是大姑娘找婆家，不能光靠媒人的两片嘴说，我们要学学刘巧儿，自己给自己找婆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49暗访 因为关系到抱犊岭未来的归属问题，所以尽快对国共两党的军队进行实地考察，成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当务之急。 武雄又开会征求了抱犊岭的最高领导层们的意见和建议，决定分别由穆婴和武天霸牵头，对***的大青山革命根据地和gmd的山西抗日前线司令部进行随军暗访。暗访结束以后，双方各拿出有力证据，说服众人去归属自己建议的党派军队。 穆婴知道干爹武雄和自己一样，对***军队一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好感。他这次之所以派自己去大青山革命根据地，一定也是明白自己的心思，并鼓励自己能够替抱犊岭最终能加入***的军队而努力争取机会。 武天霸对自己被派遣去gmd的军队也挺高兴。他自己从小吃过太多的苦，长大了又基本上被囿于在抱犊岭上，很少走出大山活动。他一直听闻gmd军队里军官们吃香的喝辣的，所以这次去暗访交流，自己一定要凭一己之力，促成抱犊岭和gmd的军队的归附整编问题，可以凭借他们觊觎的抱犊岭财宝一事，向他们多提条件，让自己和抱犊岭的一众兄弟们籍此可以过上几天逍遥的好日子。 两人各自带人择日出发。 穆婴带着同行的伙伴是平时和自己一块儿练武的小豹子。 小豹子是土生土长的抱犊岭人，比穆婴小一岁，个子不高，但聪明伶俐。关键人家心态还好，评价自己最多的话就是：浓缩的都是精华！ 小豹子的爷爷胡一刀是义和团的老人，擅长刀法，是承德胡家大刀的传承人。不过几年前因为闹义和团时落下的旧伤复发去世了。 小豹子的爹胡茄因为幼年跟随爹妈东躲西藏，颠沛流离，竟然落下了癫痫的怪病。这么多年一直医治不好。后来他老婆生下小豹子以后，好多人还担心癫痫会不会遗传给小豹子。不过随着小豹子出落得越来越机灵，让大家担了好多年的心终于囫囵放回了肚子里。 小豹子深得爷爷真传，大刀舞得虎虎生风。平时和穆婴一起切磋练武，两人年纪相仿，小豹子嘴巴又甜，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所以穆婴对他的喜爱，自然比别的武友更多一些。这次考虑结伴出去的人选，穆婴第一个就想到了小豹子。 “穆婴姐，我就知道，如果你有啥好事，一定忘不了我。毕竟小弟跟你这么长时间，你使唤起来顺手嘛！” 小豹子最大的优点，就是嘴甜，会哄人，会恭维人，但又不是一般的油嘴滑舌，让人听起来很舒服，很受用。 “只可惜，谁知道这次大青山之行是祸还是福呀？如果是好事，你这么庆幸就算了；但如果是坏事，我这么拉上你，反倒是害你了。” 穆婴有点忧心忡忡地说道。 “姐，此行如果是好事，我小豹子心领姐姐的提携之恩；如果是坏事，小豹子也愿意和姐姐并肩作战。就算搭上性命，能和姐姐共赴九泉，也是小豹子的造化，决不会对姐姐心生半分抱怨！” 小豹子平时最喜欢听寨子上的刘半仙讲水浒故事，听得多了，连讲话都套用评书中的语言，满满的江湖味道。 穆婴知道嘴甜心实的小豹子其实用玩笑的语言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她很动情地拍拍小豹子的脑袋： “老弟，谢谢你的信任和支持！不过，我们还是乐观点，听说八路军的人对老百姓都挺好的。但愿我们两个不会遇到不高兴的事，咱们俩争取高高兴兴地去，安安全全地回来！给大家带个好消息。” …… 大青山革命根据地是八路军在38年底在大青山地区建立的地方抗日武装组织，司令部驻地最早设在武川县的井儿沟村，他们在这里挖窑洞，搭窝棚，经常带领部队在这里操练，休整，分散指挥八路军在整个大青山地区的抗日游击战争。他们和当地的百姓相濡以沫，风雨同舟，互助互爱，军民一家，形成了塞外军民抗日的稳固后方，当地人称“塞外小延安”。 穆婴对大青山革命根据地是只闻其名，未见真颜。所以这次奉命探访，她将把自己亲眼所见的一切，回去告知寨主武雄，让他最后下定抱犊岭整编归属的决心。 穆婴和小豹子一路上欢声笑语，就像两只许久不出笼子的小鸟，突然有一天翱翔在开阔自由的天空下，心中的兴奋是难以言表的。 “穆婴姐，我前几天偷偷去山外赶集的时候，碰到了几个从陕西那边过来做牛羊生意的年轻后生，他们都在传唱延安的一首新歌，好像是这样唱的：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民主政府爱人民呀，共产党的恩情说不完……还怪好听的！他们可都会唱呢！集市上有好多老百姓围观他们，听他们讲述延安的故事呢！” 小豹子羡慕地回味着那天的情景，眼睛里闪耀着向往的光辉。 “你也没少听人家讲故事吧？” 穆婴莞尔一笑，用手指弹弹小豹子的脑袋瓜儿， “人家不是说大青山号称‘塞外小延安’吗？这回咱们可以尽情体会一番延安老百姓的感受了。” …… 经过一天多的爬山越岭的艰苦跋涉，穆婴和小豹子终于在第二天中午午饭时间到达了大青山八路军驻军的司令部所在地井儿沟村。 离村老远就有站岗放哨的士兵和民兵，在认真检查来往行人的过路条和介绍信，穆婴和小豹子有全套的合法手续，所以没费多少功夫，就进了村子。 当然让穆婴第一眼印象深刻的，并不是那些在哨位认真检查的哨兵，而是在村子周围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岔路和小村口，总有一些拿着红缨枪和木头刀执勤的小儿童团员们，他们学着哨兵的样子认真检查每一个过路人。 特别在进村的大路口检查站，有个像小猴一样机灵的八九岁的小男孩，手里拿着弹弓，翘着双腿骑在树枝上做瞭望哨，默契配合哨位哨兵的观察。孩子虽小，但脸上那副认真忠诚的表情，让人看了在忍俊不住的同时，却又不能不相信这里全民皆兵的传说绝非是妄言。 穆婴和小豹子拿着抱犊岭和八路军联络员联合签名的介绍信，按照惯例，先去八路军司令部里备上案，然后被人安排吃饭，交谈，随后被允许在根据地里自由活动，亲身感受一翻解放区的民主政府的优越性和军民共同抗日的革命积极性和巨大热情。 “穆姑娘，你们还没有去过解放区吧？正好今天晚上有延安来的艺术团在村南的场院里表演节目，慰问前几天刚刚在蝎子岭伏击战中打了胜仗的五九八团。你们如果喜欢看节目，我可以领你们先去场院里占地方。不然一会天黑了，看节目的老百姓太多，咱们就占不到好地方了。” 奉命给穆婴和小豹子当向导的八路军的小公务员卫大壮，在领着穆婴和小豹子转遍了井儿沟的角角落落以后，突然想起来了晚上的拥军慰问演出。山里人朴实，觉得有客自远方来，最热情的招待莫过于用喜气洋洋的歌舞表演来迎接贵客。而且，节目反映的都是根据地人民的真实的精神面貌，所以看节目能够帮助穆婴和小豹子快速直观地了解整个解放区军民的生活斗争现状。 所以卫大壮提议领他们去观看节目。 穆婴觉得看当地军民们的联合演出可以多渠道多方面地深入了解八路军的情况，而小豹子更是对看演出节目情有独钟。 三个人一拍即合，说走就走。 …… 夜幕刚刚降临，在锣鼓喧天之中，节目开始了。 第一个节目是秧歌表演。随着强劲的音乐响起，一排身着红色秧歌服，腰缠红绸的年轻姑娘，喜气洋洋地从后台走了出来，随着音乐跳起了欢快喜庆的秧歌舞。 “这些姑娘好漂亮哦！是吧穆婴姐姐？” 小豹子边看边低声惊叫。 “嗯，是挺漂亮的！” 穆婴回答道。 穆婴倒不是客套，她是真心觉得那些姑娘美，因为姑娘们脸上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感染了她。那是一种翻身农奴当家做主人的开心！ 秧歌舞表演完毕，演员们鱼贯走入后台。而年轻漂亮的报幕员从侧幕走了出来：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今天晚上的演出，其实是为了慰问前几天在蝎子岭大捷的五九八团的英雄们。现在，咱们请英雄的五九八团的陆英杰团长给大家讲几句。大家鼓掌了！” 下面黑压压的观众席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鼓掌声和欢呼声。 穆婴本来还沉浸在第一个节目的欢笑中没回过神来，但报幕员说出的人名却惊得她把笑硬生生憋了回去：陆英杰？天啊，吓死宝宝了，我还以为是陆家杰！ 但穆婴激动的心还没完全平复，随着陆英杰的出场，穆婴又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里：天啊，他可不就是如假包换的陆家杰？ 虽然和学生时代相比，陆家杰个头更加高大英挺，原本棱角分明的五官，现在平添了几分成熟沧桑，反而更加带出了职业军人的刚毅果敢。 如果走在路上，和这样一个人擦肩而过，穆婴还真不一定有把握认出他来。 但现在他就和自己面对面地站在舞台上，意气风发，侃侃而谈，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不能再和当年那个热血沸腾的青年学生相提并论；但即便如此，陆英杰眼角眉梢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善良和柔情，却是穆婴记忆里最熟悉，也是最终身难忘的东西！ 只是，他改了名字，由陆家杰变成了陆英杰？ 穆婴正惊诧间，卫大壮伸过头来介绍到： “这就是我们整个战区大名鼎鼎的英雄团长，打了日本人好几次漂亮的伏击战，日本人现在一提他的名字就害怕呢。” 穆婴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卫大壮的介绍开始轻轻颤抖，她自己想控制也控制不住。 “这个团长好年轻啊！看上去比我们也大不了几岁呀！他可真有能耐！” 穆婴面对这个从梦中突然走到现实中来的，从天而降的陆英杰，感情早就已经失控，对卫大壮的话根本没有回应。倒是旁边的小豹子听得一脸崇拜，一边听还一边不住嘴地赞叹，积极回应着卫大壮的热情介绍。 “陆团长可不是普通人，人家本来是大家少爷，而且听说入伍前还是国立山东大学堂的高材生。抗战爆发后，他先是加入了yxs的国军，不过后来因为看不惯yxs队伍里的腐败黑暗，才又反身加入了西北八路军，直到现在成了我们整个军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战斗英雄！” “哇，这么厉害！佩服！佩服！早听说贵军里才人辈出。如今一见陆团长，真是应了那句话：将门出虎子，英雄出少年啊！” 小豹子妙语频出，连连惊叹，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穆婴悲喜交加的表情包。 “听我们联络员回来夸奖说，抱犊岭上的穆婴姑娘也是智勇双全的巾帼英雄。其实我们这里很多人也很仰慕她的大名呢！如果有一天咱们能够并肩作战，联手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去，那才叫大英雄联盟呢！” “可不，我穆婴姐不但武艺高强，还可以双手开枪。是我们寨子里公然的花木兰呢！和你们这个陆团长有的一拼呢！” 小豹子本来就对穆婴的本领人品都佩服到五体投地，听卫大壮夸奖陆英杰，也不甘落后，就着卫大壮的话把穆婴的英雄事迹抖搂出来。 “哎，卫大哥，听你说英雄联盟，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敢问你们这位英雄有婚配了没有？我的意思，” 小豹子说到此处，看看目不转睛望着陆英杰发呆的穆婴，冲卫大壮眨眨眼睛，点点头， “我这位姐姐可是黄花大姑娘，还没有婆家呢！如果他们两个能成就百年之好，那可不就是锦上添花！咱们两家的整编也就不用这么费劲巴力地协商了，直接解决就行了。” 卫大壮这会才明白过来小豹子的意思，他转头看看旁边粉面红腮的穆婴，以为那不过是情窦初开的少女面对心仪之人的突然心生的爱慕。他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婉转地解释，才能既说出真相，又能保住穆婴的自尊心。他挠了挠头皮，再三考虑，才决定实话实说。 于是，卫大壮降低了音频，有些抱歉地对小豹子苦笑道： “兄弟，如果事情和你想的一样，那感情好。不过世间事大多好事多磨，我听说我们陆英杰团长已经订婚了，未婚妻是前线卫生队的白卫生员，是个出名的战地美女。听说两家以前还是世交呢。” …… 穆婴根本没心思听陆英杰在讲什么，她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在舞台上激情洋溢的讲演人，不敢相信他就是那个曾经让自己朝思暮想，折磨了自己整个青春期的男人！她曾经绝望的以为自己今生再也没有再见到他的机会了！可是天意弄人，自己竟然在今天这种特殊情况下又见到了他！ 真是时也？命也？运也？ 穆婴心里万般念头掠过，不知道今天的偶遇结果是惊是喜，但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流满面，惹得旁边的人连连扭头观看。 但卫大壮最后对小豹子所说的那句话，却清清楚楚的钻进了穆婴的耳朵里，让刚刚还对陆英杰的感情心怀一线的穆婴彻底凉透了心。 陆家杰这个名字，曾经在穆婴心里是信仰一般的存在，没想到最终却变成了自己单相思臆造出来的一个闪着奇异光芒的肥皂泡，等到好不容易捧到手心里的那一天，肥皂泡却突然破灭了，留给手心的，只是一滴没有颜色的水渍。 穆婴在心底做了好多年的一个美梦，终于在彼此相见的一刹那破灭了。让人不能不感叹这样一句佛界谒语：世间万物，得到即失去！ 穆婴怕自己再多看陆英杰一眼，就会彻底失控感情，她不想让自己难堪，也不想让陆英杰发现自己。她于是起身捂脸挤出了看演出的人群，撇下一脸懵逼的小豹子和卫大壮在身后发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50抉择 穆婴准备找武雄去汇报大青山八路军驻地暗访的情况，刚刚走到武雄的办公室门前，突然听到屋内传出来武天霸和老爹武雄的争吵声： “爹，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是觉得抱犊岭最好的归宿就是接受yxs部队的改编。我去探访的这几天，人家y长官专门让副官陪着我们吃喝玩乐，还答应我们，只要咱们把部队和宝藏都交出去，咱们抱犊岭就是救国有功的党国功臣，所有的抱犊岭臣民，均赏大洋若干，官升一级；” “当然对于咱们爷俩，那待遇更是从优，您老最小是正团级待遇，而你儿子我，怎么着也要给个副团。你平时不是总念叨咱们家这辈子没出人才吗？这下好了，一下子出来两个上校军官。看来咱们家祖坟上冒青烟的时候到了。” 这是武天霸急霍霍的声音。 “天霸，我这次之所以想接受外面部队的改编，主要是想给抱犊岭上的各位姐妹兄弟们寻个体面的出路，免得将来我们被子孙后代叫起‘土匪’这两个字的时候脸红。” “当然更重要的是，当前国家有难，理应匹夫有责，我们只有接受了部队整编，才能更好地配合部队打击日本侵略者，实现大总统提出的‘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壮志。” “那把抱犊岭的老少爷们们交给y长官的部队，您的愿望不就能立刻实现吗？y长官可是国军现在山西前线的最高抗日指挥官了。” 武天霸提醒父亲。 “可是我做的事情中，有一点最重要的东西你没有领会到，那就是：我不是为了借着改编部队的机会，给我们老武家的人谋私利的，我是为全体抱犊岭老少爷们们寻前途。这些兄弟们跟着我辛辛苦苦几十年，我绝不能到头来欺骗他们，甚至是出卖他们。让他们在背后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 “我之所以这么纠结，在国共两党之间犹豫不决，是因为我想看看到底哪个政党可以值得我们托付，将来可以得天下。我不能把抱犊岭的兄弟们往火坑里带。那样你爹将来就是死了，也没有脸面去见地下那些把义和团的希望托付给我的人！” “你所说的y长官的队伍，主要的目标是咱们义和团的所谓的财宝，而非咱们抱犊岭的这批人。所以，我对他们是否真心接收咱们改编还是心有疑虑的。” 武雄的语气里有强抑的担忧和对儿子的不悦。 武天霸倒是不在乎父亲语气里的不悦，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就压低了声音询问父亲： “爹，这么多年，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敢问你，咱们抱犊岭到底有没有金银财宝啊？大家都在谈论这个事情，可是谁也没见到过。我这次去山西，y长官的副官就反复追问我，到底抱犊岭有没有财宝？财宝有多少？藏在哪里？等等等等。” “那你怎么说？” 武雄警惕地看着儿子，不无担忧地问道。 武天霸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我怕说没见过财宝他们会慢待我们，就骗他们说，抱犊岭上有说不清的金银财宝。不过这些财宝都藏在一个极其秘密的地方，这个地方只有武寨主本人才能找到。结果，他们就让我回来劝说您赶快把财宝交出来，否则他们自己找到就不算咱们献出去的了。当然功劳也就不能记在咱们爷俩头上了！” “混账！” 武天霸话未说完，武雄已经暴怒而起： “口口相传的莫须有的事情，怎么能够就轻易许诺别人？你不怕说走了嘴被别人怪罪？” 武天霸也急了： “爹，听您的意思，这批财宝是不存在的了？那您每年都一个人神出鬼没地出去干什么？你以为大家都相信你只是出去采草药了？得了吧！大家都不是傻子！不然也就不会出现郭大力刺杀您的事情了。大家虽然没有见过这批财宝，但大家都知道找到这批财宝的秘密在您手里攥着呢。” “那又怎么样！就算抱犊岭上真有财宝，那也是整个义和团的财宝，不是哪一个人的东西。所以，这批财宝只能造福于义和团人，或者是贡献给国家使用。而非去满足某个私人的欲望。” “如果真有这批财宝，我宁肯把它们交给穆婴，也不会交给你的！因为你实在让为父难以托付！武家出了你这么个唯利是图的人，也是家门不幸了。都怪我从小把你娇惯坏了！” 武雄对武天霸的自由随性十分不满，但又无可奈何。 “爹，我算是看出来了，那个穆婴能耐得很，小小年纪不知道给您灌了多少迷幻药，让你现在连亲生儿子也不要了。我现在可以确信：你已经把财宝的秘密告诉了穆！而且你带着穆婴出去，就是为了去寻找这批财宝吧？” “别觉得你们做事有多聪明，你休想让穆婴接替你的寨主位置！就算我不争，还有华副寨主和郭老头在那儿盯着呢？你以为他们会轻易放手？败给一个半路里杀出来的一个黄毛丫头？爹您把问题想简单了吧？” 武雄气的说不出话来，但武天霸却不想就此打住。他继续说道： “爹，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才是抱犊岭寨主的第一候选人。将来您老了，我接替您当寨主，别人就是有意见，也摆不到桌面上来。但您让穆婴做寨主，那可就是违背民心了，反对您的，可就大有人在了。” “当然，作为您的亲儿子，我可以帮助你完成你的计划。前提就是你答应我以前提出的条件，让穆婴嫁给我。然后我全力支持您的决定，配合您把你的戏份做足，对大家说是我主动把寨主的位置让给穆婴的。这样别人就算有意见，也说不出什么别的来了。” “你这个不肖子！我说过多少次了，穆婴是你妹妹，你不能打她的主意。可你就是不听。你把穆婴和玉蝉都置于何地？外人又把咱们爷俩置于何地？快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武雄气的拍着桌子叫骂起来。 武天霸也不生气，继续和颜悦色地用近乎调侃的语气逼宫父亲： “爹你也别生气，等你气消了，说不定就会同意儿子的妙计了！” “滚！” 武雄又吼了一句。 武天霸话已讲完，想想多呆下去也没意义了，就乜斜了父亲一眼，摇着头出去了。 …… 穆婴在屋外被武雄的“滚”字吓了一跳，抬头看时，武天霸神情轻松地从武雄办公室里走出来。 看到穆婴，武天霸竟莫名地笑了一下，调侃到： “妹妹，偷听我们爷俩讲话呢？行，偷听就偷听吧，反正有些话早晚得让你知道。因为咱们呀，早晚得成真正的一家人！得啦！哥哥我也不给你废话了，你快进去觐见咱爹吧，没准他见到你就高兴了！” …… 穆婴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武雄正自己用手掌反复捋巴着心口的位置。看来刚才气得不清。 穆婴想上去给武雄帮忙，但被武雄制止住了。他知道穆婴是来给自己回报工作的，所以指指凳子让穆婴坐下，开始她的汇报。 穆婴把自己在大青山八路军抗驻地的所见所闻一十一五的给武雄做了详细汇报。 武雄一边听，一边点头沉思。 穆婴从脸上看不出武雄真正的态度。 “干爹，我建议您如果有时间，可以亲自去一趟大青山的八路军驻地，亲自去感受一下他们那里的氛围。在我看来，他们所说的‘军民一家亲’确实不是政治宣传，是实打实的真实现状。” “我和小豹子除了听取卫大壮的介绍，我们两个还偷偷探访了很多路边随机遇到的老百姓，他们对当地的八路军，那是打心眼里喜欢，爱戴。” “八路军中很多人都是普通百姓出身，甚至有很多将领，也都是贫苦百姓出身。所以他们对于普通百姓，有一种近乎对待父母兄弟的感情。他们爱护老百姓的一草一木，有严格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谁触犯了纪律，就会被军法处置；军队的上下级之间，以及军队和老百姓之间，大家都是平等的，没有等级差别，没有上下压榨，大家共同劳动，开荒种地，平等吃饭穿衣，共同打鬼子。” “老百姓对于这样一支人民的军队，自然拥军爱军。军民双方相处融洽，鱼水深情，所以当地的社会治安和社会风气自然也是让人省心的。” 武雄听穆婴讲话，一边锁头沉思，一边说道： “嗯，你说的这些情况，我完全相信。八路军爱护老百姓是现在社会上很多人的共识，而且有目共睹。只有这样的军队，也只有领导这支军队的政党，在将来执政的时候，才能真正把底层老百姓的利益放在心上。这样的政府，才是我们这些人这么多年孜孜不倦地追求的目标政府。” “是啊，干爹，我们都是普通百姓，想要的就是有一个公平公正的政府机构，能够让我们有饭吃，有衣穿，有地种，不再遭受那些地主老财的剥削压迫。国父虽然提出了‘民主、民权、民生’的三民主义，但却没有一个可靠的政府和军队来协助他实现这个理想。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我是很看好深得民心的八路军的。” 穆婴再次阐述自己的立场。 “嗯，我同意你的看法，咱们爷俩想到一块儿去了。” 武雄说完这句话，忽然抬头看了一眼穆婴，有些狡黠地笑了： “穆婴，你这么信任喜欢八路军，是不是因为八路军中有自己钟意的人呢？所以爱屋及乌？” 穆婴没料到武雄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话，瞬间红了脸，她猜想：可能自己在面对陆英杰的时候的失态，被小豹子看在眼里，回来报告了武雄。 “干爹，您，您这是哪里的话？我怎么会认识八路军的人呢？我，我又没见过他们。” 穆婴决定过去的一切既然不能重来，那就彻底让它过去好了。就当一切没有来过。所以她稳了稳情绪，否定了武雄的猜测。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干爹和你开玩笑！你别介意！” 武雄笑着看着脸色红红不自然的穆婴，安慰道： “孩子，就是真有也不要紧，那只能说明你有眼光！放心吧，干爹知道你的人品，干任何事情都会公私分明，不会以权谋私的。所以我才会这么欣赏你的！” “谢谢您的信任，干爹！我从来不认识大青山八路军的人！” 穆婴斩钉截铁地回答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51夜巡 抱犊岭将来要投奔大青山的八路军部队，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的信鸽，瞬间飞遍了抱犊岭的大街小巷，成了人人皆知的公开的秘密。 有些人开始紧张，有些人还是有点迷惘，而更多的人似乎能接受这个结局，毕竟，八路军和当地老百姓那种拥军爱民的和谐平等关系让从几千年封建社会走出来的，受够了剥削和压迫之苦的普通人等很向往。 “大顺，我这次觉得寨主还算有眼光，认对了人，可以给我们一条好的出路了！” 严石匠吃完早餐出来溜达，遇到老熟人许银匠，两人就开始搭讪。 “可不是嘛，我一直相信寨主不会把我们往火坑里推的。凭着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他决不会为了自己的得失而亏待我们这伙跟了他几十年的老活计的。” “可是听说寨子里有些人的想法和寨主不一样，藏着别的心眼，打着别的算盘呢。” 严石匠见四下里没人，就凑近了许银匠的耳朵，轻轻耳语到。 “哼，还不是那些传说的财宝勾起了某些人的祸心，想卖宝求荣呗！人啊，自古就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贪心一起，祸患就来了！等着吧，武寨主一宣布抱犊岭的归宿，就会有内鬼开始现形了。接下来的日子就会不太平喽！” 许银匠有些为未来的日子忧心忡忡，毕竟，只要武雄一天不正式宣布接受八路军改编，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就有可能翻盘。 …… 其实，武雄心里明白：大变以前必有大乱。所以在最后的决定出炉以前，武雄让手下人加强了对抱犊岭上上下下的进山路口的安保和巡查措施。所有的抱犊岭中队长以上的官员，一律实行不定期全天候的巡查制度，以确保风雨飘摇之中的抱犊岭的安危。 穆婴和武天霸分到了一组，负责晚上子时到第二天早上卯时的夜巡工作。工作的周期是一个星期。 武天霸对此种安排那是相当的满意：能够和自己中意的小妹妹搭伴夜巡，既可以正大光明地近距离接触心上人，又可以借此机会向她示好表白。真是天赐良机啊！ 自从武天霸见到穆婴的第一眼起，他就对这个几乎比自己小一轮的姑娘一见钟情，说不出为什么，反正就是喜欢。 其实武天霸扪心自问，他并算不上是一个见异思迁的花花大少。自从和刘玉蝉结婚成家，除了偶尔地酒醉后被枪械教习吕一木带着下山逛了几次宜春楼，他在抱犊岭上倒还真没闹过什么绯闻。 武天霸当年对刘玉蝉也是一见钟情。虽然知道刘玉蝉另有心仪之人，但武天霸还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用自己的一腔真情感化刘玉蝉，让她心甘情愿地爱上自己。 然而好事多磨，虽然刘玉蝉结婚后就断了和心仪之人的联系，从此本本分分地做好武家媳妇，对武天霸也是由平淡到深爱。两人一时变成了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但美中不足的是，结婚这么多年，两人却始终怀不上孩子。和他们一起结婚的夫妻，有的孩子都到了会打酱油的年龄。 武天霸看着别人家活蹦乱跳的孩子，心里开始不舒服起来。想他本来就是武家的独根独苗，他知道父亲眼巴巴盼着抱孙子孙女的心情。他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办到的事情，到了他身上怎么就这么难？ “这种事情，问题一般都是出在女人身上。我们老爷们只要零件齐全，哪有不管用的？倒是许多老娘们一出娘胎就不正常，不是哪个零件发育不良，就是石门没打开。哎，对了，兄弟媳妇不会是个石女吧？” 当有一天，武天霸和吕一木坐在一起大倒苦水的时候，一肚子鬼心眼的吕一木眼睛一转，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当下惊得武天霸目瞪口呆。 吕一木枪械练的好，但性格上却是个地地道道的痞子，虽然不犯作奸犯科的事情，但却无比热衷男女之间的事情，满肚子花花肠子。不过他却又是个兔子不吃窝边草的渣男，除了偷偷去逛窑子，在抱犊岭上倒是难得的守规矩。 他那个木讷老婆管不住他下山，在告过武雄几次丈夫的风流账以后，发现告状影响丈夫在仕途上的提升，从而最终影响自己在抱犊岭领导家眷中的地位，索性就不管他了。只要不离婚，他爱偷腥就偷吧，反正不影响自己在抱犊岭上的官太太地位。 老婆一放手，别人更没有闲心管他的破事。如此一来，吕一木倒成了个抱犊岭上最自由自在的浪荡公子，不但自己偷偷频频光顾宜春楼，还开始拖着武天霸下水。 当然，武天霸做过的很多糗事，背后的主意都是吕一木在操纵。就像这次操纵武天霸和刘玉蝉闹别扭，功劳全是吕一木的。 “你是说我老婆是石女？不可能吧，我们夫妻生活挺正常的。” 武天霸有些底气不足地辩解道。 “夫妻生活正常有时候也挡不住谁有毛病，或许你不懂女人的构造呢？” 吕一木故作随意地反驳道， “不过兄弟，我这话也就是顺嘴一说，你也别往心里去。也有很多夫妻，结婚十几年才生孩子的。也许你们夫妻孩子缘薄弱，孩子来的晚也说不定。” 话是这么说，但在武雄心里却种下了对刘玉蝉的不满。夫妻开始为了孩子的事情争吵闹别扭，直到最后武天霸开始有了纳妾的心。 自从穆婴上抱犊岭，武天霸见到穆婴的第一眼，他就立下了一定要纳穆婴为妾的决心。 …… “穆婴，我很高兴咱们两个一组，自古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有你陪着，哥哥甭说是夜巡一晚上，就是二十四小时不停，哥哥也觉得不累。” 武天霸把跟着两人值班的小公务员打发地远远的，方便自己和穆婴说说贴心话。 穆婴早就看出来武天霸的心思，她虽然爱屋及乌地因为敬重感激义父，对这个哥哥也是满腔亲情，但对于武天霸提出的嫁给他做妾，穆婴却是一百二十分的反感：早在民国初期，大总统就提出了男女婚姻自由，提倡一夫一妻制。如今过了这么多年，自己也已经逐渐习惯了婚姻自主的倡议。 虽说前几年自己为了生存，在舅舅怂恿下被迫嫁给刘耀宗做小，但自从那次“死里逃生”，自己就发誓再也不会重蹈给别人做妾的覆辙；既然那么多苦都吃了，以后自己就学着把命运掌握到自己手里，凡事自己做主。 “哥，你和嫂子是有名的恩爱夫妻，如果你和嫂子搭伴夜巡，那你不是更有精神？” 穆婴知道武天霸往下想说什么，为了避免难堪，她故意把话题扯到刘玉蝉身上去。 武天霸也不傻，知道穆婴这是逃避之法，他可不想错过这好不容易等来的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穆婴，不是哥哥吓唬你，在抱犊岭上，除了我爹，就是我是你的保护伞。如果没有我们爷俩对你的保护，你在抱犊岭上是呆不下去的，更甭说是将来做寨主。你以为我爹手下那些二寨主三寨主都是吃素的？能眼睁睁看着你把寨主之位夺走？除非你能嫁给我，正大光明地做我们武家人。” “我知道你觉得嫁给我做二房委屈，其实你想想，你怎么也算是走过一家门槛的人，在农村那就算是二台身了，再嫁未婚小伙子也不容易；再说我也不亏待你，你嫁给我，刘玉蝉绝对不干。熬不过两年，我们两个离婚，我就把你扶正。所以你还是武家的女主人。你考虑一下，慢慢回复我就行。我会耐心等你的！” 武天霸可谓说道还算诚恳，但穆婴根本没听心里去。她之所以在抱犊岭安身，最早是为了活命，慢慢地又变成为了义父的嘱托和栽培。如果现在把这些条件都去掉，凭着自己的一身功夫，她完全可以远离抱犊岭，一个人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 …… 两个人巡视来到了山脚下的最后一个岗哨，屋里亮着灯，却看不到哨兵的身影。 穆婴赶紧走进岗亭里去，却发现哨兵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喂喂，醒醒！” 穆婴开始敲桌子叫醒哨兵。性急的武天霸则骂骂咧咧地准备起脚踹人，被穆婴制止了。 哨兵揉着眼睛从梦中惊醒过来，待看清楚眼前站着的穆婴和武天霸，吓得立码站了起来，说话都不利索了： “报告教，教官，小的该死，不知怎么就困着了！请教官惩，惩罚！” “你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睡岗！特别是现在，可是特殊时期，寨主三令五申地告诫要睁大眼睛站岗放哨。你倒好，反倒睡起了大觉。该当何罪？” 武天霸大声责备到。 哨兵吓得腿抖起来。 “是啊，现在都这么紧张，你怎么还睡上了？” 穆婴仔细看了看，认出这个哨兵就是原来发现日本奸细偷袭抱犊岭时给自己打报告的小哨兵洪福。穆婴那时候就觉得他是个有高度责任感和警惕心的哨兵。可是如此负责任的小哨兵，今天怎么会出现睡岗的情况呢？ 可能是穆婴的沉着感染了洪福，他稍微镇静了一点下来： “报告教官，我，我其实也挺奇怪的，刚才我正站岗，忽然好像看见一个人影在哨岗门前一闪，等我追出去想看看是什么人时，却突然困意大增，眼睛一下子就睁不开了，好像被人洒了蒙汗药一样，不知怎么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再后来，醒来就看见你们在这儿了。” “哦？有这事？” 穆婴突然觉得事情复杂起来， “你再仔细回想一下，你看没看清那个人影是谁吗？” “没有，我起身往外追的时候就开始迷糊，根本没有看清楚人影是谁。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人一定功夫很高，他走近哨位的时候，已经那么近的距离了，我竟然没有听到一点声音。” “你还能记起人影往哪边去了吗？” 穆婴继续追问。 洪福想了想，用手指了指山外的庄稼地： “他应该是往那个方向去了。不过我也不是特别肯定。” …… “哥，你先回去复查山上的岗哨，我到那边去看看！” 穆婴安顿好站岗的小哨兵洪福，又回头对武天霸说到。 “不行，要去咱俩一块去，你自己去太危险，我不放心！” 武天霸拒绝到。 “哥，这些日子山上山下都不太平，咱们得警惕些。你回去嘱托哨兵仔细上岗，我出山看看就回来。我的功夫你也知道，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我会小心自保的！” 武天霸无话可说了。 …… 穆婴小心地伏在一人高的高粱地里，静静地注视着黑乎乎的远方。她敏锐的听力早就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轻微的拨弄高粱叶子的声音，而且还伴着有人轻轻说话的声音。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穆婴集中了一百二十分的注意力，支棱着耳朵听说话人的讲话内容。 “郭总，我们老大可是说了，现在武雄正在准备和八路军那边接洽，如果他把宝藏献出去，咱们这么多年的守护可就全废了；况且，你们那里还有个给日本人当狗的东西，现在日本人也想着通过他搞到那批宝藏。所以，我们老大觉得你如果说服不了武老大，最好找到藏宝图，咱们先下手为强。老祖宗的宝贝，说什么也不能落到日本人手里去的。” 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压低了分贝讲话。穆婴觉得仿佛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莫名有些熟悉。 “宝贝落日本人手里不可能！武雄不会撒手，而且我发现他好像对那个日本狗也有所察觉了；再说，我对这件事也不会坐视不管的。你回去告诉你们老大，这点完全可以放心。” “不过至于藏宝图，我暂时还没有头绪，武雄那里近不了他的身，所以也找不到藏宝图在哪里。没有藏宝图，这么大个大青山地区，我们去哪里找宝藏？所以，这件事急不得，还得从长计议。” 另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在回答。 穆婴心里一震：这个声音她更熟悉，活脱脱就是她每天报告早会上听到的那个声音：郭怀的声音！ 郭怀？ 穆婴被从脑子里蹦出的这个名字吓了一跳：忠心耿耿的郭怀竟然联系外人偷抱犊岭上的财宝？ 穆婴不相信，她又仔细倾听了一会儿：没错，那个苍老的声音的的确确就是郭怀本人的！ “不过这件事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我劝你还是尽快行动吧！我们八里寨那边会极力配合你的。” 那个沙哑的声音最后又嘱咐了一遍，仿佛不放心郭怀的举动： “郭总，或许应该叫你郭总管吧？你说你一个堂堂的殿前侍卫总管，为了替朝廷找到那批粮草和军饷，竟然在这小小的大青山地区潜伏了这么多年，想想也是替你憋屈得很呢！” 接下来是郭怀无奈的苦笑声音： “往事不可提呀！谁知道大清这么快就灭亡了呢！说起来都是命！我如果不在这里，说不定在朝廷里早就没命了呢！所以，还是认命吧！老天可能就是让我守护这批珍宝的，所以才让我活这么久！” “那好，咱们彼此珍重，就此别过吧！” 一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另一个人则在眨眼之间就掠过穆婴藏身地庄稼地边缘，穆婴甚至都没有看清他的样子，人就没影了。 “天啊，这个人竟然用的是草上飞的轻功。如果他是郭怀，隐藏的可够深的。” 穆婴从来没见过郭怀使用过这种功夫，也没听别人说起过他会这种功夫。 穆婴摸了摸张大的嘴巴，脑袋里电击石火般闪出了武雄带她去大青山山洞时遇到的那个使用草上飞轻功的跟踪者，毫无疑问，那个人应该就是郭怀。 穆婴不清楚郭怀到底走远了没有，她不敢轻易妄动，就静静趴在庄稼地里回想刚才那两个人的谈话，终于捋清了一个事实：在抱犊岭上蛰伏了几十年的德高望重的郭怀总教头，竟然是大清朝廷的侍卫总管。他潜伏抱犊岭的原因竟然是为了调查当年朝廷丢失的粮草和军饷。当然，具体的情况，义父武雄应该是了解的，所以只要自己把今天晚上遇到的情况向他回报，武雄应该就会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还有，穆婴忽然记了起来，刚才走掉的那个沙哑的嗓音，就是曾经和自己有过一面之交的八里寨的信使——丁老瓜本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52华少安的阴暗面 此时的抱犊岭，表面平静，私下里却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波涛暗涌。 宁静的夜晚，大部分人都已安睡，但也有一部分人在黑暗里难以入眠，其中除了那些忙碌的值班哨兵和夜巡人员，心事重重的抱犊岭二当家华少安，也已经在自家书房的小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宿。 老婆在他们夫妻卧房的大床上早已睡熟，睡梦里发出轻轻的打鼾声，这是她一贯的睡觉习惯。华少安早已见怪不怪，甚至有时候听不见这种鼾声，他睡觉还不安稳。可是今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妻子的这种鼾声却异常烦躁和厌恶。他披衣从卧房里来到书房的小床上，躺下，闭眼。但还是睡不着。 几天前，当那个日本联络员摔下断崖的时候，面对武雄和穆婴的咄咄逼人的目光和气势，华少安心里甚至有了一种绝望的感觉。如果那个叫三木的日本人没有摔死，或者是在哪个地方露了馅，牵连出自己来，那那个漆黑的夜晚也就成了华少安在抱犊岭上的滑铁卢之战。 幸运的是，心思缜密的武雄竟然对这件事情没有深究，还大方地让自己来处理后续事情。 虽然华少安心中忐忑，觉得以武雄的性格，对这种外人入侵抱犊岭的事情竟然如此漠视，而且入侵者还是武雄最忌讳的日本人。所以对武雄这次反常地放手处理，华少安怀疑他有故意“放水捕鱼”的嫌疑。 不过，联想到武雄那天晚上左臂受伤，而不明真相的穆婴又枪击了三木，导致三木跌崖摔死，硬生生把一个活证变成了死无对证。华少安惊恐之余不得不暗念一声“阿弥陀佛”，感谢上天的眷顾，让自己绝处逢生。 不过日本人对他也算保护，后来柱子在三木的军用手套里搜出的那张“日本驻张家口司令部指令抱犊岭野狼先生加紧时间窃取宝藏图和秘密地图”的情报纸条，上面没有关于内应野狼先生的任何一点线索。 所以时至今日，虽然大家都知晓抱犊岭上有日本人的内应野狼先生，但至于野狼先生是谁，在没有具体的答案以前，大家都议论纷纷，互相猜测，人人自危。 这种情况倒是让惶惶不可终日的华少安多了一点浑水摸鱼的安全感。 华少安心里明白，日本人口中的那个内应野狼先生，其实就是他自己。 …… 说起华少安和日本人的渊源，还要从五年前他的一次放浪开始。那一段是华少安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也是从根本上改变他的人生之路的一个契机。 华少安也是义和团的小信徒。义和团失败以后，为了保存未来的力量，他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义和团信徒，被义和团的主要领导人于右之安排专人营救护送，一路来到了千里之外的塞外名城张家口，并和先期到达的武雄一行汇合，最终落脚在大青山的抱犊岭上，落草为匪。 华少安在逃亡路上的一次偶然机会，偷听到了两个护送武师的秘密谈话，知道了有一批金银财宝，作为义和团将来东山再起的经费，已经被人提前秘密藏进了大青山里。而寻找这批财宝的钥匙，就是藏在前期到达的某个人身上的一张藏宝地图。 华少安落脚抱犊岭的头几年，一直在暗地里不动声色地观察到底谁是那个暗藏藏宝地图的人。经过长时间不断的观察、分析、推算，他最终锁定了那个神秘人就是现任寨主武雄。 藏宝地图的主人找到了，但至于藏宝地图被武雄藏在哪里，却是让华少安绞尽脑汁也不得其所的事情。他曾经几次趁武雄外出的时候，偷偷摸进武雄的房间，到处寻找藏宝图的位置，却始终一无所获；他也曾偷偷跟踪过去大青山采药的武雄，但终因武功稍逊一筹，被武雄甩的无影无踪。 但已经被这批财宝迷了心窍的华少安不死心，他一边明面上恭维讨好寨主武雄，同时利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在抱犊岭上广交善缘，扩大人脉，并借助自己那个为义和团英勇牺牲的父亲的影响力，成功把自己变成了抱犊岭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寨主，为下一步继续寻找宝藏创造了便利条件。 抗日战争爆发以后，江湖上对义和团的这批财宝传说的更加神乎其神，不断有人扩大财宝的数量和价值，并成功引起了gmd、***、日本人，以及当地一些小的土匪团体的关注。抱犊岭成了周围各方势力共同关注的焦点。 即便如此，武雄却让这批财宝仍旧保持在传说基础上，让所有关注财宝的人对财宝和藏宝图一无所知，甚至有些人都开始怀疑是否真的存在这样一批财宝。 但华少安却相信自己耳听为实，不但确信这批财宝的真实存在性，而且相信武雄已经掌握了宝藏的具体隐藏之处。所以他继续不动声色地蛰伏在武雄身边，期待着在武雄放松的某个时刻，能够得到开启这批财宝的钥匙。 表面正人君子的华少安，在外人面前夫孝妻贤，为人师表，但背地里却有着不为人知的阴暗面：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瘾君子和花心大少。吸大烟和玩女人，是他见不得阳光的地下生活中乐此不疲的爱好。 华少安不敢学抱犊岭上的一些年轻人，大张旗鼓地去山外的宜春楼逛窑子。那样一来有损他二寨主的官方身份；二来也会破坏他辛辛苦苦在儿女们面前树立的好父亲形象。他经过多次踩点接触，另辟蹊径地在离抱犊岭几十里外的小镇上，找了一个徐娘半老的风流寡妇做秘密姘头。不定期地去那个风流寡妇的温柔乡里尽享人生的两大快事。 五年前，由于抗日战争的烽火已经燃到了察哈尔地区，华少安的姘头所在的小镇里也出现了日本人的身影。山外不天平，寨主武雄为了保护寨民的人身安全，下令任何人无事不能随便下山。 所以碍于这条命令的威严，华少安很长时间都安静地蛰伏在山上，不敢再偷偷下山私会姘头了。 奇怪的是，一天早晨，华少安刚刚起床，就被哨兵通知：山下有人找。 当华少安急匆匆赶到山下入口处，却发现那个曾经答应互不干扰的姘头竟然上门来找他了，并扬言，如果华少安三天内再不去找她，她就把两个人的关系公布出来，让华少安在众人和家人面前难以做人。 华少安当然不敢违背姘头的“旨意”，答应第二天晚上就去看望情人。 姘头这才悻悻作罢，离开山门。 华少安以为姘头是想念自己才会这样铤而走险，所以当他第二天晚上兴冲冲地赶到姘头家的时候，迎接他的并不是姘头的温柔乡，而是几个日本军人黑洞洞的枪口。 原来，进驻察哈尔的日本人也打听到了那批财宝的秘密，想据为己有，作为战争的刚需补给品。但由于进驻察哈尔的日军脚跟未稳，且兵力数量有限，不足以和兵强马壮的抱犊岭正面钢，所以才想到在抱犊岭内部培植内奸的方法来实现瓦解抱犊岭，并最终夺取财宝的目的。而身居抱犊岭高位却内心不安分的华少安，就是他们物色考察了许久的最佳人选。 “华副寨主，我们想让你利用身份之便，帮助我们找到大青山的藏宝图和一份机密地质地图。特别是那份地质地图，如果能够找到并交到我们手上，那么，你可以加入我们皇军队伍，一路升官发财；如果你不愿意加入皇军，我们也可以保证你坐上抱犊岭寨主的位置，逍遥做你的山大王。当然，我们还会为你的整个抱犊岭配备全套的新式武器装备，而且找到的那批财宝，也会分你一半，任你随意处置。” 一个军官模样的日本人用枪抵着华少安的脑袋，说出了此次袭击华少安的目的。 “如果我不同意你们的提议呢？” 华少安不想因此乖乖受人摆布，还是想着反抗一下。 “那你不但可以做好身败名裂的准备，而且我们会随时要了你和你的家人们的性命。我们可是听说你刚刚得了一个宝贝孙子，很可爱的。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该为你的宝贝孙子想想吧？” 那个日本军官说完，仰天哈哈大笑。 “强盗！小人！畜生！你们有本事可以冲我来，但不要打我家人的主意！” 华少安被人用枪逼着，动弹不得，气的只能破口大骂。 “我们是军人，不是君子，做任何事情都可以不择手段。你随便骂，直到你解气为止。我们给你起了野狼先生的代号，以后有什么任务，就会派人去通知你。接头暗号就是三声猫头鹰叫。” “亲爱的野狼先生，从现在开始，你除了跟我们合作，已经别无其他选择了。所以，你最好记住我刚才教你的接头暗号，兢兢业业地为我们，也为你自己工作。” …… 天已微亮，华少安却翻来覆去地没有一丝睡意。 “如果当初不认识那个该死的婆姨，或者当初被日本人挟持的时候再勇敢点，或许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处处受制于人了！” 华少安叹了口气，悔意让他自己捶了自己几捶：只可惜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不然，就算是花光所有家财，他也愿意买来吃！ 虽然日本的联络员三木死了，但日本人安排给华少安的任务，他却不敢不尽力去完成。走到今天，华少安已经完全没有后路可退了，不干的后果已经成了现在的他不能承受之重！ “藏宝图和地质图可以百分百确定都在武雄手里，可是却没人能从他手里拿到这些东西。要想个什么办法才能让武雄乖乖交出这些东西来呢？” 华少安想的脑袋几乎都要炸裂了。他披着衣服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外面越来越明亮的天空，突然脑海里电石火光地想起一个人来。他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骂自己道： “猪脑子，怎么以前没想起她来？只要把她挟持在手，不怕武雄那个老家伙不交出藏宝图和地质地图！对，就怎么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53华少安的离间计 刘玉蝉吃完早餐出来，迎面就碰到了背着手在自家门前大道上遛弯的抱犊岭二寨主华少安。 “华叔，今天这么早！” 刘玉蝉见到公公的老搭档，就上前热情的打招呼。她不习惯和别人一样称呼华少安二寨主，而是叫他“华叔”，这样一来彰显了两家之间的亲密关系，二来又表示了刘玉蝉对华少安的随意和亲昵。 “哦，玉蝉，你也早。怎么，出门去呀？” 华少安对刘玉蝉的出现似乎早有预料，见她一个人背着包走出家门来，便在路边立住了身子，扬着脑袋朝她身后的大门看了两眼，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 “天霸呢？不跟你一起出去？” “我想到山下布店里扯块料子做衣服。天霸不喜欢逛街，自己在家喝小酒呢。” 刘玉蝉胸无城府地回答道。 “哦！” 华少安这次不像以前一样，和玉蝉随便搭讪两句就离开，他背着手低着头走了两步路，又回过身来，话里有话地说： “嗯，玉蝉，你年纪轻轻的，就该多做几身花衣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样才能牢牢抓住天霸的心，让他没有心思在别的女人身上动歪脑筋。” 刘玉蝉对华少安的这几句话有些摸不着头脑：虽说他们两家平时关系还算密切，(当然主要是华少安往武家跑得勤，对武家一家人又高看一眼)，但华少安和刘玉蝉之间毕竟是叔侄关系，中间隔了一辈，平时除了客套话，很少说这么带着调侃意味的随意话。 “华叔说笑话了。我们家天霸，就是有贼心也没有贼胆，这和我穿不穿花衣服没关系。再说了，他眼看也是往四张上奔的人了，还有哪家姑娘眼睛瘸，会看上我们家天霸？况且，还有我这个母老虎在家里坐镇呢！” 刘玉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反驳道。她觉得华少安今天有点不寻常，好像专门过来给她添堵的。 “侄媳妇，你呀，太单纯，看问题太简单，没经过大事。不是老叔说道你，你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不要整天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没心没肺的。我告诉你，天下呢，就没有不偷腥的猫；男人呢，就没有见了美女不动歪脑筋的人。一旦你要看不住，生米煮成熟饭，吃亏的可是你。你呀，好自为之吧，对天霸多上点心，看严点，免得被人暗地里算计了还给人家数钱。” “不是，华叔，你说这话啥意思呢？我家武天霸到底咋了？你能明示不？” 刘玉蝉是个急性子，被华少安的话中话绕的有点着急了。 “玉蝉，我就看你是个老实孩子，不忍心看你蒙在鼓里被别人算计。你难道最近没觉出来天霸和过去对你不一样了吗？” 华少安继续把话头往自己的道上引。 “没有呀，没看出来他哪里不对劲呀？对待我和以前也没什么差别的。” 刘玉蝉虽然嘴里反驳，但看到华少安一副捉贼拿赃的神态，不像是信口雌黄的模样，心里顿时忐忑不安起来：莫非武天霸真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被他抓住了把柄？ “那样的话，如果不是你太爱面子不敢承认，就是武天霸隐藏得太深，诚心想坑你没商量！傻丫头，有你哭的那一天。” 华少安继续卖关子，想激起刘玉蝉更强的刨根问底的好奇心。 “华叔，您就明说了吧，甭打哑谜了。我脑袋笨，猜不透你到底想说什么。您这样绕来绕去的，都快把我绕迷糊了。” 刘玉蝉终于对华少安的欲擒故纵伎俩失去了耐心，她没好气地怼了华少安几句。 华少安一看刘玉蝉真急了，暗喜自己点火放炮的时机已经到了，就往前凑了凑，挨近刘玉蝉，小声说道： “玉蝉丫头，你华叔是个正义人，实在看不下去武天霸背地里想祸害你。前几天我在办公室里休息，无意间听到了武天霸和寨主的谈话，好像是天霸嫌弃你生不出孩子来，一门心思地想讨个二房给武家传宗接代！这事你还蒙在鼓里不知道吧？” 刘玉蝉一愣，脸色一下子变得绯红，好像偷情被人撞破了场面，难堪又无语。 的确，结婚这么多年却没有孩子，这在封建思想浓厚的抱犊岭上，是一件让人抬不起头来的事情。虽然公公武雄和丈夫武天霸顾及自己的面子没有明说过什么，但刘玉蝉还是通过他们看别人孩子的眼神，以及不经意间的话语，明白他们对武家后代孩子的渴望。 刘玉蝉明里暗里看过不少治不育不孕的大夫，甚至求过送子娘娘，拜过子嗣佛，用过各种门路的小道秘方。但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几年过去，她的肚子仍然平坦如少女，丝毫没有怀孕生子的迹象。 这让刘玉蝉伤心又绝望，不自觉地就自动在人前矮一头。 现在华少安竟当面提起自己不生孩子的糗事，让刘玉蝉觉得羞愧难当。 “其实不育不孕这件事情，不能单纯地埋怨女方，有时候原因在男方也说不准。所以，在没有弄清楚原因以前，武天霸就要纳二房，这对你来说，确实有点不公平。” 华少安明白刘玉蝉的心思，继续察言观色地火上浇油。 “他想纳二房就纳二房呀，就算我不管他，那谁家的大姑娘等着给他做小？” 刘玉蝉实在不知道怎么接华少安的话题了，就赌气地回了一句气话。 “得，这事你还别置气，眼前就有个现成的人选。否则武天霸也不会这么死心塌地想纳小。” 华少安对刘玉蝉的气话有些嗤之以鼻，不以为然。 “谁呀？谁是那个现成的人选？” 刘玉蝉又赌气问道。 “穆婴呀！这你还想不到？你没见过武天霸看穆婴的眼神呀？连我这个老头子都能看懂他的心思，你是他的老婆，这种事情竟然看不出来？亏你还是个女人！” 华少安故作嗔怒地埋怨刘玉蝉。 刘玉蝉的心在听到“穆婴”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海底，冰冷得透透的。是啊，自己怎么没想起穆婴这个人来呢？ 刘玉蝉其实早就发现了武天霸看穆婴时眼睛里有两簇燃烧的火苗，就像当初他第一眼看见年轻时的自己一样。可是因为公公武雄一再强调让他们夫妻把穆婴当成亲妹妹看待，而且永远不能更改这种兄妹关系。所以刘玉蝉虽然心里不舒服，但知道有公公这道墙挡着，武天霸就不会对穆婴做出出格的事情。 况且又因为没有孩子的原因，刘玉蝉觉得自己也没有底气过度指责丈夫的不安分。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下来。 如果现在华少安所说的事情是真的，那么凭着武天霸对穆婴的喜欢，如果将来再生下一男半女，那自己的正妻位置还不是朝不保夕的事情了？ 刘玉蝉哭起来。 “武天霸真不是东西，你这么好的一个媳妇也栓不住他的心！真是良心让狗吃了！” 华少安见刘玉蝉哭了，心里高兴得无以复加，但嘴上却添油加醋地开始骂人， “你爹也是个老糊涂，为了报答武雄的滴水之恩，竟然拆了女儿的好姻缘，强迫女儿嫁给不喜欢的人。这不，最终你还是被辜负了？如果当初你和狗子不分开，一定过得比现在幸福！” 刘玉蝉有时候面对武天霸的冷落的时候，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后来又想想武天霸最初几年对自己的好，就又把丈夫的冷落归咎到自己生不出孩子身上，也就暗暗咽下这口闷气。如今华少安又提起自己和狗子的往事，又羞愧又委屈的刘玉蝉嚎啕大哭起来。 华少安见此情景，知道自己点的这把邪火成功烧了起来，事情基本搞定，心里压抑不住的高兴洋溢在脸上。 可惜刘玉蝉无心看。 华少安怕自己和刘玉蝉纠缠的时间长了被人看见起疑，就假意又劝了几句，然后溜之大吉了。 留下刘玉蝉一个人蹲在路边哭泣不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54玉蝉下山 幸亏路上没人，刘玉蝉在路边哭了个够，又坐在路边石头上想了半天，才决定回家去当面质问丈夫武天霸。 武天霸还在家里喝着小酒。桌子上摆着两盘下酒小菜——花生米和炒鸡子，一盘昨天晚上的剩水饺，被刘玉蝉用油煎了一下，重新装盘上桌。 逢水饺必喝酒，是武天霸的饮食习惯，用他自己的话讲就是：水饺就酒，越喝越有。哪怕只是吃剩的水饺，他也必须就酒喝。 当刘玉蝉抹干了眼泪进家门的时候，武天霸的小酒已经喝到了二八上，水饺和菜都没大动，但一瓶地瓜烧几乎见底了，说话的时候舌头也卷了起来。 看见刘玉蝉挎着空包走进来，武天霸有些惊讶，他瞪着红红的兔子眼睛，奇怪地询问老婆： “玉蝉，你不是去买料子做衣服吗？怎么回来了？往常不是最快也得到晌午头吗？咦？你眼睛那么红，哭过了？是不是路上和人吵架了？” 武天霸一连串的炮轰以后，才注意到刘玉蝉哭过的样子，酒劲立刻跑了一半，他骨碌爬起来，把眼睛凑到刘玉蝉脸上去，反复又看了两遍，嘴里嘟囔着： “嗯，没错，确实是哭过了。谁惹我媳妇了？你快告诉我，我去给你解决！” 武天霸几句醉醺醺的情话，惹得刘玉蝉又哭起来，刚才想着骂丈夫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想想武天霸对自己，还是有着一定的夫妻感情的，他之所以会想起纳二房，起因应该就是因为自己那该死的不育不孕症。 想到这里，刘玉蝉的气愤消了很多，委屈倒是又平添了不少。 “除了你，谁还会惹我？” 刘玉蝉半是生气半是撒娇地下去： “我就算娶穆婴，也只是为了生个孩子，要论夫妻感情，还是咱们两个人深厚。娶了穆婴以后，这个家还是你当家，什么事都是你说了算，我不会亏待你的。你快别哭了，穆婴嫁不嫁我还两说呢，你再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事就会彻底整黄了。真到了那个地步，不但我恨你，连咱爹也会心里抱怨你的。” 武天霸吓唬刘玉蝉道。 “爹不是一直主张咱们和穆婴是兄妹，不能乱伦吗？” 刘玉蝉反驳道。 “什么乱伦哪，瞧你说的多难听。咱们和穆婴一毛钱的血缘关系都没有，哪来的乱伦？爹是老江湖，保护穆婴是怕别人说他救人有所图，坏了他几十年的江湖好名声。其实我了解他，他心里对孙子孙女的盼望，比起我们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暗地里经常催促我们赶紧生孩子，免得他闭眼之前看不到武家的第三代，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没法和列祖列宗们交代。所以，我娶穆婴做二房，爹答应是早晚的事。” “还有啊，穆婴不是做家庭主妇的料，生完孩子，爹就会把寨主的位置让给她，而孩子就会交给你照看。你想想看，你是不是赚了，你养孩子，孩子就会和你亲，寨主之位还是武家的，你呢，还是武家的长房太太。社会地位和待遇都不变。多好！” “所以你心胸大度些，为武家的将来着想，也为你自己着想。你看看现在社会上哪个大家大户不是三妻四妾的？你如果在那种家庭做长房太太，不是更难过？” “所以我娶穆婴做二房的事，只要爹同意，穆婴同意，你就不要拦了。咱们大家各得其所，皆大欢喜吧！” …… 武天霸醉醺醺地去上班了。 刘玉蝉自己憋屈了一会，想想也就释然了：看来武天霸对娶穆婴做二房这件事早已志在必得，对自己连隐瞒的力气也省略掉了。说白了，丈夫这是在借自己开口询问的机会，直接对自己宣布事情的大结局了。 刘玉蝉对自己从心底升起了一丝可怜：女人哪，传宗接代就是你的命运。没有孩子，女人也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不论是曾经恩爱的丈夫，还是爹生娘养的父母，在女人和传宗接代之间，被放弃的总是女人。 刘玉蝉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挎了结婚时娘家陪嫁的压箱底的红包袱，决定避开丈夫，回娘家住几天。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和那个已经变了心的丈夫同床共枕，耳鬓厮磨。她需要时日来消化这件事情对她以往平静生活的冲击。 …… 父亲刘富贵对女儿回娘家暂住十分愤怒，当天就要把刘玉蝉赶回抱犊岭去。幸得母亲万般祈求，再加上刘玉蝉的以死相逼，刘富贵才答应女儿散两三天心以后赶紧回婆家。 在娘家的日子，除了偶尔能和母亲倒倒苦水，其余的兄弟姐妹都各自分家另过，而且他们平时都没少接受武家的接济和帮助。所以如果现在找他们哭诉武家的薄情，估计没有一个人会站在刘玉蝉一边说话，而是一边倒地倾向武家。 所以，即使在娘家，刘玉蝉也难以找到一个真正能够聊聊心里话的人。 在娘家的这几天，百无聊赖的刘玉蝉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坐在娘家大门外的矮墙上，盯着远处光秃秃的原野，呆呆地坐上一个下午，直到秋风把头发吹的凌乱不堪…… …… 本来这件事情到这儿就算告一段落了：刘玉蝉重回抱犊岭婆家，娘家刘家也能重新恢复平静的生活。 但没想到事情却向着刘玉蝉料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竟然节外生了枝：在刘玉蝉即将告别娘家回婆家的当天早上，她却意外地在娘家门外的大街上，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故人，并因此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甚至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这是后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55螳螂捕蝉 民国32年底到民国33年初(即1943年底到1944年初)，中国大地上抗日战争的形势更加复杂：国民政府在抗日的同时，终于撕下了国共合作的假面具，彻底暴露出了反共的嘴脸，开始大肆进攻陕北革命根据地延安；晋察冀的八路军被大批抽调去支援延安，晋察冀边区的守卫力量空前薄弱；而在二战反***战场上已经进入强弩之末行列的日本帝国主义，则对晋察冀边区进行了比以前更加疯狂的“大扫荡”行动，把暂时力量空虚的晋察冀的抗日革命根据地又重新变成了游击区。 广大的游击区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战争形势的变化让据守察哈尔游击区的各方的军事力量发生了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异常微妙起来。各方互相排斥，私下里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合作和妥协关系。 