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风雨骤》 正文 第一章 认宗归谱再遭拒 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因为地形高亢,土脉沙脊,田地十之八九只堪种植棉花豆类,至明朝中期,苏州府嘉定县通邑栽种棉花,比户织作昼夜不辍,暮成布匹晨易钱米,棉布和粮食交易日渐活跃。 内中有一镇,曰娄塘镇,虽系弹丸之地,所产木棉布匹却数倍于他镇,客商鳞集,往来贸易年必万余银两,装载船只动辄以千计。 为了渔利,娄塘镇跟苏州府其他地方一样,“牙侩”(专以介绍买卖为业的人)纷纷开设或大或小的牙行,凡棉花布匹纱及米粮柴禾,不经牙行,均不得贸易;“脚夫”(装运货物的劳力)则什百为群,把持地段肆意勒索,若不遂其欲,往往造成货物拥塞河道市口。 镇上住着一周姓人家,主人叫周奎,入行牙侩五年,即开设了镇上最大的一家棉布牙行,六个子侄由大侄子周铎领班,其余五人任脚夫组长,掌握了一支上百人的脚夫帮。牙行和脚夫帮互为呼应,周家几乎垄断了镇上所有的交易。 说是五年,其实也不过就两年多一点儿的时间,因为再往前数,周老太爷和兄嫂都健在,周奎还当不了家。 按照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凡周氏子孙都应拜求族长,“认宗归谱”。 然而,周奎率子侄无数次上门拜求,族长周鼎新不知犯了哪根神经,不要说应允,连面都不让见。 这次也没能例外,周奎忍不住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之前,他嫌咱们叔侄一贫如洗,如今咱们叔侄好歹也算有些身份了,上的礼也不比别人家少,可他为什么还不肯见咱们呢?” 侄子周钟茫然地摇了摇头,长子周鉴接话道:“还能为啥?我去了解过了,这个老东西暗中派族中的四个长老把咱们调查了个底儿朝天。” 周奎“哦”了一声,急切地道:“他们怎么说?” 周鉴稍顿了顿,道:“他们把前年镇上的米荒事件归罪到了咱们的头上,还说爷爷是被您气死的,大伯溺水致死,是因为想报复您的人错把大伯当成了您,大娘暴病而亡,则是因为您对她做了不该做的事儿。” 周奎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事儿,他们怎么会知道?不可能呀,必定是道听途说没有证据的,只要咱一口咬死了不承认,他们也是没法的。” 拿定了注意,周奎的慌乱稍轻了些,偷偷瞄了一眼周钟,但见周钟一脸愕然,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地反问道:“你们信吗?” 周鉴怒道:“信他娘的个狗头,米荒虽说饿死了十几个人,烂掉了一些粮食,可,那能全怪咱们吗哼,若是那些小牙行、小脚夫帮肯乖乖地听话,又哪里会闹米荒?” 周钟虽还有些疑惑,想想日后还得靠叔父过活,忙附和道:“谁说不是哩,不然,咱们周家几时才能有出头之日?啥最重要,有钱才最重要。” 说着,见周奎看着自己连连点头,接着道:“他们说叔父大人的那些话,肯定是在造谣,想离间咱们叔侄,叔父大人千万莫信。” 周奎闻言,放了心,含笑道:“好,钟儿有见识。” 受了夸奖,周钟有点儿忘形道:“事实如此嘛,我爷爷做了一辈子的土郎中,所赚不过勉强能够糊口,我爹只会种植木棉,恐怕连糊口也难,若不是叔父大人带着我等打拼,咱们哪里能够过得上今天这样的好日子? 了解了这些,有谁还能相信他们所说?至于我娘的死,更是无稽之谈,我娘分明就是思念我爹过度,抑郁致死,我爹更是因为醉酒不慎掉到水里被水呛死了。” 周钟所说正是周奎对外所宣称的,周奎点了点头,正寻思着该说点儿什么,周鉴又道:“哼,他算什么族长?居然凭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就再三地把咱们拒之门外。” 周钟道:“还不是因为咱们的势力不够大?哼,若是咱们的势力再大些,看他还敢不敢?” 周鉴道:“他可是撂出狠话来了,说什么只要他还活着就绝不允许咱们认宗归谱,这可不是小事,看来,也只能如周钟所说了。” 周奎道:“也只能如此了,反正,咱们不能做孤魂野鬼,总要想着法子把这事儿办成。” 周钟道:“那样的话,咱们就不能再局限于娄塘镇,必须得把目光放远,放到嘉定,乃至整个苏州府。” 周鉴道:“理当如此,但是,目前连娄塘镇也不安稳,咱们还有不少的事儿要做哩。” 周奎沉思着点了点头,未及说话,右眼皮突然不合时宜地跳了一下,随后不停地跳了起来。 “左跳财,右跳灾。”周奎不由自主地念叨了一句。 周奎原本并不信他老婆这句不知从哪听来的口头禅,富甲娄塘后,周奎开始信,不仅信,而且完全可以称得上迷信。 念叨着,周奎慌乱起来。为了掩饰这慌乱,他起了身,来回不停地踱着,看似在思考,实际上,他已不知所措了。 “会是什么灾呢?”周奎自问着,想不出,愈发害怕。 冷不丁地,周奎眼前跳出田记牙行的掌柜田三保来:“这个龟孙,一脸的恶毒!当初若不是先办了他,咱们怎么可能有今日? 这才过了几天,这龟孙居然就变成了这样,他想干啥?难道他想造反不成?肯定是,这次的右眼皮跳的灾定是应在他身上。” 暗想着,冲周鉴、周钟一挥手,道:“快,回家。” 周鉴道:“今儿天色已晚,明天再回不行吗?” 周奎心里有事,懒得搭理他,起身上了船。 周鉴、周钟两个虽莫名其妙,但见他如此,只得指挥下人把带来的礼品重又抬上了船。 周奎冲船老大挥了挥手,船老大会意,拔锚起航。 行了一阵,天已全黑了。蓦然,水面上突然冒出了数不清的灯火来。众人都知道,每一处灯火都是一条船。 “坏了,出事了!”暗道着,周奎慌起来,佯作平静地冲向船老大道:“快,靠上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船老大闻言也不做声,加速迎了上去。 黑暗中,隐约有一只小船划过来,必是因为船太小,负载过大,划船的人又手忙脚乱,前进的速度并不快,后面的船正越追越近。 因为天太黑,小船上又没有灯火,周奎看不清,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不由越来越重,忍不住高声问道:“前面何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章 家破业绝进葑门 半晌,才听那小船上的人答话道:“是叔父大人吗?我,周铎。” 周奎带了周鉴、周钟两个去嘉定认宗归谱,周铎则跟次子周镜、侄子周铉、周铭留守搭理生意。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坏了,果真出事了。”快如闪电地想着,周奎心存侥幸地问道:“周铎,你们做啥呢?” 周铎等顾不上说话,一齐动手,拼尽全力划了过来,周鉴、周钟两个忙命下人把他们拉到了大船上。 经了这一耽搁,后面的船已迫近了,“抓凶手”的呐喊声清晰可闻。 周铎慌乱不堪地道:“走,快走,他们反了!” 周镜、周铉、周铭三个均一脸恐惧,纷纷跟着附和。 周鉴、周钟两个怒道:“反了?哼,就凭他们?也敢?迎上去,弄死他们!“ 周奎瞪了两个一眼,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调头,先避开他们再说。” 说是避开,又谈何容易?后面船上的人,发现了周铎等丢弃的小船,只稍顿了顿,即又追了上来。 饶是周奎等所乘的船大,子侄们又一齐划船,还是折腾了大半夜,冒险拐进了岔路,才总算摆脱了他们。 周奎长舒了一口气,道:“怎么回事?说说吧。” 周铎不无后怕地道:“叔父大人走后,我们四个即赶去牙行搭理生意,牙行里居然冷冷清清的,我们正奇怪,外面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说着,看了看周奎,见他认真在听,接着道:“他妈的,那些关了门的小牙行,居然全都重新开门营了业;那些小脚夫帮、那些布商、粮商完全无视我们周家的存在,大摇大摆地去跟他们谈生意。 更可气的,是那些农夫,居然肆无忌惮地到镇上摆摊交易;还有咱们雇佣的那些牙侩、伙计居然全都跑了。 我们四个当然不能任由他们胡作非为,就想着抓一两个小虾米震震他们,偏是赵六那个孙子就撞上来了,他居然到咱们牙行门口摆摊叫卖,哼!” 周奎感叹道:“这等二货惯会狗仗人势。” 周铎忙附和道:“叔父大人所言甚是,只可惜这二货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周镜兄弟把他提起来随手扔到地上,他的脑袋赶巧就撞到了尖石上,死了。 之前也曾有过这样的事,不过给俩钱儿就了了,这次不行了,那些阿猫儿阿狗儿们居然一齐过来围攻我们,我们不得已想退回牙行,牙行竟已被他们占了,我们只得退到家里,他们居然还不放过。” 说到这里,周铎一脸惧色,但见周奎沉思着不说话,继续道:“亏得叔父大人事先弄了密道,不然,我们弟兄四个恐怕再也见不到叔父大人您了。” 周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蓦然记起什么似地,问道:“你们的婶娘哪里去了?” 周铎胆怯地看了一眼周奎,哭了起来。 周奎登时明白了过来,道:“你婶娘原就久病不起,哪里经得住如此的惊吓?” 周铎闻言,“怕”轻了些,哭道:“我们原准备带着婶娘的,无奈,他们早有预谋,很快就冲进家里发现了密道入口,追了过来,我们四个不得不先让婶娘入土为安了,纵使如此,若不是凑巧碰上叔父大人,我们……” 周奎道:“怎么会突然这样?不会有人暗中使坏吧?” 周铎道:“肯定是田三保那个狗东西,我前些日子就瞅着这狗东西不地道。” 周奎看了看周镜、周铉、周铭三个,见他们纷纷点头,道了声“果然不出所料”,回头呆呆地看着娄塘镇的方向。 周铎等不知其所想,不敢再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奎才突然又道:“这么说,咱们的牙行没了,家也没了?” 周鉴、周钟没见过那阵势,不服道:“岂能任之说没就没了呢?哼,再抢回来就是。” 周奎冷“哼”了一声,抢白道:“抢回来?你们说的倒轻巧,他们如今已抱了团,你们说说,该咋抢?唉,不要说抢回来了,咱们恐怕连回都回不去了。” 说着,见周铎等一脸不解,接着道:“他们之所以敢这样,肯定蓄谋已久,豁出去了要跟咱们斗,只要咱们一回去,恐怕连咋死的都不知道就没了命。” 周铎等顺从惯了,原就没有多少主意,听他这样说,不由一齐看着他。 他沉思着道:“看来,娄塘镇咱们是回不去了。” 周铎急道:“那可咋办?咱们的产业可都留在了娄塘镇哪。” 周奎也不接话,转向周鉴他们,见他们都跟着点头,不无责备道:“哼,产业?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们还顾着产业?是,产业是重要,但跟命比起来,产业又算得了什么?” 周鉴等人不敢再吱声,偷偷地去瞄周铎。周铎懂他们的意思,鼓起勇气道:“叔父大人教训的是,只是,咱们这一大家子的人,不去设法弄回咱们的产业,还能去哪里?” 周奎颇有点儿卖弄的意味道:“你们,哦,以为我跟你们一样没脑子?走吧,两个月前我在葑门内城口捡便宜买下了一座宅院,咱们暂时就去那里吧。你们几个都给我记住了,以后都给我夹起尾巴做人,免得把他们还有官府引来,白白丢了性命还不自知。” 周铎不服道:“官府?他们也没少吃少拿咱们的,难道就一点儿情面都不讲?” 周奎冷“哼”了一声,想了想,才又道:“官府?指望他们,哼,别做梦了! 没办法,人心险恶,先顾眼前吧,不然,若是让他们闻到了味儿寻过来,还有咱们爷们儿的活路?” 周铎等还欲再说,周鉴已接话道:“理儿倒是这么个理儿,可是,就凭咱们手里的这点儿银子,这么一大家子的人,能过几天舒服的日子?” 周铎等显然也是这样的想法,周奎懒得再费口舌,起身过来用手按了一下周鉴的头,没好气地道:“你就知道过舒服的日子?对,想过舒服的日子没错,可你也不想想,现在到了什么时候,哼,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还他妈的想着过舒服的日子?” 周铎道:“即便不想着过舒服的日子,咱们总得活下去吧,咱们手里就这么点儿银子,总有花完的那一天,咱们还咋过?咱们这些人又身无长处,总得找点儿赚钱的由头吧,总不至于再去开牙行吧。” 周奎道:“咱们开过牙行,知道里面的道道曲曲,牙行可不是随便就能开的,这里可比不得娄塘镇,咱们当然不能再开牙行,还有,咱们必须要藏住自己,即便能开,咱们也不能再开。” 听他说的坚决,周铎再问道:“那,咱们该咋办?” 周奎道:“没办法,只能重操祖业了。” “重操祖业?那又是啥?”周铎兄弟不解,疑惑地看着他。 “你们这些孩子哪。”周奎感叹了一句,正色地道:“我的父亲大人,也就是你们的祖父大人,之前是干什么的?” 周铉、周镜等几个小的不知,周铎却知道,他近乎惊叫道:“叔父大人不是想让兄弟们做土郎中吧?辛苦且不说,更关键的是,我们兄弟又没正经学过,咋去做呢?” 周奎无奈地道:“这不怪你们,怪我,富裕的时候对你们管得太松。” 说着,见周铎兄弟脸上仍甚为不屑,加重了语气道:“亏得我小的时候跟你们的祖父大人学过一点儿皮毛,这样吧,看病的活儿就由我来干。 你们兄弟分成两帮,一帮在咱们新家的东面葑门城洞里摆一个草药摊儿,卖些草药。草药的知识好学,我教你们;另一帮跟我跑跑腿儿,也可以串村走巷赚点儿外快。如此虽说辛苦了点儿,咱们至少还能有条活路。” 周铎兄弟虽心有不愿,想想却也别无他法,纷纷低了头,不再说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章 为求阴宅骗丁女 因为不懂得节俭,进了葑门后,周奎手里的银子没过多久就花光了,一家人这才不得不按周奎当初的盘算过起了生活。 时间不觉过了一年,所幸的是,仇家和官府居然都没有找过来。周铎兄弟的警惕性渐渐松了下来,免不了要去想往日的奢靡和风光,越想越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乏味,也就越想重返娄塘镇。 周奎也想,却不敢稍有流露,因为周奎懂他们的心思,他可不想他们因为胡思乱想再生出啥事端来。 因此,周奎每天吃罢了饭就去串乡走村,收购一些野生中草药,稍作加工后,让他们拿到草药摊儿上去卖,赚头儿虽说小了点儿,却是周家唯一的进项。 因为不知道他的态度,周铎兄弟即便再想也只有努力地压制着。偏是“想”这东西最经不得压,越压越急切,很快就变得灼烫起来。 这一日,周铎兄弟实在熬不下去了,便结了伙来寻周奎。 周奎正要出门,冷不丁地见他们来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已明白了个八九,故作不解道:“有事吗?” 周鉴等闻言,一齐转向了周铎。这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周铎是大哥,话由他来说。周铎显然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但他还是鼓起勇气道:“叔父大人,咱们来葑门也有一年多了,几时回娄塘镇?” 周奎翻了翻眼皮,面无表情地道:“怎么,想回娄塘了?” 周铎凝重地道:“那里有咱们的家啊,故土难离嘛。” 周奎冷笑道:“故土难离?是啊,可咱们回得去吗?你们知道的,咱们的产业、生意全被人给抢走了,回去了又能咋地?” 周铎不服道:“全被抢走了?就这么容易吗?哼,怎么抢去的就让他们怎么吐出来,不,一定要加倍。” 周奎道:“让他们加倍还回来?你说的倒轻巧,你知道吗,一年过去了,官府仍没有死了捉拿咱们的心,捉拿文书贴的满镇都是,哼,恐怕没等你们进镇子,就被抓去了,这不是上赶着去送死吗?” 周铎听他说得庄重,知他所言非虚,叹了口气,近乎自语道:“怎么会这样,都过去一年了,纵使官府没有吃过拿过咱们的,也不该这样不依不饶吧。” 周奎道:“那些该死的早就跟官府勾搭上了,官府这帮人哪,只要有人肯花银子,啥恶心事做不出来?哼,他们巴不得咱们回不去呢,省得露了他们吃咱们的拿咱们的那些恶心事,他妈的,一群鸟人。” 说完,见周铎兄弟仍然心有不甘,继续道:“回不去的,我托人打听过了,事实如此。” 周铎兄弟心下释然:“没办法,保命终究比过好日子更重要。”暗想着,周铎咕噜道:“可是,再过几天就是清明节了,咱们总不能不祭祖吧?” 周奎感慨道:“是啊,没办法了,待得了机会择一块风水宝地,咱们秘密地把祖坟迁过来就是。”说着,已起身往外走,出了门,却又转过身来叮嘱道:“记住啊,夹住尾巴做人,切莫要惹是生非闹出乱子。” 周铎兄弟哪敢再有违拗,忙不迭地应了,各自去忙,周奎则轻摇着串铃(土郎中的标志),径往娄门外的木香港村而来,他相中了这里的一块适合做阴宅的宝地,他决定设法弄到手,把祖坟迁到这里。 他已经打听过了,这块地为木香港村的丁姓农夫所有。丁姓农夫妻子早逝,跟女儿丁小女就靠这块薄地糊口度日。 “怎么才能让他们把地让出来呢?”周奎已苦思了数日不得其计,此时边走边想,到得木香港村仍是一筹莫展,冷不丁地一抬头,但见前面围了不少的农夫农妇,圈子里面则隐约有哭声传出。 周奎好奇心立起,忙围过来来看:原来,丁小女的父亲,也就是丁姓农夫,突然暴病身亡了,丁小女正哭诉着说愿卖身为奴,筹钱葬父。 周奎一愣,一时间说不出该喜还是该忧,忍不住拿眼去瞄正抹泪哭泣的丁小女,但见这个丁小女不过十六七岁的光景,一身素衣,两腮垂泪,竟也有几分姿色。 周奎已久不近女色,不由得浑身火烧火燎起来。不过,周奎并没有因此丧失理智,他分明在想:“谋了她家的地,再收这个小女人做个偏房,必定还能博个好名声,哈哈,这天底下哪里找这等美事?” 想着,待要上前说话,转而又想:“这里可比不得娄塘镇,还是先弄清楚情况再说,莫要打不着狐狸反惹一身骚。” 正盘算,但听一农妇道:“唉,这孩子也真是被逼得没法了,只要有人肯帮着葬了他爹,甘愿给人为奴,孝女哪。” 另一农妇接话道:“谁说不是呢,唉,连家里的几分薄田都带上了,要不是实在没法了,谁能肯?” 其他的农妇也跟着附和,却听一农夫道:“这价格确是低得不能再低了,可你们这帮老娘们儿也不想想,即便这样,咱们这里有谁能有这个财力?这都三天了,连问都不见有人问过。唉,恐怕难哪。” 他说的显然是事实,听他说了,众人一齐点头,他又道:“以现在的气温,若是老丁再不能入土为安,怕要腐烂了,可该咋办呢?实在不行,咱们邻居一场,就凑凑吧。” 他的话刚说完,立即就有农夫道:“众人拾柴火焰高,这倒是个办法,只是现正值春荒,大家自顾尚且不暇,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谁让咱碰上了呢?” 刚才说话的农夫道:“好你个丁老六,亏得老丁还是你不出五福的叔叔,你堂堂一个大男人说话这么吞吞吐吐,到底是啥意思嘛?” 丁老六待要反驳,第一个说话的农妇接话道:“还能是啥意思,小气呗,哼,纵使你想出钱,人家丁小女还不要哩,咱们之前不是已经提过了吗?” 说着,见众人一齐点头,转向众人又道:“那又该咋办呢,咱们总不能就这样看着不帮一把吧?” 众人都低了头不说话,显然极是为难。 周奎见火候已到,分开众人,上前道:“这样吧,这钱我出了,而且我不要她家的地,更不要她为奴,我只收养她。” 周奎当然不会突发善心,他这样想:“既要当善人,咱索性就当彻底。哼,丁小女不过一未见过世面的弱女子,只要到了咱的手,还怕她飞了不成?当然飞不了,咱要她乖乖地听话,这才叫手段哩。” 因为他经常走乡串村,不少人都认得他,对他的印象也不赖,听他这样说,又不知其所想,忍不住一齐道着“善人,大善人哪”,丁小女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不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章 不识人情中圈套 周奎打定了主意要把戏演真,丁小女足不出户又目不识丁,哪里能辨得出真假?待父亲丧事了了,满心感激地跟着进了周家,尽心尽力地侍奉周奎。 自打移居葑门,就一直寡居,周奎早就厌倦了,但周奎自知目的尚未达到,对丁小女不敢稍有轻慢。 如此过了半年。 这一日,周奎吃罢了晚饭,已困得不行,不觉迷糊了起来。仅一会儿的功夫,却一个愣怔又醒了过来,若有所失地打量着屋内。 屋内空荡荡的,周奎忍不住叹了口气,眼前冷不丁地跳出丁小女来,不停地晃,晃得他直眼晕。 这个丁小女,吃上了饱饭,又有了光鲜的衣物,竟变得丰腴起来。不,准确地说,应该是跟沾了晨露的含苞待放的桃花一样。 周奎的体内突然升腾起一股热气,这股热气迅速地集聚,渐渐地,似着了火,让之坐卧不安。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状况了,他越是劝自己克制,这“火”竟越炽烈,仿佛要把他烧掉。 蓦然,他心里的那道堤坝轰然而倒,没办法,这堤坝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大太频繁,这一刻,它竟变得渺小脆弱起来。 他起了身,居然有点儿忐忑不安,甚至可以说是害怕,但他还是悄悄地来到了丁小女的屋外。 屋里亮着灯,丁小女正专注地摇着那架她从娘家带过来的纺车。 这是她侍奉过周奎之后必修的功课,那吱吱呀呀的响声,对她来说,无疑就是绝美的仙乐:“人家周员外帮了咱,咱可不能就这么白吃白喝,咱须得给人家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儿。” 此时,周奎自然不会去理会她的想法,他在莫名其妙地拿大嫂跟丁小女做着比对:如果说大嫂是一只熟透了的桃子,咬上一口满嘴汁水,那么,丁小女就是一朵沾了晨露的花骨朵,不,应该就是那一滴急于滴落的晨露…… 比对着,心里的那股火已然让周奎失去了耐心,他醉汉一样撞开了丁小女的屋门,却不说话,两眼只顾痴痴地盯着她。 对于他这样的表情,丁小女已不止见过一次了。丁小女业已情窦初开,焉能不懂其中的意思?她边摇着纺车,边在想:“咋办呢?从了他吧,他实在太老;若是不从呢,他又对咱有恩,有恩不报难为人。唉,愁死人了!” 正想,见他又那样一副表情闯了进来,心里登时明白过来,不由得既羞又怯地望着他。 却不知她的这副模样让周奎既疼且怜,无异于在火上浇了油,瞬间炸裂开来……周奎跟疯了一样,不知死活地冲过来抱住了她,在她脸上又啃又咬。 她一愣,开始用力地推他。她越推,他的火越盛。她不过一弱女子,哪里能是豹子一样强壮的周奎的敌手?没奈何,她开始想:“咱不过一孤女,还有啥可挑剔的?反正,他也已死了老婆,咱不妨从了他,既报了恩,又给了自己一个归宿。” 拿定了主意,她放弃了,任他施为起来…… “他竟真的跟豹子一样强壮!”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停了下来,仰躺到床上大口地喘着气。她暗自叹了一声,眼里已夹了泪,整个人仿佛都置于云里雾里。 “怎么,你哭了?”半晌,雾里突然飘过来一个声音,随即有一只大手在轻轻地抚着她,从脸到让她害羞的地方。 是他!她不用猜也知道,睁开了眼,但见他正边抚弄着边急切地盯着她问,一时间竟说不出是啥滋味,稍顿了顿,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慢慢地抱紧了他,嘴里呢喃道:“打今儿起,俺就是你的人了。” “我的人?她今后就是我的人了?”周奎自问着,心里居然飘过一丝不愿——本来嘛,她不过一嫩雏,又怎么会是我的女人呢?——不过,周奎没有让这丝不愿蔓延开来,嘴上已故作幽幽地道:“可不行。” 她闻言一急,推开他道:“你啥意思嘛,你以为俺是那种随便的女人吗?” 见她又急又气的模样,周奎哈哈大笑,笑毕,一把把她拉进了怀里,抱紧了,附到她耳边道:“非也,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所以哪,我不能随便地就让你成为我的女人,咱们必须办婚礼,而且要找到证人帮着办。” 周奎之所以这样说,自然又记起了她家的那几分薄田,若是不正大光明地办婚礼,他自觉去占那几分薄田的理由无论如何都不充分。 她却不知,只认定他是个负责任的男人,心里难免要跟灌了蜜一样地甜,又往他怀里钻了钻,把脸紧紧地贴到他的胸膛上,极不自信地道:“可是,俺就是一孤女,又如何办这婚礼呢?” 他近乎不屑一顾地道:“这有什么难的,邻里百家都可以做你的娘家人嘛,也算是咱们还了人家的人情。” 她当然一百个乐意,扭捏着道:“反正俺也不懂啥,全都依你就是。” 他发誓道:“你就瞧好吧。” 她自是不知,他经常发誓,他的誓言就跟人们随意扔掉的烂菜叶子一样没用。不过,这次,他没有骗她,之后不久,他就挑了一个吉日把婚礼办了,而且果如他说的那样,遍邀她的乡邻做她的娘家人。 她大喜,直呼苍天有眼,自要一心一意地待他。 周奎却没有长性,过不了几天就厌倦了她:“厌倦了也不能表现出来,须得先设法把她家那地弄过来。可是,该咋弄呢?” 盘算着,周奎眉头一皱,冷不丁有了主意,故意叹息了一声。 其时,两人刚亲热过,她不解地问道:“老爷有啥为难之事,不要憋在心里,当心憋坏了身子,奴家虽说不懂啥,老爷也不妨说说,权当给自个宽宽心,若是奴家能为老爷分担一点儿,便万幸了。” 周奎闻言,又叹息了一声,道:“还是算了吧,反正你也帮不上,徒惹你跟着闹心。” 丁小女听他这样说,只认定自己果真帮不上,而他在心疼自己,便把头深埋到他的胸前,手轻轻地抚着他的胸,不说话。 周奎不想她竟这样,心中不耐,却没有办法,只好佯作自言自语道:“你知道的,我老家在娄塘镇,目前祖坟都在那里,为人子孙,若是不能迁过来,总是不安心。” 丁小女不假思索地道:“我当是啥事哩,不安心,那就迁过来就是。” 周奎道:“你说的倒容易,迁到哪里?咱们的日子过的并不宽裕,建阴宅的地又贵得要死,咱们去哪里找钱?” 丁小女努力地想着,突然道:“俺娘家还有几分薄田,也产不了多少东西,不妨就用来建阴宅吧。” 周奎假意道:“是啊,你提醒的是,那几分薄田确产不了多少东西,却风水极好,最适合建阴宅,只是那毕竟是丁家的田产,咱们又怎么好去占?不行,不行,倘若传扬出去,我老周还怎么做人?” 丁小女真诚地道:“老爷这就见外了,丁家眼下就剩下了奴家一个,连奴家都是老爷的人了,那几分薄田又算得了什么,老爷只管放心,就用它建阴宅。奴家听人说过,阴宅很重要的,周家好了,也是奴家的福分。” 周奎暗喜,嘴上却迟疑着道:“这……这怎么好?” 丁小女不疑有他,道:“老爷还有啥可为难的?” 周奎稍顿了顿,道:“地产之类在官府都是有登记的,如此做,还是不妥。” 丁小女道:“这有啥可难的,咱们去官府把登记改过来就是。” 周奎暗自长舒了一口气,道:“如此甚好,待改过来之后,我即命周铎兄弟回去把祖坟迁过来就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章 境况逆转产女婴 与其说是迁,倒不如说是偷,因为娄塘镇到处都贴满了捉拿周奎叔侄的文书,周铎兄弟偷偷潜回娄塘镇,启了先辈的棺木,悄悄溜回了葑门。 按照娄塘镇的习俗,启运先辈的棺木须得举办盛大的仪式,似他们这样,无疑大不敬,据说还会损及子孙。 为了弥补这大不敬,周奎不惜掏空家底请人把周家阴宅建的富丽堂皇,又请法师做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道场。 且不细说这些琐事,单说这些事总算了了之后,周奎终于安了心,对丁小女却变得不冷不热起来,渐渐地,连面竟也难得见上了。 丁小女想:“这是怎么了?莫非奴家有啥做的不对的地方?肯定是。本来嘛,夫为妻纲,奴家既为人妇,就该一切都顺着他。” 既如此想,丁小女愈发殷勤尽心。 周奎却因此想:“她为什么会这样呢?还不是因为她娘家没人嘛,若是她娘家人丁周全,她还会这样吗?肯定不会。” 自问自答着,周奎心底里竟莫名其妙地升腾起一股自得来。 移居葑门后,周奎就再没有自得过。没办法,这里实在没有能够让他自得的事情发生。 自得这东西,人这一辈子还当真少不了。因为这自得,周奎重又恢复了自信。 不过,周奎这自信与别个不同,他这自信让他越发厌倦丁小女,而且丁小女越殷勤尽心他越厌倦。因为厌倦,周奎从开始的避而不见渐而常恶语相向,遇有心气不顺,拳脚相加也就成了家常便饭。 周鉴、周镜两兄弟唯恐丁小女有所出,家业被人分了去,原就反对周奎续弦,见周奎如此,心里巴不得,免不了一门心思地挤兑丁小女。 周铎哥四个知自己比不得周鉴、周镜,自要看周奎父子的脸色行事,更是吝啬得连一丝笑也不给丁小女了。如此,丁小女在周家的地位连下人尚且不如了。 丁小女生性懦弱,又足不出户从未见过世面,对于这些,竟能够逆来顺受。 如此过了半年有余,丁小女居然怀孕了! 丁小女暗喜:“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人妇者,莫过于给人生下个一男半女。如今老爷已过了不惑之年,咱竟然又怀了孕,倘若老爷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欢喜呢。对了,待服侍过老爷,奴家就告诉他,也让他欢喜欢喜。” 正想着,周奎踹开门,一步闯了进来。 周奎在外面遇到了不顺,每次回来都这样,而且他所谓的不顺与别个又有不同,只要心里不高兴他都会认成是不顺。葑门不同于娄门镇,没有人会去讨好他迎合他,所以,他每天都不顺。 之前,周奎遇到了不顺,回到家里便摔东西砸东西。这些东西当然都是花钱买来的,此时的周家显然比不得过去宽裕,摔了砸了之后,周奎免不了要心疼。或许正因此,周奎转而把气全撒到了丁小女的身上。 丁小女不解缘故,只道自己做的不够,但见他一脸不善地进来,知他必又在外面遇到了不顺,要把气撒到自己身上,有心受之,无奈这司空见惯又莫名其妙的疼实在令人难忍,不由自主恐惧地后退着,嘴里则道:“老爷,奴家有了。” “有了?有了什么?”周奎闻言,原本已抬起来的脚又放了下来,反问道。 丁小女见状,忙过来讨好地捶着他的肩,温语道:“骨肉,老爷的骨肉啊。” “我的骨肉?”周奎自语着,一脸的不信,但见丁小女说的认真,忍不住去瞧她,见她腹部果已隆了起来,知她所言不虚:“咱统共才两个儿子,倘若她能够再给咱生一两个,岂非美事?哼,看在儿子的面子上,今天且饶过了她。” 暗想着,周奎冷哼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丁小女总算逃过了一顿打,满心欢喜:“嗯,谁说老爷不通人情,这不,听得咱怀了孕,虽说一脸的冷,心里指不定有多欢喜呢。不是,怎么就不是,他不是没有打咱吗?男人嘛,或许原就该这样。” 丁小女只顾着欢喜,却不知这一切被紧随周奎身后的周镜看了个真真切切。待周奎离去后,周镜忙不迭地进了周鉴的屋,嘴里连连道:“坏了,坏了,大事不好了。” 周鉴一惊,不解地看着他。 周镜咽了咽唾沫,接着道:“父亲大人改态度了。”说完,见周鉴仍在看着他,又道:“对那个丁小女啊。” 周鉴暗舒了一口气,道:“怎么会呢?昨天我负责跟着他,昨天没改,今天就改了?不会这么快吧。” 周镜道:“是啊,是不会这么快,但那骚娘们儿告诉父亲大人,说她怀了父亲大人的骨肉,父亲大人听了,一声不响地就走了。” 周鉴怒道:“他妈的,怕什么偏来什么,咱们周家自打来了葑门,家业原就不大,若是再添一个跟咱们争的,那还能剩得了多少?” 周镜道:“谁说不是呢。” 周鉴沉思了一会儿,侥幸地道:“父亲大人早就过了不惑之年,又常年泡在怡红院迎春楼这些地方,难道这事就不会有假?” 周镜道:“我也这么想过,但那个骚娘们儿的腹部分明已经隆了起来,还会有假?这可该咋办呢?” 周鉴一时间也想不出办法,嘴里不停地唠叨着“这可该咋办呢?” 周镜建议道:“实在不行,咱们去找铎哥他们商量商量吧,铎哥终究年长,主意又多,再说了,周家的产业他多多少少也是该有一份儿的。” 周鉴实在想不出办法,道:“好,咱们这就去,免得夜长梦多。” 话音刚落,周铎推门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周铭、周钟、周铉三个。他们跟周鉴、周镜一个想法,也轮番跟踪周奎,获知消息后,比之周鉴、周镜两个更急,但自认终究比周鉴、周镜两个远了些,便相约了一齐过来,周鉴、周镜两个的话被他们听了个正着。 见他们进来,周鉴暗喜,过来待要说话,周铎摆了摆手,一脸凝重地道:“不用说了,我们都知道了。” 周镜急道:“既然知道了,快说吧,咱们该咋办吧?” 周铎若有所思地道:“能咋办呢?自打她进了周家就一直足不出户,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周家的,应该铁定无疑了,自然只能让她生下来了。” 周鉴道:“这怎么能行,那样的话,咱们弟兄不是要吃大亏了?” 周铉埋怨道:“当初叔父大人续弦的时候,你们不去反对,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急还有啥用?” 周镜悔之不迭地道:“当初,当初,当初想父亲大人已经到了这个年龄,唉,有谁能想到他还能开花结果?” 周钟、周铭、周铉、周鉴四个闻言,一齐点头。 周铎突然道:“唉,事到如今了,可也不能说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周铎的话无疑让周鉴等又看到了一丝希望,纷纷转向了他,唯恐耽误了周铎说话,也不吱声,只眼巴巴地看着他,那意思却很明显:不要卖关子,快说呀。 周铎懂,但他还是顿了顿才又道:“既然她已经怀上了,便没法了,只能让她生下来,不过,咱们坚决不能让她在周家生,咱们可以逼走她,她自己走了,又能与谁相干?” 周鉴道:“嗯,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只是,咋逼呢?” 周铎道:“她既已怀了孕,用不了多久,行动就会不便起来,咱们弟兄且不要去理她,不仅咱们弟兄,连那些下人也不要让他们去理她,我猜她必定无法呆下去,她不走还能咋地?” 周鉴等齐声称是,却显然忽视了丁小女的耐力,现实是,她居然顽强地坚持了下来,顺利生产了一个女婴。 时为明万历三十九年(公元1611年)农历三月二十三日,周奎47岁,丁小女17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章 重男轻女贱小娘 其时,周奎刚去串乡走村回来。 串乡走村这活儿看似简单,其实并不容易,不仅需要机缘,还需要智慧。已许久没有进项了,今日却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大有斩获,周奎焉能不喜出望外? 每当此时,周奎必要庆贺一番。咋庆贺呢?去怡红院厮混一番。 刚要转身,一下人匆匆过来道:“启禀老爷,夫人生了。” 周奎一愣,旋即问道:“是男是女?” 这下人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个千金,正好补了老爷没有千金的缺儿。” “千金?”周奎自语着,一脸的失望,顿了顿脚,转身就走。 这下人急道:“老爷别走,夫人还等着老爷赐名呢。” 周奎住下脚道:“赐名?小雌狗儿。”说完,见这下人自语着欲走,又道:“雌狗头、小娘鱼、小丫头等等,名字多的是,随便叫个就是。” 周铎兄弟听了,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转而为之暗喜。为啥呢?这些名字都是对身份低差遭人歧视的小女孩的称呼,似此等小女孩,日后长成,不仅不能参与分配娘家的家业,还会给娘家赚回一份儿不菲的彩礼钱。 从此以后,周铎兄弟懒得再去搭理丁小女,自顾去瞎闹厮混。 小女的欢喜可不为这,她打心眼里喜欢这女婴,这女婴可是她唯一的贴心人,她尽可以边摇着纺车边慈爱地看着她,烦恼的时候还可以冲她唠叨一下自己的心事,虽然她啥也听不懂,但她经常会露出甜甜的笑,仿佛已理解了她所说的一切。 而且,因为有了这女婴,周奎虽仍不时地会对她恶语相向,却不再拳脚相加,连周铎兄弟也不再总找她的茬儿,偶尔碰了面,甚至会不自然地笑笑。 有了这些改变固然好,但丁小女更在乎的并非这些改变,而是这女婴。显然地,她并不满意周奎赐的那些名字,她亲切地喊她“周小娘”。 她没有多少文化,也不知道她喊的这个名字到底好不好,但她喜欢这样喊,而且她觉得这个名字肯定比周奎赐的那些名字都要好,所以,她似跟谁在赌气,就一直这样喊她,周小娘!周小娘!周小娘! 事实上,无论她叫什么名字,她都是唯一的跟丁小女相依为命的人。如此一晃就过去了五年,周小娘已经由一名女婴成长为女童了。 这期间,葑门人渐渐了解了周奎叔侄的为人,周家的生意越发惨淡,周奎叔侄又不懂得节俭,日子越过越紧巴。 为了补贴家用,丁小女夜里纺纱,日间则独个把屋后的荒园开垦出来,种上蔬菜,捉虫、施肥、采摘时,周小娘成了她唯一的帮手。 这日,见周小娘还在酣睡,丁小女自个提了篮子去菜园采摘。菜园居然遭了虫灾!丁小女大急,忙扔下菜篮子,过来捉虫。 菜虫委实太多,待捉完了虫,丁小女小心翼翼地伸展了一下仿佛要折了的腰,意识到早已过了午饭的时间,竟是饿得一阵阵发慌,忍不住想:“要是能有碗热腾腾的饭吃就好了。” 暗想着,丁小女径直回转,远远地便见周小娘正在晾晒刚洗过的衣裤。因为太过矮小,她不得不踩了木凳,即便踩了木凳,她仍勉强够得着。 “唉,这还是个孩子哪。”丁小女叹息了一声,待要上前去帮忙,周小娘已一个不小心踩空了摔下地来。丁小女心里一紧,忙奔了过来,但见她一脸痛苦,眼里分明夹了泪,却就是不肯落下来。 丁小女一把把她扯进了怀里,死死地抱紧了,嘴里不知所措地责备道:“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还小,这些活儿就不要再干了,待妈妈得了空自会去干。” 周小娘奶声奶气地道:“妈妈要干的活儿实在太多了,小娘寻思着小娘多干一点儿,妈妈不就可以少干一点儿了吗?” 这可是毫不掺假的心声!丁小女心里感动,一时间不知所语。 周小娘乘机从她的怀里钻出来,歪着头问道:“虫子捉完了吗?” 丁小女一愣,反问道:“小娘咋知道妈妈去捉虫了?” 周小娘道:“小娘睡觉醒来,不见了妈妈,也不见了盛菜的篮子,猜妈妈必去菜园了,而妈妈带回来的菜篮子里并没有菜,现在又不是该施肥的时候,妈妈不是去捉虫了,还能去干啥?” 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丁小女眼里的再也控制不住,唯恐被她瞧见,背过身用衣袖拭了拭,起身想去做饭,却见她已捧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饭出来,不由既惊且奇地看着她。 必是因为烫手,她重重地把碗放到了丁小女面前的桌子上,而后不停地用小嘴儿往两只小手上吹着风,边吹边道:“小娘原想去帮妈妈的,但见天色不早了,唯恐妈妈劳累了还得亲自去做饭,就给妈妈热了饭,见妈妈仍不回来,就洗刷了自己的衣裤,省得累妈妈操心。” 丁小女觉得眼里又是一热,怕泪忍不住流下来,忙低了头吃饭。必是太饿了,这饭竟是又香又甜。 吃罢了饭,再去看周小娘,但见她两手托腮,正专注地看着自己,脸上不知何时抹了两道炭灰跟小花猫儿似地也不自觉,心里一软,忙过来搂紧了她,半晌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周小娘听了,把头仰躺到丁小女的胳膊上,奇怪地看着她,道:“妈妈为什么叹气,莫非小娘做的不好,惹得妈妈生气了?” 丁小女见她一脸稚气,却如此惹人怜爱,用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柔声道:“小娘乖巧,妈妈欢喜尚且不及,又怎么会生气呢?” 周小娘执拗地问道:“那么,妈妈又为什么叹气呢?” 丁小女不料她竟能如此通晓事理,意外之余,不再瞒她,却还是沉思着斟字酌句地道:“小娘毕竟还是个孩子哪,若是你爹爹肯多花一丁点儿的心思给咱们娘俩,又何至于让小娘如此跟着受累?” 周小娘闻言,坐直了身子,正色地道:“小娘也算是大人了,理该为爹妈分忧,妈妈却怎地说让小娘跟着受累了?” 丁小女想想她的年龄,细品她的话,再也忍不住,压抑地哭出了声。 小娘见状,默默起了身,绕到丁小女背后,边轻轻地按着她的肩,边劝道:“妈妈不要伤心了,爹爹做的是不够好,但爹爹毕竟是家里的男人,男人可是家里的完,唯恐丁小女不答应,眼巴巴地看着她。 “这哪里是一个五岁的女童能够说得出来的话?唉,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丁小女感叹着,暗自摇了摇头,转身又抱紧了她。 这时候,周奎笑吟吟地来了,后面还跟着俩婆子。 丁小女不由浑身抖了一下,恐惧地看着他。为啥呢?周奎这些年又犯起了混,要么不回家,一旦回家,若是面无表情,不过也就是混骂一通,随便摔点儿东西了事。 而若是面带笑容,则必要对丁小女拳脚相加,万一不解恨,必要用皮鞭抽,有时候甚至还要沾了水,非要打得丁小女皮开肉绽。 虽然恐惧,眼瞅着他一步一步走来,丁小女却不敢不说话——若是不说话,周奎必要让她死一回,这可是有过先例的——上前一揖,颤声道:“老爷今日回来这般早,不知为了啥事?” 周奎怪怪地笑道:“还能为啥?今日可顾不得你了。”说着,一指恐惧地立于她身侧的周小娘,接着道:“该裹脚了,不然,日后怎么嫁得出去,岂不是白白养活了?” 丁小女小时候也裹过脚,知道此中的痛楚,闻言,比挨了皮鞭都难受。但她知道这是女人的宿命,自己无力阻止,只能轻轻地抚了抚周小娘的头。 周奎哪里管这些,说罢,冲身后的两个婆子一挥手。两个婆子立即上来,一个摁倒了周小娘,一个依法施为起来,登时传来了周小娘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丁小女忙闭了眼,心里刀割一般,泪则不由自主地流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哭喊声总算停了。丁小女睁开了眼,但见周奎已带了两个婆子走了,周小娘躺在地上不停地抖动着,忙过来把她抱到了床上。 若是搁在寻常人家,女童裹脚,必要受到爹妈及家里长辈的百般照料。周奎哪会管这些,丁小女一旦忙起来也顾不上,只能任由她自个去熬。 周小娘倒也坚强,待痛楚稍轻了些,便一摇三摆地帮丁小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计,赶巧被一个人瞧了个正着。 谁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七章 仁钖慧眼识璞玉 “无梦园”的主人陈仁钖。 “无梦园”是陈仁钖的别院,跟丁小女开垦的菜园相邻。这个陈仁钖,十九岁就中了举人,之后的京试却都名落孙山。他不肯堕志,得了空闲就躲到“无梦园”的小楼里读书用功。 这日,大名士文徵明的裔孙文震孟来访。两个乃多年的知交,见了面也不客套,只管针砭时弊,探讨学问。每到最后,两个必要默立窗前,或远眺,或细品两人之探讨,往往大有收获。 蓦然,文震孟轻轻扯了扯陈仁钖,手往窗外一指,嘴里问道:“怎么样?” 陈仁钖正沉思,一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周小娘正彳亍来到菜地,不由失声道:“此女仪容非凡,日后必见尊贵。” 文震孟跟陈仁钖一样,亦精于《易经》,闻言,嘴里喃喃自语道:“是啊,只不知谁家有此福分,居然生此异女。” 陈仁钖之前不曾留意,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 文震孟见状,一脸失望,告辞出了门,却又回身道:“此女既于此处采摘菜蔬,必就住在这附近,万望仁钖老弟细细寻访,也好了了愚兄高攀之心,切记,切记。” 其实,无需他叮嘱,陈仁钖也已迫不及待了,待他去远了,径直过来一揖,道:“小大姐一向可好,陈仁钖这厢有礼了。” 周小娘正专心摘菜,冷不丁地听人说话,抬起头来看了看,见陈仁钖一脸恭敬地看着自己,奇道:“你是跟我说话吗?”说着,见周边再无他人,认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又认真地道:“你找我有事吗?我还这么小,若是问问道儿什么的还可以,其他的我可帮不了你。” 陈仁钖闻言,暗暗称奇,故意逗她道:“你怎就知道我找你有事?” 她一本正经地道:“我听我妈妈说过,凡人无事献殷勤必有所求。你既无事,又何必向我大献殷勤?” 她的率真,无疑让陈仁钖对她的好感再增,陈仁钖笑了笑道:“你妈妈所说的情况也有,但不能以偏概全,对人谦恭,原本也是为人之道。” 她歪着头想了想,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你一个大人,总不会平白无故地来找我这么一个小女童来拉闲话吧?干脆点儿,有话就只管说吧,问路,还是另有他事?” 陈仁钖佯作无奈地道:“没有选项了,看来只有问路了。” 她反问道:“这话怎么说?” 陈仁钖道:“你刚才已经说过了啊,除了问路,其他的你帮不了我啊。” 她不想他竟会用她说过的话来反驳她,心里不愿,却又不好失了礼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看来你也没甚事,既然没甚事就不要东扯西拉了,免得误了我的正事。”说完,不再理会陈仁钖,自顾摘菜。 听她说的认真,摘起菜来又那样一丝不苟,陈仁钖禁不住又爱又怜,凑近了道:“不知我能问小大姐几个问题不能?” 她“哦”了一声,随即又摇了摇头,却还是道:“好了,我不跟你啰嗦了,你问吧,但凡我知道的必知无不言。” 陈仁钖顿了顿,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她奇怪地看了看陈仁钖,道:“六岁了,怎么了?” 陈仁钖道:“你还这么小,你爹妈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出来干活儿?” 她正色地道:“什么叫舍得?你说这话就不对了,我已经六岁了,也是家里的一分子,难道就不该为爹妈分忧吗?” 陈仁钖情不自禁地道:“好个为爹妈分忧,敢问你是谁家的孩子?” 她闻言,登时警觉起来,反问道:“谁家的孩子?你问我是谁家的孩子?你是谁?” 陈仁钖道:“我叫陈仁钖,就住那边。”说着,指了指“无梦园”。 她“哦”了一声,而后两眼望天,想了一会儿,道:“陈仁钖?没听说过,不过,住那么大宅子的人必定是有钱人,莫非我爹爹欠了你的赌债?你不要担心,我一定会让我爹爹尽快还你的。” 陈仁钖不料她竟会想这么多,便顺着她的思路道:“可是,万一你爹爹不肯呢?” 她一脸不屑地道:“怎么会呢?纵使我爹爹不肯,你也不要担心,不是有句老话叫父债子偿吗,待我再大些挣了钱,一定还你。” “孺子可教也。”陈仁钖感慨着,还要再说,却见一个人快速奔过来跪倒磕头,凝神去看,竟是周奎。 周奎又怎么来了呢?原来,陈仁钖过来找周小娘被外出厮混回来的周铎无意中给瞧见了。对于这个陈仁钖,周小娘没听说过,周铎却知道。周铎不敢怠慢,忙去告诉了周奎。周奎刚从怡红院出来,正惬意,闻报,不知是福是祸,匆忙赶了过来。 见其这样,周小娘甚是不解,忙过来扶他,边扶边埋怨道:“做人总不该少了尊严,纵使欠了他的钱,还他的钱就是,也用不着见他就拜啊。” 周奎怒道:“大胆,这可是举人大老爷,小贱人还不快快下跪?” “举人大老爷?见了举人大老爷就得下跪?”周小娘仍是不解,眼巴巴地看着陈仁钖,却不肯跪。 周奎急了,一把把她按到在地,嘴上道:“举人大老爷千万请饶恕小女童言无忌之罪,小的周奎日后必当报答举人大老爷的大恩大德。” 对于这个周奎,陈仁钖早有耳闻,心中极为不屑,闻言,不敢置信地问道:“她竟会是你的闺女?” 周奎连连道:“正是小女。” “怎么会呢?难道上天要跟世人开个大玩笑?不可能呀。”暗想着,陈仁钖再去看周小娘,但见她虽跪在地上浑身抖个不已,却仍不失大气,忍不住又想:“罢了,无论她的父亲是谁,这都是个无法更改的事实,既然这块璞玉有缘被咱遇到了,咱就不能白白让之埋没了。” 拿定了主意,陈仁钖过去扶起周奎父女,道:“起来吧,咱们有幸做邻居,也是缘分,日后还要相互帮衬哩。” 周奎正自惴惴不安,不想他不仅没有责备,反而客套起来,不由一脸的茫然。 陈仁钖白了他一眼,接着道:“我很喜欢这个小大姐,欲收她为徒,教她读书识字,不知你意下如何?” “收她为徒?哼,说的倒好听,怕是相中了要做小儿媳吧?这可是天降的好事,哪里去找?他妈的,我周奎又不是孙子,焉能不答应?” 周奎飞快地思考着,判断着,冷不丁地又把周小娘按到在地,口中呼道:“恩师老爷!老爷恩师!” 周小娘巴不得去读书识字,虽如坠雾里云里,却也跟着喊。 陈仁钖大喜,懒得搭理周奎,径去扶起周小娘,拉着她的小手,笑着冲周奎和闻讯赶过来的丁小女道:“既然两位不反对,我这就带她去拜见师母,也托人去告诉我那位文仁兄。”说罢,牵了她的手而去。 自此,周小娘见天到“无梦园”去读书识字。 这个周小娘,端的聪慧异常,一学就会,一点就通。陈仁钖夫妇甚为喜欢,后来索性连饭也管了,家中可口之物尽皆让着她。如此,周小娘不仅学问见长,身体也因为有了营养得到了良好的发育。 因为她,丁小女在周家的境况随之改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八章 赴京赶考中探花 人若专注,时间过得必快,仿佛眨眼间,已是六年。除《女则》、《女戒》、《女史箴》、《女孝经》等必读书目外,周小娘还精读了《资治通鉴》,思想和见识不可同日而语。 其时,乃天启二年,周小娘满十二岁了。 到了这个时候,陈仁钖的传授不再采用“填鸭”的方式,而是先把欲传授的内容交于周小娘,让她先去读去悟,待她自觉有了感悟,再寻他辩论,由他视辩论的情况决定是否传授新的内容。 周小娘没有多少阅历,反倒少了经验的束缚,辩论时只管引经据典,常常弄得陈仁钖无言以辩。 陈仁钖满心欢喜,为了增长周小娘的见识,遇有这等情况,就请文震孟等一干名士过来共同参与辩论,文震孟等一干名士竟也束手无策。 这日,师徒两人正在辩论,文震孟一步闯了进来。文震孟一向轻繁文缛节,进陈家从不用下人通报。所以,见他进来,师徒两人并不感到意外,但见他一脸喜相,一齐转向了他。 他却不说话,自去坐了,接过下人献上的茶,轻呡了两口,才道:“今秋逢大试,不知陈兄可曾已有准备?” 陈仁钖沉思着道:“还是算了吧,陈某就不去凑这热闹了。”说完,竟是一脸的不甘。 文震孟不解地看着他道:“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可是咱们这些文人的宿命。陈兄满腹文章,才高八斗,因何这样说话?” 陈仁钖叹了口气道:“文兄所言,陈某焉能不知?想必文兄也知道,陈某已连续七次名落孙山。 陈某自问非狂傲之徒,但陈某自信这七次名落孙山皆非因陈某的文章不好,而是因为陈某不肯跟其他的考生那样去给主考官送银子。 陈某也想卖与帝王家,但做人须得有风骨,这是陈某做人的底线,陈某宁肯死也不会去行贿的。” 文震孟闻言,突然哈哈大笑,笑毕,一本正经地道:“陈兄之高风亮节,文某佩服,不过,此一时非彼一时也。” 陈仁钖一愣,两眼紧盯着他问道:“这话怎么个意思?” 文震孟稍顿了顿,正色地道:“陈兄有所不知哪,天启爷登基后,重用东林党人,令其主掌内阁、都察院、六部,杨涟、左光斗、赵nan星、高攀龙等一干忠直之士在朝中担任了重要职务,方从哲等奸贼已逐渐被排挤了出去,公正盈朝,吏治清明,哪里还需要再去行贿? 就在前不久,咱们的这位天启爷,还为张居正平反了,录用方孝孺遗嗣,优恤元勋,给予祭葬及谥号,当真是明君哪。 在澳门问题上,天启爷更是态度强硬,跟荷兰人两次在澎湖交战,全获大胜。另外,还有罢矿监、安抚辽东之举。” 陈仁钖道:“果如文兄所言,咱们的这位天启爷倒真是一位明君,只是积重难返哪,陈某听说,阉党魏忠贤日渐得势。魏忠贤不过一小混混出身,谅也不会有啥大作为,但终究是毒瘤哪。” 文震孟道:“正因此,陈兄更应挺身而出,辅佐明君,还天下百姓一个清明。” 文震孟这话说的慷慨激昂义正辞严,陈仁钖一时间无话可驳,转身去看周小娘。 周小娘正专注地听两人说话,见陈仁钖转向了自己,知其心意,上前深施一礼道:“小娘不过一介女流,虽蒙恩师、师伯教诲,学问见识还是不比恩师、师伯,不过,小娘认为文师伯所言甚是。 当此建功立业之时,恩师不妨前去一试。若能高中皇榜,方不亏了恩师的满腹学问。反正咱也不去行贿,若是不成,于恩师的品行也无损。” 文震孟由衷地道:“令高徒果是见识不凡,佩服,佩服。” 陈仁钖沉思起来,良久,顿了顿脚,道:“好吧,陈某明日即启程前往京师。”说罢,转向周小娘又道:“只不过为师就不能陪你了,你一定要多多温习,千万不可懈怠。” 周小娘忙点头应允,转身去帮师母为恩师打点行囊。 次日,陈仁钖启程前往京师。非止一日,到得京师,京试已然临近。陈仁钖不敢再有耽搁,忙去办理了相关手续。 这次京试果如前几次不同,手续精简了不少且不说,办事官吏居然连定例银子都不肯收了。陈仁钖心情大好,下笔犹如神助,一举中得进士。 接下来便是殿试,殿试过后,陈仁钖回到客栈等消息。或许因为多了些期待,陈仁钖居然莫名其妙地烦躁不已。 与此同时,另有一个人也在为等结果而烦躁不安。 谁呀?皇后张嫣。 为啥呢?急着给皇上找一个老师。没办法,朝局稍稍稳定之后,皇上开始痴迷木匠活儿。皇上虽然之前也有做木工活儿的爱好,却不似现在这般痴迷。 这显然是客氏和阉狗魏忠贤的奸计,张后再三相劝,惹得客魏怀恨在心,皇上却就是不肯听,反而愈加宠信客魏。前不久,又升魏忠贤做了司礼秉笔太监。 咋办呢?给皇上找一个刚毅正直的老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天长日久,不愁皇上不改弦易张。 可是,这个老师该从哪里找呢?自然只能从殿试前三甲里找。这三个指定才高八斗,若能刚毅正直,必不辱使命。 咋判定呢?派人去查?倒是可行。可是,派谁去呢?现在宫里还有谁能够信得过,没有。既然没有,还不如不派。若是随便派一个,他回来后胡说八道一通,岂不反受其害? 张后盘算着,委实无计可施,蓦然眼前一亮:对了,文如其人,若是文字有风骨,这人指定差不了。 不过,这人绝对不能让他中状元和榜眼,因为状元和榜眼按照惯例都是要另派的,纵使他的文才再高,也只能委屈他做探花郎了。 正急,前三甲的卷子报了进来,他一眼就相中了原拟的状元陈仁钖,便乘皇上不注意,动手把他改为了探花。皇上的心思不在这上面,看都不看就批了。 陈仁钖自然无法知道这些,他正绕屋疾走。每当烦躁不安的时候,他必要绕屋疾走,非得把自己累趴下,昏昏睡去,再次醒来,必已是神清气爽。 这次,陈仁钖倒是把自己累趴下了,却还是没法入睡。不,准确地说,应该是没法跟过去那样睡熟,总是半睡半醒着。 直到次日凌晨,他才总算睡了过去。可是,没过一会儿,客栈外面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陈仁钖忙起了身,店小二已闯了进来,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陈仁钖心里一激,故作平静地问道:“多谢了,但不知喜从何来呀?” 店小二迫不及待地道:“老爷高中探花了——” “探花?”陈仁钖不敢置信地反问道,但见店小二用力地点头,登时一阵迷糊,他显然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更想不到自己三日后即入了翰林院,升任帝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九章 攀龙附凤赴京城 陈仁钖走后,周小娘就搬回了周家。她打算温习之余帮她妈妈干点儿活儿,却不料她妈妈因为她已没有多少活儿可干,不仅没有多少活儿可干,周铎等子侄还要轮番过来请安问好陪她解闷子,周奎更是宠爱有加。 周小娘放了心,安心温习学问。这日午后,周小娘读了一会儿书,突然心神不宁起来。 “怎么回事呢?”她纳着闷,起了身,却又无处可去,转身去了她妈妈的屋。 她妈妈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她爹则在不停地唉声叹气,见她进来,两个一齐要让自己的脸上堆起笑来,却是比哭还难看。 她一愣,道:“二老就不要再装了,到底咋了,说吧。” 周奎忙掩饰道:“没事,没事,能有什么事呢?你只管安心学问,将来哪,咱们周家指不定还能够考中个女状元呢。”说着,转向丁小女,一脸征询地看着她。 丁小女懂他的意思,但她还是如实道:“这有什么可隐瞒的?你爹爹进了一批中草药,原要赚一把,不想被人弄了假,不仅赚不成了,咱们家还要再过清汤寡水的日子了。” 周小娘心下释然,笑道:“做买卖就这样,都是有赚有赔的。这有什么,再说了,咱们家还过少了清汤寡水的日子?看看你们两个,都成什么样子了,跟天要塌了似地。” 周奎见她如此懂得事理,待要说话,却见周铎嘴里大喊着“大喜了——大喜了——”飞一样奔了进来。 这实在太不应景,周奎心里不满,却还是忙问道:“大喜了?喜从何来,快说。” 周铎因为奔得急,已然气喘吁吁,心里想说,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而且越想说越说不出来,直到把周奎急了个够,才总算道:“陈老爷高中探花,进了翰林院,升任帝师了,你们说,算不算大喜?” “当然算大喜。”周奎颤声道,说完,唯恐不真,又问道:“你又是咋知道的?” 周铎又缓了缓道:“喜报是今儿上午到的,外面现在已经传遍了,说苏州府把陈老爷的家人全都请了过去,待祝贺之后亲自护送进京呢。” 周奎听他说的如此详实,知其所言必定不假,“哦”了一声,颓废地坐下,半晌才道:“去收拾收拾吧,咱们随后也进京。” 丁小女习惯了服从,虽不解,却还是应了声去忙。 周小娘正为恩师高中欢喜,冷不丁地听他爹这样说,不由奇道:“恩师高中,确乃天大之喜,却不知因何咱们也要进京?” 周奎无奈地道:“傻孩子,他原先把你认成了他的小儿媳,如今他进了翰林院又升了帝师,难保他就不会反悔。这门婚事哪,咱们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 所以哪,咱们必须进京。哼,若是攀上了这门亲事,咱们可真就是土鸡变凤凰了,还用得着再过清汤寡水的日子?” 他刚说完,周铎立即接话道:“叔父大人所言甚是,必须马上去,可不能让他反悔,我等还等着跟着小妹妹沾光哩。” “哼,恩师才不会有你们这等龌龊的想法哩,这不过都是你们的一厢情愿。”周小娘暗想着,却不敢说出口,又不知该如何应答,索性不说话。 周奎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害羞,自作主张道:“既然小娘也不反对,就这样定了,今儿咱们收拾收拾,明儿就启程。” 周铎闻言,一脸兴奋地欲去,却听周奎又道:“你,就不要去了,你带着兄弟们留在这看家,我只带你婶娘和你妹妹前去,待安顿好了,再来接你们。” 见他主意已定,周铎极不情愿地走了。 周小娘也不情愿,但她已许久没见到恩师了,她想见见恩师,当面向恩师祝贺,便不吱声。 再说周奎叔侄,别看平日里连走路都歪七裂八地没个正形,一旦有利可图,行动起来竟是果断迅速,第二天一早便已打点完行囊往京城进发。 一路上,昼行夜宿,不敢稍有耽搁。到得京城,周奎更是连店都顾不上住,打听着径直到了翰林院。但见两个门子正悄声说着什么,忙上前一揖,陪笑道:“两位官人一向可好,小老儿这厢有礼了。” 两个必是嫌他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一脸的不情愿,其中的一个翻了翻眼皮,问道:“有事吗?” 周奎讨好道:“不瞒两位官人,小老儿乃陈仁钖陈大人的亲家,烦请两位官人通报晤面。” 这两个适才正在发牢骚,为啥?放了一个新官的什么亲戚进去,不曾想这个新官的什么亲戚竟是来向这新官打秋风(求资助)的,惹得这个新官一肚子不高兴,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把这两个臭骂了一通。 周奎不知,还以为攀上了陈仁钖的亲家,这两个必要对自己恭敬起来,指不定还有过来磕头,磕罢了头,忙不迭地转身去通报。 正自得地摆好了架势等着,另一个门子已冷笑道:“亲家?哼,怕也是来打秋风求助力的吧?” 周奎待要分辩,第一个门子厉声道:“走开,快走开。” 周奎闻言,以为这两个门子在要银子,忙从怀里摸出二两纹银递了过去。 见他居然往外掏银子,这两个越发认定他是来打秋风的,第一个门子不耐烦起来,顺手推了他一把,竟把他推了个趔趄。 周奎仗着陈仁钖,愤怒道:“小娘养的,不识好歹的贼子,居然敢对老子这般无理?” 另一个门子一愣,意识到他不过在虚张声势,还嘴道:“老子?你他妈的是谁的老子?”说着,挥舞着手中的棍棒径向周奎打来。 周奎见他动了真格的,惊叫一声“我的妈呀”,落荒而逃,边逃边想:“门子每隔一天就要轮换,若是侥幸碰上了心善的,指不定就给咱通报了。哼,待认了亲家,老子决饶不了这俩贼子。” 想着,周奎也不声张,带着丁小女和周小娘去投了店,专等着门子换了,再去求见。 不曾想门子们都知道那两个放错了人挨骂的事儿,饶是周奎使尽了浑身的解数,刚轮换的这两个门子虽不似那两位又打又骂,却就是不给通报。 周奎无奈,却不肯死心,吃罢了饭就自去翰林院附近等,他坚信总有一天会有门子给他通报,或者陈仁钖外出赶巧被他给碰上了,哼,到那时候…… 周奎努力地想象着见到陈仁钖之后的风光,借以压制心底里一阵阵泛上来的失望和退缩。 可是,一晃就过去了半年,陈仁钖没见上,周奎自家里带来的银两却花了个精光。 见周奎还不肯放弃,丁小女不敢说话,只顾低了头垂泪。周奎心里烦,骂道:“真他妈的晦气,今儿原指不定就见上了,经了你这一哭,完了,肯定完了。” 周小娘本不想违拗他爹,实在忍不住,道:“至今见不上恩师,这说明缘分未到,咱们还是回家吧。” 周奎正眼巴巴地等着沾她的光,不好冲她发火,却还是白了她一眼,反问道:“回家?你们就真的甘心?” 周小娘道:“不甘心又能咋地,咱们的银子可快花完了,还怎么过下去?” 周奎笑道:“怎么过?为了日后的好日子,怎么过不是过?你爹可是有手艺的,放心吧,我已经在大兴县城租了两间屋,边操持着咱们的祖业,边寻陈老爷,我就不信寻不着他。” 丁小女、周小娘听他说的坚决,只好随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章 直烈劝谏秉正义 现实显然并不缺少巧合,应该就是周奎做出决定那日,天启帝大清早起来就心烦意乱,让魏忠贤陪着出宫围了一通猎,回宫后又去行了一阵子舟,大脑方才清明起来。 因为大脑清明,天启帝灵感顿现,不仅完成了苦思冥想数日仍不得其法的折叠木床的制作,还做出了五官四肢具备神态动作惟妙惟肖的小木人。 天启帝因此兴奋起来。天启帝兴奋的时候,通常都会记起皇后张嫣来。 “这个张嫣,竟是欣秀丰整,面如观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樱,鼻若悬胆,皓齿细洁,却不知因何不招乳母奉圣夫人客氏的喜欢。 唉,若不是朕当初态度坚决,如今的皇后指不定就是顺天府的王氏或者南京的段氏了,果那样的话……” 感叹着,天启帝没让自己继续想下去,转身往坤宁宫而来:“许久没见她了,听说她怀孕了,大喜哪。” 坤宁宫里,皇后张嫣在独坐,其实她在想:“裕妃张氏死了,被幽闭于冷宫活活地饿死了,死时还怀有身孕,完全莫名其妙嘛。 裕妃死后,贵妃范氏竟也失了宠,所生的皇次子随之夭亡了。最冤的莫过于成妃李氏,不过为范氏求了几句情,就被幽闭于长春宫了;还有贵人冯氏,莫名其妙就被赐死了。 她们可都是本后的姐妹哪,唉,怎么就这样不明白地死了?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不停地追问着,张后心底里抑制不住窜上来的怒火让她起了身,往外走了几步,却又转回来颓废地坐下,半晌,才继续想道:“难道是皇上犯了浑?当然是。皇上目不识丁,犯浑的时候常有。 就似上次,人家扶余、琉球、邏罗三国派使臣前来进贡,递上奏章,皇上居然当成了交涉什么问题的奏疏,大怒,骂了句‘外邦小国好没道理!’,拂袖而去。 皇上虽经常犯浑,心却不坏,又为什么对自己的妃子如此狠心呢?这显然不是他的本意,他也是受了客、魏的蛊惑。不是吗?四位皇妃均以直烈忤逆客、魏,免不了要遭他们的算计。 哼,本后身为后宫之主,断不能任由客、魏再这么猖獗下去。咋办呢?劝谏皇上。劝过不止一次了,皇上竟置若罔闻。看来,直劝是不行了,必须得换个方式。 咋换呢?借古喻今。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可惜皇上目不识丁,所了解的典故并不多。不多也不是没有,对了,皇上对赵高的典故倒是耳闻能详,就选赵高了。选赵高合适,客、魏不正是当今的赵高吗?” 拿定了主意,皇后张嫣匆忙起了身,去把自己秘藏的那本《赵高传》取了出来。正看,冷不丁地有人从背后伸手来抢她手中的书,张后没有防备,竟被他抢了去。 谁呀?天启帝。到得坤宁宫外,见传讯太监扯起嗓子欲喊,忙摆了摆手制止了。进得宫内,见张嫣正专注地在看一本书,促狭心立起,悄悄绕至其身后,伸手来抢。 他经常这样,张后不用猜也知道是他,但见书被他抢了去,一个愣怔,还是忙跪了下来,嘴里说着“给皇上请安”,眼却在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为啥呢?为禁止后宫干政,内宫后妃所读之书就是明太祖命儒臣编定的《女戒》,《赵高传》之类的史书非是宫中后妃所该读的。 天启帝却因为抢书成功甚为自得,笑道:“皇后怀有龙种,乃大明之功臣,快快请起。”说着,竟亲自过来将她扶起,而后小心翼翼地扶她去坐了,才抖了抖手中的书,也不去看,问道“这是啥书?” 张后蓦然记起他不识字,又见他一脸善意,暗自咬了咬牙,如实道:“《赵高传》,讲的是赵高祸乱秦朝的事儿,臣妾之前曾给皇上讲过的。”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天启帝自是明白。她已不止一次地向他讲过,他感到好为难,这也是他久不来坤宁宫的一个重要原因。因此,他闻言呆了一会儿,自去坐了,就是不肯说话。 张后懂他的心思,起了身,顿了顿脚,过来扶着他的双肩,轻轻地捏着,幽幽地道:“忠言逆耳,皇上须得警惕哪,免得也误用赵高之类的人物,累得朝廷因此受祸害。” 他最喜欢张后为他捏肩,这感觉真的很好,正美美地享受着,不想她又开口说了话,不好再不说话,叹了口气,道:“奉圣夫人乃朕的乳母,对朕有哺乳之恩,在朕继位的问题上又坚定地支持朕,纵使她有啥过错,朕又怎么忍心惩罚她? 魏忠贤乃朕的信臣,朕须臾都离不得,难不成他们会是赵高?不会,绝不会,他不过一个太监。再说了,赵高把秦朝给祸害了,而如今的大明却是一片清明呢。” 张后急道:“一片清明?哼,朝政混乱不堪先不说,单是后宫就已经死了四个皇妃,两个皇子啊,难道皇上非要让他们祸乱得绝后才肯安心吗?” 说着,见天启帝脸上虽涌上了一层浓浓的哀伤,却仍不为所动,张后继续道“难道皇上也想幽闭臣妾吗?皇上果如是想,臣妾不怪你,就趁早吧,早一天比晚一天好,也省得臣妾终日里胆颤心惊。” 他猛地站了起来,动情地道:“宝珠(张后小字)何出此言?难不成有人要对你不利?” 说着,见张后眼里夹着泪,一脸委屈,过来轻轻扶了她的肩,高声道:“宝珠乃朕之皇后,哪个若敢对宝珠不利,朕发誓,一定让他,不,让他的全家不得好死。” 张后大为感动,把整个身子都依偎进了他的怀里。他不再说话,搂紧了她。也不知过了多久,冷不丁地,他叹息道:“唉,手心手背都是肉呢。” 张后原以为自己的劝谏有了效果,正寻思着该怎么再加一把火,让他下定决心清除客、魏,不料他又来了这么一句,心里一急,奋力挣脱了他,待要说话,体内突然窜上一股气,周身游走,让她痛疼得几欲无法站立。 天启帝一个错愕,但见她一脸痛楚,缓缓地蹲了下来,不由大惊失色,忙过来温语问道:“宝珠,你咋了,身体不适吗?” 张后气喘吁吁,一头冷汗,竟是口不能语。 天启帝大急,高声叫道:“来人哪,速传御医。” 一小太监应声而去,张后体内的那股气却倏然而逝,只是腰疼得厉害,忍不住“哼”出了声。 天启帝愈发着急,因为着急,免不了要手忙脚乱,一会儿在张后身上轻轻按按捶捶,一会儿又忙着去拭张后额头上的汗,不时地还要温语绵绵地宽慰几句。 直到御医来了,天启帝才起了身,却顾不得自己脸上的汗,两眼紧盯着御医珍视。待御医珍视毕,不及他回奏,已问道:“何病,有无大碍?” 御医忙跪倒磕头道:“启禀皇上,皇后之病,不过气血不畅所致,并无大碍。至于腰疼,则因身上有喜,负担过重所致……” 天启帝“哦”了一声,放了心,却没容他继续说下去,道:“腰疼也算是病哪,快说,该怎么治疗?” 御医见其如此,心里感动,稍顿了顿,道:“皇后身上有喜,不宜过多用药,不妨觅一个会按摩的宫女,每天为皇后按摩几次,痛疼必失。” 天启帝道:“如此甚好,你从速去安排。” 御医不敢怠慢,忙道:“微臣遵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客魏设计害张后 再说魏忠贤,眼瞅着天启帝进了坤宁宫,匆忙转身往咸安宫来寻奉圣夫人客氏。 客氏不仅是皇上的乳母,也是皇上赐给他的对食(太监和宫女之间的婚配)。应该说,若是没有客氏的帮助,就绝不会有他魏忠贤的今天。 客氏正春心难耐,见他来了,扑上来就要跟他对食。他心里有事,一百个不愿,却不敢违拗,只好与之虚与委蛇。偏是客氏对食最有耐力,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总算停了下来,仰躺到床上,一脸的满足。 他却因为毫无兴致疲惫不堪,不由自主地重重叹了口气。 客氏转身白了他一眼,不满地道:“都已经大权在握了,还这样唉声叹气,你个忘恩负义的,莫非嫌了老身不成?” 魏忠贤摇了摇头,感慨道:“大权在握?什么大权在握,天下还不太平哪。” 客氏不敢置信地反问道:“天下还不太平?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哪个小崽子敢再出幺蛾子?” 魏忠贤道:“还有谁?里面有皇后张嫣,仗着皇上的恩宠,不断地找咱家的麻烦,跟咱家作对;外面的那帮东林党人,自持清流,处处不听招呼,再加上那个信王朱由检暗中跟他们勾勾搭搭,他们越发有恃无恐。 就在今早,不知哪个不知死活的居然在宫门投书,罗列了咱家不少的罪名,亏得皇上不识字,随手把书信给了咱家,才没有酿下大祸。” 说罢,竟是愤怒不已。 客氏“哦”了一声,问道:“谁干的?” 魏忠贤道:“该是张嫣之父太康伯张国纪及其朋党邵辅忠、孙杰之流吧,上次的事儿,难保他们就不会怀恨在心。” 上次的事儿,是客氏和魏忠贤密谋的一次试探:先令人背地里造谣,说张嫣乃盗匪孙二的女儿,孙二因为犯了死罪,把女儿托付给生员张国纪。皇上选后时,张国纪故意隐瞒实情,有欺君之罪。 待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再由顺天府丞刘志选和御史梁梦环出面,以此上书弹劾张国纪。 不想,天启帝不仅没有惩办张后和张国纪,反而下旨谴责刘志选和梁梦环。这自然也是客、魏两人对张后恨之入骨,却不敢有所动作的最重要的原因。 客氏当然忘不了这事儿,接话道:“什么叫应该是,那就是,肯定是,可惜这是一招死棋,这招死棋偏又恰恰是搅动全局的关键,唉!” 魏忠贤道:“是啊,只要扳倒了张嫣,咱家的侄孙女良卿即可入主坤宁宫,跟容妃任氏(魏忠贤养女)遥相呼应。 到那时,不仅张国纪、邵辅忠、孙杰之流要完蛋,信王朱由检也逃脱不了干系,少了他的包庇,叶向高、孙慎行、邹元标、孙承宗、赵nan星、高攀龙、杨涟之流,什么他妈的东林党人,什么他妈的一百单八将,咱家还不是抓在手里跟泥丸一样随便捏?” 说完,必是因为得到了发泄,一脸的痛快。但这痛快瞬间即逝,愁云慢慢地又笼罩了上来,不无忧虑地又道:“可是,这实在太难了。” 客氏习惯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所谓的难,往往都是人主观臆断出来的,细想想,其实也没啥难的,不妨先让她失宠,再给张国纪安上个谋杀之类的罪名,不就结了?” 魏忠贤道:“话儿倒是这么话儿,可要让她失宠就难了。” 客氏笑道:“这,你就不懂了。”说完,见魏忠贤一头雾水,接着道:“身为女人,特别是帝王的女人,聪慧贤淑和姣好的仪容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要能生育,倘若让她失了生育,她还凭什么得宠?” 魏忠贤越发不解,道:“据她宫里的小邓子说,她已经怀了身孕,咱家又怎地让她失了生育?” 客氏不接他的话,起了身,过来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娇嗔道:“看着你也算机灵,咋地长就的这个东西跟个榆木疙瘩似地不开窍呢?你难道就不会想想办法?这宫里宫外的,哪儿少了咱家的孩儿了?” 受了责备,魏忠贤冷不丁地转过神来,心里一喜,道:“再难办的事儿,也总有个办的章程,只要有了章程,一步一步去办,不怕办不到。” 客氏赞许地道:“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就是你的这股劲儿,这股不择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儿。” 魏忠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待要说点儿什么,有小太监进来跪倒道:“启禀奉圣夫人,启禀魏公公,皇后宫里的小邓子传过话来,说皇后娘娘突然犯了腰疼病,疼得厉害,皇上亲自照顾着。” 客、魏两个均不由一愣,客氏已抢先故作关切地道:“哦,知道了,不知传过御医了没有?” 这小太监道:“回奉圣夫人,小邓子说了,皇上为之大急,当即就传了御医。” 客氏道:“哦,原该如此,这样老身就放心了,只不知小邓子有没有说,御医想怎么治?” 这小太监道:“回奉圣夫人,小邓子说了,御医说皇后的病因有身孕所致,并无大碍,只需寻一个会按摩的宫女按摩即可。” 客氏闻言,心里不由一喜,但她瞬间就把这欢喜压了下去,故意面无表情道:“知道了,你且退下吧。”说着,轻轻挥了挥手,待这小太监毕恭毕敬地告辞走了,才转向魏忠贤道:“你还愁啥,机会这不就来了。” 魏忠贤心领神会,一时间竟不知该说啥好,客氏又不无卖弄地道:“这按摩哪,别看不入流,里面的学问可大了去了,只要在她那个关键的部位上手法稍微就重那么一丁点儿,哼,你看她还怎么生育?” 魏忠贤知她深谙按摩一道——应该说,她之所以能得天启帝宠信,除了天启帝吃过她的奶,她曾力主天启帝继位之外,还得归功于她的那一套出神入化让天启帝离不了的按摩术——听她这样说,放心地道:“好,这头儿就交给你了,咱家该去给张国纪安个图谋不轨的罪名了。” 说着,人已起了身。 客氏突然又道:“你必须亲自去吗?不如让陈仁钖去吧,这个人很关键,须得拢到身边来。” 魏忠贤不屑道:“他?恐怕不行,这个家伙,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仗着自己是帝师,咱家曾几次差过他,他居然不肯听。” 客氏“哦”了一声,坚定地道:“果如此,更应让他去,这次他去了便罢,若是还不听话,就让他滚蛋,别让他占着茅坑不拉屎,还要碍手碍脚。” 魏忠贤会意地笑了笑,自顾去安排。 客氏更不怠慢,待他走了,起身去办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二章 誓不事奸回苏州 “看来,文兄所言没错,新皇果真要励精图治了。为臣者幸甚!天下幸甚!当此时,陈某有幸被皇上选中,自当誓死效忠朝廷,助新皇开创大明盛世。 咋个以死效忠呢?文死谏武力战。陈某乃文官,用不着到疆场跟敌人以命相搏,又幸逢明君,不会有死谏一说,怕是想死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为今之计,就是要尽快进入角色。尽快进入角色,应该也算是一种效忠。 咋尽快进入角色呢?陈某虽才华不及先贤,目下所缺却还是情况不明。某既为帝师,除了尽心尽力侍奉皇上,还要跟同僚甚至属下多多攀交。人哪,往往有了交情才会吐真言。” 自打确认店小二所报不假,陈仁钖稍稍平静下来,便开始这样想。显然地,他已想过了无数遍,唯恐有所疏忽。这是他的习惯,他不想让自己届时因为没有准备而手忙脚乱。 事实却是,任他想得如何周到细致,做了半年多的帝师,他居然连皇上的面都没见上。不仅没能见到皇上,即便他的那些下属,饶是他威逼利诱,竟是不肯跟他多说哪怕是一句话。也就是说,他成了一个闲人,一个连话都没人跟他说的闲人。 他甚为不解,偶尔也莫名其妙地愤怒,但每当愤怒的时候,他就强迫自己去想:“指不定一会儿就会有差事派过来了,咱可不能误了皇上的差事。” 无疑地,他每天都在失望。 这日,一个人坐久了,实在无聊透了,咱乃帝师,要欣赏也只有皇上,他又凭啥欣赏咱?” 想着,嘴上道:“哦?如此的话,倒要多谢魏公公的知遇之恩了。” 顾秉谦焉能听不出他话中的讥讽,但这是魏忠贤亲自交办的差事,他不敢稍有怠慢,只好强自忍着,怕人听到似地,过来附到陈仁钖的耳边说了,说罢,唯恐他不听招呼,又强调道:“这可是魏公公亲自交代过的,不敢稍有怠慢。” 陈仁钖登时跟吃了苍蝇一样,半晌才反问道:“这事儿当真是魏公公亲自交代过的?” 顾秉谦闻言,两手一抱拳冲向皇宫一拱,虔诚地道:“魏公公的话堪比圣旨,顾某岂敢弄假?” 陈仁钖又问道:“去造皇后父亲的谣?”见顾秉谦点了点头,蓦然高声道:“这算他妈的什么差事?造皇后父亲的谣,离间帝后关系,岂是忠臣良将所该为?你,你,你休再提起。” 想到这里,自己的境况和适才所闻跟魏忠贤所派的差事,刹那间在大脑里串联到了一起,陈仁钖心里的那堵墙轰然而倒。 人哪,其实就靠心里的那堵墙在活着。因为那堵墙倒了,陈仁钖缓缓起了身,在屋里转了两圈儿,而后顿了顿脚,再次回到案几前,提笔疾书起来。 刚写罢,一下属领了魏广微进来。 魏广微又咋来了呢?原来,自客氏哪里得了计策,魏忠贤满心欢喜,告辞出来,径往陈仁钖处而来。到得门口,才又念及陈仁钖之前的表现,觉得不妥,一时间想不到来见陈仁钖的更好人选,只好派了魏广微来。 “这个魏广微也不是啥好鸟!”陈仁钖暗想着,见他干笑着进来,不等他说话,冷“哼”了一声,把手中的纸往他怀里一塞,拂袖而去。 魏广微不意如此,尴尬地喊了两句不见他回转,低头来看手中的纸,但见上面写着:宁老死村野,誓不事奸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愦愦不泯妻兄情 陈仁钖拂袖而去,径直回了苏州。可怜周奎不知,还在苦苦地等着跟他会面。 这个周奎,倒也执着,纵使无望,宁愿吃糠咽菜,也决不肯放弃,非要沾上他的风光不可。丁小女、周小娘拗不过他,只好陪他一起苦熬。 再说魏忠贤,闻报,脸登时阴了下来,许久不说话。魏广微正不知该如何自处,魏忠贤蓦然摔掉了手中的茶杯,随着一声脆响,魏忠贤神经质似地浑身颤抖着冲向他道:“去,去,快去,做了他,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京城。” 魏广微稍顿了顿,转身欲去,却听有人道:“不可,万万不可,让他去。” 是客氏,不知何时已进了屋,见魏忠贤动了怒,忙出了声。她来魏忠贤这里,从来不用通报。因此,魏忠贤并不感到意外,白了一眼一脸得色的她,极不情愿地问道:“为啥?” 客氏指了指坤宁宫方向,道:“现在的重点是她,可不能因为这么个小崽子坏了咱们家的正事。大事将成,最见不得血,免得沾染了晦气。”说着,冲魏广微挥了挥手。 魏广微有心再听下去,无奈她已下了逐客令,躬身退了出去。 见他走了,客氏春心又泛滥起来,不管不顾地扎进了魏忠贤的怀里,肆意地抚弄着…… 魏忠贤心里烦,推开她道:“听你话里这滋味,那事办好了?” 客氏愣了愣,旋即又把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卖弄道:“不过小菜一碟,有啥难办的?哼,你也不想想,这宫里懂得按摩术的,有哪一个不是咱们家的孩儿,领到差事后,又有哪一个敢不先来知会一声?咱家嘛,不就是暗示一下的事儿吗?” 魏忠贤“哦”了一声,又推开了她,心有不甘地道:“你那事儿倒是成了,可我这事儿还不知道该咋办呢。” 客氏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不耐烦地道:“你那事更简单,随便找俩小太监去做就好了。” 说完,见魏忠贤仍是不解,又补充道:“这两件事儿是需要连贯的,待我那件办好了,若是皇上不再宠她,你那事连做都无需再做。 若是皇上还藕断丝连,就让俩小太监怀揣兵器故意露出来让皇上看见,一口咬定了受了乃父张国纪的指示就是。” 魏忠贤想想也别无他法,却还是不无担心地道:“可,皇上若是不信呢?” 客氏抢白道:“皇上当然不会信,但你无需担心,这个昏君,定然不会去问,必要交给你,你想咋办,还不全听你的?” 魏忠贤闻言,觉得也是,暗叹自己不如她更懂皇上。正感叹,客氏已扑过来抱了他的头又咬又啃。魏忠贤知她必又春心泛滥了,她一旦春心泛滥了,纵使百般不愿,他也只能由她。她够猛。历来如此。 此时,张后正在接受按摩治疗。这办法倒是见效,不到半个时辰,痛疼居然神奇地消失了。 张后不由感激地看了一眼按摩女,但见她不仅丝毫没有居功的样子,反而一脸恐惧,浑身抖个不停,忍不住想:“怎么会这样?难道本宫竟这这样令人害怕?不该呀。” 暗想着,张后的腹部冷不丁地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不过,这也就是瞬间的事儿,显然并没有影响到她又好奇地看了一眼按摩女,居然涌上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对,这不是感觉,就是在哪儿见过。在哪儿呢?对了,在咸安宫,这按摩女应该就是客氏原来的贴身侍女。” 意识到了这一点儿,张后莫名其妙地嗅到了一丝不祥的气息,欲要再去想,一股浓浓的倦意不合时宜地袭了过来,有心就此睡过去,想天启帝一直都陪在自己身边,心中不忍,勉强打起精神,努力地冲他一笑,方才安心地合了眼。 天启帝的心还在紧紧地吊着,蓦然见她冲自己嫣然一笑,知她痛疼已解,待要宽慰几句,却见她已昏昏睡去,放了心,轻轻给她掖了掖被子,起了身。 他感到了累,冲按摩女、太监、侍女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去。待他们悄无声息地走了,天启帝也上了床,跟张后并排躺着。 他确实累了,不一会儿就迷糊起来。迷糊中,他居然灵感闪现,做出了一座木制假山,里面竟然水鸟鱼虫应有尽有,栩栩如生,禁不住极为自得。 显然地,他还没来得及充分地享受这份儿自得,张后已高声尖叫起来,忙起身来看。 咋回事呢?原来,张后刚睡着就觉腹部一阵钻心地疼,紧接着下体有热乎乎的液体流出,忙不迭地伸手摸来看,居然是血! 天启帝见状,也慌了,大喊了一声“速传御医”,嘴里随即不停地自问着:“怎么了,怎么了,这到底怎么了?” 御医唯恐张后的病情反复不敢擅离,就侯在宫外,闻得喊传,忙进来探视。探视毕,竟是半晌不语。 天启帝厉声道:“你痴了还是傻了,咋回事,快说——” 御医身子猛地一抖,扑腾一声跪倒在地,磕头不止道:“启禀皇上,皇后流产了,而且伤到了脏器,恐怕再也不能生育了。” “再也不能生育了?难道就没有法子治好吗?”天启帝闻奏,呆了呆,随即追问道,见御医坚定地点着头,转身去看张后。 张后在想:“失去了生育,对女人来说,活着跟死了还有什么区别?”想着,目光变得呆呆地,两行热泪缓缓地流了出来。 天启帝心中不忍,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过来抱住了她。她竟毫无知觉。天启帝大急,冲向御医怒道:“没有用的东西,你杵在那里干嘛,还不快过来施救?朕告诉你,皇后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朕灭你九族。” 御医正恐惧不已,闻命,哪敢怠慢,忙过来探视了,道:“启禀皇上,皇后乃悲伤过度所致,若要无事,须得设法让她哭出来。” “没用的东西。”天启帝听了,稍稍放了心,骂了一句尚且不解恨,又狠狠地踹了御医一脚,才转过身来轻轻地捶着张后的背,嘴里柔声道:“哭,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张后呆呆地,心里却清楚,见他如此关切,甚为感动,欲要哭出来,却是不能。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总算哭出了声。 这一通哭哪,当真撕心裂肺,震天动地。 天启帝动了衷肠,抱紧了她,任她哭着,喊着,诉着……直到她累了,再次睡过去,才缓缓起了身。 他觉得自己该想点儿什么,大脑里却空空的,啥也想不起。他常遇到这种情况,每当遇到这种情况,他索性啥也不想,只管一个人慢慢踱着。 冷不丁地,他发现有两个小太监腰里鼓鼓的,形容甚为古怪。他好奇心立起,悄悄行至两人身后,猛然掀起两人的衣袍:兵器,这两个居然私带兵器! 按照宫里的规矩,私带兵器可是灭族的大罪。饶是天启帝再温和,也已怒道:“大胆狗才,来人哪,把这两个狗才拿下。” 这两个小太监自然就是魏忠贤安排的,虽不害怕,却还是佯作慌张地跪倒在地,道:“启禀皇上,小的们也知在宫里私藏兵器乃灭族大罪,可这不怪小的呀。” 天启帝余怒未消,道:“你们两个狗才知法犯法,不怪你们,又能怪谁?” 这两个道:“太康伯张国纪张大人,是他命小的们这样做的。” 天启帝虽说懒于朝政,却并不糊涂,闻得这两个这样说,知其中必有蹊跷,但他不屑于去管这事儿,心里又记挂着张后,所以只“哦”了一声,即道:“把这两个狗才交于东厂,让魏公公审明真相报朕。” 说罢,顿了顿脚,转身回来看张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四章 为除政敌弄阴招 魏忠贤被客氏弄得正浑身难受,闻报,忙推开了她,快速地出了门,蓦然却又停下来愣了愣,转身回来,抱住客氏死命地亲了一口。 客氏正怅然若有所失,见他这样,意外之余,“他心里还有咱家的”慢慢升腾了起来,脸上跟着重又泛起了笑。 魏忠贤放了心,这才安心地回东厂:“没办法,女人嘛,最重细节。既然她重细节,咱家为什么就不?可不能小瞧了她,有时候,她的作用可是无法替代的。不是吗,事实不正是朝着她所预定的方向在发展?” 胡思乱想着,魏忠贤回到了东厂。刚进门,两个小太监就被押了过来。魏忠贤接罢了圣旨,也不说话,径去案几后坐了,一脸的愤怒。 他当然是装的——装也没啥不好,装是掩饰自己最有效的手段,没办法,人要有所作为,必要的时候,就必须要藏住自己——其实,他在想:“皇上既然让咱家审明真相,说明皇上并没有相信这两个说的,怎么才能让皇上相信呢? 没办法,只能让他们吃点儿苦头儿了。可是,咱家事先没有告诉过他们,万一他们吃不住说出了真相,又该咋办?还能咋办,只能让他们无法说话。 对了,上来就是一通严刑拷打,让他们说不了话,而后再秘密地处死。不,干脆把他们打死,既能让他们开不了口,也能显示出咱家的无私和愤怒。 如此的话,无论将来是怎样的结果,对皇上对张后对张国纪都能够交代过去。这是必须的,做事不单纯要达到目的,还必须要对各个方面都有个交代。” 想罢,他猛地一拍惊堂木,高声道:“大胆狗才,太康伯张国纪乃当今贤后之父,尔等竟敢对他行诬陷之事,不想活了吗?” 这两个一愣,已然明白了他的用意,忙磕头如捣蒜似地道:“公公明鉴哪,小的们虽然昏聩,却也知道太康伯乃当今贤后之父,纵使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啊,事实就是太康伯指示小的们这样做的啊。” 魏忠贤佯作怒极反笑道:“既如此,老夫姑且信你们,你们且说说,太康伯为啥要让尔等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儿?” 关于这点儿,魏忠贤曾命人教过他们,两个自是知道,抢着道:“至于为啥,太康伯没有告诉小的们,但小的们猜测,必是为了让信王当皇上。 宫里人都知道,太康伯,还有皇后,跟信王过往一向甚密,皇上出了事儿,信王岂不正好继承大统?” 见这两个还算上道儿,魏忠贤心下满意,放低了声音,道:“编,编,编,你们两个接着往下编。” 这两个分辩道:“事关朝廷,小的们万不敢胡编乱造糊弄公公,但事实如此啊……” 这两个显然还欲再说,但魏忠贤的目的已经达到,唯恐这两个口无遮拦地说出啥不利的话来,忙打断了他们道:“大胆狗才,满嘴的胡说八道,看来,不动点儿真格的,这两个狗才是不会招了。来人哪,大刑伺候,不论生死,直到这两个狗才招了为止。” 说罢,冲向他的“儿孙们”连使眼色。 其实,无需他使眼色,他的“儿孙们”也已明白了他的心意,上来就对这两个动了大刑,招招致命。 这可是事先没有说过的,这两个不解,但想他这样做必有深意,不敢乱说,只管喊冤不止。待这两个明白过来要说话时,已口不能言。 他却并没有命他的“儿孙们”停下来,直到这两个咽了气,才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再打,恨恨地道:“这两个狗才,至死都不改口,看来所说不假了。这个张国纪,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来人哪,从速缉拿张国纪、信王归案。” 他的“儿孙们”应声欲去,顾秉谦却突然道了声“且慢——”,魏忠贤不由转身好奇地看着他。 顾秉谦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道:“王体乾曾经说过,主上凡事愦愦,独于兄弟、夫妻之间不慎,吾辈无异类矣! 这个老太监虽说智慧见识远不及魏公,却毕竟进宫更早些,对皇上也更了解,魏公还需三思哪。” 顾秉谦这话经过了深思熟虑,所说又是实情,魏忠贤虽嫌他唐突了自己,却还是低头沉思起来,良久,才又抬起头来,冷冷地问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顾秉谦自认吃透了他,还是不敢大意,斟字酌句地道:“下官的意思是,皇后、信王一概不提及,只处置张国纪,即便张国纪,也不杀,只责令他罢官返乡,只要罢了他的官,他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魏忠贤想了想,无奈地点了点头,起身去向天启帝禀报。 再说张后,已然醒了过来,但她想再探探皇上的心思,便一直闭着眼不说话。不想又出了事,而且还涉及到自己的父亲,而且皇上居然轻易地就把这事交给魏忠贤来处置! “这分明就是客魏的诡计,如此让贼去捉贼,又怎么能捉到贼?不仅捉不到贼,父亲大人恐怕也危险了。” 暗想着,见天启帝一脸关切地回转,张后有心再劝他一番,一时间却找不到自觉合适的理由,只好继续装睡,心里则在紧张地盘算着:“劝,当然还是要劝的,但劝不能靠空话和无端的谩骂,必需要证据,没有证据,劝了反不如不劝。 可是,又往哪里去找证据呢?客魏做事又几曾留下过证据?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他们做过了,无论有多艰难,本宫必要找出来。只要有了证据,皇上纵使再糊涂,谅也不能任他们胡作非为。” 天启帝却认定她仍在昏睡不醒,叹了口气,重又坐下,爱怜地看着她,嘴里则近乎自语地呢喃着:“朕原想跟爱卿多子多孙传承大明,唉,谁曾想……” 呢喃着,显已伤心至极,话竟无法说下去,半晌才又道:“人的命天注定,老天让我们如此,我们又有啥办法呢?放心吧,纵使绝后,朕也不怪你,朕永远都爱你,无论到什么时候,只要朕还活着,朕就要护你周全。” 听得出来,他这话竟是情真意切。张后心里感动,睁开眼待要说话,却听传讯太监扯着公羊嗓子喊了声“魏公公到——”,忙又闭了眼,且听他如何说。 少顷,便听天启帝已在问:“审查明白了吗?” 魏忠贤原想快步过来行礼,不想自己刚露面他已在问,知自己亏得听从了顾秉谦的建议——虽然这还只是他的感觉,但他相信自己的感觉,因为他对天启帝的感觉一向奇准——忙匍匐在地,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张后暗想:“据阉狗所讲,父亲大人犯的可是死罪。阉狗一直都想置父亲大人于死地,咋会变得这么好心肠?哦,对了,阉狗不过在为自己篡权扫清障碍,还不想把孽做得太绝?” 正想着,已听皇上叹了口,道:“爱卿所奏甚是,太康伯该是一时犯了糊涂,他没有坏心的,爱卿考虑的还算周全,就依爱卿所奏吧。” 魏忠贤暗自侥幸着,嘴里连连称是。 张后有心为父亲大人辩驳几句,却又苦于没有证据,时机似乎也不合适,无奈地把涌上来的话强自咽了回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五章 社稷遇险谋良策 时间不觉又过了两年,那些反对客魏的东林党人败下阵来,或遭贬或被杀,朝堂之上再无敢违拗客魏之人,连民间都开始传唱“委鬼当朝立,茄花遍地红”。 魏忠贤越发不知自重,居然自称“九千岁”,还命人弄了本什么《三朝要典》,大放厥词。监生陆万龄却因此上书,说什么“孔子作《春秋》,忠贤作《要典》,孔子诛少正卯,忠贤诛东林,宜建祠国学西,与先圣并尊。” 受了蛊惑,尊魏之风日盛,到处都在给魏忠贤建生祠,宣扬魏忠贤所谓的功德。渐渐地,连尊贵的楚王和一向耿直的边将袁崇焕居然也卷入了其中。 天启帝虽没有食言对张后宠爱如初,却一心只想着他的木工活儿,对此竟是置若罔闻。 没有一日不在想着搜集客魏篡权证据终一无所获的张后,免不了忧心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这日,见天启帝心情不错,待要再劝谏一番,却见一小太监嘴里喊着“大喜了”急匆匆而来。 这段日子,天启帝心无旁骛,专注于木工制作,竟是灵感乍现,自觉颇多收获,心里正美,忙道:“啊哈,又有喜了,当真是喜事连连哪,好啊,喜从何来,从速奏报。” 这小太监慌忙跪倒在地,磕头道:“启禀皇上,大喜,据御医诊断,魏妃有喜了。” 魏妃,即魏忠贤的侄孙女魏良卿。为绑牢天启帝,魏忠贤把之进献给天启帝为妃。进宫后,一直未有生育,此时突然怀孕,自然是客魏进一步打击张后之计。 皇宫里,历来母以子贵。其时,天启帝的几个皇子皆已被客魏设计或除去或胎死腹中。魏良卿若果有身孕,无疑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天启帝虽痴迷木工制作,却也不能不关注事关大明传承的子嗣,又不知就里,闻报,不敢置信地反问道:“当真?” 这小太监忙道:“当真,千真万确的当真。” 天启帝愣了愣,道:“大喜,果是大喜,传旨,命御膳房妥为安排魏妃用膳,御医要定期把脉问诊,确保皇子安全。”说罢,又觉似有不妥,起身亲去查看慰问。 客魏闻报,不由大喜过望。 张后却不由自主地犯起了思量:“魏妃若果真能为皇上产下龙子,传承大明,倒不失为一件大喜事。但这焉知就不是客魏之计?肯定是。问题是,证据在哪儿,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显然就是要除掉本后。 倘若他们果能真心为了大明,本宫就是不做这皇后又能若何?怕就怕本宫不做这皇后了,他们就会更加肆无忌惮,大明的江山社稷迟早要毁在他们手里。本宫决不能任由他们胡来,唉,该咋办呢?” 张后实在想不出,不耐烦地起身出了宫,信步踱着。专注不知时间,冷不丁地一抬头,居然到了信王宫外。 信王,即朱由检,天启帝朱由校的五弟。天启帝即位时,天启帝的兄弟就只剩下了不满十二岁的朱由检,天启帝封之为信王,并让之留住宫内,足见其兄弟情深。 这个信王,对张后最是依赖,向以母礼待之。投桃报李,张后也甚喜欢他,视若己出。这才几年,信王已成长为挺拔少年,对张后愈加恭敬。 信步之下,居然到了这里,张后一愣,忍不住又回到了五日前。 那日,云压得极低,仿佛要把人全都窒息了,却就是不见有雨落下来。或许因为这天气正应了心境,每当这种天气,张后必要烦躁不已。 张后认定,烦躁不已正是人修为不够的表现。修为不够显然不是轻言放弃和随意暴露自己的理由,尤其是似她目前的处境。 因此,当此时,张后必要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事实却是,一旦烦躁起来,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并不容易。没办法,她只能屏退左右,一个人在宫内疾走,直到把自己累得无法再想任何事情。 然而,刚走了不到一圈,突听有人叹息了一声。她不用看也知道,这叹息声是由信王朱由检而发。 “他还是个孩子,一向阳光灿烂,怎么会这样呢?”张后疑惑着,不自觉地停了下来,转身过来看。但见信王朱由检不知何时进来了,正一个人双眉紧蹙,摇头叹息不已,奇道:“这是怎么了?” 朱由检见是她,忙过来行了礼,一脸颓废地道:“完了,大明江山就要完了。” 张后不想他竟有此一说,愈加奇怪,却还是善意提醒道:“这话可不敢乱说的。” 朱由检懂她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愤怒地道:“这怎么能叫乱说呢,事实如此嘛。” 张后正想知道他的心思,“哦”了一声,起身去四处看了看,见并无他人,才回来问道:“怎么个完了,你且说来听听。” 朱由检看了她一眼,正色地道:“宫内,凡有点儿正义感的妃嫔们都殁了,连皇子们都没能逃过,足见其胆大妄为和凶狠残忍;朝廷上,一心忠于大明的大臣们不是遭贬就是被杀。 皇兄呢,见天浑浑噩噩沉迷于木工制作,任由他们胡作非为。弄得你这个皇后,在自个家里说句话,还得东张西望。哼,傻子都知道,大厦是需要栋梁的,失却了栋梁,不倒不完还能咋地?” “唉,这孩子长大了。”想到这里,张后暗自叹息了一声,旋即不由一懔:“他应该就是大明日后唯一的依靠了,可不能让他在平白无故地损失了,本宫死也要保住他。可是,咋保呢?” 思量着,张后蓦然灵光一闪:“让他出宫去,暂且远离这是非,他毕竟还小。对了,就这么办。可惜皇上兄弟情深,指定舍不得,该以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皇上同意他搬出去住呢?对了,就以他已成年该选王妃为由。” 拿定了主意,张后变得急迫起来,抬脚进了信王宫。 信王朱由检急匆匆地正欲出宫,见她来了,喜道:“正欲去寻皇嫂,皇嫂就来了。” 张后一愣,问道:“有事吗?” 信王朱由检急道:“听小的们说,魏良卿怀孕了,怕又是他们迫害皇嫂的奸计,皇嫂须得及早提防。” “及早提防?咋提防?”张后自语着,有了说辞,道:“对,及早提防,这样吧,你尽快搬出宫去住,保住大明正统就靠你了。” 信王朱由检稍稍一愣,即明白了她的心意,自觉保住大明义不容辞,也不客套,道:“搬出宫去住,远离是非,我早就巴不得了。可是,该怎么跟皇兄讲呢?总得有个理由吧?” 说着,见张后只顾微笑着点头,知她已有了主意,却又不无担心地道:“只是,果如此的话,皇嫂必要更加孤单,可如何是好?” 张后见他明白事理又敢于担当,到了这个时候还能顾念到自己,暗暗高兴,道:“信王且放宽心,皇嫂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倒的,你现在即可着手准备出宫,一切由皇嫂前去周旋。” 说罢,转身去寻天启帝。走了几步,又转来冲因意外而呆呆地看着她的信王叮嘱道:“你务必记住,为防变故,一旦有了圣旨,即刻搬出宫去,另外,一刻也不要忘了自己的责任,努力增长本领。” 信王朱由检坚定地点了点头,转身自去准备不提,再说天启帝,探视过魏妃,又亲自问过御医,自思又有了子嗣,心里美滋滋的,抽身回来欲与张后分享。 张后居然不在?天启帝不由一阵失落,待要命人去寻,却见张后急匆匆地回来了,忙迎了过来,话到了嘴边冷不丁地记起了她绝育的事儿,唯恐伤到她,又强自咽了回去,只抱住了她不说话。 张后懂他,轻轻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庄重地道:“启禀皇上,臣妾有一言,不知当奏不当奏?” 天启帝正不知该说啥,闻言,立即大咧咧地道:“皇后多礼了,有话只管说来。” 张后道:“五弟现已长成,臣妾恐继续让他留在宫里多有不便,臣妾建议让他搬出宫去居住。” 天启帝一愣,道:“他可是朕唯一的弟弟了,朕见他素日里还算恭敬皇后,只不知他哪里惹了皇后,皇后如此嫌他?” 张后听他如此说,笑道:“皇上想到哪里去了,臣妾欢喜他尚且不及,又哪里会嫌,只无奈他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龄了,也该为他选娶王妃了。” 天启帝闻言,怔怔地看了张后一会儿,猛地一拍额头,道:“哎呀,还是皇后细心,朕竟疏忽了,这样吧,旧惠王府也还算宽敞,修饰一新,改造为信王府。待王妃选好,令其大婚,再搬过去不迟。” 张后不想竟这样轻易就达到了目的,大喜,忙跪道:“臣妾代信王谢过皇上了,臣妾这就命人去办。” 天启帝不以为然地道:“何劳皇后辛苦,朕颁一道圣旨就是,为显皇后嫂弟之情,皇后可定期过去监督。” 张后不无动情地道:“多谢皇上顾惜,臣妾还有一事请示。” 天启帝又了了一桩心事,越发欢喜,大方地道:“说。” 张后道:“择妃一事也不容怠慢,请皇上示下。” 天启帝道:“按成例,皇后只管去办就是。哦,对了,成例不能改,皇后若是实在忙不过来,便任选一人协助。” 张后道:“刘太妃为人最是厚道,就选她吧。” 天启帝道:“就依皇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周奎送女选王妃 因为信王留在宫中碍眼,客魏巴不得他尽早搬出宫中居住,不仅不加阻拦,反而尽心协助,用不着周后亲自监督,旧惠王府不久也已经修饰一新。 倒是选妃一事进展缓慢,这自然不能怪张后不够尽心尽力,而是因为明太祖朱元璋的那条“凡我子孙,娶妻嫁夫,务须平民家之处子,勋贵及官员子女一概不得入选。”的祖训。 因为这条祖训,明王朝择选后妃与别个王朝不同,通常必需要五个步骤。 第一步,由皇上作出决定,确定经办人员。经办人员多由身为六宫之主的皇后或德高望重的嫔妃担任,负责按照成例制定标准,选定参与人员,并对之进行培训。 第二步,出皇榜,令北京城区所辖宛平、大兴两县年龄在13—16岁的平民处女,由父母陪同参选,亲王妃一般选定2000名,太子妃则由多个县选定5000名。 第三步,由经过培训的太监和宫女负责挑选:第一天,检视参选淑女的高矮胖瘦,淘汰1000名;第二天,检视余下淑女的耳、目、口、鼻、发、肤、腰及臀部,再淘汰500名;第三天,由入选淑女逐个自报姓名住地,检视声音,再淘汰250名;第四天,细量手足,检视行走,选定100名。 第四步,引选定的100名淑女进宫,由专职的老宫女逐一扪胸部、嗅腋窝、捶摩全身的肌肉,留下五十名,让她们在宫里生活一个月,观察她们的性情脾气及言论,选中25名,详细查看她们的隐秘处,最后确定10名,送交经办人。 第五步,选择“宜行聘”之吉日,辰时,十人列坐于坤宁宫大殿,由刘太妃出题,测试书法、算术、作诗、画画、弈棋与操琴。午时,测试毕,张后莅临,降旨赐饭,借以观察她们的吃相,最后确定人选。 祖训规定的步骤虽说耗去了不少时间,其实,进展缓慢里面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便是张后的心太急。向天启帝请过旨后,她的心思全部都用到了这上面,每天必要无数次地过问,不想竟欲速则不达。 再说周奎,虽说仍不肯放弃,失望却越来越重:京城毕竟不同于苏州乡下,他的小手艺所赚取的银子原就不过够他一家三口勉强度日。待京城人的新鲜感一过,连度日都难了,若是再见不到陈仁钖,他实在想不出他们一家人还怎么过下去。 这日,周奎转悠了一天,累得腰酸腿疼,居然毫无所获,再念及一家人目前的境况,两腿愈发跟灌了铅一样沉重。蓦然,见城门墙脚下围了不少的人,正往墙上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啥稀奇玩意儿呢?”周奎自问着,好奇地也跟着过来看,未到近前,已从围观者的议论中听了明白:朝廷为信王出皇榜选妃,宛平、大兴两县平民13—16岁的处子均可报名参选。 周奎不由一愣:“小娘年方十五,岂不正合要求?难道她竟会有这样的福分?她若真有这样的福分,可要比做那个没了影儿的陈仁钖的小儿媳要强过百倍千倍。” 暗想着,周奎又记起了小娘跟陈仁钖的巧遇,心里问着“这难道就不是上天的有意安排?”,愿望开始变得灼热起来,让他不敢再相信围观者的话,忙抬头亲自来看。 无奈他所处的位置隔得太远看不真切,周奎奋力地分开众人挤到最前面,看了再看。果然是。 周奎的心仿佛要跳了出来,不知所措了好一阵子,才记起自己必须要赶回家去。因为刚挤进去又要挤出去,惹得围观者一阵嘘声,也顾不得了。 家里,周小娘在跟她妈妈丁小女学纺纱。周奎赚的越来越少,两个不得不置办了纺车多少赚点儿,以补贴家用。正忙,见周奎急匆匆回来,两个不由一齐起了身。 周奎却不说话,上来牵了周小娘的手就往外赶。 没办法,今儿是报名参选的最后期限,而且天色已经不早。若是再有耽搁,周小娘将失去机会,周奎再次燃起的希望也必将破灭。对于这样的结局,周奎连想都不敢去想。 周小娘不明所以,但见她爹爹如此火烧火燎,还是跟着他疾走。 亏得他们的住处离县衙并不远,饶是如此,待他们赶到时,负责报名登记的衙役们也已准备收工,周奎忙喊了一声“且慢——”。 衙役们没少收了打点费,心里美滋滋的,衙役头儿闻声笑道:“且慢?你有事儿吗?” 周奎唯恐衙役难为,忙上前讨好道:“官人们辛苦了,小老儿携小女周小娘前来报名登记,还望列位官人帮着周旋。”说罢,把身后的周小娘往前一推。 周小娘天生丽质,再加上这一阵疾走,气喘吁吁,端的艳丽不可方物。 衙役们不觉直了眼。衙役们直了眼,倒不仅因为周小娘的艳丽,还有,通过他们报名登记的女子若能中选王妃,日后自也少不了他们的好处。 不过,他们还没有丧失理智,日后的好处自比不了到手的打点费更实在,他们不能白白浪费了收打点费的机会,而且越在关键的时候越容易收。 因此,衙役头儿回头看了一眼另外的几个衙役,干笑道:“对不起啦,时辰到了,报名登记已经结束,快请回吧。” “时辰到了?”周奎不敢相信地反问了一声,一脸的颓废。 衙役头儿见他居然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心有不甘,又道:“你闺女虽说有几分姿色,也有中选的可能,无奈报名的实在太多,单咱们大兴县就报了差不多两千多,宛平县据说比咱们还要多。 你知道的,皇榜已经说了,咱们两个县统共才定了两千,唉,也怪了,之前不这样的,这次竞争太激烈了,即便报上了名,恐怕也希望不大哪。” “听他这话的意思,也不是不能给小娘报名登记。对了,咱不妨再求求他们。” 暗想着,周奎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忙道:“希望不大终究也是个希望,总强过没有希望吧。几位官人就帮帮忙吧,小女若有这福分,必忘不了几位的大恩大德,若是没有,也不枉了小老儿的一片心意。” 说着,已把揣在怀里的十两纹银掏出来,悄悄塞了过去。 这可是周奎家仅有的银子了,周奎便是这样的秉性,为达目的宁肯不惜一切。 显然地,十两纹银,不仅对周奎来说是个不小的数目,对衙役们收到的打点费来说也是独一无二的。 衙役头儿暗自掂了掂,有了数,心里道了句“早有这个还说那么多屁话干吗?”,已喜笑颜开起来,道:“看在你这份儿真诚的份儿上,就给你报了吧。” 说完,冲正在收拾笔墨的那个衙役挤了挤眼,道:“兄弟,再麻烦一下,给写上吧。” 那衙役应了声,佯作为难地重又把笔墨摆开,写了起来。 周奎害怕出错,亲自过来看他写上了周小娘的名字,免不了要再三地千恩万谢。 衙役头儿道:“你就不要再客气了,快回去帮你闺女整饰整饰,明天参选吧。” 周奎忙应了声回家,不敢怠慢,又去求爷爷告奶奶高利贷了三十两银子,连夜为周小娘置办了新衣女红之类。 人靠衣物马靠鞍,一通整饰之后,周小娘竟跟刚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周奎的希望免不了愈发炽烈。周小娘和丁小女没有周奎那么多的想法,自然也就比他平静了许多。 周小娘当然也希望自己能够中选,倒不是因为这个从未谋面的信王就一定能是自己梦中的如意郎君,她认为这是自身价值的体现。不过,自己若是比不过别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婚姻这事儿原就是老天定的。 丁小女认为,对于女人来说,这毕竟是一份荣耀。因此,她既暗暗地巴望着,又舍不得周小娘离开她。应该说,她是矛盾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张后慧眼识贤女 单从妆扮上看,纵使周奎竭尽所能,周小娘较那些为之倾家荡产的本地人家的女儿,还是逊色了不少。 但人容貌上的靓丽,除了天生丽质和后天妆扮,更多来自于内心的折射,干净的内心和与之俱来的自信的折射,不仅能够掩饰天生和妆扮上的不足,而且能够让人百媚千娇。 事实也是,周小娘就是凭着这种折射脱颖而出,一步一步走进了前十名的行列。 因此,周奎的希望开始变得灼人。不,准确地说,周奎此时的希望应该已不再是希望,而是渴望,一种非要把自己掏空了的期冀。 期冀这东西也怪,看不到目标的时候还轻些,越是接近目标越强烈,仿佛要把把人掏空了再焚掉。这是一种远胜过痛苦的煎熬。 且不细说周奎的自我煎熬,单说转眼就到了“宜行聘”的吉日,辰时,周小娘跟另外的九位美人列坐于坤宁宫大殿,静候张后和刘太妃做最后的挑选。 最后的挑选,又分为才艺测试和张后赐饭两个阶段。到了这一步,挑选已不再侧重于形貌,但能够给主持挑选的张后和刘太妃留下个好印象也很关键。 关键归关键,测试的成绩无疑才是最重要的。按照以往的惯例,测试通常都会有书法、算术、作诗、画画、弈棋与操琴六项,按序进行,间或也会有主持人做临时调整。 这是宫女引她们进入坤宁宫之后才告诉她们的,由不得周小娘不大失所望。 为啥呢?周小娘对书法、算术、作诗、弈棋等四项还算在行,尤其是算术,因为这几年一直掌管着家里买卖的账目,最是杰出。画画和操琴两项,因为时间关系,陈仁钖没顾得上教她。 “咋办呢?装模作样地考下去,还是直接回禀了自己不会呢?考下去当然好,但受画画和操琴这两项的影响,指定还是要排到末位的。既然明知道自己要排到末位,反不如直接回禀了自己不会更磊落些,反正末位历来都无望中选。 也不能说无望,不是说过了吗,主持人间或也会对测试项目做临时调整,难道就不能被咱碰上了?唉,怎么可能呢?间或就是间或,绝不是非定如此。 管他呢,这就是命。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没有莫强求。 万一碰不上临时调整,咱就认命。既然命中没有,咱倒不如直接回禀了不会。” 刚刚拿定了主意,蓦听得太监一声刺耳的尖叫,刘太妃缓缓走了出来,十个美女不由一齐抬头紧张地看着她。 显然地,周小娘的紧张跟另外九个的不同,里面分明还多了点儿似有似无却又让人震颤的东西。 刘太妃阅人无数,自能分辨得出,虽然她并不知道周小娘的真实想法,但周小娘的与众不同已让她先自有了好感。她暗笑了笑,朱唇轻启,道:“奉皇后娘娘懿旨,这次选妃的测试项目跟过去一样,不再做临时调整。” 说完,用眼的余光扫了一下十个人,见周小娘的脸阴下来瞬间却又恢复如初,甚为好奇,稍顿了顿,又问道:“你们还有啥异议没有?” 另外的九人唯恐惹她不满,均用力地摇了摇头。 周小娘的期冀落空,想自己反正已无望,闻言,见那九个一齐摇头,起了身,彬彬有礼地道:“启禀太妃,民女周小娘因从未习过画画和操琴这两项,不想滥竽充数,申请放弃退出。” “放弃退出?”刘太妃登时明白了她有异的原因,因对她事先有了好感,更钦佩她的爽直磊落,反问了一句,见她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心中不忍,道:“能够进入到前十名,说明你已经很优秀了,到了这个时候放弃退出实在可惜,这样吧,你没有习过的两项放弃,其他的坚持考下来吧。” 周小娘不意如此,忙行礼道:“多谢太妃顾惜鼓励。” 刘太妃也不还礼,转身命宫女把画画和操琴两项调到最后,先考另外的四项。 周小娘知其心意,心中感念,作为回报,对于书法、作诗、算术和弈棋四项,自要尽情地发挥,四项居然均名列前茅。但因为少了两项的成绩,综合算起来,她的成绩排到末位铁定无疑了。到这时,她反倒平静了下来,静待另外九人测试。 测试毕,已是午时。刘太妃正要公布测试结果,张后盛装莅临了。 张后又怎么来了呢?原来,这边的情况早有人通报给了她,周小娘的表现同样引起了她的兴趣:“这个周小娘,但凡修习过的项目,项项都名列前茅,而对于没有修习过的项目,不去滥竽充数,敢于直言放弃。 这说明了什么?聪慧、干净、有主见,本宫看准了,绝没有第二个说法。 皇上的子嗣、兄弟就剩下了信王一个,匡扶大明的重担别无选择地落到了他的肩上。这个信王妃,正是要聪慧、干净、有主见,而绝非除了这三样的成绩最优者。 当然,她最好还能跟本后有眼缘。何为眼缘?其实,就是欣赏,说白了,也就是看着顺眼。人哪,也怪,只有彼此欣赏才可能步调一致,即便在上下级之间。” 暗想着,张后再也按耐不住,起了身,悄至屏风后面来观察周小娘。 张后不识得周小娘,却能分辨得出来,那个静待另外九个人测试的应该就是她,忙凝神细细端量。 但见周小娘一脸的神定气闲,纵使她用力地去挑剔,竟未能寻出丝毫的颓废。或许正因了这份儿神定气闲,周小娘显得华贵、大气,浑身散发着一股让人不可抗拒的魅力。 “这个周小娘我在哪儿见过吗?怎么可能?怎么就不可能?”张后自我辩驳着,已然心有所属,忍不住再去看,竟是越看越爱看。正看,测试已经结束,见刘太妃要公布测试成绩,忙整了整衣冠,走了出来。 刘太妃不知其意,忙上前施礼道:“恭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但有懿旨,必当遵行。” 张后道:“先不急于公布测试成绩,午时已到,赐饭吧。” 刘太妃道了声“遵旨”,却是不解地看着她。 张后笑了笑,目光扫了扫周小娘,道:“两段测试合一吧。” 刘太妃何等精明,焉能不懂,稍愣了愣,嘴上忙道:“皇后娘娘赐饭——” 话音刚落,即有侍膳太监和宫女穿梭忙碌起来。不一会儿,十个人面前的案几上便已排满了见都没见过的精致点心和美的让人不舍得动手的饭菜。 这十个人几曾见过这等场面,登时目瞪口呆。尤其另外那九个,自认测试的成绩还不错,唯恐给人留下啥不好的印象,头都不敢抬,哪有胆量去动碗筷? 周小娘也怕,但她旋即想:“反正咱已经排到了末位,入选无望,吃他一顿算什么?”想着,起身施礼道:“谢皇后娘娘,谢太妃。”说完,执筷端碗吃将起来。 张后愈发喜欢,待其吃完,用手指了指她,冲向刘太妃道:“宣布结果吧。” 刘太妃会意,清了清嗓子道:“经过了层层挑选,信王妃我们已经选定了,她在你们十人中不算第一标致,而且还不会画画和操琴,但是她……” 张后接话道:“但是她喜欢吃我们朱家的饭。”说着,起了身,走到周小娘的面前,把一只金手镯、一只玉手镯分别戴到她的两只手腕上,吩咐道:“送周父回家。” 说完,牵了周小娘的手亲自送她去元晖殿,学习宫礼以备吉日成婚。 刘太妃目送张后离去,冲向仍在目瞪口呆的另外九人挥了挥手,道:“你们无福吃我们朱家的饭,回家去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八章 信王私会周小娘 此时,周奎居然已经从自我煎熬中解脱了出来。事实上,自我煎熬对周奎来说不过就是瞬间的事儿,他只要一个转念,便已开始想象着周小娘中选后的诸般好处和风光,就跟当年他想周小娘做了陈仁钖的小儿媳一样。 冷不丁地,他的想象莫名其妙地中断了。许久,才又不由自主地想:“小娘虽说打小聪慧,又有名师传授,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世上不乏高人哪。 还有,所要测试的项目,小娘有没有没有习过的呢?当年,陈仁钖离乡进京太匆忙,似乎说过有两样紧要的东西未来得及教。是什么呢?” 周奎记不起,不得已继续想:“不会这么赶巧吧?不会的,陈仁钖不是说过吗,小娘是大富贵的命相。凭这样的命相,绝不会这么倒霉。” 正想,有太监出来公布了测试项目。 周奎终于记起了,里面赶巧就有陈仁钖未来得及教的那两样,腿不由一软,慢慢地坐到了地上,周小娘那抠不出挖不出的急和因绝望而足以让人死掉的颓废以及他被高利贷债主追杀的惨象,刹那间一股脑地全涌了过来,轮番不停地闪现着…… 直到有人推他,他才睁眼来看,居然是一个太监,一脸急相地看着他。 “必是小娘这丫头着急失态冒犯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命他来捉抓咱的。”这念头快速闪过,周奎立即认定了,颤声道:“你,你,你干啥?” 这太监正是奉皇后娘娘懿旨来送他回家的,出来寻了他,见他呆呆地,忙过来推他,他竟仍未醒过来,正自奇怪,突听他开口说了话,却一脸的恐惧,愣了愣,还是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咱家这边有礼了。” “恭喜?贺喜?还老爷?还有礼?”周奎不敢置信地自问着,心里冒上一丝底气,拖了长韵问道:“喜从何来呀?” 这太监心中不耐,却仍装作一脸喜相地道:“您老的好女儿中选了信王妃,您老说,算不算大喜呀?” “中选了信王妃?”周奎嘴里不停地唠叨着,半晌,突然跳了起来,嘴里高喊着“中了!中了!”,手舞足蹈不已。 再说周小娘,不曾想因为一顿饭而逆袭,登时如坠雾里云里。不过,待送张后离开元晖殿,她已在想:“中选了虽说是件好事,但与他的缘分也算是尽了。” 他,是她在今年元宵节灯会上遇到的。其时,她猜中了一个他人都猜不出来的灯谜,高兴之余,蓦然见一男子正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如此无礼!她居然不反感,因为这是一个让她似曾相识的男子。他是那样的干净,而且居然似乎能懂她,显然地,他就要过来搭话,她却被匆匆寻过来的他爹拖走了。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咋就又想起了他?”她自责地用力地掐自己,强迫自己不再想他,去想日后的遭遇:“那个信王,何许人也?高矮胖瘦,咱一概不知。嫁给他虽说能让咱风光些,但他会不会跟爹爹和兄长们一样呢? 唉,没办法,这就是女人的宿命:无论喜不喜欢,也无论他是不是会跟爹爹对待妈妈一样对待咱,只要命中注定了,咱就必须嫁给他,必须跟妈妈对待爹爹一样对待他。” 想着,免不了哀伤,但她还是决定勤奋学习,不仅要学好宫礼,还要补习画画和操琴。这里终究是皇家,既然设定这样的测试项目,就必有设定的理由。 却不知她所谓的那个他,正是信王朱由检。他是偷着跑出宫的,不巧就遇上了她。自此,他就记住了那个晚上,自然也就记住了她,而且这种记最经不得时间的磨,越磨竟越清晰。 张后开始为他选妃后,他就开始想:“她家所住的地方在不在报名登记的范围呢?她又会不会去报名登记呢?肯定在,肯定会。倘若她参选,凭她那样的条件指定能够中选。” 想着,待要兴奋起来,却冷不丁地意识到“她又不知咱是谁,果真那样的话,岂不说明她心里没有咱?”,登时又颓废起来。 他不想让自己颓废,转而又想:“人家又没有承诺你什么,凭啥为你守着?怎么就没有,她那眼神分明说了吗?哼,瞎想,那能作数吗?当然作不得数。再说了,她若是不参选,你岂不是连一丝一毫的希望也没有吗?” 这个念头一旦泛上,他暗道:“对了,不要去想那么多,这辈子哪,只要能娶到她。”自语着,已然迫切起来,心里急喊道:“她一定能中选!” 有个声音不急不慢却绝对不合时宜地道:“未必然,纵使她果如你所愿的符合条件又报名参选了,你又没跟你皇嫂提过,你皇嫂又怎么会偏偏选她呢?” 他恼道:“你不懂,皇嫂一向公正无私,她所选的一定是最优秀的,她就是最优秀的,皇嫂指定选她。” 这个声音又道:“可是,万一她不参选呢,或者她未进前十就被淘汰了,再或者你皇嫂一时看走了眼……” 这个声音没有再说下去,意思却甚明了,他无言再辩,不敢再等下去,起身去找张后,想想又觉得不妥,只好又退了回来。退回来也再没心思做事,或坐卧不安,或跟那个总不想让他如愿的声音辩驳。 总算到了这一日,正坐卧不安,一太监匆匆进来道:“大喜了,王妃选定了——” “选定了?”他反问了一句,见这太监肯定地点头,心里歇斯底里地喊着“是她,肯定是她!”。 这太监见他一脸的兴奋,却没有丝毫要打赏的意思,嘴里不情愿地咕噜道:“是啊,皇后娘娘已亲自送去元晖殿,学习了。” 他一愣,仿佛记起了什么似地,从怀里摸出一锭纹银,随手扔给了这太监,转身出了门,他决定亲自去看看。 这可是犯戒的,但他已顾不得了。这并不等于说他敢公开犯戒,他必须要乘人不备。在宫里,似他这种身份,要乘人不备也不易。 事实却是,他居然一个人都没有遇到,轻易地就溜进了元晖殿,急急地往里看。 是她!果然就是她! 虽然他看到的只是她的背影,但他一眼就认定了,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或者说他已经完全不管不顾了,几个箭步跃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她正若有所思,冷不丁地被人从后面抱住了,大惊,忙挣脱了出来,转身来看,做梦似地道:“你,是你,怎么会是你?” 唯恐意外伤了她,他忙道:“对呀,是我,信王朱由检。” “是他,果是他!上天怎么会跟咱开这么大的玩笑?”暗想着,太过意外的幸福已然让她不知所措起来。 无论怎样,他都不想让她再跑掉,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情不自禁地过来抱住了她。她没有挣扎,索性躺倒了他的怀里。不过,她没有似他那样丧失了理智,仅一会儿就推开了他,提醒道:“不可,万万不可,这样可是犯戒的。” 他鼓励道:“怕什么,又没人看见。” 她道:“怎么会,这么多的宫女、太监,可不都是摆设。” 他一愣,显然也意识到了这样的事实,忙转身去看,哪里有半个人影,不由疑惑地看着她。 她更疑惑,不肯置信地道:“刚才分明还有不少的宫女,咋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周奎贪财失品行 是张后帮了他们。 张后原是过来看信王的,赶巧见他蹓了出来,便一路跟了过来。张后不知其中有故事,暗怪信王不该如此情不自禁,但见两个情投意合,心里高兴,便设计调开了宫女、太监。 两个不知,却顾不得追究,只管你情我爱。 丁小女却尖叫一声,睁开了眼,茫然四顾着。 她又做梦了。梦里,一壮汉正挥舞着皮鞭奋力地抽打着周小娘,周小娘披头散发,已然奄奄一息了。 自打周奎陪周小娘去参选什么信王妃,她就常做这梦。虽然她也曾听她娘说过,梦都是反的,但她还是要害怕,莫名其妙地害怕。也不能算是莫名其妙,每当梦醒,她心里必要空空的,仿佛她就要失去她的小娘。 因此,她必要茫然四顾着,直待身上有了点儿力气,便飞快地冲到那架纺车旁,轻轻地抚摸着。如此,她就能看到周小娘了。 她所看到的周小娘无疑是真实的,因为她不仅能够感受到她的气息,她的喜怒哀乐,她甚至能够跟她说说话。说着话,她就会流泪,因为她太乖,她能走进她的心里,能懂她的所有心思。 蓦然,屋外响起了震天的锣鼓声。 她颇有点儿恋恋不舍地起了身,开门来看,但见外面聚了无数的人,他们敲着锣打着鼓,簇拥着手舞足蹈与疯癫无异的周奎。 她登时明白过来,但她几曾见过这等阵仗,不由慌得不知所措起来,亏得周奎把她拽进了屋,随手关了门,她仍口不择言地道:“你没疯啊?” 他压低了声音道:“你才疯了呢,你知道外面的这些人都是来干啥的,都是讨赏的,你个臭婆娘,你有多少银子给他们?” 她老家有规矩,家里有喜事,通常都要给贺喜的人以打赏。这不仅在充门面——人居家过日子,门面当然是至关重要的——还能图吉利,让自家喜上加喜。 她自是知道这一点儿,还要再说,他已把手指放到嘴边冲她“嘘”了一声,附耳去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的这些人见他这样,心中极为不屑,但寻思他家的闺女中选了信王妃吃罪不起,虽不情愿,却还是无趣地渐次散了,当然也没忘了冲他家门口啐一口痰来解恨。 周奎不用看也能想象得到他们的表情,但他更在乎的是实实在在的银子。待听外面没了动静,他又开门确认了一下,才重又关了门,过来抱起还在因未能给人打赏心有所失的丁小女,转起圈儿来,边转边喊道:“啊哈,咱们的好日子来了——” 周奎有个习惯,逢有喜事便喜欢抱着她转圈儿,非要把自己累倒。她倒是喜欢,而且他们家已久没喜事,但她还是挣脱了,指了指自己的腹部。 周奎知她又怀上了,忙扶她去坐了,却不知再干点儿什么,急的直搓手。 冷不丁地,他记起那个太监曾向他怀里塞过一张银票,他偷偷地瞄过一眼,是张后面带零的,忙掏出来看,10000!他原以为是10两,或者100两,至多不过1000两,再看看,居然还是10000,不由惊叫出了声:“果不失皇家风范,大手笔,大手笔哪。” 唠叨着,他的眼前已然下起了银子雨,一会儿就把他家塞得满满的,不,不是现在的小家,而是他在娄塘镇那样的大宅,不,比娄塘镇那样的大宅还要大的宅院。 丁小女见他呆呆地,一脸的美不胜收,不知其所想,过来拾起他不自觉掉到了地上的银票看了看,也吃惊,也欢喜,但更现实,待要说话,他又过来抱了她,嘴里道:“大功臣,周家的大功臣哪。” 她推开他,不解地看着他。 他一指院子,又道:“快看,那是什么?” 院子里啥也没有,她摇了摇头。 他却并不在乎她的态度,继续道:“看不到是吧?哈哈,摇钱树,只要随便地那么一摇,银子就会哗哗地掉,哗哗地掉。”说着,闭了眼认真地在听,他果真听到了银子掉落的声音,道:“啊哈,你生的,你生了一棵摇钱树,能够下银子雨,快听,听到了没有?怎么,没有?笨死了。” 丁小女知他又犯起了浑,他经常犯浑,每当他犯浑,必要抽一耳光,才能醒过来。 因此,她卯足了劲儿,用力抽去,嘴里道:“快醒来吧,别做梦了!” 果然,随着一声脆响,他愣了愣,手抚着脸,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她提高了声音道:“我在问,这钱是谁给的?是皇后娘娘吗?” 他摇了摇头头,道:“还没成亲呢,哪能这么快就见亲家?是一个公公给的,他说了,这还只是定钱,日后只管等着安享荣华富贵吧。” 只要提及荣华富贵,周奎就容易犯浑。丁小女不想让他再犯浑,忙岔开话题,道:“这么说,你见过公公了,他们果真似传说的那样,不长胡子,说话跟女人一样?” 周奎故作认真地想了想,卖弄道:“当然了,他们都被阉了,跟女人没啥两样了,阎狗儿嘛。”说着,突然慌忙捂了嘴,半晌才又道:“之后可不敢再这样说了。” 说完,见丁小女甚为疑惑,一本正经地补充道:“跟孔圣人并列的‘九千岁’,据说也是个公公,可不敢对之大不敬。” 丁小女不懂也懒得去管这些,她能想到的还是自己的家事,见他说过之后久不再说话,顿了顿道:“咱既然有了钱,便去把那些饥荒还了吧,不然,见了人家都不好说话了。” 周奎闻言,沉思了一会儿,嗡声嗡气地道:“还什么还,咱闺女这信王妃难道白当了?看他们哪个敢来要?哼,要是没有区别,谁还把自家的闺女往宫里送?” 丁小女知他泼皮,却不想他竟会如此泼皮,心里不屑,唬他道:“高利贷也不还了?我可听人说了,那些放高利贷的,不是有官家撑腰,就是养了不少的打手,啥手段都使得出来。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人家可是来过不止一次了。” 周奎自然知道,想想也怕,随即却又冷笑道:“匪不跟官斗,再厉害的匪,没有官家的庇护,他也长不大。而官呢,不跟王斗,你这官儿做的都是人家的,还怎么跟人家斗?咱们马上就要成为王爷的老丈人和老丈母娘了,还怕他作甚?” 丁小女知周奎泼皮起来从无虚言,伤心至极,懒得再搭理他,起身去纺纱。应该说,除了跟她的周小娘唠叨唠叨,这是她唯一聊以解闷的方式。 周奎却起了话兴,跟着到了她的身边,边踱着步,边自言自语道:“明儿咱就去买一座大房子,不,先不买,看看皇宫里能不能赐,若是不赐,再去买。对了,就这么办。 另外,咱得想想法子,尽可能多地要一点儿赏赐。他们可是皇家哪,一点儿也不是个小数目,他们的手指头哪,嗯,寻常人家的腰还要粗。 当然,咱们也不能单靠向他们要,尽可以打着他们的旗号去弄,不见那些县官府官的家人吗,摔倒了都能拾到金元宝。这叫什么呢,这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还有,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得把周铎他们兄弟找来。咱们慢慢地家底厚实了,需得他们帮着长长眼。万一宫里有封赏,他们在也可多得几份儿。哦,对了,他们弄钱也是一把手。嗯,我这就找人给他们捎信儿去。” 自语着,周奎迫切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无耻!下流!”丁小女暗骂着,赶巧闻得有人敲门,有心再唬他一唬,佯作惊慌地道:“坏了,必是讨高利贷的又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周奎果然慌了,却仍未能忘记丁小女随手扔在案几上的银票,飞一样抢到手上,想了想,放到枕下,又觉不妥,转而放到了床铺下面,显然仍觉不妥,又摸出来揣进怀里,双手捂着,还觉不妥。 但听敲门者已急道:“开门,叔父大人,快开门。” 居然是周铎兄弟。 他们又怎么来了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兄弟逃债弃家宅 当年的那日,待见周奎携了丁小女和周小娘渐行渐远,周铎转过身,面向众兄弟道:“叔父大人走了,现在就剩下了咱们弟兄。咱们弟兄的事儿,彼此间都跟明镜似地,我就不多说了。 我要说的是,少了叔父大人的庇护,弟兄们都收敛着点儿,切不可再跟在娄塘镇那样弄出是非来,大家都知道,这里可比不得娄塘镇。” 周铭等闻言,低了头不说话,周鉴突然冷笑道:“庇护?啥庇护?不过要咱们弟兄夹着尾巴去练地摊儿。你们知道这世上最低贱的差事是干什么的吗?” 说着,见周铎等只管摇头,又道:“不知道,是吧?我告诉你们吧,就是练地摊儿,赚不了几个钱,还要遭人白眼,连怡红院的末流都瞧不上。” 见他越说越激动,周铎提醒道:“咱们来了葑门后,叔父大人没有再弄大买卖,叔父大人走了,咱们连郎中这一块也没得做了,叔父大人又把家里的积蓄几乎全带走了,咱们兄弟若是不练地摊儿,不要说看好这个家,恐怕连饭都吃不饱了。” 周镜接话道:“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他是自私的,只顾着自己痛快。不是吗?去京城认亲这等好事,他居然连边都不要咱们弟兄沾,还带走了家里几乎所有的积蓄去痛快,咱何苦非要听他的呢? 唉,人都是自私的,依我看,他走了倒是好事,咱们弟兄正好恣意放松一下。人哪,痛快一时是一时,哪管身后是与非?哦,只许他去快活,就不兴咱们弟兄快活?哪里有这样的理儿?” 听他这样说,周铎等或又会上了怡红院的头牌儿,或到了牌桌上畅意地吆喝着,或进了酒楼呡着小酒听着小曲儿……反正各有所好,不自觉地流着涎水,一脸的向往。 周铎毕竟年长了些,瞬间就强迫自己回到了现实。现实是,周鉴、周镜两个终究要比他们几个跟周奎更近些,他们两个可以口不择言,他们几个却不能。 因此,他努力地让自己更清醒些后,道:“看兄弟们这样子,应该都同意镜弟的意见吧?” 说着,见几个都忙不迭地点头,又道:“说实在的,我也想,不过,我提醒兄弟们,叔父大人去京城认亲,也不光为了他自己,若是认亲成了,咱们大家都少不了好处的。” 周铭、周铉、周钟三个跟周铎一个心思,听了,忙跟着附和。 周鉴道:“这跟咱恣意一下有啥关系吗?本来嘛,咱们是一家人,真有了好处,还能少得了咱们的?我所说的,也不过就是说,他跟咱们一个样的,蛇鼠一窝嘛。” 说到这里,突觉自己用词不当,不好意思地低了头,一时间不知再说啥。 周镜接话道:“鉴哥的话虽说糙了些,理儿却不糙,或许该说咱们兄弟原为并蒂莲,不过,这却也正是咱们能够放松一下的先决条件。” 说着,抬头看了看兄弟们,见他们一脸不解,接着道:“你们先说说,自打来到这葑门,你们哪个没赖过人家的账?” 周铎等细想想,均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周镜笑道:“也不用不好意思,我也赖过。所以哪,我说父亲大人去京城认亲,是咱们弟兄放松一下的先决条件。 你们想啊,若是不把这消息传扬出去,就凭咱们弟兄,还有谁敢再给咱们赊欠?哼,怡红院的那个叫什么小红小白的,你不是要眼瞅着干着急吗?” 周铭等皆以为然,一齐转向了周铎。 周铎懂他们的意思,周铎跟他们也是一个意思,而且心里想着怡红院新来的头牌儿已浑身瘙痒起来。但他还是顿了顿,道:“既然大家都是这样的意思,那么,兄弟们各行其是想必大家都没有意见吧?” 他原想再叮嘱一下大家,千万不要惹是生非,但见众兄弟已然一哄而散,一溜烟儿地不见了人影儿,唯恐耽误了跟头牌儿的相会,转身进了怡红院,半月有余都舍不得回家。 显然地,在享乐和胡闹方面,其他的兄弟较之周铎有过之而无不及。 亏得事实被周镜不幸言中,因为他们周家马上就要成为皇上老师的亲家的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有哪个还会去计较他们的那几个赊欠呢? 当然不会,不仅不会,还要把他们当爷一样供着。没办法啊,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而他们周家的亲家是皇上的老师,该是怎样的尊贵哪。 因了这巴结,周家兄弟又怎么能不顺心畅意流连忘返呢?时间不觉就过了近两年。 这日,周铎破例起了个大早,去众家兄弟的屋看了看,居然都没有回来! “看来,这些家伙玩野了。”周铎暗自摇了摇头,甚觉无趣,忍不住想:“咱今儿该去哪里潇洒一番呢?” 该去的地方都去过了,都厌了,周铎居然一时间想不出该去哪里,却见门外聚了不少的人,他都认得,怡红院、赌坊、酒楼、珠宝店、戏院等等凡是这里所有好去处的老板都在,甚至还有街上卖小吃的。 但见他们一脸的急,周铎甚为纳闷,却不好不说话,上前没话找话道:“诸位好啊。” 诸位见他来了,稍稍放了心,脸上总算有了点儿笑意,一齐过来,纷纷道:“这一晃都快两年了,咱们该清清帐了吧?” “这是怎么回事呢?”周铎越发纳闷,但他知道面对讨债者最忌的就是露怯,因此,他故作轻松地道:“该,当然该。” 说完,起身去收他们争抢着递过来的对账单,居然厚厚的一大摞! 这已然让周铎暗自吃惊,但更让他吃惊的是,他默算了算,居然有二十万两纹银之多! 周铎还在硬撑着,但声音里已然有了颤音,道:“这账我们认,周家兄弟从来都不会赖账,不过,咱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待俺家叔父大人认亲回来一并结算,哼,到时候,这点儿钱算什么?” 听周铎这么说,因为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有不少的老板不再吵吵,怡红院、赌坊、戏院等几个大户却在不停地摇头,尤其是赌坊的老板,性情最是暴躁,质疑道:“你们总是说待周老掌柜的回来,可是,这都两年了,他几时能回来,咱们又怎么能说得清?” 他们之所以来讨债,自然是因为陈仁钖已经回来了,而且回来之后就躲进家里不再出门,府县两级的官员也不再似过去那样巴结,很快就有传言说他失宠了,是被赶回苏州的。 他亲家都回来了,他还在京城干啥?莫非他已遭了难?指定是。不然,怎么还不回来?越想越怕,便结了伙一起来。 周铎兄弟只顾着厮混,对之竟毫无所知。不过,经了他这一说,周铎不由暗想:“是啊,这都两年了,叔父大人咋还不回来?不就认个亲吗,怎会这么长时间?莫非亲家留下了他们?纵使这样,总该托人捎个信儿吧?” 周铎这一迟疑,赌坊老板愈发认定其中有问题,道:“与你等高贵的人家相比,俺做的也就是个小买卖,这样吧,俺给你十天时间,不管周老掌柜回不回来,你就先给我结了吧。” 周奎不解内情,为了让之安心,周铎撒谎道:“大家都放心吧,昨天,叔父大人刚捎来了口信儿,说亲家甚是热情,在京城给弄了大宅子,非要留他们住。 我也已把欠债的情况告诉了他,叔父大人不以为然,说过几天回来接我们的时候,顺带结了就是。” 周铎原以为自己这谎撒的完美无缺,却不料恰让他们挑出了漏洞,一齐涌上来,非要马上结账,不然,怕要立即就撕了他。 周铎不解内情,无奈地只好继续撒谎道:“你们怎么信不过人呢?不然,不用等十天了,就明天。实话告诉你们吧,昨天叔父大人托捎信儿的捎了张百万两银票,现在我弟周镜手里,我明天就去兑换了,一一给各位送去,咱们还要继续做朋友不是?” 待周铎说完,分明已有人开始侥幸地在想:“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遍地黄金,听他也不似撒谎,莫非周老掌柜是个福人,又有了什么不世奇遇? 果那样的话,倒显得咱小气了,日后见了面还怎么说话?不就是一天吗?咱就再给他一天的时间,他们明天若还是不还钱,就别怪咱不客气了,哼,到时候咱就是一锅端了他们周家,看他们还能有啥话可说?” 赌坊的老板显然也这样想,道:“好吧,咱们就等着你去兑换,不过,决不能超过明天,哼,不然……”说罢,转身走了。 他毕竟是大户,见他走了,其他人也陆续散了。 周铎憋在心里的那口气这才吐了出来,慌张地欲去寻周镜他们,却见他们一个个骂咧咧地回来了:“今儿怎么了,他妈的,居然赶咱们走?” 周铎道了声“先别骂了”,引他们进了屋,把适才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 周镜等兄弟也慌了,道:“快逃命吧。” 周铭道:“咋逃?回来的时候,我见外面有人监视,还在奇怪呢。” 周鉴道:“这有何难的?走地道。”说罢,率先进了地道,其他兄弟随之鱼贯而入。 这也是周奎的一个习惯,住处必要挖地道以备逃生。