八路军那边原来负责和抱犊岭协商双方整编事项的杨司令，带兵去陕西支援延安保卫战了，大青山司令部这边出现了人员不足的窘况，他们一边出动人力物力随时准备抗击驻察哈尔地区日军的偷袭进攻，一边还要防备各方小股地方土匪和流窜土匪的骚扰，所以和抱犊岭已经达成意向的整编工作也不得不暂时搁浅。 不过，杨司令临走以前，倒是让人给武雄捎了个口信过来：要么他回来双方再继续谈判整编问题，要么，他会再推荐一个有力的接替者，代替自己和抱犊岭促成收编整治的问题，同时接受武雄献出的支援全国抗战的大批财宝。使之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本以为能够尘埃落定的抱犊岭的归顺前景，此时又变成了空中飞舞的风筝，重新悬在了半空里。 武雄对眼前的形势看得有些迷茫了，不确定谁才是中国最后的主宰者，因此部队整编的决定也就重新回到寻觅等待的状态中。 抱犊岭的前途，就像一盘历经厮杀的棋局，本来胜负已有端倪；但时局的变化莫测却让它重新变成了死局，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迷局形势下的抱犊岭，就像一池被风吹皱的春水，涟漪骤起，万物生。岭上本来就心怀鬼胎的各种势力，重新开始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穆婴注意到武雄这两天的脸色很难看，仿佛有很重的心事。穆婴的心里也难受起来。 虽然武雄在人前拼命掩饰，但穆婴知道：他左手的刀伤并没有完全好转。郭大力刺杀用的刀刃浸润了一种叫做“蚀骨丹”的毒药，虽然受伤后武雄第一时间外敷了自家祖传的金疮药，又内服了驱毒去邪的保命丹，但“蚀骨丹”的毒性还是有一些浸入了骨头里面，造成了武雄的左臂僵硬无力。 所以刺杀事件以后，武雄的武艺和枪法都较以前有了人眼可见的下滑。所有看到这些的人都心知肚明，但谁也不说破。 郭大力的刺杀事件让穆婴无形中加强了对武雄的暗中照顾和保护，除了嘱咐二娃要全天候随时随地地恭候在武雄身边，晚上的时间，不管有没有夜巡，穆婴都要不定期地几次起身到武雄的住房周围巡逻一遍。 武雄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虽然武雄怕穆婴白天晚上的不休息太辛苦，几次推辞她的好意，但执拗的穆婴依旧我行我素。武雄无奈，也就随了她去。 …… “穆婴，今天晚上到我房间来，我有事给你商量。” 午饭过后，穆婴协助二娃安排武雄进行午休准备。在穆婴干完活要离开的时候，武雄指使二娃去门外放风，然后小声地对穆婴叮嘱到。 穆婴看了看武雄意味深长的眼神，点了点头。 …… 入夜不深，抱犊岭上的万家灯火就次第熄灭了。那时候的人们生活简朴，为了节约灯油，人们都早早入睡。 在寒冷中穆然静立的抱犊岭上，除了那些沿着山路拾级而下的明哨岗位上还有灯笼闪烁，其余的地方都是黑乎乎一片。 武雄小屋的灯也早已熄灭，屋里静悄悄的。习惯早睡早起的武雄应该早就进入了梦乡。如果把耳朵贴在外面敷了两层白纸的窗棱上，可以很清楚地听到屋里传出的武雄的打鼾声。 夜深了，寒意愈凛冽，夜色愈浓郁起来，空气里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薄雾。除了远处的山套里偶尔传来几声野狼的嚎叫，世间的一切仿佛都进入了沉睡状态。 突然，从不远处的胡同口的阴影里，飞快地闪出一个人来。他应该是穿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头上也裹着黑色的头巾，只有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露在外面。夜色中根本看不出他的真实模样。 黑衣人贴着墙根飞快地摸到了武雄房子外面的窗户底下。他先贴着窗户跟仔细地听了听屋里武雄的动静，听见武雄正拉着长长的鼾声睡得正香。 然后黑衣人又小心地四处瞭望了一下，发现没人，就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摸出一支长长的筷子粗细的竹子吹雾器来。他先用手蘸着唾沫把窗棱上糊着的白纸打湿，然后再悄悄把打湿的白纸捅透，把吹雾器从捅开的小孔里伸进去，然后用嘴悄悄往屋里吹着什么东西。 江湖人都明白，这应该就是贼人做案前为了麻痹屋里人的神经，而提前吹进去的迷魂药雾或致幻药雾一类的东西。 又过了几分钟，黑衣人在确信武雄已经没有任何威胁的时候，他轻轻用匕首拨拉开武雄屋子的门栓，一个箭步跨进屋里，然后又把门虚掩上。 屋里接着传来轻微的翻箱倒柜寻找东西的声音。黑衣人很快就从武雄的樟木箱子里找到了所需的东西——一块画满了图案的四方白布。 黑衣人借助手中的手电筒的亮光，背对着门口，仔细观察着手里的白布，顿时惊喜异常。他很仔细地把白布叠好，放进贴身的衣兜里。然后又开始调整自己刚才弄乱了的屋里的东西。待一切基本恢复原样，黑衣人才轻轻走出房间，临出门又把房门带上，用匕首上好门栓。然后伏在屋檐下的阴影里，飞快地四下里瞄了一眼，就循着来路跑掉了。 黑衣人的背影刚刚在巷口消失，突然，从武雄家斜对面的一处早已废弃的院落的矮墙内，一个早就埋伏在那里静静观看黑衣人作案足足一个时辰的另一个黑衣人，从矮墙上一跃而过，追着前面黑衣人的背影而去…… 又过了有一两分钟时间，在武雄房屋的正对面荆棘丛生的灌木丛里，又站起来一个夜行人打扮的黑衣人。他似乎年纪有点大了，动作明显不如前两个黑衣人轻巧。 这个黑衣老者有意提着气，蹑手蹑脚地来到武雄的屋檐下，将耳朵贴近窗户往里偷听。只听见武雄粗壮且均匀的打鼾声从屋里传来。 黑衣老者皱了一下眉，然后捡了一块小石头朝窗户扔过去，发出“彭”地一声响。武雄显然是被这个声音惊醒了，他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谁？……”，然后鼾声又起来了。 黑衣老者摇了摇头，转身也朝着前两个黑衣人逃走的方向追过去…… …… “干爹，咱们俩如此大费周章地导演这样一出贼喊捉贼的游戏，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如果害怕藏宝图被偷，你换个地方藏好不就行了！还用的着让我扮贼去偷，然后再拿回来给你。这不是六个手指头挠痒痒——多出一道子吗？” 穆婴很奇怪，武雄天黑前和她商量准备了一两个时辰，竟然是为了演这样一出戏！目的何在？ “丫头，藏宝图在我这里，有好几双眼睛盯着。所以我时刻不敢懈怠哪怕一分钟的时间。我年纪大了，这样太累。所以我才想出这个法子。” “八路军和我们的合作意向虽然已经口头打成，但由于从头到尾经手这件事的杨司令走了，大青山那边暂时还没有人在这方面能顶替他。所以抱犊岭的财宝和队伍，现在仍然归我保管。我管一天，就要为这些财宝和队伍负责一天，不能让他们在我手里出了纰漏。” “你也看出来了，抱犊岭上有不少内鬼，有投靠日本人的，还有别的身份的。现在他们的眼睛都盯在我身上。所以，我得想法子让他们打起来，互相猜忌，互相监督，这样我才能忙里偷闲轻松一会。” 武雄显然对穆婴的演技大为赞赏，对今天他们父女俩扮演的双簧戏十分满意， “穆婴，你真是好样的，不管是人品还是武艺，你都远超你天霸哥哥。甭说那两个人没有认出你，就连义父我，都要被你的表演蒙住了。” “这下好了，后面追你的那两个人都以为是对方偷了藏宝图，所以下一步就等着他们两个人狗咬狗打架吧，这样义父就可以休养生息一阵子了！穆婴，义父今生能遇到你，真是三生有幸了！” 武雄毫不吝啬对穆婴的赞美。 “干爹，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怎么觉得最后面一个黑衣人好像不是冲我们来到，而是冲着追我的黑衣人来的？” 穆婴对自己的第六感一向十分自信，她确信自己的感觉，但又不明白最后面的黑衣人这样做的原因。 “穆婴，你感觉得很对！虽然两个黑衣人都是为藏宝图而来，但二人的目的又不尽相同：一个是民族败类，他寻找藏宝图的目的，是为了献给日本人，在日本人那里换取更大的好处，从而不惜出卖国家和民族的利益；而另一个人只是单纯地想去寻找宝藏，目的是完成对先朝主子的复命。但这个人却是有民族自尊心的，他反对卖国贼把中国的财宝送给日本人挥霍，让日本人用这批财宝换来的武器来打中国人。所以当他知道了第一个黑衣人的目的，他就处处提防他，监督他，跟踪他；因此，那两个黑衣人之间是有矛盾的。” “咱们爷俩的这段双簧，说白了只是演给前面的黑衣人看的，后面的那个黑衣人，应该能悟透里面的门道。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愿我们今天晚上的布局，能让那些心怀鬼胎的阿狗阿猫们互相猜忌，互相制约，从而平衡抱犊岭上的各方势力的较量，减轻我们的压力。” 武雄这才一五一十地给穆婴解释自己的道法。 “干爹，您实在是高！” 穆婴冲着武雄竖起了大拇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56借刀杀人 华少安从来没有放弃过对藏宝图的觊觎，他时时刻刻都在找机会能从武雄身上发现关于藏宝图的哪怕一点的蛛丝马迹。 但武雄从来没有给过他任何机会。 武雄在武艺上是高过华少安的，所以他可以很轻易地摆脱华少安对他的跟踪和偷窥。 武雄在生活上又是很严谨的，不抽烟，不酗酒，不近女色，任何可以扳倒男人的伎俩在武雄身上都不起作用。 武雄性格粗中有细，屋里的物品摆放整齐，任何一点别人动过的痕迹他都能觉察出来。因此他的东西一般没人敢乱动，因为就算你事后再怎么努力，也绝对恢复不到他原来精心摆弄的样子。即使他长时间不用的东西，如果别人触动了，他也能一眼看出来。 华少安曾经趁武雄外出的时候，偷偷在半夜里溜进他的房间寻找藏宝图和地图。任他将房间内的所有东西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一丝关于藏宝图和地图的蛛丝马迹。 尽管失望透服刘玉蝉的初恋情人李二狗，完成对刘玉蝉的绑架。 刘玉蝉在嫁给武天霸以前，在娘家曾经有个相好李二狗。由于李二狗家里穷，又是孤儿，刘玉蝉的老爹刘富贵硬生生把二人拆开，让刘玉蝉嫁给了恩人的儿子武天霸。 李二狗走投无路，就去投奔了日军驻张家口的皇协军，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和溜须拍马的本事，他居然还在皇协军队伍里干上了小队长的职务。 对于李二狗这种出卖祖宗、为虎作伥的二鬼子，华少安有自己的一套对付办法：这种人最怕日本人的淫威。此事如果让日本人出面威胁，自己再把事成后的好处许诺给李二狗，相信他一定会抛开旧情，出面绑架因和丈夫置气而回娘家的刘玉蝉。 一旦绑架事成，再让日本人出面，以刘玉蝉的性命和清白来要挟，让武雄和武天霸交出地质图。 想必这样的买卖，武氏父子就算是不怜惜刘玉蝉，但为了武家的脸面和江湖道义，也不得不答应交易。 …… 这一招借刀杀人的计谋，最黑最毒的地方，当然也是让谋划者华少安最得意的地方就在于：不论绑架成不成功，武氏父子都会把这笔账记到李二狗头上，和他华少安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华少安想到这里，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觉得凭着这神来一笔的计谋，自己和家人的安全终于有了可靠的保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57玉蝉失踪 刘玉蝉回娘家已经走了五天，还没有回家来，这在往常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武天霸心里忐忑，做起事来难免心不在焉。所以早上开会的时候，武雄一眼就发现了儿子脸上的焦躁不安。 待早会开完，人群走尽，武雄叫住了武天霸。 “天霸，你怎么回事，看起来急急躁躁的，一点没有领导的样子。让下边的人看到了，人家会怎么想你？” 武雄对这个儿子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每每看到他做的不尽人意，就免不了想教训几句。 “爹，玉蝉回娘家好几天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听说最近常有日本人到山下的村子里转悠，我有点担心她的安全。” 武天霸不想对亲爹隐瞒刘玉蝉回娘家的事实。他这两天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他总感觉好像要有事情发生。联想到妻子刘玉蝉走娘家一去不回的反常情况，他担心刘玉蝉别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什么？玉蝉回娘家了？什么时候的事？你又和人家吵架了吧？” 武雄一听儿子的话就着急了。 虽然武雄和儿子媳妇不住一个院子，但儿媳刘玉蝉是个懂礼节的人，平时出门，不论远近，都要过来和公爹说一声，一来表示对公爹的尊重，二来是怕公爹武雄担心。 像这次这种不辞而别的情况，只能表示小两口闹了矛盾，或者是武天霸惹媳妇生气了，刘玉蝉是负气离家。 “我，我……” 武天霸觉得直说刘玉蝉离家的原因肯定要挨骂，可是如果欺骗父亲，又怕发生大事以后自己担不起责任。诺诺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爹，玉蝉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我要娶穆婴的事情，一时生气就跑回娘家了。我以为她过个一两天就会回来，没想到到现在也没回来。我老丈人也是的，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催她回来？外面兵荒马乱的，玉蝉一个妇道人家，让人怪担心的。” “混账东西！你还有脸抱怨这个，抱怨那个的！你瞒着人家姑娘娶二房，不让人家生气，难道还要人家老刘家给你添份红礼不成？” “再说了，我告诉你多少回了，不要打穆婴的主意！就算穆婴能答应你做二房，你爹我也不答应！你趁早死了这个心吧！” 武雄对武天霸有点怒不可遏，这个儿子仿佛就是老天爷派来给武雄添乱的，整天是非不断，按下葫芦起来瓢，让武雄说不出来的头疼。 “爹，你先别骂了，现在不是我娶穆婴的事，是玉蝉这么多天不回家，我有点担心，害怕她万一回来的路上遇到别的土匪或者是日本人，那麻烦可就大了。” 武天霸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父亲对他不分青红皂白的呵斥和责骂，他也懒得和他犟嘴。反正他是自己的亲爹，打完骂完还是对儿子最亲。 武雄似乎这才回过神来，觉得刚才的骂可能跑题了。他咳了一声，遮遮自己的尴尬，继续对儿子吼道： “竟然你对玉蝉这么担心，早干嘛去了？怎么不派个人和你一起去她娘家把她接回来，顺便看望一下你那个老丈人！你得有好长时间没看过两位老人家了吧？” 武天霸被爹提醒，这才如梦初醒，连连拍头说到： “爹，你提醒得对，我现在就派人跟我去我丈人家，把玉蝉给请回来。” …… 刘玉蝉的娘家所在的上洼村，离抱犊岭足足有三四十里地，靠双脚怎么也得走两个时辰的光景。 武天霸和自己的小跟班强子骑着战马，快马加鞭地赶路，还跑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赶到上洼村。 岳父刘富贵对武天霸的到来很吃惊：女儿已经回去了，女婿又来做甚？难不成是要来和自己商量休妻的事情？要真那样，他刘富贵可不答应！虽说不生孩子是女儿对不起老武家，可是除此以外，玉蝉再也没有让别人说三道四的地方。如果武天霸坚持休妻，刘富贵就打算非得亲自上山和武雄说道说道，论论道长理短，不能白白吃了这口窝囊气。 “爹，您误会了，我不是来休妻的，我是来接玉蝉回家的！她出来这么长时间了，我和我爹都想她了。我爹都骂我了，嫌我对玉蝉关心不够，才惹得她老住您这儿不回家的！” 武天霸对老丈人很尊重。 自从结婚到现在，刘富贵一直拿武天霸当儿子看待，让武天霸在刘家有着非同一般的贵客地位。所以武天霸也就投桃报李地尊称刘富贵一声“爹”，而不是和当地其他村民一样，把岳父大人称为“大爷”或“大叔”的称呼。 武天霸的话让刘富贵大吃了一惊： “天霸，你说什么？玉蝉还没有回你们家？不可能吧？她在这儿呆到第三天就让我骂走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老呆在娘家算怎么回事？她走了我这心里还一直忐忑呢，老害怕你们出事情。果不其然，担心什么来什么！这个死丫头，没回家能去哪里呢？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刘富贵嘴里骂着，语气里却有说不出来的担心和害怕，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她一个单身女人家，两天不回家干啥去了？等找到她，我非打断她的腿不可！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臭丫头！” 而刘母听说女儿两天没回家了，竟吓的哭起来： “天老爷呀，玉蝉不是那不懂妇道礼仪的人，她该不是遇到坏人或日本兵，被人家绑票或杀害了吧？我可怜的女儿啊，早知如此，我们说什么也得让她哥哥把她安全送回家去呀！” 武天霸听了岳父岳母的话，一股凉气从心底升起：玉蝉到底去哪里了呢？莫不是真的如岳母哭诉的那样，被坏人或日本兵抓走了？ 如果玉蝉被附近的土匪抓住还好说，只要玉蝉报出名号，这方圆百八十里地的土匪还没有不敢给武雄面子的，所以玉蝉应该没事； 但如果玉蝉被日本人抓住了，那结果就不好说了。老百姓都知道日本兵烧杀抢掠，奸**女，无恶不作。如果年轻貌美的玉蝉落到他们手里，结果那就可想而知了。 武天霸越想越害怕，腿都有点打哆嗦了。他安抚了岳父岳母一下，就想赶快回去报告父亲，看看父亲有没有寻找玉蝉的好办法。 …… 武天霸牵马还没走出刘家大门，抱犊岭的枪械教习吕一木就骑马奔了过来，见到武天霸，连马也没下，就急急喊道： “天霸，快上马！寨主让你赶紧回去！发生大事情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58揭秘 平时堪称一方净土的抱犊岭，今日却增设了双岗，哨兵实枪荷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武天霸一行三人下了战马，立刻急匆匆地往山上飞奔而来。 所有的抱犊岭领导阶层的人都在议事大厅里集合。 武雄坐在虎皮座椅上，面色严峻，正低头看着手里拿着的一封信，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爹，不不，寨主，我，我们回来了。” 武天霸一脚迈进门里，看见了武雄，突然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但看看两边立着的人，立刻又绷住了。 武雄听见儿子的声音，迅速抬头扫了一眼，又垂下眼睛去看信。 “爹，玉蝉失踪了！” 武天霸实在忍不住担心和害怕，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武雄终于看完了手里的信件，他把信件往旁边桌子上一拍，抬头巡视了一眼下面坐着的各位抱犊岭的兄弟，又瞥了一眼儿子，才洪声对大家说到： “想必各位都已经知道了，我的儿媳妇刘玉蝉，被驻张家口大营的日本兵绑票了。现在日本人派使者送来了恐吓信，就在我桌子上摆着。恐吓信上面警告我们两件事必须做到，否则他们就要撕票。” 大家都集中了精力认真在听武雄讲述： “我知道大家一定都很好奇，到底是哪两件事情，竟然使得日本人如此大费周章，冒着被国共两党夹击的危险，还要来挑战我们抱犊岭的底线，宁愿和我们结下不共戴天的死结，逼着我们和他们决一死战。” “既然日本人公然找上门来，那么他们所提到的两件事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所以，我现在就给大家揭开这两个秘密的谜底，让大家心里明白：我们这么多年到底在干什么。” 大家都绷住了神经在听，武雄沉了沉嗓子，继续讲下去： “这两件事的其中之一，我想大家心里都明白，就是我们义和团先辈们留下的用作将来东山再起的一笔经费，也就是江湖上流传的所谓的宝藏。我以前之所以没有和大家明说，就是怕有些不义之人对这批财宝的觊觎和贪婪。” “这批经费是我们义和团前辈们用生命和鲜血积累和保护下来的。为了保护和埋藏这批财宝，我的大师兄和二师兄都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这批财宝不属于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它是所有义和团兄弟的共有财富，也是我们中国人的财富，它最终的归宿就是中国！现在日本人竟然想攫取这批财宝，真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当初我从师傅手里接过藏宝图的时候，我就曾经发过誓：我在，财宝在；财宝丢了，我以命谢罪！这里的‘我命’不只是我武雄一个人的命，而是我武家所有人的性命！所以，想要我武家人的命容易，但想要从我手里夺取这批财宝难，因为他们必须踏着我武家人的尸体过！” 讲到这里，武雄顿了顿，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至于第二件事情，大家可能都没有听说过——当然我只是说那些正常的义和团兄弟，保不住有些心怀叵测的人从别的渠道打听到或者听说了这件事。” “我这里除了宝藏图，还有一份地质矿产图。其实刚开始我也不懂这份地质图的意义，但师傅交给我的时候却再三郑重嘱咐：宁肯失去那些财宝，也不能把这份地质图落到外国人手里！因为这上面标注着咱们察哈尔省和内蒙古地区，乃至于整个中国西北地区的所有矿产资源的分布图。其中有些很稀有的矿产资源，据说到目前为止，也只有在咱们中国才勘探得到；不仅如此，这些稀有的矿产资源，听说还是咱们国家将来发展先进军事武器的必不可少的重要原料。现在日本人想要这份地质图，目的大概也是因为这些矿产资源的军事用途吧？” “这份地质图，是民国初年，一位从海外归来的地质学家所绘。据说他为了寻找这些矿产资源，一个人在中国大西北整整呆了三十年。” “当地质学家准备把这份地质图上交给民国政府的时候，由于当时连年军阀混战，民国政府内部十分混乱，各级官员都忙着贪污受贿，发国难财，没有人对这份关系着国家未来的矿产资源地质图感兴趣。” “此时的地质学家，由于常年在环境气候恶劣的条件下工作，得了很严重的肺病，而且将不久于世。极度失望的他不忍心自己一辈子的心血付之东流，于是他辗转找到了当时义和团的发起人之一俞右之先生，让他给自己保管这份宝贵的地质图，等到祖国需要的那一天，就拿出来献给祖国！” 武雄讲到这里，下面所有的人才算听明白，原来小小的抱犊岭上，竟然埋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难怪周围的各方势力都对抱犊岭虎视眈眈。 “像这种包含了我们先辈们的心血和爱国热情的地图，日本人竟然伸手开口来要，我们能白白送给他们吗？甭说他们现在拿我儿媳妇的命来要挟我，就是拿我们武家所有祖宗十八代的命来交换，我也不会同意的！” 武雄慷慨激昂，下面的人也开始群情激奋，武臣首先挥着手回应到： “寨主，我们支持你！咱们中国人的宝贝，决不能落到日本人手里！” 吕一木直接骂起来： “小日本真特么不是东西，是强盗，千里迢迢跑到咱们中国来，除了打我们的人，抢咱们的土地，竟然还惦记着咱们的宝贝！寨主，你发话，咱们和他们干了！” “对，寨主，咱们抱犊岭也不是吓大的，你发话，咱们去干它！” 又有人嚷起来。 …… “爹，各位大爷大叔，兄弟姐妹们，大家先别冲动，我老婆现在还在日本人手里。日本人就是畜生，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咱们不能就这么把我老婆扔给日本人糟蹋吧？咱们得想办法先把她救回来，再说开打的事行吗？” 武天霸见大家都乱哄哄的起哄，害怕一旦现在和日本人撕破脸，那日本人要刘玉蝉的清白和性命的威胁可就成真的了！如果真是那样的结果，让他武天霸情何以堪呢！撇开刘玉蝉的清白不说，单是失去刘玉蝉的性命，也会让他余生不得安宁啊！ “寨主，我觉得天霸说得对！大家先别嚷嚷着开打，现在能保住玉蝉的性命才是首要的问题。倒不是说玉蝉是天霸的老婆，她就算是咱们抱犊岭上的一个普通姐妹，咱们也不能不管她，任由日本人折磨她去！” 郭怀有些看不下去大家伙都忙着表态打仗而不关心刘玉蝉的死活，就站起来公开顶武天霸。 “我也觉得应该先想办法救出玉蝉，再说别的打算。” 久不开口的华少安也接着郭怀的话头说道。 只有穆婴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武雄看了一眼华少安，又看了看郭怀和穆婴，点了点头说到： “两位兄弟说得对，不能因为玉蝉是我的儿媳妇，就贸然决定救或者不救。不管是谁，只要是咱们抱犊岭上的人，我们都要想办法救。人才是我们抱犊岭上最大的宝贝！不管是保护财宝也好，还是打日本鬼子也好，如果没有了人，一切就都无从说起。” 武雄安抚下大家的情绪，然后挥手宣布散会： “好了，今天的大会到此结束，留下几个高层领导，咱们再开个小会，商议一下如何反击日本人，打破日本人的阴谋，营救玉蝉的事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59营救计划 这场可以被称为抱犊岭最高级别的核心会议，开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讨论出一个不算甚完美的方案，来对付日本人的挑战，那就是：借口宝藏图和地质图都已经被偷，现在正在追查中，请日本人宽限三天时间，并善待刘玉蝉。三天以后，如果能找到两份图纸，一定拿来交换刘玉蝉；如果交不出图纸来，那就悉听日本人尊便。 当然私下里不让日本人知道的另一个计划就是：由穆婴出面，在三天的宽限期内，想办法从日本人手里救出刘玉蝉。 “和日本人谈判呢，我可以出面。不过让穆婴带人去夜袭张家口大营的日军驻地，解救刘玉蝉，这是不是太危险了一点？” 华少安当众对会议出台的计划表示了担心。当然这份担心里更多的是怕穆婴真把刘玉蝉解救回来，那他那套借刀杀人的把戏也就彻底玩完了。 “我倒觉得这个计划可以冒险一试。既然日本人把战书下到咱们家门口，说明他们这是撕破了脸皮和咱们刚上了，不见藏宝图和地质图决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既然交不出图纸，那就只能智取，能救出玉蝉最好，真救不出，咱们还可以继续用图纸做钓饵，和日本人谈判斡旋。” 又是郭怀在和华少安唱对台戏。 “那如果咱们救人失败，日本人急了，杀了玉蝉或者是糟蹋了玉蝉可怎么办？” 华少安争辩到。 郭怀继续反驳道： “华副寨主有点小看日本人了，他们不会这么蠢的。日本人真正的目标是图纸，而不是玉蝉。玉蝉只是他们和我们讨价还价的一个砝码，在没有达到目的以前，他们是不会轻易抛弃这个砝码的。” “你们想，日本人现在被国共两党夹击，应该是腾不出太大的力量来对付我们。不然他们也不会这样客气地和我们讨价还价了，早就和我们真枪实弹地干上了。” “日本人既然绑架玉蝉，而且用玉蝉的性命来换取藏宝图和地质图，那他们就一定知道玉蝉在咱们抱犊岭的地位。如果他们伤害或者杀掉玉蝉，那后面的结果是什么，想必日本人也不会不考虑的！” 华少安还想再争辩，但被武雄摆手制止了： “好了，两位兄弟的考虑都有道理。但是，咱们还是按照刚才开会制定的方案进行。我作为寨主，在这里感谢各位兄弟们，危机时刻能够和我同仇敌忾，共赴劫难。” “和日本人谈判交流的事情，暂时就交由吕一木教习担任。吕教习有和日本人交往的经验和口才。华副寨主和郭大哥呢，就在家里和我一起坐镇抱犊岭，全面指挥这场战斗。” “最后呢，我这里还有句丑话必须说在前头，不是我不相信大家，咱们先小人后君子，为了防止会议计划泄露，在穆婴去攻打日本大营以前，今天参加会议的人，除了出去执行任务的，其他人一律不准离开抱犊岭半步，每隔两个时辰来聚义厅签到一次。任何人都不能例外，包括我自己在内。散会！” …… 散会以后，吕一木拿了回执，快马加鞭地带着手下去给日本人送答复； 武雄把穆婴和武天霸留了下来，和他们两个详细制定了未来三天的具体行动安排： 第一，化妆进入张家口日本人大营附近，通过收买的皇协军内部人员，打听侦查刘玉蝉的具体关押地点。 第二，摸清刘玉蝉关押地点附近的兵力部署和火力安排情况，以便在营救刘玉蝉的时候能够避开日本人的火力打击，最大限度地减少营救人员的伤亡。 第三，这次行动由穆婴负全责，武天霸配合穆婴的行动，而且无条件地听从穆婴的指挥。 领了命令，穆婴和武天霸带着抱犊岭侦查队的几个业务能力出众的队员，连夜下山而去。 …… 刘玉蝉怎么也想不到，就在自己打算再在娘家院外的大路上看会风景，然后准备回抱犊岭自己家的时候，她竟然遇到了迎面而来的自己婚前曾经的相好李二狗。 两个人是隔壁邻居，从小一块儿长大。由于李二狗的父母早年双亡，年幼的李二狗跟着光棍叔叔生活。后来叔叔娶了个带孩子的二婚女人。那女人借口家里穷，说什么也不许叔叔再抚养李二狗。 所以只有十五岁的李二狗就自己一个人住在父母留下的空房子里，靠给左邻右舍的乡邻们帮忙种地干活来混饭吃，饥一顿饱一顿的状况是李二狗当时的生活常态。 和李二狗一墙之隔的老刘家，从老到少，都对这个可怜的孩子进行了微薄之力的帮助。特别是刘家女儿刘玉蝉，不但出于同情给李二狗偷偷送吃送喝，而且还在长期的接触中，暗暗喜欢上了这个能言善辩，会变着法子逗自己开心的小男孩。刘玉蝉甚至芳心暗许，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正大光明被李二狗娶进家门。 刘家男主人刘富贵很快就发现了女儿和李二狗之间的秘密。刘富贵也是吃够了穷人苦头的人，当然不希望女儿将来嫁给一个比自己家还穷三分的孤儿，所以不顾女儿哭闹，硬生生把两个人拆开，让女儿嫁给了比她大七八岁的恩人的儿子武天霸。 自从婚后一别，刘玉蝉再也没有见过李二狗，只听姐姐讲起过他参加了皇协军，当上了人人不齿的日本人的狗腿子。 刘玉蝉看见李二狗迎面走来，慌乱之中刚想扭头回家躲避，却不料被李二狗叫住了： “玉蝉，你躲我干啥。咱们就算做不成夫妻，但总是一起长大的朋友，见面总要说话的吧？” 李二狗的一番话，让刘玉蝉觉得如果自己再躲，那就有点失风度了。在分手这件事上，确实是自己家对不起李二狗。刘玉蝉婚后一直不敢见李二狗的面，怕他睹人思情，伤心难过。但现在听他这样说，想必他已经把两人之间的情分放下了。所以自己也没有必要再端着这件事了。 不过刘玉蝉觉得毕竟是自己先负了李二狗，所以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 “二狗，这么多年不见，你过得还好吧？” 李二狗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垮垮地说道： “还行吧，除了没有媳妇，生活上还过得去。” 刘玉蝉顿时心里一紧： “那你也不小了，为啥还不成个家呢？两个人互相照应着过日子总比一个人孤零零的强吧？” 刘玉蝉有些心虚，又有些心疼，但刚才的话说出去她又有点后悔了：害怕如果李二狗说还惦记着她，那自己可怎么回答呀！ 可是李二狗好像根本没听出刘玉蝉话里的担心，反而觉得她的话很好笑似的，他哈哈笑了两声，说道： “现在这年月，兵荒马乱的，吃了今天没明天的，要媳妇干嘛？一个人多肃静，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玩。什么时候想女人了，就去窑子里找姑娘。一个银元就能让她把你侍候得像地主老太爷。完事不用管她吃饭穿衣，比找个老婆省心多了。” 刘玉蝉有些语塞，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话了。 李二狗倒是挺主动，问道： “玉蝉，你在这儿干嘛呢？这次回娘家打算住几天？” 刘玉蝉这才躲过了尴尬，轻声说： “我来娘家都三天了，这不正打算收拾东西回婆家呢。” 一听这话，李二狗似乎很高兴： “是吗？那敢情巧了，我正好要骑摩托去城里办点事，可以顺路捎你一程的。” “这，不好吧？男女授受不亲的！” 刘玉蝉有些犹豫，自己和李二狗的关系武天霸也知道，如果让人看到自己坐李二狗的摩托车，回头再告诉了武天霸，那自己可就有嘴说不清了。 李二狗倒是一副热心肠的样子： “玉蝉，你现在走着回抱犊岭，还不得走到天黑呀。听说最近路上不太平，又出了不少土匪，你一个人也不安全哪！快跟我走吧。我是挎斗摩托，你坐斗里，我送你到抱犊岭的路口就回，没人会看见的。” 刘玉蝉想了想，转身跑回娘家拿了自己的随身物品，坐上李二狗的摩托车就朝抱犊岭方向赶回来了。 刘玉蝉本来方向感就弱，再加上李二狗的摩托跑得飞快，就算是方向跑偏了，她仍然没有感觉出来。直到摩托车开进了张家口大营的日本人驻地，刘玉蝉才如梦初醒。 “李二狗，这不是日本人的地盘吗？你怎么把我带这儿来了？” 李二狗这才露出来自己的真面目来： “刘玉蝉，你也别怪我无情，就像当初你抛弃我一样。我也是被逼的。日本人让我去绑架你，我如果不去，那我的下场就只有死路一条。你如果是我的老婆，我还有理由护着你，可你现在是别人的老婆，那我就无能为力了。我只有牺牲你来自保。所以，箭在弦上，我不得不发。” “你也甭骂我，据说这个馊主意还是你们抱犊岭上的一个内奸想出来的。你要骂就骂他吧。” 刘玉蝉很震惊，也很奇怪： “好端端，日本人绑架我干嘛呀？我又没有什么用途，就是个普通妇女。” “我可听说日本人想用你的命换取抱犊岭上的藏宝图和什么地质图呢！” 李二狗解释道。 刘玉蝉这才如梦初醒。 “二狗，你快带我离开这里，我回去让我公公和我丈夫记下你的恩情，将来他们会回报你的。你跟着日本人，早晚是死路一条，所以，把我送回抱犊岭，顺便你在抱犊岭上落草，总比在这里当个汉奸强多了。” 李二狗看了一眼刘玉蝉，苦笑了一下： “玉蝉，晚了！这里是日本人的大营，咱们进来容易，要想出去那可是难上加难。我呢，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既然上了贼船，那就及时行乐，活着干死了算，过一天算一天！你的命呢，那就只有看你男人和你公公的诚意了。一会日本人就会把你关押到前面炮楼里去。咱们都知道日本人不是爹生娘养的东西，所以，你好自为之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60玉蝉之死 穆婴和武天霸借助皇协军内部被收买的小兵的协助，经过两天两夜紧张缜密的侦查和走访，终于弄明白了刘玉蝉失踪的经过和现在被关押的地点。 原来，刘玉蝉被李二狗带进日本兵大营后，李二狗受赏继续回皇协军队伍，由小队长提升为中队长，名利双收；而刘玉蝉则被羁押进日本人看守的炮楼里，被人严加看管。 当然顺便摸清楚的，还有羁押刘玉蝉的炮楼内部和周围的人员配备及兵力部署。 穆婴让武天霸化妆成乞丐的模样，继续留在日本人大营周围侦查监视里面的动向，她自己则快马加鞭的飞跑回抱犊岭，和坐镇指挥的武雄秘密汇报商议以后，决定晚上十二点对刘玉蝉进行营救。 时值寒冬，塞外的夜晚，天黑得特别早，不到晚上七八点钟，大街上就已经人流稀少，偶尔有一两个匆匆而过的行人，也是为生活所迫出外谋生晚归家的普通工人或手工业者。白天在街上游荡的乞丐和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们，这个时候大都找个避风的桥洞或断壁残垣蜷缩起来，或裹紧破棉衣取暖，或点一堆篝火靠着，只要今晚冻不死，明天天亮了就又可以出来讨得一口饭吃。 穆婴和武天霸带着几名侦查队员，分别化妆成乞丐和流浪者，蜷缩在离日本人大营不远的几个不同的破民宿或茅草房里，忍着饥寒等待着约定的营救时间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寒冷一点一滴地增加，所有的人都进入了饥困难忍的阶段。 穆婴借着火堆的微光看了看手里的怀表，又看看身旁昏昏欲睡的武天霸和队员，小声说到： “大家都克制一下，咱们发困，日本人也一样发困。所以这才是我们出其不意地袭击他们的最好机会。一会大营里的内应在炮楼上用手电筒给咱们发个一长两短的信号，咱们就可以在炮楼背面的铁丝网处进入炮楼内部。据内应说，玉蝉被关押在炮楼的二层小屋，门口有两个黄协军看守，不过定期有日本军人过去巡视。” “现在距离十二点还有半个时辰，大家集中精力，看到信号就按照咱们事先制定的计划行事。” …… 十二点整，日军大营里的炮楼上果然传来了一长两短的手电筒的信号亮光。 “开始行动！” 穆婴一声令下，和武天霸各自带领两个队员，分两路朝日军大营摸过去。他们剪断炮楼周围的铁丝网，从剪开的缝隙里钻进大营，悄悄朝着炮楼移动。 由于日军分别在山西和热河绥远一带受到国共两党的前后夹击，主要兵力都集中在前线作战，所以察哈尔大营的主要兵力是皇协军，只有很少的日军驻守在这里，自然防守也就相对薄弱一些。 又因为时值寒冬半夜，正是人的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所以穆婴他们摸进大营，竟然没有惊动哨兵。 按照计划，先由穆婴率人摸进炮楼营救刘玉蝉，武天霸带人在炮楼外接应。等到穆婴救人出来，武天霸再断后，掩护穆婴他们先逃出大营，然后武天霸他们再撤。 穆婴带着两个侦查队员摸进了炮楼。由于内应给值班的皇协军哨兵提前劝吃了酒菜，所以炮楼一层晕乎乎的哨兵根本没注意从他们身后猫过去的穆婴三人。 穆婴虽然已经提前知道刘玉蝉被关押在二楼的一个房间，但具体哪个房间却不知道。所以上来二楼以后，穆婴和两个队员就开始分头寻找有皇协军把守的房间，以期能尽快发现刘玉蝉的踪迹。 除了楼道口一个房间里有四个皇协军在打牌，其余的房间都静悄悄的。根本没有发现门口有皇协军站岗的房间，当然有就没有刘玉蝉的影子。 穆婴正在着急，忽然，她敏锐的耳朵听到紧挨皇协军打牌的一个房间内，似乎传来若有若无的女人被捂住口鼻发出的轻微的“呜呜”声。 穆婴心里一愣，使了个眼色，让两个队员守住门口，她则悄悄地用匕首捅开了门栓，打来房门闪了进去。 眼前的情景立刻让穆婴呆住了：只见一个上身光着膀子，下身穿着短裤的精壮男人，正把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女人，用腿死死地压在床上，不停地用手挥打女人的脸部。女人双手被反剪在背后，嘴里塞着毛巾，流着鼻血，一边“呜呜”地叫着，一边扭动着身子奋力反抗。 床上凌乱地散落着一件日军军装和女人的外套。 穆婴仔细看去：那女人可不就是失踪多日的刘玉蝉。 原来，床上光膀子的男人是今天值班的日军军曹，晚饭时也喝了酒。刚才过来巡查关押刘玉蝉的房间时，看见灯光下的刘玉蝉唇红齿白，年轻漂亮，顿时兽性大发，就把两个看门的皇协军哨兵支使到隔壁去打牌，自己就开始非礼刘玉蝉。 又羞又恼的刘玉蝉奋力反抗，抓破了军曹的脸，咬伤了军曹的胳膊。不料这下惹恼了醉醺醺的军曹，他用腰带反绑了刘玉蝉的胳膊，用毛巾堵住了刘玉蝉的嘴，然后就开始毒打猥亵刘玉蝉，企图迫使刘玉蝉就范。 穆婴进门的时候，也正是刘玉蝉最绝望的时候。 “放开她！” 穆婴低吼了一声，一个飞腿过去，就把醉醺醺的军曹踢了一个踉跄，“哐当”一声就栽到了床下去。 军曹的酒顿时醒了大半，看见穆婴站在床前，立刻一个“鹞子翻身”爬起来，立刻摆开了对打的架势。 穆婴不想和军曹纠缠太久，一套短平快的格斗擒拿拳，打得原本就醉醺醺的军曹左摇右晃，眼冒金星。穆婴迅速掏枪抵住军曹的头，又回头对已经挣脱双手的刘玉蝉喊道： “快穿好衣服到门外去，外面有人接应。” 刘玉蝉顺从地穿好了衣服，然后从床上日军军曹的裤子里摸出盒子枪，拎着枪来到军曹跟前。 穆婴知道她想干什么，赶快制止她： “玉蝉，不能打枪，会惊动别的鬼子！那样咱们就出不去了！” 穆婴话没说完，刘玉蝉已经扣动了扳机，日军军曹应声栽到地上，飞溅的鲜血弄污了穆婴的衣服。 “咳！” 穆婴责备了刘玉蝉的冲动一句，然后拉了她的胳膊就往外跑： “快走，鬼子马上就回过来了！” 但刘玉蝉似乎没听见穆婴的叫喊，在穆婴拉她的一瞬间，她又把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说了一句“穆婴，我对不起天霸，没脸再活了！”然后扣动了扳机。 穆婴惊呆了，伸手去夺刘玉蝉的枪，却扑了个空。刘玉蝉应声倒在了血泊里。 “玉蝉！” 穆婴扑下身子抱起刘玉蝉，但玉蝉已经闭上了眼睛。 “玉蝉，你怎么这么傻呀，怎么可以自杀呢？我们是来救你出去了。这可怎么办呢？” 外面守门的两个队员中的一个叫虎子的伸头进来，看见这场面也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 “穆姐，咱们得赶快撤，枪声引来了鬼子和伪军，再磨蹭一会咱们也走不掉了！” 穆婴这才如梦初醒，迅速抹了一把眼泪，沉声说到：“你们前面开路，我背着玉蝉！” 枪声果然惊动了炮楼里的鬼子和皇协军。打牌的四个皇协军先冲了出来，不过被门口守着的侦查队员一颗手榴弹捂在了屋里。 炮楼外面准备接应的武天霸他们也听到了枪声，但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能按穆婴的命令，蹲守在炮楼外的杂物堆里，警惕地注视着炮楼出口，随时准备接应从里面冲出来的穆婴他们。 大营里警铃大作，接着响起了杂乱的跑步声和皇协军的嚷嚷声。 两个侦查队员在前，穆婴背着刘玉蝉在后，三个人急匆匆地从炮楼里冲出来。那两个侦查队员边跑边打枪。 早已等候在外的武天霸和另两个侦查队员，见状立刻起身，朝着炮楼里追出来的皇协军就是一阵扫射。 穆婴三个人趁此时机，迅速从刚才的铁丝网出口跑了出来，外面接应的队友们早就备好了马匹，穆婴把刘玉蝉的尸体驮在马背上，一行人迅速策马而去。 随后出来的武天霸三个人也紧跟大部队而去。 身后的皇协军队伍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枪声和日本人的叫骂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61火攻炮楼 刘玉蝉的尸体被带回抱犊岭，全抱犊岭的男女老少都很悲痛。当然最悲痛的，莫过于武天霸了。朝夕相处的老婆一下子没了，孤独悲伤之余，武天霸就是满脑子要为老婆报仇的念头。 “爹，这么不能就这么咽下这口气，咱们得为玉蝉报仇，不能让她白白丢了性命！” 对于玉蝉自杀的真正原因，除了武雄一个人，穆婴对谁都没有说，只是说玉蝉被日本人打死了。不是为了隐瞒什么，她只是不想玉蝉死后还要被人议论，也免得武天霸听到了心里不好受。 武雄对于刘玉蝉的死也很悲痛。自从玉蝉和儿子结婚以来，对他这个公公也算是仁至义尽，和亲女儿也差不多。 虽然从看见日本人的要挟信开始，武雄就没有预料过好结果，但真正见到刘玉蝉的尸体，武雄还是一下子接受不了，禁不住躲在聚义厅的角落里老泪纵横。 倒是穆婴这会儿出奇地镇静下来： “干爹，事情已经至此，您要节哀顺变啊！如果你不能保持镇定，现在抱犊岭内外的形势复杂，我怕会有人趁机搞破坏的！” 这倒是武雄担心的问题。 虽然武雄还不确定日军绑架刘玉蝉的事件有没有那个可疑的人的参与，但接下来的日子里，抱犊岭绝不能不打自乱，才是对付日军对抱犊岭搞突然袭击的有效防备。 日军绝不可能轻易放弃对地质图和藏宝图的攫取，只要一天得不到图纸，对抱犊岭的袭击就不会罢休，以后断不了有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和攻击。 武雄觉得应该想个稳妥而安全的办法，得暂时保住抱犊岭的平安。 …… “穆婴，这些天不停地有寨民写血书或者口头给我示威，要求捉住李二狗，攻打日本人大营，为死去的玉蝉报仇雪恨。我一直拿不定主意，所以想先听听你的建议，然后再找人开会讨论这个问题。” 在刘玉蝉下葬后的第三天，武雄找到穆婴，告诉了她上面这段话。 其实，自从上次在日军大营里营救刘玉蝉的行动以后，穆婴脑子里就一直有个打算，只是她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给武雄提议，心里盘算着等刘玉蝉出了头七再说。免得干爹武雄和干哥武天霸沉浸在悲伤里无心行动。 “干爹，至于捉李二狗的事情，我早就打听过了，李二狗知道咱们饶不了他，所以把玉蝉骗进日本大营的当天，他就跑到日军驻察哈尔和绥远的联合司令部去了。咱们现在对他是鞭长莫及，只能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对付他。” “不过，在营救玉蝉姐的过程中，我发现了日本人的一个秘密：大营里守卫空虚，除了少量几个日本兵，驻守大营的主要是皇协军。你也知道，皇协军都是滥竽充数的乌合之众，战斗起来根本不堪一击。否则咱们的偷袭行动也就不会这么顺利。” “所以，我在想，既然大家都要求给玉蝉姐报仇，不如咱们趁这个机会偷袭日军大营一次，打他个落花流水，让日本人也领教一下我们抱犊岭的厉害！或者说是咱们中国人的厉害！否则，咱们就这么悄没声地过下去，不但日本人会觉得咱们好欺负，别的山头的土匪也会看不起咱们的！说不定以后还会有人来挑衅咱们。” 武雄边听边点头：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在江湖上混，如果一次受欺，就会十次受欺。咱们抱犊岭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塞外混了这么多年，能混到现在人人敬重的地位，那真是用拳头打下来的天下。” 武雄说着，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讲： “可能现在干爹真老了，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那股子精气神了。我现在就想着给抱犊岭的兄弟姐妹们一个太平日子，害怕一旦和日本人翻了脸，凭咱们这些兵力，会给抱犊岭带来灭顶之灾的！” “干爹！” 穆婴看着武雄几天之内就瘦削下来的脸，头发和胡子又都花白了不少，知道他这些日子不好过。顿时觉得很心疼。但心疼之余又不能不开导他： “干爹，现在是全国全民抗日。咱们早就该打日本鬼子了！你想，如果咱们都各管自家那一亩三分地，谁都不去打鬼子，那日本人将来真占领了中国，他们能放过咱们这个小小的抱犊岭？咱们还能在乱世独善其身？” “所以咱们中国人只有合起力来，真正把日本人打怕了，打趴下，打出中国去，咱们才能真正挺起腰杆子做主人！***八路军为什么那么受老百姓爱戴，还不是他们积极领着老百姓打鬼子呀！你说是不是呀干爹？” 武雄笑了： “穆婴，难得你有这么一份雄心壮志，干爹真是没有看错你！有朝一日干爹把抱犊岭交给你，也算是人尽所值了！好，今天干爹就让你做主，你说怎么打咱就怎么打！” …… 穆婴说打就打。 自从奉了武雄的委任，穆婴立刻着手准备攻打张家口日军大营的计划。 经过事先缜密的侦查和准备工作，在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穆婴带着一队人马，骑马飞驰奔袭日军大营。 但日军大营绝非像想象中那么好啃。 自从营救刘玉蝉的行动以后，吃了大亏的日军加强了大营周围的防御工作，加固了围墙和铁丝网，增加了岗哨和流动哨的数量，利用炮楼作为瞭望哨，同时在炮楼上增加了探照灯和迫击炮的数量。数量有限的日本兵都蜷缩在炮楼里，哨位上的哨兵和流动哨主要是由身穿黄皮的皇协军充当。 总而言之，和原来松懈的防御情况相比，现在的日本大营就像一个箍得严严实实的铁桶，让人找不到可以轻易打开的缺口。 穆婴和部队到位以后，就开始琢磨进攻大营的最佳路线。由于上次捡铁丝网的地方已经成了日军防守的重点，所以再想用上次的办法进入大营已经不可能，只有另辟蹊径，重新选择最佳的进攻路线。 一番实地观察以后，穆婴决定把攻打大营的重点放到夺取日军作为瞭望哨的炮楼上。 但由于炮楼坚固，有十几米高，外面光滑，无法攀登。里面又明里暗里地遍布着机枪和钢炮眼，所以如果仅凭人力硬攻，不但没有胜算，而且还可能造成自己巨大的人员损失。 战时情况有变，穆婴有些着急起来。 此时夜里寒风骤起，强大的西北风吹的树木东倒西歪，“丝丝”作响。 突然，穆婴脑瓜一亮，她想起了舅舅郝满堂曾经说唱过的一段《三国演义》的片段：诸葛亮火烧连营。对了，鬼子蜷缩在炮楼里没法打，那咱们想办法把他们赶出来，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快，大家快去抱那些晾晒在路边的玉米秸，放到炮楼上风向的西北边，然后点火，等鬼子们被熏得憋不住跑出来，咱们就上去包饺子，抓活的！” 穆婴说着，留下两个放哨的队友，自己和其他队员一块儿飞跑去捡秸秆，另外还派人去寻了一大桶凉水来。 穆婴先让人点燃干的秸秆，待火着起来，后续再覆上湿的秸秆。火堆随即产生大量的浓烟，随着强烈的西北风，滚滚浓烟灌进了炮楼里。 穆婴小时候没少帮妈妈烧火做饭，拉风箱烧柴火的时候，被倒呛的浓烟熏得涕泪横流的情景至今难忘，那份酸爽的滋味，想想就让人觉得刺激。 现在，就让日本人也领略一下这个中国人自创的独门秘笈吧。 如此一番操纵下来，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炮楼里的日军和伪军就被熏得成了黑炭，纷纷咳嗽着跑出来。有的拿枪准备战斗，有的择机选择逃跑。 但由于穆婴早就布兵把炮楼四周围好，架起枪炮等着。所以那些负隅顽抗的日伪军全被打死，其余的全都缴枪不杀。 攻下炮楼，穆婴又带兵血洗了被皇协军困守的日军大营，缴获了大量的武器装备和战时急用的医用棉纱和医药，大胜而归。 …… 穆婴不费一兵一卒，就取得了攻打日军大营的胜利，事迹一下子就在抱犊岭和周围的土匪间传扬开来，声誉鹊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62铲除异己 隆冬腊月，寒邪侵入，武雄的左臂伤又犯了。疼痛折磨得他心烦意乱，焦躁不安。武雄觉得年龄和伤痛已经让他不能完全胜任抱犊岭寨主的位置。他想让贤，目标人物当然就是穆婴。 按照抱犊岭的帮规：每一任寨主的选择，都由现任寨主提名，最高领导层三分之二的选票通过；而且候选寨主必须在寨民中间德高望重，武艺超群，有高超的领导协调能力，有一定的政治资历做资本。 “穆婴虽然年轻，资历尚浅，但她的人品、武功和领导能力，在年轻一代的枭雄中都是出类拔萃的，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现在，我打算把寨主对外管理的一块交出去，让穆婴接手历练。我只负责寨主在生活和内物管理上的这些方面。” “如果按照资历呢，华副寨主和郭怀大哥资历最老，最有当选寨主的资格。不过，华副寨主年近花甲，郭怀大哥更是年逾古稀，二者从年龄上来说，都太大了点，虽然在资历上胜任寨主职务，但体力上肯定有些吃力了。干不了几年，还得更换寨主。如此年月，频繁地更换领导人是军中大忌。所以咱们不如一步到位，把年轻人扶上马，送一程，也算是给抱犊岭做下的最后一件好事。” “当然这个提议只是在试运行期，如果大家觉得对抱犊岭的领导上面有什么不尽人意的地方，可以随时举报提议，我们可以根据群众意见随时更改。” 武雄在每天的早例会上，当众提出了想让贤穆婴的提议，要求大家讨论实施。 与会的大部分人虽然觉得穆婴有点太年轻，又是个女人，对武雄的提议有些担心。但再想想抱犊岭上年轻一代的领导人中，能够和穆婴能力人品想抗衡的，确实又找不出几个。所以也就默认了武雄的提议。 华少安和郭怀对武雄的话都频频点头，郭怀开怀大笑，华少安心有不甘，但又无话可说。只有武天霸脸色捉摸不定，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反对，坐在凳子上斜眼望着穆婴。最后倒是一直不言不语的吕一木站了起来，半是恭维半是醋意地对武雄说到： “寨主能够不任人唯亲，撇开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用，提议没有血缘关系的穆婴做寨主，确实是非比一般的胸怀。在下只有佩服的份！敬仰！敬仰！” 这一番不咸不淡的话，让本来就面色不悦的武天霸，看上去脸色更加阴沉。 “我倒是觉得寨主的提议还是很有道理的。穆婴虽然年纪轻，但有勇有谋，而且也有实战经验，和日本人一战，打出了咱抱犊岭的威风，也灭了周围一些土匪的气焰。如此人才，假以时日，必定能成大器。所以我赞成寨主的提议，觉得穆姑娘一定会胜任抱犊岭的寨主之位。” 郭怀打断了吕一木的发言，以老资格到： “寨主，你，你是专门来这儿等我的吧？我就知道，我的举动逃不出你的眼睛的！不过，我，我和八里寨的吴三源，早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经合伙商议要给大清朝找回那批粮草和军饷。这是我们的职责，也是，也是我们对大清朝最后的忠诚！” 郭怀伤的不轻，仿佛是在借着药劲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的。 武雄边给他包扎伤口止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 “老哥，其实你干的这些事情我都知道，只是没给你明说过。不过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找的这批财宝，根本不是你们所谓的军饷，它只是我们义和团当年留下的经费。你们丢的那些粮草和军饷，其实是被当时的土匪萧敬山部和查木格楞部联合给抢劫了。萧敬山病死以后，他的一部分人马归顺了咱们抱犊岭。据这部分归顺的人马讲，萧敬山部的一部分粮草和军饷，已经被吴三源收入囊中了。” “不仅如此，据说查木格楞后来为了缓和和吴三源的关系，也归还了他一部分军饷。” “所以，你们丢失的大部分军饷，现在都在吴三源那里。” “这些事情吴三源都没有给你说过吧？他哄弄你找财宝，其实就是在算计我们义和团的这些财宝。而且找到这些财宝，他也不会分你一分的，他会抛弃你，然后独吞这些东西。你呀，其实就是被吴三源利用了！” 武雄的话显然把郭怀震惊了，他气喘吁吁地望着给他包扎的武雄说：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武雄继续头也不抬地回答： “他吴三源能在我的抱犊岭安插他的人，难道就不许我收买他八里寨的人？” 郭怀这才恍然大悟到： “我知道了，是，是丁老瓜对不对？” “对不对的都让你说了，现在，你还是关心一下是谁打了你的黑枪吧？” 武雄凭着深厚的祖传医学经验，知道郭怀这次伤势严重，能不能活过来还是未知。不过他还是尽力地在救治郭怀。 “武老弟，你我心里都清楚打我黑枪的那个人是谁，他一直以为藏宝图在我手里，他害怕我把藏宝图给了吴三源，所以才下此毒手。” “好了老弟，你也别忙活了，我自己的伤我心里清楚，这回我是没治了。只希望我死以后，你，你看在咱们兄弟同甘共苦几十年的份上，能够善待我老婆，这就足够了！我郭怀九泉之下，也会对你感激不尽了！” 郭怀说完，双手一摊，倒在了武雄怀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63不速之客 火烧日军大营炮楼以后，为了防止日本人报复，武雄让穆婴分别草拟了两份邀请函，分别寄给gmd和***，请求他们能够派兵支援抱犊岭。 ***那边由于暂时人员紧张，答应半个月以后派援助人员上山；而gmd那边，援助团倒是立刻上山了，而且听说还是yxs长官亲自督办的。 gmd的这个援助团只有五个人，据说每个人都是从部队里挑选出来的佼佼者，打仗都是一把好手。为首的连长姓周，叫周义。 穆婴陪着武雄去聚义厅看望这来之不易的援兵。援兵到了，武雄对日本人发动突袭报复的担心自然也就放下了不少，心情也是大好，一路走着就“哈哈”大笑。 援助团被管家武臣安排在离聚义厅只有几步之遥的两处平房里，周义连长一个人独间，四个士兵按照抱犊岭的规矩，统一居大间，睡通铺。 穆婴和武雄赶到的时候，四个士兵正在吵吵嚷嚷地和武臣争吵着什么。 “怎么了？” 武雄很诧异，客人刚上山，难道就被武臣得罪了？按武臣平时接人待物的水平，应该不至于这么唐突吧？ “寨主，你看，这四个兄弟，非要和周连长一样的待遇。我是按照咱们抱犊岭的规矩给他们安排的住宿条件，他们不能搞特殊啊！将来还要有八路军的队伍来协助咱们，都像这样要求搞特殊，那咱们这工作就不好做了。” 武臣一见到武雄，就有一肚子的委屈要诉，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道： “其实在他们国军内部，不也是有等级差别的吗？我已经了解过了，在国军内部，士兵有十几个人挤一个大通铺的。咱们这待遇也算可以了！真不知道这些士兵在闹什么！” 武雄制止了武臣的嘀咕，摆手示意那四个士兵也停止吵闹，然后说到： “兄弟们，你们初到鄙地，可能管家不懂你们的规矩，让你们觉得有些慢待了你们。其实，由于我们抱犊岭只是一介弹丸之地，家资菲薄，所以一直有这么个规矩，凡是士兵一级，统一住集体通铺。我们平时的士兵是六个人挤一个房间，现在给兄弟们四人间，已是我们最大的努力了。所以请兄弟们海涵，我们将在以后生活中的其他方面予以补偿。” “我们是正牌国军，你们请来的保护神，是来帮助你们抵御日本鬼子的，是爷！想不到你们对我们竟然如此慢待，以后就甭指望咱们替你们出力！” 一个士兵傲慢且嚣张地指点着武雄说到。 穆婴早就听说国军素来强势蛮横，在他们眼里，大名鼎鼎的抱犊岭，不过就是一个土匪窝。而武雄率领的一杆子抱犊岭兄弟，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的土匪，在他们这些正规军的面前，根本没有什么尊严可言。 在抱犊岭上，胆敢当面完，又用舌头挑了一下嘴唇上的香烟，把抱着的拳头放了下来。 穆婴观察到武雄很快的皱了一下眉，随即又“哈哈”了两声敷衍周义，才不亢不卑地讲到： “兄弟言重了，要说给我们抱犊岭壮胆撑腰吧，我们也没有那么胆小，日本人也没有那么可怕。主要现在我们要和国军建立一种互助关系，所以才有劳兄弟们上山和我们报团取暖。” 周义对武雄的讲话是一副极不耐烦的表情，他用一种近乎戏谑的口气打断了武雄的讲话： “武寨主，这话翻来覆去地说，还不都是一个意思？总之就是我们来帮助你们的，这事你不能不领情吧？” 武雄皱了眉，黑了脸，朗声道： “武某哪敢不领国军兄弟的情分！不过，我刚才说了，我们抱犊岭和国军之间是互助，各有所图，所以彼此之间也是互有责任的。好了，我武某年纪大了，又有旧伤，经不得疲乏，所以，你如果觉得还有哪里安排得不得当，可以和武臣管家及穆副寨主商量解决。我先告辞了！” 武雄说完，给穆婴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走了。 …… 穆婴自从见到周义的第一眼，就觉得他莫名地很熟悉，好像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可是什么地方呢？穆婴又想不起来，因为她从来没有和国军打过交道，当然也无从想起和国军士兵打交道的地方。 “周连长，那四个士兵兄弟先暂时这样安排下来吧，以后条件好了，咱们再想办法改善。” 穆婴对一身痞气的周义并没有什么好感，她也不会像武雄一样说话客气，她柔中带刚地对周义说到： “这几个兄弟都是你带来的，当然也只服从你的领导。所以你安抚一下兄弟们，然后我们去聚义厅谈话，那里有武寨主为你单独准备的礼物！” 周义刚才和武雄讲话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穆婴，对这个跟随在寨主身边的漂亮妹子很感兴趣。特别是当武雄解绍到穆婴是副寨主的时候，周义更是瞪大了眼睛，不相信眼前这个看上去稚嫩又漂亮的小姑娘，竟然当上了大名鼎鼎的抱犊岭的副寨主。 周义也是江湖中人，粗略知道江湖上的一些规矩，明白穆婴能当上堪称“塞外小江湖”的抱犊岭上的副寨主，肯定不是平庸之辈，一定有她的过人之处，说不定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如此一想，周义无形之中就对穆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奇心和敬佩之感。加之穆婴又提到给自己“礼物”之说，所以他忙不迭地对那四个闹事的士兵吼道： “都给我滚回屋里去。以后你们的生活起居，就听从穆寨主和武管家的安排。谁要是再给我起刺，当心我一枪毙了他！” 四个士兵乖乖回屋去了，有一个小个子士兵一边走一边嘟囔：“我们起刺还不是你指使的！一听有你的礼物，反眼就骂我们！” “你特么的再啰嗦，我真崩了你！” 周义伸脚就要踹那个小个子士兵，被武臣拉住了。 周义讨好地对穆婴笑笑： “穆寨主，让你们见笑了。我这几个兵呀，都是前方打仗受伤回来的，以为自己负了点伤就有功劳了，所以不大服我管教。你们放心，我会慢慢教训他们的！” 穆婴摇头笑笑： “士兵不服管教确实不行，所以以后真得麻烦周连长好好教育。” 周义听穆婴讲话时，突然对穆婴的口音发生了兴趣，他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好奇地询问道： “穆寨主好像不是本地人吧？你说话的腔调里既有河南口音，还有点山东口音。特别是山东口音，听起来很亲切的。” 穆婴抬头看了周义一眼，没吭声，倒是武臣在一旁称赞道： “周连长真是好耳力，我们穆寨主原本是河南姑娘，后来又在山东待过一段时间，所以口音听上去有点杂了！” “哦，那真是太巧了，如此说来，我们还算半个老乡呢。我是山东济南人，我原来的名字叫周八斤，太土了，我嫌不好听，当兵以后就改成了周义，义气的义，听上去就高大上了吧？” 周义有些得意地说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64仇人 周义的话让穆婴一下子愣住了：周八斤？这是一个多么熟悉又是多么可怕的名字？ 过去的回忆就仿佛是昨天的一场噩梦，常常在穆婴的脑海里盘旋，那个在噩梦中追赶自己的恶鬼，不就是有着周八斤这个名字吗？