这个习惯,是周奎垄断了娄塘镇的生意后形成的,不想今儿又排上了用场。 出了地道,周铎弟兄已然摆脱了讨债者。可是,去哪儿呢?没办法,只有进京去寻周奎。无奈,周铎兄弟身无分文,又别无长处,只能沿途乞讨而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贤淑王妃逆父愿 周奎不知其中情由,放了心,再次用手拍了拍揣在怀里的银票,故作不慌不忙地去开了门。但见周铎兄弟一个个垂头丧气,比之乞丐尚且不如,一愣,随即问道:“咋弄成了这个样子?” 周铎兄弟路上已无数次地商量过,心里早有应答,待见他开了门一副吃惊的模样问话,慌忙一齐跪下,静听周铎撒谎道:“叔父大人当年离家后,我等兄弟即安分守己地看家。无奈,草药摊儿离了叔父大人的把脉问诊,竟无多少利钱。 我等兄弟便寻思着把叔父大人此前所进的那批药给倒腾出去,刚开始还好,谁料到后来遇到了个硬茬,浑不讲理,不仅不给钱,还要对我等兄弟不利。” 说着,周铎偷眼去瞄周奎,见他认真在听,似是信了,继续道:“我等兄弟好汉不吃眼前亏,又别无出路,只得进京来寻叔父大人,手里却无银两,只能沿路乞讨过活,故而弄成了这样。” 说完,念及一路上的辛苦,周铎一阵委屈涌上来,登时眼含热泪失了声。见其如此,其他兄弟一齐跟着哭起来。 那批药周奎自然还记得,正是这批药促使他当初下定决心进京认亲。 见周铎兄弟如此,虽有不信,却还是仿佛看到了他们的尴尬、焦虑与艰辛,心里一动,埋怨了句“你们呀”,抬手让他们进了屋,也不说话,径去外面的地摊儿上淘了几件旧衣物,让他们换了。 这会儿,赶巧丁小女弄好了饭。周铎兄弟饿久了,哪管好赖,一阵狼吞虎咽,犹如风卷残叶。丁小女接连盛了五次,周铎兄弟才纷纷手扶肚皮打起了饱嗝。 周奎知他们吃的差不多了,却还是问道:“够不够,不够的话,让你们婶娘再去弄。” 周铎兄弟总算吃饱了饭,正美美地,听得他问,纷纷摇了摇头。 周奎故意叹了口气道:“你们在家里辛苦,我这个做长辈的焉能不知?”说着,指了指正忙活着收拾碗筷的丁小女,继续道:“我们也不易哪。” 经了他这一提醒,周铎等纷纷抬头去看他们的住处,虽洁净却狭小简陋,不及葑门宅院的百分之一,免不了要大失所望。 周铎等的表现自然一丝一毫也未能逃过周奎的眼睛,为了突出后面的效果,周奎故意先说之前的不易,见他们果如所料,暗自笑了笑,接着道:“亏得老天不负有心人,你们的小妹妹中选了信王妃!” “中选了信王妃?咱们岂不是跟皇上沾上了亲戚,这天下都是皇上的,他难道还能不给咱们好日子过?”周铎等闻言,刹那间,纷纷大睁了眼,憧憬着。 “当然了,咱们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周奎不无炫耀地说了一句,转而又正色地道:“不过,咱们不急,金钗已经掉到了井里,咱们还急啥?”说着,见周铎等似懂非懂,又解释道:“还没成亲呢,成了亲,才算是板上钉钉哪。” 周铎等“哦”了一声,因为心有所盼,自然肯听他的。那些讨债的,竟也被周奎猜中了,再也没有上门来。如此,周奎叔侄虽见天粗茶淡饭地渐渐失了味道儿,却还算安分守己。 时间不觉就到了第二年,也就是天启七年,二月,信王大婚。典礼毕,两人即搬至信王府。 按照明制,亲王手中没有任何行政权力,也不允许从事任何经贸活动,赖以生活的只有俸禄。 亏得周小娘甘于清贫,善于精打细算,两个又情投意合,过得竟也有滋有味。 这日,两个无事闲聊,信王道:“本王兄弟无多,正该跟岳丈大人和六位兄长多亲近亲近,也算是多了帮手,怎奈他们不喜走动,多日不见,倒不如咱们择了日子去看望他们。” 他已不止一次说过这话了。小娘知他多半说的是实话,另有一半在照顾她的思娘之情,心里感动,但念及父亲及六位兄长的品行作为,不想他与之过往太密,小娘还是只“哦”了一声,不说话。 信王颇有点儿感慨地道:“本王所说句句肺腑,可本王每次提起这事儿,王妃总不说话,王妃信不过本王吗?” 见他动了急,小娘心中不忍,忙笑道:“贱妾岂能不知夫君句句肺腑,也大为感动,或许他们太忙,便少了走动,夫君无需太心急。” 信王“哦”了一声,道:“王妃这样说,本王就放心了,王妃言之有理,也怪本王太过心切。” 刚说完,便有一下人进来道:“启禀王爷,启禀王妃,老泰山来了。” 信王喜道:“竟是想着谁谁就来了,快快有请——”说着已起了身,待要亲去迎接。 小娘正想着该怎么阻止他们,她可不想信王因此受到半点儿的伤害,见状,暗道了声“坏了,麻烦来了”,也跟着起了身。 周奎一身盛装,满脸笑意,已被一下人引着进来了,上前分别行过官礼和家礼,自去坐了,呡了一口下人递过来的茶,不及信王和小娘说话,已径直干笑道:“王府尊贵,原不该随便打扰,但老身有一事不明,想想问别人终究不如自家人更明白些,便就来了。” 信王和小娘焉能听不出他的责备之意,小娘不屑搭理,信王却不好意思地道:“原该去拜访老泰山的,恐老泰山不方便,终没能去成。这不,正跟王妃商量着去呢。” 说着,看了一眼小娘,待见她点了头,才又道:“不想老泰山居然来了,有啥事不明,只管说吧。” 这两个的态度,显然还算让周奎满意,心里愈发有底气,不客气地道:“听人说,皇上大娘子的爹爹都是要封国丈的,咱家的小娘也算是你的大娘子了,咱也是她亲爹,不知该封个啥官儿?” 小娘早知其心意,却不想他竟能厚颜如斯,待要说话,信王已想了想,道:“是的,皇上大娘子的爹爹都是国丈,严格地说,国丈算不得官,皇上通常都会封赏他,适合做官的也会给他个官做,王爷就不行,这是大明的规矩,乱不得。” 周奎闻言,不由大为失落,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道:“有点儿不公平啊,难道王爷大娘子的爹爹就该吃不饱穿不暖就该居无定所就该忍饥挨饿?” 小娘听他越说越不成话,忍不住道:“怎么,还亏了你不成?宅子,皇上和皇后娘娘赐给你了,虽比不得这王府,是不是得比咱老家的房子大了多少倍?你可知道,这已经破例了。还有,钱财之物就少吗,少说也得几万,几十万吧,你几时就忍饥挨饿了?” 说着,不小心呛了气管,不停地咳起来。 信王过来边轻轻地给她捶着背,边劝道:“老泰山这才说了几句,你居然说了这么多,咱们总不能不让人说话吧?” 见信王顺着自己,被小娘呛得无话可说的周奎,登时又来了精神,泼皮道:“难怪人都说闺女大了外向,自家亲生自养的闺女,竟然比不过半个儿的女婿。 是的,皇家给了宅子,也给了不少的钱,但不是要积谷防饥吗?况且咱家人又多,总有吃完的那一天吧,咱们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说着,转向信王道:“不然,你们给周济也行。再不然,就给老身和你们的几个哥哥安排个赚钱的差事。” 信王见父女俩争执起来,周奎说得理儿虽歪了点儿,却也有些道理,低了头去帮着想办法。 小娘懂他,抢先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明白的告诉你,大明的王爷没有干政的权力,啥也给你们安排不了。至于所谓的周济,更不可能,除了俸禄,我们没有也不想有其他来钱的地方,我们自己都不宽裕。” 听她说得决绝,周奎心里恨恨的,嘴上却还是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们的小指头儿都比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腰粗,老身来都来了,你们总不至于一点儿都不帮吧?” 小娘闻言,不屑再搭理他,因为气急恨,眼里已夹了泪。 信王显然一时间还没能想出办法,但见她如此,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道:“王妃说的没错,不过,咱们也不是不可以想办法。其他的,老泰山且容我慢慢再想想,这样吧,这块玉佩跟了我多少年,想也是宫中之物,颇能值得几两银子,这样吧,老泰山果有困难,就先拿去兑几两银子吧。” 说着,随手递给了周奎。 “宫中之物可是值大价钱的!”周奎暗自感叹着,大喜过望,忙不迭地接了,双手贪婪地抚摸着。 蓦然,被人抢了过去,抬头去看,竟是小娘。待要说话,小娘已道:“你,你,你,你知道吗,这可是他娘留给他的唯一信物,你竟能无耻到断人念想的地步吗?” 说完,懒得再见他,转身进了内厅。信王稍愣了愣,也跟着进去了。 周奎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再出来,无趣地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云里雾里嫁亲女 从信王府出来,周奎忍不住又回到了小娘跟信王大婚的一个月前。 这日,待见周奎叔侄吃罢了饭,丁小女迟疑再三,终于鼓起勇气道:“有件事,我想了好长日子,原不想说,现在不得不说了。” 说着,见周奎叔侄一齐看着他,继续道:“虽说亲家多少给了些银两,但这终究是死钱,你们叔侄又不知节俭,花起钱来跟流水似地,若是再不设法谋个赚钱的正经营生,总有花完的那一天,莫非咱们全家人就等着喝西北风等着挨饿?” “这就是女人哪,得了点儿依仗就要骑到男人的脖子上来,哼,若是放在之前,她就敢?”暗想着,周奎不想惹恼了她,却仍不失讥讽地道:“你不是养了个王妃闺女嘛,我暗自找人打听过,皇家娶妻虽跟民间有所不同,彩礼钱却还是要给的。 听那公公说,小娘留在宫里学习宫礼,这都不少日子了,我估摸着他们也快要娶了,娶前,他们肯定要给份儿彩礼。你想啊,这可是皇家,随便给点儿,还不够咱们吃上几辈子的?” 丁小女娇嗔道:“就你歪理多,我说不过你,但我寻思着咱这是在给闺女找婆家,不是卖闺女,纵使人家的钱多的用不完,咱也不该总依赖人家,最好也似咱们老百姓那样给闺女备一份儿嫁妆,免得闺女在人家说不起话来。” “人家是谁,那可是皇家,是皇上的亲弟弟,还差你这点儿嫁妆?”周奎反驳了一句,不耐烦地起了身,冲不知该怎么插话的周铎兄弟挥了挥手,待欲出去,却见院里进来一老一少俩太监。 这俩太监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跟木头桩子似地,不及周奎等说话,老太监已道:“皇上说了,皇后娘娘也说了,按辈分,亲家算是长辈,但君臣有别,特命两位公公来教授些礼节,免得到时候闹出笑话来。” 周奎原以为这两个指定会跟上次那个那样给些好处,不想竟让他们学习,还说什么“皇上说了,皇后娘娘说了”,不知深浅地道:“果真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这两口子说的?” 老太监正色地道:“错了,这次且不追究冒犯之罪,你听好了,因为咱家传的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口谕,你该马上跪下说‘小民接旨’,恭敬地听完,而后说‘谨遵圣谕’。若是圣旨,则要更庄重,首先得摆香案拜接。接罢,还要供上……” 说着,见周奎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转向那小太监道:“你示范给他看。” 那小太监也不说话,待要给周奎示范,老太监又冲向正莫名其妙的丁小女和周铎等道:“旁边的就是亲家母和六位兄长吧?皇上和皇后娘娘也说了,你们也得学,一起吧。” 丁小女和周铎兄弟原不过莫名其妙,闻言,登时不知所措起来。 周奎亦不甚明了,又见他们话带责备,心里原极不愿,但心有所图,不敢得罪,见识终究比他们略高些,忙招呼了他们一起过来。 待见他们过来,老太监说了声“开始吧”,小太监立即中规中矩地连说带比划起来。 这套礼节也怪,明明跟民间说的一个意思,却非要换个说辞。周奎等觉得新鲜,学的倒也认真,无奈太过繁复,小太监又只管教,从不做哪怕一句的解释,周奎等很快就厌倦了,或逃课或故意不听或故意变着法子让他教不会。 两个太监不急不怒,却执着,无论周奎等是否在学,每天上午下午必要过来教两个时辰。 如此约摸过了二十多天的光景,周奎一家人所学才总算略有小成。 次日,早过了传授时间,见两个木头似的太监居然还没有过来,多日不出去厮混心里憋得跟起了火似的周奎叔侄,刚长舒了一口气,便见又换了一胖一瘦两个太监来,后面还跟着十几个人。 “他们想做啥?”周奎暗自猜测着,因为心里不愿,故意不搭理。 这两个太监却似乎无需他搭理,只看了他们一眼,便把手一挥,后面跟着的人立马上来,动手把周奎一家的日用之物打包装上了一辆马车,徐徐而行。 走了几步,胖太监冷不丁地回头,冲向愣在当场的周奎一家人不耐烦地道:“走啊,还呆在那里作甚?” 周奎的家当不多,却也是必须之物,闻言,心里不由犯起了嘀咕,却还是不得不一路跟了来。 行了绝对不会少于一个时辰的功夫,他们进了一座大宅院。在京城混了多年,周奎识货,知这座宅院在京城纵使算不上数一数二的,若论其宽敞豪华,也绝非寻常人家所能住得上。 正自莫名其妙,突听胖太监道了声“这儿日后就是你们的家了”,周奎一家人登时如坠梦里雾里。 待他们重又醒过来,胖瘦两个太监显已走了,因为另有一高一矮两个太监正指挥着一帮人在肩挑人抬地往这宅院里搬东西,竟是成箱的银子成捆的绫罗绸缎,还有数不清的见都没见过的奇珍异宝! 周奎叔侄登时睁大了眼,脸上溢着贪婪的光,嘴里流着长长的涎水,过来争抢着抚弄着。 丁小女也晕乎乎的,但她尚知其中必有缘由,努力地平静着,仍免不了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们都不说话,着实让人蹊跷,还盼以实情相告。” 他们自是不知,这些都是张后顾惜周小娘专门向天启帝争取来的,原准备待大典之后再予赏赐。 无奈,老少两太监不仅没能跟在别处那样挣得外快,反而没少遭了周奎叔侄白眼,回去之后免不了要把周奎叔侄的泼皮极力夸张一番。又觉此等家庭不可能生养出周小娘这样的好女子,只好再把丁小女的贤淑极力地颂扬。 经了这两个的一番说辞,唯恐届时出丑,张后决定,先予赏赐,不再邀请他们参加婚礼大典。不仅张后改了主意,办事的太监也怕再遭他们白眼,便只管办事不说话。 此时,高矮两个太监正一脸不屑地看着周奎叔侄,闻得有人说话,见是个女的,知必是周女之母,肃然起敬,忙躬身施礼道:“亲家母责备的是,请恕咱家无礼了,这些都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为信王所下的聘礼,请您查收。” 说罢,转身走了几步,见周家果不知给赏赐,心里十分不愿,却还是回头道:“哦,对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另外让咱家告诉亲家母,鉴于君民有别,就不再邀请周家参加信王的婚礼大典了。” 丁小女是周家学习礼仪最刻苦也最有心得的一位,知这样于理于礼皆不和,急道:“周小娘毕竟是俺的亲闺女,这怎么可以?”说着,眼里已夹了泪。 高太监心中不忍,却又念及周奎叔侄的泼皮,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走了。 丁小女追赶不及,回来用力地捶打周奎,居然仍无法弄醒他,只能暗自垂泪。 过了一天一夜,周奎叔侄才总算醒了过来。丁小女忙着把话说了,周奎一脸不屑地道:“要那些虚的作甚,真金白银才是最真实的。” 说罢,见丁小女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佯怒道:“还啰嗦个球儿,快去弄饭,快饿死我了。” 丁小女心中虽不愿,但想典礼必已经结束,只好无奈起身去弄饭,她也饿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贪图享乐思好事 狼吞虎咽地吃罢了饭,周奎叔侄习惯地手抚着滚圆的肚皮,畅意地打着饱嗝,却仍恍若在梦里。 丁小女懒得搭理他们,边收拾着碗筷,还是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提醒道:“做梦都想着搬进大宅子,这搬进了大宅子,你们叔侄难不成就这样待下去?” 周奎闻言,愣了愣,半晌才终于回到了现实,见周铎兄弟懒洋洋地倒在地上昏昏欲睡,上前踢了每人一脚,卖怨道:“都成了王妃的兄长了,还这样不讲究?这地面纵使再光滑干净,它终究也是地面,咋能就在这里睡?” 经了他这一数落,周铎兄弟想想也是,不好意思起来,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咋办。 周奎笑骂道:“没见过世面的东西,别再睡了,都醒醒,快跟叔父大人去瞅瞅咱们的新家。”说着,已率先起了身。 周铎兄弟睏得厉害,心里不愿,但回到现实后随即泛上来的兴奋,还是让他们起身跟了来。 这是一处四进的大宅,不仅房屋宽敞堂皇,而且每间屋子的应用之物尽皆齐全,摆放有序。里面更不缺假山亭阁、小桥流水、花鸟鱼虫之类,整个院子因此仿佛都活了起来。或者说,人行其中,绝对感觉不出跟置身画中有啥区别。 周奎叔侄观光似地,转悠了大半天,才总算看完了。周铎仍不敢置信地问道:“叔父大人,诸位兄弟,请你们告诉我,这里当真日后就是咱们的家了?” 周鉴等显然也是这样的想法,一齐转身去看周奎。周奎见他们竟这样,哈哈大笑。笑毕,才纠正道:“什么叫日后,现在,从现在开始,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从昨天开始,这里就已经是咱们的家了。” 说完,见周铎兄弟只管呆呆地,周奎意犹未尽,又道:“住到这跟画一样的地方,你们难道不高兴?” 周铎兄弟却并没有跟他所料的那样欢呼雀跃起来争抢着回答“高兴”,周奎忍不住泛上一丝失望,奇怪地看着他们。 周镜环顾了一下周铎等,清了清嗓子道:“地方倒是个好地方,只是这么大,不要说别的,单是打扫,纵使我们弟兄轮流,也能把人累死了。” 周鉴接话道:“还有看护,咱们指定是看护不过来的,一旦有人破坏,总是有碍观瞻,岂不白白生闲气? 周铎等纷纷跟着附和。 “嗯,这话说的倒也不无道理。”周奎暗想着,不由也犯了难,却唯恐让他们瞧出来从此小视自己而失了控制,亏得他略一沉吟即有了主意,马上一脸不屑地道:“死心眼儿,真的死心眼儿,咱们现在可不仅有了这宅子,还有那么一大笔的彩礼。” 周鉴迟疑着道:“您老的意思是……” 周奎自得地道:“意思很明白嘛,花钱雇人来做,不要说京城,即便在咱们苏州,有钱人不也都是这样做的吗?哼,难不成咱们还要守着这么一大笔彩礼忍饥挨饿吃苦受累吗?这样吧,你们兄弟且分头抓紧去做好。” 周铎兄弟闻言,巴不得地转身去做。周铎兄弟好吃懒做,于生计一无是处,独是享乐之道深得周奎真传,自是懂得如何去做。不到七天的时间,家中的侍女丫鬟、园林技师、清扫工人以及护院厨房等等尽皆到了位。 周奎看过,见无一不周到细致,心里满意,乐呵呵地道:“好,好啊,咱们叔侄的好日子到了,孩儿们不快去享乐,还等什么?” 说完,见周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奇地问道:“铎儿还有啥不满意的,只管告诉叔父,叔父尽力帮你去办就是。” 周铎沉思着道:“跟着叔父,虽说也经了些周折,但终如掉进了天堂,尽情地享乐,铎儿哪里还敢再有不满意的地方?铎儿所虑的是,我们兄弟都不自觉地年长起来,慢慢地都要娶妻生子,家里的开销必要剧增……“ 说着,不自觉地去看周奎和众位兄弟,但见他们都认真在听,尤其是周奎,盯着自己一脸的鼓励,顿了顿,继续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铎儿仔细想过了,小婶娘所言甚是,这彩礼再多也是死钱,如果没有进项,终究有花完的时候。” 这段日子,周奎平静下来,没少想了这事,终是无策,便只管潇洒一天是一天。周铎也是猜透了他,才提及了这事。周奎却是不知,由衷地赞道:“好个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看来,铎儿长大了,知道想事了。” 赞毕,转向周鉴等,教训道:“你等也大了,尤其是周鉴和周镜,要多向你大哥学习,慢慢地也学着替为父分些忧。” 周铎抬头不自然地看了看他的兄弟们,因为这主意最先是由周鉴和周镜提出来的,后又经过了兄弟们的共同商讨。兄弟们懂他的意思,忙不迭地跟着点头。 周奎见了,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向周铎道:“看铎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经过了深思熟虑,想必已有了应对之策,不如详细说来,咱叔侄共同参详参详。” 周铎不再客气,道:“我们兄弟出去打听过了,现在最赚钱的营生就是当官儿,只要能当了官儿,银子就会哗哗地流进来,日后的开支即便再大,咱们又有何惧哉? 官儿当然是要花钱去买的,亏得咱们现在成了皇上的亲戚,虽说见不上皇上,亲王却是咱们家的女婿,总还是能够见得上的。亲王是啥?皇上的弟弟。人家都说,只要他肯帮咱,指定能帮得上咱。 拣个好日子,咱们不妨去见见,即便他不能帮咱弄个大一点儿的,弄个小的哪怕是到街上管管闲事也中。人都说,只要是个官儿,就强过卖水烟儿。“ 说到这里,他端起水杯一饮而尽,继续道:“再退一步说,即便他不能给咱们谋个官差,他那么大的个亲王,帮咱们点儿银子又算得了什么。这点儿跟那点儿可是不同的,但是,钱哪,多一点儿放在手里指定是不烫手的。 而这对咱们来说,就跟出去挖野菜一个理儿,只要咱们不随手扔掉了篮子,就不会损失什么,咱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周奎蓦然拍了一下面前的案几,接话道:“对呀,何乐而不为呢?择日不如撞日,依我看,咱们今天就去,早弄来银子,赚点儿利息也好。” 周镜却突然道:“不可,万万不可。” 周奎不以为然地道:“为何?” 周镜道:“他虽是咱们家的女婿,却终究是个亲王,说话自不比寻常人家,咱们须得事先谋划好了,免得被他几句话给打发了,咱们岂不是白白损失了大好时机?” 周奎想想也是,道:“既如此,咱们叔侄这就好好谋划谋划。” 周铎等闻言,立即七嘴八舌起来。从开头怎么说,到事成了怎么说,再到万一失败又该如何办,其中的细节又如何如何,登时提出了无数的方案。无奈他们没有认真地学习那些礼节,不知该怎么假设,又一一推翻了。如此反反复复一个多月,才总算形成了周奎那一套说辞。 “他妈的。”想到这里,周奎暗骂了一句,失望、委屈、愤怒一齐涌上来,让他登时暴躁不已。 在过去,当此时,他必要或打骂丁小女或乱摔东西。自打他自认周小娘被陈仁钖当成了小儿媳,便不敢再对丁小女动粗,转而只乱摔东西。如今家里的东西越来越昂贵,自是舍不得再摔了。 如此,暴躁便无法平息,周奎不得已转而去酒馆,找一个僻静的角落位置,一个人喝闷酒,非要把自己喝趴下。 周奎去酒馆也有不同,选定了这一家,便不做他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心生非分遭算计 周奎选定的酒馆,老板娘姓韩,但从来没人喊过她的姓氏,都叫她老板娘。她也喜欢人家这样叫她。 这是个个子不高上下等粗的女人,其状绝类百姓家通常所用的水桶,周奎私下里一直叫她“水桶”。 “水桶”的眼睛不大,皮肤黄中透黑,本该乌黑的头发反而隐约地泛着黄,最令人恶心的是,她右下巴还长着一颗带毛的黑痦子。 或许因为她,酒馆的生意虽不能说冷淡,却也绝不能叫红火。她似乎并不在乎,一副巴不得清闲的样子。一旦清闲下来,她就会左肩斜靠到门框上,悠闲地嗑瓜子。 她嗑瓜子也跟别个不同,先用门牙将瓜子轻轻地咬碎,舌头立即灵巧地把瓜子粒儿跟瓜子皮分开,同时把瓜子皮儿送至唇边,而后潇洒地吐出去。 常有吐到人脸上或身上的情况发生,必要惹人怒视,她便扭捏着陪笑一声,人往往就懒得再跟她计较。 周奎常从她门口经过,自也少不了这种情况发生,但周奎打心眼里厌恶她这副尊荣,连怒视都不屑给,就快速地通过。 那日,因为暴躁已经不辨东西南北的周奎,居然进了她的酒馆就坐下了。 待酒菜上齐了,冷不丁地见她从后厨转出来,周奎才意识到了,有心起身而走,又恐白白浪费了酒菜钱,只得自认晦气。 但周奎毕竟不同于常人,显然地,为了防止自己反胃,他试图去发现一点儿她的优点。 然而,要发现她的优点实在太难,直到有了些酒意,周奎才发现她的笑很好看。不,不止好看,甚至还有点儿迷人,尤其她那回眸一笑。 周奎不知,她那回眸一笑,是因为他给她带来了丰厚的利润,是真心的不藏任何虚假的。周奎也不想知道,他就觉得她那笑好看。从此,周奎常来,慢慢地就跟她熟络起来。 因此,远远地见周奎来了,她忙笑脸迎上来,推搡了他一把,嗔怪道:“你个挨千刀儿的,咋就这许多日子不见,难不成把老娘给忘了?” 周奎也分不清她几时把对自己的称呼,由“周老板”改成了“挨千刀儿的”。周奎居然并不反感,但因为暴躁,懒得搭理她,自顾进了酒馆。 她稍愣了愣,随即急赶到周奎的前面,夸张地道:“哎吆吆——哎吆吆——这是怎么啦?”说着,轻轻捏了捏周奎的手。 周奎不自觉地缩了缩手,责备道:“心里烦着呢,你就别穷叨叨了,快去弄酒菜,爷要一醉方休。” 她止了声,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转身去了后厨。这个娘们儿别看臃肿,人却还算利落,不一会儿,酒菜便已端了上来。 周奎也不吱声,自酌自饮起来。周奎原本酒量极好,架不住喝闷酒,喝了不到三壶,慢慢地已有了酒意。 她一直都在冷眼看着,眼瞅着到了火候,提了一条小凳,在他身边坐了,用肩膀暧昧地蹭了蹭他。 她肯定不知何时又往自己身上弄了些什么,竟是香气扑鼻。周奎还算明白,心里登时麻痒痒的,不怀好意地冲她笑了笑,道:“怎么,想跟爷共饮?” 她故意浪笑道:“你个挨千刀儿的,共饮又能咋地,老娘还怕了你不成?” “好你个臭娘们儿,这么三番五次地逗爷,爷索性灌醉你,把你办了,你又能咋地?”暗自盘算着,周奎可不敢说出口,只管一杯一杯跟她对饮起来。 她竟也不惧,逢满必干,不时地还要或依偎进他的怀里或抱住他的头亲一口。 周奎心里跟起了火似地,只可惜不胜酒力,没过多久,就一头栽进了她的怀里。 待重又醒过来,周奎和她居然都衣物凌乱地被死死地绑在了她房间的床腿儿上,面前立着一个又高又胖的恶汉,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厮,正愤怒地盯着他俩。 周奎一惊,旋即明白过来,亏得周奎泼皮,忙低了头,悄声问道:“他妈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佯作委屈道:“怎么回事,你不知道?还问?他,可是我的老公。” 周奎怒道:“你老公不是死了吗,你他妈的想害死我啊?” 听周奎动了怒,她的火也上来了,道:“出了这种事儿能怪谁,我他妈的不说他死了,你他妈的能有这胆量?” 她不自觉提高了嗓音,显然让恶汉意识到他们已醒了过来,周奎还欲再说,那恶汉已高声道:“兀那奸夫淫妇,死到临头,还嘀嘀咕咕个啥?”说着,过来恶狠狠地踢了周奎一脚。 周奎吃不住疼不由叫出了声,恶汉也不理他,径去给她解了绳索,拎小鸡似地把她拎了起来,转身冲向两个小厮道:“你们两个且看住了这奸夫,我弄这淫妇去隔壁审,免得两个串供。” 说罢,自顾拎着她进了隔壁的房间,声音里溢着颤抖道:“你他妈的莫非真的跟他那个了?” “那个你妈个头,你快放我下来。”她骂着,奋力挣扎,竟无能为力。 他一愣,松了手,任她站起来,又道:“他难道真的没有污了你的清白?”说着,眼里冒着妒火,又一脸的期待。 她上来敲了一下他的头,道:“你妈才被他污了呢,他娘的,你弄疼了老娘。” 挨了打,又受了骂,但因为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他居然笑了起来。笑毕,才又问道:“这么说,他果真没污了你,你又完成了九千岁交办的任务?” 原来,她竟是魏忠贤派出来监视信王的。信王除了进宫见皇上和张后,从不出门。没办法,她只好从周奎身上寻门道儿。不想沾了酒,情不自禁地动了春心,她居然连问都没顾得上问。 听他问及,她不由暗自后悔,却又不想把这过错揽到自己身上,眼珠儿一转,登时有了主意,大怒道:“你妈个狗头,若不是你他妈的吃屁醋犯神经,事儿怕早成了。” 这可是大过,该当凌迟处死。他不知她的心思,细想想果是自己的错,登时慌了神,不知所措地道:“这可如何是好?” 见他中计,她暗笑了笑,装作无奈地道:“如何是好?事儿被你弄砸了,你说如何是好,追责呗。” 他愈慌,不由跪倒在地,一脸哀求地看着她,道:“念在咱对你一腔情谊的份儿上,请你,不,请姑奶奶救小的一把。” 目的已经达到,她不想再逗他,沉思了一会儿,道:“好,老娘就救你一把,不过,这份儿情谊你且记下了,日后须得好好报答老娘。”说着,见他忙不迭地点头,顿了顿才又道:“这样吧,启动另一条线。” 魏忠贤有规矩,每条线都独立承担任务,不到万不得已,纵使另一条线隶属于自己,也严禁随便动用。 他自是知道,想想却又委实别无他法,只好无奈地点了点,过去重又拎了她,唯恐再弄疼了她,轻手轻脚地回了她的房间。 周奎不知道里面有讲究,唯恐她胡说八道,正自担心,见他又把她拎回来绑了,忍不住了看了她一眼。 她懂他的意思,也看了他一眼,悄声道:“放心,该说的我说,不该说的,老娘决计不会说的。” 周奎放了心,道:“老子乃是信王的老泰山,告诉你,识相的快把老子给放了,若不然,老子有朝一日灭你九族。” 恶汉一愣,转身去跟一个小厮耳语了一番,小厮转身而去。恶汉居然呆呆地看着,直到小厮去远了,才慢慢地转过身来。 周奎以为他怕了,越发起劲儿,口不择言地又骂了起来。周奎骂人有一套,居然花样翻新,不见重复。 恶汉也不说话,过来拳打脚踢起来,显然地,把刚才所受的窝囊气全撒到了身上。恶汉专门习过,更有一套,打得周奎杀猪般惨叫,却是不显丝毫伤痕。 这时候,进来一个人大喊了一声:“兀那汉子,快快住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贪欲太盛坠陷阱 闻得有人喊,恶汉住了手,转身去看,居然是瑞祥绸庄的丁老板。 丁老板其实就是他们嘴里所说的另一条线,闻得相招,忙赶了过来,待见周奎惨叫声渐弱,才依照约定进门喊了这一声。 周奎识得丁老板,却不知他的真正身份,见他进来,也不管跟他有没有交情,只管喊道:“丁老板,快来救咱。” 丁老板装模做样地近前一看,故意大惊失色道:“哎呀啊,这不是周老员外吗?”说着,忙俯下身来,仔细地检视着,边检视边道:“尔等也太过大胆,咋就敢把人往死里这么打?” 恶汉道:“往死里打?这还是轻的,他若是睡了你的老婆,你恐怕早就把他打死了。” 丁老板“哦”了一声,转身又看了看周奎,见周奎坚定地摇头,暗怪这两个谋事不周,嘴上却还是道:“周员外乃仁义君子,怎能做这种事儿呢?俗话可说了,捉贼捉赃捉奸捉双。” 恶汉用手指了指地上的“水桶”,道:“丁老板可不能偏向啊,现如今奸夫淫妇被逮了个正着,还有啥可说的?”说着,虽知是假的,醋意冒上来,还是动了气。 丁老板恍然大悟似地,沉思了一会儿,道:“这周老员外乃咱老丁的至交好友,这忙我算是帮定了,你说,咋办吧?”说完,似是怕话的力度不够,又道:“实话跟你们说了吧,这周员外不仅是咱老丁的至交,还是信王的老泰山。” 周奎跟这丁老板也不过识得,听他这样说,认定他在尽力帮自己,满心感激,却听那恶汉道:“这倒不曾听说过,既然如此,看在丁老板和信王老泰山的面子上,咱不再把他剁碎了喂狗,无奈这污妻之恨终究难消,丁老板觉得不该给咱一个说法吗?” “他妈的,装,小子哪,你就只管装,哼,有朝一日……”周奎恨恨地想着,丁老板已接话道:“说吧,只要你肯放过周老员外,条件随便开。” “话可不敢这么说,万一他开口跟我要银子,我该咋办?哦,一两还行,总不能他要多少我就给多少吧?”周奎心里急着,飞快地寻思着说辞。 那恶汉又记起了“水桶”对他的百般捉弄,心里有气,促狭心立起,道:“一两,就一两银子,反正咱这个贱娘们儿也值不了几个钱。” “一两银子?还是老丁和信王的面子够大。”周奎感叹着,满心欢喜。 丁老板也是一愣。 “水桶”却懂他的用意,急骂道:“你妈个狗头,老娘纵使再犯贱,就值一两银子?小子,你给老娘等着,老娘早晚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经她这一骂,丁老板登时明白过来,也气不过她的飞扬跋扈,故意道:“那,依你说,该当值多少钱?” “水桶”高傲地道:“哼,老娘金贵着呢,睡老娘一宿,再不济也得万两银子吧。”说完,意识到不妥,立时羞红了脸。 周奎跟那恶汉均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丁老板已道:“也太贵了吧,怡红院翠花楼里的头牌才不到一两银子。”说着,转向那恶汉道:“这样吧,一口价,我翻一千倍,给你1000两,总不至于亏了你。” “水桶”大骂道:“你妈个狗头,你妈才值一千两呢。” 周奎白了她一眼,急道:“不要说一千两,即便十两,老子岂不得亏死?不可,万万不可,老子宁肯死。” “水桶”听周奎这样说,她骂的愈凶,那恶汉则在盯着她冷笑着。 丁老板巴不得他们狗咬狗,懒得再搭理,从怀里摸出一千两银票,塞到恶汉手里,顾不得周奎仍在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过去解了他身上的绳子,牵了他的手,道了声“不要说了,快走,免得他们后悔”,径直出了门。 想想那一顿暴打,周奎感到后怕,便不再言语。 见周奎居然肯听自己的话,丁老板知这里的戏已经到了位,放心地引周奎回了家。命家医给周奎诊治过之后,又命好酒好菜伺候。待周奎用过了,方始道:“周员外走吧。” 意外让周奎不解道:“走?去哪里?” 丁老板一愣,暗道了声“有成”,笑道:“去哪里?回家呀,难道周员外不想回家,要在老丁家里再盘桓数日?果那样,老丁可是求之不得呢。” 周奎“哦”了一声,起身走了几步,又转回来道:“我知道,你说咱俩是至交是骗他们的,可是,咱们也不过只是相识,并无深交,你又为啥要豁出去救我?还白白费去了一千两银子?” 丁老板正色地道:“过去不过是相识,日后不就是深交了吗?”说着,见周奎仍不肯信,又道:“你可是信王的老泰山呢。” 周奎还是不肯信,道:“你若有啥图,不如就讲明白了吧,不然,日后待周奎不讲情面了莫怪。” 丁老板无奈地道:“周员外话既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老丁若再不说,周员外怕是真的要怪老丁了。” “这个老丁,果有所图谋。”周奎暗想着,开始盘算万一他提出啥难办之事,该当如何推脱,又如何赖掉那一千两银子:“本来嘛,那银子是他自愿付的,咱并没有同意。” 正想,丁老板看了一眼,迟疑着道:“周员外或许不知,老丁买卖做的还算说得过去,却是个故事迷,最喜听皇上皇后亲王们的故事,周老员外不是亲王的老泰山嘛,若是对老丁还存有那么点儿感激的话,不妨常过来喝喝茶,顺便也给老丁讲讲,满足一下老丁的好奇心。” 说着,犹恐周奎不允,塞了一根金条给周奎,又道:“这还只是定金,周老员外日后若肯来,老丁每次再付两根儿,老丁最不缺的就是钱。” “这天下竟有这般好事?怎么没有?或许这就是有钱人该有的生活。”周奎不疑有他,暗想着,忙应了,匆忙回家转。 与之同时,丁小女却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老爷之前也常有不归宿的时候,但这次有违常理儿,不知他这会儿到了哪儿,莫不要出了啥事才好。” 周铎兄弟不知周奎争取的结果怎样,也有担心,一齐过来探听消息。闻言,周铎忙劝慰道:“小婶娘莫要担心,指不定小妹妹见叔父大人来看他们心里高兴,留宿了说说话也未可知。” 丁小女接话道:“不该呀,若果这样,小娘应该派人过来知会一声才是。” 周铎兄弟不知该再如何劝,正无计可使,却见周奎一脸喜相地来了,忙围过来,问道:“咋样?” 周奎摇了摇头,待要说话,却见丁小女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忙舍了他们过来。 丁小女当然有话要说,她想知道她的小娘胖了还是瘦了,她的夫婿高矮胖瘦是否俊俏待她怎样,她又满不满意等等,无奈周铎兄弟紧追不舍地又围了过来,只当他们挂念周奎,心里高兴,起身走了。 周奎知她心思,转向周铎兄弟拣了一些自觉还不算丢脸面的说了。 周铎兄弟却还是急了,纷纷卖怨道:“他们怎么能这样,还是不是同胞骨肉了?” 周奎不想让他们失望,故作突然记起似地又把后来发生的事儿说了,当然也省去了其中的不堪,只说了最后面的他认定的好事。 周铎等一愣,随即又高兴起来。周鉴却突然道:“果那样,里面有没有不妥呢?” 周奎道:“能有啥不妥,不过就是些故事之类。” 周鉴想了想,道:“也是啊,啊哈,天上还果真能够掉馅饼,又果真砸到咱们的头上。” 周铎等见他滑稽,哄堂大笑起来。 周奎催促道:“别顾着傻笑了,快去吧,记得多到你小妹妹那里走动走动,免得少了故事,卖不了钱。” 周铎等应声而去,周奎待他们走远了,去寻丁小女说些体己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机智王妃生疑云 虽竭力压制着,及至进了内厅,周小娘还是忍不住掉下泪来,不想信王竟也跟了进来,唯恐被他瞧见,用衣袖轻轻拭了拭,叹了口气道:“唉,我怎么摊上了这么个爹?” 信王见她面色不善,原想进来劝慰一番,听她叹气,一时间不知该咋说,过来两手搭到她的双肩上,轻轻地按着,嘴上道:“虽说泼皮了点儿,他也不过想多弄点儿钱财过好日子,凡人都会这样想,这有什么错吗?我看,这没啥大错。” 周小娘道:“是,你说的对,凡人都想过好日子,可是,皇上和皇后赏赐了他那么多,他的日子还不够好吗?你不知道的,这压根儿就不是过不过好日子的问题,这叫什么,这就是贪婪呗。唉,人一旦贪婪起来……” 信王想想也是,但这毕竟是她的家事,不好多说什么,劝道:“他毕竟是长辈,又第一次来,咱们这样不好,还是跟我出去吧。”说着,已牵了她的手。 周小娘不愿,却不好太过执拗,半推半就地跟他往外走。到得内厅门口,但见周奎正在原地不停地转圈儿。周小娘知道,这是周奎迟疑不决的表现,便扯住了信王,立于门口看。 果然,周奎又转了几圈儿,顿了顿脚,转身走了。 信王待欲说话,周小娘已道:“让他走吧。” 信王好奇地看了看她,摇了摇头,道:“看他那失落的样子,必是伤心至极。” 周小娘懂他的意思,一愣,旋即冲他一笑道:“走便走了,你去忙吧。” 信王原还担心她,见她笑了,放了心,自顾去了。 却不知周小娘望着他的背影,眼前又浮出了周奎虐待丁小女的诸般镜头,恨恨地在想:“你又哪里知道,他伤心至极,遭罪的是妈妈,他这次又会怎么虐待妈妈呢?” 想着,她的心仿佛针扎一般,不敢再想下去。 无疑地,这已经成了她的一块心病。稍有诱因,就会冷不丁地冒上来。因为周奎的这一通闹,她一连几天都在心神不宁。 但她坚决不敢表现出来,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家事而干扰了他。因此,她总是笑着送信王去书房用功,而后一个人去闹心。 必是因为太累了,这一日,独坐了一会儿,她居然迷糊起来。迷糊中,但见妈妈浑身血淋淋地正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走了许久,竟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大急,一个愣怔醒了过来,用手轻轻地抚了抚胸口,暗想:“这梦是啥征兆呢?莫非他回去之后果真又拿妈妈出气,妈妈已遭了不测?” 想着,她恐惧地站了起来,却见一下人匆匆进来,跪倒磕头道:“启禀王妃,您的兄长们来了。” “兄长们?莫非妈妈竟真的遭了不测,他们是来报讯的?“猜测着,愈发恐惧,颤抖地道:“快,让他们进来。” 下人不敢怠慢,一会儿即引了他们进来。 周小娘远远地就开始端量他们,见他们脸上毫无戚色,先自放了心。又见他们的服饰比之过去朴素得体了许多,连走路都一本正经起来,由不得她不暗自纳闷。 还在纳闷,周铎等已过来行礼。念及他们之前的德行,她略略欠了欠身便算是还了礼,问道:“妈妈还好吧?” 周鉴道:“妈妈快要生了,身子不便,亏得爹爹照顾还算周到殷勤,还好,妹妹只管放心就是。” 她“哦”了一声,又问道:“爹爹怎样?” 周镜抢着道:“爹爹也不比从前了,尤其是自妹妹这儿回去后,就跟变了个人儿似地,再三地要咱们兄弟多跟妹妹亲近,说这里终究是亲王府,要我们多学一点儿为人之道,也好勤俭持家。” “怎么可能?这变化的也太快了吧?我且试他们一试。”暗想着,她道:“爹爹是不是糊涂了,皇上和皇后这次没少给了赏赐,想咱们家几辈子都用不完,怎么反而要兄长们勤俭持家起来?” 周镜一愣,周铎接话道:“妹妹说的也是事实,但叔父大人认为人该活的长远些,不能再跟过去那样奢侈,必须得省着点儿,择了日子也给咱们弟兄每人弄房媳妇。” “这倒是个过日子的打算,他可一向都不这样的,这是怎么了,莫非受了刺激?受了刺激,有些改变也指不定。果这样,咱倒还做对了。“心里甄别着,她已再试道:“除了这些,难道爹爹就再没有其他的交代?” 周镜道:“再就说了些什么妹妹也不易,要咱们兄弟多跟妹妹亲近,却不可给妹妹添麻烦之类的话。”说着,犹恐她不信,转向周铎等问道:“是不是这样?” 周铎等忙着点头称是。 她顿了顿,心里又有了主意,道:“当真如此,周家中兴不远矣,只不知众位兄长准备怎么个勤俭持家呢?” 周铎道:“不瞒妹妹说,原准备托妹妹帮着弄个体面又不少赚钱的差事,不想妹妹也多有不便,也只有罢了。不过,咱们弟兄也不能总闲着。 我和周鉴、周铉三个没有别的长处,重操祖业,倒腾点儿中草药,多少赚点儿;周镜、周铭、周钟三个则打算练练地摊儿,终归饿不着。 不过,还得求妹妹给留心点儿,若有了合适的差事,咱们兄弟也体面点儿,也不枉咱们也有个做王妃的妹妹。“ 她自是不知,周铎等人为了取得她的信任,经过了精心周密地准备,预设过几乎所有可能的方案,话说出来自然头头是道合情合理。 她挑不出话中的漏洞,却依然半信半疑,在想:“他们果真能按他们所说的那样去做,倒是咱所希望的,只是总觉得有些假。不过,也不怕,他们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只要他们在骗,就总有露馅的时候。” 正想,周铎已道:“咱们过来也不过知会妹妹一声,妹妹若没有别的吩咐,咱们就告辞了。日后,哥哥们会经常过来看望妹妹,还望妹妹莫要嫌弃,也了了兄妹思念之情。” 她正要考较他们,巴不得他们常来,忙道了声“这是哪里话,做妹妹的自然欢迎兄长们常来。“,亲自送他们出了门。 他们果没有说谎,虽然再没有一起来,却是三两个一伙儿几乎每天都来。 她在认真地观察着他们,希望能有所发现。现实却是,不觉就过去了一个多月,她居然毫无发现,慢慢地也就放了心。 因为放了心,她又记起了信王,转身向他书房而来。 自打搬入信王府,信王愈发用功,除了陪她,就潜心研究治国之策。 到得他的书房,见里面无人,她才记起他进了宫,是张后传他入宫的。 “会是什么事呢?”意识到这点儿,她暗想着,居然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失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信王进宫知泄密 此时,信王已经进了宫。 自打搬至信王府,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宫。这里毕竟是他生活了多年的地方,离开的时候恋恋不舍,再回到这里,一切都还那样熟悉亲切。 因此,他颇多兴奋感慨,竟忘记了张后“不可径入坤宁宫”的叮嘱,快要到坤宁宫的时候才冷不丁地记起了,转身往皇上的寝宫而来。 信王出宫后,因为失落,天启帝又开始醉心于建筑。 实事求是地说,天启帝确也有些建筑天赋,他亲自设计的仿乾清宫的小宫殿、沉香假山和用于打球的五所蹴园堂,端的独具匠心,别具一格;经他多次拆建的太和、中和、保和三殿,也愈发宏伟精致。 其中自然也造成了巨大的浪费,天启帝不仅不感到惋惜,反而更加痴迷,甚至索性把国事全部都交给了魏忠贤,任由其借机排除异己,扩充势力,专权误国。 张后多次规劝无效,也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其实,天启帝心里也明白,只是魏忠贤已尾大不掉,只要他不公开篡位,就尽量满足他。魏忠贤倒是一干才,国事从不用天启帝劳心。天启帝更加恣意妄为,或盛夏穿冬装模仿明太祖雪夜戎装巡游,或扮成宋太祖上台演戏,游山玩水。 纵使寝宫,他竟也把之当成了作品展览室和木工制作室。除了信王、张后、魏忠贤三个,任何人不得擅入。必是为防思路受到干扰,这三个进来,一律无需通报。 信王懂得规矩,轻手轻脚地进来,见他正坐于他的那些作品间,佝偻着身子苦思冥想着什么,不由暗叹了一口气,叫了声“皇兄”。 “你来了?”他“哦”了一声,回头无神地看了看他,声音仿佛从地狱里冒上来似地,反问了一句,又低下头去沉思。 “如此下去,他势必要弄垮了自己。”暗想着,信王眼里已夹了泪,提高了声道:“皇兄,臣弟来看你来了。” 他一个愣怔,这才意识到了信王的到来,眼睛里闪了闪,起身过来跟信王小的时候那样抱了抱他,道:“臭小子,又长高了,哦,你也是娶了媳妇儿的人了,不知几时能当父亲呀?” 信王动了情,待要把自己出宫以后的情况跟他诉说一番,他却已牵了信王的手,引他去看自己的那些作品,边看边讲他那些作品的制作动机、制作过程以及其妙处,竟是不厌其详。 信王心里有事,又不懂这些,哪里听得进去?但他还是故作饶有兴趣地听着,不时地还要“啊哦”一声,以显示自己在认真地听。 人都是需要倾诉的,待倾诉尽了兴,他才转过头来看信王,见信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知他并没有听进去多少,嗔怪道:“你个臭小子,是不是又在骗朕?”说着,佯作欲打的样子。 信王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径直把头伸过来,道:“既然皇兄要打,便打就是了。” 他把手伸了过来,照例轻轻地落下来,抚摸着,道:“臭小子,无缘无故地进宫来,莫不是又惹了什么乱子来求朕?快说吧,朕替你做主就是。” 信王当然不能实话实说,道:“臣弟就是想皇兄皇嫂了,进来看看,难道不成?” 他放了心,道:“还算你个臭小子有良心,谁说不成了?又有谁敢说不成了?” 信王扮了个鬼脸,还要再说,他的双眼突然又闪了闪,兴奋地道:“不怕功夫深,铁棒磨成针,他妈的,其中的技巧终于让朕找到了。” 说着,已重又赶到他那副未完工的作品前忙了起来。因为有了灵感,他心情为之大好,忙着,居然还能顾及到信王,道:“看来,朕这活儿一时半会儿忙不完,你既没惹啥乱子,就去看看皇后吧,她没有一时半会儿不在惦念你,记住,多进宫来看看朕。” 信王见他只顾着忙,忙应了声,转身匆匆来见张后。 因为屏退了宫女和太监,坤宁宫更冷清了,张后正一个人想着什么,见他来了,忙过来,待他行了礼,才问道:“见过你皇兄了?” 信王“嗯”了一声,随即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张后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道:“想必你也已经看到了,似你皇兄目前这样的境况,客魏贼又岂能不嚣张?唉,朝廷危矣!大明危矣!” 他痛惜地看了张后一眼,愤慨地道:“皇嫂心忧朝廷,心忧大明,作为后宫之主,难道就果真束手无策了吗?” 张后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知道的,太祖爷有后宫不得干政的严训。因此,挽救危势的关键还在你皇兄,以你皇兄目前的境况,唉……” 说着,见信王一脸的颓废,又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你,你快快地成熟,本宫尽力地劝你皇兄让你尽早地参与朝政,牵制、削弱直至彻底地清除客魏贼,还朝廷,还大明,还天下一个清明。” 信王登时涌上一股豪气,道:“但请皇嫂放心,朱由检必不负皇嫂重托。” 见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张后心里高兴,赞道:“好个不负重托,信王好志气,只不知娶妻后有没有堕志,荒芜了学习没有?” 信王俏皮道:“有皇嫂选的好王妃不见日子地督促,朱由检纵使有心懈怠,又哪里敢?只是……”说着,抬头看着张后,却不说下去。 张后不知其意,催促道:“只是什么,从速说来,皇嫂帮你参详。” 信王这才道:“只是书中果有不少治国安邦的良策,终究不接地气,弟又没有多少阅历,总觉不能针砭时弊,没啥意思。 王妃建议,朱由检日后该多进宫,向皇嫂了解时政,再聚一些忠直有识之士共同研习,必可速进。朱由检以为然,不知皇嫂意下如何?” “这倒是个好办法,原该如此。”张后低语着,蓦然记起一事来,神色慌张地问道:“你开始了没有?” “没有,没有征得皇嫂同意,朱由检又岂敢自作主张?”说完,见张后神色又平静下来,好奇地问道:“朱由检刚才不过说的学习方法,皇嫂又因何失色?” 她道:“当初咱们就说好了,信王务须悄悄地努力,免得客魏贼获知了消息,反受其害。可是,据皇嫂安插到客魏贼内部的一个探子说,客魏贼居然知晓信王府的详情。 亏得信王还没有实行王妃的建议,若不然,若是被客魏贼知晓了信王好学上进,针砭时弊,信王必要受其害。这便是皇嫂失色的原因,也是皇嫂急招你进宫的原因。” 信王不由一惊,低了头思索,良久,竟毫无所获,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张后道:“消息来源绝对可靠,据说是一个叫什么瑞祥绸缎庄的在给客魏贼传信儿,信王不妨再想想。” “瑞祥绸缎庄?”信王自问着,禁不住疑惑地道:“我跟王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未与之有过来往啊。” 张后信他,不想他犯难,道:“信王恐一时想不出,不妨回去跟王妃一起弄明白,把王府清理干净,皇嫂即帮你举荐一些忠直之士共同研习,以期终有所成。” 信王想想也别无他法,道:“如此,多谢皇嫂了。”说罢,告辞了匆忙回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小娘设计赶周奎 周小娘失落着,抬脚又回了正厅。刚进门,便见刘三儿探头探脑地往这边张望着。 刘三儿是下人中最机灵的一个,做事也最靠谱。所以,周小娘暗中派他去打探周奎叔侄的消息。见他这样,知他有了收获,忙道了声:“没有别的人,快进来吧。” 因为周小娘曾叮嘱过他,要瞒过包括信王在内的所有人,刘三儿自是不敢大意,闻得她让进,仍左右张望了一会儿,才进来跪倒在地道:“启禀王妃,小的没有一天敢忘了王妃之命,今日又去打探六位兄长的消息了……” 周小娘是周铎兄弟离去的当天就派他去的,她总觉得他们有啥别扭,却又说不出来,她现在毕竟是信王妃了,她必须要弄明白,绝不能让他们的泼皮伤及到信王。 她当然也不能跟刘三儿说得太明白,只说是打探消息,具体打探什么消息,她没说,全靠刘三儿自己去掌握。也不能怪她不说,其实,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不仅她一无所获,刘三儿竟也没能打探出啥有用的消息来,周小娘不由得既高兴又不安。不,准确地说,她更愿意相信她的爹爹和兄长们果已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了。 无疑地,她的这种相信还是不牢靠的,刘三儿的到来显然又让她的相信产生了动摇,她有点儿急迫起来,打断了刘三儿,不无责备地道:“跟你说过多次了,不要啰嗦些没用的,直截了当地说正题,你总是不改。” 刘三儿懂她的心思,一门心思地要讨她欢喜,自然不会真正地去盯,出去混一天,回来便只管顺着她的想法去说,不想还是惹她不满,心下惴惴,嘴上道:“果是小的有错,还望王妃责罚。” 听他这样说,她心里不忍,道:“责罚个啥,下次注意就是,快说正题吧。” 刘三儿最钦佩的就是她的宽容,闻言,忙道:“六位兄长过来给王妃请过安之后,就各自去忙,许是因为买卖还算公道,生意还算火,哪里还有时间再去干别的?六位兄长为人就是不错,过来请安,纵使下人也常常要聊几句,实在客气。” 他这话自然是编的,因为他只见过周铎等人过来请安,从没有见过他们做过生意。事实上也是,周铎等请过安之后,即换了穿戴各自去厮混,他又怎么能见得上?他原也想如实禀报,却自认看透了王妃的心思,又哪里敢? 她不知,却还是不满道:“怎么还是老调重弹?” 他忙分辩道:“事实如此,小的不敢弄假。” 她“哦”了一声,道:“似这等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话,以后就不要再禀报了。” 他偷偷地看了一眼她,见她脸上没有一丝说假的成分,不安地问道:“王妃的意思,是要停下来?” 她道:“嗯,再这样下去,还有啥意思?你难道就没有点儿新鲜的?” 他猜不透她是啥意思,唯恐惹她不满,努力地想着,蓦然记起一事来,试探着道:“小的还有一发现,不知王妃能不能用得上?” 她埋怨道:“啥发现,为啥不早说?” 见她果然感兴趣,他暗自高兴,颇有点儿自得地道:“其实也没啥大事,便是老太爷每天都要去瑞祥绸缎庄。” “瑞祥绸缎庄?”她反问了一句,随即又问道:“去干啥,买绸缎吗?” 周奎当然是去拿金条的。那日,周铎等从信王府打探到消息后,即回家告诉了周奎。周奎试探着去了瑞祥绸缎庄,丁老板果然客气,亲自陪他喝了一上午的好茶,自然也听周奎聊了一上午的信王府轶事。 周铎等所打探到的消息不过是些琐事,周奎想挣钱不会这么容易,自觉话已说尽,便起身告辞,不想人家竟真的塞了两根金条给他。 周奎还是跟做梦似地,又接连试探了几次,人家还是照给不误,而且一天去几次,人家就给几次。周奎最善算计,自然不能放过赚钱的机会。 刘三儿又怎么能知道?但刘三儿认为知道了反不如不知道好,因此,他摇了摇头,道:“干啥,咱却是不知,反正不会是买绸缎,因为老太爷都是空着手进又空着手出来的,或许老太爷跟那个丁老板是好朋友吧。” 她“哦”了一声,知从他的嘴里也再问不出啥来,道了声“你且下去吧”,自个去想:“他又不买绸缎,见天去那里干啥呢?好朋友?怎么会呢?若不是,那又会是为了啥呢?” 显然地,饶是周小娘机智聪慧,竟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想不出来,她也不肯放弃,只管苦思冥想着。 正想,信王黑着脸进来了。 她心里一惊,忙上前问道:“出了啥事?” 见她一脸急相,还带有点儿慌张,信王转身屏退了下人,愤慨道:“事儿倒是没出,不过快了,为啥?家里遭了贼,家贼。” “家贼?”她自语着,一头雾水。 他稍稍平息了一下自己,不想让她再着急,一五一十地讲了。 “家贼难防哪。”她感叹了一句,跟他一样,最先想到的也是信王府的下人,脑子里登时一一闪过这些人来,却又一一否定了。 “会是谁呢?”他已在问。 她道:“对呀,会是谁呢?难道就一点儿额外的线索都没有吗?” 他道:“哦,对了,说是有个叫什么瑞祥绸缎庄的在给他们传递消息,不对呀,我记得咱们从来没有跟他有过来往,咱们连名字都不知道,又怎么跟他来往呢?” “瑞祥绸缎庄?”她反问着,立时记起了刚才所想和自己父兄的种种反常,恍然大悟,恨恨地道:“我知道了。” 他暗喜,忙问:“是谁?本王决计饶不了他。” “决计饶不了他?”她原想告诉他,听他这一说,不由犯了难:“咋办呢?告诉他吧,父兄指定落不到好;不告诉他吧,信王府还得泄密,他从此就会不得安宁。 父兄那面是私事,是小事,而这里却是事关大明和天下的大事要事,咱总不能因一己之私而影响大局。罢了,咱就告诉他,任由他处置,想他也能顾惜咱的情面,从轻发落父兄。” 拿定了主意,她道:“周奎叔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比刚获知王府泄密更吃惊,旋即喊道。喊完,过来用手背试了试她的额头,又道:“没发烧啊,怎么就说胡话,你想啊,他们毕竟是你的亲父兄,是本王的亲岳丈大人啊,又怎么会害咱们?” 她坚定地道:“是他们,肯定是他们,你不知道他们的为人,他们可是一帮为了利益除了自己什么都能卖掉的人哪。”说着,见信王仍不肯信,又道:“他们可是贱妾的亲父兄哪,贱妾又何苦离间你们呢?” “她竟肯这样维护咱,足见她爱咱之深,可也正因为她爱咱之深,纵使她说的是真的,咱又如何处置呢?唉,无论怎么处置,岂不都要辜负了她,咱决不能。” 听她说的认真,他暗想着,嘴上已道:“理由呢?若是没有足够的理由,本王宁肯查不出来,也决计不能相信。” 她道:“无需理由,就凭贱妾对他们的了解。”说着,见信王颓废地坐下,已然有了主意,道:“这样吧,你就放心地交给贱妾去做,免得误了你的正经事。” “如此自是最好,既可以清除了家贼,又能让咱不为难,她这是在忠心维护咱哪。”暗想着,心里感动,却还是不放心,问道:“你又能咋办?难哪。” 她跪下道:“他们的过错毕竟对咱没有造成实质上的伤害,贱妾恳求信王念在贱妾的份儿上,饶恕他们,让他们远离咱们,回苏州老家去。” 信王忙过来扶起她,道:“王妃这是说的哪里话,原该如此,又何来恳求?就依王妃。只是,若他们果真如王妃所说的那样泼皮,他们能心甘情愿吗?” 她道:“既然信王恩准,这你就不要管了。”说罢,即喊了刘三儿来,如此这般耳语了一番。 刘三儿正为没能问清自己的任务要不要继续而烦恼,领了命,哪敢怠慢,转身就走。 她冲不知所以然的信王笑了笑,又叮嘱刘三儿道:“记住,保密,不然,小心要了你的狗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得意忘形遭恐吓 是时,瑞祥绸缎庄的丁老板又笑了起来。因为搭上了周奎这条线,上线不仅表扬了他,还嘉奖了他上千两的黄金,纵使娘老子死了,他恐怕都要忍不住笑。 可惜周奎不知,白白浪费了向他讨要黄金的大好机会且不说,还好奇地道:“丁老板今儿总是笑,看来对信王进宫的事儿很感兴趣。” 经他这一说,丁老板登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掩饰地道:“当然啦,老丁最喜欢听故事嘛。” 说完,又忍不住暗想:“我他妈的这话怎么能这样说,这个周奎,就是个顺杆儿溜的孙子,他必要再提高价码,看看他喜不自禁的臭模样,怕是就要狮子大开口了。 咱哪,可不能尽顺着他,虽然咱不缺黄金,但这黄金毕竟是有数量的,少给这孙子一点儿,咱岂不是可以自己多得一点儿吗?” 想着,唯恐周奎耍泼皮,抢着道:“若是能知道信王进宫后都见了谁,说了些啥,回到王府,特别是屏退家人之后,小两口都盘算了些什么,故事就更完美了。” 应该说,这一个多月跟周奎讨价还价的经历,让丁老板彻底弄懂了周奎。周奎果如他所料在想:“这就象做买卖,愿买愿卖才叫买卖,既然他感兴趣,价格自然还要再涨涨,嗯,看样子他并不缺钱,就翻倍吧。” 刚拿定了主意,听他说了话,周奎立即接话道:“丁老板说的这些都好办,对于咱来说,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儿子问问咱闺女的事儿。” 丁老板大喜,却唯恐他再跟前几次那样抬高价码,催促道:“那,周老员外还不快去弄清楚了?” 周奎闻言,不由自主地想:“他越急,岂不正说明他越喜欢?越喜欢,岂不越容易加价?”想着,周奎不急不忙地道:“不过价码得翻倍,不仅下次,连这次的也得翻倍,不然,咱们就从此两讫了。” 丁老板正担心,周奎的话已出了口,免不了要跟吃了苍蝇一样膈应,却不想失了这条线,剜心割肉似地又摸出了两根儿金条,道:“加上刚刚给你的两根儿,正好翻番,好,周老员外高,委实高。” 周奎伸手接了,哪管他的话外之意,顺手掂了掂,觉得成色还不错,道:“好,丁老板仗义,仗义买卖在嘛。”说着,起了身,道:“如此,周某就先告辞了。” 丁老板违心地道:“今儿周老员外咋地这么着急,这茶才刚刚泡出了味儿,不妨再喝几杯,也不致于浪费了。” 这是丁老板临了常说的一句话,因为贪恋他的茶,周奎之前听了总要死皮赖脸地再喝几杯,但他今天的目的可不是他的茶。 因此,闻言,周奎立即道:“唉,浪费了也没法,今儿不同于别日,今儿,我家娘子在生产,不知产下了没有?”说完,犹觉不够,又道:“这也是周某提前赶过来的原因,咱们可是生意伙伴哪,周某可不敢耽误了你丁老板的事儿哪。” “他妈的,这老小子果然吞掉骨头都不嫌腥哪!”暗骂着,丁老板心里十分不愿,嘴上却故作爽快地道:“来人哪,速速备一份儿随礼送去周府。” 周奎赶在今儿过来,原就是要讹丁老板一份儿随礼,不想趁机把卖故事的价码给翻了倍,心里好不自得,道了声“多谢”,飞快地回家转。 周府正乱成了一团。为啥呢?丁小女意外难产,助产妇已催问了三遍“到底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且一遍比一遍急切。周铎等遍寻周奎不见,哪里敢自作主张? 助产妇恼了,道:“你们周家一大家子的人,倒是出来个喘气的支应一声啊,不然,就只能随老娘的意了。” 周奎赶巧听了个真切,忙大喊了声“保孩子”,助产妇立即应了声“总算有喘气的了,老娘知道了”,自顾去忙。 问题总算解决了,周铎等纷纷长舒了一口气,围过来看着他。 周奎懂他们的意思,把自己去丁老板那里的事儿简要地说了,见他们脸上虽说掩饰不住喜色,却仍在看着他,顿了顿,又道:“你们不懂,待你们到了我这个年龄就懂了,妻妾没了可以再找,若是骨肉没了,尤其是似我这个年龄的人了,还往哪里去找?” 周镜道:“咱们也不是不懂,只是若让小妹妹知道了,可如何是好?咱们现在可离不了她。” 周铎等纷纷附和道:“是啊,可如何是好?” 周奎也在担心,但他很快就道:“你们傻啊,非要实话实说?女人哪,终究跟男人是不同的。” 周铎等想想也是,待要说话,蓦然响起了婴儿宏亮的啼哭声,紧接着听助产妇道:“恭贺周家,又添一男丁。” 周奎话虽那么说,却终究心存侥幸,道:“多谢,只不知大人若何?” 助产妇显然还在忙,过了一会儿,才道:“大人也好,母子平安。” 周奎不敢置信地颤声反问道:“当真母子平安?” 助产妇不无居功自傲地道:“老娘尽力了,快给婴儿赐名吧。” 周奎感叹道:“两全了,两全的结局,就叫周镮吧。”说着,转向周铎等,又道:“你们兄弟的名字都带个金字旁周镮也是,这说明哪,咱们周家到啥时候都不缺金子。” 周铎等稍愣了愣,一齐高呼着:“周镮!周镮!周镮!” “三喜临门哪。”周奎暗想着,晕乎乎的,却见一雕翎箭呼啸着飞了进来,不由暗叫了一声“我的妈呀”,匍匐在地。 等了许久,不见再有动静,周奎才胆颤心惊地抬头来看,但见那雕翎箭正中在厅堂中央的圆木上,似乎上面还有张纸条,忙招呼周铎兄弟。 周铎兄弟还在匍匐着,闻得招呼,纷纷起了身,慌里慌张地问道:“哪里来的雕翎箭?怎么回事?” “胆小如鼠。”周奎暗骂了一句,不耐烦地道:“我他妈的知道怎么回事?那,那上面有张纸条儿,快,快命人取下来看。” 周铎忙着招呼下人,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儿,没奈何只好跟几个兄弟去搬了梯子来,亲自上去取了。 但见上面写道:尔等从速收拾行囊,三日内滚回苏州老家去。如若不然,定焚尔等家园,取尔等性命,弃之荒野。不信?且去内厅看尔等的下人。 看罢,饶是周奎再善钻营,想破了脑袋,竟也想不出这会是周小娘之计,既惊且疑着,命周鉴周镜护住了丁小女和周镮,随周铎等一起去了内厅。 周府的那些下人居然都被捆绑了手脚,嘴也被塞了,吱声不得! 周奎忍不住暗想:“这些人都是周铎兄弟精心高价挑选来的,哪一个都不是善茬,咋就这么容易就束手就擒了呢?会是谁呢?能有这么大的能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周奎惜命谋还乡 周奎实在想不出,转向周铎兄弟道:“你们说说吧。” 周铎兄弟也是一头雾水,哪里有什么主意,闻言,纷纷低了头。 “没用的东西。”周奎心里不满,暗骂了一句,冲向周铎道:“看你们平日里精神头儿也不少,怎么,遇上事就这么蔫了?周铎,你是兄长,你先说。” 这是周奎惯用的办法,遇到这种情况就让周铎先说,只要周铎开了口,这些小子倒是还有些见识。 乍逢变故,周铎也没了主意。周铎自然也熟知他这一办法,正自担心,听他果又点了自己的名,鼓起勇气道:“叔父大人的意思呢?” 周奎怒极反笑道:“我在问你们,你倒好,反过来问我,唉,你们哪。”说着,用手逐一点了点周铎等,虽仍无策,却突觉自己不该就此停下来冷了场,自语道:“会是谁要跟咱们过不去呢?若是知道了,才好应对哪。” 周镜道:“依我看,该当是官家,若不是官家,谁又会有如此的势力呢?”说完,指了指全都被绑了手脚的下人们。 周铎道:“不会吧,咱们又不去招他惹他,他凭啥要跟咱们过不去?再说了,咱们还有小妹妹在那罩着,有哪个官家不想活命了非要找咱的麻烦?” 周铭等想想也是,纷纷点头,周鉴接话道:“难道就不会是仇家?譬如丁老板,咱们是不是弄他的钱弄得急了,他心生不满;譬如,那些咱们曾经借过高利贷的;再譬如,那个老板娘叫什么‘水桶’的酒馆的恶汉,保不齐就是他们。” 周铭道:“我觉得应该不能是他们,咱们跟他们虽有些小过节,却终究不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他们犯得着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吗?还有,纵使他们动了这心思,他们有这么大的气力吗?” 周奎点了点头道:“既非官家,又不是他们,那,还会有谁跟咱们过不去呢?不找出他们,咱们就没法解决。”说着,认真地去想。 周铎兄弟也跟着想,终是无果。 周鉴不耐烦地道:“反正想不出来,为什么非要去想呢?退一步想想,纵使果真能把他们找出来,看他们这架势,也不是用钱能解决的。即便能用钱解决,咱们好不容易弄了这么点儿家当,难道就这么糟蹋了?” 周钟接话道:“对啊,依我看,咱们也用不着费心去想,大不了咱们按他们说的回苏州老家就是,那里咱们毕竟熟络,凡事好办些。” 周铎等唯恐露了在葑门的那些作为,显是不愿,纷纷提醒道:“你可别忘了,咱们在这里总还有小妹妹罩着,又刚刚搭上了丁老板的船,挣钱就跟从地上捡似地,回到葑门咱还往哪里去找?” 一直不说话的周铉道:“是啊,在这里各方面都好,但各位弟兄不要忘了,咱们也不过就想弄俩钱儿过好日子,并不想跟人起争执。人哪,都这样,一旦起了争执,不要说过好日子,哪个又能落得了好?” 他说的正是周奎常教他们的,周铎等一时间无言以辩。 周奎接话道:“铉儿说的甚是,人哪,宁肯泼点儿皮点儿,也不可去做什么喜好跟人争执的大丈夫,你们想想,从古到今,有几个大丈夫落得了好下场?” 周铎等心里一凉,周铉却因受了表扬,心里高兴,道:“听叔父大人的意思,咱们是要按他们说的滚回苏州老家了?”说罢,自知失言,忙用手捂了嘴。 周奎却并不着恼,接话道:“对,咱们就按他们说的回葑门。”说着,看了一眼周铎兄弟,顿了顿又道:“我认真地想了想,从这人的来头看,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显然并不想谋夺咱们的钱财。不然的话,他又怎么会不动咱们家分毫呢? 而咱们哪,虽说会少了丁老板那头的钱路,但咱们毕竟也有了些积蓄,回到葑门绝不会再是过去的那个样子,至少也不至于更潦倒吧。” 周奎不知周铎等人的心思,周铉却知道,见周铎等还在迟疑,清了清嗓子,道:“对,不仅不会更潦倒,还会更风光些。” 说着,再去看周奎和众位兄弟,他们竟一齐看着自己,不觉低了头,又道:“你们想想,咱们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外来户,凭啥能在偌大的京城站稳脚,并有了仿佛捡来的钱路,还不是因为咱们的小妹妹做了王妃?你们可不要忘了,咱们的小妹妹是整个大明朝而不仅仅是京城的王妃。” 周铎等心里一跳,思路却仍不甚明了,周鉴已道:“不曾想见天不言不语的周铉老弟肚子里竟有秀才,说的对,王妃乃整个大明朝的王妃,葑门乃大明朝的葑门,小妹妹照样能够庇护到咱,有哪个牛鬼蛇神敢自讨没趣?” 说完,一脸自得地看着周铎等人。 他这话无疑就是在暗示周铎等人,周铎等人何等聪明,登时心里释然,待要说话,周铭接话道:“不仅到了葑门,即便在路上,咱们又何苦要畏畏缩缩?不是有句话说了吗,叫什么衣锦还乡,对了,就是衣锦还乡。” 周镜故意道:“好个衣锦还乡,你可不要忘了,咱们可是被人赶出京城的。” 周铎心里没了顾虑,思路随之清晰起来,不以为然地道:“是的,咱们是被赶出京城的,可是,只要咱们自己不去说,有谁能知道?咱们的王妃又没有倒台,纵使他们知道了,又有谁会去相信? 以我说哪,咱们自己不仅不能说,还要把咱们衣锦还乡的消息放出去,声势越大越好,不仅让咱们的那位对头知道,还要让沿路的府县都知道,指不定还能顺路发点儿小财儿呢。” 周奎耐心地听着,见子侄们渐渐上了道儿,听到这里,猛地一拍座椅扶手,道:“好,就这么办,你们兄弟分头行动,今明两天准备,后天知会一下你们的小妹妹,即行离京,沿路缓缓而行。” 其实,无需他们知会,刘三儿早把他们的动向报告给了周小娘。周小娘无需亲耳听到,也猜得到他们的盘算,心中极为不屑。所以,虽十分不舍自己的妈妈,她还是拒绝了信王一起去送他们的建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衣锦还乡遇故知 “既然已经知会了小娘,纵使她再不待见咱们,必也会因为母女情深劝了信王一起来送咱们。只要信王肯出面,肯定少不了惯会见风使舵的官员跟随。果那样的话,啊哈,一笔不菲的赠送就要到手了!” 暗自盘算着,周奎的手仿佛已经触到了那冷冰却顶讨人欢喜的银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丁小女及众子侄不由好奇地去看他,但见他痴痴地笑着,竟浑然不觉。丁小女知他必又犯了魔怔,讥笑道:“看你那傻乎乎的模样,莫非喝了小老婆尿不成?” 周奎也不着恼,嗡声嗡气地道:“别闹,耐心地等,好好地看着后面。”说完,也不去管别人,自己已歪了头只管两眼欲穿地看着。 然而,早过了吉时,仍不见有人来。丁小女虽心有所失,却还是叹了气道:“走吧,不要再等了,他们指不定被啥紧要事给绊住了。” 周奎已自有了怒气,但想着一路上还要沾人家的光,强自忍着,道了声“或许是吧”,冲周铎等挥了挥手,无奈地道:“启程,只管缓缓而行,莫要颠簸了你婶子和小镮儿。” 却是不知,一路上的官员都已投了魏忠贤,哪个还会再卖手无实权的信王的面子,不要说远道相迎大把赠送,纵使周奎一家人故意绕经人家的府衙,竟也没人肯搭理。 如此行了十几个府衙,周奎已是怒不可遏,狠狠地骂过,不得不断了念想,命加速前进,径奔苏州而来。非止一日,总算到了。 周铎兄弟忍不住纷纷暗自想:“看这一路上的光景,并不似咱们当初预料的那样好啊,果这样,咱们的宅院岂不是早被那些债主夺了去?马上就要到了……” 众兄弟不敢再想下去,目光一齐转向周铎。周铎也无计,见他们只管瞧自己,摇了摇头,狠狠地白了他们一眼,意思很明显:我不止一次地提醒过你们,雪窝里埋死尸终究不是长计,可你们谁又肯听? 周奎不知他的子侄们已通过目光交流了何止千言万语,在想:“咱当初进京时还一贫如洗,就这么一来一回,已是腰缠万贯,不,准确地说,应该是百万贯。怎么说也能算是衣锦还乡了吧?” 想着,竟顿生恍若隔世之感,嘴上大叫道:“众子侄,来呀,快快行进,衣锦还乡啦——” 周铎等满心地不情愿,却是无法,只好硬着头皮前行,边行边不安地往前张望着。远远地,便见周家宅院已整饰一新,比之原来不知豪华宽敞了多少倍。 “必是被他们占去了,这可如何是好?”周铎等暗想着,不由惊慌失措起来。 偏于这时,周奎道:“你们兄弟不错,这院子修的还好,该当表扬。” 周奎信了周铎等所说的进京理由,猜必是他们想给自己惊喜,秘密派人事先把老宅修好了,说这话时竟是兴奋不已。 周铎等闻言,方才意识到已到了近前,愈发不知该当如何自处,周奎已又催促道:“你们兄弟就别再愣着了,快去开门,安顿下来,还有要事去办。” 事到临头,已容不得周铎等人再去拖,不得已下了车,彼此对视了一眼,一步一步向大门挪去。 到得近前,待要伸手敲门,门突然开了,出来一个人,不仅周铎他们,连周奎也禁不住地愣住了。 谁呀?京城瑞祥绸缎庄的丁老板! 他又怎么来了呢?话且再回到周奎离京那日,丁老板仰躺在藤椅上,双脚则并拢了搭在面前的案几上悠闲自得地摇着,思想更是跟放飞了似地。 无疑地,他心里甚为畅快,因为他心里畅快的时候通常都要这样,这样能够让他无限地放大自己的畅快。 冷不丁地,他的眼前突又冒上周奎来:“这个周奎,虽说泼皮了点儿,也额外地讹诈了咱不少的钱财,但咱的好运终究还有由他给带来的。 唉,这帮上线也真他妈的脑残,周奎说的那些‘故事’就真的那么值钱吗?管他呢,只要他们欢喜就好。嗯,咱须得把这条线盯牢了。” 正想,一下人轻手轻脚地进来,道:“启禀老爷……” 他被唬了一跳,怒道:“启禀你妈个蛋,你这样悄没生息地跟个鬼似地,想吓死老爷我啊?” 这下人是他派去监视周奎叔侄的,获知了周奎一家人返乡的消息匆忙来报,不想竟挨了骂,心里有火,浑身颤抖着恶狠狠地暗自回骂道:“你他妈的老不死的,走路重了你嫌,轻了还嫌,你到底要老子咋办?” 他自是不知,认定他在害怕,好不自得,又道:“有屁还不快放?” 这下人骂得更加狠毒,却还是佯作恭恭敬敬地说了。 这下人之前曾向他禀报过,他不信周奎肯舍了如此赚钱的好机会,再听了,仍不肯置信地反问道:“真的吗?” 这下人懒得再跟他说,只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妈的,到手的鸭子就要飞了。”他大骂着以排解心中的郁闷,却还是慌了起来,也不顾仍愣在当地的下人,转身去向他的上线禀报。 上线闻报也急,却比他更能沉得住气,沉思着,道:“确是可惜了些,但天要下雨,娘要改嫁,由他去吧。” 说着,冷不丁又记起一事来,继续道:“但凡有用的线,既然已经投入了,就要尽可能地发挥它的作用,不能轻易地就扔了,这样吧,你立即启程去他们的老家葑门。” “去他们的老家葑门?”他不解地反问了一句。 上线道:“对,去他们的老家葑门,不仅你,也带上你们这条线另外的那两人。”说完,见他仍在疑惑,起身过来附耳跟他说了。 他恍然大悟,应了声,却又道:“我不要那两个只会坏事的蠢货。” 他所说的蠢货,自然是指“水桶”和她的那个假丈夫。上线也知道,劝道:“带上吧,终究会有用的。再说了,他们的那个点儿已经撤了,总不能让他们闲着吧,让他们跟你做个伴也好。” 他无奈地点了点头,招呼了这两个径直来了葑门。因为他们快马加鞭,自要比周奎一家人早到了。 不料,事实果如上线所说的那样,周家宅院已被债主占了,这三个把周奎叔侄骂了个千遍万遍,却还是不得不替他们还了债赎回宅院,又按计划装饰一新,耐心地等周奎一家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未了要事再被拒 估摸着周奎一家人该到了,正要出门来看,赶巧就碰上了,见周铎兄弟及周奎愣在当地,自得地笑了笑,道:“周老员外一向可好,老丁这厢有礼了。” 周铎兄弟的表现,原已让周奎生疑,又见他这副似笑非笑惹人生厌的模样,周奎愣了愣,旋即明白过来,飞快地想着:“看来,这事指定是他所为了,咱跟他之间已经没有了交易,他又何苦要这样呢?” 周奎想不出,转而又想:“管他呢,反正不是咱求他做的,又在咱的地盘,咱昧了他的又能咋地?可是,理由呢?当然是没有的,咱只管装糊涂就是。哼,纵使不成,咱至多付他个本钱,至少也赚个方便跟省心。” 盘算着,听他开口说了话,待要说话,却见“水桶”和那个恶汉也跟着转了出来,心里愈疑,不好再不说话,干笑道:“哦,原来老朋友都来了,看来都是恐周某居无定所,过来帮忙的。” 他们这样做自然是要讨好周奎,听周奎这话倒似并不领情,已然明白了周奎的意图,暗喜:“人哪,最可怕的不是贪婪和爱占小便宜,而是别无所求,只要你还有所求,咱就能从身上榨出油水儿来。” 暗想着,白了周铎兄弟一眼,那意思:你们做下的恶事,老丁已替你们了了,你们可不能找老丁的麻烦。 周铎兄弟心领神会,莫名其妙,却还是纷纷投去感激地一瞥,低了头只管不说话。 得到了周铎等的回应,他心里底气更足,道:“当然了,如果周老员外还算满意,老丁不胜欢喜。”说完,唯恐周奎再有盘算,一指“水桶”和那恶汉,又道:“这两位朋友闻得老丁来帮周员外,争先恐后地要来,也出了不少力。” 他说的也是实话,这两个笨的跟猪一样,做起事来还麻利,若不是听从了上线的话带他们一起来,他就是累死忙死指定也忙不完。当然也少不了不让周奎感到突兀之意。 却不知周奎在想:“这两个鸟人,居然跟他混到了一起,不,指不定他们压根儿就是一伙的。哼,咱还以为是咱害得他们酒店关了门,去他妈的。 想当初的那一顿痛打,指不定就是他们密谋好的。可是,他们又图啥呢?他们总得有所图吧。管他呢,反正咱又不吃亏。人哪,只要不吃亏,去想那么多干嘛,爱咋地咋地。” 想着,心里涌上来的那点儿感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道了声“有劳了”,转向周铎道:“铎儿,速去把账给丁老板结了,咱们叔侄可不能白占丁老板的便宜。” 周铎觉得他们帮兄弟们圆了谎,心中感念,应了声欲去,却听他又道:“周鉴带兄弟们安顿下来,铎儿随我去办一件未了要事。”说着,已率先而行。 周铎不解,但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丁老板他们三个,见他们三个脸上露着自得的笑,并无不满之意,顿了顿,忙跟上。 见周奎一脸的急切却透着少有的庄重,周铎纵有疑问,周奎不说话,周铎也不敢问,只管跟了他,一路到了嘉定县周鼎新的府门前。 周铎之前没来过这里,不知其用意,疑惑着看着他。他看了看周铎,仍不说话,直到去门房上递了帖子,当然也少不了偷偷地塞一锭银子,才叹了口气道:“这里是咱们的族长府,我仔细想过了,咱们还是要认宗归谱的。不然,等咱们死了,肯定进不了祠堂,非要去做孤魂野鬼了。这也是叔父答应回老家的一个重要原因。” 周铎不合时宜地道:“他们不是不要咱们吗?咱们何苦非要强求?人活一世,身前享受了,管身后干嘛?” 周奎急道:“铎儿不可乱说,这事须得虔诚。” 周铎犯了拗,道:“反正他们又不要咱们,虔诚完,犹自叹息不已,见一门房拿了帖子进来,伸手接了,看罢,道了声“前辈所料不错”,顺手递给了这位老一辈的。 这位老一辈的忙看了,猛地把帖子扔到案几上,怒道:“哼,痴心妄想,周家可不能任由他败坏。”怒过之后,却又觉得似有不妥,转向周鼎新道:“鼎新的意思呢?” 周鼎新也不接话,抓起案几上的帖子,摔向门房道:“还不快去回了?” 门房尚不得要领,征询地看着周鼎新。 周鼎新白了他一眼,道:“你也算是周府的老人了,还不明白吗?老前辈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就说是我的意思。” 周鼎新绝少对下人动气,见周鼎新动了气,门房忙应了声出来。 周奎等的正急,见他出来,忙上前讨好地道:“成了吗?” 门房懂他的心思,又念及他塞过来的银子,心中不落忍,不想把话说得太过决绝,只摇头不语。 周奎不由心里一凉,呆呆地不说话。 周铎虽说懵懂,却也明白过来,急道:“这个周鼎新,不过一族长,他娘的究竟想干啥?” 经了他这一骂,周奎冷不丁地思路顿开,自觉有了主意,喝斥道:“铎儿休得无理,咱们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周家叔侄谋姻缘 一路无话,到得家门口,周铎终于忍不住道:“这个周鼎新,到底为啥嘛?” 周奎自以为是地道:“还能为啥,还不是嫌咱们叔侄的势力还不够大,人丁也不够兴旺嘛。”说着,显然有些心虚,又道:“你上次没跟着来不知道,这次说话到底好了些。” 周铎不耐烦道:“周鼎新这么难说话,咱们干嘛非要求他,咱们自己难道就不能建祠堂立族谱?” 周奎竟也这样想过,但都自己否定了,听周铎也提起,笑嗔道:“孩子话。” 周铎还不甘心,又道:“那,咱们日后该咋办?” 周奎道:“继续扩张势力,对了,你们弟兄得先每人娶上一房媳妇,可了劲儿地给我生娃,让周家人丁兴旺起来。” 说着,两个人已进了门。周奎带周铎四处转了转,见已经安顿好了,放了心,转向周鉴道:“怎么不见了他们三个?” 周鉴会意,道:“你们走后不就,他们就走了。” 周奎反问道:“他们就没有提结账的事儿?” 周鉴跟周铎兄弟一样,因为他们帮着圆了谎,心存感激,道:“不仅没有,他们还帮着安顿下来,连口水都没喝就走了,真是大好人哪。” 周铎兄弟不知周奎的事情,周奎自然也不知周铎等人的事情,只当周铎兄弟因为他们帮着整修了宅院而心存感激,冷“哼”了一声,自语道:“他们去了哪儿呢?” 他们已走进了他们租住的小旅店,未及那恶汉出声,“水桶”已卖怨道:“咱们又不缺钱,干嘛非要租住这等又潮又湿又简陋的小旅店?” 丁老板无奈地道:“还不是因为咱们的任务?你们知道的,咱们的任务必须完成得悄没声息,而且必须要借助周奎,又不能让他知晓。” “水桶”还要再说,那恶汉不满地接话道:“纵使要借助他,也没有必要在他身上花这么多钱吧?哼,单是帮他装修宅院这一项,就花了几十万吧,白白便宜了这孙子。” “水桶”显是怕丁老板还不明白,继续道:“更关键的是,有这必要吗?即便有,似那老不死的,只要给点儿好处,屁颠屁颠地就去做了,还用得着这么大费周折吗?” 丁老板也搞不懂,却还是道:“这是上线的意思,许是为了水到渠成吧?上线这么安排,必有他的深意吧?”说完,唯恐这两个再啰嗦,又道:“反正也用不着咱自掏腰包,他说咋办咱就咋办呗。” 想想这些日子吃的委屈和辛苦,“水桶”还是气不过,道:“以老娘看,这个他妈的上线,就是个脑残,浪费了钱财,尽做无用功。” 那恶汉轻轻扯了扯她,提醒道:“这么说可就过了啊,亏得老丁还算厚道,若不然……”说着,已白了老丁一眼。 老丁不无自得地道:“咱老丁恶事没少做,但就对得住兄弟姊妹这一条自信没人能比。” “水桶”道:“哼,就你?也不要王婆卖瓜,谁还不知道?你就不要再猪鼻子插葱装象了,接下来该咋办就直说吧。” 丁老板最反感她的就是她说话没有教养不知收敛,但想还要跟她共事一段,强子忍下,道:“接下来就是睡觉,待周家忙完了这一段,上线说了,周家回来后必要忙一段的。” 那恶汉道:“这一点儿倒是对的,他们指定会忙一段的。可是,为啥呢?” 丁老板也不知所以然,懒得再说,“水桶”恶言讥讽道:“你他妈的哪来这么多为什么,管他呢,反正完了任务咱们就走了。啊哈,走啦,睡觉去。”说完,伸了一下懒腰,径直进了自己的屋。 那恶汉随她走了几步,却又转回来看了看丁老板,还是走了。 “他妈的,小娘养的。”丁老板暗自骂了一句,自顾想着:“周家接下来会干什么呢?” 周奎此时已自语着抬起了头,见周鉴等似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不及他们开口,转身进了丁小女的屋。 他突然记起,有些事该当跟丁小女商量一下,她不仅是王妃的妈妈,还是家里唯一的女性长辈,有些事或许她更有话语权。当然,他不会把自己所有的盘算都告诉他,只把给周铎兄弟娶亲的事儿说了。 周奎之前有事除非迫不得已从不会跟她讲的,好奇地听他讲过了,她满心欢喜,暗想着“他终于肯上道了”,嘴上已道:“这事儿无需商量的,这可是好事,若是能给他们每人娶一房媳妇,他们也能安下心来好好过日子。” 周奎迎合道:“是啊,也该让他们安下心来了。作为婶娘,不知你还有啥意见没有?” 受了奉迎,她愈发欢喜,思路竟也开阔起来,道:“意见倒是没有了,但老话说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该当给他们请媒人的。” 周奎正不知该咋办,经她这一提醒,立即有了主意,转身出来,冲周铎等道:“去,快,快去把葑门所有的媒婆都请到咱们家里来。” 他进去这会儿,周铎已把他的盘算跟兄弟们说了,闻得他出来如此说,忙不迭地转身去请。 见他们一溜烟地走了,周奎暗笑了笑,又进了丁小女的屋,丁小女卖怨道:“你也太猴急了吧,这事儿须得慢慢盘算才是。” 周奎道:“周某就喜欢这样猴急,谁又能把咱咋样?” 丁小女娇嗔道:“你自家娶亲,谁又能把你咋样?”说着,不知他的心思,见他仍一脸的猴急,又道:“我刚才默数过了,咱们葑门的媒婆没有二十个,也不会少于十个,你把他们都请来了,用不了几日,铎儿他们都就娶上婆娘了。” 周奎闻言,“哦”了一声,心里已在为周铎等办起了婚礼,不,准确地说,他仿佛已看到他们每人都生了一大堆的孩子,他又发了一大笔的财,周家好不兴旺发达,他因此免不了晕乎乎的。 可惜才仅仅过了一天,他还没有来得及充分地享受这种他最喜欢的感觉,他就冲周铎兄弟怒道:“你们说说,你们还能干啥,葑门这么多的媒婆,你们居然一个也请不来。” 周铎兄弟一脸委屈,一齐去瞧周铎。周铎也不愿,却还是不得不上前递了杯茶,陪着小心道:“叔父大人也别光顾着发火,且听我说说原因。” 周奎哭笑不得地道:“好,你说。” 周铎道:“是啊,叔父大人跟婶娘数的没错,咱们葑门足足有十五家做媒婆的,我们兄弟每一家都跑过了,可不是见不着人,就是任凭咱磨破了嘴皮子人家死活不肯来,你说,我们兄弟有什么法子?” 周奎奇道:“怎么会这样,你们难道没有说一下咱们家的境况?” 周铎道:“咱们兄弟逼急了,焉能不说?是有几个犹豫过,很随之就又反悔了。” 周奎问道:“难道有人从中使坏?” 周铎道:“我们兄弟也怀疑过,仔细查访过了,绝对没有。” 周奎道:“那又为啥,他妈的,这世道究竟怎么了,你们说该咋办,难道你们兄弟就不娶老婆了?” 周铎道:“莫非是……” 周铎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所要说的周奎及兄弟们必也能想到,不由住了口。 事实上也是,待见周鉴等跟周铎一个表情,周奎道:“不就是嫌咱们叔侄的为人吗,为人,为人,饿破了肚皮,看你还怎么为人?他妈的,就凭咱们目前的势力,我还就不信,离了张屠夫,咱们还吃带毛的猪?你们别急,容我想想,必要给你们讨上婆娘。” 周铎等放了心,周鉴却突然冷笑道:“凭我们周家的子侄,讨几房婆娘还需要这么费心费力吗?” 周奎及周铎等听了,立时就想到了那层,周铎等一脸释然,周奎却急道:“你说的是怡红院里面的那些吧,不行啊,万万不行,这可事关周家的脸面。” 周鉴道:“怎么就不行,她们难道不俊俏吗?哼,穿戴起来照样有风姿。还有,她们现在是那个,给她们赎了身,不就不是了吗?如果再嫌伤脸面,咱们非得在葑门找吗?别的地方照样有怡红院。” 周奎还欲再说,周铎等已纷纷道:“有道理啊,咱们大张旗鼓地请媒婆,影响必已造出去了,这样的话,既可防止伤了周家的颜面,又可省了咱们劳心费神。” 周奎不想他们竟会如此一致,心里委实不愿,想想却没法,没好气地道:“都给我滚得远远地去弄,不能让人知道小瞧了,还有,她们必须得能生育,这很关键。” 周铎等闻言,各自去忙。 在这方面,周家子侄竟还有些手段,没出几日,每个人都弄了个如花似玉的娘子回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生财无道算仁钖 周奎不知周铎等在他进京后每个人都找了个相好的,他们不过是去把她们接回来,不由得大为惊奇。惊奇之余,念及她们的出身,唯恐成为众人的笑柄,周奎决定马上给他们举办婚礼。 周奎认为,要封住众人之口,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事情尽快地有结果。只有事情有了结果,人们才会停止议论,从而避免持续发酵。 事实是,葑门人最终还是慢慢地知道了真相,一时间传为笑谈。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单说周奎当然不仅仅要封住众人之口,他还要借机进一步扩张自己。 周奎所谓的“扩张”,自然单指经济上的,而非其他的任何方面。他这样盘算:尽力地广发请柬,按每张请柬净赚十两银子计算,几千张也有几万两的进项。 请柬倒是发出去了,不曾想竟跟周铎兄弟去请媒婆一样,不多不少一个也没请来。周奎暗算了算,损失应该不在少数,免不了剜心割肉一般心疼。 他强自忍着,勉强待婚礼结束,冲向周铎兄弟近乎嚷道:“这里是哪儿?是咱们生活了多年的葑门。咱们不仅有了王妃的庇护,还积聚了过百万的身价,怎么会弄成这样? 似这样下去,我们不要说扩张,恐怕连现在的十之一百之一也保不住。到了那个样子,咱们还怎么认宗归谱,难道你们想死后去做孤魂野鬼吗?” 必是因为用力过猛伤及了嗓子,说到这里,周奎猛烈地咳了起来。他努力地忍着,端起案几上的茶杯,跟谁置气似地喝了一大口,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的子侄们。 他的子侄们倒似是早有预料,只管低了头不说话。 “没用的东西,就知跟死了娘老子一样,不知老子最他妈的烦你们这一手。”周奎暗骂着,无奈地冲向周铎道:“你是兄长,还是你先说吧。” 周铎迟疑了一下,鼓起勇气道:“我和周镜、周铭三个负责官方这一块,我们知道,周家若想扩张离不了他们的庇护,他们又跟市面上的那些大小丘八不同,所以,我们想先逐一投上帖子,再去登门拜访。 谁料,竟有一多半的或干脆不接帖子,或接了帖子又他妈的给退了回来。那些接了帖子的,倒是客气,只是一提正事就想溜号,完全就是在应付我们。” 周奎急道:“同样是猫,难道就不吃腥?怎么会这样,你们研究过没有,是有人背后弄咱,还是另有原因?” 周铎道:“这可是咱们周家的大事,我们哪敢大意,研究过,应该不是背后有人在弄鬼,再说了,咱们又没有得罪过谁,谁又回去赶这等下三滥的事儿?即便真有人想弄,在葑门甚至在整个苏州,谁又有这么大的能量? 他们当然也嘴馋,见了银子也都直了眼,但他们的这副嘴脸竟能瞬间即逝,真他妈的奇了怪。 至于其他原因,我们三个也合计过,能有什么他妈的其他原因,咱们可实在想不出。” 应该说,周铎三个确实费过了脑筋,分析的也算透彻。只是他们也包括周奎,或许永远都不会明白,周奎叔侄的为人已经遭到了他们的质疑:收谁的银子不是收,干嘛非要跟他们掺合到一起去冒他妈的没必要的风险呢? 因此,周奎听后,艰难地想了一会儿,仍有点儿侥幸的意味儿,问道:“难道你们就没有亮出王妃的招牌?” 周铎道:“咱们兄弟被逼急了,焉能不亮?我想啊,若是咱们不亮的话,恐怕连这个样子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呢?”周奎愣在当地,苦苦地思索着。 周鉴已开始道:“我跟周铉、周钟三个负责市面这一块,思路是:先把市面上的这些丘八分成听话和不听话两类,对于听话的这类,或直接收购或入股渐而达到最终控制的目标;对于不听话的这类,或断其货源或止其销售或用欠款拖死他们,反正咱们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 可惜,我们遇到了跟铎哥一样的境况,这些丘八哪,居然死活不肯接招。唉,我们卯足了劲儿打出去,就跟打到棉花上一样,根本不着力啊。兄弟们急了,存了心弄点儿邪乎的吧,铎哥那里到如今还没有摆平,咱们弟兄也不敢哪。” 周奎气急败坏地道:“咱们叔侄曾经富甲过娄塘,也闯过京城,也算是经过了些大风浪,难不成要在葑门这等小沟儿小河儿里淹死呛死?” 说完,未及嗟叹,已听有人高声道:“不会,当然不会。” 谁呀?丁老板,后面还跟着“水桶”和那恶汉。 这三个呆在小旅店里说是睡觉,实则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周奎叔侄。 这是上线曾经专门交代过的。上线没有到过苏州,更不如他们三个更了解周奎叔侄,三个自是不信事实会跟上线所预料的那样发展。但三个碍于行内近乎苛刻的规矩,还是不得不忍着心疼另外花钱雇了人盯着。 这日,丁老板正迷糊,雇来盯着的人进来如此这般说了一通,丁老板不敢置信地问道:“真的吗?” 但听那人道了声“千真万确”,又不容置辩地点头,不由一惊:“莫非上线还另外派了人?怎么会呢?他对咱还是信任的。 这可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行里不一直都这样做吗?嗯,肯定是,要不然他又怎么会知道这里的事情?这里远隔千里,他又不是神仙。” 暗想着,丁老板不敢再懈怠,忙去喊了正在肆意调笑嬉闹的那两个一同前来。 亏得丁老板事先买通了周家的下人,不用通报就进了内厅,见周奎叔侄正说话,便耐了心来听。待到自觉时机已到,便插上了话。 周奎叔侄对这些竟是浑然不知,见是他们,周奎冷着脸道:“哦,我道是谁在大呼小叫,原来是三位大人物啊,你们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不就是几个装修的小钱儿吗,值得你们专程再来一次?放心吧,待得了空,周某指定给送过去,三位可不要吝啬酒菜啊。” 这三个不曾料到他竟会有此一说,连上线显然也未能料到。这三个稍愣了愣,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当然不能跟他闹僵,那两个轻轻扯了扯丁老板,丁老板会意,干笑道:“哎呀啊,周老员外必是误解了。” 周奎脸色稍霁了些,道:“那,你们又是怎么个意思?” 丁老板撒谎道:“我们三个出去办了趟差事,忙着回京,特来向周老员外辞行,不巧碰上周老员外正开家庭会议……” 周奎打断了他道:“这么说,你们果不是来讨债的?” 丁老板转身冲“水桶”和那恶汉笑了笑,道:“老丁的境况,老丁不说想必周老员外也知道,老丁岂是在乎这俩小钱儿的人?又怎么能够上急赶着追讨?明说了吧,老丁不过就是想帮帮老朋友,压根儿就没想着再要?” 周奎总算放了心,忙着让周铎等让座上茶。 丁老板也不客气,带了“水桶”和那恶汉,径去坐了,又接过周铎命人上的茶呡了一小口儿,才道:“适才听了周老员外的家庭会议,老丁深不以为然,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奎“哦”了一声,道:“适才听丁老板高喊不会,想必丁老板已胸有成竹,有话但讲无妨,也为周某出出主意,不枉朋友一场。” 丁老板道:“好,那,老丁就不客气了。”说着瞧了瞧“水桶”和那恶汉,见两个点头不已,道:“其实,周老员外此时已陷入了迷局,要想走出来必得寻一突破口,就跟离乱麻一样,总得先找到其中的一个头儿,再慢慢地扯清。” 周奎由衷地道:“丁老板所言甚是,正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但不知丁老板有没有考虑过这团乱麻的头儿呢?” 丁老板故作客气地道:“想倒是想过,只不知能否合周老员外的意?” 周奎催促道:“不妨说来听听。” 丁老板暗笑了笑,道:“造势,造的足够大,让任何人都不容小觑。” 周奎迫不及待地道:“咋造?” 丁老板道:“先把你这片院落弄大。”说着指了指“无梦园”,继续道:“把它也弄进来,既合了风水,也能让你这片院落成为全苏州唯一的。这就是势,有了势,其他的不都迎刃而解了吗?” 周奎早有此念,经了丁老板的嘴说出来,已然有了主意,嘴上却道:“你可知那是咱家小娘老师之物,这话且休再提起。” 丁老板道:“这倒是不知,但加了那处宅子,周家的风水将大为改观,周家势必要如日中天的红火。为了周家的红火,管那么多干嘛?” 周奎故作责备道:“为人者当为人人,又岂能图一己之私?丁老板虽说是好意,却是越来越不成话了。”说着,见丁老板还要再说,嫌他扰了自己,冷冷地道了声:“铎儿,送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仁钖无言让宅院 见丁老板终于跟周奎扯上了正题,“水桶”和那恶汉想着自己苦熬了数月总算有了出头之日,免不了要去憧憬任务完成后的风光,蓦听得周奎道了声“送客”,忙一脸不解地去看丁老板。 丁老板脸上始终带着笑,看不出是啥想法,两个不由得愈急,却见丁老板似是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们一眼,未及细辨用意,已听丁老板道:“如此说来,倒是怪老丁多嘴了,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告辞。” 说罢,冲“水桶”和那恶汉一招手,转身而走。 及至出了周府,这两个忙一齐道:“话咱们倒是说了,但他并未答应下来呀,咱们辛辛苦苦了这么长日子,难不成就这样放弃?即便咱们甘心,回去之后又怎么交代?” 丁老板长舒了一口气,笑道:“你们两个哪,真是太不了解咱们的这位老朋友了,放心吧,等着看好戏吧。” 两个仍不解。 事实却是,第二天一大早,陈仁钖的“无梦园”外即有两个莽汉在吵闹。 陈仁钖当日负气回到苏州,便住进了这“无梦园”,安心做起了寓公。 说是安心,满腹学问的有哪一个不想着指点江山激昂文字?陈仁钖自然也不能脱俗。没办法,他只能把自己囚禁了,一个人在磨。实在磨不下去了,或读读书或抚琴吟唱,借以打发日子。 因此,绝少有人知道他已经回了苏州,自然也逃脱了不少打搅。陈仁钖乐得清闲,自是求之不得。 这日,正一个人在磨着,忽闻得外面有人吵闹,冲向非要跟着自己的那个老家人道:“去看看吧,让他们不要吵了,吵得人怪心烦。” 老家人“嗯”了一声,无奈地道:“早就看过了,也劝过了,可他们就是不肯听。” 陈仁钖道:“哦?那他们又为啥吵,吵些啥?” 老家人努力地追忆着,半晌,道:“也不知他们为啥在吵,反正话都不堪入耳,纵使小老儿脸皮糙了些,竟也无法说出口。” 说完,见陈仁钖仍在看着自己,突然又记起了什么似地,道:“嗯,其中有那么一句,似乎涉及到了咱。” “涉及到了咱?”陈仁钖反问了一句,知这老家人年岁大了好忘事,也不去催他,待他想了想,才又问道:“不知是哪一句?” 纵使这样,这老家人还是又想了半天,才道:“好象是说咱们的‘无梦园’挡了他家的什么风水,非要让咱们让出去,对了,就是这句。” “这分明就是挑事嘛,是谁这么不讲道理?”陈仁钖动了气,却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就没问问他们是谁?” 老家人一努嘴,道:“嗯,就那家。” 陈仁钖顺着他努嘴的方向看去,不由一愣:“那不是周府吗?凭着咱对他闺女的那点儿恩惠,他也不该呀。”暗想着,唯恐他弄错了,又问:“他家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女孩儿吗?” 老家人坚定地道:“就是啊,姓周的那家,从外地来的,刚来的时候还不咋样,可前几年突然说去京城认一个什么大官儿做亲家,一去就是好几年。 听说啊,亲家没能认成,这家的小女儿反倒做了什么王妃。这下可了不得了,人还没到家,就派了人回来整修宅院,搞的啊那真叫一个堂皇。 这不,就在昨天,他们家的六个子侄同一天成亲,那番折腾哪,了不起。哦,给咱也送过请柬的,被您给回了。 不过,亏得您也没去,听说他们家发了几千张请柬,压根儿就一个人没请到。还有啊,听说他们的新娘子居然都是从什么怡红院丽春院之类的地方弄来的……” 陈仁钖隐约记得自己曾回过一张请柬,却不知这中间还有这么一段儿,边听着,已在想:“果如此的话,凭着周小娘的聪慧与坚韧,必可为朝廷增添一丝光亮,让大明多一份儿希望,自然也不枉了咱陈仁钖的一片忠君爱国之心。” 想着,陈仁钖的眼里难得的多了些光亮,但这光亮瞬间就又黯淡了下来:“这些终究还只是传言,他又那么老了,做事常颠三倒四,弄错了也未可知。” 越想越觉得是,陈仁钖也就越迫切,冷不丁地,他禁不住哑然失笑了:“对了,让吵闹的那两位进来,咱们问一声不就是了。” 拿定了主意,他打断了说到这里忍不住要笑的老家人,道:“去叫他们进来吧。” 老家人一脸不屑地道:“叫他们进来?我没有听错吧?可不能让那两个杂种平白污了咱们的地方,也污了老爷您的眼。” 陈仁钖知他对这两个深恶痛绝,尽力让自己平和地道:“对,你没听错,去叫他们进来吧。” 老家人仍不肯信,再三确认过后,才极不情愿地出门去唤这两个。 这两个正是周铎安排的,周铎自然也是受了周奎之计。周奎回了苏州偶尔听到“无梦园”有人抚琴吟唱,才知道陈仁钖已经回来,想周小娘能有今日多亏了他的栽培,忙备了礼赶去致谢。 行至半路,突然又想:“他虽对小娘有恩惠,却也害咱在京城吃了多年的苦,岂不是正可两相抵消?再说了,小娘能有今日,完全是小娘命中该有的事儿,又跟他何干?更何况,咱如今已是亲王的老泰山,要拜访也是他来拜访咱,咱岂能自折身价,让人笑话?” 想着,周奎不自觉地又退了回来。而且,也正因为这一想法,周奎相中了他的“无梦园”。 但之前毕竟还有那么一段交情,周奎纵使想也还有些不好意思,经了丁老板这一撺掇,决心立下,却又不想让别人太过轻看,故作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丁老板的建议。 丁老板走后,他即附耳对周铎如此这般说了一番。周铎连夜去安排,他则自去静等消息。 这两个原就无赖,又得了银子,哪敢不卖力?老家人出来时,这两个已经嗓子跟冒了烟似地,正有一句没一句地数落着。见终于有人出来,立即又来了劲儿。 老家人懒得搭理他们,讥讽道:“你们两个也该歇歇了。”说着,把身子一让,又道:“进来吧,我们家主人有请。” “有请?听说这个陈仁钖也是做过皇上老师的人,应该也不是善茬,咱们这样给他搅,他居然还有请?莫非他想把咱们诳进去关门打狗?” 这两个显然是一样的想法,迟疑着,竟不敢进去。 老家人也算有些经历,懂得他们的心思,故意道:“不让你们进,你们偏要进;这让你们进了,你们却又唯唯诺诺不肯进了。听好了,这就怪不得我老人家了。”说罢,装作要关门的样子。 这两个想想还是害怕,但终究收了人家的银子,不能不进,见状,暗中鼓了鼓劲儿,一咬牙跟着进了门。为了防止憋在心里的那股劲儿泄了,这两个不得不让自己装作一副歪七裂八的样子。 陈仁钖自是不屑,却还是问道:“听说你们家的小闺女做了王妃,不知是真是假?” “哦,原来这王妃比皇上的老师还要大些,看来这事儿有门儿。”这两个暗想着,争抢着道:“当然了,小心说出来吓死你。” “听这两个这样说,料来不假了。”暗想着,陈仁钖满心欢喜,又问道:“你们两个过来闹,是你们两个自己的主意,还是你们家主人的主意?” 这两个一愣道:“我们家主人乃人品高贵之人,才不屑做这等事呢,无奈你的院子影响了我们主人家的风水,我们气不过才过来的。” 陈仁钖虽对周奎的为人早有所耳闻,却不知周奎的盘算,心思又不在这上面,竟不疑心,暗想:“若果真影响了他们家的风水,因此损及王妃,陈仁钖还如何为人?” 想着,道:“这样吧,你回去告诉你们家主人,容仁钖一个月,仁钖必搬走。” 老家人道:“凭什么?咱家这院子建成并不晚于他们家,要搬也只能他们搬。” 陈仁钖不想跟他多说,待见两个欢喜地回去报信儿,忍不住又道:“倘若你不能完成的事儿,你的徒弟替你去完成,你是不是该全力维护她的周全?唉,反正咱就是一乡野村夫,住哪儿不是住?到后山盖一茅屋,估计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不慎落水患怪病 一个月后,陈仁钖依约搬进了在后山坡所建的茅草屋,过着日耕夜读闲时抚琴的生活,倒也逍遥自在。 周奎如愿收了“无梦园”,心里欢喜,命周铎兄弟从速去请能工巧匠,不日开工整修周府。 丁老板带了“水桶”及那恶汉回京复命,受到了上线的赞赏褒奖,欢喜异常。 消息也因此传到京城,传进了周小娘的耳朵。周小娘暗自嗟叹不已,亏得自打周奎叔侄走后,信王府再也没有发生消息外泄的事儿。 唯恐惹起客魏的注意,张后终没敢给信王举荐忠直之士共同研习治国理政之策,却秘密派人弄了不少当朝针砭时弊的书来供其参阅。 信王求进心切,昼夜参研不停。周小娘竭尽全力侍奉陪伴信王,力争为父兄赎罪。 时间不觉就到了七月,这日,天启帝突然变得兴致索然起来。天启帝兴致索然的时候,通常看啥啥不顺眼,莫名其妙地就会雷霆震怒。 对此,魏忠贤自是明了。他认为,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就是惯出来的毛病,而对于皇上来说,却是天经地义的。这便是两面看事之法。作为臣属,虽不能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却必须要把这种情况发生的不利后果降至最低程度甚至化解。 因此,他亲自拟定了一套方案,变着法子讨天启帝欢心。 天启帝恣意惯了,哪管这些,待要发火,却见魏忠贤快速地上前一步,不由冷“哼”了一声,已听魏忠贤道:“启禀皇上,老奴日前发现一绝好去处,不知皇上可有兴致前往否?” 天启帝一愣,好奇让他随即急问道:“哪儿?” 魏忠贤媚笑道:“老奴请皇上恩准老奴先不说,待会儿皇上去了,自会知道。” 天启帝好奇心愈盛,道了声“快快前面带路”,起了身径随了魏忠贤而来。 这里竟是宫中西苑,桥北浅水处泊了一条大船。天启帝一眼就识出,这条大船正是自己日前刚刚完工的,忍不住好奇地看了看魏忠贤。 魏忠贤暗笑了笑,也不说话,小碎步快速向前,亲自为天启帝开了舱门。 里面居然已经摆了酒席!十数名美好的女子,或跪或蹲或立于内舱门边,仿佛雕塑一般! 天启帝懵懵懂懂地迈入船舱的那一个瞬间,船舱内登时琴箫齐鸣,十数名美好的女子一齐过来,围着天启帝且歌且舞起来。 受了感染,天启帝立时跟着手舞足蹈起来。他不懂歌舞,却还是手忙脚乱地穿梭于其中,调皮地摸一摸这个的手,又去香一香那个的脸,弄得兴起,索性抱住一个,登时搞得阵形大乱,嬉笑尖叫声响成一片。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把自己弄了一身的汗,他才停下来,自去坐了吃酒。 天启帝原也算得上海量,无奈这一番折腾已然挑起了他的玩心,只吃了几杯,他就转向魏忠贤突发奇想道:“若是能有只小船儿,乘着酒兴,去湖中心泛舟,肯定有趣。” 魏忠贤讨好道:“皇上所言甚是,关于这一点儿,老奴也想到了,只是皇上未曾降旨,老奴不敢擅做主张。” 天启帝闻言大喜,道了声“好,这就去”,率先起了身。 魏忠贤忙招呼了王体乾,一左一右扶了天启帝上了小船,未及叮嘱几句,天启帝已抢先亢奋地冲候在上面的两个小太监道:“快快地,拔锚起航,冲到湖中心去。” 两个小太监不敢怠慢,忙依言划了起来。这两个小太监事先已得到魏忠贤的关照,为安全计,把船划得又慢又稳。 天启帝嫌太慢不过瘾,嘴里连连催促:“快,对,快,你们两个哪,倒是用些力。” 这两个小太监为难地看了看魏忠贤,见他无奈地点了点头,手上加力,船飞速地行驶起来。船毕竟太小,又载了五个人,速度一旦有了,免不了要不稳。 魏忠贤跟王体乾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天启帝却兴奋得大喊大叫,弄得小船儿晃个不停,险象环生,天启帝却愈发兴奋。 好不容易待他安静下来,魏忠贤和王体乾均不由自主地两手抚胸长舒了一口气。然而,未及这两个把这口气喘透,天启帝眼见着这两个小太监划船,又突发奇想,技痒难耐,过来推开这两个小太监,亲自划了起来。 天启帝毕竟没有划船的经验,虽有这两个小太监在旁边轮番指点着,竟是眼高手低,还是把船弄得在原地不停地打着转。 魏忠贤跟王体乾唯恐有所闪失,仗着胆子再三劝阻,天启帝反而兴致越高,边手忙脚乱地忙活着,边笑道:“两位爱卿休要担心少要害怕,朕行的,管保安全。” 说着,小船转得更急,魏忠贤待要再劝,蓦然刮起了一阵漩涡风,五个人未及反应过来,小船儿已翻了。 天启帝不识水性,冷不丁地落入水中,登时慌了,呼喊着,手脚乱动,反而更快地往水下沉去。 魏忠贤、王体乾及两个小太监均略通水性,四个一齐努力,才勉强把天启帝托出了水面,赶巧岸边的大船过来救援,才总算把天启帝救了上来。 天启帝哪里受过这等惊吓,从此以后,面无血色,虚弱乏力,虽经御医多方诊治,身体还是每况愈下。 “这个时候,无疑正是讨好上司的绝佳时机。”魏忠贤暗自盘算着,冲向尚书霍维华道:“咱家记得,你不是有种叫做‘灵露饮’的仙药吗?去,快去进献给皇上,也好让皇上快快好起来。” 霍维华一脸难色地道:“九千岁记得不错,确有这药,只是这药若是不对症,服用了,当场或许有效,日后却有害。” 魏忠贤认为他在违拗自己,心中不悦,不耐烦地道:“你且不要管日后,当场能让皇上不遭罪就行,啥不都得一步一步来嘛。” 霍维华想想还是觉得不妥,但见魏忠贤说的话不容置疑,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去来见天启帝和张后,道:“臣有一灵药进献。” 天启帝病急乱投医,闻得有灵药,哪辨真假,起身就要服药。 张后却见他神色游移,心中生疑,问道:“这灵药果真有效吗?” 霍维华不敢违拗魏忠贤,撒谎道:“应该对皇上的病有效。” “似他这等公开献药,纵使他是魏忠贤的亲信,谅他也没有害皇上的胆量,或许该当皇上这病有得治,服了药果真就好了。”想着,见天启帝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张后亲自服侍他服下。 这药竟是清甜可口,而且服过之后,天启帝不仅脸上渐渐有了血色,过不了几日,竟开始能够下地行走了。 魏忠贤和霍维华均暗自长舒了一口气,天启帝和张后却是大喜,日日坚持服用。 谁曾想,一个月后,天启帝居然得了臌胀病,全身水肿,眼瞅着就要不行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为保大明改初衷 张后大急,但她知事关重大,唯恐有所闪失,片刻不离地守在天启帝的身边。 这日,张后实在抗不住了,虽再三命令自己切不能睡过去,却还是伏到天启帝身边迷糊了起来。 迷糊中,但见汪文言、杨涟、魏大中、左光斗、顾大章、周顺昌、高攀龙等一干直臣,裕妃张氏、皇贵妃范氏、成妃李氏、贵人冯氏以及所生皇子,一个个浑身是血地闪到她的面前,嘴里大喊着“报仇,报仇啊”。 她心中大恸,待要上前说话,这些人却又摇着头一个个飘然而逝。 她自觉愧对他们,起身去追,待要追上了,却见顾秉谦、魏广微、黄立极、施风来、张瑞图以及来道宗、杨景辰等冷不丁地横到了她的面前,后面还跟着魏忠贤的什么“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四十孙”等。 她心里厌恶,怒道:“好狗不挡道,挡道无好狗。” 这些人竟也不怒,一齐笑道:“张后所言甚是,我等是狗,魏公公的狗。皇上是万岁,魏公公是九千九百岁,我等做魏公公的狗有啥不好的?” 她斥道:“无耻之徒,这天底下怎么会生出尔等无耻之徒?” 他们居然笑道:“无耻?何谓无耻?魏公公可是大明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忠臣,你没有听说过吗,各地都在纷纷地为魏公公建生祠呢。” 她愈怒,道:“什么他妈的九千九百岁,还建什么狗屁生祠,依本后看来,也不过就一阉狗儿,骗取了皇上的信任,待皇上明白过来,定让之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人竟敢冲她勃然大怒,纷纷道:“念你乃本朝皇后,你羞辱我等,我等不与你计较,但你居然敢公开羞辱九千岁,我等绝不能饶你。” 她怒极反笑道:“你等能拿本后怎样,敢谋反吗?” 这些人齐声道:“九千岁说了,皇上快要死了,你这皇后也就做到头儿了,哼,我等且先杀了你。”说着,面目已变得狰狞,一步一步向她逼了过来…… 她惊叫了一声,醒了过来,胸口兀自狂跳不已:“这是梦吗?不,这绝不是梦,现实如斯,比梦更可怕。”暗想着,她手抚胸口,抬眼去看天启帝,但见天启帝正怔怔地瞅着自己,不由失声道:“天哪,五天了,你总算醒了过来。” 天启帝是被她的尖叫声惊醒的。他懂她,但她不懂他。显然地,这并不影响他爱她,正因为爱她,他更不能让她懂他,因为她知道的越少才会越安全。 “她毕竟是大明的当朝皇后,谁又敢拿她怎样?是,没人敢拿她怎样,但前提是朕活着,朕若是死了呢?”天启帝柔肠百转地想着,见她醒了,一脸的惊慌失措,心中不忍,待要明说了,却又意识到自己不争气的身体,强自忍住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张后不知其所想,只道他身体不适,说着话,已起了身,拿了湿毛巾欲去拭他额头上的汗。 天启帝突然又是一阵心慌,紧接着便上气不接下气:“看来,到了朕该安排一下后事的时候了。”天启帝无奈地感叹着,心里泛上一股浓浓的失落,抬手阻止了她,道:“你不要忙了,朕想自己的时日无多了,该跟你说说了。” 张后知他所言非虚,却还是轻轻地拭了拭他的额头,动情地道:“会好的,皇上会好的。” 天启帝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道:“朕知道,这是你的心愿,朕又何尝不这样想呢?但是,好不了了,这就是天命,天命又岂是人力所能阻挡的?”说着,不停地咳了起来。 张后忙扶他坐了起来,垂着泪,轻轻地捶着他的后背。 对于天启帝来说,坐着都已变成了一种奢侈。他自觉舒服了些,却仍在咳。半晌,他的咳才总算停了。见张后又要说话,忙制止了,道:“朕仔细地想过了,朕已再无子嗣,这就是朕的命哪。 朕死后,就传位给魏妃良卿所生的皇子吧,魏妃乃魏忠贤的侄孙女,魏忠贤必能护她们母子周全,也可避免了纷争。” “倒是能避免了纷争,糊涂的皇上啊,这样的话,你岂不是把大明的江山拱手让给了外人?”张后闻言,心里急且怒地大喊大叫着,嘴上还是努力平静地道:“不可,万万不可。” 天启帝不想一向端庄贤淑与世无争的她竟会反对自己临终的决定,心里不满,但对她的爱怜还是让他问道:“为何?” 张后豁了命也要保住大明江山,听他问,知他虽做出此等荒唐的决定,心里终究还是虚的,忙道:“魏妃怀孕的事儿已不止说过一次两次了,事实却证明都是假的。咱们先不说她这次怀孕到底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又焉知她所生便是皇子?” 说着,张后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愤懑,激动起来,继续道:“即便她所生果真是皇子,这个魏妃一向行为不端,又焉知就一定是龙种?好,话再退回来,即便他是龙种,魏忠贤也能护他周全,他不过一孺子,又怎么能保得住大明的万里河山呢?” 天启帝当然也有这样的担心,但他不想说出来,又不好不说话,只好莫名其妙地喃喃自语道:“若不如此的话,又能若何?唉,都怪朕,都怪朕。” 一番慷慨激昂,张后的思路居然异常清醒起来。见状,已然明白了他的心意,劝道:“其实,也不是没法的,信王已长大成人,胸有锦绣又不失雄心壮志,传位于他又有何妨?” 对于自己这个仅剩的弟弟,天启帝一向痛爱有加,闻言,心里已先有了几分同意,但他还是不自信地道:“传位于弟,毕竟差了辈分,本朝没有,前人有这样做的吗?” 张后心里一激,忙道:“当然有,宋太祖赵匡胤传的就是其弟赵匡义,因此保了大宋朝两代强盛清明,传为千古佳话。” 天启帝“哦”了一声,渐渐浑浊的双眼突地闪了一下,又不无担忧地道:“信王生性恬淡,他肯吃这份儿辛苦吗?” 却不知张后心早有所属,不止一次地想过,闻言,立即接话道:“据臣妾所知,他可没有闲着,正不舍昼夜地研习治国理政之道,颇有心得。 为大明万里江山计,皇上若肯做尧舜,就由不得他了,他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臣妾定当竭力周旋。” 天启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待要说话,却是一口气喘不上来,憋得脸发紫。 张后忙着去给他捶背推胸,许久,他嘴里才总算又咕噜了一声。 无奈,这咕噜声实在太过含糊,张后没能听清,但她还是咬了咬牙,坚定地道:“来人哪,传旨:速传信王入宫见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再三辞让承大统 时为大明天启七年(公元1627年),农历八月二十一日。 睡过了午觉,信王朱由检破例没有去庭院漫步,一个人坐于床上摇头叹息不已。 入住信王府后,因为周小娘的悉心照料,信王朱由检的生活慢慢变得规律起来:上午,或读一些策论和历史典籍,或研习张后搜集来的那些当朝的针砭时弊之作;下午则去庭院漫步,消化上午所学,寻找其中的得失;到了晚上,便看看朝廷的邸报,或者听听周小娘命人搜集来的时政新闻。 应该说,信王朱由检也算是肯坚持的人,养成习惯后,极少改变过,周小娘不由不解地看着他道:“这又是为了哪般?” 除了生活,周小娘从不过问他的事。听她动问,他知她在关心自己,忘情地把她揽到怀里,脸紧紧地贴着她那乌黑的散发着异香的长发,叹息道:“唉,皇兄的日子恐怕不多了。” 她听说过,心里也悲伤,但她还是劝道:“皇上春秋鼎盛,委实可惜,但人的命天注定,人力终究不能逆天哪。” 他正色地道:“皇兄春秋鼎盛,固然可惜,但更可惜的还是大明的万里江山哪。” 听他提及大明江山,碍于“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她虽仍不解,却还是低了头不再说话。 见她不接话,他立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他憋得实在太久了,仍然不管不顾地道:“内有阉狗儿专权,迫害清流,致使朝政失明,不少地方已有百姓起来反抗;外有后金虎视眈眈,不时犯我边境抢掠我边民,内外交困,不能不让人担忧哪。” 她不能表态,但见他说完之后一脸征询地看着自己,又不好不说话,便试探着道:“待皇上选定了继位人,夫君身为皇叔,竭力辅佐,扭转乾坤就是。” “继位人?唉。”他叹息了一声,显已颓废哀伤至极。 她知道皇上的那些皇子们已尽皆死于阉狗儿之手,即便未出生的,也只有尚不能确定真假的魏妃所怀的,而魏妃又是魏忠贤的侄孙女。 这事儿他已不止一次向她说过了,她也不知该咋办,只能继续宽慰道:“夫君莫要担心,即便魏妃乃阉狗儿的侄孙女,她所怀的终究还是咱们朱家的龙种,终究强过江山落于他人之手。” “朱家的龙种?哼,不见得就是吧?”他冷笑着反问了一句,近乎痛心疾首地道:“这能怪得了谁?只能怪皇兄太糊涂,作茧自缚,作茧自缚哪。” 她自觉不好去搀和那些流言,想了想,道:“皇上虽有时候犯糊涂,但夫君还是应该相信皇上,皇上可是承天命的,相信他指定会有办法解决。” “承天命?也就你还信。”说着,觉得话说得重了些,又道:“真的,这话除了你,没人再信了,毕竟权力和利益才是最实在的。江山社稷可不是他的木匠活儿,他就是一文盲,他还能有啥办法?他不要再闹笑话就不错了。” 关于天启帝闹的笑话,她私下里没少听过。之前听的时候,也就觉得好笑一笑了之,此时却深切地感受到了信王的无奈,一时间竟不知该怎样去接他的话。 但听他又道:“当年,江西抚军剿平寇乱后上章报捷,奏章中有‘追奔逐北’一句,说他们为平息叛乱,四处奔走,很是辛苦。 阉狗儿的亲信何费亦胸中没有多少墨水,把‘追奔逐北’念成了‘逐奔追北’。解释说,‘逐奔’为‘追赶逃走’,‘追北’为‘追求赃物’。 皇兄大怒,江西抚军不仅没能得到奖赏,反而受到了‘罚俸’的处罚。你说笑人不笑人? 对内倒还罢了,总有纠正的一天。对外,他居然也闹笑话,有一次,有三国派使臣来进贡……” 正说着,蓦听得传旨太监扯着公羊嗓子尖叫道:“皇后娘娘懿旨到——” “皇后娘娘懿旨?皇嫂有事从来不传懿旨的,莫非皇兄已……” 猜测着,朱由检和周小娘一愣,不及细想,忙跪倒在地,刚要说话,却听传旨太监又道:“皇后娘娘懿旨,着令信王朱由检接旨后即刻从速进宫,不得有误!” 信王道了声“臣朱由检接旨”,忍不住转身去看周小娘,但见周小娘也正在看他,点了点头,也不说话,起身过来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径直随传旨太监进了宫。 进得宫里,天启帝赶巧又醒了过来。信王朱由检忙近前问安。 天启帝眼睛闪了闪,无力地抓住了他的手,嘴唇不停地翕动着,因为声音太低,信王朱由检用力去听才听了个大概: 朕当为尧舜,重用魏忠贤,善待皇嫂…… 信王毫无思想准备,手足无措,再三道:“臣弟无德无能,岂敢担此大任?” 这可乐坏了一个人,谁呀?魏忠贤。 因为张后降了“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擅入”的严旨,魏忠贤无法探知天启帝的境况,不由暗暗心焦。 为了克制这心焦,他强迫自己去想:“应该没有大碍的,皇上当初探望魏妃的时候不是已经说过了吗,由魏妃所怀的皇子继承大统。这虽是皇上一时兴奋所言,但皇上就是这么个人,嘴里说了,往往再难改变。” 想着,魏忠贤有了些底气,却还是忍不住又想:“可是,那毕竟还是个未出生的,张嫣又一向极力地反对,这段日子她又把皇上隔离了,焉知就不会再进谗言,万一有了变数呢?那样的话……” 魏忠贤不敢再想下去,匆忙赶去跟客氏商量对策。未及开口,闻得急诏信王进宫,已然猜了个十之八九,忙着过来探听消息。 事实竟果如他所担心的那样发生了。无疑地,他最怕信王继位,心里登时如打翻了五味瓶,说不上是啥滋味。见信王再三推辞,他哪有不喜的理由? 张后既已跟魏忠贤势同水火,他喜,张后必急,不顾亲信的再三阻拦,从屏风后面转出来道:“承此大位非你莫属,信王千万不能再推辞!你要知道,朱家的列祖列宗可都在看着你哪。”说罢,冲向魏忠贤一努嘴。 信王会意,登时又记起了自己进宫时的异样感觉,转身去看天启帝,但见天启帝虽已不能语却频频地冲向自己颔首,心里一酸,顿了顿脚,跪伏于天启帝榻前连连叩头道:“臣弟奉命!臣弟奉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王妃情深护夫君 张后见了,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魏忠贤却大失所望,狠狠地剜了张后一眼,自个生着闷气。 天启帝则放心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随着太监一声“皇上归天了——”,内宫顿时哭声一片。 张后虽伤心欲绝,却顾不得哭,挪至信王身畔,悄声道:“我仔细观察过了,必是因为事发突然,客魏暂无异动,不过还是小心为上,切记不要吃宫中的任何食物!我会吩咐弟妹亲自送过来!” 信王一愣,感激地冲她点了点头,嘴上却道:“皇嫂只管去忙大事吧,她一定会亲自送过来的。” 张后奇道:“难道你事先吩咐过?” 信王摇了摇头。 张后提醒道:“这事可是大意不得的。” 信王道:“臣弟知道。”说完,见张后仍不放心,又道:“亏得皇嫂选的好王妃,过了这些年,臣弟居然能感知到她的想法,她当然也一样能感知到臣弟的想法。所以,她一定会亲自送过来的。” “这叫什么?这就叫情至深处哪。”张后感叹了一句,放心地去办事。 待办过了事,已到了晚饭的时间。张后觉得事关重大,再去看信王,但见他一个人坐着,满脸的疲惫,显然还没有吃过东西。 “搞什么搞?”张后咕噜了一句,待要过来动问,却见周小娘亲自拎着食盒来了,不由暗暗称奇。 话不妨再回到午后,目送信王走后——这已经成了周小娘的习惯,逢信王外出必要目送,归来则必要亲到府门外迎接道乏——周小娘忍不住想:“皇嫂一反常态传懿旨急诏,必是因为皇上的身体出了问题。 想那客魏贼原就蠢蠢欲动,此时必已近疯狂,宫中虽有皇嫂支撑周旋,定也是凶险莫测,信王此时进宫……” 想到这里,她不敢再想下去,只揪心似地为信王担忧起来,以致于她啥事也做不成。 无奈,她强迫自己去想:“信王毕竟是皇上唯一的亲弟弟,客魏贼纵使再猖狂,断也不敢做啥谋逆之事吧?” 如此想着,担忧果然轻了些,她开始不停地看时间。也奇了怪了,往日里一天天地跟飞似地就过去了,今日却仿佛停止了,总留在那么一个点上。 意识到了这一点儿,她冷不丁地又想:“那些客魏贼原就狗胆包天,现如今宫内宫外朝上朝下都是他们的爪牙,他们还有啥不敢干的?” 越想越觉得是,她心惊肉跳起来,起了身,冲向侍婢小环儿道:“宫里有消息传来没有?” “这已经是她第十八遍在问了,之前信王也没少进宫,从未见她似今天这样坐卧不安,她今天这是怎么了?”小环儿暗想着,摇了摇头,随即却又意识到她想得到的是回答,忙提高了声音道:“启禀王妃,暂时还没有。” 她“哦”了一声,叮嘱道:“记住,耳朵放机灵点儿,一有消息,马上禀报。” 说罢,见小环儿点了点头,又响亮地答了声“是”,这才放了心似地去坐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信王居然牵着她的手上了一艘孤船。上了船才发现,河道里尽是暗礁和险滩,一不小心就有触礁沉没的危险。她的心紧紧地揪着,他们竟顺利地通过了暗礁,上了一座孤岛。 孤岛上有个会测字的神仙,能够通过测字预知吉凶未来。信王兴起,非要让她写一个字来测,她随手就写了个“有”字。 却不料,老神仙默算了一会儿,摇头晃脑地道:“‘有’字去掉了肩膀,就是个‘月’字,‘月’无‘日’不‘明’哪,不吉,不吉。” 她大急,道:“怎能不吉,有总比没有好啊。” 老神仙居然不肯听她的辩解,摇着头自顾走了。 她一急,又回到了现实,再去想适才之事,记起她父兄离开京城的那天,她和信王真的去测过这个“有”字,也跟适才的境况相同,只是不知何以会加了前面的情节。 正苦想无果,小环儿唯恐扰了她,轻手轻脚地进来了。 “莫非宫里有了消息?”她神经质地想着,嘴上已问道:“何事,快禀。” 这个小环儿虽是侍婢,她却向以姐妹相待。小环儿自是懂得感恩,原以为她睡着了,不想她竟开口说了话,立即无法掩饰喜悦地道:“启禀王妃,宫里刚才传来消息,说皇上已经殡天,咱们王爷承大统了。” “皇上殡天,王爷承大统?”这可是个不曾想到的结果,再三问过,确认无误后,见小环儿一脸的喜不自胜,暗道:“这个小妮子,终究不懂,登基大典之前,严格地讲,信王还是信王,还算不上皇上。 现实却由暗流涌动升级为刀枪剑戟了,这个时候,风险无疑最大,他也最需要帮助,咱必须要助他一臂之力。 咋助呢?别的咱帮不上,咱至少可以做好麦饼菜汤,亲自给他送进去,也省得有人在这上面弄手脚害他。” 拿定了主意,见天色已不早,她不敢再耽搁,道:“小环儿速做准备,咱们这就去采购食料。” 小环儿手脚麻利,一会儿就好了,却不以为然地道:“不就是准备个庆功宴吗,咱们王府又没有多少人,让后厨去弄不就行了,何必要亲自出马呢?” 她正色地道:“死丫头,不要再啰嗦了,快走吧,比庆功宴还要紧哩。” “比庆功宴还要紧?”小环儿反问了一句,却听她又道:“你想啊,皇上殡天,现在皇宫里该有多乱哪,咱们王爷一旦饿了,又怎么敢乱吃?咱们须得亲自做好了,再亲自给咱们王爷送进去。” “难道皇宫里的饭菜比不过咱们王府吗?不对呀,戏里唱得不这样啊。”小环儿虽有千般的疑问,听她说得庄重,也不敢再问,忙陪她去采购了些信王爱吃的食料。 说是陪一点儿不假,因为她连小环儿也不容许动手的,亲自挑选,亲自洗干净,又亲自下厨,亲自装了食盒,亲自往宫里送。进宫门的时候,守宫门的例行检查欲动食盒,硬生生地挨了她一记耳瓜子。 这守宫门的之所以如此猖獗,自然因为自己是九千岁的人,不曾想这么文弱的王妃竟敢当众搧他的耳瓜子。想想日后必要为后,也不敢拿她怎样,只好自认倒霉。 其实,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何以会突然变得如此泼辣凶猛,她当时唯一的念想,就是不能容许任何人玷污了夫君的食物。 信王其实也没料到她会来,他告诉张后的那些都是骗她的,他唯恐张后因为顾念他而影响了大事。 因此,见她来了,经过了一番折腾正又饥又渴的信王,心中大喜,放心地吃过喝过,精神见长。她临去时,他自然也没忘了乘人不备拥抱了她。 张后却不知他撒了谎,见她居然能想到自己的前头,免不了要为自己当初没失了眼色而高兴。这应该算是张后灰蒙蒙的心里唯一的亮光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章 客魏密谋挟新君 冷不丁地见再三辞让的信王跪伏于天启帝榻前连道“臣弟奉命!”,魏忠贤心里的五味瓶,迅速地经过巨大地失望转化成了恨:“不能,咱家绝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他在心里竭斯底里地喊着。他这喊虽然在心里,却不是空喊乱喊。早在几天前,他就命他的“孩儿”们枕戈达旦。只要他挥一挥手,眼前的局面立马就会改变。 显然地,他并没有因此丧失理智,因为瞬间他就又在想:“木已成舟,倘若那样的话,咱虽可以矫诏,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现实,但天下必要不安分起来,咱岂不是要四处去灭火?真是得不偿失了。 什么得不偿失?哼,四处灭火也比受这狗崽子信王的摆布强。万一这狗崽子发起威来,咱还落得了好?罢了,倒不如现在就搬到葫芦撒光了他的油。” 拿定了主意,魏忠贤缓缓抬起了手,未及落下来,却见信王正立于他的面前,尽是期待地看着他。 原来,自打决定奉命的那一刻起,因为自己进宫时的那股异样的感觉,信王眼睛的余光就没有再离开过魏忠贤,但见他的脸渐渐地由红变白再由白变灰,知他必要有所图谋,只是尚在迟疑。 他手里没有兵权,即便有,此时恐怕也用不上。无奈,他只好骗过了张后,让她一心去办事。其实,张后的事儿也是没法办的,因为魏忠贤没有发话,他的“孩儿”们不知他的态度,只管推诿扯皮。 这一切,信王冷眼旁观,自是看得明白。转眼再去看魏忠贤,但见他虽呆呆地,脸色却正向紫向青转变,信王知他快要做出决定了,自己不能再等下去,必须豁出去搏一搏,悄悄来到了他的面前。 魏忠贤万万没能想到,不由一愣,又看看信王那眼神,暗想:“那是什么,那就是期待嘛,什么叫期待,说白了,不就是信任吗?他可是日后的皇上哪,莫非他竟也信任咱?也不是没有可能嘛,皇上临去时不是还交代他要重用咱吗? 或许他肯听皇上的话。果那样的话,咱还有必要大打出手吗?唉,虽说痛快了,却也得冒风险。罢了,且放过他。哼,只要咱手里握着大权,他就是天老爷,还不尽着咱随意地捏?” 如飞似地闪过这些念头之后,魏忠贤抬起来的手挪去佯作拭了一下泪,失声道:“皇上去了——” 他当然也是有泪的,因为念及天启帝的诸般好他心里有愧。这无疑也是他闪过这些念头的重要原因。 这自然也是信王敢于一搏的理由之一。信王虽无法知道其所想,但见他如此,心里的底气愈足,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声音极为温和地道:“您可是先皇的托孤大臣,可不能只顾着伤心啼哭,须得先料理好先帝的后事。” “他居然称咱为您?这可是连先帝都不曾给过的礼遇哪。”魏忠贤暗自感叹了一声,心里再无二意,道了声“多谢体恤提醒”,转了身命人速去安排。 他的那些“孩儿”们,正等他的信号,不想他的态度急转,虽大为不解,却还是不敢不从,事情终于能够办得下去了。 信王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因为心落了地,信王才意识到了饿,大快朵颐周小娘送进来的饭菜。 魏忠贤却因此又犯起了思量:“咱家明明为他准备了精美的饭菜,他不肯吃,非要吃周小娘亲自送进来的,还说什么爱吃,屁话,分明就是不肯相信咱,对咱还心存芥蒂。 难道咱家的决定错了吗?肯定是,他跟张嫣那么亲近,张嫣又是咱家的死对头,他岂能不受她的影响?” 思量着,大脑里却冷不丁地又闪过他做决定所想过的那些,两者迅速地交织,让他乱成了一团麻,免不了烦躁起来。抬眼一看,居然到了咸安宫。 客氏显已获知了消息,见他进来,却还是问道:“怎么,计划放弃了?” 魏忠贤“嗯”了一声,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盘算和思量讲了,因为愈发不知对错,竟有些慌乱。 客氏起身用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叹了口气道:“你哪,我就知道你这计划进行不下去。唉,既然放弃了,就不要再提,让它永远烂到肚子里。” 魏忠贤跟着她叹了口气,蓦然涌上一股浓重的失败感,让他的眼前尽是张嫣那一脸的得色,火登时窜了上来,恶狠狠地骂道:“他妈的,都怪那个该死的张嫣,要不是她,哪里会有这么多周折?” 客氏沉思着,半晌才道:“事情紧赶慢赶赶到了这一步,啥也不说了,不过,我可得提醒你,不要偏离了方向。” 魏忠贤怒气未消,冷“哼”了一声,反问道:“偏离了方向?难道她不该死吗?” 客氏正色地道:“该死,她当然该死。但她的死已不再重要,而且极有可能影响到咱们的目标。因为天启死了,她已经成了一个毫无用处的废后,而咱们的目标应该马上转为两日后登基的那位。” “转向他?”魏忠贤反问了一句,不解地看着她。 她坚定地道:“对,转向他。没办法,谁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他成了名正言顺的继位人来着?” 魏忠贤听他如此说,知她必已有了主意,问道:“咋转向他?” 她道:“我仔细想过了,办法不外乎两种,一种是……”说着,她用手做了个砍头的动作,接着道:“让他短命,没办法,他不是不肯听话吗?再一种就是跟控制天启帝一样控制他,只要他事事都听咱的,咱也懒得非要流血。” 魏忠贤想了一会儿,道:“不流血当然最好,可他不比天启,我打听过了,他在藩邸时只一心死读圣贤书,几乎没有任何爱好。” 客氏笑了笑,信心十足地道:“莫急,咱家已命人前去打探,看了情况再说。” 魏忠贤仍不肯甘心,咕噜道:“是的,是该看了情况再说,可咱们总得有个大致的方向吧?” 客氏顿了顿,道:“细想想,老魏你做的对呀,你想啊,天启这个临死不留后的,既然把皇位传给了他,没有任何理由就杀死他,确也不太合适。 这样吧,咱们必须得视情况而定,若是他不马上翻脸,咱们就设法控制他;若是他马上就翻脸,咱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扳倒他的葫芦撒了他的油。” 魏忠贤道:“马上翻脸,依我看,应该不会,天启临死有交代且不说,他对咱家还是满倚重的,只是,控制他的法不好设。” 客氏道:“只要他还是个人,就没啥难的。我备了两套方案:一是备国色四人,每人备香丸一粒,把他彻底变成痴皇帝,任由咱们控制;一是你速去通知你的‘孩儿’们,做好随时应急的准备。” 魏忠贤闻言,心里的怨气已消了大半,由衷地道:“此计甚妙。”说完,似是怕她不放心,又道:“至于‘孩儿’们,我早就吩咐过,他们都挺懂事,时刻戒备着呢。哼,今日若是咱家不松口,他恐怕啥事也办不成。” 她不认识似地仔细看了看他,哈哈大笑。魏忠贤莫名其妙,但见她笑,也跟着笑了起来,几近疯狂。 正笑,却见一小太监匆匆而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小娘舍己为信王 客氏识得,这小太监正是自己派出去打探消息的那个,忙止了笑,问道:“有消息了吗?” 这小太监斟字酌句道:“也算不上啥消息,一直就在乾清宫呆坐着,哦,对了,他吩咐内阁准备《即位诏书》,吩咐过之后,继续呆坐着。” “《即位诏书》可是新皇的施政纲领,他居然让由咱家孩儿把持的内阁来搞,哼,看来他也没有多少新鲜花样。”魏忠贤暗想着,稍稍放了心,却还是不敢置信地反问道:“他果真吩咐内阁来准备,就没有指示点儿什么?” 这小太监道:“千真万确,当真没有,只说让他们准备。” 客氏“哦”了一声,转向魏忠贤道:“抓紧准备准备吧,怕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要过来请示机宜。” 魏忠贤不无卖弄地道:“不会的,咱家怎么个想法,这帮‘孩儿’们都是知道的,不然,凡事请示汇报,容易泄密且不说,还不累死咱家了?” 客氏沉思着接话道:“也好,彼不动,咱家也不动,静观其变。” 魏忠贤点了点头,却又冲客氏挤眉弄眼道:“大体上是这样的,不过,他不动,咱家可得动哪,难道你想让自己精心备下的国色白白地糟蹋了?”说完,只管坏坏地笑。 客氏笑骂道:“你个挨千刀儿的,真不知你妈妈当初是怎么把你生出来的,咋就胎里就带了一肚子的坏水儿呢?” 魏忠贤也不着恼,揶揄道:“人家春秋鼎盛,你总不至于要让人家空守寂寞吧?” 客氏剜了他一眼,不屑地道:“哼,这点儿小事儿,还用得着你来提醒吗?见你个挨千刀儿的放弃了计划,老身就去试过了……”说着,竟是一脸的无奈与不解。 魏忠贤不信似地道:“难道他跟咱家一样算不上男人?” 这事无疑让客氏自觉丢尽了面子,现在想起来仍恨恨地,道:“都怪周小娘那个贱货,眼瞅着累的身子都快动不了了,竟还是片刻不离地守着他。” 魏忠贤担心地道:“你的意思是,咱们的计划没法弄了?” 客氏笑道:“那倒不致于,时间长了去了,不要说人,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说完,见魏忠贤还在担心,又道:“放心吧,他不仅不要咱们的东西,除了周小娘这个贱货的,他谁的东西都不要,连张后给的也不要。 哦,你以为就咱们自己进献东西啊,你错了,上赶着进献的多了去了。哎,你说也奇了怪了啊,咱们进献东西他一概不要,若是去讨个赏什么的,他倒是一律照准,原来的什么待遇啊赏赐啊,你想辞掉都不行。” 魏忠贤“哦”了一声,反问道:“你试过?” 客氏道:“当然了,我最初也不信的。” “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呢?”魏忠贤猜测着,眼前蓦然又跳出周小娘那提着食盒神圣不容侵犯的坚定神色,不由暗叹道:“这个贱货,倒是还有些韧劲儿。” 却不知张后居然也这样想,不过,张后不似他这样满含了蔑视和敌意,而是由衷的赞叹。 张后刚办完了事。她职责内原也没有这么多事要办,但她认定了自己多出一份力,信王跟小娘身上的压力就会轻一份,她义不容辞地要为他们分担。 所以,虽已睏累得不行,却还是不放心,坚持着过来看他们。远远地便见周小娘磕头虫似地在打着盹儿,知她在硬撑着,赞叹由此而出。 自打提着食盒进宫的那一刻起,意识到目前的危机,周小娘竟变得异常地警醒。张后的这一声赞叹,虽说极轻,却还是让她感受到有人来了,抬眼来看,见是张后,忙起身相迎。 张后一时间竟不知该说啥好,猛地抱住了她。半晌,才叹道:“他们哪,当真是处心积虑无所不用其极,居然连送国色这等损招都想到了用上了!” 就在张后抱住她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张后就是她的妈妈,依偎到她的怀里,既温暖又踏实。唯恐这梦太快就醒过来,她紧紧地依偎着,啥也不想说。 张后感觉到了,抱住她的胳膊稍稍加了加力,接着道:“多亏弟妹了,唉,要不然可就麻烦大了。” 周小娘不好再不说话,谦逊地道:“我不过尽了一个夫人该尽的责任,真的没什么,还是他自个把持得住。” 说着,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仍在呆坐着的信王,又道:“不过,这事儿倒是提醒了我,他也是一个健康的正常的男人哪,我能够感觉得到他对于国色的喜欢,又为什么非要等着别人给他送呢?” 张后一愣,忙推开她,两眼紧盯着她,道:“你个傻女人,这天底下有哪一个女人肯把自己深爱着的丈夫硬往别的女人怀里塞?告诉你,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后果很严重的,尤其在这深宫里。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真的想好了吗?” 她道:“这有什么难想的吗?民间尚且都在三妻四妾,作为他的王妃,我又有什么理由和资格来剥夺他做男人的权力吗?” 听她说的坚定,张后心里更加钦佩,嘴上却还是道:“现在去选恐怕来不及,再说了,也不是时候吧?” 她道:“我倒觉得恰逢其时,您想哪,如果他们知道了咱们在忙这个,他们会怎么想?还不是要把信王想的一团糟糕,岂不正好?” 张后道:“亏得你这小脑瓜想得出,可是,这毕竟是在为日后的皇上选的,马虎不得,而且咱们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哪。” 她道:“咱们根本无需耗费时间和精力,相反,她们来了,帮咱们盯着,咱们还能腾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张后“哦”了一声,奇道:“她们?怎么回事?快说来听听。” 跟女儿冲向母亲一样,她自得地道:“她们一个姓田,一个姓袁。姓田的,原是扬州的一名小艺妓,琴棋书画无不擅长,性格淡泊,而且自然生就了通身有如花的体味;姓袁的,猎户出身,善骑马射箭,北方人性较直爽。 她们都是跟我一起参选王妃的淑女,分别因为瘦小和脚大被淘汰。搬入信王府后,我即把这两个引荐给了他,还算对他的心思。原本打算近些日子就把事给他们办了,不想发生了这事。” 张后道:“如此的话,倒算是知根知底儿了。” 她歪着头道:“那当然,这两个果不错。” 张后娇嗔道:“那还等什么,快去把她们请进来啊。” 她道:“我已命人去请了,估摸着快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信王用计惑客魏 边吃着饭,信王朱由检边在想:“也难怪皇兄离不了他,魏忠贤这个老东西,不仅办事是把好手,侍奉起人来,竟也能细致入微到人的心里面。 可惜了,这个老东西心术不正,对主上存有二心,反倒成了祸害。祸害?哼,本王时时处处都戒备着你,气绿了你个狗东西的脸,看你个狗东西又能拿本王怎样?” 想着,信王不由自主地抬了头去验证,果然是,待要自得,耳边却突然响起了搬出皇宫前的那个晚上皇嫂对他说过的那句话:“你得好好隐藏自己,为什呢,这就象高手过招,敌手找不到你的死穴,打到你身上也不过隔靴止痒?” “咱一直都在践行着这句话,所以他们才没有找咱的麻烦,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反而给忘了呢?”自责着,信王的目光再去寻魏忠贤,但见他顿了顿脚转身出了宫。 “必又去跟客氏这个恶婆娘密谋去了,这两个老东西凑到了一起,肚子里的那两副烂下货岂不要全变成了坏水?咱该阻止他们见面,可咱又如何阻止呢?咱压根儿就无法阻止,咱总不能追上去求他吧?” 想着,眼瞅着魏忠贤走远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却见一小太监引了四个国色进来,一愣,未及发话,四个国色已跪倒在地,其中一个朱唇轻启道:“启禀信王,奉老夫人想着信王登基前有千般万般的事儿要办,怕忙不出个头绪,特命我等四姐妹过来侍奉。” “奉老夫人?不就是客氏那个老东西吗?哼,名字倒挺雅,早晚有一天咱让你雅不出来。”发着狠,又瞄了四个国色一眼,暗想:“四个国色倒是清秀脱俗,声音也好听,可惜恐她们另有目的。” 快速地转着念头,猛然意识到周小娘一直在不离左右地侍奉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看了看她,她也正看他,满眼的期待,信王心意立决,佯作不耐烦地道:“弄走,快快弄走,除了王妃送的东西,一概不要。” 周小娘懂他的意思,待他们退出去之后,近前道:“小娘虽学过宫礼,却毕竟没经过事,除了尽力侍奉王爷,也帮不了王爷多少,但小娘认为紧要的事须得及早定夺,《即位诏书》、皇兄葬礼的筹备、侍宦的更换,都不能再拖了。” 信王沉思着道:“是,不能再拖了,《即位诏书》我已经命内阁去办了,估计快有结果了。” “命内阁去办了?”周小娘反问了一句,见他坚定地点头,急道:“时下的内阁已完全被客魏所把持,交给他们去办,无异就是交给客魏去办,《即位诏书》可是您即位的施政纲领,里面满含着朝廷上下和天下黎民的期待,您觉得这样合适吗?” 信王冷笑道:“施政纲领?哼,我的施政纲领就是除掉客魏,革除弊政,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这样的纲领,我现在敢说吗?反正,我又不会按照《即位诏书》去做,就让他们去弄,弄成啥样算啥样。” 周小娘心里释然,道:“都怪小娘虑事不周,千万莫影响了王爷的思考。” 信王没有接她的话,继续道:“咱们跟客魏之间的关系,就象是在走钢丝,刚刚找到了一点儿平衡,就被咱们不吃他们备下的食物不接受他们送的国色弄偏了,让他们去弄《即位诏书》,正好也给他们点儿平衡的力。 皇兄葬礼的筹备,也得让魏忠贤去办,只有让这个老东西忙起来,他才能顾不得去弄些幺蛾子。还有更换侍宦、册立皇后等等这些大事都要办,还好这些都是咱即位之后的事。 不过,咱们不能把这些事孤立起来,必需要连接起来,只要连接起来,这些事或许就不再算些事,而变成了咱们跟客魏斗的工具。 唉,只可惜我的脑袋乱得跟一团麻似地,还有一天的时间就要举行登基即位大典了,咱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连起来。” 见他说完,周小娘待要说话,已有内侍把内阁拟好的《即位诏书》送了进来。信王简略地看罢,即道:“好,不错,正合吾意,着令,对内阁予以嘉奖。” 说着,起了身,亲自目送内侍离去,随手把《即位诏书》递给周小娘,道:“看看,咱所料不错吧,哼,除了改了个崇祯的年号,还不是老壶装新酒?不,不单纯是老壶装新酒,而且给咱划出了那么多的条条框框。” 周小娘认真看完,虽已知道了他的意图,却还是一脸的无奈与愤怒。 他懂她的意思,道:“你也无需担心,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现在毕竟还不是动他们的时候,我之所以要把更换侍宦放到即位后,就是要让他们随时都能知道咱们的动态,让他们感到我一无是处。 哼,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个内侍来之前必已先给魏忠贤看过,出门之后,必也要立即跑回到魏忠贤那里去,魏忠贤也必能更安心一点儿,我就是要让他安心。” 周小娘闻言,放了心,不再言语。 事实果如他所料,这个内侍出了门,转身就向魏忠贤处而来。 因为眼前跳出了周小娘那不容侵犯的坚定神色,魏忠贤暗自感叹了一句,忍不住想:“难道是咱家看错了?不该呀,信王府传过来的消息,这两个可一直都在无所事事啊。怎么会这样呢?难道传过来的消息有误?果那样的话,可真就麻烦了。” 想着,不觉心惊肉跳起来,冲向客氏道:“不行,咱家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客氏不知其所想,听他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地道:“你这又是抽了哪根儿筋?” 他正色地道:“咱家还是觉得不牢靠,这可不是小事,弄不好要掉脑袋的,咱家可千万不敢误判了。” 客氏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见一内侍捧了一物进来,不等这太监说话,伸手接了过来,看罢,笑道:“天下本无事,都是人费劲脑汁地想出来的,这不,来了,与其你这般苦苦地猜测,倒不如等着看结果。” 听她如此说,魏忠贤忙抢过来看,《即位诏书》!字字句句无不透着他魏忠贤的意思!心里高兴,道:“这帮‘孩儿’们还算懂事,弄的不错,抓紧呈给他看,看他咋说?” 这内侍不敢怠慢,忙去接了,飞速地去呈送信王。 客氏暗自舒了一口气,见他仍在沉思,过来坐到他的腿上,道:“你呀,还有啥可担心的,静待消息就是。”说着,已在他的身上乱摸起来。 魏忠贤被她弄得浑身难受,推开她,埋怨道:“都什么时候了,吉凶未卜,你还有心思弄这些?” 客氏不意他如此,心下恼怒,正欲破口大骂,却见那内侍已赶了回来,一惊,忙问道:“怎么这般快,莫非他竟敢不同意?” 那内侍无法掩饰兴奋地道:“同意了,不仅同意了,还要嘉奖内阁呢。” 客氏“哦”了一声,冲那内侍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了出去,重又投进了魏忠贤的怀里,献媚道:“行了,这下你还有啥可担心的?” 魏忠贤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抱住了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豁然开朗定决心 那个内侍走后,信王朱由检抬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周小娘,但见她一脸疲惫,心中不忍,道:“再给他们这一颗甜枣吃了,我料定他们也该安顿一会儿了。这都两天一夜了,你也去歇歇吧,我也偷闲眯一会儿。” 周小娘想自己还有事要做,心里虽有不舍,却还是退出去自顾去忙。 信王朱由检感激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去坐了,他想认真地再梳理梳理自己的思路。 无疑地,因为事发突然,那股说不清是喜还是忧的感觉仍在困扰着他,让他根本无法安静下来。他起了身,慢慢地踱着,索性不再强迫自己,任由思想去飞。 也不知过了多久,蓦然,他心一动,不由自主地想:“咱的思路虽自觉不清,却还是没错的呀。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把他们先哄住了,让咱做了名正言顺的皇上。哼,待咱做了名正言顺的皇上,咱只要咬定了目标,还能少得了办法?” 想着,竟是信心满满的。因为信心,他的思路随之顺畅起来,登时有了主意:“对了,就这么办。不过,咱还得再送他们一颗定心丸。咋送呢?命他督办登基即位大典,这还不够,还得再让他感觉咱凡事愦愦,反正越不堪越好。可是,怎么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呢?” 正盘算,突听得外面有动静,暗道了声“怎么回事呢?”,人已起了身。 原来,周小娘的话音未落,便见小环儿引了一高一矮两个两个丽人迤逦而来。 张后悄声问了句“莫非就是她们?”,见周小娘点了点头,忙去端量。 但见这两个虽衣着简单朴素,却甚得体,矮的那个娇小玲珑,顾盼间仪态万芳,又绝无庸俗的脂粉气,清新脱俗;高的那个高却不憨,走起路来落地有声,端的英姿飒爽。 张后越看越喜爱,待她们走近了,未及周小娘说话,已上前道:“矮的是田氏高的是袁氏吧?” 这两个一心等着跟信王完婚,谁知到了约定时间竟再无消息,免不了凑到一起查问究竟。正相对摇头,小环儿来了。未及两个动问,小环儿已简略地把情由讲了。两个哪里还呆得住,径直跟了来,一路上更是不敢稍有耽搁。 远远地便见周小娘和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在向这边张望,因为周小娘没少向她们提过张后,猜必定是张后无疑了,快走几步,待要上前行礼,却听张后先开了口,忙一齐跪倒,道:“给皇后娘娘请安,给王妃请安。” 张后、周小娘先后道了声“安”,张后上前一手一个把两人搀扶起来,道:“情势所迫,未及完婚即招两位妹妹进宫侍驾,实在难为两位妹妹了。” 两个异口同声道:“若能助皇后娘娘和王妃护得信王周全,妹妹宁肯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周小娘从信王那儿退出来,便已决定去请她们。唯恐她们不肯来,有心亲自去请,却又怕信王受到伤害,不敢擅离。迟疑再三,还是命小环儿去请。 不想她们不仅来了,还说的如此斩钉截铁,心里感动,过来抱了两个,动情地道:“小娘日后必定视两位妹妹如骨肉。” 这两个一时不知所语,张后则暗树大拇指,连连感叹:“朱家得妇如此,幸甚!” 周小娘却冷不丁地记起了自己的另一个目的,转向小环儿道:“你引两位妹妹进来,可曾有人看见?” 小环儿想了想,道:“太过匆匆,不曾留意,应该没有吧。” 周小娘觉得太过招摇对田、袁两个太过不公,并未向小环儿交代过,不好责备,脸上免不了尽是遗憾。 信王起了身,行至门前,见是她们,甚为好奇,不由得驻足冷眼相看,把这一切看了个清清楚楚,哪里还能不明了了周小娘的用意,情动衷肠,抬脚出了门,嘴上道:“没有人看见也好。” 自打进了宫,他还没有出过这个门,见他出来,又一脸的自信,周小娘、张后知他必已深思熟虑,一脸不解地看着他,田、袁则忙着去行礼。 他抬手制止了田、袁两个,冲向张后、周小娘道:“我正为此犯难,你们就帮着解决了难题。”说完,见这四个仍不解,继续道:“你们想啊,一个即将登基即位的储君,放着正事不做,反去弄两个贵妃进来,那是怎样的不堪哪。 还有,反正是做假,如果太过张扬,是不是反倒显得假了?若是能够偷鸡摸狗一点儿,是不是更逼真些?” 田、袁两个,其实也包括张后,听他说了这么一通,愈加莫名其妙,唯有周小娘心下释然,但她还是不无担心地道:“王爷所言有理,只是若如小环儿所说,王爷即便‘偷鸡摸狗’,他们又怎能知道?” 他道了声“瞧好吧”,随即又高喊了一声:“来人哪——” 一内侍应声而今,不等他开口,信王朱由检已道:“大典马上就要到了,烦请九千岁严加督办,务必确保不出纰漏。” 这些内侍被周小娘严格限制在五米之外,无法近前获得消息,已多次受到上司的谴责,应了声,又忍不住偷偷瞄了瞄田、袁两个,心生疑惑,边想着怎么向魏忠贤报告,边往外走。 信王暗笑了笑,又道了声:“且慢——” 这内侍唯恐被他瞧破了心思,不由浑身哆嗦了一下,止了步,却是既惊且慌。 信王见状,心里更加有底,佯作浑然不觉道:“哦,至于召两位美人进宫的事儿,要注意保密,传出去毕竟有碍清名。” 这内侍听他说的是这事,误以为他真的不觉,心里的疑惑又有了答案,大喜,却不动声色地应了声“遵命”,如飞而去。 周小娘等四人,虽已明了了他的心意,见他如此,仍有诸多不解。 信王朱由检已胸有成竹,不想再说话,但他还是瞄了一眼周小娘,迟疑再三,道:“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大家也都累了,皇嫂和王妃且放心去休息,静等好戏开演。” “他这是什么意思?竟是这样迫切?”周小娘原有不少话要私下对他说,见其这样,虽早有预料,难免还是不满,脚下似灌了铅似地。 张后懂其心思,白了一眼信王,过来扯了周小娘,放心地去休息,她们也真的累了。 跟客氏对食过后,魏忠贤竟睡了过去,此时方才醒了过来,忙问道:“咱家睡了多久?” 客氏娇嗔道:“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乃为人之道,你都累成那个样子了,不睡觉还想干嘛?” 经她一提醒,魏忠贤果觉清爽了不少,心里却还是隐隐感到不安,至于为什么,又说不清,起了身也不说话,只管呆呆地坐着。 客氏见了,还要责备,却见一内侍急匆匆而来,额头上居然冒着汗,未及说话,魏忠贤已急问道:“出了啥事?” 这内侍稍稍平息了一下,忙按照魏忠贤的要求模拟场景,把信王的话讲了一遍。唯恐再因为得不到消息受到责备,又添油加醋地把信王不让外传的事大肆宣扬了一番。 魏忠贤听了,心里踏实了不少,客氏已冷“哼”了一声,道:“登基即位在即,他居然还有心思征召美人,哼,我还以为是怎样的正人君子呢,以此看来,恐怕连天启那家伙也不如,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魏忠贤知她仍在为进献国色遭到拒绝的事儿而耿耿于怀,也不搭理她,起了身往外走。 客氏道:“你不老老实实地享受,又要去哪里?” 魏忠贤不耐烦地道:“去哪儿?你没听说吗,让咱家督办大典,莫要真出了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云里雾里不识真 时为天启七年(公元1627年),农历八月二十四日。 这一日,大明信王朱由检如期登基即位,改年号为崇祯,次年定为崇祯元年。 且不细说登基大典的庄严和隆重,单说《即位诏书》一旦发布,立即引起了朝臣们的质疑:“怎么会这样呢?不该呀,这个崇祯爷跟天启爷压根儿就不是一路人,他又怎么能够容忍害死其养母李选侍的魏忠贤之流继续一手遮天呢?” 质疑归质疑,因为不知他的态度,还是没人肯说出来。 事实上,纵使他们不说,崇祯也懂,但他不急。不过,他还是很快就让他们感觉到了他跟天启爷的不同,便是对朝政事必亲躬,认认真真地处理。 “如此勤政的皇上,又怎么能跟天启帝一样呢?”朝臣们质疑着,免不了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偏于这时,崇祯下了自己即位后的第一道圣旨:皇兄天启病重期间,九千岁魏公忠贤颇多照料,极为辛苦,特令赏黄金万两,赐皇兄生前亲做惜未能赏赐的匾额一块,以彰其功。同时,命魏公为葬礼大典总管,统筹葬礼诸多事宜。 朝臣们不由一阵错愕,应该说,朝臣们还未完全从错愕中解脱出来,崇祯的第二道圣旨又下了:册立信王妃周氏为皇后,颁告天下。 这倒并不出乎朝臣们的预料,朝臣们更多关注的是随之而来的第三道圣旨:即日起,调信王府太监宫女全班入宫随侍,皇兄天启帝的侍宦一律就地遣散。 崇祯接连的三道圣旨,不要说朝臣们如坠梦里雾里,连魏忠贤也忍不住想:“他这是啥有意思?相信咱家,却撤换了天启帝的所有侍宦;要说不相信咱家吧,又跟天启一样给咱家封官赏赐。 莫非这就是人常说的‘新鞍配老马’,需要磨合期?似乎不象啊。若是不象,那又是什么意思?” 魏忠贤实在想不出,隐隐产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道:“他妈的,这个社会,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整人的。可要整人,总得有了着力点,如今咱家连个着力点都找不到,这可是大忌。咋办呢?” 客氏接话道:“还能咋办?去试他呀,咱们树大招风,可不敢就这样稀里糊涂。” 魏忠贤反问道:“咋试?” 客氏道:“或许也用不着试,你只要把咱家备下的那四位国色进献给他,他还不得乖乖地听咱家的话?” 魏忠贤道:“我看他跟天启还是不一样的,万一他不收呢?” 客氏道:“不收,再试。” 魏忠贤道:“再咋试?” 客氏道:“以退为进,辞去东厂提督一职,看他咋说?” 魏忠贤道:“万一他同意了,咱该咋办?” 客氏发狠道:“那就说明他想办咱家,咱家当然不能束手待毙,谅他现在也没有这样的胆量和势力。哼,你只管去试就是。” 魏忠贤道:“现在就去?不合适吧?” 客氏道:“当然不是现在,你须得先尽心办好天启的葬礼,惹他高兴了,试着也顺利。试出了结果,咱们才好谋定。” 魏忠贤想想确也别无他法,一心去忙天启帝的葬礼。待葬礼结束,没有稍作耽搁,径直依计来见崇祯。 崇祯下定了决心,正想:“魏忠贤这个老东西,办起事来还算地道,把皇兄的葬礼办的有模有样,只可惜心术不正。哼,老东西,皇兄葬礼既了,朕接下来就要清除你们了。你们不除,朕无宁日,又何谈中兴大业呢? 可是,咋除呢?皇嫂说的没错,你们就是一棵大树,要想一下子连根拔除着实不易。哼,朕何苦要去做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呢?朕不妨先剪你们枝叶,再断你们根系,看你们还咋活下去? 咋断呢?每逢新皇登基,总会有人跳出来,或要翻案或投机讨好。朕是皇上,无需凡事都亲自去做,朕尽可以借助。可是,怎么还没人跳出来呢?” 想到这里,崇祯不由哑然失笑了:“哦,这怪不得他们,要怪也只能怪朕掩饰得太好,他们不知朕朕的真实想法,又怎敢冒昧地跳出来呢?嗯,朕得推他们一把。 咋推呢?先除了兵部尚书崔呈秀。崔呈秀手握兵权,又是阉狗的‘五虎’之首,除了他,不仅能够打击阉党,朕也能乘机收了兵权,还能表明朕的态度,可谓一箭三雕。 问题是,有谁敢公开弹劾呢?哼,为什么非要有人弹劾呢?朕难道就不能假借吗?当然能,而且朕不假借则已,假借便假借阉狗的亲信,让阉狗有口莫辩。对了,就假借魏广微,他不是人送外号‘外魏公’吗?” 拿定了主意,他兴奋起来,起了身,却见魏忠贤远远地来了,一愣,旋即想:“他来干啥?必是过来探听消息的。哼,朕是皇上,居高临下,还怕你有千般妙计?朕见了面就只管表扬你,赏赐你,直接不给你说话的机会,看你又能咋样?” 想着,崇祯径直迎了上去。 “他竟亲自迎咱,这可是连天启帝在时都不曾有过的待遇!”魏忠贤暗想着,心里感动,慌忙跪倒磕头,嘴里则跟抹了蜜似地道:“老奴给皇上请安。” 崇祯想了想,任他跪着,道:“魏爱卿总管皇兄葬礼,呕心沥血,劳苦功高,朕正想着该怎么给爱卿封赏,爱卿就来了,快快免礼平身。”说完,强忍着心里的厌恶,亲自扶他起来。 魏忠贤愈发感动,待要说话,崇祯已又道:“这样吧,朕再赏爱卿黄金一万两,另有朕亲书的‘劳苦功高’匾额一块,也赐给爱卿,爱卿还可以再去京城里任选一处大宅子。” 魏忠贤自然不缺这些东西,但他认为这些东西代表着崇祯的情谊,就跟当初天启帝给他的赏赐一样,因此,他感恩载德地道:“老奴再三谢过皇上。” 崇祯见目的已经达到,手抚着他的左肩,动情地道:“厚赏功臣,理所应当,爱卿无需客套。” 说完,见魏忠贤又要说话,崇祯继续道:“早就想跟爱卿聊一聊治国理政之道,可惜不巧了,皇后怀有身孕,又跟着吃了两日劳累,身体欠恙,朕须得亲自前去探望。择日吧,待朕有了时间,一定要为爱卿庆功,跟爱卿促膝长谈。” 说着,人已起了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张后辞让坤宁宫 周小娘毕竟也是女人,自然少不了女人独有的细心和由此而来的敏感。崇祯急于去跟田、袁两个寻欢,虽说有一套说辞,周小娘还是感到了冷落,而且直到崇祯接连的三道圣旨下了,她还没有完全解脱出来。 张后最能体谅她此时的心情,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道:“他已经立你为后了,她们两个为贵妃。唉,没办法,这就是咱们宫廷女人的宿命,千古如此,概莫能外。” “情之所至,为后为妃又能如何?宫廷之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周小娘跟着感叹了一句,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张后,道:“目前尚身处险境,小娘如此,委实不该。” 张后母亲般宽容地抱了抱她的双肩,道:“客魏不除,险境难脱,亏得他接连的三道圣旨,应该能换来短暂的安宁。” 周小娘不无担心地道:“万一魏忠贤不奉旨呢?” 张后沉思着道:“应该不会的,跟所有的巨贪一样,客魏唯一的爱好就是弄钱弄权。皇上的圣旨,必定会让他们既安心又迷惑,他们必定要去试探。 不过,他们肯定也知道,寸功未建很难向皇上邀宠。所以,我猜他们必定会先尽心地去筹备天启帝的葬礼,而后才去试探。这不仅为皇上理清思路,也为我们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话音未落,但见张后的贴身宫女匆匆进来,施礼道:“启禀皇后娘娘,启禀王妃,魏阉果如娘娘所料,开始总管先帝的葬礼,行事果庄重严谨。” 周小娘知张后原有四名贴身宫女,最是忠心。为了及时掌握客魏的动态,张后经常派她们出去打探消息。天启帝病逝前,居然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三个,目前就剩下了这一个,张后自要跟对女儿一样疼爱。 但因她久居宫中,对宫中情况熟悉,周小娘随信王进宫后,急需加强情报工作,张后不舍却还是把她派了出去。直到周小娘了解了情况,从信王府调了四名宫女,张后的身边才重又有了宫女。 这宫女竟是机警,所获情报又多又准。周小娘暗自喜欢,待她说完,已然放了心,赞许地看着她。 张后却勃然作色道:“大胆奴婢,皇上已经下旨,信王妃册立为后,尔竟不知轻重满嘴的胡言乱语?” 这宫女也是叫顺了嘴,见张后大怒,知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慌忙跪倒在地磕头不止,嘴上连连道:“请皇后娘娘,请主子饶恕奴婢无心之过。” 张后还欲再说,周小娘已上前亲自扶起了她,安慰道:“无心之过,不足为怪。”说着,转向张后,见她一脸庄重,笑道:“咱们之间,皇嫂何苦如此?” 张后待这宫女谢了恩告辞出去,方才正色地道:“皇嫂也曾为中宫,皇嫂知道,中宫乃六宫之首,中宫不稳,六宫必乱。纵观历朝历代,六宫乱,则必殃及朝政,我朝自也不能例外。故而,中宫之尊,马虎不得。弟妹或许还不习惯,但皇嫂劝你,即日即时起须得端足了中宫的架子。” 周小娘知其意善,也有对自己身为中宫的切身感受,所说算得上金玉良言,却还是道:“皇嫂所言甚是,后宫稳定至为重要,小娘必竭尽全力。但小娘还是认为,恩威并重方为尊,而不能仅仅靠摆架子耍派头……” 说着,一阵恶心,忍不住又吐了起来。 张后原也有试探之意,不想她竟有如此见识,心里愈加钦佩。见其这样,虽已知是妊娠反应,却还是忙不迭地过来,轻抚着她的背,道:“这时候最忌劳累,你可要当心哪。” 她感觉稍好了些,扶着张后缓缓地站了起来,坚定地道:“没事的,皇嫂放心,我没有那么娇贵。” 张后暗自叹了口气,道:“也是凑巧,偏就赶上了。” 偏于这时,小环儿进来道:“启禀主子,遵圣旨,信王府的太监宫女已全班进宫就位。” 她“哦”了一声,问道:“有没有啥差错?” 小环儿道:“这些人可都是皇上和主子亲自调教的,个个猴精猴精的,待原来的那些遣散后,他们唯恐惹皇上和主子不满,连一点儿缝隙都没留,就到了位,哪里会出啥差错?” 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虽褒了皇上和皇后,却也带了贬义,不由偷瞄了一眼周小娘,低了头不说话,静待她责罚。 张后和周小娘自然也听出来了,但张后历来喜欢她,舍不得责怪;周小娘则仿佛记起了什么似地问道:“坤宁宫的也都换了吗?” 小环儿见她并没有出言责备,心里暗叫侥幸,哪敢怠慢,忙道:“换了,清一色信王府出来的,主子日后可放心大胆地说话了。” 周小娘近乎自语地道着“那就好,那就好”,突然又急道:“慢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环儿知其所指,为难地看了看张后。 张后道:“皇嫂刚才已经说过了,中宫之尊,马虎不得。坤宁宫一向乃中宫之所,皇嫂一介废后,又岂敢贪占?慈庆宫历来都是皇太后的住所,一直空着,正好适合皇嫂。” 周小娘急道:“皇嫂如此的话,小娘决计不去坤宁宫。”说罢,自去坐了,一副不容商量的坚定。 张后也急了,道:“好啊,你这不是要逼死皇嫂吗?”说着,径直往宫中的立柱上撞去…… 周小娘见状,登时慌了,上前死死地抱住了她。无奈,张后既萌死志,周小娘竟拖不住,亏得小环儿上来帮忙,才总算让她前进不得。 张后无奈地道:“你若不顺了我的意,你救得了我一时,还救得了我一世?” 她忙哭腔连连应道:“小娘顺了皇嫂就是。”说着,竟不肯松手。 张后深为她的重情重义所感动,娇嗔道:“好了,皇嫂答应你了,你快松了手,不然,皇嫂不想死也要被你勒死了。” 她闻言忙松了手,亲自扶张后去坐了,转向小环儿道:“去,慈庆宫的一切均要按照坤宁宫的规格布置,太监、宫女全班更换,不足的全部从坤宁宫抽调。” 小环儿为难地道:“都抽走了,坤宁宫这边怎么办?” 她道:“这就用不着你担心了,本宫自有办法。哦,对了,从今儿起,你就跟了去,皇嫂若是有丝毫闪失,本宫拿你是问。” 张后早就喜欢小环儿,闻言,笑道:“好,这礼物不错,我收下了。”说着,起身过来抓住了小环儿的手,径直往外走,边走边道:“其他的就不劳你费心了,你抓住这难得的时机快去研究你的大计去吧。” 张后所说的大计,自然就是后宫的整饬。张后当年也想整饬,无奈屡受客魏迫害,竟是有心无力。她不止一次地向周小娘讲过,周小娘深以为然。 周小娘懂她的心思,目送她离去后,即转身去忙。至此时,她显然已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但这是她入宫为后之后的第一个计划,她不想草率,要充分地听一听张后的意见,起了身径向慈庆宫而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崇祯假借亮态度 崇祯起了身,魏忠贤不得不跟了他出来,竟似是崇祯亲自送他出了门。崇祯索性假戏真做,目送他离去。 待他行远了,崇祯仍不敢大意,往坤宁宫走了一段,意识到太监宫女已全部换成了信王府的,放了心,信步踱了起来,直到觉得假借的方案再无遗算,才重又转了回来。 因为崇祯一改天启帝不理朝政的旧习,乾清宫门前已聚了不少人。崇祯凝目看去,这些人里面确有来回事的,但更多的还是来探风的。 崇祯主意已定,正求之不得,不由自主地冲他们笑了笑,神定气闲地去坐了。 “他这一笑是啥意思?心情好?还是另有深意?唉,难说,这个皇上,当真深不可测,须当小心呢。” 自打崇祯进宫,这些人就没见他笑过,更猜不透他的想法,纷纷暗自猜测着,鱼贯而入,分两厢站定。 待他们站好了,崇祯缓缓地抬起头,环视着,绝不会在任何人的身上多做停留,环视毕,方才轻声却不失威严地道:“现并非朝见时间,众位爱卿聚集乾清宫,必是有事要奏吧,速速奏来。” 众人闻言,过来探风的人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事要奏,万一被问起来必无话可说,忙低了头苦思着应答之策。亏得那些奏事的人,稍愣了愣,即开始奏事。 “嗯,咱的目的不就是探风吗?咋探?总不能开口去问吧。不问又咋探呢?看他办事嘛。凡人办事,即便再掩饰,也难免要暴露出他的意图。只要弄懂了他的意图,应答起来还不跟喝粥一样简单?” 暗自盘算着,唯恐错过了一言半语,纷纷放弃了思索,凝神去听。 好个崇祯,往日里总板着个脸,今儿却始终微笑着,逢奏必答,态度却不偏不倚,连声音都没有多少起伏。直到奏事的人说完了,无论哪党哪派的人居然都还没有看出他到底是啥意图。 崇祯竟能明了他们的心思,再三问过,见确无人再奏,瞄了一眼崔呈秀,问道:“不知兵部尚书崔呈秀来了没有?” 崔呈秀正跟其他人一样失落着,蓦听得问到了自己,不知他是何意,却还是忙出班道:“启禀皇上,臣来了。” “来了?”崇祯佯作好奇地问了一句,突然冷了脸,声音也让人禁不住生寒地问道:“崔呈秀,你可知罪否?” 崔呈秀最相信“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那一套,这几天因为右眼皮总在跳个不停,唯恐有啥灾祸落到头上,吓得他连门都不敢出。但他知道,为官者明白上司意图是至要。今早起来,左眼冷不丁跳了一下,才有胆量出了门。 不想崇祯就问到了他,原本还心存侥幸,到了这时,不由浑身抖了一下,去看顾秉谦和魏广微,但见两个人正低了头,看不出是啥表情,忍不住想:“咱终究是九千岁的人,也为九千岁出过不少力,九千岁不倒,只要咱咬住了,谅他也不会不管咱,皇上也不能把咱怎么地了。” 快速地想着,崔呈秀的胆量壮了些,道:“启禀皇上,臣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崇祯已无数次地换位到崔呈秀的角度上去想过,猜他必会有此一说,待他说完,旋即质问道:“你想抵赖吗?好,朕来告诉你,你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毫无作为姑且不说了,你居然还敢公然诋毁大臣,尤其让朕不能容忍的是,你居然胆敢怀疑朕对九千岁的敬重和九千岁对朕的忠心。” “莫须有,完完全全地莫须有。”崔呈秀心里大叫着,嘴上却道:“怎么可能呢?皇上所说,臣委实没有做过。” 崇祯见他果如自己所设想的那样在说,不再容情,厉声道:“大胆崔呈秀,你污蔑首辅大臣顾秉谦,说顾秉谦掌拟旨批答,往往归美九千岁;污蔑你为九千岁的狗,说什么‘内阁家报’;污蔑左都督田尔耕、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等等,多了去。 最近,还是你这个污蔑大臣的崔呈秀,又公然大放厥词,污蔑朕跟九千岁的君臣情谊。魏广微你告诉他,他有没有做过?是不是你告诉朕的?” 因为手握兵权,崔呈秀一向骄傲自大,说话又口无遮拦,纵使在阉党内部也得罪过不少人。尤其这个魏广微,自持跟魏忠贤的关系,最看不惯崔呈秀。崔呈秀认为魏广微腹内草莽,不过靠投机博取魏忠贤的信赖,更加瞧之不起。这自然也是崇祯如此选择的直接原因。 事实也是。魏广微见崇祯矛头指向了崔呈秀,正自得,根本就没有听清崇祯这番慷慨激昂却说的极快的话,听问到了自己,出了班,嘴里只顾“这个那个”不停。 顾秉谦倒是听了个明明白白,他在想:“这个崔呈秀,一向孤芳自赏,说些过头的话或许有,但要说污蔑打死咱也不信。还有,怀疑皇上跟九千岁关系的话,凡我辈中人谁又没说过? 可是,皇上为什么说是魏广微告诉的?难道果真是魏广微告发的?看魏广微这个样子,倒象是真的。魏广微可是九千岁面前的第一红人,难道九千岁已厌倦了他?嗯,应该。不然,怎么会这样?” 想着,忍不住回头看看魏广微,再去看崔呈秀。 崇祯的这些话真假参半,已然把崔呈秀打晕了。他见魏广微支支吾吾,已然信了崇祯所言,认定是魏广微所为,无助地转向顾秉谦,满心希望顾秉谦能帮自己说说话,却不料顾秉谦的目光一触即闪,心里登时罩上了一层阴影。 崇祯说过话之后,即在冷静地观察着,所有的这一切自然都没能逃过他的目光。他暗笑了笑,又道:“顾秉谦,你说,他说没说过?” 顾秉谦不意崇祯又点了自己的名,不明真相,哪里敢乱说一通,居然跟魏广微一个状态。 崔呈秀见了,立时想到了自己的眼跳,并因此涌上了跟顾秉谦一样的猜测,并迅速地认定了,心里的那层阴影刹那间化成死灰蔓延了开来。 崇祯根据现场形势临时决定增加的这一步,不仅加快了崔呈秀的崩溃,还让朝臣们明了了他的用意:眼瞅着崔呈秀颓废倒地,未及崇祯说话,已有人喊了声“奸贼误国,杀了他!”,随之喊杀声不绝于耳。 崇祯目的达到,心里乐开了花,却一脸地严肃。 崔呈秀此时只求活命,待喊杀声终于停下来,忙磕头如捣蒜似地道:“犯官恳求皇上,念在犯官也曾为大明出过力的份上,饶犯官一命,准犯官辞官归乡。” 崇祯厌恶至极,却还是强自忍住了,道:“好,朕有好生之德,就饶尔一命,准予辞官归乡,但尔务必记住,从此一心向善,不再为恶。” 说完,看了一眼神态各异地看着自己的朝臣们,道了声“散了吧”,转身进了内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妯娌共谋辅君计 人才是万物之主,因为人,万物才有了灵气。经过了整修,原本冷冷清清的慈庆宫仿佛又有了活力。 张后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这空气居然是甜的。不,甜且鲜。因为自由才甜才鲜。 “还在几天前,咱虽贵为中宫,却是喜怒不敢形于色,现在咱住进了慈庆宫,反倒能够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了,真的跟做梦一样。” 暗想着,张后兴奋起来,忍不住继续想着:“这一切都是拜小周后所赐,这个小周后,竟有这样的见识!不仅有这样的见识,而且谦恭温顺,懂得辞让,要不是咱竭力坚持,她怕是就住到了这儿,只不知她现在做啥,是不是跟咱一样兴奋呢?” 想到这里,张后迫切地想见到她,起了身,待要喊人,却见小环儿匆匆而入,忙道:“正好你来了,准备一下,摆驾坤宁宫。” 因为张后跟周小娘一样宠她,这个小环儿见她一脸的急迫,顽皮之心立起,故意冷了脸,逗她道:“唉,坤宁宫还是别去了。” 张后不知有诈,闻言,不由一惊,忙问道:“怎么了,莫非那儿出了啥事?果那样的话,咱更得去,快,马上走。”说着,便要出门。 小环儿见她当了真,不敢再逗她,噗嗤一笑,歪着头道:“能出啥事,皇后娘娘来了,咱们还去干啥?小环儿正是前来通报的。” 张后原也是性情随和之人,宫里日甚一日的争斗让她不得不终日里板着脸。近些日子,压力轻了,她的本性渐渐地又恢复了,小环儿才敢弄了这么一出。 事实也是,她并没有着恼,轻轻骂了声“你个死妮子,咋不早说,还通报个啥?”,随即就兴奋地道:“想曹操曹操就到,吉祥,还不快快有请?” 说完,见小环儿匆匆而去,又觉不妥,紧跟了出来,见周小娘正低头沉思,忙过来牵了她的手,边问着“如此凝重,想啥呢?”,便往里让她。 周小娘也不客套,随她进了宫,自去坐了,接过小环儿奉上来的茶呡了一小口儿,轻轻放下,也不等她再说话,道:“皇嫂给布置的作业,小娘完成了,特来请皇嫂评分。” 张后看了看她,但见她两眼红红的,知她必已下了苦功,心里感动,忙“哦”了一声,道:“快说来听听。” 她稍顿了顿,正色地道:“小娘认为,皇后应该也算是家主婆,只不过她比寻常的家主婆更多了一份责任,那便是母仪天下。 怎样才算好家主婆呢?除了生儿育女之外,必要贤惠、勤俭,尽可能地打理好家务,不让丈夫有丝毫的分心。 进宫这段日子,小娘认真地观察过了,后宫用度异常庞大奢华,且不知节俭,长此以往,势必会影响到朝廷的正事。所以,我想调整一下,又怕自己的目光局限于寻常百姓家,不适合宫里的实情,故而迟迟下不了决心。” 张后为中宫时亦有调整的想法,无奈后宫为客魏所把持,她有心无力,只能作罢。因此,她立即附和道:“早就该调整了,现下不同于以往了,虽说阻力仍少不了,但你身为六宫之主,只要你决心已定,应该还是可行的。 至于什么目光局限于寻常百姓家,便是客气了,正如弟妹你所说的,皇后不过是大一点儿的家主婆,以大比小,也以小比大,跟寻常百姓家没有多大的差别。” 说着,见她一脸真诚地连连点头,又道:“方法也很重要,方法得当,往往能事半功倍。” 周小娘深有同感,由衷地道:“皇嫂所言甚是,我的想法是,先在坤宁宫试行,待成熟了,再遍及后宫,用后宫带动整个大明朝风气的好转。” “好气魄!”张后赞了一句,又愤愤不平地道:“客魏不仅祸害了后宫,还败坏了整个大明朝的风气,据一个出宫的太监回来说,现时的大明朝奢靡追风,贪婪又互相监视,彼此之间失了真诚,唉!” 周小娘对此亦有切肤之恨,起了身,轻轻拍了拍张后的背,边踱着,边道:“所以哪,我决定节流与开源并举。节流不仅能省出钱来,更能够培养人节俭的品行。而开源,显然也不仅仅着眼于创造的那点儿收入,而是要人养成自食其力的习惯,好的习惯最能助人品行的修炼。 具体了讲,节流方面,凡后宫使用的金、银、玉等器物一律撤下,换成铜、陶瓷与竹木制品;废除皇帝、皇后及其所生皇子公主内衣内裤每日换新之规定,令继续使用,由皇后亲手洗涤缝补;裁减半数的皇后俸禄;凡后宫一律不得擅自邀请戏班,确需邀请的,必须经皇后批准。等等。 开源方面,重点是引导宫女侍宦于宫中偏僻处垦植菜蔬,采摘供应御膳房;用皇后的体己钱采购纺纱机,由皇后亲自教年少宫女闲时劳作。等等。” 说完,征询地看着张后,又道:“小娘现时能想到的也就这些了,皇嫂帮着参详参详,看有无不妥之处。” 张后被她深深地打动了,眼里已夹了泪,见她瞧过来,唯恐被她察觉了,背过身悄悄用衣袖拭了拭,才笑道:“皇后所谋并无不妥之处,只是皇后太过注重自律,果如此,必要苦了皇后了。” 周小娘坚定地道:“小娘也知享乐好,但不行啊,你知道的,受客魏所害,目前国力偏弱,咱如果再不知节俭,必要影响了皇上的正事大事。” 张后闻言,知其决心已定,正愁不知该怎么劝她,但见一太监兴冲冲而来,佯作责备道:“不见皇后娘娘在吗?如此不识大体,该打该罚。” 这太监叫王廉,原属她宫里的,对她一向忠心。崇祯进宫后,临时派他去帮忙,不料崇祯也喜欢,被留在了崇祯身边。 王廉自能识出真假,忙过来行了礼,而后眉飞色舞地把崇祯怒斥崔呈秀迫其辞职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讲了。 周小娘一愣,张后已抱住了她,嘴里喃喃自语着:“开始了,弟妹,开始了。” 周小娘道:“嗯,开始了,皇上开始了,咱也开始。” 张后登时又念及了她的苦,松开了她,劝道:“还是再等等吧,相信事情很快就会见分晓,到时候阻力会更小。” 周小娘知其心意,道:“咱们先在坤宁宫试行,应该不会有啥阻力,凡事哪,既然定下了,就不能拖,不少事坏就坏在这个‘拖’字上。” 张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广微秉谦骗客魏 魏忠贤没能试出崇祯的心思,心有不甘,缓缓地行了一阵子,蓦然转身,已不见了崇祯的踪影,忙冲向坤宁宫的方向急追,见崇祯果正向坤宁宫方向而去,放了心,转向咸安宫而来。 客氏也急,正等他,见他来了,忙问道:“咋样,还顺利吧?” 魏忠贤如实说了,说罢,又道:“唉,精心所备居然半点儿都没有用得上,心里难免有点儿失落。哦,对了,待不见了他的踪影,咱家急赶着去看了,他果向坤宁宫而去。” 客氏责备道:“偏你就胆大,居然敢去追他,你不知他的身边已全部换成了他自己的人,万一被他的那些狗腿子不巧撞上了,看你怎么交代?” 受了责备,魏忠贤心里不痛快,反唇相讥道:“哦,你以为咱家傻啊,咱家边追边留着意呢,他的那些狗腿子唯恐他受了伤害,只要他一出了门,呼隆隆地全围到了他身边,哪里还顾得上后面?哼,也尽是些不长进的东西。” 客氏不想让他占了上风,故意叹了口气道:“不过,你个挨千刀儿的还是得小心。就在刚才,有奴才过来说,现在再探那边的消息实在太难了,威逼利诱都行不通了。还有,我原以为中宫那边能闹起来,不曾想那个该死的张嫣居然主动搬出了坤宁宫。” 魏忠贤闻言,沉思半晌,又道:“这也正是让我费解的地方,种种迹象表明,他还是对咱有所防备的,不然,他的侍宦又怎么会跟如临大敌似地,这个敌到底是谁?不是咱家,还能再有谁? 问题于是又来了,这敌如果是咱家的话,他又为啥要对咱家敬重有加,赏赐不断呢?难道他不知道赏赐是提高赏赐对象威信的一条重要途径?不该呀。难道……” 说着,魏忠贤心里一动,待要有所悟,客氏已不耐烦地道:“哪里有那么多的难道?你不是也明白了吗,赏赐绝不可能给仇敌,尤其是新皇刚登基。咱家且不说他,只说咱家自己,你能把赏赐给自家的仇敌吗?” 魏忠贤心底里泛起的东西,显然并非他真正所希望的,听客氏说了话,不自觉地顺着她的思路去想,想罢,坚定地摇了摇头。 客氏见了,笑道:“这不就结了,那就应该是好事了,还有什么可失落的?”说着,声音变得黏糊糊的,人也已起了身,向他挪来。 魏忠贤心里烦,怕她再行苟且事,忙转身出了宫门,却不知去向哪里,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此时,随着崇祯一声“散了吧”,聚在乾清宫的朝臣们纷纷出了宫。 不少人因为总算弄懂了崇祯的心思,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忙着回去意图有一番作为。 顾秉谦却是一头雾水,追上魏广微,又唯恐被人认成是结党营私,与他并肩行着,头不歪眼不斜地悄声道:“好你个魏广微,九千岁有了旨意,你竟也不事先说一声,弄得我差点儿出了错。” 魏广微更是糊涂,骂道:“什么他妈的旨意,我倒是怀疑是你小子藏了私。” 顾秉谦看他不象是说谎,质疑道:“既然九千岁没有旨意,你又为啥要告发崔呈秀?” 魏广微道:“对,是,我跟这个小子不对付,可我也犯不着去崇祯那里告发他呀,我要告发他,还不如去九千岁那里呢。” 顾秉谦道:“那,崇祯为啥要说是你告发的呀?” 魏广微再骂道:“我又他妈的怎么知道?” 顾秉谦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道:“坏了,咱们中了崇祯的计了,快,快去禀报九千岁。”说着,见魏广微还在按部就班地走着,伸手去扯他。 魏广微骂咧咧地道:“你他妈的少拉拉扯扯,你上赶着去找死,可别捎上我啊。” 这次,轮到顾秉谦发呆了。魏广微白了他一眼,又道:“要不是看在平日你还算顺眼的份儿上,我才懒得告诉你哩。你想啊,九千岁啥样的人儿,若是知道了咱俩在场,能有你我的好吗?” 顾秉谦赞同地点了点头,想他终究跟魏忠贤更近些,也更了解魏忠贤,急道:“那,你说该咋办?” 魏广微显然一时也无策,边走边沉思着,顾秉谦催促道:“你倒是快说呀,咱们马上就必须要分开走了。” 魏广微也急,经了他这一催促,更急,索性道:“反正,我是逃不了干系了,这样吧,就说是崇祯说我告发了崔呈秀,至于咱俩在场的话千万不能说,更不要咱俩亲自去说,就让一个太监去说吧。” 顾秉谦不自信地道:“他能信?” 魏广微道:“我看这老爷子最近的想法奇多奇离奇,他指不定就想到哪儿去了,不一定疑到咱们身上。即便他疑到了咱们身上,只要咱们咬住了口,相互作证,谅也不会有啥大碍。” 顾秉谦虽还不放心,却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因为害怕魏忠贤知道了跟自己算账,魏广微出了乾清宫就一直在盘算着该怎么向魏忠贤交代。不想顾秉谦竟撞了上来,不仅订立了攻守同盟,还对自己感恩载德。有心拢住了他,道:“你只管走吧,剩下的事我去安排。” 顾秉谦巴不得,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故作一本正经地走了。 魏广微看着他的背影,自得地笑了笑,当真去安排。 魏忠贤正闲逛,闻报,竟是不信,引了这太监进了咸安宫,让他当着客氏的面又说了一遍,才大声道:“不可能,魏广微告发崔呈秀,这绝对不可能。” 这太监是魏广微埋的一颗死棋,自要拼死维护魏广微,听魏忠贤如是说,忙又不容置疑地道:“千真万确,奴才亲耳听到的。” 说过之后,这太监立时感到了失言,不由心下惴惴:“咱已经不在皇上身边,又怎么可能亲耳听见?万一他们问起,可如何是好?” 魏忠贤和客氏也是急红了眼,居然都没能意识到这一点儿。听他居然不知大小地乱插话,客氏不耐烦地冲他挥了挥手。他正求之不得,忙不迭地走了。 待他走了,客氏才冷冷地道:“怎么就不可能?这俩小子原就不对付。” 魏忠贤道:“是的,这我知道,他们之间若是都亲密无间了,咱家还怎么控制?可他们纵使不对付也不该也绝不会这样,尤其在这个时候,我曾再三叮嘱过他们。难道就不会是崇祯之计?不行,我必须得去弄明白。”说着,已起了身。 客氏忙拦住了他,道:“你不会真的以为他们都是孩儿吧,错了,我告诉你,大错特错了,他们都是喂不熟的野狼,都知道事情的大小轻重,纵使你去问,他们真的做了也不会承认的,你咋弄明白? 话又反过来了,即便你能弄明白了,崇祯言之凿凿,必已事先有所准备,你又怎么能把之推翻?既然推不翻,你又不能承认崔呈秀是你的‘五虎’之首,岂不是要自陷尴尬之地自讨没趣? 我看,还是算了吧,反正这个崔呈秀也不是啥好鸟,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魏忠贤道:“你说的也算有些道理,只是鸡蛋最怕有裂缝,一旦有了裂缝,迟早都会烂掉的。” 客氏道:“丢掉了一个臭蛋,保住了一个大車,你还有啥舍不得的呢?” 魏忠贤隐隐觉得不妥,却无言再辩,自然也别无他法,只得作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崇祯疑用袁崇焕 回到内宫,崇祯忍不住想:“朕虽侥幸获得成功,所行终究还是莫须有,一旦魏忠贤获知消息缓过神来,必过来跟朕理论。哼,朕就给他来个醉死不认酒钱,看他又能咋地? 可是,他若是扯了顾秉谦、魏广微之流过来对质呢?朕必无话可说了,或自认有错为其平反,或跟魏忠贤撕破了脸皮,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前者必让朕颜面尽失,日后的下场恐怕连皇兄也不及;后者倒是畅快淋漓些,但朕想要的显然不是畅快淋漓,而是达到目的,万一把魏忠贤惹翻了跟朕闹起来,朕准备好了吗?” 崇祯摇了摇头,蓦然记起一个人来。 谁呀?原任辽东巡抚袁崇焕。 袁崇焕,字元素,号自如,广东承宣布政使司广州府东莞县石碣镇水南乡(今广东省东莞市)人,万历十七年(公元1619年)考中进士,任福建邵武知县。 邵武知县任上,袁崇焕救民水火、处理冤狱、关心辽事、聚会奎英、题辞聚奎塔,后来更是单骑阅塞、营筑宁远,先后取得宁远、宁锦大捷,威震辽东。 可惜,宁锦大捷后,功劳被阉党大肆冒领。袁崇焕心中不忿,被阉党陷害去职。 关于这个袁崇焕,崇祯并没有见过他,只是听人说的多了才记住了他。此时,记起他来,已然在想:“这个袁崇焕果真如传说的那样,倒不失为一个大英雄,若是让他入职兵部,朕还有啥可担心的?” 想着,待要说话,却转而又想:“这个袁崇焕虽说是个英雄,也受魏忠贤所害,但朕也听说他曾称颂过魏忠贤,给魏忠贤立过生祠,而且排在第七名,在尊崇阉魏中推波助澜。这样的人,朕敢用吗?” 自问着,崇祯开始迟疑。但仅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个声音叹了口气道:“好你个崇祯,居然还在迟疑,你也不想想,魏忠贤会给你时间迟疑吗?不会,不会的。再说了,魏忠贤把持朝政这么多年,纵使忠臣,要想活到现在,能不跟他有牵连吗?” 崇祯辩驳道:“可是,万一……朕岂不输定了?” 那个声音道:“没有万一,你记住了,自古官场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这可是铁律。纵使没有这条铁律,你还有退路吗?赌一把吧,赌输了,说明你没有这个命,也没啥可埋怨的。可是,你不赌,总有你后悔的那一天,后悔药可是无处可买的。” 崇祯一愣,咬了咬牙道:“好吧,朕赌了。”说罢,转向贴身太监王承恩道:“可知原任辽东巡抚袁崇焕现在哪里?” 见他回到内宫就埋头苦思,王承恩不敢打扰,自去门外支应差事,闻得他自言自语,恐他要问话,忙进来伺候着,闻言,稍顿了顿,即道:“启禀皇上,据奴才所知,这个袁崇焕嘛,原本赋闲在家,为参加天启爷的葬礼进了京,目前事了,估摸着就要回他的广东老家了。” 崇祯“哦”了一声,面无表情地道:“去告诉他,就不要回去了,朕命他为都察院都御使,兵部添注右侍郎,暂领兵部事。” 王承恩办事麻利,崇祯说完,他已拟好了圣旨。崇祯看罢,用了印,他即交给传旨太监去办,自己则重又回到身边伺候着。 崇祯见传旨太监转身而去,心里稍稍轻松了些,又问道:“崔呈秀呢?” 崔呈秀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想崇祯竟饶了他的命,忙俯首谢恩不止,朝臣们都散了,他尚且不知。 直到有太监心善见他可怜提醒他,他方才抬起了头,见乾清宫已然空荡荡的,茫然四顾了一会儿,垂头丧气地起了身往外走。 边走边想:“想咱崔呈秀,在老家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没有魏忠贤,或许咱不可能官位一路飙升,享尽荣华富贵,但又有谁知道,咱为此卖掉了多少良心与自尊,又有哪一日不在小心翼翼提心吊胆? 哼,到头来,他居然鸟尽弓藏,派个什么鸟魏广微出来告发咱!魏广微自己所为,怎么可能,没有他的话,凭他魏广微纵使想,再借他个胆儿,也没有这胆量。” 如此反复地想着,及至回了府,崔呈秀的恨意涌了上来,又见府里冷冷清清地,没好气地道:“来人哪——都死哪去了——” 再三喊过,不见有人应声,崔呈秀气且恼地进了内堂,但见四娘子手捂肚子躺在地上,下身尽是血。 崔呈秀娶过三房无出后,一气之下又娶了四房。这个四房竟是争气,进门不久就怀了孕。崔呈秀大喜,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见其这样,飞似地赶过来,单腿跪地,抱起了她,问道:“快说,这是怎回事?” 四姨太已经气息微弱,大张着嘴说了半天,崔呈秀才听了个大概:消息传进崔府后,大娘子带了二娘子、三娘子,收拾细软逃走了,下人开始哄抢,四娘子不许,他们便推到了她。 崔呈秀大怒,却是无可奈何,低头再看四娘子,竟已气绝。崔呈秀心里的信念登时轰然而倒,抱了四娘子自焚而亡。 王承恩进来前,刚有小太监回完这事。待见崇祯闲下来,刚要回禀,已听他问及,忙如此这般地说了。 崇祯一愣,反问道:“当真?你又咋知道的如此清楚明了?” 王承恩道:“奴才见皇上罢了他的官,他神态有异,唯恐他对皇上不利,命人悄悄跟了他,故而清楚。” 崇祯满意地点了点头,却是半晌才道:“崔呈秀为虎作伥,恶贯满盈,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王承恩附和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崇祯近乎自语地道:“对,对,对,报应,该报应了。”说着,冷不丁地又问:“袁崇焕那边有消息了吗?” 王承恩摇了摇头,但见他一脸关切,忙又猜测着道:“他住的不远,应该快有消息了。” 崇祯不无担心地道:“既然住的不远,快马加鞭,用不了多长时间,怎么还不见回音?” 王承恩劝道:“皇上莫急,时间越久越说明事情顺利。”说着,见崇祯只顾瞅着自己,原以为自己有啥不妥,回眸往自己身上瞧了瞧未发现不妥,猛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又道:“皇上不是命他接旨后无需进宫谢恩,即刻按职责办理吗?奴才想,他必已奉旨而办了。” 经了王承恩这一提醒,崇祯想想也是,但他还是暗道了声“但愿吧”,待要转身,却见那传旨太监匆匆而来,忙冲王承恩使了个眼色。 王承恩会意,提高了声音,道:“有消息了吗?” 那传旨太监因为赶得急,稍稍平息了一下,道:“启禀王公公,启禀皇上,袁崇焕已奉了旨,现正按圣旨接管兵部,巡察京城及皇宫的防卫。奴才按王公公要求,暗中观察了一段,故而回来迟了些,还请皇上恕罪。” 崇祯闻言大喜,忽而又见袁崇焕面目狰狞起来,正带了兵马杀进宫来…… 他用力地摇了摇头,眼前的幻觉消失了,心里却变得灰蒙蒙的。良久,他冲王承恩和那传旨太监挥了挥手,起了身,一个人慢慢地踱着,不知归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章 雪中送炭古来少 放弃崔呈秀,这还是魏忠贤自天启帝登基即位以来,第一次吃哑巴亏。他跟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双目赤红,嘴里则“嗬嗬嗬”地叫个不停。 贴身太监从未见其这样,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声,只管胆颤心惊地站着。 蓦然,魏忠贤几近疯狂地道:“去,快去,命令全国所有的明暗哨全部出动,密切关注时局,一有消息,即刻上报,不得有误。” 贴身太监巴不得快离开他,应了声,一溜烟似地去了。 “他妈的,大不了鱼死网破。”魏忠贤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狞笑着,慢慢地又找回了一点儿自信。 因为有了自信,魏忠贤又开始想:“这个该死的崇祯,或许也不是针对咱家的,不过想要一点儿兵权,咱家给你就是。哼,纵使咱家给你,你又有几人能用?你以为咱家在兵部就一个崔呈秀?咱家告诉你,你个该死的打错算盘了,你只管用吧,指不定又用了咱家的孩儿。” 正自得,贴身太监匆匆进来道:“启禀九千岁,崔呈秀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魏忠贤一愣,反问道。 贴身太监出去传了他的命令,有心不回来,偏是崔呈秀的死讯传了过来,不敢耽搁,径直进来,见他居然已恢复了常态,暗叫了声“侥幸”,把事回了,见他一脸的吃惊,听他动问,忙一五一十地讲了。 魏忠贤听了,颓废地坐下,嘴里喃喃自语着,没人能听清他在说些什么。事实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良久,魏忠贤才用仿佛一下子苍老了的声音问道:“其他的孩儿有什么反应,有什么异常没有?” 贴身太监哪里知道,但他稍稍迟疑了一下,即道:“据反馈上来的消息看,跟往常没有什么两样。” 魏忠贤的眼皮莫名其妙地跳了一下,赞道:“好,这才是咱家的好孩儿。” 话音未落,顾秉谦和魏广微两个来了。这两个各自回家,不久就传来了崔呈秀的死讯,唯恐魏忠贤生疑,不约而同地来探消息。 见魏忠贤的心情还不错,这两个放了心,待要说话,魏忠贤已冷了脸道:“你们两个咋来了,有事吗?” 这两个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又犯了一个错,一齐不安地瞧着魏忠贤,还是魏广微仗着亲近,道:“崔呈秀死了,我们两个是过来报讯的。” “报讯的?这样的讯需要你们来报吗?”魏忠贤反问了一句,又道:“不是告诉过你们了吗,非常时期,非不得已不要走动嘛。咱家知道你们放心不下咱家,只要心里装着咱家,没有必要非要勾肩搭背,徒自招惹麻烦。” 说完,见这两个低了头在听,提高了声音道:“还不快滚回去,依职行事。” 这两个深知,魏忠贤通常都是笑着杀人的,只要他还肯骂你,你就绝对性命无忧。因此,这两个闻言,慌忙告辞,回家只管享乐。 因为这两个的恭顺,魏忠贤的自信又足了些,起了身,背着手慢慢地踱着。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似他这样背着手踱步,应该是天底下最难得的享受,他在充分地享受着。 偏于这时,一太监进来施礼道:“启禀九千岁,据报,皇上启用袁崇焕,命其入职兵部……” “启用袁崇焕?”魏忠贤反问了一句,又道:“怎么可能?这两个格格不入呀。” 这太监道:“千真万确,袁崇焕现已奉了旨,正亲自巡察京城及宫廷防卫,撤下了不少咱们的人。” 魏忠贤听了,依然半信半疑,却还是提高了声音道:“巡察京城及宫廷防卫?他妈的,宫廷防卫关他屁事?” 这太监道:“咱们的人也这样说,可他手里捧着圣旨,咱们的人也没法,只能任其摆布。” “有圣旨?这个崇祯他妈的到底想干啥?”魏忠贤猜测着,不敢骂出口,但骂人的冲动憋得他实在难受,只好再次转向袁崇焕,道:“袁崇焕这个龟儿子,当年抢着为咱家立生祠,又因为些末之功跟咱家的孩儿争,咱家一气之下弄了他。哼,咱家料定了,到了崇祯手里,这个龟儿子多则三五年,少则一二年,必落不了好下场。” “嗯,倒是还有些见识。”客氏一步闯进来接话道。 客氏绝少亲自过来找他,每逢过来,必有大事。因此,魏忠贤暗自一惊,两眼直直地瞅着她。 客氏白了他一眼,道:“是发生了些事,不过,也没必要大惊小怪。” 魏忠贤知她性喜卖弄,催促道:“到了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再卖弄了,啥事,快说吧。” 客氏听他语气不善,心里不愿,顿了顿,才道:“有人欲对咱家不利呗。” 魏忠贤忙道:“谁?看老子不活剥了他?” 客氏冷笑道:“哼,你剥得过来吗?京城,还有各地,凡对咱家心怀不满者,均闻风而动。” 魏忠贤问道:“闻啥风?” 客氏嗔怪道:“你傻啊,先是崇祯迫崔呈秀辞职,再经了那个袁崇焕这一折腾,那些人以为扳倒咱家的机会到了,焉能不跟喝了鸡血一样兴奋?” 魏忠贤“哦”了一声,恨恨地道:“哼,休想翻了天,咱家反正已杀过不少了,只要谁活够了,咱家就不在乎多他一个。”说着,便招呼贴身太监。 客氏道:“你招呼他作甚?大开杀戒吗?我看,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儿应付过去再说吧。” “眼前的事儿?”魏忠贤反问了一句,冲应声过来的贴身太监挥了挥手,示意他退出去,又问道:“眼前什么事?” 客氏道:“奏折啊,雪片一样,都是弹劾咱家的,恐怕已摆到了崇祯的案桌上,还是先想想该咋办吧。” 魏忠贤不敢置信地问道:“那么多?不会吧?” 客氏亦变得愤怒起来,道:“多怕啥,不过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传言,最可恨的是嘉兴的那个贡生钱嘉征,居然罗列了咱家‘并帝、蔑后、弄兵、无君、克剥、无圣、滥爵、滥冒武功、建生祠、通关节’等十大罪状,公开声讨咱家。” 魏忠贤听了,慌乱地道:“这可如何是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崇祯中宫会小娘 周小娘已起了身,施礼道:“多谢皇嫂了,小娘这就回去落实。”说着,抬脚往外走。 张后无奈,忙亲自送她出门。 周小娘道了声“多谢皇嫂”,再行了礼,转身径往坤宁宫回转。 回到坤宁宫,周小娘没有稍作耽搁,即把宫女太监们召集到一起,公布了自己的决定。 这些宫女太监们跟她情同兄弟姐妹,虽跟张后一样痛惜她,心里也有诸多不解,却还是依她所命各自忙碌起来。 人心齐,泰山移。不一会儿功夫,坤宁宫的金、银、玉等器物全部换成了铜、陶瓷与竹木制品。 周小娘各处看过,心里满意,命体质稍弱者留守,健壮者则随她去选择宫中偏僻处垦菜蔬。 这些宫女太监觉得新鲜肯卖力,竟是大有收获。待收了工,她的兴致依然不减,又命取出她在娘家曾用过的那架纺纱车,亲自教那些年少的宫女。 再说崇祯,漫无目的地踱了一阵子,猛然抬头,不由得既惊且疑:“这里分明就是信王府嘛,朕分明在宫里,怎么又到了这里?” 崇祯睁大了眼再看,这里虽形似信王府,却是坤宁宫,知必是周小娘的杰作,好奇心立起,快步走了过来。 值守太监见了,扯了嗓子便欲通报。崇祯忙抬手制止了他,一个人缓缓进了宫。 但见周小娘正在给年少的宫女讲解纺织的技术要领,她脸上堆着笑,不时地还要爱怜地摸一摸最前面那个小宫女的头。她讲的认真,宫女们听得也仔细,竟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崇祯不忍打扰了她们,就站在那里看着她们。应该说,周小娘的讲解还算脱俗易懂,遇有不好记的地方,还要亲自示范一下。无奈,这些宫女没操作过,明明听明白了,动起手来总是差错不断。 因为在信王府没少看过周小娘纺织,又学了这一会儿,崇祯自觉要强过这些宫女太多,一时技痒,上来分开他们,动手操作了起来,登时把线缠到了一起。 必是太过投入,这些宫女竟把他当成了逞强者,待要出言讥笑,冷不丁意识到是他,不由一齐掩了口,不知所措地看着周小娘。 周小娘早就注意到了他,想他太过紧张,便任由他胡闹,希望能藉此减少一下他的压力。见宫女们既惊且怕地看着自己,清了清嗓子道:“看啥看,还不快些退出去?” 宫女们闻言,巴不得地一溜烟似地走了。崇祯不甘失败,继续摆弄着,却是越摆弄越乱。待他赌气要放弃的时候,周小娘过来拿了他的手,三下五除二,把线捋清了,而后把着他的手慢慢地纺了起来。 崇祯忘情地喊着“神奇”,直到兴尽,才起了身。显然地,经过了一番折腾,他已然从政务中解脱了出来,专注地来看周小娘。 她憔悴了不少,憔悴中还带有疲劳。不过,这仍无法掩饰她那如玉的容颜。此时,必是因为劳作,她气喘吁吁,额头上挂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即便无需加上那双略带羞涩的仿佛会说话的双眼,也足以让之惊世骇俗。 唯恐吓了她,他过来轻轻抚了肩,指了指宫内,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还不从实招来?” 听他如此说,周小娘知他已完全轻松了下来,忙一五一十地讲了。 他听罢,故作不以为然地道:“偌大的朝廷,还差了后宫这点儿花费?未免有点儿小题大做了吧?” 她正色地道:“话不能这样说吧,日积月累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且不说,更重要的是,咱们得摆出一种姿态,不能任由被奸贼带坏的风气继续坏下去。” “她居然有此等见识!”他暗自感叹了一声,用力搂了搂她,没有说话。 她懂他的心思,继续道:“我去跟皇嫂商量过,皇嫂也是这个意思。” 他“哦”了一声,反问道:“皇嫂也是这个意思?” 她知道这是他注意力发生转移的前兆,她不想让他这么快就把注意力再转移到那些烦人的政事上去,“嗯”了一声,小鸟依人地扎进了他的怀里。 她认为,男人就似橡皮筋,绷紧了的时候,必需要放松。放松最好的方式,莫过于让他意识到自己是个男人。小鸟依人,正是作为妻子此时最该有的状态。 事实也是,他稍愣了愣,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随之把她抱了起来。她欢喜得噙了泪,却不无遗憾地指了指自己的腹部。 她的腹部又隆了起来。意识到了这一点儿,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了下来,却依然抱着,头紧紧地贴着她的耳边,她能够感受得到他的呼吸。 这一刻,对她来说,无疑是宁静的、幸福的,梦境一样,她但愿这梦永远都不醒。 他的眼前却冷不丁地跳出田妃来。这个田妃,通体生香,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不时地还会撒点儿小娇……忽而,田妃慢慢地又变成了袁妃,袁妃的脚虽大了点儿,却挺拔英武,却最经不得取笑,只要一取笑,脸登时就会跟染了红似地…… 正漫无边际地想着,突听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他一惊,忙收拢了心神,猜测着“莫非她竟能感知朕的想法?”,心下愧疚,不知如何自处,只管抱着她。 她当然无法感知他,但她能够猜得到,只是她此时已完全没有了妒意。待觉得他已有了足够的想象空间,才故意叹息了一声。 见他稍稍愣了愣,却仍在抱着自己,暗笑了笑,贴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地道:“这么长日子不来坤宁宫了,都在哪里睡,还不从实招来?” 他觉得不好再抱着她,松开了她,努力地想着该怎么撒谎,却听她又道:“说,到底是袁妃处,还是田妃处?” 他还没有想好,只好如实道:“多在田妃处,有时候也去袁妃处,两个都不错。”说罢,意识到她在故意逗自己,不由大为尴尬,恰见王承恩在探头探脑,忙大声道:“啥事,说吧。” 王承恩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他会意,道:“只管说吧。” 王承恩道:“皇上离开乾清宫这才一会儿,就有数不清的奏折进来。”说着,夸张地做了一个姿势,又道:“足足有这么高一大摞。” 他大惊,但他只“哦”了一声,佯作镇静地问道:“都说了些啥?” 王承恩道:“都是指责客氏跟魏忠贤的,尤其是嘉兴的那个贡生,皇上还是快去看看吧。” “当真?”他反问了一句,回头看了看她。 见他尴尬,她原想哈哈大笑继续逗他。听王承恩说了,她知他跟自己一样迫切,硬生生地把原来那笑强行咽了回去,过来边说着“快去吧”边假意往外推他。 他道了声“这就怪不得朕了”,转身出了坤宁宫,只不知自己这话是说给谁的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客魏再用哭诉计 客氏不屑道:“大风大浪都经过了,这么点儿小浪花居然就让你慌成了这个样子,你啊,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 魏忠贤无计,反问道:“那,你说该咋办?” 客氏笑道:“也简单,还用那老招儿。” 要说客氏所谓的“那老招儿”,须得再回到天启四年(公元1624年)。那年,杨涟弹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魏忠贤非常恐慌,急忙跑到天启面前,连呼冤枉,痛哭流涕。天启为之所惑,严斥杨涟。自此,无人再敢弄他魏忠贤。 每当忆及此,魏忠贤心里总是甜丝丝的。但此时他却摇了摇头,道:“此一时非彼一时也。” 客氏奇道:“这话怎讲?” 魏忠贤沉思着道:“那时的皇上是天启,而今儿的皇上是崇祯,那时咱们的孩儿们牢牢地控制着宫廷守卫,现在让那个该死的袁崇焕多数都换掉了。” 客氏冷“哼”了一声道:“袁崇焕倒也无私,只是他一心只想着施展自己的抱负,我看他未必就跟崇祯一条心。” 魏忠贤颓废地道:“除了自己的抱负,袁崇焕跟谁都不会一条心,所以我料定他必不会长久,但暂时他肯定会坚定地站到崇祯一边。” 客氏不耐烦地道:“咱家且不管他站到谁的一边,现在除了那老招儿,咱家还有得选择吗?” 魏忠贤低头想了想,确也别无他法,转向贴身太监道:“崇祯现在哪儿?” 贴身太监忙道:“刚从坤宁宫回到乾清宫。” 魏忠贤顿了顿脚道:“赶好,走,去见崇祯。” 崇祯虽竭力压制着自己的兴奋,却还是一路小跑回到了乾清宫。这可是他做梦都在等待着的现实,居然真的出现了! 他激动地看罢这些奏折,再次确认了这个令他几乎不敢相信的事实,起了身,缓缓地踱着,借以平息自己仿佛要燃烧起来的情绪。 良久,情绪才总算平息了下来,他却又不由自主地暗自一凛,问道:“袁崇焕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王承恩道:“他还算勤勉,应该差不多了吧?据刚刚传过来的消息说,他现在已进了兵部府衙。” 事实也是。此时,袁崇焕果已回到了兵部府衙。他已经一天一宿没有合眼了,但他没有急着去睡觉,事情太过突然,他必须要认真地捋一捋。 说良心话,因为崇祯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袁崇焕并不看好他。因此,待天启帝的葬礼结束,唯恐沾染是非,袁崇焕即打点行装准备回广东老家。 未及成行,却传来了崇祯迫崔呈秀辞官回乡的消息:“崔呈秀可是魏忠贤的五虎之首,崇祯居然敢对他出手?莫非崇祯跟天启不同?不可能呀,分明地,崇祯也在处处依仗魏忠贤啊,登基大典、天启的葬礼,还有那《即位诏书》,哪里没有魏忠贤的影子? 可是,万一崇祯真的不同于天启,咱就这么一走了之,岂不要错失一位明君?咱的那些抱负岂不要落空?咱不甘心哪。话又说回来了,万一崇祯连天启尚且不如,咱岂不是又要陷入是非?那样的话,还不如咱终老乡野。” 盘算着,连贴身下人领了一个人进来竟也不觉,直到贴身下人轻呼再三,袁崇焕才一个愣怔回过神来,问道:“有事吗?” 贴身下人一指身后那人,道:“这位爷说奉了什么人的命令,有紧急事要见你。” 袁崇焕这才意识到他后面还跟了个人,抬头看了一眼,问道:“啥事,说吧。” 那人既不行礼也不答话,上来递给他一个包裹。袁崇焕起身接过,好奇地慢慢打开,密旨!袁崇焕一惊,随即忙又包起来,屏退了下人,去供了,再三拜过,才敢重又揭开来看。 “这叫什么,这就叫临危受命,那是皇上对咱怎样的信赖哪,咱又岂敢有丝毫的懈怠?”看罢,袁崇焕忙揣进了怀里,待要说话,那人已道:“皇上说了,事急从权,望奉旨行事。” 袁崇焕冲向皇宫方向再拜过,即刻奉旨行事。期间,自然少不了客魏亲信的干扰,袁崇焕概不容情,杀伐果断。正因此,京城及宫廷的守卫形势迅速逆转。袁崇焕还是不敢大意,再三想过再三查过,确已再无遗算再无疏漏。 想到这里,袁崇焕暗自长舒了一口气,蓦然又记起一事来,不由坐直了身子:“咱只顾着从安全方面去想了,换上去的那些人竟没顾得上请旨,不会犯皇上的忌吧? 应该不会吧,皇上不是说了吗,事急从权。再说了,皇上是明君,只谋划大局,哪里会计较这些小事?事实如此嘛。” 如此想着,他总算放了心。其实,不放心也没法了,因为睡意涌了上来,他的大脑开始犯迷糊,一会儿即响起了鼾声。他实在太累了。 却不知崇祯正提高了声音反问道:“去了兵部府衙?这个时候,他去兵部府衙干什么?莫非想坐山观虎斗?” “他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奇怪的想法?”王承恩闻言,一愣,暗想着,仗着自己一直跟着他还有些情面的份儿,上前道:“袁将军一向忠直果敢,既然奉了旨,就绝不会有二志,更加不会有如此糊涂的念头。 据报过来的消息说,袁将军奉旨后,大力整饬京城及宫廷的守卫,撤、抓、换了一大批阉魏的亲信,形势彻底逆转,皇上尽可以放心做事了。” 崇祯当然也希望这样,但他就是莫名其妙地感到不放心,他希望能有人跟他争论,因为只有争论才能让他确认眼前的事实。所以,王承恩自觉冒犯的话,他不仅不着恼,反而让他高兴。 他白了王承恩一眼,冷笑道:“他倒是忠直果敢,他撤、抓、换了那么多人,他请过旨吗?是,朕是说过让他事急从权,但他至少事后也该报个备吧?唉,这个人哪,早就喜欢自作主张,这毕竟不是好事。” 王承恩正等着他发火,不想他竟又来了这么一句,不好再反驳,顺着他道:“是该报个备,应该会有的。” 见王承恩不再跟自己争,他懒得再说话,低了头想着心事。 王承恩不知其所想,试探着道:“目前形势、证据、借口均已具备,是不是该降旨行动了?” 他一愣,笑道:“心急了,是吧?不,彼不动,朕就不动,如此的话,既可避免流血,朕也要让其充分表演,以让天下人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 话音刚落,便见魏忠贤嘴里大喊着“冤枉”,跌跌撞撞地进了宫。 崇祯看了看王承恩,悄声道:“这不,来了,你去招朝臣们进宫,看朕怎么料理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顺水推舟除客魏 说完,崇祯径去龙椅上坐了,待魏忠贤近了前,努力地让自己的脸上堆满了笑,问道:“魏爱卿,有何冤枉,不必客气,只管道来。” 魏忠贤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对自己的态度跟当年的天启帝并无二致,又自觉早有准备,当即按计划匍匐在地,失声痛哭,似已伤心欲绝。 良久,魏忠贤才总算止了哭,却仍满腹委屈地哭声道:“天启爷归去后,老臣奉圣旨,先是督办登基大典,后又总管天启爷的葬礼,不敢稍有懈怠,至今儿才得了少许闲暇,惊闻有屑小之辈竟无故捏造歪曲事实诬陷老臣,老臣满腹委屈,故而伤心失声,还请皇上体谅老臣一片忠君爱国之心。” 崇祯一直都在冷眼旁观着,待他说完了,又哭了起来,恰见王承恩引了朝臣们进来,不无讥讽地道:“魏爱卿果然劳苦功高哪。” 说着,顺手把钱嘉征的奏疏递给疾步过来立于身侧的王承恩,道:“王承恩,这是钱贡生的奏疏,你读给劳苦功高的魏爱卿听。魏爱卿,你可要听仔细了。” 王承恩伸手接了,板了脸,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地读了起来。这个钱嘉征也算是个才人,语句干练,却字字击中要害。 朝臣们登时明白了崇祯的用意,或幸灾乐祸静作壁上观,或欣喜异常跃跃欲试,或暗自惊心唯恐魏忠贤作困兽斗收不了场。 魏忠贤一愣:“果不出所料,崇祯憋了这么长时间就没有憋出啥好屁来,哦,他这是要办咱家啊。哼,亏得咱事先问过徐应元。这个徐应元不愧为信王府的太监,了解崇祯。嗯,咱就依他所说应答。” 暗想着,听王承恩读完,不及崇祯说话,抢先道:“皇上,老臣遵命洗耳恭听了,这个钱贡生完全是无中生有恶意诬陷。” 崇祯“哦”了一声,故意问道:“难道魏爱卿不认吗?” 魏忠贤硬撑着道:“回皇上,老臣一概不认,为证清白,老臣请皇上恩准老臣因病辞去现职,老臣这些日子实在太累了。” 魏忠贤并不知,徐应元不过他的一个赌友,帮他出过主意之后,心里害怕,随即就向崇祯坦白了。 崇祯见他果然在按徐应元所坦白的那样在说,当即道:“准。”说完,又突然记起了什么似地,道:“哦,对了,皇兄生前万般宠爱爱卿,爱卿辞职后正好去白虎殿为皇兄守灵。” “他这不是在羞辱咱家吗?天启爷即位以来,咱家几曾受过此等羞辱?唉,看来崇祯这个小娘养的是不想放过咱家了。咋办呢?徐应元说的没错,去爵位保命。哼,凭咱家这些年的积蓄,只要保住了命,岂不是仍有享不尽的荣华?” 拿定了主意,魏忠贤索性起了身,道:“想必皇上已信了老臣的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圣意已倦,老臣正好也累了,老臣请皇上恩准老臣辞去爵位、诰劵、田宅。” 朝臣见他起了身,以为他要跟崇祯公开对抗,不由暗自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静看崇祯如何应对。 因为已知其策略,崇祯倒不紧张,待他说完,又道了声:“准。” 魏忠贤闻言,施了一礼,道:“多谢皇上体恤,老臣告退。”说罢,转身而行。 朝臣们见了,不由一齐转向了崇祯。 崇祯在想:“老贼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这样猖狂!朕岂能容你任由败坏朕的天威?”想着,恨由心生,大声道:“且慢——” 魏忠贤转过身,问道:“皇上还有吩咐吗?” 崇祯冷了脸,道:“四位国色裙带顶端的迷魂香,还有乾清宫复壁里的小太监,难道魏爱卿也不知道吗?” 魏忠贤焉能不知?所谓的迷魂香,其实就是一种能够自然发挥的春药,目的就是要控制崇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命一个小太监坐于复壁内,手持迷魂香,企图通过空气传播,以达到目的。 他当然不知道,这段时间崇祯高度紧张,不仅饭菜不吃他们提供的,凡是他们送进来及接触过的东西都必须经过认真地搜查,焉有发现不了的道理? 他在想:“这个小娘养的崇祯真是神了,居然连这个也知道了!这可不是那些莫须有的奏疏,若是承认了,咱家脖子上的脑袋恐怕要保不住了。” 想着,魏忠贤不由自主地去偷瞄崇祯,但见崇祯正冷冷地盯着自己,心里一慌,推诿道:“那些国色均由奉圣夫人客氏所选,老臣委实不知。” “开始推诿了,哼,看来老贼服软了。”崇祯暗想着,信心愈足,起了身,冷笑道:“客氏所选?你问问今天在的朝臣们,他们有哪一个不知道你们的关系?” 听崇祯说的坚定,魏忠贤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朝臣们,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们,那意思很明显:求了,帮咱家说几句好话吧。 “飞扬跋扈的九千岁居然也有今天!“暗自感叹着,朝臣们唯恐沾染了晦气似地,纷纷别过了头不屑一顾,嘴里已开始道:“就是,不要说咱们大家,就是普天之下,又有谁不知呢?你呀,脱不了干系!……” 这正是崇祯这些日子里竭力争取且热切期待出现的局面!他开始慢慢地踱步,任由朝臣们争先恐后地去数落魏忠贤和客氏的所谓罪行。 待数落声渐弱,他猛地咳了一声,朝臣们知他有话要说,登时安静了下来。 他白了一眼垂头丧气的魏忠贤,用冷的近乎刺骨的声音道:“朕闻去恶务尽,驭世之大权;人臣无将,有位之炯戒。我国家明悬三尺,严惩大憨,典之重也。朕览诸臣屡列逆恶魏忠贤罪状,俱已洞悉。 窃思先帝以左右微劳,稍假恩宠,忠贤不报国酬遇,串通客氏,专逞私植党,盗弄国柄,擅作威福,难以枚举,略数其概……” 说罢,崇祯胸口仍在起伏不止。良久,才又道:“朕决定,魏忠贤贬往中都凤阳祖陵司香,客氏送往浣衣局劳作,查抄他们的全部家产。” 魏忠贤暗自长舒了一口气,谢了恩,告辞而出,收拾了径去中都凤阳。 那客氏正等魏忠贤的消息,冷不丁地进来两队侍宦,领头的宣罢了圣旨,把手一挥,一队在她屋内没头苍蝇似地乱搜乱查,一队则不容她分辩押了他径往浣衣局。那客氏哪里受过此等羞辱,竟撞墙而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崇祯谈笑扫阉党 眼瞅着魏忠贤离去,崇祯居然莫名其妙地涌上了一股淡淡的失落,但他稍顿了顿,还是道:“即日起,裁撤各处监军太监,严禁太监擅自出京,干扰政务。另,平反冤狱,凡天启年间被罢黜的官员,只要尚且健在的,一律重新启用。” “今儿才真正改朝换代了,嗯,一朝天子一朝臣,历来如此。”朝臣们闻言,纷纷暗自感叹着,忙低了头,快如闪电地想着讨好崇祯的言辞,唯恐落到了别人的后面。 崇祯潜伏这么多年,焉能不懂他们的心思,暗笑了笑,又道:“这才是朕做事的开始,诸位爱卿,难道就不要说点儿什么?” “他这是什么意思?还能有啥意思,不过想要颂扬呗,他也是人,凡是人,谁不这样?” 朝臣们纷纷暗自盘算着,待要说话,已听刘鸿训道:“皇上机敏睿智,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瞬间清除了客魏老贼,老臣等及天下登时如拨开云雾见青天,高明哪,老臣委实打心眼里钦佩。”说着,他转身看了看朝臣们。 这些朝臣正恨他抢了先,见他回身相望,立时争着附和。附和声未毕,刘鸿训已又道:“不过,老臣还有一事须得提醒皇上。” 自打他开始讲话,崇祯便在想:“他应该算是东林党吧,东林党虽属清流,但官员结党终究不是啥好事。哼,结党能有啥好事,不就为了营私吗?不过,他们受客魏的迫害最深,对客魏的仇恨自然也最深,指不定他能说出朕想干的事来。对了,朕今天就任由他说。” 拿定了主意,听他又说了话,佯作大度地道:“好,朕虽不能说凡事清明,但朕既然开始做事,就要广开言路,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嘛。” 说着,环顾了一下朝臣们,见他们都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笑道:“咱们今天的规矩是,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朕想,诸位爱卿受客魏贼的压制太久,早已憋坏了吧,朕今天就给诸位爱卿个机会,大家只管敞开了说吧。” 说完,竟滑稽地做了个尽管放开畅所欲言的动作。 朝臣们再无顾忌,却又被刘鸿训抢了先,不由无奈却恨恨地想:“你不是能抢吗?就任你说。哼,可别忘了枪打出头鸟。你说过了,咱家附和指不定一样能讨皇上欢喜,还能保证不挨枪,岂不更好?” 想着,但听刘鸿训道:“皇上英明地除了客魏贼,但阉党附众甚多,所谓‘五虎’、‘十孩儿’、‘四十孙’云云,遍布朝野内外,渗透至全国各地及各行各业,当真不可小觑。皇上既然开始做事,若是不及时加以清除,恐多有掣肘哪。” 崇祯见他终于说到了正题,暗叫了声“好”,毫不掩饰兴奋地道:“爱卿所虑甚是,今儿,咱们就从上到下,一一清算他们,免得他们再为非作歹,遗祸无穷。”说着,见刘鸿训因为激动涨得满脸通红,又道:“刘爱卿暂且歇歇,还有哪位爱卿有话要说?”问着,一脸期待地看着朝臣们。 朝臣们正寻思着该怎么开口,韩爌接话道:“先说上面的,咱们眼前就有。”说着,白了一眼顾秉谦、魏广微等人。 “他也算是个东林党,管他个什么党呢,只要他一心向着咱就好。”暗想着,崇祯“哦”了一声,鼓励道:“好,韩爱卿放言说来,果是确凿,朕决不轻饶。” 顾秉谦、魏广微等人原还侥幸地想着魏忠贤有朝一日东山再起,不想崇祯一朝得势,竟是穷追猛打,毫不迟延,念及自己这些年跟着魏忠贤没少做了恶,震恐伤魄,先后颓废倒地。见这两个倒了地,陆续又有十几人自觉无望也跟着倒了地。 当然,也有不少心理坚强者在硬挺着,譬如黄立极、来道宗、杨景辰等,在想:“咱虽也算是魏忠贤的人,但咱不似这些人那样张扬,想他们也没有真凭实据,拿咱也无可奈何。” 正想着,已听韩爌厉声道:“黄立极、来道宗,尔等想负隅顽抗到底吗?” 黄立极、来道宗两人闻声,黄立极登时匍匐在地,浑身颤抖不已,来道宗却狠了狠心,忙上前一步道:“启禀皇上,臣冤枉哪,臣跟魏忠贤的接触纯属工作关系,并无私下里的交易。” 韩爌反驳道:“纯属工作关系,没有私下里的交易,那么,你说,你是怎么混进内阁的,你不会说是努力工作换来的吧?你可知道,当初的朝政已被魏忠贤所把持。还有杨涟等人的冤狱,你不会说跟你毫无关联吧?” 听这两人在辩驳着,杨景辰在想:“看来,咱不公开跟魏忠贤拉拉扯扯的策略是对的,哼,到了这个时候,看有谁能找出咱的啥证据来?不过,咱不能再这么沉默下去了,咱必须要尽快出声,及早撇清自己。” 拿定了主意,待韩爌的声音一落,立即接口道:“所言甚是,除了这些,那些陷害、诬陷以及对皇上实施控制的图谋,你敢说你都没有参与过吗?” 其他人显然也是这样的想法,听他说完,竟是异口同声地附和。 来道宗不想竟会如此众口一词,却依然不肯认罪,两眼乞怜地看着崇祯道:“莫须有,完完全全地莫须有啊,还请皇上明鉴哪。” 崇祯不傻,自然也能听出里面的勉强,但他主意既定,狠了狠心,冷哼道:“朕现在要做的事千头万绪,哪里有时间给你个阉党明鉴?” 说着,一指来道宗及倒地的那些人,高声道:“来人哪,把他,还有地上的这些人,都给朕拖出去,交由刑部严加审查,务必不使一个阉党落网。” “他这是什么意思?有人指认,就要下狱。为官多年,纵使尽走夹道,又有谁敢说自己没有得罪过人?哦,万一得罪过的人出来指认,咱岂不是也危险了? 唉,就天启年间的官场,咱若是不贪点捞点,只管讲良心走正道,咱能活到现在吗?咋办呢?没法了,只能学杨景辰了。” 纷纷如是想着,待崇祯又一脸笑容地道了声“继续说”,没有人敢再不吱声,争先恐后开始揭发。 所谓揭发,因为害怕被人诬陷,当然不敢跟刘鸿训、韩爌那样直指在场的人,转而把矛头转向了场外,而且也尽力指向了魏忠贤的“孩儿”们。 不一会儿功夫,崇祯暗数了数,居然高达二百六十余人,暗想:“再任他们揭发下去,他们指定还能揭发出来不少,但朕已经掌握的首恶分子皆已入网,朕可不能让他们再弄下去,让朕不好收拾。” 想着,见有人还要再说,崇祯清了清嗓子,道:“阉党纵使再多,也不可能霸尽整个大明朝,经过诸位爱卿检举揭发,想危害极大者皆已入网。 朕决定,将这些阉党迅速抓捕归案,交由刑部审查,或处死,或遣戍,或禁锢终身,依律而行。散朝。” 众人明了其心意,暗叫了声“侥幸”,应了声待要散了,却听刘鸿训又道:“臣还有事要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枚卜方式选阁臣 虽早有所料,却毕竟大事未果,崇祯还是免不了要紧张。因为紧张,崇祯累得一阵阵发慌。终于事了,他已开始想该该怎么放松自己,不,或许说放纵应该更恰当。 正迟疑未决,蓦听得刘鸿勋又开口说了话,不得不停下脚步,回身来看,未及说话,却见一太监匆匆而来,不知发生了啥事,一愣,即转向那太监道:“何事匆匆?” 那太监跪倒在地,叩头道:“启禀皇上,逆恶客氏死了。” 崇祯“哦”了一声,感兴趣地问道:“怎么死的?” 那太监道:“往浣衣局押解途中,自个撞墙而死。” 崇祯恨恨地道:“死便死了吧,也是罪有应得,免得她再白白糟蹋粮食。”说完,又问道:“不知逆恶魏忠贤现到了何处,他应该气量更大些,不会也跟客氏这样自尽吧?” 那太监一脸不忿地道:“回皇上,逆恶魏忠贤现正往中都凤阳而去,他应该不会跟客氏这样,他潇洒得紧呢。” 崇祯一愣,问道:“这话怎么说?” 那太监道:“回皇上,逆恶魏忠贤离京时,带了一千多名卫兵,押解着四十余辆满载着金银财宝的大车,浩浩荡荡,要多风光有多风光,又怎么能跟客氏一样呢?” “竟会是这样?”崇祯显是不敢置信,见那太监坚定地点头,道:“他不知自己是逆恶吗?竟还敢这样张扬猖狂?他拿大明朝的律令当儿戏吗?” 反问着,显然仍是余恨未消,快速地踱了几步,猛然大声道:“来人哪,命锦衣卫旗校从速把逆恶魏忠贤捉拿回京,交刑部议处。” 说罢,见传旨太监应声而去,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放了下来。许是因为放了心,那累居然轻了好些,转向刘鸿勋道:“刘爱卿还有何事要奏,只管奏来吧,朕索性一鼓作气,一并处理了。” 刘鸿训出了声才意识到崇祯确已累了,禁不住暗自后悔,但见他处理过事儿后反而又恢复了常态,不由称奇不已。闻言,上前一步,由衷地道:“皇上日理万机,不辞劳苦,实乃社稷之幸,万民之幸!” 崇祯听他这话说得顺耳,一笑,道:“刘爱卿还是不要客套了,快说正事吧。” 刘鸿训斟词酌句地道:“逆恶及阉党之事大局已定,料再也翻不起啥大浪来,但阁臣因此就只剩下了三位,不符合祖制,恐也无法应对时下繁重的任务,还望皇上早日定夺。” 明朝的内阁,原不过是明太祖朱元璋取消宰相制度后所设定的参谋机构。历经各代的发展,至崇祯时又开始活跃到了行政中心,阁员却仍是毫无从政经验的翰林院大学士。 这些阁员与宦官相互依托又相互斗争,引发了不少矛盾。更重要的是,每逢推举阁员,朝臣们必要各执一词争吵不断,为此大打出手的也不在少数。 崇祯最烦的就是推选阁臣,而且,这个时候,引发毫无意义的争吵,无疑不利于迅速稳定朝局。 崇祯处理完客魏,之所以马上宣布了散朝,除了累,唯恐有人提及阁臣推举,也是极其重要的一个原因。当然,崇祯也有通过拖的方式削弱内阁的想法,至少他也要吸收一些有从政经验的朝臣进来,以克服阁员尽是书呆子的弊病。 刘鸿训却不知,反以为是他忘记了,自己直言提醒,必可进一步获得他的好感,将来能进内阁也未可知。所以,说过之后,回头看看朝臣们,以争取他们的支持。 朝臣们都跟他同一个想法,马上跟着附和,附和过后,均一脸期待地看着崇祯。 崇祯在想:“这些文官虽比宦官清流了些,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眼力劲儿,没有眼力劲儿又固执得要死,还总抱着祖制,让人辩无可辩。 咋办呢?目前朝局尚不稳固,擅改祖制显然更不利。没办法,只能先答应下来了。可是,一旦答应下来,他们必要无休无止地争吵,啥事也干不成。“ 崇祯实在无计可施,又不能长时间地不说话,只好“哦”了一声,起了身,慢慢地踱着。 蓦然,他又想:“现在的关键是什么?关键就是要制止他们的争论。怎么才能既推举了阁员,又制止了争论呢?对了,朕暂不改祖制,但推举的方法却是可以改的。 方法又咋改呢?这种方法当然得既公平又公正,让任何人都挑不出说理的地方。问题是,这种方法天底下到哪里去找呢?” 想着,他冷不丁记起了小时候他们兄弟间解决分歧的办法,眼前灵光一闪,猛地一拍额头,暗道:“有了,就用那办法,抓阄!反正接下来的事,朕必须要独揽大权,无需经过他们讨论,有没有他们也无甚打紧。不过,咱不能说得那么俗,就叫枚卜吧。” 拿定了主意,崇祯道:“诸位爱卿所言甚是,内阁的作用确是无可取代的,正好朕寻到了一种好办法,不妨就用这办法把内阁阁员推举出来。” 因为刚处理过客魏,众朝臣对他崇拜有加,闻言,忙纷纷道:“皇上睿智,皇上寻到的方法必是绝妙之法,还望皇上抓紧用妙法早定内阁。”说完,尽皆昂起了头,一脸期待,静等他的挑选。 他暗笑了笑,冲向王承恩道:“你,亲自负责,把所有朝臣的名字全都写到同样大小同样纸质的纸条上。” 王承恩莫名其妙,却还是依言去做了,回来交差。 他道:“拿去给朝臣们看过,看看人数和书写是否有违要求?” 王承恩做事一贯认真,朝臣们看过尽皆摇头。 他一一数过,道:“好,诸位爱卿均没有异议,你把之放到朕面前的龙案上,这里诸位爱卿和朕都看得到,朕和诸位爱卿一起监督,以防有人弄假。你,去弄一宝箱过来。” 王承恩忙去弄了来,未及说话,他已道:“打开箱子,让诸位爱卿看明白,里面有无藏私?” 里面空空如也,众臣看过,又摇头。 他不厌其烦地又一一数过,道:“好,诸位爱卿都查验过了,里面并无藏私。你,把这些写有名字的纸条团成大小均等的小球,放进宝箱,而后用力地摇动,直至把小球摇匀。” 待王承恩依言做了,他也不说话,接过他命王廉去寻来的长钳,去宝箱边上站了,先后夹出六个小球,依次剥开,上面分别写着杨景辰、周道登、李标、钱龙锡、刘鸿训、韩爌等六个人的名字。 他把纸条高高地举起,一一念过,道:“这六位便是朕新选定的阁员了,这种新方法就是朕发现的枚卜方式。” “什么枚卜?不就是小孩子家家玩的抓阄吗?这可是朝廷在推举内阁大学士,岂能如此儿戏?” 除了这六位,其他的朝臣无疑都在如此想,即便这六位也免不了要感到可笑,但慑于他处置客魏的手段,竟没人敢说出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忠贤命丧阜城县 魏忠贤对自己的前途做了上中下三种预判:一、用哭诉感动崇祯,扳回危局,进而控制崇祯,继续权倾朝野;二、退而求其次,罢官免爵,告老还乡,凭着这些年的积蓄,安享荣华;三、尽力避免抄家凌迟,挫骨扬灰。 出了宫,魏忠贤即在想:“贬往中都凤阳祖陵司香?哼,跟咱家告老还乡有啥区别?不,还是有所区别的,告老了,咱家就再无牵挂,而司香却终究还是皇差,莫非他还想再用咱家?应该是吧,哼,咱家料定,那帮文人一万年也成不了大器。” 想着,魏忠贤重又找回了一点儿自信,还欲再想,蓦听有人问:“没事了吗?” 魏忠贤被唬了一跳,忙抬头来看,却是他的贴身太监李朝钦,正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咱家终究还是败落了,唉,人都说树倒猢狲散,他居然还没有走!哦,他这是不明情况啊。对了,咱家可不能把情况说的太明了,不然,都走了,咱家一个人怎么去中都凤阳?” 快如闪电地想着,魏忠贤忙隐去脸上因为重又回到现实而泛上来的颓废,道:“遭了那帮小人的诬陷,还能没事?还好皇上念旧恩,命咱家去中都凤阳祖陵司香,这也算是一项荣誉吧。哼,有的人想去,还没这资格呢。” 李朝钦习惯了服从,听他说没事就只当没事,问道:“接下来,咱家该咋办?” “接下来该咋办?快速离京啊,不然,待他们都知道了消息,岂不……”暗自盘算着,魏忠贤故作镇静地反问道:“家里什么情况?” 李朝钦道:“官兵过来抄了家,因此,走了不少人,没走的还有千余人吧。” “好个挨千刀的崇祯,你够狠!”魏忠贤暗骂着,嘴上道:“千余人足够了,走,带了他们去装了金银财宝,咱家这就上路。” 说完,见李朝钦一脸不解,道:“狡兔还有三窟呢,更何况咱家哩,咱家有秘密,放心吧,仅这些就足够咱们这些人享用几辈子的了。” 李朝钦知他有手段,闻言,不再多说,忙去招呼了人,跟他去装了车。 看着四十辆装满了金银财宝的大车,魏忠贤莫名其妙地涌上了一股兴奋,冲李朝钦道:“咱家多少年没有出京了,不要太悲观,弄得气势些,哼,京城,咱家迟早有一天还要再回来的。” 跟随他的这些人不明情况,又都张扬惯了,听他这样说,哪能不趾高气扬起来? 魏忠贤见自己计策成功,一路上优哉游哉,渐渐地竟自得起来。 这一日,行至阜城县(今河北阜城),魏忠贤突然变得心神不宁起来。 “怎么回事?莫非事情又起了变化?不该呀。可是,咱家只要心神不宁,往往都会有事情发生,崇祯答应继位的时候这样,有人弹劾咱的时候也这样,无一不准哪。” 暗想着,冲向李朝钦道:“天色已晚,今晚就在南关客栈歇了吧。” 此时,李朝钦刚得到京城埋下的眼线传过来的情报,正不知该怎么向他开口,闻言,忙命人安排了,随他进了房间,又探出头去看了看,见无人跟来,才关了门道:“京城有消息传来。” 他自去坐了,佯作镇静地道:“啥消息,如此慌张?” 李朝钦道:“客氏死了,当天就死了。” 他登时呆了,半晌,才喃喃自语道:“这个老东西,咋就死了呢?不是说好了要等着咱家的吗?”说着,已噙了泪,眼前尽是客氏的音容笑貌。 李朝钦见他总算缓过来了,迟疑着,又道:“还有消息,说皇上出尔反尔又反悔了,命锦衣卫快马捉拿咱们回去,交由刑部议处。” 魏忠贤惊问道:“当真?”见李朝钦坚定地点了点头,再也无心掩饰,嘴里道着“完了,完了,彻底完了”,绕屋疾走起来。 正走,外面突然起了吵闹声,忙随了李朝钦一起通过窗户向外望去,但见跟随他的那些士卒们正在哄抢他的金银珠宝。因为天已黑了下来,他们都举着火把,已然乱成了一团。 咋回事呢?原来,他们原就对魏忠贤所说心存怀疑,待见李朝钦神神秘秘地进了魏忠贤的房间,悄悄地跟过来偷听。听过之后,知魏忠贤大势已去,想着自己今后还要享福,谁又不想捞一把再走呢? 魏忠贤不用猜也知道,但他已无心再去管他们,缓缓地坐到地上,两眼呆呆地,直到喧嚣声了了,他才冲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李朝钦道:“他们都走了吧,你怎么还不走?” 李朝钦道:“没有九千岁,就没有奴才的今天,奴才这辈子跟定九千岁了,九千岁到哪儿,奴才就在哪儿。” 魏忠贤闻言,竟也动了情,难得地过来抱了他,也不说话。 良久,闻得门外一个书生在唱《桂枝儿》。 这书生姓白,原是河间府的秀才,那年为图嘴痛快说了魏忠贤几句坏话,被人告发前途尽墨。获知魏忠贤此时来此,不计旧恶,编曲一首,帮其送终。 魏忠贤不知,不由自主地去听,但听这书生唱道: 听初更,鼓正敲,心儿懊恼。 想当初,开夜宴,何等奢豪。 进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 如今寂廖荒店里,只好醉村醪。 又怕酒淡愁浓也,怎把愁肠扫 二更时,展转愁,梦儿难就。 想当初,睡牙床,锦绣衾稠。 如今芦为帷,土为坑,寒风入牖。 壁穿寒月冷,檐浅夜蛩愁。 可怜满枕凄凉也,重起绕房走。 夜将中,鼓咚咚,更锣三下。 梦才成,又惊觉,无限嗟呀。 想当初,势倾朝,谁人不敬 九卿称晚辈,宰相为私衙。 如今势去时衰也,零落如飘草。 城楼上,敲四鼓,星移斗转。 思量起,当日里,蟒玉朝天。 如今别龙楼,辞凤阁,凄凄孤馆。 鸡声茅店里,月影草桥烟。 真个目断长途也,一望一回远。 闹攘攘,人催起,五更天气。 正寒冬,风凛冽,霜拂征衣。 更何人,效殷勤,寒温彼此。 随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马声嘶。 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魏忠贤边听着,往事一件件桩桩全都又浮现到了脑子里:强迫母亲改嫁,卖掉女儿;抢夺朋友的情人,出卖自己的恩人;把铁钉钉入杨涟的脑门,把东林党赶尽杀绝…… 曲事共振,待曲终了,魏忠贤道了声“罢了”,径去取了麻绳自尽而死。 李朝钦见其已死,再无生念,亦自尽于其身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群相效仿净后宫 崇祯走后,周小娘忍不住想:“朝臣们群起弹劾魏忠贤还只是一个开端,魏忠贤经营多年已然根深蒂固,他才刚刚即位,尚不知到底有多少人肯跟了他走,此时要想一举扫除魏忠贤及其逆党,其中必然凶险万分。” 想着,周小娘心里急起来,恨不得立即飞到他的身边,似刚进宫的时候那样陪着他。 她起了身,却转而又想:“他此时最需要的是什么?铁甲雄兵,但他没有。所以,他必须要镇静,只有镇静,他才能有所思,才能找出解决客魏的办法。咱此时若是去了,不仅对他毫无帮助,反而会干扰他的思考。 算了,还是算了吧。可是,咱不能就这么等着吧,咱总得设法帮他吧。咋帮呢?咱不给他添乱,命御膳房照料好他的生活,不就是最大的帮吗?” 拿定了主意,她喊了宫女,却又觉得不妥,亲去御膳房再三交代了。 再回到坤宁宫,已是深夜,叮嘱过宫女“记得及时通报皇上那边的消息”,她才意识到自己腰酸腿疼,去榻上和衣而卧,一会儿竟迷糊起来。 迷糊中,似已到了春天,无风,太阳照得人浑身暖洋洋的,他陪了她正赏花,不,准确地说,是陪了她和她的儿子。她的儿子居然已经能够下地行走,正四处追赶着翩翩飞过的蝴蝶。 客氏和魏忠贤牵着手过来了,两个都笑吟吟的,魏忠贤快步走过来,客氏则去笑着逗她的儿子,他和她乐开了花,只管笑吟吟地看着。 蓦然,魏忠贤从怀里掏出一根绳索向他的头上直套过去,她不及惊呼,又听得儿子一声尖叫,忙去看,但见客氏正恶狠狠地举起了她儿子。 两者都要救,却哪里来得及?她无助地再去看,魏忠贤居然又变成了那些自命清流的东林党人的哪一个,客氏竟然是她爹周奎假扮的,他们居然也要客魏一样行凶…… 她大叫了一声“不可”,醒了过来,心里仍在狂跳不已。她用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暗想:“这梦是啥征兆呢?怎么会这么离奇古怪?” 她小时候没少听她妈妈说过解梦的事,但她妈妈说的都是些片段,她的这个梦的片段实在太多,她一时间也不知该咋解。 正想,她的贴身宫女匆匆进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有事吗?” 她猜她必是听到了自己的大叫声才进来的,忙掩饰道:“什么时候了?” 她果是听她大叫疑心出了事才进来的,见她无事,放了心,道:“天哪,你可醒了,你知道吗,你整整睡了一天一宿啊。” 她道:“哦?怎么这么久?你咋不叫醒我?” 听她话里带了责备的意味,贴身宫女故作夸张地道:“这还久啊,奴婢若是似皇后娘娘这样,恐怕三天三夜都醒不过来。” 她知她所言不假,稍稍顿了顿,即道:“不要贫嘴了,快说说,这段时间有事发生没有?” 她歪着头想了想,道:“事情嘛,当然是有发生的,不知您想先听后宫这边的呢,还是想先听皇上那边的呢?” “看她这样子,肯定没啥大事发生。唉,都怪咱把她们惯坏了,说起话来没个正形。不过,这样也好,她们至少不会对咱藏私。人哪,干什么都不容易,何苦非要见天都弄得跟剑拔弩张似地。”暗想着,嘴上逗她道:“随你吧,你想先说哪边就先说哪边吧。” 她道:“嗯,不过哪,奴婢可不敢太自私,总得猜出皇后娘娘想先听哪一边的再说。”说着,装作努力去猜的样子,嘴上却已道:“奴婢猜哪,皇后娘娘的心里只有皇上,必然想先听皇上那边的,奴婢自然得先讲皇上这边的。 皇上这边嘛,现在尚且没啥大事发生。不过,皇上英明神武,运筹帷幄,想必已胸有成竹,一旦有事发生,必然会是皇上想要的,也就是皇后娘娘想要的结果。” 周小娘闻言,放了心,道:“那就再说说后宫这边的吧。” 贴身宫女道了声“好”,正色地道:“咱们坤宁宫改造之后,慈庆宫也跟着学了。见慈庆宫跟着学,其他的也跟着学,就这么短的时间,后宫居然大变了个样。” “竟会是这样?”周小娘闻言,暗叫声“好”,却随即又想:“这虽是咱想要的结果,但这终究不是给人长俸禄,肯定会有人耐不住清贫心生怨气,一旦闹将起来,岂不是要给皇上添乱?这时候,皇上必须全神贯注,容不得有半点儿分神。” 想着,已起了身,径直来慈庆宫见张后,嘴里道:“不妥,大大不妥。” 张后知她所指,却还是佯作不解道:“什么不妥?” 她也不客套,随即把自己的担心说了。说完,又道:“也怪小娘虑事不周,小娘乃后宫之首,小娘做了,皇嫂也跟着学了,其他的纵使不想,又岂敢落了后?心里却必定是不愿的。” 张后想想也是,但张后已完全被她感动,动情地道:“按说这事儿该当降懿旨的,你并没有降,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大家都是自愿的。皇嫂不敢保证其他人什么,慈庆宫确是这样的。” “但愿如此吧。”周小娘道了一声,显然还想再说,腹部突然似针扎了一下,随即疼得她直不起腰来。 张后见状,大急,喊了声“快传御医,速通报皇上”,已过来扶住了她。 她摇摇晃晃地却站住了,冲转了身欲要去通报皇上的那个太监道:“你不要去了,这事儿不能告诉皇上,皇上现在不能分心。” 那太监不知该听谁的,迟疑地看了看张后。 张后懂他的意思,责备道:“看什么看,听皇后娘娘的。”说完,见御医来了,也不理那太监,忙去招呼御医。 御医也不说话,忙着诊视过,道:“不碍事的,操劳过度所致,多休息,再进食点儿滋补品就好。不过,从今儿起,皇后娘娘可不敢再操劳了,不然,动了胎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周小娘痛疼轻了些,见张后一脸的凝重,玩笑道:“你这御医看得准吗?我刚刚睡了一天一宿,能算是操劳过度吗?” 这御医郑重其事地道:“回皇后娘娘,睡觉只是休息的一种方式,而真正的休息不单纯指睡觉,而是身心的放松,还望皇后娘娘珍重凤体。”说罢,径自退了出去。 见他走了,张后责备道:“听到了没有,注意休息,看来,我得让这御医跟定了你。” 周小娘笑道:“哦,我明白了,怪不得这御医来得这么快,原来是皇嫂早就安排他跟着我。”说着,收敛了笑,正经地道:“不就是生个孩子吗,咱在民间的时候见多了,值得这么郑重其事吗?” 张后凝重地道:“这里可比不得民间,你知道的,咱们大明朝,除了你之外,这么多年,中宫生子的也就那么三五位。这可是关乎国运的大事哪,吉兆。” 周小娘想想也是,叹息道:“可是,朝局未明,我又怎么能安下心来呢?” 张后道:“怎么才算支持丈夫呢?保住他的骨血当属第一。从今儿起,纵使天大的事儿也不管你的事,你唯一的任务就是休息。哦,对了,放心吧,我会一直陪着你。” 周小娘不再说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心生怨气弄是非 “唉,尔等还是不懂朕,若是懂了,必不如此。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是啥都让尔等明白了,朕这个皇上还怎么做?” 崇祯自得地想着,见朝臣们尽皆愣在当地,笑道:“阁员现已选定,诸位爱卿辛苦了,朕也累了,散朝。”说罢,起身回了内宫。 他回到内宫必要喝茶,而且他喝茶不似别人,总喜欢一饮而尽。周皇后曾再三叮嘱过,王承恩哪敢怠慢,早命人备好了,待他进来,立即亲自递了过来。 他看也不看,伸手接过来,一饮而尽,顺手又把杯子给了王承恩,转身出了宫。 他自己也不知要干些啥,他感到累,却又不想坐着。直到到了承乾宫,他才开始想:“跟田妃下两盘棋,而后听她操一段琴,再闻闻她身上的花香。唉,也怪了,她的身上怎么会有花香呢?” 想着,突然意识到承乾宫的琴声嘎然而止:“怎么回事呢?哼,没有别的原因,不是去练字了,就是见到朕来了,又想弄啥小把戏。” 为了显示与众不同,田妃经常弄些小把戏,或熄了灯,待崇祯进来突又亮起来,把自己冷不丁地闪到崇祯的面前;或躲于门后,从背后冷不丁地抱住他,唬他一跳;偶尔地甚至放肆起来,故意涂崇祯一脸的墨……不一而足。 显然地,紧张之余,崇祯不仅不反感,反而喜欢她的这些花样翻新的小把戏。这自然也是她敢于弄这些小把戏的原因,她自信已弄懂了崇祯。 事实也是,崇祯分明已开始猜测她到底会弄啥小把戏。猜测着,却佯作毫无防备,照例径直去了她练字的房间。 她果然在练字!竟似没有意识到崇祯的到来。崇祯不忍打扰她,蹑手蹑脚地过来看,但见纸面上的字居然完全不成样子,不由奇道:“这是怎么了,这么潦草,完全有失水准。” 她也不说话,顺手把笔扔到桌上,赶巧碰洒了墨,弄得案几上登时跟开了花似地。 “哦,她这是气不顺哪。”崇祯暗想着,嘴上大叫道:“承乾宫的宫女太监都死哪去了,主母生气了,也不知过来安慰安慰?” 这些宫女太监是田妃故意让他们出去的,闻得他大喊,误以为他发了火,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忙不迭地进来,跪了一地,告饶声不断。 田妃道:“你唤他们作甚,你仔细看看这承乾宫,要他们还有啥用?” 崇祯一愣,转身去看,但见这承乾宫弄得竟跟坤宁宫一样简朴,不,准确地说,应该是比坤宁宫更简朴,忍不住想:“哦,她原来是想跟朕炫耀一下,不错,懂得体谅朕。” 想着,崇祯心情愈好,冲那些仍在告饶的宫女太监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出去。 那些宫女太监巴不得地谢了恩,飞一样地走了。待他们走了,崇祯故意逗她道:“不是自愿的,肯定不是,必是皇后降了懿旨。” 她不知他的心思,不无怨气地道:“人家是中宫,是后宫之首,还用得着降什么懿旨吗?人家都这样弄了,哪个敢不跟着弄?” 他笑道:“你的意思是不愿意了?” 她道:“我不过一妃子,有啥资格说什么愿意不愿意。不过,你看看,整个后宫都弄成了这样,哪里还有半点儿皇宫的样子?依我看,连民间的那些大户尚且不如了。” 他叹了口气道:“爱妃有所不知哪,都以为皇宫里啥都不缺,事实上,朝廷有的时候真的连殷实的民间大户也不如。不过,这是暂时的。朕已经决定,朕要做中兴之主,等中兴了,会好起来的。” 她终于明了了他的心思,心里的怨气还是让她别过了脸,背对着他。 他的兴致顿无,却还是上前把她转了过来,道:“你放心,待过了这一段,朕必封赏你,也算是补偿吧。” 她以为自己的小把戏又赢得了他,道:“哼,奖赏往往大家都有,有啥可稀奇的?”说着,直往他的怀里钻。 他愣了愣,推开了她,见她一脸失望,怕伤了她,笑道:“哈哈,有意思,是没啥可稀奇的啊,哦,朕差点儿忘了,朕还有要紧事要办。”说着,已转身往外走。 她不知其意,失落地目送他走远了,才自顾去练字。 却不知,出了承乾宫,他一脸恨意,抬脚径往袁妃住处而来。未及近前,便听袁妃宫里喊好声不断。他知袁妃必又在教那些宫女太监们练武,悄悄进了宫,站于外围观看。 但见袁妃一副紧身打扮,被六个太监和四个宫女紧紧地围在中央。她警惕地看着她们,不时地冲他们出一下拳,逗得他们居然连连后退。蓦然,她脱兔一般向他们攻过来,也未及看清她如何出得招,这十个人已然倒地。 崇祯情不自禁地大喊了一声:“好——” 那些围观者一阵错愕,“好”字待要出口,被他抢了先,不由一齐回头来看,见是他,慌忙跪倒在地,心里免不了惴惴不安。 袁妃竟也羞红了脸,却还是忙行了礼,而后冲向跪在地上的那些宫女太监道:“不识眼色的家伙,不见皇上来了吗,还不快滚?” 她平常都这样说话,这些宫女太监已经习惯了,闻言,居然或吐着舌头或扮着鬼脸一哄而散。待他们走了,她过来又要用肩膀扛崇祯。 这个袁妃果也有些手段,肩扛着崇祯,崇祯拼尽了全力竟动不得分毫,而她却能健步如飞,扛他到榻前,通常就会噗通一声扔到上面,而后才会柔情似水起来。 这让崇祯感到新鲜,通常都会嘴里狠狠地咒着她,心里却美滋滋的。她自然能感觉得到,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此时,崇祯有心试她,忙制止了她,回头看了看,佯作不满道:“这是怎么了,怎么把个宫里弄成了这样?” 她一愣,释然道:“跟中宫学的呗,怎么,你认为不好?” 他假意点了点头,故意道:“是不是有点儿太寒酸,容易丢面子?” 她正色地道:“面子再大,还大得过大明的江山?唉,中宫说的对啊,一个朝廷跟一个家是一个样子的,尤其在这个时候,还是要精打细算一点儿。” “她竟有这样的境界!”他暗自感叹着,觉得她艳丽无比起来,巴不得她快过来扛他,却不好说出口。 或许因为她认为这一切太过正常,根本无需多想,待见他不说话,眼里却是含情脉脉,过来扛了他,径直扔到了榻上…… 他在这里呆了三天,除了睡觉,他当然还要好好地放松一下自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为正清明杀千刀 从袁妃宫里出来,见王承恩已候在那里,崇祯顺嘴问道:“有事吗?” 他所问的自然是指新发生的大事,所以他这话问的纯属多余,因为他已明确告诫过王承恩,凡有大事必须即时禀报。不过,严格地说,也不能算是多余,他应该是在掩饰,因为在袁妃处整整呆了三天,他莫名其妙地感觉有点儿不好意思。 王承恩懂他,小碎步紧跟着他,道:“大事倒是没有,就是新选出来的那些阁员,每天都来,说是要为皇上谋划。” 崇祯“哦”了一声,道:“还是有变化的,之前哪,这些阁员们一心只顾着看魏忠贤的眼色行事,哪里还能想得到朝廷?” 他这话多半是在感叹,并没有明确指示,王承恩待要再问,他已又问道:“魏忠贤那里有消息吗?” 话音未落,便见一太监匆匆而来。见他到得近前便欲下跪,崇祯边走便道:“不要跪了,边走边说,去文华殿吧。” 这太监受宠若惊,说起话来竟啰里啰嗦,到得文华殿却也赶巧说完,大意是:锦衣卫董琨报告,说京城里的阉党已全部伏法,分散在各地的也得到了控制,正押解进京,依旨押解刑部审理议处。 崇祯自去坐了,暗道:“这个董琨太过急功近利,如此怎能保证没有落网之鱼?”暗自说着,嘴上却道:“魏忠贤现在何处?” 这太监道:“锦衣卫报告说,死了。” “死了?”崇祯不敢置信地反问了一句,随即又不无遗憾地道:“咋就死了呢?哼,太便宜他了,朕留着他还有用途呢。” 这太监忙道:“想是畏罪太甚,锦衣卫赶到时,魏阉已自缢于阜城南关客栈,除了跟着自缢的李朝钦,身边再无他人。” “怎么能让他死了呢?这个董琨办事也太不给力了。唉,没办法,死就死了吧。哼,你以为你死了,朕就能放过你了?休想。” 想着,待要说话,冷不丁又记起了候在外面的那些阁员们,忍不住又想:“岂不正好试试外面的那些阁员,看他们是怎样的状态,既不冷了他们的热情,朕也能做到心中有数。” 拿定了主意,冲向王承恩道:“招呼他们进来吧。” 王承恩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扯起嗓子道:“皇上有旨,宣新选出的内阁大学士进殿——” 那些阁员纷纷正想:“咱这阁员虽说是枚卜出来的,有损体面,却终究是皇上亲自主持的,而且皇上选咱们出来,必是要咱们去谋事。这个时候,千头万绪,皇上所谋之事必多。若是能得了皇上赏识,日后飞黄腾达岂不指日可待? 哼,都在怕担责任逃避做事,岂不知做事才有权,才更能赢得皇上的赏识。这是什么?这就是机会。人哪,这一生,纵使胸有锦绣,没有机会也白搭。机会难求哪。” 盘算着,这些人次日即不约而同地过来参见皇上,却不想一等就是三天,心里免不了着急。 着急也照常过来等,这些文人哪,最不缺的就是执着:“没办法哪,崇祯不同于天启,总让人捉摸不透,万一被别人抢了先,岂不是大大的不妙?哼,十年寒窗都熬过来了,还差这么三两日?” 正盘算,闻得里面喊“宣”,忙争先恐后地进来,跪倒行礼。 崇祯主意既定,待他们行过了礼,慢吞吞地道:“朕听王承恩说过了,各位爱卿着急为朕谋划,其心可嘉。诸位爱卿想必也知道,朕的《即位诏书》拟定为逆恶魏忠贤所把持,体现的多是逆恶的意思,非是朕的本意,咱们正好议议目前急需办理的事情。” 这些人受了表扬,免不了神气飞扬,闻言,纷纷想:“这可是大事,咱真的得好好想一想。目前急需办理的事情?哦,对了,前次议事的时候,皇上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咱就按皇上所说过的来说,指定错不了。” 暗想着,唯恐被别人争了先,纷纷抢着说话。 崇祯皱了皱眉头,道:“如此说话有点儿乱,这样吧,钱龙锡先说,其他爱卿补充。” “为什么让他先说?风头岂不全让他给抢尽了?”众人心里不服,却又无可奈何,忍不住白了钱龙锡一眼。 钱龙锡也正看他们,见状,自得地昂起头,把崇祯日前所说换了语气和腔调又重复了一遍。 崇祯不由大失所望,转向其他人道:“你们还有啥要补充的吗?” 其他人只顾着怨恨钱龙锡,竟没注意到崇祯的变化,不肯落后,纷纷抢着说话,不过也是在换着花样重复崇祯所说过的话。 崇祯耐住性子听了一阵,知他们再也没啥新鲜花样,忍不住想:“似尔等如此,哪里是在为朕谋划,分明就是拍马溜须嘛。哼,朕立志要做中兴之主,要尔等何用?迟早有一天,朕必换掉你们。” 这些人不知,自负口才,一个话音未落,另一个立即接话,竟是说得唾沫星子乱飞。 崇祯盘算着,实在听不下去了,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诸位爱卿所说,朕已经听明白了,不过就是清除逆恶、禁止太监干政、平反冤狱这些朕已经说过的。 朕想听的是朕没有想到没有说过的,又是必须要办的事情,也包括朕已经说过的落实问题。诸位爱卿,再想想,看还有啥要说的没有?” 众人哪里想过这些,闻言,纷纷低了头去想,却因为听出了他的不满,只顾着担心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受损,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哪里想得出? 崇祯见他们只管低了头不说话,再三问过,仍没有人说话,叹了口气道:“诸位爱卿所说,也是该急需办理的事情之一。可是,该咋办呢?朕仔细想过了,清除逆恶,不仅仅要消灭他们,接下来更重要的是要清除逆恶的影响。 诸位爱卿不妨想想,魏忠贤为恶多年,不仅带坏了宫廷的风气,连民间也为祸不浅。为彻底清除其影响,朕决定: 一、籍没魏忠贤及客氏,对魏忠贤、崔呈秀、客氏三个首恶的尸体处以“凌迟”,以解万民之恨。 二、命刑部有司严加审办,深入揭露逆恶罪行,定立逆案,凡所涉及逆犯一律严惩,让之永世不得翻身。 三、焚毁《三朝要典》,平反冤案与揭露逆恶罪行并举,随时把情况刊发各地,彻底清除逆恶影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十章 平台首召袁崇焕 “哦,竟是这样,这些并不难想到啊,唉,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那些阁员纷纷自责着,待崇祯讲完了,忙上前由衷地恭维道:“皇上英明神武,臣等实难及万一哪。” 崇祯心里厌恶至极,却脸上笑着,嘴上问道:“诸位爱卿还有啥高见,尽管发表。” 那些阁员哪里还敢再说,纷纷赞叹着摇头不已。 崇祯道:“好,既然各位再无高见,便请散了吧。”说罢,已先起了身。 见其这样,那些阁员待要再讨好已然不及,心里跟丢了什么似地,不得不起身告退。 崇祯理都不理他们一眼,自顾背了手,一个人踱着。 王承恩紧跟几步,讨好地道:“大事已了,大年三十了,咱们是不是也好好地过一个年?” “大事已了?”崇祯反问了一句,随即冷“哼”了一声,心情略显沉重地道:“你以为中兴之主是这么容易当的吗?是,逆恶的事儿大局已定,可是,后金的皇太极狼子野心不死,无时无刻不在对我大明虎视眈眈,指不定啥时就会有战乱,朕又怎么安心?” 王承恩听了,不敢再说,只管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了一段,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似地问道:“袁崇焕现在何处?” 王承恩忙道:“奉旨办完了那件差事后,他就呆在兵部衙门,再也没有出过门。” 崇祯不信似地追问道:“跟谁也没有接触过?” 王承恩道:“钱龙锡去拜访过他,据说他们俩人入朝之前就相好,谅也不过就是叙叙旧意。” 崇祯不悦道:“你亲耳听到的,还是猜测的?” 听他语气不善,王承恩暗怪自己多嘴,不知该如何作答,却听崇祯又阴沉沉地道:“太祖时就有严旨,文官武将不得擅自私交。他们均入朝多年,难道连这点儿规矩都不懂吗?” 王承恩不想他竟想到了这上面,自觉对不起这两位,待见他说过之后只顾低头沉思,鼓起勇气道:“这个袁崇焕办差还是有些门道的。” 崇祯“哦”了一声,颇感兴趣地道:“你倒说来听听。” 王承恩拿定了主意要给袁崇焕说好话,以弥补自己失言之过,稍顿了顿,道:“东厂、锦衣卫之前都被阉党所把持,因为他们手里头有人,无疑是清除逆恶最大的障碍。袁崇焕奉旨后,居然兵不血刃就控制了他们,没有点儿真本事怎么能成?” 说完,见崇祯两眼紧紧地盯着自己,不由慌乱地道:“奴才多嘴了,还望皇上宽宥。” 崇祯蓦然哈哈大笑,笑毕,道:“你说的没错,这个袁崇焕果有些本事,在清除逆恶的关键时候还立了功,该当褒奖。”说着,抬头看了看,见眼前正是保和殿,突发奇想,道:“这样吧,你速去传旨,朕就效仿先祖,在保和殿召对袁崇焕。” 王承恩闻言大喜,忙不迭地去传旨。 再说袁崇焕一觉醒来,已是次日。多年的军旅生涯,让袁崇焕养成了附在马背上也能睡觉的习惯,睡过之后,已是神清气爽。 不过,袁崇焕没有动,他在想:“皇上让咱控制了局面,却为什么让咱停下来呢?难道他不知道一气呵成更容易奏效?不该呀,看他处置魏忠贤的手段很老道啊。” 想着,袁崇焕不由一惊:“莫非他不相信咱?肯定是,咱之前从未搭理过他,他对咱又不了解,凭啥要相信咱?可是,他又为什么要让咱去控制局面呢?这可是以命相托哪。” 袁崇焕实在想不通,跟来访的钱龙锡商量来商量去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钱龙锡跟袁崇焕是旧交,一向私交甚厚,自打袁崇焕回到京师,钱龙锡便常过来看他。应该说,袁崇焕对外面信息的了解都来自于钱龙锡。 这日,袁崇焕正想这事,一属官匆匆进来道:“启禀大人,宫里传来皇上口谕,说皇上于保和殿召对大人,请大人从速进宫。” “于保和殿召对?”袁崇焕反问了一句,见属官坚定地点了点头,不由激动地起来,道:“这岂不就是传说中的平台召对吗?这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哪。”说着,已起了身,径直入宫。 崇祯就在保和殿等他,见他来了,上下不停地打量着他,但见袁崇焕虽气宇轩昂,双眉间却透着焦虑,知自己的策略已收到了成效,心里一阵自得,只微笑着点了点头。 袁崇焕自然也在偷偷地瞧他,但见他正端坐着,居然不怒自威,登时跟他不动声色处置魏忠贤联系到了一起,深悔自己太过失礼,慌忙跪倒道:“臣袁崇焕叩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完,仍免不了惶惶然:“看他机敏睿智,似乎随时都在保持着警惕,必已洞悉了咱的无礼,恐怕他要怪咱了。” 正想,崇祯已站了起来,亲自过来扶起他道:“朕之所以在保和殿召见爱卿,就是要效仿先祖平台召对,这样,咱们君臣说话也方便些。” 说着,见袁崇焕欲要说话,又道:“爱卿就不要客气了,朕今天就想听听爱卿对大明朝目前紧要事项的看法。” 袁崇焕不想他竟这样,激动得心已吊到了嗓子眼,稍稍思考了一下,即道:“以臣看来,大明朝目前紧要之事莫过于清除逆恶和复辽两件,清除逆恶已稳操胜券,剩下来的无非就是清除逆恶影响,至于复辽,皇上若肯信得过臣,臣愿在五年内实现。” “他竟能猜得透朕的心思?不该呀,应该叫英雄所见略同吧。王承恩说的没错,他果是一位英雄。他在魏忠贤的问题上都支持了咱,身为汉人,在复辽的问题上他又有什么理由不支持朕呢?嗯,既然他说的慷慨激昂,朕就用他,省得朕为此夜不能寐。” 飞快地转着念头,崇祯道:“爱卿乃朕肱骨之臣,朕岂能不信?好,爱卿有此大志,实乃大明之福,朕现在就任命爱卿为兵部尚书兼任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 袁崇焕闻言,忙谢恩,谢恩毕,立时自觉失言,忙道:“五年复辽的计划不容易完成,皇上既然委托给臣,臣怎么敢推辞这艰难的任务?若要如期完成这任务,还望皇上允臣三个条件。” “哦,你这是想退缩啊,哼,朕话既已出了口,又岂能由得了你?”暗想着,崇祯嘴上已爽快地道:“复辽乃国之大计,爱卿若能如期完成,不要说三个条件,就是三十个、三百个,朕也一样答应,爱卿只管说来。” 袁崇焕无奈,只得迟疑着道:“其一,五年内,户部转运军饷,工部供应器械,吏部用人,兵部调兵选将,必须朝廷内外事事配合,才能有所成功。说着,两眼只顾看着崇祯。 崇祯道:“好,这一条,朕允了,再说第二个。” 袁崇焕接着道:“臣此一去边关,远隔皇上万里,必难事事奏明后而执行,万一朝廷中有人诽谤为臣,还请皇上多多代为周旋。” 崇祯主意既定,稍想了想,即道:“这第二条,朕也允了,为让爱卿一心复辽,朕决定收回王之臣、满桂的尚方宝剑,将其赐给爱卿,方便爱卿便宜行事。还有第三条呢?” 袁崇焕道:恢复辽地的计策,不外乎臣往年所提出的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防守是正规的策略,攻战是变通的策略,和议是辅助策略的说法。执法在循序渐进而不在突变猛进,在追求实效而不在贪图虚名。这是臣与诸边防官员所能做到的。 至于选择用人的人,与被人用的人,都是皇上掌握其中的关键。怎么才能用人而不三心二意,相信而不怀疑?因为驾驭边防大臣与朝廷大臣不同,军中可惊可疑的事特别多,只应当谈论成败的大局,不必摘取一言一行的细小过失。 事情的责任既然重大,招致怨恨必多。各种有利于边疆的事情,都是不利于自身的。况且谋取敌人急,敌人亦从中离间,因此作边疆的大臣很难。皇上爱护臣了解臣,臣原不必过于疑虑惧怕,但心中有所危惧,不敢不告诉。 崇祯释然一笑道:“这第三条,朕也允了,朕决定再赏爱卿蟒袍玉带、银币。” 袁崇焕扑腾一声跪倒在地道:“皇上允了崇焕三个条件,已让崇焕亏心不已,焉敢再求蟒袍玉带、银币?请皇上放心,崇焕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崇祯忙过来牵了袁崇焕的手,连连道:“好,爱卿真英雄也,但愿咱们君臣肝胆相照,共创伟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周后力辞父兄封 说完,崇祯竟也不肯放开袁崇焕的手,就这样牵着,亲自送他出了宫门,目送他去远了才自顾回了宫。 回到宫里,再去细想跟袁崇焕的应答,自觉并无不妥,崇祯不由得如释重负,心底里慢慢地升腾一股豪情:“既要做中兴之主,必要勤政,对了,定制,即日起朕每日在文华殿与辅臣共同处理朝政。” 说完,突又记起了他枚卜出来的那些阁员,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却强迫自己去想:“他们应该也算是能臣了,不过就是想法多了点儿,又不知朕的态度,哪里敢乱说?若是朕亲自调理,他们还是堪当大任的。” 想着,自得地抬起了头,见王承恩从外面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佯怒道:“有话就痛痛快快地说,吞吞吐吐算什么?” 王承恩知他心情还不错,肯定在逗自己,也不说话,上前把手中的奏折递给他,道:“看看吧,都是弹劾刘鸿训贪赃枉法的。” 崇祯“哦”了一声,伸手接了,笑道:“还不少哩。”说着,随手扔到龙案上,冷“哼”了一声,又道:“要说刘鸿训风头儿劲了些,朕还信,若说他贪赃枉法,打死朕都不信,唉,看来还是积习难改哪。” 感叹着,忍不住想:“朕若要有所作为,就必须要限制住那些个党的权力,嗯,岂不正好借此削弱一下东林党?东林党的人在内阁中占的位数实在太多,除了李标,似乎都在党,这还了得?这种局面必须迅速得到改变。” 王承恩见他说过之后便沉默不语,以为他仍在忿忿不平,上前侥幸地道:“如此说来,刘鸿训没事了?” 崇祯赶巧拿定了主意,故作沉思着道:“朕知道刘鸿训清廉,敢于直言,是铮臣,但现在正是朕实现中兴大业的关键时候,如此多的人弹劾他,让他继续留任也不合适,这样吧,就让他去代州守卫边防吧,反正忠臣到哪里都是忠臣。” “去代州守卫边防?这不是发配吗?他竟说得如此轻巧?”王承恩心里急着,嘴上却不敢,想了想,还是道:“怪奴才多嘴,此先河一开,莫不要似这种无中生有的事儿多起来,可该咋办?” 崇祯一愣,随即道:“好办,朕可不似先祖们,只要再有这种事,朕就让他们对质。哼,你别看他们私下里踢小脚欢实,真到了明面上,他们就老实了。” 王承恩不想他竟说出这么一通话来,知再多说无益,待要去传旨,却听他又道:“董琨也该歇着了,让骆养性接任吧,其父骆思恭多受魏忠贤陷害,他办起事来应该更得力。” “人都说推完磨杀驴,这磨还没推完,刘鸿训和董琨就完了。”王承恩胡思乱想着,忙去传旨。 眼瞅着王承恩出了门,崇祯暗笑了笑,想:“中兴之主当然不能似皇兄那样任由你们摆布,哼,朕不仅要惩办客魏,还要让那些所谓的功臣们知道,朕才是皇上,绝不容许任何人小瞧……” 正想,一太监嘴里喊着“大喜了”闯了进来。 崇祯冷了脸道:“不懂规矩的奴才,这般不知自重。” 这太监听他说的虽严厉,语气却没有不善,稍稍迟疑了一下,随即跪倒,边磕头边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见他仍这般慌张,崇祯忍不住一笑道:“你个狗奴才,只管恭喜贺喜,快说,喜从何来?” 这太监见他笑了,这才放了心,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生了,龙子,这可是我朝除了成祖徐皇后、宣宗孙皇后、孝宗张皇后之外的头一份大喜。” “当真?”崇祯努力地压抑着兴奋反问了一句,见这太监坚定地点了点头,道了声“去看看”,人已迫不及待地出了门。 此时,周小娘在想:“自打那日离去后,他就再没有来过,他明明知道咱频临生产,唉,难道他竟如斯寡恩薄情?不会的,绝对不会的,他那边不是捷报频传吗?对了,咱在战斗,他也在战斗,咱胜了,他也胜了。” 想着,心里一阵感动,随即心却又紧紧地揪了起来:“他那战斗可比咱这战斗凶险得紧,他指定很累,偏他又不知道爱惜自己,唉,真不知他把自己折腾成啥样子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迫切地想见到他,欲待起身,却是不能,正急,却见他风风火火地进来,过去从奶娘怀里接过孩子,亲个没够,嘴里则连连道:“慈烺,好,你就叫朱慈烺,你是朕的长子,朕封你为太子。”。 “他竟不知咱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只顾着关心他的儿子!”暗自卖怨着,她心里一酸,转而又想:“他的儿子,不就是咱的儿子吗?他关心他的儿子,不就是关心咱的儿子吗?咱又吃的哪门子醋?” 想着,心下释然,忙专注地去看他,但见他清瘦了不少,眉宇间却透着坚定,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孤傲和自负,不由心里一跳,待要想点儿什么,他已过来俯身看她,忙掩饰地道:“信王,您瘦了。” “信王,她居然叫朕信王?看来,她是在怪朕了。”暗想着,见她眼里夹了泪,心里愧疚,一时间不知该说啥,索性抱了她。 许久,他才又开始想:“朕该补偿她,可是,咋补偿呢?朕已多次要赏赐她,都被她推掉了。她是无私的,她不喜欢钱财。朕须得换一种方式,对了,她不喜欢,她父兄喜欢,朕就封赏她的父兄,她心里指定喜欢。” 拿定了主意,他轻轻地道:“对不起,朕来晚了……” “恋人间都喜欢山盟海誓,却哪里比得过这深情地一抱?”正想着,蓦听得他开口说了话,唯恐这幸福瞬间即逝,忙抱紧了他,道:“不晚,一点儿都不晚。” 他愈发感动,就那样抱着她,道:“上次因为王府泄密,皇后莫须有就把父兄赶回了苏州,朕一直心里有愧,朕现在是皇上了,又一举清除了逆恶,再也无需怕泄密,朕决定重重地封赏父兄。” “他这是干啥,不过就是变着法子讨咱欢喜,他当然是好意,可惜咱那父兄不仅不能帮他,反而能害了他,咱绝不能让人害了他,任何人都不行。” 想着,她猛地推开他,道:“不可,万万不可,皇上若真有恩义,不妨把之用到朝臣们身上,也好让他们多为朝廷出力。” 他知她是好意,一时间不知该咋劝,冷不丁地又记起了田妃,道:“朕不仅要封赏皇后的父兄,袁妃、田妃的也要赏,皇后若是不肯接受,让她们二人又怎么好接受?” 闻言,她正色地道:“经了魏忠贤的破坏,皇上又下旨免了工商税,朝廷无事的时候尚且捉襟见肘,万一有事,皇上该咋应付?以臣妾看来,皇上还是节俭些好。” “她说的倒是实情,不过,朕既为皇上,该施恩的时候就得施恩,哪能事事都听她的,万一传扬出去,岂不成了笑话?对了,皇后父兄真的不宜为官,咱暗暗多赏赐就是。” 暗想着,他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她又道:“皇上不说话,我也知道皇上的心思,皇上千万不要那样做。唉,我的父兄我知道,不要皇上封赏,他们恐怕也借了皇上的名义捞了不少。” 他道:“他们捞是他们的事儿,朕不封赏就是朕的事了。” 见他虽仍没有接受自己的观点,态度却还是有所改变的,她顿了顿,由衷地道:“惩治逆恶的同时,皇上对功臣还是该广施恩义的,譬如刘鸿训和董琨……” 他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朕自问非昏庸之君,朕心里自然明白。”说罢,转身出了坤宁宫。 周小娘摇头叹息不已,寻思着再找机会劝劝他,她不想他有丝毫的闪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周家失义陷困境 话且再回到苏州,那日,周奎见陈仁钖果依言让出了“无梦园”,不由连喊了三声“好”,命周铎等速去请工匠整修周府。周铎等不敢怠慢,转身欲去,他却又道了声:“等等。” 周铎等闻声一齐回身看着他,他笑道:“大事已成,是不是该燃放鞭炮庆贺一下?” 周铎等亦兴奋不已,道了声“着啊”,忙去买来,放了足足有半个上午,才各自散去。 周奎一直在旁边看着,待见他们走了,不由自主地想:“哼,你们不是瞧不起周某吗?周某偏要把周府建成全苏州首屈一指的宅院。” 想着,他仿佛已看到了宏伟豪华的周府,再也无法自抑,径直去了大街上,他感觉自己必须要接受街坊四邻的祝贺。 大街上的人倒是不少,却不仅没人肯过来向他祝贺,见他来了反而纷纷躲开了:“嫉妒,典型的嫉妒!”周奎暗想着,自得地背着手,昂首挺胸慢慢地踱着。 蓦然,一盆脏水从天而降,饶是周奎躲得快,还是浇了一身。周奎抹了一把沾满了厨余垃圾的脸,忙抬头去看,沿街的房屋已都关了窗户,分辨不出到底是哪家所为,气急怒交加,跳着高骂道:“哪个小娘养的,给老子站出来——” 竟是没人应声。周奎骂了一阵子,自觉没趣,又无法再去炫耀,只好转身回家。 丁小女又怀了孕,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突听得鞭炮声震天,不知究竟,心烦意乱地起身出门来看。 门外居然站了不少人!丁小女识得,全是家里的下人,不由奇道:“各位有事吗?” 领头的忙上前施礼道:“我等准备离去,念及夫人往日的恩德,特地过来辞行。” “离去?辞行?”丁小女不敢置信地反问了一句,见他们纷纷点头,失声问道:“为啥?小女待大家不好吗?” 领头的道:“夫人待小的们一向如同家人,小的们感恩载德尚且不及,又哪里会怨恨夫人?” 丁小女愈发惊奇,道:“那又是为啥?莫非家里的其他人让大家受委屈了?” 说完,念及周奎叔侄的品行,认定必是这个原因,待要给大家致歉,却听那领头的道:“不是,是因为陈老爷,陈老爷乃葑门德高望重之人,咱们家老爷居然夺了他的‘无梦园’,葑门人都极为不屑,我等脸上也无光,故而想离去。” 说完,犹恐她不信,又把周奎做过的那些卑劣事一五一十地讲了。 “竟会是这样?”丁小女稍愣了愣,即道:“好,我同意,换作了小女,小女也是要离去的。” 说着,从怀里掏出张银票塞给那领头的,又道:“这是我闺女小娘给我的私房钱,我留着也没用,你拿去兑了,给大家分了,做个路费钱吧。” 那领头的难为情地接过来,招呼了大家一起千恩万谢过,依依不舍地往外走。 周奎浑身黏糊糊的,回到家里,再三喊过,居然一个下人也不见,骂咧咧地自个去冲过澡换了衣物,一肚子怒气地来见丁小女,赶巧碰了个正着。周奎登时明白过来,勃然大怒,飞奔过来去抢那领头的手里的银票。 丁小女喊了声“快走”,用力地去拽他,无奈他暴怒不已力气出奇地大,一下子就把丁小女拽倒在地。丁小女铁了心不让他得逞,死死地抱住了他。 唯恐伤了她,周奎不敢再用强,只能眼瞅着他们走远了,嘴里不耐烦地道:“你这又是抽的哪门子风?他们走就走吧,干嘛要给他们钱?哼,离了他张屠夫,咱还能吃带毛的猪?” 丁小女松了手,却不接他的话茬,怒道:“是你,是你周奎抢占了人家陈老爷的‘无梦园’?你周奎难道不知道陈老爷是小娘的恩师,没有陈老爷就没有咱们小娘的今天?你,你,你这样做与禽兽何异?” 唯恐她反对,周奎一直瞒着她,不想还是被她知道了,一时间不知该咋说,却听丁小女又道:“你若是稍微有点儿做人的良心,就抓紧去给人家陈老爷退了吧。” “哼,你个臭娘们儿,哪里知道老爷我的雄心壮志?”周奎暗骂了一句,有心教训她一番,又怕日后周小娘追究,强自忍住了,嘴上分辩道:“你去打听打听,我几时抢占过,分明就是他主动让出来的嘛。退了?笑话。” “没有抢占?主动让出来的?可你用得是啥卑劣手段?”丁小女心里喊着,见他丝毫没有羞愧之心,知自己决难让他改过,不屑再说,转身进了屋,去拜佛为他恕过。 周奎待要跟进去,又怕她再唠叨,顿了顿脚,赌气往外走,远远地见周铎等一个个垂头丧气回来,心里已然明白了个大概,嘴上却还是道:“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让你们去请的人哪去了?” 周铎道:“他妈的,不见面的不见面,见了面的死活不肯来,真是中了邪了。” 周奎道:“他们难道连钱都不想要?” 周铎道:“是啊,要不怎么说咱们中了邪呢。” 周奎无奈地道:“是他妈的中了邪,连家里的这些下人也都走了。” 周铎一愣,旋即道:“那可咋办,总不能咱们啥事都自己做吧?” 周镜接话道:“做就做呗,之前又不是没做过。” 周鉴道:“是,之前是做过,但人就这样怪,之前能做,我想问问现在咱们有几人还能做?”说着,去看周奎等人,但见他们都点了点头,又道:“所以哪,我看得设法镇镇邪。” 周奎道:“嗯,是的设法镇镇邪,可是,咋镇呢?” 周铎道:“我前几天出远门,见到处都在为京城里的一个姓魏的大官立生祠,说是为他立了生祠,不仅能镇邪,财源就会跟着滚滚而来,咱们也不妨一试。” 周奎也是病急乱投医,闻言,立即道:“好,就这么定了。” 周镜冷笑道:“咱们连工匠都请不到,又怎么为他立生祠?” 周鉴道:“不妨事的,咱们可以去外地购买的雕像,立在家里跟立生祠有甚差别?哼,反正,只要能镇邪就行。” 周铎等显然还要再说,周奎道:“说的对,好了,反正也别无他法了,就这么定了,周铎、周鉴、周镜三个收拾一下,马上就出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为攀皇亲再进京 周铎三个知他心急,不敢怠慢,简单收拾了,即告辞上路。眼瞅着他们走了,周铭道:“他们走了倒好了,咱们可该咋办?” 周奎奇道:“什么该咋办?咱们等着就是。” 周铉道:“周铭是说咱们的生活该咋办,叔父大人或许还不知道,现在连柴米油盐这些生活的必需品也没人肯卖给咱们了。” 周钟接话道:“是啊,真是邪了,纵使咱们出再高的价钱,人家也不肯卖,似乎咱们手里拿的根本就不是银子。” 周奎道:“不会吧,前几日还不是这样的。” 周铭道:“是,买鞭炮的时候还不这样,可就在咱们燃放过鞭炮之后,突然就这样了,而且没想到他们会这样齐心,仿佛有谁在统一号令似地。” 周钟道:“不仅这些商人,还有那些工匠,竟也跟他们一样,还有,咱们的那些下人,恐怕也是跟外面的那些人学的。” 周铉道:“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咱们总不能不吃饭吧?” 听他们说着,周奎又记起了莫名其妙就浇到自己身上的那盆脏水,心里恨恨地,顿了顿脚,道:“哼,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你们去求了咱们家的那位善人,或许能买得回来。”