穆婴想起了被俞伯呵护的幸福岁月，也想起了俞伯和自己为了捉弄周八斤而自编自导的“坟地闹鬼”的闹剧，更忘不了因为周八斤的逼视和威胁，自己不得不背井离乡的经历…… 穆婴惊诧地抬起头来：怪不得自己看周义第一眼就觉得面熟，原来还真是故人到眼前了。 只是周义并没有认出穆婴，依旧谄笑着和穆婴套近乎： “穆副寨主在山东哪里居住？说出来看看，我们两家离得远不远？” 穆婴知道不说会让周义觉得更好奇，就索性敞开了说，但她很慎重地把自己在介城的那一段抹去了： “我老家是河南西华的，因为家乡遭灾，我被父母送到济南舅舅家避难。后来舅舅死了，我就随着北上要饭的队伍来到了这里。” “哦，原来是济南大城里的人，怪不得穆副寨主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我和你比就不行了，我是介城县城外的，泥腿子出身，井里的蛤蟆，打小眼界小，没见过什么世面。” 周义似乎对穆婴的自我介绍并不是太感兴趣，反倒对她提起的“河南西华”几个字打起了兴致。他假模假样地听完了穆婴的介绍，借机肉麻地恭维了穆婴几句，转口就问起了西华的情况： “穆副寨主也是河南西华的？巧了，我以前在连队的时候，隔壁班里有个战士是河南西华的，平时胆子很小，在山西第一次上前线打仗，竟然吓得尿了裤子。” “后来仗打多了，逐渐练的胆子大了起来。不过他的胆子大了以后，他又开始四处惹事，说什么八路军的队伍对士兵好，国军的队伍克扣士兵军饷，不拿普通士兵当人看……后来竟然鼓动身边的士兵战场反水，公然要去投奔八路军”。 “战场反水可是战争大忌。我听说了这件事以后，决定去揭发他。因为这可是一条升官发财的捷径。我把这小子鼓动战士反水的事偷偷报告了校官，结果，这小子当天就被当成逃兵让战场巡查官给击毙了。” 穆婴听得浑身一激灵。因为她想到了自己的哥哥穆祥，他好像也在国军的山西前线，只是不知道具体的部队番号。 意犹未尽的周义根本没有注意到穆婴的样子，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为了杀鸡儆猴，以儆效尤，威吓那些和党国心存二念的士兵们，军部还命令把那个小子的尸体挂在校杆上示众三天，等放下来下葬的时候，尸体都已经腐烂了。” “虽然我因为举报有功被提了连长，但事后想想那个小子终归还是因为我的出卖而死，而且死后还那么惨。我怕报应，后来就偷偷买了一包冥纸给他烧了！通过这件事，原来那些一心想造反投共的士兵都吓破了胆，再也没人敢提投共反水的事了。” 周义讲的津津有味，穆婴听得浑身颤抖，抖得连手臂都无法自停下来。 “那，那周连长还记不记得那个小战士的名字？既然是你举报的，你总该知道他的名字吧？” 穆婴的声音里有一种牙齿打寒战的味道。 可惜周义就是听不出来。 “名字吗，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我因为怕遭报应，所以一直在故意忘记这件事和忘记那个人。不然想起来就有点后怕。我好像记得他也姓穆，名字是穆祥还是穆什么，记不太清楚了！反正是两个字的名字，叫起来还挺顺嘴的。” 穆婴的手摸向腰间的佩剑，刀已经出了鞘，但手被武臣按住了。武臣使劲朝穆婴使眼色，示意她镇静。 穆婴狠狠咬了咬牙，这才把佩剑重新放回刀鞘里。 由于武臣在周义和穆婴之间穿插着，心无旁骛的周义沉浸在他的发家史里，根本没有注意到穆婴的反常举动。 “唉，古人所说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大概就是说的这种情况吧。其实我现在也不那么愧疚了，想想党国军队里，军官贪污腐败，愚弄军情，发战争财，吸士兵血，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屈死的冤魂倒在了战场以外。所以想来想去，就算那个小战士不被我举报而死，他迟早也会因为不顺应党国军队的潮流而被其他人害死的。” 武臣暗暗扶住穆婴的肩膀，挟持着她来到聚义厅的屋里。 给周义礼物是武雄亲自下令安排的，所谓的礼物其实就是一笔不菲的钱财，装在一个造型精美的礼盒里。按照以往对待党国军队的规矩：只要侍候好领队的军官，其他一切事情都ok。 周义接了礼盒，顿时笑逐颜开，嘴里说着： “二位，以后但凡有用的上我周某的地方，只要开口就是了。有我在一天，就不能让咱们抱犊岭有行不通的事。我现在就回去收拾那几个老兵油子，只要他们再敢犯事，我一定严惩不贷！二位领导，谢谢你们的礼物，并代我向武寨主致谢！你们先忙，周某告辞！” …… 待周义走远，穆婴的眼泪才掉了下来。她使劲地抽搐着，极力压抑着自己大放悲声。 武臣早就听穆婴讲起过她哥哥姐姐的情况，刚才听周义讲出卖战友的时候，穆婴的表现就已经让他猜到了结果。 但是武雄有命令：对待任何一位走进抱犊岭的党国军人，不论人品好坏，抱犊岭上的寨民都要以礼相待，绝不能因为得罪这些军人而影响到和党国军队的关系，从而给抱犊岭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 所以武臣才极力安慰穆婴，害怕她冲动之下做出对周义不利的举动，从而影响整个抱犊岭和党国军队的相互协作关系。 “穆婴，对你哥哥的不幸，我是深表同情。周义是祸首，但现在他是晋军派驻抱犊岭的代表，不能轻易动他。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账，我们早晚要和他算，只是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切记：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们任由周义他们猖狂，让所有抱犊岭的男女老少都看清gmd军队的所作所为，让事实说服大家，拒绝接受gmd的改编，从而甘心情愿地接受***的改编。这也是武寨主最终的目的。” 武臣语重心长地劝说着。 “好个他周八斤，不仅害得我流离失所，手上还沾满了我哥哥的鲜血！这笔血债，我先给他记下，总有一天，我要亲自和他算总账！让他血债血偿！” 穆婴咬着牙说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65连环套 自从周义上了抱犊岭，总觉得自己应该有一番作为，否则对不起自己国军的名头和手中的那杆枪。 两天的陌生期过后，心机满满的周义就把眼睛盯在了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穆婴，年轻貌美，武艺超群；可是又面如冷月，拒人千里，既让他春心荡漾，又让他不敢轻易亵渎；最让他心怵的是，穆婴看向自己的眼睛里，好像有一簇燃烧的火苗，而且这火苗大有不烧死自己不罢休的感觉。 穆婴就像一种让周义惦念已久的美食，既吃不进嘴里，又不想放弃；但这却又愈发激发了他心底里的那点欲望，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对穆婴的冷冰冰的态度，他选择用热脸贴。 二一个人就是武天霸。 虽说名分上武天霸不是抱犊岭的重要领导，但他毕竟是寨主武雄的独生儿子，不论是在人脉上还是号召力上，在抱犊岭都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周义要想在抱犊岭上一展身手，必定迈不过武天霸这道坎。 武雄虽然是寨主，但对周义有一种天然的敌视，根本对他看不上眼，只做一些表面功夫应付。 但武天霸不一样，他本来就胸无城府，又天生爱结交江湖朋友，恰好又处于刚刚失去老婆的悲伤期，所以武天霸对这个来自山外，满口风花雪月，一心讨好自己的周义有一种好奇和转嫁悲伤的情感，对他是处处客气加信任，成了周义来到抱犊岭后第一个能够敞开怀吃肉喝酒的朋友； 和武天霸的不设防相反，周义靠近他的目的并不纯，除了巴结和拉拢，他还想利用武天霸的地位来为自己抬高身份和谋求利益。 不过，上山不久，周义发现了武天霸的一个秘密，却又让他对武天霸的感情里有了嫌隙：武天霸看向穆婴的眼睛里，绝不是妹妹这么简单的感情，而是一种男女之间的爱慕。武天霸眼神里浓浓的痴迷和贪恋，似乎在毫不隐瞒地对所有人宣示他对穆婴的所有权和志在必得。 这让同样渴望得到穆婴垂爱的周义很不舒服。虽然后来知道了武天霸早就对穆婴蠢蠢欲动，但后来居上的周义还是对武天霸充满了浓浓的嫉妒和不服。 …… 周义对武天霸的这种既有恭维又有隔阂的矛盾心情，被另一个心怀叵测的贼人华少安看了去，而且很快就利用上了。 “周连长，华某自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周连长绝非等闲之辈。将来必定是前途无量。” 面对副寨主华少安的恭维，初来乍到的周义自然是受宠若惊，虽然不知道他恭维自己的原因，但比起武雄对自己的疏离，周义还是很吃这一套的。 “谢谢华副寨主的看重，周某惭愧！我本来就是一介兵夫，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脑袋别在裤腰袋上，有今天没明天的，何来前程无量呢？” 华少安哈哈道： “周连长在抗日前线下来，经历过生死，有眼光，有格局。从你上山来的这几天，我就看出你为人处世的高明。俗话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你能抛弃争风吃醋的嫌隙，和武天霸结成酒肉朋友，足以说明你的气度和胸量。所以，党国y长官派你来保护我们抱犊岭的人员和财宝安全，还是很明智的善举。” 周义本来还想再客气一番，但却被华少安嘴里的“财宝”两个字瞬间吸引住了，上峰派他来驻守抱犊岭的时候，只说是为了稳定抱犊岭的民心，防止日本人的突袭，一点也没有透露所谓“财宝”的问题。没想到华少安却给自己透露了这样一个信息。周义有些入心了：抱犊岭上真的有财宝可以保护吗？ “华副寨主，原谅周某消息闭塞，我接到的任务是协助保护抱犊岭寨民们的安全，不知道你说的财宝是怎么回事，你能给周某明示吗？” 周义的这副嘴脸，正是华少安希望看到的。 自从见到周义的第一眼起，阅人无数的华少安就从周义那双狡黠的小眼睛里看到了满满的贪婪之光。 “这是一个见钱眼开的贪婪之徒。” 华少安在心里告诫自己，庆幸和得意充斥着身上的每个细胞：这正是已经四面楚歌的自己寻求物色许久的新的“替死鬼”，可以让他为自己再次寻找地质图打前站。 上次在武雄家蹲夜点，华少安一直以为，那个先自己一步盗走了武雄的藏宝图和地质图的黑衣人是和自己一样觊觎财宝的郭怀。可是当他偷偷跟踪郭怀和八里寨的吴三源来到了大青山，偷听到郭怀的讲话，才明白原来藏宝图和地质图根本不在郭怀手里，所谓的“夜盗”把戏，其实就是武雄和穆婴联合出演的一出“狸猫换太子”的双簧。他综合考虑再三，判断藏宝图和地质图应该还是在武雄手里。 可是就算知道武雄手里握着双图，又能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他把藏宝图和地质图拿出来呢？自己再出面偷盗绝对不行，因为武雄早就开始暗中防备自己了，虽然明面上不说，但两个人心中都心照不宣。 日本人的逼迫也在暗中加紧，又在拿儿子和孙子的性命来威胁他。 就在焦头烂额的华少安走投无路之际，周义意外地出现在了面前。这让华少安感到了一丝绝境之中的惊喜。 “周连长难道还不知道你们来抱犊岭的真正意义？你们除了要保护我们抱犊岭的人，更重要的任务是为了保护抱犊岭上的财宝。那可是一笔不菲的金银财宝，不知道多少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呢！不过他们都找不到藏宝图也是白搭，干惦记却找不到藏宝的地。” 华少安故意意犹未尽地说道。 “那藏宝图在谁手里？” 周义果然如华少安所料，一点也没有掩饰对财宝的兴趣。 “这个问题嘛，” 华少安故弄玄虚而又极度具有诱惑力地说道： “这些财宝说是我们抱犊岭上的东西，但说白了还是武家的东西。里面的秘密，连我这个副寨主都不知道，那可想而知，寨子上知道的人就只有武寨主和他儿子武天霸了。” 华少安讲到这里，故意四下里瞅瞅，仿佛怕外人听到似的，末了又小声补充道： “对了，这些话都是我自己的猜测，对不对的我也不知道。周连长如果真想知道谜底，唯一的答案就只有从武天霸身上得到了！” …… 华少安走了，周义站在原地，对华少安的话回忆良久都没动。 武天霸从远处走来，远远地看到周义站在路边发呆，就上去招呼到： “周连长，今天晚上没事，咱们去喝一杯怎么样？” 周义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看到是武天霸过来了，立刻快步迎上去，笑容满面地答应道： “好啊，晚上喝酒，我请客！而且以后但凡是咱们兄弟俩的酒场，都是我周末请客，天霸兄弟只管擎喝！小弟保准管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66诱话 武天霸昨天晚上喝多了酒，躺在家里没睡醒，连今天早上的早会也没参加。 散会以后，穆婴不放心武天霸一个人在家里，安排完工作就跑过去看他。虽说他不是自己的亲哥哥，但有自己和武雄的父女情分在那里，况且武天霸除了拼命向自己示爱让她感到有些别扭外，兄妹之间的感情还是有的。 所以时不时地过去照顾一下刚失去老婆不久的武天霸，已经成了穆婴生活中的一个小习惯。 武天霸家的小院大门虚掩着，并没有上锁。穆婴以为他准是昨天喝醉忘记了关门，就推开院门走进去。 屋门也虚掩着。 穆婴脚步轻，她一边心里埋怨武天霸粗心，一边走过去要打开门进屋。 就在穆婴推门的一瞬间，她听到了屋里传出的有人说话的声音： “天霸哥，不是小弟我挑拨离间，我真觉得武寨主有点老糊涂了。明明手里攥着一把能打开金山银山的金钥匙，却偏偏躲在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吃苦受罪。” “那么一大笔财宝，就算是义和团遗留的经费，那也是你们武家人保护下来的，说这些财宝是你们武家的也不过分。” “特别是你，是武家唯一的独苗，现在你老婆又因为这些财宝搭了命进去。所以，让武寨主从宝贝中拿出一部分东西来慰劳你，别人也不敢多说什么。等手里有了宝贝，就凭你的身份地位，再娶房小媳妇，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再说了，那么多宝贝，拿多拿少的，你和武寨主不说，别人谁又能知道呢？除了武寨主和你，别人又没见过那些宝贝。” 穆婴听出这带着浓浓山东腔的说话人是周义，她站住了：周义这么早到武天霸的家里来，发表这么一篇激进言论，到底什么意思？ 武天霸迷迷糊糊地开口了： “周，周连长，周老弟，你说错了，我，我爹见没见过我不知道，可，可我是真没见过那些财宝。” “藏宝图不是在你爹手里吗？你怎么会没见过？骗我的吧你？难不成你爹连你也防着？亲爹亲儿子，防着没道理呀！” 周义故意刺激武天霸。 “你就不知道我爹的个性，甭说藏宝图不告诉我很正常，就是连代理寨主的位置，他不是也越过我给了穆婴吗？在我爹那里，就只有你想不出的事情，没有他做不出的事情！” 武天霸被周义激起了心中对父亲的怨怒，被酒精烧坏的脑袋现在还是一片麻木。 “兄弟，你也别这么悲观，毕竟你们是亲生父子，你爹明面上疏远你，也许只是做给别人看的。你是武家的的唯一传人，难道他还能胳膊肘往外拐？向着别人？”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爹不待见你，大不了你盗了他的藏宝图，自己去取宝贝。他就是知道了，还能真打死你？不会这么狠心吧？” 武天霸被周义的话彻底给吓醒了： “老弟，你没在抱犊岭待过，就没有见识过我爹的厉害！小时候因为我偷了山下老百姓的几个嫩玉米棒子，差点没让我爹把我的腿打断！把我绑在树上好一顿胖揍，据说我的惨叫声把远处的狼都吓跑了！” “如今你敢鼓动我去偷藏宝图？藏宝图是我爹的命根子，比他自己的命都金贵。我如果敢去偷，我爹绝对敢崩了我，这事是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再说了，我也不知道藏宝图在哪里呀？外面都传说藏宝图在我爹手里，可是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我家有什么图。我爹只有一个装着我们武家祖传秘方的檀木匣子，可里面只有一个记录祖传秘方的小本子，也不是什么图呀！” “那你就不会到处再找找？说不定就漏掉了你爹故意隐藏起来的什么地方呢？” 周义似乎还不死心，继续诱导武天霸往外说。 穆婴这时大声咳嗽了一声，推门走了进去，边走边说： “哥，你还赖床呢！我们早会都开完了。” 说着，扫了一眼站在床边的周义，故作惊讶地说道： “咦，周连长也在这里？今天好早啊！往常都是看你们早饭时间才起床的！” 周义有些尴尬，尬笑着回答： “嗯，哦，我那几个兵确实有点懒床，不到饭点不起。都是从前线下来的兵油子，脱离了部队生活，就开始自由散漫了。我回去一定严管！一定严管！” 周义一边说着，一边偷眼观察着穆婴的表情。 穆婴也不抬头，开始上手给刚刚起床的武天霸收拾被窝，嘴里不痛不痒地回复着周义： “周连长真该管管你那几个兵，本来到我们抱犊岭是来看家护院的，没想到却是到这里当大爷来了。” “就是，就是，穆副寨主教训得极是！周某回去就整改！” 周义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面子上还是装出一副很虚心的样子来，一连声地对穆婴道歉认错。 “穆婴，你，你怎么来了？早会开完了？” 武天霸的脑子还迷糊着，结结巴巴地问穆婴。 “哥，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大人了，有事情喊咱们抱犊岭上的人帮忙。人家周连长是客人，现在倒好，成了侍候你醒酒的丫鬟了。你也太不见外了吧？” 穆婴开始忙着给武天霸倒水喝，帮他醒酒。 周义听见穆婴对他客套，忙接话说： “我和天霸大哥是朋友，他又是和我一起喝的酒，照顾他是应该的。况且我也是刚刚到，没什么辛苦的！” 穆婴一眼也不敢看周义，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眼里的怒火。她只是借口给武天霸递水，转身背对着周义，希望他赶紧滚开，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周义却毫不自知地盘算着把穆婴和武天霸拆开，自己心里才舒服。所以穆婴不走他不走，不想给穆婴和武天霸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穆婴，你既然这么心疼我，你，你嫁给我算了。反正我现在是单身了，你也受不了委屈了！” 武天霸一边接过穆婴手里的水喝，一边嘟嘟囔囔地去牵穆婴的手。 周义的脸色有点变了。 穆婴早用眼角瞥见了周义的举动，当然也明白他的心思。为了刺激他放弃对自己的觊觎，穆婴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推开武天霸的手，反而趁势抓住了武天霸的手，柔声说： “哥，你看你，太不自重了，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忌讳和妹妹开玩笑。让周连长看笑话了！” 武天霸根本没明白穆婴的意思，见她握住了自己的手，激动地也不喝水了，摇着穆婴的手说到： “好妹妹，如果你答应嫁给我，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而且，我所有的坏习惯和坏毛病都要改正过来！你说，你答应嫁给我，我立刻就去给爹求情！” 穆婴没料到武天霸突然来这么一手，不好拒绝也不能答应，只好顾左右而言他道： “哥，你酒还没醒透吗？你让人家周连长还好意思在这里吗？真是的！” 如此明显的逐客令，周义也不是傻子，知道再呆下去就没意思了，忙给两兄妹道别，眼睛却一眼不眨地望着穆婴和武天霸纠缠，里面是满满的嫉妒和不甘： “你们兄妹聊，我告辞了！” …… 穆婴见周义走远，才松开武天霸的手，把他扶到桌子边坐下，责备道： “哥，你是真醉还是假醉，这么大人，嘴上没有把门。周义是什么人，难道你真看不出来？他和你套近乎的目的，其实就是所谓的藏宝图。你倒好，噼里啪啦的那一通炮，把义父的老底都抖露给坏人了。难道你忘了为了这张图，义父被人暗杀的事情了？” 穆婴一番话，才彻底惊醒武天霸，他惊慌失措地追问到： “穆婴，我说错什么话没有？昨天周义请酒喝，把我灌了个酩酊大醉，到现在脑子还不清醒。看来古人说的‘喝酒误事’还真对，我以后还真得戒酒了！” 末了，武天霸又抓住了穆婴的手，急促促地说道： “妹妹，我刚才对你说的话是真心的，你嫁给我吧！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保证从此改邪归正！一点错误不犯！” 穆婴一把甩开武天霸的手，有些生气地说道： “你去求义父吧！只要义父愿意，我就答应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67打猎 周义不加掩饰的曲意讨好和穆婴毫不掩饰的冷眼相对，终于让武天霸看出了其中的猫腻：原来周义和自己一样，也对穆婴怀着一种企图。 这个发现让武天霸对自己和周义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周义当然也明白武天霸的心思，虽然他在后来的相处中极力回避和武天霸、穆婴三人共处的场景，但也还是和武天霸之间有了些许的隔阂。 这个隔阂就像一道伤疤，在曾经惺惺相惜的两个人之间弥漫开来，就像一扇被撞裂的钢化玻璃，虽然没有碎成小片，但细碎的蜘蛛纹却影响了钢化玻璃的美观和正常使用。 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因为隔阂而变得微妙起来。武天霸对周义的感情，由往日的狐朋狗友变成了情敌关系。 自知强龙难压地头蛇的周义，知道在抱犊岭上得罪武天霸的下场，他开始积极寻求改变这种关系的途径：除了表面避开对穆婴的觊觎，免得刺激到武天霸；而且通过打听，知道了武天霸喜欢冬猎的爱好。他立刻着手开始准备这项投武天霸所好的活动，希望通过这种活动来讨好武天霸，让他改变对自己的排斥和反感，巩固自己在抱犊岭的地位。 冬天打猎在大小兴安岭和内蒙、热河、察哈尔一带叫冬猎。自古就是北方人喜爱的一项热运动。 面前已经介绍过，当周义还叫周八斤的时候，由于他脚踩黑煞星，又有从小练就的偷鸡摸狗的本事，打架拼命在他的生活中基本都算副业。他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干别人不敢想不敢干的事情。大冬天闲来无事，不如去打猎——就是他来到抱犊岭后张扬得第一件让人血脉喷张的事情。虽然目的是为了讨好武天霸。 冬天在塞外打猎是一种酣畅淋漓的运动体验。白雪皑皑的山林里，满副武装的猎人们，背着猎枪，带着全套装备，跟着猎狗在雪地上循着动物们留下的足迹缓慢前进，然后就会得到意想不到的丰硕收获。 武天霸从小在北方长大，最喜欢的运动，当然就是冬天跟父亲去山里打猎。 在日本人进入察哈尔以前，父亲武雄有两个亘古不变的习惯：秋天去采药，冬天去打猎。采药他是单枪匹马，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打猎却永远要带着唯一的儿子。如此几年下来，武天霸被父亲武雄带成了一个优秀的猎手。 如今日本人在塞外闹腾了几年，武雄打猎的习惯早就丢下不干了，而且他也不允许儿子武天霸离开抱犊岭出去打猎。怕遇到日本人的军队惹麻烦。 武天霸摄于父亲的威严，又有老婆刘玉蝉的监督，所以这几年的冬天，一直老老实实地蜷缩在抱犊岭上安渡冬天，就像一头蛰伏冬眠的狗熊，慵懒又无聊。 如今咋一听到周义打猎的提议，这么多年潜伏在武天霸体内的不安分的细胞，一下子全被唤醒了。 “周老弟，你确定打猎路线绝对安全，不会出现打猎时遇到日本人的惊险场面？” 当周义拍着胸膛对武天霸保证：打猎场所他已经多次实地打探，绝对安全时，心有犹疑的武天霸还是再三向他求证。 “哥，我骗谁也不能骗你呀！反正我也去打猎，我就算不为你着想，也得为我自己的安全着想吧？那日本人是啥呀？那是爹妈不认的畜生！他们遇见咱们，还能光杀你不杀我呀？他们得先杀我，后杀你，因为我在前线打过日本鬼子呀！” “退一万步讲，要是日本人杀了你，留了我，那你爹能放过我？不把我千刀万剐、大卸八块，你爹能解恨？所以，老哥你就相信老弟吧，我就是死了，也绝对能保证你的安全！” “老弟约你出去打猎，只是看你一个人孤孤单单，怪冷清的，单纯只是想法子逗你开心而已，没有别的猫腻。你如果不领情，那就算了，免得武寨主追究下来，我还要承担教唆你的责任。” 周义一番欲扬先抑的话，让早就蠢蠢欲动的武天霸再也按捺不住，偷偷准备好外出打猎所需的各种物什和衣物，给华少安请了假(因为不敢见父亲和穆婴，就退而求其次，给副寨主华少安请假，说是下山去喝酒)，华少安当然送顺水人情，爽快地就答应了。 …… 周义和武雄各自带着自己的随从，趁天黑换岗的机会，偷偷溜出了抱犊岭，拐上了前往山北草甸子打猎的路程。 周义的随从叫张三，是个老兵，曾经跟随yxs的部队参加过征讨zzl的行动。后来在山西前线打鬼子的时候负了伤，换防到后方的时候，被急着去抱犊岭报到的周义挑选，就稀里糊涂地来到了抱犊岭值守。 由于张三在军营厮混多年，见识过很多大场面，对军队官场上的那一套捻熟在心，所以应付起一身痞气的周义来，那叫一个投其所好。所以这次跟随周义出外打猎的好事，也就理所当然地落在了他的头上，让另外三个兄弟很是眼馋。 跟随武天霸出外打猎的，是他的贴身随从小福子。多年使唤，让武天霸很是得心应手，百倍相信，所以走到哪里都随身带着这个小随从。 四人一行骑马离开抱犊岭，就掉头奔入了白雪皑皑的大青山山北草甸子。那里飞禽走兽多出没，是个打猎的好地方。 …… 深冬的蒙古高原一带，冰雪茫茫，天气极端寒冷。不但人冻得要死，连动物也冻得够呛。在这种环境下，猎人们只要一路跟随雪地上动物的脚印，就能有所收获。 深谙打猎技巧的武天霸和周义，到达目标猎场以后，让各自的随从牵马跟在后面，他们两个人则牵着猎狗在雪地上寻迹前进。 那些藏匿在枯草丛中或者雪窝子里的山鸡、野兔和糜子、狍子一类的小型动物，被猎狗的叫声惊到，或者是被猎狗凭气味嗅到，继而被轰赶而出，在雪地里四散奔跑，成为猎人的活靶子。 武天霸和周义就在这时候开枪狩猎，几乎弹无虚发。一会儿功夫，两个跟在主人后面捡拾猎物的随从，手里肩上就挂满了战利品。 …… 一晚上的光景一晃而过，收获满满的一行打猎人准备收官回家。 武天霸拒绝了周义继续深入打猎的建议，准备趁天还没亮，赶快班师回朝，免得白天回去碰到父亲武雄，免不了又是一顿臭骂。 周义虽然打猎的兴致未减，但见武天霸去意已决，不敢忤逆他的心意，就不再强留，收拾好东西，四个人就走上了返程的道路。 …… 打猎的兴致早已消退，忙活了一夜没有休息的四个人，坐在马背上都有些昏昏欲睡。 突然，前边探路的猎狗疯狂地冲着路边一座破旧的土地庙狂吠起来，仿佛发现了什么敌情。 随着狗吠声，破庙里的一个黑暗角落里，传来一个女孩子惊恐的尖叫声。 骑在马上昏昏欲睡的四个打猎人，听闻女孩子的尖叫声，顿时全都睁开了眼睛，睡意全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68陆瑶卿上山 四个打猎人听见狗吠声和女人的尖叫声，不约而同地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张三，过去看看！” 周义嘱咐到。 “是，连长！” 张三有点不太情愿，边下马边嘟噜着： “其实不看我也猜的出来，要饭的呗！不然谁家的女人这个点在破庙里呆着！” “别啰嗦，服从命令！” 周义对张三在武天霸面前懈怠自己的命令有些生气，他又大声呵斥一句。 张三忙点着火把就钻进了破庙里。半分钟的功夫，张三从破庙里赶出一个人来。 张三端着火把站在来人身后，所以外面的人都逆着光，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只能凭身子骨和凌乱的头发，可以判断是个苗条瘦弱的年轻女人。 武天霸瞪着眼睛皱着眉，努力想看清楚面前站着的女人的样子。 周义眼见，忙示意张三把火把举到年轻女人的面前来。 借着火把的亮光，马背上的三个人才彻底看清了面前年轻女人的真容来：这是一个看上去最多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虽然头发散乱，但遮不住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眶里盛满了惶恐和无助，就像被猎人围捕的惊慌失措的小鹿，让人怜意顿生。 女孩身上穿着一件肥大破旧的偏男式棉袍，应该不是她自己的衣服，但看上去很保暖。脚下穿着一双不合脚的旧棉靴，因为走路的时候，可以很清楚地听到鞋底拖拉路面的声音。可能是由于饥困太久的缘故，又被狗吠声惊醒，女孩脸色发菜，浑身颤抖。 “一个叫花子！” 周义上下打量了一番，扭头对武天霸说到， “不过小姑娘还挺漂亮！” “哎，现在这年月，也不知道老天爷怎么不睁眼了，就不让人过消停日子，不是荒年灾月，就是小日本侵略。老百姓可遭罪了，妻离子散的，没个囫囵日子过。要是好年月，谁家这么大的姑娘出来要饭，当叫花子？这是让咱们遇见了。要是有狼，还不让狼给吃了？唉，生在穷人家，日子不好过。造孽呀！” 张三见多了路上游荡要饭的叫花子，但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却触动了他的恻隐之心。 武天霸也观察着面前的讨饭姑娘，不过眼尖的他从姑娘身上发现了一样东西，让他否定了张三发出的感慨。 武天霸从姑娘的破棉袍领口处发现了一小截颜色鲜艳的衣领，在火把的光晕里闪着熠熠的光。因为以前没少在灯光里欣赏老婆刘玉蝉的丝绸新衣服，所以武天霸这次很确定地就猜测出了姑娘领口发光的衣领，应该是丝质旗袍的一段领口。 外罩破棉衣，里面穿丝绸旗袍，那这个女孩的身份就不会是普通的流浪者了，难不成还是谁家落难的大小姐？ 武天霸猜测着，抬脚下了马，走到姑娘的面前来。左看右看了几眼，抬手撩起了姑娘面庞上散落的头发，露出一张清秀稚嫩的脸庞来。 这是一张完全称得上是漂亮的脸庞：标准鹅蛋型的脸蛋上，除了眼睛乌黑灵动，柳叶眉，樱桃嘴，高高的鼻梁。虽然满脸惊慌，但眉宇间却藏着一种小家碧玉无法比拟的端庄大气。她身体微微颤抖，却腰板挺直，站姿优雅，骨子里有一种不亢不卑的气质散发出来。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 武天霸在心里暗暗地对自己说道。 “你是谁家姑娘，怎么到这里来了？” 武天霸看出了姑娘的害怕，就放柔软了声音询问到。 “我，我，我是来找我哥哥的，路上遇到了日本兵，和同伴跑散了，所以才一个人要饭过来的！” 姑娘见武天霸又是摸她头发又是询问话，似乎更紧张起来，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颤抖。不过回答问题却是有条不紊，头头是道。 “你哥哥是谁呀？你知道去哪里找他吗？” 武天霸又问道。 “我叫陆瑶卿，我哥哥叫陆家杰，我只听人说他在这一带打鬼子。至于他具体在哪个部队不清楚。我想去打鬼子的部队挨个去找他。” 姑娘虽然害怕，却是有问有答。 武天霸这才知道姑娘的名字叫陆瑶卿。不过陆家杰这个名字自己很陌生，从来没有听说过，不知道是国家还是八路军。 “周连长，你在军队里的时候，有没有听过陆家杰这个名字？” 武天霸不知今天怎么了，忽然对眼前这个小姑娘充满了同情感，竟然想替她打听起她哥哥的事情来。 “陆家杰？” 周义念叨了两句，抬头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回答道： “没有，没听说过。应该不是我们部队的吧，要不就是不在山西前线。” “姑娘，你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你家住哪里？这里整天炮火连天的，你怎么想起来到这里找哥哥？” 武天霸极少有这么耐心和温和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询问着陆瑶卿，惹得平时习惯了他大吼大叫的小福子一脸懵逼，不知道主人今天为什么换了性情。 “我，我家住在，我家住在……” 陆瑶卿看看眼前的四个大汉，还有满马肚子上垂挂着的猎物，有些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前面抱犊岭上的寨民，不会祸害老百姓的。你就放心大胆地说吧。我们这是刚刚打猎回来，还着急回家呢。你快说出实情，说不定我们大哥还可以帮助你呢！” 小福子看出了武天霸的着急，就急忙催促陆瑶卿回答。 陆瑶卿想了想，估计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出路了，这才有些安心下来，长出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娓娓道出事情的原委来： “我家住在山西临汾，我爹叫陆世豪，是个商人。我哥叫陆家杰。日本人侵占山西以后，我爹就变卖了家产，带着一家老小去了解放区。不过在太原转火车的时候，我和家人走丢了。我不知道爹爹究竟去了哪里的解放区，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们。” “流落街头的时候，正好太原城里的一个老板给孩子招钢琴老师，我正好从小学钢琴，就在老板家里应聘呆了两三年，给他们家的孩子教钢琴。” “可是两个月前，老板为了躲避战祸，也搬家了，所以我又没有了去处。不过我好像记得以前管家说过，我哥哥陆家杰就在察哈尔大青山一带打鬼子。所以我就跟着一个到这里来贩买皮毛的老大爷到这里来找哥哥了。” “在我们过京张铁路的时候，正好碰到日本人在扫荡。老大爷为了保护我，把日本人引开了，让我沿着铁路线的方向来找哥哥。而且分别之际，老大爷还把长棉衣留给了我，他自己只穿了一件短袄就走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咋样了？” 陆瑶卿说着，嘴里呜咽起来。 武天霸见状忙安慰道： “你就这样一个人来到了张家口？来到了这里？这一路路途遥远，你一个小丫头怎么走来的？” 陆瑶卿继续呜咽着讲下去： “我白天沿着铁路两边的路沟和树丛走，碰见村子就进去要点饭吃。晚上就在路沟里睡觉。就这样走了十几天，才来到这里。可是来到这里，也打听不到我哥哥的消息。” “这是我在破庙里住的第三天，我准备明天就进大青山去找哥哥。……” 陆瑶卿抽抽噎噎地说完，武天霸和周义互相看了一眼，心神领会的周义开口了： “陆姑娘，天气寒冷，这里又是荒山野岭的，有野兽出没不说，还有日本人和土匪。哪一样东西遇到你，也够你喝一壶的。不如这样，你先跟我们回抱犊岭去，我们再慢慢想办法给你找哥哥，你看怎么样？” 陆瑶卿停止了哭泣，抬头望了望面前站着的几个人，犹豫了一下，又连忙点点头，答应了。 陆瑶卿本是富家子女，从小就有仆人照料安抚。如今落魄在这荒郊野外的破庙里，又饥又怕。见眼前这四个打猎人不像凶神恶煞的坏人，心里巴不得能跟着他们回家，哪怕吃上一顿饱饭，睡上一个安稳觉，也能缓缓身体的极度紧张和疲惫。所以见周义邀请，立码就答应了。 “这合适吗？老弟？” 武天霸似乎有些忧心忡忡。父亲武雄一直忌讳寨民们乱带外人进寨子，如今这平白无故地捡个姑娘回去，自己怎么给父亲和寨民们交代呀？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看把你愁的！” 周义看武天霸为难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他就凑近了武天霸，神秘地小声说到： “哥哥的心思我是看出来了，你是对这姑娘动了心。其实这也难怪，嫂子走了那么久了，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也不容易。穆婴那里老是吊着你，又不给你确切回音。所以今天能遇到这个姑娘，可能是老天爷给你的缘分到了。” “可是老弟，咱们就这样捡个姑娘回寨子，别人会不会说闲话？会不会说我们欺负这个姑娘？” 武天霸虽然满心喜欢这个姑娘，当然也愿意接她回寨子，可是回去怎么给大家解释，却让他犯了愁。 “老哥，自古凡能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今天把陆瑶卿带回去，其实是救她一命。你想，一个姑娘家，独身在荒山野岭里乱闯，甭说遇到野兽，就是遇到个把土匪坏人，还能有她的好吗？你把她娶回寨子，好好待她，有时间再帮她找找哥哥。她会对你感激不尽呢！她一个姑娘家，早晚得嫁人。嫁给你，总比让坏人糟蹋了强吧？所以你娶她，其实就是救她一命，是做好事的！” “这样真能行吗？” 武天霸还是有些犹豫。 武天霸的确动了娶陆瑶卿的心思。鳏居的寂寞让他难耐，穆婴那里又迟迟没有回音。他本来还计划等着穆婴感动应婚，可是今天看见陆瑶卿，武天霸突然不愿意再等下去了。因为他太孤独了。他急切地想找个女人陪自己度过漫漫长夜。 可是这样贸然娶一个不知道底细的姑娘，武天霸又害怕父亲不同意。所以坐在马背上有些左右为难， “再说，人家陆姑娘愿不愿意也不知道呀？” “老哥犯什么愁，我这里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能解决你所有的难题：你不是怕陆瑶卿不愿意吗？这事你就包在我身上，我去给你当说客，保证陆瑶卿乖乖同意；你呢，等把陆瑶卿弄上寨子，就生米煮成熟饭，然后再对外宣布娶陆瑶卿为妻。你爹和穆婴就算知道了，还能再拆散你们呀？对不对？” 周义耐心地给武天霸做思想工作。 “那他们万一就是不同意怎么办？” 武天霸还是有些担心。 “如果他们实在不同意，你就把陆瑶卿给我，我娶她。你呢，就继续等你的穆婴做新娘吧。” 周义豪爽地说道。 武天霸这才高兴起来，忙安排小福子下马，让陆瑶卿坐上去。 武天霸和周义并排骑马走在前面，张三和小福子牵马跟在后面。小福子的马背上坐着陆瑶卿。 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回抱犊岭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69逼婚 随着寒冷的加剧，武雄的左臂伤越来越严重，甚至影响到了正常的生活。在众人的劝说之下，武雄把手中的权利分成几份，分别下放到穆婴和几个副寨主的手中，自己则回家休养了——喝茶，看书，遛鸟。除非寨子上出现了大事，否则是不会轻易惊动武雄的。 当然在武雄休养生息的时间里，除了随身照顾他的小公务员二娃，穆婴就是义父义不容辞的保姆和保镖，除了吃饭穿衣的小事，寨子上发生的一切事情，穆婴每天晚上都要事无巨细地汇报给武雄听，征求他的意见，听取他的指点。 穆婴吃过早饭，在寨子上巡查时，发现两个哨兵在背着自己叽叽咕咕地说着悄悄话，样子还挺神秘。等自己走进的时候，两个人竟然惊慌失措地闭口不言了。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看见我害怕什么？” 穆婴很奇怪：难不成他们值班的时候又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东西吗？ “没有，我们没有说什么。” 两个哨兵口径一致地否认到。 “快说，别等我生气！” 穆婴故意绷起了脸来，严肃地说道。 一个哨兵绷不住了，结结巴巴地说到： “穆副寨主，我，我们刚才在谈论，在谈论……” 哨兵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犹豫着欲言又止。 “谈论啥呀？快说！” 穆婴命令道。 “我们听昨天晚上值班的人说，武少爷出去打猎，路上捡了个姑娘回来，现在正放家里养着呢，听说三天以后准备娶她做老婆！” “昨天的哨兵说的？消息准确吗？” 穆婴听了一楞。她早听华少安话里有话地透露了武天霸和刘义晚上出去打猎的事情。不过她虽然有些生气和担心，却没敢把这个事情汇报给武雄，怕武雄生气。这下倒好，如果他们出去打猎真弄回个姑娘来，那想瞒武雄也瞒不住了。 穆婴决定亲自去武天霸家里看看情况再说。 …… 陆瑶卿一路上被四个打猎人保护着，很轻松地就上了抱犊岭。她在抱犊岭上的落脚点就是武天霸的家里。 武天霸倒是不错，给陆瑶卿找出来老婆刘玉蝉的新棉衣御寒，又做好了饭菜让她大快朵颐。 吃饱穿暖以后，和武天霸一起出去打猎的周义就过来给陆瑶卿做思想工作了： “陆姑娘，看你也是明白人，我就闲话少说了，咱们直接进入正题。” 周义见陆瑶卿不说话，以为她是大姑娘不好意思，就咳了一声继续说道： “从外边坚持救你回来的人是武大哥，他也是这个寨主人的独生儿子，将来可能还会继承这个寨子。” “前一段时间，武大哥的老婆被日本人杀害了，所以现在武大哥是单身一人。” “你别看武大哥年纪比你大十几岁，但他人品好，功夫好，是个疼老婆的好男人。他以前的老婆年纪也比他小，长得比你还漂亮。可惜过世了。” “咱们抱犊岭上有个规矩，就是不能带生人上山。所以你如果想在这里待下去，首先得变成抱犊岭上的人。” “我不想变成这里的人，我还要去找我哥哥！” 陆瑶卿轻声反驳道。 “什么？” 周义打断陆瑶卿的话，冷笑一声说道： “陆姑娘，不是周某吓唬你，要不是我们昨天把你救回来，说不定今天你就让狼吃掉了。冬天山里野狼多，食物少，狼群看见你，那是连根骨头也不想给你剩的。” “还有，这里天高皇帝远，土匪横行，一旦让土匪发现你，你还能保得住清白？做梦去吧！” 几句话说得陆瑶卿绞起了手指头。 周义知道，这是她意志开始瓦解的时候到了。 “陆姑娘，在大青山这个地方，你就算有三头六臂的本事，想找一个陌生人也很难。因为这里不仅有gmd，还有***，再加上日本人，鱼龙混杂，还到处打仗，你怎么找？” “但如果你嫁给武大哥，那结果就完全不同了。武大哥是抱犊岭上的地头蛇，方圆百十里地，就没有不买他爷们账的人。所以他要想给你寻找个把人，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当然最重要的是，嫁给武大哥以后，你就是这抱犊岭上的少奶奶了，任何抱犊岭上的寨民都会对你恭恭敬敬的。所以你的社会地位就不可小觑了！舒舒服服地在岭上做个官太太，总比在外面大街上要饭好吧？” “怎么样，周某的话你能听进去吗？如果能，咱们尽快安排你和武大哥成亲；如果不能，那我们只能再把你送回破庙里去！你给个回话吧。” 陆瑶卿脸色绯红，使劲绞着手指头，憋了半天，才从嘴里憋出一句话来： “可，可是周大哥，我家里有未婚夫的！如果我不是和我爹走丢，我们早就成亲了！” 周义一楞，随即反驳道： “你现在这个处境，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还想什么未婚夫！你就是现在回去找到未婚夫，人家娶不娶你还两说呢！现在这个年月，到处流浪的女孩子，有几个能保住清白的？” 陆瑶卿彻底不说话了。 …… 周义告诉武天霸，他已经说服了陆瑶卿，并暗示武天霸可以先下手为强，把生米煮成熟饭，让陆瑶卿没有反悔的余地。 武天霸对周义的话有些犹豫，因为他知道周义的话里有水分；但他又不想放弃对陆瑶卿的追求。虽然仅仅半天时间，他好像已经深深爱上了这个清纯的小姑娘，并渴望和她同床共枕，共渡余生。 于是，武天霸待人群散尽，就走进了特意为陆瑶卿安排的房间。 陆瑶卿知道武天霸想干什么，她有些惊慌失措地望着慢慢走进的武天霸，眼睛紧盯着桌子上放着的一把剪刀。她已经想好了，如果武天霸硬来，她就用剪刀自卫。 武天霸毕竟是过来人，对陆瑶卿的一系列心理活动早就心知肚明。他很快克制住了自己。因为太喜欢这个姑娘，他不想让她没成亲就讨厌自己。 “陆姑娘，你别害怕，我只是过来看看你。还有，刚才周义说你愿意三天后和我成亲对吗？你如果真愿意，我很高兴，以后一定会善待你的；但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你，马上安排人送你下山。” 武天霸很宠爱地望着陆瑶卿，温和地和她解释道。 陆瑶卿呆呆看着武天霸的脸：这是一个比自己父亲年轻不了几岁的中年男人，虽然看上去并没有恶意，但如果让自己从此把一生交到这样一个人的手里，陆瑶卿还真是不甘心； 更何况，从刚才来来往往的人群的议论中，陆瑶卿知道这也是一伙占山为王的土匪，虽然他们不做坏事，但土匪的帽子在世人眼中是难以摘掉的。自己一个大家小姐，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土匪结亲，否则将来再见到父母，非把爱面子的父亲气死不可。 陆瑶卿心里这样盘算，但嘴上可不敢这么说。她决定先稳住武天霸，再在这里养两天身子，等体力恢复了，自己再找机会逃走。 “武大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我可以答应嫁给你，但必须三天后正式过门。这两天我身体不舒服，希望你不要打扰我。” 陆瑶卿婉转拒绝了武天霸的要求。 没想到武天霸对陆瑶卿的拒绝却很爽快地答应了： “好，只要你同意三天后和我成亲，我保证这两天不会骚扰你。你就安心地在这里休养身体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70穆婴会见陆瑶卿 穆婴离开哨所，就往武天霸家里走去。 武天霸正张罗着给陆瑶卿做饭吃，看见穆婴走进来，忙起身迎上前来。 “穆婴，你这么忙，怎么有空过来？” 穆婴看了一眼这个一直被自己当成大哥的人，应付到： “听说昨天晚上和周义出去打猎了？收获不小吧？还捡了个姑娘回来？” 穆婴的问题让武天霸弄了个大红脸。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地应付穆婴说： “穆婴，我们昨天晚上确实出去打猎了，你也知道，我从小就喜欢打猎。我们昨天晚上打了不少野鸡野兔的，还打到了两只麋鹿。我刚才安排小福子去宰杀猎物了，一会儿收拾好了，正打算去给你和爹送几只呢。这山上的野味可比家养的好吃多了，不信你尝尝就知道了。” “野味好吃我知道，听说你们捡了个姑娘也不错！现在在哪里呢？我看看行吗？” 穆婴没理会武天霸的解释，张眼在屋里瞧着。不过，没看到有人。 “姑娘呢？” 穆婴奇怪地问道。 “嘘——” 武天霸拿手捂在嘴上，“嘘”了一声，做了一个小声说话的手语： “陆姑娘在东屋里吃饭呢，她已经流浪了好几天没吃过饱饭了，我刚刚给她做好了早饭端过去。” 穆婴看一眼武天霸，笑了： “哥，看来你是真心喜欢上这个姑娘了。我还从来没听说过你这么上心的侍候过别人呢，就是玉蝉嫂子，也没得到过你如此的厚爱吧？真是难为你了！” 武天霸更不好意思了： “穆婴，看你说的，人家不是个小姑娘嘛，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我是看她可怜才这么做的！” 武天霸解释着，明显的底气不足，诺诺了半天，忽然眼睛望着别处对穆婴说到： “穆婴，哥本来希望能娶你做老婆的，你一直不答应，爹那里也一直不松口。你看我一个大男人，日子过得很艰苦。” “你也知道，我从小到大都是让人照顾的，原来玉蝉在的时候，吃饭穿衣都由她操心，我一直当甩手大爷。现在玉蝉没了，什么事都得我自己动亲自手，日子真的很难熬。所以，我一直想再找个老婆，重新成个家。” “正好现在遇上了陆姑娘，我喜欢她，她也愿意嫁给我，所以我就打算娶她了。” “这件事我本来打算晚一会再禀报你和爹的。不过既然现在你找上门来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我和陆姑娘商量好了，三天后我们举行婚礼。” 武天霸想着一不做二不休，与其遮着掩着让穆婴猜测，还不如竹筒倒豆子，一下子说开了舒服。 “你们在哪里捡到的姑娘？如今兵荒马乱的，好人坏人都有，问清楚姑娘的来历了吗？爹一直警告不让带生人上山，你们这不是犯他的大忌吗？又是那个周义出的鬼点子吧？告诉你多少次，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你就是不听。什么时候捅了大篓子，你后悔都来不及！” 穆婴有些生气武天霸的不长记性，担心这件事情在武雄那里不知道会掀起什么样的大浪。 武天霸早就习惯了穆婴和老爹的说教，时间长了，对他们的话，倒是也不生气，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不过这次，武天霸却想争辩两句了： “穆婴，我已经仔细盘查过了，陆姑娘是从山西跑来找她哥哥的，决不是什么坏人。你就没看见她当时的那副落魄像，整个就是一小叫花子。要不是周义提醒我们把她带到山上来，说不定她就会被狼吃了，或者被坏人糟蹋了。我们这也算是救她一命吧。” “我就知道，这种事情，没有周义掺和是干不成的。” 穆婴打断了武天霸的辩解。 “这事和人家周义没关系，他也是一片好心。救了陆姑娘不说，还给我牵线搭桥的，并没有什么私心杂念。这不，三天后我和陆姑娘成亲的事情，人家周义也主动张罗呢，根本不用我操心。说起来，我还是要感谢人家不是？” 穆婴对武天霸的一番话有些警觉，她看了武天霸一眼，后者正被即将新婚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现在除了咧着嘴笑，估计心思已经很难再关注别的了。 “行，难得周义这么热心周到，你就踏踏实实做你的新郎官吧。” 穆婴随口嘱咐着有些欣喜忘形的武天霸，扭头看了看东屋，估计这么长时间，陆瑶卿应该吃完了早饭，就对武天霸说道： “这时候陆姑娘应该吃完了，我过去看看她？” 武天霸一听穆婴要见陆瑶卿，立刻紧张起来： “穆婴，我丑话给你说在前头，你去看可以，不过不能乱说话。陆姑娘胆小，你可别吓唬她。你老哥我好不容易看上个对眼的姑娘，你可别几句话给我整黄了！你要把我和陆姑娘的婚事搅黄了，你就得和我结婚。” 穆婴奇怪地看了一眼紧张兮兮的武天霸，笑了： “哥，敢情你这是金屋藏娇啊，怎么还怕见人似的？我作为你唯一的妹妹，过来看看未过门的小嫂子，让你弄得如临大敌一样，至于吗？我就是想问问小嫂子，结婚时她还有什么需求。作为婆家人，我这样关心一下不过分吧？” 穆婴说的合情合理，武天霸放下心来，进东屋给陆瑶卿收拾了碗筷，然后让穆婴进去了。 …… 陆瑶卿狼吞虎咽地吃光了武天霸送过来的早饭，几天来已经饿瘪了的肚子才算有了一点饱胀感。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两顿饱饭让她对武天霸充满了感激之情。武天霸给了她一种父亲般的温暖和踏实。不过想起谈婚论嫁的事情，陆瑶卿的心里又充满了反抗之情：明明是做父女的年纪，怎么可以做夫妻呢？ 她的脑海里浮现的是和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一起度过的那些充满憧憬的岁月，那才是她渴望的未来。风华正茂的未婚夫说不定还在家里等着她回去结婚呢。 想到这里，陆瑶卿的决心坚定了：虽然心里感激武天霸，但绝不能和他成亲，她不能把自己充满希望的一生就这样砸在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男人身上。那样她会一辈子不甘心！ …… 陆瑶卿本来想着下下饭食再收拾碗筷，不料武天霸突然进了屋，不等她亲自动手，就自己收拾好了碗筷出去，临出门还小声叮嘱陆瑶卿： “陆姑娘，我们寨上的代理寨主来看看你，她也是我义妹，你不要害怕，好好和她说话就行。” 武天霸前脚出门，穆婴后脚就进来了。 两个姑娘互相打量了一下，心理活动却大相径庭： 在陆瑶卿心里，能当上代理寨主的女人，怎么着也得是个威风八面的中年妇女，一相见却发现竟然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姑娘，而且看上去苗条漂亮，和传说中的寨主形象风牛马不相及。当时就瞪大了惊讶的眼睛； 而穆婴眼里的陆瑶卿，清纯靓丽，温婉可人，眉宇间有一种很熟悉的清秀大气。一眼看过去，怎么也不像是个普通农家出来的孩子。 “听说你是从太原过来的？你一个女孩子，千里迢迢来找哥哥，家里人可怎么放心呢？” 穆婴虽然事先从武天霸嘴里知道了关于陆瑶卿的点滴信息，但一见面发现她竟是如此柔弱的女孩子，立刻就生出了恻隐之心。 “我和爹妈走散了，找不到他们了，才来到这里找哥哥的。” 陆瑶卿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哥哥在哪个部队你知道吗？这里可是既有国军又有共军，人很多的，你如果不知道部队番号，怎么找人呀？” 穆婴有些为陆瑶卿的单纯无知感到可笑，不过想想对方可能只是一个没出过家门的小姑娘，又忍住了。 “我不知道哥哥在哪个部队，我只知道我哥哥的名字叫陆家杰。听管家说，我哥哥就在这一带打鬼子呢！” 陆瑶卿的话音刚落，穆婴忽然觉得头服他放弃和陆瑶卿结婚，那就无异于火中取栗，不但会烧伤自己，还可能会引起别的祸端。 因为穆婴有一种预感：对于三天后举行的婚礼，她心里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总觉得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这样吧，你现在就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还是在这里安心准备结婚的事情，等到结婚的那天晚上，我们如此这般行事，我救你出去！” 穆婴说着，走近陆瑶卿身边耳语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71可疑的结婚报告 周义把三天后武天霸的婚礼流程，写了一份详细的报告，放到了穆婴的办公桌上。 穆婴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心里老是觉得有不妥的地方，可是又具体说不出哪里不妥。思忖再三，她还是觉得应该去和武雄商量一下。虽然她担心武雄知道武天霸强娶陆瑶卿的真相后一定会勃然大怒，但此事事关抱犊岭安危，穆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和侥幸。 休养在家的武雄俨然一位世外高人的姿态。 自从放权以后，武雄就在公务员二娃的照顾下，开启了老年休养模式：每天除了一日三餐，就是按时养伤锻炼，闲暇之余观观风景，遛遛鸟，品品香茶，下下棋，小日子过得风轻浪静，岁月静好。 但武雄毕竟不是平凡人家的耄耋老者，他曾经是叱咤风云的江湖枭雄，多年的江湖生涯，练就了他不动声色，胸有丘壑的胸怀和气魄。虽然抱犊岭上的一切，表面上看好像都已经脱离了他的管控，但实际上，所有的一切，仍然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穆婴是他掌控整个抱犊岭的桥梁。 …… 穆婴急匆匆地拿着周义负责起草的武天霸的结婚报告来找武雄。 但由于事出突然，穆婴害怕武雄看了会发火，就多了个心眼，把结婚报告藏在身后，先垫吧了一段前言： “义父，我刚才去看了看天霸哥。自从玉蝉嫂子没了以后，天霸哥一个人过也挺不容易的，没个女人照顾，他比以前邋遢多了。” 穆婴观察着武雄的脸色，小心地试探着说到。 武雄毕竟是武天霸的父亲，听了穆婴的话，沉默了一会，然后长叹了一口气，有些心疼地说道： “这个孩子，从小没娘，都让我娇惯坏了，经不得苦难。自从玉蝉走了以后，我也注意到了，他呀，整天胡子拉碴的，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其实，如果不是他骚扰你，我倒是希望他能赶快再找个女人结婚。毕竟年龄在那里，眼看就要奔四的人了，早娶个媳妇早生个娃，我将来到了下边，见了他妈，我也好交代呀！” 武雄的话里有满满的伤感和无奈。 穆婴这才明白：在武雄严苛的外表下，包裹的也是一颗柔软的父母心。 “只是，这个王八犊子满眼满心的都是你，别的姑娘也入不了他的心呀！” 武雄有些无奈。 “义父，如果我告诉您，现在我天霸哥找到了一个他喜欢的姑娘，而且还要和她结婚，这事您高兴吗？” 穆婴趁热打铁地开始往外搬陆瑶卿的事情。 武雄一下子抬起头来，一连声地问道： “真的？有这事？他看上了谁家的姑娘？他亲口给你说的？” “那当然，我哥亲口告诉我的，而且我还见过人家姑娘了！挺漂亮的小姑娘呢！” 穆婴回答。 “小姑娘？多大的小姑娘？” 武雄一下子警觉了。 “年纪比我小，挺漂亮的小姑娘！” 穆婴回答。 “不是咱们抱犊岭上的姑娘吧？” 武雄悻悻地追问了一句， “抱犊岭上这个年纪的姑娘，天霸早就熟视无睹了，不会毫无征兆就迷上的，更不会忽然就想到结婚的。” 穆婴伸出大拇指对武雄晃了晃，称赞到： “义父好眼力！真不愧是走南闯北的老江湖了，什么东西都能一眼就看穿，什么也瞒不过你！” 穆婴观察到武雄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怒气，她这才放下心来，开始抽丝剥茧一般地详细讲述武天霸想娶陆瑶卿的情况，并拿出了周义起草的结婚报告来： “义父，天霸哥哥和陆姑娘的婚礼准备工作，是周义自告奋勇主动承担的，说是要给咱们一个惊喜，一份满意。” “现在我手上的这份结婚安排流程报告，就是周义起草准备的。我现在拿来给你看看，你要是没什么意见了，我就交给周义去实施。咱们光擎着喝天霸哥哥的喜酒就行了。” “那敢情好，天霸娶了媳妇，我就能很快当爷爷了！” 武雄对武天霸的婚事果然是上心的，即使知道了陆瑶卿的流浪女身份，也没有骂武天霸荒唐，反而对儿子娶亲怀了一份当爷爷的希望。 看来天伦之乐是所有老年人的最终理想，不管这个人是平头百姓，还是江湖枭雄，无一例外。 穆婴本来还想给武雄说说陆瑶卿想逃婚的事情，希望能借他的口救出陆瑶卿。但看到武雄盼孙心切的这副模样，穆婴立刻打消了念头，她害怕武雄一旦知道真相，面子和道义上都会督促他羞恼成怒地吵骂武天霸。那样婚事就会取消，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妄图借助婚礼搞事情的真相就会被再次掩没。 而那个像脓疮一样的坏人，就会继续遗留在抱犊岭上酝酿发酵，直至溃烂流脓。 而穆婴的计划，则是借着这次婚礼，发现并找到脓疮的病根，把它连根拔掉。 …… 穆婴把结婚报告交给武雄过目，自己则在一边默默等待。 “咦，这次婚礼这样匆忙，又是天霸的第二次婚礼，而且时局不稳，实在不宜铺张。可是这份报告上不但主张邀请国共两党的代表，连吴三源的八里寨也没有落下。我看就差没邀请日本人参加了！真是胡闹！” 武雄看着看着就开始发火了，把报告一下子就撇到地上， “这个周义，不请示领导就自作主张，他做这样一份唯恐天下不乱的报告到底想干什么？” 穆婴从地上拾起结婚报告，等武雄发过了火，才又双手递过去，意味深长地小声对武雄说到： “义父，你先消消气再仔细看看，这样一份结婚报告，或许里面还真有不可告人的猫腻，让那些唯恐抱犊岭不乱的人，好趁婚礼车多人乱的机会，浑水摸鱼。” 武雄一下子愣住了：看来自己真是老了，刚才他脑瓜里也一闪而逝地出现了穆婴所说的怀疑，但自己竟然忽视了。 现在听到穆婴提醒，武雄才重新带起老花镜，又拿起结婚报告仔细看起来。 “穆婴，你觉得周义建议邀请国共两党和八里寨的代表来参加天霸的婚礼，真正的目的何在？” 武雄一个字一个字地又研究了一遍，终于弄清楚了这份结婚报告的详细内容。他摘掉了老花镜，把询问的目光投向穆婴。 “义父，我觉得吧，周义主张邀请国共两党的代表是幌子，而他真正的目的是想邀请八里寨的人。” 穆婴解释道。 “何以见得呢？” 武雄来了兴趣。 “你想啊义父，现在国共两党都是人员紧张，特别是八路军那边，部队上的人都抽调去支援陕北前线了，人家哪里还能抽出专人来参加天霸哥的婚礼？” “所以唯一能够堂而皇之地来抱犊岭参加婚礼的，只有吴三源的八里寨上的人。而且你看邀请名单，不是带刀的侍卫，就是准备来一醉方休的酒瘟子，除了会打的，就是会闹的，这整个就是来抱犊岭砸场子啊！其中的猫腻，难道不值得让人怀疑吗？” 穆婴意味深长地看着武雄。 武雄立刻神领到： “小丫头，你是不是事先听说过什么，或者是抓到了什么蛛丝马迹？” “那当然，义父，穆婴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我已经告诉过你周义的过去和为人。我一直不相信他。自从周义来到抱犊岭上，我就一直派人跟踪调查周义。在他和天霸哥哥下山打猎的前一天，我的侦查员还真逮到了他和八里寨的探子在山下村子里秘密接头。” “所以我就斗胆猜测：周义有可能和八里寨联手，利用这次婚礼的机会，在抱犊岭上干他们不可告人的事情。” 穆婴分析得头头是道。 “那你有什么对策吗？” 武雄也觉察出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有些沉重地询问穆婴。 没想到穆婴却很爽快地回答到： “义父，我已经想好了一个万全之策对付他们，只是还有些细节没有完善。所以现在我找您老来商量了。咱们还有两天时间，足够把这个对策修整到完美无缺！” 武雄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72VIP客人 三天后的婚礼如期举行。 一切按周义安排，抱犊岭上彩旗飘飘，红绫飞舞，灯笼高挂，一派喜庆祥和。 抱犊岭上的寨民，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抱团取暖，大家对内是单个独立小家庭，对外却是一个不可分割的大集体。不论谁家有事情，只要是需要大家捧场的，所有寨民都会不遗余力地发挥自己的余热，积极参与其中。 所以武天霸的婚礼现场，其实就是抱犊岭寨民们欢乐的海洋。大家和欢度节日一样，盛装出席，喜气洋洋，载歌载舞。 按照当地的风俗，婚礼在上午举行，下午直至晚上邀请各路宾客和邻里百姓喝喜酒，大家不醉不归。 婚礼按照流程，进行得很顺利：新郎新娘拜花堂，拜高堂，然后入洞房。 武天霸虽然是二次做新郎，但看着鲜花一样的美娇娘陆瑶卿，乐得嘴巴也合不上，从婚礼开始到结束，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新娘，真是到了乐不思蜀的境地。 