说着,指了指丁小女的屋,又道:“待周铎他们把镇邪之物弄回来,不就一切都解决了吗?” 周铭道:“小婶娘口碑好,她若肯去,指定买得回来,可小婶娘的脾气咱们都知道,她指定不肯去的。” 周奎怒道:“不肯去?她成神仙了?她能不吃不喝?” 见他发了火,周铭、周钟低了头不敢再说话,周铉鼓起勇气道:“小婶娘吃斋念佛,口味清淡,单是她自己种植的那些菜蔬都吃不完,可是,除了她,咱们有谁能过得了她那样的生活?唉,咱们讨回来的那些婆娘,一天碗里没有肉,就跟谁欠了她们似地。” 周奎想想也是,暗骂了句“尽是些光吃食儿不下蛋的主儿”,嘴上无奈地道:“也不差这几天了,告诉她们,都忍忍吧。” 京城里的丁老板却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苏州找周奎了。” “水桶”不屑一顾地道:“哼,找他?据传过来的消息说,他虽占了陈仁钖的‘无梦园’,日子却过得并不好,现在恐怕全苏州都没人搭理他了。” 丁老板道:“没见识的娘们,魏忠贤倒了,他的那些徒子徒孙都跟着进去了,万一咱们的上线也进去,再把咱们交代出来,咱们还有命吗?他再不屑,终究也是皇上的老丈人,只要哄得他高兴,咱们的命应该还是能保得住的。” “水桶”不服道:“咱们不过是些小鱼仔小虾米儿,哼,单是那些大的,皇上都顾不过来,还顾得上咱?再说了,似周奎那种人,是可以依靠的人吗?” 丁老板道:“我说过要依靠他吗?咱们哪,不过就是利用他遮遮风挡挡雨,待躲过了风头,龟儿子才懒得搭理他呢?” “水桶“坚持道:”咱们考虑得是不是有点早,咱们的上线都没有进去,咱们急什么?“ 丁老板叹了口气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可听说,皇上铁了心要清除魏忠贤,连他的尸体都要杀千刀,咱们可不能完全靠侥幸过活。“ “水桶“想想还是不愿,欲要再说,那恶汉慌慌张张进来道:”大事不好了,快,快收拾收拾走吧。“ 丁老板埋怨道:“你呀,遇事总这样慌慌张张,把话说清楚了再说。“ “水桶“跟着挖苦道:“就是,一副令人不待见的死猪样儿,话就不能说明白了?“ 那恶汉过去端起水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而后用衣袖抹了抹嘴唇,白了“水桶”一眼,道:“各地都开始清阉党了,咱们的上线也进去了,听说哪,这些人跟着魏忠贤的时候,个个天下英雄老子第一,一旦进去了,比他妈的怂包蛋都怂,拼了命地往外咬人,只求自个保命。” 丁老板急道:“那还不快走,等啥,等着被人弄了命去?”说着,已飞奔而出。 “水桶”在后面喊道:“就不用再收拾一下了?” “还收拾啥?弄点细软就行。”那恶汉更急,埋怨着,已过来拖了她就走。 这三个只顾着逃命,一路狂奔,没过多少日子就到了苏州。到了苏州却不急了,为啥?说是他们的那个上线竟是条硬汉,闻得魏忠贤已死,当即就撞墙而死,一个下线也没往外咬。三个雇人回去探过,家里果然安然无恙。 三个放了心,不过,三个并没有急着回去,想周奎终究也算是一棵大树,还是按照计划径往葑门周家而来。 周奎嘴上说叫忍着,自个却先忍不住了,忍不住也没办法,只能度日如年似地死靠。这一日,总算把周铎三个给盼回来了,嘴上却不无责备地道:“怎么这么长时间?” 周铎看了看周鉴、周镜,一脸委屈地道:“没办法啊,我们三个原准备出了葑门马上就买,谁曾想人家不肯卖,没办法,我们只能望远处走,纵使这样,我们隐姓埋名人家才终于肯卖了。” 听他这样说,周奎不好再埋怨,忙命他们抬之府中宽敞地方摆放了,纳头就拜。拜毕,因为有了寄托,周奎重又燃起了希望,待要说点儿什么,却听有人嚷道:“不祥之物,速速毁掉。” 是丁老板他们。他们到了周府,见周府居然连一个下人也没有,便径直进来,赶巧看见了,知周奎消息闭塞,忙开了口。 周奎着恼道:“原来是老朋友来了,老朋友更不该口不择言,污我护府神像。” 丁老板一笑,不屑地道:“护府神像?你知道这神像是谁吗?这神像就是皇上最近严查的逆恶魏忠贤,老员外不速速毁去,难道想惹祸上身吗?” 说着,见周奎一脸疑惑,转向“水桶”和那恶汉。这两个会意,忙跟着点了点头。 周奎见了,忙问道:“你说他是魏忠贤?魏忠贤是谁?皇上又为什么严查他?你快说说。” 丁老板不去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故作神秘地道:“你的护府神在那儿。”说着,指了指京城方向。 周奎愈发摸不着头脑,道:“咋个意思,别卖关子,快说。” 丁老板却不急,待到把他急了个够,才慢吞吞地一五一十地讲了。 周奎听了,道:“不可能吧,怎么跟做梦跟唱戏儿似地?” 丁老板暗笑了笑,过来扶了周奎的肩,道:“咱们是老朋友了不是?我老丁的为人你知道的,我能骗你吗?” 周奎还是不肯信,道:“果真没有骗我?” 丁老板道:“天大的事,我老丁要骗你也没这胆子啊,这样啊,我们三个赶巧也要回京,咱们正好搭个伴,路费,我老丁包了。到了京城,我猜皇封就该下来了。” “皇封没有便罢,一旦有就绝不是小数。”周奎暗想着,再次看了看他,见他确没有说谎的样子,涎水登时流了下来,却禁不住又记起了厅堂上的那支箭,不由又害怕起来。 丁老板见状,又上前鼓动道:“王爷和皇上虽都是皇族,却还是有天壤之别的,您此番进京有谁敢跟苏州人这样待您,他们巴结还来不及呢。其实,无需我多说,到时您自会有所体会。” 他的这番话无疑又把周奎带进了那梦一样的境地,待他说完,周奎已然不管不顾地道:“好,周铎从速毁去这不祥之物,咱们即刻随丁老板进京。” 话里刚落,但听丁小女道:“毁去不祥之物马上就办,进京却万万不可。” 丁小女出来采摘菜蔬恰听到了,她想:“许久不见小娘了,咱也想,但以他们叔侄的品行,去了京城,必又要给小娘添麻烦,咱决不能容他们再给小娘添麻烦。” “哼,焉能啥事都听你一个老娘们的?”周奎铁了心,冲向刚刚砸碎了雕像的周铎等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啥?还不快去收拾了,把你小婶娘弄上车?” 周铎等巴不得,忙依言去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违逆后意赏皇亲 崇祯出了坤宁宫,见王承恩已候在外面,佯作不经意地问道:“那事办好了?” 王承恩忙道:“这两个接罢圣旨,即行进行了交割。尤其那个刘鸿勋,家无余物,简单收拾了,即去代州赴任。” 崇祯“哦”了一声,又问道:“他们没有怨言吗?” 王承恩道:“没有,就算有,借他们个胆儿,他们敢说出来吗?” “这叫什么?这就叫权力,一句话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嗯,朕必须巩固朕的权力,绝不容许任何人有任何地妨碍,即便是皇后也不行。” 暗想着,崇祯道:“皇后及两位贵妃的家人也该封赏了,原准备让皇后的一位兄长接任刘鸿训,既然皇后说他们不宜为官,就不封官了,多给赏赐吧。” 说完,又想:“对了,刘鸿训的空缺何不让朝臣们推选呢,朕正好看一看他们的动态。” 拿定了主意,见王承恩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道:“皇亲那面,因为不封官位,就每人在按规矩封赏的基础上加银十万两吧。至于刘鸿训的空缺,由朝臣们抓紧推选,朕择日定夺。” 王承恩应声而去。 崇祯看着他匆忙的背影,自得地笑了。 皇后周小娘闻得消息,暗自嗟叹不已,唯有更加节俭,以弥补因父兄而带来的亏空。 再说周奎,决心已定,当日便带了一大家子人,随丁老板他们往京城进发。这一日,终于又重新回到了京城。 他们家的宅院居然还在,而且留守的下人也很负责任,把个宅院收拾得跟他们在时没有什么差别。不,准确说,应该是比他们在时更一尘不染。 周奎暗自欢喜,却还是舍了家人,一个人跑到当年那厅堂去看中央的那根圆木。那圆木已被修饰过,看不出丝毫的痕迹。 周奎不肯置信地睁大了眼,看了再看,但见那雕翎箭分明还在,那纸条正被不知哪里来的风吹得哗啦啦直响!不由尖叫了一声,飞一样跑进房间关了门,惊恐地往外看着,除了周铎进来送饭菜,任谁叫门都不肯开。 如此过了三天,厅堂里虽阴森森的,却并没有箭再射进来,周奎才慢慢地放了心,出了门,冲向丁老板他们不满地道:“你不是说,待咱进了京城,皇封就该到了吗?” 丁老板他们三个,虽已探得自个家里安然无恙,为保险起见,还是留在了周府。听他一出门不关心别个先问皇封,心里极为不屑,丁老板看了看另外两个,劝道:“新皇登基原就千头万绪,又要清除阉党,皇上肯定顾不过来,还是再等等吧。” 周奎道:“哼,这一趟回苏州,钱没有弄到,反倒折腾进去了不少,换了你,你就不心疼?” “他妈的,钱蝎子,吸血鬼。”丁老板暗骂着,想还得靠他庇护,嘴上巴结道:“弄钱也有弄钱的法子,许是老员外的法子不对也未可知。” 周奎“哦”了一声,极感兴趣地道:“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你不妨说来听听。” 丁老板顿了顿,道:“大明朝毕竟也是有律令的,您想啊,有人无缘无故就给你钱,若是不想明白,你敢要吗?退一步讲,就是你敢要,人家敢送吗?您或许不懂,这事哪,最怕的就是落人口实。 可是,如果您开了店铺,人家把要送你的钱变成照顾你的生意,有谁还能再抓到人家的口实?” 周奎还是不懂,道:“咱不过一介老夫,不靠着叔侄去谋,有谁肯白白送咱钱财?” 丁老板笑道:“您老可不简单哪,您老是不是忘了,您老可是皇上的老丈人,也就是当今的国丈哪,多少人想送还找不着门道呢。” “他说的倒也是,做人是不能落人口实,而且日后肯定也少不了给咱送,不过,咱连他们也得防着,不能把自己全撂给他。” 暗想着,周奎道:“丁老板说笑了,周某倒并不想着人家给咱送钱,周某只想着不能坐吃山空,必须得谋几个店铺做点儿生意谋生,也不致于咱这几个不成器的子侄闲出毛病来。” 丁老板知其盘算,干笑道:“如此说来,倒是老丁小气了。” 周奎懒得再搭理他,转向周铎等道:“不争气的东西,路上交代你们的事儿办好了吗?” 周铎看了看兄弟们,上前无奈地道:“我们几个这几天出去看过了,各行各业的好店铺倒是不少,可就是没人肯往外盘啊。” “哦,怪不得这几日不见这兄弟几个,原来这个老狐狸早有安排,不过在套咱的话。哼,亏得这兄弟几个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想着,丁老板不由自主去看“水桶”和那恶汉,赶巧那两个也在看他,六目相对,均自得地一笑。 原来,这三个路上也有盘算:原先有大把的经费花着,根本无需计较生意的赚与赔,日后可真得靠生意过活了,须得牢牢地拴住周奎。 周奎可是吃了人连骨头都不吐的主儿,咋拴呢?把生意让渡给他,给他打工。这样既可以防止店铺给人收去,又能保一家人安全。工当然不能白打,哼,反正他们叔侄也不懂,随便弄一点儿也不是个小数,还怕他给的工资少吗? 周奎却是不知,一脸无奈地转向丁老板,道:“不知丁老板可有办法否?” 丁老板佯作真诚地道:“也不能怪子侄们,新皇刚登基,即免掉了工商税,大家都期盼着过好生活,谁人肯把好店铺往外盘?这样吧,我们三个的店铺不妨盘给您先经营着,日后再慢慢地扩大争取,不愁挣不到钱。” 周奎也有这意思,不想他们竟如此痛快,嘴上道:“你们三个给了周某,你们又该咋办?嗯,不如你们三个留下来,正好带带咱这帮不争气的子侄。真有了利润,周某也不亏了你们,给你们抽百分之三。” 丁老板三个闻言,暗喜,却佯作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周奎见了,大喜。不过,周奎心里很快就跟割肉似地了。为啥?这三个的门头位置虽然不错,之前却并没有认真地经营过,生意居然只赔不赚。 这一日,周奎亲自去看过,正苦思无策,皇封居然到了!而且果如丁老板所言,生意竟也因此逆转。周奎喜不自胜,借机迅速扩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满腹心思赴辽东 袁崇焕战战兢兢地行了一段,偷偷回头看,见崇祯已回了宫,不自觉放慢了脚步,想:“咱原本想探探皇上的态度,不想竟因为激动一时失语,让皇上赶鸭子上架了。 唉,五年复辽谈何容易,皇上居然信了,而且给了这么高的待遇。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给的待遇越高,日后追究必也厉害。” 想到这里,袁崇焕不敢再想,匆忙回兵部衙门简单收拾了上了路,才又想:“咋办呢?没办法,为今之计,只有改变原来的策略,尽快寻找后金主力与之决战。 决战?说起来倒是容易,事实上,且不说咱能不能找到后金的主力,即便找到了,咱就一定能赢吗? 不见得呀,满族人积蓄了多年的实力,萨尔浒大战后更是养精蓄锐,又上下齐心,气势已无与伦比。 而我方呢?各方互相掣肘且不说,单是边关诸将,除了受阉党迫害辞官回乡的孙承宗外,又有几人能理解咱的战略意图?” 如此反复地想着,袁崇焕免不了泄气,到得宁远思路才终于顺畅起来:“经过了孙承宗和咱这些年的经营,关宁军队已成长为朝廷军队中的精锐之精锐,对了,咱就利用皇上给咱的权力,牢牢地控制住这支军队,万一有那一天,皇上也不会不有所顾虑。 可是,咋控制呢?亏得咱多了个心眼,王之臣、满桂两个的尚方宝剑已被收回,对咱形成不了多大的威胁了。还有个毛文龙,仗着手里握着天启帝赐的尚方宝剑,事事处处跟咱作对,终须得除了他。 不过,眼下还顾不得他,咱必须让祖大寿、何可刚和赵率教三个尽快掌握军队,祖大寿和赵率教分别驻守锦州、山海关,何可刚则助咱驻守宁远。 当然,咱必须要卖皇上个面子,这可是至关重要的。咋卖呢?做出积极寻找后金主力决战的姿态,不仅要做,还要大张旗鼓地宣传。” 拿定了主意,袁崇焕不再迟疑,顺手接过随从所持的尚方宝剑,冲向前来迎接的诸将举了三举,而后趾高气扬地进了督师府。 诸将皆已知他受过皇上平台召对,提出了五年复辽计划,却不知他怎么个复法,有心一探究竟,忙尾随而入。 袁崇焕焉能不懂他们的心思,故意不说话,自去坐了,接过随侍递过来的茶,轻轻地呡了一口,扫视了诸将一眼,清了清嗓子,道:“毛帅怎么没来?不是几天前就命人通知了吗?怎么,瞧不上袁某吗?” 中军见其不悦,忙上前道:“是,通知了,毛帅也派人来回了,说东江乃后金腹地,主帅不敢擅离,还望督师体谅其苦衷。” “不敢擅离?哼,分明就是不想见咱。不过,他这一招倒是绝,不仅给自己找了理由,又给足了咱难堪,咱可不能掉进他的坑里。”暗想着,袁崇焕嘴上“哦”了一声,道:“毛帅忠于职守,精神可嘉,这样吧,待本督师有了时间,亲去东江向他传达皇上的旨意。” “亲去传达皇上的旨意?坏了,毛帅的麻烦要来了。”诸将纷纷想着,却听他又道:“皇上刚刚登基,要办的事儿成千上万,却效仿先圣平台召对崇焕,这不仅是我袁崇焕一个人的荣耀,也是咱们辽东几十万将士的荣耀。 当然,这也彰显了皇上锐意经营辽东的决心。为不负圣恩,崇焕提出五年复辽。皇上对此大加赞赏,满足了崇焕提出的所有条件。 我知道,不少人对此持怀疑态度,但为人为事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决心。皇上都如此有决心,我等受皇上厚恩和重托,哪里敢不殚精竭虑鞠躬尽瘁?” “决心当然重要,可也不该目无现实吧?以目前敌我双方的态势,不要说复辽,五年内即便能实现攻守逆转也不易。”诸将不知其真实的想法,纷纷想着,只管低了头不说话。 这显然让袁崇焕感到不满,他冷哼了一声,提高了声音道:“诸位有信心没有?” 诸将无奈,闭了眼,大声道:“有。” 袁崇焕知他们并非真心,却还是笑道:“这就对了嘛,谋事的关键,在于心齐,只要我们将帅齐心,辽东还有什么能难得倒我们将帅?” 说着,为提示诸将关注自己下面的讲话,袁崇焕故意停下来,笑吟吟地看了诸将一会儿,提高了声音道:“为确保五年复辽计划的实现,本督师决定,即日起,各部由原先的防守全面转为进攻,积极寻找后金主力,迅速与之决战。 另,各部要大张旗鼓地进行宣传,全面实施怯敌战术,以确保决战一战而成。” “他这是怎么了?难道他离开这几个月竟不清楚辽东敌我双方的态势了?以目前的态势,要一战而成,又怎么可能? 全面由防守转为进攻,更不可行。不说别的,单说东江,乃后金腹地,其作用就是牵制,若是也贸然进攻,岂不正中后金下怀自蹈死路? 哦,对了,他这是要拿毛帅开刀啊。毛帅也是手握尚方宝剑的人哪,他肯听吗?不该呀,他不是这种不顾大局的人啊,尤其是身为主帅,他图什么呢?。 还有,大张旗鼓地宣传怯敌,岂不把我方的战略意图提前告诉了后金,还怎么寻找人家的主力决战?他的战术分明就是自相矛盾的嘛。” 诸将闻言,纷纷如是想着,他就那么略一停顿的空当,已有人憋不住开了口。一旦有人开了口,随即就有人附和,场面登时有点儿乱。 袁崇焕一心要实现自己的盘算,不曾想到会如此,一时间竟无言以驳,不由自主地去看祖大寿、何可刚和赵率教。 这三个也不解,正疑惑,见他的目光扫过来,知他要他们三个说话,稍顿了顿,祖大寿不自觉地抽了抽自己腰间的宝剑,抢先道:“应该说,诸位不是督师的旧交,就是督师的老下属,难道还信不过督师的为人吗? 要是没有督师,哪里会有咱们关宁大军?又哪里会有宁远、宁锦大捷?也就更不会有目前辽东的大好形势。 哼,反正咱家唯督师马首是瞻,谁若胆敢违逆督师,咱家绝不容情。” 他所说虽也是实情,却并不是可以采取错误战术的理由,而且颇有点儿强词夺理的滋味,不要说别人,连他自己也感觉到了,忍不住去看何可刚和赵率教。 赵率教跟他一个想法,忙跟着道:“俺也是,誓跟督师共进退。” 何可刚也是这样的想法,但见袁崇焕暗暗不停地冲自己点头,知他对两人所说不甚满意,待赵率教说完,立即接话道:“辽东之所以有今天的局面,皆是因为袁督师之故。关于这一点儿,各位同僚应该没有异议吧?” 说着,转向诸将问道,见众皆点头,又道:“袁督师这样安排,末将也想不明白,但末将想袁督师到平台聆听皇上教诲,里面必有上意,我等又岂能擅自怀疑?我等且按督师所言行事,遇有难解之事,再向督师请示就是。” “他这话说的倒是在理,既是上意,我等且如斯行事,遇有不解,再行请示就是。”边听他说着,诸将边去瞧袁崇焕,但见他只含笑点头,显是认同了何可刚所说,纷纷暗想着,不再说话。 袁崇焕见了,暗喜,道:“既然大家对战略战术不再有异议,本督师决定,对辽东的防务做如下调整,以适应战略战术调整后的新形势……” 正说,但见中军慌慌张张地进来,忙问道:“出了啥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崇焕用计定哗变 中军稍稍平息了一下,道:“驻守宁远的来自于川、湖等地的士兵因为军饷的事突然哗变,他们绑架了总督等数名上官,目前正与官兵对峙,形势十分危急。” 因为崇祯免除了工商税,国库日渐空虚,工部、户部拨发的钱粮器械自然也就跟着缩水,各级官吏借机层层盘剥,真正到得士兵手里的粮饷自是越来越少。 这可不是小事,袁崇焕还在京城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儿。纵使得到了崇祯的承诺,袁崇焕还是不敢大意,匆忙出京后,随即又命亲信回京跟工部、户部、吏部、兵部活动交涉。 不想这么快就出了事,袁崇焕闻言一惊,但他旋即又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听了祖大寿他们三个的话,诸将虽不再反对咱的战略战术,但他们并没有真正地心服口服,咱提出人事调整后,必然还会遭到反对,对了,咱何不借此再打压他们一下?” 拿定了主意,袁崇焕故意“哦”了一声,转向驻宁远的朱梅,厉声道:“大事未成,先起内乱,你且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梅一肚子苦水,被他这一喝斥,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他要的就是这效果,冷笑了一声,继续道:“要完成皇上的重托,我靠大家,大家又靠什么?靠的难道不是士兵用命吗?”说着,已起了身,见诸将仍呆在当地,佯作无奈地道:“走吧,去看看吧,没听中军说形势危急吗?” 诸将闻言,不敢怠慢,忙一齐跟了来。 现场有点儿乱,却不难辨别,哗变士兵已被压缩到阅兵台附近的狭小区域,领头的带了几个人押着被绑架的上官立于阅兵台上,其他的则于台下死死地守护着。 平乱官兵叫嚷的虽凶,却不敢上前,一时间,双方形成了对峙。 见他们来了,平乱指挥官登时如释重负,快步过来,施礼道:“拜见袁督师,拜见各位将军。” 袁崇焕冷静地观察着,场内形势已了然于胸,轻轻抬了抬手,道:“说说情况吧。” 平乱指挥官道:“今日上午,他们突然就哗变了,因为没有防备,竟被他们绑架了总督及诸位上官。我等即紧急平叛,唯恐伤及被绑架的人质,不敢贸然行动。” 袁崇焕冷冷地道:“有多少人参加因何哗变,查明白了没有?” 平乱指挥官忙道:“查明白了,有一千多人参加,多是来自于川、湖等地的士兵,据说他们老家今年欠收,就等着他们的粮饷度日。” 袁崇焕道:“他们的粮饷哪里去了?” 平乱指挥官偷偷看了看朱梅,不敢说话。 袁崇焕怒道:“我在问你,他们的粮饷哪里去了,说。” 朱梅上前无奈地道:“原以为新皇登基后,粮饷肯定会有增无减,不想不仅无增反减,督师应该知道的,待到得咱们这里,已所剩无几了。” 袁崇焕知他所说不假,不好过于责备他,却还是动情地道:“士兵不似那些将军老爷们可以贪点儿捞点儿,他们唯一赖以活命的就是他们的粮饷,若是没有了粮饷,他靠什么过活?又靠什么养活家小?” 说着,见诸将噤若寒蝉,又道:“实在活不下去了,换作了你们,换作了我,咱们就敢说不生非分之心?唉,这亏得发生在现在,若是发生在战场上,咱们还有这份儿平乱的闲心吗?哼,恐怕怎么丢了性命都不自知。” 说罢,冲何可刚如此这般耳语了一番,弃了紧紧地护在自己前面的亲兵,径直向前,分开正跟哗变士兵对峙的平乱士兵,来到了双方的中央,冲台上厉声道:“尔等听清了,尔等可知道哗变所犯的乃灭门死罪吗?尔等难道不想活了吗?即便尔等不想活了,就不该为你们的家人想想吗?” 那领头的道:“你休得多言,从速发放我们该得的粮饷,放我们走,不然,哼。”说着,用手中的宝剑指了指台上的那些人质,又道:“就别怪我们无情了,我们立时就叫这些贪官污吏尸横当场。” “他们能算贪官污吏吗?哼,肯定算,咱曾苦口婆心地劝他们,他们肯听吗?他们确也该死,咱也想他们死,可是咱敢吗?真若那样的话,咱不要说五年复辽,恐怕连百日都过不了。没办法,咱宁肯亏心也必须要救他们。” 暗想着,袁崇焕不得不放轻了语气道:“难道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跟过来护着他的祖大寿悄声道:“何苦这样呢?这些喝惯了兵血的孙子们,管他们作甚?我看,不如咱们冲上去,让哗变的人杀了他们,咱们再杀了哗变的人,岂不两便?” 赵率教接话道:“说的对,难道人家哗变不该吗?以我看,那样倒是便宜了这帮孙子,哼,我看人家的要求合情又合理。” 袁崇焕白了这两个一眼,待要说话,听台上那领头已迟疑着道:“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但是,必须要袁督师亲自来,别人,我们都信不过。” 袁崇焕心里一阵感动,嘴上逗道:“这可就难了,袁督师一年前就辞官回乡了,你让我们哪里去找袁督师?就算找到了袁督师,你就敢保证他一定会来见你吗?” 那领头的道:“我们已经打听过了,袁督师蒙皇上赏识,今日就回宁远,我们之所以选择今日哗变,就是要见袁督师。哼,袁督师岂是尔等贪官污吏所能比,他若知道了,肯定会过来的。” 袁崇焕继续逗他道:“尔等既然如此相信他,为什么要哗变,而不去他的衙门找他呢?” 那领头的道:“我等不过区区小兵,袁督师岂是我等想见就能见的?再说了,即便袁督师想见我们,又怎么可能?” 袁崇焕奇道:“为啥?” 那领头的道:“还能为啥?那帮贪官污吏,为了防止我等把他们的劣行告诉袁督师,里三层外三层地把我等跟袁督师隔开,我等还怎么去见?” 袁崇焕想想自己当初也曾这么做过,心里不知是啥滋味,祖大寿已高声道:“瞎了尔等的狗眼,不知跟尔等说话的就是袁督师吗?哼,还不快快弃械投降?” “可算盼到袁督师了!”哗变士兵均心里一激,不由一齐去看台上的那领头的。 那领头也激动,却还是颤声道:“大人果真是袁督师吗?” 袁崇焕道:“正是袁某,奉皇上之命,重返辽东,五年复辽。”说着,见何可刚气喘吁吁地过来,暗叫了声“正好”,顺手往身后一指,又道:“你们且看,这些只是皇上所给粮饷的一部分。” 哗变士兵不约而同地顺着他的手指去看,但见他的身后是十辆大车,全部用篷布盖了,车辙压的极深,足见其承重之大。 何可刚至此方始明白,他为什么要自己去弄这十车石头。见连同边关诸将都一齐来看,唯恐有所泄露,免不了惴惴不安。 袁崇焕却是神定气闲,见他们仍在迟疑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皇上既委袁某以重任,焉能不给足袁某军饷?尔等还有啥可迟疑的,还不快快弃械投降?” “没听说过皇上给过他粮饷啊,这又是怎么回事?”诸将纷纷猜测着。 哗变士兵见果是袁崇焕,又有了军饷,不再迟疑,扔了兵器,一齐跪倒在地。 祖大寿等拔了宝剑,待要上前,袁崇焕却伸手拦住了他,道:“尔等明知哗变乃灭门之罪,却不顾性命为之,必有难言之隐,还不从速招来。” 这些哗变的士兵,为求活命,免不了涕泪俱下,七嘴八舌把边关之黑暗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袁崇焕悄悄看了看诸将,但见他们额头上大多都冒了汗,知目的已达,道:“领头的处死以儆效尤,加以厚葬,其他的补发军饷,安置好。”说完,转身而走。 何可刚等忙着去办,祖大寿却追上来问道:“那些喝兵血的孙子咋办?” 袁崇焕目不斜视地道:“慢慢再说,先回去,办完了正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将帅密演空城计 诸将纷纷在想:“国库空虚如斯,皇上居然给了他这么多的军饷,足见皇上复辽决心之坚定,也就难怪他要冒进了。嗯,且不管他的决策是否冒进,先解决了士兵的欠饷问题方是正事。可是,又该怎么向他开口呢?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他如何说再定。” 暗想着,见袁崇焕自顾回了督师府,忙尾随进来。 袁崇焕暗自笑了笑,冷冷地看了看各怀心思的诸将,清了清嗓子道:“刚才之事,大家也都看到了,我就不多说了,我想知道的是,其他的防区到底有没有类似的问题。这可不是小事情,诸位一定不能掉以轻心哪,回去之后,都自己查一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说着,见何可刚等一脸笑意地进来,知后事已处理完毕,正色地道:“本督师虽辞官回乡,却未敢有一日忘记了战事,本督师发现,宁锦大战之后,皇太极虽放缓了对辽东的进攻,但他并没有闲着,先后征服了朝鲜和蒙古察哈尔部,其意何在?绕过辽东,犯我大明。 这自然也是本督师转守为攻的依据之一,本督师就是要皇太极无暇他顾。当然,这也是完成皇上五年复辽重托的必由之路。 鉴于此,本督师决定:建议皇上调朱梅将军任大同总兵,切实加强那边的防守,严防皇太极 乘虚偷袭;将宁远、锦州合为一镇,由祖大寿将军负责镇守,赵率教将军负责守关门,本督师自驻宁远,何可刚替代朱梅驻宁远。 至于宁远犯错官兵,除了带头哗变之人,其他的一概不予再追究,但诸位必须要引以为戒,若是再犯,必严惩不贷。” 袁崇焕的这番话是他平定了哗变之后突然想到的,显然地,他自己也觉得之前的话很难服众,他此时最需要的无疑是团结。 事实也是,经过了刚才的平乱,又听了他的这些话,诸将已理解了他的调整。但诸将所关心的不单纯是他的战略战术,而是他手中军饷的分配。因此,待他说完,不约而同地看着他。 他自然懂诸将的意思,但他别无选择,稍顿了顿,问道:“大家对本督师所做的调整还有啥异议没有?” “他的有些安排,譬如将宁远和锦州合为一镇,是需要报请皇上批准的,他怎么自己就决定了?这可是犯戒的。嗯,咱管那么多干吗?报不报批是他的事,只要他不少了咱的军饷就好。” 暗想着,诸将心有所期,一齐道:“督师高瞻远瞩,洞悉后金企图,所做调整符合辽东实际,我等完全赞同。” 袁崇焕闻言,立即道:“好,既然诸将没有异议,请迅速做好交割,各自回到岗位,稳定自己之后,立即按今日所定方略实施。” 说完,故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又道:“蒙皇上重托,本督师不敢稍有耽搁,日夜兼程而来,实在太累了,诸将请回吧,也让本督师少睡一会儿。”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见了如此多的军饷竟起了歹心想中饱私囊?不该呀,他不是这样的人啊。那又是为什么呢?嗯,他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他就是这样的人,只要自己打算已定,很难改变的。 再说了,他不是说过了嘛,皇上给了他足够的军饷,反正他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完,咱也不急于这一时。咱不妨先回去,回去之后即刻打报告。如今办事哪,空口无凭行不通,还是留有证据的好。” 纷纷盘算着,再去看袁崇焕,竟不再那么可怕,嘴上忙道:“督师也已不再年轻了,哪经得起多日的鞍马劳顿?您且歇了,我等告退。”说罢,行了礼,转身而去。 待见他们去了,袁崇焕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却见何可刚又转了回来,忙问道:“还有事?” 何可刚迟疑着道:“凡事还是该讲规矩的,咱们莫不要好心办成错事。” 袁崇焕知其所指,心里也觉不妥,但唯恐何可刚泄气,嘴上硬撑道:“战场不同于别个,形势瞬息万变,皇上平台召对时我曾专门提过,皇上答应授我临机专断之权,可刚无需多虑。” 何可刚听他如此说,放了心,却还是叹了口气,又道:“上意无常哪,更何况朝里朝外,也包括咱们辽东,仍有不少的阉党余孽,难免不恨死了督师,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袁崇焕沉思了一会儿,道:“阉党余孽虽仍有不少,但目前皇上正全力缉捕,谅他们也不敢立即发难。另外,皇上枚卜的内阁多为清流,或许这是天意要我大明中兴,当此时,只要咱们这里抓牢了,朝廷那边应该暂时也问题不大。” 何可刚道:“如此的话,咱们这边正应该乘机尽力施为,只是不知粮饷的事儿不知能瞒多久?” 袁崇焕也为这事担心,听他提及,转向贴身随从问道:“京城那边有消息没有?” 贴身随从道:“有了,但纵使他们再三斡旋打点,工部、户部也只同意按规定拨发今后的粮饷器材,补发是坚决不肯的。” 何可刚不无担心地道:“这可如何是好,您离开的这一年,辽东的欠饷可不是个小数,仅靠瞒是瞒不住的。” 袁崇焕道:“根据我掌握的情况,他们应该已经尽了力,这也应该算是个不错的结果了,怎么办呢?”说着,蓦然眉头一皱,问道:“难道兵员就没有虚报的情况?” 何可刚一愣,道:“肯定有,如果不虚报,恐怕缺口还要大。” 袁崇焕道:“虚报的数目大致能有多少?” 何可刚道:“三分之一。” 袁崇焕道:“有了,咱们就在这上面做文章。” 何可刚问道:“在这上面做文章?不妥吧?虚报的问题,不仅辽东,其他的地方也有,甚至会更厉害,为什么大家都在装糊涂呢?自然都是不想因此而坏了大局,我们何苦要做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呢?” 袁崇焕道:“咱们也不做,我的意思是,咱们按虚报的数从上面领取,按实际数往下分配,多余的部分用以解决可能引发哗变的地方的欠饷问题。” 何可刚道:“这也是别无办法的办法了,不过,我还是担心引发矛盾。” 袁崇焕道:“你的担心不无道理,所以,我决定,从明天起亲自视察各部,暂时压住他们,以期先稳定大局,容日后慢慢解决。” 何可刚道:“只能如此了,你且休息,我再去查查防务。” 袁崇焕点了点头,起身亲自送他出去,待见他走远了,方才转身回来,有心再想想,竟是睏得厉害,去躺了,一会儿就迷糊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自古焦点多关注 这时候,袁崇焕返辽的消息,正在通过各种渠道迅速地往外扩散着。 闻知消息,最兴奋的莫过于那些靠饷钱活命的士兵,希望让他们激动得忍不住要奔走相告。 但是,他们的激动很快就被半信半疑所取代,因为几乎与之同时,“袁督师手里并无粮饷”的流言随之也传开了,而且这流言传得更加惟妙惟肖,让人更加容易相信。 这些流言自然是由留在辽东的阉党余孽所传。其实,袁崇焕刚一离开京城,他们就接到到了京城里的同伙传来的消息。他们也不知袁崇焕手里到底有没有钱饷,但他们恨死了袁崇焕,借机暗中生乱,发誓不让袁崇焕建功。 士兵们却是不知,无疑地,半信半疑让他们重又聚到了一起。同等心情的人聚到一起,你一言我一语,情绪往往会被千倍万倍地放大。事实也是,被放大了的情绪让他们的敬畏之心瞬间瓦解,锦州等地先后发生了规模大小不等的哗变。 诸将回到各自的防地,或厉兵秣马,积极备战,准备跟后金决战,一举收复失地;或信心不足,畏首畏尾,等待观望;或……唯有一样是共同的,那就是立即打报告申请粮饷,以了却欠饷后患。 正写报告,闻得哗变,不敢隐瞒,令快马上报督师府,自己则亲临现场处置,忙成一团。 其时,已是次日凌晨。 后金大汗皇太极仍毫无睡意,转向范文程道:“目前,朝鲜和蒙古的事已了,正该向明朝大举进攻,明朝的小皇上却又重新启用了袁崇焕。这个袁崇焕,倒是有些手段,让我等两次败于其手下,损失惨重,文程可有妙计否?” 范文程,字宪斗,号辉岳,辽东沈阳(今沈阳)人。北宋名相范仲淹十七世孙。范文程少好读书,18岁即考取了秀才。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后金八旗军攻下抚顺,范文程与兄范文寀投降,因其才能出众,深受皇太极倚赖。 闻言,范文程稍稍沉思了一会儿,即道:“袁崇焕其风虽劲,却不足虑。” 皇太极“哦”了一声,颇感兴趣地道:“文程不妨说来听听。” 范文程道:“袁崇焕离死不远矣,而且其风愈劲,死得愈快。” 说完,见皇太极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继续道:“因为想要他死的不仅有我们,还有魏忠贤的余党,应该说,他们恨不得食其肉剔其骨。 另外,明朝的小皇上,侥幸清除了魏忠贤,自己掌牢了政权,似乎是个中兴之主的做派。 事实却不是,原因有二:其一,掌握政权之后,他原该把握住时机,及时跟进,不,应该说他也跟进了,但他的跟进完全在泄私愤,又通过枚卜确定内阁,必然要把自己陷入文官集团的漩涡。 其二,从他最近的施政来看,往往又急功近利,猜忌心过重。人猜忌过重,处事必不持久。 此情此景,袁崇焕口无遮拦的毛病却仍不知收敛,狂妄地说什么‘五年复辽’。要想实现这个目标,袁崇焕必急于跟我决战。大汗只管避其锋芒,时间一长,袁崇焕必死无疑。” 皇太极闻言,猛地一拍案几道:“文程分析的精辟,不过,咱们就这样等着袁崇焕自己找死,是不是有点儿慢?” 问完,却不等他人回答,又近乎自言自语地道:“明朝所居之地,其繁华似锦,又岂是我们这里,当然也包括朝鲜、蒙古等地所能比拟? 如此的好地方,让一个病入膏肓的人白白占着,我等岂能甘心?我估计,这个小皇上很难从根本上把这个巨人医好,咱们又没有了朝鲜、蒙古的牵制,还是该推他一把。” “咋推呢?”范文程自问着,未及说话,高鸿中已接话道:“袁崇焕虽名为蓟辽督师,蓟州这面却并不归他节制,我们何不绕道蒙古,出蓟州,直捣明朝京城,到时,明朝京城已失,袁崇焕的宁锦防线再牢固又有何用?” 高鸿中乃辽东(治今辽宁辽阳市)人,明天启二年(1622年)于广宁归清,授游击世职,驻防辽河沿岸。天聪初与范文程等应召入文馆,赞画机要。 听他说完,皇太极沉思着,显然极难决断,再次转向范文程。 范文程知其意,道:“果是好计策,但文程以为为时尚早。文程以为,攻取明朝京城,我方纵使全力以赴也决非一日之功,蓟辽之间相隔不远,而袁崇焕此时势头正足,其必拼死相救,如此极易遭受两面夹击,即便侥幸得逞,必也元气大伤。 另外,东江上还有个毛文龙,这个人虽极为不屑,却也曾取得过‘丁卯之役’的战功,东江又深入我方腹地,他若乘机闹起来,我方岂不连退路都断了吗? 据文程了解,这个毛文龙仗着天启给他授的尚方宝剑,最是桀骜不驯,跟袁崇焕一向有隙。文程料定,袁崇焕此番恃宠而来,必不能容他。 待袁崇焕除了毛文龙,我方腹地再无牵挂,我方即可向蓟州方向试探,初始先抢掠些财物,壮大我军。等时机成熟,再直捣明朝京城。 到了那个时候,我军进退必可自如,若成,即可乘势取之,若不成,不妨再施反间计,正好除了袁崇焕,我方岂不再无顾虑?” 高鸿中由衷地道:“文程高瞻远瞩,思虑缜密,用计可退可进,果然好计策。” 范文程不知皇太极的态度,忙谦逊道:“哪里,哪里,文程也是受了高兄的启发,难免有抄袭之嫌。” 皇太极笑道:“两位就不要互相谦辞了,哈哈,这正是咱们跟明朝小皇上的区别,咱们君臣同心,其利断金。” 两个受宠若惊,待要说话,皇太极已正色地道:“嗯,策略就这样定了,静待时机,一战而成。不过,咱们也不能闲着,一方面要厉兵秣马,积极备战,一方面避袁崇焕锋芒,在明朝小皇上、袁崇焕、毛文龙之间广施反间计,尽快促成咱们所期望的局面出现。” 两个齐声道:“大汗宏才大略,全凭大汗做主。” 皇太极笑道:“就不要再互相恭维了,天已经亮了,两位指定也累了,快些去歇歇吧。” 两个也确实累了,忙施礼告辞去歇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文龙白话明官场 袁崇焕一觉醒来,已是次日午后。见何可刚低着头来回不停地踱着步,知必又有事情发生,心里一惊,嘴上故作镇静地问道:“几时了?” 何可刚等得正心焦,闻得他开了口,忙近前道:“午后了,我的天哪,你可算醒了。” 袁崇焕道:“有事吗?怎么不叫醒我?” 何可刚道:“唉,你也是太累了,怎么叫得醒?” 袁崇焕有点儿不好意思地道:“快说吧。” 何可刚稍稍平息了一下情绪道:“就在昨夜,锦州等地又相继发生了规模大小不等的士兵哗变。” 袁崇焕闻言,猛然坐直了身子,问道:“控制住了吗?” 何可刚道:“倒是控制住了,他们都在请示该当如何处置,是不是可以参照宁远的方式?” 袁崇焕近乎自语道:“看来,辽东的问题远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唉,这才只有一年多一点儿的时间,怎么就弄成了这样呢?算了,不要再杀人了。”说着,已起了身。 何可刚不无担心地道:“若是不杀人,怕是镇不住啊。” 袁崇焕无奈地道:“咱们没杀过吗?杀过,可是,镇住了吗?没有。再说了,人家就靠粮饷过活,你不给人家粮饷,还要人家给你卖命,换作了咱们,咱们肯吗?一样不肯。唉,还是抓紧解决欠饷问题吧。” 何可刚真诚地道:“咋解决?按昨晚议定的办?我想过了,缺口实在太大了,恐怕无济于事啊,而且你若是亲自去了,必被缠住,我看咱们还得另觅他法。” 袁崇焕反问了一句“咱们还有其他办法吗?”,转身往外走。 何可刚忙提醒道:“你还没有吃东西呢,吃过了再去也不迟嘛。” 袁崇焕笑道:“路上吃吧,咱们这些当兵的什么时候吃不了东西?” 何可刚暗自叹了口气。 左都督平辽总兵官毛文龙却谈兴正浓,但听他道:“文龙至今已历四朝,对朝廷的事也算看明白了。在我朝,最荣耀最得实惠的职业是什么呢?唯有当官。所以,当官也最不容易。 一个人,苦读寒窗十年,方能侥幸入仕。若是没有后台,除非投机钻营,很难坐到更高的位置。投机钻营,当然是要出卖自尊的。碰上了倒霉,待自尊出卖得差不多了,后台赶巧就倒了。没办法,纵使你有千般不愿,也只能重来。 退出来?怎么可能?不要说里面数不尽的荣耀和实惠无时无刻地不在诱惑着你,即便你为此付出的心血,也会让你觉得不甘。 即便你侥幸坐到了更高的位置,也千万不要愚忠。啥叫愚忠?就是你不要以为谁提拔了你,你就非要效忠于他,因为你必须要先活着。你若是死了,还效忠个蛋? 魏忠贤的那些党徒不就是例子吗?是,你愚忠了,可以盛极一时,但魏忠贤死了,最先跟着挨刀的还是愚忠的你,反不如那些若即若离的,至少可以活命。 唉,没有后台不行,有了后台迟早有一天又要跟着挨刀,怎么做才好呢?似本帅这样,做鸡肋,让人觉得食之无味,弃之呢,又觉得可惜。” 说完,毛文龙自得地冲向子侄们哈哈一笑。 说是子侄们,其实,毛文龙真正的子侄并不多,多数都是他逼人家改的姓。不过,被逼改姓的这些人并无怨言,因为在东江要想活下去离了他毛文龙还真的不行。 显然地,他的这些子侄们都知道,当此时,他最需要恭维。因此,大家一齐上前,几乎异口同声地道:“大帅毕竟历经四朝,见识高远不凡,我等自愧不如,还望大帅就当今辽东大势指点一二。” 毛文龙最喜欢人称呼他大帅,闻言,愈发自得,但还是故作沉吟着道:“好,就说说咱们辽东。应该说,历经各朝各代,特别是孙承宗、袁崇焕,当然还有咱们的经营,敌对的双方暂时形成了一种平衡。唉,要不是孙承宗、袁崇焕不会做人,遭了魏忠贤的算计,形势肯定比现在还要好。 说孙承宗、袁崇焕不会做人,一点儿都不假。孙承宗辞官回家养老去了,咱不屑再说他。就说这个袁崇焕吧,有能力人也好,却就是不懂得朝廷,建了一点儿功,不抓紧去弄点儿好处,非要不识时务地去跟正气焰冲天的魏忠贤争,能落得了好?哼,还不得乖乖地辞官回家?以本帅看,这还算是好的了,没弄死他就不错了。 魏忠贤倒台后,他竟又仗着在处理魏忠贤的时候帮过皇上一点儿忙,口出狂言,说什么‘五年复辽’,可能吗?根本不可能。本帅料定,他说过之后,立马就后悔了。所以,他刚到宁远就叫嚷着与后金决战。 别当真,千万别当真,他不过是做给皇上看的。本帅之所以没有跟诸将那样忙着去见他,就是要告诉他,他能骗得了他人,唯独骗不了本帅。” 说着,稍顿了顿,众子侄忙又要恭维,他却抬手制止了他们,问道:“有没有关于他的消息传来?” 其子毛承祚道:“有消息说,继宁远士兵哗变后,昨夜,锦州等地也先后发生了规模不等的士兵哗变,他于今日午后开始亲赴各地视察。” 毛文龙“哦”了一声,道:“他必将建成一支铁骑,但他也会因此惹起皇上不满。为啥呢?他这一番视察,不可避免地要深陷其中,从而忽略了他的目标的实现,而且他的这一番视察没有八个月至一年的时间根本完不成。 皇上哪里有耐心等他这么久?不要说皇上没有耐心,单是他此行必然要触及的利益集团,必要联合了他的那些死对头,一齐弹劾他。等着瞧吧,皇上最长不会超过一年还会召对他。哼,这可不是加分,而是大大地减分,待减分到一定程度,他就死期不远了。” 毛承祚等纷纷道:“不可能吧,怎么会这样?” 他道:“大家拭目以待吧。” 听他说的肯定,毛承祚等不好再说,他又道:“我还是要去见他的,他毕竟是现时的辽东大帅,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在他视察之后。” 毛承祚奇道:“他难道不会来东江?” 他道:“他不会来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七十章 崇焕文龙首交锋 纵使再往坏里想,袁崇焕也想不到才一年多一点儿的时间,辽东各部竟会累积了如此多的问题,而且,如果这些问题不能得到及时解决,不要说跟后金决战,恐怕自己就会垮掉。 袁崇焕当然不能任由孙承宗和自己精心构筑起来的宁锦防线就这么垮掉,不得不改了初衷,对辽东各部实施全面整治。 事实却是,过不了几天,压力便似大山一样压过来。袁崇焕执着,顽强地坚持着。 时间不觉竟过去了一年,这一日,总算有了点儿闲暇,再去想这一年来的辛苦,袁崇焕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何可刚正兴奋,奇道:“经过了这一年的整治,昔日的关宁铁骑又回来了,督师却因何叹息?” 袁崇焕悲观地道:“你这想,我也这样想,可皇上却不会这样想,他要的是咱们迅速地跟后金决战,一举收复失地。” 何可刚想想也是,安慰道:“咱们还是有成果的,不然,即便咱们跟后金决战,也不见得能取胜,督师尽可以向皇上讲明白。” 袁崇焕道:“皇上原就是任性之人,再加上咱们原来的以及这一年新造成的死对头,不停地向皇上进谗言,纵使皇上有承诺,咱们又怎能知道他会咋想。更重要的是,粮饷的问题不仅没有解决,反而缺口越大,咱们必须要向皇上开口,可是,这个口该咋开?“ 祖大寿接话道:“其实,也无需向皇上开口的,只要解决了毛文龙,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赵率教道:“这话说的也是,大家都知道,毛文龙这些年不仅没命地向皇上要钱要粮,还擅自拦截商船收税,擅自出境跟敌方交易,没少弄了钱粮。“ 何可刚道:“更可气的是,督师重回辽东,他不仅不来迎接,除了要钱要粮的文书之外,竟连句问候的话也没有。这还不算,据消息说,他最近还公开散布反对督师的言论。“ 祖大寿道:“那还等什么,解决了他就是。“ 袁崇焕道:“不急,他那地方不同于别处,暂且放着吧。”说完,见祖大寿等人一脸的不服,又道:“欲让其灭忙,必先使其疯狂,就让他先嘚瑟着吧。” 赵率教道:“也不能让他干嘚瑟,逼他交钱交粮,看他咋说?” 何可刚冷笑道:“你也太不了解他了,对他来说,除了彻底解决,其他任何的招法都是没用的。” 祖大寿道:“杀又杀不得,逼又逼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袁崇焕道:“总有法子治他,先不去管他,大家且议议,钱粮的缺口该咋补。” 赵率教道:“还能咋补?只能向皇上开口了。” 祖大寿道:“怎么开口?京城里早就传过消息了,国库现在空空如也。” 何可刚道:“如此就只能请皇上从内帑解决了,前朝曾有过这样的先例,而且据说周后最是勤俭,内帑充足。只不过,这样有干涉皇上家事之嫌,实在不妥。” 赵率教道:“这有啥不妥的?咱又不是跟那些贪官一样,要来据为己有,而是要为他收复失地。” 祖大寿、何可刚忙跟着附和。 袁崇焕道:“果是不妥,不过,实在没法了,可刚不妨先这样上奏吧。” 何可刚应了声,却又问道:“是不是把咱们的成绩也顺便上奏?” 袁崇焕摇了摇头,待要说话,却见中军匆匆进来,施礼道:“启禀督师,毛文龙求见。” 他又怎么来了呢?原来,毛文龙毕竟心里有愧,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袁崇焕的动向。眼瞅着弹劾奏书雪片一样飞进京城,袁崇焕居然仍能安然无恙,毛文龙不敢再怠慢,忙率了一干子侄过来。 袁崇焕却是不知,闻言,他在想:“他到底想干啥呢?莫非他要主动认错?哼,他哪里会有这样的胸怀?那他又是为什么呢?管他呢,若他果过来认错,咱便善待之;若他有其他目的,咱视情应对就是,顺便也敲打一下他,他或许就改了。” 拿定了主意,袁崇焕道:“可刚只管去写奏书,令快马上奏,大寿、率教随本督师前去迎客。” 何可刚应声而去,祖大寿、赵率教两个一脸不服,待要说话,却见袁崇焕已率先而行,只得不情愿地跟了来。 毛文龙正心急,见袁崇焕竟率了祖大寿、赵率教两个亲自出迎,忍不住想:“哼,看来本帅还是有些分量的,他袁崇焕也不敢小瞧了咱。” 想着,傲态又现,却故意转向他的子侄们喝斥道:“不长眼色的东西,还不快过来参见大帅?”喝斥毕,已佯作欲行大礼的样子。 袁崇焕厌恶至极,却还是忙过来扶住了他,牵了他的手,亲密无间似地引他们进了督师府,命随从们上茶。 毛文龙伸手接过随从手里的茶,把鼻子凑近了闻了闻,却不喝,抬头不停地打量着屋内,嘴上道:“素闻督师勤俭,今日一见,果是如此,文龙打心眼里佩服。” 袁崇焕努力地压制着心里的不满,干笑道:“你部所处位置十分重要,须臾不敢擅离,毛帅今日却倾巢而来,不会就是为了来夸赞本督师吧?” “当然不是。”毛文龙随口道,说完却又隐隐觉得不妥,忙又道:“闻得督师亲去各部巡视,文龙便开始翘首以盼,想文龙可以在岛上为督师接风洗尘,顺便也向督师请示机宜。不想督师竟没有去,文龙不敢再有耽搁,只好带了这帮不成器的一起前来。”说着,指了指他的那一干子侄。 袁崇焕“哦”了一声,正色地道:“毛帅长年居于岛上,想必十分辛苦,崇焕原该亲去探望,不想重返辽东后百事缠身,竟未能成行,还望毛帅多多体谅。” “他怎么总是跟咱客气?难道他是真心的?哼,无论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达到咱的目的才是正事。不然,老子跟你废这么多话干吗?” 暗想着,毛文龙已然换作了一副戚容,眼里夹了泪,佯作用衣袖抹了抹,连声音竟也跟着打颤道:“亏得督师还记得咱老毛,老毛这些年所遭的罪也就不跟督师唠叨了,现下有一事,必须得劳烦督师帮忙。” “这只老狐狸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哼,且让你说,你有千变万化,我有一定之规等着你。”袁崇焕暗想着,道:“毛帅遭了多少罪,天下皆知,本督师更是知道,毛帅无需客气,只管说来,都是为皇上办差,本督师定当竭力相帮。” 毛文龙听他这样说,不再客气,道:“督师也是知道的,近些年,文龙所部向东支援朝鲜,向北牵制后金,也算是为宁锦防线出过力。无奈,岛上粮饷奇缺,部队又侥幸得到发展,现度日十分困难,还望督师体谅帮忙。” 袁崇焕暗笑了笑,道:“毛帅虽长期居于岛上,想必消息也不十分闭塞,因为皇上体恤下情,减免了工商税,国库也紧张。不瞒毛帅说,蒙皇上恩宠,这才勉强满足辽东的日常开支。至于过去一年的缺口,本督师也无计,正准备向毛帅倒借呢。” “倒借?哼,门儿都没有。”毛文龙暗想着,也不说话,努力地让失望笼住自己。 却听袁崇焕又道:“没办法,难哪!不过,毛帅也无需担心,本督师帮不上粮饷,却可以帮你一法,管保让你的粮饷够用。” 毛文龙一愣,奇道:“何法?” 袁崇焕道:“本督师给你派一善于精打细算的粮饷协理官,有了他的帮忙,必能物尽其用,毛帅必可无忧矣。” 毛文龙猛然起身道:“督师还是饶过文龙吧,文龙一向最烦文官啰嗦。” 袁崇焕执拗地道:“怕也没法啊,这可是朝廷的规定,难道毛帅不想执行吗?” “你这不是想往老子的营地掺沙子吗?他妈的,想得美,哼,老子才不跟你啰嗦呢。”毛文龙愤愤地想着,道:“督师若再无教诲,文龙不敢太多耽搁,这就告辞。” 袁崇焕不想他竟敢如此放肆,也动了气,冷冷地道:“走好,不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朝臣密谋夺权柄 再说崇祯,看着王承恩匆忙的背影,自得地笑着,突然间却又涌上了一股强烈的倾诉欲。 “去跟谁说呢?之前都是跟周后去说的,可朕刚违逆过她,她又刚生产过,这个时候再去跟她说,显然不合适。除了她,还有谁呢?”崇祯一时间想不出,不由暗自感叹道:“唉,朕贵为一国之君,居然连个说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感叹着,崇祯不想泄气,转而又想:“自古高位多寂寞,没办法,谁叫咱是一国之君呢?” 想着,心情稍好了点儿,猛然一抬头,但见田妃一身素装,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朕居然又到了她这里,正好,朕上次伤了她,也算给她陪个不是吧。” 拿定了主意,崇祯不等她行礼,就过来抱了她,半讨好半炫耀地把封赏她家人的事儿说了。 田妃原准备给家人谋个一官半职,不想他竟如此决定,知他必又受了周后的影响,心里免不了要恨恨的,但鉴于上次的教训,她哪里还敢出半点声,只顾极力地迎合他。 崇祯不知其所想,只当她心中的芥蒂已失,自然欢喜。 詹事、礼部侍郎钱谦益却正在府中忧心忡忡,哀声叹气不已。 门人、礼部给事中瞿式耜奇道:“不知大人因何叹息?” 钱谦益道:“因为刘鸿勋刘大人遭人弹劾,突然被贬去代州守卫边防,皇上命会推阁臣,故而担忧。” 瞿式耜愈奇,道:“新皇即位后,格外重用咱们东林党人,目前,咱们东林党人在朝堂上已占到多数,纵使在内阁中也有绝对的优势,大人正好借机再进一步,却又因何叹息?” 钱谦益道:“式耜有所不知哪,皇上在启用咱们东林党人的同时,也启用了周延儒、温体仁等人。周延儒21岁就连中会元、状元,温体仁虽稍差了些,却是当朝的礼部尚书,算是谦益的上司,若是这两人也进了内阁,其资历、声望必在我之上。” 瞿式耜恍然大悟道:“原来大人担心这个,这个好办,咱们设法让这两人进不了备选名单就是。” 钱谦益正是这样的想法,却故作惊奇地问道:“这样可以吗?果这样的话,必须要注意保密,千万不可稍有泄露。” 瞿式耜道:“这事就交给下官了,大人莫管了,下官这就去找主推者,劝他们放弃就是。” 钱谦益道:“式耜千万莫要小视,这可不是小事,不办则已,要办就必须办成,式耜且不要着急,容我再好好想一想。” 瞿式耜不以为然地道:“有啥好想的?朝堂之上,要凭实力说话,以咱们目前的势力,我倒要看看,有哪个敢不从?” 钱谦益道:“不对,这事不能靠压,须得让他们心服口服才行,不然,到关键时候,他们突又改了嘴,你可咋办?这样吧,若是他们不肯顺从,咱们就跟他们联合,彼此有利,联盟才更牢靠。” 瞿式耜闻言,道了声“高”,径去办理。 此时,温体仁在想:“咱难道就不能入阁吗?这可是少有的机会。可是,入选内阁必须要看资历和名望,单凭这一点儿,咱肯定不够格。” 想到这里,温体仁被一股浓重的失望紧紧地笼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心有不甘地继续想:“哼,咱也有咱的优势嘛,皇上刚刚即位就擢升咱为礼部尚书,职位比那些资历名望均高于咱的人还要高。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皇上有意重用咱。皇上是干啥的?所有的一切不都是他说了算吗?有了他的支持,入阁又算得了什么?” 想着,温体仁又信心十足起来。冷不丁地,却又忍不住要想:“皇上支持你,给过你承诺吗?没有,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主观臆断出来的,你凭啥就断定皇上一定支持你?” 意识到这一点儿,失望再次涌了上来。失望的时候,如同坠入了冰窟,信心十足的时候,则无异于阳光普照。 如此忽冷忽热轮番不停地交替着,持续了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 这一日,终于有了结果:成基命、钱谦益、郑以伟等十一人入选,钱谦益名列第一。 “怎么会这样?”温体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了再看,依然是! 温体仁几欲疯狂,却没有发作,他认为暴跳如雷是最无能的表现,行之有效的莫过于找出其中的漏洞,去有的放矢地解决问题。 然而,这就是一张上面写着十一个名字的纸条。温体仁却一动不动地瞅了三天,而后起身去找周延儒。 为啥呢?周延儒为人乖巧,很善于察颜观色,左右逢源,深得皇上宠信,资历声望均在他之上,居然也没有进入推选名单! 此时,单凭他一人肯定无法扭转局面,他必须要找一个同盟者,他相信周延儒就是他最坚定的同盟者。 周延儒时任礼部右侍郎,也算是温体仁的下官,跟温体仁一样在窝着火,见温体仁匆匆而来,已知其意,故作不解道:“是谁这么大胆,竟惹得温大人如此生气上火?” 温体仁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他妈的,这帮小娘养的,答应得好好的,转过脸来就不认人。” 周延儒鼓动道:“怪不得他们,里面肯定有人弄鬼,温大人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温体仁一愣,忙问道:“快说,是谁?” 周延儒也只是怀疑,哪里知道是谁,但他还是冲名列第一的钱谦益的名字一指,道:“不是他,还能有谁?” 温体仁不疑有他,恨得牙痒痒的,道:“原来是他,这个小娘养的。”说着,转身就走。 周延儒暗笑了笑,道:“温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温体仁道:“去见皇上啊,这事必须得向皇上禀告清楚。” 周延儒道:“对,是该向皇上禀告清楚,可是,证据呢?” 温体仁想想也是,转过身来,心有不甘地道:“是没有证据,难道这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周延儒唯恐他泄气,道:“有,当然有,而且这事肯定已引起了皇上的皇上的怀疑,只是须得有人再推皇上一把。” 温体仁道:“咋推?” 周延儒沉思了一会儿,过来附到温体仁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温体仁闻言,心下大喜,连连道:“好,我去办。”说完,却不由怔怔地看着周延儒,暗想:“这个家伙,真他妈的黑,凭什么我去办?哦,得罪人的事儿我做了,你等着白捡便宜。哼,迟早有一天连你也除了。” 暗想着,见周延儒瞧过来,知此时尚离不了他,忙冲他甜甜地一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崇祯强势做决定 从承乾宫出来,崇祯心里美滋滋的,径直回文华殿处理朝政。 时间不觉过去了一个多月,崇祯竟似已经忘记了会推阁臣的事儿,绝口不再提及。 事实上,崇祯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朝臣们的各种动作自然也通过不同的渠道一一反馈给了他,他在想:“哼,闹吧,尽情地闹吧,朕正好欣赏一下你们的表演。” 朝臣们却是不知,但见他迟迟不作出裁决,温体仁越发相信周延儒的话,精心谋划,随时准备反戈一击;钱谦益则担心迟则生变,不时地便要弄出点儿温体仁和周延儒的绯闻来,以引起朝臣们对他们的鄙视。 眼瞅着双方之间的纷争愈演愈烈,渐渐地势同水火,首辅李标唯恐他们闹出乱子,免不了暗暗心焦。这日,见崇祯心情不错,瞅准了机会待要出言提醒,却见兵部尚书王在晋出班道:“启禀皇上,辽东急报。” 崇祯一愣,忙问道:“啥事?莫非袁爱卿开始跟后金进行决战了?”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王在晋。 王在晋不料他竟会想到那上面去,稍顿了顿,道:“因为长期欠饷,宁远、锦州等地相继发生士兵哗变,袁督师快马上报,请求速拨粮饷。” “哗变?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莫非袁崇焕想借机要挟朕?不该呀,袁崇焕跟朕说的明白,朕也没有亏待了他,他不该这样出尔反尔啊。若不是,那又是为什么?”崇祯闻言,快速地想着,一时间竟想不出,无奈地转向朝臣们道:“各位爱卿议议吧。” 朝臣们见他若有所思,不知他是啥想法,哪里敢自讨没趣,纷纷低了头,饶是他再三催促,还是没人肯先说话。 周延儒一眼就看透了崇祯帝的心思,道:“对于辽东的粮饷,朝廷一向不曾有所亏欠,怎么会有士兵突然因为欠饷而哗变呢?这其中必有隐情。臣猜测,难道就不会是骄横的边将煽动闹事来威胁袁督师?” 听他这样说,崇祯放了心,问道:“以爱卿看,这事该当如何处置?” 周延儒道:“边关守兵是干啥的,防止外敌入侵。臣以为,不能因为哗变就加发军饷,否则,都照着去学,日后到底是防外敌入侵还是要防边关守兵?” 崇祯“哦”了一声,感兴趣地道:“言之有理,爱卿且具体说说。” 受了表扬,周延儒自得地回头看了看同僚们,道:“想必大家都知道,因为皇上体恤万民,登基后立即免除了工商税,国库并不十分充盈,不少的地方开始出现欠饷的问题,臣建议,辽东的饷银必须足额供应,但不因为哗变而增加,具体的事宜由袁督师酌情去办,而且,这个决定不说是皇上的意思,只说是户部调度。” “这个周延儒,朕果然没看错,竟能替朕着想。”暗自感叹着,崇祯突然记起内阁的推选名单上居然没有他,忍不住想:“怪不得他们越闹越厉害,看来,其中肯定有人背地里做过手脚……” 正想,韩爌已道:“即便如此,国库恐也无力承担,若要保证辽东的饷银足额供应,必须得重新恢复工商税。” 温体仁见周延儒又抢了先,正着急要引起崇祯的注意,闻言,立即反驳道:“不可,万万不可,那样的话,皇上的颜面何存?” 韩爌登时被噎住了,钱龙锡接话道:“皇上的颜面倒是保住了,可是,辽东的饷银从哪儿来?”说罢,立时觉得失言,免不了惴惴不安。 崇祯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可他所说的又是实情,不便于出言责备,无奈之下,情不自禁地又转向了周延儒,在他的心目中周延儒无疑是最值得信赖的人。 周延儒原不想介入其中,正自顾想着心事,不想崇祯又转向了他,不得不道:“几位大人所言都有道理,以延儒看来,几位大人无需在这上面争执,既然是为辽东筹措粮饷,加征辽饷就是,既可保全了皇上的颜面,又能为辽东筹足了粮饷,还能让天下黎民一目了然。” “如此的话,岂不是要崇焕推向老百姓的对立面?这个周延儒,满嘴仁义道德,不想竟会如此狠毒!”朝臣们纷纷暗想着,崇祯已道:“好,周爱卿好计策,就这么办!” 崇祯这样说,自然有自己的盘算:辽东就是个烧钱的地方,你袁崇焕不是答应朕五年复辽吗?好,朕就用天下百姓来逼你,看你到时候兑现不了承诺,该怎么向天下百姓交代? 盘算着,唯恐再有朝臣反对,崇祯立即表了态。 却听首辅李标不急不缓地道:“臣以为,这事儿皇上须得再斟酌。” 崇祯不耐烦地道:“周爱卿已经把理由说的甚是明了,你难道还有异议吗?” 李标道:“姑且不论如此做对边将的影响,只说征收的对象,工商税针对的商人,是有钱人,而辽饷针对的普通百姓,不,准确地说,是有钱人跟普通百姓一样缴纳,其中的不公平不言而喻。 更关键的是,最近陆续接到陕西等地的旱灾报告,说是天赤如血,估计是要颗粒无收了,有不少的地方已经出现了流民聚集的问题。这个时候,若是再征辽饷,实在不宜。” 李标刚一说完,韩爌、钱龙锡等纷纷附和。 其实,关于这些,崇祯早有考虑,而且曾征求过周后的意见,周后亦坚决反对。 崇祯原想尽快作出决定,不想李标又不合时宜地提了出来,而且得到了朝臣们的支持,不由自主地想:“哦,朕决定了的事情,你们还反对,这个皇上到底是你们做还是朕来做?哼。” 暗想着,嘴上道:“陕西那边出事了吗?没有吧?” 韩爌道:“暂时还没有,但流民聚集绝对不是好事。” 崇祯怒道:“难道陕西的官员都是吃干饭的吗?朕又不缺他们的俸禄,他们只知道吃干饭,朕还要他们做什么?要不然,你们说吧,辽东的事儿该咋办?” 见他动了怒,朝臣们不敢再说。 他自得环视了他们一圈,道:“好了,诸位爱卿不要再争了,朕决定了,就这样定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纷争既起听质辩 崇祯知道,要想励精图治,单靠强势做决定远远不够,还必须要强势推行自己强势做出来的决定。 因此,做出决定后,崇祯破例没有跟过去那样去后宫放松一段日子,密令明暗两条线同时出动,先后查办了多名落实不力的官员,决定才终于得以推行。 “别看你们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因为先帝的恩宠,你们哪个屁股后面干净?哼,不听话?朕就给你扣上贪官污吏的帽子,让你们永世不得翻身。” 暗想着,崇祯信心十足地道:“时间过得飞快,这一晃又过去了几个月,扳着指头数日子,很快就要过年了,诸位爱卿且议议,看还有啥事需要年前定下来。” 首辅李标道:“皇上降旨让会推阁臣已有些日子了,推选名单也早已呈报给皇上,却屡屡被事务冲撞,皇上至今仍没有定夺,还望皇上从速决断。” “从速决断?朕看好的人你们不推,偏要背后弄些下三滥的手脚,哦,你们说啥就是啥,真以为朕是傻子?哼,休想让朕随了你们的意!” 拿定了主意,崇祯道:“首辅所言甚是,是该定下来了,不知诸位爱卿还有啥异议没有?”说着,拿眼直瞟周延儒。 不要说崇祯曾暗示过,即便崇祯不暗示,周延儒也能猜得透他的意思,忙咳了一声,转身去看温体仁。 温体仁早有准备,但他还是暗骂了声“老狐狸不得好下场”,才道:“臣温体仁有异议。” 崇祯装模作样地“哦”了一声,道:“辅政大臣的位置不可小觑,朕就是要公正公平,爱卿有啥异议只管道来。” 温体仁稍顿了顿道:“臣以为,此次推选有朋党嫌疑,明显有失公允。譬如关节受贿案的主角,居然名列其首,不能不令人深思啊。” 所谓关节受贿案,指的是天启二年钱谦益主试浙江时,收受童生田千秋的贿赂,以一句俗俚诗“一朝平步上青天”为关节,将他定为省试第一(解元)。这事后来被人告发。钱谦益受到夺俸、削职的处分。 这事本已过去多年,他居然又重新提及,朝臣们自然明了他的用意,目光“唰”地全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温体仁额上不觉沁出了汗珠,斜了一眼端坐在御案前的崇祯,继续道:“卑臣不是谏官,按照章例,本无权给皇上上言,况且,这次会推卑臣亦不在推选之列,宜缄口避嫌。但是枚卜大典,关系到宗社安危。 对于天启年间钱谦益结党受贿一事,举朝大臣没有一个人敢向皇上提出疑问。臣见皇上孤立于上,所以才不得不说。” 崇祯为信王时曾听说过这事,原本以为是魏忠贤弄的鬼,并不尽信,此时闻言却在想:“朕虽不想纠缠旧案,但既然温体仁提出了,就让他们质辩吧。对,就让他们质辩,也只有这样,才能实现朕的意图。” 想着,转向钱谦益道:“朕已经说过,这事要公平公正,对于温爱卿所说,钱爱卿有何质辩,尽可以直说。” 对温体仁突如其来的发难,钱谦益毫无思想准备,情急之下,一时语塞,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朝臣们登时哗然,七嘴八舌地声讨温体仁,场面显得有点乱。 “这不是朋党又是什么?魏忠贤就是通过朋党架空了皇兄,哼,你们想架空朕,没门!”发着狠,崇祯道:“咱们今天就是要解决这事,不要乱,一个一个来嘛。” 听他这样说,众人忙安静了下来。吏科给事中章允儒道:“如果钱谦益应当纠劾,何必等到今日。温体仁既无资历又无声望,重新翻出老案子,肯定别有图谋。” 温体仁毫不示弱道:“以前钱谦益罢官在家,断无纠劾之理。现在提出纠劾,正是为朝廷慎重选用人才着想。你这样替他辩护,证明你就是他的朋党!” 见其居然指责自己朋党,章允儒怒而变声道:“动不动以党字强加在诸大臣头上,这向来就是小人陷害君子的惯用伎俩。请皇上明鉴。” 辅臣钱龙锡道:“臣以为,钱谦益受贿虽确有其事,但所谓关节委实与之无关。” 左都御史曹于汴接话道:“钱大人所言甚是,温体仁完全是栽赃陷害,臣蒙先帝重托,曾亲自审理田千秋一案,观听者数千人。臣可以作证,温体仁完全是在信口雌黄,欺骗、愚弄皇上。” 说完,转身看了看,以目征求当年曾参与审理此案的朝臣的意见。 这些人跟曹于汴一样气不过,忙一齐道:“臣等亦愿意作证,事实就是事实,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够掩饰扭曲的。” 这些人话音刚落,给事中祖重晔等十余人又道:“事实如此,温体仁重提这件旧案,不过想藉此整掉钱大人,以达到自己趁机入阁的目的。” 温体仁不想竟会这样,一脸委屈地道:“微臣一心为皇上着想,不过给皇上提个醒,不想竟引起同僚们的误解,微臣实再无颜面立于朝堂上,恳请皇上允微臣辞官罢归。” 温体仁当然不会甘心辞官罢归,这是他事先跟周延儒商量好的以退为进之计。所以,他说完立即眼巴巴地看着崇祯。 “温体仁眨眼间就成了众矢之的,看来,东林党人的势力不容小觑哪,嗯,朕就借这机会看明白了,当然,朕也要打压你们一下,不能任由你们垄断朝堂。” 盘算着,崇祯道:“温爱卿也不必这样,这不过就是一场质辩,嗯,真相不辩不明嘛,朕自有办法定夺。” 温体仁放了心,只管低了头不说话。 崇祯命礼部将田千秋的试卷呈上来,亲自看过,见上面果然有“一朝平步上青天”这句诗,转向钱龙锡、章允儒道:“关节既然是真,钱谦益当时身为主考,你们为什么说不是他?” “他这是啥意思?分明就是偏袒温体仁嘛。”朝臣们纷纷想着,心里愤怒,嘴上却不敢再言。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周延儒冷不丁地插话道:“会推表面上看来很公正,实际上主持者只是一两个人,其余的公卿都不敢有异议。即使有异议,只是徒然引火烧身而已。千秋一事早有定案,我看皇上就不必再问诸大臣了。” “这个周延儒,果是高,若是他不说这话,朕还当真不好处理,对了,朕正好借他这话缓一缓。” 主意既定,崇祯道:“延儒所言甚是,千秋一案早有定论,无需再问,钱谦益虽已受过处罚,但其德行毕竟有亏,确不宜入阁。” 说完,见朝臣们一脸不愿,又道:“关于这事,诸位爱卿若是还有意见,尽可以继续上疏陈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嘉胤迎祥举义旗 崇祯原以为这事就这么了了,不想朝臣们竟是纷纷上疏,揭露温体仁歪曲事实妄图入阁的目的。 御史毛九华、任赞化则揭发了温体仁的三大罪状:一、贿赂阉党崔呈秀,开脱私买商人木材的罪责;二、杭州为魏忠贤建生祠时,温体仁作诗颂扬魏忠贤;三、娶娼,接受贿赂,侵夺他人田产。 温体仁无言以辩,故伎重演,委屈地对崇祯道:“什么三大罪状,完全无中生有,这其实就是他们因为钱谦益一案在诬陷打击微臣。微臣现在孤立无援,只有乞求辞官罢归了。” 见其说得可怜,崇祯又记起了自己当年,竟生惺惺相惜之感,命毛九华、任赞化与温体仁进行当面对质。 钱谦益一案再度掀起风波。在争辩的过程中,温体仁一口咬定两人是钱谦益的死党。崇祯竟不顾证据,将毛九华、任赞化二人投入监狱。 因此,朝臣们又沸沸扬扬了好一段日子。 这时候,陕西已是赤地千里,饿殍遍地。 这日,府谷县的一处民宅里,十数条衣衫褴褛的汉子终于聚到了一起。 相互寒暄毕,吴延贵嚷道:“昨天又有三个兄弟被抓走了,他娘的,都到这地步了,官府不救灾不说,反而逼征什么狗屁辽饷,这分明就是不让人活了嘛。既然他们不让活,索性就反他娘的。” 说完,一脸征询地环视了一下其他人。 其他人纷纷道:“对,既然他们不让活,索性就反他娘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嘉胤道:“没法活了,肯定是要反的,只是有几件事必须要再明确一下。” 王嘉胤,府谷县人(今陕西省府谷县黄甫乡宽坪村人),曾为边兵,后逃亡归里。这些人显然都肯听他的,听他如此说,大家的目光一齐投向了他。 他正色地道:“第一,这个‘反’字说起来容易,一旦真反了,就再无回头路可走,这一点儿,必须事先讲明白。” 众人纷纷道:“说心里话,若是还能有一分活下去的希望,谁愿意去干这等掉脑袋的事?唉,实在没法了,您就带个头,反吧。” 王嘉胤道:“好,既然大家决心已定,咱们就这样定了,反了。 事先我问过,府谷这面大致有三四千人,如果再加上白水县王二、从澄城的二三千人,总共有五六千人马。 咱们的人马虽多,却多是饥民,不比训练有素的官兵,所以,咱们必须扬长避短。 咱们的‘长’是什么呢?那就是势。咱们不动则已,要动则必须多地统一行动同时举义,要官兵无法兼顾。如此的话,咱们就可以趁势攻击府库,夺取粮食和器械,而后再逐步集中,以防被官兵各个击破。” 说着,他稍顿了顿,沉思着继续道:“目前,府谷、白水两县已经没有问题,若是……” 王二懂他的心思,插话道:“我们过来的时候,专程去了趟安塞,见过了如岳(高迎祥),他手下也聚了不少人,他的态度很明朗,说府谷这面一旦有动静,他必率部响应。 另外,据如岳说,陕西绥德的王和尚(王自用)和混天王最近也会到安塞,手下不少于千人,届时可一齐遵令行动。” 王嘉胤喜道:“如岳、和尚均当世英雄,他们若能率部响应,大事可成也。” 吴延贵等闻言,也是喜不自禁,个个摩拳擦掌,静待王嘉胤号令,但听他又道:“第三,狡兔三窟,万一事有不顺,咱们又该退向哪里发展,也应事先有个打算,以免到时手忙脚乱。” 众人纷纷称是,手抚了脑袋想着。 从澄城突又记起了什么似地道:“这个应该也不难,据外出的人回来说,晋、宁、甘三省的境况比咱们陕西也好不到哪里去。万一事有不顺,咱们尽可以向晋、宁、甘三省发展。” 吴延贵道:“就是,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哪,他们那里确也不比咱们这里好多少,去年,我已秘密留了几个兄弟在那里,不知他们能不能跟咱们一起行动?” 王嘉胤“哦”了一声,道:“如此甚好,不过,来不及了,据内部消息说,官府逼征的辽饷五日后即要启运,咱们正好截了它,不知诸位有啥意见没有?” 众人齐声叫好。 叫好声未毕,门外一守卫推门进来,慌张地道:“有一队官差正奔这里而来。” 众人不由一阵慌乱,纷纷道:“难道事有泄露?” 王嘉胤道:“应该不会,他们过来催逼辽饷也未可知,不过,咱们也不可不防,这样吧,王二、从澄城两个且从后门走,速回白水县,顺便也通知一下如岳、和尚他们,这边万一有啥变故,你们随即跟着发动就是。” 王二冷笑道:“王大当家的太过小瞧我们兄弟了,我们兄弟岂是怕死之人?这个时候,我们兄弟誓跟王大当家共进退,坚决不做缩头乌龟。” 王嘉胤急道:“这个时候,切不能意气用事,你们两个快走,记住,大事为重。” 王二道:“王大当家且放心,我们两个来之前已经交代过了,只要这边一有动静,无论我们在不在,白水那边一样行动,如岳、和尚他们也一样。” 正说着,那队官差已进了院,王嘉胤抬手示意他们坐下,悄声道:“大家莫慌,他们一旦问起来,就说咱们是亲戚,活不下去了,凑到一起想想办法。” 话音刚落,领头的官差已一脚踢开了们,怒道:“官家三令五申,严禁聚集,尔等居然又聚到了一齐,是不是不想活了?” 王嘉胤冲吴延贵使了个颜色,吴延贵会意,起身卖了个笑道:“哪里敢?这些都是小人的亲戚,还望各位官爷多多包涵……” 领头的官差冷笑道:“亲戚也是不许的,你难道不知道吗?”说着,挥舞手中的木棒向吴延贵狠狠打来。 吴延贵不意他竟会突然出手,躲闪不及,被击中头部,血缓缓地流了下来……吴延贵伸手摸了摸,尖叫一声,上前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吴延贵原就力大,又愤怒异常,他登时窒息而死。 这些官差平日里不过狐假虎威,哪里见过真阵仗?登时作鸟兽散。 王嘉胤高声道:“事已至此,没办法了,干掉他们,莫要让他们跑了!” 众人闻言,立即追了出来。这些人多受官差欺压,仇恨爆发出来,下手毫不容情,不一会儿功夫就又有十个官差毙命。 吴延贵默数了数,道:“不好,跑了一个,咋办?” 王嘉胤沉思了一会儿,道:“据消息说,府谷县里目前还没有官兵,这些官差又是些酒囊饭袋,举义贵在出其不意,为防消息泄露,咱们不妨就反了,索性打开府库把钱饷和兵器夺了。” 众人道了声“全凭王大当家作主”,各自招呼了部属,随他径向县衙冲去…… 他这里一起义,白水县的王二从澄城部、安塞的高迎祥王自用部随之行动,响应者蜂拥而至,起义队伍迅速发展到两万多人,蜂火燃遍陕西,逐步向晋、宁、甘三省蔓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为省开支裁驿站 虽说按照自己的意愿处置了钱谦益一案,但阁臣的人选并没有确定,崇祯心里莫名其妙地说不出是啥滋味,崇祯二年(公元1629年)的年过的自然也没有多少乐趣。 这日,因为夜里噩梦连连,崇祯破例起晚了,连东西都没顾得上吃,就出了宫径直往文华殿而来。快要得到文华殿的时候,崇祯突然叹了气,想:“他妈的,见天跟他们争来争去,有啥意思?” 想着,崇祯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但文华殿就在眼前了,只能硬起头皮走了进去。 朝臣们早已在等候,见他进来,登时安静下来,静待他说话。 崇祯却只顾低了头,似是在思考,实际上却啥也没想,就是懒得说话。 朝臣们不知其意,纷纷低了头,一时间,文华殿竟死一样的静。 不知上意的时候,最好的办法无疑就是不说话,省得自讨没趣。首辅李标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他认为如此冷下去也不是办法。因此,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启禀皇上,魏忠贤逆案已经刑部审理结束,涉案者达255人,当分别予以惩处,请皇上圣裁。” 崇祯“哦”了一声,自信慢慢地又升腾了起来,道:“刑部的奏疏,朕已阅过,所有涉及的人员,犯罪事实清楚,全部依律定罪。好,就照此办理吧。” 说罢,突又记起了什么似地,道:“钦天监推算日食失准,甚是不该,朕决定,擢升奉诏回京的徐光启为礼部左侍郎,按照‘西法’修订历书,不知众位爱卿可有异议否?” 徐光启,字子先,号玄扈,上海县法华汇(今上海市)人,对农学、数学、天文、历法、水利等方面颇有研究。 朝臣们对之心服口服,闻言,异口同声地道:“皇上圣明。” 这可是即位以来做出的唯一的一个没有异议的决定,崇祯因此心情大好,笑道:“好,诸位爱卿还有何事要议,请从速奏来。” 御使毛羽健道:“启禀皇上,臣最近对各地驿站进行了调查,臣认为目前的驿站规模过于庞大,耗资不菲,臣建议予以裁整。” 毛羽健乃湖北公安人,为人也还算正直,他之所以提出裁整驿站,倒非完全如他所说,而是因为他的老婆。 原来,这个毛羽健最是惧内,为了纳小妾,不得不把老婆哄回老家去探亲,不想事有泄露,他老婆居然乘传而至。他不敢得罪老婆,只好迁怒于驿站。 崇祯跟朝臣们却是不知,闻言,静待他说下去。他没有真正调查过,哪里能说得清,不由急出了一身冷汗。 给事中刘懋素来与之交好,见状,忙接话道:“目前驿站的耗资并不单纯是驿站的消费,不少的官员在借机揩朝廷的油儿,若是驿站能得到裁整,一年下来,应当也能节省数十万的银子。” “目前辽饷明显不足,陕西等地又发生旱灾,这数十万两的银子可不是小数。”崇祯心里怦然一动,暗想着,嘴上已道:“当真?你们果真盘算过?” 毛羽健差点儿惹祸上身,亏得刘懋帮着解了围,正心存感激,闻得崇祯动问,哪里还敢再怠慢,忙道:“若果能裁撤,恐怕节省十数万也不止。” 崇祯沉思着道:“好,国库空虚,正该节省。”说着,转向朝臣们又道:“节省下来的,其实就是凭空增加的,朕决定,裁整驿站。” 韩爌急道:“不可,臣以为万万不可。” 韩爌这一开口,其他朝臣也纷纷跟着道:“不可啊,万万不可。” “哼,什么不可?你们这些人肯定没少跟着揩朝廷的油儿,朕没追究你们就算不错了,你们居然还敢反对朕的决定?朕且不跟你们计较,看你们能放出啥鸟屁来?”想着,崇祯转向韩爌道:“韩爱卿最先说的话,你且说为何不可?” 韩爌道:“厉行节俭,历来都是美德。但是,节俭也得视情而定,驿站虽有耗费,却是朝廷跟各地联系的纽带。目前,边境有后金虎视眈眈,内部有陕西等地大旱,饥民流窜,正该加强沟通,若是裁整了驿站,万一有变,皇上又靠什么传递消息统驭各方?” 李标等纷纷道:“韩大人所言甚是,还望皇上三思哪。” “他们说的也有些道理,可为什么不早说,非要在朕做出决定之后再说,岂不是故意要打压朕的威信?哼,休想。”暗自盘算着,崇祯冷冷地道:“朕难道就要任由蛀虫们把大明朝掏空?” 韩爌道:“对于蛀虫,当然不能容情,但总不该因噎废食吧?” 崇祯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今后有话早说,莫要等到朕做出决定之后,朕金口玉言,只要做出了决定,就绝无更改的道理。” 韩爌等还欲再说,但见一太监匆匆进来,道:“启禀皇上,陕西急报,逆贼王嘉胤、高迎祥勾连饥民,聚众为贼,胆敢跟官府做对,请皇上定夺。” 崇祯一惊,忙问道:“有多少人?” 这太监道:“据报,有二万余众,还有继续扩张之势。” “二万余众,又都是饥民,怎么跟武装到牙齿的后金兵相比?嗯,安内须得先攘外。”沉吟着,崇祯转向王在晋问道:“袁崇焕那边可有消息?” 王在晋道:“目前哗变已经平息,但袁督师肯定已经急了,接连上疏要求补发粮饷,说府库若实在不充盈,建议皇上效仿先帝动用内帑,以防止影响大计。” “内帑?乃朕的私房钱,好你个袁崇焕,太不识趣,居然当起朕的家来了?”崇祯心生怨恨,道:“哼,他这一年除了向朕要粮要饷之外,还做过什么?” 朝臣们自能听出他的不满,待要为袁崇焕分辩几句,高捷抢先道:“民间盛传,说袁督师拿着朝廷的粮饷,却偷偷跟后金议和,甚至还拿粮饷救助后金受灾的地方。” 高捷的话音一落,王永光、袁弘勋、史褷等人立即跟着附和。 这些人自然都是魏忠贤的遗党,侥幸逃脱,对袁崇焕恨之入骨,无时不想除了袁崇焕,见崇祯话语中透着不满,立时站了出来。 钱龙锡忙道:“民间确有些传言,皇上切莫信传言,以免中了后金的离间之计。” 崇祯早就把他当成了袁崇焕的同党,冷笑道:“你咋就知道那些传言是传言而不是真的?若不是真的,咋会如此之盛?你们不要以为朕不知道,朕早就听说了。” 说着,见朝臣们虽无言以辩,却一脸的不服,暗想:“哼,你们以为朕傻吗?朕必须得随时敲打着你们。还有那个袁崇焕,无论传言是真是假,朕都必须再见见,看他咋说。他若是能把辽东的事儿给朕了了,陕西的事儿朕又何患无计?倘若他真的有异志,朕也决不手软。” 拿定了主意,转怒为笑道:“其实,朕无需你们提醒,朕心里跟明镜似的,通知袁督师,朕要再次平台召对他。”说完,即起了身。 李标急道:“碰到了陕西这堆干柴,小火星也能燃起大火来,陕西的事儿也该及早定夺哪。” 崇祯站住了道:“三边总督杨鹤是啥意思?” 这太监道:“杨大人也有奏疏,说盗贼总因饥荒之极,民不聊生,建议招抚为主、追剿为辅。” 崇祯道:“就依他,给他十万帑金、五万白银、二万石粮食。” 李标道:“数量太少,怕是无济于事啊。” 崇祯道:“朕知道,待辽东的事儿了了再说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平台再召袁崇焕 眼瞅着毛文龙扬长而去,袁崇焕好长时间才缓过神来,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竖子该死!” 祖大寿接话道:“竖子竟敢对督师如此无礼,着实该死,可,我就弄不明白了,督师又为什么不让末将杀了他?” 袁崇焕叹了口气道:“我说他该死,并非因为他对我不敬,而是因为他不守规矩,不听招呼,恣意妄为,迟早要坏了咱们的复辽大计。 可是,他手握重兵,又持着先帝赐予的尚方宝剑,若是杀了他,咱们又如何善后?他的兵又如何节制?宁锦防线浸透着孙督师和我的心血,我岂能自毁长城?” 赵率教道:“可是,若是继续留着他,迟早有一天,辽东诸将都跟着学,岂不是麻烦?” 何可刚道:“绝不能任由那种情况发生,须得寻个法子,及早除了他。” 袁崇焕沉吟着道:“不过,机会机遇很重要。你们几个哪,不要只顾着发狠,得抓紧设计渗透,一旦时机成熟,不,要迅速推动机会机遇出现。” 话音刚落,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督师,兵部八百里快马传讯,命督师即刻进京,皇上要再次平台召对督师。” “再次召对?啥意思?”袁崇焕一愣,暗自揣测着,未及说话,祖大寿已扯着嗓子道:“说召对就召对,这个皇上老子,以为咱们在边关斗鸡遛狗闲着玩呢。” 赵率教道:“怕没有这么简单吧,咱们这一年多虽是辛苦异常,复辽却并没有多少成效,前段又凭空多出些督师偷偷地跟后金人和谈的谣言,怕是皇上信了。不过,正好,督师借机跟皇上讲明白。” 祖大寿冷笑道:“哼,能讲明白就好了,依我看,督师此去,怕是凶多吉少。” 何可刚道:“后金大使离间计,再经了朝堂上的那帮老爷们的撺掇,皇上生疑是铁定的,但皇上绝不会动督师,为啥呢?陕西已经生乱,目前的朝廷已经腹背受敌,皇上必是要催促督师尽快建功,以腾出手来解决陕西问题。” 祖大寿道:“也有些道理,哼,真的要动袁督师,他是不是也得考虑考虑咱们关东铁骑?” “他们的话,虽有点儿粗,却也不乏道理。对了,咱就快马进京,向皇上至诚报告,以争取皇上的信赖,说不定正好可以解决毛文龙的问题。果那样的话,辽东无虞矣。” 拿定了主意,袁崇焕冲向祖大寿道:“休得再胡言乱语,你等且按既定方针办,我这就起身去京城。”说完,简单收拾了,驱马直奔京城。 非止一日,这一日,终于到得京城。虽说天色已晚,袁崇焕不敢稍有耽搁,径直入宫觐见。 崇祯降过旨之后,就啥也不再做,专心在保和殿等袁崇焕。 说是啥也不做,其实,他在想:“若是那些传言是真,他肯定不会奉诏。可是,如果他奉诏进京呢?嗯,那就说明他还没有异志,朕就尽力安抚他,靠他解决辽东问题,实现大明之中兴。 当然,朕也不能让他把辽东变成他的家天下,免得将来尾大不掉。怎么才能不让他把辽东变成他的家天下呢?自然得掺沙子,相互制约才能真正地平衡。” 他每天都在这样想,显然地,他已想过无数遍了,但他还是忍不住要想,不然,他就会坐卧不安。 正想,王承恩轻声道:“启禀皇上,袁崇焕到了,现就在殿外候旨。” “到了?嗯,看来他还没有异志,朕必须得先拢住他。”崇祯闻言,暗想着,已起了身,亲自迎了出来。 其时,虽仍春寒料峭,但袁崇焕一路狂奔,免不了要浑身燥热,斗篷不自觉地也滑了下来。 待王承恩进去禀报,刚欲整装,却见崇祯亲自迎了出来,受宠若惊,哪里还顾得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嘴里道:“臣袁崇焕给皇上请安,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不错,他还算恭顺。”崇祯暗道着,心情转好了些,过来亲自扶他起来,顺手帮他扯了扯斗篷,关切地道:“春寒凉,注意保暖,莫要伤了身子,影响了复辽大计。” 听他这样说,袁崇焕放了心,待要谢恩,却听他又道:“爱卿离京也有一年多了,恐怕还不知道,陕西又闹起了盗贼。朕的意见是,安内先攘外。所以,复辽计划须得加快实施,以便腾出手来安内。这也是朕再次召对爱卿的主要原因。爱卿说说情况吧。” “他这样单刀直入,分明就是责备咱这一年劳而无功,看来,咱有必要汇报一下。可是,咋说呢?总不能说为了粮饷疲于奔命吧。没办法,只能适当地自夸一下吧。” 拿定了注意,袁崇焕道:“启禀皇上,这一年多来,臣无日无时不在想着为皇上分忧,为此,臣打造了一支关宁铁骑,目前的关宁防线可以说牢不可破,一旦时机成熟,臣即亲率关宁铁骑收复辽东。” “哼,你擅自把宁远、锦州合为一镇,把所有重要的关口都安排你的亲信去守,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又是何居心?朕且不揭穿你,看你如何说?”想着,崇祯道:“难道就没有其他方面的问题?” “他必是听信了谗言,所有的辩解都意义不大,倒不如咱不做正面回答,继续把话说足更有利。”盘算着,袁崇焕道:“没有,因为臣得了祖大寿、赵率教、何可刚三员猛将,臣的五年复辽计划全靠这三人来实现,如果五年后没有实现,臣将亲手将这三人斩杀,臣自己到司法部门领罪服死。” “哼,朕最不怕的就是你把话说满,即便你不把话说满,朕也要逼你把话说满。”暗自道着,崇祯道:“好,爱卿如此说,朕无忧矣。朕决定,加封爱卿为太子太保,赐蟒衣银币。” 袁崇焕不想竟会如此,心里涌上一阵感动,嘴上道:“臣何德何能,竟蒙皇上如此恩宠,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崇祯违心地笑道:“对于忠臣良将,理当如此。” 袁崇焕不知其所想,愈发感动,由衷地道:“臣之前曾向皇上建议过,臣在宁远,敌必不得越关而西;蓟州单弱,宜宿重兵,却不知皇上因何只调了一个朱梅? 惟蓟门陵京肩背,而兵力不加。万一夷(指蒙古)为向导,通奴(指后金)入犯,祸有不可知者。” “哼,你说啥就是啥?你给朕推荐的那些人,指定都是你的亲信,你想连蓟州也控制了,朕没有那么傻。”暗想着,崇祯道:“朕知道了,爱卿无需再言。” “他还是对咱有所提防,他怎么能这样呢?这可是事实啊。”袁崇焕大为失望,还欲再说,崇祯已又道:“爱卿此一去就是万里,难道就再没有要跟朕说的话吗?” 袁崇焕知再多说无益,却冷不丁地又记起毛文龙来,试探着道:“辽东还有一事,须得皇上定夺,便是东江的毛文龙……” “哼,毛文龙这个家伙确实不咋地,朕也知道,但他却是辽东唯一能牵制你的人了,你想拿掉他,朕将来怎么拿掉你?”想到这里,崇祯打断了他,道:“他就是那样的人,手里又有先帝的尚方宝剑,没办法,再看看吧。” “他这是啥意思?难道他竟连最起码的是非标准也没有了吗?”暗想着,袁崇焕偷偷地去瞧崇祯,但见他再无商量的余地,暗自叹了气,道:“皇上教训的是,臣必铭记于心,皇上若再无教诲,臣这就赶回辽东去。” “铭记于心?哼,你若能记住一星半点儿,朕就烧高香了。”崇祯心里说着,嘴上客气道:“也不必这样急嘛,辽东终究不比京城,好好休息几天再回。” 话虽如此说,人却已起了身,过来牵了袁崇焕的手,亲自送他出来,又道:“边关不可一日无帅,爱卿若能撑得住,就此回吧。” 袁崇焕忙应声不迭,却听他又道:“记住,朕把辽东就交给爱卿,爱卿切不要负我所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崇焕矫诏杀文龙 听他如此说,袁崇焕哪里还敢再作停留,驱马径回辽东。临近宁远时,才忍不住又想:“皇上虽跟第一次平台召对一样,对咱恩宠有加,但是,皇上变了。 不是吗?皇上不仅话里有点儿虚,凡是咱请求的人事任免,他竟不顾现实,一概予以否决。这难道不是在防着咱吗? 怎么会这样呢?肯定是何可刚分析的那些原因。这样的话,咱又怎么实现五年复辽的计划?没办法,咱就只能矫诏了。反正,矫诏是死罪,实现不了计划也是个死罪。 左右都是个死,倒不如一拼。万一侥幸实现了计划,皇上一高兴,指不定就免了咱的死罪。就跟这次一样,咱做了那么多先斩后奏的事,他不是照样对咱恩宠有加吗?” 拿定了主意,袁崇焕换了蟒衣,趾高气扬地进了督师府。 何可刚见他平安归来,忙上前道:“这么快就回来了,皇上态度若何?” 袁崇焕故意冷了脸,不说话。 何可刚急道:“怎么,有变故?” 袁崇焕自得地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蟒衣,问道:“你说呢?” “蟒衣!”何可刚惊叫了一声,道:“这么说,皇恩不减了?” 听他这样说,袁崇焕心里酸酸地,却还佯作高兴地点了点头,唯恐他再问,不好作答,忙岔开话题道:“后金的主力找到了吗?” 何可刚摇了摇头,道:“没有。也奇了怪了,咱们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和密探,就是找不到他们,难道他们会遁身术?” 袁崇焕脸色开始变得凝重,道:“遁身术,他们当然不会,我怀疑他们突然隐身肯定是避战,只要他们避战,咱们就无法实现咱们的计划。” 何可刚道:“这个好办,咱们主动出击,各个击破他们,收复失地,不怕他们再做缩头乌龟不现身。” 袁崇焕道:“这倒是个好办法,但现在显然还行不通,为啥呢?咱们的战力不够,若是后金倾巢来战,至多也就是个两败俱伤。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不用后金人,辽东就有人抄咱们的后路。所以,咱们必须保证一战而胜。” 说着,又记起了蓟州方面和皇上的态度,免不了要忧心忡忡地道:“还有更重要的,现在的后金显然也非过去可比,我怀疑他们突然隐身必另有阴谋。” 何可刚道:“连他们在哪里,咱们都不知道,更不要说他们的阴谋了。怎么办?找又找不到,打又打不得,咱们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吧?没有办法,只有先提高咱们的战力。可是,咋提高呢?” 说到这里,何可刚努力地想着,蓦然,提高了嗓音道:“要提高战力,须得除掉毛文龙。我敢断定,只要除掉了他,辽东的思想必可统一,战力提高一倍也不止。更重要的是,咱们也可少了后顾之忧。” 见他总算说到了点子上,袁崇焕心里高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除掉了毛文龙,咱们即开始收复失地,逼后金人跟咱们决战。” 何可刚闻言,兴奋地道:“怎么,请下圣旨了?咋除?有办法了吗?” 袁崇焕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问道:“你们的渗透做得怎么样了?” 何可刚道:“难哪,东江简直就是水泼不进,不过,也不是一点儿收获没有,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多数东江的将士还是心向朝廷的,若是朝廷有命,还是可以拢得住的。” 袁崇焕“哦”了一声,紧盯着他,问道:“你确定?” 何可刚一愣,随即坚定地道:“确定。” 袁崇焕道:“好,咱们这就去东江。”说完,已起了身。 何可刚兴奋得嗓子都变了音,问道:“以什么理由去?带多少人马?” 袁崇焕道:“他不是亲自来请过了吗,说本督师没有去他那里巡察,本督师总得给人家个面子嘛。 既然是巡察,人马不宜多带,就三千,而且要留在岛外,另挑十名勇士随你我进岛,而后分成两拨,一拨随我去见毛文龙,另一拨由你带着,一旦有变,即发信号,令留在岛外的人马进岛救援。” 何可刚提醒道:“是不是有点儿少,毛文龙那里可是几万人马哪。要不然,您就不要涉险了,就让我一个人去吧。” 袁崇焕笑道:“你忘记了自己刚才所说吗?若是你所说有假,人马再多也是无用的,本督师只要他一个人的命,可不想自己人火拼。”说着,已率先而行。 何可刚想想也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忙跟了上去。 再说毛文龙,那日顶撞了袁崇焕,唯恐袁崇焕找他的麻烦,派密探专门盯着袁崇焕,对于袁崇焕的动向自是一清二楚。 这日,闻得袁崇焕自京城返回了宁远,正欲派人去探,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毛帅,袁督师正奔双岛而来,乘船很快就要靠岸。” “他刚回宁远就来双岛,是啥意思?难道皇上有旨?肯定是。不然,即便他来杀咱,也不至于如此着急吧?也不敢说哪,这人一向深不可测,咱可不能不防。” 猜测着,毛文龙已急出了一身冷汗,忙问道:“带了多少人?” 中军道:“除了他和何可刚,还有十名护卫。” “十几个人就想到双岛杀咱?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嗯,必是皇上有旨意。”毛文龙暗道着,放了心,亲自迎了出来。 袁崇焕见他果如所料亲来迎接,信心愈足,不及他行礼,已过来亲热地牵了他的手,并肩而行着。 毛文龙不由得戒心尽失,引了袁崇焕径往总兵府而来,边走边颇多感动地道:“督师不辞劳苦亲来岛上,毛某深为感动。” 袁崇焕一脸笑意,却不说话,闻得他开了口,方才高声道:“岛上诸将士可都在否,袁某既已到了岛上,须当先去看望。”说着,已不容商量地住了脚。 毛文龙一愣:“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收买人心?哼,你休想,这里可都是我的人。”暗想着,心里释然,往正前方一指,笑道:“督师有所不知,岛上不比宁远,地方狭小,都在总兵府门前候着呢。” 袁崇焕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见前面宽阔处果有两万余人,虽军服参差不一,却还整齐,忙迈开大步,甩掉了他,近前深施一礼,动情地道:“都为国家效力,岛上诸将士在海外更多劳苦,禄米每月也只有那么一斛,说起来痛心呢。” 这些人素闻袁崇焕的威名,不想他竟如此平易近人,心里已先自服了,忙着回拜过,不由哗然,因为毛文龙发放给他们的禄米最多时不过半斛。 毛文龙见跟随自己多年的部下,竟会被袁崇焕的一句话弄成了这样,心里大怒,待要上前说话,袁崇焕已勃然作色,厉声喝问道:“大胆毛文龙,你可知罪?” 毛文龙登时明白过来,理直气壮地道:“文龙深入敌后,从无到有,开创东江,牵制后金不算,主动出击,先后大捷,杀敌无数,何罪之有?” 袁崇焕也不急,面无表情地道:“经查明,尔犯有蛮横专制,不受监视;假冒战功,欺君罔上;大逆不道,私募将领;克扣军饷,侵占军粮;私开马市,里通外国;私授官服,乱发钱饷;劫掠商船,敢做盗贼;强娶民女,祸害百姓;驱民为盗,草菅人命;认逆为父,私设雕像;铁山一战,掩败为功;坐地观望,姑息养敌等十二条该杀之罪,现奉旨诛杀。” 说完,竟是愤怒得不能自抑,取过尚方宝剑向毛文龙斩去。毛文龙正自丧魂失魄,一个躲闪不及,登时人头落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将帅合力善后事 众人不意如此,不由一阵错愕,但听袁崇焕已厉声喝问道:“毛文龙到底该不该杀?” 见袁崇焕威风凛凛地手举尚方宝剑,毛文龙的部将先自怯了,再念及毛文龙的种种不堪,尽皆唯唯诺诺,没人敢出声。 袁崇焕心里有了底儿,愈发威严,再三问过,终有多受毛文龙恩惠者嗫嚅道:“毛文龙虽其罪当诛,但他开创东江,奋力杀敌,还是有些辛苦的……” “咱不过暂时压制住了毛文龙的部将,只要有人肯出头,场面指不定立时就会陷入混乱,后果不堪设想哪。哼,咱绝不能任由那种情况的发生。” 快如闪电地想着,袁崇焕哪敢让他说下去,打断了他,故作愤慨地道:“毛文龙原不过一布衣,侥幸建功,朝廷许以高官厚禄,全家都得以荫封,足够报他的辛劳了,他又怎么敢如此悖乱违逆呢?” 说着,冲向京城的方向跪了下来,磕头道:“皇上哪,臣袁崇焕奉旨诛杀罪将毛文龙以整顿军纪,臣请求只杀其一人,恕其他人无罪,若有跟毛文龙一样忤逆犯上的,臣发誓一并诛杀。” 听了他这一通说辞,众人一齐看着他,哪里还有人敢再说? 见目的已经达到,袁崇焕暗想:“毛文龙死了,岛上的将士可不能就此散了,咋办呢?对了,就这么办。” 拿定了主意,缓缓起了身,道:“皇上虽有抛尸的严旨,但念及文龙生前曾立过战功,矢志抗敌,也算是崇焕志同道合的好友,崇焕决定冒死抗旨,来人哪,把文龙的尸体用棺木装了下葬。” “看来,他果是在奉旨行事,也怪不得他。公事之余,居然不忘私谊,他也算是有情有义之人了。”众人纷纷暗自想着,对他已经由恐惧转向理解,虽仍没有人应声,却还是默默地依他所言把毛文龙下了葬。 “嗯,这招果然有效。”袁崇焕暗道了一声,命人准备了酒肉等祭品亲往祭奠,流泪道:“你走好,莫怪袁某杀你又祭奠你,袁某杀你,是因为朝廷的律令,祭奠你,是出于同僚、友人的感情。 你知道的,袁某一向公私分明,为了皇上的复辽重托,袁某更是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的因私废公……” 他原本不过假意为之,诉说着,不觉联想到了自己,情动衷肠,竟是涕泪俱下。 众人不知其意,深为感动,唯恐他伤及身体,一齐过来扶起了他。 他没想到自己的失态居然收到了自己尽力要获得的效果,心中大喜,佯作用衣袖抹了抹泪,清了清嗓子道:“文龙之过,乃文龙一人之过,不该殃及众人。本督师决定,收回毛文龙的敕印、尚方宝剑,令继盛代他掌管。 所属士兵二万八千人为四协,分别由毛承祚(毛文龙的儿子)、副将陈继盛、参将徐敷奏、游击刘光祚为首领。 犒劳军士,传檄安抚各岛人民,全部废除毛文龙的苛政。” 说完,他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问道:“诸将还有异议否?”连问三遍,见众皆无语,知岛上的大局已定,又道:“好,既然诸将再无异议,即行交割整编,废旧立新,三日内完成。” 应该说,他这安排正是岛上诸将所期盼已久的。待他说完,径直进了总兵府,诸将立即按要求行动起来。三日后,各部均已按要求完成交割整编。他亲自视察过,才放心回宁远。 回到宁远,进了督师府,何可刚见他仍闷闷不乐,不由纳闷道:“事情虽有惊却无险,还算顺利,您怎么还这样?” 袁崇焕指了指京城方向,叹了口气道:“岛上的事儿虽然了了,这里的事儿还未了呢,咱们总得给皇上一个交代吧。” 何可刚“哦”了一声,脸上的兴奋不由冷了下来,不无担心地道:“是啊,总得有个交代,咋交代呢?” 袁崇焕道:“唯有如此了,捷报跟情况报告一并上报,而且绝不能晚于小道儿消息进京。” “捷报?”何可刚苦思无计,闻言,不解地看着他。 袁崇焕道:“咱俩去双岛之前,我密令祖大寿、赵率教择几处后金据点攻取之,应该快有消息了。” “原来他早有打算啊。”何可刚暗自感叹着,待要说话,却见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督师,大寿、率教两位将军快马来报,幸不辱使命,端了后金六处据点,说若是不够,还可继续,请督师示下。” 袁崇焕喜道:“好,够了,命令二位将军注意观敌,严防后金军反扑。” 中军领命而去。 袁崇焕转向何可刚,却又似是自言自语地道:“上报吧,大不了咱自称谨席橐待罪就是。” 再说崇祯,再次召对过袁崇焕后,竟不似第一次那样信心十足,接连几日都心神不宁。 这日,总算好了些,又去文华殿跟朝臣们议事。这些朝臣们也奇了怪了,遇事总喜欢争吵。争来吵去,啥事也没法定下来。崇祯没法,只好散了朝,一个人坐着生闷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承恩进来,轻声道:“启禀皇上,袁督师那边有消息。”说着,把奏疏放到了他面前的御案上,退到了一边。 “袁崇焕那边的消息?”崇祯一愣,自语着,忙拿过来看,居然是袁崇焕连克后金六处据点的捷报,不由大喊了一声:“好,袁崇焕终于开始行动了,复辽有望矣。” 大喊着,人已兴奋起来,忙不迭地往下看,却是袁崇焕诛杀毛文龙的报告:“这个袁崇焕,说什么谨席橐待罪,实在太过大胆,哼,尔竟敢坏了朕在辽东的布局,朕岂能饶得了尔?” 暗想着,待要说话,却忍不住又想:“毛文龙既已死去,再也无法依靠,现在的辽东可是袁崇焕一人独大,且不说朕能不能除了他,单说除了他朕还能依靠谁?罢了,朕还是先拢住他吧。” 拿定了主意,转向王承恩,极不情愿地道:“传旨,太子太保、蓟辽督师袁崇焕,连克后金六处据点,又诛杀罪将毛文龙,安顿东江,其功甚伟,通令嘉奖。 同时,命令法司对毛文龙埋伏在京城的爪牙加以搜捕,以绝后患。 另外,袁崇焕建议东江不再设总帅,由陈继盛代行其事,也一并准了。” 时为崇祯二年(1629年)的五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后金绕道做试探 因为袁崇焕在岛上耽搁了几日,毛文龙被诛杀的消息传到后金,竟比传到崇祯那里还早了几日。 皇太极闻报,大喜道:“好,后金再无后顾之忧矣。” 范文程道:“大汗何不抓紧依计而行?” 皇太极道:“正该依计而行,只是不知道明朝的小皇上会是什么态度?” 范文程道:“从他这么快就二次召对袁崇焕来看,咱们的反间计,经过了魏忠贤余党的炒作,应该已经见效了。” 皇太极道:“可是,我怎么听说小皇上对袁崇焕仍然恩宠有加呢?” 范文程笑道:“恩宠有加?他会对谁恩宠有加?文程还是以为他那是觉得离不开袁崇焕不得已而为之。 理由是,袁崇焕再三向他提出加强蓟州方面,他唯恐蓟州方面的大权再落入袁崇焕手里,只同意安排了个朱梅,其他的一概予以否决了。” 皇太极“哦”了一声,道:“文程说说看。” 范文程道:“袁崇焕不傻,唯恐崇祯追究,在诛杀毛文龙的同时,他命祖大寿、赵率教两个抢了咱们六个无关紧要的据点,他必定会把捷报和奏疏同时上报。如果不出文程所料,袁崇焕此次诛杀毛文龙,他还会大加赞赏。” 皇太极道:“所言有理,只是,果那样的话,咱们的面前岂不还立着个袁崇焕?文程又怎么催促依计而行呢?” 范文程道:“文程料定,只要咱们不太过深入,只做些烧杀抢掠之事,崇祯绝不会让袁崇焕染指蓟州方面。” 皇太极道:“若是袁崇焕跟前段那样抢我据点,逼我回援呢?” 范文程道:“还是老办法,若是袁崇焕不逼得太急,咱就给他几个无关紧要的据点,若是他铁了心要收复辽东,咱们就直捣明朝京师,引他出辽东,到那时,不用咱动手,明朝的小皇帝就要了他的命。” 皇太极道:“好,就依文程所言。” 命快马上报奏疏后,袁崇焕长舒了一口气,却冷不丁又想:“陈继盛虽说正派,却毕竟不是帅才,尤其是他们所处的那种环境,没有点儿毛文龙那样的泼皮,恐怕还真的行不通。” 暗想着,袁崇焕自己竟也说不清诛杀毛文龙到底是对是错了。 正纠结,何可刚进来道:“后金那边传来消息,说后金军有绕道蒙古的迹象,莫非果被督师料中了?” 袁崇焕一惊,随即问道:“消息可靠?” 何可刚道:“这条线我已埋了好多年了,从未出过差错。” 袁崇焕叹了口气道:“我已提醒过皇上多次了,可惜皇上不知为啥总不肯听。” 何可刚道:“还能为啥,不信任呗。哼,既要让人为之卖命,又不信任,这算哪门子道理?” 袁崇焕略带责备地道:“不要只顾着牢骚,还是快想想办法吧,若是后金军真的绕道蒙古,一旦蓟州有失,再无险可守,京城危矣。” 何可刚道:“唉,这就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他皇上怎么就看不明白吗?” 袁崇焕道:“他不是不明白,而是太明白了。” 何可刚道:“好,就算他明白,他若是不明白,或许还到不了今天这个地步,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咱们还能有啥法?” 袁崇焕沉吟着道:“也不是没有办法,目今之计,尚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令就近的关宁军快速向蓟州方向靠拢,一旦有变,立即救援;一条是咱们抓紧选准辽东之敌的要害,迅速地发起猛烈攻击,以此牵制敌人。 第一条路最直接也最有效,可惜我虽名为蓟辽督师,蓟州方面却并不归我节制,没有皇上的命令不敢擅自调动;第二条路,虽也能牵制敌军,效果却不大,除非咱们一举收复失地。 不要说要咱们要一举收复失地并不容易,即便咱们能够一举收复失地,若是京城有失,袁某也必成千古罪人。” 何可刚道:“督师多次提醒过他了,已算是尽了人臣之道,就是京城有失,又关督师啥事?没办法了,咱们也只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袁崇焕道:“走第二条路,咱们也不过就是尽人事罢了,不到最后关头,咱们决不能轻言放弃。这样吧,你去命快马通知祖大寿、赵率教两个,最近一段时间务必枕戈待旦,做好随时应变的准备。” 见他一脸的凝重,何可刚不敢再言语,应了声,忙去安排。 袁崇焕见他应声而去,把头仰到椅背上,怅然若失地看着屋顶……他累了,待要迷糊起来的时候,何可刚却又转了回来道:“有消息传来,后金军果然绕道蒙古了。” 袁崇焕大吃一惊,忙到地图前,问道:“现在到了哪儿?” 何可刚道:“据消息称,他们仿佛在试探,并没有深入腹地,只是把边境诸镇抢掠一空,而后自己退了。” 袁崇焕用力地拍了一下地图,怒道:“何其狠毒也。”说完,见何可刚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又道:“这分明就是以敌养己之计,若是朝廷再不加强边境的防卫,我判定,后金似这次这样的抢掠还会继续。” 何可刚点了点头,问道:“我们该咋办?” 袁崇焕没有接他的话,反问道:“皇上那边有消息了吗?” 何可刚摇了摇头,中军进来接话道:“有了。” 袁崇焕问道:“咋说?” 中军也不答话,忙恭恭敬敬地把邸报递了过去。 袁崇焕接过,阅罢,不由得既喜又忧。为啥呢?里面不仅有崇祯对他的奏疏的批复,还有对后金军绕道蒙古抢掠边境的训示: 通奴绕道蒙古抢掠我边境诸镇一事,朕已深悉,不过通奴偶然流窜至此,边关诸将务必各司其职,无需再上奏,尔且早日跟后金决战,一举收复失地。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崇祯那日的话音刚落,后金军抢掠边境的消息即传了进来。崇祯愤怒之余,登时又想到了袁崇焕的提醒:“哼,你不是很高明吗?朕偏要拧着你。这叫什么?这就叫做驭下。凡是驭下,就不能对之百依百顺。” 袁崇焕不知其心思,不自觉地摇了摇头,顺手把之递给了何可刚。 何可刚看了,只管摇头不语。 这时候,还有一人也在只管摇头不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八十章 自成失业遭迫害 谁呀?银川驿卒李自成。 李自成,原名鸿基,小字黄来儿,又字枣儿,世居陕西榆林米脂李继迁寨。 他又因何只管摇头不语呢?因为弄丢了公文,他失业了。 “那公文咱分明揣进了怀里,还用手拍了拍,就是在嘛,咋就说丢就丢了呢?”李自成无数遍地追忆着,却怎么也记不起。 显然地,因为连年灾荒,他这份并不算多的工钱,渐渐成了他们家赖以度日的唯一来源。不,不仅要度日,还要偿还地主艾诏的债。 没办法,打小家里就穷,父母不得不把他舍入寺庙当小和尚,得了个黄来僧的诨号,压得他抬不起头来。待他稍稍大了些,父母才总算把他从寺庙接出来,给艾诏牧羊。 也怪命不好,过了没几年,父母就先后去世了,他只好再次向艾诏举债安葬了父母。幸得有了驿站的这份工作,生活终于有了点儿起色,谁曾想就让自己这样白白地又弄丢了! “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他暗自思忖着,茫然地抬起了头,但见侄儿李过迎面急匆匆而来,不由一愣,旋即脱口问道:“过儿,怎么了?” 李过飞快地赶过来,却不答他的话,上气不接下气地反问道:“叔父这是要去哪里?” 李自成奇道:“回家呀。” 李过急道:“不可,万万不可。” 李自成愈奇,道:“为何?” 李过道:“艾诏买通了米脂县令晏子宾,欲置叔父于死地。” 李自成道:“不会吧,咱家与他素日无缘,近日无仇,他何苦要这样?” 李过道:“寨子里的人都跟叔父抱团,艾诏不能肆意妄为,本就十分忌恨叔父,叔父前日又打了他的家丁,他愈发怀恨在心,非要叔父的命不可。” 李自成道:“他的家丁强逼民女抵债,难道不该打?纵使他想要咱家的命,也总得有个由头吧?” 李过不忿道:“这还不简单?理由就是叔父欠债不还。” 李自成道:“哼,不要说咱家一直都在还他的债,即使咱家不还他的债,晏子宾也不敢要咱的命吧,大明可是有王法的。” 李过道:“哪里还有什么王法?叔父莫不信,这一切都是衙门里的老六传出来的,他亲耳听到的,他说他出来送信的时候,官差正集合准备来拿叔父。” 话音刚落,便见一队官差手拿绳索小心翼翼地向自己和李过围了过来。李自成待要说话,李过已慌道:“这可如何是好?” 兄嫂早逝,李自成一向视李过为己出。其实,他早已信了李过的话,心里也慌乱,唯恐李过害怕才如此说。见李过这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悄声道:“过儿莫怕,一切由叔父担当。” 他始终都是李过心目中的楷模,听他这样说,李过放了心,却仍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他冲李过笑了笑,平静地上前,佯作不知道:“众位差官这是要干啥?莫非要拿自成,不知自成犯了哪条王法?” 李自成自幼喜好棍棒,练就了一身的好武艺,官差们显然对之有所忌惮,不想跟他硬来,听他如此说,只当他真的不知,领头忙干笑道:“我们哪里敢跟李二爷作对,没办法,官差不自由,艾诏因讨债把二爷给告了,县尊命我等前来,自是不敢违拗。” 李自成“哦”了一声,道:“这算什么作对,不就是还钱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跟你们去说明白就是。” 官差巴不得他这样,闻言,领头的立即道:“好,李二爷爽快人,咱们这就走” 李自成当然也担心,但他不想连累李过,而且他认为仅仅因为欠债官府还不敢置他于死地,或许说明白了也就没事了,因此,他转身冲向李过道了声“过儿且先回家,叔父去去就回。”,抬步率先而行。 却不料,刚进县衙,他当头就挨了一闷棍,随即众官差一齐上来拳打脚踢。不一会儿,人便昏迷了过去。 待他再次醒来,已是七日后的黄昏,他居然躺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李过依命回到寨子后,刚要向闻讯赶过来的亲友们诉说原委,衙门里的老六火烧火燎地闯了进来,转身冲向李过怒道:“跑,不是让你们跑吗,你们为什么不跑?” 李过跟众人一样,知事情有异,虽有满腹委屈,却只眼巴巴地看着他,竟是说不出话来。 他愈恼,还要再说,其中的长者用手轻轻地抚着李过的头,道:“他还是个孩子,你就不要再责备了,快说说情况吧。” 他顿了顿脚,哽咽道:“悬了,李二爷悬了,那真叫个惨哪,刚进门就是一通暴打,如今已是人事不省了。” 众人一齐站了起来,目光齐刷刷地盯向了老者,那意思很明显,快想法救救他吧。 长者也是这样的想法,但他也不知道该咋办,只好道:“救他,当然得救他。” 老六反问道:“救他?咋救?是去牢里抢人?” 众人齐声道:“咱们都没少受自成的恩惠,必须要抢的话,那就去抢就是了。” 老六道:“去牢里抢人,摆明了就是要跟官府作对,先不说能不能成,只要咱们迈出了这一步,就跟那些贼寇一样,再无回头路了,大家可要想清楚了。” 无疑地,没有人想做贼寇,众人纷纷低了头,却不甘心,因为立即有人又试探着道:“那个狗县令不就是贪财吗?咱们也给他送礼就是。” 老六道:“送礼是个好办法,可是,把我们这些人都卖了,能比得过艾诏的一根小指头吗?他这次可是非要置自成于死地哪。” 众人不耐烦起来,纷纷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自成就没救了吗?” 长者道:“也不是没法,还有一法。”说着,见众人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稍顿了顿,才又道:“我听我父亲讲过,过去就有借尸还魂一说,我们何不也来个借尸还魂呢?” 众人急道:“借尸还魂?咋个借法?” 长者道:“老六不是说过吗,自成已不省人事,咱们不去给县尊送礼,咱们去给仵作送,我想艾诏和县尊都不会想到这一点儿,而且仵作的胃口肯定也小,咱们也能够凑得起,咱们就让他说自成已死,把自成扔出来,咱再救活他就是。” 说着,见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转向老六道:“只是要劳驾你了,其他人恐怕不行。” 老六道:“好,就这么办,为了自成,老六豁出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快意恩仇投军营 抱着李自成的,正是其侄儿李过。救出李自成之后,众人把他安排到寨子外面的一座破庙里,留下李过和几个后生在此照料。唯恐其受凉,李过便一直这样抱着他。蓦然,见他睁开了眼,不由喜道:“叔父大人总算醒了!” 李自成原就强健,虽皮开肉绽,所受却多是外伤,又服过了药,睁开了眼,随即坐了起来,奇道:“过儿,咱们怎么会在这里?” 李过一五一十地讲了,李自成听了,也不说话,伸手接过一个后生递过来的米粥喝了,起了身,径直向庙外走去。 李过急道:“叔父去哪里,可不敢让官家发现了。” 李自成回过头,道:“有仇不报非君子,走,找艾诏那个狗贼算账去。” 李过和几个后生稍愣了愣,齐声欢呼道:“对,找艾诏那个狗贼算账去!”说完,随李自成直奔艾诏府。 闻知李自成已死,艾诏大摆筵席庆贺。此时,府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李自成引了李过和几位后生到得一条胡同的拐角,远远地看着,道:“不行,太热闹了,须得另寻机会。” 李过不屑道:“这有啥不行的?依我看,正好,咱们就大摇大摆地进去,当着众人的面手起刀落,岂不痛快?” 李自成瞥了一眼李过,略带责备地道:“可不敢那样鲁莽,你不见吗,里面有不少官差,莫要打虎不成反受其害。” 李过低了头,嘴上却还是道:“那该咋办?” 李自成沉思着道:“杀死了艾诏,咱们在寨子里恐怕也呆不下去了,这样吧,咱们兵分两路,我去杀艾诏,你们哥几个去接你们婶娘。完了事,咱们在寨子东面的小树林集合,到甘州投军去。” “接她?”李过反问了一句,一脸的不情愿,但见李自成坚定地点头,想了想,还是道:“不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我们怎么能够放心得下?” 李自成笑道:“放心吧,叔父自有办法。”说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李过知他主意已定,不敢再违拗,带了几个后生慢吞吞地走了。 待他们走远,李自成乘人不备溜进了艾家。他当然不能径直去杀艾诏,他想先躲进艾诏的卧房,等艾诏回房再将其一举击杀。 无奈,艾家的房子实在太多,到底哪一间是艾诏的卧房,他一时间竟也辨不清。 正急,蓦听得一间房里传来一阵阵女子压抑的哭泣声,忙循声寻来。 这是一间不起眼的小房子,门上上了锁。“必又是艾诏造的孽。”李自成自语着,上前扭断了门上的锁,果见房间里的一张大床上蜷缩着一个被五花大绑了的女子。 李自成识得,这女子是寨子里赵二爷的孙女三妮,忙赶过去给他解了绳子,问道:“咋回事?” 见是他,三妮恐惧稍轻了些,却仍忍不住哭泣,半晌才把原委说明白了: 见三妮还算有些姿色,艾诏便令家丁逼迫赵二爷以三妮抵债。李自成看不过,动手打了他的家丁。碍于李自成的威武,艾诏不敢轻举妄动。闻得李自成已死,迫不及待地把三妮抢了过来。 李自成听罢,无名火不停地上窜,嘴里挤出四个字:“艾诏该死!” 话音刚落,艾诏歪七裂八地闯了进来——艾诏已有了些酒意,闻得家丁得手,忙找了个借口,脱了身,哼着小调儿而来——见了李自成,酒登时醒了大半,惊道:“你,你,你,是人是鬼?” 李自成怒视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正是尔加害不死的二爷李自成。”说着,一记掏心拳径向艾诏打来。 艾诏虽肥胖臃肿了些,却毕竟练过,稍一愣正,旋即抽身躲了过去。 李自成也不怠慢,如影相随,紧追了过来。就在艾诏欲要逃出房门的那一刻,李自成的双手牢牢地抓住了艾诏的脖子,顺手把他又拖进了房间,而后两手用力一扭,艾诏闷哼了一声,颓然倒地。 三妮失声道:“二爷杀了他?” 李自成也不答话,蹲下身伸手到他的鼻端探了探,见其气息全无,过来牵了三妮的手,快速地出了房门,七绕八拐,躲过艾府家人,出了艾府,冲向三妮道:“快回家吧。” 说完,见三妮仍在害怕不已,又道:“放心,只要你自己不说,没人能把你咋地。” 三妮一向信得过他,听他这样说,才总算放了心。 李自成目送她去远,才转身向寨子东面的小树林而来。远远地便见李过和几个后生在向这边眺望,快走几步,近前问道:“接到你婶娘了吗?” 李过和几个后生均一脸的愤怒,也不说话,引他向小树林里走了一段,往地上一指,不屑地道:“在这儿哪。” 李自成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但见妻子韩金儿和寨子里的盖虎正背对背地坐在地上,分明地,两个人被紧紧地绑到了一起!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李过不似李自成,对韩金儿与盖虎有染的传言早有耳闻,并因此对韩金儿极为不待见。这也是他不情愿去接韩金儿的原因。 但传言毕竟是传言,李过没有证据,生死关头,叔父的态度又不容置疑,李过只好带了几个后生前去。 或许因为心里存了怀疑,到了家,李过下意识地示意几个后生放轻了脚步,居然听得韩金儿在道:“你个死鬼,不是说好了这几天不要再来了吗?” 盖虎不以为然地道:“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你还怕啥?” 韩金儿道:“他倒是死了,可我见李过那个小崽子好像已经懂人事了,被他撞见了也是不好的。” 盖虎道:“哦,原来你是担心那小崽子,不打紧的,既然李老二死了,赶哪天我捏死了他就是。” 韩金儿道:“捏死了当然好,省得他啰嗦,不过,最好过几天再说,老娘毕竟陪那个死鬼睡过几天……” 李过不想这对狗男女竟如此狠毒,登时怒火攻心,抡起放在墙壁的铁锨冲了进去。 这两个说着话,已经在迫不及待地行那苟且之事,不想李过跟几个后生冲了进来,一时间竟愣住了。 李过已然丧失了理智,抡起铁锨就往两人打去,亏得几个后生抱住了他,一齐上来绑了两个,带来交由李自成处置。 李自成对传言也有耳闻,但他不肯信,见状,登时明白过来。他抬手示意李过不要说话,捡起地上的铁锨,向这两个的头部奋力挥去,血登时溅了他一身! 许久,他笑了起来,声音高亢,里面却尽是无奈,便如狼嚎一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固执己见抚盗贼 三边总督杨鹤,字修龄,湖广武陵(今湖南常德市)人。万历三十二年,中进士,授都御史。因妄议辽东战事遭忌,被迫返乡。 1628年,客魏逆案牵连甚众,朝廷官员奇缺,崇祯召杨鹤出任左佥都御史,又提升为左副都御史。不久,陕西总督武之望病逝。崇祯任命杨鹤为兵部右侍郎,总督陕西三边军务。 此时,杨鹤的谈兴正浓,但听他道:“本督认为,为人为官之首要,当为干净担当。担当不是一句空话,只有干净了才能真正地敢于担当。 何为担当?说白了,就是不虚饰不奉迎不计个人得失,一往无前地实践认定了的主张。 这里面当然是有风险的,想必诸位都知道,鹤在担任御使、管理两淮盐法、巡按贵州期间的所作所为,尤其是萨尔浒大败后,鹤直言其失,遭人忌恨。 亏得新皇励精图治,才重新启用鹤。鹤百折不挠,不改初心。朝臣皆嫌陕西清贫艰苦,鹤独不惧,欣然而来。 鹤曾向皇上直言,大规模战争、兵役以来,经常不断地对下边进行加派,目前公私财力交困,百姓的元气受到了伤害。辽左、贵州、四川兵败失控后,暴骨成丘,封疆的元气受到了伤害。朝廷里缙绅结党,彼此倾轧以来,谋逆的宦官乘机打击好人,士大夫的元气受到了伤害。 现在的国家就如同大病初愈,身上脉络还没调养好,风邪病毒容易侵染,治理的办法在于培植元气。 陕西‘盗贼’之起,亦是如此,总因饥荒之极,民不聊生。因此,鹤力主招抚为主、追剿为辅。 所幸的是,鹤的主张得到了皇上的认同。鹤清慎自持,抚恤将士,有效地贯彻了鹤的主张,使得陕西的各路盗贼均已接受了招安。” 说完,环视着众人,一脸的自得。 众人也有不以为然者,见其如此,迟疑着道:“总督清慎自持,尽力招抚,固然让陕西的盗贼均已接受了招安,可是,陕西的盗贼为什么反而会越来越多呢?其中的原因不能不让人深思。” 这位开了口,立即有人接话道:“原因很简单嘛,赈灾的钱粮原该用来救济饥民的,总督却全用在了招抚盗贼上,不能不让饥民认为,只要做了盗贼就能得到救济,有哪一个会不争抢着去做盗贼?陕西的饥民,可遍地都是哪。” 杨鹤之所以召集这个会议,自然是想总结一下前段的成绩,也让属官们在自己的主张下再帮着谋划一番,不想竟有人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心中不悦,却不便于发火,想了想,还是转向接话者道:“依你看,该当如何处置呢?” 接话者正暗悔失言,见他冲向了自己,心里一激,不假思索地道:“赈济灾民,清剿盗贼,方为上策。” 杨鹤冷哼了一声,反问道:“赈济灾民?你以为本督不懂吗?可是,皇上总共给了本督十万帑金、五万白银、二万石粮食,不要说赈济灾民,仅仅招抚盗贼尚且不够。 你要知道,皇上派本督来陕西就是要消除盗贼的。你说说,本督该怎么办,总不能让本督置皇上交办的任务于不顾吧?” 最先说话的那位见接话的那位无语应对,接话道:“皇上交办的任务当然不能不办,总督总该向皇上禀明实情,难道全国还救不了一个陕西?” 杨鹤无奈地道:“你以为本督没向皇上禀过吗?天灾人祸,全国几乎一个样。实话告诉你们吧,就这点儿钱粮,多数还是皇亲国戚捐赠的哪。” 接话的那位摇了摇头,道:“即便这样,对于那些盗贼也应该加以惩戒,总不能他们发过誓后就给以颁布免死文书。” 杨鹤道:“本督曾不止一次说过,人都是会犯错的,陕西的盗贼总因饥荒之极,民不聊生,他们终究不是敌人,只要他们肯悔过,本督还是主张驱散他们,宽恕他们。” 又有人问道:“似这样,他们迟早要既降复叛,一旦他们既降复叛,又该咋处?” 杨鹤道:“你过虑了,现在他们不是还没有既降复叛吗?果真他们既降复叛,就真的该动兵了。不过,即便兴了兵,只要他们肯归降,本督还是觉得该给他们留一条活路。” 参政洪承畴提醒道:“三边的盗贼跟别处不同,里面有不少辽左的逃兵,这些人可是经过战阵的,总督切不可小觑。” 杨鹤不以为然地道:“逃兵惧死,若是能求得温饱,断然不肯为盗贼的,只要咱们加以招抚,他们也是能够从良的。” 众人还欲再说,杨鹤摆手制止了大家,信心十足地道:“众位所说也是事实,担心也不无道理,但本总督既受皇命,必忠皇事,本总督心意已决,众位无需再言,只管按本总督的既定方针去办就是。” 众人闻言,纷纷起了身,却见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总督,盗贼神一魁既降复叛了,受了他的影响,其他贼首拓先龄、金翅鹏、过天星、田近庵、独头虎、上天龙等也跟着重新为盗,请总督速速定夺。” 神一魁部在众盗贼中势力最大,杨鹤曾特意把他的女婿接到总督府,同吃同住,才总算让他接受了招降。 因此,杨鹤不由一愣,嘴上道:“这个神一魁,本总督待之不薄,他又因何既降复叛?” 未及中军答话,接话者道:“总因缺少惩戒所致,降叛自由,如此放纵,难怪如此。” 洪承畴道:“所言不错,绝不能再如此放纵了,该动兵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了。” 杨鹤不耐烦地道:“你们为什么总会想到兴兵呢?以本督看,既降复叛,他们必也因为生活没有着落,若是有了着落,有谁会甘心为贼呢?” 说着,转向中军问道:“他们重新为贼之后,有没有跟官府作对?” 中军道:“还没有接到这方面的报告。” 杨鹤提高了声音道:“我就说嘛,他们虽重新为贼,却并没有跟官府作对,这说明他们就是受饥荒所困的饥民,实在过不下去了,才甘愿为贼的,只要加以招抚,他们还是能够改正的。” 洪承畴道:“纵使他们受饥荒所困,也不该为贼,自古以来,哪有官兵不剿贼寇的?若是再放纵下去,恐大局失控哪。” 杨鹤道:“这怎么能叫放纵呢?这分明就是策略嘛。当然,本督也是有底线的,一旦他们胆敢跟官府作对,本督必兴兵给以惩戒。不过,本督所说的惩戒,不是剿灭他们,而是要通过惩戒使得他们转化。” 说着,见众人还欲再说,起了身,继续道:“诸位还是不要多言了,抓紧按既定方针去办吧。” 说罢,不慌不忙地进了内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周后献计守京师 这时候,崇祯悄悄行至周后的身后,伸出双手便欲抱她。 自打违拗过周后,周后对他总是不冷不热,加之政务繁忙,他已许久不来坤宁宫。今日进来,见周后愈发丰腴通润,正专注地望着远方,不由情不自禁起来。 周后不意有人会从背后过来抱她,本能地挥手来打,正中了他的脸,他忙用手捂了,“哎吆”了一声。 众宫女侍从大惊失色,一齐围了过来。 见是他,周后忙惊慌地转身来看。 他却把手从脸上挪开了,转向宫女侍从责备道:“不识趣的东西,你们过来做啥?”说罢,径自过来把她揽到了怀里。 她能够感觉得出来,他此刻真情流露没有丝毫的做假,心里感动,把头深深地埋到他的怀里。 他抱紧了她,嘴里呢喃着:“爱卿可好?” 她嘴里“嗯嗯”着,闭了眼,尽情地享受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和她均觉得该说点儿什么,却又都不忍心破坏了这安静美好的时光,彼此再抱紧了些,强忍着不说话。 蓦然,听得王承恩急急地道:“启禀皇上,紧急军情。” 王承恩也不忍打扰他们,无奈军情紧急,他不敢稍有耽搁。禀报过之后,免不了一脸慌乱地看着他们。 他松开了她,她多少有点儿尴尬地退后了几步,他佯做镇静地道:“从速禀来。” 王承恩稍顿了顿,道:“边关急报:十月初二,皇太极取道蒙古,以蒙古喀喇沁部骑兵为向导,亲率八旗大军,避开袁崇焕防守的关宁锦防线,绕道蒙古地区,突然逼近长城蓟镇防区的脆弱隘口龙井关和大安口。 十月二十六日,八旗军东、西两路,分别进攻长城关隘龙井关、大安口等,突破长城。 十月二十七日从喜峰口破口,后金军大举进入边墙。 二十八日全天,后金军只行进到距离喜峰口二十里远的汉儿庄,后金各部均诡异的停止了前进。 三十日,后金兵临遵化城下。” 事实不幸被袁崇焕言中,而且后金军进展如此顺利,显然并没有遇到强有力地抵抗,崇祯先自涌上了一阵慌乱,顺口问道:“兵部议过了没有?” 王承恩道:“议过了,后金的意图很明显,直逼京师。直趋京师的路线只有一条,就是从喜峰口到遵化、从遵化到蓟门、从蓟门到三河、最后是通州,然后直抵京师城下。遵化在京师东北方向,距离京师也就300里的路程。” 崇祯愈慌,追问道:“可有破解之策?” 王承恩道:“京师已有多年没有经历过战争,城防疏薄单弱,兵部莫衷一是,也无甚良策,还请皇上定夺。” 崇祯闻言,已然乱了分寸。他先是急急地行走,继而颓废地坐下。就在这么一个瞬间,他的神采飞扬尽失,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王承恩想帮他,却是胸无良策,只能不安地看着他。 周后迟疑了一下,道:“按照祖训,后宫不得干政,臣妾有几句话,事关朝政,不知当讲不当讲?” 崇祯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好奇地看着她,道:“事急从权,皇后不要拘泥于祖训,有啥话,只管说来。” 周后道了声“遵命”,道:“皇上圣明神武,指定有破敌之策,无奈事急慌张,影响了皇上的决策。” 说着,见崇祯点了点头,继续道:“皇上目前的首要之举,就是要先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的外面恐怕已乱成了一锅粥,皇上若是不能先冷静下来,势必会引起更大的混乱,甚至会闹出事端来。” 王承恩正不知所措,闻言,忙附和道:“皇后娘娘所言甚是,皇上切不可自乱了阵脚。” 见他附和自己,周后心里高兴,却不接他的话茬,自顾道:“其实,皇上完全没有必要慌张,皇上不妨耐心地想一想,后金这几年虽然屡施诡计,有所发展,却毕竟蛮夷小国,要一口吞下我大明这头巨象也非易事。” 崇祯想了想,有了些信心,道:“皇后所言甚是,不知可有良策否?” 周后道:“良策谈不上,臣妾认为,目前有两件事必须要马上做。其一,加强京师城防,确保京师不失;其二,急调各地官兵,速来勤王,准备与后金决一死战,籍此灭了后金也未可知。” 崇祯道:“皇后所言甚是,只是京师多年未遇战事,防御淡薄,各地的勤王兵恐一时难以到达,还有,纵使有兵,有谁可以统帅?” 周后道:“臣妾闻听,现在最厉害的战将当属蓟辽督师袁崇焕。学生已然如此厉害,他的老师岂不是更厉害?” 崇祯猛地一拍额头,道:“是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对了,朕就任命他为兵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督理军务,派他前往通州督理兵马钱粮。” 王承恩见崇祯又恢复了神气,心里高兴,插话道:“皇上所指不会是原蓟辽督师孙承宗吧?他可是年届七旬、已经退休在籍,兵部在议时,前任兵部尚书王在晋等坚决反对。” 崇祯道:“无论谁反对,朕都要启用他,告诉他,勿需来见朕,让他从老家高阳直接前去赴任。” 王承恩摇了摇头,转身欲去传旨。 崇祯又道:“另传旨:即日即时起,全国各地兵马,凡无紧急军事,不论远近,素来京师勤王,随时准备跟后金决战。 还有,宫中的闲杂太监、在京官员、皇亲国戚、功臣宿将,都要带着自己的家丁到城墙巡逻和守卫。 告诉他们,生死关头,切不能掉以轻心,届时,朕跟皇后可是要亲自督导的。” 王承恩不敢再说话,忙着去传旨。 崇祯目送着他离去,突然心里空空的,不知所依。良久,才感叹道:“外有强敌,内有饥荒和贪得无厌的官吏,皇兄把这样的一个江山交给朕,这岂不是要把朕放到火上考吗?” 周后原以为他在思虑战事,不想他竟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深有同感,却觉得不妥,忙来轻轻地抚着他的肩,爱怜地道:“皇上受累了,但身为至尊,哪朝哪代又少得了麻烦事?臣妾以为,皇上此时该想的应该不是这些。” 崇祯一愣,知自己失了言,忙道:“皇后所言甚是,朕失态了,亏得不是在那帮昏庸的朝臣面前。” 说着,把头仰躺倒周后的怀里,两眼无神地看着天空。 周后不想他太过颓废,任他躺了一会儿,道:“不知后金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还有,咱们的猛将袁督师在忙啥呢?” 崇祯接话道:“是啊,可是,谁又知道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太极帐中定权谋 话须得再回到十月二十八日,后金大汗皇太极账内,大贝勒代善不解地道:“我军已于昨日突破喜峰口,正该下遵化,克蓟门,占三河,夺通州,直逼大明京城,不知大汗因何急召我等回来?” 贝勒济尔哈朗、岳讬、杜度、萨哈廉等一齐附和道:“是啊,大汗一向英明果敢,不知为何做这等令人费解之事?” 皇太极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道:“诚然,我后金经过励精图治,有了长足的发展,但大明朝原是一头雄狮,虽说已病入膏肓,我后金要想一口吞下它也并非易事。” 贝勒济尔哈朗不以为然地道:“我看,这头病狮也不过如此嘛,这才几天,我军不是就突破喜峰口了吗?” 皇太极道:“狂妄,尔等不知骄兵必败吗?” 济尔哈朗等焉能听不出其中的责备,纷纷低了头,不再说话,却仍是一脸的不服。 皇太极暗自叹了口气,耐心地道:“是的,这几日,我军势如破竹,不,准确地说,应该是没有遇到任何有效地抵抗。尔等为什么不认真地想一想,这里的守军倘若换作了袁崇焕的关宁铁骑,又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说着,见济尔哈朗等虽仍不说话,却已开始沉思,等他们想了一会儿,慢慢地抬起头看着他,才又道:“战争都是有目的为着取胜的,当然也要消耗,纵使咱们已有了发展,纵使咱们已富得流油,也决不轻易发动毫无目的的战争。” 说完,喝了一口茶,接着道:“后金所占区域跟大明朝是无法比拟的,咱们迟早要占了大明,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咱们也消耗不起。所以,咱们时刻都不该忘了咱们的目的。 咱们的目的是什么呢?大明朝这头雄狮病了,却遇上了一位蹩脚的想医好它的皇上,咱们当然不能坐等着它被医好,咱们必须打乱它的阵脚。 具体地讲,就是要动摇大明朝的根基,除掉横在咱们面前的绊脚石袁崇焕。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咱们所到之处,必要抢掠一空,招降汉人,激化其内部矛盾,让这位蹩脚的皇上无暇去医病,当然,咱们也必须要壮大自己。为此,咱们不能蛮干,必须要有权谋有策略。 至于策略,我跟范爱卿几年前就定好了。针对这几日的进展,我又跟范爱卿进一步研究过了,形成了此次作战的基本方略,下面请范爱卿跟大家细讲。” 讲到这里,他竟站了起来,向范文程一躬身,诚恳地道:“先生辛苦了。” 范文程见其如此,极为诚惶诚恐,嘴里道着“愿为大汗肝脑涂地”,慌忙行了礼。行礼毕,方才清了清嗓子道:“何为战争?正如大汗所言,战争就是打击敌人保护自己。 其实,关于这次作战的目的和策略,大汗已讲的甚为明了,我再提醒一点,那就是尽力避免跟咱们的头号强敌袁崇焕接战,让之有力无处使。” 说完,仍觉不足,又道:“明朝的小皇上原已对之生疑,果如此的话,明朝的小皇上必杀之无疑。” 萨哈廉道:“袁崇焕乃大明朝的屏障,明朝的小皇上怎么能杀了他呢?” 范文程笑道:“将军不解也不能怪将军,皆因将军对大明朝还不够了解。” 皇太极接话道:“所言甚是,我提醒尔等,既然向往大明朝的江山社稷,就必须了解大明朝,要做到跟了解自己一样。反正,还有些时间,范爱卿不妨详细讲解,也让他们长些见识。” 范文程应了声“是”,道:“中原跟咱们不同,大而富庶,或许也正因为此,历朝历代,君臣猜忌不断。明朝的小皇上当此时做皇上,由不得他不尤甚。 袁崇焕复任蓟辽督师后,积极推行‘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守为正着,战为奇着,和为旁着’的方略。 说起来,袁崇焕的方略无疑是符合目前辽东实际的,是正确的,但他忽视了明朝小皇上迅速解决辽东问题,从而从辽东抽身的强烈愿望。 也可以这么说,无论是谁就任这个蓟辽督师,只要采取正确的方略,就不能不忽视明朝小皇上的愿望。 正因此,无论是谁做这个蓟辽督师都讨不到好,都是死路一条,更何况一向口无遮拦的袁崇焕呢。 事实也是,袁崇焕的方略极大地削弱了咱们,但他这一方略原就让多疑的小皇上生疑,他又不懂得拢络朝臣,讨好皇上,再加上魏忠贤的余党和大汗的计策交相攻击,小皇上对之难免要疑虑重重。 小皇上原已生疑,咱们再推他一把,明朝的朝臣必群起而攻之。明朝的小皇上,为了推脱责任,必要杀之而泄愤。” 济尔哈朗等闻言,心里释然,一齐转向皇太极,皇太极道:“这是篇大文章,能不能达到应有的效果,完全要看诸位做文章的功夫。” 说着,见诸将仍有不解,转向范文程道:“先生不妨继续讲。” 范文程稍顿了顿,又道:“为达目的,咱们不能关注袁大督师的动向。我料定,袁大督师此刻应该已有动作,只是不知他会如何动作。 大明朝古书有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咱们既然把目标选中了他,自然得先看看他的动作。这也是大汗把诸位将军请回来的原因。 当然战场上的事儿瞬息万变,还需要诸位因变而变,方能收到奇效。” 诸将感叹道:“原来大汗和范先生早有锦囊妙计,范先生何苦要瞒我们,快快讲来,我等依命而行就是。” 范文程看了一眼皇太极,见皇太极点了点头,鼓励自己讲下去,道:“大汗运筹帷幄,早已谋定大局,只是我们还必须等,等袁崇焕的消息。不过,诸位将军莫急,估计细作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话音刚落,便见中军匆匆进来,行礼道:“启禀大汗,大明蓟辽督师袁崇焕果已有所动作。” 皇太极“哦”了一声,急道:“有何动作,快说。” 中军道:“据细作禀报,袁崇焕闻知我军绕道蒙古破墙入塞的消息后,急令平辽总兵赵率教率四千兵马,走抚宁、迁安这条路线赶往三屯营,驰救遵化。” 皇太极冷笑了一声,转向范文程道:“先生请下令吧。” 范文程也不客套,行至地图前,指着遵化道:“遵化乃京东重镇,袁崇焕显然是想把我军阻截在这里。如此的话,赵率教务必在我军走完从喜峰口到三屯营的五十里路前,跑完这条二百六十里的路。 应该说,这是一招高棋,可惜他太过高估赵率教的势力了。这样吧,我军仍兵分两路,一路在遵化至三屯营之间设伏,以逸待劳,一举歼灭赵率教所部,而后迅速西进,攻克遵化。 另一路,待遵化得手,迅速拿下三屯营,封闭后路侧翼的战线缺口,并随即向西发展,沿着赵率教的来路疾行而进。” 他刚说话,皇太极立即接话道:“这一战,我军以绝对的优势对敌,各部务求全胜,不得有误,否则,必军法从事。” 诸将齐声称是,各自依命行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崇焕阻敌屡失策 接到崇祯的训示,袁崇焕无奈地摇了摇头。打那之后,他命诸将在积极推进既定方针的同时,枕戈待旦,不能有丝毫的懈怠,自己则把目光牢牢地盯在了蓟州方面。 这日,正盯着地图发呆,有中军进来道:“启禀督师,后金果如督师所预料的那样,绕道蒙古,大举进犯。” 虽早有预料,袁崇焕还是大惊,忙问道:“现已到了哪里?” 中军道:“据密探侦知,现已突破喜峰口。” 袁崇焕闻言,迅速在地图上找到了喜峰口,道:“亏得本督师提早把赵率教调至了山海关,命令赵率教率四千兵马,走抚宁、迁安这条路线赶往三屯营,驰救遵化,不得有误。” 何可刚道:“招儿是高招儿,只是皇上那边该怎么交代?” 袁崇焕叹了口气道:“来不及请命了,救兵如救火哪。京师地区已多年未经战阵,防守空虚,迟了,必然有失,我等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说完,见何可刚仍在迟疑,催促道:“快,通知祖大寿,速速点齐两万机动兵马,你们俩随本督师一同进京勤王,我们要不惜任何代价,誓死保卫京师。” 何可刚懂他的心情,不敢怠慢,忙依命而行。 再说赵率教,自是深知袁崇焕的用意,接到命令,当即点齐兵马,飞驰而去。 关宁铁骑果不负盛名,忙而不乱,进退有节。飞驰中,有部将道:“虽说救兵如救火,但如此匆忙,实不合兵法,是不是该派出小股部队先行,也能探听敌之虚实,免得中敌埋伏。” 赵率教道:“所言甚是,不过来不及了,放心吧,能够一口吃掉我关宁铁骑的军队还没出生,命令各部,人自为队,谁先到达遵化,我赵率教亲自为其牵马坠蹬。”说完,抢先而行。 众将士见了,不再迟疑,人人争先,奋勇向前,当真如飞一般。 显然地,关宁铁骑也非铁人。如此行至三屯营与遵化之间,众将士已人困马乏。 眼瞅着遵化就在眼前,赵率教暗自长舒了一口气,勒住了马缰,待要说话,却见后金兵如蝼蚁般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赵率教稍愣了愣,随即大喊一声“站着撒尿的,跟我冲,死也要死到遵化城内!”,说着,已驱马冲了上去。 众将士闻言,竟无一人惧死,纷纷跟他冲了上去。无奈,敌我之间相差悬殊,自赵率教而下,均力战而死,全军覆没。 伏击赵率教部得手后,后金军不再迟缓,迅速展开,完全实现了其预定的战役目的,而后继续推进,至十一月四日,两天两夜强行军西进一百里,攻陷迁安,兵锋威胁永平、抚宁。 其时,袁崇焕已率两万关宁铁骑入关。闻报,含泪冲向众将士道:“诸将且节哀,目前的事实是,将通奴堵在遵化的机会已失,为今之计,我等只能实施第二步想法,力争把通奴阻截在蓟州之外了,我命令,且取道昌黎、滦州,直奔宝香河。” 何可刚问道:“难道不救永平、抚宁吗?” 袁崇焕无奈地道:“我当然想救,我不想有一寸国土落入通奴之手,但事急从权,只能先设法堵截通奴了。” 何可刚见其主意已定,不再言语,随他而行。 未及到达宝香河,探马来报,说皇太极留兵八百守遵化,亲统后金军接着南下,逼近蓟州,意图京师。 袁崇焕大急,命祖大寿、何可刚率大队跟进,亲率九千兵马径奔蓟州。袁崇焕已经丧失了一次机会,不敢再有耽搁,昼夜兼程,终先于后金军到达蓟州。 蓟州乃遵化与通州之间的屏障,距离北京东郊通州约140里。袁崇焕放了心,命部队稍作休整,即严阵以待。 然而,一连数日,竟不见后金军的踪影。 “会去了哪里呢?”袁崇焕大为纳罕,忍不住转向跟过来的何可刚问道。 “是啊,能去了哪里呢?”何可刚也奇怪,自问着,不由惊道:“莫非后金军竟能潜越蓟州?” 袁崇焕显然也想到了,心里一阵慌乱,佯做镇静地道:“不会的。” 祖大寿一步闯进来道:“果真如此,斥候已经查明,后金军潜越蓟西,正直奔通州。” 何可刚道:“这可如何是好?” 祖大寿道:“也简单,咱们不妨改阻截为进攻,就从后面追上去,与通州守军前后夹击,正好消灭他们,岂不更好?” 袁崇焕沉思着道:“此时,皇太极怕是已近通州,若是追上去,通州肯定已失,京师危矣。 咱们倒不如直奔蓟州西南的河西务,河西务位于天津和北京之间,距京城约120里,位于三河西南、通州东南,力争在通州阻截通奴。” 祖大寿、何可刚想想也是,一齐点头。 到了这个时候,袁崇焕显然已失了最初的自信,见祖大寿、何可刚再无异议,沉重地道:“告诉将士们,这可是咱们最后的机会了,可不敢再有丝毫疏忽了。” 却不知皇太极只为实现自己的战略目的,并不想也没有胆量夺取大明的京城,他想要的或许只是一种声势。当然,还有大军所过之处的财物,以及那些甘心为之服务的大明才俊。 因此,皇太极边推进,边派人盯住了袁崇焕。袁崇焕这边一有动作,他在第一时间掌握。 闻得袁崇焕率部径奔河西务,正中自己的下怀,皇太极哈哈大笑,笑毕,道:“这个袁崇焕虽然骁勇,遇事竟也慌张,被咱们牵着鼻子走了一路,哈哈,明朝的小皇上现在指定已恨死了他。” 范文程道:“大汗所料不错,内应透露出来的事实正是如此。” 皇太极“哦”了一声,反问道:“是不是该再给他加一味猛药了?” 范文程讨好地道:“臣已经依计去做了,大汗且请放心,只管演好下面的戏。” 皇太极叫了一声“好”,高声道:“众儿郎,绕道通州,直奔大明京城。” 袁崇焕不知其计,到得河西务,见又不见了后金军的踪影,登时明白过来,悔之不迭地道:“崇焕失策了,快,速奔京城,寻敌决战,以弥补崇焕之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京门初战败强敌 后金军一路肆意抢掠,缴获甚丰,兵将自也赚了个盆满钵满,士气正盛,皇太极一声令下,众兵将立时跟闻到了肉味的狼崽子一样,争先恐后地涌向了大明京城。 其时,乃1629年(明崇祯二年、后金天聪三年)十一月二十日。 到得北京城外,皇太极勒住马缰,凝目看去,眼前正是德胜门。 皇太极曾无数次地想象过自己驱马北京城的辉煌与壮烈,此时,他显然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迫切地想把想象马上变成现实。 但他努力地不让自己丧失理智,回身问道:“明军守德胜门的是哪支队伍?” 大贝勒代善道:“城上是北京城的卫戍部队和明朝小皇上临时凑来的守城人员,城下则主要是大同总兵满桂和宣府总兵侯世禄的勤王部队。” 皇太极“哦”了一声,道:“我算过,北京城已有一百八十年没有经历过战火了,他的卫戍部队肯定已形同虚设,不足为虑,倒是满桂和侯世禄两个有些意思。 嗯,就这样,先解决掉满桂和侯世禄。解决了这两个,北京城岂不唾手可得?哈哈,说不定咱们会有极其意外的收获。” 贝勒济尔哈朗、岳讬、杜度、萨哈廉等早已按捺不住了,闻言,立马就要往前冲。 皇太极笑道:“不急,有你们杀敌的时候,嗯,咱们初来北京,可不能太悄无声息丢了咱们的气势,这次咱们也先让明军尝尝咱们大炮的厉害。”说完,一挥手。 炮兵会意,开始发炮。 炮弹呼啸着飞向明军,登时燃起一片火海。 后金将士此前吃过不少大炮的亏,见己方也有了大炮,忍不住齐声欢呼,炮击之后竟忘记了出击,直到皇太极高叫了声“众儿郎,随我出击。”,这才随他一齐冲向明军。 蒙古兵及正红旗护军从西面突击,正黄旗护军从旁冲杀。 明军德胜门城下守军,正是大同总兵满桂和宣府总兵侯世禄的勤王部队。奉旨赶来京城后,两个知事关重大,不敢稍有闪失。 这日,两个正研究敌情,后金军的炮轰开始了,两个忙各自回营,各率所部严阵以待。 待后金炮轰结束,眼瞅着后金军分两路冲杀过来,侯世禄大喊了一声,率部迎向从西而来的敌军,满桂则率部迎向从旁而来的敌军。 一方志在必得,另一方则誓死守卫,这一通厮杀哪,端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就是没人肯退。 蓦然,侯世禄马失前蹄,摔下马来。众卫兵救援不及,被后金兵杀死。 后金兵随即大喊:“侯世禄已死——侯世禄已死——” 侯世禄所部闻言,斗志尽失,没用多久被后金兵击溃。 后金兵击溃侯世禄后,即跟另一路会合,合击满桂所部。 满桂毫无畏惧,率军独前搏战。终是寡不敌众,险象环生。 城上的卫戍部队,见形势不妙,发炮配合。但敌我双方犬牙交错,误伤了不少满桂官兵。满桂身上也多处负伤,却仍力战至后金突然鸣金收兵。 满桂带败兵一百多人到城外关帝庙中休整,次日,守军打开德胜门的瓮城,供满桂的残兵休养。 后金军正处于上风,眼瞅着就要击溃满桂官兵,皇太极又为何突然鸣金收兵呢? 原来,另一路攻击广渠门的后金军已经溃败,若不及时收兵,后金军必要面对明军的两路夹击,恐得不偿失。 另一路攻击广渠门的后金军,乃由大贝勒莽古尔泰及贝勒阿巴泰、阿济格、多尔衮、多铎、豪格等率领的白甲护军及蒙古兵二千,战斗几乎跟德胜门之战同时打响。 与之对阵的,正是袁崇焕所率的九千关宁铁骑。 意识到自己的失策,袁崇焕率部马不停蹄直奔北京。刚到广渠门,便见后金军黑压压地冲杀了过来,忙令祖大寿在南,王承胤在西北,自率兵在西,结成“品”字形阵,阙东面以待敌。 这路后金军共分为前锋阿巴泰部、阿济格部、多尔衮部、豪格部等四部,因为一路上未遇到任何有效地抵抗,日渐骄狂,见明军刚到,想趁其立足未闻,一举吃掉这股明军。 因此,四部直扑祖大寿部东南角。即将与祖部接战时,才又发现了王承胤部,即豪格部只好转向北直冲王部。王部徙阵南避,其余三部仍直冲祖部。 到了这个时候,后金军才发现这支明军非是别个,正是让他们吃尽了苦头的关宁军。 关宁军果也不同于别个明军,虽敌众我寡,却能急而不乱,进退有度。 三部后金军冲击祖大寿部,两次冲锋,居然未能击穿祖部,反而让祖部边战边退至城壕。如此,祖部便有了城上卫戍部队的支援,想要吃掉祖部已不再可能。 同样地,王承胤部亦不仅没有被打乱击溃,反而脱出包围,与豪格部打成了僵持。 后金军见未能彻底击溃王、祖两部,再集中两路骑兵,向西闯袁崇焕军阵,试图以此作为突破口。 袁崇焕大喊了一声“杀通奴啊——”,驱马迎了上去。 众将士早已攒足了劲儿,闻言,奋勇向前,英勇抵御,奋力鏖战。 后金军久战无功,又惧关宁军英勇,开始用弓箭招呼。 仅一会儿功夫,袁崇焕已被后金军的箭矢射的两肋状如刺猬,亏得身穿重甲没被射穿。 袁崇焕及众将士抱定了必死之决心,自是不惧,边拨打雕翎边奋力杀敌。渐渐地,明军把战事由被动防御拖进了双方相持。 到了双方相持阶段,已完全变成了意志力的较量,往往谁能够坚持住谁就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豪格部在辽东的时间最长,吃得关宁军的苦头自然也最多,认出关宁军后,心理上先自生出了些怯意,又久战不下,心里的气不由泄了大半。 王承胤目光如炬,洞若观火,抓住机会,奋力一击,豪格部登时败下阵来。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豪格部这边一败,其他三部后金军不明所以,斗志立失,也跟着溃败。 袁崇焕、祖大寿趁势反击,跟王承胤合兵一处,奋力追击,直追击到运河边,才停了下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平台三召袁崇焕 见崇祯降过旨后仍心神不属,周后劝道:“皇上乃天下至尊,自然不能亲临战场杀敌,其职责不过决断调度,皇上已经降旨,接下来就是文官武将效命了,皇上为何还如此忧心忡忡?” 崇祯道:“皇后有所不知哪,朕实在心中没底啊。” 周后道:“事情没有结果之前,谁人心里能透明亮?皇上且请放心,受魏阉所害,大明虽遇到了些困难,却仍不失泱泱大国,只要大明自己不乱,后金一弹丸小国,想一口吞掉大明,岂不是在白日做梦?” 崇祯想想也是,总算放了心,却仍免不了心无旁骛地关注战局。 不过二十日的时间,后金军居然已兵临北京城下! 崇祯莫名其妙地发了一通火,颓废地坐下,不知所想。蓦然,听得有人道:“启禀皇上,臣有本奏。” 崇祯懒懒地抬头来看,见是温体仁,没好气地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啰嗦个啥?” 温体仁受了抢白,心里不愿,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启禀皇上,臣为分君忧,细细研究过,吃惊地发现,后金猖狂进攻,皆因为袁崇焕暗中与钱龙锡串通,勾引清兵导致的。” 温体仁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借机清除韩爌、钱龙锡何如宠、钱象坤等人,为自己的晋升扫清道路。 他之所以敢在这个时候做这事,自然是因为窥得了周延儒的为官技巧:看清上官,投其所好。 崇祯却是不知,闻言,登时又想到了那些盛传的谣言。因为这些谣言,他事后曾亲自审问过从后金逃回来的两个小太监,这两个小太监的供词居然印证了那些谣言! 袁崇焕可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他虽既用且防着,却还是不敢也不愿相信,再加上朝臣们各执一词,莫衷一是,他只好把这事先压了下来。 此时再想起来,他的大脑里又乱成了一团,难辨是非,嘴里道:“这可不是小事,爱卿切不可乱说。” 温体仁见他虽仍冷冷地,语气上却有了些缓和,心里愈发有底,捶足顿胸地道:“当此重大关头,体仁焉敢乱语以扰皇上视听?” 崇祯“哦”了一声,道:“既如此,你不妨说来听听。” 温体仁振振有词地道:“毛文龙乃抗敌名将,袁崇焕之所以杀之,就是为了跟清兵单独议和。清兵围攻京畿正是袁崇焕勾引清兵导致的结果,据说,袁崇焕已答应让皇太极做皇帝。 要不然,袁崇焕为什么迟迟不跟后金军接战,任由后金军长驱直入,烧杀抢掠,威胁京师安全?” 说完,见崇祯沉思着,有道:“皇上若是还不信,不妨去问问朝臣们,看体仁有没有说谎之嫌?” 朝臣们在京畿地区都有不少的产业,被后金军抢掠殆尽,心如刀割,理所当然地都把罪责归结到了袁崇焕的身上,根本无需崇祯去问,早已纷纷地把状告到了崇祯这里。 崇祯心里明白,但袁崇焕的表现实在让他费解,由不得他不心生怨恨。因此,听温体仁指责袁崇焕,竟是大感痛快,顺口道:“依爱卿看,该当如何处置?” 温体仁佯怒道:“临阵换帅,逮治袁崇焕。”说完,又强调道:“当断不断,必为其乱。” “袁崇焕确实该逮治,可他毕竟是朕任命的勤王兵统帅,这个时候换帅合适吗?”崇祯暗想着,免不了迟疑。 正迟疑,京门初战告捷的邸报传了进来。崇祯阅毕,顺手把邸报递给了温体仁,道:“这个袁崇焕,还是蛮能打的嘛。” 温体仁正暗自喜欢,不意崇祯的态度竟会因为一张邸报而逆转,忙低头来看。看完,恨恨地想:“好你个袁崇焕,算你走运,咱家不妨先让你多活几天。” 想着,嘴上道:“关宁军确很能打,可惜它只听袁崇焕一人的,越是这样越容易尾大不掉。” 崇祯根本就没有听到他这几句底气不足的话,他在想:“或许温体仁也是相信了那些谣言,不然,袁崇焕又怎么会重创后金军呢?若说是做样子给朕看,岂不是代价也太大了?朕该如何决断呢?” 思量着,因为京门初战告捷,崇祯的思路又活起来:“对了,朕不妨召对他,朕要当面看看他,若是传言是假,朕不妨先用他退了后金军。嗯,治他是必须的,朕可不能似皇兄放纵魏忠贤那样放纵他。” 拿定了主意,崇祯白了一眼温体仁,道:“传旨,朕要平台三召袁崇焕。” 温体仁忙道:“不可,万万不可,这个时候,万一他存了歹心,大明岂不完了?” 崇祯不以为然地道:“纵使他存了歹心,他又不带兵,朕又有何可惧的?” 温体仁假装关切道:“皇上既已圣裁,还是小心为妙,臣劝皇上不要召对他一人,对祖大寿、满桂、黑云龙等一干有功之将一并召对,以确保万无一失。” 崇祯想了想道:“好,就依爱卿,速去传旨。” 因为愧疚,纵使获胜,袁崇焕心里也闷闷不乐,亲自督促将士们打扫完战场,又去视察了各部的布防,一个人回到营中呆呆地坐着。 所幸的是,后金军并没有立即进攻,袁崇焕居然呆坐了整整两天。 祖大寿闻报,知其心思,进来道:“大寿知道,督师是一心为着大明的。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有谁又能预料?果那样的话,岂不成了神人?” 说着,见袁崇焕仍在沉思,继续道:“无论怎样,咱们毕竟胜了,这可是首战哪,督师不是常说吗,首战必胜,可喜可贺。” 袁崇焕幽幽地道:“这都两天过去了,你说,皇太极在想啥呢?咱们的皇上又在想啥呢?” 祖大寿大咧咧地道:“咱可不知道,咱也不想知道,咱就知道,只要他敢来,咱就敢没命地揍他。” 袁崇焕爱惜地道:“上兵伐谋,为将者该当知彼知己。” 祖大寿道:“只要有督师在,咱祖大寿费那么多脑子干吗?还是待没了督师再说吧。”说完,登时意识到自己的话太不吉利,忙掩了口,不安地看着袁崇焕。 袁崇焕待要安慰他几句,圣旨到了,袁崇焕不敢怠慢,忙同祖大寿一起前去面圣。 显然地,为了让袁崇焕难堪,温体仁给袁崇焕传旨的时间晚了半个时辰,袁崇焕和祖大寿赶来时,满桂、黑云龙等人早就到了。 崇祯不满地看了两人一眼,讥笑道:“袁大督师忙啊,连朕召见都要迟到。” 袁崇焕不明所以,干笑了两声,低了头不敢说话。 崇祯也不搭理他,开始说话。无疑地,崇祯的话既没有目标也没有策略,只是一味地鼓励。 袁崇焕等当然不知道,这是崇祯两日来苦思冥想得来的:朕不就是为了试探袁崇焕嘛,讲那么多干吗,哼,讲多了反而容易让之小瞧了朕,朕就是要让尔等摸不着头脑。 袁崇焕大为费解,但表扬和鼓励毕竟是好事,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待崇祯讲完,又问诸将有何要求的时候,鼓起勇气道:“启禀皇上,我部连日征战,士马疲惫不堪,不知能否援引满将军所部进入德胜门瓮城的先例,准予所部官兵进到城内,稍事休整,补充给养?” “哼,尔等岂能跟满桂所部相提并论?”崇祯暗想着,嘴上道:“不可,勤王兵一律不准进京,这可是大明之规定,尔作为统帅,难道忘记了吗?” 袁崇焕心里登时凉了半截,不敢再说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后金再用反间计 闻知另一路大军溃败,皇太极急令鸣金收兵。 皇太极当然也知道,此时鸣金收兵,若是满桂等乘势追过来,他的这路大军也有溃败危险。所以,他令各部交替撤出战场,转向接应。 接到溃军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问明了情由后,见大贝勒莽古尔泰及贝勒阿巴泰、阿济格、多尔衮、多铎、豪格等神情颓废,略带责备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至于此?速安营扎寨,整饬军务,以防明军偷袭。”说罢,转身而去。 他越是这样,大贝勒莽古尔泰及贝勒阿巴泰、阿济格、多尔衮、多铎、豪格等越是不安,尤其是豪格,恨不得把头钻到地下去。 依命收拾了残兵,扎下营寨后,已是次日,豪格到各处转了转,见再无纰漏,便把自己关了紧闭。 豪格关自己的紧闭,不单纯要闭门思过,还因为他知道皇太极每战之后必要休整几日,暂时肯定不会有行动。他无法原谅自己,必须给自己以惩罚。 谁曾想,这种惩罚不仅没能让豪格原谅自己,反而愧疚愈重。好不容易熬过了三日,豪格命部下绑了自己,去皇太极的营帐请罪。 眼瞅着到手的胜利化为了泡影,皇太极当然也愤怒,但他认为,为将者除非别有用心没人甘愿失败,对于败将,只要他不是故意违逆将令,求全责备反不如慰之,更能让之忘我战斗。 纵使如此,皇太极还是不甘心,回到自己的营帐后,他屏退了左右,一个人不停地唠叨着:“何谓功败垂成?这就是啊。” 良久,他才不由一惊:“三军之气可鼓不可泄哪,可是,该咋办呢?” 皇太极一时想不出,有心命人去把范文程请来问计,却忍不住又想:“一遇到困难就去请他,咱家岂不是太无能了?哼,咱家就不信离了他,咱家就想不出妙计来。” 想着,高声道:“来人哪,传令:本大汗要专心研究敌情,任何人不得打扰。” 说罢,去地图前坐了。 “显然地,大明朝虽然疆土广大,却已是强弩之末,尤其是京城,多年不历战火,防守极度空虚,为什么就不能一举拿下呢? 又是袁崇焕坏了咱家的大事,唉,大明朝腐朽至斯,怎么会出如此厉害的人物呢?嗯,没办法,地灵人杰哪,咱家若是不能把之抢到手,岂不是暴殄天物? 怎么才能抢到手呢?哼,只有先除掉了这个袁崇焕。咋除呢?打,肯定是打不过的,只有……” 这个皇太极也执着,专心研究问题,竟能不吃不喝不问时日,如此无数遍地想着。 这日,再次想到这里时,忍不住喊了一声:“来人哪,快请范先生。” 范文程认为,京门初战兵败,除了袁崇焕的关宁军及时回援之外,更关键的是皇太极野心膨胀之故。或许这就是天意。 见皇太极因此郁郁寡欢,范文程有心进去宽慰几句,又苦于没有合适的说辞,只得转身回帐研究策略。 待自觉有了心得,匆匆而来,却又因为皇太极的严令被挡在了帐外。 正心焦如焚,闻得皇太极有请,知他已想通了,忙应声进来道:“恭喜大汗。” 范文程乃慎言之人,皇太极听他如此说,知他必已有了妙策,心里高兴,却故意悲观地道:“先生甚是奇怪,我京门初战失利,何喜之有?” 范文程懂他心思,提高了声音道:“袁崇焕就要死了,大汗难道不该欢喜?” 皇太极闻言,紧盯着范文程,道:“去掉强敌,自该欢喜,只是先生有何证据没有?” 范文程道:“明朝小皇上于23日平台三次召对了袁崇焕等人。” 皇太极道:“谁都知道,明朝皇上平台召对,是为将者的荣耀,这正说明他们君臣相亲相近,先生却又因何这样说?” 范文程道:“大汗所言不差,但大汗却不解其中的详情,据细作回报,崇祯这次召对的不仅是袁崇焕一人,而且没有研究任何对策,袁崇焕跟满桂一样进城休整的要求,也被崇祯断然拒绝了。 由此看来,咱们的反间计已经取得了成效,再加上袁崇焕阻截我军失策,大明朝臣纷纷状告,崇祯对袁崇焕的猜忌在进一步加深,此次平台召对分明就是在试探袁崇焕,或者说袁崇焕离死不远了。” 皇太极心中暗喜,嘴上却道:“果如此,自是该喜,可是离死不远,终究还是没死,先生最好能再推之一把。” 范文程道:“大汗潜心研究之时,文程也没闲着,也思得一策,必能让袁崇焕速死。” 皇太极道:“哦?先生快说来听听。” 范文程道:“选勇士怀揣袁崇焕跟我军勾连的书信,混入北京城,故意被人拿住。时下,北京城的大臣们恨透了袁崇焕,必然以此攻击袁崇焕。崇祯对袁崇焕猜忌日甚,或者说正苦于找不到理由,必然不辨真假。” 皇太极道:“好,就这么办。” 范文程道:“只是我军必须要积极配合。” 皇太极道:“只要能除掉袁崇焕,不要说配合,我军就是做出牺牲也是值得的,如何配合,全凭先生安排。” 范文程道:“文程命人探过,平台召对过,袁崇焕所部继续在北京城外露宿,如果再有一战,其粮饷必然不足,若要继续坚持,袁崇焕必急不可待地要入城‘议饷’,如此,必可加速其死亡。” 说着,见皇太极一脸着急地看着自己,又道:“京门初战,我军说是失利,其实也算不得失利,为什么呢,因为我军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但在诸将看来,也算是失利。 为鼓舞士气,大汗当公开发表“养精蓄锐”的谈话,并以此为由移军南海子(今南苑),一面休养一面牧放马匹,待北京城里有了消息,再行进攻。” 皇太极道:“就依先生之策。” 说完,待要喊人,却见中军进来道:“启禀大汗,贝勒豪格自绑了过来请罪。” 皇太极有了主张,心情大好,闻言,道:“让他进来吧。” 豪格到得皇太极营帐前,高喊着“豪格有罪当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闻得让进,跪行进账,磕头不止。 皇太极转头跟范文程相视笑了笑,起身亲自过来扶起了他,却不说话,只用力捶了捶他的胸。 豪格知道,这是皇太极宽恕的动作,心里感动,泪如如下,暗暗发誓宁肯为之去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崇祯失明逮崇焕 祖大寿憋了一肚子火,刚进营门,即牢骚道:“满桂可以进城休整,我等为什么就不行?难道咱们是后娘养的?哼,总以为他是明君,谁曾想竟昏庸如斯,我等保他何用?” 袁崇焕当然也不满,但他隐隐产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正强自压制着,不想祖大寿竟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怒道:“尔竟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言,还不快快住嘴,若敢再说,看不乱棒打死?” 受了训斥,祖大寿登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心下惴惴,却终是不服,放低了声音,嘀咕道:“难道仗都是他满桂一个人打的?哼,要是没有咱们,他满桂现在生死尚且不知呢。” 袁崇焕知他乃性情之人,所说也是实情,但大敌当前,袁崇焕决不能任由这种情绪蔓延而影响了士气,他的话音刚落,立即反唇相讥道:“几时轮到你这厮在这里显摆功劳?城外休整跟城内休整又有啥区别?你这厮是不是嫌辛苦?若真这样,不妨辞了官职回家抱孩子去吧,本督师马上批准。” 听袁崇焕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祖大寿不由自主地缩了缩头,两眼可怜巴巴地看着袁崇焕。 袁崇焕也不搭理他,在屋里转了几圈,才白了他一眼,道:“你这厮只管愣在那里作甚,还不快滚?” 祖大寿不解袁崇焕之意,心生恐惧,结结巴巴地反问道:“去,去,去哪,哪儿?” 袁崇焕怒极反笑道:“休整队伍,严防通奴偷袭,待大军到来,一举将通奴赶回老家去。” 祖大寿会意,应了声“是”,如蒙大赦似地跑了。 目送他离去,袁崇焕苦笑着摇了摇头,亲去各部慰问。 这些年,除非脱不开身,袁崇焕都跟将士们吃住在一起。因为他的到来,城外虽说苦了些,各部的士气还是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这日,也就是27日,袁崇焕正跟将士们谈论兵法,后金军大举进攻左安门。袁崇焕也不慌张,亲率各部迎敌。 因为后金军的主力倾巢而出,后金诸将又想报广渠门的失利之仇,个个奋勇,人人争先,纵使关宁军强悍,双方也是互有输赢,难分上下。 如此厮杀了一通,后金军突然撤出了战斗。 祖大寿奇道:“通奴并未露败迹,缘何主动退兵了?” 袁崇焕未及说话,何可刚道:“通奴必是获知了我部未能得到及时补充的消息,以此来消耗我部。” 袁崇焕道:“有道理,不知我部的粮饷还可维持多久?” 何可刚道:“已然消耗殆尽,将士们完全凭着意志力在跟通奴周旋哪,若是久了,恐生变乱,督师需尽早想办法啊。” 袁崇焕道:“还能有啥办法,尽快上疏皇上,就说为把通奴赶回老家,袁崇焕必须进城议饷。” 平台召对之后,一连几天,崇祯的脑子里装的尽是袁崇焕。因为周后的建议,他当然想客观地评判袁崇焕一番,事实却是,每当他要去想想袁崇焕的好处,就会有朝臣向他诉说袁崇焕的不堪。 这自然是温体仁的计策。温体仁铁了心要办袁崇焕,但他不傻,如果自己一个人不停地啰嗦,反而能引起崇祯的怀疑,便挑唆朝臣们。朝臣们大多对袁崇焕恨之入骨,根本无需挑唆,稍加暗示即跑到崇祯面前哭诉不止。 崇祯不知,只当事实如此:“这个袁崇焕着实可恶,必当除之。” 正想,有太监匆匆进来道:“启禀皇上,守城部队抓获了一名通奴奸细,从其身上搜出一封信来,请皇上圣裁。” 崇祯一愣,旋即道:“呈上来。”说罢,崇祯却已起了身,自己过来接了,阅毕,心下大怒,嘴上道:“怎么会这么巧,不会是通奴之计吧?” 这太监道:“这贼奴被俘后,受尽酷刑,拒不交代,咬舌而死。其死后,我等搜其身才发现了这信。从这种种迹象来看,不会有假。” 崇祯闻言,杀心立起,却还是问道:“袁崇焕现在何处?” 新任兵部尚书王洽知此时形势对袁崇焕极为不利,想帮袁崇焕一把,忙上前道:“启禀皇上,袁督师现正率部跟通奴于左安门激战。” 工部尚书张凤翔等知王洽心思,忙跟着附和。 “正跟通奴激战?”崇祯反问着,分明地,又动摇起来。 温体仁正两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崇祯,见状,暗自恶狠狠地冲向张凤翔和王洽骂了句“早晚让尔等不得好死”,忙上前道:“天下人皆尽知,关宁铁骑所向无敌。可是,咱们的袁大督师从不主动出击,通奴来攻,还说什么激战,难道其中就没有做秀的成分?” 崇祯想想也是,杀袁崇焕之心再无犹豫,待要说话,忽听得王承恩道:“启禀皇上,袁督师已击退通奴,上疏说关宁军粮饷告罄,为彻底把通奴赶回老家,要求进城议饷。” “哼,进城议饷?哼,好,朕正好借机逮了你。”暗想着,嘴上道:“好,放他进来,朕还在平台等他。” 温体仁在想:“皇上的杀心已起,哼,咱何不再给他添一把火,让皇上再无反复。”想着,佯作恐慌道:“不可,万万不可,万一他要趁机做起乱来,岂不危险?” 王洽还欲再说,崇祯已止了步,转向温体仁道:“爱卿言之有理,爱卿以为该当如何?” 温体仁道:“紧闭城门,若是他敢进来,不妨让士兵用竹筐将之拔上城来。”说完,转向周延儒,以目示意,让之出来支持自己。 周延儒知袁崇焕已难逃此劫,不想再多言树敌,只微笑不语。 温体仁暗骂了句“老狐狸”,却听崇祯已道:“好,就依爱卿。” 奏书上报不久,即有皇上召对圣旨,袁崇焕心里高兴,放下手中的事务,匆匆赶至城门,却见城门紧闭,忙冲城上高声喊道:“某乃皇上钦命蓟辽督师袁崇焕,奉旨进城觐见皇上,请速开城门哪。” 城上兵将闻声,往下看了看,也不答话,从城上缓缓放下一大竹筐来。 袁崇焕感到奇怪,高声问道:“这是何意?” 城上有兵士道:“筐内有一封信,督师看过自知。”袁崇焕依言取了来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半晌不 语。 祖大寿不解,伸手把袁崇焕手里的信拿过来,看完,又递给了何可刚,待其也看完,才高声道:“皇上竟如此对待功臣,实在让人寒心,督师万不可去。” 袁崇焕责备道:“休得胡言乱语,皇上不过谨慎了些,哪里会有害崇焕之心?纵使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崇焕也要慷慨赴死。”说完,径直进了竹筐。 祖大寿、何可刚待要阻拦,竹筐已升了上去,两个只好立于城下等消息。 再说袁崇焕决心已定,进了城,也不多言,径直去见崇祯。 崇祯还是跟前几次那样已在等他,却没有了前几次的热情,见他来了,连话也懒得说一句,只白了他一眼,便把手一挥。 袁崇焕还在疑惑,已有锦衣卫围了过来。袁崇焕登时明白过来,扑腾一声跪倒在地。 锦衣卫也不说话,上来剥掉了他的官服,给他加了刑具,掷于殿下。 崇祯一直都在冷冷地看着,见袁崇焕不仅没有反抗,连辩解都没有一句,心里又动摇起来,半晌,才狠下心来,道:“送锦衣卫大狱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九十章 崇焕狱中阻大寿 对于何以要突然撤出战斗,后金诸将亦是大为不解,收兵后,纷纷涌至皇太极营帐来探究竟。 皇太极暗自笑了笑,爱惜地看了他们一眼,待要斥退他们,却突有所感,道:“若是不收兵,有哪一位敢保证就一定能击溃关宁军?” 诸将不想他竟会有此一问,相互对视着,竟没人肯说话。 皇太极见状,笑道:“没人敢保证吧?嗯,其实这怪不得你们无能,而是因为袁崇焕实在太厉害了,这就是个天才。 你们也不要不服,你们在交战的时候,我仔细地观察过了,人家关宁军哪,无论你战场形势如何变化,始终都紧紧地围绕着一个中心,动如脱兔,守如磐石,进则雷霆万钧,退则法度森然。 大明朝腐朽至斯,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支攻无不克,守无可破的铁军呢?自然是因为这支军队有一位天才的统帅。” 说到这里,他喝了一口水,显然谈兴未尽,又道:“真的别不服,咱们之前吃的关宁军的苦头就不说了,就说今日这一仗,咱们可是精锐尽出,又数倍于敌,竟没能占得了丝毫的便宜。 嗯,若是明军都如此,我等哪里还敢奢望大明的万里河山? 当然,我说这些话的意思,不是要泄大家的气,似袁崇焕这样的统帅毕竟是少数。我之前曾不止一次地说过,将军固然要勇猛,但不能单靠勇猛,必须要学会用脑袋想事情,用铁腕出击。 这自然也是今日我要精锐尽出的原因,不期望你们能击溃关宁军,而是要让你们学习,让你们成为我们的袁崇焕。 赶巧你们都来了,用不着去请你们了,你们都说说吧,经过了今日的阵仗,你们都有些啥感触?” 说完,他含着笑,目光逐一从他的将军们脸上划过。 因为吃过关宁军的苦头,他的将军们没少研究过,再经了他这一点拨,登时又列出了诸如“关宁军跟魔鬼一样”之类的不少关宁军的长处。 皇太极不停地点着头,待他们说完了,才又道:“大家有没有想过,怎样战胜关宁军呢?” 诸将显然都还没有想好,闻言,纷纷低了头,佯作费力地想着。 皇太极见了,心里感到失望,正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说,范文程兴冲冲地进来道:“大家明白大汗师夷之长以治夷的良苦用心就好,至于怎么战胜关宁军就不要再劳神了,因为大汗已经让关宁军溃退了。” 说着,见众人一齐转头既惊且喜地看着自己,稍稍平息了一下情绪,继续道:“明朝小皇上果然中了大汗之计,把袁崇焕投进了锦衣卫的大牢,祖大寿获知消息后,负气率部分关宁军返辽,关宁军开始溃退。” 皇太极大叫了一声:“好,北京附近再无敌手,众儿郎,且尽情地攻掠吧。” 诸将正跃跃欲试,闻言,应了声,转身欲去。 范文程提醒道:“北京城毕竟乃大明京城,能攻下且攻下,且不可因为攻城而影响我军之大计。” 诸将愣了愣,而后一脸征询地看着皇太极。 皇太极责备道:“没听清吗,且依先生之言行事。” 把袁崇焕投进锦衣卫大牢,再想想袁崇焕那一脸的无奈,崇祯心里跟丢了什么似地,诸事无趣,转身进了坤宁宫。 坤宁宫里,周后的贴身宫女因没有完成周后布置的识字任务,正被罚跪,见他来了,忙磕头央求道:“皇上救救奴才吧。” 崇祯知道周后的规矩,自然也极为赞赏,闻言,冲周后一笑,故意夸张地道:“先生的规矩,连朕也是不能随便破的。” 周后见他一脸倦容,冲贴身宫女道:“不识眼色,还不快去?” 贴身宫女巴不得,一溜烟跑了。 周后摇了摇头,过来帮崇祯轻轻地按着肩。听崇祯叹了口气,才道:“臣妾原不该干政,也曾多次向皇上提过袁督师的事儿,皇上还是把他抓了,他到底该不该抓呢?” 崇祯又想起了袁崇焕的种种不堪,待要说话,却见王承恩匆匆进来道:“启禀皇上,祖大寿带人走了。他这一走,防卫出现了空缺,通奴肆虐,不少地方被占,告急仍然不断。” “走了?祖大寿?”崇祯反问了一句,见王承恩用力地点头,怒道:“他祖大寿算个什么东西?他到底是朕的兵,还是袁崇焕的兵?” 王承恩不好回答,只好道:“朝臣们均已在文华殿侯旨。” 崇祯也不说话,猛地起了身,转身径直回了文华殿,没头没脑地问道:“计将安出?” 朝臣们或不懂兵,亦是无计可施;或对他抓了袁崇焕不满,懒得说;或恐开罪于他,不敢说。 因此,崇祯连问了三遍,竟是无人开口。崇祯无奈,只好转向孙承宗道:“老爱卿,你负责京畿的防守,你且说该咋办?” 孙承宗道:“且请皇上先恕老臣无罪。” 崇祯道:“老爱卿为朕思谋破敌之策,劳苦功高,怎么会有罪?” 孙承宗闻言,不再客气,道:“速放袁崇焕,命之统率兵马,奋力退敌,此为上策。” “放了袁崇焕?哼,你拿我这个皇上当什么了?老东西,正值用人之际,朕且不跟你计较。”暗想着,崇祯还是动怒道:“这样的计策,用得着你说?” 孙承宗知他铁了心要办袁崇焕,无法再救,无奈地叹了口气,退回去低了头不说话。 见孙承宗这样,崇祯恐他不肯再自己谋划,只好转向孙承宗,笑道:“朕出言重了,不过,朕冲向的是那个不争气的袁崇焕,绝不是老爱卿,还请老爱卿继续说下去。” “唉,无论他冲向的到底是不是咱,咱都不能任由通奴祸害京畿。”孙承宗暗自感叹着,道:“袁督师果真不能重新挂帅,只能屈尊皇上让袁督师修书一封,调祖大寿回来,命满桂为督师,率关宁军继续护卫京畿。” 崇祯心里极为不愿,但他此时确已无计可施,只好道:“就依老爱卿所言,来哪,移驾锦衣卫牢房。” 袁崇焕打定了任由崇祯处置的主意,倒也平静,不想崇祯竟亲自来了,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忙跪倒磕头道:“罪臣袁崇焕给皇上请安。” 崇祯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地道:“祖大寿擅自返辽,致使京师防守失措,但凡稍有点儿忠君爱国之心,速修书一封,命之回京听调。” “竟是为此?”袁崇焕自问着,不由心有所失,却还是暗骂着“祖大寿好糊涂”,依言写好了书信,让狱卒转呈。 崇祯接过来看了,觉得还算不错,也不说话,背着手,昂首挺胸而去。 祖大寿、何可刚两个立于城下等消息,许久不见袁崇焕回转,暗叫不好,忙命人潜入城里打探。 得到回报,祖大寿失口大骂崇祯,骂毕,任何可刚如何劝阻,还是率部拔寨起营而去。 应该说,祖大寿也不过激于一时义愤,心里也没底儿,或者说他心里亦在暗自后悔,所以行进速度并不快。崇祯派出的又是快马,不一会便已追上,把袁崇焕的信交给了他。 祖大寿阅罢,半晌不语,经了何可刚再三催问,才命安营扎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兵败连连失主见 祖大寿虽安营扎寨不再返辽,却并没有及时回援京畿。到达京畿的各路勤王军因此信心受损,纷纷溃败,后金军在北京附近纵情攻掠。 充任文武经略的尚书梁廷栋,自觉接替因遵化城破而自杀的王元雅后毫无战功,两日后,主动出击,跟后金军激战于西直门,终因寡不敌众而兵败。 几乎与之同时,新任蓟辽督师满桂正一本正经地说:“袁崇焕当然也有失明之处,譬如心里只有复辽大业而轻了皇上,这是万万要不得的。 大家千万要记住,请示汇报不仅仅是为官为将必须要遵守的规矩,更是一种尊重一种有效地推卸责任的方式。 说心里话,纵使他有失明之处,念及他的功劳和号召力,当此时如此待他也还是有些过。” 有部将道:“以末将看来,倒是一点儿也不为过,哼,军队是谁的?国家的、皇上的,督师再看看,关宁军成了谁的?” 说着,见满桂并无反驳之意,继续道:“祖大寿,不过一匹夫,身为大明总兵,闻得袁崇焕被抓,竟不顾京师安危,擅自率军返辽,没有袁崇焕的书信,竟不肯折返。 折返之后,居然敢藐视大人您这个皇上钦命的蓟辽督师,再三命令,其居然敢置若罔闻。” 满桂闻言,莫名其妙地暗自叹息了一声,想要说点儿什么,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正沉吟,一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督师,梁廷栋兵败西直门,京师防御又出现了一道缝子,请督师示下。” 满桂一愣,不敢置信地反问道:“梁廷栋素来知兵,竟也败了?” 中军道:“是,自从皇上抓了袁督师,我军就再没有胜仗的记录。” “再没有胜仗?”满桂近乎自语着,转向诸将道:“诸位都谈谈吧。” 诸将都束手无策,纷纷道:“我等唯督师马首是瞻,督师但有所命,定当誓死相从。” 满桂沉思着道:“既然再无胜仗,悲观的情绪必浓。一个人,一支军队,一个国家,最需要的都是气,一旦气泄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希望?所以,我们目前最需要的是一场胜仗。 本督师决定,我部誓师南进,寻一路或几路薄弱之敌击之,务求取胜,以提振士气。诸位以为若何?” 诸将纷纷称善,刚才直言的那位提醒道:“大帅虽已为蓟辽督师,关宁军却并没有完全听从大帅的号令,我部在德胜门损耗巨大,元气尚未完全恢复,若是仅以我部之力,完全取胜恐怕不易。” 满桂道:“所言有理,但大明现在太需要一场胜仗,本督师决定,边南进,边调集关宁军。本督师毕竟是皇上钦命的,祖大寿既然已停止东返,本督师料他也不至于不听号令,诸位依命速去准备,迅速南进。” 那位还欲再说,满桂已起了身,自去准备。 诸将不敢怠慢,忙去收拾了,随他南进。 一路无话,这日,行至安定门,满桂突然勒住马缰,转身向诸将道:“诸位没有感到异常吗?” 经了他这一问,诸将立即纷纷道:“异常?是有点儿,怎么会这样安静?” 满桂道:“是啊,静的太出奇了,中军速命人前去打探。” 中军应了声欲去,蓦然,后金军叫嚷着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原来,虽说少了袁崇焕这个劲敌,皇太极还是不敢大意,在命令各部“四面开花”的同时,也加强了对大明各路勤王军的监视。满桂誓师南下的消息,已然被其探知,密令各部于满桂必经之路上予以伏击。 满桂虽不知,却也不惧,大喊了一声“杀通奴”,驱马向后金军迎了上去。诸将见其如此,一齐随之冲了上去。 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抢掠,后金军得到了充足的补充,士气正旺,各部又发誓要除掉满桂,早已里三层外三层把满桂围了个水泄不通。 满桂见敌我势力相差悬殊,命令诸将随其往一个方向冲杀,试图撕开一个口子。 后金军很快就弄清了满桂的意图,收拢了部队,死死地困住满桂。饶是满桂骁勇,终还是力竭而死。所部除少数被俘外,余者尽皆战死。 闻知祖大寿见到袁崇焕的书信停止了返辽,崇祯刚刚松了一口气,各处兵败的消息便传了进来,崇祯大惊失色,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道:“计将安出?” 朝臣们也不意如此,一时间竟面面相觑,苦无良策。 再三问过之后,见无人答话,崇祯愈急,慌然失措地道:“没办法了,撤,撤离京师。” 朝臣们欲待说话,温体仁已抢先道:“不可,万万不可。” 崇祯失神的双眼蓦然闪了一下,急问道:“爱卿可有良策?” 温体仁抢先出言阻止,不过怕影响了自己的晋升,哪里有什么良策,待见崇祯转向了他,忙低了头。 见其这样,崇祯刚刚涌上的那丝希望倏然而逝,口不择言地道:“对,撤,撤,撤,快,快。” 钱龙锡、王洽等一干文武原以为温体仁还算有些见识,巴不得他把崇祯说服,料不到他竟是这副模样,纷纷不屑地白了他一眼,一齐转向孙承宗。 孙承宗轻轻咳了一声,出班道:“目前,各地的勤王军正昼夜兼程的赶往京师,皇上此时若是撤离京师,必引起全国性的混乱,大明江山恐怕就真的危险了。” 崇祯终于积攒了点儿气力,反驳道:“撤离当然不好,除非迫不得已,朕也不想撤离,可是,到了今天这个时候,不撤离又能咋地?” 王洽接话道:“各路勤王兵虽屡遭败仗,京城的卫戍部队却还丝毫未受损,后金军别看一时猖狂,要攻下北京城却还不易。待各路勤王兵到了,我们再一一跟他们清算。” 朝臣们闻言,纷纷道:“所言甚是。” 崇祯执拗地道:“万一在他们到来之前,城破了可该咋办?” 孙承宗拍着胸脯道:“果那样的话,臣愿意性命相拼,护得皇上周全。” 崇祯道:“朕相信爱卿的忠诚,可是,朕的上万精兵尚且不能护得朕周全,爱卿一人之力,如何护得朕周全?” 李标等忙道:“臣等亦愿以性命护得皇上周全,请皇上收回成命。” 崇祯听他们说的坚决,摇了摇头,道:“总兵赵率教、满桂、孙祖寿、麻登云、黑云龙、朱国彦等死了,遵化巡抚王元雅、总理蓟辽保军务刘策等也死了,咱们君臣难道都要死绝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哪。” 说着,抬眼去看朝臣们,见他们毫不为之所动,顿了顿脚,赌气道:“好,既然你们都坚持,就听你们的,你们看着办吧。” 说罢,竟转身而去。 朝臣们无奈地摇了摇头,王洽道:“诚如皇上所言,我军战将确损失严重,现在要说帅才,便只有马世龙了,就让他指挥各路援军,保卫京师吧。” 朝臣们想了想,纷纷称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长使英雄泪满襟 与之同时,多尔衮暴躁起来,近乎质问道:“袁崇焕已经被抓了,满桂也死了,余者皆为手下败将,为什么就不能直下北京城?” 多尔衮话音一落,豪格等纷纷道:“所言不错,正该如此。” 范文程不急不慢,却毫不客气地道:“诸位这样认为,说明诸位对明朝还太不了解,明朝地大物博,能统兵者又岂止一个袁崇焕一个满桂?” 多尔衮反驳道:“明朝如此厉害,缘何又败于我等之手?先生身为汉人,是不是有夸大汉人之嫌?” 其他人显然也是这样的意思,闻言,看了看皇太极,而后一齐不怀好意地转向了范文程。 皇太极一直都在冷静地观察着,无疑地,他也倾向于直下北京城,但听多尔衮居然说出了此等话,怒斥道:“大胆,尔等胆敢再说此等屁话,定斩不饶。” 多尔衮等忙低了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但听他又道:“先生乃吾师,尔等有机会跟吾师争论,那是尔等的福分。”说完,满脸笑意地看着范文程,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见他竟如此护着自己,范文程刚才的不悦一扫而光,继续道:“且不说京畿地区的勤王兵,单是城上的卫戍部队,我敢断定,阻击我等至少不会少于数月。 数月之后,各地的勤王兵就会相继到达京畿地区,因攻城而疲惫不堪的我军必要陷入重围,诸位想想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其实,诸位不用想也知道。所以,我建议,我军还是坚持原来的战略。战争嘛,都是有目的,自古以来,没人会忽略战争的目的。” 济尔哈朗道:“是不应该忽略战争的目的,可是,经过了最近一段的攻掠,北京城附近已掠无可掠,难道我军就在这里干等着?” 范文程行至地图前,用手一指,道:“当然不能干等着,我军不妨西趋良乡,克固安,那里同样是富庶之地。”说完,仰视着皇太极。 皇太极在快速地思考着,心中再无迟疑,道:“好,就依先生之言,西趋良乡,克固安,而后回来痛痛快快地过个年,在明朝各地的勤王军赶来之前北返。 嗯,北返的时候,咱们也不能闲着,永平、迁安、滦州、遵化等,咱们也要一并收入囊中,而且不能再跟过去那样,任由他们既降复叛,咱们必须要安排咱们自己人来把守。 哈哈,咱们既然来了,就不能空着手回去,更不能跟熊瞎子掰玉米那样,掰一棒扔一棒。” 见其主意已定,诸将不敢再言,各自依命而行。 再说崇祯,转身回至后宫,纵使周后寸步不离地陪伴左右,仍在恐惧不已。为了缓解这日甚一日地恐惧,崇祯严令战事一概不得传入宫内。 事实是,没有消息比有消息更可怕。之前如果说还只是恐惧,之后的崇祯完全是在心惊肉跳了。 如此过了年,再过了一个月,已是来年(1630年)的三月。 这日,崇祯正魂游天外地躺着,王承恩匆匆进来道:“启禀皇上,通奴撤兵了。” “撤兵了?”崇祯自语着,猛地坐起身来,直盯着王承恩。 王承恩鉴定地点了点头,感叹道:“撤兵了,只可惜通奴兵所过之处都被糟蹋了。”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崇祯缓缓地站了起来,或许因为久不站立,他竟晃了晃,但他很快就稳住了,抬脚往外走。走了几步,见王承恩仍在只顾着感叹,嗔怪道:“你个奴才,呆在那里作甚,还不快走?” 经了他这一提醒,王承恩登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跟了来,边走便问道:“皇上,咱们去哪儿。” 崇祯提高了声音道:“听说勤王军有个叫秦良玉的女帅,朕要平台召对她,你速去传旨。” 说着,见眼前就是保和殿,目不斜视地进了殿,突然诗兴大发,提笔写下。 写罢,见一女将已跪在地上侯旨,知必定就是秦良玉了,忍不住暗想:“哼,朕虽不能跟先祖那样上阵杀敌,但朕能把文武拢在身边,这才叫大略,朕是皇上,朕不缺大略。” 暗想着,嘴上已道:“下跪者可是女帅秦良玉?” 闻知皇上平台召对,秦良玉已然感动万分,听得他动问,忙磕头不止地道:“正是末将秦良玉。” 崇祯存心要把戏演足,见其这样,索性起了身,过来亲自搀扶她,边扶边道:“朕闻爱卿为进京勤王,把家中资财拿出作为军费,真忠臣良将也,当为群臣楷模。” 秦良玉心里欢喜,待要谢恩,崇祯已又道:“对于忠臣良将,朕从来不吝赏赐,朕决定,赏爱卿钱币牲畜酒水若干。” 秦良玉忙道:“谢皇上隆恩,秦良玉定当誓死捍卫皇上,捍卫大明。” 崇祯笑道:“先不忙着谢,还有。”说着,去龙案上取了所写之诗,亲自交于秦良玉手上。 秦良玉毕恭毕敬地接过,凝目来看,但见上面写道: 其一 学就西川八阵图,鸳鸯袖里握兵符。 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 其二 蜀锦征袍自翦成,桃花马上请长缨。 世间多少奇男子,谁肯沙场万里行! 其三 露宿风餐誓不辞,饮将鲜血代胭脂。 凯歌马上清平曲,不是昭君出塞时。 其四 凭将箕帚扫匈奴,一派欢声动地呼。 试看他年麟阁上,丹青先画美人图。 秦良玉已是喜不自胜,忙再次跪倒磕头,嘴里道:“皇上过奖了,末将怎么敢当?” 崇祯道:“当得,当得,完全当得。”说完,哈哈大笑。笑毕,见朝臣们均已闻讯赶来了,想自己几个月未见他们,该给他们说点儿什么,便环顾了一下他们,道:“通奴作乱时,朕竟突然身体欠恙,亏得众爱卿众志成城,击退通奴,都有功。” 朝臣们不想他竟会如此说,或暗喜或愣怔,一时间,竟安静了下来。 崇祯自得地笑了笑,未及再说,温体仁上前一步道:“臣有本奏。” 崇祯心情正好,道:“呈上来吧。” 温体仁小碎步上前,亲自交到了崇祯的手上。 崇祯看罢,暗想:“哼,朕就知道你又要处置袁崇焕,袁崇焕胆敢藐视朕,当然该死,但其所犯之罪,并非就如你所说。”暗想着,崇祯促狭心立起,故意半晌不语。 温体仁果如崇祯所料急了起来,待要上前说话,崇祯已冷冷地道:“该杀!乱臣贼子都该杀!不杀一便不能儆百!朕决定,八月十六日(9月22日),凌迟处死袁崇焕,抄没家产,家人流放。” 正极力设法营救袁崇焕的朝臣们大惊,未及说话,崇祯又道:“另外,即日起,着令周延儒入主内阁,协助朕处理政务。” 说完,起身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自成不平起兵变 李自成笑毕,转身甩开大步,直奔甘肃甘州(今张掖市甘州区)。 其时,乃公元1629年(崇祯二年)二月。 一路上昼行夜宿,这日,到得甘州,听人说甘州总兵杨肇基正命参将王国在招兵,心里欢喜,忙寻了过来。 但见报名处附近虽聚了不少人,却并没有人上前报名,忍不住奇道:“大丈夫正该吃粮当兵,保家卫国,大家却因何迟疑不前?” 一壮汉道:“看壮士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外地来的吧?” 李自成点了点头,道:“正是。” 这壮汉道:“也难怪你不知了,这招兵是假的。” 李自成疑惑道:“假的?怎么会呢?” 这壮汉压低了声音道:“看你应该也是个实在人,我就豁出去告诉你吧,负责招兵的这个参将王国,最是贪婪,所谓的招兵不过就是个幌子,为的是骗取上司的粮饷。” 李自成“哦”了一声,道:“遭遇荒年,上司拨给的钱粮不够,适当弄点儿改善士兵的生活,也不为过。” 这壮汉不屑道:“改善士兵生活?你也太善良了吧?哼,全装进了他自己的腰包。不仅如此,据士兵们讲,他还经常克扣军粮,士兵们都吃不饱。 你想想,现在盗贼蜂起,吃了这粮,必要去打仗的。哼,连饭都吃不饱,还想让人去给他们卖命,傻子才肯呢。” “他必是太偏执了,唉,没办法,世道艰难,人都容易偏执。”暗想着,李自成道:“应该不会吧,纵使真的这样,吃不饱也总比没得吃要好吧。”说完,引了李过等径直往报名处而来。 这壮汉想想也是,稍顿了顿,冲同伴们挥了挥手,一齐在后面紧紧跟随。 见李自成叔侄过来,后面还跟着一大溜的人,报名处的士兵意外地问道:“报名?” 李自成朗声道:“嗯,快给登记吧。” 士兵闻言,忙要登记,突有一人过来,推开两个士兵,亲自给李自成叔侄登了记,又过来握了李自成的手,道:“好,我叫王国,本军参将,我决定了,提拔你做把总。”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杨肇基认为,和平时期吃吃空饷也就罢了,以目前的局势,指不定哪天就会有战事,可不敢再尽弄些吃空饷的事儿,必须要实实在在地招些兵马,以备不时之需。 参将王国却不懂他的心思,依然是外甥打灯笼——照旧,半个月过去了,自然一个兵也没招到。杨肇基大怒,把王国叫去狠狠地骂了一通。 王国满腹委屈,回到招兵现场,扯着嗓子吆喝了一通,见没人肯理,正自泄气,见有人引了这么多人过来报名,焉能不喜出望外? 李自成做梦都没想到会这样,忍不住想:“莫非那壮汉所说有假?不该呀,那人看起来也算是一条汉子,怎么能说谎呢? 对了,莫非这个王国竟是个爱才之人?可是,爱才之人又怎么会贪婪呢?还有,他又不识得咱,又怎知咱有才呢?” 暗自快速地转着念头,李自成嘴上已道:“多谢将军提拔,自成愿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国因一时激动失言,正自后悔,闻得李自成如此说,暗自盘算道:“咱的话已经说出去了,焉有再收回来的道理?哼,怎么就不能收回来,咱想收就收,只不过那样太有损咱的威信了。 看他这模样,听他说这话,应该还算上道,如果好好调理,指不定能成为咱的帮手?现在这世道,到哪里少了帮手也不行。对了,咱且拢住了他。” 拿定了主意,王国笑道:“本参将知道你一定感到很奇怪,没办法,谁让本将军爱才哩?你也无需多想,只管好好干就行。” 说完,回身命士兵去取了把总服,亲自帮李自成穿好了。 李自成不知其意,只当幸运遇到了知己,心里免不了要暗自发誓,日后必唯他马首是瞻。 如此过了几个月,已是冬季。 因为后金军进犯京师,朝廷急调四方军队赴京勤王。李自成所在部队由参将王国率领,向京师开拔。行至金县(今甘肃榆中),天色已晚,不得不安营扎寨。 扎下营寨后,李自成懒得动,不,准确地说,他要重新理一理自己的思路,便一个人于帐中边烤着火,边在想:“朝廷拨发的粮饷虽说不足,却也不至于让士兵们受冻挨饿,必是王国从中弄了手脚。 咋办呢?去找他吧,他是提拔咱的恩人,咱没有证据,又该如何说?不去找他吧,恐怕到不了北京,士兵已饿死冻死了。” 正犯难,见侄儿李过闪身进来,问道:“有事吗?” 李过轻声道:“他们已经查明了,事实果如叔父所料,军饷真的被王国贪污了。” 李自成“哦”了一声,道:“有证据吗?” 李过道:“他们暗中制服了王国的一个亲兵,据这个亲兵讲,军饷就藏在县衙,他亲眼看到的。” 李自成气愤地道:“这个王国,当真不成话,都到了什么时候了,还敢这样贪?”说完,转向李过又问道:“他们打算怎么办?” 李过略带兴奋地道:“他们决定去向王国讨饷,给便罢了,若是不给,反正横竖都是个死,就跟其他的部队那样,杀死王国,去做盗贼。” 李自成没少听说过士兵为讨饷杀死长官的事儿,知李过所说不假,沉思着道:“他们准备如何行动?” 李过道:“他们也没多少主意,原本想请叔父带着他们干,但念及叔父跟王国的关系,又不敢来找叔父,所以,他们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齐涌进县衙去抢。” 李自成恼道:“亏得叔父平日里拿他们当兄弟,他们居然这样待我?” 李过未及答话,帐外突又进来了十几个人,李自成认得,这十几个人正是他们领头的,知李过必是跟他们串通好了过来试探自己的态度,用手指点了点李过额头,道:“你呀——” 事实正是如此,不过,李过已探明他的态度,又见他并无责备之意,吐了吐舌头,而后转身跑到这十几个人中间站了。 李自成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都不说话,知他们在等着听自己的意见,也不客套,道:“这事儿还得做两手准备,若是王国给了军饷,咱们不能学其他的部队,还得去京城,毕竟京城正遭受外敌入侵,他们才是咱们真正的敌人。 若是王国坚持不给,咱们无法进京勤王,索性就杀了他。不过,那样的话,咱们就真的跟官府作对了,再无回头路了。 既然再无回头路了,咱们就必须给自己找好退路。我想过了,王左桂的农民军离这儿最近,咱们就去投他。” 这十几个人齐声道:“就依李把总所言。” 李自成道:“好,跟我走。”说着,转身出了营帐,径奔县衙。 王国跟县令正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痴痴地笑,冷不丁地见李自成带了人进来,大怒道:“尔等想干啥?” 李自成冷笑道:“过来领我等的军饷。” 王国喊了声“大胆”,而后冲门外道:“亲兵何在?还不快给我拿下这伙反贼?” 门外的亲兵早已被制服,哪里还会有人听命?王国见无人应声,顺手抽出了宝剑,嘴里喊着“杀死你这个忘恩负义之徒”,直向李自成刺来。 李自成侧身闪过,待要说话,这十几个人早已上来,把他和县令砍成了肉酱。 李自成见了,摇了摇头道:“实非我所愿哪,唉,没办法了,事已至此,就依先前所定行事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为保主张弄假绩 杨鹤看似不慌不忙,实则心里莫名其妙地涌上了一股浓浓的哀伤:“咱的正确主张为什么总得不到别人的响应呢?难道他们竟认识不到?不该呀,咱讲的很明确啊。” 想着,杨鹤生了气:“哼,咱为什么非要别人响应呢?” 有个声音立即反驳道:“别人不响应,就说明别人不支持你,关键的时候还要绊你一腿。” 杨鹤道:“咱行的正,做的端,咱又怕啥?” 那个声音又道:“你怕啥?你以为你是皇上吗?皇上才金口玉言哪。” 杨鹤道:“咱又怎么敢跟皇上相比?但是,皇上既然把重任交给了咱,咱就要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完成皇上的重托。” 那个声音道:“人哪,都不是生活在真空里,你要这样,可得当心哪。” “这分明就是推脱嘛,如果人人都为了自己而推脱责任,皇上的宏图伟业还怎么实现?”杨鹤暗想着,懒得再辩,一个人去坐了,一时间竟不知所依。 这时候,中军进来道:“启禀总督,后金军绕开关宁防线,转道蒙古,破长城,直逼京师,皇上命延绥、宁夏、甘肃、固原、临洮的五位总兵官速进京勤王。” 杨鹤猛然坐直了身体,问道:“他们依旨行事了吗?” 中军道:“依旨行事了。” 杨鹤“哦”了一声,感慨道:“多少年了,朝廷对后金就实行堡垒推进、经济封锁和外交联盟政策,竟没能遏制住它,唉,大患哪,但愿此次能借机永除后患。” 说完,半晌不语。 中军识趣地退了出去。 杨鹤忍不住又想:“皇上那边指定够难的了,咱怎么才能帮到他呢?没有别的办法,咱把陕西这边的事儿办好,就是对皇上最大的帮助。” 拿定了主意,杨鹤不敢怠慢,带了人亲去各地巡视,指导盗贼招抚工作。 人若忙起来,时间过得就快,不觉已是公元1630年的三月。 这日,获知京师消息,杨鹤不由自主地想:“通奴终于退兵了,京师总算得以保全了,可是,皇上为什么要杀袁崇焕呢?这岂不是在自毁长城吗?” 想着,竟自摇头叹息。叹息毕,转向一属官道:“说说咱们这里的情况吧。” 这属官道:“去年冬天,甘州总兵杨肇基帐下把总李自成,于金县(今甘肃榆中)发动兵败,杀死参将王国和当地县令,转投盗贼王佐桂。 不久,又有一叫做张献忠的,响应盗贼王嘉胤于米脂起兵造反,自号八大王。 继李、张二贼之后,延绥部队的逃兵和甘肃部队哗变的士兵,担心被杀头,都和贼兵联合了。 经了这一联合,各路贼兵自觉声势日大,纷纷蠢蠢欲动。 正月,王左挂等攻打宜川,被知县成材打退,转攻韩城。参政洪承畴领兵抵御,俘获、斩杀了三百多人,韩城之围解除了。贼兵开往清涧。 二月,延安知府张辇、都司艾穆在延川进逼贼兵,收降了贼首王子顺、张述圣、姬三儿。 摄于官兵威势,贼首王虎、小红狼、一丈青、掠地虎、混江龙等投降。” 听到这里,杨鹤的脸色稍霁了些,接话道:“年前的那次会,我就讲过,只要盗贼胆敢袭扰官府,必予严惩。 不过,对于盗贼,还是要以招抚为主的,这可是经过皇上恩准的。 这样吧,王虎、小红狼、一丈青、掠地虎、混江龙等既已降了,就给他们发免死文书,安置到延绥、河曲一带。 上次会议之后,我也想过了,他们之所以既降复叛,就是因为生活没有着落。只要他们生活有了着落,必不会再反复。今后,凡降贼都可照此办理,给予安置。” 说着,见众人皆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又道:“当然,他们获得新生也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我之前所说过的,他们必须向皇上的座席,跪拜,口喊万岁,聆听皇上的指示,而后发下誓言,或归伍,或归农,永不做贼。” 听他说的庄重,众人不敢再言,这属官迟疑着又道:“另有盗贼王嘉胤部洗掠了延安、庆阳,不知该不该上报朝廷,还请总督大人明示。” 杨鹤闻言,一愣,旋即想道:“经历了通奴入侵,朝廷上必然要草木皆兵,如果就这样报上去,皇上势必要质疑咱的策略,咱必又少不了费口舌,还是算了吧,反正这事还要靠咱来处理。 咋处理呢?王嘉胤部势力不小,必须要驱散他们,否则,根本无法招降。 而驱散他们,单靠府兵肯定不行,必须要有一名战将来统率。战将都去京师勤王了,哪里去找?对了,就用老将杜文焕。” 想到这里,杨鹤假意道:“通奴刚退,朝廷的事务必然千头万绪,我等此时若是连这等小事也去打扰皇上,不说皇上责备,我等又于心何忍?还是算了吧,咱们自己处理就是。” 这属官想想,深以为然,却又不知该如何处置,问道:“还请总督大人明示。” “明示,明示,不是推脱责任吗?”杨鹤暗想着,有些不耐,讥笑道:“这等小事还要本总督明示吗?你们都是干啥的?” 说着,见这属官一脸地尴尬,心里极为自得,又卖弄道:“其实,也怪不得你,这事看似简单,解决起来却并不容易。这样吧,命老将杜文焕出马,驱散他们,而后招抚他们。” 杜文焕,杜桐之子,字弢武。博通文史,能吟、咏诗歌。天启七年(1627),起镇宁夏。宁远、锦州告警,诏文焕驰援,俄令分镇宁远。进右都督,调守关门。不久告病归家。 闻得杨鹤相招,知其艰难,欣然领命,署延镇事,兼督固原军。 其时,王嘉胤所部打下黄甫、清水、木瓜之后,又攻占了府谷。 杜文焕不愧为沙场老将,也不着急,命人探准了王嘉胤的大营,率部直攻过去。 王嘉胤所部虽众,战力却终究不比官兵,几个会合下来,已然败下阵来。 杜文焕率部乘势追杀,直至其涌进了山西,方才停了下来。 与之同时,已经接受招安的贼首王左桂因为白汝学来攻打绥德州,打算从中接应。得知其阴谋后,巡按李应期与承畴设计在绥德诛除了王左挂及其派出的五十七人。 杨鹤闻报,大喜,道:“如实上报朝廷吧,也算是给皇上再添一喜。”说完,又觉不妥,改口道:“不,不要说王嘉胤所部涌入山西,就说被驱散了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帝意无常决生死 做出了凌迟处死袁崇焕的决定后,崇祯有好长时间冷不丁地就会自问“袁崇焕当真该杀吗?”,亏得“春讲”开始才让崇祯暂时放弃了自问。 崇祯没当过太子,没有机会像太子那样出阁读书,所以,崇祯对“春讲”极为重视,期间常常赐酒饭,赏钱银。“春讲”进行了近三个月,至六月初方才结束。 显然地,“春讲”一结束,崇祯的自问再度泛了上来,而且越来越强烈。 这日,崇祯提高了声音道:“朕知道的,朝臣们的想法都不干净,你们是朕的家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害朕,你们说,袁崇焕当真该杀吗?” 崇祯这话是冲向周后、田妃、袁妃三个讲的,田妃、袁妃两个不知他缘何突然发问,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周后却清楚,知他已为难至极,沉思着道:“臣妾闲暇时,读过几篇闲书,上面倒有一说法……” 崇祯打断了她,却又催促道:“皇后快快说来。” 周后道:“君臣和,社稷必兴。臣妾对袁崇焕了解不多,但臣妾闻听,袁崇焕所犯之罪皆莫须有之罪,皇上为什么非要杀之呢?” 崇祯道:“莫须有,对,莫须有,但这个袁崇焕太不知自爱,弄得弹劾他的大臣占了十之八九。” 周后道:“按照通常人的理解,遭人围攻者,多为奸邪之徒,但据那闲书上讲,至忠至诚者,往往也容易遭人围攻,而且尤为甚,皇上当三思哪。” 崇祯果然沉思起来,半晌,方始道:“皇后所言也不无道理,却忽略了一点儿,便是朝臣们为什么要忠于朕这个皇上?” 说着,转向三个,见三个皆摇头不语,继续道:“那是因为朕能给他们权力,让他们风光让他们有利可图。如此说,问题又来了,他们为什么忠于朕这个皇上,而不是别人?因为他们是大明的朝臣,他们必须要敬畏大明的皇权。 也就是说,正因为大明的皇权,他们才肯认朕这个皇上。如果没有了大明的皇权,朕,还有你们,没人会搭理。 而这个袁崇焕呢?最让朕不能容忍的,就是居然敢藐视大明的皇权。所以,纵使他有天大的功劳,朕也不能容他。” 说完,他竟咬牙切齿,一脸的狰狞。 周后、田妃、袁妃纷纷低了头,气都不敢大声喘一口,偏有一太监不识趣地匆匆进来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哪。” 崇祯一愣,脸色稍霁了些,道:“啰嗦,快说。” 这太监稍稍平息了一下,道:“五月,新任兵部尚书、大学士孙承宗,抓住通奴大贝勒阿敏、贝勒硕托领兵5000余人入关与阿巴泰换防之机,命山西总兵马世龙、锦州总兵祖大寿、山东总兵杨绍基等统兵围攻滦州。 阿敏在永平得知滦州被围,派大将巴都礼领兵数百赴援,并缩短战线,将迁安通奴守兵撤至永平。我军歼灭巴都礼所率援军后,遂用红夷大炮轰击滦州城,尽毁城楼。 通奴守将纳穆泰虽负隅顽抗,却不敌我军攻势,于十二日夜弃城奔赴永平,途中遭我军马世龙部截击,损失将士400余人。阿敏连续受挫,被迫全线撤退,返回盛京。我军收复滦州、永平、迁安、遵化等四城。” 崇祯闻言,高声连连道:“好,果然值得恭贺。” 说完,犹嫌不足,又道:“朕倒不是在乎四城的得失,更重要的是,这一仗解除了通奴以遵永四城为进攻立足点,时时对京畿地区的威胁。 还有,这一仗也说明大明的军队是不可战胜的,哼,朕的面子比天还大。” 说到这里,蓦然记起这太监似乎曾提及祖大寿,问道:“你是说祖大寿也参加了战斗?” 这太监点了点头,道:“嗯,据孙承宗讲,不仅参加了,而且起到了最关键的作用,这些关宁军哪,就是稳准狠。”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崇祯却突然感到了失落,转身冲周后等挥了挥手。 周后等会意,转身退入内宫。 崇祯待他们走了,才又开始想:“看来,祖大寿确乃能将,离了袁崇焕照样能打仗,之前之所以不听号令,必是受了袁崇焕的蛊惑。哼,看来还是朕的皇权要胜过袁崇焕的小恩小惠。 既如此,若是朕除了袁崇焕,他必要一心一意地忠于朕。会那样吗?怎么就不会?别看袁崇焕的那信写得正义凛然,皇权终究才是无上的。 对了,朕就拢住这个祖大寿。不过,要拢住这个祖大寿,不仅要清除袁崇焕自己,凡是跟袁崇焕有勾连的,必须一并清除,就跟朕清除客魏一样,除恶务尽。” 拿定了主意,崇祯佯做不经意地道:“他们是不是都来向朕恭贺了?不要让他们再等了,让他们进来吧。” 这太监忙去传旨,他们正等的心焦,闻传,一齐进来,嘴里跟抹了蜜似地,好听话说个不断。 崇祯也不去打断他们,直到他们自觉无话可说住了嘴,才瞥了一眼周延儒和温体仁,问道:“众位爱卿除了恭贺朕,难道就没有点儿别的要说的?” 崇祯之所以能够最终下定决心除掉袁崇焕,自少不了周延儒和温体仁两个在崇祯的耳边不停地唠叨。崇祯主意虽定,但觉得若是没人说话,自己贸然提出还是有些不妥,故此才有这一说。 周延儒和温体仁焉能不懂?但周延儒已为首辅,必须要拢络各方面的人,不想主动出头得罪人。所以,任由温体仁再三以目示意,就是不肯说话。 温体仁无奈,出班道:“遵永四城的收复,彻底消除了通奴对京畿的威胁,百官及京畿百姓才终于能够安下心来,检视自己的损失,当真损失惨重哪。 痛定思痛,皆以为全因袁崇焕纵敌抢掠之故,杀袁呼声日益高涨,皇上若是不及早定夺,恐损及朝廷威严哪。” 温体仁所说,竟也是实情,但其中自也少不了他的挑唆蛊惑。 朝臣们虽心知肚明,却苦于没有证据,一时间,居然也无言以辩。 崇祯巴不得这样,清了清嗓子,冷冷地道:“袁崇焕的事儿,上次已经确定,不必再议。 原兵部尚书王洽、工部尚书张凤翔两个已免职,但这两个跟袁崇焕多有勾连,务必把这两个收监,以防其生乱。 韩爌、钱龙锡、成基命、李标等,辅政无功,却处处袒护纵容袁崇焕,朕命韩爌、成基命、李标去职,钱龙锡去职流放。” 这些人被清除了,哪里还会再有人站出来说话? 崇祯暗笑了笑,不想再有人啰嗦,随即又问道:“杨鹤那边怎么样了?” 这可是拢住杨鹤的好机会,周延儒焉能放过,立即上前道:“杨鹤赶巧有奏疏报来,说剿抚并用的策略生效了,陕西的盗贼已被驱散。” 崇祯闻言,心里高兴,道:“这个杨鹤,果然有些门道。好,既然他的策略奏效,那就继续按他的策略办,对那些盗贼就以抚为主。” 说着,崇祯起了身,却又白了温体仁一眼,见他低着头闷闷不乐,暗道了声“哼,别以为朕不知你所想。”,重又坐了下来,道:“李标等人去职后,内阁空缺,朕命温体仁入阁。” 说完,又偷偷瞄了温体仁一眼,见他眼睛一闪,故意佯做要走的样子。 果然,温体仁急道:“启禀皇上,臣还有本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交锋只为除绊脚 崇祯闻言止了步,却不说话,两眼直瞅着温体仁:“着啊,朕就是要让你们说话,你们都不说话,朕怎么能知道你们之所想?” 温体仁正暗骂周延儒,蓦听得崇祯命自己入阁,心里一喜,旋即想:“人之所以前进起来会有不顺,皆因为路上有绊脚石。绊脚石当然也是有变化的,之前或许还是助力,转眼间助力就能变成绊脚石。 就似周延儒,在清除袁崇焕和东林党人的时候,他就是助力,现在咱也入了阁,他却为首辅,岂不正是咱的绊脚石?不除了他,咱怎么才能做首辅? 什么,他帮过咱?哼,什么叫帮?他是助咱入了阁,可他借着咱也拢络了不少党羽,至多也只能算是互相利用。 哼,现在该是清除他的时候了。不是吗?在处置袁崇焕和与之相干的钱龙锡等人的问题上,他分明就是在耍滑头,咱岂能饶他? 他现在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直接攻击他,显然不合适。对了,还是老办法,先剪除其党羽,而后再办他。可是,选择什么时候合适呢?” 快速地想着,见崇祯居然要走,心有不甘,忙出了声。待见崇祯静候自己说话,方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拿定主意,急切间,居然记起一事来,似乎周延儒对之态度暧昧,忙道:“臣有一事,请皇上定夺。” 崇祯道:“讲。” 温体仁稍顿了顿,道:“太仓有叫张溥、张采的,因曾同窗共读,形影相依,声息相接,乐善规过,互推畏友,时人称为‘娄东二张’。 就是这个‘娄东二张’,去年于苏州尹山(今属苏州吴中区郭巷街道)举行了团体‘复社’,与会的有云间几社、香山同社、浙西闻社等十几个社团。 其成员多为青年士子,有将近3000人之多,自称是张溥门下,从之者几万余人,妄言什么‘蠲逋租,举废籍,撤中使,止内操’。 临西县知县陆文声,告发张溥等结党,称其‘倡导复社以乱天下’。 臣亦深以为然,日后,若是这些人相继登第,文武将吏及朝中士大夫、学校中生员皆自称张溥门下,成何体统?臣建议,皇上宜从速下严旨察治。” 崇祯道:“除朕之声,天下不该再有二声,好,就依爱卿之言,严旨彻查。” 温体仁满心欢喜,道了声“遵旨”,便欲去办,却听周延儒道:“不可,万万不可。” 崇祯一愣,问道:“异声古来都是祸乱之源,周爱卿缘何要阻止?” 周延儒道:“为皇上计,臣曾专门研究过,臣以为,之所以有人会把之称为异声,皆因对之了解不够所致。 据臣了解,他们虽有些言过其实之言,其宗旨却以宗经复古,切实尚用相号召,切磋学问,砥砺品行,反对空谈,密切关注社会人生,跟皇上所倡导的并无二致。 其实,除了‘复社’,‘仁会’在民间也有所发展,他们以救饥、衣裸、施诊、葬死、舍旅、饮渴七端为急务。 他们之所以会产生和发展,时代发展使然。皇上不是也重用徐光启了吗?怎么能说他们祸乱天下呢? 臣以为,朝廷宜加以规范限制,切不可为之再兴大狱。就似杨鹤的招抚,既然能让之为我所用,何苦非要去逼他们呢?” 周延儒说这番话,除了他对复社和仁会并无恶感之外,更要限制温体仁。 他早已感受到了温体仁野心的膨胀,所以,他总在低调自保,但他不能任由温体仁逾越他的底线:“不是吗?他向皇上说这些啥用意?咱作为首辅,纵使他说的都对,他让咱落在他的后面,岂不是要让咱难堪?哼,休想。” 温体仁在想:“哦,他这是准备跟咱开战哪。好,来吧,就从今天开始。” 暗想着,温体仁抬头去看崇祯,但见崇祯沉思着,待要说话,崇祯已道:“周爱卿所言在理,好吧,对复社、仁会等只作限制,不兴大狱。” “他妈的,皇上还是信他姓周的更多些。”暗想着,温体仁泛上来的搏斗欲淡了下来,心里却愈恨,又不敢声张。好不容易捱到了散朝,回到家里,忍不住破口大骂。 骂毕,仍是余恨难消。又度日如年地过了几日,温体仁命亲信上梳,揭露吏部尚书王永光参与锦衣卫卖官鬻爵。 崇祯最恨官吏结党营私,又觉得上次朝会博了温体仁的面子,想都没想即命温体仁草拟了一道诏书,罢免了王永光,由温体仁的同乡闵洪学替补。 温体仁暗暗自得,退朝后,即于亲信弹冠相庆,彻夜不眠。 王永光于1628年由户部尚书专任吏部尚书,一向支持周延儒的正确主张,理所当然地被认成了周延儒一派的人。 事实上,因为王永光太过清廉,周延儒却并不想把他当成自己人。 纵使如此,周延儒还是不能容忍温体仁的挑衅,密令亲信连夜上梳,揭露大学士钱象坤、户部尚书梁廷栋、巡抚刘可训通同作弊、卖官鬻爵:“哼,你搞掉我一个,我就搞掉你三个,看你还咋嘚瑟?” 温体仁却是不知,次日早朝,自觉胜了一招,总拿眼光去瞄周延儒。 周延儒的双眼的余光早就察觉到了,只管挺胸昂头,一脸的庄重。 这时候,崇祯不急不慢地去龙椅上坐了,猛地一拍御案,道:“大学士钱象坤、户部尚书梁廷栋、巡抚刘可训,实为大胆,居然胆敢藐视朕的三令五申,通同作弊、卖官鬻爵,着令:大学士钱象坤、户部尚书梁廷栋两人罢官,巡抚刘可训罢官削籍。” 这三人可都是温体仁一派的人,温体仁登时明白过来,气急败坏地向前道:“启禀皇上,新科会元吴伟业携带青楼女子前来参加会试,德行亏损;状元陈于泰文章太差,名不符实。这‘两元’都是通过贿赂首辅周延儒买得的,请皇上明察。” 新科状元陈于泰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周延儒,周延儒也正看他,四目相对,陈于泰登时有了底气,不客气地道:“攻击别人的人,肯定都有不可告人的劣迹,所以企图通过诽谤他人以自救。” 崇祯虽然喜欢朝臣们争斗,但他们的争斗切不能影响到朝政,眼见着温体仁还欲再说,崇祯道:“好了,好了,都不要再说了,还是说说会推的事儿吧,尽快增补受袁崇焕一案牵连而空缺的阁员。” 听崇祯如此说,温体仁自觉不好再说,转眼去看闵洪学。 因为曾密议过,闵洪学知道他的意思,道:“启禀皇上,少詹事(掌太子府事的官)姚希盂虽得票最高,但姚希孟在今科的科场中恭维首辅周延儒,应该也算是有涉嫌,涉嫌之人纵使得票再高,也不宜入阁。” “恭维几句也算是涉嫌?”崇祯暗想着,转眼去看周延儒。 周延儒知崇祯对这个姚希盂还算喜欢,迟疑了一下,道:“周延儒原为涉嫌之人,本不该多言,但姚希盂得票最高,说明他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既然他不宜入阁,臣建议不妨就由少詹提升为正詹吧。” 崇祯巴不得,立即接话道:“好,就依爱卿所说。” “哼,既然你周延儒跟咱对上了,咱纵使一时扳不倒你,也不能让你好过。”暗想着,待崇祯说完,温体仁立即道:“按说举贤不避亲,但首辅如此,难免就有培植党羽之嫌。” 说着,转向朝臣们,让自己的表情异常丰富起来。 周延儒气极,待要辩驳,温体仁一派的人已然纷纷附和起来。 周延儒一时间无语,崇祯疑惑地看了一眼周延儒,不满地道:“散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太极用计除阿敏 占据遵化、永平、迁安、滦州四城后,皇太极分兵去攻抚宁。抚宁由明将史可法驻守,不可破,转攻山海关,亦不可破,再攻抚宁及昌黎不下,明四方援军齐至,只好无奈地返回了盛京。 返回盛京,稍作休整后,皇太极即命人把各议政王大臣请了来。 各议政王大臣纷纷道:“回来才没多久,大汗就这样急急相召,莫非又出了啥事不成?” 皇太极笑了笑,道:“老规矩,总结分析一下,找出其中的得失。没办法,只有知得失以得失为鉴,才能更好地图谋哪。” 各议政王大臣闻言,放了心,稍稍思考了一下,纷纷开始发言。 皇太极还是跟往常一样,无论对错,都微笑地听着。待他们发言毕,皇太极才清了清嗓子道:“诚如诸位所言,这次出征,虽说后面的进攻都不顺利,但我们还是实现了‘打击明朝、壮大自己、探明虚实、除掉强敌’的战略目的。” 说到这里,为示强调,他提高了声音道:“尤其是,我们占领了滦州(今河北滦县)、永平(今卢龙)、迁安、遵化四城。从此以后,我们即可以此为据点,虎眈北京。 也可以说,我们意外地为自己铺设了一条进攻明朝的通道。这样,我们的通道就有两条了。” 各议政王大臣纷纷附和道:“大汗英明,此次出征的成就还是很大的。” 皇太极没有接他们的话,只看了他们一眼,话锋一转,道:“成绩当然是有的,不能否认,但还算不上成就。什么叫成就,成就就是完全占领明朝,由咱们旗人治理这块美好而又富饶的地方。 为了实现这一伟大的成就,我们就必须正视自己,特别是不足。 我注意到了,虽说我们取得了一点儿成就,但是我们终究疆域狭小,而且因为土地不如明朝的更优越,势力跟明朝还有很大的差距,所以我们必须更加君臣一心,更加励精图治。此其一也。 其二,明朝毕竟立国年久,其从中央到地方的机构设置,比之我们更实用更灵活更有效。 我记得文馆翻译的历代王朝典章制度有讲过,要想打败敌人,必先学习敌人。在这里,我先吹个风,待时机成熟了咱们也要学习明朝,譬如设置六部,设言官定服制,更定元旦朝贺行礼班次等。 其三,便是我们的心胸不够,譬如我们只顾着抢掠,而忽视了百姓的招抚,对降官的安排也不够好,这也是他们既降复叛的原因之一。 大家千万记住了,江山社稷可不仅仅是一望无际的疆土,更重要的是百姓,还有统治他们的官吏。我们想要的明朝,可不单单是他们的土地和财富……” 正说着,一近侍慌慌张张进来,道:“启禀大汗,大事不好了——” 皇太极闻言,心里动了动,暗自道了声“果不出所料”,嘴上责备道:“大胆奴才,慌张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还不快说?” 这近侍忙道:“滦州(今河北滦县)、永平(今卢龙)、迁安、遵化四城尽皆失守。”说着,偷瞄了一眼皇太极,但见他脸色铁青,却并无怒意,这才又如此这般地把话讲全了。 却是不知,皇太极对四城失守早有预料。正因为早有预料,皇太极才派阿敏去接替其弟济尔哈朗守卫四城。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阿敏虽跟代善、莽古尔泰、皇太极并被封为和硕贝勒,为后金“四大贝勒”之一,却非努尔哈赤的子嗣,而是努尔哈赤同父同母兄弟舒尔哈齐的长子。 努尔哈赤跟舒尔哈齐打小相依为命,努尔哈赤以十三副铠甲起兵,征战各地,统一女真各部,建立后金王朝,也离不开舒尔哈齐一脉的帮助。 无奈舒尔哈齐在随努尔哈赤前往明朝觐见之后,竟然动了分裂反叛的心思,被努尔哈赤圈禁而死。 阿敏对自己父亲的死一直都耿耿于怀,摄于努尔哈赤的威望,更因为成为四大贝勒之一,努尔哈赤在世时不敢表现出来。努尔哈赤去世后,尤其是皇太极继位后,阿敏终于爆发了。 其时,后金还是四大贝勒共同理政。皇太极虽贵为大汗,却处处要受阿敏的牵制,而且阿敏的不臣之心越来越暴露无疑。 纵使如此,皇太极却找不到除掉阿敏的理由,而且为了不影响自己抱负的实现,皇太极也不想表现的太过刻薄。所以,当预料出现时,皇太极虽不想四城有失,却还是毫不迟疑地派了阿敏。 因此,待这内侍把话讲完,皇太极用眼的余光打量一下各位议政王大臣,但见他们尽一脸的惊愕,心里有了底,故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却不说话。 各位议政王大臣,跟这内侍一样不知皇太极的心思,见其这样,只当他顾念兄弟情分,不好说话,纷纷出言谴责起来。 阿敏平日妄自尊大、专横跋扈,积怨甚多,各位议政王大臣不一会儿就列出了阿敏诸如“(太祖在时)挑嗾其父,欲离兄汗。”“自视为汗,欺凌在下诸贝勒”“丢弃永平,残杀降民”“使恶名扬于天下”等等十六条罪状。 赶巧这时,全国各地谴责和杀阿敏以谢罪的奏疏,雪片一样飞了进来。 皇太极见火候已到,冷冷地道:“阿敏现在哪里?” 莽古尔泰冷笑道:“能在哪里?肯定在府里数他抢来的那些金银珠宝。” 皇太极佯作怒极道:“数金银珠宝?哼,这哪里是一个贝勒所该为?来人哪,还不快去把他请来?” 众内侍闻言,待要动身,却见阿敏一步闯了进来,道:“不用请了,咱家来了。” 阿敏自兵败那一刻,不,准确地说,应该是自领命那一刻起,就知道今天的结局。所以,他并不慌张。 见其这样,皇太极愈发有气,质问道:“阿敏可知罪?” 阿敏哈哈大笑,笑毕,反问道:“有罪?我何罪之有?哦,你是说丢了四城的事吧,我问你,不要说我,换了任何人,你以为四城就能守得住吗? 别假惺惺了,你知道的,全天下都知道的,四城守不住,你不过借机想除掉我,来吧,爷也是一条汉子,爷不怕,十八年之后,爷还是一条汉子。” 被他言中了心思,皇太极一时间竟不知说啥才好,转向各位议政王大臣,道:“他毫无反悔之心,恬不知耻地死不认罪,诸位说说吧,他该当何罪?” 代善道:“议政王大臣会议刚已议定,阿敏罪大当诛,大汗就宣布吧。” 代善话音刚落,各位议政王大臣纷纷附和。 皇太极稍顿了顿,近乎一字一句地道:“好,你也听到了,不过,我不杀你,我只圈禁你,你的职位由你弟弟继承。哼,咱们后金就是讲究功过罚相当。” 阿敏讥笑道:“功过罚相当?圈禁?哼,收起你假惺惺的这一套吧,阿敏既已到了这一天,随你吧。” 说完,不等侍卫们近前,转身昂首挺胸而去。 皇太极呆呆地目送其离去,半晌不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后金再度返辽东 其实,皇太极在想:“哼,咱不似你,所要的永远都是结果,而不是意气。意气是什么,是损毁人威信和事业的杀手,只有无所作为的人才喜欢。” 想着,怒气已然消了,却努力地让自己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各位议政王大臣却信以为真,纷纷劝道:“大汗切不可为这等不肖之徒生气,为后金的前途命运计,千万要保重哪。” 听他们说的情真意切,皇太极知事已成,心里欢喜,佯作无奈地道:“都是爱新觉罗的子孙,唉,我不想生气,可,你们想想,我能不生气吗?” 说着,见众人尽皆点头,叹了口气,继续道:“还好,有你们的支持和谅解,这就够了。算了,还是不说了,再议议咱们的方略吧,这个阿敏,让咱们不得不改变咱们的方略。” 代善道:“是啊,原本咱们还可以两条腿走路,如今就只剩下了辽东一途了。” 莽古尔泰接话道:“袁崇焕虽已死,但明朝小皇上又启用了袁崇焕的师父孙承宗,这个孙承宗虽已年近七旬,大家都知道的,跟袁崇焕一样不容小觑。” 众人闻言,纷纷称是,一脸的悲观。 “气可鼓而不可泄,咱费尽口舌才总算把他们的热情调动了起来,决不能让之再冷下来。”暗想着,皇太极提高了声音道:“你们以为咱们这次出征明朝,就是实现战略目的,攻占四城,掠夺些财物之类的收获吗?” 说着,抬头扫了一眼各位议政王大臣,见他们奇怪地看着自己,暗笑了笑,又道:“错了,如果你们当真这么认为的话,你们就大错特错了。 是的,这些也算是成绩,但真正的成绩,是咱们通过这次出征,彻底打破了明朝对咱们经济上的封锁、外交上的孤立、战略上的围堵。 可以说,咱们终于脱困了,咱们终于可以跟雄鹰一样,自由自在地飞翔了,难道咱们不值得骄傲不值得祝贺吗?” 无疑地,他的话把刚刚泛上来的悲观一扫而光,众人一齐起了身,高声呼着:“万岁,万岁,万岁!” 皇太极最喜欢这种场面,但他还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停下来,继续道:“至于那个孙承宗,更是不值一提,只要本大汗用上一计,他就得乖乖地滚回老家去。” 众人虽知他从不妄言,闻言,却还是满腹怀疑,又不好出口相问,只好低了头不说话。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信息,反问道:“你们不信,是吧?看样子,是不信。不忙,且听我慢慢说。 你们知道袁崇焕为什么让人恐惧吗?是他训练出来的不可战胜的关宁军吗?非也。 他最令人恐惧的是,一边坚守着关宁防线,一边跟咱们议和。他在真的议和吗?非也。他在向咱们渗透,企图用明朝文化同化咱们,逐步实现他以辽人治辽的企图。所以,他必须死。 而这个孙承宗呢,虽为袁崇焕的老师,也培养出了不少战将,但他跟袁崇焕还是不同的,他极力主张堡垒式推进。 这次返回盛京后,我查阅了他之前的所谓成就,督师辽东四年,他前后修复九座大城,四十五座堡垒,招练兵马十一万,建立十二个车营、五个水营、两个火器营,八个前锋后劲营,制造甲胄、军用器械、弓矢、炮石等打仗用的装备有几百万,开疆扩土四百里,屯田五千顷,年收入十五万。 从长远看,这确是对付咱们最有效的办法。但是,这里面有个致命的弱点,便是耗资巨大,他的屯田收入根本无法满足,必须要明朝朝廷投入巨资。 崇祯原就接了个烂摊子,朝廷没有分毫节余,为了笼络人心,崇祯又自作主张地免除了工商税,他还能往哪里掏钱? 没办法,只能继续加征辽饷。而这几年的明朝偏遇灾荒,据说陕西、山西、甘肃等地已经是流寇四起,再一加征辽饷,势必要内乱不止。 所以啊,纵使阿敏不丢四城,咱们也必须再返辽东,而且,咱们这次再返辽东,不主动进攻,只给明军造成压力,促使孙承宗加快实施他的堡垒计划。 哼,待时机成熟,咱们绕过他的堡垒,给其致命一击,不要明朝小皇上赶他,恐怕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在辽东呆下去。” 待他说完,众人立即由衷地赞道:“大汗真乃诸葛孔明再世,后金焉能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皇太极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满心欢喜,颇有点儿卖弄地道:“让我猜猜,现在的孙承宗在干啥呢?哦,对了,他肯定又在摆弄他的那些堡垒,再具体一点儿,他应该是在赶往大凌河的路上,估计快到了。” 遵永大捷后,崇祯愈发倚重孙承宗,不仅不吝官位赏赐,对其关内外政事的意见,也一概予以采纳。 孙承宗感恩戴德,焉能不誓死效命?此时,果如皇太极所料,已到了大凌河。 为啥呢?因先前高第尽撤宁锦防线,右屯、大凌河等多城被毁。 亲到现场看罢,孙承宗不由犯起了思量。 显然地,他也想到了皇太极所说的那些,但这些城凝聚着他多年的心血,而且,这也会影响到关宁防线的安全。也可以说,没有了这些城,整个关宁防线都是不完整的。 纵使如此不停地劝着自己,孙承宗还是迟迟拿不定主意。 这日,还在犹豫,中军进来道:“启禀督师,据线报,通奴军队正往辽东而来。” “通奴再度返辽东?”孙承宗反问了一句,见中军点了点头,又问道:“现已到了哪里?” 中军道:“通奴兵这次也奇怪,不象是要来打仗,倒似是来度假的,慢吞吞地,一天行不了几十里路。” 孙承宗道:“皇太极乃狡猾之人,无论其如何表现,咱们都要守好自己的防线,莫要中了他的奸计。” 说着,内心坚定起来,又道:“右屯、大凌河等城还是抓紧修好吧。” 中军道:“如此甚好,只是钱的问题,咋解决?” 孙承宗道:“向皇上开口吧,正好让皇上帮着斟酌斟酌。” 接到后金军重返辽东的消息时,赶巧孙承宗的奏疏到了,崇祯当即批了“同意,速办”四个字,却见传旨太监慢吞吞地不肯去,登时会意,道:“为缓解财力不足,朕决定,加派辽饷153万两,合原先加派共计680万两。” 说着,见传旨太监转身要走,蓦然又记起了什么似地,近乎感叹道:“另外,命户部抓紧筹措,陕西的灾民也该赈济了。唉,这两件事办好了,朕才能真正无忧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田妃量小惹众怒 说完,崇祯竟是如释重负,待传旨太监去远了,起身转向承乾宫而来。 “这个田妃,不仅才艺非凡,脚居然也比皇后和袁妃的要小。嗯,不仅小,也更有特色。” 到得承乾宫门前,崇祯冷不丁感叹了一句,手则仿佛又抓住了田妃那小巧玲珑的脚,极是惬意。 正惬意,田妃已哭哭啼啼地迎了出来。 “怎么了,谁惹爱妃这样伤心?”崇祯一愣,旋即过来抚了她的肩,问道。 田妃轻轻抖了抖肩,脱开他的手,也不说话,自回宫里,已哭出了声。 “哼,这个田妃最好耍小性子,朕不妨哄哄她,也就好了。”因为心情大好,崇祯暗想着,过来做着各种滑稽动作,试图逗她一笑。 这个田妃,任由崇祯办法用尽,就是不肯说话,反而越哭越伤心。 她越这样,崇祯越着急:“嗯,看来,她定是受了大委屈。”猜测着,崇祯无奈地道:“你,你,你真是急死个人了,你倒是开口说话呀,若是当真有啥委屈,朕给你做主就是。” 她早已揣摩透了崇祯,想要的正是这效果,但她并不急,故意可怜兮兮地道:“给我做主?有些主,怕是皇上也做不了的。” 崇祯的火果如其所料的被点了起来,冷“哼”了一声,道:“朕乃大明的皇上,在大明朝,还有什么主是朕做不了的?说,你尽管说,无论是谁,朕都绝不轻饶他。” 田妃闻言,心里暗喜,却佯作恐惧地道:“今日,臣妾去坤宁宫朝拜皇后,快要把臣妾冻成冰雕了,皇后就是不肯宣召臣妾。臣妾密问了太监才知道,皇后居然先召见比臣妾晚到的袁妃。 这还不算,臣妾进去之后,皇后竟然一句话也不说,一反常态地穿起了朝服,高坐在御座上接受臣妾的跪拜,拜完之后,令臣妾立刻出来。 皇上是知道的,臣妾一向敬着她,她这样做,岂不是在作贱臣妾吗?臣妾就弄不明白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分明就是嫉妒皇上对臣妾的宠爱嘛。” 这是怎么回事呢?话且重新回到几个月前,这日,天启皇后张嫣过来牵了周后的手,打趣道:“皇后不愧深悉草药,这不涂不抹的,照样通体脂润,改天也教教俺,省得这独家秘方失传了。” 周后落落寡欢地道:“皇嫂快莫要打趣,皇上日夜不停地操劳政事,吃的却极少,再这样下去,真的怕他垮了,而我却帮不上,急死人啦,正要来向皇嫂来问计呢。” 听她说的认真,张嫣正色地道:“其实,也算不得打趣,妻子对于丈夫,能似皇后这样让之看着欢喜,本身就是在帮他了。男人嘛,都是属驴的,天生就是拉磨的命,累不死的。” 周后叹息了一声,道:“唉,但愿吧。” 见她这样,张嫣收起了笑,道:“别人不知道,皇嫂却知道,皇后所说的请教,不过是在客气,是一种谦虚的美德,其实,皇后已经做的很好了,根本无需自责的。” 周后轻声道:“皇嫂过奖了,哪有啊?” 张嫣道:“过奖?一点儿都没有。远的咱且先不说,就说您做了皇后之后,着力整饬后宫,又率先垂范,崇尚节俭,一改宫里的奢靡之风,连皇上都常常露出缝补过的内衣袖子,哈哈,他还害羞呢。 这还只是其一,通奴进犯那会儿,皇上显然已乱了阵脚,皇后虽刚刚经过了怀隐王朱慈烜早殇之痛,却还是给皇上以鼓励,不然,怎么会有后来的举国誓死抗敌呢? 这正是贤淑的妻子该做的事。皇后或许还不知道吧,现在宫里都传遍了,都在称颂皇后的功德呢。” 周后道:“皇嫂也别光顾着夸,咱们姊妹向来都是无话不说的,还是劳驾多帮着想想该怎么帮皇上吧。” 张嫣真诚地道:“皇后已经做得够好了,皇嫂实在想不出来了。” 说完,见周后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突然又记起了什么似地,指了指承乾宫的方向,放低了声音道:“那个人,你该多留意了,风声不小哪。你该知道的,后宫无事,皇上才能安心。唉,要说后宫还有瑕疵,便在那里了。” 周后道:“嗯,我也听说了,不,不是听说了,袁妃,还有不少的妃后宫女,都已经找到本后了。 这个人哪,自恃绝色和皇上的宠爱,渐渐带了些骄横,六宫的妃嫔她从来不拿正眼相看,就是本宫她也没有放在眼里。 本宫整饬后宫的时候、拒绝皇上大封皇亲的时候,她都曾在皇上面前弄过是非,亏得皇上没有搭理他。这些本后还能宽容她,不想她竟越来越不知收敛。” 张嫣道:“该让她长点记性了,莫不要真闹出事来。” 周后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皇上这段日子太忙,再过段日子,待皇上轻松了些,我抓住机会就办。” 张嫣道:“所言甚是,这个人哪,指定还要到皇上面前去闹,你可得有心里准备。” 周后道:“皇嫂且放心,我自有分寸。” 崇祯却是不知,闻言,暗道:“皇后怎么可以这样呢?朕刚刚轻松了些,她居然就弄出这等事来,让朕添堵。” 暗自道着,已有了些怒气,待要说话,转而又想:“不对呀,皇后不是这样的人哪,莫非又是田妃在弄事,她可没少弄了事,咋办呢?朕的话已经出了口,莫非还要再收回来不成?……” 田妃听他发了狠话,原以为待自己哭诉完,他指定要火冒三丈,至少也会去训斥一通周后,不想他竟半晌不说话,把捂着双眼的手指缝悄悄张大了些,见他在沉思,忍不住想:“都说帝后情深,咱还不信,果真如此哪。咋办呢?就这么散了? 哼,那可不行,咱至少得讨个说法。不然,咱日后还怎么混?对了,咱得再给他加一把火,让他的火旺起来,咱即便得不到说法,也权当看一出大戏。” 拿定了主意,她故意“哎呀”了一声,又寻死觅活地哭了起来。 崇祯正为难,见状,登时心烦起来,恼道:“好,你等着,朕这就给你出气去。” 周后正跟宫女们边哼着《茉莉花》边纺着纱,见崇祯怒气冲冲而来,立即明白过来,未及其动问,即上前诉说田妃的无礼。 崇祯不意竟如此,但自己的大话已经出口,便佯作没不见。 周后懂他,但她贴了心要让田妃长记性,不管你听到听不到,只管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崇祯不耐烦地用力推了一把周后,周后一个不留意,仰面而倒,嘴里伤心欲绝地道:“皇上忘了当初为信王时,因魏阉用事而日夜忧虑,只有妾与陛下共历患难,现在当了皇帝就这样对待糟糠之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章 周后大度释前怨 崇祯心里一紧,待见众宫女上前搀扶着周后缓缓进了后宫,有心跟进去看看究竟,却终究抹不下面子,顿了顿脚,自去文华殿呆坐着。 说是呆坐着,脑子里却尽是之前孤立无倚的时候与周皇后同历苦境的一幕一幕,免不了既痛且悔。 好不容易捱过了三日,崇祯迫不及待地命太监把周后的贴身宫女招了来,和声问道:“皇后最近的饮食起居怎样?” 这宫女对崇祯的行为深不以为然,道:“皇后伤心至极,已经三天水米未进,真的让人担心哪。” 崇祯失口道:“水米不进?怎么能行呢?唉,怪朕,都怪朕。” 念叨着,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正了正脸色,却还是道:“来人哪,把朕的貂裀拿来,赐予皇后。” 这宫女见崇祯有了悔意,心里高兴,嘴上却道:“启禀皇上,奴婢以为不妥。” 崇祯忙问道:“不妥?咋个不妥?你且说来听听。” 见他着急,这宫女心里有了底,反倒不急了,故作害怕的道:“奴婢不敢说。” 崇祯只顾着着急,哪里能识得这宫女的心思,闻言,立即道:“朕恕你无罪。” 这宫女装模作样地道:“据奴婢所知,田妃自恃皇上的宠爱,牛气冲天,谁都不放在眼里,已然惹了众怒。皇上若是不信,尽可以打听,只要不打听她自己就行。 皇后娘娘不过要给她一个记性,应该说,皇后娘娘既没有超越权限,也不是为了自己,更是替天行道,皇上居然听取了田妃的一面之词,就让皇后娘娘蒙受了不白之冤,你说冤不冤?” 崇祯自然知道这些,只是抹不开面子。此时听这宫女说出来,虽然里面掺杂着不快和责备,崇祯还是认真地听着。 这宫女见了,却是胆子越大,继续道:“所以哪,这貂裀严格地说,应该不能叫做赏赐,而应算是赔礼道歉之物,若是让奴婢带回去,皇后娘娘那么要强的人,指定不会收的。” 崇祯已失了主意,随口问道:“依你看,该当如何?” 这宫女道:“皇上应该亲自送去,顺便安慰一番,纵使这样,皇后娘娘也不一定肯收的。” 说着,见崇祯满脸的疑惑,接着道:“皇上,您想啊,皇后娘娘那么大公无私的人,又岂能贪图财物?若是不信,皇上不妨去试试。” 崇祯想想也是,却还是道:“你不知,这貂裀可不单纯是貂裀,还是朕的一番情谊哪,朕就不信了,皇后还能拒绝朕的一番情谊。” 说着,借坡下驴,起了身,径往坤宁宫而来。 崇祯召见周后的贴身宫女,自以为做的机密,却不知这宫女早已让人报告给了周后。 周后登时知悉了崇祯的心意,怨恨一扫而光,心情也好了起来,但自己的目的尚未达到,待见贴身宫女边扮着鬼脸,边引了崇祯匆匆而来,忙又朝里躺了。 崇祯有点儿不好意思,冲这宫女挥了挥手,又指了指她怀里的貂裀。 这宫女会意,转到周后的对面,边挤眉弄眼,边道:“启禀皇后娘娘,皇上赐了貂裀,咱要还是不要?” “这个小蹄子,就数着你鬼心眼子多,用得着说这么明白吗?万一漏了,看你怎么交代?”暗自责备着,嘴上道:“本宫用不着,国库又艰难,还是不要浪费了,请皇上赐给宠爱的人吧。” 崇祯也觉得这宫女的话有问题,听了周后的话,心里着急,已然不及细想,道:“皇后错了,这虽只是一件貂裀,却是朕的心意,岂能随便赏赐?” 周后心里欢喜,却依旧那么躺着,嘴上坚持道:“皇上还是另赐他人吧,臣妾恐怕享受不起。” “必是朕伤她太狠了。”崇祯暗想着,大失所望,抬眼去看周后的贴身宫女。这宫女也正看他,崇祯无奈地以目示意:果如你所言,你说该怎么办吧? 这宫女用力地摇了摇头,冲周后使了个眼色,而后也以目示意:奴婢也不知道啊,皇上应该明白的。 崇祯当然明白,只是不愿,见状,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暗自咬了咬牙,道:“朕已经了解过了,田妃确实做出了不少不堪之事,原该予以惩戒,皇后做的没错。 可是,这个,这个田妃居然又颠倒黑白,害得朕误解,伤了皇后,更不应该轻饶。 但念及田妃也曾尽心地侍奉朕,朕决定,关田妃的紧闭,罚她到省愆阁旁边的启祥宫去闭门思过。” 说罢,又放低了声音,带着哀求的意味,道:“皇后看如此可好?” “堂堂一国之君,他竟能做到这样!”周后大为感动,慌忙起身谢了恩,接过贴身宫女怀里的貂裀,小心翼翼地放好了,才接过一宫女递过来的粥,未及吃,突然背过身呕吐起来。 崇祯刚长舒了一口气,正想着该说点儿什么,不想她竟这样,急忙过来,边轻轻地帮她捶着背,边再三地问道:“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周后努力忍住了,白了他一眼,娇嗔道:“都是做过两次父皇的人了,居然连这个也不懂?” 崇祯稍愣了愣,旋即恍然大悟,不敢置信地反问道:“当真?” 周后知道,怀隐王朱慈烜早殇,赶巧通奴军袭扰京城,崇祯连悲伤都顾不上,这无疑已成了崇祯永远的心疼。因此,她坚定地点了点头,而后骄傲地用手轻轻抚了抚腹部。 崇祯喜极若狂,高声道:“大喜,好兆头,唱戏,请戏班。”说完,突然意识到这事该当由周后来管,便低了头,两眼直盯着她,意思却很明显。 周后不忍扫了他的兴,道:“好吧,皇上已经发了话,臣妾还能够说啥呢?不过,现在的朝廷到处都需要钱,就一天吧。” 这可是周后做皇后以来第一次请戏班,崇祯孩子般地抱着周后亲个不够。 其实,不仅崇祯,消息传出去之后,整个后宫都沸腾了。 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易逝,不觉便已到了春天,上林苑居然一夜之间绽放了无数的花朵。 崇祯赶巧没有烦心事打扰,引以为奇,带了后宫所有的妃嫔前去观赏。 周后近前道:“独独缺了田妃,太不应景,还是让她一起来吧。” 崇祯不知周后无时不在关注着田妃,得知田妃对自己的行为后悔莫及,已命人去请,只当周后在试探自己,心里虽巴不得,却只管不语。 田妃那日见崇祯怒气冲冲地离去,满心期待:“哼,你也有这一日,早知如今,何必当初呢?” 期待着,崇祯却一去不复返。田妃感到不妥,待欲派人去打听,崇祯关她禁闭的圣旨已到了。 她虽没见识过,却没少听了妃嫔被关进冷宫的可怕。事实也是。田妃心如死灰,不再作他想。 这一日,突见有人来接,再三求问,居然是皇后接她去赏花,哪里还敢再有怨气?到了上林苑,竟顾不得皇上,直扑入周后的怀里,失声痛哭。 崇祯正闷闷不乐,蓦然出现了这一幕,向周后竖了竖大拇指,暗道:“难道这不应该算作一个好兆头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愧心有虚自多疑 奏疏上报后,因为心里有愧,估摸着该有回音了,杨鹤便一门心思地等消息。 没办法,杨鹤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够自信,他迫切地想知道崇祯的态度。 其实,他埋在京城里的眼线,早已把崇祯的态度传给了他,但他在想:“皇上说话了,就是有态度了,不是吗?可是,万一皇上矢口否认了,你有证据吗? 找人作证?去揭皇上的短,谁敢?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皇上金口玉言,又怎么会矢口否认?可是,谁又说得准呢?皇上矢口否认的事还少了吗? 唉,皇上肯定也是准备矢口否认的,不然,他既然态度明朗,为什么就不能发一张咱日后可以留作证据的文书呢?” 想着,杨鹤一时间说不清心里是啥滋味,渐渐地,竟忽而清爽,忽而迷糊,莫名其妙地恐惧起来。 这时候,中军轻手轻脚地进来了。 杨鹤被唬了一跳,不耐烦地道:“走路干嘛这么轻飘飘的,跟鬼一样?” 中军之所以轻手轻脚,自然是因为上次动静太大受了责备,不想这次又受责备,心里不满,却还是道:“京城有消息了。” “啥消息?”杨鹤反问了一句,坐直了身体。 中军道:“参政洪承畴解韩城之围,又诛杀盗贼王佐桂,一战成名,被任命为延绥巡抚了。” “他是咱的部属,咱没有推荐,又怎么可能?”暗想着,杨鹤忙接过中军手中的文书来看,果然是。 “这个洪承畴,作为咱的部属,本该支持咱的招抚政策,可是,他不仅大力剿匪,而且杀降,似他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够提拔呢? 没办法,这就是现时的官场:每个人背后都有深不可测的背景,有了成绩,即便主官不上报,皇上照样也是能够知道的。 皇上所谓的知道,自然不单纯听朝臣们汇报,皇上自己也会派出眼线,这可是朝廷一惯的做法。 可是,洪承畴的事儿又是怎么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面去的呢?” 事实上,洪承畴的事儿是由流民带进京城的。京师保卫战正屡吃败仗,这事儿一旦传进京城,焉能不火爆?很快就传进了宫里,连宫女太监们都知道了。 崇祯是通过宫女们的议论知道的,其时,崇祯正苦于手中没有良将,听说了之后,立即求证,见消息确实,当即即命吏部行文任命。 因为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事儿,杨鹤的眼线自然探不到,而且这事儿进京的渠道完全超出了杨鹤的想象,杨鹤自然无法想出。 杨鹤也执着,越是想不出越要想:“这个洪承畴,曾以卖豆干为生,祖宗三代应该没有什么过得硬的大背景,入仕之后,更是不温不火,莫非……莫非他靠上了哪一位大佬?” 想到这里,杨鹤忍不住笑了起来:“哼,现今这世道,朝廷的大佬们更换起来,就跟走马灯似地,似他这样,指定不会长久的。” 虽如此想,皇上毕竟越过他这个主官提拔了他的部属,心里难免仍闷闷不乐,暗自劝自己:“这个洪承畴,也还算有些本事,除了喜欢自作主张之外,对咱也还算敬重,不是不能提拔,只是这方式……” 洪承畴却是不知,只当是杨鹤极力推荐了自己,接罢圣旨,忙赶过来谢恩。 杨鹤知他误解了,也不说破,冷冷地问道:“盗贼的招抚工作有什么新进展吗?” 洪承畴一向敬重杨鹤的清廉和执着,对他的招抚政策却深不以为然,但念及他对自己的举荐提拔之恩,如实道:“这些盗贼哪,虽说饥民居多,但似此反反复复地降叛,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总督大人宜早作决断哪。” 杨鹤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洪承畴知其心意,却还是鼓起勇气,道:“去年十二月,贼首神一元攻占了新安、宁塞、柳树涧等城堡。宁塞是文焕的居家之处,他的族人大都被杀了。 这个神一元是谁?就是总督极力招抚的神一魁的弟弟。今年正月,贼兵放弃宁塞,攻占了保安。神一元死后,他的弟弟一魁围攻庆阳,打下了合水。 总督再次把他招安后,不仅不给他惩治就赦免了他,而且封了他一个官职,把他的部队四千多人安排在宁塞,派守备吴弘器防护他们。” 洪承畴虽尽力克制着,却还是越说越激动:“总督大人难道就没有听听那些盗贼和文焕是怎么说的吗?那些盗贼说,咱们的总督就是儿戏。 而文焕则伤心之极,感叹之后,不屑与贼兵为伍,带着自己的族人走了。形势不妙哪,还望总督大人三思。” “他既把咱当成了举荐提拔他的恩人,却为何还要这样说,而且越说越激动?咱先不反驳他,就让他说,看他最终能放出啥鸟屁来?哼,不反驳才是最好的反驳。” 杨鹤虽如此想着,嘴上却还是不悦地道:“这么说来,你也以为本总督就是个儿戏了?” 洪承畴急道:“总督大人错解下官的意了,您对下官有再造之恩,下官岂敢有丝毫的不敬?下官不过是在转述盗贼之言。” 杨鹤见他还算恭敬,气稍轻了些,追问道:“那么,以你看来,本总督该当如何处之?” 听他又问到了策略,洪承畴本能地又固执起来,情真意切地道:“以陕西目前的形势来看,若是迅速调整现行政策,全力清剿,先剿后抚,或许还能有救,若是再坚持下去,恐怕就真的晚了。” 杨鹤冷“哼”了一声,待要说话,却见中军匆匆进来,递了一份邸报过来。 杨鹤匆匆阅罢,不由一脸得色,顺手把邸报递给洪承畴,道:“看看吧,皇上圣明哪,不仅要招抚,还要赈济灾民哪。” 洪承畴恭恭敬敬地接过来,忙去看,但见邸报的字里行间都充盈着对杨鹤总督三边和策略的肯定,命杨鹤继续坚持,全力赈济灾民,心里不由一凉,暗自叹息道:“奸贼误国,岂不知庸官也误国哪。” 杨鹤见他读罢邸报后低了头,误以为他被征服了,自得地道:“我一直都在奇怪,皇上为什么迟迟没有圣旨,原先还以为皇上事务忙给忘了,原来是在等户部筹措的粮食哪。 命令,各府县务须把皇上的恩义传达至所有灾民,以孤立盗贼。告诉他们,若擅自截留,哪怕是一粒米一粒粮,本总督必将严惩不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无力回天多嗟叹 说完,见众人簇拥而去,杨鹤心下释然,竟有点儿轻飘飘的。 这感觉,已经久违了,跟做梦一般,唯恐其不合时宜地醒过来,杨鹤努力地让自己深陷进去,美美地享受着。 然而,过了不到半日,杨鹤就一个愣怔,惊醒了过来:“陕西的这帮官员哪,着实不能让人放心,莫不要被他们骗了。唉,骗了倒还事小,莫不要把好事办砸,再惹出什么乱子,可就不是小事了。” 感叹着,杨鹤不由发起狠来:“哼,这次若是被本总督抓个正着,本总督给他来个一锅端,至少也抓三两个垫背的开刀,彻底杀杀他们的贪心。” 发着狠,杨鹤居然也能泛上一阵快意,怕被人瞧见似地,偷偷地笑了。 突听一个声音讥笑道:“你这狠发过不止一次了,请问你有哪一次真的兑现过?没有,一次也没有。哼,不是你不想,而是你不敢。 你知道的,如今的官场纵横勾连,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要说你一个小小的总督,纵使那些阁老们,纵使皇上,他们就敢? 纵使敢,他们有这勇气和能量吗?你不见他们都在应付都在不求过得硬只求过得去吗?唉,你呀,还是算了吧。” 杨鹤以为然,却又不甘心地辩驳道:“难道本总督能任由他们闹出事来?” 这个声音道:“你想尽忠的想法当然是好的,不过,你也没必要大动干戈,你尽可以把他们看紧了就是。” 杨鹤道了声“也是”,起身道:“来人哪,随本总督前去视察赈灾工作。” 众人忙收拾了,待要随他出巡,却见一属官匆匆进来道:“启禀总督大人,除了延绥,各府县纷纷告急,还请总督大人定夺。” 杨鹤一惊,忙问道:“纷纷告急,为啥?” 这属官道:“据他们禀报,说是盗贼混进饥民中间,趁机哄抢粮食,府县不得已出兵弹压,不少地方激起民变。” 杨鹤道:“他们的话,哪里敢信?咱们的人咋说?” 杨鹤所说的“咱们的人”,是指杨鹤到任后,唯恐地方官弄假,专门派出去探听消息的。杨鹤知道,这些人已多被地方官收买,杨鹤平日里很少听他们的,到了这时候,迫不得已才记起了他们。 这属官道:“据咱们的人说,户部调拨给陕西的粮食,原本就掺了假,府县纷纷效仿,层层加码,待分发到饥民手里的时候,已然不成样子。” “他妈的,该死!”杨鹤骂了一句,一时间竟也无计,急切间记起洪承畴来,问道:“延绥那边为什么没事?” 这属官道:“洪大人回去后,不仅没有效仿,而且如实向饥民做了说明,一粒不少的全分给了饥民。另外,洪大人平日里对盗贼毫不容情,盗贼轻易不敢招惹他,这也是一个原因吧。” 杨鹤道:“对于那些招致民变的府县官员,挑几个严重的,坚决予以处决,以平民愤。” 这属官道:“那几个严重的,已被愤怒的饥民杀了,倒用不着咱们费心了。” 杨鹤恨恨地道:“好,杀的好,速派官员过去控制局面,让他们记住,一定不要替这些该死的报仇。 还有,让他们都跟洪承畴学着点儿,一定要千方百计平息民怨。 对了,户部掺假咱们管不住,但咱们必须要管住自己,必须要保证户部给的粮食一粒不少的分给饥民,彻底挽回因此而造成的恶劣影响。” 这属官道:“其他的都好办,后面的就难了,据禀报,这些粮食果被盗贼抢了一些去,还有,影响已经造成了,要想彻底挽回也不现实。” 杨鹤无奈地道:“那就有多少就分多少吧,对于那些不安分的,不妨多分点嘛。” 这属官以为自己听错了,两眼看着杨鹤,却又不好发问。 杨鹤会意,责备道:“以后,仔细听着点儿,莫要本总督再说第二遍,我是说,对于那些不安分的不妨多分点儿,他们若是不闹事,不就安生了吗?” 这属官这次倒是听明白了,不敢置信地转身欲去,杨鹤又道:“告诉他们,我杨鹤可是说到做到的,让他们不要侥幸。” 这属官点了点头,走了。 杨鹤冲愣在那里的那些欲跟他出巡的人挥了挥手,径自向外走去。 及至出了门,杨鹤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自问道:“咱这么做有用吗?” 良久,又叹息道:“没用的,咱又不是出巡过一次了,哪次又有用过?唉,这帮大小官员哪,真的有恃无恐了。 他们当然也不会明着跟咱作对,他们的表面文章指定做的跟真的一样。不过,咱倒是要感激他们了,不然,咱又能咋办? 那,咱又去做啥?做表面文章哪,这可是为官者必修的功课。纵使咱再不想,也必须要做。或许这就叫做‘尽人事吧’。 咋做呢?既要做,就做足了。不然,就没意思了。嗯,对了,这次咱就暗访吧,反正明访暗访也没多大区别。” 拿定了主意,杨鹤突然又涌上了一股深深地自责,压的他几乎抬不起头来。 为了缓解这压力,杨鹤不得不从头再想,想着想着,脑袋大了起来,反而不想了。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想着,两个月竟不觉就过去了。 这日,杨鹤一行人到得耀州,刚住下,便有快马来报:“启禀总督大人,有军情禀报。” 杨鹤一惊,道:“讲。” 这兵丁道:“因为不少府县赈灾引起民变,盗贼的人数越来越多,气焰也越来越嚣张。 就在近日,有贼兵打下金锁关,杀害了都司王廉。随后,盗贼李老柴、独行狼攻下了中部,田近庵率领六百人把守着马栏山呼应他们。 降贼神一魁诱杀了手下茹成名后,他的同伙们这下犯了疑心,胁迫着他又反叛了。” “怎么会弄成这样?”杨鹤反问了一句,颓然坐下,良久,才发出了一声连自己都无法听清的感叹:“明明已经收效显著,为什么就不能万众一心坚持下去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督抚失和坠陷阱 崇祯的批示,于次日就被快马送达了,这应该算是崇祯即位以来的第一次了,孙承宗却还是高兴不起来。 为啥呢?朝廷这次在辽东不仅任命了蓟辽督师,还任命了一个辽东巡抚,而且这个辽东巡抚跟蓟辽督师平级,互不受节制,具有自专的权力。 蓟辽督师想做事,辽东巡抚自然也不能闲着,两人所做的几乎又是同一件事,意见不合,就要相互牵制,常常让要做之事久拖不决。 孙承宗之前做蓟辽督师的时候,就深受其害,厌恶地称之为“陷阱”。 现任辽东巡抚丘禾嘉,虽说比孙承宗之前共事的那几位要清廉些,却更固执己见。要不是两人的官司打到了京城,工程恐怕到现在也开不了工。 孙承宗暗自叹了一口气,再不迟疑,抬脚进了巡抚衙门。 丘禾嘉正忙乱不堪,见孙承宗进来,翻了翻眼皮道:“我正忙着呢,如果还是那些话,就不用再说了。” 孙承宗有点儿恼,但还是强自忍下了,道:“既然朝廷已经决定,先筑大凌河城,令祖大寿、何可纲等率兵四千守大凌河,又征发班军一万四千人筑城,再护以石柱兵一万人,你又为何自作主张,非要大凌与右屯同时并筑,拖延工程的进度? 这还不算,近日,又为什么令撤班军一万四千赴蓟镇,只留防兵万余人,仅给粮一万石?” 丘禾嘉闻言,怔怔地瞅着孙承宗,半晌,哈哈大笑,笑毕,一本正经地道:“孙督师太有意思了,你这不是在明知故问吗?难道你不清楚吗? 之前的所谓朝廷的决定,不过是兵部梁廷栋一个人的意思。他为什么倒台,不就是因为他太过独断吗?我劝你好好听听现在朝廷的声音,大凌荒远不当城哪。 好了,好了,咱们就不要光说朝廷的决定了,莫要伤了咱们之间的情谊,毕竟咱们都是为朝廷做事的人,督师又几时把丘某的权力给剥夺了?” 孙承宗无言以驳,也不想再跟他辩驳,却仍心存侥幸,自顾坐了下来,道:“既然你提到了咱们的情谊和咱们都是为朝廷做事的人,我还想再谈谈自己的看法。” 见他不请自坐,丘禾嘉觉得自己也不好太过分,跟着也坐了下来,道:“好,你且说来,希望你能说服我。” 孙承宗道:“我的意见是,必须集中人力财力物力,先修复大、小凌河城,进而连接松山、杏山、锦州等要塞。 理由是:广宁离海有一百八十里,距辽河一百六十里,陆运很难。而义州地处偏僻,离广宁远,因此必先据守右屯,聚兵屯粮,才能逐渐逼近广宁。 另外,右屯城已遭毁坏,修筑后才可以防守。如筑此城,后金兵必来进攻。 而锦州近海而居于敌前,陆上运输也难。右屯则背靠大海,占据此地,兵可以集中,粮食可以接济,始得向前推进。” 丘禾嘉道:“你不觉得你这话已经说过多遍毫无新意了吗?其实,咱俩的大方向是一致的,都是你之前倡导的堡垒战略,我坚持修筑广宁、义州、右屯三城,目的也不过是进一步推进我军的堡垒战线。 唉,你也偌大年龄了,更没少经历了督抚不和,说实在的,督抚两人能在大方向上一致,已经很不错了,你又何苦非要固执己见呢? 明白告诉你吧,能够同意大凌与右屯同时并筑,我已经做出让步了,到了这一步,不要说你,任谁都别想让我再有改变。” “咱这不是在对牛弹琴吗?唉,咋办呢?”孙承宗暗想着,无奈地道:“既如此,为防有失,我建议:要么再增兵,数量不下于五万,要么把储存的粮食都散给兵士,放弃这座空城,官兵全部撤回到锦、宁诸城。” “你这话倒是有些道理,哼,可惜咱不能随了你的意,不然,将来咱还怎么跟你共处?” 盘算着,丘禾嘉佯作失笑道:“督师大人太过敏谨慎了吧?通奴虽已重返辽东,却是拖拖踏踏,毫无进攻之意,本巡抚的意见是,祖大寿、何可刚等继续留守。” 孙承宗还欲再说,丘禾嘉已起了身自顾去忙,孙承宗顿了顿脚,负气走了。 几乎与之同时,皇太极道:“明朝小皇上再次拒绝了咱们的议和倡议,咱们进攻明朝的理由已经充足。 另外,据密报,明朝小皇上之所以再次拒绝跟我们议和,主要因为他接受了新任蓟辽督师孙承宗修复大凌河城的建议。 想必诸位都知道,大凌河历来都是沟通中原的重要枢纽。所以,我们曾三毁大凌河。如此重要的战略枢纽,若是让明军修复,势必阻挡我们逐鹿中原。 所幸的是,明朝朝廷的钱倒是投进去了,大凌河修建的速度却不知为何不快,为了进一步拖垮他们,本大汗决定,发动大凌河之战。” 说完,皇太极看了看并坐的三位贝勒及诸大臣,见他们并无异议,站起来道: “我命令:重返辽东的勇士们,马上收起懒慢散,兵分两路,一路由德格类台吉、岳托台吉、阿济格台吉等率兵两万,由义州路进发,屯於锦州与大凌河之间。 我等由白土厂路入,趋广宁大道,约初六日会於大凌河。” 再说崇祯,做出了批示后,原以为万事大吉了,却不料没过几日,孙、丘的官司就打到了他的面前。因为田妃跟周后闹,崇祯心里烦,索性推给了兵部尚书梁廷栋。 梁廷栋力排众议,坚定地支持了孙承宗。不久,加征辽饷惹起了举国愤怒,梁廷栋不得不引咎辞了职。 梁廷栋辞职后,朝臣们重提孙、丘官司。崇祯知梁廷栋替自己背了黑锅,不想改变梁廷栋的决定。无奈,朝臣们跟中了邪似的,崇祯只好采取了大多数人的意见。 这日,因为周后大度释怨,崇祯心情见好,王承恩才敢把后金的议和书报了进来。 崇祯不知皇太极“假议和真侵吞”之计,阅罢,忍不住想:“这些通奴也怪了,不停地向我求和,却又屡犯我国土,委实可恶。” 想着,随手把议和书扔掉,怒道:“真乃欺人太甚,求和?犯我国土,掠我国民的时候,他们干嘛不求和?嗯,待我节节胜利的时候,他们想求和,休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突萌歹意动杀机 孙承宗负气回到督师府,索性当起了甩手掌柜:“反正该说的咱都说了,也算尽职尽责了,你丘禾嘉不是能吗,你就看着办吧。” 心里有气,再加上年纪大了,这日,孙承宗居然浑身燥热起来,不一会儿,竟浑身无力,连支撑身体的劲儿都没了。 军医诊断,得了风寒。家人不敢怠慢,忙煎了药,给他喂上,他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迷糊中,但见通奴兵正蝼蚁一般向大凌河城涌过去。祖大寿浑身是血,仍在奋力杀敌,蓦然,一支雕翎箭直向他眉心飞去…… “大寿,小心!”他大喊了一声,醒了过来,已然浑身冷汗。 贴身老家人见他醒了,忙近前道:“三天三夜了,老爷可总算醒了,指定已经饿了,奴才这就去给老爷弄吃的去。” 他虽仍懒懒的,却已有了些精神,忙问道:“大凌河那边,可有消息?” 这老家人平日里也帮他处理些军务,知事关重大,闻言,住了脚,道:“昨日刚好有消息,果如老爷所料,通奴兵分两路围攻大凌河。” 孙承宗一惊,急道:“大凌河不能有失,快快派兵救援哪。” 这老家人道:“救了,怎么没救?巡抚大人已经连发了三次援兵了,可惜都全军覆没了。” 孙承宗道:“他怎么能这样呢?难道他不知道一击而中的道理,干嘛非要这么驱羊入虎嘴?”刚说完,又问道:“难道就这样算了,再没有发兵?” 这老家人道:“发了,这次他倒是发了狠了,把他最亲信的两员大将吴襄和宋伟全派出去了,现正在赶往途中。” “他早干什么去了?”孙承宗埋怨了一句,已起了身,道:“走,去锦州,我要亲自赶过去指挥作战。” 这家人道:“这怎么行呢,老爷还病着,饭也没吃呢。” 孙承宗道:“辽东的战略可是咱先提出来的,仅仅因为加饷,前面就已经倒下了一个梁廷栋,若是大凌河再有失,即便不关咱的事,咱还怎么有颜面再留在辽东?” 老家人想想也是,却还是不愿。 孙承宗已急急地往外走,边走边道:“快走吧,饭在路上吃。” 其时,大凌河城内,何可刚正冲向祖大寿道:“通奴突然围城,至今两月有余,现已弹尽粮绝,我等该如何是好?” 祖大寿脸上阴沉沉的,道:“不是有消息传过来了吗,丘禾嘉这个老王八,终于动真格的了,把他的亲信大将都派出来了,等等看罢。” 何可刚道:“哼,都怪这个老王八,自以为是,不听督师的劝,若是他肯听督师的,及早把城修好,再守三月又如何?” 祖大寿显然在思考,良久才又道:“咱都是给人做奴才的,咱不埋怨上司,无论怎样,咱应该是没错的,即便城破了,咱也算尽力了。” 说完,唯恐说不服何可刚,又道:“不是吗,就这么一座半拉子城,咱们居然守了两个多月,就是将来咱们跟了后金走,也是得受尊重的。” 何可刚惊道:“快些住嘴,作为三军主帅,尔岂敢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来?想想袁督师,你岂不要羞死愧死?” “哦,亏你还记得咱是主帅,一个副将,竟敢对主帅如此说话?哼,若不是看在袁督师的情分上,咱岂能饶你?” 暗自想着,祖大寿有些着恼,嘴上也不容情,反问道:“本帅说的不对吗?哼,不提袁督师,我还不来气,提到了袁督师,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说,袁督师何等骁勇何等英雄又何等的忠心耿耿,明知昏君要害他,依然慷慨赴死,明明受了冤屈,还要劝咱们忠于昏君,那个昏君怎么就不能留他一条性命呢?” 说罢,他显已激动起来,胸膛在不停地起伏。 他之所说,又何尝不是何可刚之所想?因此,何可刚虽觉不妥,还是半晌不说话。 应该说,祖大寿之前的想法,还是模糊的朦胧的,说着这些话,居然变得清晰起来,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胆怯地去看何可刚,但见何可刚低头不语,忍不住想:“人同此心,或许他也是这样想法,那就太好了。” 却不知何可刚正想怎么劝他,已然有了主意,见他脸上忽惊忽喜阴晴不定,忙道:“生为明朝人,死为明朝鬼,督师生前曾不止一次讲过,我们当谨记。 我知道,督师之死,对你的打击太大,我何可刚又何尝不是呢?我常想,该怎么纪念督师呢,唯有继承督师遗志,督师虽然死了,但他的精神常在,为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诚然,大明朝少不了丘禾嘉之流,甚至于一些奸邪之徒,但也不缺满桂、孙督师等等如云的精英,我等应当摒弃杂念,与其为伍,跟之往前走。” 祖大寿正想出言试探,不想他竟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由一愣,旋即又想:“他这人一向正经,所说焉知就不是他所想,唉,谁让他是咱的弟兄呢,咱总不能丢下他,还是再劝劝他吧。” 拿定了主意,接话道:“所言尽是理,只可惜朝廷昏庸,不给咱这样的机会,嗯,若是大凌河有失,孙督师若能落个梁廷栋那样的下场也就不错了。” 何可刚道:“无论怎样,我等皆不可忘了初心,这才是做人的本分。” “他还跟过去一样固执,咱可没有那么多耐心听他说教,罢了,咱还是干脆点儿,探探他的想法,免得到时被动。” 想着,祖大寿笑了起来,边笑着边道:“如果啊,我是说如果啊,援军被歼,大凌河城破,我出城降敌,你该当若何?” “他竟敢动了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何可刚太过意外,愤怒地盯着他,竟是说不出话来。 他心里一凛,不肯放弃,又道:“哼,反正都是做奴才,做谁的不是做呢?若是碰上了贤达的,指不定更能飞黄腾达呢。” 何可刚更怒,一字一句地道:“我何可刚自问没有什么大本事,但绝不做两姓家奴,如若有人胆敢当着我的面去做,可刚必誓死除贼。” “誓死除贼?哼,到时候,还不知道谁除谁呢?”暗想着,祖大寿道:“好了,好了,不再争论这些没用的了,还是去各处看看吧,莫要被通奴钻了空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所料变现情何堪 吴襄和宋伟两个素来忠义,也有些胆识。应该说,丘禾嘉最终能够做出破釜沉舟的决定,离不了这两个轮番不停地劝说和请战。 这两个早有准备,领了命,即率所部飞马驰援大凌河。 因为丘禾嘉的迟疑不决,皇太极在消灭了前三路援军之后,已经从容地在锦州至大凌河的必经之路上设了伏兵。 待吴襄和宋伟两个率部进入伏击圈,皇太极一声令下,数门红衣大炮一齐发射,登时炸得吴襄和宋伟两个所部人仰马翻,折损大半。 轰炸毕,皇太极也不说话,用力地一挥手中的旗帜,后金将士立时叫嚷着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吴襄、宋伟两个不意遭伏,不及痛惜,率部径向密密麻麻涌过来的敌人冲杀过去。饶是这两个抱定了必死之决心,终寡不敌众,这两个及所属官兵皆战之力竭而死。 消息传过来时,孙承宗刚进了锦州城。闻报,孙承宗并不意外,感叹了句“将之死,帅之过哪”,即问:“监军张春所部现离大凌河还有多远?” 为防后金军进犯,孙承宗曾命监军张春率部距大凌河三日路程驻扎。因为丘禾嘉坚决反对,马世龙部不得不退了回去。孙承宗赶往锦州的路上,又快马命监军张春率部火速救援,故而有此一问。 中军见他面色凝重,正不敢说话,闻得他问,忙道:“大约还有五天的路程。” 孙承宗“哦”了一声,道:“如此说来,祖大寿部还需要再坚守五天。嗯,祖大寿乃袁督师爱将,智勇双全,坚守五天,本督师相信他能够做到。” 此时,祖大寿正负气进了中军大帐,见祖可法、祖泽润、刘天禄、张存仁、韩栋等人都在,冷“哼”了一声,自去坐了,却不说话。 长子祖可法见了,上前待要说话,祖大寿摆手制止了他,胆怯地看了一眼门外,道:“今后说话都小心着点儿,且不可信口开河。” 祖可法一愣,会其意,笑道:“父帅大可放心,父帅这中军大帐便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怎么,何叔叔不同意?” 祖大寿道:“哼,岂止是不同意,我还没明说,就跟我势不两立了。不过,我仔细想来,他说的竟也有些道理。” 次子祖润泽接话道:“什么道理?想他也不过就是愚忠的那一套,哼,反正都是做人奴才的,做谁的不是做? 古人都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再看看咱们明朝的皇上,又怎么能跟人家皇太极比?据那些先跟了他的汉人说,那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哪。“ 说着,见祖大寿仍不为所动,又道:“咱不说他对别人,就说他对父帅,那简直就是求贤若渴哪。不是吗?父帅斩杀人家兵将无数,人家并不记仇,再三相劝无效,仍不肯放弃。” 祖大寿脸皮跳了跳,仍不肯说话。 祖可法待要接话,副将韩栋唯恐他情急说漏了嘴,抢着道:“我们目前的出路,或归顺,或突围,或坚守以待援军,或城破而死,别无他途。 突围,我们已尝试过多次了,不仅无果,反而中了人家的计,损失严重,应该是无望了。 援军恐怕也指望不上了,全部都被人家或全歼或打回去了……“ 祖大寿打断了他道:“不见得吧,丘巡抚这次已派出了自己的爱将,正全力救援呢。还有,孙督师一向爱兵如子,他也不会丢下我祖大寿的。” 祖润泽冷“哼”了一声,道:“孙督师的援军,父亲知道的,被丘禾嘉赶回了原地,再要赶回来,咱们的尸体恐怕都凉了。 吴襄和宋伟这两个窝囊废,也不要指望了,今儿上午就被人家在半道上干掉了。” 祖大寿一惊,转向其他人以目征询着,但见他们都坚定地点头,心里骤然涌上一股失望,不,应该是绝望,半晌,才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们又怎么知道?” 祖润泽道:“石廷柱告诉我们的,这人应该也算是父帅的旧交,他应该不会骗我们的。” 祖大寿愈惊,失口道:“石廷柱早已降了后金,你们怎么能,莫非……” 韩栋道:“不瞒大帅,是,我们跟他接触上了,确实是他告诉我们的,我们不仅跟他接触上了,还见过了姜新。姜新原先可是咱们队伍里的,他也这样说,而且他还转达了皇太极的诚意。 据姜新说,皇太极是极有诚意的,他甚至对父帅耿耿于怀的杀平民事件,特别是永平屠城都做出了说明,说那都是贝勒阿敏所为,阿敏现已被惩治。” 祖大寿还是不肯信,质疑道:“你们又没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他们这些人的话哪里敢信?” 韩栋等人闻言,一时间竟不知再该如何说,不由面面相觑起来。 祖可法鼓起勇气道:“这又什么为难的?明说了吧,我们不仅见过了他们,还见过了皇太极。他们原先不敢去的,是我假借了父亲的意思,鼓动他们去的,若是父帅不饶,拿我治罪就是了。“ 边说着,祖可法边偷偷地瞄祖大寿,但见祖大寿脸上不停地喜忧交替,却不说话,继续道:“人家皇太极就是比咱们的皇上更有帝王气度,我等待要下跪,人家竟亲自上前搀扶,以女真人最高贵的抱腰礼相见。 对我们尚且如此,如果父亲肯折节,必定会更隆重。父亲折节后的职位,指定也不会比现在低,至少也不会低于石廷柱。“ “唉,你们这是把我逼上了绝路啊,我纵使不从,即便有千万张嘴,又哪里说得清?“ 祖大寿暗叹着,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嘴上却还是有气无力地道:“你们哪,想的也太简单了,这事哪里有这么容易?至少也得有一番商量。“ 众人待祖可法说完,正担心,听他如此说,大喜,副将张存仁近前递了一份文书过来,道:“大帅无忧,我们已经跟石廷柱商量过了,这是结果,大帅若无异议,即可照办。“ 祖大寿伸手接过,仔细看了,还算满意,待要说话,却见何可刚仗剑闯了进来,怒道:“原以为尔不过意志消沉,却不想竟真的有奸谋,何某这就替皇上锄奸。“ 何可刚待祖大寿走后,再去细想他的话,越想越觉得有异,便悄悄跟了过来。 门外的守卫知他跟祖大寿交好,不疑有他,也未加以阻拦,里面的话被他听了个真真切切,不由大怒,边骂着,剑已刺了过来。 祖大寿心下恐惧,却还是本能地抽身躲过了。何可刚待要跟进,韩栋的剑已从背后刺中了他,他狂喷了一口鲜血,手指着祖大寿,缓缓地倒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大寿幡然又悔悟 祖大寿抽身躲过,待要继续逃,突听有人闷哼一声,忙又紧逃了几步,转身来看,但见何可刚口吐鲜血,手指着自己,缓缓倒了地,呆了呆,猛然扑过来,抱住了何可刚,失声痛哭。 良久,祖大寿止了哭,站起身来,面目狰狞地盯着正不知所措的韩栋,嘴上一字一句地道:“罢了,就这样吧。” 韩栋被他盯得浑身发毛,闻言,不由自主地坐到了地上,祖可法等人悬着的心登时落了地,忙招呼侯在外面的石廷柱,依约定而行。 其时,后金军中军大帐内,皇太极平静中又透着几分焦灼,不时地就要到门口向外张望着,嘴上则近乎自语地道:“这个祖大寿不仅是一员猛将,他若归顺了,咱们不仅可以顺利地完成战役目的,对明朝小皇上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日后咱们的招降也会更容易些。” 代善劝道:“还是顺其自然吧,祖大寿毕竟是袁崇焕的爱将,哪有这么容易就归顺?” 皇太极道:“正因为他是袁崇焕的爱将,他的归顺对咱们的意义才大。咱们先把他逼入绝境,再利诱之,软硬兼施,不怕他不归顺。” 莽古尔泰接话道:“是啊,为了招降他,大汗可是没少费心思,对他的儿子和副将都给予最高的礼遇,连派去接洽的人都是明朝过来的人,这样,必可以让之少些戒心。 可是,我观这个祖大寿不是个肯一以贯之的人,他连明朝的皇上都敢离弃,日后,难道就不会背弃咱?” 皇太极道:“是啊,可正因为这样,咱们才有可能招降他啊。只要他肯招降,咱们以礼待之,以高官赐之,满足其虚荣,再充分地信任他,重用他,他还有什么理由反复?” 代善不无担心地道:“因为他们汉人所谓的忠孝啊,不要说他们汉人,即便咱们旗人,不忠不孝也是令人不齿的。” 皇太极道:“这样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不过,你有所不知,他们汉人也有贤臣择主而事的古语,反正咱们迟早要占领明朝,他现在归顺也算不得不忠不孝。 咱们之前不也笼络了不少汉人,并没有几人出现反复啊。这自然也是我要派汉人去跟他接洽的重要原因,我就是要让他打消这方面的顾虑。” 莽古尔泰道:“他跟之前笼络的那些汉人,应该还是有所不同的,我们还是得留一点儿心眼,譬如,以他的儿子做人质。” 皇太极道:“这虽说是个办法,但除非他自己提出来,咱们还是不要主动去做,免得让他觉得咱们不信任他。 细想想,其实也无需这样的,既然他跟咱们有了约定,只要咱们把约定公布出去,不要咱们,他的皇上和同胞就能要了他的命。 不过,不要说他不一定就有反复,纵使他真的有反复,咱们也不要那样做,咱们还是该以信义待人的,只要咱们对得起他,迟早有一天他明白回头的。待他再回了头,似这样的人必会以死相报的。” 代善和莽古尔泰还要再说,却见中军匆匆进来,只好忍住了,听中军道:“启禀大汗,祖大寿已归顺,现正由石廷柱引了,在外面侯旨。” 皇太极大喜,道了声“尔等且随我前去迎接”,率先出了门。 代善、莽古尔泰及众贝勒众大臣见了,一齐随之迎了出来。 这可是祖大寿所从未享受过的礼遇,祖大寿冷冷的心里总算有了点儿热气。但他还是高傲地仰着头,装作不认识皇太极,直到石廷柱引荐的时候,才假意要行礼。 皇太极忙搀住了他,顺势又握了他的手,真诚地道:“虽不曾谋面,却已经是老朋友了,盟誓祭天前,咱们还没有君臣之谊,还是老朋友,无需行此大礼的。” 祖大寿闻言,心里的热气又浓了些,却仍难免显得机械地随他登坛盟誓祭天。盟誓祭天毕,自觉不好再无礼,欲要行礼,皇太极已有过来牵了他的手,与之并肩而行地进了大帐。 大帐内,已摆好了超乎想象的筵席。皇太极引他去首席于自己的身边坐了,殷勤相待。 祖大寿及其属将们已多日未曾吃过一顿饱饭,见了此等美味,又加了皇太极等人的盛情,努力保持着的矜持登时土崩瓦解,转而大快朵颐起来,不一会儿,竟已酩酊大醉。 也不知过了多久,祖大寿突然一个愣怔醒了过来。这是他醉酒后的习惯,醒来后往往很难再入睡。因此,他索性起了身,估摸了一下时间,也不过刚上更的样子。 他习惯地开始想醉酒的过程,跟往常一样,慢慢地就清晰起来。无疑地,这让他不得不重又回到了现实。 “他妈的,这现实怎么跟做梦一样?”他暗骂了一句,眼前开始有雾飘起来,先是淡淡地,若有若无,冷不丁地,雾迅速地浓起来,雾中闪过一个身影来。 他睁大了眼来看,居然是何可刚,浑身是血,正一步一步地向自己逼过来。他大急,待要说话,这身影刹那间又变成了袁崇焕,也不说话,只冷冷地盯着他。 他不怕袁崇焕打骂,单怕他这眼神。他不由一阵阵发冷,这冷仿佛要把他冻僵。他实在承受不住了,哀求道:“督师救我。” 袁崇焕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模样,眼神却更冷,让他周身的血管都在发出“咯嘣咯嘣”的断裂声,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不止,哭腔道:“我知道错了,督师快救我。” 袁崇焕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依大明律,纵使你再反正,也是必死无疑的。” 他道:“我还不想死啊,督师一向智计,想督师必定有法救我,只要督师肯救我,我指定再无二心。” 袁崇焕显已在沉思,过了一会儿,道:“好吧,念你跟我一场,又苦苦哀求的面子上,本督师就救你一次,仅此一次。记住,日后若再有犯,要想活命,必令万世唾骂。” 他待要谢恩,已听袁崇焕又道:“目今,就只有恩师孙承宗能救你,但你对之必须要坦言相告。” 他道:“大寿记下了,可是大寿已入番营,又怎么离得开?” 袁崇焕怒道:“你个狗才,跟了我这么久,居然连这点儿办法都没有?” 他还欲再问,眼前已是一亮,哪里还有袁崇焕的影子?他怅然若失地再去回顾,大脑里竟空空如也,急切间,居然思得一计,见天色已大亮,忙起身去见皇太极。 终于招降了祖大寿,皇太极兴奋得一夜未睡,简单地吃了点儿东西,即跟代善、莽古尔泰及众贝勒众大臣商量下步计策。 正莫衷一是,见祖大寿不请自来,未及他说话,已奇道:“将军不做休整,急忙忙地跑来作甚?” 祖大寿慌忙跪下叩拜,拜毕,言辞甚切地道:“承蒙大汗高看,大寿无以为报,特来献计。” 皇太极“哦”了一声,道:“好,难得将军忠心,请速速道来。” 祖大寿道:“大寿也不单单忠心,也有点儿私心,大寿想趁锦州尚不知大寿已降,亲率一支人马回锦州,里应外合,既助大汗拿下锦州,也迎回大寿尚留在锦州的妻子儿女。” 代善等人闻言,待要说话,皇太极已道:“好,将军真贤臣也,将军可速带所部人马前去。” 祖大寿说过之后,即暗自观察,代善等人的表情焉能逃过他的眼睛?显然地,这原就在他的预料之内。因此,他稍顿了顿,道:“大寿不过去做内应,无需那么多人,只要二千士卒。” 皇太极原也有试探之意,闻言,立即道:“好,就这么办,我再护送你一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巡抚大意落兵败 见孙承宗负气而走,丘禾嘉不由自主地想:“孙承宗不枉曾为帝师,用兵果有些门道儿,为官却还缺了些火候儿。 哼,抛却了那些只顾图谋私利的不肖之徒,哪个为官者不想为所欲为?这可是为官的至高境界,哪能不难? 所以哪,为官必须得制怒。一旦动了怒气,伤了身且不说,做出的决定往往就会有失理智,更难窥其奥妙。” 想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自己又想远了,忙收拢了思绪,心情却仍无法平静,忍不住又想:“哼,你走吧,咱偏要按咱的意思办,看你又能咋样?” 拿定了主意,丘禾嘉高声道:“来人哪,传本巡抚的命令,把修筑大凌河的力量再撤一些到右屯,力求两处同步进行。” 说完,见传令官匆匆而去,自得慢慢地泛了上来。 他仿佛能把这自得吸进心肺似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不呼出,待自己仰躺到坐骑上,两脚则伸到面前的案几上并拢了,轻轻地摇着,才让这口气缓缓地呼了出来。 他果然平静清醒了许多,转而又想:“发命令固然是为官者做事的开端,但下属或心怀鬼胎或本领不足,照样能让结果有异。 因此,要想有个自己想要的结果,督导检查还是必不可少的,咱聪明一世,可不能让这些丘八们毁了咱的清誉。” 想着,丘禾嘉果断地起了身,亲带人去大凌河和右屯督工。 无意地,筑城将士皆知事关重大,无不用命。丘禾嘉亲自督办了半月有余,见并无不妥之处,才放心地回了巡抚衙门。 