陆瑶卿呢，虽然对婚礼是一肚子的不情愿，但为了配合穆婴救自己的计划，还是全程微笑着完成了婚礼流程，然后回洞房静静地待着，等待着晚上行动时间的到来。 武雄作为新人双方唯一的家长，在接受完新郎新娘拜高堂以后，借口身体不适，就回自己房间去歇息了，剩下的一大摊子就留给了穆婴和周义负责处理。 穆婴虽然完全担起了代理寨主的责任，但由于这次婚礼的组织权利早就下放给了周义，因此，她在婚礼上也乐得清闲，看看热闹会会友人，吃吃喜糖聊聊天。看似玩得不亦乐乎，其实一双眼睛自始至终也没有离开过周义。 ……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中午的婚礼过后，在周义的指挥下，大家又开始着手准备下午和晚上的祝贺宴席，迎接各位上山吃喜酒的宾朋好友和父老乡亲。 迫于武雄的反对，周义的关于邀请国共两党代表的提议没有通过，但八里寨的被邀请通知却是如期送达。八里寨不但派人送来了丰厚的贺礼，还派出了强大的喝喜酒的队伍。 八里寨派出的来抱犊岭喝喜酒的队伍由四个人组成： 寨主吴三源借口年老体弱没来，队伍由他的两个侍卫队出身的副寨主乔三爷和匡五爷领衔出席。这两个人都是三十露头，四十不到的样子，是吴三源最得意的八卦弟子，一个善刀喜酒，一个善鞭好烟，江湖上人称“八里寨的阴阳双煞”。 但一般情况下，两个人同时出动的情形很少，除非有大事发生。因此江湖上又有“双煞出，祸事临”之说。 今天两个人竟然双双莅临武天霸的婚礼现场，让人在感叹武家面子之大的同时，又增添了几分惶惑不安； 八里寨的“狗头军师”丁老瓜也有出席今天的婚礼。 丁老瓜的具体情况前面章节已经介绍过，这里就一笔带过，简而言之：丁老瓜可以说是八里寨的一位很另类的头面人物，此人不但精通烟、酒、茶道，而且口才了得。虽说是个“大嘴巴”，但凭着一张能把死人说活的三寸不烂之舌，硬是在人才济济的八里寨上，活成了八里寨对外交往的一张名片。但凡是在有关八里寨利益的外交场合上，那就断少不了丁老瓜的存在； 八里寨的第四位出席人物是吴三源的带刀侍卫李凌峰。他年纪不大，却是八里寨年轻一代里武功最出众的一个新生代拳师和枪手。 李凌峰平时形影不离吴三源左右。 吴三源是八里寨的土皇帝，此人疑心重，为了防止别人害他，平时严禁手下人带武器进出他的卧房。而这个李凌峰却是唯一被吴三源允许带刀近身的贴身侍卫。 如此八里寨的四位人物齐聚抱犊岭，不能不令人惊讶。他们除了能让抱犊岭蓬荜生辉外，还给其他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带来了隐隐的不安和担忧。 周义作为婚礼的大管家，负责一切婚礼环节的安排和策划，以及来往宾客的迎来送往。 当八里寨的四位宾客上山时，周义抛下满寨子的其他客人，亲自到山寨半山腰的门楼处迎接，然后一行人说说笑笑地走上山来。 …… 对于周义和八里寨客人的一见如故，穆婴一点也不惊奇：她虽然不知道周义和八里寨之间的介绍人是谁，但她的侦查员却已经不止一次地侦查到他和八里寨密探人员的秘密接触。 至于他们之间的利益核心，结合吴三源以前与郭怀的勾结，穆婴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那就是绝对和武雄身上的藏宝图有关。 穆婴一边和寨子里的其他妇女说笑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盯着周义把八里寨的四位客人单独安排进一间高级包房。 这间高级包房远离普通餐厅，原来是武雄招待重要客人的专用场所，一般不对外开放。但由于这次婚礼来客太多，普通餐厅不够用，所以经过请示武雄，周义就把这间高级餐厅变成了招待vip客人的专用包房。 穆婴用眼角瞟着，从婚礼开始到现在，这间包房总共就进去了八里寨的四个客人，以及周义安排的自己手下的四个士兵陪客。 …… 喜宴从下午三点就开始陆陆续续地上烟酒糖茶和点心瓜子，免得早到的客人无聊，让他们在喝茶唠嗑中慢慢等待大席的开幕。 穆婴让小豹子端了喜糖瓜子去给vip高级包房续送。 小豹子敲开了房门，却被陪人张三挡在了门口。张三岔着双腿抵在门上，伸手接过了小豹子端来的东西，嘴里说着“小兄弟去别处忙吧，这里有我们哥几个照应就行了”，然后做了一个“回请”的手势，示意小豹子离开。 如此架势，小豹子也就没了进屋的理由。 不过机灵的小豹子在和张三寒暄的过程中，仍然快速地扫了一眼屋里的情形：只见周义和八里寨的四个客人围坐在一起，神色严肃地在讨论着什么，从表情和举动上看，他们不像在聊天，既没有人吃东西，也没有人嬉笑； 而周义的另三个士兵则围坐在旁边的一个小茶几上，低着头在剥瓜子喝茶，谁也不说话。 …… 穆婴看小豹子的脸色就知道了这次的进屋观察失败了。不过她依然不动声色，只是用眼神示意小豹子继续按原计划行事。 …… 天边开始烧起了晚霞。 远处的村庄里冒出了袅袅炊烟。 夜幕马上就要降临。 所有的客人都已到齐。 随着周义的指令，厨房的大师傅一声“上菜！”，宾客们期待已久的婚宴终于开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73喜宴敬酒 武天霸的结婚喜宴在欢乐祥和的气氛中开了桌。 喜宴菜品丰盛，好吃。 以前的饭菜和现在不同，没有化肥和农药，没有催熟剂和饲料，不管是青菜还是鸡鸭鱼肉，基本都是野生的，或者是家庭散养的，味道醇正，滋味鲜美。 再加上民国时期刚从闭关锁国的大清朝衍生出来，生产力低下，物质生活不丰富，人们参加一次喜宴，就犹如过了一次大年。 所以喜宴一开始，所有的宾客朋友都热气腾腾地敞开怀大快朵颐，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声和亲戚朋友打招呼，喧哗，气氛浓厚热烈，一片人间盛景。 酒过三巡，新郎新娘开始跟着父亲轮流给客人们敬酒。 在周义的引导下，武雄走在前头，武天霸夫妇捧着酒跟在后面，开始一桌一桌地给来宾敬酒。 武雄要求先从普通餐厅的亲朋好友敬起，最后再去那间独立的vip客房。 武雄德高望重，不少寨民和山下百姓都受过他的恩惠，所以这次来吃喜酒，大家都铆足了劲要和武雄干一杯，祝福他能够早得孙子早享受天伦之乐。 今天是儿子的大喜之日，武雄心里高兴，对大家的一番心意当然不能过分推辞，都是好心好意，酒杯满满。武雄一改原来节制饮酒的习惯，来者不拒，亲疏不分，凡是来宾递过来的酒杯，他都是豪爽地一饮而尽，先干为敬。 大家都为自己能和武雄碰杯饮酒而兴奋异常。 如此一圈下来，酒还没敬完，武雄已经有了深深的醉意：他双腿打颤，面色酱红，说话也有点不麻溜了。要不是二娃和周义扶住他，武雄恐怕早就躺地下去了。 “寨主以前也醉酒吗？” 周义很奇怪，边走边问二娃。 自从周义上山以来，一直发现武雄滴酒不沾；非但如此，他如果发现儿子和手下人酗酒，也会疾言厉色地呵斥批评。像今天这样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这在处事严谨的武雄身上是令人费解的。 虽说可能武雄因为今天儿子大婚高兴，但一下子如此没有节制地放纵自己，还是让周义对武雄的表现有些疑惑。 “寨主年轻的时候好酒，后来年纪大了，肝不好，就戒酒了。今天是第一次破例，可能少爷结婚，寨主太高兴了，所以就多喝了两杯！” 二娃老老实实地回答到。 “我看寨主喝得有点过劲了，如果身体撑不住，最后一桌就算了，不敬了，寨主身体要紧！最后一桌那边我去给他们解释。” 周义说着，就要招呼二娃把武雄架走，只让新郎新娘跟着他去最后一个包间敬酒。 “不行，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给所有来宾敬酒。最后这一桌应该是八里寨的兄弟们吧？我不能厚此薄彼，只敬别人不敬他们，让八里寨的兄弟们说我礼节不到。” 武雄挣脱了二娃的搀扶，跌跌撞撞地随着周义和儿子儿媳走进了最后那间vip包房。 …… 武雄他们一伙人的突然闯入，似乎吓了屋里的客人一跳。待看清来人是武雄父子，屋里的四个客人齐刷刷站了起来。 “各位兄弟们好！为了犬子的婚礼，今天又让吴寨主破费了，也让在座的各位辛苦了！武某和犬子这厢有礼了！” 武雄虽然醉意朦胧，但礼节上却是分毫不差，进屋就先带着天霸给各位客人行了拱手礼。 四位客人鱼贯还礼。 “各位兄弟，本来武某计划给别的包间的客人们敬完酒，最后就落座在这个房间陪兄弟们一醉方休。无奈武某如今是真老了，年老体衰，不胜酒力，还没给各位兄弟敬酒，自己先蒙了，实在不好意思。抱歉！抱歉！” 武雄说着，在餐桌周围找了一个座位，一屁股坐下，就朝武天霸伸手要敬酒的酒杯。 “武寨主年轻时那才叫一个好酒量！放眼当年的江湖，敢和老兄斗酒抓阄的，真是没几个！如今岁月不饶人，武寨主竟然也有被酒降服的一天！想想真是让人感慨良多呀！唉，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英雄末路，美人迟暮，都是人生无奈呀！可惜呀可惜！” 丁老瓜一见武雄如此醉意朦胧，完全没有了当年叱咤江湖的威风，不禁感慨起来。 武雄“哈哈”地笑着，连连摆手道： “嘿，英雄不提当年勇！今天你们吴寨主不到，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时间对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残酷，属于我们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以后，江湖就是他们的了！” 武雄说着，随手一指乔三爷和匡五爷， “当年我和你们吴寨主联手打江山的时候，这两位小兄弟还属于后辈，如今却都成了名震一方的枭雄好汉。真是后生可畏呀！” 乔三爷和匡五爷赶紧抱拳回敬到： “老英雄对我们切莫再兄弟相称！在您老面前，我们兄弟是小字辈，是晚辈，焉敢妄称枭雄好汉？您和我们寨主才是纵横塞外的江湖英雄！” “小兄弟莫再谦虚了，虽说我年纪上比你们大一些，按常理应该叫你们一声贤侄。但如今你们也是八里寨的副寨主，从江湖地位上来说，咱们是一个级别的。所以武某尊称二位一声兄弟也是应该的。只是，” 武雄说的这里，努力睁大了被酒精烧红的眼睛，直直地瞪着侧对面站着的李凌峰，舌头有些不打弯地问道： “这位小英雄有点面生，不知道在你们八里寨司从何职呀？” 李凌峰闻言，立刻打了个抱拳。还未开口，却被丁老瓜抢了个先，给武雄介绍到： “武寨主，这是我们吴寨主的贴身带刀侍卫李凌峰。别看他年纪不大，但在武功和枪法方面却是高手。今天到此，也算是替吴寨主来跑一趟，给抱犊岭添添喜气！” 武雄闻言“哈哈”大笑： “江湖上都说八里寨人才辈出，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李贤侄是英雄出少年！吴寨主得此良将，真是可喜可贺！” 李凌峰待武雄说完，才又抱抱拳，谦虚到： “武寨主过奖了！” “今天你们诸位能光临抱犊岭，真是让我们抱犊岭蓬荜生辉！武某代表全家，先敬诸位英雄好汉喜酒三杯！我先干，你们随后！” 说着，一仰脖，接连三杯喜酒下肚。 其他人一见武雄喝了，也各自端酒杯一饮而尽。 接着，在周义的安排下，新郎武天霸和新婚妻子又给四位客人各倒了三杯喜酒，在武雄的督促下，所有人又都一饮而尽。 …… 武雄三杯喜酒下肚以后，眼睛更红，脸上酱紫，整个人酒意更浓。 “寨主，你还有旧伤未愈，王大夫专门嘱咐过，让你少喝酒，多休息，回去还要换药。现在喜酒也敬完了，您也该回去休息了！你不能太劳累的。” 小公务员二娃看武雄有点昏昏欲睡的样子，就上前提醒道。 武天霸也趁机劝阻父亲： “爹，您最近身体一直不好，要不您就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周连长应付，一定让各位吃饱喝好！” “即是大家都如此劝说，我们也就不挽留了！武寨主身体要紧！你就先回去吧，天霸贤侄和新娘子也一起回吧。我们兄弟爷们几个再少吃些酒菜，说会闲话，就告辞！” 丁老瓜看武雄真是有些不胜酒力了，怕他在酒桌上出了毛病自己脱不了干系，也随着武天霸他们劝阻武雄。 武雄看一眼满桌的来客，站起身，面带愧色地冲诸位来宾一抱拳： “诸位，武某今天对不住大家了，老朽确实是体力不支，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脚步了。请允许我先退场。” 说着，武雄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冲着二娃喊道： “去给厨房大师傅说一声，再给这个房间炒几个新菜上来！” …… 武雄一行人在八里寨客人的要求下，很快就结束了给vip客房敬酒的仪式，只留下来周义陪客人。 武天霸和陆瑶卿暂回洞房歇息片刻，他们一会还要候着喜宴散场送客人。 武雄被二娃扶着回房间休息。 …… 等喜宴的喧闹声渐远，在确定四周无人后，二娃迅速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剥开皮纸递到武雄手里，低声说： “寨主，快把这颗醒酒丸吃了吧，不然一会睁不开眼睛，会耽误事情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74夜袭 夜色浓重，霜露寒凝。欢腾的抱犊岭逐渐安静下来。 参加喜宴的来宾中，一些带孩子的女眷和老人们，在吃饱喝足以后，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抱犊岭。只剩下那些年轻力壮的男人们，把平时积攒的馋劲疯劲全释放出来，喝酒吃肉，划拳擦掌。虽然还没到最后闹洞房的时间，他们不敢闹腾新娘，就把新郎拉过来，吵吵嚷嚷，斗酒喧闹，就等酒足饭饱以后，再去轰轰烈烈地闹上一阵子洞房。 这也是周围一带地方的风俗人情。 …… 穆婴找出那套从济南带来的旧衣服，在房间里换好衣服，准备好武器，然后关门闭灯，在黑暗中默默地聆听着旁边武雄家的动静。 半个时辰以前，小豹子来报，说今天“钟馗捉鬼”的计划，各路人马都已经布置完毕，只等着“恶鬼”现身，就可以收网了。 在武雄住房四周的矮墙里和拐角角落里，都有已经埋伏好的侦查队员。他们按计划在埋伏地点蹲守，以便一会配合穆婴在这里演出一幕“钟馗捉鬼”的戏码。 在vip餐厅门口负责侦查的队员也过来报告，说八里寨四个来喝喜酒的人，已经不同程度地出现了打磕睡情况，说明他们在刚才的喜酒中喝下的蒙汗药已经开始发挥作用。 至于周义，在武雄他们离开vip房间不久，他就叫了手下的张三和另一个士兵李四一起走了。另外两个留下的士兵陪着八里寨的客人继续喝酒划拳。 …… 夜露更浓，继续有客人陆陆续续地离开。 抱犊岭上道路两边挂着的大红灯笼在寒风中被刮得东倒西歪。由于害怕发生火灾，穆婴让人把灯笼里面的蜡烛熄灭了，只把空灯笼挂在树上，黑暗中远远看去，就像结了一树红透的柿子。 穆婴从虚掩的门缝里警惕地望向武雄房间所在的方向。 屋外，寒风吹着口哨从树梢掠过，发出尖利的“嗖嗖”声，扬起了路上厚厚的灰尘，让那些埋伏在断壁残垣和灌木丛中间的侦查员们睁不开眼睛。 穆婴敏锐的听力穿透了呼啸的风声，她好像隐约听见了从武雄屋里传出来了武器打斗的声音。 不过穆婴并没有立刻冲出房间赶过去。按照计划约定，如果发现有人进武雄的屋子，外面潜伏的侦查员就会立刻过来报告穆婴，然后大家再各自按照计划行事。 可是现在，明明武雄屋里已经出现了打斗声，说明“鬼”已经出现，可是为什么外面的侦查员却没有动静呢？难道是自己听错了，“恶鬼”压根就没有出现，更没有人进入武雄的房间？是自己在紧张中出现了幻听情况？ 穆婴犹豫了两分钟，从虚掩的房门望出去，可以隐隐看到小豹子仍然匍匐在藏身的灌木丛里。他难道真的没发现“恶鬼”出现？ 穆婴耳朵里的打斗声依然在继续。虽然若有若无，但穆婴确定它绝对是真实存在的。 穆婴打开了手里的手电筒，按照计划约定，对着小豹子藏身的地方闪了两下，通知小豹子速速来见。 小豹子见此灯光，一刻也不敢停留，立刻快步躬身跑了过来。 “穆寨主，怎么了？” 小豹子气喘吁吁的小声问道。 穆婴压低了声音： “嘘，你听听，武寨主屋里是不是有人在打斗？” “啊！” 小豹子吓了一跳： “不可能啊，我们那些人都眼睛不眨地望着目标房间，甭说是恶鬼现身了，就是有个兔子从地上跑过去，它也得有点动静有个影子呀！” 穆婴也不回话，屏住了呼吸继续侧耳倾听。 突然，穆婴熄灭了手电筒，拔出宝剑就冲了出去。 小豹子紧跟在穆婴后面，也追了出去。 穆婴边跑边对小豹子说到： “我忽视了一个重要的事实：恶鬼是个惯偷，轻功很好。他一定是凭借着出众的飞贼身手，借助风吹尘土的机会，躲过了咱们的侦查员的眼睛，偷偷进入了武寨主的房间。听打斗声，他和武寨主应该是交上手了。” 小豹子吓了一跳： “我的妈呀，那不坏了吗？武寨主刚刚喝了那么多酒，虽说吃下了醒酒丸，但一时半会绝对不会清醒的那么彻底。万一他睡着了，这不是让坏人钻了空子吗？他的人身安全可是咱们抱犊岭的天字号大事呀！武寨主万一有个好歹，我小豹子就以命谢罪！” 小豹子边跑边腿打哆嗦，跌跌撞撞地跟着穆婴冲进了武雄的屋里。 …… 周义早就发现了武雄房间周围的环境中有一种怪异的安静。他心里有了一丝不安，突然害怕今天晚上的行动会以失败告终。 不过，这次行动他酝酿了那么久，对方方面面的情节都进行了反复的考虑和实验，不仅压上了自己和手下兄弟的性命，而且连八里寨的人马也拉了进来。 自从听华少安讲述了抱犊岭财宝的事情，飞贼出身的周义就开始心里痒痒，做贼时落下的“见财拔不动脚”的毛病让他决定铤而走险，怎么也要对这批财宝志在必得。 他甚至荒唐地认为：y长官这次能派他来抱犊岭值守，说不定就是因为自己冥冥之中和这批财宝有缘。 但周义又清楚地知道：抱犊岭上人才济济，自己硬来绝对不是对手。所以他在华少安的点拨下，偷偷和觊觎财宝的八里寨取得联系，制定了双方互助偷窃藏宝图的计划，并商定事后五五分成。 周义制定的盗宝计划也是拜赐华少安的提醒：周义通过华少安一言半语的透露，猜测到藏宝图可能被武雄随身携带。所以，他的目标就是想办法迷晕甚至除掉武雄，在他身上寻找到藏宝图，然后盗得财宝，远走高飞。 计划制定以后，如何实施又费了周义一番脑筋：他本来想通过约武天霸打猎来引发武雄父子之间的矛盾，然后再鼓动武天霸离家出走，让八里寨的人把武天霸藏起来。这样，武雄就会急于寻找儿子，忽视对自己的保护。周义也就找到了可以迷晕或除掉武雄的机会。 但事出意外，打猎途中的一个意外收获，让周义发现了一个搞乱抱犊岭的新契机：武天霸竟然爱上了叫花子陆瑶卿，而且委托自己帮助他们举办婚礼。 这个提议让周义喜出望外，他不但可以借助办婚礼的机会稳住抱犊岭上的各路人马，而且还可以堂而皇之地把八里寨的人马拉上山来，帮助自己来夺取藏宝图。 这真是一个天助人愿的好时机！ 如今，自己按计划已经人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武雄的房间，高超的飞檐走壁技术竟然能让他在四面埋伏的目标房间破窗而入，犹入无人之地。 望着眼前床上打着鼾声昏睡的武雄，周义仿佛看到了藏宝图就展现在自己面前，激动和兴奋让他两条腿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周义料得武雄刚才在酒桌上就已经昏昏欲睡，如今定时熟睡无疑。所以，周义放心地一只手执短剑，一只手伸到武雄身上摸索起来。 就在周义摸索的过程中，睡熟中的武雄突然坐了起来，搭手就和周义交上了手。 正醉心寻找藏宝图的周义没防备床上躺着的武雄坐起来，惊慌之下，他一剑就刺向了坐着的武雄的面门。 武雄一侧身，周义的剑滑向了武雄的肩膀，鲜血“噗”一下就涌了出来。 武雄忍着剧痛从床上一跃而起，立地的功夫，手里就多了两柄短剑。 周义有些吃惊：虽听说武雄精通十八般武艺，但却没听说他惯使短剑，这难道这是他的秘密武器？ 周义心里想着，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多年的飞贼生涯，再加上几年的行伍训练，他已然成了一个武林高手，和他对峙的武雄竟然渐渐处于了下风。 黑暗中看不清武雄的脸，但他的武艺却完全不在状态，一点也没有往日的凌厉和凶狠。也许是因为受伤的缘故，挥舞的双剑也软弱无力，根本对周义造不成威胁。 周义越打越顺手，武雄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这让周义很疑惑：武雄的武功一向盛名远播，绝非浪得虚名。可是今天一试，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实在是令人费解！ 眼看武雄被周义击倒在地，武雄发出了很绝望的“呻吟”声，仿佛在呼喊什么人的到来。 “赶快交出藏宝图，我饶你不死！” 周义用剑抵住武雄的咽部，威胁道。 “周义，你，你别痴心妄想了，你永远也得不到藏宝图的！” 地上躺着的武雄突然开了口。这个声音吓了周义一跳： “你，你是谁？这不是武雄的声音！快告诉我，武雄在哪里？藏宝图在哪里？” “我来告诉你藏宝图在哪里！” 地下躺着的人还未回答，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从门外飘进一个浑身缟素的影子来。 借着门外透进的一点微光，周义发现这个白影子竟然穿着一身寿衣，就像刚从坟墓里走出来的故人。这让周义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来几年前在老家坟地里看到的那骇人的一幕。 周义当时就吓破了胆，惊叫到： “女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75捉恶鬼 “对，我就是女鬼！是那个被你逼迫得背井离乡的女鬼！” 白衣女子说着，两招凌厉的梅花拳出手，周义被打得“蹬蹬蹬”倒退了好几步。 “你，你真的是女鬼？你，你是穆婴？” 周义听出了穆婴的声音来，有些绝望地叫到。 “对，我是穆婴，也是几年前你处心积虑想抓住的女鬼！” 一袭白衣的穆婴一边说话，却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拳法，她一个马步扎牢，一招隔山打牛，把周义手里的短剑打掉，然后欺身而上，用短剑把周义逼近墙角里动弹不得。 小豹子随着穆婴闯进屋里，在穆婴和周义打斗的功夫，小豹子赶紧俯身去扶倒地的武雄。 小豹子在搀扶武雄的时候摸了满满一手热乎乎黏糊糊的东西，他立刻惊叫起来： “寨主，您受伤了？” “嗯，左臂受伤了。别管我，你快去给穆寨主帮忙！” 地上躺着的武雄声音微弱地说道，拒绝了小豹子的搀扶，自己拖着身子往角落里挪动了一下。 小豹子呆住了：这声音也不是武寨主本人哪！反倒像极了另一个朝夕相处的人—— “您是武臣管家？” 小豹子惊问到。 武臣点点头“嗯”了一声，仍然坚持用手指着穆婴和周义打斗的地方说道： “快，快去帮穆寨主！” “那您——” 小豹子不忍把武臣扔下，但心里又着实为穆婴担心，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轮着大刀朝穆婴冲过去，用刀背抵住了已经被穆婴逼近墙角的周义，让穆婴把短剑从周义的脖梗子上抽了出来。 “周义，想必你一定没有忘记我这个刘家林上的女鬼吧？今天，我就让你死个明明白白！” 穆婴见周义在小豹子的大刀下不再挣扎，就把短剑抽回，用火镰点燃了桌子上的油灯。然后她回转身站在周义面前，扯掉周义脸上的蒙脸布，看着那张让她充满了愤怒和仇恨的嘴脸，语气里有压抑不住的怒火： “周义，周八斤，你好好看看我，还认识吗？” 一声“周八斤”的称呼让周义猛的打了一个寒战：能知道自己这个名字的人，一定是几年前的老故人。因为自从他投身行伍，修改了周义的名字，就没有人再知道他“周八斤”的旧名。 周义又仔细地看了穆婴两眼，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你真的是刘家林的女鬼？看来当年你扮女鬼吓唬我，应该是你和俞伯设的局，专门骗我的吧？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鬼呢？除非是人装的！看来我还真是没怀疑错！” “是，你是猜的不错。可是你毕竟没抓住我，反倒是今天落到了我的手里！让我来报仇了！” 穆婴强压满肚子的怒火。 “你是不是就是介城县城里刘大地主家噎死的那个小媳妇，我后来听说下大雨，坟塌了，刘家人才发现小媳妇的坟墓里竟然是空坟，后来就怀疑俞伯做了手脚，把尸体卖给别人家配了**，所以就把俞伯给赶走了。” 穆婴闻言大吃一惊： “刘耀宗把俞伯赶走了？把俞伯赶哪里去了？你见过俞伯吗？” “没有见过。” 周义这句不是撒谎，老老实实回答到： “自从你们装鬼吓我，我还以为是得了老天报应，就害怕跑路了。后来被国军部队裹挟到了山西抗日前线，打了几年仗，这才来到这里。不过，前两年我听一个介城的同乡说，俞伯被赶出刘家林不久，就病死在济南城外的一座破庙里了。死后好几天才被人发现，天热尸体都发酵了。反正看着挺惨的。” “别说了！别说了！” 穆婴捂着脸哭起来，哭的小豹子都想流眼泪了， “周八斤，俞伯其实就是你间接害死的，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整天忙着捉鬼，我也不会抛下俞伯远走他乡。那样俞伯有我侍候，就不会死的这么惨！” 穆婴边哭边骂，周义也不敢吱声了，挺着脑袋站在那里挨骂。 “周八斤，你不但间接害惨了俞伯和我，而且，你和我还有一个不共戴天的大仇。你还记得那个因为你出卖而惨死的河南西华的小战士穆祥吗？他，就是我一奶同胞的亲哥哥！” 想起惨死的哥哥，穆婴的眼睛里能喷出愤怒的火焰来，吓得周义一哆嗦。 “不会吧，天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穆祥竟然是你亲哥哥？这怎么会？” 周义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 “这怎么不会？穆祥就是我的亲哥哥！是你，为了自己往上爬，丧尽天良地把出卖我哥哥当成你的垫脚石，让他遭到惨杀！” “如今，你旧恶未除，又添新恶，来到我们抱犊岭，不是好好履行你国军的职责，保护抱犊岭，反而居心叵测，觊觎抱犊岭的财宝，妄图加害我们老寨主！这条条桩桩，你说你哪一条不该杀？” 穆婴说着，举起短剑就要刺下。 就在这时，真正负责守卫武雄的队员跑过来报告： “穆寨主，八里寨的客人和两个陪客的士兵已经被我们的人控制了，现在还在酣睡中。吕一木队长在那儿守着大门呢。而且吕队长已经派人去了八里寨送信，让他们寨子里来人把这四个客人领回去。” “至于要接应周义的张三和李四两个人，由于我们去抓捕的兄弟大意了，所以让两个人逃进了山里，现在天霸已经带人去追了。武寨主现在正在聚义厅里等着听消息，他特地安排我过来看一看，如果事情解决了，就让你过去找他。” “好，等我解决了这个魔鬼，就过去见武寨主。” 穆婴说着，继续举刀刺下。 周义发出一声绝望的皋叫。 “穆寨主，千万不可冲动！” 就在这时，已经被后续进来的卫生员处理完伤口的武臣，突然用微弱的声音制止了穆婴的举动： “穆寨主，万万不可杀了这个人！至少在我们抱犊岭上不能杀他！” “对，你不能杀我，因为我是国军的人！” 周义一听武臣求情，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声嘶力竭地跟着叫起来。 小豹子抬腿就是一脚，嘴里骂着： “你个怂货，刚才不是还挺欢实的，这么一会就熊了？” 穆婴对武臣的建议是一百个反对： “武管家，为什么不能杀他？这就是一个魔鬼！他不但害了俞伯，还杀了我的亲哥哥！我现在就要把他千刀万剐！” “他就算是个罪大恶极的魔鬼，但他代表的是国军，我们没权处罚他，否则会引起国军和抱犊岭的矛盾！国军现在是我们唯一的靠山，八路军现在腾不出力量来抱犊岭，日本人还在一边觊觎，如果我们再得罪国军，那抱犊岭就危险了！” 武臣气喘吁吁地说完这一段话，立刻大喘了一口气。 “那怎么办？放了他？让他继续在抱犊岭上作恶？” 穆婴不服气地反驳道。 “当然不能就这么放过他。我们可以把他捉住，收集好他的罪证，然后把他送回国军去，让国军到军事法庭上审判他。” 武臣似乎在拚尽全身的力气给穆婴解释道， “这也是武寨主的意思，他就害怕你会冲动，所以专门嘱咐我通知你！” 武臣说完，竟然昏了过去。 …… 穆婴慌忙让随队卫生员抢救武臣，并抬往医疗室救治；同时嘱咐队员们把周义五花大绑，由小豹子押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聚义厅走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76武臣之死 武雄端坐在聚义大厅的老虎皮座椅上，看着被五花大绑推进来的周义，冷笑了一声： “周义，周大连长，让你失望了吧？你想加害的武某人现在就坐在你的面前，而你却无能为力！是不是很无奈？” 周义看看周围风声鹤唳的架势，知道自己就算死罪能免，活罪也躲不过，索性死猪不怕开水烫，在这群江湖土匪面前，与其窝窝囊囊地怂死，还不如放手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想到这里，他故意提高了声音说到： “名震江湖的武大寨主，做派有时候也并非全是君子所为，关键时刻偷梁换柱，为了一己之命，让兄弟替自己去死。这样做是不是也不光彩？” 小豹子正站在周义身后，闻言一脚就把周义踹倒了： “小子哎，你胡说什么呢！寨主对付你，用的是三十六计中的偷梁换柱计，是专门用来对付你这种黑心贼的。你还在这里嘚瑟上了！小心我揍你！” 说着，抬腿又是一脚踹过去。 “好了，别打他了，免得他说咱们抱犊岭欺负他。先把他关进禁闭室，派重兵把守。等我们把他犯罪的证据收集全了，我们就把他转交给国军，让国军来处理他。” 武雄挥手制止了小豹子的行为，示意把周义带下去。 …… 带走了周义以后，武雄对穆婴说道： “穆寨主，武管家怎么样了？咱们一起去看看他！” 穆婴连忙点头答应。 …… 武臣正躺在医疗室的床上，两个大夫围在他的身边，窃窃私语地说着什么。 一见武雄和穆婴来到了，一个年纪大点的大夫赶紧上前，悄声对武雄说道： “寨主，我刚刚要派人通知您来一下，您碰巧就到了。您快来看看武管家吧，他流血太多，身子太弱，恐怕小人难以妙手回春了！” “什么意思？” 武雄一把拉住了大夫的衣领， “我让二娃拿来的金创药和还魂丹都给他服下了没有？” “启禀武寨主，药都已经给他服下了，不过疗效不大。武臣管家的剑伤，从肩上下来以后触及了心脏，所以，所以……您心里要有所准备，他可能熬不过今天晚上了！” 老大夫小心翼翼地解释到。 “你胡说什么！” 武雄恶狠狠地打断了老大夫的话，用手指着他的鼻子说道：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无论如何也要救活武管家。价钱你可以随便开口。否则，我唯你是问！” 说完，武雄一把推开老大夫，快步伏到武臣的身边，轻声叫到： “武臣，武臣，我的好兄弟，你一定要快快好起来呀！” 那个年老的大夫见武雄这样，知道再多说无益，就轻轻拉了穆婴的衣袖，低声说道： “穆寨主，咱们借个地说话！” 穆婴随着大夫来到病房门外，老大夫开口说道： “穆寨主，武寨主现在已经失去了理智，我再多说下去也是无益，他根本听不进去。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人，你给武臣管家安排一下，早准备一些丧葬的东西吧。武臣管家多半是活不过今天晚上了。当然了，如果他命硬，能熬过今天晚上，那他就算闯过鬼门关了！” …… 武臣在武雄的连声呼喊下，竟然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而且干裂的嘴巴也喏动起来，似乎对武雄有话要说。 旁边的大夫赶忙拿过来水杯和棉棒，想给武臣润润嘴唇，被武雄一把夺了过去，自己亲自给武臣用棉棒湿润嘴唇了。 “武，武寨主，谢谢你来看我！谢谢！” 武臣喏喏着嘴角，轻声给武雄说道。 武雄声音都哽咽了： “好兄弟，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替老哥挨了刀，差点连命搭上，我来看看你还不是应该的！” “大哥，武臣、武臣自从上山这么多年，承蒙您的照顾和信任，兄弟、兄弟不胜感激。俗话说得好，士为知己者死，兄弟时刻都准备着为、为您以命相报！今天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我真的、真的很高兴！也，也很欣慰！” 武臣断断续续的说完这些话，累的喘息了一阵子。 “兄弟！” 武雄握住武臣的手，老泪纵横。 “大，大哥，武臣、武臣可能对不起您了，要先您一步到那边去享福了。我，我希望我走以后，您，您能再三为咱们抱犊岭的未来想想。从周，周义这些人身上，你可以看出来，国民政府不可靠，gmd也不可靠，他们眼里只有财宝，没有咱们抱犊岭的安危！所以，所以他们不能依靠！” “大，大哥，你还是要派人和***联系接洽，只有他们才会真心对老百姓好，对咱们抱犊岭好！” 武臣似乎想用力来握武雄的手，不过手软绵绵的，一点劲也用不上。 “兄弟，你别说了，大哥心里明白！我知道谁才能真正对咱们好！你放心吧！” 武雄拼命用双手去温暖武臣的手，却感到他的手正慢慢变得冰冷起来。 “大，大哥，我不行了，在临死之前，我，我还有个秘密要告诉你。我，我真实的身份是一名***员，十多年前，八路军知道了抱犊岭的财宝秘密，也，也知道了你想携财宝下山接受改编的事实。这批财宝是，是你们义和团的宝贝，但归根结底还是国家的东西，只能为国家所用，为中国的抗战所用。” “所以，所以为了保护你和这批财宝不被日本人觊觎，或者被国民政府的某些人据为己有，我们的党组织派我上山来，暗中协助你！希望，希望你最后能带着这批财宝，和，和抱犊岭的兄弟姐妹们，一，一起投奔***八路军，共同抗日，把，把小日本从中国的土地上赶出去！” 说这些话，已经用尽了武臣全部的力气。他微笑着看了武雄最后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 “快，快救救他！快点！” 武雄发疯一般地喊着，挥着胳膊叫大夫，完了就伏在武臣身上痛哭流涕起来： “兄弟呀，老哥早就猜到了你的身份，也知道你舍命保护老哥的情分。只是，你还没看到你希望看到的局面，你怎么能走呢？兄弟呀！” 一番哭诉惹得众人也红了眼圈。 老大夫走上前来翻了翻武臣的眼睛，又摸了摸他的脉搏，无奈地对武雄说道： “武寨主，没用了，他已经走了！” “什么没用了，救不活他，我拿你是问！” 武雄已经完全失态。 穆婴见此情景，知道武雄如果再亲眼目睹给武臣穿寿衣，情绪会更加失控，就示意二娃和小豹子进病房来，三个人一起架着武雄走出病房，安排他去聚义厅休息。 至于武臣的后事，就由武臣原来的手下赵云飞全权负责处理。 …… 安顿好武雄，穆婴深深喘了一口气，由于心里还挂念着八里寨的那伙贼人和武天霸追踪张三、赵四的情况，穆婴准备再出去巡视一趟。 就在穆婴准备出门的时刻，武天霸手下的小福子突然急匆匆地推门进来，大惊失色到： “穆寨主，你快去看看吧，天霸少爷去追张三他们了，洞房里的新娘子不见了！” 穆婴闻言，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她狠命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顿足道： “坏了，我怎么把她给忘了！出大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77失踪的新娘(1) 陆瑶卿坐在新房的床上，数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心里渐渐焦急起来。 外面有吵吵嚷嚷的女人声和小孩哭闹声，陆瑶卿知道那是散席的女客们在带着孩子告别回家。 原本应该是她和武天霸一起站在寨子门口送客的。但陆瑶卿因为和穆婴的约会，就借口自己身体不舒服，太累，和武天霸商量先回新房休息一下。 武天霸是做过丈夫过来的人，知道心疼媳妇，就一句话不打折地答应了陆瑶卿的要求，还体贴地亲自把她送到新床边上，亲了一口才又恋恋不舍地离开。 望着武天霸喷着浑浊酒气的嘴巴凑上来的时候，陆瑶卿的心里突然泛起一股想呕吐的酸水来。她本能地侧了侧身子，想躲过武天霸的嘴巴。 不过她很快就又想起了穆婴嘱咐她的话，让她千万忍住，要想方设法地稳住武天霸，更不要惹恼武天霸，免得他节外生枝，对今晚的行动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这里，陆瑶卿闭上了眼睛，当武天霸吹着酒气轻轻地亲上她的脸颊时，陆瑶卿的眼泪流了出来：因为她想起了远方的未婚夫。如果他能感知这一切，他会怎么想呢？ 陆瑶卿的眼泪让武天霸受了震动，他以为那是初为新娘的陆瑶卿对自己的一片深情。 他无比感动，亲完了陆瑶卿的脸颊，他又轻轻捧起她的脸，用毛巾给她擦净了眼角的泪水。 “瑶卿，等着我，我今天晚上有点忙，可能回来的晚一点，如果你累了，就合衣躺一会，寨子上的那伙兄弟们还要来闹洞房。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东西，但这是风俗，我们多多少少还是要走走过场的。人家说，结婚不闹洞房，将来不会发家的。不过你不要害怕，我会警告他们尽量不拉扯你的。你放心吧！” 武天霸说着，情不自禁地又想亲一口陆瑶卿，被陆瑶卿侧头躲过了： “武大哥，你快去忙吧！你老是这样亲来亲去，让外人看到了多不好！” “我亲我自己的老婆，又不是亲别人，那怕啥？” 武天霸以为陆瑶卿初做新娘害羞，想故意说笑话逗乐她。 “武大哥，你快出去吧。我听着外头可能又要走一拨客人了。如果咱们两个都窝在屋里，不去送送人家，那可是要失礼的！” “我竟然和你成亲了，就是你的人了。咱们相处的时间长着呢，不在乎这一时半会。你失了礼仪，人家也会笑话我的，以为是我刚过门就扯你的后腿！我可不愿意让别人这样议论我！” 陆瑶卿一边极力掩饰自己对武天霸亲昵的不适和反感，一边耐心地劝说着武天霸。 陆瑶卿一番合情合理的说辞，不但没有让武天霸对陆瑶卿的心思起一丝怀疑，而且他还感叹新婚老婆不愧是大家出身，这顾全大局的胸怀确实不是一般人可比。就是前妻刘玉蝉，比起年轻的陆瑶卿的格局和胸怀，也是难望其项背的。 …… 武天霸怀着对新婚妻子的无限留恋和爱意出去了。 放松下来的陆瑶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 没有了武天霸的羁绊，陆瑶卿开始焦急地等待着和穆婴约定的时间的到来。 陆瑶卿一直不明白穆婴为什么帮自己。 那天，当陆瑶卿告诉了穆婴，自己是陆家杰的亲妹妹，而且不愿意嫁给可以当自己父兄的武天霸时，穆婴犹豫了一下，就决定亲自救陆瑶卿出去。 穆婴告诉陆瑶卿：让她先假意同意和武天霸成亲。成亲的当天晚上，穆婴会提前在山下的树林里藏起两匹骏马。当前来道喜的客人们酒酣淋漓时，穆婴会悄悄来带陆瑶卿偷偷下山。然后两个人策马奔腾，一路向西，直奔大青山的八路军革命根据地而去。 “穆姐姐，你把我救出去，你是不是也不回来了？” 陆瑶卿天真地问穆婴。 “姐姐把你送到大青山就回来，我的地盘在抱犊岭上，这里还有我没干完的事情。我是一定要回来的！” 穆婴回答道。 “那你回来以后，武大哥知道是你救走了我，他能乐意吗？你怎么跟她解释呀？” 陆瑶卿不无担心地说道。 她其实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害怕自己走了以后会给穆婴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己会处理。” 穆婴打断了陆瑶卿的话。 “姐姐，你我素昧平生，你为什么如此舍命救我？难道你认识我哥哥？” 聪明的陆瑶卿不相信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爱恨，竟然自己和穆婴素不相识，那她出手救自己的原因就可能在她哥哥身上。 谁想这句话刚一出口，刚才还笑意盈盈的穆婴，转瞬就变了脸色： “我不认识你哥哥，救你是看在你可怜的份上！因为我也曾经和你一样流浪过，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 “成亲那天晚上，你事先在礼服里面换好便装，不然礼服跑起来很碍事的。咱们约好的时间到了，我就敲三下新房的后窗户，你从后窗户跳出来，我带你从后山下去。前面路上有哨兵，我们出不去的。” 穆婴反复叮嘱了好几遍注意事项，然后才走掉了。 …… 如今喜宴已经接近尾声，听着外面稀稀拉拉响起的鞭炮声，陆瑶卿知道那是最后散场的小宾客们也开始回家了。 按理说早就到了穆婴说定的时间了。可是不知为什么，陆瑶卿只听得外面糟糟杂杂的脚步声，却怎么也盼不来穆婴敲窗户的声音。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陆瑶卿开始着急起来：她害怕一旦酒席结束，武天霸和闹洞房的客人就会过来。到时候，她纵然有三头六臂，也难以逃出抱犊岭的生天了。 想到这里，陆瑶卿开始变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左右不安起来。 外面的大院子里又想起了一阵男宾客们吵闹的声音，好像还是朝着洞房方向过来了。 陆瑶卿现在有点六神无主了：如果真是闹洞房的客人来了，那她的一切都结束了！ 不行，想想远方的未婚夫，再想想漫长的一生，陆瑶卿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自己先逃出抱犊岭再说。如果穆婴不是骗自己，那她一定是被别的事缠住了腿脚，暂时不能来救自己了。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自己逃出去，下山以后到树林里找到穆婴预留下的马匹，自己一个人骑马去找哥哥。 想到这里，陆瑶卿拿起包着自己随身衣物的包裹，从后窗户里跳了出去，跑进了茫茫夜色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78失踪的新娘(2) 小福子能发现陆瑶卿不见，其实纯属偶然。 小福子其实是一直跟在武天霸身边的。 武天霸名义上是迎送客人的新郎，但他也有父亲武雄和穆婴交给他的任务，那就是：在迎送客人的同时，密切监督抱犊岭的各个来往路口，谨防周义和同伙作案后择路逃跑。 周义去武雄住处行刺的时候，安排了八里寨的四个人在路口接应自己，万一藏宝图到手，这四个人可以接龙传递，把藏宝图带回八里寨，并掩护周义安全撤出抱犊岭。事后双方再按协议分赃。 至于周义手下的四个人，除了留下的两个人配合并听令于八里寨的人指挥，而张三和李四两个人则跟随周义去武雄的住处。 周义一个人去屋内寻找藏宝图，张三和李四被安排在室外放哨掩护，万一出现什么情况，他们可以协助周义撤退。 周义进屋后不久，在室外放哨的张三就发现苗头不对：因为他看见有两个人拿着武器冲入了周义和武雄所在的目标房。接着，又有不少人从屋前和旁边的阴暗处冲出，也朝着目标房跑去。 “不好，中计了，有埋伏！” 曾经在战场上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张三，此时脑袋里第一反应就是：周义保不住了，自己赶快逃命要紧！否则等待他们的就是全军覆没的命运！ 想到此处，张三哪里还顾得上周义安危，他拉起李四，撒丫子就跑，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张大哥，咱们跑了，万一周连长事后算账可咋办？” 李四胆小，深知并害怕周义秋后算账的性格。 “算个屁账？周义这个龟孙子就是让咱们给他守鬼门关的。我早料道，他此番去偷袭武雄，其实就是去阎王爷脸上拔胡子，那不是活腻歪了作死吗？这下好了，让阎王爷给扣下了吧？不死也得褪层皮了！” “咱俩可不能当冤大头，白白在这里等死，现在不跑更待何时？在这儿干等着让黑白无常来抓咱们哪？兄弟哎，别死心眼了，咱们赶紧脚底抹油，快溜吧！逃命要紧！” 张三一席话吓得李四腿肚子有点朝前了： “大哥，要是周连长被抓了，咱们往哪儿逃呀？这抱犊岭上哪哪不是人家的地啊？” “所以咱们就先要逃出抱犊岭再说。等逃出抱犊岭，咱们把罪责都推到周义身上，咱俩还是回老部队去。就算回部队会受点惩罚，也比不明不白的在这里给周义当替死鬼强！” 两个人边跑边商量。 其实两人一动身子，穆婴安排的警卫人员就已经发现了他们。警卫人员一边鸣枪示警，一边飞快地追过来。 张三和李四拼命地朝着下山的路口而去，想趁着酒宴宾客混乱的局面，混在人群中逃之夭夭。 可是当他们快到下山路口的时候，远远就看到武天霸和哨兵都揣着武器拿着枪，正虎视眈眈地盯着由远及近的两个人。 原来，听到枪响声的武天霸，知道寨子里面的围捕开始了，他立刻通知预先埋伏的队员，按事先设置的计划，布兵设防，堵住了下山的路口，防止山上作乱的坏人趁乱逃走。 张三和李四一路慌慌张张地飞奔而来，看到武天霸和哨兵，就明白从正路下山的可能性是没有的了。 张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咬牙就转身朝着后山跑去。 李四在后面紧紧追赶着。 周义在计划夺取藏宝图以前，早就带着张三，以考察为名，走遍了抱犊岭的山山水水。他其实是在为夺图成功后寻找逃跑的路线。 心思缜密的张三当然不会错过记录逃跑路线的机会。他心里明白，不管周义能不能成功，他们都得从抱犊岭上逃跑。 而且，他们能够从正门逃跑的机会几乎为零。所以，记住从后山逃跑的路线，才是关键时刻救命的底牌。 …… 眼看张三和李四逃进了黑乎乎的后山。武天霸并不惊慌，反而放松下来。他没有急于安排队员继续去追，而是让他们去库房领了很多松脂火把，准备等张三和李四跑得差不多精疲力尽的时候，再带着人马和火把去瓮中捉鳖。 在抱犊岭土生土长起来的武天霸，熟知后山环境复杂，山高林密，沟壑纵横，地势险峻。甭说是外来人员，就是抱犊岭上的寨民，每年因为去后山看风景或者是打小围(一种小型狩猎活动)，从悬崖上摔下山丧命的都大有人在。 轻松下来的武天霸，突然想起了被自己冷落在洞房中的新娘子陆瑶卿。自己刚才光忙着执行任务，忘记了独守空房的陆瑶卿还没有吃晚饭；而且，蒙在鼓里的陆瑶卿，迟迟见不到自己，不知道该多担心呢！ 想到这里，武天霸不由心中对自己的小新娘升起一股愧疚感来。 为了让陆瑶卿宽心，武天霸把小福子叫过来，耳语几句，就让小福子跑去给自己当爱情信使了。 然而这心怀美好的爱情传递，却因为小福子的一趟跑动而破灭了：因为洞房里的新娘不见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陆瑶卿从洞房后窗户里爬出来，在忽明忽暗的小路上跑着，想借夜色掩护，逃出山去。 可是她刚刚上山两三天，又一直在武天霸的家里住着，连大门都没有出过，对于抱犊岭出路的认识就仅限于山前唯一的上山通道。 不过由于上山通道上灯笼摇曳，人影幢幢，来来往往的都是哨兵和宾客，如果自己这样贸然出去，势必会引来别人的怀疑，而且会很快告知武天霸。那样，自己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陆瑶卿想到这里，回头望了望身后悬崖峭壁的后山，哪里除了幢幢山影，没有人烟出没。而且，陆瑶卿觉得阴暗之处自己暴露的可能性不大。所谓有山就必有下山的道，自己与其困在这里寸步难移，不如就去那黑乎乎的后山上寻找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陆瑶卿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后山跑去…… …… 跑了不知有多长时间，也数不清摔了几个跟头，已经精疲力尽的陆瑶卿却突然发现：自己转了一大圈，居然又回到了刚刚进山的地方！因为她看见了路口涌过来一群举着火把往后山追寻过来的抱犊岭队员。 陆瑶卿心里一沉，心想：坏了，一定是自己逃跑的事情败露了！那些举着火把的队员，一定是武天霸派来寻找自己的人员。 “自己既已逃出，就不能再让他们抓回去！” 陆瑶卿暗暗给自己打气，浑身又充满了力气，转身又折进了后山的夜色里。 搜山的队员们举着火把，喊着号子，衔手而行。 他们这是一边吓唬山里的野兽，一边互相壮胆照应。 陆瑶卿听着耳边越来越近的号子声，急慌毛乱地找了个黑乎乎的山影，想隐过去藏起来，避开搜索的人群。 慌乱间，陆瑶卿一头抵在了黑暗中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上，随着“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传来，陆瑶卿知道自己是撞到人身上了。 惊恐让她不由自主地“啊”地惊叫了一声。 被撞的人似乎也没有注意到陆瑶卿的存在，听着陆瑶卿撕心裂肺的一声惊叫，被撞的人也条件反射一般地惊叫起来。 两个人混杂的惊叫声在山谷里回荡，让所有听到的人都不由得浑身一震。 陆瑶卿惊叫言毕，刚想转身逃走，却不料被撞着的那个人用力往外一推，她整个身子根本刹不住，随着巨大的惯性，径直朝着山下的悬崖摔下去。 而且在坠落悬崖的一瞬间，强烈的求生欲望让陆瑶卿死命抓住了推她坠崖的那个人的衣袖。 随着陆瑶卿一声没有喊出的“救命”声，陆瑶卿和推她的那个人一起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悬崖…… …… 张三被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惊呆了，随着两个坠崖人跌落谷底传来的“彭彭”声，张三吓得腿肚子转筋，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不会动弹了。 四面有举着火把围过来的人群。 张三用颤抖的手，指着已经恢复平静的黑漆漆的悬崖，语不连声地对包围过来的人群反复念叨着： “掉下去了，两个人全掉下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79失踪的新娘(3) 穆婴随着小福子朝着后山跑来。 从寨子往后山去的路上，满是吵吵嚷嚷看热闹的人群： “听说掉下去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掉下去的是谁家的人啊？不是咱们抱犊岭的人吗？没听见谁家少人呀！不然这功夫不得哭嚎起来了？” “不知道呀，听说已经有人下去找了。” “这黑灯瞎火的，如果不赶紧找上来，当心被野狼打了牙祭！不然明天再找，说不定就是几根骨头了！” “你说这是什么人来咱们抱犊岭寻死，把人家天霸少爷的婚礼给闹得没点喜庆样了。” …… 穆婴和小福子躲过看热闹的人群，挤到事发地跟前。 这里已经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昼。 事发地被武天霸手下的几个队友围了一个半圈，圈中间坐着一个抖抖嗦嗦的人，抱头蹲坐在远离悬崖的一侧石壁上，全身还在筛糠一般地微微发抖，仿佛受到了极度的惊吓。 穆婴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那是张三无疑。 围圈队员的小组长看到穆婴挤进来，忙过来招呼。 穆婴问道： “知不知道摔下去的是谁？” 小组长回答到： “寨主，现在只知道摔下去的人中间，有一个人是李四，和张三在逃跑时不幸撞上了一个女人，结果两个人都掉下悬崖了，估计两个人都完了！” “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 穆婴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想，但她还是心存侥幸地想从别人嘴里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这个暂时还不知道。武队长带着队员已经去沟底了查看尸体了，估计很快就能知道是谁了！” 小组长老老实实地回答到。 穆婴不死心，又踢了一脚抱头筛糠的张三，重复问道： “你在现场，知不知道那个女的是谁？实话实说！” 张三被穆婴的话问了个愣怔，吓得瞬间清醒过来，他有些后怕地带着哭腔回答到： “当时黑乎乎的，我和李四想从这里偷偷下山。结果不知道从哪里出来这么一个女的，正好撞在李四身上，结果两个人就一块儿掉下去了！” “你怎么确定能是一个女的呢？” 穆婴继续追问。 “因为，因为那个女人摔下去的时候喊救命了！” 张三再次回答到。 穆婴的心顿时犹如沉入海底的巨石，一片黑暗茫然：在黑夜里要拼命逃离抱犊岭的女人，除了陆瑶卿，还有谁呢？ 心急如焚的穆婴已经去洞房里查看过：房间里根本没有陆瑶卿的影子，新房后窗户大开，靠近后窗户的桌子上还有凌乱的脚印。 从脚印的形状和大小，穆婴就知道是陆瑶卿留下来的。 由于自己一晚上光忙着处理周义和武臣的事情，早把许诺救陆瑶卿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所以这样才会导致了陆瑶卿一个人的出逃。 至于陆瑶卿出逃的过程，穆婴大体上可以自己脑补出来： 急于从抱犊岭脱身的陆瑶卿，左等右等，怎么也等不来穆婴的出现，于是想放手一搏的她就决定自己想办法出逃。 陆瑶卿因为不认识抱犊岭的出路，慌乱之中跑进了后山。而且无巧不成书地在后山遇上了同样疲于奔命的张三和李四。更邪乎的是，陆瑶卿在黑暗中竟然撞上了李四，结果两个人一同坠落了悬崖…… …… 穆婴怕后山人多路险会造成吃瓜群众的安全隐患，就安排值班队员把张三先押去聚义厅，和周义一样关进禁闭室候审。她和小福子则一人举一个火把，结伴往武天霸下去的山崖底部摸过去。 …… 还没走到悬崖底部，穆婴远远地就听到了武天霸如丧考妣的痛哭声： “陆姑娘，怎么会是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到底是谁害了你呀？你告诉我，托梦告诉我，我武某一定为你报仇雪恨！拜托你张嘴告诉我好不好？呜呜呜！我原以为娶了你，我幸福了，你也幸福了！可是你现在怎么会和李四一起摔下悬崖呢？为什么呀？” “你要是不愿意嫁给我，我不会勉强你的！可是你亲口答应要嫁给我的。如今你是反悔了吗？所以才从洞房里跑到这黑灯瞎火的地方，摔下了悬崖，丢掉了自己的性命！我心疼啊我！你能知道吗？难道咱们两个就只有这半天的夫妻缘分？” 穆婴看到几个队员在谷底来来回回地忙碌着，显然已经找到了坠崖者的遗体。 她急急忙忙跑过去观看：果然，一具已经用白布盖住头面的尸体，露出来了下身穿着的结婚红裙子和绣花鞋。 穆婴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地上：这不是新娘子陆瑶卿又是哪一个！ 穆婴的眼泪流出来：自己本来想帮助陆瑶卿，没想到却害了陆瑶卿的性命！如果不是自己给了她逃出去的希望，她或许就会安安稳稳地留在抱犊岭做了武天霸的新娘，虽然不那么甘心，但是却能够保全性命。只要人活着，未来就会有各种可能。或许她还可以见到心心念念的未婚夫，还可以开始自己向往的新生活！ 可是如今一切的美好愿望，都随着陆瑶卿香消玉殒而烟消云散了。 自己日后如果再见到陆家杰，该怎么和他解释他妹妹的事情呢？他会不会怪罪自己？ 穆婴越想越难受，也禁不住大放悲声，看得周围一众吃瓜观众面面相觑。 …… 在处理陆瑶卿的后事时，穆婴和武天霸的意见起了冲突： 武天霸坚持陆瑶卿是自己明媒正娶的续弦老婆，要把她安葬到自家的坟地里去，和刘玉蝉并排埋葬。等将来自己百年之后，三个人可以在阴间继续搭伙过日子。 而穆婴知道陆瑶卿的心思，在世的时候她都不想和武天霸成亲，如今去世了，哪能让她再心怀遗憾，非要葬到她千方百计要离开的武天霸的身边呢？ “哥，你如果非要坚持把陆瑶卿葬进你们武家坟地，那我就告诉你一个残酷的事实：陆瑶卿新婚之夜的这次出逃，其实是我帮她策划的！只不过我因为忙周义的事情，把这件事情耽误了，所以才导致了陆瑶卿自己的出逃！” 穆婴知道武天霸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如果不告诉他事实真相，就很难说服他改变自己的主意的。 所以穆婴决定把一切都说出来，还陆瑶卿一个清白。 武天霸被穆婴的一番话说楞了，随即他又暴怒不堪起来： “穆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策划鼓动陆瑶卿逃婚，以欺骗于我，让我难堪！这是为什么？难道是我们武家对不起你，还是因为我追求过你？还是因为你嫉妒我娶陆瑶卿为妻？你这样报复我，究竟是为什么呀？” 武天霸的话有些急不择言，粗暴，难听，让穆婴的脸上实在挂不住。 不过穆婴还是忍住难堪解释道： “哥，妹妹这样做绝不是害你，而是在给你留条后路。俗话说得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知不知道陆瑶卿的哥哥是谁？他是八路军大青山根据地的一位战斗英雄。我和小豹子去八路军那边暗访的时候见过他。此人在八路军那边的地位和声誉都是很高的。我们不能得罪！” “陆瑶卿家里有未婚夫，她根本不想嫁给你，答应你的求婚实际上是无奈之举。她其实早就盘算好了要逃离抱犊岭，去找她的哥哥。” “你如果硬和她成亲，不但娶不到一个不和你同心同意的老婆，而且还可能因为强迫她成亲，从而得罪她的哥哥。这会影响到咱们将来和八路军的感情和合作问题。” “鉴于此种目的，我才决定放走陆瑶卿的。不过想到当时你正在兴头上，一定不会同意我的做法。所以我就准备先斩后奏，等陆瑶卿安全了，再慢慢做你的思想工作。” “如今陆瑶卿已经去世了，咱们就遵从她的心愿，不要再强迫把她葬进武家坟地，恢复她的清白身吧！” …… …… 由于穆婴的极力争取，再加上得知真相后的武雄的支持，陆瑶卿就被埋葬在抱犊岭后山一个幽静安宁的角落里，默默地遥望着哥哥陆家杰所在的方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80求证 埋葬了陆瑶卿，穆婴开始着手处理周义的事情。 收集周义的罪证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带着罪证把他送回国军去。 这对武雄和穆婴来说，都是个难题。 自从以周义为首的国军援助团上山，武雄就开始悔青了肠子：这哪是保护抱犊岭的援助力量，活生生就是一窝觊觎抱犊岭财宝的飞贼，一群养尊处优的寄生虫。他们不但不能给抱犊岭带来丝毫的安全感，反而把抱犊岭闹得鸡犬不宁，人心惶惶。 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要驱逐退回这群狼子野心的恶贼，没有正当的理由也是行不通的。国军往抱犊岭派遣援助团的目的，其实双方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如果无缘无故地把援助团驱逐出去，国军那边一定不肯善罢甘休的。 所以，要驱逐周义一伙贼人，就要把他们在抱犊岭违法犯罪的证据拿出来，让国军无话可说。 所以，收集周义的罪证，成了武雄交给穆婴日前最重要的工作。 周义暗杀武雄，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人证物证都在，周义也已经亲口承认，并签字画押。罪证是板上钉钉。 但如果光有抱犊岭的证人证言就把周义退回国军去，似乎说服力也不大，还要找到周义搞阴谋的其他证据相佐才行。 这就用到了八里寨的那四个人质。 八里寨的这四个人，在抱犊岭上还没有掀起风浪，就被武雄一杯喜酒给干倒了。根本没留给他们犯罪的机会。 那这样又该如何向他们取证呢？ 穆婴借用了孙子兵法中三十六计中的借局布势之计，从丁老瓜身上打开了审讯的缺口。 “丁大军师，我们寨子上抓到了一个妄图偷窃抱犊岭藏宝图的贼，而且他还妄图加害我们武雄寨主。现在这个人已经被我们拿下了，并且在审讯中还供出了同伙来。老先生你想不想知道他供出的团伙是谁？” 穆婴一边观察丁老瓜的脸色，一边故意欲擒故纵地说道。 从丁老瓜身上打开缺口是武雄给穆婴的建议。和丁老瓜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武雄，深谙丁老瓜“墙头草”的个性，如果能够让他开口供出周义和八里寨狼狈为奸的事情，这个证据才是扳倒周义的重要一环。 丁老瓜虽然诡计多端，但他又是那种不能承担责任的宵小之人，在个人利害之前，他可以出卖任何人。 所以穆婴就利用心理战术，对他进行诈供。 丁老瓜果然上当了。他借着还没有完全醒掉的酒劲，有点犹疑不安地问道： “穆寨主，穆姑娘，敢问谁是你口中他的同伙？” 穆婴盯着丁老瓜有些躲闪不定的眼神，反问了一句： “丁大军师，你心里难道真的不清楚谁是他的同伙？你们八里寨一行四人，携带着武器装备来到我们抱犊岭上，难道真的只是单纯为了来喝喜酒吗？” 丁老瓜瞬间就变了脸色，开始低头不语。 穆婴趁机又说到： “其实，你不说，也有别人说出来。周义现在已经交代了，所以我现在之所以这样问你，就是想给你一个机会，等我们武寨主再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们可以给你推脱一些责任。” “周义罪行累累，我们不会让他继续在寨子上呆下去的，要把他交给国军，让他上军事法庭受审的。所以如果他真的有连累你们的地方，你们干嘛还要替他保守秘密呢？” 穆婴一番连吓唬带威胁的话，终于让丁老瓜开了口： “穆寨主，事已至此，我也就不遮着盖着了，你说的对，我们八里寨确实受了周义的蒙蔽，是他派人和我们吴寨主联系，要求我们配合他偷取抱犊岭的藏宝图的。他承诺事后和我们八里寨五五分成。所以我们这次才挑选了八里寨的骨干精英，借着上山喝喜酒的机会，准备接应他偷取藏宝图以后安全撤离抱犊岭。” “此话当真？您老可敢签字画押？” 穆婴故意用激将法追问丁老瓜。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丁老瓜一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大丈夫姿态，接过穆婴手里的纸和笔，大笔一挥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不仅如此，丁老瓜还劝说其他三位，说吴寨主事先也提前声明了，说不值得为了周义而得罪抱犊岭，关键时刻要和他摘清关系。 既是寨主发话，那三个人也不钻牛角尖，很痛快地就签了字画了押，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周义身上。 如此痛快的结果，让穆婴大喜望外。 …… 穆婴又突审了张三。 对张三的审讯出乎了穆婴意料之外的轻松。 本来，张三是国军五人团中仅次于周义狡猾的人，心机深，手段狠，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穆婴知道硬来自己肯定不是张三的对手，所以她想到了智取。 所谓是“智取”就是利用审讯周义来达到瓦解张三意志的目的。 穆婴以复审为名，再次提审周义，让张三在隔壁听审。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张三亲耳聆听周义在这件事情上对他们几个手下人的态度，好让张三放弃对周义的幻想，揭露周义的阴谋嘴脸。 “周义，你袭击暗杀武寨主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 穆婴让吕一木挑大梁复审周义，她则在隔壁房间和张三一起偷听复审过程。 “就是为了偷窃藏宝图。” 周义一连几天被审讯盘问，心里早已焦躁不安，所以对提审官的问话是有问必答，好盼着赶快结束审问，让他好好歇息一下。 “这件事和你手下的四个士兵有关系吗？” 吕一木继续问道。 “当然有关系。这事是我们五个和八里寨的人联合干的。” 周义倒也痛快。 “你们之间谁是骨干？” 吕一木紧紧追问。 “我们都是骨干，只是分工不同。” 周义一点不打折扣地回答。 “你还不知道吧，李四为了接应你，半夜里在后山摔死了！” 吕一木借机给他释放了一个重磅炸弹。 周义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他有些惊讶，脱口而出到： “这个没用的东西，什么都没干还能给自己摔死！真是竖子不足与谋啊！我原本还指望他们能帮我出点力呢！没想到是一群废物点心！” 周义的骂声刚落，隔壁听审的张三就忍不住了： “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要不是他撺掇着偷什么宝藏图，哥几个还能在抱犊岭上过几天安生日子。这下好了，就因为他的馊主意，李四连命都丢掉了。他倒好，不但一点没愧疚，还骂人，而且连死人也不放过！真特么不是东西！” 要不是穆婴和保卫的士兵拉着，张三就要窜过来打周义了。 既已看清周义的嘴脸，张三自然不再为他藏着掖着了，一股脑地把周义觊觎、酝酿、组织和策划偷取藏宝图的点点滴滴全揭露出来。 然后签字画押，完成求证。 …… 有了这些详实又可靠的证据，穆婴和武雄才有了赶走周义一伙人的理由和保证，让抱犊岭暂时脱离了国军的控制和监督，重新恢复了平静的生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81寂寞惹得祸 一年之内接连失去了两个老婆，这让武天霸的精神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和折磨，他开始每日在烟酒堆里混，以酒解千愁，浑浑噩噩的醉生梦死，以前讲究的个人形象也完全不顾了：穿衣邋里邋遢，一脸胡子拉碴。陆瑶卿去世个把月的时间，原本容貌清秀的武天霸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岁。 把武天霸的这种变化看在眼里，疼在心上的，除了武天霸的父亲武雄，还有他的义妹穆婴。 武天霸和父亲武雄之间，是一种很奇怪的父子关系：武雄似乎天生就不待见武天霸，每次见到他，从来都是一张嫌弃脸，仿佛这个儿子生来就没有入过他的法眼。 而武天霸对父亲的冷漠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不管是挨训挨骂，都仿佛和他无关，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当面对武雄是言听计从，转过身却是我行我素。 对于儿子武天霸这种阳奉阴违的做法，时间长了，武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错误，慢慢也就随他去了。 而穆婴作为武雄的义女，武天霸的义妹，已经成了武家的一员，所以在日常生活中是绕不过武天霸这道坎的。 穆婴对武天霸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中间既有对兄长的尊重，有妹妹对哥哥的关心，当然还有一丝丝对武天霸追求自己的厌烦和无奈。 早在刘玉蝉活着的时候，穆婴知道刘玉蝉不善针线，所以就经常借口给武雄置办衣服鞋帽，捎带着给武天霸做几双厚厚的千层底的棉布鞋，让武天霸能够在晚上值班的时候，御脚无忧地度过北方冬夜寒冷的冬天，不至于和那些没有婆姨照顾的光棍汉子一样，跺着脚哈着热气寻求温暖。 刘玉蝉去世以后，穆婴更是增加了对武天霸的照顾。除了缝补衣被，空闲时间还要给他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照顾日常。 武天霸对穆婴极近靠拢和追求。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穆婴不但对武天霸的表白无动于衷，而且还极力抗拒，这让武天霸羞恼于心。但碍于父亲武雄对穆婴的庇护，武天霸又不敢对穆婴乱来。 随着陆瑶卿的出现，武天霸的心思迅速转移到了陆瑶卿的身上，对穆婴也变得客气起来。 可是天不遂人愿，武天霸和陆瑶卿还没有携手走进洞房，陆瑶卿就香消玉殒了。而且，陆瑶卿的香消玉殒，竟然其中还有穆婴的蛊惑和支持在里面。 陆瑶卿的意外死亡，让武天霸把愤怒和失望都转移到了穆婴的身上，兄妹间仅存的一点好感也消失了。 即使穆婴不避嫌疑地给武天霸做这做那，也换不来武天霸的一丝笑容和感激。 …… 武天霸的酗酒越来越厉害，他除了经常约和吕一木下山去喝酒，就是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抱着酒瓶子灌个不停，直到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狼藉不堪。 武雄对儿子的消沉既是无奈，也是满满的心疼，却又没有办法安扶，只是看一眼，叹口气，就摇着头离开，留下一个落寞不堪的背影让人唏嘘。 穆婴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不知道如何安慰这爷两个。 …… 武天霸的酗酒和放荡随性，最终有一天惹下了一个大祸，让他成了抱犊岭上的千人所指。 …… 武天霸和吕一木又偷偷下山去喝花酒。 酒到热酣，花酒店照例要上花枝招展的女招待员。 这些浓妆艳抹的女人，与其说是招待员，其实就是变相的暗娼，相当于现在一些黑酒吧的***。她们不仅陪吃，陪唱，只要客人舍得花大价钱，她们还可以干一些见不得阳光的不可描述之乱事。 吕一木作为花酒店的一名老回头客，在这里有自己固定的陪侍女人，所以酒过三巡，他就会抛开武天霸，独自去私会自己的心上人。 而武天霸虽然常常跟着吕一木出入花酒店，但他毕竟有父亲武雄在头上压着。武雄曾经明言警告过他： “你可以喝花酒，但还是要勒紧裤腰带，如果你一旦把脏东西带回家里来，别怪我对你恩断义绝父子之情！” 仅凭这一句话，就把“有贼心没贼胆”的武天霸囚禁在“疯狂”之外。在花酒店的迷离灯光下，武天霸也仅仅是敢动口调笑一下蜂蛹而至的女招待员，却实在没有胆量触碰那些身上不知道带了哪种病毒的野女人。他害怕万一不慎，自己染上一身花柳病，让父亲武雄对自己不客气还是小事，如果因此断了武家的后代之根，那对他而言，才是大逆不道的罪过。 所以每次吕一木去私会情人，武天霸都会叫两个卖艺不卖身的歌女到包房来，她们唱歌，他喝酒。 可是这一次却出了意外。 吕一木出去没多久，武天霸因为陆瑶卿的死没有心情听小曲，就独自一人在包房里喝闷酒。 就在小酒喝到脸红耳热之际，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突然闯进门来。 武天霸眼花头晕，又因为灯光迷离，醉眼看过去，他以为进来的是女陪侍员，多日积攒的郁闷和独身一人的寂寞让他突然就浴火焚身。他歪歪斜斜的站起来，朝着刚闯进门的女人就扑了过去。 那女人立刻尖叫起来，并拼命挣扎。 可是已经急红了眼睛的武天霸，非但没有松开女人的手，反而被女人的尖叫刺激得更加疯狂。他在迷离忙乱中扯烂了女人的衣扣，弄乱了女人头发，并被女人狠狠咬了肩头一口。 就在双方撕扯得不可开交之时，从包房门外又闯进一个男人来。那个男人看到屋里的情形，扑过来一拳就把醉醺醺的武天霸打倒在地，然后一手拽着那个哭哭咧咧披头散发的女人，出门扬长而去。 …… 武天霸不知道在地下躺了多久才慢慢清醒过来。在他迷迷糊糊的记忆里，他好像突然记起吕一木狠狠揍了他一拳，然后拉走了自己怀里的女人。 “咦，那个女人怎么那么面熟？她是谁呢？” 武天霸揉揉发痛的太阳穴，努力回想刚才的情景。突然，他的思维一下子紧张起来： “坏了，那个女人不就是吕一木的老婆徐玉兰吗？难怪看上去那么面熟！” 武天霸想到这里，原本在体内沸腾的酒精，这会突然都变成了涔涔冷汗从额上冒下来。他知道，自己这次可是闯了大祸了！ …… 果不尽然，武天霸还没上山，门口执勤的哨兵就通知他直接去聚义厅见武雄，并说这是武寨主特意下达的命令。 武天霸知道自己触犯了父亲的底线，所以不敢违抗命令，就乖乖去了聚义厅。 徐玉兰果然哭哭啼啼地站在武雄身边，穆婴正在劝说着她，不过吕一木不在。 看见武天霸走进来，徐玉兰狠狠瞥了他一眼，又继续哭起来。 原来，徐玉兰知道丈夫吕一木又带着武天霸去喝花酒。多年以来在心里对丈夫不忠积攒的怨怒，和对丈夫安全的担心，让已经进入更年期的徐玉兰的坏情绪，突然在一瞬间爆发了。她决定自己去花酒店捉现行，然后回来上报武雄，希望用武雄的威望和命令来束缚丈夫，断绝去喝花酒的念想。 可是让徐玉兰没有想到的是：丈夫吕一木的现行没捉住，倒是让武天霸把自己给捉住了。要不是隔壁的吕一木听到自己的尖叫声及时赶过来，那自己可就被丈夫捉了现行了。 武雄早就被徐玉兰抽抽噎噎的告状内容弄得面红耳赤，如今一见儿子歪歪斜斜、浑身是土的走进来，气早就不打一处出来，守着徐玉兰和穆婴的面，就操起棍子朝武天霸劈头盖脸地打起来。 穆婴好言相劝，好说歹说才劝走了徐玉兰。让武雄守着外人责打儿子，未必太失武天霸的面子。穆婴不想让哥哥这样有失体面。 “你个孽障，真是丢尽了武家的脸面，丢尽了我武雄的脸面！你喝花酒，听听小曲也就算了。你今天就算拉扯个妓女，你老爹我也认栽了！可是你竟然调戏咱们抱犊岭上的良家妇女，而且还是你兄弟的女人，你让你老爹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养子不肖父之过，如今你犯下如此大过，你让我以后还有何脸面来面对众人？” 武雄打完儿子，突然挥棍打起了自己来。吓得穆婴忙上前去夺棍子。 武天霸“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爹，孩儿错了。不过儿子今天确实是无心之失，醉眼朦胧，根本没看清是徐玉兰；况且我醉得厉害，根本也没把她怎么样，就被吕一木打到在地了。” “住嘴！” 武雄对儿子的辩解怒火中烧，他浑身颤抖地指着武天霸的鼻子大骂到： “畜生，你还有脸狡辩！幸亏你今天没干成坏事，否则，就算我不打断你的腿，吕一木也不会饶过你！为父平时嘱咐你的话，你都当耳旁风刮了，等有一天你闯下滔天大罪，为父也救不了你了。你呀，你就作死吧！” 武雄说着，禁不住老泪纵横： “玉娥呀，我没有教育好天霸，对不起你的在天之灵了！” 武天霸闻言也哭了： “爹，你整天就知道骂我，可是你想过我的难处吗？我是个正常男人，却每日独守空房。那种寂寞，那种无奈，你应该是深有体会的呀！可是你什么时候替儿子想过？当初我喜欢穆婴，可你偏偏不让穆婴嫁给我！” “你以为我是真那么喜欢陆瑶卿才和她结婚的吗？我是因为太寂寞孤独了，所以想找个姑娘搭伙过日子的！” “所有这些事情，您都知道吗？都了解吗？您其实太自私了，为了您的好名声，我就是个被牺牲者：您为了彰显您的公平正义，把本该属于我的寨主之位让给穆婴；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您毫不留情地当着众人的面责骂我，贬低我！抬高您的形象！” “可是你什么时候想过我心里的感受？如果说我是个坏人，那也是让你的自私给逼出来的！” …… 武天霸的一番话，让武雄无言以对，穆婴也陷入了沉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82较量(1) 民国33年，既公元1944年，由于国际反***战争的节节胜利，中国的抗日战争形式也开始日益明朗，战争开始朝着有利于中国的局面发展。 日本侵略者已经凸显败局之相，在战争物质上出现贫乏困顿之忧，因此对中国的掠夺也更加疯狂和不择手段。 …… 春节刚过，抱犊岭上的寨民们还沉浸在新年的快乐中没有恢复过来。 自从送走了周义一伙国军，抱犊岭出现了短暂的安宁和平稳，让寨民们高高兴兴地度过了一个欢乐祥和的春节。这是自中国抗日战争以来，抱犊岭寨民们度过的又一个没有担惊受怕的重要节日。 节后大家忙着拜年走亲，互传友好情谊。 自从穆婴当上代理寨主，武雄就减少了出头露面的机会，在家里休养的时间远远超出了出现在公共场合的时间。 所以如果现在寨民们有什么大事需要武雄出面协调，就要到武雄的家里去找他。 穆婴每天除了寨子上的集体工作，就是去武雄家里，和义父分析聊聊当前寨子内外的形势和问题，然后再赶去武天霸家里，帮忙收拾家里家外的家务。一天天过得充盈而繁忙。 抱犊岭表面上松懈，但背地里的防卫和警戒却丝毫不敢放松。穆婴心里明白：gmd觊觎宝藏图之心不会就此作罢，送走了周义，说不定还会有杨义或者张义被派上山来。虽然当初的协助防卫是双方协议的结果，但走到今天，却成了抱犊岭不得不被动接受的不平等条约。总之，藏宝图一日不现，已经罹患贪婪之症的gmd就会永不甘心； 日本人那边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已经被战争打红了眼的日本人，黔驴技穷就免不了要狗急跳墙，对地质图的窃取也不会放弃。 这些都是抱犊岭日前潜在的隐患和危险。 因此，虽然穆婴表面上笑嘻嘻的，但夜里一天安稳觉也没有踏踏实实地睡过。 …… 大年初五又叫“破五”，中国人的习俗就是吃饺子。 因为破五这天是阴天，脸上带着节日笑容的抱犊岭寨民们，午饭都早早吃过水饺，天刚擦黑就要息窝睡觉，免得浪费灯油。 …… 穆婴从上午开始，右眼皮就跳个不停。她担心寨子上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于是就按照“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风俗，在右眼皮上贴了好几张白纸，希望右眼跳灾是白跳。 但白纸揭下来的一瞬间，右眼还是“突突”跳个不停。这让穆婴心里隐隐有了一丝不好的担忧。 入夜十分，本不该晚上值班的穆婴，和武雄武天霸父子吃完水饺，又偷偷跑回聚义大厅，叫上小豹子，两个人来回巡查了两遍明哨和暗哨的情况，又反复叮嘱了哨兵们注意安全，加强防守，才心有不虞的回到聚义大厅，在值守室里和衣而卧，准备睡个囫囵觉。 …… 又到了月黑风静的子夜十分。 这是个让人发困的时刻。 岗哨上执勤的哨兵们已经站岗两个时辰，但离换班下岗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光；再加上天黑寒冷，穿着厚厚棉鞋的双脚已经冻得麻木不仁了。所以这一段时间，是哨兵们最难熬，也是最不愿意熬的时刻。甚至有些怀着侥幸心理的哨兵，有时候还趁着这段时间偷偷眯眼打个盹，缓一缓由于长时间集中精力而酸涩的眼睛。 …… 然而，一切意外都是从疏忽大意中来。 就在抱犊岭的哨兵们静候接班的战友而稍有疏忽松懈的时候，一群全副武装的日本特战人员，在指挥官秋野春隼的带领下，从抱犊岭后山的悬崖下面，借助特制的军事攀爬道具，悄悄向抱犊岭的军事重地——前寨主武雄所在的宿舍摸过来。 早在两天以前，秋野春隼就收到了由“野狼”华少安用吹箭发送给日军侦查人员的情报:上面不但说明了破五那天的天气状况，而且还把抱犊岭的哨位安排和哨兵分布情况都详细标在了地图上，特别是武雄的房间位置图，更是标注得详实而仔细。 根据这份情报的报道，秋野春隼决定启用日军刚刚建立不久的山地特战队来进攻抱犊岭，截杀武雄，窃取地质图和藏宝图，以缓解张家口日军，以及整个华北侵华日军物质匮乏的窘境； 同时，还要加强窃取发掘地下的珍稀军事矿产资源，以便运回日本本土进行加工研究，支持帝国在远东和太平洋地区的侵略，让小小的日本国能翻身成为东亚真正的“日不落帝国”。 秋野春隼对“野狼”华少安的这份情报是喜出望外。虽然此前他一直派人威胁恐吓华少安，但皆因抱犊岭上铁桶般的防御让华少安寸步难行，所有一直也没有有用的情报送出。 直到中国农历春节期间，秋野春隼遭到了自己曾当面夸海口的华北侵华日军最高指挥官的怒骂，让他早日攻下抱犊岭，拿到地质图，否则就要军法处置。 秋野春隼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又把这道命令原样传达给了华少安。 如今重压之下必有勇夫，高压之下的华少安，终于冒着暴露的威险，传达出来这样一份重要的情报。 …… 借助现代化的高水平军事攀爬工具，秋野春隼和他的六个特战队员，很快就攻克了抱犊岭后山那些从来没有人能徒手攀爬的悬崖峭壁，悄悄从后山进入了抱犊岭的军事所在地——聚义厅所在的大院，并慢慢逼近了前寨主武雄的住宿房间所在院落。 …… 心有忐忑的穆婴，在聚义大厅的值守室里，一直处于浅睡状态。甚至有一阵大声点的风吹屋檐响，穆婴都会从浅睡中惊醒过来，然后起身观察一阵，发现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才敢重新合衣而卧。 穆婴早就发现在另一个值守室值班的华少安，今天似乎显得特别坐立不安，除了频繁出入值守室内外瞭望，似乎还对穆婴今天留宿值守室很烦躁意外。 穆婴从华少安的眼睛里读出了忐忑惊恐和无边的焦躁。虽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穆婴知道：对他言行中的任何一丝异常的蛛丝马迹，自己都不能掉以轻心。 因为，在武雄和穆婴的紧密监视下，几乎没有退路的华少安，已经困兽犹斗，成了抱犊岭上的一颗最危险的定时炸弹。 …… 窗外的石头路上似乎有轻微的鞋底摩擦路面的声音。虽然声音小到几乎要被风声掩没，但听力超乎寻常的穆婴还是嗅出了这一点声音之外的危险。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轻轻地挪到窗口往外望去：天哪，她竟然看到了几个穿着不同于正规日本军人着装的人影，在外面微弱灯笼的光晕里一晃而过，朝着武雄所在的院落直奔过去了…… “不好！有情况！” 穆婴顿时睡意全无，拔出腰间手枪，拉开门就冲了出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83较量(2) 穆婴拔出手枪冲出门去，在冲出门的一瞬间，穆婴无意瞥了一眼华少安的值守室，发现刚刚还亮着灯的值守室，这会却突然灭了灯。 穆婴顾不上奇怪，她边跑边“砰砰砰”朝天放了三枪。这是和抱犊岭的警卫队事先约好的信号：表示有敌情。 穆婴首先朝着武雄所在的房间冲过去。她明白：只要是日本人上山，必定是冲着地质图来的，那他们的目标绝对是武雄。因此保护武雄才是现在的当务之急。 穆婴在前面跑，被惊醒的小豹子跟在后面追。 “快去通知警卫队，把手枪队和武术队的精英都抽调上来保护武寨主，其余的警卫人员守好各自负责的路口！防止敌人逃窜！” 穆婴回头朝小豹子嘱咐了两句，然后两个人就分头行动了。 …… 秋野春隼按照华少安提供的地图，很容易就找到了武雄所在的房屋。 华少安在密报上猜测：藏宝图和地质图应该都在武雄身上藏着。所以只要活捉或者打死武雄，那么就可以在他身上找到日军所需要的东西。 所以临出发以前，秋野春隼就给自己的特战队员们下了死命令：不管是死是活，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挟持武雄其人，争取尽快把地质图搞到，以解决大日本皇军的战争物质匮乏之忧，保证日军在亚洲和美洲战场上夺取最后的胜利。 …… 武雄的房间里没有一丝亮光，看样子他已经睡熟了。 秋野春隼把带来的特战队员按事先分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在武雄房间外围的路上警卫，一部分跟随秋野春隼进攻武雄的房间。 秋野春隼早就熟知武雄在江湖上的大侠名声，知道他技艺超群，枪法高超。对待这种枭雄人物，不能是简单的硬碰硬，否则吃亏的很可能是日军自己。 秋野春隼也不敢直接用手榴弹或炸弹对付武雄。万一不小心把武雄炸个粉身碎骨也不行。如果地质图就藏着武雄身上的某个人体部位，武雄炸没了，那地质图也就灰飞烟灭了。这次大花心思的突袭也就失去了它的意义。 “小野三郎君去往房间里释放催泪瓦斯，其余的队友在门口布下口袋阵，待武雄受不住催泪瓦斯的攻击往外逃跑时，咱们捉活的，把他劫下抱犊岭再说。” 秋野春隼看看武雄静悄悄的房间，害怕里面有机关或埋伏，不敢贸然进入，就临时想出了一个“请君出瓮”的办法，准备活捉武雄。 那个叫小野三郎的士兵迅速带上面罩，准备好催泪瓦斯的武器，透过白纸糊制的窗户，开始往里面喷射催泪瓦斯。 其余的日本士兵则忙着张罗一张大口袋，严严实实地罩住了房间出口。 随着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武雄房间的大门猛的打开了，一个穿着薄衫长裤的人，一边用手掩着口鼻，一边冲了出来。 后边紧接着跑出来一个剧烈咳嗽的小个子男人。边跑边努力想护卫前面冲出来的人。 按照华少安的介绍，秋野春隼猜测：这两个人应该就是武雄和他的小公务员二娃无疑了。 “收网！” 秋野春隼一声令下，两个刚才从屋里跑出来的人果然冲进了日军布置的大口袋里。四个特战士兵一阵忙活，眼看就要把武雄和二娃收进了口袋里。 秋野春隼没有猜错：从屋里冲出来的两个人，果然就是武雄和二娃。 武雄刚才正在屋里睡觉。 这几天，由于他的左臂伤持续恶化，疼痛扰得他心情烦躁，一连几天睡不好觉。好容易几天来的药性发作，今天痛苦减轻了一些，极度疲乏的武雄天不黑就上床睡觉了。 穆婴不放心武雄晚上的伤情安全，就安排二娃晚上和武雄作伴，随时照顾武雄的身体。 当小野三郎隔着窗户往屋里释放催泪瓦斯时，率先惊醒的武雄最先闻到了瓦斯刺鼻的气味。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用毛巾掩了口鼻，摸出短剑，然后踹醒了呼呼大睡的二娃，二人这才冲出房间来。 等武雄跑出门外喘了口气，睁开眼睛看时，突然发现头顶上有口袋罩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武雄随手操起刚才从床头临时摸到的短剑，手腕一晃，短剑在空中抖了一个漂亮的十字花，“唰唰唰”三声，锋利的刀刃就把结实的布袋划开了一个口子，让两边急于收口的日军士兵扑了一个空，武雄趁机往旁边一闪，躲开了那个口袋。 跟在武雄身后的二娃却没有这个本事，他一边跑一边揉眼睛，一头就扎进了张开的口袋里。 那四个被安排扯着口袋收口的士兵眼见口袋里进来了人，不管三七二十一，逮住一个算一个，见二娃闯进了口袋里，急忙手忙脚乱地开始收口袋。 由于口袋被武雄撕开了一个口子，这样收口让那四个士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秋野春隼一看武雄漏了网，开口骂了四个收口的士兵一句“八格牙路”，接着就举枪朝着武雄射击。一颗子弹贴着武雄的头皮飞了过去。 武雄迅速反应过来。他飞快地躬身把短剑塞进腰间剑柄里，然后迅速掏枪，在模糊的路口灯笼灯光照射下，凭借熟悉的地况，找了个隐蔽位置就开始射击。 武雄一边射击，一边观察着手忙脚乱收拾口袋的四个士兵。这四个士兵光忙着收拾口袋，枪都在脖子上挂着。 武雄瞅准机会，连开两枪过去，打倒一个士兵，其余三个立刻扔下口袋，趴在地上就开始举枪射击。 而在正前方掩护的秋野春隼也瞄准武雄射击。 武雄腹背受敌，而且由于左臂受伤，他只能单手开枪，这让他的枪法准头也失了最佳水平。 不仅如此，由于武雄还牵挂着二娃的危险，时时分心想掩护二娃从口袋里出来，这又使他不能集中全部精力对付周围的日本兵。 形势骤然变得危急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穆婴赶到了。她双手握枪，凭借着熟悉的地形，一枪一个，撂倒了两个日本兵。 本来以为胜利在望的秋野春隼，没想到半路里杀出这样一个使双枪的程咬金来，顿时有些慌了手脚。他调转了射击武雄的方向，把枪口对准了穆婴。 穆婴本来就是一把使枪的好手，再加上深厚的武术底子，身手灵巧，即使和专业的狙击枪手秋野春隼对射，穆婴也丝毫不处下风，二人甚至达到了平分秋色的水平。 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枪声响起，小豹子带领的警卫队的援兵赶过来。一下子就把秋野春隼带领的特战队员包了饺子。 秋野春隼一看形势不妙，自己人少力寡，而且还有受伤的士兵。而抱犊岭的援军却越来越多，这样对抗下去，甭说是劫持武雄的任务，弄不好连本钱也会丢在这里。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想到这里，秋野春隼一挥手，给士兵们下达了突围撤退的命令。 一行人边抵抗边往后山的来路跑去。 穆婴一边指挥警卫队的士兵追击，一边招呼士兵过去照顾武雄。 武雄一见日本人撤退了，就慢慢扶着墙站了起来。刚才光顾着打枪，左臂的伤口在拔枪的时候又弄破了，直到现在才觉出疼来。 二娃这时也从口袋里钻了出来，看见武雄皱眉摸左臂的样子，急忙走过去扶住他。 …… 穆婴安顿好武雄，转身就要去追击溃逃的日本人，就在这时，远处的拐角处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举着长枪就朝着武雄瞄准。 随着“砰”地一声枪响，武雄应声倒在了地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84拓片 “义父！” 穆婴一下子扑过去，想扶起武雄。但她发现，自己去扶武雄的双手，摸到了一股滚热的黏乎乎的液体。 穆婴有些崩溃了：武雄被打中了，胸部有鲜血流了出来。 “小豹子，你赶快去追赶凶手！我在这里照顾义父！” 穆婴一边招呼卫生员给武雄包扎，一边紧紧握着武雄的手，轻轻地呼喊着： “义父，你千万别睡，马上就给你包扎好了，咱们去屋里的床上睡！” 武雄似乎从来都没有如此脆弱过，他轻轻地睁开眼睛，喘了一大口气，推了穆婴一下： “傻孩子，有卫生员管我就行，你快去追日本人，别让他们跑了！” 穆婴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义父，你放心吧，日本人跑不了！我们早就提前布置好了防卫。吕队长带人去追了！” 武雄闻言才大呼出一口气来： “那就好，那就好！” 武雄伤到了左胸肋骨处，虽然没有危及心脏，但伤情却并不容乐观。 简单的包扎以后，武雄被抬进了用自己的房间临时改造的卫生室里，卫生员给他挂上吊瓶，外敷上治疗枪伤的中药。同时派人快马加鞭地去城里医院去请大夫，要立即给武雄做手术，尽快把体内的子弹取出来。 武雄在昏迷中一直紧紧的握住穆婴的手，生怕她离开自己一步。就连儿子武天霸来看他，武雄仍然没有撒开穆婴的手。 其实，武雄的这个反常行为，只有穆婴深谙其中的含义。穆婴知道，武雄之所以闭眼以后不让自己离开他的身边，主要是还有挂在他心头的两个秘密放不下。 针药的药性发作，武雄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他挣扎着用手示意卫生员回避，只留下穆婴一个人在屋里照顾他。 “穆婴，我知道这次受伤必须要做手术，所以，在做手术以前，你赶快把我身上的秘密让它消失。绝不能让外人看到它。” 武雄苍白的面孔上浮着一层细汗。他让穆婴关好门窗，然后示意穆婴把床底下的樟木箱子拉出来，打开，拿出里面的剪刀和药水、药棉等一众卫生用品，箱子一侧还有一叠厚厚的拓纸和一柄看上去锋利无比的明晃晃的匕首。 “你用剪刀把我随身的马甲剪开，把里面的藏宝图拿出来；然后你再用箱子里的药水涂在我的后背上，把那些针刺图案用拓纸拓下来，藏好。最后再用匕首把我脊背上的图案毁掉。” “你拓下来的图案就是日本人苦苦追寻的地质图。它和藏宝图一样，都是咱们中国人的宝贝。将来是要为国家和人民出力的。现在抱犊岭上发生的一切明争暗斗，都是围绕着这两张图纸发生的。所以你一定要把这两个宝贝随身藏好，防止它们被坏人劫掠去。” 穆婴看着箱子里明晃晃的匕首和各种药水瓶子，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她知道那种带腐蚀性的药水滴在皮肤上的灼烧感，更知道用匕首把针刺在背上的图案抹平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穆婴，好孩子，趁着我现在还清醒，趁着做手术的大夫还没有来到，你赶快按照我告诉你的方法，把地质图拓下来，然后把我脊背上的图案毁掉。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它的存在。万一大夫问起来，就说是我的旧伤复发引起的皮肤溃烂。” 武雄急促地催促到。 “义父，穆婴实在是下不去手，那样你该有多痛苦啊！” 穆婴流着眼泪说道。 “傻孩子，你知道为了这两张图案，义父付出了多少吗？特别是这张地质图，当初我让你师母把它刺绣在我的背上，为了防止你师母万一被人劫持勒索而泄密，我竟然昧着良心给她吃下了一种健忘药，以期她能忘记她刺绣的地图形状。这种健忘药对脑子的损坏极大，让人癫狂痛苦。你师母明知这种药对自己危害巨大，但她还是听从我的命令，吃下了它。” “如果不是因为吃了这种药后变得健忘，你师母就不会丢了我们的大儿子，孩子也不会被野狼吃掉，你师母也不会因为忍受不了这种折磨而自杀，天霸也不会那么小的年龄就失去母亲的呵护。” “还有玉蝉，也是因为这两张地图失去了生命。如果没有这两张地图，如果她不是我们武家人，日本人就不会绑架她，她也不会年纪轻轻就丢掉了生命。” “其实想想，所有的这一切惨剧，都是因为我为了保护这两个秘密，直接或间接地伤害了我的亲人们；” 武雄说的这里，浑浊的眼睛里老泪纵横。在这几十年的岁月里，他一直坚定不移地履行着自己看护者的身份，不但付出了自己的青春，亲手毁掉了幸福的家庭，而且献出了亲人的生命。 可是回头想想，武雄没有后悔，也没有怨言，有的只是对诺言的忠诚和对受人所托的执着。 “穆婴，你知道吗，我今天之所以被人打黑枪，也是因为这两个秘密的存在。那个杀手可能已经猜到了我身上的秘密，所以他想置我于死地，因为只有我死了，他们才有可能从我的尸体上得到这个秘密。” 穆婴闻言一惊，接着恍然大悟： “义父，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你这一说呀，还真是！” 穆婴话头一转： “义父，你觉得那个人是谁呢？” 武雄笑了： “傻丫头，我当然知道是谁，其实你心里不也明镜似的？这次日本人偷袭失败了，估计他的日子也不好过了，所以他才会铤而走险，直接暗杀我。这次呀，也该给他收网了。” 穆婴点点头。 “如今，围绕着这两个秘密搭进的生命越来越多。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它们，直到给它们找到一个可靠的下家，让这两个宝贝为咱们国家出力。你一定要像义父这样，用自己的生命保护它们，绝不能让它们落进不法之徒手里，更不能落进日本人手里！” “孩子，你现在就动手吧，按照义父给你说的话，别担心，别害怕，义父对这点小疼痛还是忍得住的！” 武雄拖着受伤的身子，竟然自己艰难地翻过了身子。额头上立刻就有一层汗珠滚下来。他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握住了穆婴的手掌，喘息着说： “穆婴，这两个宝贝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是国家的，是咱们中国人的。但它们现在既然落在咱们手里，咱们就有责任保护好它们，等有一天给国家完璧归赵。所以，你现在赶快动手吧！” 穆婴不想再让武雄说下去了，她抹干了眼泪，按照武雄的指点，消毒，拓印，然后用匕首再毁掉武雄背上的针刺图，然后再给他上药，包扎。 整个过程，穆婴能感受到武雄强忍着疼痛的颤抖和战栗。 穆婴的眼泪一次又一次地流出来，又让她强忍着憋了回去。直到给武雄收拾好一切，看着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孩子，谢谢你！义父这次就是死了，也可以放心地闭眼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85锄奸 手术后的武雄，安详地睡着了。 忙活了一夜的穆婴，安排妥当武雄屋里的一切，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向聚义厅走去。因为那里还有一大堆的工作需要她主持解决。 自从武雄病倒，穆婴就正式被宣布为抱犊岭的寨主，全权负责处理抱犊岭上的大事小情。 …… 天已大亮。 吕一木早坐在聚义厅里等着穆婴。 他也忙活了一夜。 穆婴安排他去追击溃逃的日本特战兵。虽然仗着人多势众，但由于日本特战队员作战能力强，吕一木带领的抱犊岭上那些土生土长的寨民们，实在不是那些特战队员的对手，虽然靠着车轮战最后俘虏了一个受伤的特战士兵，但大部分都特战士兵都顺利从悬崖上突击而下，跑了。 吕一木安排卫生员给负伤的俘虏包扎好伤口，然后连夜突审了那个俘虏。 吕一木从俘虏的嘴里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情报。 这个情报让吕一木大吃一惊，他一刻也不敢停留，马上就跑来见穆婴了。 “穆寨主，刚才我审讯了那个日本俘虏。那小子嘴太硬了，一开始我们棍子都揍断了，他楞是咬着牙什么也不说。幸亏我小时候听太爷爷讲过宫里对付犯错太监的那一套方法，连吓唬带糊弄，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撬开了他的嘴。” 穆婴抬头看了吕一木一眼：这是一个诡计多端心狠手辣的家伙，用他来审问强硬的日本俘虏，那可有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的妙用。 “他说了什么？” 穆婴问道。 吕一木脸上布满了一种神秘感。他挥手让旁边的卫兵退下，自己则凑到穆婴跟前，小声说到： “寨主，他说的情况你绝对想不到！我听了就大吃一惊，更何况你个小姑娘呢，那绝对是出乎你的意料之外的事！” 别看吕一木打仗作战有一套，但他对穆婴当上寨主，那可是十二分的不服气。无奈自己平时名声坏了，在抱犊岭的寨民中没有太大的号召力，所以在投票选举代理寨主的时候，吕一木的得票数没有过半，干不过穆婴，只能委屈做了副寨主，协助穆婴处理抱犊岭对内对外的军事纠纷。即便如此，他也时不时地在语气里带出对穆婴的不服气。 穆婴对吕一木言辞里的不尊并不在意：不尊是不尊，但并不能否认他是一个满腔热血的中国人，对日本鬼子有着切齿的民族痛恨。所以穆婴对他，还是十分信任的。 “到底说了什么？你快别卖关子了！” 穆婴知道吕一木凡事喜欢表现自己，喜欢故弄玄虚吊听者的胃口，就有些不耐烦地催促到。 “那个日本俘虏说，他们这次之所以突然上山对抱犊岭搞突袭，其实是因为咱们寨子上有个内奸给他们发送了情报，趁着刚过完年，寨子防卫松懈的机会，所以来突袭咱们。” “还有呢？” 穆婴接着问道。 吕一木有些好奇地望着穆婴， “得，寨主，你咋知道还有别的？” “这还不简单，他们竟然来了，那就是有目的的。他们干嘛来了？” 穆婴头也没抬。 “他们夜上抱犊岭，突袭武寨主的目的，竟然不是为了藏宝图，而是为了找到那个所谓的地质图。说地质图对他们大日本皇军用处大大的！奇怪吧？我真不明白小日本心里想什么，一个破地质图，竟然比藏宝图还让他们牵挂！” 吕一木确实是一脑门子问号，他想象不出日本人要地质图到底有什么用。 “那个俘虏说奸细是谁了吗？” 穆婴继续问道。 “那个俘虏也不知道奸细具体的名字，只知道他的代号叫野狼，说他是我们抱犊岭上的老资格了。” 吕一木显然对只能套出这些情况有些不甚满意，没能套出奸细的名字，他有些失望，但他相信俘虏已经说了实话。 “哼，当然是老资格，所以才让人更痛心！” 穆婴忿忿到。 吕一木听穆婴嘟噜，突然脑袋里灵光一现： “穆寨主，那老资格不会说的是华少安华副寨主吧？” “你觉得呢？” 穆婴反问到。 吕一木倒吸了一口气，说道： “如果真得他，那可真让人跌碎眼镜了！” …… 小豹子奉了穆婴的命令，带人去追击那个打武雄黑枪的杀手。可是奇怪的是，尽管他们跟踪追击，但还是在聚义厅一带把人跟丢了。 当小豹子带着队员们在聚义厅一带搜索的时候，华少安从黑着灯的值班室里走出来。他一副刚刚被惊醒的样子，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吃惊地问小豹子： “哪里打枪？我今天感冒了，刚才吃了感冒药睡着了！被噼里啪啦的枪声吓了一大跳！” 小豹子很吃惊： “华副寨主，那么激烈的枪战竟然没惊醒你？日本人上山偷袭了！不过他们并没有得到什么便宜，溃逃了。吕副寨主带人去追了！” “哦，那，那武寨主没事吧？” 华少安突然问道。 小豹子一愣：看来华少安和武寨主还是有多年感情的，这个时候还担心着他的安危。于是动情地说道： “有个杀手打了武寨主的黑枪，也不知道是日本人还是别的什么人。我们一路追来，到这一片地方，突然不见了。我们现在正搜索着。您也要小心了，防止杀手再次爆黑枪！” 华少安顿时显得有些恐惧起来： “那，我也随着你们一起搜寻吧。万一真如你所说，那我不也成了杀手目标了！” 于是在小豹子和华少安的带领下，一行人把聚义厅周围的地方搜了个底朝天，结果一无所获，杀手仿佛人间蒸发了，遁得无影无踪。 …… 天色大亮了，小豹子和华少安结伴来到聚义大厅给穆婴汇报情况。 由于聚义大厅里面，早到的吕一木和穆婴正在讨论工作，所以小豹子和华少安就在外面等着。 好不容易聚义大厅的门打开了，吕一木走了出来，看着外面等候的小豹子和华少安，有些皮笑肉不笑地招呼到： “二位，穆寨主有请！” 小豹子和华少安一前一后走进了聚义大厅。 穆婴正威严地端坐在虎皮座椅的上面，看见小豹子和华少安走进来，突然朝着门外叫了一声： “警卫听令，把华少安给我抓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86华少安的末路 华少安似乎对自己被抓一点也不意外，反倒像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很配合地接受了保安人员的捆绑，一副生死由命的状态，仿佛知道自己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对于这次冒险的目的，华少安有他的思考和权衡：在郭怀暴毙以前，华少安以为藏宝图和地质图被郭怀偷去了，所以他有一段时间一直在盯着郭怀和八里寨吴三源那边的接触，以为他们会联手盗窃财宝。他准备着趁他们分赃之际，联合日本人夺取财宝和地质图。 因此，华少安一直暗暗跟踪郭怀。 那次郭怀带着八里寨的丁老瓜去确认藏着财宝的山洞，自己也偷偷跟了去，并亲口听到了郭怀对丁老瓜所说的宝藏图真正的主人，还是寨主武雄。 不仅如此，郭怀还怀疑到自己当了汉奸的身份，并决定继续在武雄面前揭发自己。 这让华少安萌生了除掉郭怀的恶念。于是，他决定趁着郭怀和丁老瓜在外约会，无人目击的机会，开枪打死了郭怀。 不过，虽然知道了图纸仍然被武雄保存着，可是具体被武雄放在哪里，却是让华少安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直到有一天他看了一本古代判案的小说，里面人物藏宝的一个方法，才让他恍然大悟：小说里主人翁把图纸刻成图案纹在了身上。这样图案就成了人体的一部分，人在图在，永远不怕人偷了去。 那么藏宝图和地质图，是不是也这样被武雄纹在了身上？ 这个发现让华少安有了意外之喜：因为联想到武雄春夏秋冬都是马甲护身，他愈发肯定自己的发现。虽然武雄一直借口自己穿马甲是为了护伤，那什么伤会几十年不好？现在想想，他一定是为了掩藏纹在身上的图案才对！ 可是问题又来了，就算知道了图纸被武雄纹在身上，又怎么把图案弄下来呢？ 华少安朝思暮想了好长时间，最后才想出来一个铤而走险的万全之策：让日本人绑架或者杀害武雄，带走尸体，这样就可以得到地质图和藏宝图了。 于是，他想到了联合日本人对抱犊岭进行突袭的计划。 对华少安而言，这次冒险他是赌上了自己全部的身家：如果冒险成功了，那就可以改变他的命运；如果失败了，那就是他的绝唱。 华少安为了这次冒险进行了很长时间的酝酿：他借口孙子闹夜啼郎，打发儿子媳妇下山去给孙子治病，实际上是让他们俩夫妻带着孩子逃跑了。女儿在两年前就嫁到山下去了。现在寨子上只留下了他和老婆两个人相依为命。 华少安知道，即使他投靠日本人的证据确凿，但有罪的是他，和他老婆没关系，凭武雄的人品和气量，他相信武雄和穆婴不会为难他老婆，更不会惩罚她。 所以把老婆留在身边，既可以为自己遮掩罪行，又不会引起别人对他的怀疑。 不过，老天并没有眷顾华少安。原本设计好的计划并没有得到完美实施。武雄和穆婴对日本人的偷袭似乎早有防备，结果日本人非但没有劫持到武雄，反而被打的溃不成军。 当暗中窥视的华少安发现武雄皮毛未损的时候，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自己暗杀武雄。 因为华少安料到：这次偷袭以后，武雄一定会严查事故原因，自己会暴露是迟早的事。只有武雄死了，才能彻底斩断自己在这件事上的威胁。 另一方面，只要武雄死了，自己也没有暴露，即使没有日本人的协助，他自己也有机会撬开武雄的棺木，从他的尸体上找到地质图和藏宝图的图案。然后自己就可以拿着两份图案去投奔日本人。 他相信，如果用自己手里的两份图纸做筹码，就不怕日本人不遵守对自己许下的诺言。 然而，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当穆婴喝令卫兵捆绑自己的时候，华少安就知道自己的一切都完了。 “穆寨主，我也不想辩解了，只是，临死之前，你能否给我点明，你们是如何发现这些事情是我做的？” 穆婴冷笑一声： “华副寨主，义父对你的怀疑，其实早在五年前就开始了。本来想给你个悔过自新的机会。不过你死不悔改，这次竟然勾结日本人偷袭抱犊岭，刺杀我义父，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才决定除掉你。” “五年前的那个秋天，你在山下呆了两天，你回来说你是生病了，其实，真实的情况却是：你被日本人俘虏了，做了日本人的汉奸。” “你还记得五年前你认识的那个姘头吗？为了确认你的身份，我们已经派人找到了她。她确认你做了日本人的奸细。目的就是为了配合日本人攫取地质图，把中国的宝藏出卖给日本人。” “你蛰伏在抱犊岭上，不但觊觎那批财宝，而且还梦想着坐上抱犊岭寨主的宝座。其实日本人对抱犊岭的几次袭击，从桑拉河之战到昨天晚上的日本突袭，都是你从中勾结日本人犯的案。你不但故意放跑了日本人的军车和物质，还协助日本人趁着我们过春节的机会偷袭抱犊岭，刺杀武寨主！” “华副寨主，你大概没有想到你是怎么在这次偷袭中露出的马脚吧？其实，当你假装积极地和队员们在院子里搜索时，小豹子进了你的房间，找到了你的那支长枪，枪管还是热的。而且枪膛里刚好少了一颗子弹，而子弹的型号，正好和留在武寨主身上的那颗子弹一模一样。而那种子弹根本就不是日本人用的子弹。” “你遇到小豹子他们的时候，说你刚刚睡醒，虽然你把被子铺在了床上，可是小豹子伸手去摸的时候，你的被窝里却是冰冷冰冷的。这只能证明你睡觉的借口是假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寨子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著名的猫耳朵，灵敏异常，平常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你惊醒。昨晚那么大的枪声，你竟然说你没听见。你觉得这个理由成立吗？” “这五年来，你身为中国人，却出卖祖宗，出卖灵魂，投靠日本侵略者，祸害咱们抱犊岭。你自己说说看，这点点滴滴、桩桩件件的罪行，你哪一件没有违背咱们抱犊岭从义和团就传下来的帮规？亏你还是义和团的后人，你将来到了阴间，又有何面目去见义和团的各位先贤前辈？” 穆婴义愤填膺地怒斥着华少安。 华少安脸色苍白，听穆婴说完，才丧气地说道： “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今天我华某服了，栽在你们手里，我死而无憾。只是，我对不起武寨主几十年的真心对待，辜负了他的信任，死有余辜。只求我死以后，你们能善待我老婆，一切恶果都是我自己结的，和她无关。” “你安心上路吧，我们抱犊岭向来讲究赏罚分明，不放过坏人，也不牵连好人！” 穆婴面无表情地说完，挥手让卫兵把华少安带去了行刑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抉择 087武雄托孤 通过西医手术，武雄体内的子弹被成功地拿了出来。但是由于术后并发症和左臂伤发作，二者混杂，让武雄的生命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穆婴寸步不离地守在武雄的床前，用水浸润武雄干涸的嘴角，用温水给他擦拭手脸和身上，生怕武雄再多受一点伤痛之外的痛苦，尽职尽责地履行着一个女儿对父亲的孝道。 武天霸也出现在武雄的病床前，和穆婴轮换着在夜间照看父亲。 两天的时间，武天霸的精神就垮了下去：满面愁容，胡子拉碴，额角甚至出现了几缕白发。 守着父亲的时候，武天霸还能收敛一些，学着穆婴的样子，尽职尽责地照顾着父亲。一晚上几次起身查看父亲的病情。但凡武雄有一点轻微的动作，他就立刻出去叫醒外屋睡觉的大夫，来查看武雄的病情。 天亮了穆婴来替班，武雄就出去轻松一会。 说是轻松，其实只是体力上的相对轻松，在武天霸的精气神上，他的心情是随着父亲的安危起伏不定的。 武天霸从小是听着父亲武雄的呵斥长大的。他小时候调皮，整天打架惹祸，没少让父亲武雄操心。 武雄对儿子武天霸则是恨其不争，一方面头疼他的调皮，一方面又心疼他少年丧母。二者感情混合，武雄有时候前面刚打完武天霸，后面就自己找个没人的角落里抹一把心酸泪。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只是未到伤心处。在外人面前话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洪亮有力。 穆婴有些吃惊，但随即又明白过来：义父的这些表现和人间传说的回光返照这么相似，难道说义父真的病入膏肓了？ 穆婴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孩子，不哭！” 武雄努力想伸手给穆婴擦眼泪，但手举了半举，又无力地放下了， “义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这么迫切地要嘱咐你这几件事。你一定要牢牢记住，并且要去完成它。你能答应我吗？” 穆婴眼含热泪，连连点头道： “义父您说，只要是穆婴能力范围之内的事，穆婴一定万死不辞！” 武雄很开心的笑笑： “好，义父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你！你一定能替义父完成这个耗费了我一辈子心血的重要使命！我就是现在死了，去地下也可以告慰义和团的诸位前辈先贤了！我武某人没有辜负他们的重托！” 下面就是武雄对穆婴的嘱托： “你还记得我领你去过的老虎洞吧？咱们义和团的财宝都藏在那个山洞里。洞深处的那三根石柱子就是库房。你进去以后，去找石柱子上方的图案，用左手去开启图案上的钥匙形状，就能打开库房，拿到财宝。” “至于你把财宝送给谁，义父相信你的判断，而且尊重你的选择。义父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等你拿到财宝的那一天，一定不要忘记把石洞里的那副遗骸厚葬了。那是我的二师兄午朋。他和大师兄江南春为了保护这批财宝，都献出了自己的性命。” “当年大师兄和二师兄临危受命，到大青山一带埋藏宝藏。他们二人为了解除被别人误解私藏宝藏的嫌疑，让大师兄出洞回去复命，二师兄则自愿留在洞内，舍命证清白。因为那个山洞的密码只能从外面打开，从里面是打不开的。所以二师兄决定留在山洞里，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的！” “大师兄一路上风餐露宿，等回到义和团总部复命以后，被活活累死了。而且由于当时义和团被清军和八国联军联合围剿，情势危急，大师兄的遗体被草草收敛，一直没有正式下葬。所以能够厚葬两个师兄，也是我武某一直的心愿！但愿你能替义父完成这个心愿。” 穆婴听到此处，早已泣不成声，泪流满面。连武天霸悄悄走进来，也没有发现。 武雄招手让儿子走到床边来。 武天霸紧挨在穆婴旁边跪了下去，伸手握住了父亲武雄瘦骨嶙峋的双手，眼泪随即涌了上来： “爹！” 武天霸叫了一声，声音呜咽了。 武雄一手握了武天霸的手，一手握了穆婴的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颤巍巍地把两只手放到一起： “我死以后，你们，你们兄妹一定要团结起来，同仇敌忾，千万不要闹矛盾，搞分裂。如果你们两个都不团结了，那咱们抱犊岭就危险了！” 穆婴连连点头。 武天霸也不得已点头称是。 武雄先把目光落在儿子身上： “天霸，你从小跟着我吃苦受罪，我还要打骂于你。为父对不起你，在这里给你道个歉！爹现在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活着看到你子孙满堂了。以后我走了，但愿你能再找个人替我疼你！” 武天霸闻言，禁不住大放悲声。 武雄艰难地咧嘴笑笑，看了儿子一眼，又把目光转回到穆婴脸上： “穆婴，你哥哥被我惯坏了，从小做事鲁莽，头脑简单。你以后一定要多担待你哥，多提携你哥。你哥从小没娘，缺少娘亲的爱抚，是个可怜孩子！义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了，希望我死以后，你能代替义父照顾好你哥！” 武雄说着，眼里竟然流出眼泪来。 “义父，你放心吧，以后我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有我一口吃的，就有我哥吃的！” 穆婴一边轻轻给武雄拭去眼角的泪水，一边轻轻安慰道。 武天霸闻言看了穆婴一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穆婴当家 088周义重上抱犊岭 短暂的回光返照之后，一代枭雄武雄的生命落幕了，就像空中绽放的烟花，绚烂过后，一切都归于了沉寂。 “义父！” 穆婴禁不住悲伤和心痛，泪如泉涌。 “爹呀！” 武天霸也大放悲声。 “武寨主呀，你去了，咱们抱犊岭可咋办呀？” “武寨主，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如今你走了，我有事还靠谁呀？” “武寨主，你在，抱犊岭就在；你不在了，咱们抱犊岭还有吗？” …… 前来吊唁的寨民们也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哭诉着。 整个抱犊岭悲伤一片。 自从千里迢迢逃难来到抱犊岭，武雄就是寨民们的主心骨和大家长，如今武雄离去，寨民们好像突然被人拔掉了前进路上的路标，对前途一下子变得迷茫起来。 “我们要昭告江湖各路英雄，为我们的当家人举办隆重的葬礼，大孝一个月，以示敬意！” 抱犊岭上最德高望重的老者卞四爷颤巍巍地拿着寨民自动联名签署的“万人言”，恭恭敬敬地举到了新寨主穆婴的面前。 穆婴抹干了眼泪，双手接过卞四爷手中的“万人言”，深施一礼，回敬到： “四爷，您和大家伙的心意，我们兄妹替父亲心领了，不过大孝一个月这事，我们还得通过民主评议会评议。现在的大环境是：国家危难，民不聊生；具体到咱们抱犊岭，也是危机四伏，波涛暗涌，现在有多方势力都眼巴巴地盼着咱们抱犊岭出乱子，闹内讧，好趁火打劫。” “义父去世前就反复叮嘱我们，要节俭办丧事，低调做孝子，不能让别有用心之人，借助咱们发丧的机会，趁机做出什么伤害抱犊岭的事情来，让寨民们受到牵连。” “所以对给义父发丧这件事，我和几个主要领导人都商量过了，还是觉得要低调处理。虽然不能秘而不宣，但也不想大张旗鼓，就在咱们寨民内部和周边几个相处不错的寨子间公布举行。尽量不让日本人听说和知道。免得给我们惹麻烦！” 穆婴耐心地为卞四爷解释着原因，直到老人家完全放弃了要求。 “武爷高见！武爷高见！他老人家自始至终都在为咱们抱犊岭操着不尽的心哪！” 卞四爷抹一把老泪纵横，冲着武雄的棺椁竖起了大拇指。 …… 武雄的葬礼定在了武雄去世后的“一七”，这也是当地的一个风俗——“热孝三天，大孝一七”。 新当选的抱犊岭大管家是小豹子，他和副寨主吕一木是治丧委员会的主要领导人，手下打杂的都是各个中队的队长和骨干队员。 穆婴和武天霸既是抱犊岭上的寨主和副寨主，也是此次葬礼的孝女和孝子，两个人这次的主要任务就是为武雄的去世尽孝痛哭，其他的事情就全权交给治丧委员会负责。 尽管丧事办的低调又收敛，但武雄名声在外，他的丧事也是一传十十传百地在百姓间口口相传，消息就像长了翅膀的小鸟，飞速地传开了。不但抱犊岭预先通知的寨子里来了很多吊唁的客人，而且一些平时不常往来的村寨，也派人送来了丧礼和礼金。 当然更多的还是一些和武雄有过交谊的江湖人士，纷纷露面抱犊岭，来为武雄送上最后一程。 本来预计是个小范围的葬礼，最后竟然变得规模越来越大，每天要求上山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这种情况更坚定了穆婴要赶快完成武雄的葬礼，免得因为葬礼出现节外生枝的麻烦。 …… 虽然万般低调小心，但武雄的葬礼作为一个周边各方势力暗中较量的舞台，还是引来了两个不同寻常的人物登场，在抱犊岭上又掀起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明争暗斗。 这两个人就是大青山地区***八路军派来的吊唁代表彪三，和国民党yxs部派来的吊唁代表周义。 各位看官，你没看错，国民党yxs部确实又派来了这个叫周义的人，重上抱犊岭来吊唁了，并作为新一期支援抱犊岭的援军，要在这里长期驻扎下来。 穆婴也是吃惊不小。 请***八路军的人上山做援助军是穆婴派小豹子暗中联络的结果。但周义上山，却大大出乎了穆婴的意料：因为她既没有让治丧委员会给国民党yxs部发过讣告，更没有因为援助军问题向他们伸过橄榄枝。如今他们不请自到，而且还派来了上次被抱犊岭遣送回去的周义。 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摆明了就是对抱犊岭的蔑视和威吓嘛！ “穆寨主，周某在这里，首先传达我山西yxs部最高长官对武雄老寨主仙逝的哀悼之情！请你和天霸兄弟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二来，我周某代表本人，对穆寨主由代理寨主荣升寨主之位，表示衷心的祝福和高兴！希望在你的带领之下，抱犊岭和我们国军的协助互助关系能更进一步！” 本来这几句话还能唤起一点穆婴的好感，但周义此处却话风一转： “以前抱犊岭上的各位对周某的不友好之情，我也不想再计较了。想我周某人也是宽宏大量之人，不会对鸡毛蒜皮的芝麻小事纠缠不休的。” “但过去的事就算过去了，今后往后我可不允许再有人像以前那样对我。想必大家也已经看出来了，我周某人被抱犊岭遣送回去，非得没有受到惩罚，反而成了功臣和封疆大吏，说明我们上司对我的做法还是持赞成态度的。这不，我作为国军的功臣，又被派回到这里来了！哈哈哈！缘分啊！哈哈哈！” 周义讲到得意处，禁不住仰天长笑，忘乎所以。 相比于周义的嚣张和阴阳怪气，八路军的代表彪三倒是沉着冷静，不怒自威。 他有着高高的个子，魁梧又挺拔，额角的伤疤虽然破坏了颜值的担当，但也增加了他对对手的威慑。 当周义忘乎所以地当众恐吓穆婴时，站在人群里的彪三一皱眉，周义看到竟然慌得有两句话都说错了。 彪三也当众介绍了自己：原来他是大青山陆英杰敢死团的一名营长，受大青山八路军总部和团长陆英杰的委派，前来抱犊岭驻防协助，并进行吊唁武雄老英雄的活动。 穆婴不认识彪三，但对这个名字倒是有些熟悉。当年她在刘家坟地里死而复生，据俞伯说，当时的盗墓者名字就是彪三。 不过穆婴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此彪三一定不是彼彪三，这个彪三一身正气，满脸坚毅，是个在战场上扛过枪，杀过侵略者的英雄，岂是那些传说中鬼鬼祟祟的盗墓贼所比！ …… 穆婴对于周义重上抱犊岭的不请自到有着隐隐的担心，但彪三的存在，又让穆婴在担心之余又有了些许的安慰和轻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穆婴当家 089心怀叵测 相比上一次在抱犊岭的落荒而逃，周义这次携了尚方宝剑卷土重来，在穆婴和一众寨民面前抖尽了威风。 当然让他底气大增的，还是国军对他的授衔：虽然肩上扛的一杠三星不变，但职务已经由以前的上尉连长变更为营副。 据他自己宣扬：如果这次驻防成功，回原部队以后，上司还会继续对他进行提拔。 劣迹斑斑的周义不但没有受到惩罚，反而因祸得福，竟然被重新任命为国军代表，委派到抱犊岭进行驻防，这让穆婴彻底看清了gmd军队的性质，也猜测到了周义这次重上抱犊岭的真正意图。 周义在穆婴和全体寨民面前，不论是举止还是说话的腔调，都比上一次到抱犊岭来放肆了很多。 “穆寨主，别来无恙啊！” 周义面对穆婴，似乎已经不再忌讳武天霸的威胁，开始变得肆无忌惮起来，火辣辣的眼神毫不掩饰地投射在穆婴脸上： “穆寨主，都说女子十八变三变，越变越好看。依我看，你可是半年就变一变，我几个月不见你，你就又漂亮了许多！让周某都有些不敢相认你了！” 穆婴对周义带着太多色情色彩的赞美不可置否，她鄙夷地笑笑，不想和这种人渣多废话，想快步离开。 穆婴虽然于公于私都极度讨厌周义和他的协防军，但也不敢公然蔑视和打击这几个代表着国军体面的痞子。 毕竟，以抱犊岭一个小小的“土匪窝”的弹丸之地，在没有明确归属的情况下，怎么有胆量公然对抗举全国之力的国军呢？ 国军是民国国家机器的性质在那里放着。这成了让穆婴和抱犊岭对整个国军军队忌惮的红线。 周义对穆婴的置若罔闻根本不在乎，似乎是铁了心地要对穆婴进行势在必得的撩拨： “穆寨主年轻有为，漂亮性感，实在是让人过目难忘啊！想我周义从南到北，杀过人，扛过枪，吸过大烟，嫖过娼，见识过各等美女，但能出穆寨主左右，才貌双全的美女，你却是破天荒第一个。特别在这女人人高马大的塞外地区，像你这种漂亮养眼的中原美女，看得我们北方男人心里，那叫一通打鼓啊！” 一通不伦不类的表白，让穆婴臊得脸红脖子粗，撇下哈哈大笑的一众国军痞子，怏怏而去。 旁边听着的武天霸，眼见周义如此放肆无礼，在穆婴面前非但没有丝毫对寨主的尊重，而且还极尽猥亵调笑之能事，明显就是根本没把抱犊岭放在眼里。对抱犊岭这滩浑水，他这次是摆明了要平脚淌。 武天霸早就气的目眦欲裂，以他以往的脾气，早就一个连环脚把周义放倒在地，狠狠地教训他一次，让他明白：在抱犊岭这一亩三分地上，谁才是真正的爷！ 可是如今正是父亲武雄的大孝里，前来吊唁的都是客。周义吊唁在先，按古风礼节不可慢待；而且穆婴还偷偷警告过自己：如今是非常时期，国共胜负未分，抱犊岭前景不明朗，所以现在正是低头做人的时候，万不可因为小不忍而乱了大局，破坏了抱犊岭多年来在危局夹缝中小心守护的平安。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武天霸把对周义的厌恶和嫉恨都记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以后再找机会和他秋后算账。 …… 其实周义激怒穆婴和武天霸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放肆到无所顾忌，那是他为了自己的另有所图而故意为之的计谋。 周义是个大老粗，但多年的鸡鸣狗盗生活和出生入死的军旅生涯，让他有自己独到的一种处事方式。他并不是一介浅薄到只知道调戏女人的莽汉，他懂得把民间最朴素的一些计谋当成一招制敌的法宝：比如现在使用的激将法。 周义这次再上抱犊岭的真正目的，就是因为国军上层不但需要抱犊岭上的这批财宝，还要防止八路军拉走抱犊岭上的人员和军火配置。抱犊岭作为大青山地区最大的匪帮居住地，国军上层要让它变成国军的大后方，而不是去壮大八路军的力量，增加他们日后和国军抗衡的砝码。 周义这次的目标，明确而直接：既是寻找藏宝图，继续攫取宝藏的存在；同时还要严密监视抱犊岭和八路军的密切接触，极力破坏他们双方进行整编的可能。 藏宝图原来是归寨主武雄所有，但现在武雄死了，那藏宝图现在是在新寨主穆婴手里，还是武雄的儿子武天霸手里，仰或是武雄至死也没有透露藏宝图的下落，让图纸随着自己的死亡而成了一个无人破解的秘密？ 这些都是周义急于知道了解的内容。