刚进门,便见一老家奴不停地冲屋里探头探脑,他心情正好,笑骂道:“你这老东西,有啥话只管进来说,尽在那里贼头贼脑的干嘛?” 这老家奴听了,讪笑着进来,道:“启禀巡抚大人,奉巡抚大人之命,小的一路跟了督师大人去,督师大人怒气冲冲地回了府,再没有出来过。小的不放心,便去探了,你道怎么了?” 说着,见丘禾嘉紧盯着自己,分明是要自己说下去,接着道:“督师大人做了一阵子寓公,居然病倒了,据说还不轻哩。” “唉,做官确是需要天分的,这个孙承宗,偌大年纪了,居然还窥不见门道儿。” 暗想着,丘禾嘉一时间说不清该喜该忧,唯恐被这老家奴窥到了,便“哦”了一声,挥了挥手让他出去。 这老家奴刚出去,中军匆匆进来道:“据线报,通奴兵突然收起了往日的懒散漫,径扑大凌河而来,恐有所图。另外,蒙古兵似也有异动。” 丘禾嘉一愣,旋即想:“打仗这事还是该由孙承宗去管的,莫不要将来出了什么事,累咱跟着担责。” 想罢,待要说话,却转而又想:“因为分赃不均,蒙古察哈尔部已然心生不满,恐不会再跟过去那样一心一意跟着通奴,通奴新败,还能有多少战力? 咱正该一战扬名,缘何非要去让孙承宗占这么大的便宜?哼,离了他孙屠夫,咱还能吃那带毛的猪?” 拿定了主意,丘禾嘉硬生生地咽下了已到了嘴边的话,“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不碍事的,过几日派人去把他们打发了就是。” 说完,自去内堂休息。 丘禾嘉视事肯较真,这半月来日夜都靠在工地上,确也累了,原想稍躺一会儿,不想睡了一天一夜才醒。 醒来之后,见属下诸将齐聚,均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玩笑道:“怎么,天掉下来了?” 诸将不想他如此,虽急却一时间不知怎么开口,登时面面相觑。 他暗笑了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通奴兵来犯嘛,你们以为本巡抚忘了吗?没有。”说着,随意点了两将,又道:“好,就你们两个,带个三两千兵马,去把他们给打发了。” 诸将纷纷道:“不妥哪,果真这样,大凌河恐怕有失啊。” “大凌河有失?哼,你们以为祖大寿是纸糊的?让他们来吧,咱们岂不是聚而歼之?” 他说着,已起了身,边走边道:“嗯,就这样了,你们且回吧,本巡抚饿了,得先去填饱肚子。” 诸将无奈而退。 却不知,皇太极目标明确,战术清晰,一旦令下,后金军及蒙古兵即迅速行动,经了他这一耽搁,尽皆按规定到达指定位置,他派出的援兵不到半路即已被歼。 再而三之后,丘禾嘉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慌乱起来。正慌乱,见吴襄和宋伟两个进来,忙不迭地问道:“咋办,到底该咋办呢?” 这两个镇守锦州,后金军刚有异动,即向丘禾嘉请战,因不见回音,只好按住了性子不动。眼瞅着战事越来越不利,一齐赶了过来。 见其这样,知其已失了主意,这两个暗自叹了口气,相视了一眼,宋伟伸手扯了扯吴襄的征袍。 吴襄会意,道:“良机已失,还能咋办?速报督师,请督师尽快出来视事,调动兵马,解大凌河之围,而后跟通奴兵决战。” 丘禾嘉闻言,不敢怠慢,转向中军催促道:“没听到吗?快呀。” 中军感到奇怪,两眼盯着他,却不好发问。 丘禾嘉道:“笨死了,就以吴将军所言去办。” “你早干什么去了?”吴襄看了宋伟一眼,暗自埋怨着,待中军走了,又道:“很显然,通奴的目的就是破坏大凌河筑城,所以,这仗的关键就是解大凌河之围……” 丘禾嘉打断了他,道:“说那么多干嘛,直接说该怎么办就好了。” 吴襄道:“速派兵马救援大凌河,大凌河的围解了,整盘棋才能重新活起来。” 丘禾嘉忙道:“好,就这么办,可是,派谁去合适呢?” 吴襄道:“还是我们两个去吧。” 丘禾嘉还没有想好,闻言,道:“好,就你们两个,要快,一定要解大凌河之围。” 两个闻言,领命而去。 丘禾嘉不敢再怠慢,唯恐这两个也有失,命中军聚齐了兵马,亲率大军出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禾嘉巧遇祖大寿 纵使丘禾嘉再急,大队人马出发,也比吴襄、宋伟两个晚了多半日。 丘禾嘉一向信任器重吴襄、宋伟两个,边行着,眼前尽是这两个奋勇杀敌,敌人溃退的场面,他甚至已看到祖大寿从大凌河脱困而出,会同了吴襄、宋伟,正拼力追杀残敌,不,准确地说,应该是残敌已肃清,三个正相拥而笑。 因此,竟是信心大增:“这个吴襄,误我不浅,早知如此,何苦要去通知孙承宗那个老家伙?哼,待咱灭了通奴兵,他岂不要羞煞愧死?哈哈,纵使不死,他那模样,指定也好笑死了。” 想着,他竟然没忍住,笑出了声,唯恐属将们听到,忙抬头来看,但见他们正忙着行军,没人留意,略略放了心,继续想:“嗯,做人还是该大度的,吴襄、宋伟这两个小子,对咱还算恭顺,必定是乱了心智才这样说的,咱就不怪罪了。 还有孙承宗那个老东西,咱也是该安慰几句的,说啥呢?对了,就说日后不要再趾高气扬了,这地球离了谁都会照样转的。他肯定会笑,只是,那笑恐怕比哭还难看。” 正胡思乱想着,见远处一快马飞驰而来,暗道:“必定是来传喜讯的,嗯,算了,先不想了,还是先想想行动方案吧。 哼,有啥可想的?敌军既已溃败,还想啥想,咱只要一声令下,趁机掩杀就是。” 刚刚拿定了主意,那快马已至跟前,马上那人翻身落马,单腿跪地,道:“启禀巡抚大人,吴襄、宋伟两位将军奉命驰援大凌河,中途不幸中了通奴埋伏,现已全军覆没,请巡抚大人定夺。” 丘禾嘉满怀希望地听罢,胸膛中有股热流登时涌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这热流是血,努力地压制着,却还是狂喷而出,人也跟着栽到马下。 来到辽东后,因为水土、气候都不服,他忙起来又不知顾惜自己,慢慢竟得了病。显然地,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吐血了。 因此,军医就跟在他身后,见状,忙下马过来诊治。诊治毕,冲向纷纷围过来探视的诸将,征询道:“天色已晚,巡抚大人的病还需进一步诊治用药,能不能歇一晚再走?” 诸将纷纷道:“情况有变,巡抚大人尚未决断,也只能如此了。” 诸将说完,各自命人安营扎寨,又是一通忙碌,且不细说,单说丘禾嘉歇了一晚,再加上军医的诊治,已恢复了些精神,忙把诸将招了来,道:“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诸将不知其所想,纷纷低了头想着。半晌,副将张洪谟道:“有消息说,孙督师已赶至锦州亲自指挥作战,现既情况有变,我等不妨进锦州跟督师会和再说。” 丘禾嘉心里不愿,却苦于无计,转向其他人,希望能有人提出妙计。 其他诸将也是无计,纷纷道:“张将军所言甚是,仔细想想,确也别无他途了。” “实在没法,这也能算是办法。不是吗?正好把责任推到那个老家伙的身上。” 丘禾嘉失望地摇了摇头,转而又暗想着,嘴上却佯作无奈地道:“好吧,就依张将军所言,去锦州,跟孙督师汇合后再作打算,出发。” 诸将闻言,依命而行。 行了没多久,哨马来报:“启禀巡抚,有通奴兵追击我军似乎是祖大寿所部的约两千人马,正向我军方向而来,前军请巡抚大人定夺。”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祖大寿带兵走后,代善和莽古尔泰一齐道:“大汗怎么可以如此相信他呢?万一他有诈,咱们岂不是在纵虎归山?” “哼,这两个的话越来越多了,似他们这等见识,又怎么可以跟咱并坐呢?嗯,迟早有一天把他们赶到偏座上去。” 皇太极恨恨地想着,白了他们一眼,劝他们更象是劝自己,道:“本大汗也曾这么想过,可是,他把自己的两个儿子和跟他兄弟一般的偏将们都留在咱们这儿,你们想想,他敢有诈吗?” 代善闻言,虽不服,却还是低了头佯作在思考。 莽古尔泰却毫不顾虑地道:“似祖大寿此等反复之人,除了他自己,还有什么是他放不下的,谁都知道,何可刚跟他生死弟兄……” 皇太极自己刚才的话,显然让他愈加自信,未及莽古尔泰说完,已打断了他,道:“无论怎样,对于后金来说,祖大寿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要说他不一定反叛,即便他真的反叛,本大汗也能谅解他。 这是什么?这就是胸襟。嗯,对了,人就是要有胸襟。只要有了胸襟,人的眼光才能放远些,放得再远些。 我相信,无论祖大寿做何种选择,他都是后金的一颗棋子,总有一天会有用的。 因此,我命令:祖大寿所部,除去他带走的,其他人一律不得外出,要确保不给他添麻烦,而且,无论他做何选择,他原来所部人员都要善待。 另外,他如此回去,必遭怀疑,咱们得派一支队伍,佯作追赶,配合他把戏演足。” 丘禾嘉却是不知,闻言,暗想:“难道祖大寿竟能冲出城来?可能啊,这家伙不仅本领滔天,也是员福将哪。” 边想着,嘴上已道:“敌之敌,必我友,无论是谁,都给我命令,迅速冲击敌侧,解救被敌追击之人。” 众将领命,哪敢怠慢,一齐驱马扬鞭冲了过去。 这支后金军正是皇太极派来的,自觉戏已演足,但见有明军冲击过来,随即“呼哨”一声,急速退去。 不要说丘禾嘉不知,祖大寿最初也在疑惑,待见这支后金军看似凶猛地在追,却总是跟自觉若即若离,才恍然明白过来。 此刻,见他们倏忽而去,隐隐地竟有点儿舍不得。不过,祖大寿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上前道:“救大寿者,不知哪位?” 见后金兵退去,丘禾嘉已然驱马过来,见了祖大寿,不由一愣:“看他及他手下兵将,虽说狼狈了些,却哪里有苦熬三月有余的模样,莫非……” 正疑惑,祖大寿已发了声,忍不住又想:“他也不过两千人马,纵使有异,他还能再逃出去?且放他过来,咱亲自问他,倘若他真敢投敌,咱即灭了他。” 拿定了主意,嘴上道:“辽东巡抚丘禾嘉是也,大胆祖大寿,还不快来相见?” 祖大寿一向瞧不上他,但因为心里有鬼,听说是他,佯作慌乱地下马,快步过来,跪倒在地,竟是边哭边说,把早已想好的如何守城三月有余,何可刚如何通敌导致城破,自己又如何斩杀何可刚率部突围,等等,说了一遍。 “何可刚通敌?怎么可能?还有,你小子一向并不待见于我,这次怎地会如此恭敬?难道守了这三个月的大凌河,竟会让你改了心性?不可能呀,狗改不了吃屎。嗯,这里面肯定有鬼。到底是什么鬼呢?” 丘禾嘉边听边想着,居然想不出,心里一急,登时又眼前一黑,晕了过来。 祖大寿及其手下诸将忙一起扶了他,径往锦州而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督师高义护大寿 孙承宗说罢,也不耽搁,径直走到两军对阵图前,专注地看了一会儿,又问道:“咱们的丘大巡抚现在到了哪儿?” 中军道:“他也已获得了吴、宋两人全军覆没的消息,情急之下犯了病,因其未做决断,众将有些不知所从,听了军医的建议,准备歇一晚。” 孙承宗略带讥讽地道:“他啊,倒还算敬业。” 中军只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孙承宗又问:“众将是啥意思?” 中军如实道:“众将的意思,跟督师一样,先进锦州跟督师汇合,再作他图。” 孙承宗闻言,略略放了心,道:“料他也再无他法,必得听从众将之意,这就对了嘛,派些人,注意接应一下。 还有,大凌河一旦城破,敌必来攻锦州,命令守城将士马不解鞍,人不卸甲,严阵以待。 快马命松山、杏山的守军,万一敌人来攻,切不可轻易出战,只管以弓箭和滚木礌石招呼,尽力拖延时间,消耗敌之有生力量。” 中军领命而去。 孙承宗目送着他走远,无力地坐了下来。他累了,仰躺到座椅上,想眯一会儿。 刚迷糊着,有中军进来道:“启禀督师,大凌河城破了。” 孙承宗一惊,慌忙起身,问道:“祖大寿现在哪儿?” 中军迟疑着,道:“目前还不清楚,有人怀疑他投降了。” “投降了?怎么可能?怎么就不可能?自打袁崇焕蒙冤,这小子就阴晴不定的,要不是咱压着他,恐怕他早就反了。从这点儿看,这小子还是有些人情味的。 有人情味的人,又怎么会投降呢?嗯,对了,即便这小子真的投降了,也肯定是诈降,他指定还会再回来的。只要咱护着他点儿,他指定能悔过。 他能悔过,自然是最好的,唉,朝廷正当用人之际,辽东诸将中有几人能比得过他?咱哪,老了,无论如何,得为朝廷留下他。” 快速地想着,孙承宗道:“这话休再提起。”说着,见中军一脸不解,又道:“这可是能要了人命的大事儿,必须得铁证如山。现在呢,不过是有人怀疑,并没有证据啊,事实又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中军懂他的心思,忙附和道:“督师所言极是,祖将军多受督师教导,纵使真的变节,恐也是权宜之计,哪能真的投敌呢?咱们哪,还是让事实说话吧。” 孙承宗满意地笑了笑,冲中军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待他到了门边,却又叮嘱道:“告诉大家,不信谣,不传谣,密切注意敌军动向,有消息及时报告。” 中军揣摩透了他的心思,满心欢喜,愉快地领命而去。 孙承宗的睏意虽又涌了上来,却哪里还能再睡得着?他索性站了起来,想再理理自己的方略,看还有啥漏洞没有,却忍不住又想:“祖大寿纵使是诈降,咱若护着他,也是弥天大罪哪。 大罪?咱不护着他,就没罪?唉,大凌河已失,咱已经败了,即便皇上不加罪,咱还能再在辽东呆下去吗?罢了,还是再为朝廷留一粒种子吧。 可是,他若是真降了呢?真降了,凭他的多疑,他绝对不敢再回来。若是他敢呢,而且是来赚取锦州的呢?不会,绝对不会的。” 如此反反复复地想着,不觉已是次日。孙承宗简单地吃了点儿东西,待要亲去城墙上观看,中军进来道:“启禀督师大人,巡抚大人在路上赶巧救了率部突围的祖将军,现已至城门。” 孙承宗大喜,道了句“他总算做了点儿正事”,亲自迎了出来。 丘禾嘉还没有醒过来,孙承宗过来探视过,命军医速为其诊治,而后又亲自安顿好进城部队,牵了祖大寿的手就进了内堂。 祖大寿知其必已听到了些风声,未及其说话,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详细讲了自己诈降的过程。这个过程,祖大寿自然认真地推敲过,自觉并无漏洞。 事实也是,孙承宗信了,无奈地道:“你这个家伙,难道不知道诈降也是死罪吗?” 祖大寿听其话,观其相,知他已谅解了自己,心里暗喜,嘴上道:“督师救我,要死,也让我死在杀敌的战场上。” 孙承宗不接他的话,自顾问道:“你的这些话,还对谁讲过?” 祖大寿坚决地道:“除了督师,没向任何人讲过。”说完,唯恐其不信,又把对丘禾嘉说的话又学说了一遍。 “看他这个样子,必定没有说谎,咱得救他。”暗自拿定了主意,孙承宗道:“诈降的事,莫要再提起,对外就跟你对丘禾嘉所说一样。” 祖大寿道:“多谢督师了,大寿定当效犬马之劳。” 孙承宗道:“不要多说了,但愿你能不负我,不负袁督师。” 祖大寿忙应了,突又记起一事来,道:“我看丘巡抚,一脸的怀疑,他必是还在恨我素日里不搭理他。” 孙承宗道:“他这人就这样,倒不一定因为素日里的事儿。这样吧,我写一封秘奏,你速派人上报皇上,免得被人占了先,皇上先入为主。” 说完,提笔写了,交于祖大寿,又道:“记住,对任何人也不要讲,日后,即便这事了了,皇上若召见你,尽量以战事为由推脱,切记。” 祖大寿接了奏疏,立即又跪倒,再三拜过,话也不说,匆匆而去。 祖大寿刚走,丘禾嘉即慌慌张张地进来道:“祖大寿不是在你这儿吗?怎么没见他?他没对你不利吧?” 丘禾嘉被抬进内厅,喂过药不久就醒了过来。再去想自己所疑之事,竟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忙屏退了左右,亲自给皇上了奏疏,命人快马送出,又问明了祖大寿的去向,便急急地赶了过来。 孙承宗已知其意,正寻思着该怎么说话,他见孙承宗居然不慌不忙,忙又把自己所疑之事讲了。 “这人也算是个明白人,对皇上也是忠心耿耿,怎么犯起糊涂来,竟无人能敌?” 见其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居然还这样,孙承宗感叹了一句,见祖大寿已然回转,登时有了主意,待要说话,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督师大人,启禀巡抚大人,通奴在城下挑战,几位将军出战,均已败阵,请两位大人速速定夺。” 丘禾嘉一惊,转眼去看孙承宗,见孙承宗亦在沉思,慌乱地道:“你是督师,速拿主意啊。” 孙承宗瞥了一眼祖大寿,祖大寿会意,朗声道:“末将祖大寿愿去退敌。” 孙承宗道:“好,速去,祝马到成功。” 丘禾嘉待要阻拦,祖大寿已领命而去,忙道:“命令,祖将军带人去后,立即关闭城门,免得被敌人钻了空子。” 孙承宗知其心意,也不说话,却听他又道:“他若果能退得敌兵,我便信他,立即再上奏为其说明。” 孙承宗道:“好啊,人得有信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太极阵前治内乱 祖大寿当然也有自己的盘算:回到明朝,若能苟活,即便遭嫉,也要一心一意地建功立业,重塑自己;若不能苟活,只要他们不立即把咱杀了,咱就要设法逃走,绝不跟袁督师那样做冤死鬼。 所以,祖大寿出了门,不自觉地放缓放轻了脚步,他迫切地想知道孙承宗和丘禾嘉的态度。 无疑地,即便孙承宗和丘禾嘉不故意提高了声音,祖大寿也已把这两个的谈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心里一阵狂喜,脚下也不再迟疑,点齐了人马,出城迎敌。 这时,皇太极正在静坐。 所谓的静坐,就是觅一极静之处,一个人盘膝而坐,任思想自由自在地飘。 其时,人或许是浮躁的,必须强自压制,直至思想不再有任何的羁绊,人也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这还只是初始状态,至此时,皇太极无论何时何地都已经能够迅速地进入静坐状态。 静坐之后,分明地,整个人都已变得神定气闲,心无杂念。 皇太极起了身,伸展了一下筋骨,笑咪咪地出了中军大帐。 蓦然,一内侍过来,也不说话,牵了他的手就走。 皇太极识得,这内侍正是他派去监督代善和莽古尔泰的,知其这样必有蹊跷,便任由他牵着到了一处营帐外,待要说话,却见这内侍把右手食指放到嘴边轻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出声,耐心去听。 一会儿,但听莽古尔泰叹了口气,道:“并坐是祖宗留下来的一项制度,不是形式,现在呢,已完完全全地变成了形式。” 代善道:“还在因为祖大寿的事儿生气吧?算了吧,只要为了后金好,就别再去争短争长了。” 莽古尔泰道:“你倒是能看得开,哼,迟早有一天,不要说并坐,恐怕你连座位都没有了,你就等着哭吧。” 代善道:“不看得开,你又能咋样?现在的后金,还真离不了他。” 莽古尔泰道:“这世上当真存在离不了谁的事儿吗?纯粹是自欺欺人,哼,换作了你,恐怕咱们的日子会更舒服。” 代善急道:“这话可不敢乱说的,万一让他知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莽古尔泰道:“你紧张什么,我私底下跟各贝勒各大臣都议过了,多数人都表示,只要你不嫌辛苦,都愿意跟你走。” 显然地,代善在思考,半晌才又道:“何时合适呢?总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吧?” 莽古尔泰答非所问地道:“蒙古察哈尔部对他也早就不满了,近日也曾派使者过来,说若是我们这边有动作,必积极予以配合。” 代善道:“似你这么说,咱们就不把他们的不臣之心禀报给他了?” 莽古尔泰道:“禀报给他?你傻啊,他们反他,却并不反我们哪,不仅不反,还是咱们的同盟军呢。 至于时间,就定在此战之后,理由嘛,我料定祖大寿必反复,就借祖大寿说事,待其再召集议事,我开个头,众贝勒众大臣一齐跟着起哄,他还能有啥脸面再赖着大汗的位子?” 代善动了心,问道:“我该做些啥?” 莽古尔泰道:“你啥也不要做,不,你还要稍稍偏向于他,以便于名正言顺地登上大汗之位。” 代善暗喜,却还是道:“不过,也不可小瞧了他,他可是常常有出人意料之举哪。” “哼,你倒还算明白。”听到这里,见两人好久不再说话,皇太极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这内侍忙跟了上来,讨好地道:“奉大汗之命,小的不敢稍有懈怠,日夜盯紧了,这两个没少说这些混账话,不时地还招了些贝勒、大臣来说。” 皇太极在想:“这个莽古尔泰,也太小看咱了,咱原先还想给你个偏座,既然你这么急着上位,连偏座也不能给了。 哼,你不是想此战之后吗?咱现在就办了你,看你还怎么打你的如意算盘?” 想着,接话道:“他们说的哪里是混账话,分明就是大逆不道嘛。” 这内侍附和道:“对,对,对,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因为拿定了主意,皇太极心情见好,逗这内侍道:“既是大逆不道,你说该如何处置?” 这内侍歪着头,认真地想着,好半天才有了主意,待要说,皇太极道:“好了,别说了,快去命他们来开会吧。” 这内侍不好意思地应声而去,皇太极顿了顿脚,自去面南背北坐了。 “开会?有什么事吗?不会呀。那又是为什么?”众贝勒众大臣领命,纷纷猜测着,却不敢怠慢,忙聚了过来。 皇太极却不说话,只用目光冷冷地扫着他们。 皇太极这目光也怪,一旦变冷,仿佛有千斤之重,仅一会儿,不少人已冒了汗,就连代善和莽古尔泰的手心也开始变得湿津津的。 皇太极还是不说话。 莽古尔泰终于撑不下去了,干咳了一声,道:“前面还在打仗,我们在这里死靠,究竟是啥意思嘛?” “这叫什么?这就叫对峙。哼,你以为只有上阵厮杀才叫对峙吗?你太浅见了,这时候的对峙,要胜过上阵厮杀千倍万倍。嗯,既然你先说话了,这说明你先退却了。” 皇太极自得地想罢,故意不接莽古尔泰的话茬,仿佛在自言自语地道:“此前的不久,我曾讲过,明朝何以会立国这么久,仁义礼智信嘛。我还讲过,师敌之长以灭敌。 我留意地观察过了,众位贝勒众位大臣都在认真地学,认真地做。这自然也是咱们能够取胜的关键。” 说到这里,他突然话锋一转,道:“可是,总有的人,不知仰仗了什么,非要不知自重,搞出些花样来。今天,召大家来,就是要让大家看看,到底是谁在搞花样?” 说着,目光逐一从众人的身上扫过。 众人莫名其妙,目光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目光在转,待转到莽古尔泰身上时,众人不约而同地呆住了:这个莽古尔泰,腰上居然别着刀! 按照刚刚确定下来的规矩,这可是死罪。 众人还在错愣,皇太极已道:“莽古尔泰,你可知罪?” 莽古尔泰不意如此,登时支支吾吾,不知该说啥。 却不知皇太极已观察他许久了,早就打定了主意从这个事上向他发难,见其这样,暗自笑了笑,道:“规矩既然定下来,就是要遵守的,现在有人犯了,就该治罪的。” 说着,口气愈加严厉地道:“本大汗决定,革莽古尔泰大贝勒爵,夺所属五牛录,降居诸贝勒之列。” 莽古尔泰一脸不服,转向众大臣众贝勒道:“我有罪吗?该治罪吗?” 众皆无语。 莽古尔泰既惊且奇,满脸期待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皇太极笑道:“莽古尔泰,你醒醒吧,没有几个人愿跟你去过那不切实际的更好的生活的。” 说着,又转向代善,道:“或许有的人,利令智昏,还是愿意的。” 代善一愣,忙起了身。 皇太极接着道:“规矩当然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有些规矩老了旧了,就该改,譬如并坐制度,众位说是也不是?” 众人齐声称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再施恩义自退兵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一百一十一章再施恩义自退兵连胜几阵,后金兵将士气大盛,正于城下叫阵,猛然见有一队人马冲出城来,忙凝目来看,居然是祖大寿所部。 城下叫阵的,正是佯作追击祖大寿的那支队伍。这支队伍乃皇太极的嫡系,自然知道其中的因果。 见祖大寿率部出来,兵将均认定祖大寿是出来献城的,满心欢喜,有的甚至感觉自己已进了锦州城,随时准备抢掠一番。 祖大寿将计就计,边挤眉弄眼地迷惑着他们,边靠了过来。到得近前,祖大寿蓦然大吼了一声“杀啊”,挥刀砍落了一名敌兵,冲入敌阵。 接连的败仗,让所部兵将都憋了一肚子的火,闻得祖大寿一声呼喊,立即狼叫似地,叫嚷着冲了过来,觅敌而战。 后金兵将正做着美梦,哪里有半点防备?冷不丁地,见祖大寿居然动真格的,登时大乱,紧接着便开始溃败。 祖大寿既已得手,便绝不容情,率部一路追杀,达三十多里,方才停了下来。 皇太极蓄谋已久,终于废除了三大贝勒并坐旧制,心里高兴,就势将之前所定之事一一落实,又参照明朝的做法,议定了功臣袭职、子弟十五岁以下八岁以上皆需读书等等一系列的新规。 “这些可都是前无来者的决定哪。”皇太极暗自感叹着,信心大增:“咱之所以要废除旧制,就是要专权,就是要制定一些之前所没有的,却对后金有利的制度。 咱要通过这些制度,把咱的主张体现出来,让后金尽快强盛起来,把明朝占了,让旗人也能跟汉人那样做皇帝。 不仅要做皇帝,还要让周边的小国都乖乖的,不敢稍有异动。对了,用汉人的话说,叫臣服。” 想着,皇太极的眼前突然无限地广阔起来,他仿佛已置身其中,或指挥千军万马,或一个人上阵搏杀,或万民称颂,或四边蛮夷来朝…… 这绝对是一种享受,一种令所有的颜色、所有的美味、所有的凡人能想象得到的美好,都黯然失色的享受。 正美美地享受着,中军进来道:“启禀大汗,祖大寿果不出所料地又反水了,我军因疏于防备,被其击溃。” 皇太极闻报,一惊,却故意“哦”了一声,道:“ “反水?你们为什么非要喜欢这样认为?难道就不会是他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中军道:“他率部追杀了我军足足有三十里,令我军折损大半,这显然已不是在做作。” 众贝勒众大臣纷纷道:“是啊,这哪里是在做作?什么样的苦衷能让之对咱们比敌人更凶狠?哼,必须要惩治他。” 这时候,众人提出来惩治祖大寿,显然已不是莽古尔泰那样要借机说事。 皇太极自然知道,所以,也并不反感,反问道:“咋处置?他现在可是在那边哪。” 众人闻言,纷纷又要说话。 皇太极道:“大家不要争不要抢,还是我替大家说了吧,大家是不是要说,把他留在咱们这儿的儿子和属将杀掉?把他归顺的事捅出去,让明朝的小皇上杀掉他?就这些,再无别的了吧?” 见众人点了点头,皇太极接着道:“你们知道汉人称呼反复之人作什么吗?作小人。凡小人,人尽皆不齿。他既做了小人,咱们难道也要做人尽皆不齿的小人吗? 不,咱不做,咱不仅不做,咱还要善待他们。哦,我对你说过的话,我做到了,你祖大寿就看着办吧。 其实,这里面还有个硬道理,人之所以既降复叛,这说明咱们让之归顺的砝码还不够,所以,咱们必须要让自己强大,等到了那一天,哼,还怕他反复?他发挥的作用或许会更大。” 众人还是不明白,但听他说的肯定,不好再说话。 皇太极竟能懂众人的意思,笑了笑,继续道:“说得俗一点儿,人是不可以睚眦必报的,大家想一想,人若被狗咬一口,难道非要去咬狗一口吗?显然不能,哼,大不了咱把它蒸了吃了。 我知道,大家或许还不能够理解,但是,我相信,迟早有一天,大家能理解。好了,好了,大家且散去吧。” 众人闻言,依序而出。 “哼,少了打岔的,事儿办起来就是顺利。”皇太极暗自感叹了一句,长舒了一口气,自去坐了。 没多久,有近侍进来道:“启禀大汗,据密报,蒙古察哈尔部果有异动。” 皇太极“哦”了一声,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却没有说话,两眼紧盯着这近侍,静待他说下去。 这近侍道:“大概有三个方面的原因,其一,他们自觉出人出力,所得却太少,心生怨恨。其二,明朝趁机劝说,让他们摇摆不定。其三,莽古尔泰等与之勾连,让他们感觉到咱们内部不和,以为有机可乘了。” “要想中兴,可不能只顾着扩张,必须得先稳住后方哪。嗯,咱不妨先撤回去,待后方稳固了,再问鼎中原不迟。” 皇太极闻言,暗想着,一中军已匆匆进来道:“启禀大汗,因为辽东巡抚丘禾嘉病重,蓟辽督师孙承宗已然能够独立指挥辽东明军,明援军正陆续赶来,请大汗定夺。” 皇太极道:“好,命令各部迅速摆脱明军的纠缠,有序回撤。” 说完,突又记起了什么似地,道:“告诉各部,回撤的时候,不能全部回撤,要留有少量人马,让祖大寿多建一点儿功劳。我料定,他之所以如此凶猛,肯定是遭了怀疑,咱们得帮他一把。” 中军不解,却还是转身去传令。 中军不解,祖大寿却明白,原先的担忧顿失:“这个皇太极,倒是重情重义,应该算是个中兴之主。” 想着,不由一惊:“咱既反正,无论他多英明,只要他胆敢侵犯,咱必誓死与之一搏。” 拿定了主意,祖大寿不再容情,照单全收,自是战功累累。 丘禾嘉的病虽愈重了,却还是心里欢喜,硬撑着为祖大寿写了更正奏疏,同时也要求回家养病。 孙承宗见他言而有信,主动承担了大凌河毁城之责,申请告老还乡。 两份奏疏,一前一后,被快马迅速地传进了皇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自成坦言天下势 就在三边总督杨鹤颓然坐下的那一刻,已做了不沾泥张存孟部队长的李自成,却猛然站了起来,倒背着双手,在屋内不停地踱着步。 众人知道,这是他要说话的前奏。果然,不一会儿,他突然停了下来,不无沉重地道:“这人哪,跟天上的大雁没有什么区别,都需要有一个头雁,若失了头雁,其队形必乱。 这也是为什么家庭都要有家长朝廷都要有皇上的原因,家长昏庸无能,家庭必败;皇上昏庸无能,朝廷必败。 王左桂同苗美、飞山虎、大红狼等聚集万众,起义于绥德西川,其势甚众,却缘何不到两年就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不能不怪眼光被招降的好处所局限,不辨谁来招降就轻易投诚。 洪承畴跟杨鹤是截然不同的,杨鹤一味施仁,全心全意招降,而洪承畴虽居于杨鹤之下,却并不完全听杨鹤的,且心狠手辣,力主清剿。 事实是,洪承畴居然得到了提拔。综合各方面的消息来看,这个洪承畴可能还要提拔。 为啥呢?这要怪杨鹤自己,明明做不了主,却非要做主,既然非要做主,却又连赈灾的事都做不好。 还有,后金的旧制与皇太极的野心太不相符,内乱渐生,蒙古、朝鲜等国不满于后金,也乘机离心,朝廷的外交孤立政策又开始发挥作用,后金自己恐怕也要忙一阵子了,必无暇他顾。 如此以来,朝廷必要腾出手来对付咱们。唉,看来,陕西不久的将来,恐怕真的要变天了。” 感叹了一句,见众人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又道:“我这样说,并不是要否定谁,而是要大家明了今后一段的形势。只有明了了形势,咱们才能有所图。 目前,各路义军的形势又怎样呢?继王嘉胤、王自用两位大英雄不得已率部退入山西,另一位大英雄髙迎祥也率部退入了山西,各路义军进入山西后,实行了联合,其势如燃。 可惜,大英雄王嘉胤于六月在山西阳城,被其内弟张立位和部将王国忠杀害。各路义军共推大英雄王自用为盟主,将在晋的各路零散义军编为36营,率20余万众,转战晋、豫、陕,连克十数城。 在陕西,总兵曹文诏与游击左光先、崔宗允、李国奇等人,5路追剿义军于怀宁川之黑水峪、绵湖峪、封家沟,至祈家高梁时,杀害义军首领北山扫地王。 去年秋,大头领发动绥德、米脂、清涧三地饥民起义,声势之大,以西川为最。‘一人起义,全家相从,各村附和,几于无民,尽成义军’。 四月,大头领率部攻米脂,久攻不克。现正在从米脂撤军返回西川的途中,待大头领回来,咱们真得好好筹划一下咱们日后的行动。” 话音刚落,张鼐匆匆进来,急道:“大事不好,大头领在返回西川的途中,被洪承畴、张应昌(延绥镇副总兵)率部尾追了上来,现已有300余人被击杀,大头领率百骑出逃,明军尾追不舍,形势十分危机。” “那还等什么,兄弟们速抄家伙,快去救援,务必要把大头领救回来。”说着,人已出了门,上马而去。 众人多是李自成起义时的老部下,哪敢怠慢,争先恐后地跟了上去。 张存孟做梦都想不到,洪承畴会在他返回的途中截击他,仓促应战,已先自怯了,待见众将士一片一片地倒地,愈加惊慌失措,率了百余骑拼力而逃。 一口气跑出了足足有上百里,张存孟边跑边回头去望,但见洪承畴率了官兵,仍仍紧紧地追赶,而且分明地越追越近,不由得气一松,放慢了速度,冲向部下双翅虎道:“别跑了,我实在跑不动了。” 双翅虎道:“不跑了?咋办?投降?” 紫金龙接话道:“这个洪承畴可不同于杨鹤,据说他是个杀人恶魔,专以杀义军为乐,投降了,无疑就是个死,与其降了被他杀死,反不如力战而死,至少还能落个好名声。” 张存孟道:“他这个样子,我也听说过,只是,现在的三边总督毕竟还是杨鹤,他难道敢不听管着他的总督的?我谅他也不敢。哼,说不定他会把咱们押送给杨鹤处置,那样的话,只要咱宣誓,就能不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 双翅虎道:“也有些道理,只是他万一不把咱们交给杨鹤呢?” 紫金龙冷笑道:“什么万一不万一的,你三岁孩子啊,你几时听说过,洪承畴把降兵降卒交给杨鹤过?这个洪承畴,跟杨鹤根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 张存孟白了他一眼,回头一看,洪承畴马上就要追过来了,登时狠下了心,勒住了马缰,转向双翅虎,道:“还不快去把紫金龙绑了?” 这两个打小就跟着他,最肯听他的话,闻言,不由一齐愣住了。 张存孟知这两个的心意,提高了声音,道:“你们两个莫非要反叛?” 见他严厉起来,双翅虎看了一眼紫金龙,见紫金龙无奈地点了点头,下了马,不情愿地过去把紫金龙绑了,而后抬脸不解地看着他。 “嗯,没办法了,兄弟,老张须得先自个保住性命,放心吧,且把这笔账记到洪承畴这个狗贼头上,待老张重新开张,一定给你报仇。” 暗自说着,张存孟微笑着,挥刀向双翅虎砍去。 双翅虎没有防备,正被砍中哽嗓咽喉,狂喷着鲜血,缓缓地倒了下去。 紫金龙大喊了一声“糊涂”,晕了过去。 张存孟也不去搭理,待洪承畴更近了些,翻身落马,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似地道:“我投降,我投降,我要见三边总督杨鹤杨大人。” 洪承畴冷笑道:“好,投降可以,见三边总督杨鹤杨大人嘛,就要看尔的运气了。”说罢,一挥手,官兵会意,立马过来把他绑了。 张存孟大叫道:“投降免死,这可是杨大人亲自定的,而且,我还是有见面礼的,属于有诚意的,不仅要免死,还要给予安置。” 洪承畴道了声“贼首已擒获,收兵”,驱马率先而行。 见其不搭理自己,张存孟大急,骂道:“杨大人亲自定的规矩,洪承畴,你个狗贼,就敢不遵吗?” 洪承畴不耐烦地道:“太烦人,算了,反正这也是个无用的东西,就让他闭嘴吧。” 官兵没少受他的祸害,心里恨透了他,闻言,巴不得,上来就把他和还没醒过来的紫金龙砍了,倒是让他们落了个全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失时机壮队伍 一路狂奔,身上冒了大汗,李自成才勒住了马缰,道:“不对呀,难道错了方向?不然,行了这么久,总该遇上了吧?” 经了他这一提醒,众人皆以为然,纷纷道:“这方向正是探马所指引的方向,没错啊,怎么就没有遇上哪?” 正奇怪,但见迎面一队人马如飞而来,不一会儿就到了跟前,见是他们,纷纷落马,痛哭失声。 李自成识得,来者乃是袁宗第和刘体纯所部。袁宗第和刘体纯两个都是李自成起兵的老弟兄,这次随张存孟出征。见他们如此,李自成知事有变故,心里一紧,忙问道:“怎么了?” 众人忙止了哭,袁宗第愤愤不平地道:“真是大开眼界了,似这等打仗,咱当真是闻所未闻哪。真的,攻城毫无章法,撤退章法毫无,遇到了伏击,不去指挥调度,自顾逃跑,跑不掉了,索性就投降。” 李自成虽已有所准备,却还是一惊,道:“莫非他投降了?” 袁宗第道:“哼,不仅投降了,还亲手杀了双翅虎,献了紫金龙,似这等人,怎么就那么多人肯信他?” 李自成“哦”了一声,未及说话,田见秀已接话道:“连年灾荒,官吏再趁机盘剥,人们实在活不下去了,如今的陕西就如同干柴,掉一个火星子就能烧起来,更何况他起来振臂一呼呢。” 众人还欲再说,李自成已道:“大家不要再数落他,他死定了。” 刘体纯奇道:“您怎么就知道他死定了?据逃回来的人说,洪承畴绑了他,他还在叫嚷着要见杨大人。洪承畴哪里肯听,在半路上就杀了他。唉,他也算英雄一时了,那真叫惨哪。” 李自成闻言,叹道:“唉,我曾无数次地劝过他,遇到了洪承畴千万不要投降,他怎么就不听呢?” 袁宗第道:“他怎么会听你的呢?哼,你别看他嘴上说的好听,就因为大伙肯信你,这一路上,他可没少说您的坏话哩。” 对于张存孟的不满,李自成早有感觉,却不想竟会如此,闻言,不由自主地苦笑着摇了摇头,存心要听听大家的看法,便佯作沉思着不说话。 党守素道:“似这等人,死就死了,不去说他了,还是快议议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众人闻言,纷纷低了头去想。无疑地,每个人都想到了办法,却又都自觉不可行,自行否定了。 如此,气氛难免便显得闷了些,田见秀清了清嗓子道:“既然陕西要变天,咱们不妨也东渡黄河,去山西跟王自用、髙迎祥等会合,抱团发展。前些日子,‘黄虎’张献忠兵败于清涧县后,也去了,现已成为盟主三十六营中最强劲的一个营。如此看来,抱团发展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田见秀为人仁厚,从不多说话,只要他开了口,必已经过了深思熟虑。 他的话音刚落,李过立即接话道:“对呀,抱团发展,看官兵还怎么施诡计?” 说着,见袁宗第、党守素等一班老弟兄一齐点头,又不无卖弄地道:“明说了吧,咱们去会和比黄虎子更有优势,那个叫髙迎祥的大英雄,乃俺远房的舅爷呢。” 说完,拿眼睛瞅着李自成,要李自成说话。 众人从未听说过,不由深感意外,忍不住跟李过一样,把目光全都转向了李自成。 李自成原想再听听大家的看法,见众人这样,不好再不说话,道:“的确有这么一层关系,不过,即便咱们去会和,靠的也是本事,而不是关系,这一点儿,大家务须记住了。” 众人忙着点头,眼光却仍留在他的身上。 李自成知道他们的意思,顿了顿,转向田见秀等人,道:“看来,大家都是这个意思了?” 众人唯恐打断了他的谈话,忙点了点头,他又问道:“那么,张头领原来的弟兄呢?” 洪承畴收兵后,被冲散的弟兄慢慢又聚了起来,闻得发问,几乎异口同声地道:“我等唯李队长马首是瞻。” 李自成闻言,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信心也愈足,道:“抱团发展,没错,但我的意思是,暂不东渡黄河,在陕西再发展一段。” 说着,看了看众人,见大家皆一脸的诧异,笑道:“大家都觉得奇怪吧?其实,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大家不妨耐心地想一想,起义军何以立足?凭实力,没有实力,一切都是空谈。 经过了这一仗,咱们到底还有多少家底,不知大家算过没有?我算过了,这一仗我们损失惨重,仅凭咱们目前的实力,不要说去抱团发展,能不能到得了山西还两说。 这是我说暂不东渡黄河的第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咱们不能丢弃被冲散了的弟兄,除非情不得已,咱们必须要找到他们,带上他们,这要作为咱们今后的一条原则。 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陕西虽说马上就要变天,却终究还没有变,这里面应该还有一段咱们发展的黄金时期。 为什么这么说呢?三边总督现在毕竟还是杨鹤,洪承畴也不过就是延绥巡抚,纵使他再不听话,也不致于把手伸到别处去。 我料定,杨鹤必已预感到了末日的到来,颓废之后,他必要全力地限制洪承畴,继续实施自己的方略。不然,他就不叫杨鹤了。 咱们呢,避实就虚,专拣薄弱的地方去闹,却又不把他们闹疼了,免得朝廷早早把杨鹤弄走了。这也是在为咱们自己争取时间呢。 如此的话,咱们再不能有所壮大,天理都难容,你们说,是也不是?” 众人豁然开朗,一齐称是。 李自成所料没错,杨鹤一阵颓废之后,竟看淡了许多:“现在,三边的总督还是我杨鹤,哼,只要朝廷一天不罢免了我,我就拥有三边总督的权力。 再看看现在的朝廷,纵使那些大佬们,有哪个能在一个位置呆久了?正因为此,又有哪个上了位不把自己的权力用的淋漓尽致? 他们哪,用到淋漓尽致不过为了给自己谋私利,而咱呢,不过是为了陕西,为了朝廷,比之他们,咱无论如何都更高尚。” 如此想着,杨鹤重新振作了起来,行事上却仍免不了要缩手缩脚,便又劝自己:“没办法,思维已经形成定势了,要改也难,除非把自己贡献出去,咱又何苦呢? 但是,给咱设置障碍的,咱绝不能放过。哼,尤其那个洪承畴,咱办陕西的全部官员办不了,办你一个,应该还算富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崇祯朝堂做决定 崇祯随手扔掉后金的议和书后,过了好长时间才记起,该当提醒一下孙承宗,刚要说话,见御案上堆了厚厚的一大摞折子,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忙俯首来看。 居然全是关于辽东的,有言官的,也有辽东的,或称大凌河被围,现正尽力救援;或弹劾丘禾嘉干扰筑城,以致于大凌河被围;或弹劾孙承宗固执己见,劳民伤财;或称祖大寿城破而降;或称祖大寿突围而出…… 显然地,这些奏疏各执一词,意见极不一致,有的甚至前后不一,自相矛盾。 耐着性子看罢,崇祯的脑子登时大了,一时间竟也不辨真假:“罢了,还是交给朝臣们廷议吧。” 拿定了主意,崇祯起了身,慢慢地踱着,忍不住又想:“哼,交给他们廷议,恐怕越议麻烦越多,还是算了吧,只要有孙承宗在,辽东该当无事,朕还是等结果吧。” 如此想着,心里轻松了许多,却还是免不了担心:“辽东之事大意不得,不出事便吧,出了事情就不是小事,朕可不能干等着,朕须得及时掌握,以便于及时应变。 可是,这些奏疏能让朕了解情况吗?显然不能,朕又能向谁了解呢?” 思量着,冷不丁地见熊明遇低了头不说话,暗道:“他刚执掌了兵部,应该最了解情况,就以他的意见为准吧。” 想罢,崇祯停下来,转向熊明遇道:“辽东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朝臣们均已对辽东之事有所耳闻,正各自准备了怎么冲向对自己及自己圈子里的有利的方向说话,蓦然听崇祯向熊明遇问话,不由把目光一齐转向了熊明遇。 熊明遇,字良孺,号坛石,江西南昌进贤人。明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进士,授长兴知县。一步一步做到了今天,自然明了众人的意思,暗想:“咱执掌兵部,皇上问咱是对的,只是如今朝廷的人际关系实在太复杂,咱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偏不倚,只管叙述事实。” 快速地想着,嘴上已斟字酌句地道:“据报,大凌河确已被围,好在督师孙承宗已亲自赶往锦州调度指挥,目前,我军颓势已停,各路援军正依序到达,巡抚丘禾嘉虽几次救援不利,现也已赶往锦州,跟敌决战很快就能展开。” 说完,再细想,熊明遇自觉还算满意,抬头去看崇祯。 崇祯听后,沉默不语。半晌,突然不耐烦地道:“朕是皇上,朕听这些过程干嘛,你就明白地告诉朕,辽东能不能守得住就行。” 熊明遇不意如此,忙收拢了自得,道:“据几天前的战报,我军援军已陆续到达,现两军已成对峙。 另,经了我们的工作,蒙古、朝鲜等小国,尤其是蒙古察哈尔部,已同意跟我们联合,孤立后金,恐怕很快就够皇太极忙一阵子了。” 崇祯“哦”了一声,放了心,有心考校自己新提拔的这位兵部尚书,道:“那么,辽东的这些恩怨是非又该如何认定?” “咱自然也研究过,这难不倒咱,但是,咱宁肯不去争这功,也不去惹一身的麻烦,这个时候,惹一身的麻烦,无异于自寻死路。 不是吗?指定是,咱前面的几位兵部不都是这样吗?咱绝不能重蹈他们的覆辙。” 熊明遇一眼就看透了崇祯的心思,暗自盘算定了,忙撒谎道:“臣这一段只顾着关注战局了,对于这些,竟还没顾得上。” “还没顾得上?骗谁呢?哼,朕且不跟你计较。”崇祯恨恨地想着,又问道:“好,既然你在关注战局,你们都为辽东做了些什么?” 熊明遇登时语塞,情急道:“战争中,除了物资供应和相应的情报支援,我们其实已无法再为他们做些什么。 哦,对了,根据辽东的形势,皇上曾命孙谷代禾嘉,未至而罢,改命谢琏。琏畏惧,久不至。后兵事亟,召琏驻关外,禾嘉留治中。” “他妈的,你小子快成精了,说话居然滴水不漏。哼,朕今天非得逼你说实话不可。” 崇祯暗想着,一时间居然不知该怎么开口,赶巧这时,又有两份奏疏报了上来,忙打开来看,正是丘禾嘉和孙承宗一先一后上报的。 “这两份奏疏观点倒是一致,而且争相承担责任,应该还是可信的。” 崇祯阅罢,心下释然,有些兴奋,道:“好了,朕告诉你们,刚才的两份奏疏是丘禾嘉和孙承宗的,目前,通奴已经退兵,虽留下了小股部队,除去被祖大寿及各路援军消灭的,已不足以构成威胁。” 朝臣们闻言,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松了一口气,立即又记起了职责,纷纷地待要说话。 “哼,朕今天偏就不听你们说。”崇祯暗笑了笑,不等他们开口,已道:“你们不用说了,朕知道你们要说啥,无非就是追究丘禾嘉、孙承宗、祖大寿等人的责任。 孙承宗筑城失策,空耗钱饷;丘禾嘉干扰筑城,错失良机;祖大寿存有投降嫌疑等等。 孙承宗、丘禾嘉果有过,该当追责,姑念这两个一个老迈,一个命将垂危,知错后,主动上疏认罪请辞,又主动改过,确保辽东无失,朕决定,准其所请,允其回归故里。 孙承宗既去,不再设督师一职,丘禾嘉所空之位,就由方一藻代之吧。 至于祖大寿,既有嫌疑,更有战功,朕不能冷了功臣的心,就提升为左都督,领锦州吧。” 说完,唯恐朝臣们再啰嗦,说了声“散朝”,起身就走。 御史谢上宾忙道:“启禀皇上,臣还有本奏。” 崇祯步也不停,道:“还是关于辽东的吗?如果是关于辽东的,就不要再说了。” 谢上宾道:“非也,乃是关于陕西的,臣要弹劾杨鹤欺君之罪。” “杨鹤不是说陕西的盗贼已被驱散了吗?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嗯,陕西的事儿也不容忽视。”崇祯暗想着,又坐了下来,两眼紧盯着谢上宾。 谢上宾忙道:“杨鹤说庆阳一带招安的局面已经形成,贼兵都给疏散了,那么,中部的贼兵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尤其那个神一魁,若不是杨鹤失策,哪能这么为所欲为?” 崇祯一惊,转向巡按御史吴生生道:“这事事关重大,你立即马上去查明,若所言属实,定当严惩。” 吴生生道:“谢御史上奏前,曾向臣汇报过,臣也不信,亲去陕西查过,杨鹤果在弄假,而且,杨鹤主张招安,实在误国不浅。” 崇祯大怒道:“此等大事,杨鹤焉敢弄假?传旨,即可将杨鹤逮捕入狱,审后治罪。” 朝臣们纷纷道:“皇上圣明,只是,三边总督位置重要,一日不可或缺,不知该派谁接任?” “派谁接任?哼,你们就等着朕说,大家议议吧,而后纷纷提出你们的人选。 你们以为朕不知道,你们正事干不了多少,天天就等着空缺,来安排你们自己的人。 这次,朕偏就不说,朕自己想出个人来。嗯,他们说的也没错,这个位置很重要,选谁呢?” 盘算着,崇祯猛然记起一个人来,暗道了声“对了,就他了”,嘴上紧接着道:“就让洪承畴接任吧,他这几年可是声名鹊起哪。” 朝臣们或欢喜或暗自摇头,熊明遇道:“秦中流寇,明旨许抚剿并行。臣谓渠魁乞降亦宜抚,胁从负固亦宜剿。 今鹤以抚贼无功就逮,倘诸臣因鹤故欲尽戮无辜,被胁之人绝其生路。 宜急敕新督臣洪承畴,谕贼党杀贼自效,即神一魁、刘金辈,果立奇功,亦一体叙录。而诸将善抚驭如吴弘器等,仍与升擢,庶贼党日孤。” 崇祯略略想了会儿,道:“好,就依爱卿之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杨鹤报复施掣肘 “什么叫掣肘,这他妈的就是嘛:咱在前面辛辛苦苦地清剿,他在后面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就是横加干涉,非要把事情弄到功败垂成。” 延绥巡抚洪承畴暗想着,转身去看曹文诏。 曹文诏早年在辽东从军,去年七月,被封为延绥东路副总兵,率千余名关宁军入关。 今年四月,击灭据守河曲的变民首领王嘉胤,以功升任临洮总兵官。 随后,曹文诏单独或会同友军消灭或击溃了由山西逃入陕西的点灯子,陕西中部的李老柴、独行狼,庆阳的农民军郝临庵、刘道江。 又同游击将领左光先、崔宗荫、李国奇分别围剿绥德、宜君、清涧、米脂等地的贼寇,分别在怀宁川、黑峪泉、封家沟、绵湖峪等地展开战斗,斩杀了贼首扫地王。 应该说,曹文诏也算是战功累累,更坚定地支持洪承畴全力清剿。洪承畴却总觉得他别扭,莫名其妙的别扭。 见他低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洪承畴忍了忍,却还是没能忍住,道:“总督大人也能算得上廉吏能吏,可他为什么总是跟咱过不去呢?” 曹文诏能够感觉得出洪承畴对自己的前后变化,正想为什么,听得他开了口,如实道:“还能为什么,因为你破坏了他的招抚政策呗。你想想,你不仅清剿,还杀降,跟他的政策格格不入,还有,你有多久没把俘虏交给他处置了?” 洪承畴道:“什么,把战俘交给他?还不全让他给放了?唉,不少的盗贼是怎么壮大起来的?不就是在反反复复地诈降中发展起来的吗?” 曹文诏道:“诏不过一武将,本不该多管,但是,咱们的这位总督大人实在太不成话了,他似是豁出去了,啥也不做,专门盯着咱,现在的人,哪个又扛得住?” 洪承畴道:“咱们只管忠心做事,问心无愧,也就无所谓扛住扛不住了,问题是,只要咱稍有动作,他必要过问,他毕竟还是三边总督,咱们又不能不听。唉,你说,怎么真心想做点事就这么难呢?” 曹文诏道:“或许他感受到了末日的气息?” “末日的气息?”洪承畴念叨着,两眼紧盯着曹文诏,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因为他对自己态度的变化,曹文诏原不想说,不想说漏了嘴,听他动问,也不想得罪他,迟疑着道:“咱们的这位总督大人哪,已经引起了官怒,据说有御史开始要弹劾他。” 洪承畴也曾有耳闻,并不以为意,经了他这一提,忍不住想:“现在是什么时候?皇上指定焦头烂额,心里烦得慌,若真有御史弹劾,杨鹤可就真的危险了。” 洪承畴涌上了一丝希望,却又瞬即暗淡了下来:“杨鹤虽对咱太多掣肘,却毕竟是提拔咱的人,按照现时的划分,咱也算是他的人了,若是换了别人,恐怕就不是掣肘这么简单了。” 暗想着,嘴上道:“御史怎么会盯上他呢?” “反正已经说开了,咱就没必要再隐瞒了,省得惹他生疑,再说了,他升的这么快,指定也有自己的渠道知道,或许他只是在试探咱,咱可不能显得太小气。” 拿定了主意,曹文诏道:“因为他,族人被杀,文焕焉能咽得下这口气?又岂止是文焕,全陕西的官员,哪个没受过其害?他上奏直言官场利害就不说了,但是放纵盗贼,唉。” 因为又多了层担心,听他这样说,洪承畴试探着道:“目今朝廷也是人才匮乏哪,果如此,不知朝廷又会做怎样的安排?” 曹文诏打定主意要笼络他,闻言,笑道:“巡抚大人不会是在逗文诏吧?似您这个级别,会毫无所知?” 洪承畴真诚地道:“实在惭愧,承畴委实不知。” 曹文诏道:“也难怪,朝局变化实在莫测,没人能看得清皇上到底在想啥,不过,朝廷中不少的大佬都主张从陕西本地提拔。若是从陕西本地提拔……” 说到这里,曹文诏诡笑起来,笑毕,居然过来轻轻地拍了拍洪承畴的肩膀。 洪承畴焉能不懂他的意思,不由一阵厌恶,待他拿开了手,不由自主地又用手抚了抚他落手的部位,嘴上道:“承畴不似你们,有那么多靠山,也别无他想,只想着为皇上尽忠。” 说着,竟莫名其妙地觉得哀伤,却说不清到底为啥。 再说杨鹤,拿定了主意,继续想道:“咋办呢?好办,你不是靠清剿提升的吗?咱就处处时时给你掣肘,让你的清剿无功,看你的那位后台还怎么在皇上面前替你说话?” 想罢,杨鹤马上行动起来,如此这般地一通安排。 事实是,他的这些安排并没有得到完全的落实。但从各方面反馈回来的情况看,杨鹤对这些安排的效果还算满意:“哼,知道什么叫上司吗?这就是。你小子以为脱离了上司也能建功? 错,大错特错了。什么叫成绩,什么叫功劳,还不都是上司给的?不信?哼,你捡个西瓜,我非说就是个芝麻,看你能咋办? 这样已经算不错了,哼,真要狠下心来,索性就让你连芝麻都捡不到。不信?试试吧。” 想着,杨鹤自得地笑起来,笑毕,继续想:“不知他现在是什么感受呢?嗯,对了,咱不妨去看看,他的样子肯定很好笑。没错,就是要让他好笑。” 杨鹤仿佛已经看到了,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他当然不能让自己如此失态,板紧了脸,道:“来人哪,去延绥巡抚衙门。” 曹文诏见洪承畴一脸的哀伤,良久不说话,正寻思着该说点儿啥,冷不丁地见杨鹤大摇大摆地进来了,忙扯了扯洪承畴的衣襟,上前行礼。 杨鹤故意没让人通报,目的就是想看看洪承畴到底在干啥,见曹文诏居然也在,暗想:“这两个原就是一丘之貉,必又是在非议咱。” 暗想着,见两个过来行礼,冷“哼”了一声,道:“免了吧,行再多的礼,也不如把本总督的政策落实到位。” 说着,自去坐了。 这两个哪敢怠慢,嘴里道着“不知总督大人前来,有失远迎,祈请恕罪”,坚持行罢了礼,洪承畴道:“总督大人教训的是,但有所命,莫敢不从。” 杨鹤冷笑道:“果真如此吗?” 这两个不想他竟会这样,登时语塞,冒上了一身的冷汗。 杨鹤想看的就是这个,美美地看着。 蓦然,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巡抚大人,圣旨到。” “不对呀,圣旨该是传到总督府的,怎么绕过了,直接传到了这儿呢?哼,必又是传旨的弄错了。这帮家伙,办这么点事,都常出错,大明朝可该怎么办?” 杨鹤闻报,胡思乱想着,虽说这圣旨不是传给他的,还是慢慢地起了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承畴遂愿变更炽 洪承畴当然也不解,却不敢怠慢,忙去跪接了,再放到供案上拜过了,才恭恭敬敬打开来看,这圣旨正是崇祯朝堂上所做的决定。 洪承畴连看了三遍才敢确信无疑,忙不迭地宣读了。 杨鹤听了,只稍呆了呆,即换作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冲向洪承畴笑道:“依旨而行吧。” 曹文诏原也想再进一步,但见圣意已决,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但他迅速压住了,强迫自己去想:“洪承畴原已对咱有了看法,亏得适才咱没有隐瞒,也算巴结他了,再加上这一喜,指不定他对咱的看法就没了。” 想着,但见洪承畴竟仿佛没有听到杨鹤的话似地,只顾怔怔地看着杨鹤,上前便欲锁拿杨鹤。 洪承畴跟做梦一般,但他知道此时还不是自己该做梦的时候,迅速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在想:“细究起来,杨鹤的策略也经过了皇上的认可,其错不过在于太过拘泥,不懂得变通,如此处置,是不是太过?” 想到这里,蓦然意识到这可是皇上的圣裁,自己不该质疑,忙收拢了思绪,冲向曹文诏道:“杨公之过,还需要皇上圣裁的,我们只能依旨行事。” 曹文诏闻言,不得已退了回来,讨好道:“诏拿下他正是依旨行事哪,更何况,他还给我们添了那么多的麻烦。” 洪承畴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道:“他毕竟是咱们的老上司,所为也都是为了朝廷,纵使依旨行事,咱们善待之又能如何?” 曹文诏想了想,顺从地点了点头,洪承畴冲杨鹤做了个请的姿势,目送他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洪承畴转头看了看曹文诏,见他一脸的期待,立时又想到了他入陕以来的表现,两相对比,心底里居然冒上一股冲动,但他不想在曹文诏面前表现出来,挥了挥手,示意曹文诏等人也出去。 曹文诏等不解其意,迟疑了一下,纷纷起身告退。 待他们走后,洪承畴起身到门口,探出身子看了看,见他们果然已走,忙关了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向上张开双臂,用尽气力呼喊着。这呼喊当然是无声的,却并不影响其竭斯底里。 这是洪承畴入仕后发明的一种情绪排解方式,屡试不爽。 这次也一样,呼喊过后,洪承畴的冲动已失,在想:“咱无枝无叶,皇上缘何屡屡重用咱?上次,因为杨公举荐,这次又是为什么呢? 对了,肯定是因为咱的清剿,皇上逮治了杨公,岂不正说明皇上认可了咱的做法?” 想到这里,洪承畴兴奋起来,思路也随之畅通:“这就叫知遇之恩哪,唉,人都忙着入仕,却不知似咱这等人,若是没有这知遇之恩,纵有明主,终其一生,又能有多大作为? 咱既然有幸碰上了,必要全力报答这知遇之恩。咋报呢?唯有全力清除陕西的盗贼,以解皇上之忧。” 拿定了主意,他猛地高喊了一声:“来人哪。” 众侍卫虽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屋里做些啥,却知道待他让众人退出去的时候,必须离远点儿,又绝对不能离得太远,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喊人。 闻得他喊,立马进来,道:“总督大人有何吩咐?” 他道:“马上收拾了,赶往总督府,以便于指挥调度剿匪。另外,晓谕各府县衙门各总兵府,即日起,全力清剿盗贼,先清剿后招抚,凡有过一次既降复叛的,一律杀无赦。 赈济也要暂时停止,待清剿过之后再进行,绝不能让赈灾钱粮成为资敌之资。 还有,提醒他们,前段日子,因为种种原因,清剿力度有些减弱,盗贼气焰有些嚣张,切不可大意。一经发现,全力清剿的同时,注意互通消息,以便于协调支援。” 说完,见他们匆匆去传令,长舒了一口气,恨恨地想着:“哼,咱就是要随时都保持着高压状态,让尔等在陕西无处藏身。” 几乎与之同时,李自成命人把手下诸将都招了来。诸将不解,纷纷道:“我等正忙着壮大队伍,缘何突然相招?” 李自成沉思着道:“事实不幸被我言中了,洪承畴做了三边总督。”说着,示意张鼐把揭来的布告分发给诸将,静待他们去看。 诸将还在看,田见秀已道:“之前,义军跟官府之间,还有点儿象不听话的孩子跟严厉的父母的关系,之后就完全是死敌了。” 袁宗第接话道:“死敌就死敌呗,怕他作甚?” 李过附和道:“就是嘛,按照叔父确定的方针,我们队伍的发展速度,我们连做梦都没想到,不妨就跟他干一仗,正好挫挫他的锐气。” 众人听了,一齐跟着附和。 李自成摇了摇头道:“我们虽众,却多是些流民,没有经过训练,更没有经过战阵,与官兵相比,战力差得太远了,我的意见是,暂不正面与之交战,一边壮大队伍,一边抓训练提战力,待时机成熟,一击中敌。” 党守素道:“以您的意思,是要过黄河了?” 李自成道:“黄河先不过,我料定,其他义军因了洪承畴的政策,必誓死与之为敌,被击破后必要有不少散兵,我们可以乘机收容,日后必成中坚。 另外,原先因赈济而活下来的人,必要起来反抗。也就是说,未来的一段时间,变民必然更炽烈。 只要我们隐藏好,应该还有一段发展壮大自己的时间。至于过不过黄河,何时过黄河,我还是坚持视情况而定。” 诸将因为依照他的说法去做尝到了甜头,对之深信不疑,听他说了,即坚定地按他所说去做。 事实果如李自成所料快速地发展着,得到禀报时,洪承畴刚刚又坐到了总督府的总督专用座椅上。 “真他妈的怪了,同样的椅子放到不同的位置,人坐上去竟会感觉不一样,这椅子居然能让人趾高气扬起来,真是奇妙。” 每当坐到这把椅子上,洪承畴都要如此感慨一番,感慨着,却又要极力地挽留着那种晕乎乎的感觉。 显然地,中军的禀报打碎了他的感觉,他不耐烦地“哦”了一声,唯恐损及自己的威信,又道:“预料之中的,本总督就是要让他们充分表现出来,而后再集中予以歼灭,只有这样,陕西的盗贼才能被连根拔出,清除干净。” 说完,洪承畴才真正地回到了现实,竟然飘过一丝慌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有德反明扰山东 吴桥(今属河北),大雨雪。一座军营里,显然刚经过了激烈的争论,此时,大家把目光都聚到了参将孔有德的身上,意思很明显:话我们都说了,大主意您就拿吧。 其时,乃公元1631年(崇祯四年)闰十一月。 孔有德,明清之际辽东盖州卫(今辽宁省盖县)人,字瑞图。 对于众人的意思,他虽已甚为明了,但他还是让众人充分地发表了意见,并为之进行了激烈地争论。 见众人如此,知他们的意见已经统一,暗自笑了笑,清了清嗓子以示强调,而后道:“我等原为毛文龙毛帅旗下,虽没有多大作为,却也屡屡袭击后金的后方,有力地牵制了后金。 为了搪塞‘五年平辽’大话和跟后金私自议和,袁崇焕居然杀害了毛帅,信誓旦旦要善待我等,谁曾想,刚过了三个月,袁崇焕也被朝廷给逮了。 哼,你逮也罢,杀也罢,跟咱们弟兄没有多大关联,独不该的是,我们弟兄从此就掉到了后娘的手里,立功受奖咱们不稀罕,最起码的粮饷,朝廷总应该给吧? 他妈的,他就是不给,哦,他有难了,倒想起了咱们弟兄,让咱们去支援辽东。支援辽东也罢,他还他妈的不给粮饷。 这雨雪交加的,兄弟们都还挨着饿,兄弟们说的没错,我们凭什么还要为这个腐败的朝廷卖命?” 说到这里,他竟是愤怒起来,腾地站了起来,道:“我去他妈的,老子这破参将不做了,老子要做都元帅,要给兄弟们谋一条活路。“ 众人闻言,免不了热血沸腾,齐声欢呼不止。 孔有德心里极为自得,只管微笑着看着他们,待他们的欢呼声渐停了,才又道:“还有一件事,必须得提醒大家。” 众人闻声,登时安静下来,静待他说话。 他接着道:“大家都知道的,自打咱们分散驻扎辽东半岛南部、山东北部沿海及渤海湾长岛等岛屿以来,不时地就有小股弟兄叛乱闹事,其结果呢,全部被歼了,而且还累及了九族。” 说着,见大家一愣,脸露恐惧,继续道:“我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要告诉大家,一旦我们反了,就再无回头路可走。反正,无论生死,我是决心要反的,如果你们当中有不想反的,可以退出来,只要你们能为我们保守秘密,我们再难,也为你们凑足回家的路费。” 众人再次安静下来,分明地在权衡着利弊。然而,刚过了一会儿,即纷纷道:“想过了,去辽东是个死,回家也是个死,横竖都是个死,倒不如跟陕西那样,奋起而死。” 孔有德道:“好,慷慨。既然大家都抱定了必死之决心,咱们也未必就那么容易死。陕西不就这样吗?总有人存活下来。 不过,咱们这里跟陕西还是有所不同的。不知大家注意到了没有,随着后金的崛起,咱们这里已经成了阻击后金渡海南进的前线,朝廷必全力清剿。 这当然是不利的一面,但也有有利的一面,哼,实在逼急了,大不了咱们就投后金去。” 说到这里,听众人没有响应,知他们有些不情愿,不得已又补充道:“我说的是逼急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反正咱们这些人到哪里不是当兵吃粮,吃谁的粮不是吃” 说完,偷瞄了一下众人,见他们依然闷闷不乐,提高了声音道:“我知道大家的心思,大家不妨耐心地想一想,咱们背靠大海,熟悉海上岛屿,哪有那么容易就被逼急了? 另外,咱们突然起兵,朝廷必不防备,咱们尽可以快速地发展壮大自己,待他们知道了,咱们肯定不是现在的三千人了,而是几万,甚至十几万。 到那时,咱们尽可以跟陕西那面遥相呼应。这不是梦想,而是现实。陕西那边流民遍地,咱们这里又何尝不是呢?” 众人心下释然,纷纷道:“好,只要不做外族的狗,但凭都元帅吩咐。” “哼,只要你们跟着反了,怎么做还不得全听咱的?“孔有德暗想着,道:”好,本都元帅命令,从此反了,换下明朝旗帜。” 众人稍愣了愣,当即依命而动,不提。 单说事实竟被孔有德料中,朝廷果没有防备,沿路又不断地有流民加入,反明队伍迅速壮大,势如破竹,连破山东陵县、临邑、商河、青城、新城等城,不日即进抵登州。 明登州总兵张可大、巡抚孙元化合兵与孔有德所部叛军战于城东。官军大胜,巡抚孙元化主张求和招抚,总兵张可大坚决反对,错失战机,再加之孙元化所部多为辽东人,军心涣散,毫无战力,明军先胜后败,损兵折将甚多。 五年正月,孙元化的部将耿仲明和都司陈光福等人,暗与叛军勾结,于半夜引孔有德军从东门进入城中,登州陷落。孙元化等人被俘,张可大自杀。 城中贮备的20多门西洋大炮和300多门中型火炮,以及近百名葡萄牙等外籍炮师与工匠和大批经过训练的炮兵,尽为叛军所得。 叛军势力大增,紧接着又攻占黄县(现龙口市)、平度。 明军副将杨御蕃、总兵王洪率兵万余从昌邑(现昌邑市)前往镇压,在新城镇被打败,王洪首先逃跑,杨御藩抵抗了两天不能取胜,突围进入莱州。 孔有德收拢兵马,转攻莱州,竟是久攻不下。 这日,孔有德跟耿仲明等正商量围攻莱州方略,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都元帅,明将孙应龙率3000兵马从海上来攻。” 孔有德正不得其计,不耐烦地道:“好,让他们来吧,来一个,消灭他一个;来两个,咱消灭他一双。” 中军转身欲去,耿仲明忙道了声“且慢“,转向中军问道:”孙应龙打得的什么旗号?” 中军奇道:“招抚啊。” 耿仲明“哦”了一声,道:“既如此,咱们接受招抚就是。” 孔有德怒道:“你说什么?” 耿仲明笑道:“接受招抚啊,他必没有防备,咱们乘机杀之,岂不正好夺了他的舰船,日后指不定用得着呢。” 孔有德一愣,深以为然,遂依计行事,果然得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再派太监做监军 至此,兵部尚书熊明遇不敢再隐瞒,乘崇祯高兴,禀报了这事。 自打上次朝堂做出了决断之后,崇祯总觉得还有啥不妥之处,却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直到皇三子朱慈灿(后封定王)降生,崇祯才不再去想。 此时,崇祯刚去看罢皇三子朱慈灿,心里正高兴,闻报,不悦道:“为什么到这时候才上报?” 熊明遇如实道:“孔有德也原属于毛文龙旧部,这些人因心里怨恨,不时就会有人出来叛乱闹事,但规模都不大,只要加以弹压,就会灰飞烟灭。 不想这次不同,孔有德乘官府不备,内外勾结,迅速发展,在山东境内屡屡得手。” 崇祯“哦”了一声,心中那不妥之感登时又涌了上来,而且旋即就有了答案:“军队居然也在生乱,问题在哪,在于监督不力啊。倘若加强了监督,即便不能制止生乱,至少也能让朕早知道,及时防备。 可是,派谁去监军呢?派朝臣去?肯定不行,这帮人各怀心思,指不定惹出更大的乱子。哼,要派自然只能拍朕信得过的人去。问题是,谁才是朕能信得过的人呢?” 崇祯苦思冥想着,眼前蓦然一闪:“对呀,朕身边的人哪,他们整天在朕的身边晃,朕不相信他们,还能信谁?可,他们都是太监啊。 如此以来,朕岂不又要恢复皇兄当年的做法?皇兄当年的做法,可都是魏阉的建议哪。 管它是谁的建议呢,只要是有效的,谁的建议不可以用呢? 事实如此嘛,魏阉虽专权作乱,其所作所为也并非全无道理哪。朕居然连其合理的部分都给废止了,当真是大错特错了……” 见其只顾着低头沉思,熊明遇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惴惴不安地道:“山东之事,还请皇上定夺哪。” 崇祯正想,被他打断思路,心中不愿,猛地抬起了头,也不接他的话茬,反问道:“其势不可挡吗?” 熊明遇焉能听不出他的不快,暗自一惊,忙道:“还可控。” 崇祯放了心,道:“适才,朕在想,之所以屡生祸乱,皆因监督不力所致,因此,朕决定,恢复旧制,复遣太监出城监军。 另外,命太监张彜宪总理户、工两部钱粮,集中力量,加强调度协调,确保把好钢都用到刀刃上。” 太监出京监军,在天启年间几乎酿成大祸。崇祯即位后,即予以废除。此时,崇祯居然又要恢复。朝臣们不知其所想,纷纷出言道:“不妥哪,皇上。” “不妥?哼,任由你们相互勾连,欺骗于朕,就叫妥了吗?告诉你们,朕不似皇兄,不能任由你们胡来。” 暗想着,崇祯道:“朕说的还不够明白吗?够明白了,这是朕的决定,不要再议了。” “他这是怎么了?”朝臣们不解,见周延儒、温体仁等亦低了头不说话,也只能作罢。 自打上次朝堂交锋以来,周延儒开始扶植启用东林党人,以牵制温体仁。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周延儒尽力低调,不到关键时候,从不多说话。 温体仁则在想:“这等由皇上决定的事儿,咱去管他干啥?咱只管盯紧了周延儒就是。” 想着,偷瞄了一眼周延儒,见他低了头不说话,忍不住又想:“他为什么不说话呢?想保持低调?没门。 哼,山东出了这么大乱子,难道就没有用人不当的问题?肯定有,待咱得了机会,还要再给他烧一把火。 上次,皇上分明已对他产生了疑惑,这次,即便不能扳倒他,至少也要让皇上对他的疑惑再深一层。” 拿定了主意,温体仁在耐心地等待着机会。 崇祯最烦的就是,自己话一口,朝臣们立即口若悬河地议论不停,却又各执己见,极难统一。周延儒出任首辅后,这种状况有了明显的改观。因此,他对现在的内阁还算满意。 见朝臣们不再吱声,崇祯暗自舒了一口气,道:“好,既然再没有人反对,这事就这么定了。至于山东之事,既然可控,就由山东巡抚徐从治自个去定夺吧。” 温体仁并不了解山东情势,但他认为中伤周延儒的机会已到,待崇祯说完,即上前道:“皇上圣明,但臣以为,山东之所以酿成祸乱,里面肯定有用人不当的问题,这个责任该由谁人来负呢?” 说完,不由自主地白了一眼周延儒。 “他妈的,这个温体仁,竟腹黑如斯,处处时时都在跟咱宣战哪。哼,你既宣战,咱就迎战,岂能让你占了便宜?” 周延儒暗骂了一句,正寻思着该怎么开口,却见户部侍郎大书法家刘耳枝跌跌撞撞地进来了,嘴里喊着:“皇上英明,速发援兵哪。” 崇祯知温体仁在中伤周延儒,这恰是他巴不得的,但他对温体仁的话不以为然,更不想居中为这两个调解,见刘耳枝如此,一愣,随即问道:“刘爱卿缘何如此?” 刘耳枝磕头不已,道:“臣老家莱州,现正遭受叛军祸害,臣忧心如焚,故而失仪,还请皇上见谅。” 崇祯转向熊明遇道:“莱州也在山东境内吧?怎地没听提起?” 熊明遇唯恐崇祯责难,故而隐去了这一段,不想被刘耳枝揭破,大是尴尬,嘴上坚持道:“臣未曾接到过禀报,着实不知。” 刘耳枝怒视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不是吧?此等大事,山东竟敢不报?熊大人莫不是想隐瞒什么?” 熊明遇怒道:“我不过如实转呈皇上,笑话,我有必要隐瞒吗?” 崇祯道:“是啊,熊明遇有必要隐瞒吗?” 刘耳枝知崇祯先入为主,已信了熊明遇,急道:“据臣所知,叛军确在围困臣的老家,落入包围圈的有新任山东巡抚徐从治、新任登莱巡抚谢琏、莱州知府朱万年、还有从通州来援的总兵杨御蕃、神机营参将彭有谟等等文武大员。 山东巡抚徐从治不幸中敌火炮阵亡在城头;从海上来援的辽将孙应龙中了叛军孔有德诈降计,登岸时被杀;莱州知府朱万年在与叛军进行谈判时被抓,当人质,英勇不屈不幸身亡,所伤民众何止上万哪。 皇上哪,莱州所处的重要地理位置极其重要,莱地失守将造成‘面北中梗’、‘天下事直有不可言者’的严重后果,请皇上速发救兵,臣自请降为御史督师赴莱,与莱州军民同生死,共存亡。” “这莫非是真的?不然,他怎么说的如此情真意切?难道熊明遇竟敢隐瞒?不对呀,他没有理由隐瞒哪。” 崇祯暗想着,一时间不辨真假,转向熊明遇道:“你执掌兵部,你说吧,该咋办?” 熊明遇道:“刘大人老家遭变,心里关切也是应该的,臣建议,命天津兵备道朱大典接任山东巡抚,督率山东官军平息孔有德叛乱,就近官兵,如朱大典有需要,无论属地编制,务需配合,以至于受其调遣。” 刘耳枝还欲再说,崇祯有点烦了,道:“好了,就依爱卿建议,不过,结果必须报朕知道,散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典督兵究真相 经过了刘耳枝这一闹,回到兵部衙门,熊明遇仍是一身冷汗,哪里还敢再怠慢,快马严令朱大典迅速进兵,务须彻底平息叛乱。 接到命令时,朱大典已抵达山东青州。他原是奉熊明遇之命,过来了解真相的。 阅罢命令,朱大典道:“看来,皇上震怒了,不然,熊兵部不会这么急。不过,再急,有些事情还是弄弄清楚的好。 据大典所知,此次兵变的始作俑者,还是登莱二州的巡抚孙元华,当年,毛文龙驻守皮岛的部下哗变,若不是他不顾众人的劝阻,非要接受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李应元等人,并把耿仲明派往登州,就断不会有今日。 起因更是可笑,竟是因一士兵强取山东望族王象春家仆一鸡,该丁被‘穿箭游营’。于是士兵击杀该家仆,事后象春之子不肯罢休,要求查明真相,李九成把孙元化给的买马钱花尽,恐遭非议,便撺掇孔有德哗变。 看似可笑,其实还得怪孙元华,明知辽东兵与山东兵素来不和,居然还侵吞兵饷,导致兵饷不足。士兵因与山东人屡有摩擦,县人皆闭门掩户。士兵无处觅食,不反才怪呢。” 说到这里,朱大典顿了顿,接着道:“初遇哗变,没有防备,让叛军得手,这还有情可原,登州原已获胜,孙元化却又在抚与战之间摇摆不定,以致于失守登州,总兵张可大斩杀其妾陈氏后自尽,自己跟宋光兰、王徵、张焘等人被俘,亏得孔有德念旧,才得以放还。 之后的救援,更是或畏战,或不懂兵以物资资敌,或心存侥幸进行招抚,导致贼势更炽。 畏战者莫过于原山东巡抚余大成闻登州已失,却束手无策,唯闭户修斋诵经,被人讥之为‘白莲都院’。另有总兵王洪,在新城镇战败,居然逃跑,迫得杨御藩不得不进入莱州。 不懂兵以物资资敌者,当属兵部侍郎刘宇烈。刘宇烈统帅蓟门、密云等地的援兵和义勇乡兵二万五千人,兵部还特遣中使送红夷大炮六门至沙河交付。 但因刘等统帅均不谙兵事,人马杂揉,纪律不明,又不分犄角,且辎重亦遭敌焚毁,终在沙河兵溃,被掳者无算,大炮等大量火器反为叛军所有,巡抚徐从治亦于十六日中炮身亡。 心存侥幸进行招抚,先有孙应龙,被假招降所骗,遭诱杀,所率3000余官兵及大量舰船,均落入敌手。 莱州守卫者,虽英勇顽强,却不肯接受教训,仍然心存侥幸,莱州知府朱万年、新任登莱巡抚谢琏先后被抓被杀,民众被杀何止上万。” 说着,朱大典扫了一眼众人,但见众人面面相觑,知自己触到了某些人的痛处,不想多树敌,忙话锋一转,道:“大典说这些的目的,并不是要指责谁,而是要通过这些,要大家汲取教训,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实事求是地说,这次吴桥兵变丝毫不亚于天启年间的奢安之乱。大典奉命督军,委实诚惶诚恐,不敢稍有疏忽,必须得知己知彼哪。” “他原也不是搬弄是非之人,听他这语气还算诚恳,应该不是说谎。” 暗想着,众人脸色稍霁了些,纷纷道:“不知巡抚大人对目前的形势又作何判断呢。” 见大家信了自己,朱大典故意叹了口气,道:“总的来说,因为我方失误连连,叛军缴获甚多,在山东境内发展甚快。 不仅如此,叛军将搜刮的财物拨出万金来犒赏辽东沿海诸岛,诱令同反。 应该说,这一策略相当成功,辽东半岛沿岸的鹿岛、石城岛等地的兵民均叛,亏得镇守在皮岛的黄龙旋即进行了弹压。 由于黄龙原住登州的家人均在城破时被杀或被俘,孔有德遂遣石尽忠假持黄妻刘氏的金簪为信物,欲说降已攻抵长山岛的黄龙,但黄龙不受威胁,力歼叛党,并直趋旅顺。 黄龙坚持围剿,兵部又遣尚可喜、金声桓等抚定诸岛,而躬巡其地,慰商民,诛叛党,纵火焚其舟。 欲叛离的岛众纷纷渡海至登州,其中不仅有毛文龙诸义子之首的广鹿岛副将毛承禄,还有阵容最浩大者旅顺将领陈有时(先前名毛有侯)所率领的七、八千人。 当然,叛军奸计屡屡得逞的同时,也免不了损兵折将,叛军五头领之一的陈有时在进犯平度市时,于平度城西门村一带被杀死。 另,孔有德有被暂时的胜利冲昏头脑的迹象,自称都元帅,手下俱封总兵之职。因为分赃不均,矛盾重重,尤其是李九成、李应元父子,对之甚为不满。 还有,孔有德困住莱州后,却是久战不下,又派兵攻占招远,图谋莱阳。由此,跟我军渐渐形成对峙。 而我方参与清剿的,先后已有天津总兵王洪、保定总兵刘国柱、通州总兵杨御蕃、蓟门总兵邓玘、登州总兵吴安邦、昌平总兵陈洪范、东江总兵黄龙以及义勇总兵刘泽清等。 兵部又调山海关及宁远等地的夷、汉精锐四千八百余人入关,由太监高起潜监护军饷,总兵金国奇为帅,下辖靳国臣、祖大弼、祖宽、张韬、吴襄、吴三桂等名将。其中由投诚的满洲等少数民族所组成的夷丁部队,是首度深入内地,其战斗力特强。 大典以为,这就是目前敌我双方的态势,不知众位还有啥要补充的?” 众人信心大增,纷纷道:“巡抚大人分析透彻,令我等毛塞顿开,胜敌决心立定,请尽快授以破敌之策。” 朱大典闻言,大喜,道:“好,既然众位再无异议,大典宣布,即日起,我军誓师东进。 为防重蹈刘宇烈在平度的新河、城子一带被焚掠辎重的覆辙,我军兵分三路,各路军队都带三天粮食,横渡胶莱河到达平度的新河,大典驻节新河实施指挥。 总兵金国奇率中路;总兵陈洪范、刘泽清率南路;参将王之富率北路,并令游击徐元亨等率领莱阳军队来会师。 会师后,由平度西北部分头向东并进,沿路解莱州之围,继而收复失地,直抵登州。 抵达登州后,及时晓谕海上及相关方面,同心协力,彻底消灭叛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紧守坐困登州城 众人闻言,不敢再怠慢,各自依命而行。 崇祯五年八月十九日,在距莱城五十里外的沙河,朱大典所部与叛军遭遇,发生激战。 其时,叛军闻知夷、汉精锐入关,心生恐惧,战力受损。而朱大典所部,复仇心切,人人向战。叛军大败东遁,撤回登州者亦不及十分之三,其余均乘机四散逃逸。 莱州之围既解,朱大典所部乘胜东进,掳获叛军共九万余人。 三十日,进抵距黄县二十里的白马塘。叛军倾巢来战,号称十万之众,其中包含马兵万骑。叛军再度惨败,有一万三千人被斩,八百人被俘,至于逃散以及坠海而死者,不下数万。 九月初一日,官兵各路俱至,兵临登州城下。 因为一路上势如破竹,官兵又占据了优势,众将求战心切,随即攻城。 由于叛军缴获了二十几门红夷大炮,叛军先是一阵炮轰,又有李九成素负骁健,出城搏战,官兵损失惨重。 至此时,诸将才冷静了下来,一齐涌至朱大典帐内。 朱大典正立于攻防地图前,目不转睛地看着,见诸将垂头丧气地进来,已知结果,不无责备地道:“一支军队,最可贵的莫过于步调一致,各路大军虽互不统属,但大典受命督师,诸位不请而战,其结果不难想象。” 诸将纷纷道:“巡抚大人教训的是,惨败确由我等不请而战所致,想必巡抚大人已有谋略,还望巡抚大人调度指挥。” 这正是朱大典想要的结果,朱大典暗笑了笑,却不急于安排,反问道:“诸将均是这样的意思?” 诸将正为自己的鲁莽而后悔,闻言,几乎异口同声地道:“愿听巡抚大人调遣。” 朱大典提高了声音,道:“适才,大典详细地研究过了,这登州三面环山,北面向海,我等且不必急于攻城,只管围困之,一旦断了叛军粮道,叛军必乱,到时再攻城,当可事半功倍。” 诸将闻言,纷纷道:“巡抚大人所言甚是,只不知该如何动作?” 朱大典道:“构筑一道长达三十里之围墙,其高如城,东西两端俱抵海,既可避免遭敌夜袭,又便于围困。 修建完成后,由陈洪范、刘泽清率步兵守西墙,吴襄、靳国臣等率骑兵接应;刘良佐、邓玘等率步兵守南墙,金国奇、祖大弼等率骑兵接应;牟文绶等率步兵守东墙,祖宽、张韬等率骑兵接应。“ 诸将纷纷称是。 朱大典又道:“不过,这事儿须得抓紧做,至多要几日内完成,最好能出敌意料之外,免得受敌干扰。 另一方面,继续佯攻,以麻痹敌人。当然,也要加强护卫,以免遭受叛军干扰破坏。“ 诸将闻言,纷纷告退,依言去做。 数日后,孔有德不无担心地道:“反明以来,我等迅速攻占了多座城池,确也喜人,可这才几日,尽皆又失,只剩下了一座登州城,前途实在堪忧哪。” 耿仲明道:“所虑甚是,确需提早谋划。” 因叛变过程主要的攻守战役多由李九成和陈有时担任前锋,素为辽人所推戴,又刚胜了一阵,李九成不以为然地道:“城上有威力强大的火炮,城内我已令凡城中衢路不许辽人以外者任意行走,违者斩之;又,每垛夜间均以五人防守,按更轮替,传箭警睡;城外,不时还缒人夜巡。 如此防守,虽不能说固若金汤,哼,纵使官兵再多,要想夺得登州城,也比登天还难,两位身为主将,放此言论,难道不觉得有动摇军心之嫌吗?“ “这是什么话,哦,你他妈的还知道咱孔有德是主将吗?”孔有德暗自愤愤不平着,想想还得依仗他父子征战,嘴上故意叹了口气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哪。” 耿仲明附和道:“是啊,万一官兵采取围困战术,我等恐怕要被赶回大海了。” 李九成道:“即便被赶回大海,又能怎样?咱们原本就是从大海来的,有啥可怕的?再说了,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该轻言失败。 两位难道不知道吗?官兵之所以屡屡失败,就是因为如此瞻前顾后,游移不定。两位休再提起,否则,李某……定然不喜。“ 因为情绪激动,说到后来,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李九成忙改了口,大为尴尬。 孔有德、耿仲明暗骂着,一时间竟也不知所语。 赶巧这时,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都元帅,启禀各位副帅,密探探知,官兵几日内即修筑了一道延伸至海的高过城墙的围墙,恐有采取紧守坐困的迹象。” 孔有德、耿仲明两个闻言,一齐看着他,颇有点嘲弄的意味。 李九成心中不忿,赌气道:“官兵这几日也没少了进攻,哪次不是俺李某父子前去迎战?又哪次不打得他们落荒而逃?两位无需担心,待俺出去厮杀一阵,也给两位提提士气。” 说罢,转身而去。 待其去远了,孔有德道:“哼,他不是能吗?就让他去吧,不过,你还是得提早准备,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耿仲明道:“都元帅只管放心,派去跟那边联络的人,昨晚就回来了,因为咱们不仅有了红夷大炮,而且还有了制造工匠,那边巴不得呢。” 孔有德道:“好,不过不到绝境,咱就不走那一步,你没有看到,起兵那天,我刚提及,立即就有人脸露不满。” 耿仲明道:“猜也能猜到,真到了绝境,看还有谁人再敢反对?” 孔有德道:“所言在理,只是得有劳李氏父子了。哼,他不是狂吗?就让他去跟官兵斗。” 话音刚落,中军匆匆进来,道:“李副帅出城迎战,中官兵埋伏,被官兵杀死,李应元为报父仇,不顾部将力劝,亦被官兵所杀。” 这两个一愣,又一中军进来道:“太监监军高起潜在挂榜山(今蓬莱市城南)新筑铳城,用红夷大炮轰击城内,另据探知,官兵还有赶运大炮的迹象。” 孔有德登时慌乱起来,耿仲明道:“知道了,命王子登暂代李副帅,统帅三军,跟官兵誓死一搏。” 说完,冲中军挥了挥手,转向孔有德道:“城中马上就要断粮了,看来,登州就要守不住了,都元帅且先乘船退到海上,仲明跟毛承禄殿后,待安排一番,即去跟都元帅汇合。” 孔有德闻言,慌乱稍轻了些,道:“就这么办,不过,一定要注意保密,如此,守城的人才能安心,为我等争取充裕的时间。” 说着,已起了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计杀九成复登州 诸将心齐,又有民众支援,围墙不日即已完成。 朱大典亲自看过,道:“好,再也不怕叛军骚扰,我等只管实施紧守坐困之计,看叛军又能坚持得了多久。” 王来聘道:“不仅筑墙的速度令人惊叹,因为诸将轮番佯攻,叛军竟未能察觉,直到高公公炮轰城内,叛军才慌乱起来。参将王之富等以坑道爆破攻克水城的计划,也正顺利进行,几近完成。看来,恢复登州的日子为期不远了。” 王来聘乃崇祯四年的武状元。明朝的武举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没有殿试环节,没有了殿试也就没有了“武状元”这个称号。王来聘算是明朝真正武状元的第一人,勇猛有谋略,颇受朱大典看重。 因此,朱大典闻言,极感兴趣地道:“来聘所言甚是,不知来聘可有破敌之策否?” 王来聘也不客套,略略沉思了一下,道:“通过数日的攻防来看,双方都拥有火炮,就近攻击都不易。从这一点儿看,双方互有胜负,算是平手。 但我方外援不断,兵多将广,王参将又找到了坑道爆破的策略,而叛军则是孤守,毫无外援可言,出城交战者,不过李九成父子而已。 若是我方诸将择机轮番围攻李九成父子,将之杀死,叛军必乱,我军可乘机实施坑道爆破,炸塌城墙,而后众将一涌而上,登州可复也。” 朱大典道:“来聘所言正合吾意,速以来聘之言行事。” 李九成却是不知,还以为跟往日一样,只要自己出马将官兵驱散就行。 分明地,他边走边在想:“江山历来都是能者居之,这两个家伙,起兵之后没见多大作为,居然敢对咱指手画脚?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到底是什么德行?哼,若不是看在咱父子的情面上,众将士中又有几人肯跟了你们走?” 李九成越想越觉得自己劳苦功高,越觉得委屈,暗道:“咱且不跟你们计较,待登州安稳了,咱迟早除了你们。” 拿定了主意,见城门已到,忍不住又想:“目下先出去厮杀一番,也让你们见识见识李某的手段,省得你们摇摆不定,扰乱军心。” 暗想着,见有兵丁开了城门,猛地一派马背,率部冲了出来。 官兵早有准备,一齐围了过来。 李九成自负骁勇,竟也不惧,奋力冲杀。 无奈,官兵跟疯了似地紧紧地围着,官兵诸将轮番上来与之厮杀。李九成终力衰落马,被官兵杀死。 其子李应元见了,不顾部将劝阻,奋力过来,欲抢其尸体,被官兵乘机杀死。 官兵高呼:“李九成已死——叛军速降——” 参将王之富闻知,忙命实施爆破。 监军高起潜也趁机向城里开炮,予以掩护。 再说王子登,虽各方面均不及李九成,却是孔有德的亲信,奉命暂代李九成后,他在想:“李九成何许人也,副帅哪,咱来替代他,岂不是也要进入高层了? 高层是什么,一旦登州安稳了,可就是开国的功臣呢。咱王家都经历了多少代了,几曾出过开国的功臣? 就为了这开国功臣,咱誓死也要帮都元帅守住这登州城。” 暗想着,大叫道:“快开城门,放外面的弟兄进来,若有官兵尾随,马上给我开炮,狠狠地炸他们。” 事实是,官兵叫嚷得虽凶,却并没人跟过来。 王子登也不疑有他,放了心,忍不住又想:“咱自问不及李副帅,但勤能补拙,只要咱尽心尽力,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还有,咱没有一批自己的人马,所以,咱必须要收买人心。不然,真到了关键时候,谁肯为咱卖命? 嗯,刚才的做法就不错,咱明明不见官兵,却把形势说的危急些,成效还是有的嘛,你不见那些退入城中的弟兄都一脸的感激吗?” 想着,竟自得起来,亲去各城门巡视:“什么叫巡视?巡视就是有人仰视。那叫什么感觉?肯定不同于摧眉折腰,哈哈。不过,咱还得多多施恩,咱必须得有自己的队伍。” 正盘算,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巨响,城墙轰然而塌,官兵紧跟着涌了进来。 他不敢再想,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属将过来道:“官兵实施了坑道爆破,城墙被炸开了一道口子。” 他道:“没有被撕开口子的地方,逢有进攻,只管用炮火招呼,余人随我去堵住口子,誓死保卫都元帅。” 说罢,身先士卒冲了过去。 叛军士兵见其如此,自也不肯惜命,个个向前,人人争先。 官兵见城墙被炸开了口子,士气大振,又有诸将奋不顾身,一齐叫嚷着迎了上来。 一方誓死坚守,一方舍命攻城,两方相遇,登时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王子登不知孔有德等人已先后撤离,只管拼死以战,因官兵副总兵丁思侯、裨将程仲文、祖邦楼相继英勇战死,官兵居然落了下风,不得不退了出来。 王来聘见了,手持大刀身先士卒,奋勇当先再次登城,努力拼杀。受其鼓舞,官兵再次冲了上来。 双方再次展开激战,激战中,王来聘多处受伤,仍不肯退,直至战死城头。 朱大典远远地见了,心中痛惜,久久不语。 这时,一中军来报:“启禀巡抚大人,海上传来消息,说孔有德、耿仲明等已相继逃到海上。” 朱大典一愣,登时有了主意,道:“大声喊出来,务须让叛军听到,一个人不行,令大家一齐喊。” 众人虽不解,却哪敢不从,一齐喊:“孔有德、耿仲明已逃走——叛军速降——” 叛军听了,不辨真假,斗志却渐渐减弱,饶是王子登再三呵斥,叛军还是出现了动摇。 相持中,无论哪一方,只要出现动摇,无疑就是给对方提供了机会。 官兵抓住机会,奋力一击,叛军登时开始溃败。正所谓兵败如山倒,一旦开始溃败,便无法再阻拦。 王子登不甘心,妄图阻拦,被溃退下来的叛军踏成肉泥而死。 王子登既死,叛军失了指挥,愈发混乱。 官兵乘势掩杀,俘获叛军千余人,杀掉、自缢及投海而死者达四、五千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兵退小岛降后金 匆忙上了船,孔有德才安了心,回头恋恋不舍地看着登州城。 没过多久,见耿仲明、毛承禄等率部尾随而来,问道:“怎么样,城果真能破吗?” 耿仲明知其心思,道:“一座孤城,迟早要破的,只是没想到王子登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还是个帅才,正率弟兄们跟官兵干着哪。” 孔有德“哦”了一声,半晌才又道:“可惜了,他居然能如此忠诚……” 话音未落,登州方向突然一声震天巨响,众人为之呆了呆,已隐约见有官兵追杀过来,守城的或投降,或被杀,或被赶下了水,无助地扑腾着。 孔有德喃喃道:“完了,完了,难道就这样完了吗?” 耿仲明道:“留得青山在,还愁没柴烧吗?哼,迟早有一日,咱们还是要回来的。” 孔有德道:“迟早有一日,到底是哪日?” 耿仲明悄声道:“走吧,别感慨了,先脱离险境再说,莫要官兵真的追上来,到那时,恐怕要想走都难了。” 孔有德如此,原就是在惺惺作态,借以安慰部下。无疑地,耿仲明这话再次让他意识到了危险的存在,忙道:“所言甚是,先脱离险境,其他的容日后再说,快开船。” 耿仲明忙跟着喊道:“都元帅有命,快开船,其他的容日后再说。” 众叛军只道孔有德重情重义,闻言,想想也无他法,只能跟了走。 孔有德暗笑了笑,待要去歇了,毛承禄却过来,急急地扯了扯他的战袍,引他回头去看。 但见数艘战舰正扬帆追过来,立于船头的,分明就是明将周文郁。 孔有德怒道:“他妈的,这小子竟敢穷追不舍,惹急了老子,老子就先干了你。” 耿仲明道:“旅顺、长山、鹿岛由明总兵黄龙驻扎,这个黄龙,咱们曾以重金相诱,就是不肯就范,此处距之不远,若是他引兵前来,跟周文郁夹击咱们,咱们就危险了。” 孔有德道:“依你之见呢?” 耿仲明沉思着,待要说话,中军来报:“启禀都元帅,长山方向有舰船开来,似是冲向我部而来,前军请示,该当如何处置。” 孔有德闻言,转向耿仲明道:“想必你已有打算,索性就一并说了吧。” 耿仲明也不客套,道:“迅速摆脱他们,转进旅顺。”中军应声而去,耿仲明继续道:“综合各方面的情报来看,目今只有旅顺方向还没有发现官兵的踪迹,旅顺应该比其他方向更安全些。 还有,奉都元帅命,我已密派部将张文焕至那边联络,那边答应,只要咱们能到得盖州,必派人接应。如此的话,即便有啥变故,料也能保咱们无虞。” 孔有德道:“好吧,就依你所言。” 再说明总兵黄龙,获知朱大典率部围困登州的消息后,即召集部属对形势进行了研判: 届时,孔有德走投无路,必从海上逃窜,而且,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必经长山、旅顺前去投奔后金。 咋办呢?在旅顺设伏兵,力求全歼叛军。 为了达到上述目的,旅顺故意内紧外松,并于长山派出舰船,配合登州方面的追兵,造成围堵求战的假象,从而迷惑叛军。 部署作出后,黄龙即率部严阵以待。 谁曾想,竟是迟迟不见动静,黄龙免不了暗自心焦,不断派人出去打探。 这日,黄龙正着急,一属将匆匆进来道:“启禀将军,来了,来了。” 黄龙一愣,遂知其意,心里一喜,却故意板了脸,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持重,什么来了?” 这属将吐了吐舌头,忙道:“叛军来了,就按照咱们给他设定的路线来了。” 黄龙白了他一眼,高声道:“好,来吧,咱们可盼了他们太久了,告诉弟兄们,不要客气,给我张开了肚皮,可劲儿地吃。” 孔有德摆脱了长山及周文郁所部官兵后,再不见有官兵出现,顺利抵达旅顺。 不过,孔有德还算谨慎,再三派出探子,确认旅顺确无官兵后,才放心大胆地上了岸。 上岸后,为了给部属打气,竟是哈哈大笑,笑毕,道:“哼,咱们为什么要反明,因为大明完了,如此要害之地,竟就没人把守,让我等自由来去。” 耿仲明等待要恭维,却见黄龙率部高喊着“杀叛军哪”,从三面围了过来。 孔有德大惊,急道:“诸将速速应战,坚决挡住敌人。” 这可是生死之战,不要他说,众叛军已然迎了上去。 黄龙所部养精蓄锐,早已攒足了劲儿,犹如猛虎下山一般,不一会儿,迎上来的叛军就被消灭殆尽,毛有顺、毛承禄等被俘。 这当口儿,孔有德已由耿仲明等人护了,重又逃到了海上。 海上居然也有伏兵! 孔有德等慌不择路,退至小平岛(今旅顺东70里)。 因为大获全胜,众将士气正高,纷纷请战:“叛军已成惊弓之鸟,我等正该乘胜进击,一举歼灭叛军。” 黄龙道:“我也这样想,可是,诸位想过小平岛的地形没有,全都涌到那里,大队怎么展开?一旦展不开,势必要相互倾轧,损失必惨重。 我等何苦要做此等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呢?哼,咱们就跟朱大典他们那样,紧守坐困,看他们能飞到天上去不成?“ 众人以为然。 事实也是,困守了不到半月,叛军因伤亡被俘及重投明军等因,减员即已高大达数千。 黄龙大喜,这日,正寻思着该何时进军歼灭叛军,济尔哈朗、阿济格、杜度率领的后金军和朝鲜军,一左一右,突然猛攻了过来。孔有德见了,也乘机反攻。 黄龙猝不及防,无法招架,只能眼瞅着孔有德等叛军随之而去。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皇太极退兵后,又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应该说,皇太极所进行的改革,不仅有利于后金的发展,更让其牢牢地掌握了后金的大权。 自觉大权在握后,皇太极又威逼利诱说服了朝鲜。接下来,自然就是征讨蒙古察哈尔部。 实事求是地说,征讨蒙古察哈尔部,皇太极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正犹豫,孔有德的使者到了。问明情况后,皇太极喜出望外,命济尔哈朗等随时准备接应。 接到孔有德等人后,济尔哈朗于鸭绿江口举行了孔有德所部的归顺仪式,而后引孔有德等人去盛京参拜皇太极。 皇太极亲率诸贝勒出盛京十里迎接,并使用女真人最隆重的抱见礼相待,仍以他为都元帅,安置于东京(辽阳),自成一军,称天佑兵,给予特殊待遇。 作为回报,也为了报黄龙阻截之仇,之后不久,孔有德引后金兵攻占了黄龙所在的旅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暗听墙角明事态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一百二十三章暗听墙角明事态洪承畴一惯认为,只要目标坚定,人的任何情绪都是可控的,而且控制的办法极其简单,只要稍稍转移一下注意力。 因此,当那一丝慌乱飘过来的时候,洪承畴即低了头,去看案上的公文。 这些公文多是些情况通报,洪承畴已看过了无数遍,觉得没啥意思,便起了身,倒背着双手,一个人慢慢地踱着,不觉竟来到了侍从屋子的窗下。 这是洪承畴的一个秘密:世风日下,纵使这些侍从,当面所说也不如其背后所说更可信。洪承畴得了空闲,常去偷听他们说话,竟是大有所获。 为了听得更仔细些,也免得惊扰了他们,洪承畴通常都要屏住了呼吸。事实却不用,因为离开了长官,这些侍从往往都会放肆起来,声音并不低。 显然地,洪承畴刚至窗下,便听里面有一人叹了口气道:“生逢乱世,还是该狠点儿的,不然,皇上也是不喜的,譬如杨大人。 还有张福臻张大人,初时领兵四千攻流寇,自西安至延安,无不胜之。又击流寇张存孟于葭州,追至西川,张存孟逃走,招抚其部下头目三万余人,解散之,斩杀老柴薛成才等。 移镇延绥,斩攻击清涧县、甘泉县的青背狼等。又于山西省桑壁镇围剿流寇赵胜于,五战五捷斩首七百级,打败攻绥德的张存孟。 以佥都御史巡抚延绥时,流寇充斥,四处告警,张大人筹军实,勤训练,剿抚互用,督曹文诏等出战,大有斩获,又与总督大人合兵击败张存孟,并擒获平神一魁,前后斩寇万级,降数万人,陕西略定。 但是其性格执拗,不通人情,竟因赏赐投降兵丰厚引起本部士卒不服,发生兵变,又不肯以杀投降的人为功劳,终丢了官,被陈奇喻取代。” 这人话音刚落,立即有人道:“陈奇瑜也未必见得就狠,要不是他上书极力诉说了鄜州、延安到镇城千里之间饥荒、盗贼的严重情况,皇上又怎么会下诏免除了延安、庆阳地区的田租?” 最初发言的未及说话,又有人道:“就凭这就能说他不狠?不见得吧,免除田租后不久,他就派遣副将卢文善讨伐斩杀了截山虎、柳盗跖、金翅鹏等人;游击常怀德杀了薛仁贵;参政戴君恩斩了一条龙、金刚钻、翻山鹞、黑煞神、人中虎、五阎王、马上飞; 都司贺思贤斩了王登槐;巡检罗圣楚斩了马红狼、满天飞;参政张伯鲸斩了满鹅,活捉了黄参耀、隔沟飞;守备阎士衡斩了张聪、樊登科、樊计荣、一块铁、青背狼、穿山甲、老将军、二将军、满天星、上山虎;把总白士祥斩了扫地虎; 守备郭金城斩了扒地虎、括天飞;守备郭太斩了跳山虎、新来将、就地滚、小黄莺、房日兔;游击罗世勋斩了贾总管、逼上天、小红旗;其他将领斩了草上飞、一只虎、一翅飞、云里手、四天王、薛红旗、独尾狼。 另有钻天哨、开山斧占据永宁关。永宁在镇城东部,前面有山阻隔,下面濒临黄河,几年都打它不下。 他认为这个地方不能靠硬拼攻取,就暗中挑选精锐士兵,扬言接到了总制的檄文要出兵远征,命令贺人龙率领他们向西,自己殿后,直抵延川,然后策马向东,喊道:‘朝着我指的方向,前进!’,悄悄地飞奔进山。 贼兵没有料到官军到来,惊慌而逃。官军烧了他们的老窝,斩获一千六百多首级,两位贼首都被杀死。后来又派兵进攻,杀掉了金翅鹏、一座城,斩获五百五十个首级。” 第二个发言的道:“看来,你专门了解过他,不然,怎么说起他来,竟如数家珍。” 这人道:“哪里?只是因为他的名声实在太大了,真可谓威震关、陕哪。” 第二个发言的“哦”了一声,道:“这算不得狠,他所斩杀的都是他们的头领,多数都放回家种地去了,你没听说过曹文诏吗?” 这人道:“曹文诏又咋地了?” 第二个发言的道:“在山西的时候,他就击杀了最大的盗贼头子王嘉胤,到了陕西后,更是战功累累。 最近又跟张嘉谟一起,跟盗贼激战于张麻村,大败盗贼。尤其是他那个侄子游击将军曹变蛟,盗贼已经逃到高山上去了,竟跟冯举、刘成功、平安等人呐喊着冲上去,在王性善与甘肃副将李鸿嗣、参将莫与京等的配合下,斩获了五百二十多个首级。 而后,又乘胜追击,先后在咸宁关、关上镇打败了他们。追到陇安时,嘉谟和变蛟联合夹攻,再次打败他们。几千名残余农民军想逃往汉南,被游击将领赵光远阻截,只好转而从长宁驿逃到了张家川。 有一支从清水分出的贼寇力量较强,副将蒋一阳同他们相遇后战败,都司李宫用被捕了。曹文诏于是使用反间计,使其他首领上当,让他们杀死了红军友,于水落城击溃了他们,追到静宁州的时候,贼寇飞奔占领了唐毛山,变蛟率先攻上山头,把他们全歼了。 民变头子满天飞、郝临庵、刘道江被王承恩打败后,退保铁角城。独行狼、李都司赶去同他们会合,携手围攻合水。 曹文诏前去援救。盗贼隐藏了自己的精锐部队,只让一千多骑兵出来迎战,引诱曹文诏抵达南原时,伏兵大起。曹文诏单枪匹马被包围在万余名盗贼中间,竟也不惧,手执长矛来回冲击,待援军赶到,盗贼大败,伏尸遍野,残余的农民军逃往桐川桥。 曹文诏率领曹变蛟、冯举、张嘉谟及其参将方茂功等追上他们,冲锋陷阵,拼命厮杀,盗贼又大败。 紧接着,曹文诏与宁夏总兵贺虎臣、固原总兵杨麒在甘泉虎兕凹与盗贼激战,大获全胜。就在前不久,又在平凉围了满天飞。” 说完,竟是唏嘘不已。 第三个发言的道:“是啊,再这样下去,曹文诏的声名都快要盖过总督大人了。” 第一个发言的不屑道:“将帅有别各不同,哼,若不是总督大人极力主剿,运筹帷幄,他会取得这样的成绩?不过,总督大人还是该留意他的,这个人哪,想法不少,莫要功劳都被他独占了。” 第二位道:“是啊,总督大人任巡抚的时候,英明果敢,做了总督后,虽没有跟杨大人那样缩手缩脚,却大不如从前了。” 第三位“嘘”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当朝不议当朝事,注意了。” 另两位闻言,登时禁了声。 洪承畴再听了一会儿,仍没有人说话,若有所失地回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将帅有别各不同 “这三个所说的,咱都看过通报,没想到经了他们三个这一串联,竟多了些滋味。” 洪承畴暗想着,蓦然一惊:“这些战斗发生太过频繁,通常都是汇总了才上报的,若是皇上也似他们这样串联,咱这个三边总督岂不是果真要如他们所说的那样?” 一惊之后,洪承畴有些急,匆匆回了屋,去专用椅坐了,才又想:“他们说的倒也没错,将帅有别各不同,将者冲锋陷阵,帅者运筹帷幄,将功越多,帅才越奇。 现实呢,冲锋陷阵者往往更容易引人关注,也就更有口碑。万一皇上也跟众人一样……” 洪承畴没有让自己想下去,冷“哼”了一声,暗道:“亏得咱在上报的时候,把曹文诏的功给压了,又背地里打点了兵部那帮人,不然,可真玄了。 可是,如此长期下去,肯定不行的,咱必须要有所作为。咋作为呢?运筹帷幄依旧是咱的第一职责,咱已经让变民们都暴露了出来,围剿的成绩也不菲,该怎么再进一步呢? 再进一步,岂不就是要彻底消灭变民?以目前的形势看,想要彻底消灭,根本不可能。纵使不可能,咱至少也要让他们在陕西消失。 即便消失也难哪,他们的流动性太大了,咱的全面清剿也不过是赶了他们到处跑。也奇了怪了,他们每到一处,总会有人跟着他们走。” 感叹着,洪承畴突然灵机一动:“对了,咱就以重兵包围起义的中心地区,全面围剿跟重点进攻相结合,看他们再怎么在陕西立足?” 拿定了主意,洪承畴待要喊人去传达,冷不丁地却又想:“目今最紧要的不是传达咱的决定,而是尽快改变大家,尤其是官员们,特别是皇上对咱的印象。 咋办呢?对了,曹文诏不是在平凉围了满天飞吗?平凉不正处于皇上关注的中部吗?咱就去平凉,用剿灭满天飞来树立咱的威信,同时也给大家一个参照。“ 想罢,大喊了一声:“来人哪,去平凉。” 平凉,中军大帐内,曹文诏冷冷地扫了众将一眼,待要说话,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将军,总督府快马传来消息,说总督大人要亲自前来指挥剿灭满天飞的战斗,不日即可到达。” 曹文诏不由一愣:“咱马上就要下达攻击令了,他因何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来?哦,陕西的清剿已近尾声,他必是怕功劳被咱独占了。 怎么可能呢?他可是总督哪,咱的每一份功劳不都带着他?可是,要不是为了这,他怎么会对咱有看法,咱自问并没有得罪之处啊。 还有,咱按照他的意思,全力清剿,也算是斩敌无数,怎么兵部评功的时候总少了咱?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曹文诏实在想不出,只好又想:“嗯,不管怎么样,他是咱的上司,肚子里又尽是弯弯绕,咱可不能得罪于他。” 拿定了主意,曹文诏冲向跟自己一样愣在当地的众将,道:“解散吧,待总督大人来了以后再发起攻击。” 众将闻言,纷纷摇头道:“这算怎么回事呢?刚刚派了监军,总督大人又要亲自来指挥,这仗还怎么打?” 曹文诏也是这样的想法,但他还是道:“这是朝廷和总督大人对咱们的信任,大家莫要忘了,咱们之所以能有今天,都是因为皇上和总督大人给咱们提供了机会,没有机会,咱们就是有天大的本领又能如何? 你等切不敢妄议,速去做好准备,务不使有失。另,既然总督大人亲自前来,战斗就不再局限于此,再分两路,一路追歼逃兵,一路围剿耀州锥子山的盗贼,不得有误。” “如此的话,岂不是把功劳拱手都让给了人家?今儿这是怎么了?”纷纷暗自想着,众将心有不愿,却还是纷纷转身欲走。 曹文诏却突又记起了什么似地道:“大家记住,这个安排,只可暗里执行,切不可声张。” 说着,见众将一头雾水,补充道:“我猜,总督大人必也是这样的安排,免得到时候我们手忙脚乱。当然,我们总不能比总督大人还高明吧?” 众将愈加不屑,却不能不遵命。 实事求是地说,说完这话,曹文诏自己都感到虚,待见他们去了,忍不住哼“哼”了一声:“有功不评,这算什么?众将不满,咱又何尝不是呢?监军,还有总督大人亲自指挥,这哪里能算是信任?众将不满应该是有道理的,咱为主帅可以忍,众将又凭啥忍?” 正胡思乱想,猛然听得有人高声道:“文诏心事重重,莫非为剿匪的事犯愁?莫要担心,休要害怕,俺来也。” 曹文诏忙转头来看,居然是洪承畴,一愣,忙起身相迎。 曹文诏自是不知,洪承畴想了解实情,在自己到达平凉后,才让发了通知。曹文诏适才的安排,被他在外面偷听了个正着。 应该说,他对曹文诏的安排还算满意。也怪了,他对曹文诏越满意,心里的那股奇怪的感觉越厉害。他努力地压制着,足足有一会儿,才来了这么一嗓子。 见曹文诏慌忙过来相迎,心里一阵自得,过来牵了他的手,径直进了大帐,不等曹文诏说话,已催促道:“快说说贼情吧。” 曹文诏道:“奉总督大人之命,我部全力清剿盗贼,大败他路盗贼之后,即追踪这个满天飞,活该他命绝于此,被我部围住了。 现在的情况是,我部已做通了其手下大将白广恩的工作,只要我们发起攻击令,白广恩即会绑了他率部投降。因此,对满天飞这一战,我等就跟弯腰捡东西一样。” 曹文诏所说倒是实话,只是说过之后即暗悔自己失言,忙又补救道:“总督大人亲自前来,文诏猜不会局限于这么小的战斗,必要有大动作,还请总督大人明示。” “他妈的,这家伙怎么说话?”洪承畴暗骂着,听他马上又转了回来,才又想:“哼,算是小子还算识趣。” 想着,故意又问道:“满天飞所部果如你所说吗?” 曹文诏忙道:“总督大人面前,焉敢弄假?” 洪承畴佯作高兴地道:“好,本总督前来,自然不能仅局限于这样的小战斗,本总督要借这次战斗之机,彻底解决陕西的盗匪,让之在陕西没有生存的空间。” 说完,又如此这般地如曹文诏所说安排了一番。 曹文诏恭维道:“如此以来,陕西再无盗贼也,请总督大人下令。” 洪承畴自得地笑了笑,站起来,高声道:“我命令,向盗贼发起攻击,彻底剿平关中的盗贼变民。” 说完,洪承畴竟翻身上马,驱马而行。 曹文诏不敢怠慢,忙紧随其后。 是役,如愿招降了白广恩,俘获了满天飞,全歼满天飞所部。随后,独行狼、郝临庵被其手下所杀,所部尽皆投降。 洪承畴亲自监斩,杀了满天飞及其以下四百余人,余者全部遣散回家。 又命大肆宣扬,陕西震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东渡黄河遇故知 此后不久,紫金梁、混世王、姬关锁、八大王、曹操、闯塌天、兴加哈利等义军首领,纷纷率部转入官兵势力相对薄弱的山西,活跃在汾州、太原、平阳等地。 李自成所部,虽已有了长足的发展,但因为始终坚持李自成提出的“隐蔽发展”的策略,并未引起官兵的注意。待各路义军先后入晋后,李自成也率部悄悄渡过了黄河。 回头再去看陕西,李自成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良久,暗道了声“我们还会再回来的”,转向田见秀问道:“跟闯王联系的人派出去了吗?” 李自成所说的闯王,即是髙迎祥。王自用于去年(1632年)在河南济源病死后,各路义军均归髙迎祥节制,被推称为“闯王”。未过黄河前,李自成就多次派人与之联系,“隐蔽发展”的策略从他那里收益颇多。 见李自成过了河一直沉默不语,田见秀正暗自着急,听他动问,忙道:“早就派出去了,估计高闯王派过来接咱们的人都快到了。” 话音未落,便见一彪形大汉,率了几个骑兵,飞奔而来。 李自成等不及细看,这行人已到得近前。这彪形大汉,飞身下马,喊了一声“哥”,便投到了李自成的怀里。 居然是高一功! 李自成一愣,旋即用力抱紧了他,人则重又回到了一年前。 那日,李自成带了几个弟兄出去查探官兵动静。过关卡的时候,有个弟兄不小心喊了声“头领”。 “头领?什么头领?盗贼才有头领。哦,原来你们几个是盗贼啊,不仅是盗贼,好象还是盗贼头儿。” 关卡哨兵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冲其他的同伙喊道:“快啊,这里有盗贼,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边喊着,已挥刀向李自成砍来。 李自成焉能让其砍中,侧身闪过,待其转过身再砍时,绕至其侧面,飞起一脚,正中其天灵盖,其闷“哼”了一声,登时身亡。 其时,洪承畴接任三边总督刚不久,正全力清剿义军。这里发现了盗贼,又杀了他们的同伙,官兵们立功心切,一齐围了上来。 李自成见形势不妙,奋力击倒了两个官兵,大喊了一声“风紧,扯呼”,转身就往山上跑。 及至到得山上,李自成才停下来,回头去看,紧跟在他后面的几个弟兄不见了,官兵仍在紧紧追赶。 “大不了就是一死,不跑了,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李自成实在跑不动了,暗想着,索性坐了下来。 官兵们惧他勇猛,稍愣了愣,还是一步一步围了过来。 待他们靠近了,李自成猛地站了起来,攒足气力大吼了一声。 官兵们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李自成刚要乘势攻上去,突有人过来牵了他的手就跑。 这人极熟悉山里的地形,牵着他左拐右转,居然摆脱了官兵的围追。 这时候,李自成才注意到,这人竟是高立功! 高立功原是延安的狱卒,那年,李自成去延安拜师学艺,两个人偶然相遇,竟是一见如故。之后不久,因抱打不平,高立功失手打死了知府的小舅子石友仁,亏得李自成仗义相救,才逃了出来。 高立功又怎么会在这儿呢?原来,高立功逃出来之后,即带了弟弟高一功,到了米脂县城北的壶芦山(俗称壶芦旦)。 这日,新婚不久的姐姐高桂英,因丈夫突然死了,也来到了这里。见到姐姐,高立功居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且日甚一日地思念李自成。 高立功自己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为什么,吃罢了午饭,见好武的姐姐又跟弟弟高一功开始舞刀弄枪,一个人出了院子,上了山,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说是漫无目的,其实,高立功在暗暗期盼着能够遇到李自成。不过,仅一会儿,高立功就哑言失笑了:“唉,我今天这是怎么了?李自成又怎么会在这儿呢?” 正感叹着,蓦然见官兵正紧追着一个人在跑,忙躲到岩石后面偷看。近了,再近了,天哪,这人竟真的就是李自成。 高立功心里一喜,慢慢地靠近,恰逢李自成的一声大吼,让官兵退后了几步,忙飞身出来,牵了他的手就跑。 见是他,李自成暗道了声“天意”,未及说话,高立功已简略地把自己搬到这里的经过说了一遍,而后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引着他回了自己的院落。 院落里,高桂英和高一功正舞到了精彩之处,李自成情不自禁喝了一声彩。 姐弟俩这才意识到院子里进了人,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局促不安地看看哥哥,又看看李自成。 李自成也在看这姐弟俩:这两个一红一白,都是一身练武的打扮,弟弟高大魁梧,若经了历练,必是一员虎将,心里已是先喜欢上了。 再去看姐姐,必是因为刚才的对阵,姣好的脸上挂了密密的细汗珠儿,微微透着红,多少还有点儿喘,端的是千娇百媚生。 李自成不觉呆住了,两眼直直瞅着高桂英。 这高桂英见李自成健壮伟岸,气宇轩昂,竟也暗生情愫:“这人是谁呢?怎地如此一脸的异相?” 暗想着,终究害羞,只管不停地拿眼去瞄李自成。 见李自成直直看着自己,不仅不以为忤,反而暗暗欢喜,勇敢地去跟他对视。 四目以对,两个均跟触了电似地,不由得浑身一振。 高立功早就注意到了,连说了两声“这是立功的姐姐高桂英和弟弟高一功”,见李自成毫无反应,有心不打扰他们,但见高一功也察觉到了异样,不时好奇地看他们,唯恐被他瞧破了,忙道:“这位就是我常给你们说的大英雄李自成,还不快过来见礼?” 高一功没少听哥哥说起过,闻言,立即上来,缠着李自成给指点武功。 李自成拜过名师,这些年也没少研习琢磨,对武功自是有独到的见解。又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更想在高桂英卖弄一番,免不了要倾心相授。 高立功、高一功受益匪浅,欢喜异常,高桂英心里也不舍,却还是忙着去烧火做饭。 高桂英存了心要卖弄厨艺,一会儿就做好了,过来喊这三个吃饭。 “她这声音,高却不刺耳,怎地这般好听?”李自成又指点了哥两个一会儿,闻得相招,暗想着,忍不住再去瞧她,心里不觉又颤了一下,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两情相悦许终身 高立功见了,登时明白了自己的莫名其妙,巴不得两个洞房花烛,但碍于高桂英的寡妇身份,竟不知该怎么给他们两个挑明了。 高一功却不懂这些,见这三个迟迟疑疑,边喊着师父,边过来搀了李自成的胳膊,把他按到了座位上,殷勤相劝。 高桂英的饭烧得色香味俱佳,原就让人流涎,李自成又委实饿了,一阵狼吞虎咽之后,竟已饱了,佯作不经意地去看这三个。 高一功只顾着劝李自成了,没怎么吃,此时正埋头只顾着吃饭。 高立功心里有心事,边吃边端量着姐姐和李自成,见李自成抬起了头,忙低了头装作没看见。 高桂英则用右手拄了脸腮,专注地在看李自成,不曾想李自成抬头看自己,不由羞涩地一笑。 李自成心里再动了动,已在想:“难道她竟也有意?不会吧,再说了,咱已有了邢氏,更不该再作他想。” 暗想着,李自成平静了许多,却还是主动把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讲了。 讲完,见这三个均一脸的仰慕,又想:“她居然这样?看来,倒是跟咱志趣相投。” 感叹着,眼前蓦然跳出邢氏来:“她也好武,却多了些脂粉气,比之韩金儿有过之而无不及。”嘴上竟道:“李某已又娶了邢氏,她也好武,管着义军的军用物资呢。” “他怎么突然说这些?”闻言,高立功、高一功不由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高桂英却懂:“哦,原来他果真对咱有意思,只是顾虑这个。” 待要说话,转而又想:“也不该啊,男人三妻四妾又算得了什么,肯定不是,莫非他嫌咱是寡妇?是啊,古语不是说嘛,好女不嫁二男。” 想着,不由一惊,心里不甘,道:“原来,英雄已有婚娶,男人哪,终究比女人要强些,似奴家这等不幸运的,刚结婚,丈夫就死了,当真要寡一辈子了。” 说着,脸上已挂了泪。 “什么叫美女?这就是啊,挂了泪,都能让人怦然心动。”李自成暗想着,心里不忍,忙道:“好女不嫁二男,都是指那些寻常人家说的,似我等练武之人,原也不该拘泥。” “他竟也不拘泥,看来,咱跟他还算有些缘分。唉,咱也算是已经嫁过人的人了,往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姻缘?罢了,咱得抓住了,实在不行,咱趁哥哥弟弟不在,再试探他一番。” 正想着,见李自成居然站起来辞行,忙冲高立功连使眼色。 其实,无须她使眼色,高立功也已明了她的心意,有心撮合,忙看了一眼正一心吃饭的高一功,道:“师父要走了,一功就没啥要说的?” 高一功愣头愣脑地道:“要走?为啥?凭啥?俺还有不少的问题要请教呢。” 李自成见高桂英一脸的期待,暗想:“莫非她也不愿咱走?果如此的话,咱一个把握不住,莫要真发生点儿什么。” 想着,竟强烈地期待起来,意念中却又顽固地排斥着这期待。两者激烈地斗争着,终不舍离开。待听高一功说了话,佯作无奈地看了看高立功。 高立功懂却故意不说破,道:“知道你忙,可是,天色已经不早了,就留一晚吧。”说着,指了指高一功和高桂英,又道:“正好也再指点一下这两个武痴。” 李自成巴不得,道:“如此就再打扰一晚,只求不给你们添麻烦就行。” 高一功不明就里,高兴得跳了起来,过来缠了李自成问这问那。李自成耐住性子,一一解答,高一功喜出望外,更加顾不得其他。 高立功无奈,只得跟高桂英一起去给李自成安排床铺。待安排过了,高一功居然还在缠着李自成,高立功顿了顿脚,找了个理由把高一功叫走了。 “哥哥在给他安排床铺的时候,居然把自己从未舍得用过的羊毡拿出来了!这是什么意思?出于兄弟感情?肯定有,看得出来,他们确实兄弟情深。 难道就没有点儿其他什么?应该是有的,不用看别的,就看哥哥那眼神吧。还有,他又为什么把高一功支走,不就是想给咱留出空间来嘛。 咱又该咋办呢?太主动了,会不会让他感觉到咱太过轻浮?轻浮跟轻浮也是不同的,对自己心仪的人轻浮,又算什么轻浮呢?罢了,咱就轻浮一遭又如何?” 拿定了主意,待高一功跟着高立功走了,高桂英冲向呆在那里的李自成,道了声“英雄请指教了”,出拳击了过去。 李自成侧身闪过,高桂英却又如影相随跟了过来,李自成急了,拿出真本事跟她缠斗起来。 高桂英虽说武功高强,却哪里是李自成的敌手?几个回合之后,高桂英已是落了下风。不过,高桂英其意不在比武,捡个空挡,佯作收手不住,倒在了李自成的怀里,两眼含情脉脉地看着李自成。 高桂英蕴含于体内的那股天然的香气,已然让李自成神魂颠倒,再见了她那摄人心魄的眼神,李自成情不自禁地低了头来吻她。 她一颤,转身抱住了他的头,闭了眼,朱唇缓缓地迎了上去…… 他周身登时跟起了火一样,在狂烈地烘烤着他。 可是,仅仅一会儿,他即推开了她,嘴里近乎呓语着:“不行,娶邢氏的时候,我答应过她,未经她同意,绝不再娶。” 她一愣,亦似呓语道:“俺铁了心跟您,俺不在乎,除非你那夫人同意,俺决不要求嫁给你。” 他连道:“这怎么可以?”手却仍紧紧地抱着她,眼睛却在不无担心地去看高立功兄弟的房间。 她懂他,忙道:“你放心吧,我哥哥是坚决支持的,我弟弟不懂,只要我哥支持,他指定不会反对。”说着,嘴里哼唧着,手则又在他的身上游走起来。 他放了心,那股火重又炽烈起来,他再也不能自拔…… 事实也果如她所说,高立功把高一功叫回房间,就是为了给他们留出空间。 这高一功也最肯听高立功的话,待高立功把事情告诉他,他亦跟高立功一样,权当啥也不知,跟李自成越发亲热。 见他俩这样,李自成胆大起来,竟是留恋忘返,直到田见秀等人寻上门来,才跟了回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邢氏出轨降朝廷 想到这里,李自成轻轻地推开了他,却仍两手紧紧地抓住他的两臂,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高一功知他着急,忙道:“你走后不久,就有人向官府告发我们,说我们曾窝藏你,这些倒霉的官府,竟跟狗一样,逮住谁就咬谁,接了告发,就发兵抓我们。” 李自成一惊,急问道:“你们被抓住了没有?” 高一功冷笑道:“抓住了?哼,休想。”说完,又不无后怕地道:“也玄哪,亏得我们事先得到了消息,提前进了山,那帮官兵哪,抓不到人,居然放火烧了我们的家。” 李自成“哦”了一声,两眼紧盯着他,那意思,你别停顿,一口气快说下去。 高一功会意,道:“没办法,我们只好住到了山上,唉,这个世道,就是不缺活不下去的人,不久,有不少人进了山,我们便跟他们凑到一起,练习武艺,偶尔也杀几个落了单的官兵,抢掠些地主老财的财物。 渐渐地,竟混出了些名声,前来投奔的人多了起来。我们就按男女分了两个营,男的由哥哥和我带领,女的则由姐姐带领。 因此,官兵把我们当成了盗贼,不断地前来围剿。我们本来就是些生活没有着落的人,又没有经验,勉强跟官兵干了几仗,损失惨重,哥哥也牺牲了。 正没有办法,赶巧高闯王率兵路过那里,我们便投了高闯王。现在,我在中军预备队兼运粮官,姐姐则做了老营总管。” 说完,见李自成眼里夹着泪不说话,知他在痛惜哥哥,又道:“其实,我们也找过你,可是,四处打听,就是没有消息。唉,若是早找到了你,哥哥也许不会死。” 李自成叹了口气道:“是啊,也怪我,当时正在蛰伏,若是我当初坚持带你们走,立功应该不会牺牲。” 高一功道:“这怪不得你,我知道的,都怪他们两个当初不肯,说怕给你惹什么麻烦,我就真弄不懂了,不过,也亏得我当初没跟了你去,不然,肯定会更糟糕。” 李自成知他所说的麻烦,是怕打翻了邢氏的醋罐子,心里愈加过意不去,道:“还是要怪我啊,若是我能早去一点儿寻你们,料也不会如此。” 高一功道:“你去寻过我们?我们可一直在寻你,直到你派人来跟高闯王联系,我们才知道了你的消息,我自告奋勇地来接你。” 李自成撒谎道:“当然了,只是晚了些。” 高一功也不辨真假,闻言,心里高兴,见他仍在自责着,岔开了话题,道:“我姐姐的娘子军可厉害了,可以说,不比任何一支队伍差,高闯王不仅让她管理老营,还收了她做义女。” 李自成听了,知至此时该收了哀伤和自己故意做出的自责,忙换作了一脸的向往,嘴上也跟着“哦”了一声。 高一功只当他高兴,凑近了,悄声道:“她可是非常想念你,她虽然不说,我可能感觉出来……” 李自成轻轻捶了他一拳,唯恐他再说出更加混账的话来,打断了他道:“走吧,不要让高闯王等急了。”说完,翻身上马率先而行。 高一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忙也上了马,跟了上来。 此时,邢氏一个人在帐内坐也不是卧也无趣。邢氏最不耐受这无趣,一会儿竟恨起来:“他妈的,这个龟孙,都多长时间没上老娘的床了?忙?忙个屁,自打上次出去查探官兵动向回来,就再没有。 莫非他在外面又有了新欢?不然,自打那次回来,田见秀这些人怎么总支支吾吾? 他妈的,他当初对老娘可是有承诺的,他也敢?他倒是不敢,可是,他总不上咱的床,咱毕竟也是女人哪。” 想到这里,邢氏开始变得不自在,不自觉地伸手在两腿间摸了一把,登时跟起了火似地:“他妈的,管他咋地,老娘都要惩罚他。” 想着,去床铺下面取了一本她偷偷弄来的看着都让人害羞的图册来看。 谁料,不看还罢,越看,那股火居然越炽烈,仿佛要把焚毁。 她愈恨,豁出命来去想他之外的男人。 正想,李自成的部将高杰闪身进来道:“启禀夫人,末将奉命过来交接物资,请夫人查验。” “交接物质?他妈的,交接什么破物资?”她暗骂了一句,不情愿地转身去看,不由愣住了:“这个高杰,平日里怎么没注意,不仅高大魁梧,样貌竟不略逊于潘安!” 快速地转着念头,她的胆子大起来,缓缓地站了起来,过来伸手摸了一下高杰的腮,浪笑道:“这比老娘还细嫩的皮肤,究竟是咋长的呢?” 说着,媚眼乱飞。 因为她的美貌,高杰没少做她的梦,见其这样,心里登时一阵狂喜,嘴上呢喃道:“夫人说笑了,一万个高杰加起来,又怎么能跟夫人相比?” 她原不过也是在试探,听他这样说,心里有了底儿,索性靠了过来。 高杰还清楚自己的地位,尽力地自抑着。然而,就在她靠过来的那一刻,心中的那根线瞬间断了,猛地抱住了她,跟做梦一样。 这一抱,无疑就是油,油遇到了火,她疯了。 梦想居然成真了!他更疯。 两个疯子凑到了一起,哪里还会有什么限制?纵使天塌地裂,也已然顾不得了。 时间却无情,虽然不知过了多久,却还是让他们重又回到了现实。 一旦回到现实,恐惧便要命似地涌了上来,为了抵制这恐惧,她不得不想:“哼,大不了就是一死。死?咱活得好好的,凭啥?真若逼急了,咱就降了朝廷,终究要强过跟着他做贼。 降了?倒是简单,但若是要继续做人上人,必须得有本钱。啥叫本钱?咱手中的物资,高杰手中的兵,不就是吗? 只是不知这高杰愿不愿,哼,他既然有贼胆上老娘的床,就不敢再有违拗老娘的事。 不过,咱还是谨慎些好,须得再诈他一诈。“ 拿定了主意,她佯作慌乱地指着他,道:“你,你,你竟敢……你难道没听说过韩金儿是怎么死的?” 高杰已然慌乱不堪,再经了她这一诈,越发不知所措,只管磕头不止,嘴里连连道:“只要夫人肯饶过一命,自此后,夫人但有所命,高杰必以死相报。” 她暗笑了笑,问道:“你果真喜欢我,肯为我去死吗?” 高杰闻言,忙对天盟誓道:“高杰喜欢夫人,愿为夫人去死,若有半句假话,情愿遭天打雷劈。” 她娇嗔了一句“谁要你去死”,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高杰不由愣住了。 她又补充道:“这是咱们唯一能逃一死的办法,而且咱们从此以后,还能双宿双飞,岂不快哉?” 高杰大喜,道:“但凭夫人吩咐。” 她道:“反正又没人看见,不急,待咱们瞅准了机会,就溜之乎也。” 高杰道:“夫人所言甚是,不过,最好能早定下来,咱们也好有所准备。” 她用手扶了一下他的脸,逗笑道:“急不得了?” 他“嗯嗯”着,过来又抱了她亲她。 她任他亲着,嘴里道:“机会?什么才算机会?此时,他肯定已去见高迎祥了,防备应该最松懈。对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说着,推开他,站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自成山西收猛将 上了马,李自成的眼前再次冒上高桂英来,但见她或腾跃闪挪英气逼人,或含情脉脉温顺体贴,或手拄脸腮满眼的哀怨,或几种表情不停地交替轮换。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自成蓦然叹了口气,暗想:“比之邢氏,她显然更适合做欲成大业的李自成的夫人,可是,她现在连名分都没有,难道她就不能跟所有的女人一样看中名分?” 自问着,李自成开始担心起来,不由自主地又想:“怎么就不能?又有哪个女人会不把名分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难道她就不会……” 李自成不敢再想下去,回头看了看高一功,但见他正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露微笑,忍不住问道:“你姐还好吗?” 高一功正在想李自成跟姐姐成婚的事儿,不料李自成竟会突然有此一问,不由一愣:“哦,原来,他还是很在乎我姐的,看来,这俩人有戏!” 快速地想着,心里更加高兴,正寻思着该怎么夸一夸姐姐,却见张鼐快马急驰而来。 李自成一愣,不及张鼐说话,已问道:“有事吗?” 张鼐急道:“前面有人拦住了去路……” 高一功正暗悔自己太过犹豫没能马上夸姐姐几句,闻言,觉得是自己的迎接没有做好,打断了张鼐,问道:“是官兵吗?” 张鼐摇了摇头,道:“不是官兵,是一个大汉,抡了两把大铁锤,横在路中央。” 李自成“哦”了一声,但听张鼐又道:“后面还跟了十几个人。” 高一功不以为然地道:“不过一莽汉,叫他让开就是。” 张鼐道:“他哪里肯让,赶都赶不跑。” 李自成极感兴趣地问道:“你们就没问问,他是哪路英雄?” 张鼐道:“问了,他不肯说,我们就上前去赶,他居然连败张世杰、刘希尧、刘体纯三个,连党守素、袁宗第都不是他的对手,现在这五个正围攻他,他竟也不惧,而且丝毫不落下风,故而过来禀报。” 高一功怒道:“哼,待高某过去会会他。”说完,登时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太满,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李自成。 “哼,这小子还算有点儿自知之明,他既识趣,咱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人哪,该当处处给人留足面子。” 李自成暗想着,转向高一功,笑道:“走吧,咱们去会会他,看他是哪路的神仙?” 见他如此大度,高一功心里愈加佩服,拍马紧紧跟了来。 但见这大汉跟党守素等五个正在紧斗,丝毫不落下风,李自成不由暗自喝了一声彩,存心考较,冲高一功挥了挥手。高一功会意,催马上前,加入团战。 这大汉竟也不惧,又大战了不下百余个回合,自觉已够露脸,退出团战,指了指在外面观战的李自成和田见秀,道:“尔等只会仗着人多欺负人,你们两个也一起来吧,哼,若是碰上李自成,管让你们命丧于此。” 李自成暗自笑了笑,田见秀已呵斥道:“休得胡言乱语,污我家闯将的名声。” 这大汉闻言,暗想:“李自成?他果真是李自成?嗯,看他果真如师傅所言一脸异相,应该不会错。”暗想着,转向李自成道:“你果真是李自成?” 李自成微笑着点了点头,朗声道:“正是李某。” 这大汉闻言,慌忙扔掉铁锤,跪下磕头不止。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这大汉姓刘名宗敏,字捷轩,陕西蓝田人,1607年出生于贫苦农家。三岁的时候,父亲因官府逼租税自缢,其母沦为乞丐,带着刘宗敏四处乞讨。不久,母亲因冻饿而死,刘宗敏由其舅父韩清收养。 十二三岁时,刘宗敏拜河南陕州的铁匠为师,学习锻铁手艺。经过多年努力,成了一名手艺高超、名闻遐迩的铁匠。 其时,义军四起,免不了要打造兵器,铁匠铺的生意空前红火,刘宗敏跟师傅的日子过得还算宽裕。 这日,师徒两个偶然铸得一把好剑,自是喜出望外。师傅故意逗他道:“咱们不过就是铁匠,留下这等好剑也没用,你还是拿去卖了吧,总算也能换些银两。” 刘宗敏急道:“不可,万万不可。” 师傅“哦”了一声,佯作不以为然地问道:“为甚不可,咱们开这铺子,不就是为了赚钱糊口吗?” 刘宗敏认真地道:“宝剑配英雄,咱们若是拿去卖,英雄多潦倒,有哪个能买得起?势必要落入奸人之手,成了屠杀百姓之物,咱们岂不成了帮凶?” 师傅听他如此说,心里高兴,嘴上却叹了口,道:“唉,咱们一小小的老百姓,又哪里能分得清谁是奸人谁是英雄?” 刘宗敏肯定地道:“这好分,那些欺诈百姓的贪官昏官,就是奸人,而那些揭竿而起的指定就是英雄了。” 师傅道:“你有这等想法,为师很高兴,但为师告诉你,奸人跟英雄可不能这样分的,官也有好官,揭竿而起的也不能都算英雄,须得因人而异。” 刘宗敏道:“师傅教训的是,师傅不妨明白地告诉宗敏,宗敏日后若是要跟随,当择哪位英雄?” 师傅笑道:“哦,原来是宗敏不安心了,想拿宝剑去谋出路了。” 刘宗敏急道:“哪里啊,师傅没听清,宗敏说的是假若嘛。” 师傅收了笑,正色地道:“师傅逗你呢,宗敏能有这样的想法,师傅欢喜尚且不及,又怎么能怪宗敏?” 刘宗敏放了心,两眼紧盯着师傅,那意思,你快说啊。 师傅懂他的意思,嘴里说着“宗敏别急,让为师想想”,已低了头努力在想。 唯恐打扰了师傅,刘宗敏转身去收拾铺子里杂乱的物件,未及收拾毕,已听师傅道:“宗敏且记住,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宗敏就跟李自成。” “李自成?”刘宗敏一愣,回头反问了一句,又道:“没听说过这个人。” 师傅道:“这个人其实早些年就反了,但这个人极懂韬略,不显山不露水,只管暗暗地积蓄力量。为师曾有幸见过这个人一面,为师见这个人一脸异相,日后必成大器,宗敏一旦遇上,切莫错过了。” 刘宗敏想了想,道:“好,俺听师傅的。” 话音刚落,便听有人冷冷地道:“好啊,果然在谋逆,来人哪,给我拿下。” 师徒两个闻言,慌忙去看,但见一个将佐模样的人,带了十几个官兵一步闯了进来,嘴里说着“哼,我留意你们好久了,居然胆敢为变民打造兵器,不是谋反又是什么?”,人已向师徒两个扑过来。 师傅用力握了握刘宗敏的手,道了声“快走”,忙挡在了刘宗敏的前面。 那将佐模样的人,一个收手不住,手中的宝刀已然砍中师傅的颈项,师傅登时身首异处。 刘宗敏稍呆了呆,随即疯了一样,抡起手中的铁锤,冲向那将佐模样的人砸去。 那将佐模样的人不意刘宗敏会如此,猝不及防,脑袋登时被砸了个稀巴烂。其手下的官兵一见,落荒而逃。 刘宗敏红了眼,哪里肯让,追上去,一锤一个,全都要了他们的命。而后一把火烧了铁匠铺,依师傅所言,出来寻李自成,一路上竟又收了十几个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日,终于探到了李自成的消息,待要前去投奔,又恐被人小瞧了,便来了这么一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小试牛刀显身手 因与之相斗时,他虽出招凶猛狠辣,却处处手下容情,诸将渐渐已暗生惺惺相惜之情,突见其这样,心里大为高兴,纷纷不自觉地转头去看李自成。 看了这么久,李自成已知其没有恶意,但终究事发突然,还是情不自禁地愣了愣:“这可是一员难得的猛将,只不知他何以会如此,嗯,无论怎样,咱都不能冷落了他。” 暗想着,李自成匆忙下马,亲自过来搀扶他。 他存心要考较一下李自成的功夫,待李自成过来,故意稳住了下盘,暗自较上了劲儿。 李自成早已看出来了,用力一搀,他竟纹丝不动,知其力大无穷,自己不是其敌手,心里愈是喜欢,哈哈一笑,随即松了手。 “他功夫虽稍逊于咱,较之刚才的那几个,却又强了不少。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的胸襟。 嗯,咱暗下黑手,他竟不以为忤逆,反而哈哈大笑,而且那笑里没有丝毫的假,他果真是师傅所说的那种成大事者,咱这辈子跟定他了。” 拿定了主意,就那样跪着,把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讲了。讲罢,又取了后背上的那个黄布包,双手恭恭敬敬地捧着,道:“这就是那把剑,恳请英雄收下,也算宗敏的觐见之礼。” 李自成大喜,伸手接了,转身递给田见秀,高兴道:“好兄弟,承蒙不弃自成,自成愧受了,快起来说话。”说着,张开了双手,佯作去扶他。 他哪里还敢再劳驾他去扶,自顾起了身,立于一旁,仰视着李自成。 李自成有意要让他心服口服,也不客套,装作忙不迭地从田见秀手里拿过那黄布包,小心翼翼地解开,那剑泛着青光登时显露了出来! “好剑!”众人人忍不住齐声喝彩。 李自成装成爱不释手的样子,顺势舞了一段,竟是青光流动,虎虎生风。 众人忍不住又是一声喝彩。 刘宗敏自得地笑着,心里跟喝了蜜一样甜。 李自成微笑着收了剑,郑重其事地放好,耳边再次响起了“觐见之礼”四个字,忍不住想:“宗敏尚且知道给咱带一份觐见之礼,咱们弟兄难道就这样空着手去见高闯王? 咱们虽说有了长足的发展,也算是兵强马壮了,可是,咱们还没有跟官兵正经地干一仗,这么多英雄都到了,咱可不能让弟兄们丢脸。” 想着,李自成也不隐瞒,如实说了。 众人听了,纷纷道:“是啊,咱们弟兄可真是名不见经传哪,咱们必须得弄出点动静来,也免得坠了咱们弟兄的威名。” 李自成待要说话,顾君恩已接话道:“咱们弟兄的威名倒还是小事,谁都知道,高闯王乃闯将的舅舅,咱们弟兄若是不干点事,到时见了高闯王,让高闯王怎么替咱们弟兄在众位英雄面前说话,高闯王帐下可是英雄云集哪。” 顾君恩,湖北钟祥人,多谋略,深得李自成的信赖。 听他如此说,众人齐声道:“知道你有谋略,你少卖弄,快些说来听听,不见得这次就管用。” 李自成闻言,冷“哼”了一声,众人忙低了头,不再说话。 顾君恩必是因为听多了,倒并不在乎,看了一眼李自成,见李自成点头鼓励他说下去,已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铺到了地上。 众人知道,这是他的习惯:每到一处,必要草绘出当地的地形,上面详细地标明官兵、己方及友军的位置和力量对比。逢到开会,他就会拿出来,对着讲,竟是简单明了又易懂。 因此,大家一齐围过来看。 他自得地看了看大家,去旁边的地上捡了一根小木棍儿,道:“山西的形势,虽说比陕西要强些,但巡抚宋统殷也非无能之辈。 这个人哪,不仅是个廉吏,也还有些门道儿,在淮安知府任上,率众力塞王公堤,杜绝了水患;平叛治乱也颇见功效,曾创造了不足十日即平息白莲教的记录。 升任山西巡抚后,宋统殷也曾在阳城、高平大胜过义军。目前,他在宁乡、石楼、稷山、闻喜、河涧诸州县都摆了兵。” 说着,他用小木棍儿把所说之地名在他绘制的地图上,一一指了出来,继续道:“由此不难看出,虽说各路义军先后都到了山西,山西却也不是义军能够放心睡大觉的地方。 换句话说,因为高闯王的号召,山西的义军联系的更紧密些,势力也更壮些,自然也容易生存些。如此而已。 义军若要更好地发展,必然还要分道出击,解除周边的威胁。” 众人纷纷道:“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只是,咱们更想听的,还是咱们该如何行动。” 他用力清了清嗓子,道:“通过以上的情况来看,要实现闯将的心愿,咱们唯一可行的,就是择几处威胁,先予解除之。” 说着,又在地图上点了几处,道:“譬如这几处。” 李自成也想到了这里,“正合吾意”四个字未及出口,刘宗敏已嚷道:“你说的倒是好,只是未免小气了些,哼,不就想给高闯王送一个见面礼吗?索性就来个大个的。” 说着,上前抢过顾君恩手里的小木棍儿,在地图上了画了一圈儿,道:“就这些了,咱们索性都给他攻破了。” 