而办到这一切的可能，就是尽量搞乱穆婴和武天霸的关系，让抱犊岭发生内讧，那样才能方便自己浑水摸鱼，趁机寻找相关的线索。 …… 周义的这些小伎俩，早已经被穆婴看透识破。 凭着对周义品行为人的了解，穆婴知道他的这次有备而来，必定会在抱犊岭上重新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周义是贼出身，上次想发财扑了个空，这次必定是来寻补偿的：因为贼性成瘾的他虽然游离在正常的社会法律道德之外，但却是个墨守“贼不走空”行规的信徒。这次他来抱犊岭的最大目的，还是抱犊岭上的财宝。 穆婴知道自己身怀藏宝图，肩负重任，必定会成为周义紧紧盯住的目标。 这样一来，自己和八路军驻防代表以及和大青山八路军总部的联络谈判，就会无法避免地暴露在周义面前。这会大大增加抱犊岭和八路军整编谈判的危险。 怎么样才能避免这种被动场面的存在呢？ 穆婴苦思冥想，直到突然看见了在寨子上闲逛的周义，在偶然碰到八路军驻防代表彪三时，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顿时，一个将计就计的对策在穆婴脑子里完成：周义和彪三的身份其实就是国军和共军的矛和盾关系。如果现在以此之矛，对付彼之盾，让他们鹬蚌相争，不就可以为自己腾出谋事划策的时间了吗？ 想到这里，穆婴立刻通知管家小豹子，分别把国共两党的驻防人员周义和彪三，以及各自的随行人员，分别安置在聚义厅周围最高档的住所里，让他们隔门相望，互相监督。然后派专人对他们进行招待，尽量避免和控制他们在抱犊岭的自由活动范围。 至于说服彪三配合抱犊岭的行动，穆婴亲自出面和彪三进行了密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穆婴当家 090求助彪三 穆婴对彪三的名字有些疑惑，在知道盗墓的彪三和这个彪三以后，穆婴一直很奇怪：彪三听上去就不是真正的姓名，应该是绰号一类的东西。那为什么他们还非得公开叫这个名字呢？ 当穆婴单独会见彪三的时候，她把这个问题当成活跃气氛的玩笑说了出来。 彪三一听就乐了： “穆寨主，你其实并不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彪三的确是我的外号，不是真正的姓名。我家姓母，很少见的一个姓氏，又因为我老家是山东的，村子后边又有座大芒山，所以我爹给我起名单字一个山字，叫母山。因为我从小魁梧高大，性格暴躁，爱惹事，爱打架；又因为我在我家男孩子中位居老三，所以大家就给我起了外号：彪三。” “我的大名叫起来有些拗口，外号叫起来倒是顺溜。这一路走来，彪三彪三地被人叫习惯了，反而我真正的姓名倒让人遗忘了。” “现在我身边很多人就只知道我的外号，却不知道我的真名。一开始我也乐得彪三这个外号唬人，所以也就默认了它当成我的大名。只不过后来常常有人向我问起你提问的这个问题，所以现在这个名字带给我最大的困惑，就是要给人反复解释这个名字的含义。” 彪三言毕哈哈大笑，穆婴也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 穆婴待二人笑毕，接口道： “我发现你们八路军里面的人，说话都特风趣，特幽默，而且很乐观！最早是你们杨司令，虽然我没有亲自接触过，但据我义父讲，他是个很有语言魅力和人格魅力的人。义父一直对他赞赏有加，渴望能和杨司令合作整编，并肩战斗！只可惜听说你们杨司令几个月前在山西前线血洒疆场，为国捐躯；现在我义父也驾鹤西去。两个人的约定，终究成了绝唱！” 穆婴提到义父武雄未竟的事业，眼圈就有些红了：武雄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和八路军促成整编合作。只可惜命运弄人，老英雄出师未捷身先死，美好的愿望竟成了身后最大的遗憾！ 彪三也是一阵唏嘘： “穆寨主节哀！其实武雄老寨主和穆寨主的心意和合作意向，我们八路军总部司令员和各级领导心里都明白，也一直在努力促成这件大好事的早日实现。” “只是前一段时间，由于八路军陕西前线战事吃紧，我们的部队减员厉害，后方部队又由于晋陕线被日军占领而支援迟缓，所以不得已，大青山八路军我部才奉命抽人去支援陕西前线，这样就导致了大青山八路军总部人员紧张，暂时无法抽专人和你们抱犊岭协商合作整编事宜。这也是咱们双方合作迟缓的原因。” “这次我们的陆团长从陕西前线作战归来，本来奉命上来抱犊岭给武寨主吊唁，顺便和你们谈判双方合作整编问题的。只不过由于前几天，一小股日军偷袭了我们大青山八路军驻地的一个哨所，陆团长带人过去实地了解战况和人员损伤情况，所以这才派我临时顶替，来到了咱们抱犊岭上，全力支援和协助穆寨主妥善安全地处理武雄老寨主的后事，防止日本人趁机捣乱！” 彪三讲到“陆团长”的时候，穆婴不由地把正对着彪三的眼神侧向了一边，生怕眼睛里的悸动让彪三看懂了去。 穆婴知道，彪三嘴里的“陆团长”，其实就是已经改名为“陆英杰”的陆家杰。虽然自己早就劝自己对陆英杰死了心，但不知为什么，每次有意无意地听到这个名字，自己心里都会“扑通”半天，浑身上下也变得极不自在起来。仿佛是身上一道被自己极力隐藏的伤疤，在自己完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却突然被人当众撕扯出来。 那种疼痛又难过的感觉，让穆婴每次听到都不由得浑身战栗，失了常态。 好在这一切，蒙在鼓里的彪三都一无所知，继续在讲着他的使命和任务： “穆寨主，只要有我在，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处理你们抱犊岭的事情，安全问题由我和我带来的兄弟们负责，我们会为抱犊岭站好每一道哨岗；而且我们陆团长还特地嘱咐，让我们入乡随俗，在抱犊岭上全权听你指挥！” “谢谢，谢谢你们！谢谢陆团长！” 穆婴由衷地感谢彪三的一番肺腑之言，在说到“陆团长”的时候，她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 “穆寨主，你没有结识过我们陆团长，那才是一个英雄，有情有义，文武全才。我们团之所以叫铁团，让日本人闻风丧胆，全在我们陆团长的英明领导，指挥有方。我要是个女的，说什么也要嫁给这样的男人！过日子带劲！” 穆婴对这一番话有一种难言的苦涩感觉：是啊，陆英杰确实是个杰出的男人，自己也曾想以身相许，但可惜自己没有那个运气，人家早就“使君有妇，罗敷有夫”，自己空留一肚子遗憾和失落。 穆婴不想再继续聊陆英杰，怕自己一不小心失了态，让彪三看出端倪，那就不好收场了，说不定还会影响自己谈判合作收编时的心情，落人话柄，让人贻笑大方。 “彪三营长，我今天约你，其实主要还是想找你帮个忙。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穆婴开正篇以前，先小心试探到。 彪三倒是一副豪爽样，双手朝穆婴一拱，痛快道： “穆寨主，有话但说无妨，不必要客气。我刚才不是说过了，我们上得抱犊岭的八路军战士，现在都全权听你指挥，有任务你直接下达就行，没必要一家人说两家话。那样就见外了！” “好！既然彪三营长痛快，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穆婴也痛快地开门见山道： “东屋那个瘟神周义你也看到了，不久以前刚刚被我们抱犊岭撵走，人家现在转身又回来了。他这次上山的目的，那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过即便如此，我们也不敢明着动他。而他呢，也不是那让人消停的人，一来为了寻找那张藏宝图，二来就是来破坏咱们双方合作关系的，他绝不会让我们肃肃静静地把义父送进南北坑里。他会把我们抱犊岭搅得鸡犬不宁的。所以，我想请你帮我们盯住他，不让他在我们抱犊岭上扎翅！” 彪三一拍桌子： “穆寨主，不瞒你说，我早就看那个小子不顺眼了。要不是碍着国共合作的情面，我早把他揍下山去了。现在既然你开口了，那我彪三对此人此事就不必客气了，我会严严实实地看牢他，但凡他有一点越界出格的举动，我彪三立码让他见阎王！” 穆婴对这句话还是有点担心的： “彪三营长，你看着他行，但千万不能取他性命，不然国军那里我们就不好交代了。由于现在国内形势复杂多变，我们暂时还不想和国军撕破脸！所以对于国军的协防人员，我们主要还是以友好接受为主。” “放心吧，穆寨主，我彪三虽然有时候说话彪气些，但心里还是有准数的！我会严格按照你的指示活动，不会擅自越权。我要全力协助你办好武雄寨主的丧礼，让老英雄走得风风光光，平平静静。为我们两家将来的合作谈判保驾护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穆婴当家 091诈尸 武雄的墓地坐落在抱犊岭一处平缓向阳的半坡上。半坡后面是高耸的群山，前面有一条弯弯的小溪，每到夏季雨天，山上流下来的雨水都汇集这里，形成抱犊岭上最大最长的河流，柳荫簇簇，蛙鸣悠扬，是寨民们在山上徜徉流连的风景圣地。 这里靠山面水，风景独好，除了被寨民们用来欣赏，其实这里也是抱犊岭民众心里默认的公墓。 现在抱犊岭上的寨民，除了一小部分是当地因为敬仰武雄人品而志愿上山入伙的村民，剩余的大部分都是随武雄从北方来抱犊岭落草的义和团遗老遗少。他们远离家乡，去世以后，难以再千里迢迢地魂归故里，所以只好就近选择在抱犊岭上安顿身后事。 所以这片风水大好的公墓，就成了抱犊岭寨民心照不宣地处理身后事的最佳选择。 所有义和团的遗老遗少，但凡去世以后，家人都会要求埋在此处。祈求能沾沾这里惠荫子孙的阴世风水，祈祷下一代不再和自己一样，窝在这小小的抱犊岭上终生为匪，而是翻身做良人，正大光明地生活在阳光下。 武雄的墓穴被安排在公墓最中间的位置，如果按现在的说法，那就是稳稳的c位。 墓穴在几年前就已经砌好备用。 让武雄的墓穴位居c位，是全体抱犊岭寨民的共识。在他们的心中，武寨主是当仁不让的大家长，是他们行事做人的主心骨，当然更是他们深深爱戴的领路人。所以，他们希望生前追随武雄寨主，死后也能够围绕在武雄身边。大家这一辈子做兄弟没够，下辈子接着再续兄弟情缘。 …… 武雄去世以后，尘封了几年的墓穴被重新打扫装饰起来，准备“一七”以后就安葬武雄的遗体棺椁。 武雄的棺椁也是提前几年就做好的，由抱犊岭上号称“小鲁班”的蒋五爷主刀，带着几个徒弟，花了半年多时间才完成。 武雄的棺椁是用大青山地区最宜做棺材的松木制成。这批松木是深山生长了几十年的原木，早早采下来堆在一边备用。 松木制棺椁，颜色漂亮，还有淡淡的松香味。针对它不易排湿，容易变形的特点，蒋五爷和徒弟们采用烘干、脱脂等技术，让松木板子经过层层制作工序，又经过长达三四个月的晾晒，最终才能制成颜色漂亮，做工精良的棺木，作为永久安放武雄遗体的器具。 ……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一切准备妥当，大家就静等“一七”这天，把武雄用冰块围裹的遗体安然放进棺椁，入土为安。 按照当地风俗，遗体在装进棺椁以前，必须进行净身和穿戴阴间衣冠的仪式。 抱犊岭有一套流程完整的处理喜丧之事的红白理事会，有专门的理事人员和技术人员。 左撇子刘是公认的处理遗体整的技术流大拿，不但手法精，而且胆子大，任何丧事中出现意外之情，都要经过他的手来平定。 武雄的遗体在进行装殓以前，是被供奉在抱犊岭的灵房冰床上的，身上盖着丧被，丧被里面是厚厚的冰块，以保证尸体在存放期间不会变质有味。 灵房里由卫士和武天霸轮流为武雄守灵，一天二十四小时不能断人，随时接待前来吊唁的人群。 为故人守灵的风俗在中国由来已久。以前的人们没有火化这一说，埋葬的都是囫囵遗体。在遗体存留期间，必须由而儿子和近亲守灵。 这样做的原因，一方面由于当时医术落后，有些故人假死，留存期间，假死的故人可以随时救活；另一方面的原因，人们虽然心知肚明，却不愿明说，那就是预防故人遗体遭到各种动物的破坏，特别是要防备到处乱窜的老鼠，如果让它们接触到故人遗体，那可是大不敬的罪过。 “一七”那天早上，红白理事会的人都齐聚灵房床前，给武雄进行入殓前的准备工作。 正当大家在讨论如何更好地让武雄的遗体体面地入殓时，突然，一位在旁边观看的红白理事会成员像被蝎子蛰了一下，高声尖叫起来： “不好了，有老鼠！老鼠！” 大家闻言都激灵了一下，注目观看时，发现一只体型庞大的老鼠正从武雄的灵床下窜出来。 大家手忙脚乱地一起动手轰赶老鼠。可是那只老鼠就像着了魔一样，在床下乱窜，就是不逃走。 “妈呀，不会是要诈尸了吧？” 慌乱中不知是谁嚷了这么一嗓子，顿时就像在人群中投下了一颗炸弹，人们“哄”一下跑了一大半，屋里只剩下几个胆大的，也都忙着到处找桃木棍子，防备尸体诈尸以后自卫。 “灵床下如果有老鼠出没，那尸体就会诈尸”，这是一个流传已久的民间传说。有没有道理谁也不知道，但大家对这句话却是深信不疑，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其实我这前面章节里已经介绍过“诈尸”的情况：遗体“诈尸”是由于死者胸腔内生前有一口气憋在肚子里，当有外力触动尸体时，这口憋气被挤压出来，带动尸体摆动，人眼看上去就好像尸体又活了一样。 其实这只是一种“假生”现象。 至于“诈尸”和老鼠的关系，后来据高人分析，可能是尸体挤压出的这口瘴气有一种老鼠喜欢的臭味，所以常常会吸引老鼠在尸体旁边出没。 随着人们的四散逃避，躺在灵床上几天不动的武雄的尸体，虽然没有像传说中的僵尸一样坐起来或者站起来扑向人群，但胸部却好像真有了轻微的呼吸，竟然一上一下地起动起来。 “妈呀，快跑啊，真的诈尸了！” 随着不知哪个人的一声变了腔调的怪叫，几个胆大的人也争相夺门而出。 空荡荡的灵房里只剩下武雄那具骇人的尸体。 …… 闻讯赶来的穆婴和武天霸，面对武雄尸体突然发生的变故，也慌了手脚，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众人惊叫连连，不知所措之际，从门外冲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来。 惊慌失措的穆婴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面目，他已经从一位红白理事会成员手里夺过桃木棍子，举着就冲进了灵房里。 一阵短暂的忙乱以后，冲进灵房里的男人竟然开口招呼穆婴和武天霸进去，因为他不但已经处理完了“诈尸”的情况，而且已经给武雄的尸体穿戴完了早就在床边备好的寿衣。他之所以招呼武天霸和穆婴，是想让作为儿女的兄妹两人拜别父亲，尽快让武雄的尸体入殓棺椁，入土为安。免得大家对尸体恐惧不安。 武天霸害怕，畏缩在后面，迟迟不敢进灵房；穆婴不相信鬼神，况且里面还有彪三陪伴，她一个人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直到进了灵房，穆婴才看清楚：这个大汉竟然是八路军的驻防营长彪三。 穆婴顿时有些目瞪口呆了： “彪三营长，你，你怎么会这些东西？” 彪三一手拿着桃木棍子站着，一边满不在乎地说道： “不怕你们诸位笑话，以前我们家穷，祖上就是盗墓的，我在正式参加八路军以前，在山东老家，就是干白事的，给死人穿衣戴帽、修整容颜都是我的专业。处理这种诈尸情况，我以前也经历过，所以有经验的。” 穆婴更加惊讶了： “那，敢问你几年以前是不是在济南外的介城县城待过？有没有听说过介城大地主刘耀宗刚娶的偏房新娘子，在新婚当天吃鸡蛋噎死的事情？” 穆婴的这番话，轮到彪三奇怪了，而且他脸上还带上了几分紧张： “咦，穆寨主，你怎么知道这个事情？当年这件事情很轰动，你是听说的吧？其实这件事呀，你问我就算问到源头了。我呀，当年不但亲自参与了这件事情，而且死去的新娘子的寿衣也是我亲自穿的。而且，而且还……” 彪三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口，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穆婴顿时明白了： “而且，而且当天深夜，你盗墓的时候也经历了一场诈尸惊吓，你因为害怕，仓狂逃离了家乡，而那个被鸡蛋噎死的新娘子，却被你无意间的善举救回了一条命！” 彪三闻言，脸色大变，手里的桃木棍子一下子滚落在地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穆婴当家 092三方攻守同盟 “穆寨主，你，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彪三惊惧道， “难道，难道，你？你……” 彪三话说半截，自己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猜想：天下不会有这么机缘恰巧，又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吧？ “不错，我，就是你无意间救下的那个新娘子！” 穆婴正色回答道。 彪三骇得双目圆睁，脸色赤红，不知道是因为往日的难堪被人重新提起而羞愧，还是因为这种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在眼前而感到惊诧万分。 总之一句话，彪三遇到了自出生以来让他疑惑最大的一件事。 “你是刘耀宗噎死的那个偏房新娘子？” 在彪三和穆婴说话的当儿，周义从外面一个箭步迈进灵房来，满面诧异地望着穆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俗话说得好，不是冤家不聚头啊！现在你看，穆寨主，八路军彪三营长，还有我——周义，周八斤，现在三堂会审，却原来都是老相识啊！幸会！幸会！” 穆婴和彪三面面相觑。 “穆寨主，我们三个真是有缘人呢！棒打不散的缘分！几年前因为一场闹鬼的风波，我们三个各奔前程；没想到时隔多年，现在我们竟然又能汇聚到一起了！多大的缘分这是！” “穆寨主，你既然承认自己是刘耀宗那个被鸡蛋噎死以后死而复生的新娘子，那我现在回想一遍，我原来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也就好解释了：你所谓的噎死，其实是假死。彪三营长那时候还是个盗墓贼，可以想象的是，他在盗取你的陪葬品的时候，机缘巧合地救活了你，吓跑了他自己。” “然后你被看墓的俞伯藏了起来，他还教给你拳脚功夫。当你晚上出来练武的时候，碰巧被我碰见。你和俞伯害怕我把你死而复生的事情说出去，于是你们两个人就共同导演了一出闹鬼的把戏，让我真以为遇到了女鬼，从而吓得逃离了家乡，入了行伍，一直混到现在。” “这件事在我脑子里晃悠了好几年，疑惑了我好几年，现在终于有了答案了！也终于可以让我在有生之年放下心头的这块大石头了！” 周义说完，长长地“嘘”出了一口气，仿佛把肚子里缠缠绕绕的疑团彻底吐了出来。 穆婴没料到周义会突然闯了进来，一时脑短路，懵了，竟一下子愣在那里。 倒是彪三见周义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气势，顿时火起，将身子一横，竖在了周义面前，低头怒目而视道： “怎么，周营副也是介城县城人？那咱们不就是老相识了吗？怎么我彪三从来没听说过附近有你这么一尊神呢？” 周义也算不上是矮个子，但在人高马大的彪三面前，却怎么也显不出人物来。况且一站在彪三面前，周义仿佛天生就矮他一头似的，不自觉地就想弓下身去。 “彪爷，我哪有您那能耐呀！咱们老家虽然隔了好几个村子，但您的名声在外。我原来虽然没见过您的真身，但早已耳闻您的大名。只是周某想不到您竟如此年轻。看上去您也就比我大上个两三岁的样子吧？我怎么也得尊称您一声大哥！” 周义一副谦恭有礼的言行，让彪三有怒气也没处发了。他努力瞪了一眼有些谄媚讨好的周义，还是作势唬了一句： “我出道比你早，按江湖规矩，怎么着也是你的大哥。不过，既然你想尊称我一句大哥，那就应该知道大哥这个名头在江湖上的地位吧？如果有人胆敢作奸犯科，大哥可是有权替大家清理门户的。” 周义虽然在彪三面前一副卑躬屈膝的奴才相，但却不是心甘情愿的示弱，他的曲意迎合只是暂时权衡利弊轻重后的妥协而已。他假意嘻嘻一笑，看似在讨好彪三，实际上是将了他一军： “兄台，恕小弟斗胆，你们***八路军不是以共产主义为最终理想吗？在你们那里还讲究江湖人事吗？” 彪三当然也是鲁莽却不笨拙的角色，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混到营长的位置。他双眼一眦，正色道： “虽然我们的***八路军里不讲究江湖，但社会公道自在人心。正义的江湖在我们心里，如果有人违背江湖道义为非作歹，我们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一定会替天行道，严惩凶顽！” 彪三的话里话和声厉色荏让周义不禁噤声了。他害怕彪三那一对一瞪就发红的大眼珠子，还有彪三那一副在八路里面很少见的剽悍的身架。 他很有自知之明地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曾经自以为傲的身手，在彪三那铁塔一般的骨架下，是没有什么抵抗能力的。如果和他狭路相逢，那自己就只有低头示弱才能更好地保存实力，以便在夹缝中间求得一丝生存空间。 所以对于彪三大人训话一般的教训，周义连连说是(四)，不敢说五： “大哥教训得极是，小弟一定谨遵大哥教诲，绝不轻易冒犯天下之大不讳，免得惹得大哥动怒！伤了咱们兄弟间的和气！” …… 穆婴虽然看到周义就有一肚子怒气，但已经做了寨主的她，早已把自己训练得大度宽容，凡事都以抱犊岭大局为重，而事关自己的都是小事，是绝不能影响大局的。 周义虽然恶贯满盈，双手沾染着哥哥穆祥的鲜血，但此时绝不是自己为哥哥报仇的最佳时期。因为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确保抱犊岭在失去武雄以后的稳定和安全，为下一步接受整编做好准备。 “周营副，彪三营长，还有我——穆婴，咱们三个人，不管咱们以前有过怎样的是非恩怨，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大家各为其主，又为了共同利益走到了一起来：那就是保护抱犊岭的安全，以实现整编的顺利交接。” “所以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咱们三方应当全力配合，坦诚相待，绝不能阳奉阴违，暗藏祸心，做出有损抱犊岭的事情，破坏整编大局。” 穆婴看看彪三，再看看周义。 彪三当然知道穆婴所指，立刻附和道： “穆寨主放心，我和周营副一定会积极配合协调你的工作，共同致力于抱犊岭的安全，确保武雄寨主的葬礼顺利举行。” 彪三见周义闭而不言，就曲意刺激到： “周营副，咱们两个都是抱犊岭上的外来客，不管将来抱犊岭归顺哪个政党队伍，都和我们现在的保护任务没有太大关系。我们这些协防军，只要在任期内做好本职工作就好！” “咱们两个人在抱犊岭上要互相监督，如果有人不顾江湖道义，胆敢拆穆寨主的台，破坏武雄老英雄的葬礼，做危害抱犊岭利益的坏事，那对不起，另一方就有权协助穆寨主对违责方进行严厉惩罚！” “现在这个口头协议适合我们国共两支协助军以后的任何行动。我们双方都要严格履行。周营副，你觉得我这个建议如何？” 周义脸色有些难看，但看看彪三强迫性的眼神和穆婴眼里藏刀的冷峻，无奈地点了一下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穆婴当家 093下葬 武雄的灵柩终于安然下葬。 “诈尸”事件以后，在彪三的处理下，终于让武雄的遗体安然躺进了棺木里。为了以防不测，棺材的棺盖也立刻被扣上，并用两寸半长的棺钉把棺材牢牢钉死，然后又用手指粗细的白麻绳把棺材捆绑结实，就等着出殡时让白事劳力用扁担抬了，起灵去墓地下葬。 葬礼在第二天的早上九点开始，陆陆续续地开始接受一些外来人等和抱犊岭寨民们拜祭告别。 最隆重的当属八路军和国军部队，不但都派专人送来了丧礼和青纱花圈，而且八路军驻大青山地区的司令部还送来了由“军中秀才”之称的陆英杰亲自书写的五尺长的挽联： 上联写的是：功修与岁月同新，艺高德厚，无愧江湖英雄汉。 下联写的是：謦咳随风云俱化，藏舟亡壑，那堪朋党共含悲。 横批：武雄老英雄千古 穆婴和武天霸跪迎了这副挽联。 武天霸不认识陆英杰其人，只把挽联看成是八路军的人情，磕四个头跪地迎接以后就转过身去接待别人； 而穆婴面对挽联，却是百感交集，泪如泉涌。闭目哭泣的一瞬间，脑海里除了涌现出死去的父母和哥哥弟弟，还有失联的姐姐，可怜的舅舅，当然还有那个曾经惨痛地折磨着自己青春的陆家杰。从家徒四壁的河南老家，到小心翼翼的舅妈家，再到被噎致死的刘耀宗家，还有温煦如春的俞伯家，经过一路上颠沛流离的讨饭的生活，最后才来到这温情脉脉的抱犊岭，过上了有疼有爱有信任的生活…… 穆婴想一阵哭一阵，似乎想把今天以前所有的磨难都哭诉给死去的义父武雄听，就像一个在外人面前受尽了委屈的女儿，只有在家父面前，才能敞开胸怀地讲述自己的一切幸与不幸……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穆婴如此失态，他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痛哭流涕的穆婴，没人知道她的心有所想，没人能踹度出她的悲痛源自何处。 倒是有几个寨子上的老妇人，把穆婴撕心裂肺的哭泣当成了对武雄的孝敬，所以就低声议论着： “武寨主能收留这么一个大孝的女儿，也算是死能瞑目了。就算是亲生的女儿，能够在身后如此哀悼父亲，也值了！更何况是一个义女！” “别看穆寨主是个姑娘，却也是个至情至义之人，可敬！可叹！” …… 八里寨的吴三源匪部和其他一些散落在抱犊岭方圆百八十里的一些流匪也出面上山来拜祭武雄。 在这些世人眼中的草莽流寇中，有些人或许和武雄生前有过交往，而有些人对武雄的了解则只限于是从别人口授中听说一二。 但今天他们却还是不约而同地结伴走上抱犊岭来拜祭武雄。至于其中的情谊，说他们兔死狐悲也罢，说他们英雄惜英雄也罢，总之，一个让他们或敬佩或嫉恨的江湖枭雄终于去了，一些所谓的爱恨情仇也随着武雄的离开而烟消云散。 所以能上山来送别一代枭雄的最后一程，对那些江湖人士来说，既是江湖规矩，也是江湖情谊；既成就了武雄的身后名声，也给自己留了后路。毕竟，人在江湖混，有些东西总是要还的。 在中国人的理念里，善始是幸运，而善终才是人生的大成就和大圆满的标记。 …… 武雄的木棺在一阵白事劳力的号子声中被稳稳地放进了青砖垒砌的宽敞的坟墓里，彪三亲自下去墓穴里测量坑道尺寸和调节棺材停放角度，直到一切都做到完美无误，他才从墓穴里爬出来。 随着白事管家的一声大喊“封坟”，武雄的棺盖被儿子武天霸起锨扬土掩盖。 当浑浊飞扬的尘土落到冰冷的棺盖上，并渐渐掩没朱红色的棺材时，穆婴哭了，武天霸哭了，抱犊岭上大大小小的寨民们，也是大放悲声。 整个抱犊岭青山含泪，树木悲咽。 一代枭雄，终于尘埃落定。 从此，人间再无武雄，江湖多了一个关于英雄的传说…… …… 在葬礼举行的过程中，穆婴和武天霸是孝子孝女，全程都是悲痛欲绝，情难自抑，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彪三除了身体力行地亲自参与武雄的墓葬，而且把手下的弟兄们分配给抱犊岭的警卫队，协助警卫队确保整个葬礼安全有序地进行。 周义虽然迫于穆婴的面子和彪三的威胁，不得已也安排自己的士兵参加了警卫队，但他却一时一刻也没有忘记自己这次戴罪上山的目的：他要尽快寻得藏宝图的所在，并极力破坏掉抱犊岭和中共八路军的整编合作意向，为不久的将来国军吃掉抱犊岭的财宝和人马地盘而暗中行动。 周义虽然觉得藏宝图被武雄带走的可能性不大，但狐性多疑的他还是密切注视着武雄棺木埋葬的每一个环节。 彪三在墓葬现场的殷勤有加，让周义一开始就对他的动机有了不好的猜测，甚至怀疑他会借下墓穴的机会盗走武雄随身所藏的密图。 所以在整个葬礼现场，周义的一双隼眼就没有离开过彪三半步，直到确认彪三在忙碌中没有丝毫的手脚和猫腻，这才放下心来。 周义猜测，如果藏宝图没有被武雄带走，那就只有可能留在两个人的身上——一个是武雄的儿子武天霸，一个就是武雄的义女穆婴。 如果按常人的思维，父亲在临死以前，把数目巨大的秘密财宝留给亲生儿子，这本来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可是通过上次在抱犊岭短暂的居留，周义认识到了武雄非常人一般的胸怀，觉得他不会因为一己私心而把这批财宝留给他不看好的儿子，就像他把抱犊岭寨主的位置让给非亲非故的穆婴一样。周义怀疑，武雄很可能把关于财宝的一切都交给了干女儿穆婴。 周义为武雄这样做的原因进行了注释：一方面是出于公心，因为觉得穆婴比武天霸更能够成就大事；二一方面，私心是担心这样一批被多方势力觊觎的财宝，可能会给儿子武天霸带来不必要的伤害。 所以权衡再三，周义觉得藏宝图在穆婴手里的可能性最大。 …… 虽然已经猜测出来藏宝图的所在，可是如何尽快地攫取藏宝图，完成自己这次戴罪出使抱犊岭的使命，却是让周义头疼的事情。 思忖再三，周义还是觉得应该把抱犊岭的这趟混水搅得更浑，躲过彪三的监视和打压，分别把穆婴和武天霸各个击破，那样才有获取藏宝图，继而获取抱犊岭财宝和人马的最大可能。 想到这里，周义又兴奋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穆婴当家 094约架 周义对穆婴的美貌越来越挪不开眼。 已经成年的穆婴，脸上褪净了少女时代的青涩和懵懂，五官立体娟秀，腰身丰满挺拔，就像进入了盛花期的鲜花儿，饱满而鲜艳，端庄又妩媚，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女人味道，让人看得舒服又养眼。 周义上次上山，第一眼见到穆婴就看直了眼，心里硬生生冒出一句感叹来：都说是深山出俊鸟，乱世出枭雄。如今一看，果然是名不虚传哪！ 不过上次有武天霸名义上“霸占”着穆婴，背后又有武雄撑腰，周义不敢对穆婴怎么样。虽然心里极度不舍，面子上还是得为武天霸退居三舍，远离穆婴。 这次不同了，武雄一死，武天霸背后没人了。虽然他和穆婴是干兄妹关系，但这么多年穆婴一直拒绝武天霸的追求，看来她心里对粗暴简单、少有心机的武天霸是不喜欢的。 如此一来，周义觉得自己突然又有了突破穆婴的机会。如果这个女人倒向自己的怀抱，那自己还费什么洋劲动脑子想办法地在抱犊岭上瞎折腾，直接娶了穆婴，那不就金钱和美人兼得了吗？说不定连抱犊岭也一块儿随着穆婴进了自己的怀抱。 想到这里，周义甚至对一向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武天霸生出一丝鄙夷来：你不是处处要压制小爷吗？这回就让你小子瞧瞧：看爷是怎么征服美女寨主，攻下抱犊岭的！爷总有一天要大张旗鼓地在你面前扬扬威，吐吐气，耍耍威风！让你知道知道马王爷那三只眼可不是白长的！ 至于让自己发怵的彪三，周义也想好了对付的招儿：彪三名义上和自己一样，都是来协助穆婴保护抱犊岭的。他们分属于两个不同的政党，只要自己不主动去招惹彪三，侵犯彪三一方在抱犊岭上的利益，彪三是没有理由来干涉自己的行动的。特别是自己追求穆婴一事，只要穆婴不反对，谁干涉都是多余的，没用！这中间当然也包括置身事外的彪三。 周义思前想后，觉得万无一失了，就开始正式对穆婴展开追求。 …… 其实穆婴对周义的祸心，早在他重上抱犊岭的时候就已经觉察了。当周义不怀好意地将调戏的目光投向穆婴的时候，穆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穆婴知道周义所有的祸心：他觊觎自己的容貌不假，但他最重要的任务似乎还是自己手里的藏宝图和地质图，当然抱犊岭和八路军彪三方面的私下接触，他也绝不会放之任之，会不择手段地破坏二者之间的合作。 穆婴把周义的种种目的都偷偷告诉了彪三，让他配合自己，在周义面前演一出“釜底抽薪”的好戏。 武雄去世之后，为了防备日本人会趁乱偷袭抱犊岭，彪三把自己的人马全部分配到抱犊岭的警卫队里，随时听候穆婴的调遣和指挥。当然穆婴和彪三的接触也因此多了起来。 看到此情此景的周义，当然不甘心被穆婴和彪三排除在圈外，断了自己获取抱犊岭最高机密的机会。他也学着彪三的样子，不再放任手下的士兵做抱犊岭上的甩手老爷兵，而是拿起武器，也申请进入抱犊岭警卫队的行列。 对于见识惯了国军游手好闲面目的穆婴，当然热烈欢迎他们改邪归正，正常行使他们协助抱犊岭安全自守的职责，而不是白白豢养一群“有其名无其实”的散兵游勇。 周义也如愿加入到了以穆婴为首的军事集体的领导层，开始参与谋划和讨论如何更好地防御日本人的会议，也趁机拉进和增强了自己与穆婴之间交流的距离。 “穆寨主，晚饭后有空吗？我们去山后走走，我有个问题想和你讨论一下。” 当天的例行会议以后，望着匆匆走远的彪三，周义终于找到了和穆婴单独讲话的机会。于是临时起意，找了一个借口想约会穆婴。 穆婴没料到周义会借这么个小功夫对自己发难，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周义的小伎俩： “晚饭后我想给大家增加一个会议，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你这一问，倒是省了我再给你通知。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在会议上畅所欲言。当然也可以现在就给我说。” 穆婴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到。 周义一下子语塞了： “我找你有点个人私事，想约你出去走走。竟然你这么忙，那我们以后再找机会吧。不过，你晚上有什么大事情呀，还得专门开会研究？” 穆婴脑瓜一转，回应道： “最近两天，彪三营长可能有急事要回他们驻地一趟，他的士兵指挥权，我想提议让天霸哥暂时代理一下。” “干嘛让天霸代理？自从武寨主去世以后，我看天霸的精神一直郁闷不乐，还没从他父亲离开的悲伤情绪里走出来。这个时候让他代理抱犊岭上八路军的指挥权，恐怕会让他不堪重负。如果你信任我，我倒是愿意替他承担这份压力。” 周义婉转地说道。 没想到穆婴一口就回绝了： “这样可不行，你肩上的责任也不轻，不能再劳你大驾了。一是八路军和国军分属不同的政党，不能混属领导权。把协助驻军的代理领导权暂时交给天霸哥，也是彪三营长的意思。我们不能随便篡改。” “再者说，你也看出来了，自从义父去世以后，天霸哥精神颓废，生活混乱，和以前精神小伙的样子大相径庭。所以我们要把他从悲伤放纵中解救出来，让他参加工作，把精力拉回到工作中来，让他没有时间沉浸在悲伤里不能自拔。” 一番合情合理的说辞，竟然让周义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 二人正僵立间，几天不见的武天霸竟然远远地走过来，看见穆婴和周义在一起，顿时有些上火起来： “穆寨主，你们有什么机密工作不能在会议上说，非得在会后私下里交流？这恐怕是周营副最喜欢的方式吧？” 武天霸语气里的火药味让周义很不舒服，他撇了一眼身子骨有些轻飘飘的武天霸，挑衅到： “哥哥哎，说话千万不要闪了舌头。怎么和穆姑娘说话，我当然要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你要是不服，我随时欢迎你的挑战。” 说到这里，周义似乎觉得语言还不能充分的表达他的愤怒，他举起拳头朝武天霸晃了晃，咬牙道： “要不是看你最近消瘦地厉害，小身架架不住小弟的拳头，我倒是真想和你切磋一下武艺。以前看着武老寨主的面子让着你，测不出你真正的本事，也不敢和你争穆姑娘。现在形势变了，咱们又站回了同一起跑线，要不，哥俩有时间较量较量？” 武天霸万没有想到，原来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周义竟然胆敢在穆婴面前如此藐视自己，顿时怒从心起，骂道： “好，较量就较量，谁不敢谁是孙子！你约时间，武某一定奉陪到底！” “哥哥痛快！为了公平起见，过几天等你身子好些了，咱们就约架。现在和你约，人家会说我欺负你。约架后，成功者就获得追求穆姑娘的权利，失败者退出！” 周义趁机讲出了约架后的条件。 武天霸一口就答应下来：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这样说定了！” …… 穆婴看了一眼周义，又转头看看武天霸，冷笑一声就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穆婴当家 095逼婚 “穆婴，你嫁给我吧！” 在和武天霸约架后的第二天，周义就瞅准一个无人的时机，拦住了想匆忙离开办公室的穆婴。 “为什么？” 穆婴抬眼冷冷地看着他。 “因为我和武天霸约架赢了，现在抱犊岭上，想追求你穆婴的男人，就只有我周义一个人了！” 周义不无得意地回答， “武天霸约架失败，自认技不如人，所以乖乖退出对你的竞争，心服口服地把你让给了我！” “哼，真是可笑！武天霸把我让给了你？” 穆婴冷笑一声， “武天霸是谁？你又是谁？你们两个竟然可以私自决定我的命运？谁赋予你们这么大的权利？” 周义自知失言，忙改口到： “穆婴，你知道的，我一直喜欢你。我上次来抱犊岭，若不是武天霸在中间掺和，我早就向你求婚了。” “今天正好是个机会。我知道你不喜欢武天霸，是他一直纠缠你。而你碍于武雄的面子，才一次次忍了下来。这些，我都知道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还好，老天爷开眼，这次终于让我赢了他！” 周义还想絮絮叨叨往下讲，穆婴打断了他： “周营副，这次约架你的确赢了，但千万不要说是你打赢了天霸哥。他脑子里缺根弦，没看出来你的障眼法，可是周围有明白人，早识破了你的雕虫小技。这一点你不否认吧？” 周义有些意外，怔怔地看了穆婴两眼，喏喏道： “穆婴，看来你年纪轻轻就能被武雄推荐坐上抱犊岭的头把交椅，绝非是浪得虚名。你虽然没有亲临我们的约架现场，但现场的情况你却一清二楚。这说明你的确是个高人！周某佩服！” “不过，我还是好奇，你知道我用了什么手法让武天霸不战而败？说出来看看！让周某也见识一下你的细作的本领！” “想死个明白？” 穆婴嘴角一扬，语气里带着鄙夷道： “好，那我就给你好好说道说道。” “在你和天霸哥进行比武之前，你借助草原那达慕摔跤前喝奶茶的风俗习惯，骗他和你一起喝下了一碗奶茶。不过，你的奶茶里是纯净的，而天霸哥的奶茶里却放进了让人坏肚子的巴豆。结果，天霸哥刚刚上场和你斗了不到两个回合，就因为闹肚子败下阵来。” “虽然你周义是行伍出身，又有从小飞檐走壁的本领，但比起出身武术世家的武天霸来说，你的本领只能算是三脚猫功夫。所以要想打败他，你想出了使用阴招，不然你绝对不是武天霸的对手！” 穆婴的话一针见血，周义尴尬间闹了个大红脸，忙辩解道： “你这是瞎猜的。我和武天霸喝的一样的奶茶。而且武天霸生性多疑，怕我害他，还故意和我交换了奶茶杯才喝的。” 穆婴冷冷一笑，回答道： “这也正是你的狡猾之处。你知道武天霸会对奶茶起怀疑，所以你故意先端起放巴豆的那一杯。武天霸不知你的计中计，为了保险，就和你交换了奶茶杯子，却不知恰恰就喝下了放巴豆的那一杯。所以才造成后面比武的失败，让你钻了空子。” 比武使诈的把戏被穆婴揭了个底朝天，周义脸上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尴尬透，更别提保护你们小小的抱犊岭了！” “所以，‘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不用我再给你复述了吧？你跟着我，咱们跟着党国，那前途绝对是光明的！否则，如果你忤逆了y长官的命令，一意孤行，就算我能放过你，党国也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甭说你嫁不嫁得成武天霸，就是整个抱犊岭上的寨民们，也会因为你的错误决定而跟着你一起遭殃的！” “所以我娶你，实际上是想救你一命。你如果不相信我周某的话，那咱们就只好走着瞧了！” 周义对穆婴也算是动了十二分的真情，一番动情动意的话听上去倒也真诚。 只可惜穆婴对他和党国的一切做派都早已看透读懂，所以这些话在穆婴看来，非但不可信，反倒更多的是多了一丝欺骗和讽刺意味。 “谢谢你的好意！那咱们就走着瞧好了！” 穆婴说完，丢下一脸错愕的周义，拂袖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穆婴当家 096允婚 彪三回大青山八路军总部去复命，武天霸临时接替对他的人马的指挥权。 穆婴在开完抱犊岭每天的例会以后，总是再补开一个关于协防军事务的临时会议，目的就是为了协调和加强国共两党协防军与抱犊岭当地武装之间的友好合作关系。会议的参加者除了穆婴和小豹子，就是两方协防军的领导：武天霸和周义。 周义在彪三面前，还能夹着尾巴做人，但在武天霸面前，他却有了一种颐指气使的欲望。特别是和武天霸约架胜利以后，周义在武天霸面前，翻身做主人的感觉更加强烈。 “武兄，昨天的比武，承让了！” 临时会议结束后，穆婴刚走出会议室，周义就开始调侃脸色蜡黄，满头虚汗的武天霸。 昨天一晚上的闹肚子，折腾得武天霸有气无力，要不是穆婴让小福子特别通知他参加例行早会，武天霸是一百个不愿意起床。 好不容易硬撑到两个会议结束，武天霸在桌子上趴了一下，想等周义出去后再走。没想到周义非但没有掩饰约架胜利的骄傲和喜悦，反而还不打算放过灰头土脸败下阵来的武天霸。 “武兄，我原本以为咱们怎么也得斗上十个八个回合才能分出胜负，真是没想到，两个回合不到，武兄竟然就体力不支了。看来，不是武兄被女人掏空了身子，就是年龄不饶人了！哈哈哈！” 周义一番连风带刺的话，顿时激起了武天霸的血性： “周义，你特么的就是个小人！亏我那么相信你！两军比武，你竟然使诈，给老子的奶茶里下巴豆，害得老子一晚上没提上裤子！” “我原本不想再追究这件事，要怪就怪自己心盲眼瞎，上了你的贼道，打算自己吃个哑巴亏就算了。没想到你倒是占了便宜谷地里吃，自己反倒找上门来。怎么，是不是还想再约一架？” 周义对武天霸的动怒早有预料，他原本就是想激怒武天霸，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风度，承担一个输不起的名声，好让这个名声最后传进穆婴的耳朵里，让穆婴对武天霸的形象打个低分，从而抬高自己的形象。 “武兄，再约一架就没必要了吧？我们原本定的就是一架定终身，事先说好的事情，是不能再变来变去的。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凡事不能随便反悔的！否则，那还有什么诚信可言？” 周义的目的就是激怒武天霸以后看笑话，如今目的达到，周义不想和武天霸多纠缠，怕他真的一时兴起，给自己来两拳，自己还真不一定就能接住。那样可就让自己蹲腚栽脸了。 所以眼见武天霸脸上怒色渐起，周义见好就收，竟然“哈哈”大笑而去。 …… 武天霸昨天着了周义的歪道，吃了败仗，心里本来就窝囊上火，现在又让周义当众羞辱一顿，顿时内心羞愧气恼，丢下小福子在后面叫喊，自己一个人扭头就窝回自己家里蒙头大睡。而且这一睡就是两天不上朝，不吃不喝，会也不开了，工作也不干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小福子对武天霸的自甘堕落实在没招了，只好汇报给穆婴，让她出面劝解自家主人。 …… 穆婴知晓周义和武天霸约架比武的全部过程，对武天霸的惨败，穆婴心里是很担心的。 自从武雄过世，武天霸的精神就一直恍惚不定，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有太多的悲伤，但穆婴深谙武雄和武天霸多年父子形成的默契和依赖，所以在武天霸故作轻松的背后，是他对失去至亲以后的惶惑和担心。 可是狡猾的周义却利用武天霸这个时间段的惶惑不安，故意和武天霸约架，并设计打败了武天霸，逼他不得已放弃对穆婴的追求。 这不但进一步打击了武天霸的自信心，彻底摧毁了武天霸的精神支柱，让他进入了混沌又失望的状态里，开始自暴自弃。 当小福子找到穆婴的时候，穆婴刚刚拒绝了周义的逼婚，愤怒激动的心态还没有平复下来。 穆婴知道武天霸对自己的心意，虽然自己一直在拒绝他，但武天霸一直没有死心。 特别是义兄妹两个在处理父亲武雄的丧事时，武天霸对穆婴的依赖和呵护，更是让穆婴知道了义哥的心事。 面对武天霸火辣辣的眼光，穆婴的心思也在悄悄变化。她似乎已经不像原来一样抗拒武天霸的示爱。面对他的赤裸裸的好感，穆婴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反而有了一丝丝的甜意。 …… “哥，要不你娶我吧，我想嫁给你！” 当穆婴推门进入武天霸冷清清的家里，看见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的消瘦得脱了相的武天霸时，穆婴鼻子有些酸了。 “你说什么？” 武天霸似乎被穆婴的话吓了一跳，他一下子从被窝里坐起来，怔怔地望着床前站着的穆婴。 “哥，你娶我吧！我嫁给你，咱们组成一个家，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穆婴看着武天霸的眼睛，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穆婴，你开玩笑的吧？逗哥哥玩？” 武天霸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又看看穆婴认真的样子，他有些疑惑了：穆婴这是葫芦里卖啥药呢？自己追求她这么长时间，她一直言辞拒绝，可是今天怎么突然就松口允婚了呢？ “你是不是看哥哥可怜，所以开这么个玩笑逗哥哥开心？” 武天霸继续猜测到，并且心里有了几分生气，觉得穆婴竟然拿这种玩笑来戏弄自己，摆明了是在嘲笑自己以往对她的一片痴情， “或者，你和周义一伙，竟然借助我这次约架失败来嘲笑我？” 穆婴没有理会武天霸的猜测，她轻轻坐近武天霸的床边，双手绞着武天霸的被子角，小声说到： “哥，我说的是真心话，咱们两个结婚吧！义父不在了，咱们兄妹不能拆开，还是继续生活在一起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穆婴当家 097结婚 穆婴决定嫁给武天霸，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爱情和婚姻在穆婴的眼里一直都是神圣的。特别是在遇到陆家杰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穆婴觉得：自己的爱情和婚姻，只有和陆家杰联系起来，才是自己心目中最美好的模样。 后来陆家杰不辞而别，生活把她逼近了死胡同，为了能救下生病的舅舅，也为了自己能活命，她答应了做刘耀宗的偏房。那时候的穆婴，没人知道她的心中所想，到底有多么不甘，到底有多么绝望。她甚至都怀疑自己的心已经死去，活在世上的只是一具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的驱壳而已。 直到自己被俞伯救下，并送上了抱犊岭，而且幸运地得到了义父武雄宠爱，穆婴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获得新生的穆婴重新开始憧憬自己的爱情和婚姻。当她得知陆家杰在八路军的队伍里，并且成了一名英雄。在那一刹那，穆婴心里的惊喜和幸福是任何人都体味不了的，那是她“死而复生”后觉得人间最美好的一件事情。 可是幸福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当下一秒又获知了陆家杰有了未婚妻的消息，穆婴犹如六月天掉进了冰窖里，那种冰火两重天的折磨，让她生不如死，绝望透顶。 从此以后的穆婴，就像一个彻底关闭了心门的殉道者，只是在顽强地活着，为了义父武雄的重托活着。至于爱情和婚姻，于她而言，就像一堆燃尽了热情的火焰，除了呛眼的狼烟，已经没有了任何温暖可言。 所以不论是武天霸后来的穷追不舍，还是周义轻佻露骨的表白，穆婴一律是不为所动，漠然置之。不是自己想象中爱情的模样，穆婴是宁缺毋滥，宁肯不要。 可是随着武雄的离世，看着朝夕相处的义哥武天霸陷入爱情失意、亲情缺失的痛苦境地，穆婴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她和他之间虽然产生不了爱情，可是她对他已经有了很深的亲情。想想自己和陆家杰之间已经没有可能的未来，穆婴慢慢滋生了要嫁给武天霸的念头，以此来报答武家父子对自己的厚爱和赏识。 嫁人的念头一旦产生，就会慢慢发展成长起来。特别是周义那充满威胁和恶意的逼婚，更是加剧了穆婴要嫁给武天霸的决心。 …… 穆婴的表白让武天霸喜出望外：虽然对穆婴的突然转变让他心怀忐忑，但只要穆婴能嫁给自己，这就够了。自己余生能做的，就是让穆婴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嫁给自己，她穆婴就是幸福的！ 这种得来的太容易的幸福让武天霸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因为太爱反而怕失去，为了不给穆婴反悔的机会，当穆婴答应他求婚的那一刻，武天霸就想把穆婴娶回家中。他的那个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女人的气息，他已经受够了它的冰凉，他想让穆婴快快把它捂热，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一个有男有女的温暖的家！ …… 婚礼选择在第三天举行。 这是迄今为止抱犊岭上最高级别的一对新人婚礼。新娘是抱犊岭上的新任寨主，新郎是副寨主，同时又是抱犊岭一直以来的太子爷。 这桩婚姻在某种意义上是完全顺应和契合了整个抱犊岭寨民的民意和希望的。 但这桩高级别的婚礼，并没有像人们想象的那样，举办得高调而喧闹。 婚礼完全按照新娘穆婴的意思，进行得低调又朴素：不请客，不送礼，不对外宣扬，新郎新娘连新嫁衣也没来得及赶制，只是各自胸前戴了朵纸质大红花，学着八路军解放区的新婚姻风俗，两个新人把铺盖放在一起，合唱一首革命歌曲就算拜堂成亲了。 当然为了给新寨主烘托欢乐幸福的新婚气氛，在管家小豹子的安排下，抱犊岭大食堂的厨师师傅，做了一锅美味可口的大杂烩，让每个抱犊岭寨民尽情免费品尝。 大家吃吃喝喝，高声欢闹，为新人新婚送上了各自最诚挚的祝福…… …… 与这个欢乐的场面格格不入的，是情绪低落、灰心丧气的周义。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本来精心设计的想要武天霸出丑作怪的局，最后却变成了督促穆婴嫁给武天霸的助推剂。这不是正应了原来那句古话：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周义不想看见武天霸脸上那写满胜利者得意忘形的大笑，更不想看见自己日思夜想的穆婴竟然成了为武天霸羞涩脸红的新娘。 当新郎武天霸和新娘穆婴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同唱一首歌曲的甜蜜一幕，就像一根钢针刺进了周义的心里，让他痛苦又恼怒。他再也不能克制自己若无其事地站在人群里，观摩着让他嫉恨的一对新人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秀恩爱。 周义有些崩溃地走出了看热闹的人群：从此，武天霸依旧是自己的心头恨，穆婴却不再是心头爱。如果说自己以前对抱犊岭还抱有一丝丝的怜悯和垂爱，那是因为抱犊岭上有自己喜欢和想讨好的穆婴！可是从今天起，从穆婴和武天霸结合在一起的那一刻起，只会敦促我周义更加不择手段、无所顾忌地夺取抱犊岭上的财宝和领导权，直至把整个抱犊岭踩在脚下，再唾上一口！ …… 婚后第二天，穆婴和武天霸没有蜜月，没有休息，一切工作如旧：开抱犊岭上的早例会和协助军会，进进出出地忙的不可开交。 协助军会还是穆婴和武天霸、周义几个人参加。 时至今日，过去一直害怕被排除在协助会之外的周义，面对武天霸看穆婴时那痴痴迷迷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以前费劲心思地要求参与其中是多么愚蠢的决定！ 现在的周义，开始希望赶快退出这个让他无限愤怒和嫉妒的圈子，不再与那一对狗男女同流合污，朝夕相处；同时盼望上司领导赶快派驻援军人马，配合自己尽快寻到藏宝图，推翻穆婴在抱犊岭上的领导，让这一对狗男女快活不得！ …… 周义的诅咒意外生了效，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盼望的国军救兵没到，但彪三去搬的八路军救兵却到了，而且来人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谁呀？原来是陆英杰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穆婴当家 098陆英杰上山 “穆婴，穆姑娘，原来真是你呀？！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人呢！” 陆英杰一见到穆婴，一下子就愣住了：虽然穆婴看上去比几年前长高了不少，但眼睛鼻子嘴巴，却还是原来那个样，倔强又个性地分布在那张圆溜溜红扑扑的脸蛋上，让人看上去无比地舒服又养眼。 穆婴对现在的陆英杰的认识，并不像陆英杰对她那样一无所知，她实际上对陆英杰的一切都稔熟在心，只是他从未知道罢了。 不过对于陆英杰这次唐突上山，却是穆婴没有料到的。虽然彪三临走的时候再三告诫自己，可能他回大青山八路军驻地以后，会有一个重量级的指挥官代替他来抱犊岭驻防谈判，但穆婴却怎么想也没有料到是陆英杰来了！ 眼前的陆英杰还是一如既往地英俊白净，多年的战争炮火并没有褪尽他满脸的雅儒和理想光辉。相比学生时代的青涩和稚嫩，现在的他，脸上更多地增加了一种军人的自信和坚毅，仿佛时光沉淀了他的阅历，从侧面告诉别人：这是一位被战争炮火洗涤过的铁血军人！ 穆婴对于陆英杰的到来感到很奇怪，不久前还听说陆英杰去支援八路军的陕甘宁解放区，现在怎么会突然回来大青山八路军总部，并来到了抱犊岭上？ “陆，陆长官，怎么会是你来到这里了？” 穆婴在看到陆英杰的第一眼，内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但她知道背后有武天霸和周义的眼睛盯着，穆婴极力用牙齿咬痛舌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当她望着陆英杰的眼睛说话时，语气里还是有禁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我是轮战回来休养的。穆姑娘，不不，穆寨主，你怎么会在抱犊岭上？原来我听说过武老寨主的英名，无奈军务在身，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来拜访老英雄。如今惊闻武老英雄仙逝，英杰恰好又在大青山总部轮休，所以借机来拜祭一下，顺便拜访一下新任寨主！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故人到眼前了！” 陆英杰掩盖不住满脸的惊讶和惊喜。 其实穆婴并不想向任何人透露她和陆英杰的关系，本来还想着要暗示陆英杰和自己装作互不相识最好。可是陆英杰唐突地张口一句话，就把两个人是老相识的关系给卖了出来。 “怎么，陆长官和穆寨主还是老相识？老朋友？” 站在穆婴身后的周义，早就看出穆婴面对陆英杰时神情的不自然，心里就在胡乱猜测着他们关系的不寻常。待仔细听完陆英杰和穆婴的对话，就忍不住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穆婴立刻意识到自己和陆英杰的关系想捂也捂不住了。片刻思索以后，她觉得与其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遮遮掩掩，反倒更容易引起周义和周围人的猜测，还不如索性就大大方方地承认和陆英杰的往日友谊。反正以后两个人就是朝夕相处的关系，把事情说开了，自己和陆英杰相处起来也舒服，不至于尴尬。 穆婴刚想张口解释，没想到陆英杰却抢在她前面开了口： “我和穆姑娘是在济南府认识的。当时我在济南国立山东大学堂读书，穆姑娘正好在济南生活，而且她卖绣品的小市场和我们学校离得很近，我们经常见面，后来就渐渐熟悉了。” 陆英杰的介绍简单明了，合情合理，把两个人的关系解释的明晰又恰当。 这正是穆婴需要的答案，她如释重负地深深呼出了一口气来。 “哇，难怪陆长官气质特别，看上去就不像寻常百姓，没想到竟然是国立山东大学堂的高材生啊！让我们这一众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小蝼蚁们深感佩服！佩服！” 周义早听说过国立山东大学堂的鼎鼎大名，深知能够进里面研修学习的学生，都是非富即贵之人。寻常百姓家的孩子，是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进那个学校的。所以无形之中对陆英杰就增加了几分尊重和羡慕，说话的口气也变得热情有加，还恭恭敬敬地作揖拜上。 “过奖！过奖！英杰也不过是一介普通人等，只是借助了母校的名气罢了！不过自从离校参军，不论是早期在国军队伍里，还是后来在八路军队伍里，英杰一直严格自律，以精忠报国来激励自己，以为天下先为己任，在战场上身先士卒，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和退缩，唯恐护国不力，护民不周，从而玷污了母校的名声，辱没了军人的职责。” 陆英杰对周义的恭维谦卑有加，客气又婉转地阐述了自己的立场和志向。 “哦，原来陆长官还是从国军部队转向八路军的，看来这里面也是有故事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武天霸这时却突然开了口。 自从倾听穆婴和陆英杰说第一句话，武天霸就觉得一向严肃稳重的穆婴好像有点心不在焉，言行举止都失了平时的水准。 他敏感地察觉到：老婆穆婴和这个英俊儒雅的八路军团长之间，好像有过某种故事发生。当然这个故事的内容一定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 所以面对侃侃而谈的陆英杰，几乎没进过学堂的武天霸非但没有好感，反而从心里滋生出了一种怨恨交加的情绪来，一方面对他充满排斥，另一方面内心里还有一丝丝的自卑。 在这种复杂的思想感情下，武天霸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想让陆英杰当众出糗，好借此打压一下他的威风和气焰。也因此可以把穆婴的眼光吸引到他这个新婚丈夫的身上。 所以刚听完陆英杰的自我介绍，武天霸就鸡蛋里挑骨头一样，抓了一个陆英杰的破绽出来发问。 陆英杰对武天霸的问题并没有特别的敏感，反而很爽朗笑着回答道： “武兄的这个问题问得好，这里面的确有故事，而且这故事很长。反正英杰会在抱犊岭常驻一段时间，我正好打算以后有时间，会专门开一堂思想课，慢慢讲给大家伙这个故事听的。” “既然我和陆团长之间既是故交，又是新的合作伙伴，那我们接下来的协作工作就好干多了。” 穆婴不想再让抱犊岭上有人节外生枝地盘问陆英杰更多的问题，以免言多必失。万一有哪句话牵涉到将来整编的问题，那势必会引起周义的警惕和怀疑。自己代表抱犊岭和八路军一方的谈判也就会受到影响。 所以穆婴简单地把抱犊岭上的各路人马一一介绍给陆英杰认识，让他们各自寒暄片刻，随后就让管家小豹子带着陆英杰的一路人马去安顿住扎下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穆婴当家 099陆英杰上山(2) 安顿好陆英杰的住宿，又吃过了接风宴，一切流程过后，陆英杰坐到了穆婴的对面。 作为驻守双方的最高领导人，穆婴和陆英杰接下来就开始进入双方的谈判和协商保护抱犊岭的环节。 这是武雄定下的规矩，也是所有驻守抱犊岭的外来部队都必须要经历的重要环节：会议双方明确外来援军和抱犊岭本地部队的分工。目的就是要规范外来士兵的行为，防止他们擅自行动，鸠占鹊巢，反客为主。 穆婴对陆英杰这次上山，心里也不是没有一点猜测，虽然不能确定猜测的准确性，但她可以确定的是：八路军总部那边已经知晓了她和陆英杰的交往。 “穆姑娘，别来无恙啊！” 就在穆婴犹疑着怎么开口的时候，又是陆英杰率先打破了尴尬。 “我很好，陆大哥！谢谢你这么多年还能想起我！” 在这个只有两个领导人参加的密谈会议上，穆婴卸下了抱犊岭寨主威严的盔甲，变身回一个羞涩不安的少女，对陆英杰的称呼也由“陆团长”变成了“陆大哥”。 这无形之中拉进了彼此的距离。 “我是真没想到，当年那个被街混混欺负的小姑娘，现在竟然成了威震一方的抱犊岭寨主！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哪！” 陆英杰望着眼前精干利落的穆婴，再想想以前那个羞答答瘦弱的小姑娘，不由地感叹起来。 “陆大哥，当年你从大学堂参军走的时候，说过要和我告别。后来我去学校找过你几次，一直也没有得到你的音信。” “我后来的遭遇你可能也知道了，我辗转千里从山东来到抱犊岭，被义父收留，他老人家还教会了我武艺和枪法，后来又把寨主的位置让给我。要不是我义父的大恩大德，哪有我穆婴今天的一切？不然，穆婴也不会有机会再见到陆大哥您哪！” 穆婴详细述说了一遍自己千里迢迢来抱犊岭的经过，说到动情处，她不禁潸然泪下。 陆英杰也详细讲述了自己从当兵开始，一直到现在的经历，以及自己从国军到八路军的转变。特别是当年仓促参军，与穆婴不告而别的原因。 当然至于自己这次上抱犊岭的真正原因，陆英杰在没有得到穆婴亲口许诺接受八路军的整编以前，是不会说出来的。 其实这次派陆英杰上山做驻防抱犊岭的驻军首领，是大青山八路军总部领导反复协商以后做出的最佳选择，也是大青山总部领导们花费了大量心血精心物色的合适人选。 这是基于总部对穆婴和抱犊岭上的实际情况的了解，以有利于将来的收编计划而做出的适当调节。 陆英杰并不像他看上去那样对穆婴的情况一无所知，他熟悉穆婴在抱犊岭上的一切：知道她千里迢迢投奔抱犊岭的真相，知道穆婴暗访过大青山八路军总部，知道她和武雄之间的父女情谊，也知道穆婴手里握着抱犊岭的珍宝密图和几百人马的前途命运。 当然，所有这一切，都是八路军总部侦查兵的功劳。 八路军总部派陆英杰现在上山的意义，就是要利用他和穆婴的往日交情，把抱犊岭上的宝藏和人马都争取过来，为即将来临的国共战争换取筹码。 “穆婴，我这次上山的主要任务，就是和你们抱犊岭协商将来整编的事情。现在美国已经参战，苏联也已经进驻到中国东北，日本人马上就要完蛋了。” “可是，打完了日本人，国共之间为了争夺未来国家的领导权，还会有一番较量。关于这一点，国共两党之间都心知肚明。所以，现在双方都在暗暗招兵买马，壮大自己的队伍，以便在将来的战争中取得胜利。” “在这种情况下，你们抱犊岭的归属问题，就显得尤其重要。国民政府不会白白放弃这一众抱犊岭人马和武器装备，当然更不会放弃对抱犊岭宝藏的觊觎。” 陆英杰一边耐心讲述，一边观察着穆婴的脸色。他发现穆婴随着自己的话语连连点头，知道穆婴认同自己的观点，这让他谈性更高涨了： “在我们八路军这边，也是希望不但你们抱犊岭的人马能归顺到人民的队伍里，就是抱犊岭上的财宝，也希望能来之于民，用之于民；至于地质图，那是咱们中国人的宝藏，是未来建设国家的物质财富，更是必须要回到人们的怀抱中。” “早在武雄寨主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和我们杨司令有了合作整编意向。只是由于战争原因，合作没有完成就流弊了。所以这次总部领导重新派我上山，就是为了协助你完成和八路军的整编问题，以及财宝的交接和运输问题。” “当然，我们也知道，现在的抱犊岭上敌友交错，国民政府和军阀yxs部都在盯着你穆婴的一举一动，如果他们一旦得知你们抱犊岭和我们八路军联合整编，他们一定不会对此听之任之的。所以我们在保证圆满完成联合整编的同时，还要时刻警惕周义一伙的阻挠和破坏。” …… 听完陆英杰的一席话，穆婴沉思了良久。 “陆大哥，我义父活着的时候，我们爷俩确实有和你们八路军合作整编的意向，只是由于双方各方面的原因，再加上当时战争形势不明，抱犊岭领导层内部出现了强烈的反对意见，所以整编的事情就被搁浅了。” “现在，由于有抱犊岭财宝的吸引，国民政府现在对抱犊岭是虎视眈眈，派周义一伙来千方百计地阻挠抱犊岭与八路军的接触，破坏我们之间的合作。” “周义现在不止想在我们抱犊岭事务上处处伸手，而且据我所知，他还在我们抱犊岭领导层内部拉拢腐蚀个别投机分子做同伙，搞分裂，起内讧，妄图瓦解抱犊岭的领导层，孤立我，最后好逼我交权交钱，让他们达到不战而胜的目的！” …… 穆婴的一通头头是道的解析，让初登抱犊岭的陆英杰顿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穆婴当家 100离间计(1) 周义眼见着穆婴和陆英杰说说笑笑地进出聚义厅，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周义明白，八路军的这个陆英杰，上抱犊岭的目的和自己是一样的。两个人各为其主，是针锋相对的对手。 当然，刚开始看陆英杰上山后的一系列举动，周义也曾经以己之腹度他之胸，觉得他在手段方面也无大招，走的是和自己有异曲同工之妙的途径：打感情牌，擒贼先擒王，想通过俘获寨主穆婴的芳心，让她在思想上青睐自己，从而在行动上也向自己倾覆。 不过周义的招数在穆婴面前并没有奏效：他一番连哄带吓的表白，非但没有打动穆婴，反而刺激她更快地投进了情敌武天霸的怀里。 周义欲速则不达，偷鸡不成还蚀了把米。望着武天霸喜气洋洋地把穆婴娶进家门，周义悔得肠子都青了，“啪啪啪”给自己几个耳瓜子也不解恨。 如今见陆英杰又在走自己的老路，周义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想象着陆英杰最后也会和自己一样，以尴尬结局。 可是让他意外的是，一天的时间下来，周义就发现了陆英杰在穆婴面前不同于自己的待遇：在穆婴对待陆英杰的一举一动里，似乎都有一种不同于普通朋友的感情在里面。这种感情是一种微妙的亲切感和喜悦感，就像两个相识已久的知己，在多年后又惊喜重逢。 善于察言观色的周义注意到：穆婴在看向陆英杰的眼睛里，一直都是亮晶晶地放着光。 阅人无数的周义当然知道“星星眼”在男女之间意味着什么。这种出格的举动对于一向以严肃示人的穆婴来说，真的是不寻凡常。就算在穆婴和武天霸结婚时，周义都没有看出穆婴的脸上出现过这种表情。 虽然周义暂时不能确定穆婴和陆英杰之间到底有没有私情，但他可以很明确地预知他们以前肯定是有交情的。 至于交情深浅，周义不敢肯定，只是模糊地觉得他们的交情绝非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这个发现让周义既充满了嫉妒，又充满了惊喜。嫉妒的是，没想到这个陆英杰竟有如此魅力，竟让穆婴另眼相看； 惊喜的是，穆婴无意间暴露出来的这个软肋，一下子让心怀叵测的周义找到了报复穆婴的命门。只要自己利用这个命门大作文章，就不愁赶走陆英杰，推翻穆婴在抱犊岭上的领导，从而替国军收复抱犊岭人马，寻得珍宝。 …… 周义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一箭双雕的离间计，他要利用这个离间计，在抱犊岭错综复杂的关系中，寻得一个最有利于自己的局面。 周义为自己的离间计物色的主角，就是穆婴新婚不久的丈夫武天霸。 周义深谙武天霸气量小，做事鲁莽，对新婚妻子穆婴患得患失。生性暴躁多疑的他，是绝对不会容忍穆婴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的。 周义决定利用武天霸，把陆英杰赶出抱犊岭，彻底打破穆婴和八路军合作的一切可能，从而在即将来临的战争中为国军和自己赢得先机。 …… “武副寨主，你怎么一个人闲逛呀，新娘子没有陪你出来？” 周义知道武天霸有饭后遛弯的习惯，所以晚饭后，他就早早守在武天霸必经的路口，等他出来。 因为半个时辰以前，周义已经窥探到穆婴去了聚义厅办公室。所以当他看见武天霸一个人出来遛弯时，他就迎上去明知故问地开始点火。 “哦，穆婴这几天忙工作，吃完饭去办公室了。” 武天霸并不待见周义，答话也不冷不热。 武天霸在江湖上长大，心理上崇尚江湖义气和道义。刚开始结识周义的时候，也曾被周义表面的豪爽和热情蒙蔽，把他当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和兄弟。 可是周义毕竟是小人，性格里的狡诈和奸滑随着时间而逐渐显露出来。特别是他为了贪慕财宝，竟然不惜要杀害父亲武雄。 这让武天霸“是可忍孰不可忍”，决心斩断和周义之间的一切来往。 所以自从周义重上抱犊岭，武天霸就一直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完全把他排除在朋友圈之外。 “抱犊岭这两天除了那个八路军的陆团长上山，也没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寨主没黑没白地处理吧？穆寨主怎么就不能抽出点时间来陪陪你这个新婚的老公？难不成大晚上的还得去和那个陆团长商量公务？” 周义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但嘴里说出的话却在酸溜溜的挑衅武天霸的神经。 不过已经对周义丧失了信任感的武天霸，面对周义充满挑衅意味的问题，有些赌气地回答道： “你还真猜对了，穆婴现在就是去和陆团长商量明天的值守安排了。怎么，把你排除在外，是不是有点不舒服了？” 周义对于武天霸不友好的回怼并不生气，他抽出一枝烟递过去： “老哥，兄弟原来可能做过一些对不起老寨主和你的事，不过兄弟已经后悔了，所以你大人大量，以后也要把这些事翻篇，咱们重新做兄弟！” 武天霸推开了周义递烟的手，冷笑了一声： “和你重新做兄弟？哼，我武天霸实在不敢。我怕哪一天你不高兴了，把我卖了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数钱！” 武天霸的反击让周义有些尴尬，他干咳了一下嗓子，讪笑到： “这哪能呢！哥哥你也太埋汰兄弟了。不管你信不信，兄弟我在任何时候都会维护哥哥的利益。凡是觉得损害哥哥声誉的事情，我都是要插一杠子过去，怎么也得给哥哥保住面子的！哥哥的面子就是兄弟的面子嘛！” 周义的话里话具有赤裸裸的煽动性，武天霸觉得，如果自己再装傻不接话，自己都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了： “周义，你这么说话是啥意思嘛？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得要劳你大驾保面子？” 周义以话当诱饵，见武天霸如愿上钩，心里高兴起来，但嘴里却依然故作玄虚地解释道： “哥哥说哪里话！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有我这样的人会做，哥哥怎么会做呢！不过我现在说的事情呢，其实就是觉得穆寨主接待那个八路军陆团长的规格有点高，这样没黑没白地陪着，能有什么重要事情商量？以前我们上山都没这待遇呀？难不成到陆长官这里就改规矩了？” 周义边说边斜眼观察着武天霸的脸色，只见他的脸色随着自己的话变得渐渐黑脸了，周义心里一阵暗喜： “不过也可能是我多心，我记得好像陆长官刚上山时就交代过了，他和穆寨主是老相识，多年前两人就认识了。对了，哥哥，你知道他们两个原来是什么关系？” 周义猛然间将了武天霸一军。 武天霸当时正努力压着满肚子的火气别发出来，对周义的问话根本没有思想准备，竟然一下子楞在了那里： “他们以前什么关系，我哪里知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穆婴当家 101离间计(2) 周义见武天霸的火气已经冒出了浓烟，觉得应该再加上一把柴，把他的星星之火变成燎原之势，那样才能烧到穆婴和陆英杰的身上。 “听陆长官和穆寨主说话，以前关系应该不错。可能是亲戚吧！” 周义故意为穆婴和陆英杰的关系开脱，他知道愈是这样，疑心病重的武天霸愈是会朝着相反的方向想。 果不其然，周义话音未落，武天霸就没好气地打断到： “什么亲戚？他们根本就是啥关系没有！穆婴早就告诉我了，当年陆英杰只是偶尔去光顾一下穆婴的小摊位而已。” “不可能啊，我觉得他们应该是亲戚关系，而且还是比较近的亲戚关系，不然彼此之间不会那么亲热的！” 周义看似无意的话终于惹怒了武天霸，他勃然大怒道： “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就闭上嘴！什么叫亲热？他们怎么亲热了？” 周义故作慌乱地解释道： “对不起，哥，我这张嘴该打！不该胡说八道！穆寨主的为人处世，咱们都是一路看过来的，那绝对是杠杠的！” 在一贬一褒之间，周义发现刚刚还怒气冲冲的武天霸脸色有了缓和，就又故作小心地解释道： “穆寨主的为人我们都清楚，不过大家对那个陆长官就不是那么了解了，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呀！咱们穆寨主的容颜，又有几个男人能顶得住？虽说是流言嘛，也是无风不起浪，穆寨主还是要避嫌的不是？这种事情呀，要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把苗头掐死在萌芽状态。否则后患无穷的！我这不也是怕哥哥莫名背上黑锅，所以好心给你提个醒来了！” 周义的一番话，虽然不中听，但也不无道理。 武天霸虽然听得满肚子憋气，但也没理由发作。他攥了攥青筋暴起的拳头，朝着路边的杨树上挥了一下，然后甩下周义，气鼓鼓地背手而去。 周义看着武天霸走远，兴奋地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从嗓子眼里吐出一句表示极度高兴的“耶”字来！ …… “撩”完了武天霸，周义又想起吕一木来。 如果说武天霸是周义离间计中负责打头阵的先锋部队，那吕一木就是在战役中负责打重头戏的中军，是周义在抱犊岭上能否一战成名的得力干将。 吕一木一直是抱犊岭上的主战派，对打击小日本有一种狂热的热情。 但是对于原来领导层内部归附国共两党整编的事情，一直对寨主武雄忠心耿耿的吕一木，却有了和武雄相左的意见：他不像武雄和穆婴一样，偏袒向***八路军一方，而是倾向于gmd和yxs一方。因为在他有限的知识里，他觉得人多马壮的国军部队在未来两党的争斗中会有更多可能成为获胜方。 虽然怀有不同的意见，但基于对寨主武雄的信任和忠心，吕一木还是选择跟着武雄走。武雄去哪里，他也就选择去哪里。 穆婴接替新寨主以后，吕一木虽然稍有微词，但看看穆婴做事倒也不出武雄的大纲，所以也就渐渐接受了穆婴的领导。 但最终让吕一木对抱犊岭生出嫌隙的缘由，却是因为吕一木和武天霸友谊的破裂引起的。 说到吕一木和武天霸友谊的破裂，就不能不说到一件事情。 吕一木和武天霸作为义和团的遗少，不但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在后来的生活和斗争中，两人更是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前面也已经介绍过，顽劣成性的吕一木没少绑架着武天霸做一些出格的事情，虽然受到了武雄的惩罚和责骂，但两个人的感情反而因此变得更加深厚。 如果不是因为后来出现了武天霸酒后调戏吕一木的老婆徐玉兰的事，或许两个人的友谊还会继续深厚下去，当然也就不会有周义的趁虚而入和后来两个伙伴的分道扬镳。 说到武天霸调戏徐玉兰，虽然吕一木也相信武天霸是酒后无德，而且是因为误会造成，但一想到武天霸拦腰抱住老婆徐玉兰的情景，作为丈夫的吕一木还是莫名地来气。 特别是当三个人偶然碰到一起的时候，吕一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既想揍老婆，又想揍武天霸。当然再想想此次误会是由自己带着武天霸偷喝花酒造成的，他更是想揍自己一顿。 总而言之，此次事件以后，吕一木和武天霸之间的友谊，就像吃饭吃出了苍蝇来，总有一丝膈应在里面了。 狡猾的周义也正是了解到这个秘密，才会想到离间吕一木和抱犊岭及穆婴的关系来。 …… “吕副寨主，我听说你以前对国军收编抱犊岭是投赞成票的，不知道现在什么想法？” 周义知道吕一木喜欢喝花酒，就找机会单独约吕一木去了山下镇子上新开的花酒店“一枝梅”。在二人喝到酒酣耳热之际，周义就把话题转移到了抱犊岭的整编问题上。 早就喝的舌头打了卷的吕一木，一听周义的话题，瞬间就来了怨气： “都说女人当家，十有八瞎。我看这话也差不多！当初武老寨主暗地里虽然倾向八路军，但遇事还能静下脑瓜子来再三想想。这个穆寨主倒好，直接就把那个八路军的陆团长当成了座上客，甚至连假模假样地争取一下别人意见的事也不干了！这不摆明了要死心塌地地归顺***八路军吗？也不知道***给了她什么好处，竟然让她毫不犹豫地把牌押在八路军身上！” “穆婴毕竟是个女流之辈，眼光短浅、遇事冲动是可以理解的，但武天霸作为她的丈夫和抱犊岭的副寨主，难道就不会给她一点好建议吗？就不能为抱犊岭的前途好好想一想，出点力吗？” 周义边给吕一木灌酒，边装作无心地责备武天霸。 吕一木一听武天霸的名字，气性更大起来，忿忿道： “武天霸给穆婴好建议？你别说笑了！但凡这个武天霸有一点头脑，抱犊岭寨主的位置也落不到穆婴那个丫头片子的身上。武雄就是因为看扁了自己的儿子，所以才会选择穆婴做寨主。他武天霸就是一扶不起的阿斗！什么事也指望不上！” “你不说这事，我还真没想起来给你打抱不平，想想武雄也是，自己的儿子不成才，不意味着抱犊岭上没有人才呀！你吕副寨主也是能力杠杠的，干个寨主没问题呀！他干嘛非得费劲巴拉地找个外来的丫头做寨主？这不摆明了不相信抱犊岭的兄弟们嘛？” 吕一木闻此言并不搭话，只是低着头继续吃喝。 周义察言观色后，加大了火力继续煽风点火： “再说，我觉得穆婴和那个陆团长之间好像有什么猫腻，不会是***八路军那边为了得到抱犊岭上的财宝而故意设的局吧？难道，穆婴是八路军提前安插在抱犊岭上的楔子？目的就是为了剥夺国军对抱犊岭的收编？” 没想到吕一木一听这个话当时就乐开了： “呵呵，周营副这就多虑了！虽然让穆婴堪重任有点勉为其难，但她绝对不是***八路军的什么楔子。她就是个山东来的逃荒丫头，我亲眼看见她风尘仆仆地上山来的。” 周义闻言心里说到：我还不知道她是山东来的！我比你知道她的底细多！ 吕一木没注意周义的表情，他喝了口酒，继续说道： “至于武雄执意要把寨主之位让给穆婴，我开始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穆婴这个丫头确实也有两把刷子，心思缜密，武功枪法样样精通，你不服也不行。或许这也是武老寨主能看中她的原因吧！” 周义原本想激起吕一木对穆婴的嫉妒和不服之心，继而让他产生篡位的想法。但没想到吕一木却是个“愚忠”的寨民。周义觉得如果自己继续再从这方面下手就有点不妥了，说不定会引起吕一木的反感。于是他扭转了话题： “穆婴虽说能力饱满，而且和共党也没什么瓜葛，那她为什么会选择舍弃我们国军的雄厚队伍，反倒去投奔势单力薄的共军队伍呢？难道她不明白国军才是未来国家的决定力量？她这是要把抱犊岭置身于何种危险境地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穆婴当家 102离间计(3) 吕一木对周义的这句话倒是陷入了沉思： “其实我早就觉得八路军那边未必是抱犊岭的最好选择，可是武老寨主一直青睐那边，我也没话说。穆婴现在也是沿着武寨主的老路走。所以，我只能跟着走，就算是为了追随老寨主吧。” 吕一木的口气里有些无可奈何。 周义望望已经喝得进入醉酒状态的吕一木，觉得可以把自己想说的话拿出来试探一下吕一木了。能说服他最好，如果说服不了他，即使他事后追究起来，自己也可以推说是酒后乱性说的话，不能当真的。 “吕副寨主，这么长时间看你在抱犊岭受憋屈，我有句话一直想说，不知道你领情不领情。” 吕一木头也没抬，边喝边问到： “你我是兄弟，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不用那么遮遮掩掩的。” 周义压低了声音，凑近吕一木的耳边： “你也知道，我是y长官亲自点明派来整编抱犊岭的。我来的时候，y长官许诺：一旦事情成功，财宝我拿一半，抱犊岭上的人马全部归我负责，而且官升三级！” “哦！” 吕一木睁开醉醺醺的眼睛，望了周义一眼： “怎么，想让我帮你？” 周义听吕一木这么说，顿时一拍大腿嚷到： “老兄真是聪明人，话听半句就明白。对了，我就是想告诉你，如果你肯帮我促成抱犊岭和国军合作，那这份功劳就是你的！财宝的一半和抱犊岭人马的领导权都给你，我只接受国军的官升三级。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不怎么样！” 吕一木不但没有周义想象中的激动，而且依旧没有抬头，似乎对周义的建议根本不屑一顾： “你想让我背叛抱犊岭？做那种卖主求荣的事情？我告诉你，我吕一木是义和团的后代，从小在抱犊岭长大。虽然不甚成器，但老祖宗的教悔却不敢违背。所以，别用这种事情来烦我！” “老兄此言差矣！” 周义见吕一木对自己的建议虽然反对，但也不是那种没有商量的余地，他眼珠一转，继续说道： “我又不是让你投靠日本人，那样算是辱没祖宗。这抱犊岭不管将来姓国还是姓共，那不都是咱中国人的地盘？何谓背叛不背叛呢？” “再说了老兄，你怎么也算是抱犊岭上的老资格了，论武艺，论功劳，当个寨主那是绰绰有余的。虽然武雄把寨主之位让给穆婴，但如果穆婴不能胜任，总不能眼看着抱犊岭毁在她手里吧？” 周义的这段话吕一木倒是没有反对，他继续低头喝酒，既不接茬周义的话，也不打断他继续说下去。 这让周义看到了一丝说服他的希望。 “既然你也不看好抱犊岭和八路军的合作，那为什么还听之任之，让穆婴在那里瞎折腾？万一哪一天把抱犊岭折腾没了，你这个义和团的遗民，又怎么对你们义和团的列祖列宗解释呢？说你为了愚忠，完全不顾惜你们抱犊岭的前途和命运？” “古代将士在外打仗，关键时刻还讲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呢，就是让将士们自己根据战场形势变化来适当调整自己的战略和部署，以便能够取胜。而对于那些远在千里之外的君主，由于他们不了解战场的实际情况，所以对将士们的操控也就仅限于鞭长莫及了。” “古人们尚能如此，那咱们现代人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学习呢？现在的抱犊岭形势，其实也可以说是到了能够‘君命有所不受’的时候，穆婴作为抱犊岭的寨主，如果她的决策被发现是不利于抱犊岭前途和命运的，你作为抱犊岭的将士，为什么就不能站出来制止呢？” “俗话说得好，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同样，一个家园有难，难道作为家园里老资历的将士，就不能挺身而出，救自己的家园于危难之中吗？如果他为了拯救整个家园和寨民们的命运而忤逆了寨主的命令，那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可以得到所有寨民们的谅解和拥护呢？” 周义说得口吐白沫，一旁的吕一木却听得无动于衷。 “事情就算如你所说，这事算不上是篡位，但那也绝对称得上是以下犯上吧？在江湖上传出去，我吕一木的名声不就完了吗？” 吕一木自小在江湖上混，对各种江湖规矩是很忌惮的。否则，一直对武雄让位给穆婴有微词的他，又怎会一直屈居在穆婴之下而无怨言呢？ “老兄，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却长着一个老古董的脑袋。” 周义显然对吕一木的冥顽不化有些不理解： “你就算是以下犯上，如果能为抱犊岭谋得好前程，救寨民们于水火之中，又有何不可？皇帝还能轮流做呢，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抱犊岭寨主之位？总不能因为武雄功劳盖世，寨主之位就在武家世袭吧？” “更何况就算你如此愚忠，也未必换来武家的尊重。那武天霸也是满口仁义道德之人，却敢当你的面猥亵大嫂，那他所遵守的江湖道义又在哪里？还不是利用他们武家在抱犊岭上的特殊地位，来欺负侮辱你们这些手下人吗？对于这种恶人特权家庭，你愚忠它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周义凭借一张三寸不烂之舌，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口若悬河地滔滔不绝半个时辰，意图赶快说服吕一木，好让自己的离间计赶快得逞： “退一万步讲，你如果真是冥顽不化，死忠你们的寨主，那就等你领导抱犊岭和国军打成合作意向以后，你就退居二线，再把最高领导权交回给穆婴不就行了。” “像你这种大仁大义之壮举，纵观滔滔江湖，能有几个仁人志士做得出来？又有哪些人等敢再对你说出大不敬的腌臜之词呢！” …… 周义的一通分析厉害、博古通今的说辞，终于打动了吕一木原本有些犹豫不决的心。 酒醉心明的吕一木觉得：周义的这套说辞，虽说有些离经叛道，但也不无道理，而且结局也很符合自己的心意和设想。 于是吕一木趁了酒劲，趴到周义的耳朵边，吹着酒气问他到： “老弟，你费了这么多唾沫，到底想让我怎么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穆婴当家 103妒(1) 穆婴和陆英杰经过几轮的秘密磋商，终于制定了双方下一步进行合作整编的初步条件和步骤。 和八路军合作整编是穆婴一直以来的意向和决定，也是老寨主武雄的遗愿。 按照原来的谈判流程，抱犊岭和八路军谈判，双方各有一个高级谈判小组。八路军那边是以陆英杰为首的三人小组；而抱犊岭这边，穆婴本来是准备和副寨主吕一木及武天霸组成谈判小组，好与八路军那边对等。 可是不知为什么，武天霸说什么也不愿义和陆英杰照面，说他自己和陆英杰不对眼，因此拒绝和陆英杰面对面地交流谈判。 这个原因虽然听上去匪夷所思，但聪明的穆婴却一眼识破了丈夫的天机：因为他想到了死去的陆瑶卿，虽然不能确定这个名叫陆英杰的八路军是不是陆瑶卿的哥哥，但武天霸还是有些心虚和害怕。 穆婴虽然知道陆瑶卿和陆英杰的兄妹关系，但由于双方见面谈判时间紧迫，而且还要时时防备着周义等一众人的窃听和破坏，所以穆婴决定暂时向陆英杰隐瞒有关陆瑶卿的事情，准备等合作整编完成以后，再向陆英杰详细解释一切。 至于吕一木呢，因为从思想上就反对穆婴与八路军合作，为了表达自己的立场，他宁愿退出谈判小组，不参加对共谈判。 在这种情况下，穆婴只好把管家小豹子找来，和自己配对成谈判小组成员，全力和八路军代表谈判，并最终打成合作整编的意向。 …… “穆婴，为了保证这次整编的顺利进行，我这一两天里尽快把咱们商议的整编大纲整理出来，把你们抱犊岭的诉求报告到司令部和军委领导那里。” “一旦领导们批准了咱们的整编报告，我就带八路军的人马上山，接收整编整个抱犊岭地盘和人马。” “至于那些财宝和地质图，咱们也要尽快派人运输。马上秋天就到了，北方天冷得早，战士们缺吃少穿，还要和国民党反动派斗争，所以咱们把财宝运出来，用这些金银财宝去换取粮食和衣物，不能让战士们冷着身子饿着肚子去打仗！” 双方谈判完毕，陆英杰站起身，朝穆婴伸出手来，两个人握了握手。 “穆婴，我代表我们整个大青山八路军总部的领导和战友们感谢你，感谢你为我们双方的合作整编做出的努力和贡献！当然，我们更感谢你们义和团的先辈们，还有武雄老英雄，还有抱犊岭上所有的兄弟姐妹们，能够在危难之际选择我们八路军，同时慷慨地把积攒的这么一大笔财富贡献出来，支援我们的斗争！” “等到我们最后胜利的那一天，你们抱犊岭上所有的兄弟姐妹们，就是我们最大的功臣！我代表所有的八路军将士谢谢你们！给你们敬礼！” 陆英杰说着，“啪”一下对着穆婴和小豹子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小豹子见状连忙回礼，穆婴也回了礼。她一边回礼，一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陆大哥，和你们八路军合作整编是我义父的遗愿，我不过是替他履行走了一遍形式而已。所以你们要表彰感谢，就表彰感谢我义父好了。如果义父地下有灵，看见今天这一幕，估计他也可以死而瞑目了。” 陆英杰望着穆婴有些瘦削苍白的脸色，眼睛里浮起一丝心疼来。他轻轻合上手中的文件夹，用充满怜悯关切的声音说道： “穆……穆寨主，处理完这件事情，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这几天工作太忙碌了，你看上去消瘦了不少呢，辛苦了！” 陆英杰对穆婴本来想直呼其名，但看看身边的战友和对面的小豹子，又把称呼改了。 穆婴对陆英杰的关心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羞涩地笑了笑，刚想回复陆英杰一句“谢谢”，关闭着的聚义厅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当屋内的人都“齐刷刷”地看向门口时，只见武天霸怒气冲冲地站在外面。 “天霸哥，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穆婴惊讶地望着新婚丈夫。 虽然已经结婚，但穆婴还没有从兄妹的情分里走出来，依旧把武天霸敬为“哥哥”。 “怎么了？你们的会议开的好长啊！穆婴你可真尽责，以前和任何一方开会，也没见你这么认真过。怎么，你开会还挑人啊！难怪有人说你和这个陆长官关系不寻常！有老交情在，敢情说话就是香啊！” 刚刚武天霸在聚义厅外面的路上经过，发现不远处的周义在鬼头鬼脑地和手下兄弟们说笑个不停。武天霸知道周义肚子里没存好货，就慢慢靠近了去听。谁知不听不生气，一听当场就气炸了肚皮：原来周义在编排着穆婴和陆英杰的情色小段子和手下们取笑说闹。 本来就对周义非议穆婴和陆英杰的往事而心情不爽的武天霸脑子一抽，随手就给了周义一个耳光，然后转身就怒气冲冲地就闯进了聚义厅。 “穆婴，我不管你和这位陆长官以前有什么交情，但你现在嫁给了我，就是我的人了。别忘了恪守妇道这一说！我可不想让别人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王八！” “天霸哥，你胡说什么呢？乱七八糟的！这里是聚义大厅，不是你家床头上！人家八路军的代表都在这里呢，你也不怕丢咱们抱犊岭的人！” 穆婴气的脸色都变了，声音也颤抖起来。 陆英杰看看面红耳赤的武天霸，又看看气成一团的穆婴，有些尴尬地劝到： “武副寨主，我们在协商合作整编的事，你是不是对我和穆寨主有什么误会！其实，我们只是朋友关系，以前的老朋友而已！现在协商的都是公事！你怕别被别有用心的坏人利用了！” “住嘴！” 武天霸大喝一声打断了陆英杰的话语。 他本来就是驴肠子脾气——直来直去，看见陆英杰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怒气。现在又见陆英杰假惺惺地来劝导自己，一肚子的火气更是憋不住了： “陆长官，我现在和我老婆在说话，希望外人不要插嘴！说实在的，我以前虽然不主张我父亲和八路军合作，但那是因为我觉得八路军和国军相比，力量上可能有些薄弱。但八路军们的为人处世和部队纪律，我是打心眼里佩服；和百姓的关系，那确实是国军们无法比拟的。” 说到此处，武天霸话锋一转： “可是陆长官，很遗憾的是：虽然别人把你传的神乎其神，可是我对你，却没有那种八路军爱护老百姓的感觉！总觉得你上咱们抱犊岭，目的不纯，好像不只是为了合作整编的事而来，而是来找穆婴叙旧来了！我说的没错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穆婴当家 104妒(2) 武天霸的话引起了陆英杰手下一位年轻军官的勃然大怒： “武天霸，你说话未免太武断了吧？我们陆团长人品如何，好像还轮不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的！麻烦你老人家躬身去附近的解放区打听打听，如果有哪一位老百姓能说出我们陆团长或我们八路军的一个‘不’字，我关云山愿意以连长职位和项上人头给你赔礼道歉！” “好了好了！” 陆英杰用手制止了关云山的火气咆哮。他收拾好手里的文件夹，示意关云山和另一位随行谈判员一起离场。 走到武天霸身边时，陆英杰拍了拍武天霸的肩膀，和气道： “武副寨主，你应该明白我们这次谈判的重要性，关系着抱犊岭和咱们大青山地区八路军军民双方的前途和未来。我和穆寨主的谈判是庄严肃穆的，是公事公办，没有任何私人情感在里面。” “我希望你不要误会，好好动动脑子想一想，不要中了坏人的离间计！从而破坏你我双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合作共赢的大好局面，最终成为历史的罪人！告辞！” 说完，陆英杰双手一抱，冲穆婴做了一揖，然后带人扬长而去。 …… “小豹子，像武副寨主这种擅闯会议室，扰乱工作纪律，危害集体利益的行为，按照咱们抱犊岭的规章制度和处罚条例，应该受到怎样的惩罚？” 目送以陆英杰为首的八路军谈判小组离开，穆婴立刻让小豹子关了聚义厅的大门。她坐回到自己的老虎椅上，沉了脸让小豹子把抱犊岭的规章制度拿出来，摆在了武天霸的眼前。 “这个……这个……，还是让武副寨主自己说吧。” 小豹子望着武天霸依旧满是怒气的脸，支支吾吾地推卸道。 “好，不用你们打压我，我自己说！” 武天霸倒是痛快，拿过规章制度，撇了一眼，不以为然地回答道： “根据抱犊岭规章制度第六条和处分条例第八条的规定：对我刚才的这种行为，关禁闭三天，职务连降两级，罚俸禄半年！” “好！” 穆婴面色一沉，伸手在桌子上捶了一下，站起身子说道： “小豹子，按制度办事！” 小豹子看看穆婴，再看看武天霸，诺诺道： “啊，寨主，这，这就带走了？不太合适吧？武大哥可是咱们抱犊岭上的副寨主呀！” 穆婴闻言怒目圆睁，诘问小豹子道： “不然呢？你想怎么样？你没听说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吗？在咱们抱犊岭上，所有寨民都是平等的，规章制度和处罚条例适用于任何人！包括我自己在内！” 小豹子只好把手在武天霸面前一摊，无奈地说道： “武副寨主，那请吧！” “穆寨主说得对！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好啊，她惩治抱犊岭的第一刀就在我身上开，好的很。我也算是帮她扬名立万了！” 武天霸仰天“哈哈”一笑，不知是开心笑还是假笑。笑毕又正色道： “不过穆婴，我对你有一要求，我可以为了你，在身体上承受千刀万剐的痛苦；但是，我不想你在我的心上插一刀，哪怕就一刀，那也会要了我的命的！” 说完这句话，武天霸双目灼红地望了穆婴一眼，也不用小豹子带领，自己就大踏步地朝着拘禁室走去…… …… 穆婴坐在空落落的房间里，抬头望着头顶上光秃秃的天花板，禁不住思绪翻腾起来…… 穆婴能选择嫁给武天霸，那可是经过了长时间的深思熟虑过程。 穆婴对武天霸，原本只是兄妹感情。所以最初不论是武天霸对她示好也罢，表白也罢，穆婴都无动于衷，只是把他当成亲哥哥一般对待； 但后来穆婴之所以又同意嫁给武天霸，那纯粹是各种天时地利的安排和巧合：出于对义父武雄的尊重和回报，以及心疼武雄对儿子无后的担忧；有对义哥武天霸中年丧妻的同情和可怜，还要对周义骚扰的不堪其扰。 当然最重要的，是穆婴在暗访大青山八路军总部时，偶然得知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陆家杰竟然有了未婚妻，而且是门当户对的大家小姐。 这让一直憧憬着和陆家杰再次相遇的穆婴，一下子就失去了对婚姻和未来的幻想。那份幻想就像一个美丽的肥皂泡，在最炫目的时候突然崩裂了，只留给心怀幻想的穆婴一滴水渍…… 这个打击让穆婴的心一下子变得死灰，从此对生活再也没有了幻想。至于余生结不结婚，和谁结婚，穆婴都抱着走一步算一步的心思。生命中没了那个能让自己满眼星光的人，那嫁给谁不都是过一样的人生了吗？ 所以，当穆婴看见武天霸在痛苦和迷茫中无助时，一种以婚姻来偿还武雄对自己的恩情的想法悠然而出。 穆婴觉得，与其将来和一个陌生人平平淡淡地共渡一生，还不如就嫁给曾经的义哥武天霸。他们之间就算没有爱情，但至少还有亲情存在，还可以在这个略显冰冷的世界上报团取暖。 …… 可是命运就是这样折磨人，当穆婴刚刚习惯了这种平淡的生活，老天爷却偏偏又让陆家杰出现在穆婴的视线中，而且还要两个人面对面地进行交流和磋商。 虽然是在双方谈判中，但每次一听到陆英杰那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穆婴的精神都会有那么一丢丢的时间在开小差：她突然想什么都抛下，哪怕人生有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她也愿意追随着眼前这个人浪迹天涯，哪怕四海为家！ 在陆英杰出现以前，穆婴对自己和武天霸的婚姻还有着隐隐的温情。 可是陆英杰的出现，却让这种温情一下子烟消云散，穆婴不自觉地就从自己的婚姻中出戏了，而且第一次从心底里冒出了后悔的念头：她突然觉得自己仓促嫁给武天霸，一定是这一生中最愚蠢的选择！ 虽然知道自己和陆英杰不能，可是穆婴一见到陆英杰，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这种痛甚至让她没勇气抬头看他一眼。唯恐这一眼看过去，就会让他发现她眼底的深情和煎熬。 穆婴不止一次地想象过陆英杰未婚妻的样子，那该是一个多么幸福，多么幸运的女孩子！想到她竟然能够俘获陆英杰的心，能够一辈子护佑在他身边，穆婴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溜溜的嫉妒。 穆婴甚至在心里暗暗祈祷过：如果人生有预定，那她愿意用十世的涅槃，来换取一世的和陆英杰的相拥！ 可是幻想过后，清醒之时，穆婴抬头看看陆英杰身边的八路军战士和自己身边的小豹子，再低头看看桌上的谈判文件，只好抛却那无尽的唏嘘，努力让自己的心思回到谈判桌上来。 …… 因为武天霸被关禁闭，所以穆婴一个人度过了婚后第一个漫长的夜晚。 一夜思绪难平，穆婴想了一夜，失眠了一夜：武天霸今天贸然闯进会议室，对自己和陆英杰做出无理取闹之事，是不是他在外面听说了什么？还是看出了什么？又或者是因为自己在陆英杰面前的表现太失态了，所以才会让武天霸心生怨言和嫉恨，大失男人的水准和风度？ 想到这里，穆婴又觉得自己对丈夫多了一丝歉意。想想人生也就那么回事，既然这辈子和陆英杰没有夫妻缘分，那还不如好好珍惜自己和武天霸的婚姻。毕竟，现在的他才是自己往后余生的伴侣…… 想得太累，直到天蒙蒙亮，外面公鸡打鸣了，穆婴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在沉睡之前的意识里，穆婴决定睡醒以后一定要去看看关禁闭的丈夫武天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穆婴当家 105疑梗 穆婴清早起来，想趁人少的时候赶过去看看被关禁闭的武天霸。 其时正是吃早饭的时间，路上鲜少有人走动。 穆婴加快脚步往禁闭室走去，想赶在卫兵给武天霸送饭以前和他说两句安慰话，免得他在禁闭室里想三想四，弄不好还要大发牢骚，让人看了笑话。 穆婴其实最了解武天霸，别看他外表看上去五大三粗，脾气就像嘎嘣脆的二踢脚炮仗，一点就着，一着就炸；但由于他从小缺乏母爱，父亲武雄又一心铺在抱犊岭的事业上，在很多方面对他疏于管理。所以武天霸整个青少年时期都处于散养状态。这种人长大的性格特点就是：在人前开朗活泼，人后却是孤独胆小，极易多愁善感。 所以被武天霸粗犷不羁的外表掩盖的，其实是一颗敏感又脆弱的心灵。很多穆婴都能一笑而过的事情，武天霸却极易郁郁于心。 对于武天霸这次的贸然犯错，穆婴想了一晚上，明白是武天霸对自己的爱之深，责之切。虽然不排除他是受人蛊惑，但真情流露却是下意识的。 回想自己自从认识武天霸以来的点点滴滴，穆婴踹度：可能武天霸对自己的感情，就像自己对陆英杰的感情，那种‘爱而不得，害怕失去’的心情是一样的。 所以穆婴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安慰让武天霸放下那颗犹疑不定的心，她会坚定不移地守在他的身边，一辈子不离不弃。 …… 眼看禁闭室近在咫尺，拐过街道转口就到了，穆婴急急忙忙地往前赶，不料不经意间一抬头，却发现吕一木的老婆徐玉兰迎面走过来。 自从发生了武天霸“误会戏弄”徐玉兰的闹剧，吕一木就基本上不让徐玉兰轻易出家门了。 徐玉兰本来就是个在丈夫面前矮三分的家庭主妇。 虽然抱犊岭上倡导民国大总统提倡的“男女平等”思想，许多妇女也是积极加入各种教习队伍，练习武术和枪支武器，平时和男人一样参加抱犊岭上的各种社会活动和生产劳动，甚至有些武术和枪术高明的，还会随着男人们出征作战。从武雄推荐穆婴做寨主一事，就可以看出当年的抱犊岭“男女平等”的开放程度。 不过那时的民国政府毕竟刚刚从封建社会脱胎而来，“男尊女卑”的封建残余思想也不可避免地影响着一些落后人的观念，在他们眼里，女人无才便是德，出头露面的事情必须男人做，女人的天性就是在家里看孩子做饭。 吕一木和徐玉兰就是一对这样的老派夫妻。 徐玉兰虽然出身于富农之家，小时候也读过几年私塾，算得上是半个识文解字之人。但自从嫁给吕一木以后，就被大男子主义气概的丈夫囚禁在家里，像个农村老妈子一样：一个接一个地生孩子，看孩子，洗衣做饭，收拾家务。 好在吕一木是抱犊岭上的高级教官，薪酬俸禄自然不菲，所以对于养家糊口，那自然是不在话下。 本来也没有什么事业野心的徐玉兰，深谙“妻凭夫贵”的老话，乐得在家做一个清闲又有地位的官太太。要不是生性风流的丈夫时不时地让她心塞一番，徐玉兰觉得自己可算得上是一个幸福的女人了。 穆婴平时很少见徐玉兰单独出门，即使偶尔碰见一次，也是徐玉兰肩挑手提地或是赶集上店买东西，或是肩背手拉地看孩子。今天见她一个人大清早地匆匆出门，还真是有点意外。 徐玉兰也看到了迎面而至的穆婴，她想躲闪一下，不过二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允许她再这样做了。 “穆寨主，你早啊！” 躲闪不及的徐玉兰只好硬着头皮先开口招呼穆婴。 “早，你也挺早啊！” 穆婴微笑地回答道： “你整天像个大家闺秀一样被吕副寨主藏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今天怎么了？一个人出来放风了？” 穆婴知道徐玉兰有些怕自己，就故意放松了语气和她开玩笑。 自从传出被武天霸“调戏”的流言以后，虽然后来证实这个流言只是一个误会，但心有芥蒂的徐玉兰再见到武家人，仍然不自觉地想退避三舍。说她心里有愧也好，说她恨屋及乌也好，反正她心里就是有一道坎，自己无论如何也翻不过这一页去。 但由于武雄和穆婴先后担任抱犊岭的一把手，深谙官场规则的徐玉兰懂得丈夫“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所以对于武雄和穆婴，徐玉兰不敢硬得罪，害怕因此砸了丈夫的饭碗。同时又为了避免尴尬，徐玉兰就变得更加深入简出，最大限度地避免和武家人碰面。 徐玉兰对穆婴倒没有什么坏印象，就是害怕穆婴会因为自己状告她丈夫武天霸而记恨自己。可是如今见面，穆婴非但没有横鼻子竖眼，怒目而对，反而还笑嘻嘻地和她开起了玩笑。徐玉兰顿时就放下了心里的负担。 “穆寨主真会说话，开个玩笑也让人听着舒服。我还大家闺秀呢，不就是个整天蓬头垢面的老妈子！窝在家里见不得人！我哪辈子要能有福气和穆寨主一样，潇潇洒洒地活出个人样来，那也不枉白来世上走这一遭了！” 徐玉兰虽然平日里深入简出，但她并不孤陋寡闻。丈夫吕一木经常在家讲述官场和江湖中事，她听在脑里，记在心里。加之她情商极高，因此在大众场合讲起台面话，吹捧逗夸，那是样样在行。 穆婴果然被逗笑了： “大嫂，大家伙都说你是吕副寨主背后的徐庶，穆婴今天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口才还真是一级棒！” 穆婴朝徐玉兰伸出一个大拇指，赞许到： “其实咱们抱犊岭真应该请你出山，凭你这口才，不参加谈判真是白瞎了！有时间我给吕副寨主谈谈，现在民国了，男女平等，不能让他老是把你困在家里不出来！” 徐玉兰也笑了。不管真假，被人夸奖总是让人高兴的，更何况夸人的还是她眼里优秀的女寨主。 “穆寨主，和你见面不多，不过和你说话却让人这么开心！行，等孩子再大一点，我也申请参加咱们抱犊岭上的社会活动，不能老在家里做睁眼瞎。” 穆婴笑着点点头： “是啊，咱们女人得自己解放自己，不能什么都靠男人！就像你今天早晨自己出来逛一圈，比闷在家里好多了吧？” “那可不！外面空气多好！” 徐玉兰愉快地接口道： “不过今天早晨事情特殊，我平时可没有这闲功夫，家里老的小的，都缠着腿呢！” “哦，那这么说，有事情对你来说还是好事，成了你逃离家务的好借口了！” 穆婴继续开玩笑道， “那但愿这样的事情以后再多碰到些，你也就多解放几回！” 徐玉兰却摇头道： “可别了，穆寨主。我家一木以前从来不理会那个国军的周义，可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周义总是找借口招呼他出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较量 106路袭 陆英杰要暂回大青山八路军总部去汇报和抱犊岭合作整编的事项，临行前，穆婴以私人朋友的名义，款待了他。 虽说是私人名义，但由于武天霸仍然在被关禁闭中，在家中款待自然不合适。所以穆婴就自陶腰包，在抱犊岭的公共食堂摆了一桌，并叫上了两个陪客，偷偷欢送陆英杰。 以前武雄老寨主在位的时候，曾经定下了两个规矩：第一，不论是哪一方面来的驻协军，抱犊岭寨主可以接风，但不能送行。目的一方面怕频繁招待驻军，难免有不公不周的地方，如果引起某一方驻军的不满，就会给抱犊岭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另一方面，因为驻防军频繁换防，如果每次都大肆招待，也会间接破坏抱犊岭从义和团以来崇尚的勤俭节约的生存原则。 鉴于这两个原因，武雄规定：对于抱犊岭上的协防军，接风是基本礼貌，然后提供必要的住宿条件和基本饮食，除此之外不允许任何人用公款陪同驻防军大吃二喝，铺张浪费的现象。违令者会被严格按照抱犊岭的制度惩治处罚。 穆婴私宴请到的两个陪客也不是外人，就是副寨主吕一木和管家小豹子。而陆英杰那边的随行就只有贴身警卫许小毛。 穆婴在陆英杰面前已经褪尽了最初见面时的激动和忐忑，变得公事公办，落落大方起来。 “陆团长，我们抱犊岭这次能够和贵军初步达成合作整编意向，您个人的努力也是功不可没的。今天，我穆婴不是作为抱犊岭的寨主宴请你，而是作为您的故人和老朋友给您送行。” “那就谢谢穆寨主的款待了！等你有时间去我们八路军总部做客，我也会尽地主之谊的！” 陆英杰也客气相对。 小豹子也加入了他们两个人的交流。只有吕一木不声不响地吃着酒菜，偶尔抬头看陆英杰一眼。 “陆团长，你能来我们抱犊岭，实在是让我们这小小的蔽所蓬荜生辉。因为我们有制度在身，所以哪里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陆团长包涵！” 穆婴客气道。 “这是哪里话，这招待水平已经很高了。我这次是短暂回总部复命，很快我还会回来的！” 陆英杰很爽快地解释道。 “我们热烈欢迎你回来。” 穆婴借着陆英杰的话头道： “不过陆团长，最近路上不太平，你打算什么时间动身回去？用不用我们抱犊岭派几个人护送你一程？” “谢谢穆寨主好意，陆某素来独来独往习惯了，不好意思事事叨扰你们。所以这次回总部，我只带着小毛一个人，其他的战士继续留在抱犊岭上，随时听从你的调遣。” 陆英杰仰头喝下穆婴的敬酒，拱手回答道。 “那怎么行，现在世道不太平，万一你们路上出点什么事，我们也没法和你们领导交代呀！我看还是让我们的护卫队送你们一程吧！” 穆婴继续劝说着。 “穆寨主多虑了！我和小毛准备今夜丑时以后出发。晚上夜深人静，土匪和坏人应该不会料事如神地这么晚在路上等着我们吧？” 陆英杰胸无城府地哈哈大笑起来， “夜行军可是我们八路军的传统和特长！你就放心吧！” …… 子时不到，昏暗的抱犊岭山路上，两个人影拿着下山路条，迅速地来到了进山路口的哨位上。 哨位上的哨兵见到路条，牵出两匹藏在暗处的战马，把缰绳递到两个来人的手上。两人拉过战马，敏捷地翻身跃上马背，然后一溜烟地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这两个骑在战马上的人就是团长陆英杰和警卫员许小毛。他们按照预定时间，在穆婴的配合和支持下，冒着浓重夜色穿行在黑漆漆的官道上，朝着大青山八路军总部的方向疾驰而去。 虽然战马的马蹄被预先绑上了消音布，但有些发闷的马蹄声在寂静的深夜里还是清晰可闻…… …… 突然，在身后的官道上，传来了更加清晰的马蹄声，声音杂乱急促，似乎是有人在奋力追赶这两匹战马。 “小毛，追兵到了，准备战斗！” 陆英杰早就习惯了在夜色掩护下和敌人周旋，他迅速掏出手枪，伏在战马上边跑边回头看。 许小毛也掏枪准备战斗。 “团长，听声音来的人还不少呢。要不，你抄小路走，我继续走官道，把他们引开！” 许小毛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精神有点紧张起来。 “小毛，你战斗经验少，这样，我把整编计划文件包给你，你抄小路回总部，把这份计划秘密送到总部领导手里。我去把追兵引开，咱们最后在总部汇合。” 陆英杰边说边从背上往下解文件包，想把文件包塞到许小毛手里。 “那怎么行！你是谈判官，总部领导还需要你回去解释这些合同文件呢。行了团长，别争了，不然咱们两个都走不掉了！” 许小毛说到这里，拿枪背在陆英杰的马屁股上一拍，受了惊吓的战马立刻撒蹄子就朝着官道旁边的小路上奔去。而许小毛则继续沿着官道往前冲。 …… “站住！不站住开枪了！” 后面紧跟而至的马队似乎并没有发现在小路上奔驰而去的陆英杰，而是紧紧跟随着一边狂奔一边开枪急射的许小毛。 许小毛一手抓着缰绳，一手胡乱地朝身后开着枪，吸引着后面的马队朝自己追过来。从后面急射过来的枪子在许小毛的身边“嗖嗖”飞过，同时伴随着后面来人的劝降声： “站住，缴枪不杀！投降有功！” 许小毛对追兵的喊话有些好笑，心里暗暗骂道： “投降有功！有你娘的功！再说了，八路军的字典里哪有投降这两个字？想让我投降，那可是狗瞎子算账——打错了算盘！” 许小毛正想的高兴，突然肩上一阵剧痛，他“哎呀”叫了一声，伸手去摸时，摸到了一手血： “妈的，受伤了！” 许小毛骂了一句，想到陆英杰应该跑了也没多远，他望望后面越来越近的追兵，咬了咬牙，两腿一夹马肚子，更加飞快地往前奔去…… …… 就在许小毛伤痛难忍，担心自己撑不了多久的时候，后面追兵的枪声更加杂乱起来，仿佛追兵的人马也多了起来。 “看来今天难逃一劫了！” 许小毛咬牙强忍住伤口的疼痛，继续往后射击，心里想着：今天就算是把命丢在这里，也要掩护陆团长脱险离开！ 可是让许小毛疑惑不解的是，虽然后面的追兵听起来枪声大作，可不知为什么，追着自己打来的子弹好像越来越少，甚至有停止的趋向。 许小毛仔细听过去，忽然发觉后面的追兵不再追着自己跑，而是好像自己人打起来了，“噼里啪啦”的枪声好像炸豆子的声音，听起来战斗得还很激烈。 许小毛虽然不明白后面队伍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心里却是极度高兴，趁着后面的追兵打得热闹，他骑着战马迅速离去…… …… 穆婴一直没有合眼，眼巴巴地坐在聚义厅空荡荡的黑暗中听着外面的动静。 突然，外面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紧接着，小豹子灵巧的身影从门缝里挤进来。 “事情怎么样？” 穆婴在黑暗中紧张地问道。 “很顺利，寨主！” 小豹子压抑住心里的激动，小声地解释道： “穆寨主，事情和你猜测得一样，陆团长他们幸亏提前了一个时辰动身。他们刚起身，前去拦截的敌人就到了。如果再晚半个时辰，陆长官他们就会被堵个正着，脱不了身了。那样事情就糟了。” “那现在陆团长他们安全了吗？” 穆婴不放心地打断了小豹子的解释。 “那是当然！” 小豹子显然对刚才的战斗十分得意： “穆寨主，按照你的安排，我们的骑兵跟在偷袭的敌兵后面，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结果他们抛下两具尸体，其余的人都作鸟兽散了。” “我们查看了死去的那两个敌兵装束，初步判断是八里寨的土匪。” “还有，陆长官和许小毛应该是安全撤退了。我们打散八里寨的土匪以后，又往前追了他们一段，不过没有追上人，估计现在他们已经安全到家了！” 穆婴听到这里，才深深吐出了一口气来。 “穆寨主，你下午分析得很对，陆长官他们这次遇袭，确实和那个人的通风报信有关。虽然知道他被坏人策反了，但我们还不确定他现在已经变节到了什么程度。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现在已经和抱犊岭不一心了！所以我们以后要处处防着他了。” 穆婴轻轻点了点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较量 107暗算 抱犊岭后山。 黑漆漆的夜色中，两个男人一边走一边在嘀咕着什么。 “吕副寨主，现在吧，咱们两个已经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福祸同当吧。” 这是周义的声音。 “你别曲解我的意思，我现在之所以配合你，不是针对抱犊岭上的人，而是针对八路军的。我只是不想让我们抱犊岭和八路军的部队合作整编。但是危害抱犊岭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而且我也不会让别人做！” 这是吕一木的声音。 这两个人在公共食堂吃过晚饭，就有说有笑地踱到后山遛弯来了。 当然“遛弯”这件事是做给别人看的。两个人之所以跑到这黑黢黢的孤僻野外，是因为周义暗示有事情要和吕一木商量。 “哎呀，我知道你的底线，放心吧老哥！从今往后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维护抱犊岭的利益，打击八路军的势力，破坏穆婴和八路军的整编，促成抱犊岭和我们国军的合作。” 周义耐心地和吕一木解释着。 周义原本并不高看吕一木，觉得他就是整个抱犊岭的最高领导层里最渣的一个：私生活混乱，整天牢骚满腹，除了有一身出众的武艺，其余真没有什么可以拿的出手的优点。 不过深入接触几天以后，周义却发现了吕一木有一个让他疑惑不解的特点，或者说是优点：他虽然在爱情上不忠，但对于抱犊岭，他却有一种割舍不下的感情，就像痴情男人对心爱的女子的爱恋，执着而且忠诚。 吕一木可以容忍周义对于穆婴和八路军的攻击和揶揄，却不容许他对老寨主武雄和抱犊岭有片言只语的不尊重。 而且，对于周义提议的制止抱犊岭和八路军合作整编，他也只是出于对抱犊岭未来前途的担忧。以他的理解和见识，他希望抱犊岭能够归顺在民国时代更能代表国民政府的国军队伍，就像宋江希望梁山好汉们被朝廷招安，将来可以落一个名正言顺的下场一样。 “老哥，昨天晚上的事情，八里寨那边搞砸了，不但没有打死那个姓陆的八路军团长，而且自己还死了两个人！哼，八里寨的那伙土匪，还真是烂泥糊不上南墙！这回吴三源又该骂人了：竖子难堪重任！偷鸡不成蚀把米！” 周义有些愤怒，好好的计划竟然在八里寨那伙土匪手里流产了。他虽然表面看上去不甚在意，可心里面的恼怒其实一点也不比吴三源少： “当然也怪我们太轻敌了，竟然被陆英杰和穆婴合伙骗了，他们不但提前了出发时间，而且还布置了伏兵，好像专门为了对付我们的埋伏似的。” 吕一木一直在默默地听着周义的絮絮叨叨，不过听到周义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终于忍不住了，犀利地回望了周义一眼，有些恼怒地回问道： “老弟你这些话，是不是针对我来的？你是不是在怀疑我给你的是假情报？” 周义一听吕一木急了，立刻打哈哈道： “老哥说哪里话！我怎么会怀疑你的情报呢？如果不是你，我们不是连情报也无从得之？只是，” 周义安慰完吕一木，话锋一转， “老哥，我现在有点怀疑你被穆婴识破了！她可能从你的情绪上看出了端倪，猜出了咱们两个之间的秘密，所以她和那个姓陆的团长就将计就计，将了我们一军。” “照你这么说，似乎也有道理。如果真如你所说，那我岂不是暴露了？” 吕一木有些疑惑：自己做事也算是严谨，怎么就能被穆婴那个黄毛丫头一眼就识破了呢？ “我倒不怕被穆婴他们识破，反正我也没损害抱犊岭的什么利益。只是，我担心如果我暴露了，那以后我就接触不到抱犊岭的秘密了，当然也阻止不了抱犊岭和八路军的合作整编了！” 吕一木有些丧气。 “老哥，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别灰心，如果咱们真想破坏穆婴和八路军的合作，办法有的是。我今天之所以找你出来，就是为了这个事。” 周义拍了拍吕一木的肩膀，故作神秘地说到。 吕一木精神一震，反问到： “哦，那你快说说，你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周义奸细道： “哥哥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哦，主意哪有什么好坏，只要能帮助咱们办成大事的，都是好主意！来，我现在再告诉你一个搞垮穆婴和八路军关系的好主意！” 周义说着，扳过吕一木的肩头，把嘴巴贴近他的耳朵耳语起来…… …… …… 今天中午，八里寨的丁老瓜还派人给我捎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较量 108嫁祸于人 一阵紧急的牛角号声以后，整个抱犊岭就像开锅的热水，顿时沸腾起来：拿枪的，拿剑的，拿棍的，一队队地朝着响起枪声和叫喊声的哨位方向跑去。 葫芦乱枪朝着四周扫射了一阵子，四周却静悄悄的没有动静了。 原来躲在暗处的杀手见到关云山倒地，任务完成，就没有再多打出一发子弹，于是偷偷地溜掉了。 葫芦放完空枪，望望四周静悄悄黑黢黢的环境，不敢擅离职守去追击，只是一边提着枪警惕着周围，一边眼看着鲜血从关云山的身下流出来，洇湿了脚下的土地。 葫芦的眼泪流出来： “关连长，您可千万挺住啊！救兵马上就到了！” 虽然葫芦是第一次和关云山搭档值守，不过他对于这个急脾气的八路军大哥却很有好感。 葫芦是一年前开始正式被安排到哨位值守的。因为年龄小，性格有有点内向，所以如果遇上火爆脾气的队友，他就会被队友数落批评。 自从关云山上山值守以来，他经常在巡岗时过来看看葫芦，一是看葫芦年龄小，常常过来安慰他几句；二是如果遇到哪个脾气不好的同岗哨兵呵斥葫芦，关云山不但自己批评哨兵，而且还会向穆婴和抱犊岭值班领导反应情况。 如此几次三番地下来，抱犊岭的值守哨兵们再也没有人敢随便训斥葫芦了。 葫芦从心里感激关云山的关心和爱护。所以每次见到关云山，他都有一种见到亲人的感觉，而且连带着对所有在抱犊岭上值守的八路军战士都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可是如今看到自己最喜爱的大哥哥趴在冰凉的土地上流血，自己却不敢擅离职守去救护他，葫芦不禁痛哭失声： “哥，您千万要挺住啊！” …… …… 穆婴和小豹子也快速赶到了现场。 不过等他们气喘吁吁地赶到现场的时候，关云山的身体已经被先期到达的卫生队员盖上了白布。 这意味着，关云山牺牲了！ 穆婴和小豹子仔细盘问了葫芦关于整个事件发生的过程。 葫芦得知关云山牺牲，又吃惊又心疼，偌大的半大小子，哭的稀里哗啦，眼睛肿的像核桃。 “穆寨主，咱们，咱们要为关连长报仇啊！他死的太惨了！那么好的一个人！呜呜呜！” “你先别哭，仔细想想刚才的过程，杀手是怎么枪击关连长的？” 穆婴一边安慰葫芦，一边和颜悦色地询问这个毛孩子。 葫芦继续抹着眼泪哭： “关连长走出岗亭撒尿，完事后刚转过身来回岗亭，对面的庄稼地里就响起了枪声。我立刻举枪还击。可是那些杀手似乎是专门冲着关连长来的，见他倒地，就跑了，根本没有理我！呜呜呜，可怜关连长，那么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呜呜……” “没有再发现别的异常？” 穆婴追问着。 “没有！我打了一阵子乱枪，杀手根本就没理会我。我本来想去追的，又怕他们乘虚通过哨位上山，所以我也就没敢擅离职守，没有去追他们，所以到现在根本连杀手什么模样也不知道！” 葫芦抽抽噎噎地述说着事情的过程。 “行了，你先下去吧，一会有事再找你！” 穆婴摆摆手，让门口的卫兵把葫芦带了下去。 …… …… “小豹子，对于关连长被暗杀这件事，你怎么看？”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穆婴问小豹子。 小豹子沉思了一下回答道： “穆寨主，我觉得，这次暗杀好像不是冲着咱们抱犊岭来的，而是冲着关连长来的！” “不错，分析得很对！” 穆婴皱着眉头回应道： “可是，你不觉得这事奇怪吗？现在咱们姑且先不管这个杀手是谁派来的，代表的是哪一方的力量，那他们跑到咱们抱犊岭的门口来暗杀一个八路军的连长的目的是什么呢？” “他们不会是为了杀鸡给猴看，通过暗杀关连长吓唬我们抱犊岭吧？” 小豹子楞楞地问道： “又或者，是关连长得罪什么人了，所以让人找上门来报复了？” “你说的这两种情况都不太可能。你看，杀手要是为了吓唬我们，那他直接杀掉我们的人，效果不是更好？何苦要通过得罪八路军来警告我们？那不是给自己多立了一个敌人吗？这种六个指头挠痒痒的事，杀手不至于如此弱智吧？由此可见，凶手的这次暗杀不是针对咱们抱犊岭来的。” “至于说关连长得罪人被报复的事情，就更不靠谱了，既是私人恩怨，杀手绝不会选择在我们抱犊岭的地盘上动手，那岂不是又得罪我们抱犊岭，与我们抱犊岭为敌了？” 穆婴抽丝剥茧地细细分析着。 “那，照你说这不为那不为的，杀手这么做的意图何在呢？” 小豹子有些迷茫了。 “我反复想了好几次，杀手之所以选择在陆团长刚离开抱犊岭就对他的手下下手，目的性很明确，在我们抓不到凶手的情况下，关连长竟然在我们抱犊岭不明不白地被人暗杀了，而我们的人却安然无恙，这就给八路军传递了一个错误信息，那就是：是我们抱犊岭偷偷杀害了关连长，然后贼喊捉贼地说是别人暗杀的！这样我们和八路军之间就有了猜疑和嫌隙！” 穆婴分析道。 “那他们陷害抱犊岭的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让八路军打咱们？” 小豹子仍然一头雾水。 “杀手们之所以煞费苦心地这么做，最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破坏咱们抱犊岭和八路军的合作整编！他们认为：如果一个活蹦乱跳的八路军战士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咱们抱犊岭上，而咱们又拿不出确凿的证据证明凶手是谁，这势必会引起八路军一方的不满和怀疑。