众人随着他手中的小木棍划过的方向去看,竟是宁乡、石楼、稷山、闻喜、河涧诸州县,纷纷失笑,道:“你这倒是大气了,可必须分道四击,且不说能不能攻破,即便能攻破,若耗时太久,咱们又几时去觐见高闯王?” 刘宗敏一脸的不屑,转身去看李自成,但见李自成正低头沉思,又转向顾君恩,那意思,这意见是你最先提出来的,你且说说看。 顾君恩懂他的意思,也钦佩他的大气,但不知李自成是啥意思,也低了头不说话。 刘宗敏不服道:“怎么,你们觉得没有可能吗?相反,我觉得并不难,首先,咱们突然入晋,官兵不会想到,咱们已有了出人意料的先决条件。 其次,咱们终究就是农民军,不比官军那么多讲究和顾虑,好打就打,不好打就走。战法也用不着那么拘泥,或化装潜入,或佯作官兵,或奋力猛攻,哼,反正怎么方便就怎么来。 第三,凡率兵的人,都要签订军令状,不能太随便的……” 未及他说完,李自成突然转向顾君恩及众人道:“你们以为怎么样?” 顾君恩道:“我仔细想过了,确实是我太过谨慎了,果如他所说,应该可行。”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 李自成道:“好,田见秀、党守素、袁宗第各带一路,我跟君恩、宗敏一路,四道而击。 大家切记住,一定要依宗敏所说去做,不必拘泥,得手后,大家再聚齐了去见闯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一战成名救桂英 第一百三十章一战成名救桂英 田见秀、党守素这两路均化作饥民混进了城,袁宗第则冒充官兵骗开了城门,独是李自成这一路,按照刘宗敏的建议,只管猛冲猛打,借以吸引官兵的注意。 好个刘宗敏,一路上过关斩将,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率先高奏凯歌。 这日,李自成闻得另外三路也已先后大捷,大喜道:“自成得猛将如此,又有众兄弟齐心用命,何患朝廷不灭?” 众将待要附和,却见张鼐匆匆进来,单腿跪地,道:“启禀闯将,前军来报,说有官兵围住了一队义军,现双方正在激战,请闯将定夺,我军该当如何处置?” 李自成信心正足,闻言,即道:“但凡义军,皆我弟兄,还定夺个啥,救人啊。” 张鼐领命,如飞而去。 李自成转向顾君恩等,道:“刘宗敏一向自大,他既请示,必有异,我等也去看看。” 说完,已自驱马先行。 事实果如所料,官兵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了里面的人,饶是刘宗敏骁勇,率所部连冲了三次,终因力量相差悬殊,无法撼动官兵的阵脚。 “他妈的,从哪里冒出这么多的官兵来?”李自成暗骂了一句,忙驱马上了高处观看。 但见官兵围住的,影影绰绰的竟似是一队女兵,她们显然已被压缩到了极狭小的区域,若再无援兵,必将全军覆没。 暗自判断着,李自成蓦然又记起了高一功的话:“莫非被围在里面的竟会是高桂英?肯定是啊,不然,又哪里找女兵?” 暗想着,急问道:“田见秀他们几时能赶过来?” 顾君恩道:“应该快了,他们原就准备赶过来会师的。” 李自成“哦”了一声,道:“再去催催,我看里面的人快要撑不住了。” 说完,又不解地道:“他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李自成猜的没错,里面被围的,正是高桂英所率的女队。高桂英她们是出去寻粮的,因为各路义军先后退入山西,所需粮草日益增多,高桂英她们不得不四处寻粮。 这些官兵则是过来追击李自成他们的,寻李自成他们不见,便把气全洒在了她们身上。 李自成虽不知究竟,但认定里面被围的就是高桂英,心里急起来,再三问过田见秀他们,仍不见他们踪影,大喊了一声“李自成来也”,驱马冲进了敌阵。 顾君恩等见了,忙一齐跟了过来。 官兵闻听李自成来了,慑于他分道四击的威势,稍愣了愣,众人已撕开一道口子,冲了进来。 高桂英已然险象环生,亏得有大将刘芳亮和义女红娘子一左一右护住了,才勉强撑到现在。 见李自成率部冲进来,登时心里一振,也顾不上答话,奋力杀退周遭的官兵,大口地喘着气。 李自成心里又疼又爱,却不及上前,大喊道:“宗敏头前开路,一功中路护住了她们,君恩和我殿后,从速冲出去。” 众人闻言,各自依命行事。 官兵不意这些人冲进来,立即就又往外冲,竟让之冲出了一段。 然而,官兵转瞬即已回过味来,又紧紧地围拢过来。 眼瞅着包围圈越来越小,李自成环顾了一下正舍命相搏的诸将,暗叹道:“难不成天要亡我李自成?” 叹声未绝,却见敌后突然混乱起来,知田见秀等人已至,高声道:“援军已到,快往援军的方向冲,杀出去,跟援军会和。” 众人精神大振,无奈已力衰,再三冲杀,竟不见成效。 急切间,李自成灵机一动,又喊:“诸将且放过士卒,专取敌将。” 官兵们听了,忙着去护卫各自的将佐,一时间竟发生了混乱。 众人乘机一齐冲杀,又把包围圈扩大了,这才得以喘了口气。 再说外面往里冲的,正是田见秀他们。 他们依计行事,均大获全胜,正得意洋洋地赶来跟李自成会和。闻得李自成派人来催,知事关重大,飞速赶来,又见李自成已率部冲了进去,哪敢怠慢,会齐了,选准了一个方向往里猛冲。 这些人新胜,士气正旺,个个如同出山的猛虎一样,一阵冲杀,已把敌阵冲击得七零八落。这些人竟顾不得去追杀逃敌,只管冲向里面最混乱的地方。 里面的得了喘息的机会,跟外面的里外夹击,官兵一阵慌乱之后,意志崩溃,开始后退。 众将乘机掩杀,追了十几里方才停了下来。 李自成长舒了一口气,忙转身去寻高桂英,竟已不见,不由一脸失望地看着顾君恩。 顾君恩知其心思,道:“突出包围圈之后,她即率部走了,该是有啥急事吧?” 他道了声“或许吧”,心里却想:“啥急事,竟能让她连句话也不跟咱说。哼,她指定是在怨恨咱,不然,怎么会呢?不过,也怪不得人家,毕竟咱们理亏在先嘛,而且咱至今对人家还没有个明确的说法。” 却不知,高桂英之所以匆匆离去,不仅不是因为怨恨他,反而是怕自己把握不住,给他添了麻烦。 无疑地,回到营地,高桂英一头扎进了帐内,一个人再去回忆跟他共处的那段时光。 每当想他的时候,高桂英都会一个人去回忆,回忆着,脸上就会不自觉地挂了泪。 再说李自成,正胡思乱想着,田见秀过来悄声道:“夫人走了。” 李自成一时间竟没回过意来,机械地问道:“走了?去了哪里?” 田见秀道:“跟高杰一起走了,几乎带走了咱们所有的物资,亏得各部这几天的缴获还没来得及向她交割。” 李自成至此方才清醒过来,惊道:“为什么?他们去了哪里?” 田见秀摇了摇头,又道:“有弟兄看到,他们去投了官兵,为了不影响士气,我没让人声张。” 李自成道:“见秀做得对。”说完,却又道:“这事瞒得住吗?再说了,都是自家弟兄,有啥可瞒的?快,去追回她来,至少也要把咱们的物资给追回来。” 田见秀道:“来不及了,他们是偷着走的,弟兄看到他们时,他们已经跟官兵接上头了。” 李自成闻言,摇着头,心里或喜或悲,一时间竟不知是啥滋味。 赶巧这时,前面有人嚷着说高闯王来了,忙强打起精神,同了田见秀等一起迎了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自成献忠暗交锋 是日,见天色已经大亮,闯王髙迎祥用两根食指轻轻按着隐隐胀痛的太阳穴,站了起来,缓缓地踱着。 因为思虑过度,他的大脑仍十分地活跃,他想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啥也不再去想。 事实却是,刚刚踱了两圈,髙迎祥忍不住又想:“杀害王嘉胤的凶手尚未伏法,自用又去了,唉,都说千斤重担,咱肩上的重担何止千斤呢。” 念及此,髙迎祥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早饭吃得自然也没滋没味。 赶过来议事的张献忠奇道:“各路义军先后都到了山西,咱们势力壮大了,终于能够跟官兵抗衡了,正该有所作为,闯王缘何反而闷闷不乐起来?” 髙迎祥叹了口气道:“是啊,但是,你想过没有,管理一万人的队伍,跟管理一百人的队伍,方式方法还是有所不同的。” 张献忠看了一眼迈步进来的马光玉,憨笑道:“这俺倒是没想过,俺只知道,人越多越有力量。” 髙迎祥道:“你没想过,我之前也没想过,但是,有人在几年前就想到了。” 张献忠一愣,问道:“不知是谁有这样的见识?” 髙迎祥道:“李自成啊。” 张献忠不屑道:“这个人倒是听说过,似乎是有些门道,不过,自打他起义以来,并没见过他有啥大的作为,自然也就没啥大名声。” 髙迎祥道:“这就是策略啊。” 张献忠不解,待要再问,髙迎祥已转向马光玉道:“算着日子,他也该来了,怎么还没见着他的影儿?” 马光玉道:“是啊,高一功几天前就去迎了,这个高一功还算稳当,不该有啥疏忽。” 张献忠接话道:“莫不是他在故弄玄虚?闯王是不是太高看他了” 髙迎祥冷了脸,正寻思着该怎么责备他几句,高一功匆匆进来,连呼:“痛快,实在太痛快了。” 马光玉跟髙迎祥一样,也甚喜爱这个高一功,见状,知必有异,出言责备道:“让你去接自成,你没把自成接来,进来后只顾着大呼小叫,不知道我们三个正急着吗?” 高一功闻言,登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收敛了,一五一十地讲了。 髙迎祥大喜道:“自成果然出手不凡,不仅解除了咱们周边的威胁,还救了桂英,嗯,不错。” 说着,颇有些自得地看了看张献忠,那意思:我说的没错吧? 张献忠懂他的意思,也打心眼里高兴,道:“果然高手,出手就知有没有,既如此,咱们就按原先议定的进军吧?” 髙迎祥道:“不急,再听听自成的意见。”说完,转向高一功道:“他现在哪儿,怎么不来见我这个做舅父的?” 高一功道:“我随姐姐赶回来时,他们正追杀溃退的官兵,估计这会儿该往这里来了。” 髙迎祥埋怨道:“你这个家伙,咋不早说,走,咱们一起去看看。”说着,已起了身。 李自成见其亲自来迎,心里感动,先行过了家礼,再行参拜,参拜毕,又令诸将一齐过来参见。 髙迎祥坦然受之,一一跟他们握手问候,而后把身边诸将一一给以引见。 待礼毕,张献忠一把抱住了李自成,嘴里道:“可算见到了,你可知否,俺老张可是日思夜想哪。” “他怎地这么虚?”李自成暗想着,却忙也抱住了他,道:“你就是闻名遐迩的八大王啊,李自成亦是神交已久哪。” 髙迎祥道:“好啊,从此,高某就拥有两员闯将了,日后就看你们的了。” 说完,见两个人仍抱在一起,道:“好了,你们哥俩日后亲热的机会多了去了,且先回营吧。” 这两个都在等着对方先放手,对方却都觉得自己不好先放手,正不知所措,闻言,一齐放了手,相视笑了笑,紧跟髙迎祥回营。 回到大营,髙迎祥设宴款待李自成及所部。酒足饭饱后,因为邢氏已出逃,李自成再无顾忌,悄声问坐在旁边相陪的高一功:“怎地不见你姐?” 高一功沾了酒,玩笑道:“怎么,想她了?”说着,见李自成一副若有所失的模样,又正色地道:“我姐现在可是大忙人,又率部出去寻粮去了。” 李自成“哦”了一声,道:“如此长期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因为担心高桂英,声音不自觉高了些。 众人闻言,一齐转向了他。 张献忠觉得被他抢了风头,巴不得他出丑,便没命地劝酒,见状,以为扳回面子的机会已到,忙道:“李闯将是对现状不满吗?” 李自成自觉失言,正尴尬,闻得他出言相逼,反而冷静了下来,站起来反问道:“难道张闯将就满意吗?” 说完,看了一眼张献忠,不等他再说,已又不卑不亢地道:“看张闯将的样子,肯定也是不满的,不要说张闯将,我相信在坐的所有人都是不满意的。” 髙迎祥见张献忠出言揶揄李自成,唯恐李自成动怒,不想他竟如此不卑不亢,忙道:“所言甚是,自成不妨把自己的看法一吐为快,众人正想听听呢。” 众人纷纷附和。 李自成顿了顿道:“好,既然大家都想听,自成就不客气了,不当之处,还望大家海涵赐教。” 说着,冲顾君恩挥了挥手。 顾君恩会意,忙从怀里掏出自绘的地图铺到一张桌子上。 李自成待众人围过来,才又道:“原本咱们的首要是解除周边的威胁,这一步有幸被自成及弟兄们给解决了,下面自然要图谋发展,至少也要在山西先站稳脚跟,让各路义军得到有效的补充。 当然,咱们的发展,肯定会引起朝廷的重视,必调集兵力围剿咱们,不过,那就是后话了。” 说完,指着桌上的地图,继续道:“当务之急,自成建议,我等合攻蒲州、大宁、阳城,条件允许的话,不妨拿下大宁、隰州、泽州、寿阳。” 张献忠道:“我等也是这样的想法,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哪。” 李自成也不去搭理他,接着道:“这不过只是眼下所必须的,自成建议,既然大家都意识到了联合的重要性,闯王不妨择一机会,把所有的三十六路弟兄都集中起来,开会研究,统一拟定方略,统一行动,才能成大事。” 髙迎祥道:“好,我完全赞成自成的建议,众位还有异议没有?” 众人尽皆摇头。 髙迎祥道:“既然大家没有异议,待自成部休整之后,咱们即按自成所说行动。”说完,又记起了什么似地,道:“第八营一直都空着,你部就编为第八营吧。” 李自成忙道:“多谢闯王,至于休整,就免了吧,此时正是咱该建功立业的时候。” 说完,自得地看了看张献忠,恰逢张献忠也在看他,四目相对,各有深意地笑了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其时,山西巡抚宋统殷冷冷地扫了一眼垂头丧气的诸将,问道:“到底是何人所为?咱们总不至于连败在谁手里都不知道吧?” 诸将纷纷摇头道:“我等当真不知,但这股盗匪显然跟以往的不同,虽全然不讲战法,却训练有素,进退有度,斗起来亦更加凶狠顽强。” 宋统殷道:“必定是陕西那面刚过来的,他妈的洪承畴,朝廷让他剿匪,他把匪全赶到山西来,还恬不知耻地邀功请赏?” 诸将纷纷又道:“咱们山西的兵不过七千人,兵员原就不足,陕西的盗贼又都涌到了咱们这里,咱们肯定顾不过来,还是把实情上报朝廷,请朝廷速发援兵吧。” 宋统殷道:“我又何尝不想呢?可惜我早年曾无意中得罪了首辅周延儒,阳城、高平大胜的时候,他就诬陷咱有‘杀贼者抵死’不战之令,皇上听信了他的谗言,哪里会相信咱? 纵使皇上当真相信了咱,山东平叛正到了紧要时候,后金又虎视眈眈,边兵不敢擅撤,皇上又去哪里给咱们调兵?” 诸将不服道:“上不上报是咱们的事儿,怎么调兵是他们的事儿,难不成他们要任由盗贼在山西坐大?” 宋统殷无奈地道:“实话告诉你们吧,获知盗贼入晋的消息,我就已经上报了,可惜如同石沉大海,再无消息,我猜皇上恐怕连见都见不到。因此,我也不敢再作他想了。” 诸将不由面面相觑。 这时,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巡抚大人,盗贼侥幸获胜后,居然没有休整,即围攻蒲州、大宁、阳城,请巡抚大人定夺。” 诸将闻言,尽皆无奈地看着宋统殷,那意思:咱们兵力不足,又外无援兵,没办法了,你说咋办就咋办吧。 宋统殷懂他们的意思,叹了口气道:“作为巡抚,有些话,我原不该说的,但是,我一向视大家为兄弟,我不想骗自己的弟兄,所以才说了。 鉴于目前的形势,我等已别无他法,只能尽力跟盗贼周旋,我们不求取胜,但求尽心尽力,真到了那一步,实在无法,咱们就退至太原待援。” 说完,见诸将仍一脸的担心,又道:“放心,宋统殷不是推诿责任的人,到时候,我会一力承担责任,与大家无关。不过,我相信,皇上终有明白过来的那一天。” 诸将虽都同情他,但因了他的话,哪个还能再去以命相搏? 不久,蒲州、大宁、阳城即已城破,大宁、隰州、泽州、寿阳也相继丢失,宋统殷当真收缩兵力,固守太原待援。 髙迎祥不知究竟,无疑地,接连的胜利让他兴奋不已。 髙迎祥律己甚严,别无其他嗜好,无论喜怒哀乐悲恐思,都要踱步。 慢慢地踱着,竟不自觉地出了营门。再踱了一会儿,冷不丁地抬头,见已到了高桂英的营帐,忍不住想:“这孩子,不知为了啥,最近总有点儿怪,咱既然到了这儿,不妨进去看看。” 暗想着,抬脚便往里走。见帐外的卫兵要去通报,忙摆手制止了,一个人走了进去。 但见高桂英向壁而坐,红娘子在旁劝道:“这有什么难的,去跟他说明白就是。” 高桂英道:“你个小蹄子,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 红娘子不服道:“之前,因为怕给他添麻烦,不说也就罢了,现在呢,他的那个邢什么氏跑了,你还顾虑个啥?” “怪不得这孩子总不肯再嫁人,咱原先还以为她拘泥于‘好女不嫁二男’的古训,原来竟是惦记上李自成这个混小子了。 这混小子不错,咱这闺女有眼光。嗯,若是这两个都有意,咱不妨给他们撮合撮合。” 拿定了主意,待要说话,却听高桂英又道:“顾虑啥?人家啥都没说,咱又知道人家同不同意?” 红娘子取笑道:“咋就会不同意呢?你没见他看你那眼神吗?哼,傻子都知道。” “哦,人家原来早就有意了,只是不好意思说开啊,哼,这好办,咱就给他们把这层窗户纸给捅开。” 想着,故意清了清嗓子。 这两个忙循声来看,不想竟是他,一愣,忙一齐过来行礼。 髙迎祥一手一个扶住了,佯作不知道:“哪个大胆,竟敢欺负到俺髙迎祥闺女的头上?” 高桂英被他瞧破了心事,羞红了脸,低了头不说话。 红娘子却不客气,道:“还能有谁,您的爱将李自成呗。” 高桂英唯恐李自成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娇嗔道:“你个小蹄子,咋这么说人家?” “大事还未及办,居然就先护着了。”高迎祥暗笑了笑,佯怒道:“去,快去把这混小子给我叫来。” 红娘子最是机灵,闻言,忙道:“领命,就是绑,我红娘子也给您把他绑来。” 说罢,转身而去。 只要得了空闲,李自成必要组织众将总结战斗的经验教训。 他认为,这样不仅有利于找出战斗中的失误,确保下次不再犯类似的错误,尽可能减少损失,对众将也是一种培训。没办法,义军的多数都是农民,并不了解打仗的事,必须边打边学。 待众将七嘴八舌地说完,他通常都要总结性地说几句。因此,众将说完,都一齐看着他。 他习惯地清了清嗓子,道:“大家说的没错,这次战斗虽然顺利,却并不是因为咱们的战力有了多大的提高,而是因为官兵太过怂包。 事实上,官兵并非这样的,里面肯定有原因。譬如内部不合等等,这是咱们可以利用的地方。 但是,咱们必须心里有数,绝不能因此骄傲自大。兵书上说,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对自己,对官兵,咱们都必须有个清醒的认识。 人哪,往往认识别人容易,认识自己却难,这恰恰又是关键。” 说完,见众将纷纷点头,还要再说,却见红娘子急匆匆地来了,心里一激,暗想:“她怎么来了?莫非桂英有啥话让她来传?” 暗想着,冲众将挥了挥手,示意就此散了,忙笑着迎上去,道:“有事吗?” 红娘子知其心思,故意板紧了脸,冷冷地道:“快点走吧,闯王有请。” “闯王有请,莫非有敌情?“他试探着,想从红娘子嘴里探点儿消息。 红娘子哪能让他得逞,只顾快走。 他无奈,只得紧跟了走,到得闯王大帐,便要让人往里通报。 红娘子实在忍不住了,噗嗤一笑,指了指高桂英的营帐,道:“闯王在这儿呢。” 李自成登时明白过来,心里大喜,却佯作不知,跟着进了帐,见了闯王便要行礼。 红娘子走后,高桂英羞意渐退,把自己跟李自成的事儿如实说了。闯王心里有了数,越发要成全这两个,忙用手扶住了他,高声道:“来人哪,速速准备了,快让这两个入了洞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延儒矫诏征山西 兵退太原后,经不住诸将再三劝谏,宋统殷试探着再次向朝廷上报了求援奏疏。 求援奏疏被快马报进京城时,周延儒正冲向兵部尚书熊明遇道:“山东的事快了了吧?” 熊明遇叹了口气道:“下官曾私下向皇上透过风,皇上原本已接受了首辅大人的建议,同意招抚,无奈,户部右侍郎刘耳枝刘重庆大闹朝堂,户部尚书毕自严、四川道御史王万象等一干山东籍的官员接连上疏,坚决反对,皇上又改了主意。 不过还好,朱大典督兵以来,开始反攻,竟是节节胜利,山东光复,现下官正督各部在海上围剿,相信很快就会有捷报传来。” 关于这些,周延儒已有耳闻,但他还是故意沉思着道:“山东光复,明遇功不可没,孙元化、张焘、宋光兰、王征、刘宇烈等人可就悬了。” 熊明遇懂他的心思,道:“只要皇上不追究,就烧高香了,哪里还敢奢求功不可没?” 说着,见周延儒一脸期待,接着道:“是该撇清跟这些人关系的时候了,免得到时受其牵连。另外,废止东江、登州两镇的事儿,也已有了声音,不可不防哪。” “明遇还是心向咱的。”周延儒暗想着,心里一阵慌乱,却还是佯作镇静地道:“撇得清吗?再说了,我周延儒是那样的人吗?哼,他们弄我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司空见惯了。” 见其镇静,熊明遇信心也跟着大增,讨好道:“倒是有一人,关键的时候在皇上面前说话或许会有用。” 周延儒问道:“谁呀?” 熊明遇道:“徐光启。” 周延儒暗自点了点头,待要说话,却见属官递了一份奏疏过来,忙接过来看,正是宋统殷的,忍不住想:“好啊,咱要的就是这结果,不然,怎么教会你做官做人? 哼,你不是一心想着巴结温体仁吗?咱一时间办不了温体仁,捻死你就跟捻死个臭虫似地。” 想着,转向属官问道:“还有谁见过这份奏疏?” 属官道:“按照首辅大人的命令,凡是他的奏疏,一概先交由首辅大人过目。” “嗯,对了,咱就是要让你的奏疏到不了皇上的面前,让你白费心思干着急,看你能咋办?” 周延儒恨恨地,冲这属官道了声“不错,你去吧”,转而又想:“官场上的事,咱可以操控,丢城失地可不是小事,日后皇上若是追究起来,闹不好会丢脑袋的。 咋办呢?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尽快扭转山西的战局。当然了,扭转山西战局的事,不能再由这个宋统殷去做,咱得另外换人去做。哼,不就这么点事吗?换了谁去做,不是做? 可是,换谁去做呢?哼,不换则已,换就换厉害角色。当然,前提得首先是咱的人。一旦功成,也可为咱挣得说话的分量,至少,也可弥补一下山东的失策。” 拿定了主意,周延儒仰头躺倒座椅上,那些所谓的自己人一一从他的脑际滑过,未及结束,已然有了人选,猛然又坐直了,把尚在手里的奏疏递给了熊明遇。 熊明遇见其突然不语,正奇怪,见他递过一份东西来,忙接过来看,看罢,大惊道:“是不是马上上报皇上?” 周延儒不以为然地笑道:“田妃怀上了龙种,皇上日夜不离左右地伺候着,这个时候报给他,岂不是给他添堵,也自讨没趣吗?” 熊明遇想想也是,征询道:“依首辅大人意见,该当如何处置?” 周延儒道:“这个宋统殷嘛,看来是不中用了,须得让之滚回老家去。”说完,又把自己适才所想如此这般地说了。 熊明遇道:“这个宋统殷,本来就不太识趣,让他滚回老家去,倒也合情合理。只是,按照惯例,这些事均需报皇上定夺的,我等岂可擅做主张?” 周延儒笑道:“明遇太拘泥了,这可是为官者的大忌啊。”说着,见熊明遇仍在担心,继续道:“做人做官做事,均当以时以情而定,不然,这奏疏就由明遇上奏皇上吧,反正这奏疏的重点在兵。” 熊明遇因为山东的事儿已挨了崇祯的一通训,哪里还敢再去自讨没趣?闻言,只管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 周延儒正是抓住了他的心思才敢这样说,见其这样,故作大气地道:“这样吧,官员的事,我让吏部去做,兵部归你管,由你负责调。” 说完,见熊明遇仍一脸的不愿,撒谎道:“其实,关于山西的事儿,我曾向皇上提过,皇上基本同意我的意见,让我视情定夺,不然,借我一副天大的胆子,我周延儒就不怕死?” 听他这样说,熊明遇总算放了心,周延儒又道:“其实,这本就在你我的职权范围,你不要凡事都要皇上定夺,久了,皇上会认为你在推脱责任。” 熊明遇释然道:“唉,可也总比丢了脑袋要好。” 周延儒道:“脑袋长在脖子上牢牢的,岂能说丢就丢呢?你知道皇上为什么信任咱吗?那是因为咱总是站在皇上的位置上去想问题,所思所想都是在为皇上分忧呢。” 熊明遇迟疑着道:“那就按首辅大人所说的办?到时候,首辅大人可不能扔下我老熊不管哪。” 周延儒再笑道:“我周延儒是那样的人吗?再说了,山西的事果真解决了,皇上龙颜大悦,尽封功臣,你老熊可不能忘了,请周某一杯酒。” 熊明遇嘿嘿笑道:“放心,指定忘不了。”说罢,转身按周延儒所说安排。 熊明遇这面一有动作,温体仁立即就得到了消息。温体仁正召集了“自己人”研究应对周延儒之策,得到消息,立即就跟“自己人”通报了。 “自己人”纷纷道:“这个周延儒,果然狗胆包天,山东的事未了,他居然又在弄事,正好,咱们就把这些跟山东的事捆到一起,不信就扳不倒他周延儒。” 温体仁道:“这正是他高明之处哪,这些事绑到一起也扳不倒他。” “自己人”纷纷又道:“宋统殷不过跟咱走得近了些,他就弄他,这不是在跟咱们宣战吗?咱们可不能放过了他。” 温体仁道:“凡事总得因情因境,你等且放心,咱老温已经有了主意,待到了时候,指定让他周延儒下台,滚回老家去。” 说完,一脸神秘地笑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夫唱妇随定方略 闯王一声令下,这两个又备受众人拥戴,一齐动手,不一会儿,就按李自成老家的风俗备好了一切。 李自成晕乎乎的,只管按照众人的要求行事,进了洞房后,仍在不停地问:“这是真的吗?” 高桂英已明了了他的心意,亦是喜不自禁,过来轻坐到他的腿上,连连道:“真的,这当然是真的。” 说着,握了他的手,缓缓地移至自己的脸上。 就在触到她的脸的那一刻,李自成蓦然眼前一闪,登时回到了现实,猛地抱住了她。 “多么孔武有力的一抱啊。”她感叹着,心里跟灌了蜜一样,顺势躺进了他的怀里。 李自成低了头,闻着她身上的异香,已然醉了,轻轻地吻着她,先是轻轻地,紧接着便狂烈起来…… 事实却是,幸福的时光总是苦短。不知不觉中,十几天已经过去了。 这日,两个刚吃罢了饭,张鼐匆匆进来道:“闯王召集了人议事,快点吧,估计人都齐了。” “出了什么事?”两个一愣,一齐问道。 张鼐摇了摇头,一脸的急。 两个不敢怠慢,忙赶了过来。 张鼐所料没错,其他人果已都到了,见了他们也不再跟前几天那样嬉皮笑脸,而是一脸的庄重,点了点头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闯王则只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快坐下,已道:“据可靠消息,朝廷于前日罢免了山西巡抚宋统殷,改由许鼎臣接任。 现在,许鼎臣督疯子贺人龙、左良玉部8000人直奔平阳,又命大同巡抚张宗衡督张应昌、颇希牧、艾万年部7000人围堵汾州,太原的官兵也在蠢蠢欲动。 这些人哪,哪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由此看来,朝廷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妄图一举剿灭咱们。” 说完,看了看众人,但见众人已然炸开了锅,或言战或欲另寻出路,竟是各执一词,不得已转向李自成道:“自成是啥看法?” 李自成正沉思,听他点到了自己,知他不同意众人的意见,道:“义军刚刚有了起色,硬碰硬的话,损失必大,甚至会被剿灭;另寻出路,又会坠了气势,大家都知道,气势很重要。” 见闯王先点了李自成的名,张献忠心里不愿,不耐烦地道:“你他妈的这不废话嘛,跟没说有啥两样?” 李自成懒得搭理他,接着道:“依自成的意见,咱们不妨避敌锋芒,先退入磨盘山,再图发展。” 张献忠嚷道:“这不还是另寻出路吗?不,干脆就叫逃跑呗。” 众人闻言,一齐跟着附和。 李自成知张献忠跟自己杠上了,无法再说下去,无奈地看了看闯王。 闯王懂他的意思,奇怪地看了看张献忠,待要责备几句,想了想,还是强自忍下了,清了清嗓子,道:“我的意见,也是先退入磨盘山,不过,这不叫逃跑,而是以静制动。咋以静制动呢?” 说着,已行至地图前,胸有成竹地又道:“退入磨盘山后,咱们先稳住阵脚,而后择机弃泽州、寿阳,南逾太行,攻济源、清化、修武,围怀庆,潜入西山,直捣顺德、真定。 哼,你不是不让咱们有立足之地吗?老子就给你来个以牙还牙,直逼你的京畿,看你能把老子咋办?” 听他说的坚定,众人想想又别无他法,纷纷叫好。 李自成不由暗赞他的雄才大略,更为他崇高的威望所折服:“这么一群参差不齐的人,他话出了口,竟没人再反对,这就是威望哪。” 暗叹着,又想:“他既信任咱,咱可不能只顾着恭维,指出其中的不足,才算是锦上添花。” 想罢,李自成站了起来,道:“因为出其不意,闯王所选的这一路,官兵的防守又相对薄弱,这个方案应该还是可行的。 只是京畿地区,因为曾遭过后金的侵扰,防守可不是其他地方所能比拟的,咱们是不是该先给自己选好退路,万一事有不顺,也不致于手忙脚乱。” 张献忠等众人纷纷道:“你这话岂不有自相矛盾的嫌疑?先说方案可行,又说要先找好退路,似这等瞻前顾后,又怎么成就得了大事? 哼,咱们起义为了啥,不就是为了推翻腐败的朝廷吗?这一路,如果顺利,咱们就乘机拿下京城,借以号令天下,岂不事半功倍?” 这些话里明显存在着极大的漏洞,但众人七嘴八舌,场面有点儿乱,又唯恐惹闯王不满,不敢说硬话,李自成登时语塞,站在那里尴尬至极。 高桂英看得明白,也少了李自成那样的顾虑,冷“哼”了一声,接话道:“大凡举义的,有哪个不想马上推翻朝廷?但是,美好的愿望跟现实之间,往往都有不小的差距。 咱且不论这个方略的可行性,只说狡兔尚且三窟,咱为自己留下后路,有什么不对吗? 还有,刚吃了几天饱饭,就妄想着拿下京城,咱们都扪心自问一下,咱们有这个实力吗?没有,我认为没有。或许有的人会觉得有,我再问你,你真的认真自问过了吗?” 她毕竟是闯王的义女,这话说的又慷慨激昂,众人不好去驳他,纷纷低了头去想。 她扫了众人一眼,继续道:“所以,我以为,这个方略不过是咱们跳出包围的无奈之举,以进为退,没错,风险还是有的,给自己留出退路更没错。 这不过是我一个女流之辈的见识,大家若还有更高明的办法,不妨直接讲出来。我猜,这也是闯王召集大家来议事的目的,没必要出于任何目的来攻击人。” 说罢,自得地看了看李自成。 李自成尴尬已解,也满心感激地看她,四目以对,又有多少柔情蜜意。 众人不曾留意这些,只觉得自己的思路在不知不觉中被人牵了在走,暗自后悔,却不好立即出口认错,只管低了头不说话。 马光玉由衷地道:“好一个女流之辈的见识,字字珠玑哪。” 经了李自成的提醒,闯王已自有了主意,不想又经了这一番,心里越发透亮,他赞同地看了一眼马光玉,道:“方略很重要,事关义军的成败,自成说的没错,待有了闲暇,一定要把三十六营聚齐,认真地研究。 可惜,现在是来不及了,这样吧,咱们先跳出敌人的包围,干他一家伙,若有不顺,即回师屯兵太行,再跟官兵周旋。” 话音刚落,中军进来道:“启禀闯王,官兵已经扑过来了,请闯王定夺。” 闯王道:“依方略行动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义军首战卢象升 方略既定,各路义军竟也能按方略执行,又出乎官兵意料,一路进展顺利,占领临城的西山后,直驱顺德、真定。 这日,又在冷水村围住了官兵游击董维坤。 义军一路上罕遇敌手,士气正旺,围住之后,即向董维坤所部发起了猛攻。 这个董维坤竟也不惧,分兵相抗,几个回合下来,终因寡不敌众,损失严重,退回村里坚守。 义军一时间奈何不得他,免不了心浮气躁:“他妈的,连个小小的冷水村都拿不下来,还怎么夺取京城?哼,他不过也就那么几个人,咱们一齐涌上去,一人一脚也踩扁了他。” 显然地,这是所有人的想法。因此,再次进攻受挫后,没有人号令,义军随即又在几排手持盾牌的士卒的掩护下,缓缓地向村子涌了过来。 眼瞅着离村子越来越近,董维坤所部随时都有被踩死挤死的危险,蓦然,一队官兵直杀了过来,为首者大喊着,挥舞着大刀,碰上就死,沾上即亡。 谁呀?按察使卢象升及其所率的“天雄军”。 卢象升乃南直隶常州府宜兴县(今江苏宜兴)人,字建斗,又字斗瞻、介瞻,号九台。 卢象升原为文人,肤色白皙,人也很瘦,胳膊上却长着一根粗大的骨头,力大无穷,又善于射箭,武略娴熟,极具领兵才干。 经过了“已巳之变”后,卢象升总结出一套理论:上阵杀敌,越是奋不顾身,伤亡往往越小。为啥呢?你奋不顾身了,敌人已自先怯了,你就越有机会杀死他。 在他的这套理论的指导下,他所率的“天雄军”,无疑已成了明军中最有战斗力的部队之一。 所谓的战斗力,自然不单纯指奋不顾身,还包括对敌情的把握,以及谋略的成功运用。 事实也是,无需兵部提醒,卢象升已注意到敌情,定好了谋略,张网以待。董维坤及所部,正是他派出的诱饵。 义军却是不知,反以为是遭遇战:“哼,反正都是灭敌,来几个是灭,来一群也是灭。” 不曾想,卢象升及其所部竟异常地顽强,尤其是卢象升,兵刃砍到他的马鞍他都不顾,战马死掉就步行作战。有好几次箭矢险些射中他的额头,仆夫尽皆死了,他仍不肯停止战斗。 “这他妈的哪里算是个人,分明就是个活阎王嘛,切莫碰他,谁撞上都是个死。” 义军开始动摇,董维坤及所部又乘势反击,义军不敌,径往石城南部溃败。 到得石城南部,未及喘口气,突然喊杀声又起。 髙迎祥忙抬头去看,但见一将又率部呐喊着冲杀过来。 髙迎祥不知,这人乃卢象升帐下总兵梁甫,是卢象升的一路伏兵。 这个梁甫,因为崇拜卢象升,上了阵,就会不由自主地模仿卢象升。受了他的影响,所部战斗力,竟也毫不逊色。 髙迎祥与之斗了一阵,见不能胜,又恐卢象升追上来,遭其夹击,忙命人挡住了,转道往青龙冈而来。 青龙冈并无异样,高迎祥再三看过之后,才长舒了一口气,转头去看所部人马,竟已折损大半,所剩尽皆垂头丧气,暗想:“越是挫折,越该保持斗志,如此下去,不要等官兵来剿,恐怕自己就散了。 嗯,咱须得给他们鼓鼓气,可不能让他们就此散了。只要咱自己不散,就要跟朝廷斗到底,无论他有多强大。“ 拿定了主意,佯作自得地道:“都说跟咱们交战的明将高明,我看也不见得,他若是在这里再安排一支人马,我等还能再往哪里逃?” 话音刚落,卢象升的第二路伏兵,参议寇从化所部,从侧面冲杀了过来。 高迎祥一惊,大喊了一声“速撤,至武安”,亲自殿后,且战且退。 寇从化所部竟也不急,跟黏住了似地,一路跟了过来。 寇从化之所以不急,自然是在为卢象升、梁甫、董维坤等人争取时间。 原来,卢象升料定,经过了三次冲杀,高迎祥等必已如惊弓之鸟,指定要去武安,试图跟后军会合。因此,冲杀过之后,三人即抄近路赶去武安等候,要在武安彻底歼灭高迎祥所部。 应该说,卢象升还算识人,这个寇从化,虽说不及梁甫、董维坤骁勇,却善谋略。 经了他这一番缠斗,高迎祥所部行动速度难免大打折扣,待终于达到武安时,卢象升等已摆开阵势在等着。 见他们来了,卢象升猛地把手中的令旗连挥了两挥,官兵登时又围了过来。 高迎祥大喊了一声“杀啊——”,驱马迎了上去。 官兵占尽了优势,士气大振,又久经战阵,训练有素,杀伐有度。 高迎祥所部虽折损大半,士气低落,所剩却尽是精英,竟能以一敌十。 两者相遇,一个要全歼敌人,一个则要夺路而逃,尽皆舍命相搏。 眼瞅着多年相随的弟兄一个个倒下去,高迎祥不由得仰天长叹:“难道上天要灭我高迎祥于此?” 叹声未绝,郝永忠猛地从高迎祥身边掌旗官的手里夺过来“闯”字大旗,在马上不住地摇着大旗,狂呼着向官军的阵里冲去。 那些正惊慌动摇的义军将士见“闯”字大旗向前冲去,都跟在后边狂呼着向前冲杀,竟把官兵杀得连连后退。 髙迎祥心里一振,大喊了一声,趁机冲向官兵,一阵猛杀。 卢象升早已注意上了他,命官兵一齐向他冲杀,他登时险象环生。 正急,却见李自成、张献忠两个一左一右,从侧面冲杀过来,忙叫了声“髙迎祥在此”,挥刀砍杀了两名围过来的官兵。 这两个又怎么来了呢?原来,占领西山后,义军原本议定,试探而行,稳妥推进。这两个嫌累,回去睡了一觉。醒来后,获知髙迎祥竟已亲自率部去围攻董维坤。 李自成知他求战心切,暗叫了声“不好”,率部直寻了过来。 张献忠虽怪他处处抢风头,心里却还是蛮服他的,见其这样,忙紧跟了来。 未到武安,便已听得杀声震天,这两个忙快马过来,直向“闯”字大旗杀过来。 见了髙迎祥,这两个也不多说,上前护住了,拼力冲杀,撕开一道口子,脱困而出。 卢象升率部又追杀了一阵,眼见无法再追上,收兵查点,共斩杀义军首领十一名,歼灭其党羽无数,收降、遣返男女群众两万余人,命登记造册,上报朝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雷霆震怒开杀戒 命兵部尚书熊明遇去全力平息山东的叛乱后,崇祯烦躁地回至后宫,却突然泛起了一股自信:“哼,我大明至今历经十二世、十六位皇帝、十七朝,国祚250余年,不论后金,还是孔有德,也包括陕西的那些流寇,要想动摇我大明的根基,都无异于蚍蜉撼树,痴心妄想。” 因此,他灵机一动,忍不住想:“既如此,朕何不把这些烦人的奏疏都交给朝臣们去处理,朕好好休息一阵子,也试试他们的能力和忠心。” 拿定了主意,崇祯竟真的安心过起了悠闲的日子。又逢田妃怀孕,心里高兴,朝夕陪伴左右。 说是悠闲,其实每天都有战报和求决的奏疏报进来。崇祯早已养成了看奏疏的习惯,一天不看,心里就会跟缺了什么似地。看归看,崇祯却从不做处理,全部交由朝臣们去办。 这日,赶巧卢象升击退流寇的奏疏报了进来。崇祯看罢,不由一惊:“这才几天,流寇居然从偏远的陕西攻到了京畿,朝臣无能啊,看来,朕不能再歇着了。” 边想着,崇祯已到了文华殿,见朝臣们都在,猛地把手里的奏疏摔到了御案上,大怒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朝臣们见他多日不临朝,一旦临朝,居然雷霆震怒,没人愿触霉头,纷纷低了头不说话。 崇祯知他们的心态,懒得搭理,转向熊明遇道:“你是兵部,你说说,卢象升那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象升击退流寇是好事啊,他怎么还雷霆震怒了?”熊明遇被他突然一问,竟没有回过味来,暗想着,嘴上道:“卢大人击败流寇,护卫京畿安全,可喜可贺哪。” 崇祯知他会错了意,怒极反笑道:“卢象升击退流寇,自然有功,朕问的是,流寇怎么就突然攻到了京畿?” 熊明遇闻言暗赞周延儒为官果然老道,忙道:“洪承畴接任三边总督后,大改杨鹤的策略,全力清剿,流寇在陕西无法生存,全都流落到了山西。山西巡抚宋统殷无能,任由流寇坐大。 前段日子,臣跟首辅大人已经对宋统殷进行了调整,又加派两路大军清剿……” 未及他说完,崇祯即打断了他,反问道:“你既已派人清剿,他们又怎么攻到了京畿?” 熊明遇一时间也说不清,唯恐得罪人,又不敢乱说,急切间记起洪承畴似乎没啥后台,嗫嚅道:“这还得怪那个洪承畴,是他,把流寇都赶到了山西,要不然,流寇怎么可能乘虚而入?” 崇祯怒道:“答非所问,胡说八道,哦,人家洪承畴把自己辖区内的流寇清除了,依你的说法,不仅无功,反而有罪了? 哼,若是朝廷的官员都跟洪承畴一样,管好自己的事,看好自己的门,这天下还往哪里去找流寇?” 熊明遇大窘,悄悄去看周延儒,周延儒会意,忙去看御史张宸极。 无疑地,这个时候由御史开口讲话,最能为熊明遇解困。 张宸极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微笑着予以回应后,暗想:“能助熊明遇解困自然好,更重要的还是曹文诏,屡建大功却得不到公正的待遇,咱得帮他一下,也算为国留才。 另外,巡按御史吴生生也十分推重他,不止一次地向咱提过,上次,吴生生也帮过咱,咱不妨一并把这情也还了。” 暗想着,张宸极上前道:“流寇果是从陕西来的。陕西有个叫曹文诏的将军,素有威名,士绅百姓编歌谣称赞他,说‘军中有一曹,西贼闻之心胆摇。’。 之前,他也曾在山西击杀过流寇头子王嘉胤,熟悉山西的情况。陕西的贼寇既已消灭殆尽,臣建议皇上命他率部入山西帮助围剿贼寇。” 崇祯看了他一眼,道:“好,就依张爱卿之言,命曹文诏从速去山西。” 说完,又道:“朕就弄不明白了,诸位一个个或饱学大儒,或武艺高强,见天里这脑袋里都在想些啥,为什么就不能似张爱卿这样,为朕分忧呢?” 听他这样说,熊明遇不由长舒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看周延儒和张宸极,这两个也正看他,各自会意地笑了笑。 崇祯却丝毫没有要散朝的意思,稍顿了顿,又道:“通奴那边有啥消息没有?” 熊明遇道:“皇太极退兵后,仿照咱们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又忙着准备亲征蒙古,哪里还顾得上咱们?” 崇祯闻言,道:“哦,蒙古那边如果有啥需要帮的,就帮一下吧。” 熊明遇忙着应了声,偷偷地用衣袖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暗想:“嗯,这下该散朝了吧?他妈的,这哪里是在上朝,分明就是过堂嘛。” 暗想着,自觉丢了面子,竟是心有不甘。蓦然,记起一事来,想这事肯定能给自己挽回点儿面子,因此受褒奖也未可知,忙上前道:“启禀皇上,奉皇上之命,臣督相关各军,全力平息孔有德叛乱,现已有了结果。” 崇祯正想问这事,不想他竟主动说了,“哦”了一声,问道:“什么结果呢?” 熊明遇想亲口道来,却不料因为激动大脑里竟空空的,又见崇祯一脸急切地看着自己,索性把揣在袖里的朱大典的奏疏掏出来,恭恭敬敬地交给太监递了上去。 朱大典的奏疏今日刚到,熊明遇尚没来得及看,他之所以想自己说,自然也是为此。 显然地,熊明遇的心里没底儿,见崇祯认真地在看,不由自主地在想:“咱待朱大典不薄,朱大典的奏疏必定会按照咱事先叮嘱过的写,直接交给皇上也无所谓。” 却不知朱大典痛惜山东所遭受的损失,竟没有听他的话,如实上奏了。 他这里还在侥幸地想着,崇祯已阅罢大怒,厉声道:“熊明遇,你以为山东平乱有功吗?” “嗯,有功啊,皇上是在开玩笑吧?”熊明遇正做着美梦,被崇祯这一喝问,不由得一颤,却仍在侥幸地想着,两眼则可怜兮兮地看着崇祯。 崇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接着道:“哦,你动用了如此多的兵力,损耗不计其数,居然还让首叛带了一万多人逃到了通奴,还有红夷大炮和制造工匠以资敌,你说,你他妈的这算什么功劳?” 熊明遇感觉自己不说话无疑就是在认罪,待要分辩几句,崇祯却并不给他说话的时间,继续道:“不仅如此,此一战,山东巡抚徐从治、新任登莱巡抚谢琏两位巡抚被叛军杀害,副总兵丁思侯、裨将程仲文、祖邦楼等十几位将军,也包括朕的新科武状元王来聘英勇战死,你还能认为是功劳吗? 来人哪,将负有重大责任的孙元化、张焘弃市,宋光兰、王征遣戍,熊明遇解任听勘,张凤翼接任兵部尚书,从速派人拿解作战不利的刘宇烈和畏战先逃的王洪至京究问。” 说完,见朝臣们待要说话,又道:“任何人不得讲情,讲情者,与人犯同罪。散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延儒辞官归故里 出了文华殿,周延儒忍不住想:“皇上在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为什么总是有意无意在看咱?他可不止一次这样看咱了,到底是啥意思呢? 难道温体仁又给咱上了眼药?不该呀,温体仁靠咱入阁后,没少在皇上的面前说咱的坏话,哪次皇上不是袒护咱?那,又会是为什么呢?” 自问着,周延儒不由一惊:“莫非是徐光启那里出了漏子?应该是,这个徐光启,满肚子学问,做官却差远了,指不定就是他无意中在皇上面前把咱给卖了。果如此的话,咱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正想,但听有人在问:“首辅大人在想啥呢?” 周延儒不用看也知道,正是徐光启,整个朝堂,也只有他会这样说话。 “他如此冒失,必已把众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这不是在不打自招吗?唉,这些学问人怎么就这样喜欢与众不同,真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 暗想着,周延儒忙抬起头来,眼的余光则迅速地扫视了一遍周遭,事实果如所料,下意识地慢走着,装作偶然相遇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道:“你去见过皇上了?” 徐光启却不在乎,只管一脸歉意地看着周延儒,高声道:“见过了,下官也尽力了,实在抱歉。” 周延儒悄悄扯了扯他的官袍,近乎自语地提醒道:“不要总盯着我,边走边说,小点儿声。” “这是为啥?看来,首辅大人是不乐意了。”徐光启暗想着,愈发惴惴不安,见周延儒加快了脚步,已跟他拉开了一段距离,这才忙又跟了过来。 “唉,他鼓捣学问,满脑子灵光,为官一道,却咋就这样木讷呢?”周延儒暗叹着,边走边问道:“你是咋说的,皇上又是咋说的?” 徐光启只好边走,边一本正经地道:“下官去见皇上的时候,皇上正批阅奏章。皇上见了下官,问道,徐爱卿有事吗?下官就把首辅大人所托之事说了。 皇上又问,你跟这个孙元化到底是啥关系呢?下官想,是啊,下官跟孙元化不认识,又怎么会有关系呢?便说是受了首辅大人的委托。 皇上说,知道了,你走吧。下官也没有其他事要奏,便告辞走了。唉,不想竟是这样的结果,实在是有负首辅大人所托。” “唉,似你这样,又岂止是有负所托这么简单,你简直是把我害死了。”周延儒暗自想着,懒得责备他,道:“好,我知道了,你且回吧,没事的,多谢你了。” 徐光启闻言,放了心,唯恐耽搁做学问,飞一样走了。 周延儒眼瞅着他走远,摇头自责道:“我他妈的干吗鬼使神差地去找他?经了他这一闹,皇上指不定咋想咱呢?” 散了朝,崇祯仍气呼呼的。一个人慢慢地踱了一会儿,冷不丁又记起徐光启来,不由笑了:“这个老家伙,也不看看自己的窘态,居然也跑到朕面前来给人求情了。 这个周延儒,看来也是狗急跳墙了,怎么会想到找这么一个人来求情?要不是朕相信你,看你怎么收场?” 想着,崇祯仿佛已看到了周延儒气急怒交加的样子,居然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毕,竟隐隐产生了一丝同情,转而又想:“周延儒也是人哪,凡是人,哪个会没有私心?可惜这个周延儒自己扶植了个专门盯着自己的温体仁,纵使有私心,又哪敢稍有异动? 所以,才托徐光启这么个二货来求情。何必呢?替人求情其实正是重感情的表现,纵使你亲自来,朕也不会怪你的。 唉,朕又何尝不知陕西道试御史余应桂、兵科给事中李梦辰这两个家伙从中弄了手脚,可是,他们不死,朕又如何驾驭其他的心怀鬼胎的官员?” 正感叹,有太监过来道:“启禀皇上,温体仁求见。” 温体仁又怎么来了呢?原来,温体仁刚回到家里,他的那些“自己人”就紧跟了过来,纷纷道:“该是向周延儒这个老狐狸发起最后一击的时候了,我等实在等不及了。” 他的那些“自己人”之所以这样说,自是因为弄懂了温体仁的心思,想抓紧在他的面前表现一下,以便在他升任首辅后分得一杯羹。 温体仁自然懂他们的意思,但温体仁认为,这正是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真谛,抛却了相互利用,人与人之间根本就不可能发生任何联系。 温体仁当然也急,但事关重大,温体仁也拿捏不准,他正在认真地权衡着利弊。听他们这样说,“哦”了一声,饶有兴趣地道:“你们且说说,怎地说就到了时候?” 他的这些“自己人”闻言,争先恐后地说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列举了一大堆的事实。 温体仁道:“大家所说不过都是一些现象,连证据也算不上,我之前就说过,凭这些无法扳倒周延儒。” 说着,见众人一脸的失望,唯恐挫伤了他们的积极性,又道:“不过,也可以透过现象看本质,通过大家所说的这些,至少也能说明周延儒已远不如过去得势。” 说完,见他们又群情激昂起来,竟受了感染,期望似火般灼烫起来,顿了顿脚,道:“好吧,我这就进宫去见皇上。” 崇祯虽不知,却猜他必又是来告周延儒的,暗想:“若果真如此,咱不妨就打断他,让他回去吧。” 暗想着,崇祯自去坐了,道:“让他进来吧。” 闻得让进,温体仁扯了扯顺道叫来的宣府太监王坤,两个一齐进来,跪倒行礼。 “他怎么还叫了王坤来?”崇祯暗自奇怪着,嘴上已道:“有话起来说吧。” 王坤道:“奴才有件事想禀报皇上,便叫了温大人来做个见证。” “哦,原来竟是他有事禀报,让他说就是。”崇祯暗想着,放了心,道:“好,只管说吧。” 王坤稍顿了顿,道:“外面现在流传着‘羲皇上人’这么一句狂言,奴才闻听首辅大人到处鼓吹,说是皇上编造的,不知是真是假?” 崇祯也曾听说过这句狂言,却不知正是王坤秉承了温体仁的授意所编造,借以转嫁给周延儒,忍不住想:“老周哪,你跟老温怎么斗,我不管,可,你怎么可以随便损毁朕的形象呢?” 暗自埋怨着,道:“去把周延儒叫来对质。” 周延儒正闷闷不乐,闻得相传,忙进来,见竟是为了这事,知必又是温体仁故弄玄虚,却一时间无言以驳。 温体仁暗笑了笑,不等他开口,又道:“臣温体仁近日得知,陕西巨盗神一魁之所以猖狂,据说是因为曾经向首辅大人行过贿。” 周延儒暗想:“咱的人快让他给整光了,咱若是还不急流勇退,恐怕他是不会罢手的,罢了,如此咱即便不急流勇退又有啥意思?哼,为官者,急流勇退未免就不是苟全性命的妙招。” 拿定了主意,抬头去看崇祯,但见崇祯一脸的难,心生感激,动情地道:“启禀皇上,臣最近身体总是不适,臣疑心自己患了重病,乞请皇上念在延儒侍奉皇上还算卖力的份儿上,准臣告病还乡。” “延儒哪,竟是懂朕。”崇祯暗叹了一声,道:“准,延儒告病后,由温体仁接任首辅。” 温体仁狂喜,却装作平静地道:“臣温体仁谢皇上栽培。”说完,见崇祯仍在瞅着自己,登时明白过来,暗想:“哼,你既识趣,咱又何必再弄你?” 暗想着,嘴上道:“体仁适才所说,也不过道听途说而已,原不该说的。” 崇祯、周延儒闻言,均不知其意地笑了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献忠献计太行山 张献忠、李自成两个,护住了髙迎祥冲出重围,又急驰了一段,遇上赶过来接应的大将刘芳亮,随他一起进了中军大帐。 髙迎祥接过刘芳亮递过来的毛巾,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咕咚咕咚地连喝了两大碗凉水,才去坐了,叹道:“遭此大败,都怪我,怪我太贪心了,唉,亏得自成提醒,不然,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感叹着,看了一眼李自成,见李自成不停地冲自己使眼色,会意,转向张献忠,见他低了头不说话,暗想:“这个黄虎子,勇猛,也有谋略,咋就突然变得这么小气了呢?” 暗想着,待要说话,却转而又想:“其实也怪不得他,自成毕竟不过是咱手下一将,而他却是十三家的头领之一,自成却处处显得比他高明,唉,也难免。现在正是该更加团结的时候,咱可不能冷落了他。” 拿定了主意,道:“不知献忠对下步的行动有何高见?” 张献忠在想:“这个李自成,倒是有些见识,可是,声名、资历、地位均不及咱,闯王如此处处偏向他,是不是有点儿过?哼,不是有点儿的问题,而是太过了。” 想着,竟已有了怒气,忙劝自己:“咱为什么过来投奔他,还不是因为他的谋略和威望?咱只有站在大树下才能乘凉,还有,咱必须要学习,必须要壮大自己,所以,咱必须要忍下这口气。” 正劝着,见髙迎祥转过来,含笑看着自己:“哦,原来他还是看重咱的,不然,他怎么会先征求咱的意见呢?他既如此,咱也不好太虚。” 想着,嘴上道:“闯王也不必太过自责,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计较一时一城的得失。” 说完,犹嫌不足,接着道:“咱们这些人为什么要起兵造反?不就是因为活不下去了吗?现在有幸活了下来,谁又不想活的更好些?有此贪心,也算人之常情。 不过,通过这一仗来看,朝廷还是有能人的,跟咱们尚且不处在同一量级上,咱们今后还得先想办法活下来,待时机更成熟些,再推翻这个腐败的朝廷。 这个过程,或许是漫长的,也或许充满了艰难险阻,但咱们必须要有一种精神,那就是越挫越勇的精神。” “难怪闯王如此器重他,这个黄虎子,竟是跟别路义军不同,居然有如此不凡的见识!可惜,就是气量小了些。” 李自成闻言,暗想着,蓦然一惊:“气量?这哪里是气量的问题?你看看各路义军,对闯王虽都恭维有加,又有哪个眼睛的后面不暗藏着戒备?见死不救甚至于背后踢一脚的事儿,还少吗? 哼,好在他们都没有什么大志,聚在一起,不过是被官兵逼得没法了,行动上也不过贪图小便宜,抢掠些东西,还跟熊瞎子掰玉米似地,掰一棒丢一棒。 倒是这个黄虎子,可当真不敢小瞧了,咱日后可真得小心着他点儿,当着他的面尽量收敛锋芒。” 想罢,抬头去看闯王,但见闯王在沉思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闯王髙迎祥在思考日后的行动,竟是未果,闻言,情不自禁喝彩道:“好,献忠好见识,好志气!” 张献忠不知自己的话已然引起了李自成的戒备,受了夸奖,越发得意,嘴里道着“过奖”,却又不失卖弄地道:“至于日后的行动,献忠以为,且不急于一时确定,一来刚经过了大仗,人困马乏,将士们必须要休整,趁了官兵没有追过来,正好休整一段。 二来正好探探朝廷的动向,咱们既要先存活下来,知道朝廷的动向至关重要,这就叫做什么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说俗了点儿,也就是要善于钻缝子,你不是要堵死咱们吗,哼咱们就专门钻你的缝子。” “这厮的意见竟跟咱暗合了?怎么会这么巧?难道咱的营里出了问题?不该呀,咱营里的都是跟咱出生入死的弟兄,怎么会? 可是,若非如此的话,实在不该呀,这厮虽说有些见识,却也不致如此,莫非这厮营里竟藏着高人?” 李自成想着,暗自一惊。 李自成所料没错,张献忠的谋略皆出自军师徐以显。这个徐以显野心极大,自比诸葛,一心要辅佐张献忠得天下。 之前,张献忠还不怎么重视他,在山西自觉被李自成抢了风头,才凡事向他请教。跟着李自成去救髙迎祥的路上,料想必有今日,暗让徐以显拿主意。这个徐以显颇有些才能,当即便告诉了他这些。 对于徐以显的这些话,张献忠显然并不怎么相信,说完之后,见髙迎祥良久不语,心里竟惴惴不安起来。 髙迎祥之所以不语,有两个原因:一是他也不知究竟,料不到他竟有如此见识,免不了暗赞;一是他想听听李自成的意见,李自成毕竟才是自己人。 李自成一惊之后,在想:“非常时期,团结最重要,无论日后怎样,现在只要他的策略正确,咱就该支持他,也正好消除他的疑虑。” 想着,见髙迎祥在佯作不经意地瞧自己,会意,道:“张头领所言甚是,以目前的局势,正该如此。” 说完,不想在气势上太输给他,又道:“之前,我已命人前去打探,出了这么大的事,估计朝廷很快就有消息了。” “他这是怎么了?突然就对咱恭敬起来,连称呼都改了,哼,看来,这小子还算懂事。他既懂事,咱也给他留些情面,他毕竟跟闯王沾亲带故的。” 他不知李自成的盘算,暗想着,高兴地道:“李闯将所说没错,这就叫什么‘英雄所见略同’,俺老张派出去的人也快回来了。” 髙迎祥见两个意见一致,心里已然有了主意,待要说话,却见有两个人在门口闪了一下,笑道:“你们两个快去看看吧,是不是你们的人回来了?” 这两个闻言,忙出门来看,果然是,忙命两个进来说了,这两个所说竟是高度一致。 髙迎祥沉思了一会儿,道:“后金无暇犯明,朝廷又从山东腾出手来了,势必要把目光放到山西,继曹文诏之后,必然还要增兵山西。 不要说再增兵,单是一个曹文诏,就够难对付了。看来,山西咱们是回不去了。” 说着,走向地图前,指着地图道:“刚才,我想过了,休整一段后,咱们即经湖北入四川,管保让朝廷想不到。” 众人闻言,齐声称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巾帼女英挡去路 次年(1633)正月,经过了休整,高迎祥率部悄悄出了太行山,连破房县(今属湖北)、保康(今属湖北),进入四川。 其时,已是二月。再破大宁(今四川巫溪)后,兵临夔州(今重庆奉节)城下。 这日,髙迎祥召集了众将正商量攻城策略,张献忠慌慌张张地进来,道:“罢了,罢了,这夔州不攻也罢。” 髙迎祥及众将不由一愣,纷纷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张献忠脸登时涨得通红,不无恐惧地道:“女魔头来了。” 谁呀?正是被崇祯赠诗四首,封为二品诰命夫人的秦良玉。 秦良玉,字贞素,公元1574年出生于四川忠州(今重庆忠县),受其父秦葵的影响,和几个兄弟从小就熟读兵书,深谙兵法。 成年后,嫁给汉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人,世袭石砫宣慰使(俗称土司)的马千乘。秦良玉没有跟当时大部分的太太、小姐那样久居内宅,而是帮着丈夫管理训练有素的“白杆兵”(因士兵手持白腊树做成的长枪而得名)。 1599年,随丈夫于播州(今贵州省遵义市)平息杨应龙叛乱,功至高而不居,秦良玉因此声名远播。丈夫马千乘遭太监邱乘云诬告,病死于云阳的监狱后,秦良玉代领马千乘的职位,忠心不改。兄长秦邦屏、秦邦翰和弟弟秦民屏先后在浑河战役、平定“奢安之乱”中战死。 随后,儿子马祥麟,儿媳张凤仪,侄子秦翼明、秦拱明(秦邦屏子),侄子秦佐明、秦祚明(秦民屏子),孙子马万年、马万春等,均成长为难得一见的战将,多次跟后金作战,建功甚伟。 众人闻言,已然知其所指:“比之卢阎王,她也好相与不到哪里去。” 显然地,因为她,众将又想到了卢象升,虽竭力掩饰,脸上却还是飘起了慌乱,一齐转头看着髙迎祥。 髙迎祥在想:“她可是满门忠烈,令世人敬仰哪,不要说咱们敌不过,纵使敌得过,咱跟她作对,岂不是也要大失民心?失去了民心,义军还怎么屡败屡起?罢了,罢了,咱还是不自讨苦吃的好。” 想着,忍不住去看李自成。 李自成没少听人说起过她,心里着实钦佩,打心眼里不愿与之为敌,见髙迎祥在征求自己的意见,想:“看闯王的表情,必也不想与之为敌,但她毕竟是挡路的敌人哪,咱总不能跟黄虎子那样吧?那样的话,岂不是要被人看轻了? 不是吗?你看看众将的眼神,虽有慌乱,却还是瞧黄虎子不起的。咱哪,就是要在这种不知不觉中压倒黄虎子。 可是,闯王分明是要咱表态啊,咱总不说话可不行。咋说呢?无论怎样说,咱都不能丢了气势。” 想着,李自成眼前灵光一闪,已然有了主意,道:“毫无疑问,她是英雄,罕见的大英雄,受人敬仰,大家必都不想与之为敌。 但是,大家冷静下来想一想,她也是挡咱们路的敌人,咱们总不能闻风而逃吧?真若那样的话,传出去了,话可是好说不好听的。” 说着,见髙迎祥及众人纷纷点头,李自成佯作继续要说的样子,张献忠果如所料的那样,迫不及待地道:“名声算个屁?活下去才是正道。 哼,别人咱老张不管,也管不了,咱老张更不会跟有些人那样冠冕堂皇,说什么敬重不想为敌之类的漂亮话,咱老张就是惧她,怕触霉头。 反正,老张不想往前去了,老张决定了,转走湖广,说不好听点儿也行,就是向湖广逃跑。” “看来,他又已经跟他军中的那个高人商量过了,连退路都想好了。这厮不简单哪,他这哪里是要逃跑,分明就是要分家嘛。” 暗想着,李自成佯作无奈地摇头苦笑着,去看髙迎祥及众将。 髙迎祥知李自成的话还未说完,想听他说完再表态,只管摇头不语。 众将显然都跟李自成一样的想法,一齐不满地看着他。 张献忠决心已定,说完之后,心里一阵轻松,哪管众将是怎样的想法,高昂了头去看天。 李自成迅速判断着现场的形势,自觉对自己还算有利,提高了声音道:“她再凶猛,自成自问也有战她一战的信心,无奈她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威望太高,与之为敌对义军实在不利,自成的意见跟张头领其实是一致的,绕过她,说逃跑也是一样的。 问题是,她来了,决心要消灭咱们,她能让咱们逃跑了吗?肯定不能,所以,咱们不能光顾着逃跑,还是要佯动一下,否则,逃跑比不逃跑要败得更惨。” “哦,这家伙居然跟咱的想法是一样的,倒是咱显得心急了些。”暗想着,张献忠纷纷意识到了点什么,心中暗悔:“唉,咱咋就那么心急呢,为什么不能等他说完呢?” 髙迎祥在想:“三十六营所谓的联合,原本就只是协作,并没有统属关系,既然张献忠已起了意,留是留不住的,唉,天要下雨,娘要改嫁,随他去吧。” 想着,听李自成讲完,明知故问道:“自成讲完了?” 李自成点了点头,道:“讲完了。” 髙迎祥有点儿伤感地道:“自成所言甚是,好吧,张头领既然已做出了选择,就先走吧,不过,朝廷现在贴了心要剿灭咱们,咱们还是多联合的好。” 说着,走到地图前,道:“张头领走湖广,官兵相对薄弱些,我想过了,大家都集中到一起,未必就见得就是好事,我部且回陕南,中间却要冲破敌人的封锁了。 这地方,咱们熟悉,只要隐蔽前进,冲破敌人的封锁,应该不难,而后转进河北,张头领如若不弃,到时可会师于河北。” “他对咱的称呼都改了,看来,他真的生气了。唉,没办法了,咱不能总活在别人的阴影下,若非迫不得已,还是分开的好。” 拿定了主意,张献忠双手一抱拳,道:“承蒙闯王关照,献忠就此别过了,关照之恩,容日后再报。” 髙迎祥也抱了抱拳,目送他离去,叹了口气,道:“唉,他去了,不会再回来了。” 李自成道:“不会的,他肯定还会再回来的,不过不是回来感恩,而是因为实在混不下去了。” 髙迎祥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道:“咱们也走吧,命人先去佯动一下,而后迅速脱离。” 再说秦良玉打定了主意要在夔州城下消灭义军,却不料他们刚跟自己打了个照面就突然不见了,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暗道了声:“这伙流寇倒还识趣,且饶过了你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为夺财物起争执 因为专拣偏僻小路行进,高迎祥所部虽未跟大股官兵遭遇,到得陕南,却也已人困马乏,不得不扎下了营寨。 次日,高迎祥还在酣睡,蓦然被一阵嘈杂声所惊醒,不耐烦地冲向贴身随从道:“去看看,外面在干啥?” 贴身随从忙躬身道:“启禀闯王,看过了,曹操(罗汝才)和老回回(马守应)两个正在争夺财物和兵员,各位头领先后都劝过了,就是劝不住。” 高迎祥“哦”了一声,忙起身下了炕,径直出门来看。 此时,曹操和老回回已住了声,正脸红脖子粗地对视着,手均握住了腰中长剑的剑柄,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两个的下属,更是互不让步,边跳着高边冲对方叫嚷着。 高迎祥见了,心下着恼,猛地大喊一声:“都给我安静下来。” 众人闻声,纷纷转头来看,见是他,忙禁了声,各自退后一步,给他让了一条路出来。 他冷“哼”了一声,缓缓行至中央,见曹操和老回回仍在斗鸡似地对峙着,歪着头看了看曹操,又看了看老回回,讥笑道:“怎么,还嫌这人丢得不够?” 老回回自觉理正,先收了势,道:“闯王来了,谅你也不敢再咋样,正好也让闯王评评理。” 曹操闻言,也收了势,道:“对了,就让闯王评评。” 各路义军之间相互争夺财物兵员的事情时有发生,闯王一向懒得搭理,这次竟闹成了这样,闯王觉得不能再不管,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咋管,不由犯了难。 这时,有人插话道:“他们两个只说要评理,却啥也没说,这个理怎么评?闯王不妨让他们说说看。” 众人循着声音去看,说话的竟是李自成。 因为张献忠已去,李自成的压力陡减,扎下营寨后,照例跟帐下弟兄高谈阔论了一番形势,自觉心里有了谱,也就去睡了。 刚睡下,便被外面的嘈杂声所吵醒,忙过来看,见闯王正犯难,便出了声。 自打投了闯王后,李自成极力跟各路义军交好,各路义军因为他的表现,对他还算信得过,闻得他说了话,纷纷转向闯王,虽不说话,意思却明显,让他们说说就是。 闯王在想:“他们之间一向都这样,纯粹的狗咬狗,咱又不统属他们,咋给他们评这个理儿?不过,自成说的也没错,没办法,只能先让他们说说,看情况再说。” 想着,嘴上佯作无奈地道:“你们两个哪,就说说吧。” 两个相互不服地看了一眼,却都不说话。 “哼,你们既然都不说,咱正巴不得。”暗想着,闯王看了看这两个,转身就走。 “咱的势力不及曹操,闯王真要走了,待会儿再闹起来,吃亏的指定是咱,咱可不能让他走了。” 心里盘算着,老回回道:“既然闯王要咱说,咱就不怕丢人了,咱先说。” 听他开了口,闯王自觉不好再走,不情愿地又住了步。 他看了看闯王,再看了看诸位头领,道:“这一路走来,咱老回回虽说没卖多少力气,折损却不少,可惜这陕南竟是地广人稀,咱老回回的兄弟费尽了力气才弄来这么点儿财物,还有几个兵,他曹操非要说是他的。 我说这些都是我刚弄的,又怎么可能是你的?他曹操仗着人多点儿,说什么他早已画好了圈,在夔州的时候就画好了,凡是圈内的都是他的,你们说说,他曹操这是啥道理?” 他的话音未落,曹操已冷笑道:“哦,你一路走来,折损不少,你问问诸位,哪家又折损的少了?哪家又不急等着补充?你的弟兄费尽了气力,哪家的弟兄又不在四处寻找? 为了这么点儿财物,你老回回竟然污蔑我画圈,明着就说我欺负你。哼,我就画圈了,我就欺负你了,你又能咋地?” 曹操所言没错,老回回捏造他画圈,就是说他仗着人多欺负他,不想他竟认了,自觉面子上过不去,又冲上去欲跟曹操拼命,曹操也不惧他,针锋相对,亏得其他头领忙分别拽住了他们,他们仍在相互指责着。 高迎祥在想:“按照惯例,财物都是谁先得归谁的。看这情势,竟真的是曹操在恃强抢夺。可这曹操竟也言之凿凿,虽说承认自己恃强,却并没有承认自己在抢夺。咱又咋给他们评呢?” 高迎祥虽苦思无计,见状,却也怒道:“你们放开他们,让他们斗,看他们啥时斗得头破血流,丢了性命?” 这两个虽自成一体,却毕竟跟着闯王混,见闯王发了火,不得不安静下来,两眼紧盯着闯王,那意思:你不是发火吗?哦,你说咋办吧。 高迎祥委实难决,转头去看李自成:“你不是要他们说吗?现在他们说了,我也不知该咋办,你应该有办法吧?” 李自成在想:“所谓联合,就是要既相互独立又彼此依存。如此的话,难免就有矛盾。作为盟主,既不能让之独立到互不依存,又不能让之亲如一家。 而咱,不过是闯王帐下一将,不仅要帮着闯王维系这种联合,还要充分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争取他们,树立自己的威信,以谋将来。” 想到这里,李自成已然有了主意,恰见高迎祥在看自己,笑了笑,上前道:“两位都说过了,说的都有道理,这一路走来,大家都需要补充,是不是?” 说着,见各路义军头领纷纷点头,才又道:“可惜这陕南,虽让我等暂时摆脱了官兵,却不能让我等得到及时充足的补充,如此下去,不用等官兵来消灭咱们,咱们自个也得作鸟兽散。 不过,大家也不用着急,只要咱们跟定了闯王,闯王就一定能帮着咱们找到一条出路。还就在昨天刚扎下营,闯王就已经在思考,相信咱们的闯王,如今已经成竹在胸了。” “这个小子,尽给咱戴高帽,唉,咱哪里已成竹在胸了?”暗自感叹着,登时明白了李自成的用意:“对呀,咱召集诸位头领去议事,其他人自然而然就散了,少了他们下属的鼓动,再劝起来不就容易了?” 拿定了主意,待要说话,却听曹操和老回回两个几乎异口同声地道:“自成所说,我等自是相信,但我俩这事今日必须得先有个了断。” 高迎祥不意这两个竟会如此,不由一愣。 李自成已接话道:“两位头领既然相信李自成刚才所说,这点儿小事就好办。” 这话一出口,不要说其他人,连高迎祥都感到大,暗自埋怨着:“你想解决这事没错,可话不要说得太大,话说的大了,往往更难收场。哼,大不了就让他们闹,又影响不了咱这一路什么。” 其他人却在静等着看李自成的笑话,目光一齐转向了他。 李自成懂他们的意思,提高了声音道:“两位头领都需要补充,所争执之物就一人一半吧,不足的部分由我们八营补齐。” 这两个不知李自成有意往他们营里安插自己人,满心欢喜,忙着道谢。 众人亦是不知,纷纷道:“咱的损失,又该由谁补齐呢?” 李自成佯作为难地道:“待我李自成长肥了,一定给大家都补齐了。” 众人心中犹觉不足,高迎祥已道:“众头领去我帐中议事,余者散了,自成也跟着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迎祥奇兵出太行 高迎祥见事已解决,说完,率先回了营帐。 曹操和老回回两个原不过为了利益,倒没想到非要争出个是非黑白,见目的已经达到,分别转身冲身后的弟兄挥了挥手示意各自散了,而后高昂着头,紧跟着高迎祥而行。 其他的头领,或暗自后悔没有跟着他们两个起哄而没有得到好处,或因为李自成的话对高迎祥充满了期待,或对这两个不屑一顾满怀同情地去看李自成,但见李自成虽白白吃了亏,却仍满脸含笑,客气地让头领们先走,忍不住暗竖大拇指。 李自成心里自然也是恨恨的,他之所以笑,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亏并没有白吃,自己因此在众位头领面前又得了一分,而且这一分无疑是至关重要的。 为了巩固这一分,李自成努力地让自己笑着,越发地谦恭,非要把所有的头领都让进了帐,自己才跟进去,捡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了。 对于李自成的表现,高迎祥显然是满意的,不,准确地说,应该是越来越满意。 待他坐好,他扫了众位一眼,道:“刚才在外面的时候,诸位及自成都已经提到了,这一路行来,各路都不同程度地有了损失,亟需得到补充。 陕南又是这个样子,根本无法让我们得到补充。所以,我们不能在陕南久待。可是,去哪里呢? 最近便的就是留在陕西,而且陕西的官兵被曹文诏、贺人龙等带了不少去山西,也给我们留下来创造了条件,但是,因为连年灾荒,整个陕西恐怕跟陕南没有什么两样。 昨儿我想了一宿,最好的去处,还是河南。到了那里,咱们不仅能够得到补充,而且进可以威胁京畿,退可以入太行,河南的兵也不多,经了咱们这一闹腾,肯定更少了。纵使朝廷要调,总还得需要时间吧? 问题是,除非翻越太行,路远了些,中间还有官兵围追堵截,我担心咱们当中有不少人坚持不下来。那样的话,岂不是更得不偿失?” 说着,见众人连连点头,又道:“说实在的,我也没拿定主意,大家不妨议议,看咱们到底该咋办。” 这可是事关各路义军前途的大事,众人闻言,纷纷低了头去想,竟也无计,忍不住想:“他必已有了主意,不过想给李自成一个机会,事实如此嘛,他哪次不是这样? 再说了,人家李自成也没少帮了咱,咱既没法,人家愿意把机会给他,咱又何必去管那些闲事?” 想罢,已抬起了头,摇着头,看着高迎祥。 高迎祥真的没法,见了,不由大为失望,不得已转向李自成,道:“自成可有啥想法没有?” 李自成一直都在兴奋着:“他居然让咱参加头领级别的会议,这不仅是个信任的问题,他显然把咱当成了他的二把手,因为只有闯王的二把手才可以参加这样的会议,这可不是个小问题,万一他有个闪失,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位。” 想到这里,李自成暗骂自己不该,竟听他又提出了问题,而且跟自己昨晚与诸将所议的别无二致,不由得更加兴奋:“当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哪,不过,咱不急于说,即便是好主意,选对了时机再说,效果会更明显。” 兴奋着,李自成佯作没有听到他的问话,皱眉沉思着。 高迎祥见了,暗想:“难道他还没有想好?他可一直都重视自己的威信,莫要因此损了他的威信。不对呀,听他在外面的说话,他应该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再说了,研究问题不等于做决定,即便说错了,又能怎样?” 想罢,提高了声音再问了一遍。 李自成迫切地想说话,唯恐他不再问自己,听他再问,忙站了起来,行至地图前,道:“巧了,昨儿,自成跟帐下诸将也曾议过这事,也遇到了跟闯王一样的问题。 所幸的是,自成找到了一条路,若是从这条路过去,不仅近一些,也不会跟官兵遭遇,而且绝对会出乎官兵意料。这么说吧,咱们能够犹如天兵天降地出现在官兵面前。” 说着,指着地图道:“报了咱们在武安的一箭之仇,而后乘胜袭取怀庆、彰德二府,再攻卫辉。各位头领都知道的,这些地方,可不是陕南所能比的。” 闯王高迎祥及诸位头领纷纷点头称是,却又一齐瞅着李自成,那意思很明显:你怎么就那么肯定能报武安的一箭之仇? 李自成暗笑了笑,不无卖弄地道:“还在来陕南的路上,自成即已派人打探消息,据回报,武安附近只有左良玉的不足两千官兵。 自成想凭咱们的势力,纵使不能歼灭他们,击溃他们还是有把握的。再说了,咱们又不是去抢地盘,不过寻求补充而已。” 高迎祥点了点头,待要说话,曹操已急不可待地道:“好了,好了,不要再说那么多废话,大家都是相信你的,你快说说到底走哪条路?” 李自成没有急于回答他的问题,转头去看闯王高迎祥,见高迎祥微笑着点头,才道:“去川、陕、甘三省交界处,走大巴山西段的米仓山,通过阴平古道,穿越甘肃省南部的文县与四川省北部的青川县交界处的摩天岭。 这里虽说险要崎岖,却是当年邓艾灭蜀之路。咱们不妨就从这里过去,直抵武安。” 诸位头领闻言,登时愣住了:“走这里是不是太险了?莫要不被官兵杀死,反而掉到山崖下摔死了。” 如此想着,嘴里已纷纷嚷了出来。 闯王高迎祥则在想:“这应该算是唯一的捷径了,从这里直抵武安,完全可称得上奇兵。” 想着,不耐烦地看了看诸位头领,不客气地道:“除此之外,诸位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诸位尽皆摇头。 闯王又道:“我知道大家的意思,但大家不妨想一想,自古兴兵哪有没有风险的?既然大家再别无他法,我看就这样定了,稍作休整,咱们就由此奇兵出太行。” 听他发了话,众人不好再说话,只得依令而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八营力战建大功 左良玉,字昆山,临清人,初在辽东与清军作战,因宁远兵变,丢了官职。复官后,在辽东跟后金激战,屡立战功。率昌平军参加剿匪以来,更是颇多斩获。 这日,左良玉还在睡觉,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将军,有贼兵突然围了武安。” “有贼兵突然围了武安?”左良玉一惊,猛地坐了起来,反问了一句,随即又问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中军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左良玉冷笑道:“从天上掉下来的?怎么可能?这武安地处晋冀鲁豫四省交界,不知从哪里就能冒出来。” 说着,已穿戴完毕,冲中军道:“还愣在那里作甚,走啊,随本将军去剿灭贼寇。” 中军不敢怠慢,忙去召集了兵马,随左良玉出了营帐。 再说闯王高迎祥,率部犹如天降,围了武安城。各路义军憋足了劲儿要抢掠一番,不及他发令,便已发起了猛攻。 因为出乎所料,城上守兵还在愣怔,城门已被攻破,义军大喊着涌进了城。 慑于义军势众,官兵四散而逃。 各路义军竟不去追杀,只顾着抢掠,城内登时乱成了一片。 左良玉出了营帐,未行多远,便见官兵从四面溃退过来,忙勒住马缰,冲跑在最前面的那个道:“什么情况?” 跑在最前面的那个赶巧认得他,忙停下来道:“城破了,贼寇进城了。” 左良玉奇道:“进城了?怎地不见踪影?” 这时候,溃兵见主帅到了,一齐围过来,纷纷道:“这些盗贼仿佛都是饿死鬼托生的,进了城,见物就抢哪,正抢着呢。” 左良玉“哦”了一声,随即道:“我知道了,大家听我的指挥,这就随我回去杀盗贼。” 溃兵们一脸恐慌,纷纷又道:“盗贼的人实在太多了,凭咱们这些人,哪里杀得过来?” 左良玉竟也不急,耐心地道:“杀不过来也得杀啊,谁让咱们是官兵呢,自古以来,官盗不同路,官兵遇到了盗贼不杀,那还叫官兵吗? 刚才你们不是也说过了吗?他们只顾着抢掠,似这样的军队,又怎么会有战斗力?咱们冷不丁地杀过去,跟砍瓜切菜又能有什么两样?” 众人想想也是,又随他一齐杀了回来。 事实也果如左良玉所料,各路义军已然抢得了不少财物,官兵冲过来,竟还不舍得扔掉,多掉头就跑。 左良玉哪能让之跑掉,大喊了声“杀贼寇啊”,率先冲上去,当真如砍瓜切菜一般。 官兵们见了,信心大增,个个争先,人人奋勇。 义军们这才意识到遇到了硬茬,扔掉手中的财物,落荒而逃。 左良玉杀红了眼,率部一路追杀。 蓦然,见一支队伍拦住了去路,左良玉大喝一声,道:“某乃大明将军左良玉,拦路者速通名报姓,免做无名之鬼。” 拦路者正是闯王高迎祥所部。 闯王高迎祥见各路义军进了城登时乱了套,再三呵斥,竟已无法阻止,没法,只得转向紧随其后的李自成道:“咱们的队伍千万不要乱,以备不时之需。” 李自成深有同感,忙应了声“是”,又叹了口气道:“唉,这哪里还有半点儿义军的样子,我看,连朝廷所说的流寇尚且不如。” 高迎祥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他们历来如此,不过,他们也是真心反对朝廷的,眼下,朝廷已开始全力清剿咱们,咱们还是要抱团的。” 李自成想想果是如此,正寻思着再说点儿什么,已听得左良玉一声断喝。 高迎祥驱马待要上前搭话,李自成已道了声“让我来”,飞马到得阵前,哈哈大笑道:“原来你就是左良玉,放马过来吧,爷爷今天就让你这个屠杀义军的刽子手归西。” 左良玉道:“你是谁?左某手下不死无名之辈。” 李自成冷笑道:“爷乃高闯王帐下的李自成是也。” 左良玉道了声“无名鼠辈,纳命来吧”,驱马就要出战,其帐下参将陶希谦说了声“杀鸡焉用牛刀”,飞奔了过来。 李自成也不慌张,待他近了,挥舞手中的大刀,猛地一磕他手中的长枪。这一磕,竟是力大无穷,陶希谦不由手一麻,长枪脱手而出。 高迎祥等不由大叫了一声“好”,李自成已绕至陶希谦的背后,又是一刀,陶希谦所乘坐骑登时被削去半个屁股,这马负疼狂奔了一段扑腾一声倒地,陶希谦当场被摔死。 游击将领越效忠跟这个陶希谦最是交好,见了,不及请命,即大喊着冲了过来。 李自成待要接战,刘宗敏早已迫不及待地迎了出来,李自成只好侧身让过。 且看这个刘宗敏,挥舞着铁锤,疯了一样,不避不闪,径奔越效忠而去。 显然地,众人还在替他担心,刘宗敏的大锤已砸中了越效忠,越效忠连人带马瘫倒在地。 义军见刘宗敏胜的比李自成更干净利索,士气大振,齐声欢呼。 各路义军吃了大亏,闻得这里连胜两阵,纷纷赶了过来,也跟着喊叫,竟是惊天动地。 左良玉原还想再战,但见义军重又聚了起来,自忖不是敌手,悄道了声“撤”,已率先打马而逃。 义军不意他竟会如此,稍愣了愣,即掩杀了过去。掩杀了一阵子,闯王高迎祥突然喊了声:“停。” 众人刚才吃了亏,哪里还敢再不听招呼,停下来,一齐看着高迎祥,纷纷道:“自成说的没错,这个左良玉可真是屠杀义军的刽子手,难道就这么放过了他?” 高迎祥道:“不追了,就让他多活两日吧,咱们总不能因为他而坏了咱们的计划。”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称是。 高迎祥道:“接下来,咱们兵分两路,一路袭取怀庆,一路袭取彰德,得手后,再合兵攻取卫辉。” 李自成知其如此安排,必是为了避免类似的混乱再度发生,不由得暗树大拇指。 事实也是,两路义军均顺利得手,而后合攻卫辉。 这里面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便是因为刚吃过亏,众人毕竟心里还有些后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发展无望再抉择 脱离闯王高迎祥后,张献忠按原定计划率部径向湖北郧阳发展。 张献忠原以为,只要少了羁绊和竞争者,队伍必会跟肥皂泡一样迅速发展起来。 事实却是,一路上虽没有跟官兵遭遇,却也没人参加队伍,不仅没人参加队伍,连流民都难得一见。 正自奇怪,军师徐以显过来,悄声道:“看来,郧阳去不得了。” 张献忠一愣,随即道:“为什么?你可知道,随意更改计划,可是用兵的大忌。” 徐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据密探回报,咱们在武安曾碰到过的卢象升来了郧阳。” 张献忠大惊,两眼直直地瞅着徐以显。 徐以显会意,接着道:“因为他路义军先后攻占了郧阳府的六个县,朝廷震怒,令卢象升以右佥都御史的身份接替蒋允仪抚治郧阳。 这个卢象升也算是个奇人,身为文官,却杀伐骁勇。到郧阳不久,就连战连胜于乌林关、乜家沟、石泉坝、康宁坪、狮子山、太平河、竹木砭、箐口等地,斩杀义军五千六百多人,平定了汉南。 这还不算,卢象升还向朝廷申请增加了郧阳城的驻军人数,减免了税赋,修补了城郭,再向邻近的府县借贷稻谷,招募商人来采铜铸钱,愣是把郧阳安定了下来。” 张献忠闻言,反倒平静了下来,道:“怪不得,我正奇怪呢。果如你所说,这郧阳还真去不得了。” 徐以显道:“是啊,要想兴兵,地方必得先乱,不然,兵员无法补充且不说,部队少了流民的掩护,行动起来也难。” 张献忠沉思着,道:“所言甚是,以目下看来,最热闹的莫过于山西,不然,咱们就转道山西,去那里凑凑热闹。” 徐以显叹了口气道:“山西那边虽说热闹,却也不比从前了。” 张献忠奇道:“怎么说?” 徐以显道:“曹文诏去了山西,关于这个曹文诏,咱们都熟悉,当年在陕西,哪路义军没有受过他的害? 这个曹文诏,奉了小皇上的诏命,正月就抵达了霍州,在汾河、盂县大败义军,又乘胜追击到寿阳,要不是巡抚许鼎臣把他们给惊退了,后果不堪设想。 二月,曹文诏乘胜追击,又于碧霞村杀了混世王,余部被猛如虎赶跑,在方山又被曹文诏打败,五台、盂县、定襄、寿阳等相继被平定。紧接着,曹文诏在太谷、范村、榆社等地连战连捷,太原也被平定了。 三月,义军从河内登上太行山,曹文诏于泽州击溃了他们。他们逃往潞安曹,曹文诏在阳城放过了他们,自沁水偷偷地出兵拐回来,在芹地、刘村寨袭击他们,斩获了千余首级。 四月,义军屯兵润城,其他的义军打下平顺,杀死了知县徐明扬。其他的义军获知曹文诏来了,主动撤了,曹文诏居然夜袭润城,斩获农民军一千五百人。随后,曹文诏又连败逃往武乡的紫金梁和逃往高泽山的过天星,解了涉县和黎城之围。 五月,曹文诏打败围攻沁水的义军,活捉了其首领大虎,又于辽城毛领山西让之损失惨重。自此,为避开曹文诏,义军大都去了黄河以北。曹文诏奉命移兵前去讨伐,夜袭于林县打败邓玘的义军。 七月又在柴陵村打败了怀庆的农民军,斩杀其首领滚地龙,又在林源追杀了其他义军。” 张献忠想了一会儿,道:“这个曹文诏,果然英勇,还是少沾惹他为妙。可是,如果不去山西,咱们还能去哪里?” 徐以显显然也没有想好,只顾低了头沉思着。 张献忠冷“哼”了一声,道:“活人总不能让人尿给憋死了,实在不行,咱们就去陕西,那里毕竟是咱老张的老家,活动起来也从容些。” 徐以显已然有了主意,只是一时间不好意思说出口,正盘算着该怎么说,闻言,虽仍不知该怎么说,却还是道:“不可,万万不可。” 张献忠有点儿不耐烦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么才行?你且说吧。” 徐以显耐心地道:“咱们之所以选择,自然不是为了去跟官兵拼命,而是要去发展。在发展起来之前,除非情不得已,决不能去跟官兵拼命。” 说着,见张献忠一脸的不服,又道:“当然,作为官兵的清剿对象,不拼命也无法发展。目前的形势是,各路义军多如牛毛,要拼命就让他们去拼就是了,我们又何苦非要强出头呢?” 应该说,徐以显也算是看透了张献忠,这番话说完,张献忠的脸色果然霁了些。 徐以显暗喜,接着道:“我们呢,只管闷头发展,到了那时候,奋力一击,岂不顺理成章?这才是成大事的正道。 怎么发展呢?自然得先存活下来。若是连存活下来都成问题,那还谈什么发展?这也是我反对回陕西的根本原因。 闯将应该不会忘记吧,陕西有个洪承畴,还有个陈奇瑜,这两个家伙,一个比一个狠,也会收买人心,待义军被赶到山西后,这两个又是赈灾,又是免税,竟弄得陕西安稳了不少。” 张献忠想想也是,却还是道:“朝廷腐败都烂到了根儿上,他们不会长久的。” 徐以显道:“对啊,所以,我们才要蛰伏观望啊,其实,不止咱们这样,李自成一直采取的都是这策略。” 听他提及了李自成,张献忠心里动了动,道:“那,依你说,咱们该当如何?” 徐以显鼓起勇气道:“转道河北,继续依附闯王髙迎祥谋求发展。” 张献忠也已存了这样的想法,却无法说服自己,闻言,只管瞅着徐以显。 徐以显道:“纵观各路义军,闯王髙迎祥最大气,又是各路义军的盟主,这不正是当初咱们选择他的原因吗?更何况,他现在又有了李自成的八营,如虎添翼。 还有最最重要的,李自成也在那儿,咱们能够随时掌握他的动向,必要时,也该牵制一点儿。不过,咱们的牵制该更巧妙一点儿,不能再似过去那样直露。我看,李自成后期也已有所变化了。” 张献忠深以为然,却还是道:“这,怎么好意思?再说了,咱们又怎么知道他们在河北?” 徐以显道:“临别时,闯王不是说过吗?” 张献忠道:“形势千变万化,说过的也未必能够实现。” 徐以显道:“那边已有消息传过来了,说闯王髙迎祥采纳了李自成的建议,走阴平古道穿越摩天岭,报了武安一箭之仇,又袭取了彰德、怀庆、卫辉。” 张献忠决心立下,却“哦”了一声,道:“可是,咱们这么去,总有点儿不好意思吧?” 徐以显笑道:“路上捡几个软柿子捏一下就是。” 张献忠兴奋地道:“所言甚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忍辱负重再征战 再说左良玉,一口气跑了不下百里,方才勒住了马缰,回头去看自己的部属,已然不足千人,不由伤心至极,嘴里喃喃道:“他们可都是随咱南征北战的老弟兄哪。” 正自语,蓦然又见一队人马卷着尘土狂奔而来,登时心如死灰,拔剑往自己颈项抹去。 中军见了,忙抓住了他的手腕。 左良玉埋怨道:“上天要亡我左良玉,你拦我作甚?” 中军左手往外一指,道:“将军不妨且看明白了再说。” 左良玉原也有作势之意,闻言,忙顺着中军手指的方向去看,但见飞奔而来的居然是官军,必是因为近了减了速,旗帜迎风飘扬,上面写了一个斗大的“邓”字。 左良玉已接到通知,说朝廷将派从山东平叛回来的邓玘,率领川军过来协助自己办理河南的战事。 因此,左良玉一看便知是邓玘到了,心下大喜,嘴上却仍惺惺作态道:“不知前面可是邓将军否?” 邓玘早已从旗帜上认出了他,但见他就这么点儿人马,又个个人困马乏,不由得心生怠慢,正思忖着该怎么拿他一把,闻得他先开了口,不情愿地下了马,慢腾腾地过来跟他相见。 因为兵败,左良玉正极度敏感,焉能感觉不出?他在想:“你带的兵再多,也是朝廷的,朝廷命你前来,说的很明白,协助左良玉办理河南战事,你是副,咱左良玉才是主,你难道还敢不听咱左良玉的不成? 哼,既然你如此,也别怪咱不义,咱先给你点颜色看看再说。” 想着,见他过来,手只冷冷地碰了一下他伸过来准备握手的手,嘴上则多少冒着点儿热气,道:“邓将军来的正好,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流寇来,甚是骁勇,良玉不小心着了他们的道儿,咱们这就合兵一起,折回去跟他们算账。” 邓玘暗想:“咱虽奉了朝廷之命,辛辛苦苦赶过来帮你,你竟如此待咱,咱为什么非要听你的?哼,你不是想给咱点儿颜色看吗?咱就先拿你一把。” 拿定了主意,故作小心地道:“待咱们赶回去,流寇怕是早已走了,现在的河南,到处都是流寇,咱倒不如就近清剿更便利。” 这话一出口,不要说别人,连邓玘自己都觉得理正词严,不由暗暗自得,又道:“譬如官村、沁河、清化、万善等地,据我所知,都有流寇,反正都是流寇,剿哪一伙不是剿?” “他这是在干吗?这不摆明了让咱难堪吗?可是,他的话又让咱无言以辩,唉,咋办呢?还能咋办,咱就这点儿人马,他若不去,咱指定胜不了。 人哪,看来到什么时候都得有势力,没有势力的时候,趁早少说话,免得徒惹烦恼。 罢了,且依他吧,哼,从今后咱就不信拉不起一支队伍来,到那时候……” 想着,左良玉心态稍稍平衡了些,道:“邓将军所言甚是,就依邓将军所言行事。” “人哪,往往都这样,你不逼他,他永远都不拿你当回事,你越逼他,他对你越恭敬。这一回合咱占了上风,咱不妨继续逼他一回,看他日后还敢另眼相看咱?” 想罢,也不向左良玉客套,猛地一拍马,率部径向官村杀去。 左良玉不由一愣,随即无奈地想道:“哼,你终究为副,所建功劳再多,也不会以你为主,老子不怕你去建功。”想着,稍顿了顿,随后跟了去。 这个邓玘竟也不是善茬,前不久因为轻敌在林县吃过流寇的亏,正窝了一肚子的火,又想在左良玉面前显摆,借以再逼他一把,见了流寇就痛下杀手,竟毫不容情。 左良玉不知缘由,大喜,任由他在前面冲锋,自己则乘势壮大队伍。 邓玘杀的兴起,哪里还顾得上回顾?夺了官村之后,一路高奏凯歌,先后又收复了沁河、清化、万善等地,直逼武安。 武安的义军曾追随闯王髙迎祥,见过阵仗,也学过一些乖巧,见左良玉又引了人马过来,只管依托城墙与之周旋。 左良玉令官兵死死地围住了,誓死不退。 苦战了数日,城内义军终因弹尽粮绝,不得不出城应战,企图夺路而逃。 左良玉、邓玘两个,均一心要复仇,哪里肯放过? 义军急于要逃命,哪敢不以命相拼? 两者相遇,难免要有一场血战。一时间,竟形成了僵持。 左良玉、邓玘两个正急,待要组织人马发起新一轮攻击,却见敌后突然大乱,紧接着便见一将率部奋力冲杀。 这人又是谁呢?此人乃山西窦庄人氏,秦良玉之子马祥麟之妇张凤仪。 是年,流寇流窜至山西,攻窦庄。其母霍氏守堡不去,集村民御之,杀贼无算,终寡不敌众而逝。 凤仪以母家难,与丈夫马祥麟请援晋。凤仪武健,有母风,效姑男装,以无官领石柱兵,奏报称马凤仪,诸营不知其为妇也。屡破贼,山西幸无贼。 四月十九日,凤仪邀贼于临洛关。适左良玉兵少,河南贼势张,诏凤仪驰赴河南夫妻分逐贼,屡立功。 左良玉、邓玘两个虽不知,但见来了援兵,还是忍不住大喜,各自催动战马,率部分两路夹击过去。 义军原已胆寒,见官兵又来了援兵,呼啸了一声,朝着没有官兵的方向狂奔。 三路官兵会和了,又是一通追杀,饶是义军最善逃跑,却无奈斗志尽失,兵败如山倒,左良玉等还是斩杀无数。 左良玉开心地哈哈大笑,笑毕,有意冷落邓玘,转向马凤仪,由衷地道:“马将军俊美不逊于女子,却杀伐骁勇,亏得将军,才建今日之大功。” 马凤仪也不说破,谦逊道:“哪里哪里,两位将军即要破贼,凤仪不过添了一臂之力,哪敢居功?” 左良玉闻言,愈发要结纳她,道:“马将军客气了,且请进城一叙。” 马凤仪道:“两位将军辛苦,且请进城休息,凤仪见有少量流寇逃走,除寇务尽,凤仪且去追杀之,将军以为若何?” 左良玉白了一眼邓玘,赞道:“将军忠心视事,良玉敬佩尚且不及,焉敢二话?” 马凤仪拱了拱手,道了声“多谢将军谬赞”,拍马朝流寇逃走的方向追了下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献忠再投髙迎祥 一路追下来,眼瞅着就要追上,流寇居然逃进了侯家庄,马凤仪见他们人数不多,拍马跟着进了侯家庄。 却不料,侯家庄竟是他们的另一个据点,马凤仪刚进侯家庄,登时就有流寇密密麻麻地围了过来。 随婆母秦良玉进京勤王之后,马凤仪跟丈夫马祥麟留下来协守京畿,又逢后金军进攻大凌河,没少经了阵仗,自是不惧,率部奋力冲杀。 流寇慑于她的威势,渐渐地,双方竟打成了平手。 这时候,又有一敌将大喊着冲杀过来。 谁呀?正是黄虎张献忠。 作出决定后,张献忠即率部转向河北。一路上,倒是遇到过不少官兵,却没有一路是徐以显所认定的“软柿子”,张献忠只得按照徐以显的建议,绕路而行。 这一日,已然进了河南境内。自思仍毫无建树,张献忠免不了闷闷不乐。 正行进,蓦然听得杀声震天,忙带了几骑过来查探。见双方正在僵持,转身冲向徐以显,问道:“前面的能不能算得上‘软柿子’?” 徐以显懂他的心思,佯作沉思着道:“不算,你没见这伙官兵所用的兵器吗?” 张献忠懵懵懂懂地道:“兵器怎么了?” 徐以显道:“这伙官兵所用兵器均以白木为柄,分明就是秦良玉的‘白杆兵’嘛,若是动了他们,日后可够咱们喝一壶的。” 站献忠一愣,心里飘过一丝恐惧,却还是嘴硬道:“哼,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皇帝老子都不怕,还怕她秦良玉?之前,不过是为了脱离髙迎祥,你以为老子真怕了她不成?” 徐以显笑道:“真怕她也没法了,马上就要再次见到髙迎祥了,若是再不捡个柿子,恐怕要丢咱们闯将的面子了。” 说心里话,张献忠并不想真的跟秦良玉为敌,他在想:“这里是河北,即便咱真的动了她的‘白杆兵’,她远在四川,又怎么能知道?” 想着,终究还是有点儿怕,极不自信地道:“你的意思……” 徐以显跟他一样的心思,正暗自后悔之前为什么不让他随便捡一路干一仗,闻言,狠了狠心道:“就拿她当‘软柿子’了,没办法,再等,就真的来不及了。” 说完,见张献忠还在迟疑,又道:“看目前这阵势,双方应该正僵持,无论哪一方,有哪怕极小的力量加入,都立即就能获胜。” 张献忠自然明了战场上的形势,道了声“你这不是废话吗”,策马就要往前冲。 徐以显却又拦住了他,叮嘱道:“记住,为不给日后添麻烦,务须全歼,不得让一人漏网。” “还是这家伙思虑周全。”张献忠暗想着,心里再无顾虑,大喊而出。 义军多识得张献忠,知他骁勇,见他来了,大喜,立即大喊:“黄虎子来支援了,杀啊。” 经了这一喊,众人精神大振,一齐杀向官兵。 马凤仪不意流寇竟会突然来了援兵,稍愣了愣,随即振臂高呼道:“我等既食朝廷俸禄,必当为朝廷拼力杀贼,方不辜负朝廷,纵使死了,也对得起父老乡亲。” 说罢,一举手中的长枪,立时有几个围上来的义军死于她的枪下。 众官兵受了鼓舞,也一齐奋勇上前,义军竟又退后了几步。 中军乘机道:“流寇越聚越多,似这样下去,我等不战死,也得累死,倒不如且战且退,先行退出去,哼,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 马凤仪以为然,又挥枪杀了几个义军,道:“所言甚是,可是,似目下这等情势,咱们还退得出去吗?” 中军道:“我观察过了,东北方向的贼军最少,也弱,我等不妨向东北方向突围。” 马凤仪道:“好,就这样决定,不过,你切莫声张,悄悄传下令去,待会儿,我突然掉头向东北方向冲杀,众弟兄务须紧紧跟随。” 中军道:“好,将军头前开路,我来断后,然后突然发动,敌必不备,当可一举成功。” 说罢,边杀着边密去传令,传令毕,大吼着奋力杀敌。 这吼声,当然不仅为了振奋,更是要向马凤仪示意。 马凤仪焉能不知?会意,开始飘忽,忽而向南,忽而向西,忽而又冲向东南。 义军不知其意,不得不随之飘忽,阵型登时大乱。 徐以显手无缚鸡之力,却熟读兵书,通晓阵法。所以,交战时,他通常都要远远地观战。 似这种战法,徐以显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见义军阵型被之引乱,不由暗暗心焦:“这是何等战法?哼,无论何种战法,都有一定的目的,其目的何在?” 苦苦地思索着,蓦然,心下一亮:“哦,她这是要突围啊,可是,她想冲向哪个方向呢? 想着,不自觉地去看场上的形势,但见东北方向已然露出了空缺,大惊,急喊道:“东北方向,她想从东北方向逃跑。” “这厮居然能看透咱的意图?留下来迟早是个祸害。哼,待这次出去,必要先设法除了他。” 暗想着,马凤仪已到了东北面。 义军不意有人在喊,还在迟疑。 张献忠却明白,已然率部急驰过来,堵住了缺口。 见众兄弟按照计划紧紧跟了过来,马凤仪没法,只得继续向东北方向冲杀。 张献忠所部,虽长途跋涉,却并没有消耗太多力气,尚属生力军。 马凤仪率部连冲了几次,竟是冲之不动,不得已又转而向东南方向。 东南方向的义军刚刚反应过来,未及向东北方向移动,正好就地接战。 经过了这一番冲杀,马凤仪已然人疲马乏,嘴里禁不住一阵阵发干。马凤仪强自忍住了,再冲杀了一阵,突然马失前蹄,一头栽倒马下。 众人忙过来护住了,慢慢地将之扶起,竟已力竭而死。 众人心中悲痛,纷纷上马,大喊着冲向敌军,均力战而死。 纵使张献忠这等嗜杀之人,也不由愣住了,嘴里喃喃道:“可敬,可佩,当厚葬之。” 话音未落,一探马慌慌张张而来,嘴里道:“快走啊,曹文诏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文诏建功反遭忌 行进中,见曹文诏不停地唉声叹气,侄儿曹变蛟奇道:“山西的流寇已被击溃,叔父大人缘何反而闷闷不乐?” 对于自己的这个侄儿,曹文诏打心眼里喜欢,听得他问,回头看了他一眼,如实道:“忙着剿寇的时候,无暇他顾,真闲下来,仔细想想,叔父竟有太多不解之处。” 曹变蛟看了看他,贴心地道:“叔父大人不妨说来听听,让变蛟帮着参详参详,也长些见识。” 曹文诏闻言,沉思着,显然在考虑该不该告诉变蛟,亦或是在认真地梳理自己的思路,半晌,才道:“蛟儿跟着叔父也不止一年两年了,有些事应该清楚。 在陕西的时候,叔父舍命剿贼,也算屡立战功,不知为何,朝廷在叙功的时候总会忘记了叔父。 叔父也曾疑心三边总督洪承畴在作祟,可细想想,洪承畴虽为观望之人,可叔父毕竟是他的下属,叔叔为之创造政绩,他完全没有理由为难叔父。 要说争功,叔父从来不,皇上之所以能知道叔父,应该都是那些御史们上奏的。 叔父向来坚信,人只要不惜力,一心一意视事,有些东西不用争也是咱的。 谁曾想,到了山西,这种状况竟还在继续,不仅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烈。 就似上次,皇上明令各地积攒粮草犒劳咱们,哼,他们不仅不依圣旨行事,反而用炮误伤咱们。叔父不跟他们计较,亏得宦官刘中允刘监军上奏,皇上才知道了,令御史严查,竟也不了了之。 要说叔父得罪过他们,叔父敢对天盟誓,绝对没有。叔父要想尽力剿贼,又哪里敢得罪他们?” 曹文诏所说之事,曹变蛟也在疑惑,只是不似曹文诏所说的这样清晰。因此,闻言,曹变蛟不由自主地去看弟弟曹鼎蛟和父亲曹文耀。 这两个也只是觉得不妥,并不清楚原因,均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曹变蛟无计,又唯恐曹文诏伤心,安慰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本该建功立业,无论其他。” 曹鼎蛟和父亲曹文耀道:“只要建功立业,其他无需论的,自有天知道。事实如此嘛,咱们所建功业,不在身边的皇上不是也知道吗?” 曹文诏细品着他们的话,无法从中找出自己所需要的答案,叹了口气,道:“人哪,还是该明白的,只有心里透亮了,才能明方向,才不会有烦恼。” 说着,见侄儿和弟弟均一脸茫然,唯恐他们堕了志,又道:“还是变蛟说的好啊,建功立业,无论其他。” 说完,猛地派了一下马屁股,飞奔起来。 曹变蛟受了夸奖,忙驱马紧紧跟随。 正行进,中军匆匆来报:“启禀将军,前面有流寇围住了一路官兵,因寡不敌众,官兵甚是危险,前军请将军定夺。” 曹文诏眉头一扬,道:“救兵如救火,还定夺什么,命令前军,马上击溃流寇,解救友军。” 说着,又驱马飞奔起来。 曹文耀紧赶上来,边飞奔边提醒道:“新任巡抚那边咋办?” 经了他提醒,曹文诏突然记起自己此行是去拜访新任河南巡抚元默的。 因左良玉二月兵败,原任河南巡抚樊尚瞡被免职,由太常少卿元默代其职。据说,还有个刘御史也一同前来按察河南。 为避免重蹈在陕西和山西时的覆辙,曹文诏特地赶过来拜会,想藉此疏通关系。 因此,曹文诏放缓了速度,道:“你知道的,流寇不过仗着人多,没有多少战斗力的,赶跑他们用不了多少时间。” 曹文耀道:“咱们已经派人向人家通报过,既要跟人家搞好关系,让人家久等终究不好。” 曹文诏道:“朝廷派他们来,不也是为了剿灭流寇吗?都是为了剿灭流寇,他们应该体谅的,你没听说形势危急吗?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 说罢,又急驰起来。 曹文耀无奈,只好招呼了一齐跟着来。 再说张献忠,见这探马一脸的慌张,不屑道:“俺老张也知道曹文诏骁勇,也曾吃过他的亏,怕他个鸟甚,跟他大战个三百回合就是。” 说着,待要前去迎战,却见徐以显不停地使眼色,只好停了下来不说话。 张妙手道:“大家都知道张闯将骁勇,但这个曹文诏确不好相与,他的那个侄儿曹变蛟更是有万夫不当之勇,咱们刚出过了力,还是先跟闯王去汇合了吧。” 张妙手即是驻扎侯家庄的义军头领,被马凤仪赶了跑的义军头领叫贺双全,闻言,忙也跟着附和。 张献忠还欲再说,但听徐以显也跟着附和,只好随了他们去见闯王。 他们刚走,曹文诏便率部赶了过来,见状,不由捶胸顿足,黯然流泪。 良久,方始命人掩埋了马凤仪及所属官兵的尸体,转奔新任巡抚所在地而来。 及至到达,天色已晚,曹文诏正迟疑,却见门突然开了,走出一人,问道:“外面的可是曹文诏曹将军?” 曹文诏忙道:“正是末将,因赶去侯家庄救援,故而来迟了,寻思着是不是该明天再来求见。” 这人不无埋怨地道:“你呀,还明天再来求见,巡抚大人等了你整整一天,再好的性儿,也早已急了,快进来吧。”说着,一侧身,让曹文诏往里走。 曹文诏不敢怠慢,进了门,等他先行,亦步亦趋地跟着。 未及中堂,已听有人在说:“这个曹文诏,倒也忠勇,只是太不识趣。” 这人的话音刚落,立即有人接话道:“御史大人怎地这么说?” 御史大人道:“哼,不过打了几场胜仗,就以为自己能耐了,似乎这天下离了他曹文诏就不行了,前几天,就因为有地方官误伤了他,他居然把状告到了皇上那里,他以为皇上就信他一个人的? 巡抚大人有所不知哪,老夫当年赋闲在洪洞老家时,念及他骁勇,亲去拜访他,哼,他竟避而不见?真是嗑瓜子磕出臭虫来,啥鸟人都有。” 听到这里,曹文诏猛然记起,这御史竟是刘令誉,因这个刘令誉最没立场,曹文诏一向不屑搭理。 因此,曹文诏不由住了步,却听巡抚元默道:“御史大人也不要求全责备,大凡猛将,哪个没有点儿个性?自古就是。” 刘令誉冷笑道:“千万莫信那些文人胡诌,现实当中,有哪个能忍受得了他这样的猛将?就说今天吧,他居然就敢把咱们两个凉在这里一天?去救援友军?他救了吗?哼,他还知不道哪头轻哪头重?” 元默道:“这个曹文诏,确也不像话,不过,御史大人还是小点声,他一会儿该进来了,莫要被他听见了。” 刘令誉道:“巡抚大人不用劝,我就是要让他听见,老夫现在按察河南,看他能把老夫咋样?” 元默陪笑道:“君子不跟牛治气,大人跟这等不识趣的人生啥气,值得吗?” 曹文诏原以为元默能为自己说两句好话,不想他竟如此说,拂袖而去。 这人不意竟会如此,阻拦不及,只得进去禀报了,元默只稍呆了呆,即不无嘲弄地道:“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可还得指望着他帮着咱们剿匪呢。” 刘令誉则恨恨道:“剿匪?哼,离了他曹屠夫咱还吃带毛猪了?就把胡凤仪的死定在他的头上,看他还怎么猖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两军再合战河南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一百四十七章两军再合战河南刚攻下卫辉,便不断有义军失利的消息便传来,闯王髙迎祥沉思着道:“官兵肯定又来了援兵,不然,左良玉不会这么快就缓过劲儿来。” 李自成刚胜了一阵,士气正旺,接话道:“我看这个左良玉也不过如此,来了援兵又怕他作甚?” 髙迎祥白了他一眼,不无责备地道:“不过如此?哼,纵使来了援兵,他这么快就能缓过劲儿来,我看就不简单。” 说完,又道:“千万记住,骄兵必败,能成大事者,到什么时候,都要头脑清醒。” 李自成知他心里急,却不想他竟会出言如此严厉,不由低了头,不再说话。 他叹了口气,待要说话,却见张鼐匆匆进来,道:“启禀闯王和各位头领,据密报,朝廷命倪宠、王朴做总兵,宦官杨进朝、卢九德做督军,率六千京营兵驰援河南,现已到了河南境内。 另,为防左良玉、李卑等不满,接受了职方郎中李继贞的建议,升两人为都督佥事,做援剿总兵官,另外派宦官监督良玉等人的军队。” 闻言,闯王髙迎祥一愣,旋即道:“如此以来,官兵的势力又大了,虽说朝廷再次采用魏忠贤过去的那一套,必然要让官兵内部矛盾重重,但在清剿咱们的问题上,他们还是一致的。 也就是说,这股势力不容小觑。所以,我们须得尽快地拿出咱们的应对之策,诸位都说说吧。” 众人随大流惯了,哪里有什么应对之策? 李自成虽已有所考虑,但尚不成熟,这又是头领会议,没有闯王髙迎祥的允许,李自成也不敢乱说。 一时间竟没人说话,气氛登时沉闷了下来。 曹操见了,摇了摇头,道:“大兵压境,形势危机,来不及再去耗了,我来说两句吧。” 说着,环视了一下众人,见众人一齐看着自己,接着道:“朝廷为什么称咱们作流寇,不就是因为咱们的流动吗?果真没法的话,咱们就继续流动。 既要流动,咱们就不要凑到一起流动,免得被官兵聚而歼之。可是,若分得太散了,又容易被个个击破,咱们不妨就自愿结对,分开了流动,存活下来的机会肯定大些。 怎么流呢?满天飞,到处闹,让官兵不得安宁,看他们能维持多久?” 曹操这么说,自然有自己的盘算:“除了髙迎祥部,咱的势力最大,谁的势力大,存活下来的可能性就越大,哼,咱提出分散且自愿结对,谁若跟着咱,日后不得多听咱的,至于那些小又不愿听话的,就任之自生自灭吧。” 众人不傻,登时明白了他的用意:“除了闯王,他的势力最大,哦,他这是想甩包袱啊。”想着,众人纷纷摇头反对。 闯王在想:“他这办法,虽说太过自私了些,却也未必就不是一个办法。” 想着,嘴上道:“出太行以来,大家应该已得到了补充,若是大家保持联络,彼此相互支援,汝才的办法还是行得通的。” “相互支援?哼,真到了那个时候,各自只顾着逃命,除了你盟主,谁去支援谁?” 众人暗自想着,仍是只管摇头。 闯王髙迎祥还欲再说,张鼐又匆匆进来道:“左良玉等已带了官兵围了过来,离此已不到十里,请闯王速速定夺。” 闯王急道:“十里的路程,对骑兵来说,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好了,不争了,就按汝才的意见,速速撤离。” 说罢,带了李自成等径往西而行。 众人稍愣了愣,见其向西,除了自觉跟曹操关系还算不错的几路,均跟了向西而行。 如此,动静难免大了些,左良玉等一路追过来。 纵使高迎祥命李自成的八营作为机动部队,来回不停地驰援,还是有几路义军在济源、河内被击溃。 因为朝廷派了太监做监军,左良玉等心里不痛快,又要报自己在武安被击败和马凤仪全军覆没之仇,一击得手,竟是乘胜追击,先后又在永宁、青山岭、银洞沟打败或击溃义军,而后从叶县追赶到小武当山,斩杀了很多义军将士。 闯王高迎祥率部终于撤至安全地带,命李自成收拢了部队,忍不住仰天长叹。 叹声未息,中军匆匆过来,道:“启禀闯王,罗头领等几位头领,不幸在河南的牛尾、柳泉、猛虎村等地,遭遇官兵汤九州部,形势危急,请求火速救援,请闯王定夺。”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这个罗汝才嘴里说满天飞,到处闹,分兵后,为了保存实力,竟不辨东西南北只顾着逃命,撞进了官兵汤九州部的埋伏。 罗汝才还算有些见识,瞅准了机会,待要溜号,却不料正碰上得胜归来的左良玉,力战不敌,不得已又退了回去,慌忙命人化了妆出来求救。 闯王道:“定什么夺,他虽自私了些,却终究也是咱志同道合的弟兄,速去救他。” 说罢,已率先而行。 行着,见李自成等人极不情愿,道:“是,咱们刚脱离险境,此一去,势必又要重蹈险地,但是,你等记住了,人的威信从哪里来,就是从这些生死不舍的感情当中来的。” 李自成等不以为然,但见他说的坚定,虽不情愿,却还是不得不跟了来。 此时的罗汝才已经绝望,闻得闯王竟真的来了,心神大振,率部跟闯王里外夹击,终于跟闯王合兵一处。 不及高兴,倪宠、王朴率京营兵又尾随而至,摆明了,要把闯王所部也装进包围圈。 闯王高迎祥一见不妙,高声道:“各部各营迅速接战,务须在包围圈合拢之前冲出去。” 话音刚落,又见一彪人马疾驰而来,众人忙戒备了,待要接战,竟是张妙手、贺双全两个,后面还跟着张献忠。 张献忠不想这面的形势竟如此恶劣,暗生悔意,欲待退却,亏得徐以显借天命相劝,说闯王高迎祥命不该绝于此,必建大功,才跟了来。 闯王高迎祥却是不知,只道他忠义,过来拉了他的手连道:“天不亡我,命张闯将回来相助,各路头领,这就随高某冲出去。” 说罢,大喊了一声“杀啊——”,驱马率先奔了出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计贿监军谋脱困 张献忠不知徐以显所说不过乃权宜之计,对他的话竟深信不疑,已然把闯王髙迎祥奉若神明,见之催马杀出,一心要建功,哪敢怠慢,驱动战马,跟着就杀了出去。 李自成在想:“这个家伙,最善投机,却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投,又表现得如此英勇无畏?” 李自成实在想不出,却也不甘落后,把手一挥,率领手下诸将也跟着杀了出去。 余者哪个不想逃走,唯恐被落下,尽皆手举兵器,叫嚷着,紧随其后。 这阵势端的惊天动地,无奈官兵均要建功,死死地守住了。闯王髙迎祥率部再三冲击,竟是无功。 不要说其他人,即便闯王髙迎祥也不禁大为泄气,连连道:“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亦无计,纷纷摇头。 贺双全在想:“咱损兵折将,在各位兄弟面前丢尽了脸面,此时若能助大家脱困出去,岂不大大地露脸?” 想着,瞄了一眼张妙手,见他也正往自己这边看,知他跟自己一个想法,会心地笑了笑,上前了一步,道:“双全倒是有一法儿,不知可行否?” 闯王髙迎祥一愣,旋即急问道:“啥法子?” 贺双全却不急于说,自得地环视了一下众人,见众人都跟闯王一样一脸的急,才道:“其实,也简单,还是咱们的老套路,诈降。” 众人又是一愣,一齐转向闯王髙迎祥。 闯王髙迎祥懂大家的意思,沉思着道:“这倒是个办法,只是面前的官兵可不比杨鹤,心狠手辣且不说,被咱们骗怕了,哪里还肯再信咱们?” 众人闻言,纷纷称是。 贺双全有个毛病,心里一急就说不出话来。见众人否决了自己的建议,忙去看张妙手。 其实,在马凤仪冲进侯家庄之前,两个曾认真地商量过这事。因此,张妙手懂他的意思,不急不慢地道:“闯王所言甚是,面前的官兵果是如此,但京营兵就不同了,尤其是杨进朝、卢九德这两个太监。 不怕丢人,他们刚来河南,妙手即偷偷打听过他们,这两个建功心切,又好大喜功,巴不得一口就把咱们吃掉,或者招降了。” 闯王髙迎祥心里动了动,又问道:“他们不过是监军,该不负责招降的事儿吧?” 张妙手胸有成竹地道:“他们当然不负责招降,但咱们可以通过他们镇住面前的这些官兵,他们可是督军哪。” 说着,见闯王及众人均看着自己不说话,分明要自己继续说,又道:“另有一个人,乃分巡抚布政使,叫常道立,妙手曾派人试探过,这人竟也肯信,妙手想通过他,接触上那两个太监,大事可成也。” 闯王髙迎祥以为然,却还是看了看众人,见众人一齐点头,笑道:“好,这事就交由你们二人去办,若成,你们二人当属首功。” 两个闻言,大喜,异口同声地道:“闯王且请放心,只管做好突围准备,届时,一齐脱困。” 说完,两个一齐转身而去。 几乎与之同时,卢九德不无自得地道:“面前的这一张网哪,可网了不少的大鱼,若是能把他们全都消灭了,从此天下无贼矣。” 杨进朝接话道:“所言甚是,可惜那样的话,功劳全被那帮武将得去了,还关咱俩屁事?” 卢九德想想也是,无奈地道:“咱们又不能上阵去杀敌,能有啥法子?” 杨进朝沉思着,蓦然有了办法,道:“招降他们,那样的话,功劳岂不全成咱们俩的了?” 想想功劳全成了自己的,卢九德忍不住笑起来,笑毕,又记起一事,道:“前段日子,我似乎听分巡抚布政使常道立说过一嘴,流寇倒是有这方面意思,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杨进朝闻言,急迫起来,道:“速去把他叫来问问,似此等大功,可不敢太怠慢。” 卢九德美滋滋地道了声“所言甚是”,起身便欲喊人,却见一个小太监引了常道立进来了。 常道立又怎么来了呢?原来,张妙手、贺双全两个领了命,即怀揣了金银珠宝来见常道立。 常道立原还有些迟疑,见了金银珠宝,早已把祖宗都忘了,再加上张妙手巧舌如簧,把招降的功劳无限地夸大,哪里还能再坐得住,乖乖地来见这两个太监。 这两个太监却是不知,暗想着得了大功劳之后的风光,待他行过了礼,命人给他加了座。 常道立知这两个乃皇上身边的人,着意巴结,佯作受宠若惊地落了座,待要说话,卢九德已抢先道:“你且说来,前些日子,你给咱家说过的那事,还作数不?” 常道立得了好处,正不知咋开口,闻得他竟然先提及了,心里一松,嘴上已不无夸张地道:“作数啊,怎么能不作数呢?” 说着,偷去看这两个,见这两个一脸喜色,心里有了底儿,道:“里面可是十三家三十六营的流寇哪,这几乎是全国所有的流寇了,若是招降了他们,可是天大的功劳啊。” 杨进朝道:“你且甭说那些没用的,只管说你又怎么知道那事还作数?” 至此,常道立已全然洞悉了他们的心思,暗笑了笑,道:“道立也食朝廷俸禄,岂能尸位素餐?道立一直未敢忘了朝廷之事,就在刚才,他们还向道立表达了他们的诚意。” 说着,已从袖中取出两颗估摸着这两个能喜欢的珠宝,起身呈上,又道:“这是他们让道立转呈给两位公公的,祈请笑纳。” 张妙手、贺双全两个自然不会给这两个送,这是常道立唯恐事不好办自己从张妙手、贺双全所送珠宝中选的。 因此,呈上之后,悄悄留意着这两个的反应。 这两个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却还是佯作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嘴里则道着:“这些流寇还算懂事,居然给咱们两个也有礼物,看来诚意是不错的了。” 常道立乘机道:“不过,他们也有一样担心,还请两位公公帮着周旋。” 这两个一愣,卢九德已抢着道:“啥事,且说来听听。” 常道立假装害怕地看了看外面,压低了声音道:“他们怕武将们不肯,说那样的话,宁肯死战。” 卢九德道:“果那样的话,得死多少人?还得损耗多少钱财?太得不偿失了。” 杨进朝道:“这事就这么定了,招降。” 卢九德不无担心地道:“万一他们不从,又该如何是好?” 杨进朝道:“告诉他们,这事太大,由皇上亲自定夺,在皇上没有定夺之前,任何人不得再擅自进攻,否则,咱家必奏明皇上,以破坏招降论罪。” 说完,亲自写好了奏疏,命快马送出。 却不知,送奏疏的快马没走多远,即被张妙手、贺双全两个连人带马夺了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脱困而出再激战 巡抚元默及左良玉、汤九州、李卑、邓玘等诸将,尽皆不满,无奈杨进朝措辞严厉,又打了皇上的旗号,没人敢触他的霉头,只得悄悄做些安排。 闯王髙迎祥却是大喜,命各部边休整边积极筹划突围。 时间不觉就到了十一月,天气骤然冷了下来,这日,又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闯王髙迎祥环视了一下纷纷涌到他屋里来的各路头领,不无戏谑地道:“诸位都胖了,也难怪,咱们这些日子过的是啥日子,哼,皇上过的日子,咱们在这里睡大觉,官兵在为咱们站岗。” 众人闻言,忍不住哄堂大笑。 笑毕,曹操罗汝才道:“是过得挺滋润,可是,睡觉的时候,总有狗在身边,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异样。” 众人纷纷道:“是啊,什么时候身边没有狗了,那才叫自在哪,是呀不是?” 闯王髙迎祥也跟着笑了笑,道:“既然大家都过够了这身边有狗的滋润日子,咱们就议一议,看该怎样把身边的狗赶跑?” 听他如此说,众人登时安静下来,一齐看着他。 他的心情还算不错,笑道:“不要这么郑重其事嘛,大家都是弟兄,放轻松些嘛。” 说完,待大家放轻松了,才又接着道:“最近这一段日子,我去各部看过了,都已做好了准备。我也跟大家交流过了,大家对从渑池过黄河也没有异议。 可是,不知大家注意到了没有,元默这条老狐狸,碍于杨进朝等人,在黄河这边不敢把咱们怎么样,已悄悄地把兵移到了河对岸。 怎么办呢?另选他路?别无他选,只能过黄河。如此的话,过了河,必要有一场血战,大家须得提前做好准备。” 说着,起身走到地图前,继续道:“我的意见是,待黄河封冻,咱们出其不意,潜从毛家寨飞渡入豫,若是碰上官兵拦截,不跟其过多纠缠,迅速脱离。 而后疾攻渑池、伊阳、卢氏三县,尽力获取补充。我猜,到那时,官兵必已反应过来,赶来围剿。 咱们呢?间道卢氏山。卢氏山大小山峰四千余座,而且,山路必一面是山,一面是河道,山上树木必然茂盛,河道必然有水,山葱茏,水清澈,树茂盛。 哼,只要进了卢氏山,就不怕他官兵跟进来,而且,咱们的生存也绝对没有问题。 待休整后,路就任由咱们去选了,譬如走内乡,经枣阳、当阳进入湖广,破夔州,攻广元,再逼四川。” 为了防止再跟之前那样各执一词久拖不决,闯王髙迎祥这次提前跟各路头领沟通过了,基本已达成了一致。 因此,待其说完,众人纷纷道:“如此以来,咱们就只差东风了。” 闯王髙迎祥闻言,暗自长舒了一口气:“跟这帮人打交道,看来还得讲究点儿策略啊。” 正感叹,中军进来道:“启禀闯王,黄河已封冻,我等试过了,完全能够经得住人马通行。” 闯王髙迎祥“哦”了一声,未及说话,众人已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一齐看着他,等他下令。 闯王髙迎祥轻轻招了招手,示意众人坐下来,道:“为了出其不意,咱不急,待上了夜再开始行动。” 众人纷纷不无担心地道:“天太黑了,万一碰上了官兵,又看不清,该咋办?” 闯王髙迎祥道:“这个,我已经考虑过了,咱们每个人的胳膊上都系上白布条,跟官兵区别。另外,我已秘派李自成的八营先过了河,待咱们靠近河岸,他们会从背后袭击官兵,我等抓紧机会,迅速上岸发展。” 众人纷纷道:“闯王不愧是闯王,高哪!”说着,均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 河对岸,河南巡抚元默的中军大帐内,元默却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杨进朝这条老狗,非要搞什么招降,把咱们逼到了今天这种地步!” 骂完,冲左良玉等招了招手,引他们到地图边,道:“虽然不知流寇会从哪里过河,但元默断定,他们肯定要过河,河里不是已封冻吗?” 见左良玉等均点了点头,接着道:“告诉弟兄们,今晚就多辛苦一点吧,没办法,这就是官兵,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左良玉看了看汤九州、李卑、邓玘三个,见他们都点了点头,道:“睡不睡觉倒是小事,只是这河岸太长了,根本顾不过来,为防流寇流窜,是不是让他们也派点儿兵过来?” 元默看了看他们,见那三个也一齐点头,道:“你们商量过了吧?哼,他们正做美梦呢,咱们就别异想天开了,还是靠咱们自己吧。” 说完,见左良玉等一脸难色,顿了顿脚,最后下定了决心,道:“这样吧,把附近县城的城防兵都调过来,就这么多人了,再没法了。” 左良玉等点了点头,左良玉又不无担心地道:“这样妥吗?万一流寇攻击县城,县城岂不是要遭殃?” 元默无奈地道:“我又何尝没想过呢?可是,万一在河岸边堵不住流寇,你们认为凭这些城防兵能守得住县城吗?唉,不要再争了,执行吧。” 说着,已率先出了营帐。 左良玉等摇了摇头,无奈地跟了出来,命人分头去传令,各自径奔河岸。 远远地,便见河岸边影影绰绰,心里一惊,未及打马,却又突觉身后有异动,忙回头来看,但见有一彪人马在自己的后军来回不停地冲杀。 左良玉等人大惊,正不知所措,渡河上来的义军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杀了过来。 元默大叫道:“敌情不明,速撤。”大叫着,已先自撤了下去。 左良玉等人闻言,虽心有不甘,却还是不得不跟着撤了下来。 待撤至安全地带,天已微明,元默等见仍有人跟随,心下大怒,转身回来欲战,竟是倪宠、王朴所率的京营兵。 因为一心要招降,倪宠、王朴等不疑有他,正放心地睡大觉,忽闻髙迎祥等突然渡过黄河而去,自觉事关重大,忙率部来追。 又因为天黑看不清,这两个以为前面的指定就是敌军,便悄悄地跟着,寻思着待天明后再一举歼灭,见居然是元默他们,不由哭笑不得。 元默等已恨之入骨,念及他们的身份,却不敢轻慢,过来打过招呼后,即合兵一处,去救援县城。 渑池、伊阳、卢氏三县早已被洗劫一空,元默等苦笑着摇了摇头,寻踪去追,直追至卢氏山下,恐中埋伏,才不得不停了下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崇祯再定清剿策 是年(公元1633年,崇祯六年)六月,田妃产下皇四子朱慈焕(后封永王)。 这个皇四子,越长越似跟崇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细看却又带有田妃的影子。 因此,崇祯对之喜爱异常,偶得闲暇,就要过来欣赏一番,欣赏着,常常哈哈大笑。 这日,刚笑毕,周皇后跟袁妃居然也过来了。 自打上次周后大度释前怨,这三个不仅和好如初,渐渐地,竟亲如姐妹起来。这两个也喜爱这个皇四子,赶巧无事,便一同前来探视。 见崇祯也在,这两个待要过来行礼,崇祯已摇了摇手,道了声:“免礼平身吧。” 因为这个皇四子,崇祯经常这样,所以,这两个也不客套,径直奔田妃而去。 田妃却不敢少了礼数,忙把孩子递给奶娘,亲自迎过来,待要行礼,早被周后搀住了,牵了手,一起过来逗孩子。 崇祯巴不得他们亲热,习惯地躲到一边,幸福地看着她们。 偏于这时,一小太监匆匆过来,递了一份奏疏。 崇祯伸手接过,低头来看,正是河南巡抚元默所奏的流寇逃走之事。看罢,忍不住想:“虽说让他们逃走了,三晋、京城周围地区却因此可以不再受他们骚扰,也算是好事。” 想着,忍不住又有点儿贪心不足起来,继续想道:“明明围死了,居然又让他们逃了,可惜了,哼,都怪那些阉狗太监,罢了,还是让他们撤回来吧。” 想罢,待要说话,突然意识到这个小太监竟也是个阉狗,忙又改嘴道:“传旨吧,监军暂时撤了吧。” 这个小太监应了声,却又道:“大臣们都在文华殿侯着,等皇上定夺剿匪之事呢。” 周延儒告病返乡后,崇祯突然厌倦了之前他曾极力倡导的,朝臣们之间的喋喋不休的争论:“朕既然懒得去听他们胡扯,何不让他们先去扯,待他们扯出了结果,朕再定夺。” 拿定了主意,崇祯道:“让他们先议着吧,待他们议出了结果,朕再去定夺,记得告诉他们,朕只给他们三天时间。” 话虽如是说,剿匪终究是大事,待这小太监转身走后,崇祯一个人去坐了,认真地思考着。 “定夺?说的倒好听,不过是想把难题推给朕。朕不怕,朕是皇上,朕觉得合适就批准,不合适就不批准。反正,朕有的是时间,你们只管去争吵去吧。” 想着,崇祯居然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感觉。不过,这感觉瞬间即逝,不得不又想:“这江山是朕的,你们不心疼,朕还心疼哩。哼,小事朕可以由着你们,大事可不行,朕得先有个大致的想法,不能任由你们随便地骗。” 如此跟谁治气似地自我辩驳着,崇祯开始研究各地的奏疏,竟有所获:“剿匪,剿匪,不就是要剿灭匪患吗?这就是目标,至于办法嘛,咱也可以想出几点,但朕不急于说,且看看你们怎么说,不然,朕养你们这群窝囊废干嘛?” 反反复复地想着,三天的时间仿佛眨眼间就过去了。按照约定,崇祯早早就到了文华殿。见朝臣们居然已经齐了,心里满意,却唯恐他们再争论,径直转向兵部尚书张凤翼道:“那事有结果了吗?” 张凤翼道:“这次,大家的意见空前统一,已然有了一个结果,不过,还得请皇上定夺。” “哦,竟是这样,早知道咱也不费这脑子了,过来听听他们如何说。”暗想着,崇祯嘴上道:“不错,办事就该这样,你且说来听听。” 张凤翼稍顿了顿,道:“大家都认为,现在的流寇已不仅仅在陕西和山西两地流窜,还波及到了河南、湖广和四川,如果再跟过去那样自扫门前雪,各镇、巡抚事权不一,又不便于跨境清剿,最多只能把他们赶跑,很难达到彻底剿灭的目的。” “能想到这些,看来,他们这次是真的动了脑子。”暗想着,崇祯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朕还是认为,如果都能扫好门前雪,那些流寇去哪里生存?” “他这是不同意咱的想法?唉,皇上真是越来越让人搞不懂了。咋办?既然大家已经议定了,咱总得把话讲出来,无论皇上同不同意,咱都尽了职。可是,咱又该咋说呢?” 盘算着,竟是无法,不由急出了一身冷汗。 崇祯见他长时间不答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见状,甚为奇怪:“他这是怎么了?”自问着,蓦然明白过来:“哦,他这是因为朕打断了他的思路,唉,不曾想他竟也是个见风使舵的人哪。” 感叹着,嘴上道:“那么,依你们的意见呢?” 张凤翼正急,闻言,登时轻松下来,又怕把事都揽到自己的身上,忙道:“大家的意见是,设置一名大臣统管,总督陕西、山西、河南、湖广、四川等五省军务,专门惩办流贼。” “都能扫好门前雪,当然好,不过,对官员的要求就高了,朕往哪里去找那么多的似洪承畴那样的好官?既然没法找到,也就只能用他们的办法了。” 想着,“哦”了一声,问道:“可有人选否?” 听他这样问,张凤翼心里有了底,不再迟疑,道:“大多数人推荐了洪承畴,但洪承畴正督管三边军务,不能替换下来,大家建议,提升陈奇瑜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五省军务。” “这个总督确由洪承畴来做最合适,可惜他们的理由还算正当,而且这个陈奇瑜接任洪承畴的延绥巡抚以来,当真有不少的建树,正该提拔一下,也鼓励鼓励那些真心为朕办事的人。” 盘算着,却故作不知,道:“就是那个延绥巡抚?” 张凤翼忙道:“正是他,他可是颇多建树哪。” 崇祯装模作样地反问了一句“真是这样吗?”,待张凤翼点了头,又转向朝臣们,见他们也跟着点头,道:“众口一词,这人差不了,就这么定了。” “他这是啥意思?不是在说陈奇瑜不可能向这么多人行贿吗?他怎么可以这样呢?” 虽如此想,却没人敢表现出来,纷纷低了头不说话。 张凤翼见事情终于有了定论,心里一松,登时又记起一事来,道:“启禀皇上,前段兵部接到河南巡抚和按察御史刘令誉的联名举报,说马凤仪之死,纯属曹文诏救援不力所致。 兵部一致认为,必是这个曹文诏仗着打了几回胜仗就骄傲起来了。 赶巧前几天通奴入关西征察哈尔,为防其回来时骚扰,又因为曹文诏早年有抗击通奴的经验,兵部决定调曹文诏去大同,听候总督张宗衡调遣。” 这本是张凤翼职责范围内的事,张凤翼之所以要禀报,因为崇祯冷不丁地就会问起来,一旦不知道,不管朝臣是不是越权,罢官杀头都是常有的事儿。 显然地,崇祯跟所有的位高权重者一样,都喜欢听人汇报,因为听人汇报不仅能够了解信息,还能防止自己被骗。 事实也是,崇祯闻言,并不管这事是不是自己该管,问道:“就是朕褒奖过的那位吗?” 张凤翼忙点了点头,道:“就是他。” 崇祯道:“你们兵部处置的没错,据说这人桀骜不驯,定是得罪了人。唉,朝廷或许该多一些这样的将军。” 说着,竟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又道:“那个熊明遇,朕之所以罢他的官,除了山东的事没办好,还因为他居然敢给沈棨讲情。 那个沈棨,更笑人,竟不知自己是朝廷任命的宣府巡抚,居然用贿赂的方式让通奴退兵,当真死不足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文诏奉诏赴大同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一百五十一章文诏奉诏赴大同曹文诏拂袖而去,径直回了驻地,有好长时间都在忿忿不平:“朝廷怎么用高官厚禄养了这么一帮子人?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哼。” 曹变蛟亦不服,道:“皇上既已赋予了叔父大人直接上奏之权,叔父大人何不如实上奏朝廷,让朝廷拿了这帮小娘养的,也算是为朝廷除害了。” 曹文诏摇头道:“朝廷派出了不少的监军、御使,要除害,得他们去做,咱若做了,反而显得不够光明磊落。 你想想,历朝历代的奸臣不都是从告人黑状开始的吗?咱不做奸臣,但必须跟他们划清了界限,免得玷污了咱们的清白。” 曹变蛟闻言,努力地去想,却怎么也想不通,不由得暗自摇头。 其父曹文耀接话道:“做人跟做官不同,却又相通,都该在各自的本分内行事,对于以下犯上,朝廷也是有明文规定的。” 曹变蛟如实道:“我还是不懂。” 曹鼎蛟试探着道:“是不是这么个意思,若要一心一意尽忠,就该恪守本分,若非自己本分之内,纵使能够尽忠,也要非礼勿视非礼勿动。” 曹变蛟笑道:“你这是说绕口令哪,你这么一说,反倒让人越发糊涂了。” 曹鼎蛟看了看父亲和叔父,见两个都微微颔首,尽是鼓励,又道:“譬如,元默他们围了流寇,只要他们不相招,咱们就该与之划清界限,不去凑那没趣。” 曹文诏看了看曹文耀,见曹文耀低了头不说话,道:“有那么一点意思了,但也不全是。” 说完,曹文诏待要再解释几句,却突觉自己其实也糊涂,根本无法说清,只得站了起来,慢慢地踱着,不再说。 曹变蛟、曹鼎蛟两个见了,不得已,一齐转向了父亲曹文耀。 曹文耀更糊涂,佯作没看见,也站了起来,跟曹文诏并肩走着,他觉得此时自己就该跟大哥站到一起。 曹变蛟、曹鼎蛟两个无奈,相互对视着,却一时间无话可说,只能摇头苦笑。 突然,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将军,外面尽在传说,说元默他们跟猪一样,明明围住了十三家三十六营的全部流寇,居然又让他们乘黄河封冻之机跑掉了,临走还把渑池、伊阳、卢氏三县抢掠一空。” 闻言,曹文诏一脸的惋惜,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中军道:“据说是因为监军要招降,才中了流寇之计。” 曹文诏“哦”了一声,刹那间仿佛一下子看明白了不少世事,由衷地道:“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哪,谁会不想争一把?只可惜从此朝廷怕无宁日了。” 感叹着,又问:“这是几时的事儿了?” 中军道:“都年前的事了。” “朝廷会怎么处理这事呢?”曹文诏猜测着,竟已有了自己的看法,急着要对照,看自己的猜测跟朝廷的处理到底有多大的差别,忙问道:“朝廷那边有消息了吗?” 中军道:“还没有,估计快有了。” 话音未落,见曹文耀领了信差进来,中军猜测道:“应该是消息来了。” 曹文诏以为然,忙上前冲信差道:“快说,流寇逃走的事儿,朝廷怎么处理?” “这人真奇怪,不问自己,偏问跟自己不相关的。”暗想着,见他着急,信差只好说了。 曹文诏暗与自己的看法相对照,虽仍有较大的差距,却比之前的差距小了许多,不由为自己突然间的进步而兴奋:“人哪,也真是怪,进步总在突然之间就获得了。” 兴奋着,问道:“还有其他消息没有?” 信差莫名其妙地道:“俺就是来给你送消息的,还没说哩,怎么会没有消息?” 经了他这一提醒,曹文诏登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有点儿扭捏地道:“不好意思,你说吧。” 信差忙说了,又补充道:“张兵部让俺特意叮嘱你,你这次的调动,虽由兵部议定,却是由皇上亲自决定的。” 张凤翼的这几句话,虽说的是实话,目的却是要曹文诏买他的好。 张凤翼之所以要曹文诏买他的好,自然是因为崇祯后面的那几句话:“这个曹文诏,真若跟洪承畴那样得到皇上的赏识,其前途可是不可限量的,现在为官,还是多为自己留条后路的好。” 曹文诏哪里会想到这么多,他在想:“皇上亲自决定?似咱这个级别的军官,还用得着皇上亲自决定?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皇上重视咱……” 想着,曹文诏兴奋起来,而且这兴奋让他不想再继续往下想:“大凡好事都不该让之到头,一旦到了头,就会跟美梦一样破裂。何苦呢,为什么就不能留着慢慢地品?品才能出滋味。” 无疑地,曹文诏因此晕乎乎的,但并没有忘记了自己的本分,随即收拾了,直奔大同。 非止一日,终于到得大同,想:“咱跟总督张宗衡虽没有深交,却毕竟在山西见过面,这个老张,倒是个爽快人,竟上赶着跟咱称兄道弟。 为什么说树挪死人挪活?偏就让咱遇上了他,哼,遇上了他,咱至少不会再跟在陕西和山西一个样。” 想着,信心大增,曹文诏命暂不急着安顿,竟去总督府拜会。 却不知,关于他的行踪,早有人报给了总督张宗衡。 张宗衡在想:“咱之前跟其称兄道弟,不过因为其忠勇善战,又互不统属,现在他成了咱的下属,可不敢再跟过去那样。 还有,这个人仗着能打仗,最不识趣。哼,无论你怎么不识趣,到了咱老张的手下,都得让你变成乖猫儿。 咋办呢?这第一步,就得先给你个下马威,你来见我?哼,咱偏不见你,看你日后的表现再说。” 拿定了主意,正要问曹文诏到了哪里,中军来报:“启禀总督大人,曹文诏前来求见。” 张宗衡爱答不理地道:“就说我忙,让他先去安顿吧。” 中军不敢怠慢,忙出来回了。 曹文诏想:“这个老张果然不同凡响,这世道,还有几人似他这样忠心视事?哈哈,看来,咱曹文诏幸运,遇上良将了。” 想着,曹文诏打心眼里高兴,自顾去安顿了,再来求见,张宗衡仍称忙不见。 继之,又三番五次遭拒,曹文诏仍不疑有他,反而想:“总督大人果然是忙的,咱也未必非要见他,咱不妨认真研究形势,形成一套完整的应敌方案,报给他,也算是对他的报答。” 想罢,曹文诏马上动了起来,认真地调研核实,待有了方案,命人立即报了进去。 张宗衡阅罢,暗赞其见识,却转而想:“这个曹文诏,果然不识趣,来求见,居然连个礼物都不带,哼,咱三番五次暗示,他居然弄了这么个东西来?这个东西倒也不错,不错有啥用,咱偏就不用。” 暗忖着,随手扔进了垃圾堆里。 曹文诏不知,在惴惴不安地等着结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夫妇内室论官道 陈奇瑜有个习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回顾一下自己的政绩,并拿来跟自己心目中的高大上者相比较。 这日,陈奇瑜细细地想过最近的所作所为,自觉还算满意,见夫人推门进来,忍不住道:“比之洪承畴,为夫也不算逊色了吧?” “失心疯,竟让我一个妇道人家去对比两个臭男人!”闻言,夫人暗想着,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却还是心中不满,讥笑道:“怎么比?” 陈奇瑜一愣,知其不满,但好奇心让他还是道:“怎么了,说说看。” 夫人懂他的心思,冷笑道:“你不过一小小的延绥巡抚,人家洪承畴乃三边总督,节制河西巡抚、河东巡抚、陕西巡抚以及甘、凉、肃、西、宁夏、延绥、神道岭、兴安、固原的九总兵,你何必跟人比呢?” 陈奇瑜受了揶揄,心里不好受,却又急于想知道夫人的想法,干笑着辩驳道:“既要比,自然要跟高大上者比,比那些连咱都不如的,有啥鸟用,再说了,我只是跟他做延绥巡抚的时候比。” 见他居然着急了,夫人心肠一软,安慰道:“你说的倒也是,若是这样比的话……” 未及说完,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巡抚大人,朝廷的邸报到了。”说着,恭恭敬敬地递了过来。 “他怎地这般恭敬?”暗想着,陈奇瑜忙接过来,低头来看,居然已升他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五省军务! 陈奇瑜看了再看,确信无疑后,意外、惊喜,登时让之晕晕乎乎的,强自镇静着冲中军道了声“你且退下吧”,随手把邸报递给了夫人。 夫人见其如此,正自奇怪,匆匆看过,回头瞧了瞧,但见中军已退了出去,努力压制着欢喜,故作随意地把邸报扔到了案几上,道:“现在流寇闹得正凶,看你这个样儿,这档子差事有啥好的?” 陈奇瑜一本正经地道:“这你就不懂了,天下太平的话,又怎能建功?” 夫人反驳道:“你见天都想着建功,建功有什么用?” 陈奇瑜以为她果真不懂,耐心地道:“建功的用处可大了,不建功,朝廷为什么要提拔咱?” 夫人道:“提拔了也没啥大用途,反正再大也未必就大得过皇上。” 话一出口,登时意识到自己失言,忙掩了嘴。 陈奇瑜也是一惊,惶恐地冲窗外看了看,低声责备道:“日后切不可如此信口胡说。” 夫人歉意道:“一时说漏了嘴,日后哪里还敢?不过,俺还是认为安顿一点儿好,到什么时候都平安。” 陈奇瑜谈兴正浓,接话道:“平安?除非你不入官道,一旦入了官道,要想平安都难。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纵使不入官道,也未必平安。譬如冻死,饿死,被流寇杀死。 更关键的,咱读了满腹的诗书,如果不能好好地运用,岂不要亏死悔死,咱又怎么能甘心?” 夫人道:“俺不懂,俺就知道实用。” 陈奇瑜道:“实用?升了官还不实用?你知道吗,官就是权,有了权,想要啥不行?” 夫人想想也是,却不无担心地又道:“朝廷也是有规矩的,一旦让皇上知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陈奇瑜不以为然地道:“皇上见天呆在皇宫里,哪里能什么都知道?现在这世道,只要大家均沾好处,有谁会去乱说?” 见夫人不停地点头,怕她失了顾忌,惹出事来,又道:“当然了,做事还是得万分小心的,那些御史,还有靠不住的,尽量要避着些。” 夫人道:“如此的话,还是不要去冒险的好。” 陈奇瑜叹了口气,道:“人哪,其实,活着就是冒险,若是不想冒险,干脆就别活了。” 夫人愈发糊涂,道:“俺又不懂了。” 陈奇瑜道:“不懂就得学,不要光看着官太太风光,做官太太挺不易的,除了帮着丈夫做些不方便的事之外,还得注意维护丈夫,为此,甚至得做出点儿牺牲。” 夫人闻言,登时想到了社会上流行的那些,醋意泛起,怒道:“哦,俺还没见到你的好处,你就打起娶小妾的主意来了,好你个没良心的。” 说着,眼里竟夹了泪。 陈奇瑜知她会错了意,道:“看看,你想到哪儿去了?” 夫人道:“俺还能想到哪儿去?再不然,就想着跟有些猪狗不如的东西那样,让老娘去媚惑你的上司?休想,没门儿,老娘不吃那一套。” 陈奇瑜急了,道:“也怪了,你今天怎么专向歪门邪道上想,你想想,我陈奇瑜是那样的人吗?” 