而这种不满和怀疑，会破坏咱们和八路军一方双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感情和信任，继而会影响到双方的合作整编进程和诚意。” 穆婴若有所思地边想边解释完，末了她用眼睛盯着小豹子，问道： “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小豹子勾头想了一会： “穆寨主，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不过这个事件中有一点很让人费解：凶手既是想破坏抱犊岭和八路军的合作，那他为什么只与八路军为敌，而放过我们抱犊岭呢？如果说他们不害怕八路军而害怕我们小小的抱犊岭，这理由好像讲不通吧？” 穆婴听到此处，猛的一拍大腿： “这话你算说到点子上了，凶手一方只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只想破坏我们和八路军的合作，而不是和我们抱犊岭为敌。所以这个凶手，或者说是幕后凶手，一定是和我们抱犊岭有利益攸关的，或者说他是一个和抱犊岭有很深感情的人，一方面不同意咱们和八路军合作，另一方面又不忍心祸害咱们抱犊岭，所以才借助第三方制造了这么一桩嫁祸于人的暗杀事件。” 小豹子这才恍然大悟道： “哦，穆寨主，您这么说我就明白了，那个人是脱不了幕后黑手的关系了！就算他不是直接领导，那一定也是参与了这件事情的！” 穆婴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较量 109劝降 由于陆英杰回八路军总部复命还没有回来，所以对于关云山的安葬问题，穆婴不敢擅自做决定，就把关云山放进抱犊岭的暗房冰棺里冷冻起来，准备等陆英杰回来再处理安排。 一连串事情的发生，让穆婴变得沉默寡言起来，除了有公事和几个副寨主商量处理，她大多数时间都一个人在默默地考虑问题。 由于武天霸还在禁闭中，穆婴不愿意一个人再回家做饭，所以就在公共食堂对付一日三餐；午休也不愿回家去，只就近在办公室的值班床上迷糊一会，上班时间一到，就立刻投入到工作中去。 由于穆婴脑子里一直想着如何与陆英杰沟通关云山死亡的问题，所以整个午休她只是闭眼休息了一会，根本就睡不着。所以午休起床后，整个脑子还是乱哄哄的。 穆婴想接盆凉水冲洗一下晕涨的脸，好让脑子清醒一下，突然，办公室的门被人猛的推开了，吕一木的老婆徐玉兰闯了进来。 “穆寨主，我，我有事想和你回报一下。我害怕我们家一木会犯错误。” 徐玉兰应该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说两句话就大喘一口气。穆婴忙倒了杯水递到她的手里。 “穆寨主，你，你不是说让我有怀疑的事情就过来给你回报一下吗？这样才能让我们家一木避免犯大错误，对吗？” 穆婴点点头。 “今天中午，一木让我多炒了两个菜，说是招待朋友。我饭做好了，却发现他说的朋友竟然是那个国军的周义。他们两个吃饭时，把我撵出了房间，还把房门偷偷关上了。” “我知道周义不地道，所以害怕我们家一木上他的当，受他的骗，我就偷偷趴在窗户外面偷听了一会墙根，结果发现他们还真说了一件很可疑的事！” 徐玉兰一字一板地讲述着她当“福尔摩斯”的经历。她本来说话就有抑扬顿挫的习惯，所以讲起她认为惊悚的故事，更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你知道那个周义对我们一木说什么吗？说是让他去绑架什么人？而且好像就是在今天晚上。不过至于绑架谁我没听清楚，他们的声音太低了！” 徐玉兰结束了她的讲述，看着陷入沉思中的穆婴，徐玉兰有些惶惑： “穆寨主，你看，你看这事是不是挺可疑？我，我该不该来汇报？” 穆婴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拍了拍徐玉兰的肩膀，用夸赞的语气说道： “玉兰姐，你做的对。为了避免你男人走上错路，也为了你们家庭的幸福完整，如果你发现吕一木有任何危害咱们抱犊岭的行为，你都要来报告。因为我们只有根据你的报告，才能制定相应的对策，让吕副寨主悬崖勒马，避免跟着坏人走向深渊！那样最终也会毁了你们的家庭的！” 徐玉兰连连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穆寨主。那个周义是国民党，国民党军队里就不出好人，我管不了我家一木和他来往，但只要我看到他鼓动一木做坏事，我是一定要来报告的！” 穆婴赞许地点头道： “你说得对，周义不是好人。但吕副寨主这么多年对抱犊岭是忠心耿耿的。现在，吕副寨主和周义搅在一起，一旦出了事情，周义可以借助国军的名义，拍拍屁股就跑了；可是吕副寨主怎么办？一旦他做了危害抱犊岭的坏事，你也知道咱们抱犊岭的寨规，那样不但会毁了他的半世英名，甚至连命也不一定能保住！你想想以前那个副寨主华少安的下场，还不是活生生的例子？” “那是！那是！” 徐玉兰慌得一笔，一连声地回答道： “这个天杀的周义，他为什么要来祸害我们家一木啊！真出了事情，那不把我们全家都害了？……” 徐玉兰哭哭啼啼地走了。 穆婴送走徐玉兰，转身就让公务员李力把管家小豹子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 …… 漆黑的深夜，伸手不见五指。除了值班室里点星的灯光和远处家属区里响起的一两声狗吠，偌大的抱犊岭办公区，一片静悄悄的。 穆婴没有回家，就在自己办公室的值班床上睡着了。 半夜刮起了大风。 风声略过树梢，发出“嗖嗖”的声音，配合着木头房门和窗户的“咯吱咯吱”声，让人睡觉也睡得心神不定。 穆婴在恍惚间仿佛听到门外有了一点异响，接着房门被人轻轻地打开了一条缝，一个人影从门缝里闪了进来。 “谁？” 穆婴刚要翻身起床，但立刻又不动了：因为她的脑袋被一柄枪口紧紧抵住了。 “穆寨主，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能交出藏宝图和地质图，撕毁与八路军的合作整编协议，你还是咱们抱犊岭的寨主，我也会一如既往地追随你，支持你！” 来人虽然故意压低了声音，但穆婴还是一耳朵就听出了来人是谁。 “那如果我要不交呢？” 穆婴一边在黑暗中沉思，一边仔细倾听着来人的动静。 “那就对不起了，我要把你劫持了！” 来人用枪使劲道： “放心吧，他不会的！他毕竟是义和团的遗少，抱犊岭是他的家，他是不会做出危害抱犊岭的事情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较量 110救赎 吕一木乘着夜色，一路往家里奔去。 离家老远，他看了看自己家黑黢黢的院子，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离开家的时候够小心，老婆孩子都没被惊醒，仍然在睡觉。 吕一木想轻轻推开院门进家去。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清楚地记得：刚才出门的时候明明把院门的把手扣上了的。可是现在用手摸过去，院门把手却是拉开的？难道有人进了自家院子了？ 吕一木顿时警觉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去推开院门，而是用手里的枪管顶了顶院门，将院门顶开了一条缝。然后他就躲在远离院门的一侧，警惕地观察着门缝开启的地方。 果然不出所料：就在院门开启的一瞬间，一柄长枪举了出来。要不是提前预料躲开，自己就正好站在长枪的射击点上。 说时迟那时快，在长枪举出的一刹那，吕一木反手抓住枪管，使劲一拧，枪身就从举枪者手里脱落了。 吕一木趁机把长枪用力往外一撇，就给扔一边去了。然后迅速把手里的手枪举起来，一脚就踹开了院门。 没想到里面的偷袭者身手也不赖，当手里的长枪被吕一木夺走时，他又迅速掏出了匕首，然后拉过旁边被他五花大绑的人质，将匕首放到了人质的脖子上。 “吕副寨主，别乱来，我的刀可是架在你老婆脖子上呢！” 吕一木一听声音，立刻愣住了：偷袭者竟然是周义！他再睁大眼睛看看周义手里的人质，显然人质应该是被周义点了哑穴和麻穴，发不出声音，也动弹不得，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被周义提在手里。但人质那略显浑厚而且极度熟悉的身影，吕一木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不是老婆徐玉兰，又是哪个！ “周义，你这是什么意思？本来说好让我去劫持穆婴，你在外面接应我的。好家伙，你非但不去接应我，反倒跑到我家里来绑架我老婆了！你这是给我唱的哪一出？难道这就是你大力鼓吹的你们国军的待友之道？” 吕一木被眼前看到的一幕惊愕到了，心里的火气“腾腾”就升了起来。 没想到周义却对吕一木的反问嗤之以鼻： “尊敬的吕大副寨主，你先别激动，我来问问你，你说你去劫持穆婴，那你劫持的穆婴呢？带过来让我瞧瞧？是你没得手？还是没下手？” 周义阴阳怪气地数落着吕一木： “老哥，如果我没猜错，你今天一定是没敢下手吧？到穆婴屋周围转了一圈就回来交账了？” “我老早就看出来你没有推翻穆婴自己做寨主的胆，我们想帮你办到这一点，可你也得是烂泥扶上墙才行啊！就拿今天来说吧，我早就准备好了接应你的信号枪，也替你联系好了八里寨的接应队伍。只要你劫持穆婴成功，我的信号枪一打，那埋藏在山脚下的八里寨的接应队伍就会冲上山来，配合你一举拿下抱犊岭，推翻穆婴，让你也过过当寨主的瘾。” “可是你怎么做的？一次又一次地浪费了我们替你创造的机会。怎么的，你还真拿我们当待宰的羔羊，涮着玩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为你创造的每一个机会，都是我们脑袋把别在裤腰带上得来的？你以为穆婴会那么慷慨，一次又一次地给咱们机会？” 周义越讲越上劲，吕一木早听得不耐烦了： “你讲这么多，难道这就是你绑架我老婆的原因？我现在明白了，穆婴说得对，你所谓的机会，不但要让我吕一木在江湖上背负背叛抱犊岭的恶名，而且还要以我和我家人的性命做赌注！而这件事最终的受益者，却是你这个包藏祸心，出尔反尔的国军败类！我真后悔让猪油蒙了眼睛，竟然轻信了你的鬼话！” 吕一木的斥责让周义有些心虚，他有些急赤白咧地解释道： “其实老哥，你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今天之所以来绑架嫂夫人当人质，说白了也是你逼的！就今天劫持穆婴这件事来说吧，我在约定的时间内并没有得到你的回应，我就知道这次机会又泡汤了！这可是我们在抱犊岭上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不出我所料，那个八路军的陆英杰明后天就会回抱犊岭，那时候，我们就是有飞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再推翻穆婴的寨主之位了。” “况且穆婴这个女人很狡猾，她对咱们两个的计谋并不是一无所知，而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她在等合适的机会把我们人赃俱获，然后一网打尽。” “今天我们没有扳倒她，那以后的日子就只有任她宰割了！她对你可能还有往日的情面，对我，那绝对会往死里整。” “所以今天我为了能活命下山，只能暂时委屈你夫人当人质！只要你能安全把我送到山下八里寨的队伍，我就完好无损地把嫂夫人给放回来！我周义说话算话，如有一句谎言，天打雷劈！” 吕一木听到此处，冷冷地说道： “老弟，可能让你失望了。我实话对你说吧，这次劫持穆婴的行动，是我主动放弃的。穆婴说得对，你们国军是真的不能让人信服，所以抱犊岭交给国军，未必就是最好的选择。现在我同意穆婴的意见，支持抱犊岭和八路军合作整编！” “什么？” 周义惊呼一声： “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不能完全相信，幸亏我留了一手，看来我今天绑架你老婆还是对的。你现在赶快送我下山，否则，你老婆的命就在我手上！” 周义有些气急败坏。 吕一木见徐玉兰这么长时间仍然没有动静，害怕点穴时间长了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忙对周义说道： “你先把玉兰的穴位点开，把我老婆放了，我给你当人质！我送你下山！” 没想到周义对吕一木的提议却一口回绝了： “不行，我必须要带着你老婆下山。你功夫在我之上，我挟持不了你！你在前面带路，我和你老婆走在后面，遇到哨兵盘问，你去想办法解决！总之我安全，你老婆就安全！” 吕一木见周义的要求没有缓和的余地，又害怕徐玉兰被周义伤害，那家里的一窝孩子可咋办？ 想来想去，吕一木最后一拍大腿：也罢！反正自己现在已经成了戴罪之身，为了自己的老婆孩子，那就最后再犯一次错误吧。只要把这个周义送下山，只要自己的老婆能安全回来，自己就豁出去了！大不了回来把一切都对穆婴坦白，是杀是剐，一切随穆婴定夺吧！所有的错都是自己犯下的，就是判自己死刑，也甘心了！ 想到此处，吕一木就在前面开路，周义给徐玉兰解开麻穴，推搡着她跟在后面。 三个人沿着山路往下走。 吕一木本来有些担心哨位上的哨兵会对他们严格盘查，心里一直忐忑着如何才能骗过哨兵的盘问。 可是出乎吕一木意料的是，哨兵见到他们三个人，似乎根本没有什么怀疑，竟然一溜绿灯地放行了。 这让吕一木在暗暗庆幸的同时，又有些心有不虞。 …… 很快就到了山下。 出了哨卡，周义扔下徐玉兰，连穴位也没给她解，转身就往八里寨准备接应的土匪们藏身的地方跑去。 吕一木扶起瘫在地上的徐玉兰，开始用自己的所学，试着给老婆解穴。 突然，随着一声枪响，吕一木顿时觉得大腿一麻，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他借着远处哨位微弱的灯光，抬头看时，发现周义正举着手枪对着老婆徐玉兰扣动扳机。 吕一木顾不得自己的腿疼，一把把徐玉兰推到地上，然后举枪对射回去。随着周义传来的一声“哎呀”，八里寨土匪藏身的地方就没有了动静。 枪声当然也引来了抱犊岭这边的哨兵集结过来。 更出乎吕一木意料的是，穆婴和小豹子也来了，而且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快，抬吕副寨主和嫂子去卫生所！” 穆婴命令随行的卫兵。 同时又指挥哨兵对着周义开枪的方向放了一阵乱枪。 当吕一木被抬上担架返回抱犊岭的时候，望着穆婴和小豹子走在前面的身影，再看看路边哨位上恢复了严阵以待的哨兵，吕一木突然明白了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较量 111心病 武天霸被关禁闭的时间一到，穆婴就亲自去接他回家。 三天的禁闭时间，让武天霸变得又黑又瘦，胡子拉碴。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受尽了折磨的样子。 穆婴知道，他肉体上没吃苦，精神上的自我折磨一定不小。所以看着丈夫的一副落魄样，穆婴在肚子里又心疼又好笑。 “你看，你是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进了自家门，穆婴就热情招呼几天不见的丈夫。 武天霸对穆婴做自己的老婆是极其中意的。虽说被关了几天禁闭，心情有些不快，但看见穆婴如此亲切地招呼自己，他几天来积聚在心头的抑郁和愤懑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我现在就想先亲亲你！” 武天霸看着穆婴围着自己忙活，一把搂住了她。 穆婴看看门外亮堂堂的大晴天，变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扭扭捏捏地挣脱了丈夫的搂抱： “大白天让人看见多不好！要不你先吃饭吧，吃完饭再洗澡！” 穆婴说着就忙着去厨房盛饭端饭。 武天霸只好老老实实地坐下来吃饭。 饭菜都是武天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较量 112庆祝大会 抱犊岭和大青山八路军的庆祝联谊大会在抱犊岭隆重召开。 已经换了军装的抱犊岭队员们和大青山的八路军战士一起，都在为即将召开的庆祝大会紧张忙碌着：搭台子，贴喜报，扎红绸，剪花纸……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忙的不亦乐乎。 抱犊岭一方主持这次大会的召开。 会上将由抱犊岭和八路军双方领导共同宣布合作整编的成功。 这件事怎么说也是抱犊岭上一件改天辟地的大事。 而且是一件大喜事。 如果说武雄带着大家入驻抱犊岭是立本大事，那现在和八路军合作整编则是改弦易辙，重新定位抱犊岭的性质：从此抱犊岭人不再是世人口中的“土匪”，而是成了正大光明的八路军战士。 寨主穆婴和副寨主武天霸、吕一木，以及管家小豹子等一众抱犊岭领导，早早的就换好了八路军的灰布军装，一水地亲临会场，指挥两边的战士们搭建装饰庆祝会场，尽量要把大会办得喜庆又欢愉。 八路军一方除了团长陆英杰和营长彪三到场，连总部领导杨司令也专门来到抱犊岭参加这次庆祝双方合作整编的会议。 能够得到如此高规格的待遇，穆婴一方知道这是八路军对抱犊岭的看重和对这次合作整编的重视，所以抱犊岭也是投桃报李，鼎力合作。 陆英杰一上山，就把杨司令带到了穆婴的跟前。 杨司令是个爬雪山过草地的老红军。因为骁勇善战，被红军领导从陕北派到了塞外来开辟新的革命根据地。 杨司令来到张家口以后，依据大青山的有利地形，和北侵的日本鬼子及周围的土匪们展开了艰苦卓绝的斗争，并最终取得了绝对性的胜利，让鬼子和土匪们对八路军闻风而逃，从而建立了巩固的大青山革命根据地，为以后八路军在全国的胜利奠定了北方的牢固的基础。 杨司令很早就有了和抱犊岭合作整编的意向，并且和老寨主武雄多次就合作整编问题进行了磋商。 只是由于当时战局不明，八路军在兵力对比上落后于国军，再加上日本人的内外夹击，战况形势并不乐观。 所以抱犊岭上对于和八路军合作有很大的不同意见，武雄孤掌难鸣，一时半会也无法下决心和八路军合作整编。 因此导致酝酿了几年的合作整编，一直到武雄去世也没有得到落实。 现在，由于穆婴的努力和争取，以及八路军方面的积极配合，双方的合作整编终于正式完成。 这件事情，不论是对于抱犊岭还是八路军，都是一件值得庆贺和祝福的大事。 所以，八路军派出了大青山总部最大的领导，和陆英杰等一同上山来参加双方的合作庆祝大会，以示八路军对于抱犊岭的重视和友好； 同时八路军想借此把抱犊岭树成榜样，可以吸引周围别的一些土匪组织也选择改弦易辙的道路，走进人民战争的光明前途。 对于八路军的友好，投桃报李的抱犊岭也不示弱，寨主穆婴决定发电文昭告周围的土匪组织和国军：正式宣布归顺八路军的编制，服从八路军的领导，彻底和以前的土匪生涯告别！ 所以这次庆祝大会，不但是为了庆祝双方的合作成功，而且是对外面敌对势力的宣告示威。 …… 杨司令虽然是第一次见穆婴，却对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寨主早有耳闻：知道她是先寨主武雄的义女，知道穆婴之所以能够在人才济济的抱犊岭上接替武雄成为新寨主，除了老寨主武雄的极力举荐，当然还有穆婴的文武双全和不凡胸怀。 “穆寨主，虽然你我是第一次见面，但你的大名，我是早有耳闻啊！” 杨司令一见到穆婴，就率先伸出手去。 穆婴连忙双手握住。 “杨司令，对您我才是久仰！今天您能够亲自到我们抱犊岭来，真是让我们小小的抱犊岭蓬荜生辉啊！” 穆婴客套到， “穆婴早就听义父说过，您对于我们抱犊岭和贵军的合作整编，没少费心血。只可惜在义父有生之年，看不到如今你我双方合作整编的大好局面了！义父如果地下有知，今天也会为我们高兴的！” “是啊，如今这军民一家亲的局面，是武老英雄渴望多年的情景。只可惜让老英雄带着遗憾走了！” 说起老寨主武雄，杨司令也是非常感慨： “武老英雄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确让人可惜！但无论如何，老英雄为了促进我们双方的合作整编，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而做出的巨大努力和贡献，我们是永远不会忘记的！我们会在民族功劳簿上为他添上浓彩重抹的一笔的！” …… 庆祝大会在早上九点准时开幕了。 主席台上正中间坐着八路军的杨司令和团长陆英杰，营长彪三；抱犊岭这边则是寨主穆婴和副寨主武天霸及吕一木。 会议由抱犊岭的管家兼副寨主小豹子主持。 八路军杨司令在会议上就双方合作整编问题做了阐述： “同志们，朋友们，抱犊岭上的父老乡亲们，大家好！ 经过咱们双方领导和人民群众的共同努力和大力支持，今天，抱犊岭人马正式加入大青山八路军序列，隶属大青山八路军总部领导，正式命名为：大青山八路军总部抱犊岭游击支队。 支队长由原寨主穆婴担任，支队政委由原八路军警备营营长彪三同志担任。至于支队的副队长和各分支小队长，则分别由原来的同等职务的抱犊岭干部担任。具体名单会后由各级领导分别公布。这里我就不在一一赘述了。 大青山八路军总部考虑到抱犊岭游击支队刚刚建立的实际情况，明确支队缺少与正规部队作战的经验，所以总部决定：支队暂时挂靠在陆英杰的团队下，现阶段的主要任务就是配合陆英杰团运送财宝，争取用这些财宝为即将穿单衣在前线作战的八路军战士换取更多的过冬物质，确保这场人民战争的最终胜利！……” 由杨司令公布完八路军对抱犊岭的整编情况，支队长穆婴和分管领导陆英杰又方别在大会上发了言。 这次大会以后，抱犊岭就算是彻底换了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较量 113易容的杀手 庆功大会一结束，与会的八路军领导和穆婴等人就开始鱼贯走下主席台，和台下热情的观众握手言欢。 军民一片欢腾。 八路军杨司令和陆英杰走在最前面，边招手边和台下的抱犊岭寨民观众问好。 穆婴和小豹子等人走在后面。 杨司令是个面善之人，开口说话之前，必是先把细长的眼睛笑成了月牙样，配合着浑厚朴实的话语，让人无形之中就对他有了一种邻家大哥般的亲切感。 “各位兄弟姐妹，大家好啊！以后，八路军和咱们抱犊岭就成了一家人了，大家不要再见外了，有什么心里话和建议，都可以畅所欲为地和党组织，或者是和我，要么是和你们穆寨主明确说出来。只要建议合理，我们就会想办法满足大家的需求！” “八路军是人民的军队，一切行动听指挥，有着严格的组织纪律和要求。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是每个八路军战士的基本素养，也是我们的立军之本！” 杨司令边和观众握手，边语重心长地给大家解释着八路军的组织政策和纪律。 “听说在八路军的队伍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所有人一律平等，是吗？” 底下有群众大声问道。 “是的。官军平等，是我们八路军和国军最重要的区别！我们的八路军战士，大部分都是来自于穷苦人民，所以他们代表的也是最大多数劳动人民的利益！” 杨司令朗声回答道。 “国军抓壮丁抓走了我的堂弟，当时他还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因为害怕打仗，在战场上吓尿了裤子，结果被国军军官当逃兵给打死了！” 一位刚刚入伙抱犊岭的寨民站起来控诉到： “我就是怕遭到和堂弟一样的命运，所以才来到了咱们抱犊岭上逃命。人家能够在这里参加八路军，也算是造化了！” 杨司令闻言带头鼓起掌来。 “同志们，八年抗战，国民党军队的抗战功绩不能抹杀，但是我们也要看清它的本质，它是代表现在中国资产阶级和少数富人的政权，是维护他们利益的国家机器。这个政权对于社会上被剥削被压迫的大多数的劳动人民来说，是被排除在外的……” 杨司令还想再继续讲下去，突然，在观众席上坐着的一位带毡帽的壮年男子站了起来，手在胸前一摸，然后顺势一扬，随着“嗖嗖”两声哨响，两道白光冲着杨司令就飞了过去。 杨司令对这一切根本没有顾及，因为他正和别人说着话。 眼看两道寒光冲着杨司令的命门就飞过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杨司令身后的陆英杰警觉地拿手枪这么一挡，刚好把两支飞镖挡住了：一支打在枪管上，“当”的一声掉落到了地上；另一支虽然被枪柄挡了一下，但却偏了方向，镖尖拐弯扎进了陆英杰的手腕处。 陆英杰“哎呀”一声，手里的手枪顿时掉到了地上。 “抓刺客！” 穆婴被瞬息发生的事情愣了一下，随即大叫了一声，就朝着陆英杰和杨司令身边扑过去， “抓活的！” 穆婴话音未落，身后的小豹子已经敏捷地冲着起身想跑的刺客冲过去，边跑边从背后抽出背着的大刀。 会场周围维稳的安保人员也迅速地朝着杀手的方向包抄过去。 杀手的身手也不含糊，除了使用飞镖，他边跑边从腰间解下一段绳索样的东西拿在手里，用力一抖，竟然是一节钢鞭。 杀手晃动着钢鞭，一连几次打倒了想向他靠近的安保队员，威胁道： “快让开！钢鞭是淬毒的，凡是碰到钢鞭者，定死无疑！” 周围群众被杀手的喊声吓得纷纷躲闪，生怕被钢鞭刮到。 小豹子趁杀手挥着钢鞭乱舞的空挡里，瞅准时机，一刀背就冲着杀手的颈部砍过去。 杀手应声栽到了地上。 小豹子和蜂拥而至的安保队员们一起动手，迅速把杀手捆绑起来，押到了穆婴和杨司令、陆英杰面前。 杨司令平安无恙，但陆英杰的手却流血不止。 穆婴和卫生队员一起，迅速为陆英杰止血，包扎。 “你是什么人？受谁的支使？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刺八路军的领导，居心何在？” 穆婴包扎好陆英杰的手伤，才回过头来责问杀手道。 杀手并不抬眼看穆婴，只是低着头，嘴里嘟噜着： “费这么多口舌干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想死？说得容易！” 穆婴见杀手求死意志坚决，知道一时半会也审问不出什么，就冲小豹子挥挥手： “带到刑讯室，好好招待他，直到开口说实话为止！” …… 杀手被小豹子和安保队员一起押着去了刑讯室。 穆婴不放心陆英杰的伤情，就转身叮嘱卫生队员赶快给陆英杰上药，并且要进行打针治疗。 等到穆婴忙活完陆英杰的伤情治疗，她才快步朝着刑讯室的方向走去。 小豹子一见穆婴，就急不可待地向穆婴回报道： “寨主，你猜杀手是谁？保管猜不到！” “哦？” 穆婴一愣， “谁呀？外貌看上去也不熟悉呀！” “我们刚才审讯这个杀手了。刚开始那家伙嘴挺硬，什么也不说。后来我们就给他上刑，结果三桶冷水泼上去，竟然把那小子的人面面皮给揭下来了！原来他竟然是易过容的人！” 小豹子显然被杀手的伪装技术惊到了，语气里有藏不住的惊讶之情。 “杀手易容冒充的是谁呀？” 穆婴也很惊讶：既然是易容之人，那为什么并没有人举报呢？ “杀手冒充的是刘仁，这是一个一年前刚刚上山入伙的小乞丐。不过既然杀手冒充他，那他的下场就有点危险了！” “我们揭下了杀手脸上的易容证据，洗净了他的脸，结果竟然发现杀手就是八里寨的副寨主匡五爷。我们刚才从他使用的钢鞭上就开始怀疑他的身份。现在见到他的真容，这次算是实锤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较量 114攻心计 “匡五爷，你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英雄，青年才俊，怎么今天也沦落到了干起这种暗杀人的勾当？而且还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此举传到江湖上，你就不怕毁了你一世大英雄的英名吗？” 穆婴早听义父武雄说过，匡五爷是八里寨吴三源手下的一员得力干将。他原名匡武，又因为在八里寨上排名第五，所以手下人都尊称他一声“五爷”。传的时间长了，匡五爷成了他的大名，真名匡武倒没人叫了。 匡五爷是吴三源收留的一个孤儿，从小聪明伶俐，跟吴三源学得一身好本事，武艺高强，性格耿直，骨子里是个不屑于与那些偷鸡摸狗的贼匪为伍的真汉子。 只可惜他跟错了人。他虽然对吴三源的救命之恩肝脑涂地地加以回报，但对于吴三源以及八里寨内部一些人的山贼土匪行为其实是一点看不上眼的。 所以若不是他武艺超群，品行服众，又因为对八里寨忠心耿耿，寨主吴三源因而对他另眼相待。否则以他清冷孤傲的性格，在匪性盛行的八里寨一众人等里，是万万吃不开的。 武雄在世的时候，曾经多次对穆婴表达出他对匡武的爱惜之情，既喜欢匡武豪爽正直的性格，又怜惜他与狼为伍的无奈。当然最重要的是，武雄最希望有朝一日，能把匡武招至自己麾下，为抱犊岭再添一员虎将。 对于义父武雄的耳濡目染，穆婴对于匡武从心里就有一种敬重和亲切感，知道他不是坏人，是江湖上让人难说“不”字的英雄。 不过对于“暗杀”这种在江湖上被英雄君子们所不齿的行为，生性耿直的匡武竟然能够屈尊而为，实在有点出乎了穆婴的意料。 哪知匡武听到穆婴的言语，倒也没觉得难为情，反而从从容容地回答道： “江湖上讲究：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要问为什么，我本是八里寨的子民，只要八里寨需要，我就会站出来竭尽全力，哪怕是勉为其难！在集体利益面前，哪还能计较我个人的名誉得失！” “败兵之将不言勇！自古胜者为王败者寇，今天我匡某人败在抱犊岭人的手里，不丢人。至于你们如何处置我，悉听尊便，匡某无话可说！” 匡武的这番话倒是出乎了穆婴的意料。不过仔细想想也在意料之内：匡武本是生性耿直之人，有什么话都要说在明处，不会藏着掖着的。哪怕有些话会有损他的英雄形象，他也能勇敢地讲出来。 “匡五爷此言差矣！” 穆婴设身处地地为匡武想想，倒也能理解他的处境和心境。但对于他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却是颇有些不认可，于是反驳道： “五爷，我义父在的时候，就佩服你是条汉子，是你们八里寨上难得的绿林好汉，还一直想把你挖到我们抱犊岭来。” “只是，义父也是江湖英雄，知道君子不夺人所爱。体会你对吴寨主的一片忠心，所以对你是慕而不贪，成全你的忠诚孝勇！” 匡武对穆婴的一番话似乎很有感触，改变了刚才语气里的强硬，脸色明显柔和了下来，他侧头轻轻说道： “穆寨主，我在这里先谢过武老寨主对匡某的厚爱！实不相瞒，匡某对你们武老寨主，也是充满敬佩之情的。” “武老寨主宅心仁厚，诚信有德，是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英雄。匡某早就闻其名，敬其为。只可惜和武老寨主缘分浅，结识晚，否则匡某一定会追随在武老寨主身后，结草衔环，以效犬马之劳的！” 穆婴见匡武软了性子，知道他对自己的劝说入了心，于是趁热打铁，语气委婉地抛出了一个看似简单，实则尖利的问题： “匡五爷，对于暗杀这种事，穆婴有一点想不明白：虽然我入江湖较晚，但我也深知，对于像你这样的江湖君子，往往都把名声看得比性命还重要！你是吴寨主的左膀右臂，又是他的得意弟子，他当然明白你的习性，清楚你的喜好。你们八里寨上的无名之辈那么多，他为什么偏偏派你来执行这种出力不讨好的差事呢？” 穆婴这句话就像一颗炸弹，稳稳地击中了匡武的内心。他有些挣扎地思考了一下，唾沫在嗓子眼里滑来滑去，好一阵子才清了嗓子回答道： “吴寨主救我性命，教我武艺，对我而言，他就是匡某的再生父母，我任何时候都不会对吴寨主有一丝的不满和抱怨。” “只是，近年吴寨主身边出了几个奸人。寨主年纪又越来越大，眼花耳背，做事难免做不到兼听则明了。所以被一些奸人蒙蔽就在所难免。” “这次上抱犊岭来行刺八路军领导人的计划，就是吴寨主身边的那些奸人所提议的馊主意！” 匡武说起这些事情来有些忿忿不平： “特别是从你们抱犊岭逃跑的那个国军周义，不知道怎么说动了吴寨主和寨主身边一些贪图小利之人，所以才会让八里寨与八路军及你们抱犊岭为敌，制定了这个暗杀的鬼计划，并把我当成枪头子使用！” 穆婴闻言沉思了一下，乘机又抛出了一个话题来： “据我所知，好像匡五爷的大儿子几年前因为贪玩，误进了日本人的一个占领地。听说还是八路军的一个侦查小分队，恰好经过此处，才冒险救出了贵公子，送上了八里寨。对吧？” “听说你为了此事还曾放出豪言：一定要找到并报答那支八路军侦查小分队的人。” “如今你改装易容来暗杀八路军的重要领导人。我想，这一定不是匡五爷的本意吧？” 匡武闻言连连点头。 穆婴继续说道： “那么如此说来，不管是周义的建议也好，还是你们吴寨主也好，他们派你到我们抱犊岭执行这个暗杀任务，其实就是一釜底抽薪计，目的就是为了断了你对八路军的念想，好让你死心塌地地跟着国民党的军队走！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穆婴的这番话顿时让匡武有些醍醐灌顶： “穆寨主，你甭再说了，我明白了。暗杀一事，虽说匡某是身不由己，但现在想来也是无地自容！不错，八路军确实是我匡家的大恩人！而我匡某竟然不得已做下这忘恩负义之事，现在想想后悔也已经晚了。” “但事情竟然已经发生了，而且于事无补，所以匡某在这里，只想给八路军的领导人道个歉！特别是那个受伤的八路军长官，肯求他能原谅我的一时糊涂！我的镖头淬有毒药，但愿他能侥幸逃过此难！” “匡某自知死罪难逃，不论你们如何处置我，匡某对此绝对毫无怨言！只求你在我死之后，能把我的遗体交还给八里寨我的家人，让他们埋葬了我。” “穆寨主如果能答应此事，匡某会感谢你一辈子！” 匡武一口气安排完自己的后事，突然又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情来： “还有，你们寨子上那个被我冒名顶替的小乞丐，因为和我经历相似，我没舍得下狠手杀他，只是把他打晕了，放到山下四十里开外的一个村子的庄稼地里了。想必他现在应该醒过来了。如果你们不想放弃他，可以派人去把他接回来。” 穆婴等匡武一气呵成说完所有的事情，就亲自上前给匡武解开了手铐脚镣，并扶着他坐在凳子上： “匡五爷，穆婴来见你之前，已经和八路军的领导商量过了：一会让卫生员来给你处理一下伤口，我们准备放你回去。” “当然我们也知道八里寨对待俘虏的规矩，为了防止他们怀疑你，我们不打算正大光明地放你回去，而是我们放松关卡，你可以伪装成自己趁机逃跑的。这样你回到八里寨，也就好交代了！你看如何？” 匡武有些感激涕零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较量 115解药 庆祝大会以后，杨司令跟随八路军小分队回了大青山八路军总部驻地。而陆英杰因为手上的伤口毒性发作，胳膊肿得抬不起来，所以就暂时留在抱犊岭卫生所打针治疗。 穆婴对陆英杰的伤情发展急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嘱咐卫生员要衣不解带地日夜守护在陆英杰的身边，一旦有突发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报告自己知道。 …… 穆婴从匡武的嘴里知道，飞镖上淬的是一种叫做“寒邪风毒”的毒药。 这种毒药以取自西藏雪山上的冰虫为主料，再辅以毒蜘蛛、毒蝎子、热带蚂蟥和癞蛤蟆的毒液，五毒混合加工而成。一旦侵入人体，便会让人寒邪上身，寒风邪气弥漫在人体的五脏六腑，冰寒毒素袭击人体的脊椎关节和淋巴系统，让伤者浑身冰冷难忍，四肢抽搐，并在寒毒折磨中逐渐丧失语言功能，让人苦不堪言。 即使在炎热的夏天，高温也无法中和这种冰冷毒蛊对人体的侵蚀和破坏，伤者依旧会冷战连连，并很快在痛苦中死去。 由于匡武当初上山执行暗杀任务时，早就预料到自己的结局：在人才济济的抱犊岭上搞暗杀，即使侥幸成功，那自己的结局也无非两种——要么被杀，要么自杀。 所以他在飞镖上淬上“寒邪风毒”，一方面把它当成暗杀八路军将领的得力武器，另一方面则是把它当成自己事成之后“杀身成仁”的工具，了断自己。免得自己被抱犊岭上的人捉住，要遭受到他们的刑法折磨和精神侮辱。 所以匡武就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出发前根本没带解药，免得因为给自己留了后路而瓦解了自己完成任务的决心。 如今匡武得知自己不但会被释放回八里寨，而且被自己重伤的对自家有恩的八路军的将领又毒性发作。可是因为没有随身携带解药，所以匡武对自己下的毒蛊也是无能为力。 想到儿子的救命恩人现在正因为自己下毒而遭受痛苦折磨，匡武悔到连连用手砸自己的脑袋。 不过匡武很快就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来：他早就听丁老瓜说过，抱犊岭老寨主武雄家世医传，在他们家众多的祖传药物里，有一种治疗寒邪病的药物，医学名称叫做“热沸散”的，主治的就是人体寒邪毒素上身。如果用这种药物来对付“寒邪风毒”的毒蛊，应该会有不错的疗效。 穆婴闻言，一刻也不敢停留，转身就往自家跑去。 …… 武天霸午饭后还没有去上班。 庆功大会结束以后，他窝着头在公共食堂吃了几口饭，然后就闷闷不乐地回家来生闷气了。 老婆穆婴忙着侍候受伤的陆英杰，连饭也没有时间回来做，更别提照顾自己吃饭了。 虽然穆婴已经给自己解释过和陆英杰的关系，但敏感的武天霸还是觉出了老婆穆婴对陆英杰的特殊感情。 特别是陆英杰受伤中毒以后，虽然武天霸心里也很为他担忧，但看到穆婴为此急得冒烟上火的表情，武天霸犹如吃饭误食了一颗老鼠屎，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膈应感觉。 武天霸从封建社会走来，骨子里有很深的大男子主义，又极爱面子，心里或多或少地习惯把老婆当成男人的附属品。虽然他表面上不敢对穆婴要求什么，但心里还是想着能夫唱妇随，琴瑟和鸣。 如今穆婴却丢下自己不管，去专心照顾一个没有亲缘关系的男人。就算自己承认他们之间的清白，不去计较。可是当别人看到这些，心里也会为他们的关系开脱吗？自己一个大丈夫的面子往哪儿放呢？ 武天霸正气呼呼地生着闷气，穆婴就推门进来了。 “哥，你快找找看，咱爹留下的药箱里，有没有一种叫作‘热沸散’的药物？据说是你们武家祖传的秘方药。” 穆婴一路小跑回家来的，说起话来气喘吁吁的。 “你找它干啥用？” 武天霸没好气地问道，但看看穆婴一脸的焦急和汗水，立码又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换了一个轻松点的语气解释道： “在我们武家的老药方里，倒是有这种药物。不过现在没有现成的丸药，必须重新配制才行。” 穆婴立刻焦灼起来： “哥，你会配制吗？” “当然会，我们武家可是世代医学世家。根据祖传药方配药是武家每个子孙的基本技能。虽说我对医药的精通程度赶不上我爹，但我毕竟是门里出身，我爹从小就教我配药！不会配药的人是没有资格做老武家的子孙的！” 谈到药物配制，武天霸的语气里有了几分骄傲，毕竟，这是穆婴在这方面对他难以企及的优势。 一听武天霸能够配药，穆婴紧悬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她高兴地催促丈夫： “哥，那太好了！你能配药，那陆大哥，不不，陆团长就有救了！快快快，你快起来去配药！陆团长那里还等着用药呢！” 穆婴看似心无城府的催促，让武天霸刚刚好起来的心情，立刻又坏到了极点。他看了一眼满脸期盼的穆婴，酸溜溜地问道： “搞了半天，你这么热心地求我配药，原来还是为了你那个老朋友！穆婴，要说你对那个姓陆的男人没有特殊感情，甭说别人，我现在也不相信！你对我都没有这么上心过！” “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追究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陆团长是我朋友不假，而且因为他救过我，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承认我曾经因为感激而爱慕过他。不过那些事都是我的个人行为，他甚至都不知道，更别提人家对我有意思了！” “现在他中了匡武飞镖上的‘寒邪风毒’毒蛊，性命危在旦夕。除去他的救命之恩，就凭他是八路军派到咱们抱犊岭的客人和领导，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是个普通陌生人，咱们也应该要尽全力救治他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较量 116洞中取宝 民国34年的8月，即1945年8月，抗日战争结束以后，中国进入了短暂的和平时期。饱受战争蹂躏的中国老百姓们渴望从此可以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了。 打着“攘外必先安内”幌子的国民党军队，由于此时得到日本人的投降装备和美国人的武器支持，瞬间变得财力充足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野心膨胀的蒋某人，不顾全国各界百姓的反对，悍然命令装备精良的国军对***的苏区发动进攻，挑起了内战。 由于八路军在人力物力方面大大落后于国军，因此，在内战初期，迅速为军队补充人力财力，成了当时八路军部队的当务之急。 大青山八路军总部，积极响应上级领导的号召，命令彪三的独立营配合穆婴率领的抱犊岭游击支队，把藏匿在大青山老虎洞里的义和团经费宝藏运出来，运到后方解放区去换取军需物质和武器弹药，以用来武装内战中准备和gmd军队抗衡的八路军将士们。 接到命令的穆婴和彪三，紧急聚头磋商如何安全稳妥地运输财宝的问题。 这次运输财宝最大的隐患就是害怕遭到八里寨土匪和国军的劫持和破坏。 自从日本投降后，周义在八里寨的地位，由于得到国军的大力支持，变得更加稳固。 而且由于周义的牵线搭桥，八里寨已经彻底归附了国军的怀抱，虽然还没有进行彻底的整编，但寨主吴三源已经允许周义带领的国军一个小分队驻扎到了八里寨。 周义带领的这个国军小分队，名义上是和当初驻扎抱犊岭一样，嘴里说是为了协助八里寨免受外来敌对力量的攻击，实际上是为了下一步收编这支土匪力量做准备。 因为收编抱犊岭已经失手，周义被上司一顿臭骂，还差点上了军事法庭。 好在周义天生一张巧舌如簧的好嘴，他花言巧语地说服上司，重新给他分配了更强的武装力量，让他来到八里寨策反吴三源，寻迹夺取抱犊岭的财富，以便将功折罪。 …… 穆婴对八里寨上的动向，以及周义带领国军小分队驻扎八里寨的情况，早就让细作摸得一清二楚。 所以在制定运输财宝的计划前，她和抱犊岭的一众领导以及彪三的独立营骨干们，进行了周密的计划和安排，甚至连可能出现意外纰漏的一些细节，他们都进行了细致入微的考虑，并想好了应对策略。 一切准备就绪，穆婴和彪三就带着各自精心挑选的精兵强将，赶着事先准备好的马车，一路趁着天黑，朝大青山老虎洞方向奔去。 …… 经过一夜急行军，穆婴一方的部队终于在天色微明时分到达了目的地——藏在群山环绕的大青山深处的老虎洞。 穆婴事先盘算的运输财宝的流程是：由彪三带领的八路军战士在地面负责警卫和接应，而穆婴的游击队则选择几名精通武术的队员，随着穆婴进到洞中，由穆婴指挥着他们把财宝运送到地面上来，交由彪三的八路军独立营战士装车备货。 穆婴和自己的队员们攀着手指粗细的攀爬绳，从地面上被送到了老虎洞的洞口。 由于前几天大青山地区罕见地一直在下雨，背阳的老虎洞口湿漉漉的。人脚踏上洞口厚厚的青苔，会不停地打着滑。 “大家都小心了！” 穆婴自己先小心翼翼地攀爬进了洞口，又回头嘱咐身后攀下来的游击队员。 穆婴一只手拉住洞口一根斜长的粗大的树藤，一只手伸出来，准备接应滑到洞口附近的队员。 从上面地面上接连滑下来的游击队员，在洞口被穆婴一拽，就比较轻松地被拉进到了山洞里。 几分钟的时间里，几个进洞运送财宝的队员就全部到位，大家在洞口集合后，就在穆婴指挥下，点燃了预先准备好的松脂火把，在“噼里啪啦”的火把光柱映照下，一行人慢慢沿着洞壁朝里摸去。 前面章节已经介绍过，由于山洞里面的机关复杂，层层暗洞相套，通风不畅，瘴气弥漫。如果是不懂行的人进来，不消说用别的武力，单是那浓重的山间瘴气，就能很轻松地索人性命于无形之中。 所以为了保障游击队员的性命，穆婴选择自己先把所有的暗门通道全部打开，待洞里空气适应人的呼吸了，大家再一起进到内洞搬运财宝。 穆婴先用左手掌打开了山洞的第一个大门。就在她准备迈腿进内洞的功夫，穆婴突然发现了洞口的门壁上，多出来几道清晰又深刻的划痕。 穆婴凭着多年对武器的熟悉和利用，她目测出造成这种划痕的武器应该是一种小型的铲形工具。 “不好，山洞里应该进来过生人！” 穆婴一声惊叹，轻声对身边的小豹子说道： “一定是有人偷偷进来过，妄图偷窃洞里的财宝。只不过这个贼不知道打开石洞的密码，所以被这堵石门挡在外面。” “不过，偷宝贼不甘心就这样与财宝失之交臂，于是用自己偷偷带下来的铲子在石壁上乱砸，妄图能找到开启石洞的秘诀。所以石壁上才会留下这些清晰的划痕。” 小豹子听罢蓦然一惊： “穆寨主，这么说来，是不是咱们的财宝保不住了？这偷宝贼到底是谁呢？他又怎么会知道财宝藏在这里呢？” 穆婴盯了小豹子一眼，示意他小声说话，免得这种消息引起军心动荡： “这个偷宝贼应该是事先跟踪义父来到过这里，知道这个山洞的存在。但是由于他不知道开门的秘诀，所以他没法进入山洞内洞，于是就没有什么收获就怏怏离开了。” “不过，我凭着对石壁上铲类器具的划痕的新旧程度，可以预测那个偷宝贼应该不是一次两次地进来过山洞，不过最后每次都是空手而归。” “看来这个偷宝贼一直没有死心，自始至终地关注着洞中财宝的下落。所以照此看来，这个偷宝贼或许就在暗处盯着我们也说不定，以便伺机夺取我们的财宝。” “所以我们得赶快通知上面担任警戒的兄弟们，让他们提高警惕，加紧对周围环境的监视和防范，时刻注意着偷袭的敌人，以防咱们的胜利果实被别人偷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较量 117洞中寻宝 穆婴虽然嘴上没有对小豹子明说偷宝贼是谁，但在她心里，早已经猜测出来是谁进来过山洞——穆婴多次跟随武雄来到老虎洞，每次来这里，身后总是有人偷偷尾随着过来。 武雄应该明白有人偷偷跟踪自己，但他总是不动声色地让跟踪者自己露出马脚。 穆婴很奇怪为什么义父在明知有人跟踪的情况下，却总是一次次地放过跟踪者：前有华少安，后有八里寨的丁老瓜一众人等。 待武雄去世以后，穆婴也一次次地思考这个问题。经过各方面的综合考虑，穆婴大概推测出这样的原因：武雄之所以放过那些跟踪者，目的就是为了保护洞中的宝藏。 因为这批宝藏对于江湖人来说，有一部分人知道它是真实存在的，比如八里寨的那伙土匪；还有一部分不明真相的江湖游勇，认为这批宝藏不过是一个虚无的传说而已。 但如果此地一旦发生命案，此处有财宝的传说就会坐实，那就会吸引江湖上更多的目光转到这里来。那样宝藏被人发现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藏宝洞也就更加地不安全。 所以这次在洞壁上发现有人留下钢铲的痕迹，穆婴立刻就想到了八里寨的副寨主乔三爷。 关于乔三爷的钢铲，江湖上有个不能说的秘密：乔三爷在没有入伙八里寨以前，是个以盗墓为生的盗墓贼，钢铲是盗墓必不可少的工具。后来乔三爷入伙八里寨，善舞钢刀是他的拿手戏，但钢铲依然是他不舍得放下的随手工具。 所以，凭借钢铲的印记，穆婴就得出了洞壁上的划痕一定是乔三爷所为无疑。 细心的穆婴在山洞里石门的位置附近地面上，还发现了一个吸烟用的烟袋窝子。应该是有人在仓促出洞的时候丢下的。 这是一个玉质的烟袋窝子，烟嘴上还吊着一个绣着一朵石榴花的烟丝布袋。 正是烟丝布袋上的石榴花，让穆婴认出了这是丁老瓜的烟袋。因为丁老瓜有一次去抱犊岭送信，吃饭的时候被人问起烟丝布袋上的石榴花，他说是他老婆比着院子里的石榴花给他绣的，让他行走江湖，但不要忘了家里人。 综上所述，穆婴就得出了结论来：进来山洞找宝的，就是八里寨的以乔三爷和丁老瓜为首的一杆子人等。 穆婴猜测这伙人在没有得到宝藏以前，绝对不会轻易罢手。竟然他们凭自己的力量不能打开山洞石门，那么他们的眼光，势必会盯在掌握着山洞秘密的抱犊岭人头上。 因此，穆婴这次带人运输财宝的举动，一定躲不开八里寨一伙人的监视和偷窥。 想到这里，穆婴只好又重新嘱咐小豹子，让上面接应的人注意周围的安全和防卫。 …… 穆婴利用武雄在世时告诉她的办法，找到山洞洞壁上的图像，用左手按住图案的标识，打开了进入内洞的石门。 石门里冲泄而出的瘴气让来不及躲闪的小豹子连连打了几个喷嚏，接着又急急跑到山洞入口处猛吸几口新鲜空气，这才稳定下情绪来。 穆婴手里的松脂火把也差点被瘴气扑灭了火苗。 在山洞外洞口静等了十几分钟的瘴气宣泄，穆婴又指挥随行队员们用事先准备好的芭蕉扇使劲往内洞里扇风。终于等到手里的火把放进内洞也不熄灭了，大家这才小心翼翼地跟在穆婴身后进了内洞。 进内洞以后，越过那根粗壮的石柱子，大家又看到了那副散落在地上的人体骨架。当时就有两个胆小的队员惊叫起来。 穆婴嘱咐小豹子把事先准备好的樟木匣子拿出来，摆在地上，她自己亲自小心翼翼地把地上所有的人体骨片全部收拾进樟木匣子里。事毕，又在樟木匣子外面裹上一层白布，打成包袱的样子放在地上。 在包裹临背上身前，穆婴率众人恭恭敬敬地以三叩九拜的大礼，对这位为了保护义和团宝藏而献出生命的江湖英雄致敬： “二师伯，不孝弟子穆婴一直想替义父安葬于你。无奈时局动荡不安，如果穆婴贸然频繁出入老虎洞，又怕对您舍命保护的财宝招来祸患。所以才委屈您在这冰冷的山洞里多睡了那么久！ 如今抱犊岭弃暗投明，加入了八路军的队伍，所以我才谨遵父训，把咱们义和团前辈们辛苦保护的财宝献给这支人民的军队。 同时，我也遵循义父遗嘱，一定要把你的遗骨带回您的家乡安葬。 由于财宝运输任务时间仓促，路途遥远又危险，穆婴只好委屈您先睡在这小小的樟木匣子里。一旦安全到达您的家乡，穆婴一定派人高棺厚木，厚葬与你，不辜负义父的遗训，更不辜负您的一片赤胆忠心！” 由于时间紧迫，穆婴顾不得追思那些为了这批财宝而献出生命的江湖志士，她抹了一把眼角溢出的泪水，抓紧时间开始按照武雄所指点，仔细寻找藏宝的隐蔽所在。 小豹子跟在穆婴背后，举着火把在空荡荡的内洞里转了一圈，顿时有些懵逼了：财宝在哪儿呢？原想着外洞没有内洞有。刚进内洞那一会，还以为能一下子看到洞府里堆积成山的金晃晃的财宝珠玉。却万万没成想，除了收获了一付人体骨架，连财宝的影子也没有看到。 这个事咋说？ 就在小豹子犯嘀咕的时刻里，围着内洞里的石柱子摸索的穆婴，突然低声尖叫了一声： “找到了！” 小豹子连忙举着火把凑过去，仔细用眼睛搜索着穆婴所指的方向，果然发现了石柱子上的不同：只见一溜好像蒙文字样的文字，圈绕着一张人脸形状的画像。画像上人的眼睛闭着的位置，好像有个钥匙扣一样的东西垂钓在空中。 穆婴用手轻轻一碰，那钥匙扣一样的东西突然就缩进了柱子里去。与此同时，画像中的人眼却一下子睁开了。 随着人眼的睁开，柱子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似乎是触动了里面的什么机关。接着，随着响动声，柱子上的人脸画像也翻转了过去。 当画像完全隐没进石柱子时，在人脸画像的下方一侧，突然间裂开了一道三尺见方的缝隙来。随着缝隙的裂开，一道明晃晃的亮光从石柱子中间射了出来，瞬间差点晃瞎了所有人的眼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较量 118洞中取宝 从石柱中射出的明晃晃的光线，让所有在场的队员们都不禁眯起了眼睛。 自从进入山洞以来，虽然有松脂火把照亮，但在黑黢黢的山洞里，大家的目光还是仅局限在周围一尺见方的圈子附近，再稍远一点的地方就视线模糊了。 所以从石柱中猛然闪出的这道光线，让大家已经习惯了山洞黑暗的眼睛，仿佛突然之间从暗房里来到了太阳之下，变得有些不适应了。 “大家把眼睛闭一下再慢慢睁开！” 穆婴首先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后又回过头来嘱咐后面的队友们。 大家忙学着穆婴的样子把眼睛捂起来，几分钟后才慢慢再把眼睛睁开。 再睁开眼睛看到的一切，让大家顿时有些懵了：只见石柱间发出亮光的地方，竟然是堆得满满的金银珠宝，有金条，银锭，玉石，玛瑙……当然最晃人的眼睛的，就是俗称“夜明珠”的钻石——这种自然界中极少见的珍贵石头，因为在形成的过程中吸收了自然界里的红外线和紫外线，如果在黑暗中置放，它们就会释放红黄蓝等不同的颜色，发出耀眼的光芒。 现在展现在大家眼前的这些珠宝玉器，不但亮瞎了队员们的眼睛，而且还让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把心里的震惊和讶异，都直白无误地展现在各自的脸上。 这些队员虽说大部分都是义和团的遗少，但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父辈们除了跟随寨主武雄帮人“护镖”，通过赚取保护费来养生糊口；其余的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和老百姓一样，通过开荒种地来清贫度日。 所以长久以来，抱犊岭寨民的生活和当地的原生土著居民生活没有太大区别，都是穷苦人。他们穷其一生所能见到的财富，除了难得一见的袁大头，就是烂大街的金圆券了。至于眼前出现的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财宝，很多人只是在故事里听说过，从来没有亲眼见到过。 如今，所有人不但亲眼目睹了这些财宝，而且还要亲手把它们装运到马车上护送去解放区。所以大家心里想想都觉得激动。 …… 穆婴打开两个盛放宝物的石柱子以后，就挥手示意身后的小豹子上前： “你是管家，财宝搬运工作就由你指挥了！” “得令，寨主，您就擎好吧！” 小豹子应了一声，就开始给身边的队员们分配任务： “刘小七准备纸和笔，做好宝物的登记造册工作，以便咱们将来去了解放区，和那里的八路军同志办财宝交接工作的时候，咱们能够做到账目清晰，数目准确。当然也方便八路军同志的接收和查验。” 管家出身的小豹子，对物质管理有自己独一套的看家本领，那就是：凡事都要做到帐物一致。防止一切的跑冒滴漏，避免出现贪污和盗窃的弊端。 待刘小七拿好账本到位，小豹子又按照穆婴的嘱咐，选取了两个年老一些的队员，钻进石柱里面去，开始往外搬运那些让人看起来眼花缭乱的珠宝玉器，然后小心翼翼地交到外面接应的队员手里，让他们再搬运到老虎洞的洞口，然后装箱上运。 穆婴和小豹子负责在一边监督监察队员们的搬运工作。 其实说起这些珠宝上运，这才是这次洞中取宝的难题。 这些珍贵的财宝，大部分都是易碎易耗品，光是装箱就耗尽了包装队员的所有智慧和技术。 穆婴事先也没有见过这些财宝，但她从义父武雄粗略地讲述中，大致猜测出在这些金银财宝中，除了金砖银锭号票，还有很大一部分是珠宝玉器和古玩珍稀。 所以穆婴就未雨绸缪地嘱咐队员们提前准备了不少包装装箱的软草秸和旧棉絮，以及打包所用的麻绳和布条，希望通过这些东西对财宝进行最大限度的固定和保护性运输。 …… 财宝装箱以后，穆婴就指挥队员们，以提前约定的口哨声和上面接应的队员及八路军战士们通知，让他们从上面放下往上提拉包装箱的绳索。 这种绳索的下头一端固定了一张用保险绳编织的网兜，当绳子落到和山洞平行的位置时，守在老虎洞口的包装队员就用手中的钢叉把网兜钩进洞里，然后几个人就小心翼翼地把包装好的财宝箱放进网兜里，用绳子固定好以后，再以哨声通知上面的队友往上提拉。 …… 彪三负责在地面上指挥队员们接应和提拉包装箱，然后往马车上搬运和安排。 同时，他还派出两支侦查小分队，对周围的山峦丛林进行搜索和排查，防止国军部队和八里寨的土匪对这些运输财宝的车辆进行劫持和破坏。 其实往上提拉财宝包装箱也不是容易的事。 因为从老虎洞往上的悬崖，并非是平坦的横断面。整个悬崖山石林立，犬牙交错。从下面往上拉绳子，由于凸出的山石阻碍了上面队员们的视线，所以提拉起来十分困难：既要求队员们要保证包装箱的最小磨损度，又要队员们保证提拉任务的快速安全进行。 因此，十几箱宝藏还没提拉一半，彪三营长和几个队员战士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汗水湿透了衣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较量 119兵分两路 按照原定计划，由穆婴他们护送的这批运送财宝的马车队，要在第二天天黑以前赶到张家口火车站。那里有一列八路军提前安排的专列，专门负责运输这批财宝。 这些财宝通过专列运往南方某大城市后，再由那里的地下工作人员把财宝兑换成军队过冬所需要的军需物质，然后再辗转交到北方前线同国民党军队进行内战的八路军手里，保证他们即使在寒冷的冬季，也不至于穿着单衣、饿着肚子在前线拼命。 此次行动目标明确，任务紧迫。每一个参加行动的战士们，都把神经绷得紧紧的。 在老虎洞忙活的穆婴一众人，配合地面上接应的彪三他们，在天完全大亮以前，就已经顺利地把所有捆绑处理妥当的盛放财宝的包装箱全部装车完毕。 下一步就是要趁热打铁，紧着时间把财宝送到张家口火车站去。 从大青山老虎洞的位置到张家口火车站，足足有三四百里路程，除了有一条宽阔的官道可行，还有一条崎岖的山间小道备用。 官道是清朝光绪年间修建的一条南北通商的商道，宽阔通达，适合马车日夜兼程。 不过因为大路沿途常常有土匪出没，除了朝廷的人马和政府军队，普通的商旅车队，如果没有“护镖”的押运，在官道上行走也不安全。 而山道则是在阴山山脉群山峻岭之间贯通的一条小路，崎岖蜿蜒。它本来是当地百姓进山打柴和药农采药的通道，最初很少有车马通行。 民国中期以后，随着日军的侵入，加上当地土匪盛行，这条山道虽然难走，但因为到塞外路途近便，沿途闭塞安全，所以常常有小规模经商的马队从此路经过。 …… 穆婴和彪三对于马队去张家口火车站的行径路线，做了明确分工，他们决定把车队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由穆婴和彪三带领，从山道抄近路横切过去，争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张家口火车站； 另一部分则是由小豹子带队，从官道上堂而皇之地去往张家口。而且两支队伍约定，在预定的时间之内，双方在张家口火车站汇合，不见不散。 其实这种分工，并非全如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穆婴和彪三早就预料到，周义的国军小分队和八里寨的土匪帮，从来没有放下过对这批财宝的觊觎和打探，这次八路军和抱犊岭游击队联合运送财宝的事情，一定瞒不过他们的耳目。 所以在运宝队伍出山的道路上，他们绝对会埋伏截击。 至于劫匪伏兵的分布状况，穆婴也做了详细分析：虽然走官道去张家口通顺便利，但不能排除狡猾的周义和八里寨的土匪们会在官道上布置重兵把守； 而走山道虽然崎岖一些，路窄山滑不利于马车行进，但国军和八里寨在此设伏兵的概率却大大低于官道； 退一万步讲，即便此处设有伏兵，穆婴和彪三率领突击队员们自上而下前行，凭借山势优势，也能在战斗中占据主动，不至于被动挨打。 …… 虽然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做了最保守的估计，但忐忑不安穆婴还是觉得心里没底。因为她毕竟不是周义那伙人肚里的蛔虫，至于他们具体的设伏内容，穆婴也只是隔皮猜瓜而已，并不完全清楚确定的答案。 这次运宝行动对穆婴和抱犊岭来说，都有着特殊的重大意义：它既是抱犊岭游击支队成立以来第一次执行重大任务，关系着支队以后在八路军队列里的地位和名声； 同时，它也关系着将来八路军能否打胜仗的问题。毕竟，自古打仗都讲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果不能把这些财宝尽快兑换成棉衣棉被等军需物质，衣衫单薄、缺吃少穿的八路军战士们就很难熬过寒冷的冬天，更别提打胜仗了。 如此重要又艰巨的任务，穆婴不敢掉以轻心，斟酌再三，和彪三、小豹子几个人才最后决定制定一个更加周全的“双管齐下，以假乱真”的万全之策：他们重点把“遭遇劫匪”这块宝押在官道上，同时也不排除在山道上遭遇伏兵的可能。 协商完毕，穆婴把运宝队伍一分为二，由自己和彪三两个人带队，选取突击队的主要骨干，重点保护运送财宝箱的车队，沿着山道小心前进； 而小豹子率领着另一拨战士，则把破砖头碎瓦块冒充财宝，装进一些多余的空包装箱，抬上马车。车队依计在官道上快速南行，和穆婴、彪三率领的运宝队伍遥相呼应，一东一西挺进张家口火车站。 两支运宝队伍同时分头前进，不但可以分散国军和八里寨土匪的注意力，迷惑他们的行为，让他们摸不清到底哪支队伍才是真正运宝的车队，从而达到分散并削弱他们的设伏力量的目的。 一切安排就绪，运宝队伍就开始分头出发。 …… …… 古书上有句话叫做“英雄所见略同”，大概是说智慧、气度相近的两个人，不论是计谋还是看法，都是相通的。 现在用这句话来形容穆婴与劫匪之间“劫持与反劫持”之间的谋略运筹，却是再恰当不过的。尽管周义和八里寨的一伙劫匪难以撑起“英雄”两个字。 穆婴认为劫匪最不可能出现在山道上的结论，在运宝队伍刚刚走离老虎洞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就被突然出现的劫匪给推翻了。 原来，劫匪和穆婴出于一样的考虑，在看起来最应该忽略的伏击地，他们却反其道而行之，意外地布置了最强悍的伏击力量。 劫匪的伏击地点是一处狭窄的山谷地段，中间是平缓的河道，由于现在是枯水季节，河道里布满了碎石和沙子； 河道两侧是灌木丛生的山岗，虽然灌木的叶子已经落尽，但多年丛生的杂树枝却给山岗织了一件密不透风的屏障。 正是这道密不透风的屏障，阻碍了沿着河道行走的运宝队员们的视线，导致他们在毫无觉察的情况下，就糊里糊涂地走进了劫匪的包围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