夫人果依他所说去想,想了一会儿,破涕为笑道:“哼,老娘谅你也不敢,你且说说,到底是啥意思?” 陈奇瑜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说,急切间,道:“这么说吧,譬如有人给送东西,我堂堂一个总督,怎么好意思伸手就拿了?你一个妇道人家就可以拿,而且还可以说我不让拿,是你被他们逼急了才拿的。 这不仅是个好意思和不好意思的问题,日后,万一出点儿什么问题,跟我也没啥关系。” 夫人“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你是让我给你担责任啊,到时候,你一推六二五,我给你去坐牢啊。” 唯恐她再翻脸,陈奇瑜忙道:“现在人家不都在这样做吗?”说着,待她寻思过了,忙着点头,才又道:“只要我没事,你即使进去了,又能呆几天,遭多大点儿罪?” 夫人道:“果真都这样,见天见你绷着个脸,还以为你不食人间烟火哪,看来,你还蛮懂的。” 陈奇瑜冷“哼”了一声,道:“之前,咱的官小,怕你惹麻烦,不告诉你,现在咱也算是一品大员了,得教教你,免得你傻乎乎的。” “哎呀喂,你现在长本事不是?”夫人嘴里说着,过来揪了他的耳朵,道:“哼,你不要说一品,就是特品,在老娘面前也得安安分分的。” 陈奇瑜一边用手扶着她的手,一边道:“放开,被下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正说着,一下人进来,道:“启禀老爷,启禀太太,李老爷、刘老爷、孙老爷家的太太现在外面侯着,说等太太一起去逛街。” 夫人松了手,奇道:“从未有交往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陈奇瑜拿起案几上的邸报,道:“都是它的功劳。” “能这么快?”夫人不敢置信地反问了一句,见陈奇瑜点了点头,又问道:“我去还是不去?” 陈奇瑜道:“去啊,不去才傻哩。去取点儿银子,跟着去。” 闻言,夫人忙去取了银子,乐呵呵地往外走。 陈奇瑜又叮嘱道:“矜持点儿,推辞一番再收,还有,收的时候,权衡着点儿,莫要给人厚此薄彼的感觉,免得得罪人。” 夫人应了声,又回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陈奇瑜目送着她走远,笑了笑,忍不住又想:“人哪,不能只一心想着捞好处,捞好处的时候,也不能忘了建功立业,可惜少有人懂这个理儿。” 自得地想着,突然意识到这一耽搁已过去了大半天的时间,忙往前厅而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奇瑜传檄会陕州 前厅是专供办公的地方,墙上挂有地图,每逢职位变动或者有重大的行动,中军都会在相关的地图上给以标注。 陈奇瑜之所以跟夫人说这么多,自然也有给中军留足时间标注的意思。 因此,进了前厅,陈奇瑜径直奔地图而来,见地图上一无所有,冷冷地看了中军一眼,不满地道:“怎么,忘了规矩?” 中军委屈地道:“太急了,各地的情况都还没有报上来。” 陈奇瑜最烦下属遇事拖拉,还要给自己找理由,闻言,怒道:“皇上在邸报上说的非常明确,让咱即刻上任,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匪患急迫,哼,他们没报,你就不会催吗?” “催?我怎么催?”中军暗自反驳着,却不敢表露出来,忙过来讨好地伺候着。 陈奇瑜发过火之后,也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但作为上司,他绝不能向下属认错。见中军如此,故作不经意地用手轻推了他一下,一个人去地图前站了,不停地端量着。 端量着,他的大脑在飞快地转着:“即刻上任是什么意思,就是马上上任。可是,连基本的匪情咱都不掌握,又怎么马上上任?怎么办呢?” 思考着,他的目光在地图上缓缓地移动着,蓦然,停在了一个点上,嘴里道:“就这儿,陕州,陕州东据崤山关连中原腹地,西接潼关、秦川扼东西交通之要道,南承两湖,北对晋地锁南北通商之咽喉,乃古来兵家必争之地。” 中军不知其意,不由怔怔地看着他。 因为有了主意,陈奇瑜心情大好,转过头来,冲中军大声道:“速快马传令,命各地将领会师陕州,告诉他们,无论他们采取什么办法,都不能晚于本总督到达的时间,本总督手里的尚方宝剑可不是吃素的。” 中军已经习惯了他的方式,领了命,又重复了一遍,待见他点了头,转身而去。 待中军去了,他又命人收拾行装,自己则去寻一些敌情通报来看。 亏得他善于收集,这方面的资料倒不少,边看着,边在地图上比划着。这是他习惯的做法,剿匪开始前,必要先在地图上做足了功课。 但这次跟以往不同,他所看到的都是之前的通报,敌情也多是他分析得来的,并不可靠。这自然也是他命各地将领会师陕州的主要原因。 他还有一个与众不同,只要开始做事,就会全身心地投入,不到做完,很难停下来。 显然地,他已不能无事可做,意识到这次跟以往的不同,他转而开始默记地形:流寇最擅长流动,若能把地形记住了,一旦有了敌情,才能迅速地做出准确地判断。 五省的地形,纵使仅流寇活跃的区域,也极为繁复,从开始默记到赶至陕州,他居然已记住了。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默想了一遍后,与地图对照,竟差不了分毫,不由大为高兴。 其实,更让他高兴的,还是各地的将领无论远近都先他而到了。 “这些人哪,还就在几天前,都跟咱平级,甚至还高于咱,如今却都要受咱调遣,这是怎样的荣耀啊!” 感叹着,他急迫起来,忍不住又想:“咱这是在干吗?这不是宣示存在吗?宣示存在有什么不对吗?若是不宣示存在,又怎么调动他们?当然了,宣示存在也是一种荣耀,这可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实。” 想着,下了马,径直来见诸将。 “他居然没休息就过来了,看来,他还是能干事的。”诸将暗想着,纷纷站起来相迎。 他原准备先讲几句树树威,再俏皮地寒暄几句,显示一下自己的亲和力,待见了诸将恭敬的样子,突觉一切都是多余的,穿过诸将自然而然形成的人墙,到中央站住了,把手中的尚方宝剑连举了三举。 诸将忙躬身齐声道:“谨遵圣命,谨遵总督大人之命。” 他自得地笑了笑,道:“皇上命奇瑜即刻上任,说明匪患紧急,就不客气了,诸位先把自己辖区内的匪患情况通报一下吧。” 诸将深受流寇拖累,一肚子苦水,巴不得向人诉诉苦,又知他干练肯办事,哪个能不讲的详尽再详尽一些? 陈奇瑜急于了解匪情,不仅不厌其烦,不时地还要插话提醒一下,待诸将讲完,已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诸将以为,他需要休息,更需要消化一下自己所听所记,会议必然要延迟到下午再开。因此,待最后一个讲完,众人均长舒了一口气,准备吃饭。 却不料,他竟把手一挥,登时有士卒抬了干粮进来。他先去拿了一块,边啃着,边道:“匪情紧急,就先委屈大家了,待匪患平息,本总督请诸位吃大餐。” “他竟这样?倒是新鲜。”纷纷想着,诸将或情愿或不情愿地去拿了,边吃着边又想:“纯粹的惺惺作态,不说别的,单就这些匪情,不要他一个门外人,就是咱也不见得就一听就明了。 唉,看来,人当真不能只看表象,只闻其名,料他也不过如此,必要逼着咱拿办法了,还是想想该怎么说吧,免得被他问起来徒遭羞辱。” 正想,听他又道:“刚才听了大家的,现在大家听我说。根据大家刚才所说,流寇乘黄河封冻逃走后,分成了两路,一路进入四川,又从四川进入陕西,从阳平关奔向巩昌。 这一路,人数似乎不多,咱们且不去管他,秦州有三边总督洪承畴洪大人在,谅他们也反不了天,待咱们腾出手来,再去收拾。” 说着,又啃了口干粮,咀嚼着,道:“最先解决另一路,这一路主要是老回回、过天星、满天星、闯塌天、混世王五大营贼兵。 他们从湖北进入四川,打下了夔州,为险要地势所阻挡,又返回湖北,兵分三路:一路进犯均州,开往河南;一路进犯郧阳,开往淅川;一路进犯金漆坪,渡过黄河后,进犯商南。 我们的策略是,四位巡抚联合讨伐,陕西的练国事驻军商南,遏止他们向西北去;郧阳的卢象升驻军房县、竹山,遏止他们西逃;河南的元默驻扎在卢氏,阻止他们逃往东北。湖广的唐晖驻军南漳,阻止他们逃向东南。 另外,我跟象升一路,杨化麟、杨世恩、周任凤、杨正芳等将军亦分路追杀贼兵。 如此,所剩流寇逃窜到山里去,我等绝不能放过他们,可令乡兵带路,进山清剿,一举荡平流寇。 当然了,战场形势千变万化,各部各营都要拿出专门人员,加强沟通联络,互通有无,彼此支援。” “他是神仙?怎地思路这般清晰?”听他说到这里,诸将疑虑尽失,纷纷暗自感叹。 陈奇瑜又道:“这便是奇瑜的歼敌之策,诸将还有异议否?” 诸将忙摇头,几乎异口同声地道:“总督大人果然不凡,如此以来,看流寇还往哪里跑?” 陈奇瑜自得地笑了笑,道:“好,既然再无异议,吃过饭之后,就各就各位,早日凯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击鼓西进再清剿 因为有了统一的指挥协调,诸将又打心眼里钦佩陈奇瑜,均肯用命,先后十多次作战,斩获贼兵首级一千七百多。 随后,于乜家沟大败贼军,斩获一千零八十多首级。不久,又于竹奚谷设伏,斩获三百多首级,追至狮子山,又斩获七百二十多首级。 杨化麟、杨世恩、周任凤、杨正芳等也各有所获,抓住了贼首闯王、翻山虎等人。 另,按计划进山清剿,副将刘迁等人搜索竹奚谷、平利的残余骑兵,追到五狼河,抓住贼首十二个人。参将贺人龙等追击流寇八天八夜到达紫阳,贼兵死去的人数多达一万余人。 崇祯闻报,大加赞赏,命兵部派人到前线慰问。 陈奇瑜大喜,盛情款待,极力巴结。送走上差后,又犒赏三军,庆功酒宴日夜不息。 另一路正是闯王髙迎祥所部,经四川进入陕西,从阳平关直奔巩昌。 其时,洪承畴赶巧在秦州。 获知朝廷命陈奇瑜总督五省军务剿匪的消息后,洪承畴暗赞朝廷终于出对了棋招之余,却又因为朝廷未征求自己的意见提拔了自己的下属而心里酸酸的。 这日,命属将讲过陈奇瑜的作为后,忍不住想:“这个陈奇瑜,虽有些门道儿,但胸无大志,哼,这才多大点儿成绩,就高兴成了这个样子?” 想着,竟隐隐地为陈奇瑜感受到了一丝危险,又想:“他毕竟曾是咱的下属,咱是不是该提醒一下他呢?咱为什么要提醒他?再说了,他已不是做延绥巡抚时的他了,咱若是多说,他必要认为咱在嫉妒他。” 想罢,心里还是觉得有啥不妥,一时间却又说不清楚,转向属将道:“你们认为玉铉怎么样?” 诸将不知其所指,但听他叫的亲热,又因陈奇瑜是从他手下走出去的人,猜必是要他们恭维一番,纷纷道:“强将手下无弱兵,陈总督终究曾是总督大人手下的人,这一出马,登时让流寇灰飞烟灭,可敬可叹哪。” 洪承畴两眼紧盯着他们,道:“你们果真这样认为?” “他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又在试探咱们?嗯,肯定是,他不常这样吗?”暗想着,诸将虽仍有些迟疑,却还是纷纷点了头。 洪承畴冷“哼”了一声,庄重地道:“我看正相反,玉铉危矣。” 诸将闻言,不由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洪承畴若有所思地道:“碰上了荒年,流民有增无减,要彻底剿灭流寇,又谈何容易?所以,该当警钟长鸣,哪里敢有丝毫的懈怠,更何况得意忘形了……” 未及说完,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总督大人,有一伙流寇正奔巩昌而来,前军请示,我部该当如何处置?” 洪承畴一愣,旋即想:“咱只管保咱的辖区无匪患,剿匪可是你陈奇瑜的事儿,你陈奇瑜不是本事大吗?咱就给你留着吧。” 想着,道:“打了旗号,赶跑他们。“ 中军心领神会,忙着去传令。 闯王髙迎祥率部到得巩昌,闻报,问道:“哪里来的官兵?” 李自成道:“洪承畴这个狗贼,不知何时来了秦州。” 闯王髙迎祥忙命打开地图来看,半晌,沉思着道:“洪承畴这个狗贼,屠杀义军无数,正该教训一下他,无奈已分兵,兵力不足,恐非其对手哪。” 说着,转向诸将,突又问道:“老回回他们到了哪里?” 张献忠不无悲观地道:“刚刚来了消息,说老回回他们五路,原本进展的还算顺利,不想朝廷突然命陈奇瑜总督五省军务,被陈奇瑜这个恶贼赶散,现不知逃到了哪里。” 闯王髙迎祥似是安慰他,又象是在安慰自己,道:“也无须悲观,只要能存活下来,就少不了反抗朝廷的义士。” 说完,逐一看了看诸将,见他们纷纷点头,继续道:“如此看来,原路折回不可能了,只能继续留在陕西,要想留在陕西,就免不了要跟洪承畴这个恶贼干一仗。” 李自成道:“也未必,如果实在不想触洪承畴这个狗贼的霉头……”说着,走到地图前,指着道:“我等不妨渡过两当,突袭占领凤县。 而后分兵两路:一路向汉中,抄小路攻城固、洋县;一路由凤县奔向宝鸡、汧阳。 攻城固、洋县的这路,届时可汇合现在平利、洵阳间的数万义军,进而向东攻占石泉、汉阴,站稳脚跟,待另一路赶过来,再战汉中、兴安,窥视商州和雒南。” 一口气说完,抬头看髙迎祥。 “自成张大了。”感叹着,髙迎祥打心眼里高兴,见李自成一脸征询地看着自己,也不说话,转头去看其他各路头领。 众人尽皆无计,纷纷点头道:“洪承畴这个狗贼,不同于一般的官兵,最好不去触他的霉头,如此的话,也只能如此了。” 消息传至陈奇瑜营中,陈奇瑜刚醒了酒,陈奇瑜不以为然地道:“人数不多,不足为虑。” 中军劝道:“自然不足为虑,但是,那些地方官的嘴就不能不虑了,这些人哪,保境安民一无是处,告黑状打小报告却是天下无敌哪。” 陈奇瑜想想也是,站起来,伸了一下懒腰,道:“这好办,还是老办法,‘赶兔子’战术。” ‘赶兔子’战术,是陈奇瑜突然想起来的一个词。中军不懂,奇怪地看着他。 陈奇瑜自得地笑了笑,不无卖弄地道:“先把退路给他们截断了,而后咱带了人从中间追杀,这难道不象在赶兔子吗?哼,刚刚的这一仗证明,这招竟是剿灭流寇的绝招。” 中军忙恭维道:“经了总督大人这一说,再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高啊,总督大人不仅善战,还会总结,必能得到皇上的夸奖推广。” 陈奇瑜最近这类话听多了,已经习惯了,闻言,只淡淡地笑了笑,道:“命令,游击唐通防守汉中,保护藩王;参将贺人龙、刘迁、夏镐扼守略阳、沔县,防止贼兵西逃。 副将杨正芳、余世任扼守襄城,防止贼兵北逃;本总督亲率副将杨化麟、柳国镇等驻扎在洋县,防止贼兵东逃。 同时,发布檄文给练国事、卢象升、元默,要求他们分别把守要害地带,截击敌人逃窜。 以上命令,接到之日,即刻执行,不得有误。” 说完,命人准备了,择日击鼓向西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义军误入车厢峡 汉中、兴安居然也顺利地拿下了! 张献忠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闯王髙迎祥,但见闯王髙迎祥虽微微含着笑,却仍不失威严,暗想:“徐以显这个狗头军师,看来还真有点儿古怪,其他的义军均作鸟兽散,独是这一路处处顺利,必是占了高闯王天生异相的光。” 想着,冷不丁地见闯王髙迎祥的白衫上沾染了灰尘,忙上前轻轻地为之抚掉了。 闯王髙迎祥正想事,好奇地看了看他,只当他关心自己,也不作他想,沉思着道:“自成的建议不错,现在汉中、兴安也拿下了,若是再拿下商州和雒南,必是另一番天地。” “又让李自成这个小子占了先,其实他的办法咱也能想得到,可咱为什么就没有先说呢?哼,咱须得尽快也领先他一次,免得被他在闯王面前落下得太远。” 盘算着,嘴上却不敢怠慢,忙献媚道:“闯王所言甚是,只要跟定了闯王,咱们指定能无往而不胜。” “他今儿这是怎么了?”猜测着,闯王髙迎祥不无责备地道:“献忠几时也学会了官府的那一套?咱们是弟兄,无需那一套的。”说完,又补充道:“官府之所以可恨,就是因为学会了这一套。” 诸位头领也觉得张献忠反常,闻言,登时一齐看了过来,目光里极为不屑。 张献忠嘴里忙应着“闯王教训的是”,脸却臊得通红,恨不得找道地缝钻进去,心里则在恨恨地骂着:“哼,没有见识的东西,咱老张讨好闯王又怎么了?” 徐以显见了,忙上前岔开话题,道:“商州和雒南,这次恐怕是拿不下来了。” 闯王髙迎祥正暗悔自己出言太过,闻言,忙道:“哦?先生何以这样说?” 徐以显道:“适才有细作传消息过来,说陈奇瑜已调动多路大军向西而来,咱们须得及早定夺。” 说着,令手下取过地图来,一一在上面点了出来。 众人围过来看罢,不由脸色大变,纷纷道:“如此的话,不要说拿下商州和雒南,咱们能不能逃过这一劫,都很难说。” 闯王不满地白了众人一眼,道:“也没有那么悲观吧?官兵之间向来不和,咱们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择一条缝钻过去,或者击溃他们其中的一路或几路,总还是有可能的。” 徐以显道:“之前还是可以的,现在不同了,他们均听命于陈奇瑜,陈奇瑜命他们拿出专人沟通联络,一路出了问题,不仅出问题的这一路要追究,相邻的也要追究,没人敢再跟过去那样。” 髙迎祥道:“陈奇瑜这个狗贼,还有这本事?”说完,竟是沉思不语。 李自成接话道:“我也听说了,陈奇瑜称自己的这套战法,叫什么‘赶兔子’战术,命人大肆宣扬哪。” 对徐以显的适时解围,张献忠自是万分感激,不料他竟又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而且引起了闯王髙迎祥及众位头领的重视,想他终究是自己的军师,免不了要觉得脸上有光。 正寻思着说几句挽回面子,见李自成竟也接话附和,更是信心大增,道:“去他娘的狗屁赶兔子’战术,哼,赶爷战术还差不多。” 众位头领虽心里恐惧,闻言,却还是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张献忠转向众人撒泼道:“笑啥笑,赶爷战术有啥不妥?”说着,自己竟也觉得不妥,忙闭了嘴。 闯王髙迎祥叹了口气,道:“果如此,当真战不得了,只有先避其锋芒了。” 众人纷纷道:“问题是,往哪儿去?这往哪儿去都是官兵哪。” 闯王髙迎祥道:“现在这等情势,纵使大罗神仙恐怕也无法预知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要能避开官兵就是。” 说到这里,转头冲向中军问道:“官兵最近的,离我们还有多远?” 中军道:“最近的也不过就三两日的路程。” 闯王髙迎祥听了,不由一惊,但为了缓解众人的压力,笑道:“这个陈奇瑜还赶兔子哩,自己倒跟疯狗似的,哼,你去乱咬吧,爷们先走了。” 说罢,率先上马而行。 行了两日,闯王髙迎祥率部自“闯王渡”渡过黄洋河,径奔安康老城,不想因破河耽误战机,陈奇瑜已在牛蹄岭和狗脊关部下重兵,不得不由毛坝迂回进攻安康老城。 正攻城,官兵援军忽至。城里的守军乘机杀出来,跟援军夹击义军。 义军慌不择路,由毛坝退入车厢峡。 陈奇瑜闻报,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为啥呢?原来,这车厢峡在平利县西约35公里的老县镇凤桥村与汉滨区县河乡交界的大山沟里,峡长约20公里,其宽不过丈余,两面奇峰突兀,怪石嶙峋,恶浪翻滚,形势险要,易入难出。 笑毕,陈奇瑜道:“哈哈,该当本总督建此大功,来人哪,从速居高临下垒石塞路,把峡谷出口给本总督死死地封住了,而后命士卒们或投石袭击,或掷以炬火焚烧,本总督要把这伙流寇活活地打死、困死、饿死、烧死,看他们还怎么出来为祸为害?” 再说髙迎祥率部进入峡谷,见了谷内情形,暗叫了声“不好”,大声道:“撤,快撤出峡谷。” 众人闻命,争先行动,无奈谷内狭窄,登时乱成了一团,动作愈慢。 偏于这时,谷口方向传过话来:“官兵居高垒石,塞了出口。” 闯王髙迎祥一惊,忙又高叫道:“大家快快散开,莫要拥挤到一起,免得官兵从山上偷袭,伤亡太大。” 话音未落,山上已有石头滚落了下来,众人躲闪不及,登时死伤无数。 众人接受了教训,忙去紧贴了崖壁避着,果然伤亡少了些。山上却又有炬火掷下来,烧了士兵的衣物,士兵四处乱窜,又引燃了其他物件,谷内登时变成了一片火海。 亏得天下起了大雨,火才总算灭了,众人不由得暗自庆幸。 然而,这庆幸未能持续得了多久,因为这峡谷内不仅没有吃的,而且这雨居然持续了二十多天,山洪暴发,峡水大涨,兵士“弓矢尽脱”,马乏草料,死亡过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君恩之计建大功 到各处看过,闯王高迎祥眼里已夹了泪,嘴里喃喃道:“怪我,都怪我,把弟兄们引入了绝路。“ 李自成已再三劝过,正寻思着该如何劝,闯王高迎祥已用手背抹了抹泪,转向他道:“大浪淘沙,剩下的这四万人,都是义军的种子,只要有他们在,大旗就不会倒,无论如何都要把他们带出去。“ 李自成摇了摇头,无奈地道:“这十几天来,自成几乎跑遍了整条峡谷,却没有发现出路,看来,这确是条入易出难的谷啊。“ 闯王高迎祥闻言,颓废地坐下,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李自成心中不忍,蓦然记起一事来,又道:“昨日,跟诸将议及,君恩有一计,未必就不可行。“ 闯王高迎祥眼睛闪了闪,道:“又说诈降是不是?咱们已用过无数次了,陈奇瑜又与别个不同,这次的人数也多,不知还管不管用?“ “管用,绝对管用。”李自成待要说话,却见顾君恩匆匆来了,远远地就嚷道。 昨日跟李自成讲过之后,顾君恩总觉得讲的还不够透彻,去寻李自成欲待再补充一下,不料李自成已陪闯王高迎祥去各部巡察,便一路寻了来,恰听见闯王在问李自成,心中一急,竟喊了出来。 闯王高迎祥和李自成都知他不是妄言之人,待他走过来,闯王高迎祥道:“君恩素来多谋,不妨讲来听听。” 顾君恩也不客套,道:“我专门了解研究过这个陈奇瑜,这个陈奇瑜表面上确跟别个当官的不同,其实背地里没有什么差别,甚至更贪婪,只是他做的更精妙些。 哼,贪婪都一样没有人性,无所谓精妙不精妙,他所谓的精妙不过是他自己认为的,那些当官的不少都知道。“ 说到这里,顾君恩顿了顿,接着道:“只要人存了贪欲,就指定守不住底线。不过,对陈奇瑜这种人来说,代价可能要大些,我粗略地估算过,每个人至少不能少于五十两银子的保证金。” 闯王高迎祥道:“不要说五十两,即便是一百两,只要能保住义军的种子也值,怕就怕这个陈奇瑜没有这个胆量拿啊。” 顾君恩不以为然道:“闯王之所以担心,那是因为没有深入地研究过陈奇瑜这种人,一个人做贼的时候,他可能比哪个都害怕,一旦身边的人都成了贼,他又会别哪个都胆大。 当然了,咱们得帮他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因为这种人通常做事都要为自己找一个理由,借以掩饰心中的害怕。 譬如,咱们诈降后,须得分散离开。待脱离危险后,再杀掉安抚官,聚起来干他娘的。” 说着,见闯王高迎祥和李自成均鼓励地看着自己,继续道:“为促使他尽快下定决心,咱们还要把他的属将和身边的人全部都变成贼,让之身陷贼窝,不信他不乖乖地跟着做贼,只是还得再加一份银两了。” 闯王高迎祥闻言,颓废立失,也不去征询李自成的意见,即道:“君恩果谋略过人,不仅调查了解详尽,判断也准确,思虑更是周到全面,从速依计而行。” 顾君恩看了看李自成,见李自成坚定地点头,忙告辞了去做。 陈奇瑜笑毕,作出部署后,因为事关重大,每天都有消息报过来。 这日,闻知义军已死亡过半,忍不住笑道:“看你们再往哪里跑?哈哈,匪患就要在本总督这里灭迹了。” 夫人不屑一顾地道:“现在还没灭呢,即便真的灭了,值得这么高兴吗?” 陈奇瑜正经地道:“这可是不世奇功,到时候啊,看皇上怎么封赏咱吧。” 夫人冷笑道:“哼,封赏?我看不见得吧,你也不想想,你这个总督是干啥的,不就是剿匪的吗?若是没有匪了,还要你这个总督白吃干饭?” 陈奇瑜想了想,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只是他们进了死胡同,难道我还要放跑他们不成?” 夫人讥笑道:“就你那胆量,再借你俩胆,你也未必敢。再说了,你又何苦非要去寻那死路?” 陈奇瑜道:“是啊,我又何苦呢?” 夫人娇嗔道:“要不怎么说你死脑筋呢,你就不会另外想想办法,既建了功,又得了实惠。” 陈奇瑜失笑道:“哪里找如此两全其美的办法?” 夫人正色地道:“招降啊,放他们一条生路,他们还不豁出去了感激你?而且,招降了,也算解除了匪患,难道就不算建功?” 陈奇瑜动怒道:“你从哪里听来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告诉你吧,这些流寇吃诈降饭都已经吃腥嘴了,你今儿放了他,他明天就会赶过来咬你。” 夫人针锋相对道:“我也告诉你吧,哼,现在恐怕也就是你,还在做着消灭人家的梦,你难道就没发现你的下属都在变吗?不仅你的下属,据说连京城里的大官都在各执己见呢。” “怪不得他们最近不仅不再跟前几天那样催着咱进剿,反而劝咱招降,京城里的大官竟也假惺惺地过问,原来如此哪。 咋办呢?得罪他们?咱可真不敢。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办?咱也不敢,皇上毕竟把权交给了咱,一旦出了问题,还不得拿咱的脑袋说事?” 暗想着,陈奇瑜左右为难,嘴上道:“你又是咋知道的?” 夫人道:“哼,你以为我跟那些娘们儿近乎,就贪图她们那三把韭菜两棵葱,这些娘们儿哪,纵使嘴再紧,她也终究不是男的,总有漏了的时候。” 陈奇瑜闻言,不再怀疑夫人所说的真实性,开始不停地左右摇摆。 夫人看透了他,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轻轻地伸到他的面前,道:“你且数数这个‘2’后面几个零?” 陈奇瑜依言去数了,六个,二百万!不由睁大了眼:“这些银子,不要说我这一辈,到我孙子那一辈也花不完哪!哪里来的?” 夫人也不答话,又递了一张纸过来。 陈奇瑜看过,居然是招降条件!再三看过,还是,而且这条件跟之前的招降没啥区别,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对官兵更有利。 “或许他们这次不是诈降,而是真的要投降,哼,怎么会呢?莫要被他们骗了。怎么就不会呢?毕竟他们进了死路,他们难道就不怕死吗?” 暗想着,陈奇瑜站起来,不停地踱着步。 夫人待要说话,陈奇瑜回身责备道:“不是告诉过你吗?关键的时候,不要说话,免得隔墙有耳。” 夫人冷不丁地咳了一声,忙捂了嘴,怕丢了似地把银票揣进怀里。 中军闻声进来道:“启禀总督大人,流寇派人来联系,欲投降,请总督大人定夺。” 陈奇瑜沉思着,猛然转头道:“定夺个屁,不是连招降条件都列好了吗,照着执行吧。” 夫人、中军,当然也包括撺掇着夫人来劝说的属将们,闻言,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闯王高迎祥、李自成等人则大喜,走过栈道后即杀了安抚官,再聚起来,攻占州县,关中一带大为震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无奈自古多慨叹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一百五十七章无奈自古多慨叹这时候,曹文诏还在等总督张宗衡的回复。 显然地,因为时间太久,曹文诏在想:“作为统兵元帅,固然是忙的,但是,纵使再忙,属将上报的应敌方案还是该看的。这毕竟是应敌方案哪,事关职责。 不是吗?洪承畴可都是这样做的,只要有了应敌方案,宁肯不吃饭不睡觉,必也要先看完。 这应该是常识,因为属将的职责就是听命,大凡有属将敢于上报应敌方案,不是防御存在明显的漏洞,就是这属将见识不凡,譬如咱。” 想到这里,曹文诏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不自觉地摇了摇头,转而又想:“或许张总督也已看过咱的方案了,不对呀,倘若他真的看过了,怎么还不找咱商讨?洪承畴可不这样,只要他还能看得过去,必要找属将讨教。” 想着,暗自自责着:“你这又想到哪儿去了?人与人都是不同的,你怎么能要求两位总督大人完全一样呢?或许张总督竟跟咱的想法暗合,无需问就心领神会,已经按咱的想法执行了呢。 不可能呀,那样的话,咱怎么会听不见动静?指定没有。若真没有,那一定是他太忙,一时间顾不上。” 想着,曹文诏心里竟轻松了些,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曹鼎蛟道:“叔父大人何苦如此,直接去问问张总督不就是了。” 曹文耀附和道:“是啊,反正都是为皇上尽忠,何必要如此生分?” 曹文诏闻言,蓦然又记起元默来:“难道张总督居然会跟他一样?”一惊,努力地否定着自己,嘴上道:“他指定是很忙的。” “这下,更得忙了。”曹变蛟从外面进来,接了话,径直走到地图前,指着道:“几天前,西去征伐察哈尔的通奴兵,突然进入大同境内,攻占了得胜堡,参将李全自杀身亡,随后又围攻怀仁县以及井坪堡、应州等地。” 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招降了孔有德之后,皇太极一方面命工匠加紧制造火器,一方面命降将讲解明军的编制和练兵模式,去粗存精,改革练兵方式。 自觉兵强马壮后,皇太极率部亲征察哈尔。察哈尔部原就心存恐惧,又连吃败仗,不得不俯首称臣。皇太极大喜,令班师回朝。 行至边境,多尔衮道:“闻听明朝流寇四处作乱,明朝小皇上调了不少的边将去进剿流寇,其边防必然松弛,咱们是不是试他一试?” 皇太极正想这事,心里已自有了主意,闻言,道:“正有此意,不知诸将有啥意见?” 诸将齐声道:“但凭大汗吩咐。” 皇太极道:“好,兵贵神速,马上袭占得胜堡。袭占得胜堡后,原地等候两日,若明军无异动,分兵围攻怀仁县以及井坪堡、应州等地,乘机夺取灵丘以及其他屯兵的城堡。” 曹文诏看着地图,居然已猜透了皇太极的意思,看了看曹变蛟,道:“张总督怎么安排?” 曹变蛟冷“哼”了一声,道:“他?还能怎么安排,命我等坚守怀仁县以及井坪堡、应州等地呗。” 曹鼎蛟急道:“他这不是胡乱安排吗?叔父大人刚来大同就预知了今日,并提出了应变之策,他怎么可以置若罔闻呢?” 曹变蛟道:“谁说不是呢,罢了,我去找他去。”说着,竟已往外走。 曹文耀看了看曹文诏,但见他摇了摇头,厉声道:“哪里去,还不快给我回来?” 曹变蛟不服道:“不知敌情无法应对,倒也情由可原,如今啥都清清楚楚,他为什么还要这样?我去找他有啥不对吗?” 曹文诏道:“没啥不对,但没用。” 曹鼎蛟道:“咱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通奴兵为所欲为吧,如果不去找他,不如你们两个在这里佯装坚守,我和变蛟悄悄杀出去,也可少损失些。” 曹文诏心里动了动,却还是叹了口气,变色道:“通奴兵发展迅速,又刚刚征服了察哈尔部,士气正旺,岂是你们两个所能阻挡的? 还有,没有将令私自出兵,难道你俩不知是啥罪过吗?唉,我料定此次我们必然要败,为了诿过,他必然要找替罪羊,你们两个如此岂不正好撞到他的枪口上?” 两个顿了顿脚,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咋办呢?” 曹文耀道:“两个小畜生,急啥急,乖乖听你叔父的。” 两个闻言,一齐转头看着曹文诏。 曹文诏终于下定了决心,道:“依命而行吧。” 两个心不甘,还要再说,中军进来道:“启禀将军,总督大人有令,命我部从速移兵镇城,准备跟通奴兵决战。” 这两个大喜,曹文诏却问道:“围解了吗?” 中军点了点头,道:“通奴兵突然一下子撤了。” 曹文诏“哦”了一声,又道:“既如此的话,灵丘以及其他屯兵的城堡是不是都失了?” 中军奇道:“将军又是如何知道的?” 曹文诏没有接中军的话,自顾叹道:“这时候再出击,已经太晚了,哼,人家目的已经达到,哪里还会再跟你决战?” 感叹着,转向曹鼎蛟、曹变蛟道:“你们两个不是着急吗?这下有将令了,快去追赶通奴兵吧,指不定还能捡几个歪瓜裂枣。” 说着,已在往外走。 曹鼎蛟、曹变蛟两个稍愣了愣,一齐跟了来。 这日,到得镇城,见其他各路军居然还没有到,曹文诏忍不住感叹道:“追击居然也这么慢腾腾地,还妄言什么决战?” 叹声未息,通奴兵已从四面杀出。 曹文诏自是不知,张宗衡有个怪癖,便是属将接到将令后,必须要亲自跑到他的面前再聆听一下教诲。见曹文诏如此不懂规矩,故意让之孤军冒进,以示惩戒。 皇太极见了,哪肯放过此等良机,预设了伏兵等着。 曹文诏不意如此,忙率部迎战,无奈势单力孤,一路败了下来。 张宗衡巴不得如此,却又觉得实在太过,忙指挥大军迎了上去。 后金军无心纠缠,勉强抵挡了一阵,依计划后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为饰己过苦盘算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一百五十八章为饰己过苦盘算作出招抚的决定后,陈奇瑜再去想诸将虽尽力却无法掩饰的喜色,忍不住想笑。然而,未及笑出来,已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泛上来,说不清道不明,又挥之不去。 因此,陈奇瑜居然莫名其妙地,又想到了那二百万两银子:“白花花的,足以垒一栋房子,若是睡到里面……” 他想寻一个好词来形容自己的惬意,恐惧却不合时宜地闯进来,迅速地蔓延了开来。 “他妈的,怎么会这样?”陈奇瑜暗自恶狠狠地骂着。 显然地,骂是无用的。一连几天,陈奇瑜再也无法自抑,吞吞吐吐地向夫人讲了。 夫人听了,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蓦然作色道:“你他妈的就是块烂泥巴,扶不上墙的。” 陈奇瑜愣了愣,心里竟受用了不少,盼着她继续骂下去,她却住了嘴,过来坐到他腿上,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她恨陈奇瑜心里藏不住事,一怒之下骂了他,唯恐他发火,哪敢不快些过来讨好。 每当此时,他总会忍不住低头来吻她。她自然会毫不客气地抓住机会,略施手段,陈奇瑜再大的火都会烟消云散。 事实却是,陈奇瑜突然推开了她,怔怔地道:“你再骂几句吧。” “他这是怎么了?犯了魔怔了,居然找人骂?”猜测着,夫人奇怪地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陈奇瑜迫不及待了,执拗地又道:“快啊,你再骂几句。” 夫人这才回过神来,待要开口,却见中军匆匆进来,一脸的急色,忙掩了嘴。 陈奇瑜已问道:“是不是流寇既降复叛了?” 中军好奇地看了看他,道了声“是”,还要再说,已见陈奇瑜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退出去,识趣地躬身而出。 待中军退出去,夫人见陈奇瑜仍呆呆地,不无责备地道:“你怎么可以不作指示就让他走了呢?” 陈奇瑜颓废地道:“原就不该这么做的,还作啥指示,等死吧。” 夫人冷笑道:“等死?为啥?凭啥?你不会傻到把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的程度吧?” 陈奇瑜一怔,登时一身冷汗,人也清醒了过来,问道:“难道还有破解之法?” 夫人道:“皇上不是说让你剿匪吗?你把他们全都杀死了是剿匪,难道你招抚了他们就不算剿匪?皇上可从没说过要你把他们全部杀死,不是吗?” 说着,见陈奇瑜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接着道:“要不是你的战术好,又怎么可能把他们赶进车厢峡?从这一点儿来看,你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陈奇瑜道:“话虽这么说,毕竟是咱最终做出了决策,哼,必会有人把责任推到咱的身上。” 夫人道:“既然知道有人要推责任,为什么咱就不能先推责任?人都犯先入为主的毛病而不自觉,皇上也是人,难道他就不会犯?” 陈奇瑜道:“皇上至高无上,更容易犯,而且一旦犯起来,就能要人的命。” 夫人道:“既如此,咱就没有责任了。”说着,见陈奇瑜两眼紧盯着自己,知他要自己说下去,又道:“刚才已经说了,这事的决策是没错的,既然决策没错,那就是落实的问题了。 而你是干啥的?做决策的啊,皇上总不能要求你凡事都自己去做吧?所以,咱没有错。” 陈奇瑜道:“即便咱没有错,这事总还是要追究的,肯定也得有人去担责任。” 夫人道:“那是当然了,不过,跟咱太过紧密的人决不能让之去担责任,万一到时候他乱咬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最好找一些无关紧要的,又没有后台的,按上啥罪名就是啥罪名。” 陈奇瑜道:“不过,这事太大了,担责任的人少了,恐怕都不行。” 夫人道:“大的俺不懂,就说些家长里短吧,一旦遇上了事,不都在往外推吗?实在推不了了,就索性多牵连一些人,不仅法不责众,有幸碰上有后台的,指不定还帮着把事给化了呢。” 陈奇瑜闻言,顺着她的思路去想,竟大有收获,却仍觉得不能够自圆其说。正急,她又道:“还有那些言官,最能胡说八道,须得提防。” 陈奇瑜接话道:“是啊,所以,咱们跟那些言官若即若离,既不太过亲密,也不拒之门外,他们没有理由害咱。” 夫人又道:“虽说大个的,往往背后都有后台,但似这等大事,也不能只找些小个的,偶尔地也要牵扯一两位大个的,不然,事终究难平。” 说着,见陈奇瑜仍紧锁眉头,道:“反正,大的原则就这些,你不妨去中军送过来的那些通报里找找灵感。” “对啊。”陈奇瑜暗叫了一声,猛地一拍额头,转身去看那些通报。 未及看完,已在想:“招降的策略是没错的,要说有错,只能怪有人破坏了招安的事局。这些人都是谁呢?首先就是那些安抚官,不按咱的命令行事,激怒了原本已经投降的流寇。 反正这些人都已经被杀死,如此说附和逻辑,又死无对证,应该能够自圆其说。 但凭死人显然还不行,须得有活着的,活着的又选谁呢?对了,就选凤翔乡官孙鹏和宝鸡知县李嘉彦。 凤翔乡官孙鹏闻得流寇想骗开城门,反骗他们说用绳索拉他们上去,杀死了先上去的三十六个人,其余的贼寇一哄而走。 宝鸡知县李嘉彦更不得了,见流寇进犯宝鸡,竟率官民一齐上阵,大败流寇。 要这两个去担责,无论如何都有点儿冤,但没用办法了,也只有这两个跟流寇斗过。既要做假,就得把假作真。” 拿定了主意,陈奇瑜的思路顺畅起来:“破坏招抚的人找出来了,接下来就该是拦截不力的人了。拦截不力的,也就只有陕西、郧阳、湖广、河南、山西的五位巡抚了,这五个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选谁呢? 自然只能选陕西巡抚练国事,不仅因为这事发生在陕西,而且这个练国事受杨鹤牵连,正戴罪办事,皇上更容易相信。” 想罢,忙去写了,命中军快马上奏朝廷后,竟是浑身轻松。 恰于这时,夫人已亲自端了饭菜上来。 陈奇瑜记起,自己已多日未正经地吃过饭了,饿得正慌,忙去吃了。又见夫人一脸妩媚,搂了她,却忍不住问道:“你这些古怪的办法都是跟谁学的?” 夫人道:“跟谁学的?除了你,还能有谁?不过,咱又加了些自己的思考,还有,跟那些官太太们交往也有不少感触。” 陈奇瑜“哦”了一声,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夫人急迫起来,猛地骑到了他的身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言官朝堂掀风波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一百五十九章言官朝堂掀风波获知义军被困车厢峡的消息后,崇祯的眼前一下子明朗起来,仿佛所有的困难都已不再是困难。再加之朝臣们争相朝贺恭维,崇祯不觉有点儿轻飘飘的。 这日,崇祯冷不丁地又记了起来,由衷地道:“用人是至关重要的,朕用对了陈奇瑜,方才建此大功。事实如此哪,自打陈奇瑜总督五省军务,朕的耳边就经常有捷报传来。” 说着,转向张凤翼又道:“尔等有举荐之功,该赏。哦,对了,两个多月过去了,那些流寇就是饿也该饿死了,咱们的陈大总督怎么还没有好消息传过来?” 张凤翼已得到了消息,他在想:“虽然咱再三强调陈奇瑜是大家共同举荐的,但皇上还是认定是咱举荐的。按照皇上一惯的做派,被举荐人一旦出了问题,举荐人都是要受牵连的。 咱须得帮帮他,没办法,帮他其实就是在帮自己。可是,咋帮呢?还能咋帮,帮他把这事圆过去再说。” 正想,听崇祯问及,忙上前道:“臣进宫之前刚刚得到消息,流寇逃走了。” 崇祯大失所望道:“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都怪陈奇瑜呗。咱当然不能这样说,又该咋说呢?”快速地转着念头,张凤翼蓦然记起陈奇瑜的奏疏来:“这奏疏,他肯定专门研究过,咱不妨直接交上去,也免得咱说多了受其牵连。” 拿定了主意,张凤翼忙从袖里取出陈奇瑜的奏疏来,交给太监,由太监转呈给崇祯。 崇祯看罢,大怒道:“陈奇瑜虽说为流寇所骗,决策倒是没错的,要怪也只能怪那些安抚官,居然利令智昏,激怒流寇,坏了招抚大计,被流寇杀了也活该。 宝鸡知县李嘉彦、凤翔乡官孙鹏以及一干乡绅,都无视招抚令,逼得流寇再反,都是祸害,都该死。 更气人的,还是练国事,作为陕西巡抚,奇瑜三令五申让之围堵拦截,他竟然任由流寇作乱,朕岂能容他?就遣戍广西吧。” 说完,崇祯的胸膛仍在起伏不停。 张凤翼却暗自长舒了一口气:“这个陈奇瑜,也还算有些见识,居然就能让皇上信了他!唉,看来,这一关算是过了。” 正庆幸,给事中顾国宝上前道:“臣对这事还有异议。” 崇祯余怒难消,道:“有异议只管说,不管是谁,只要他敢坏朕的大事,朕绝不轻饶。” 张凤翼及诸朝臣巴不得息事宁人,正寻思着该怎么劝崇祯散朝,不想这个顾国宝竟又站了出来,心里厌恶,纷纷怒视着他。 “你们合着伙做下了不干净之事,总想着相互隐瞒,欺骗皇上,咱为官清正,又怕你等作甚?哼,你们越想着安稳,咱就偏不让你们安稳。” 想着,顾国宝道:“这事虽有属将属官无视将令的问题,陈奇瑜作为五省军务总督,难道就一点儿责任没有?” 崇祯道:“陈奇瑜已主动承担了责任,请求戴罪办事,朕准备允了他。” 顾国宝道:“戴罪办事?陈奇瑜贻误封疆大事,处理起来,哪能如此轻描淡写?果这样的话,今后都跟着学,那还了得?” 说着,看了看崇祯及朝臣们,见他们都在看着自己,居然激动起来,道:“问题发生后,作为总督,首先应该想到的就是该担责该如何去补救,陈奇瑜怎么做呢?似乎不关他的事了,这正常吗? 还有,他明令部队停止行动,却又怪人家不围堵拦截,你有明令在先,人家还怎么拦截? 话又说回来了,流寇有四万多人,官兵只有两万,能拦得住吗?即便能拦得住,或者流寇没有既降复叛,地方上又怎么安排这么多人?” 朝臣们看着他,其实在想:“他妈的这些言官真的多事,没有事也能让他们搞出事来,唉,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想的,难道他们就跟常人不一样? 屁,真给了他们权力,他们比谁都贪婪,看看他们那眼睛吧,见了好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似的。” 暗骂着,心已紧紧地揪了起来:“坏了,今天这事看来难了了,唉,都怪咱见陈奇瑜风头劲,沾上了他,可千万不要牵出咱来……” 崇祯则在想:“他跟陈奇瑜并无关联,彼此间也没啥仇恨,他的话应该是可信的。是啊,日后如果都跟着学,朕这个皇上还咋做?……” 显然地,各方还在想着,顾国宝的话已经讲完了,朝臣们纷纷惴惴不安地看着崇祯。 崇祯白了他们一眼:“哼,你们以为朕不知道你们的心思?哼,朕且留着你们还有用,待朕从容了,一个也不轻饶。”待要说话,却见御史傅永淳又站了出来,道:“臣也有话说。” 朝臣们不知他又要说啥,免不了愈发害怕。 崇祯却在想:“有话就说吧,正好震震他们,这些人哪,不经常震震他们,尾巴都要翘上天去了。” 想着,道:“说。” 傅永淳道:“臣也要弹劾陈奇瑜,这个陈奇瑜经常向皇上虚报斩敌人数,以骗取朝廷的奖赏,譬如解陇州之围时。” 崇祯“哦”了一声,其他的言官已纷纷附和道:“臣等复议。” 崇祯索性等他们说完,才道:“看来,戴罪办事果不能抵陈奇瑜之过,这样吧,罢官除名,锦衣卫将之锁拿归案,查明之后,充军边疆。” 张凤翼等见没有牵连到自己,未及松口气,听崇祯又道了声“还有一件事也当弄清楚”,心不由又紧了起来。 崇祯稍顿了顿,才又道:“通奴进犯那件事该当咋处?” 张凤翼见他转了话题,知这事算了了,放了心,忙上前道:“他们虽也有败绩,却终究还是赶跑了通奴兵。” 崇祯道:“哼,赶跑了?怕是通奴兵抢掠够了,自己撤兵的吧?” 张凤翼闻言,胆怯去看崇祯,但见他一脸的冷,低了头,不敢再吱声。 崇祯主意已定,显然无需任何人再说,接着道:“朕不能容忍恣意胡为者,朕决定,将总督张宗衡、巡抚胡沾恩及曹文诏三人充军到边地的卫所,以儆效尤。” 话音刚落,即将赴任山西巡抚的吴生生道:“大同有败绩,理该处罚,但曹文诏非主帅,臣恳请皇上念在他还算知兵善战,剿匪颇多建树的份上,允其戴罪立功,随臣去山西。” 崇祯沉思着,转向张凤翼道:“兵部的意见呢?” 张凤翼终于逃过了一劫,心安了,忙道:“吴巡抚所言不错,曹文诏于剿匪果颇多建树,不妨就让他做援剿总兵,去河南,河南的贼势猖獗。” 崇祯道:“好,就依你所言。” 吴生生不满地看了一眼张凤翼,急道:“臣恳请皇上,还是让曹文诏先去山西,平定了山西的流寇,再去河南不迟。” 崇祯看了他一眼,道:“吴爱卿忠心视事,精神可嘉,不过,也得多点儿大局观念。” 吴生生无奈而退。 崇祯笑了笑,又道:“要论大局观念,没人比得了三边总督洪承畴,这样吧,陈奇瑜的空缺,就由洪承畴多辛苦,暂领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落幕表演多凄惨 陈奇瑜猛地推开夫人,站了起来。 夫人刚刚来了兴头,恼道:“你这又是犯的哪门子神经?” 陈奇瑜道:“我还是觉得不妥。” 夫人道:“奏疏都已经上了,还能有啥不妥的?” 陈奇瑜道:“咱这奏疏,皇上指定能信,就怕有人打岔哪,风闻皇上固执起来能要了人命,一旦松下来,却又全没主见,人说啥就是个啥,若是赶巧碰上他松下来,岂不是大大的不妙?” 夫人道:“那就得看命了,命不好的话,不就得认命?” 陈奇瑜道:“好不容易混到了今天,我又怎么能甘心?” 夫人道:“那还能有啥法子?” 陈奇瑜道:“堵住他们的嘴,不让他们打岔啊。” 夫人道:“这可就难了,京城里有那么多当官的,咱哪能堵得过来?” 陈奇瑜道:“不用人人都去赌的,他们跟下面一样的,都是分派分系的,堵住了领头的,不就堵住了一大片吗?” 夫人道:“倒是个办法,只是咱们怎么能分得清?不要说京城里的官,即便咱们这里,也难分得清的。” 陈奇瑜道:“猜呗,大不了多分几派就是。”说着,已努力地去想,边想边列着名单。一会儿,便已列了个上百人的名单。 夫人看过,吃惊地道:“怎么这么多?” 陈奇瑜道:“这还不包括那些言官呢,若是加上了他们,恐怕还得多。” 夫人道:“为什么不加上他们?” 陈奇瑜道:“这些言官最不好相与,你若这个时候去求他,他反倒会认为咱们有问题。” 夫人“哦”了一声,道:“那些京城里的官都胃口大,如此的话,咱们得来的这点儿银子岂不都孝敬他们了?” 陈奇瑜唯恐她不愿,过来抱了她,亲了一口,道:“怎么,心疼了?” 夫人道:“换作了你,你就不心疼?好不容易弄来,转眼就没了,热乎气还没散哩。”说着,从怀里摸出那张银票,依依不舍地塞了过去。 陈奇瑜不想她竟会如此大气,待要说话,她又道:“算了,不要说了,我就知道你要说,嗯,只要保住了命保住了官位,还能缺得了银子?事实如此嘛。” 陈奇瑜闻言,忙命亲信从速进京打点。 顾国宝等,正是探知了这一消息,才非要翻他的船。 陈奇瑜自然不会知道,待亲信进京后,才总算安了心。说是安心,其实,陈奇瑜无一日不在担心,只不过每当担心的时候,他自觉有了劝说自己的理由。 这日,因为做了一宿的美梦,早晨刚醒来又有喜鹊在窗前“唧唧喳喳”地叫,陈奇瑜心情大好,记起已许久没跟夫人行鱼水之欢了,忙抱了还在酣睡的夫人。 夫人懂他的意思,极力迎合着他。 他的脑子里却突然又冒上些古怪的念头来,再无心思,颓废地坐了起来。 偏于这时,一队官兵闯了进来。 陈奇瑜一愣,待要发火,却见这队官兵并非自己的亲兵,正奇怪,这队官兵已过来绑了他们夫妻两个。 陈奇瑜登时跟做梦似地,直到领头的官兵宣罢了圣旨,他仍在悄悄地问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夫人用自己的脑袋猛地撞了他一下,他吃了疼,这才清醒过来,脸立时失了颜色。 比之他,张宗衡、胡沾恩两个竟洒脱了些,被抓时,一个刚围猎回来,一个由小妾陪着在听戏,而且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道:“打败仗的,是他曹文诏,我无罪,凭啥抓我?” 再说曹文诏,见大队人马总算上来了,赌气呆在原地不动。 张宗衡装模作样地率部追赶了一阵子,转回来,不无讥笑地道:“怎么,骁勇过人的曹将军居然被吓傻了?” 曹文诏不由打了一个机灵,仿佛又看明白了不少事,也不去搭理他,只管自己在想着。 张宗衡讨了没趣,心生怨恨,道:“哼,记住,在大同,咱老张才是总督,作为属将,听话永远都是第一位的,告诉你,我会如实向朝廷奏报的。” 曹文诏冷“哼”了一声,纵马回营,径直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曹文诏想顺着刚才的思路再理理,却不料大脑里竟空空如也,紧接着周身忽冷忽热起来,人也懒得动。 亏得侄儿曹变蛟及时发现,请了大夫,几服药下去,才总算好了起来,忍不住沮丧地想:”我就弄不明白了,我曹文诏赤胆忠心,为什么就不招上司的喜欢?” 正想,曹文耀叹了口气道:“两个孩子说的没错,有些事,咱们还是该向皇上讲明白的,不然,再这么下去,咱们迟早要死在姓张的手里。” 曹文诏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曹文耀急道:“你这既点头又摇头的,到底是个啥意思嘛?” 曹文诏道:“点头是认可你的说法,摇头表示我不想改变自己做人的原则。人哪,总得有自己的原则,这些原则轻易不能改变,否则,自己就不是自己了。果真那样的话,你想想有多可怕。” 曹文耀道:“可怕没感觉得到,就是莫名其妙。” 曹文诏知他带了情绪,懒得再跟他说,恰见曹变蛟兴冲冲地进来,问道:“是不是朝廷那边有消息了,而且对咱还较为有利?” 曹变蛟“嗯”了一声,忙着去喝了口水,才又道:“皇上亲自定夺了,张宗衡、胡沾恩两个被逮治充军,叔父大人做援剿总兵,去河南。 据说皇上受了张宗衡的蒙蔽,原也想惩治叔父大人,亏得即将赴任的山西巡抚吴生生仗义执言,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曹文诏“哦”了一声,沉思着道:“都说下属需要不定期地孝敬上司,这个吴大人,咱从未孝敬过,甚至未谋过面,竟是一次次地帮咱。看来,传言非真呢。” 感叹毕,又道:“皇上也英明,我注意到了,现时的河南太乱了。” 曹文耀、曹变蛟一齐道:“是啊,流寇据说都在往河南集中,又怎么会不乱呢?” 曹鼎蛟进来道:“可是,吴大人托人捎信来,要叔父大人务必去山西,说他刚做了山西巡抚,叔父须得帮帮他。” 曹变蛟道:“这可如何是好?这跟皇上的要求有差距啊。” 曹文诏豁然开朗道:“皇上的圣旨是不能违背的,但怎么去河南就是咱的权力了,咱不妨绕道太原,顺便帮一把恩人,又能怎样?” 曹文耀等一齐称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星火燎原之势劲 消息传开,百官震动。 因为验证了自己一个憋在心里不敢说出口的猜测,洪承畴虽如愿兼任了五省军务总督,却还是高兴不起来。 他看了一眼正在等着自己说话的诸将,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果不出洪某所料,诸位还是引以为戒吧。” “他在秦州的时候,就曾预料到了陈奇瑜的今日,果神人哪。”诸将暗自感叹着,静待他说下去,企图有所收获。 洪承畴却已走到了地图前,指向关中,道:“流寇既降复叛后,一路骚扰,现多已流向了关中。 关中南倚秦岭山脉,渭河从中穿过,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四面都有天然地形屏障,易守难攻,古来就有“四塞之国”和“金城千里”的说法,“天府之国”的称谓比之成都又早了好多年,绝不能让他们在那里站稳脚跟。 另外,山西的流寇首领高加计已被歼灭,经湖北进入四川的流寇,被陈奇瑜消灭了一部分,余部多逃入了河南。 诸位都知道,自古得中原者得天下。如果能在陕、晋两省将流寇剿灭,还有可能把战争控制在局部地区。 一旦让之入了中原,南可以入楚,顺长江可以东指明皇室的龙兴之地——安徽凤阳,往北可以骚扰冀中平原,往西可以图川,或者回到诸首领的老家陕西。 所以哪,诸位肩上的担子沉重哪,又怎敢有丝毫的沾沾自喜和懈怠呢?” 说完,竟是唏嘘叹息不已。 正叹息,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总督大人,西宁发生兵变,请总督大人从速定夺。” 洪承畴一愣,旋即道:“西宁右通海藏,左引甘凉,扼控边陲,卫屏中原,历来乃兵家必争之地,这样吧,贺人龙、张天礼率部继续按计划东进剿匪,洪某且先去平定西宁兵变,待洪某回来,再聚歼流寇。” 义军却无不欢欣鼓舞,争相传递:“陈奇瑜这个刽子手终于自食恶果,充军戍边去了!” 闯王髙迎祥道:“陈奇瑜罪有应得,恶有恶报,果值得祝贺。” 说着,话锋一转,又道:“据密报,朝廷命洪承畴兼任五省军务总督,这个洪承畴也不是个善茬,我等还是该早有防备。” 张献忠接话道:“闯王担心的有道理,但这个洪承畴接任总得需要时间,思路跟陈奇瑜也不同,接任之后,还得重新调动部属军队,这都需要时间,咱们正好抓住这些空挡,迅速地调整发展自己。” 刚说完,李自成进来道:“天赐机会,西宁发生兵变,洪承畴已亲自赶去西宁了。” 闯王髙迎祥“哦”了一声,忙走到地图前,端量着。 李自成、张献忠等见了,忙跟了过来。 闯王髙迎祥用右手食指,在地图上用画了一个圈儿,信心十足地道:“洪承畴既去西宁,必无暇东顾,巩昌、平凉、临洮、风翔诸府数十州县,岂不都成了咱们的活动区域? 这可是不小的一片,咱们尽可以可了劲儿地发展自己。哼,待咱壮大了,又惧他洪承畴作甚?到时候,咱们还可以再克固原,围陇州。” 张献忠不无担心地道:“据线报,洪承畴已上疏朝廷,拟调外省的军队进来,看来,他铁了心要消灭咱们。” 闯王髙迎祥“哦”了一声,道:“这可是个新消息,献忠可不能忽视,随时都得注意,以便于咱们及早应对。” 张献忠应了声“我会的。”,又道:“听说西宁兵变的规模并不大,洪承畴去了,恐怕用不了多少日子即可平定,他必会卷土东来,我等又该当如何?” 李自成道:“其实,只要应对得当,洪承畴又有啥可怕的呢?而要应对得当,咱们首先得克服恐惧心理。” 闯王髙迎祥道:“所言甚是,人只有心理上没有负担了,才有可能思虑周全,只要思虑周全了,就不难想出办法来。” 说着,已又去看地图。 李自成闻言,突然眼前灵光一闪,指着地图道:“真到了那时,咱们尽可以退入终南山,哼,只要咱们进了山,洪承畴有天大的本领,又能拿咱怎样? 而后择机东出,破东州、灵宝、汜水、荥阳。若遇官兵阻拦,要战则战,不战则移师梅山、溱水问,分兵拔下蔡,占汝宁……” 未及说完,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闯王和两位闯将,贺人龙、张天礼率部来攻,请速定夺。” 李自成一愣,转向田见秀道:“我给贺人龙的信没有送到?” 田见秀道:“送到了,可惜你的这个老乡死心塌地要做朝廷的帮凶,居然杀了送信的人,还把之挂到了城门上,见你忙,还没来得及禀报。” 李自成闻言,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不识趣。” 闯王髙迎祥曾听李自成说起过这事,笑道:“朝廷之所以为朝廷,正是因为有这些忠贞之士,没办法,既然人家已经打上门来了,应战吧。” 李自成冷“哼”了一声,冲田见秀等招了招手,转身而出。 待其走了,张献忠转向闯王髙迎祥,别有深意地道:“免得自成对自己的老乡下不去狠手,俺老张也去帮帮他?” 闯王髙迎祥最烦的就是他说话的这种腔调,心里极为不屑,却强自忍着,道:“兄弟之间,最难弄可贵的就是信任,去吧。” 贺人龙、张天礼已率部进入山谷,见两边山势怪异,张天礼忍不住道:“我等须得当心,免得中了流寇埋伏。” 贺人龙不以为然地道:“流寇哪有这等见识?我等不伏击他们就不错了,他们又哪会想到要伏击咱们?即便想到了,他们又怎么敢?” 说着,见张天礼一副不尽信的模样,又道:“哼,那个李自成居然打着老乡的旗号,想劝我造反?要不是已经穷途末路,他敢想这样的招儿?” 正说着,前后各有一路军拦住了去路,忙与张天礼分头应战。 拦路的正是李自成和张献忠。 李自成心里憋了一口气,出手哪里还肯容情?张献忠存心要跟李自成一争高下,哪里肯有丝毫相让? 贺人龙、张天礼不想他们刚刚逃生就有如此战力,一会儿即败下阵来,从小路逃走。 贺人龙、张天礼所部既溃,髙迎祥率部乘势发展,义军迅速发展到20万人,克固原,杀了固原道陆梦龙,围了陇州,眼瞅着已有四十余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承畴强势剿义军 西宁兵变竟又是因上官克扣军饷所致! 因为挂念剿匪事务,洪承畴不想多耽搁,了解真相后,即严惩了肇事者。叛兵获知,纷纷缴械投降。洪承畴又杀了带头的,晓谕全城,布告安民。 纵使如此,待一切处置停当,已近两月。 洪承畴终于腾出心来,问过剿匪情况,大惊,匆忙东返。途中,即快马命总兵贺人龙、左光先出兵夹击围攻陇州的义军。 贺人龙吃了败仗,静待洪承畴责罚,不想洪承畴不仅毫无责备之意,反而快马命他出兵,心存感激,哪能不豁出了命去? 左光先(1580——1659),字述之,一字罗生,号三山,南直隶安庆府桐城县(今安徽省安庆市桐城市)人,乃东林党党魁左光斗四弟。左光先一向雷厉风行,接命,知军情紧急,忙提兵前来。 闯王髙迎祥闻报,无奈地道:“撤吧。” 张献忠不甘心地道:“陇州眼瞅着就要破了,此时撤去,岂不可惜?倒不如再阻击几日,破了陇州再去不迟。” 闯王髙迎祥摇头道:“我等能有今天的成绩,完全是侥幸借了洪承畴无暇东顾之机,不可再而三哪。” 张献忠还欲再说,却见李自成所部已整装待发,明知故问道:“走?往哪走?” 李自成之所以这样,除了依令而行,还要故意气张献忠:“这个黄虎子,最喜欢投机,哼,偷鸡不成迟早要你蚀把米。” 正想,闯王髙迎祥已笑道:“不是早就定了吗?按自成当日所说的行动。” 李自成闻言,滑稽地冲张献忠扮了一个鬼脸。 张献忠愈气,冷“哼”了一声,忙着去准备,心里却在想:“你小子就得意吧,待哪天你把大家带进了绝路,看你还怎么嘚瑟?” 想着,突又觉得不对,再想:“哼,要进绝路,也是你小子进,我们是坚决不进的。” 想归想,事实却是,沿着李自成所说的路线行动,义军一路进展顺利,破了荥阳后,又绕过左良玉所部,分兵分兵拔下蔡,烧了汝宁。 这自然得益于李自成的一个习惯,每到一地,除非情不得已,必要属将先研究周遭的形势,确定好随后的行动路线,以免慌乱中误走错路,徒遭损失。 闯王髙迎祥肯信他,自是知道他的这一习惯。张献忠却不知,只道他料事如神,免不了又妒又恨,暗自发誓要胜过他。 再说洪承畴,见贺人龙、左光先两路夹击又让义军走脱,大怒,亲率主力出潼关,直奔河南信阳。 其时,曾在山东督军平息孔有德叛乱的朱大典及诸将,均已奉命先期赶至信阳。 洪承畴见过他们之后,没有多少客套,径直道:“劳驾各位都来了,但没有办法,河南现已匪患成灾了。” 说着,自觉太过严肃,笑道:“若不是这样,大家天南地北,也难得一见,从这个角度讲,这倒不失为一件好事了,啊哈哈,哈哈。” 诸将见他滑稽,又先笑了,不由哄堂大笑。 洪承畴见气氛终于活了起来,心里高兴,待大家笑毕,才又正色地道:“什么形势呢?从车厢峡逃生的流寇试图在关中谋求发展,因为害怕围剿,兵分三路:一路向庆阳进攻,一路挺进郧阳,另外一路出关后挺进河南。 挺进河南的军队又分为三路,与原先进入河南的流寇遥相呼应,近日,多处郡邑吃紧告急,还有流寇流窜至汝宁一带,烧了汝宁。” 说到这里,洪承畴稍顿了顿,让诸将充分地感受形势的严峻。 显然地,诸将果在按他所说的在想事,脸色开始凝重起来。 洪承畴继续道:“为什么会这样呢?原因有二:其一,战术不当。哼,还说什么‘赶兔子’战术。‘赶兔子’战术好不好,我说好,但是不够稳准狠,没有能够把他们赶尽杀绝。我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原因,但是咱们不能总赶兔子,要知道,朝廷必须因此付出巨大的军费。 其二,督抚不合,甚至跟将军们三心二意,坐失良机。譬如河南,正因此,给了流寇以喘息的机会,更有甚者,借机收留很多投降过来的将领以便扩张自己的势力,渐露骄横自恣端倪,不服征调,坐甲自保,根本不能怎么损伤敌人。 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些原因,譬如流寇每个兵营有几万士兵,士兵们轮番出击作战,军粮供应充足;官军兵少,设防又多,粮饷供应跟不上来。农民军骑马前进,一天一夜能走几百里;官军步兵多,骑兵少,走几十里路就精疲力竭。因此,畏敌情绪严重。 可是,你为什么不想想,为什么会造成今天的局面,不都是因为你的自私你的放纵才形成的吗?” 说着,居然声色俱厉起来。 诸将尽皆一愣,扼守新安、渑池的左良玉,驻守汝州的陈治邦,扼守南阳的陈永福忍不住想:“他居然点了河南的名?这不是在说咱吗?听说他最善杀鸡骇猴,他莫不是想拿咱树威?” 暗想着,纷纷低了头,唯恐被他瞧见,当真拿自己开刀。 却听洪承畴接着道:“诸如此类的问题,还有很多很多,不仅河南有,其他的地方也有,我就不一一列举了。 说实在的,本总督今天原本要大开杀戒的,念及诸位自守一方也不易,就不深究了,但是,诸位务须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再有所犯,定斩不饶。” 诸将闻言,纷纷松了一口气,应了声,暗想:“跟着这样的人,倒是容易建功,只是须得先把自己脖子上的脑袋长牢靠。” 暗想着,居然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洪承畴只冷冷地白了他们一眼,径直走到地图前,指着道:“我的思路是,诸位先对流寇实施大包围,待包围完成后,给予雷霆一击,彻底荡平流窜在河南的流寇。 当然,如此大范围的包围,实施起来也有一定的难度,但是,无论怎样,我要的是不让一匪漏网。 考虑到战场形势的变化,我决定给大家以充分的自专权,只要你觉得时机成熟,也可首先发起攻击,一切以剿灭流寇为目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迎祥荥阳聚群雄 几乎与之同时,闯王高迎祥把十三家义军的头领都聚到了荥阳,共商应对官兵清剿之计。 洪承畴讲完话时,李自成正感慨道:“闯王终于接受咱的建议,把大家聚到了一起,相信这次大会一定能把大家更加紧密地聚到一起,好好地跟官兵干一场。” 田见秀道:“是啊,围攻陇州时就开始筹备,一直到今天,组织这个会实属不易,要不是闯王的威望高,怕是到今天也聚不起来。” 顾君恩道:“闯王的威望高只能算是一个方面,洪承畴帮的忙也不小,要不是他气势汹汹地要六个月剿灭义军,让他们感觉到了危险,哼,我看他们还不会来。” 刘宗敏不耐烦地接话道:“不来就不来,干嘛求他们,让洪承畴灭了他们,岂不正好?哼,省得他们来了,咱们八营还得为他们值守,这都三天了,开的什么鸟会?” 他这话虽有些混,却是八营弟兄的共同心声:“三天了,日夜不歇,哪个不累?再看看那些头领们,一个个趾高气扬的,似乎咱们保卫他们是应该的,他们和他们的弟兄就应该放心地睡大觉。” 李自成没少听弟兄们私下议论,心里也不平,却还是道:“你这厮休得胡说,还不快去各处再看看,若是出了啥意外,看我不扭掉你这厮的脑袋?” 刘宗敏听他发了狠话,不敢再说,讪笑着转身离去。 田见秀道:“咱们明哨暗哨都派了,还撒出了不少的密探,稍有风吹草动,哪里能瞒得过咱们?这一时半会儿地,又怎么可能出啥意外?你又何苦诈训他?” 顾君恩道:“就是,你看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 李自成道:“出啥意外,我倒不担心,我担心这厮说顺了嘴,当着其他人也说,岂不坏了闯王的大计?” 田见秀、顾君恩不好再说,恰见张鼐快马奔来,道了声“官兵那边怕是有消息了”,一齐转身看着他。 说时迟,那时快,张鼐已到了近前,翻身落马道:“启禀闯将,洪承畴的会散了,官兵诸将从明天起将陆续返回驻地。” 李自成忙道:“会议内容可曾获知?” 张鼐道:“正如他到处宣扬的那样,全面围剿义军,妄图六个月内消灭义军。另,据探知,从他地调来的官兵多达七万两千人。” 李自成若有所思地道:“看来,洪承畴没有吹嘘,他这次动了真格的了。” 田见秀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会场的方向,道:“可,咱们还没有研究出个结果来,看来,意见还是无法统一。” 顾君恩道:“唉,这帮人哪。” 李自成刚要说话,张鼐又道:“夫人让小的给闯将传话,说闯王传出话来,说会议开的不太顺,要闯将不要走太远,随时可能传闯将进去。” “闯王既如此说,必是遇到了难决之事。”李自成猜测着,忙同田见秀、顾君恩回营,一路上都在梳理着自己的思路。 李自成所料不错,经过了近三天的争论,十三家头领终于形成了两派:一派以回民领袖马守应为代表,主张北渡黄河,转移山西;张献忠等人则坚决反对,主张跟官兵干一仗,再做决定。 双方各执己见,互不相让,到了最后,竟有点儿剑拨弩张的滋味。 曹操罗汝才见机得快,道:“大家凑到一起,原是为了联合抗击官兵,如今势成水火,反而伤了和气,也让闯王尴尬,大家都知道闯王帐下有一大将叫李自成的,素来足智多谋,不妨把他叫来,听听他的意见,再做决定。” 闯王早有此意,让人暗中传出话来,命李自成不得走远,又怕诸位头领因李自成的地位太低嫌自己不公平,正为难,听得曹操提了出来,忙谦逊道:“李自成果有些谋略,又是迎祥的外甥和义女婿,无奈,他只是部将,怎可参加头领级别的会议?” 他这话说的虽谦逊,却亮明了李自成跟自己的关系,两派人也均不想真为此弄僵了,闻言,纷纷道:“咱们的争论,也非原则性的问题,真理越辩越明,既然李自成足智多谋,又是闯王的外甥和义女婿,咱们听听他的意见,又何妨?” 闯王见时机已经成熟,乘势道:“既如此,传自成进来吧。” 李自成回营后,又就一些细节跟田见秀、顾君恩、高桂英等做了进一步探讨,胸中谋略已定,闻得里面相传,神定气闲地进了会场。 因为事先存了期望,各位头领登时为李自成的镇定所折服,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他。 李自成却不急于说话,待闯王介绍过情况,佯作沉思了一会儿,才道:“各方面的情报均已传给各位头领,相信各位头领都已清楚,综合各方面的情报,自成以为,两方面的意见均不可取。” 说着,抬头看了看诸位头领,见他们一脸愕然,却又满是期待,接着道:“自成的意见是,分兵定向。也就是说,联合作战,分兵迎击官兵,各创一番天地。” 诸位头领想想,大感兴趣,纷纷道:“不妨详细说来。” 李自成闻言,稍顿了顿,即道:“官兵如此大的阵势,如果不实施联合,别看咱们势众,被官兵击破是迟早的事儿,要想突破官兵的围剿,唯有联合。 怎么联合?自然要发挥各部的长处,明确分工,善攻的去攻,善守的去守,善策应的做策应,善支援的专门支援。 如此,就有了不均。什么不均呢?攻破城邑的会有人口玉帛财物收获,而其他的分工显然没有。这显然不公平,咋办呢?必须打破这种不均。咋打破呢?其实也简单,负责进攻的必须出于公心,将所得一律均分。” 众位头领一愣,旋即响起一片喝彩声,纷纷道:“所言甚是,既然大家都同样出力,就不能有人撑死,有人饿死,这才是根本。只要根本解决了,啥都不成问题。” 说着,一齐盯着李自成,纷纷又道:“还是李闯将最了解大家的难处,看这样子,李闯将必已成竹在胸了,不妨把如何分法讲出来,我等依命行事就是。” 李自成回头看了看闯王高迎祥,但见他连连点头,才又道:“为摆脱目前的困局,自成以为可兵分四路行动:革里眼、左金王及所部抵挡川、湖方面的官兵;横天王、混十万抵挡陕西方面官兵;曹操、过天星(惠登相)善守,守卫河上;闯王和张闯将经略东方。 另有策应和支援各一路,老回回马守应、九条龙来回策应;射塌天、改世王则作为增援部队,随时增援需要支援的各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献忠负气破凤阳 李自成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策略竟如此轻易地就获得了各路义军的一致赞同,免不了要沾沾自喜:“这就叫信赖哪,这种信赖,可不是一两次战斗所能换来的。” 还在想着,各路义军首领已纷纷过来向闯王髙迎祥辞行,自然也忘不了过来牵了李自成的手,说些军情紧急恨不能深交再会之类的客套话。 如此以来,作为十三家首领之一的张献忠,反倒成了配角,受尽了冷落,他在想:“现在想想,他的那些策略,咱也想得出来,唉,为什么咱当初就想不出来呢?不然,怎么轮得上他在这里趾高气扬?” 想着,竟越发忿忿不平,转而劝自己:“他卖的不过就是嘴皮子功夫,哪里比得上咱驰骋疆场多多杀敌来得痛快,也更容易建功些?” 送走各路义军头领后,见这两个只管呆在原地不动,闯王髙迎祥已然把这两个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猛然咳了一声,这两个登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约而同地转向了闯王髙迎祥。 闯王髙迎祥笑道:“咱们也该走了。”说着,走向地图,指着道:“按照计划,咱们一路向东,必要经过这些地方,如果顺利的话,咱们甚至可以拿下凤阳,掘了他朱由检的祖坟也未可知。” 李自成、张献忠一齐围过来看,见破了霍丘、寿州、颍州之后,果然就是凤阳,几乎异口同声地道:“闯王果然高明,这个朱由检,连自己的祖坟都保护不好,还怎么做皇帝?” 闯王闻言,待要说话,张献忠又抢着道:“南方人都讲风水,说风水是至关重要的,若是风水被破了,指定灾难不断,哼,咱们挖了他的祖坟,不正是破了他的风水?” 闯王髙迎祥道:“是啊,咱破了他的风水,就跟他结下了血海深仇,他指定会疯了一样剿咱们。” 闻言,李自成低头沉思着,张献忠却道:“咱们不挖他的祖坟,他还不一样疯了似地要灭咱们?哼,反正,咱们自起兵的那一天就跟他势不两立了,还怕他作甚,索性就挖了他的祖坟,他又能把咱们怎么地?” 闯王髙迎祥看了一眼李自成,见李自成也跟着点头,还是不无担心地道:“凤阳毕竟是朱家发祥之地,其守卫必也不容小觑,真若如此,必有硬仗要打了。” 张献忠急道:“咱们既反他,迟早都是要打仗的,而且这仗若是打好了,挖了他的祖坟不过是顺道的事儿,正好也跳出了洪承畴的包围圈。” 说着,在地图上指指点点道:“咱们正好向这个方向发展,哼,不信咱老张有一天就推不翻他狗皇帝。” 说着,竟是意气风发。 李自成老远便见他指点的竟是长江流域,暗想:“这确是一条不错的路,可惜被他先想到了,咱是指定不能跟他长期在一起的,可是咱又向哪里发展呢?” 暗想着,眼光不停地在地图上游走,蓦然,在黄河流域停住了,心里也随之有了主意,才又想:“这必又是徐以显的主意,不然,这个黄虎子绝没有这样的见识。” 正想,闯王髙迎祥赞道:“黄虎子有气魄,日后必成大器。” 受了夸奖,张献忠高声道:“承蒙闯王谬赞,这开路先锋的差事,咱老张就争定了,谁都甭想跟咱老张争了。”说着,白了一眼还在沉思着的李自成。 闯王髙迎祥原也有此意,闻言,佯作沉思着,看了李自成一眼。 李自成知闯王髙迎祥有意护着自己,忙点了头。 张献忠却以为闯王髙迎祥不愿,闯王髙迎祥越是不愿,张献忠越是要争,未及闯王髙迎祥说话已又道:“就这样定了,我这就去准备了出发。” 闯王髙迎祥道了声“有劳张头领”,待其去远了,转向李自成道:“做人做事,务须大气,才能有所作为。” 李自成懂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待要说话,闯王髙迎祥又道:“众志成城,方能破茧成蝶,这一路,不易哪。” 说完,收拾了,紧随张献忠东进。 张献忠心里赌气,“只顾进攻不知防守”的狠劲儿又上来了,一路上势如破竹,连破河南的固始和安徽的霍丘等州县,杀了颍州知州尹梦龙、州判赵士宽、尚书张鹤鸣等朝廷官员。 这日,径至凤阳城下。 其时,乃清晨,大雾弥漫。 帐下诸将请示:“雾太大了,又连夜急行军,人困马乏,是不是休息一下,待雾散了,再攻城?” 张献忠道:“不可,凤阳不同于别地,一旦消息传出,官兵必舍命来救,到那时,恐怕一顿美餐就要变成夹生饭了。” 说着,见诸将纷纷点头,又道:“我了解过了,守将朱国正等人有些谋略,也算骁勇,却也不是俺老张的敌手,诸将不妨悄悄隐于雾中,待俺老张杀了他,诸将乘机攻入城中。 嗯,这大雾对谁都不利,但咱老张非要把之变成有利。还有,那朱国正一向小瞧义军,见俺来攻,必要出战,哼。” 诸将闻言,虽有不愿,却也不敢再言,领命而去。 徐以显暗自点了点头,待诸将去远,道:“闯将攻城好计策,只不知攻进城去,可有处置打算?” 张献忠一愣,道:“俺老张只想着攻城了,哪里顾得上那些,正要问你呢。” 徐以显道:“咱为什么要攻这凤阳城,除了要破坏他朱由检的风水之外,更重要的是要树威扬名,解了闯将在荥阳大会上所受的窝囊气。” 张献忠不耐烦地道:“我还等着攻城,你说这些没用的干嘛,索性就说破城之后该怎么办吧,干脆利索点儿。” 徐以显却不急,接着道:“正是因为这个目的,破城之后,须得做好三件事:第一,公审凤阳知府颜容暄,历数他的罪行后,处以死刑。 第二,把凤阳的富户杀干净,把胜利品和府库里的粮食,分给农民和四乡百姓,借他们扬名。 第三,砍光皇陵的几十万株松柏,拆除周围的建筑物和朱元璋出家的龙兴寺(又名皇觉寺),掘了朱由检的祖坟,坏了他的风水。” 张献忠想了想,道:“这才叫军师呢,说出来的话好懂,也便于执行,好吧,就依你所言。” 说完,把手中的兵器一摆,大喊了声“杀啊”,驱马奔了出去。 所部兵将见了,稍愣了愣,一齐叫喊着,潮水般涌了出去。 事实竟全如他所料,不到半天工夫,就攻破了凤阳城,全歼了守卫凤阳的两万官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为争乐工闹纷争 其时,李自成随闯王髙迎祥刚刚进了颍州。 四处看过,袁宗第气愤地道:“过了,太过了。” 诸将纷纷附和道:“荥阳大会,他张献忠也是表了赞成态的,如此每到一处都刮地三尺,还让不让其他的义军活了?” 顾君恩沉思着道:“他一心只想着他自己,几时又替别人想过?我就弄不明白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愿意跟着他?” 田见秀道:“这就是所谓的,鱼找鱼虾找虾鲶鱼单找次轧亚,你们没仔细端量过他那军师徐以显的那眼神,哼,整个就是一双贼眼,一看就知没安好心。” 党守素道:“哦,我明白了,难怪他拼了命也要做这先锋,我还以为他改了常态,哦,原来竟是为了这个。唉,这个人哪,当真还是无利不起早呢。” 顾君恩冷笑道:“他这岂止是无利不起早,我看他是在跟咱们闯将治气呢,这个人哪,诸般还好,就是心眼太小,偏又找了个好军师,正所谓王八遇到了鳖——对眼儿了。” 刘宗敏奇道:“跟咱们闯将治气?莫名其妙,咱们闯将又没招他惹他,他治得哪门子邪气?” 田见秀道:“似他这等人,还需要招他惹他?哼,咱们闯将作为属将,在大会上棋高他一筹,他就不自在了呗。” 刘宗敏一愣,旋即嚷道:“嗑瓜子嗑出臭虫来,这叫什么仁(人)儿?” 顾君恩也不理他,自顾道:“不自在?哼,咱们得想个褶子,让他再不痛快一点儿。” 刘宗敏闻言,立即转向顾君恩,高声道:“着啊,就你的鬼点子多,你快点想啊,想出来告诉咱铁匠,自有咱铁匠对付他。” 李自成刚要接话,冷不丁地见闯王髙迎祥背着手慢慢而来,压低声音责备了一句“日后记得改改你那高嗓门”,佯作没看见闯王髙迎祥的到来,道:“闯王不止一次说过,能忍方能成大事,大家就不要再计较了,还是先脱了困再说吧。” 闯王髙迎祥也觉得张献忠有点儿过,所以才来了这里,已然把诸将的议论听了个真真切切:“看来,该分兵了,再这样下去,自成也不好做人了。 可是,一旦自成离开了,咱这路义军的势力必然大减,这让咱怎么舍得? 不舍得也没办法,咱不能太自私,这就象一个家庭,该分家的时候还是要分家,不然,矛盾重重且不说,影响了过日子可就不是小事了。 再说了,一旦张献忠果真攻下凤阳,这困也算脱了,再聚在一起,确也不利于发展。嗯,就这么定了。” 拿定了主意,接话道:“自成大器,有原则,好。” 刘宗敏平白无故又受了责备,闻声方始明白过来,不自觉地又缩了缩头,随了众人一起迎了过来。 闯王髙迎祥冲大家招了招手,未及说话,有中军过来道:“启禀闯王,张闯将已率部拿下凤阳城。” “这么快?算了,那些话还是留待进了凤阳再说吧。”暗想着,闯王髙迎祥“哦”了一声,道:“张闯将果然骁勇,走,咱们也去凤阳城看看去。” 说着,已率先而行。 李自成等紧紧跟随。 因为张献忠只负责打仗,进城之后的事全部交由徐以显搭理,凤阳城自然跟之前的颍州等没有多大区别。 闯王髙迎祥和李自成等看过,闯王髙迎祥心里的念头愈发坚定,李自成等则对张献忠彻底失望了。 正各怀心思地行进着,蓦然,前面响起了激烈地争吵声。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刘宗敏等想凤阳毕竟乃朱家发祥之地,纵使张献忠下手再狠,必也会有遗漏,指定能有所收获。因此,进城后,即四处查看。 一路看下来,不由大失所望,蓦然见前面有一群小太监和鼓吹乐器,竟没人看守,刘宗敏忍不住想:“这些东西都是凤阳皇宫里的,有了这些东西,咱闯将日后累了,就让他们演奏一番,岂不跟皇帝老儿一个待遇了?” 想着,冲手下道:“去,把这些物件都弄到咱们营里去。” 手下的人以为没用,却知道他的脾气,哪敢怠慢? 张献忠的人也认为没用,正准备弃之,见刘宗敏居然让人过来倒弄,不由大奇:“他们这是怎么了,干嘛要这些破东西?” 这话赶巧被扮作算命先生出来探消息的顾君恩听到了,不由想:“哼,张献忠下手也太狠了,咱正好撺掇撺掇,趁机让刘宗敏教训他们一番。” 暗想着,顾君恩装模作样地凑近了,故作神秘地道:“你们家闯将,打仗是把好手,见识上就差了。” 张献忠最忌别人说他见识差,他的手下都知道,闻言,忙问道:“怎么说?” 顾君恩指了指刘宗敏他们,迟疑着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些东西吗?那可都是皇宫里的好东西呢,唉,人没见识真可怕,连好东西都不识得。” 这些人闻言,争相去向徐以显禀报。 徐以显正忙着搭理劫掠来的财宝,哪里闲心细听,待他们说完,即道:“既然是好东西,咱们都要,你们都记住了,凤阳城可是咱们打下来的,好东西决不能让外人得了去。” 这些人领了命,理直气壮地出来就追刘宗敏他们。 刘宗敏正美滋滋地继续想着:“哼,什么叫跟皇帝一个待遇,咱闯将迟早有一天要做皇帝,咱得事先替他弄好了,免得临时抱佛脚来不及。” 突然,见一伙人边叫嚷着边追过来,转过身来,问道:“吆吆喝喝地干嘛呢?” 这伙人道:“那些东西是我们的,你干嘛弄走?” 刘宗敏登时又记起了张献忠的诸般不是,心中不耐,上前一个人给了一个大嘴巴子。刘宗敏铁匠出身,手上劲儿足,登时把这些打的歪七裂八。 这些人自觉攻城有功,哪里肯让,忙招了同伙来,围攻刘宗敏。 刘宗敏一人独战,竟也不惧。 双方的人自要拼了命地助威。 闯王髙迎祥等忙过来,双方仍在酣战,张献忠蓦然大喝了一声,才总算停了下来。 问明了情由,见顾君恩扮作算命先生混在人群中,不停地向自己使眼色,李自成登时明白过来,只管低了头不说话。 张献忠觉得己方占了理,也不说话。 闯王髙迎祥暗自叹了口气,道:“这些物件也没多大用途,就归自成吧。” “哼,凭啥?徐军师说的没错,他果然在偏向李自成,亏得咱事先跟军师商量好了,正好借此把话挑明了,不然,还没有理由呢。” 想着,道:“全凭闯王作主,只是……” 闯王没容他说完,道:“去吧,我也以为你选的路没错,现在咱们就是该多积蓄力量,跟官兵死战到底。” 张献忠不想他竟会如此说,稍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走了。 李自成见闯王袒护自己,正高兴,却听闯王又道:“你也走吧,沿着黄河,去甘、陕、川方向发展。” 李自成一愣,已知闯王髙迎祥早就拿定了主意,猛地上前抱住了闯王髙迎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文诏转道再建功 因为绕道太原属自作主张,又不知山西的匪情,唯恐耽搁时日太多,曹文诏不得不率部日夜兼程。 吴生生闻报,感慨道:“文诏果信人,不负吾也。” 众人纷纷道:“请曹文诏率部前来,原为了清剿流寇,现流寇头子高加计已经被歼灭,山西匪患已不足为虑,巡抚大人因何还如此期盼他的到来?” 吴生生略带责备道:“尔等不懂,时下之势,要绝匪患也难,若是能把曹文诏留在山西,实吴某之幸,山西之幸哪。” 说着,见众人仍半信半疑,又道:“吴某做御史的时候,曾专门留意过这个曹文诏,此人乃剿匪英雄,却不受上司待见,评功的时候总是故意压低他的功劳,甚至还有人恬不知耻地诿过于他,他竟毫无怨言。 唉,时下似他这等人不多了。作为山西的巡抚,吴某管不了其他的地方,但至少在山西要倡导崇尚英雄的氛围,让他感到满意。” 众人纷纷又道:“据说这个曹文诏不图名不图利不惧势,要让他满意,其实并不容易。” 吴生生笑道:“大家多想了,其实也简单,似这等人最经受不住尊重,只要得到了尊重,他为你死了的心都有。” 说完,转向中军问道:“曹将军现距太原还有多远?” 中军道:“不足二十里。” 吴生生闻言,站了起来,道了声“诸位且随吴某出迎十里”,率先出了门。 曹文诏不想吴生生竟会如此,眼里不由自主地噙了泪,唯恐被人瞧见,偷偷地抹去,飞身下了马,奔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吴生生。半晌,才觉不妥,忙松开了,按照规矩行礼。 吴生生为他的这种真挚的感情所打动,忙还了礼,亲自引他进了城,妥善安置后,大摆筵席,为其接风洗尘。 众人既已明了吴生生的心意,自觉还有点儿脸面的,哪个还能不争抢着宴请? 如此一过就是半月有余,见曹文诏闷闷不乐,吴生生故意逗他道:“怎么,嫌吴某招待不周,不想留在山西了?” 曹文诏真诚地道:“文诏此生几曾过过此等舒坦的日子?但是,文诏乃皇上钦定的援剿总兵官,职责就是剿匪,山西已无大的匪患,文诏留在山西还有何用?” 吴生生由衷地道:“曹将军忠君报国之心,天地可鉴,吴某着实钦佩。” 曹文诏待要谦逊几句,吴生生的中军进来道:“启禀巡抚大人,新任五省军务总督洪承畴洪大人,拟在信阳大会诸将,传檄要曹将军前去参加,请巡抚大人定夺。” 吴生生看了一眼曹文诏,未及说话,曹文诏已道:“洪大人从西宁回来,鞍马劳顿,没做休息即于信阳大会诸将,足见匪患紧急,必有重大安排,文诏不敢再作停留,这就告辞前去。” 吴生生虽不舍,却还是道:“文诏所言甚是,当从速前去。” 说着,见曹文诏已向外走去,不觉摇了摇头,暗道:“若为官者都能如曹文诏,大明朝又何患不能强大呢?” 部署完毕,眼瞅着诸将领命而去,洪承畴胸中的闷气竟消了不少,又去地图前站了,呆呆地看着。半晌,突然问道:“曹文诏现在在哪?” 中军不满地道:“这个曹文诏也太不像话了,开会居然都迟到。” 洪承畴道:“这不能怪他,我给的通知本身就比别人晚。”说着,见中军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又道:“曹文诏能绕道去太原,说明他已多少懂得变通了。 新任山西巡抚吴生生是唯一一个肯为他说话的人,一直都护着他,这次他能侥幸逃脱也多亏了这个吴生生,算是他的恩人了,咱总不能连见恩人的时间都不给人家吧。 唉,曹文诏最大的缺点其实就是拘泥不化,他如果能改改他的缺点,还是大有可为的。不过,从他绕道太原来看,他还是懂得感恩的。” 中军闻言,立即转嘴道:“不过,据说他接到总督大人的檄文后,倒也没做耽搁,据说连辞行都没来得及,就快马往信阳赶。” 洪承畴“哦”了一声,道:“他在陕西的时候就跟着我,哼,要不是他利令智昏萌生了非分之想,也不至于如此。” 说着,目光又开始在地图上游走,蓦然,他用手捶了捶随州的方位,道:“随州素有‘汉襄咽喉’之称,这里居然也被流寇所占,快马告诉曹文诏,信阳就不要来了,直接去随州吧,告诉他,我在汝州等他的好消息。” 曹文诏离开吴生生,快马跑了一阵,方才放慢了速度,忍不住想:“唉,咱又何必这么匆忙,岂不是对人家吴大人不敬?” 想着,又念及吴生生的诸般恩典,竟是悔恨难当,不得不劝自己:“下次吧,下次见面咱一定当面请罪。唉,下次见面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呢。” 正想,洪承畴的命令到了,曹文诏只好转道随州,免不了又去想跟洪承畴之间的点点滴滴,或叹息,或兴奋,或悲观,居然五味杂陈。 就这样边走边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曹变蛟道:“随州已到,请叔父大人定夺。” 曹文诏猛然回过神来,问道:“匪情搞清了没有?” 曹鼎蛟道:“流寇不少,不少于五千人,而且,这伙流寇跟咱们在陕西的时候,似乎有所不同了。” 曹文诏“哦”了一声,道:“怎么个不同了?” 曹鼎蛟登时语塞,曹变蛟想说,竟也一时间不知该咋说。 曹文耀见了,接话道:“应该是更象兵了,不似过去那样杂乱无章。” 曹文诏白了一眼两个侄子,道:“也难怪,见他跟官兵斗,即便猴子也学成精了。” 曹文耀道:“是啊,现在天色已晚,咱们又人困马乏,是不是先扎下营寨休息一晚,明天再斗他们?” 曹文诏转向两个侄子,问道:“你们两个什么意见?” 两个显然已经商量过,但见曹鼎蛟扯了扯曹变蛟的战袍,曹变蛟即道:“我们俩的意思,还是先荡平了他们再说。” 曹文耀大为不满,待要说话,曹文诏已道:“为什么?” 曹变蛟道:“他们再象兵,终究还不是兵,咱们以一敌二完全敌得住,如果再出其不意,其必大乱,定可建功。” 曹文诏道:“好,就依你们两个的意思,记住,这可是咱们的第一仗,只能胜不能败。” 说完,转向极不情愿的曹文耀道了声“走吧”,已驱马杀了过去。 曹鼎蛟、曹变蛟两个哪肯落后,一齐大喊着杀了出去。 义军始料不及,不敌,即四散而逃,曹文诏斩杀三百八十余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轻军突袭寒敌胆 移驻汝州后,因为不断地有好消息传来,洪承畴心情见好,闻得曹文诏大胜而来,亲自迎出来,牵了他的手,跟他并肩而行。 曹文诏越激动往往话越短,却又自觉不好不说话,急切间,居然道:“这次战斗,虽获胜利,却大不如从前,若是在从前,歼敌至少要增加一倍。” 洪承畴赶巧正急于要了解战况,忙“哦”了一声,问道:“文诏没找一找原因?” 曹文诏谦逊地道:“文诏南返后,这还是第一次跟流寇作战,也感到奇怪,猜想他们必是仗打的多了,也学乖了。” 洪承畴道:“是啊,见天打仗,傻子都学会了,不过,这还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 说着,洪承畴佯作不自觉地松了曹文诏的手,走到地图前,却不去看地图,而是接着道:“就在洪某于信阳大会诸将的同时,他们居然在荥阳也开了个会,具体议了些什么,还没有打探出来。 不过,我猜想必是为了对抗官兵的,他们的突然变化,肯定也跟这个有关,在文诏之前,有不少的将领都报告了这一情况,我正想这事呢。” 曹文诏附和道:“总督大人所料甚是,指定是这样的。” 洪承畴点了点头,未及说话,中军惊慌失措地进来,见曹文诏也在,欲言又止。 曹文诏识趣,拱了拱手,待要告辞,洪承畴已厉声道:“文诏打从陕西起,就跟着洪某东征西杀,也算是洪某的老弟兄了,啥事都无需瞒他,还不快快说来?” 中军迟疑着道:“也不是非要瞒着曹将军,只是这事实在比天还大,故而……” 洪承畴贴了心要让曹文诏甘心听命于己,见曹文诏果然面露惶恐之态,正自得,闻言也是一愣,却还是故作大度地道:“不碍事,讲。” 中军这才道:“几日前,流寇张献忠部突然攻克凤阳,焚皇陵,杀留守朱相国,斩指挥袁瑞征、吕承荫、知府颜答暄、推官万文英等,尽放囚犯百余人,同时,把凤阳抢掠一空。” 洪承畴大惊,嘴里喃喃道:“那些人都死了吗?” 中军忙道:“都死了。” 洪承畴道:“死了也好,创下如此大祸,反正早晚都是个死。唉,死了或许还算是好的,至少也能算个战死,没死的说不定不得好死呢。” 感叹着,又问道:“皇上那边有消息了吗?” 中军道:“还没有,据估计,消息最迟于明日一早就能报进宫里,皇上必龙颜大怒,应该很快就能有消息。” 洪承畴闻言,呆了一会儿,又近乎自语地道:“咱举荐卢象升的奏疏上报了吗?” 中军道:“早于出事一天就上报了。” 洪承畴略略放了心,却还是觉得脖颈上凉飕飕的,不自觉地摸了一下,突然意识到曹文诏还在,唯恐被他发觉了,忙去看他。 曹文诏亦是大惊,但自思这事无论如何都追不到自己的头上,已平静了下来,在想:“唉,似洪承畴这样的大员,出了事,都首先想到推脱责任,朝廷还能有什么希望?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咱不管他们怎样,咱只管忠君报国就是。” 想着,径自涌上一股浩然正气,却又念及自己的境遇,忍不住想:“洪承畴并没有多大的后台,属于那种完全靠自己奋斗上来的官员,应该还是有他的生存之道的,不然,他又怎么会提拔得这样快? 譬如,他从没有废话碎话,再譬如他永远都不会跟陈奇瑜那样喜形于色,还有从不把人得罪的过重……” 正尽力地数着,下意识告诉他,洪承畴在看他,忙装作惊呆了的模样。 洪承畴果被他骗过了,而且,也正如他所料的那样,自己的模样正是洪承畴喜欢的模样。 事实也是。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洪承畴忙过来牵了他的手,走到地图前,指指点点地说了起来。 意思是:流寇如此一闹,皇上必要继续加大清剿力度,被逼无奈,流寇必要从商州和雒南两地先逃往汉中,须得回头先铲除农民军的老巢。 如果那时大军由潼关进入汉中,反而会落在农民军的后面。命令曹文诏从阌乡取山路到商州和雒南,直捣农民军老巢,然后再从山阳、镇安、洵阳等地赶到汉中来,阻止他们逃跑。 曹文诏听了个明明白白,突然灵机一动:“咱若是这么快就听明白了,岂不正自证了作假?唉,他毕竟是上司,咱还是再哄他高兴一番吧。” 拿定了主意,曹文诏故意愣怔了一下,似是刚醒过来的样子,道:“唉,这事太大了,文诏完全呆了,竟没有听清总督大人的命令,实在该死。” 洪承畴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笑毕,道:“嗯,这事实在太大了,也难怪。”说完,又不厌其烦地说了一遍。 待其说完,曹文诏忙又复述了一遍。 洪承畴道:“好,没错,这次行军,道路迂回曲折,路程遥远,将军很辛苦,我聚集关中的兵力等待将军的到来。” 说完,拍着曹文诏的背,亲自送他出门,目送他走远。 曹文诏决心既定,率部轻装急进。 五月五日晨,抵达商州。 看罢敌情,曹变蛟道:“怎么办?还跟上次那样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吧,嘿嘿,那招儿挺管用。” 曹文诏沉思道:“为将者,临敌当随机应变,那招儿放在随州管用,放到这儿就不管用了。” 曹变蛟还要再说,曹鼎蛟已道:“是啊,你没见流寇那阵势吗?跟咱们相比,不要说一比二,一比三十都有,咱们若是贸然冲上去,不要说作战,即便踩也能把咱们踩死。” 曹变蛟想想也是,道:“那你说咋办?” 曹鼎蛟也不知,转头去看曹文诏,曹文诏已然有了主意,道:“走,先回去养足了气力再说。” 曹变蛟、曹鼎蛟未知究竟,迟疑着不肯动。 曹文诏无奈,只得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这两个这才高高兴兴地跟了回去。 是夜,曹文耀和都司白广恩等妆扮了去义军营帐四处放火,曹文诏则率了侄子参将曹变蛟,守备官曹鼎蛟于深山老林中埋伏。 义军睡得正酣,蓦然见火起,慌忙起来,曹文诏率部杀出。 义军仓促应战,不敌,向山上狂逃。 曹文诏率部紧紧追赶,直追至金鸡岭。 义军见曹文诏所部人马并不多,又仗着险要地势,以一千名精锐骑兵出来迎战。 曹变蛟大声呼叫着冲进敌阵,各路兵马一同向前,义军不敌,大败逃亡。 自此,曹文诏叔侄声名远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既惊且怒再遣将 处置过陈奇瑜等人,崇祯有好长时间都在想:“哼,你们不让朕安稳,朕凭啥让你们安稳?你们尽职尽责也就罢了,不然,朕就把你们充军戍边,把你们杀死,朕就不信有谁还敢再这样?” 想着,恨意消了些,转而又想:“朕不是暴君,朕也知道赏罚分明,对于那些忠臣良将,朕自然也要善待。” 想罢,崇祯通常都要站起来,倒背着手,悠闲地踱一阵子,以充分地享受因此而涌上来的尊严。 这日,想过之后,崇祯居然懒懒地不想动。 突然,一太监惊慌失措地进来,跪倒就哭。 “又出了什么事?这个小阉狗竟敢如此无礼?”暗想着,崇祯厉声道:“大清早的,你嚎丧个啥,爹娘老子都死了不成?” 这太监见他动了怒,心里害怕,竟真的哭了出来,这一哭,竟让自己不知为啥突然动不了了,只管焦急地高擎着手里的奏疏。 崇祯越发生疑,忙命王承恩去取过来,展开来看,正是皇陵遭毁的奏疏! “虽然祖宗们也帮不了朕什么,但朕之所以能承大统,全是因为祖宗的一脉相传,没有祖宗的一脉相传,朕这皇位恐怕一天也维持不了。 到了这个时候,朕不该太冷静,那样的话,不仅有愧于祖宗,朝臣们恐也再难驾驭。嗯,朕必须要有所表示。” 拿定了主意,崇祯佯作惊呆状,奏疏不自觉地从手中滑落。 直到太监们慌乱着过来为他抚胸捶背,崇祯才觉得戏已演足,猛然推开他们,疯了一样自去穿了丧服,径去太庙,跪倒在祖宗的牌位之下失声痛哭。 边哭边想:“祖宗之所以能够发祥,还不全赖那块风水宝地庇护?风水都是庇护子孙的,他妈的,这帮流寇居然敢坏朕的风水? 还有凤阳的那些官员,比他妈的流寇更可恨,朕见天养着他们,他们居然不到半天就把凤阳给丢了?似这等官员,朕还养着他们干嘛? 死了?死了的活该,活着的朕也不能饶过,凤阳巡抚、巡按御史、兵部尚书,还有那位被革职闲住的五省督师,哼,朕一个都不放过。” 发着狠,待要说话,忍不住又想:“惩治官员不过是手段,重要的要保证以后再不出类似的事儿。咋办呢?” 自问着,他的思路居然顺畅起来:“惩治官员,以儆效尤;誓灭流寇,挽回影响;优待功臣,树立榜样。 既如此的话,就必须按照程式来。程式这东西虽不重要,却有利于增强效果,提高朕的权威。” 盘算着,嘴上已道:“皇陵乃祖宗发祥之地,竟惨遭流寇损毁,惊扰了祖宗,实朕之大不孝。为示哀悼,朕决定在太庙陪祖宗七日,凡朝廷之官吏,七日内均须素衣素食办理公务。” 说完,又密令太监外出暗查严惩不奉旨者,自己则继续去盘算。 这帮太监在宫里受了太多憋屈,出了宫门,必要加倍地索还。因此,他们不仅大捞了一笔,也没少弄了冤假错案。但因为他们是皇上身边的人,众官吏敢怒却不敢言。 七日结束,崇祯赶巧有了主意。闻得他们回来,先听他们的汇报。 他们最懂崇祯的心思,把自己的所作所为按照崇祯想要的美化了一番。 崇祯只想严惩不听话的官吏,听罢,哪管真假,心情大好,却不表态,径奔文华殿而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尚且没有结果,朝臣们哪个还敢怠慢,早早地就在文华殿候了,纷纷猜测着:“按照他的脾性,指定要暴跳如雷的。 唉,也难怪,凤阳那帮人也实在太那个了,居然连救援的时间都没坚持到。这次,算是把天给捅下来了。” 崇祯不用猜都知道他们的心思,所以,努力地平息着自己的情绪,缓缓走了出来。 “他居然没有发火?哼,没发火比发起火来更厉害,看来,有些人又得倒霉了。” 正猜测,崇祯已清了清嗓子道:“兵部尚书张凤翼来了没有?” 朝臣们不知其意,皆不敢言语。 王承恩念及张凤翼的诸般殷勤,迟疑了一下,上前道:“启禀皇上,张大人那日闻报,登时惊晕了过去,刚醒过来,现还不能下床。” 王承恩所说自是真假参半,惊晕了过去当然是真的,但一会儿就醒了过来,自思难以脱责,索性装起了病:“咱病了,纵使有天大的过错,也总不至于杀了咱吧?” 果然,崇祯闻言冷“哼”了一声,道:“他病的倒是时候,那就让他养着吧。” 说着,冷冷地瞥了朝臣们一眼,脸上的肌肉突然扭曲起来,咬牙切齿地道:“安微的那一帮人,都该死,无论在职的不在职的,凡是跟此事有关联的,统统给朕杀死。 尤其是那个凤阳的狗屁巡抚,叫什么杨一鹤的,平日里说得比谁都好听,居然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把他给朕市斩了。日后,谁要再犯,一概如此。” “看他见天笑眯眯的,真狠起来,竟如此不留情面,连死都不让体面的死!唉,下一个会轮到谁呢?” 朝臣们纷纷恐惧地想着,却听他语调突又转缓道:“洪承畴现在干嘛?” “他这个时候提洪承畴干吗?这事应该跟他无关啊?怎么就无关了,不是他赶得急,流寇怎么能跑到凤阳去?话不能这么说吧,真那样的话,咱们岂不是都该死?” 纷纷猜测着,竟没人肯说话。 温体仁蓦然记起张凤翼病了,忙上前道:“据奏报,洪大人现正把流寇赶到了汉中,准备一举歼灭呢。” 崇祯也不表态,又问道:“卢象升在干吗?” 温体仁答道:“卢象升刚升任右副都御史,接替唐晖前往巡抚湖广。” 崇祯“哦”了一声,道:“这两个人都是楷模,尔等务须效仿。根据洪承畴的建议,朕决定让他总理江北、河南、山东、湖广、四川军务,兼湖广巡抚,跟洪承畴分别负责惩办东南部和西北部的贼寇,务须尽快剿灭流寇,以雪凤阳之恨。 不,朕要解除卢象升巡抚一职,升为兵部侍郎,增加管理山西、陕西军务,赐给他尚方宝剑,让他便宜行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量才为用自盘算 因为有了明确的目标,又有了专门的接应和支援队伍,其他各路义军虽不同程度地蒙受了损失,却都跳出了洪承畴的包围圈,随曹操罗汝才径奔归德。 军师吉珪道:“当初提出十三家联合作战的是大帅,可为什么盟主反而成了王嘉胤、王自用、高迎祥这些人了呢?”说着,回头指了指紧紧跟随的各路义军,不无讨好地又道:“你看看他们,大帅才是真正的核心哪。” 曹操罗汝才看了他一眼,道:“咱是干什么的,强盗、流寇,朝廷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咱不过就是想过一过有钱人或者说上等人的日子,诸般不缺就罢了,何苦去操那些闲心? 哼,他们?哪个又不是这么想的?他们之所以愿意跟着咱,还是因为咱仗义,主张劫掠之物一概平分。在太行山那会儿,要不是老回回不守规矩,咱才懒得跟他争呢。盗亦有道嘛。 都存了这样的想法,除了保存实力、跟着分好处和逃命之外,哪个又能为了哪个去真正地拼命?所以哪,什么盟主,什么闯王啊,都是虚的,咱去争那些干嘛?” “他说的倒也是实话,可是,这怎么能行?唉,没办法,他待咱还不错,咱也只能一心一意帮他。” 暗想着,却听他又道:“这个时候,他们跟着咱也未必就是好事,哦,这么长的一大溜,能不招官兵注意吗?还有所得原就不多的所得,再那么一分,所得不就更少了吗?” 说着,必是为了安慰自己,哈哈一笑,又道:“凡事都有利弊,这样也有这样的好处,至少小股的官兵不敢招惹咱们。” 吉珪闻言,蓦然记起一事来,道:“据探马探报,曹文诏现已一路杀向关中,跟洪承畴会和了,正等着咱们呢。” 曹操罗汝才一惊,道:“传闻说曹氏父子个个不是善茬,尤其那个曹变蛟,勇冠三军,据说这一路被他碰上又逃得慢的,多被他夺了命去。” 吉珪“嗯“了一声,道:”果如此,所以咱们得及早定夺出路哪。” 曹操罗汝才想想,竟是无计,转向吉珪道:“你的意见呢?” 吉珪道:“咱们跳出包围圈,虽没受多大损失,却终究也是逃跑,最好能打一仗鼓鼓士气,再说了,咱们现在聚了不少于二十万人,完全具备打一仗的条件,而且这一仗若是打好了,完全有可能撕开洪承畴精心布下的这张网。” 曹操罗汝才道:“这倒是好事,不过,你可不要忘了,这二十万人跟人家官兵不同,能抵个五六万就不错了。” 说着,见吉珪点了点头,又道:“我知道你从无虚言,所说必有理有据,你就干脆点儿,直说怎么干吧。” 吉珪道:“我的意思是,围西京,调动网上各联结上的官兵,再另谋出路。” 曹操罗汝才道:“西京不同于别处,洪承畴必死守待援,各联结上的官兵必然会动起来,只要他们动起来,咱们就有了机会。 可是,万一这边进不得,那边又不动,岂不是要白白地消耗?还有,朝廷另从别处调来官兵,里外夹击,咱们岂不是自寻死路? 唉,咱们现在可不是刚起事那会可比了,也算得上有家有业的人了,犯不着去冒这险。” 吉珪急道:“既然横了心要跟官兵干,走哪条路都是有风险的,我所选的还算是风险最小的一条。” 曹操罗汝才道:“这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你跟我急也没用,你去问过其他头领了吗?” 吉珪无奈地道:“问过了,可是,我磨破了嘴唇,他们仍然莫衷一是。” 曹操罗汝才摇了摇头,沉思着,突然问道:“闯王现在什么地方?” 吉珪道:“闯王按照大会的决定,一路向东,所向披靡,攻破凤阳,现应该还在凤阳。” 曹操罗汝才叹了口气道:“还是去请闯王吧,这帮子人哪,也就闯王能镇得住他们。” 吉珪不甘心地道:“大帅难道就不想建一大功?” 曹操罗汝才笑道:“这倒是大功,但是,这大功有啥好处吗?没有。既然没有,咱也懒得费这心,就交给盟主去建吧。” 吉珪还要再说,曹操罗汝才已道了声“去办吧”,转身去看自己新纳的小妾。 再说闯王髙迎祥,眼瞅着李自成也率部而去,竟莫名其妙地涌上一股凄凉之感,转向诸将道:“这两个人都有大志,高某他日若有万一,不知诸位认哪一个?” 诸将纷纷道:“别看李闯将现在弱些,但有胸襟有谋略,待属下如兄弟,自然认他了。”说完,突觉这话不妥,不安地看着闯王髙迎祥。 闯王髙迎祥笑道:“这有什么好难为情的?见天在刀尖上舔血,谁又敢保证就没有那一天?” 说着,站起来,边道着“高某赞成你们的看法”,边走到地图前,又道:“咱们破了人家的风水,可不得了了,人家一旦得知了消息,还不豁出命来要掐死咱们? 咱们呢,自然不能等着人家来掐死,大家都过来看看,咱们该逃向哪儿?” 因为他说的滑稽,众人一齐笑着,过来边看边想着。 正想,中军进来道:“启禀闯王,罗汝才(别号“曹操”)、惠登相(别号“过天星”)两个命人传来消息,希望闯王能率部西去归德会和。 他们说,他们还联合了李闯将及多位头领一同前去,希望闯王速去主持大局。” “哦?自成也去?”自问着,眼睛已又瞅向地图,道:“他们莫不是要回陕西取西京?” 郝摇旗附和道:“肯定是,我曾不止一次听那个顾君恩说过,日后势力大了,应该占块自己的地盘,不该似现在这么到处流浪。” 髙迎祥道:“这话有远见,但现在指定还不行,官兵太强大了,还是多流浪流浪好。” 诸将纷纷点头,未及说话,又有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闯王,官兵现正从四面围过来,最先接头的官兵动用强弩,我部损失严重,请闯王从速定夺。” 高迎祥转向诸将道:“不用再定夺了,西去归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义军烽火照西京 闻知闯王高迎祥移师西进,曹操罗汝才不由长舒了一口气:“一个盗马贼,不贪财不图享乐,却如此热心,到底图啥呢?嗯,来吧,咱正好少操心。” 想着,站了起来,却忍不住又想:“哼,也不能说他别无所图,他不是培养了两个闯将吗?现在除了他,就属张献忠势力最大了;那个李自成,虽说弱了些,气势上却咄咄逼人,荥阳大会上可是出尽了风头。 有了这两个,谁还敢不服他?亏得这两个闹了别扭,不然的话,唉。” 叹了口气,接着想:“闯王万一有失,这两个必有一个要接班,会是谁呢?管他是谁呢?咱还是老办法,两个都讨好,两不得罪。不是都叫咱泥板吗?咱就做泥板。 做泥板也不易,万一两个矛盾激烈了,咱又应该偏向谁多一点儿呢?目前看,该是张闯将。可是,万一日后李闯将超过了张闯将呢?” 实在想不出,只好转向一直沉思不语的军师吉珪道:“你说,张闯将、李闯将两个哪个更强些呢?” 因为自己精心制定的作战计划又被束之高阁,吉珪命人去寻闯王后,一直都在闷闷不乐,见他忽喜忽忧地在想着什么,忍不住想:“什么叫暴发户,大帅就是啊,有了钱,别的啥都不管,想吃啥吃啥,想玩啥玩啥,居然纳了一百多个小妾,死了都不冤。 可是,他为什么能成为义军中最受欢迎的人呢?他没有撒谎,确是盗亦有道。譬如,他只抢贪官,廉吏从不许手下沾惹,那年抢了廉吏东西的那个弟兄,竟被他活活地五马分尸了;譬如他始终坚持利益均沾,从不独占……” 正想,听他问话,不知其意,如实道:“东西可以比多少好赖,两个人之间确是不好比的,人品、势力、发展前景、可不可交往等等,都是一些指标。” 曹操罗汝才不无埋怨地道:“真不知道你们这些文化人的脑子是咋长的,我就随便这么一问,你居然整出这么多道道来,简单说吧,就说这两人的前景吧,哪个更上些?” 吉珪登时明白了他的心意,道:“张闯将现在的势力大些,但看目前的势头,李闯将日后的作为指定不会小于他。不过,这就属于后话了,须得咱们耐心地等着看。” 曹操罗汝才问道:“那么,你希望哪个作为更大些?” 吉珪道:“吉珪一心跟着大帅,只希望大帅的作为更大些,也好跟着沾光。” 曹操罗汝才闻言,过来用两根手指弹了弹吉珪的头,骂了句“滑头”,道:“说实话,我还是喜欢张闯将多一些,因为豪爽,嬉笑怒骂都露出来,而李闯将总让人觉得太深,摸不着底,心里空落落的。” “哼,人家那叫气度,岂是你这等暴发户所能理解的?“暗想着,吉珪却不敢说出口,正寻思着该怎么说,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大帅,闯王已经到了。” 曹操罗汝才白了吉珪一眼,急问道:“到了?啥时候?为什么不提前禀报,本帅也好亲自去接?” 中军道:“大帅知道的,闯王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他不让的,我是偷了空才过来的。” 曹操罗汝才想想,闯王果然有这些规矩,不好再责备,又问:“他现在到了哪里?” 中军道:“正向聚义厅而去。” 曹操罗汝才伸手扯了一把吉珪,道:“快走,应该还能赶在他前面进聚义厅。” 曹操罗汝才所料不错,这两个刚进了聚义厅,闯王高迎祥即进了门。 因为连日的急行军,闯王高迎祥一脸的疲惫,精神却矍铄,冲大家招了招手,道:“大家都来了,咱们又见面了。” 曹操罗汝才道:“还差张闯将和李闯将两个,张闯将最近虽做了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却行踪飘忽,没能寻见,李闯将估计快到了,怎么,咱们再等等,还是现在就开始?” 闯王高迎祥“哦”了一声,道:“一路上,高某又听到了不少消息,现在形势危急,不等了,先说说形势吧。” 曹操罗汝才忙把吉珪当初跟他说的,以及自己所担心的,还有各路头领的意见,逐一说了,而后道:“现在的意见极不统一,还请闯王定夺。” 闯王高迎祥也不客气,清了清嗓子,道:“路上的时候,我就想过也跟诸将议过这些问题,再综合获得的情报,我还是同意罗头领的意见,没办法了,洪承畴已经织好了网,咱们只有重返陕西,直逼西京这一条路可走。 当然,罗头领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实在没有办法,咱们是不是可以换一种方式去想问题?” “换一种方式去想问题?”反问着,各位头领纷纷低了头去想。 闯王高迎祥也是即兴而说,感觉自己也没有想好,见众人在想,去地图前呆呆地看着。 “对啊,就该换一种方式去想问题。”突然有人高声道了一句,随即快步走了进来。 谁呀?闯将李自成。 告别了闯王高迎祥,李自成率部一路迂回西进。吉珪派出去的人见到了闯王,才得知闯王所部分兵行动,再去寻李自成,自然就晚了些,饶是李自成紧赶慢赶,还是迟了。 不过,他还是听到了罗汝才和闯王的讲话,心里已自有了主意,见众人还在思考,便赞了一声。 因为他在荥阳大会上的表现,众人免不了要对他另眼相看,见他进来,目光齐刷刷地全部投向了他。 闯王高迎祥一愣,旋即喜道:“自成啊,来的正是时候,快说说,该怎么个换法?” 李自成双手抱拳,冲闯王高迎祥及各位头领拱了拱,径直走到地图前,指着道:“进入陕西后,咱们即大造声势,造成直逼西京的假象,主力移兵西攻平凉。 洪承畴必认为是小股义军在攻西凉,分兵前去清剿,我等则可在半路设伏,击杀官兵。待消灭其有生力量之后,再攻西京,实在不行,武功、扶风、岐山等县,哪里又不是咱活跃的好地方?“ 说着,见诸位头领仍半信半疑,又道:“洪承畴这人虽不咋地,却还是有些定力的,等着他们动,倒不如咱先动,更关键的是,咱们已经具备了先动的条件。 这些条件是,咱们经过了锻炼,多少也会打仗了,更重要的是,咱们抱了团,官兵虽经过了训练和阵仗,但是他们的人数远远地少于咱们,咱们打不过,难道还跑不了? 最最重要的是,若是能打好了这一仗或者几仗,再加上其他义军的反击,洪承畴的全面围剿将彻底失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怒发冲冠不归路 曹文诏没有食言,洪承畴也没有食言,闻听他大胜而至,忙亲自把他迎了进来,把言甚欢。 曹文诏却突然叹了口气道:“总督大人布下大网,6个月消灭流寇的决策,无疑是正确的,但现在出现了一个新情况,不能不重视啊。” 说着,看了看洪承畴,见洪承畴稍一愣怔,即两眼紧盯着自己,鼓励自己说下去,暗自佩服洪承畴老道之余,接着道:“流寇们抱团了,动辄上万甚至几万人,文诏的兵力纵使跟张全昌、张外嘉的兵力加到一起也只有六千人,双方相差悬殊太大。 如此悬殊的差距,不仅不利于官兵一击胜敌,扩大战果,有时候甚至会反被流寇所制。” 洪承畴叹了口气道:“文诏所言,洪某也注意到了,已多次向朝廷告急,或许因为朝廷忙于处置凤阳事件,至今还没有任何回复。 不过,我已经提醒诸将,一定要根据新情况作出新调整,谨慎,谨慎,再谨慎!” “恰如吴大人所说,他的气量如此狭小,半点儿责任都不会去担的,不知他这次所说到底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他也不该只作提醒,而应该依目前形势,作出相对安全的调整啊。” 暗想着,曹文诏待要说话,一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总督大人,据各部禀报,流寇复入陕西,合兵不下二十万,连营五十里,直逼西京,请总督大人速速定夺。” “二十万?五十里?他们从哪儿冒出这么多人来?”洪承畴一惊,快步走到地图前,看着道:“西京不同于别处,命令各部务要死守待援。告诉他们,哪个若是有失,本总督手里的尚方宝剑绝不容情。” 中军领命而去。 曹文诏质疑道:“流寇虽说人多,却也不该具备攻占西京的能力啊,难道就不会是他们另有目的?” “哼,他果然不识趣,竟敢质疑咱的决策?”暗想着,洪承畴嘴上道:“若论马上功夫,洪某自愧不如,但论运筹帷幄,洪某自问也不逊色,哈哈,哈哈。” “我怎么他妈的又失言了?”曹文诏自责着,正寻思该怎么挽回来,又有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总督大人,平凉方向报告,有小股流寇窜入平凉,似有进攻平凉的动向。” 洪承畴轻率地道:“命艾万年灭了他们。” 曹文诏隐隐觉得不妥,因为刚吃过了“软钉子”,又念及艾万年乃自己曾经的弟兄,只好强自咽了回去。 事实却果如曹文诏所料,其时,艾万年手下不足三千人马,且兵困将怯,有心不出战,却不敢违令,只得勉强跟副将刘成功率部前往。 这小股的义军,正是李自成的诱饵。见官兵来了,撒开脚丫子就跑。艾万年也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但碍于命令,一路追了下来。 追至宁州襄乐镇甘家寨,小股流寇失了踪影,正奇怪,数万人马叫嚷着围了过来。 艾万年大惊,却不屈,率部奋力抗击。继前锋中军刘弘烈被抓获,艾万年、柳国镇先后力战而死。 再说洪承畴,最喜欢自己发令时的感觉,发过令之后,他通常都要美美地享受一段时间,才能有心思再去干别的事情。 这次虽说受了曹文诏的干扰,却并不影响他的享受,因为他享受的时候都会专注地看着地图,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享受毕,见曹文诏仍呆立在那里,一脸的尴尬,想自己还得让他帮着建功立业,忙佯作谦逊地向他请教战术问题。 曹文诏痴迷于战术,不要说作为自己上司的洪承畴,即便一般人向他请教,也能让他谈兴大发。 洪承畴自然知道他的这一特点:人哪,情绪发作的时候,如果能吊起他的谈兴,情绪就会自然而逝。 果然,一个多时辰讲下来,曹文诏已眉飞色舞起来。 洪承畴暗笑了笑,道:“好,好个文诏,此生得文诏相助,承畴足矣。” 话音刚落,战报已被送了进来:除副将刘成功率千余人突围外,余者皆已战死或被俘。 洪承畴看罢,脸上的笑意登时为沉重所取代,顺手把战报递给了曹文诏。 曹文诏莫名其妙地接过来看了,不由得怒发冲冠、拔刀砍地,瞋目大骂道:“鼠子敢尔!” 洪承畴高兴地道:“不是你曹将军,没人能消灭这股贼兵。但我的兵力已分派出去,没法派出接应你的队伍。将军出发以后,我会从泾阳赶到淳化做你的后盾。” 曹文诏道了声“多谢总督大人了”,转身率部而去。 行至真宁县湫头镇(今甘肃正宁县东南),遇有义军拦路。此等场面,曹文诏经历无数,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一马当先冲了上去。侄儿曹变蛟更是不敢落后,杀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 义军原也不想与之硬拼,见这两个英勇,佯作不敌争相逃命。 曹文诏一心要为曾经的弟兄报仇,哪里还能去分辨真假,率所部狂追三十余里。 突然,呜呜的号角声响起,数万义军或头裹黄布或头裹红布,骑马从四面八方杀出,马蹄过处腾起一片黄云,将曹文诏及所部围在垓心。 义军齐声呐喊,惊天动地,箭如飞蝗般射来,曹文诏所部纷纷中箭倒地,无不变色。仅一会儿功夫,曹文诏所部就被义军冲的七零八落,分割成数处各自为战。 “今日,是咱从军以来所从未遇到过的,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头亡,难道今日就是咱曹文诏的毕命之期吗?” 暗想着,曹文诏牙关一咬,跃马横矛,往外冲杀,部下亲丁紧随其后拼命地护着他。 曹文诏本来就勇力绝伦,生死关头更是勇不可当,包围圈被层层突破眼看就要破围而出。一名被义军捆绑起来的小卒看见曹文诏在他身边博战,如遇救星,高声大叫道:“曹将军救我。” “曹将军?莫非他竟是曹文诏?嗯,怪不得他如此骁勇。” 纷纷暗想着,早有人找来官兵的降卒辨认。 其中赶巧有认识的,大叫道:“此人就是总兵曹文诏。” 死于曹文诏手下的义军何止千万,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闻得居然撞上了曹文诏,登时舍了别的官军潮水般一齐涌了过来,如同铜墙铁壁般把曹文诏围在当中。 曹文诏犹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又如落入狼群中的一只困虎,左右跳荡、死命冲杀,击杀农民军百数十人,浑身是血。烟尘滚滚当中直杀出数里之远,最后精力耗尽,自知不能幸免,横刀自刎而亡。 真宁之战曹军三千人,阵亡一千余人,曹文诏以下,游击平安等二十余名军官全部阵亡,只跑出了一个曹变蛟,收拢了残军去见洪承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狂飙战法牵官兵 凤阳毕竟乃朱元璋发祥之地,张献忠所获珍宝无数,自觉有了发展的资本,才答应了军师徐以显,离开闯王高迎祥,另谋发展。 离开了闯王高迎祥才发现,做大掌柜虽说有权,却不仅要管好吃喝拉撒睏,事事都需要自己定夺,连往哪里走都得自己拿主意。 借着新鲜,有滋有味地过了几天,张献忠忍不住想:“咱可不能再这样下去,须得跟那些当官的一样,遇事先让他们说,觉得哪个说的好,就照哪个说的办,咱既省了力气,还能拉拢人。 不是吗?那,为什么当官的都这样做,连闯王都这样做。这叫做什么‘礼贤下士’。 哼,不就是‘礼贤下士’吗?咱也能做。徐以显这狗东西不是有门道儿吗?老子就让他去‘礼贤下士’,咱动动嘴儿,做个决定,岂不更省事?” 拿定了主意,看了看正忙着拨拉算盘的徐以显,讥笑道:“你能不能别总把自己弄得跟个浑身掉渣的土财主似地,雇两个长工,让他们做,岂不清闲?” 徐以显正色地道:“还不是时候,日子总要过到那个时候才能雇工。” 张献忠故意道:“那个时候,是个什么时候?” 徐以显待要开口,张献忠却又已抢话道:“就是至少当个王爷的时候,行了,我都知道了,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来了。” 徐以显道:“日子该过还是得过的。” 张献忠道:“过日子,不仅要靠过,还得能赚,只有赚得多了,才有可能过得更好。你呀,花花肠子多,就想想这事,也让俺老张稍稍轻松些。” 徐以显故意逗他道:“大掌柜就是大掌柜,大掌柜的活儿就得大掌柜来干,别人是替不了的。” 张献忠急道:“既如此,这大掌柜不妨让给你做,俺老张做账房先生就是。”说着,竟真的来夺徐以显手里的算盘。 徐以显躲过了,佯作无奈地道:“账房先生说到底也就是管管钱,帮着出出主意,最终做决定的还得是大掌柜,所以,我等账房先生实在做不来大掌柜。” 张献忠闻言,心里欢喜,道:“那,你就先给大掌柜说说,下一步,大掌柜该说什么做什么。” 徐以显笑道:“哦,我懂了,原来大掌柜在考账房先生哪。”说完,又道:“这事极简单的,大掌柜肯定已经成竹在胸,不过想想试试账房先生的才学,账房先生不妨就说说,看能不能合大掌柜的意?” 张献忠哈哈大笑道:“你这个狗东西就会哄人开心,任你怎么说,别再只顾着卖嘴皮子,说点儿实在东西吧。” 徐以显理了理自己的思路,即道:“打蛇为什么要打蛇的七寸?因为七寸是它的命门,打中了它的七寸,它就会乖乖就擒。 跟人打仗也一样,击中命门的那一击,才是致命的。要打准这一击,须得先了解对方的命门,抓住了对方的命门,看他还往哪里逃? 那么,官兵的命门在哪里呢?依我看,官兵的命门多的是,所有的弱点都是。 他的弱点都有哪些呢?首先,洪承畴想在中原歼灭咱们,便布了一张大网,这张大网就是他致命的弱点……” 张献忠打断了他,奇道:“他布的这张网就是为了歼灭咱们的,怎么又成了他致命的弱点?” 徐以显道:“正因为这张网,洪承畴必须要四处设防,八面提防,免不了要分散兵力,兵力分散了,就必有薄弱环节。 而且,他们既要设防,必要担心失去,而我们呢,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来去无牵挂。 再有,他们一个总兵所率的兵力也不过三千人马,而咱们一个营就不止上万,只要咱们不往官兵扎堆的地方去,打不赢又能损失什么? 还有,官兵的骑兵少,步兵多,走个三五十里路就累得不行,粮草也供应不迭,而我们呢,骑兵多,步兵少,一天走他个百儿八十里的,跟没事人似地,咱们的粮草又就地取材,岂不又少了一块负担? 更有,咱们现在发了点儿小财,不妨多弄点儿马匹,全部弄成骑兵,组建快速部队。到了那时候,咱们来无影去无踪,只管踏着洪承畴的命门走,看他的这张网能起多大的作用?” 张献忠笑道:“你个狗东西果然花花肠子多,竟跟俺老张想到一块去了。”说完,猛然意识到居然连自己也给骂了,不由大为尴尬。 徐以显道:“我刚才算过了,咱这次的缴获,不用再投入,也足以实现咱们的目标。” 张献忠仿佛已看到了那支铁骑,迫不及待地道:“快啊,你快去弄啊,弄回来还得再训一阵子才能形成战斗力。” 徐以显笑道:“训练我已经安排了,马我也已经派人去物色了,估计也快有消息了。” “他竟敢瞒着咱老张做事?哼,这个狗东西,咱老张还真得提防着点儿。不过,还好,他竟给咱弄回一支铁骑来。” 暗想着,佯作喜不自胜地道:“马匹可以先派人物色,俺老张信,可这训练得需要马匹,没有马匹你又如何训练?” 徐以显道:“用原有的马匹啊,不过换换人骑就是。” 张献忠用手指点着徐以显道:“哦,怪不得俺老张这几天觉得草料吃的飞快,马却不见上膘,原来是你弄的鬼。” “草料的事儿,他都能留心得到,看来,他并不似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大度,咱一心为了他,莫不要他因此怀疑咱,咱须得跟他解释一下。” 拿定了主意,徐以显忙道:“原该早跟闯将商量的,但见这段日子闯将太忙,就寻思着待有了点儿模样再跟闯将说,也好给闯将一个惊喜。” 张献忠心里虽仍疙疙瘩瘩的,却还是笑道:“这样的好事,不要说这次,下次只管做,只不知进展怎么样?” 徐以显道:“训练已经结束,就等马匹了。” 刚说完,出去物色马匹的进来道:“启禀闯将,启禀军师,马匹已物色好,只要交了银子,今日即可弄回来。” 因为张献忠还没有说话,徐以显不好马上表态,看了看张献忠,张献忠道:“看什么看,快让他去弄啊,我正着急呢。” 出去物色马匹的闻言,忙着去办。 待其走远,张献忠牵着徐以显的手,走到地图前,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一个圈儿,不无兴奋地道:“如此的话,这一片岂不任由我等驰骋了?” 徐以显看去,竟是挥师南下,经庐州(今安徽合肥)、安庆、和州、滁州,一直沿长江到江苏的仪征,又回师向西,经英山、霍山,去马守应所在的湖北麻城。接着,从湖北进入河南,再进入陕西,由商洛至关中。 徐以显不由暗赞他的气魄,由衷地道:“果如此的话,洪承畴的网就让闯将给破了,而且还可以视情况重新跟闯王高迎祥会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象升升官直谏言 办理完交接手续,卢象升径去接替唐晖巡抚湖广。行进中,副将李重镇奇道:“卢大人升了官,怎么不见欢喜,反而心事重重呢?” 卢象升叹了口气,道:“升官若是为了一己私利,自然会喜之不尽得意忘形,但象升不是那样的人,象升只想着为皇上为朝廷建功立业,升官后责任更大了,有何值得欢喜的呢?” 副将雷时声不解地接话道:“即便是只想着为皇上为朝廷建功立业,官越大权也越大,建功立业岂不是也更大些?” 卢象升想了想,道:“话倒是可以这么说,事实却并非如此哪。”说完,见李重镇、雷时声两个一齐看着自己,又道:“朝廷的策略出了问题,要想建功立业也难。” 李重镇感慨道:“是啊,朝廷办事总是慢半拍,盗贼刚兴的时候,没人管,横行以后才记起派兵,待成灾了再增派兵力。这怎么能行?” 雷时声接话道:“总是军队上了战场再讨论军饷供应,各部会和后再申请粮饷,这怎么来得及?而且,请到的粮饷往往都不够用,士兵们没办法,只得跟着去抢劫,跟流寇又有什么区别呢?” 李重镇道:“长此以往,流寇只能越来越多,又怎么可能剿灭流寇呢?” 卢象升道:“这也正是象升忧虑的地方,但是,没有办法,国库空虚,又逢连年天灾,朝廷不得不如此哪。 这还只是其一,另外,虽采取了总督制度,总督却不掌握专门的部队和专门的粮饷,总督之间的划分也不清晰,譬如把咸宁、甘肃、固原的部队调派给总督,蓟州、辽阳、山海关、宁远的部队归属总理指挥。 负有边疆重任的各直省巡抚一有贼警就请求别人增援、调兵,不响应他吧,大家本来就应当同舟共济,四处去接应他吧,兵力怎么能跟得上? 这些还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那些台谏大臣们,不管事情的难易,不顾将士的死活,专门在那里说长道短,求全责备,即使有再大的本事又怎么能施展出来?” 雷时声道:“陈奇瑜不就是死在那些台谏大臣们的手里吗?据说皇上原本不想再追究,都怪这些人不断地煽风点火。” 李重镇道:“是啊,陈奇瑜这个人虽说自私了些张扬了些,却还是有谋略和干劲的,他的死可伤了不少人的心。” 卢象升深以为然,念及自己的身份,自觉不好跟着附和,只管摇头不语。 雷时声又道:“巡抚大人现在有了直接上疏权,该当向朝廷禀明的。” 卢象升道:“正有此意。” 话音刚落,中军递了战况通报过来,卢象升看罢,不由大惊失色,通报也不自觉地从手中滑落。 李重镇、雷时声两个甚为奇怪,忙捡起来来看,竟是凤阳皇陵遭毁和艾万年、曹文诏相继战死、尤世威战败的消息!这两个亦是惊慌失措,不由自主地看着卢象升。 卢象升嘴里喃喃道:“这些事都已发生多时了,相信朝廷快有消息了。” 李重镇道:“应该快了,咱们该当如何动作?” 卢象升道:“咱们还是先自扫门前雪吧,把湖广稳定住了再说。” 说着,叹了口气,又道:“皇上说的没错,如果每个地方都能自扫门前雪,何患流寇不灭?仔细想想,目今即便自扫门前雪也不易哪。 就说湖北吧,虽说流寇多跟着去了陕西,但是又逢饥荒,官兵缺饷,自个就人心惶惶,须得先设法稳定了自己,再去剿灭流寇。” 这两个道了声“巡抚大人所言甚是”,转身各自去忙。 显然地,这两个还没走远,崇祯接连为其升官的圣旨就到了。 接罢圣旨,忍不住想:“这是皇上的信赖哪,既蒙皇上信赖,咱就该仗义直谏,以便于朝廷及时修正谬误,及早稳定大局。” 拿定了主意,忙去把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写了下来,命快马上奏朝廷。 快马刚走,中军进来道:“启禀大人,尤世威来了。” 尤世威,榆林卫人,跟哥哥世功、弟弟世禄三个均以勇敢闻名。累计资历升至左都督,因与宁远总兵官吴襄一起驰援宣府不力,被罢官免职,判处戍边。未及动身,恰流寇聚河南,朝廷命世威充任办事官员,与副将张外嘉统率山海关关门的五千铁骑前往剿贼。 刚刚得到他战败的消息,就闻听他来了,卢象升不由一愣,旋即问道:“不是,你说谁来了?” 中军道:“尤世威,刚刚吃了败仗的尤世威啊。” 卢象升忙道了声“有请”,却又站起来,亲自迎了出来。 尤世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卢象升上前扶起他,把他搂进怀里,任他哭完了,才让他去坐了,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尤世威平息了一下情绪,道:“流寇攻下凤阳后,世威奉命率骑兵前往,行至亳州时,驻扎信阳的总督洪承畴,命世威赶赴汝州。 刚到两天,因流寇都跑到了关中,洪承畴打算入关征讨,命令诸将分守汝州、雒南的各处要害。因为世威所率皆精兵强将,让世威和参将徐来朝分别驻守在永宁、卢氏一带的山里,以便扼守雒南兰草川、朱阳关的天险。 灵草川、陕州乃贼寇出入的门户,洪承畴入关后,流寇躲开他向南逃,又从蓝田逃到卢氏来,被世威拦截后,又逃进商州、雒南一带山中。 徐来朝所率领的三千士兵不肯进山,大吵大闹,贼兵来后,徐来朝逃跑了,他所率的部队全军覆没。 世威所率的部队久驻野外,将士们都患了严重的疾病,跟流寇交战失利,世威及游击刘肇基、罗岱都负了重伤。流寇因此越过卢氏,直奔永宁。 谁曾想言官居然把这件事上报给了朝廷,朝廷问及,总督洪承畴居然怕担用错徐来朝之责,把责任全推给了世威,朝廷又解除了世威的职务,故而来投总理大人。” 卢象升闻言,因这事牵连洪承畴,不便多说,过来轻轻拍了拍尤世威的肩膀,道:“世威善于安抚士卒,懂得军事,只是因为他的几千客兵久守荒山,发生病疫,才交战失利。现在正值用兵之时,不用他是可惜的。” 说完,直盯着尤世威道:“我便如此上奏朝廷若何?”见尤世威感激地点了点头,又道:“世威且跟着我,静待朝廷的消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张献忠却因为进展顺利正哈哈大笑,笑毕,道:“一路走来,再次回到关中,竟恍若隔世。” 徐以显不无讨好地道:“我们这一路,所向披靡,不仅打破了洪承畴在中原围剿咱们的计划,斩获亦是多多哪。” 张献忠“哦”了一声,道:“闯王他们怎么样?” 徐以显道:“闯王他们的风头应该更足一些,先后诱杀了艾万年、曹文诏这两个刽子手,又击溃了尤世威所部,在关中闹得正凶呢。” “他们的风头更足一些?哼,咱老张要的是实惠,图那些虚名干什么?”暗想着,嘴上有点儿不耐烦地道:“我问的是他们的势力怎样?” 徐以显道:“这些倒没有明确的消息,但是,他们在诱杀那两个刽子手的时候,居然能动用数万的骑兵,这说明他们的势头也不错。” 张献忠不满地道:“照你这么说,他们竟已强过咱们了?” 徐以显道:“也不能这么说,他们聚起来,二十余万人哪,凑数万骑兵又算得了什么,若是分开来算,咱们还是要胜过他们的。” “跟闯王,咱是不能比的,但跟那些人比,咱绝对不能落后,不然,咱老张的面子还往哪儿放?唉,看来,跟着闯王还是没错的。” 盘算着,待要说话,中军匆匆过来,把卢象升接任总理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说完又道:“我军下步该如何动作,请闯将从速定夺。” 张献忠忙去看地图,边看边道:“好险哪,若不是咱们回到了关中,岂不要面对卢象升这个活阎王?”说完,转向徐以显道:“闯王他们现在在哪?” 徐以显答非所问道:“目前形势下,跟闯王会合,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一旦会合了,自主性就差了些。” 张献忠有点着恼地道:“俺老张问的是,闯王现在在哪?” 徐以显受了抢白,无奈地道:“正在攻凤翔。” 张献忠道:“好,俺老张就去凤翔跟闯王会合。” 说完,催马欲行,却见徐以显一脸的委屈,笑道:“狗东西又小心眼子了不是?现在各路义军几乎都聚集在闯王的帐下,闯王哪怕少分派几路给咱,咱的势力岂不就更壮了?既能够减少风险,也能壮大的更快些,何乐而不为呢?” “原来,他是这样盘算的,并不是反对咱壮大自己的建议!”暗想着,徐以显放了心,换了一副笑脸,紧跟而行。 闯王髙迎祥率部攻凤翔已有些日子,这日,正准备发起最后一击,却见凤翔城内大乱,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众将也不知,纷纷摇头。 正奇怪,凤翔城门突然大开,张献忠率部大喊着直奔了过来。 原来,到得凤翔城外,张献忠原准备见过闯王之后再合力攻城,徐以显却道:“久没见闯王了,难道就这么空着手?不合适,不如咱们替闯王把城取了,也好显显咱的势力。” “哼,就你这点儿小心眼子,俺老张还不清楚?咱这不是在摘已经熟透了的桃子吗?还什么显显咱的势力?”暗想着,张献忠摇了摇头,嘴上迟疑着道:“显显咱们的势力倒是应该的,但摘桃子就不好了,会让人瞧不上的。” 徐以显不想被他识破了,尴尬地笑了笑,道:“欲成大事者,哪里有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之说?” 张献忠闻言,暗想:“他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只是太过那个,罢了,咱不妨先取了城,进城后,这个狗东西怎么做,就不关咱的事了。唉,他毕竟是咱的军师,还是有些不妥。” “他还是在迟疑,这说明他也不是不同意咱的意见,只是抹不开面子,罢了,咱只管替他把生米做成熟饭。哼,之前不也是这么做的吗?也没见他怎样。” 拿定了主意,徐以显突然高叫了一声“杀啊,冲进城去”,已飞马奔了出去。 张献忠无奈,只得跟了上去,待进了城,也不去搭理他,只顾率了亲兵来接闯王。 因为有了凤阳那一出,闯王及诸将均不由愣住了,但闯王旋即就在想:“大敌当前,还是和为贵,待机会合适了,还得分开,不能让这两个冤家聚到一起,现在至少也不能弄僵了。” 盘算着,见张献忠已近了前,忙热烈地迎了上去。 诸将见闯王如此,也不好太过冷淡,纷纷跟了过来。 因为心里觉得不好意思,张献忠跟闯王见过后,夸张地一一跟诸将寒暄问好,对李自成等甚至还“胖了瘦了”地插科打诨几句。 诸将心里厌恶,却只能与之虚与委蛇,毫不容易挨到进了凤翔县衙,诸将便把目光一齐移向闯王髙迎祥。 闯王髙迎祥道:“现在,献忠也率部回来了,咱们的势力大增,但是,我觉得要攻取西安,还是时机不够成熟。 为啥呢?其一,咱们曾两次直逼西安,连边都没摸着,这说明西安防守确跟别处不可同日耳语。 其二,虽说咱们诱杀了艾万年、曹文诏,但大家都清楚,我们是以怎样的比例才取胜的,而且,曹文诏等死后,朝廷又派了不少官兵过来,多是久居边疆的能征惯战者。 不要说这些,单是那个曹变蛟,疯了一样要为曹文诏报仇,纵使咱们不去找他,他冷不丁地就会找上门来,杀伐一番……” 张献忠一路未遇敌手,心气正高,不服道:“怕他作甚,实在不行,待俺老张去会会他。”说过之后,立觉失言,甚为尴尬。 诸将已然纷纷道:“对啊,张闯将回来了,让张闯将会会他就是。” 闯王髙迎祥抬手制止了大家,道:“据可靠情报,洪承畴正打在汉中全歼咱们的如意算盘,咱们岂能让他如意?另外,朝廷又让卢阎王总理关外之兵,如果再让他腾出手来,咱们的麻烦会更大。 所以,咱们必须动起来,以动制静,就跟献忠那样,飘忽不定,才能彻底走出困境。” 张献忠正不知适从,闻言,道:“对了,就用老张的狂飙战术,老张试过了,这招儿果然有效。” “哼,脸皮都不要的人,有啥可自得的?”暗想着,众人纷纷白了他一眼。 因为闯王髙迎祥含笑着点头,张献忠居然没留意到诸将的眼光,正高兴地不知所以,却听闯王髙迎祥又道:“我仔细想过了,咱们兵分两路,我跟自成一路,献忠因为有这方面的经验也带一路。” 说着,走到地图前,接着道:“献忠等部出潼关,分十三营东进,我和自成经渭南、临潼,东逾华阴南原绝岭,出朱阳关。时机成熟,咱们再会师河南闵乡,进取陕州,直逼洛阳,攻占光州、霍丘后,向江北挺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崇祯首下罪己诏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一百七十五章崇祯首下罪己诏那日,崇祯说完,见朝臣们目瞪口呆,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一时间竟说不清是啥滋味,只管一个人呆呆地坐着。 许久,脑子里才突然冒上了“亡羊补牢”四个字,忍不住想:“对呀,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朕适才的决定,岂不都是亡羊补牢的一部分?” 想着,沉积于心底的孤傲和自负登时又泛了上来:“亡羊补牢?哼,朕有错吗?朕自即位以来,除魏阉,治党争,杀不臣,事必亲躬,不敢稍有懈怠,哪里得半点儿帝王的乐趣?又怎么会有今日之局面呢?” 崇祯想不出,不由烦躁起来,冲朝臣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自个回了内宫,忍不住再想:“或许朕还是有过错的,不然,绝不会有今日之局面。 会是什么呢?应该是朕还不够勤勉吧,为了扭转今日之局面,朕须得更加努力。” 拿定了主意,崇祯径去处理奏疏,不把自己累得头晕脑胀,坚决不肯停下来。 如此过了一段日子,这日,崇祯懒得动,索性躺着睡觉。 事实却是,越想睡觉反而越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会儿,即位以来的一件件一桩桩,开始不停地反复地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方始深深地叹息道:“唉,想当初,朕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叹息着,眼前蓦然又蹦出洪承畴和卢象升来:“洪承畴贯彻朕的决定最坚决,而且从不忤逆于朕;卢象升虽是文官,却重武道。 而且,这两个人都是朕破格提拔的,应该没有结党之嫌,有了他们两个一内一外地掌管着,朕还有啥可惧的?” 想着,崇祯起了床,再去御案前看奏疏,最先映入眼帘的,竟正是卢象升上奏的那份! “这个卢象升,竟敢直言朕的过错?”崇祯看罢,心下大怒,却未及发火,转而又想:“朕立志要做中兴之主,什么叫中兴之主,中兴之主就是要知错就改百折不挠,古来不都如此吗? 本来嘛,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朕又何苦要怕面对自己的过失呢?历朝历代,有过失的又岂止朕一个?而且,哪一个敢于面对自己过失的君王没有取得骄人的成就? 朕就是要取得骄人的成就,所以,朕必须要面对自己的过失,朕不仅要自己面对,还要让天下知道朕的决心是不可动摇的。” 想到这里,崇祯猛地用右手拍了一下御案,而后提笔疾书,不一会儿竟已写完,拿起来,看了又看,顺手递给了王承恩。 王承恩正不明所以,惴惴不安着,忙恭敬地接过来看,但见上面写着:朕以凉德,缵承大统,意与天下更新,用还祖宗之旧。不期倚任非人,遂致虏猖寇起。 ……兹择十月三日避居武英殿,减膳撤乐,除典礼外,余以青衣从事,以示与我行间文武士卒甘苦相同之意,以寇平之日为止。 文武官也各省察往过,淬励将来,上下交修,用回天意,总督总理,遍告行间,仰体朕心,共救民命。密约联络,合围大举,直捣中坚,力歼劲寇……。 “罪己诏!”王承恩不由惊叫了一声,不敢再看下去,不解地看着崇祯。 崇祯道:“对,罪己诏,朕要让天下都看到朕的决心。” 王承恩迟疑着道:“这可事关皇上身后的大事,乱来不得的。” 崇祯道:“朕若是还不痛下决心,不要说身后事,身前事都无法了,快去刊发吧。” 王承恩无奈,转身去了。 目送他走远,崇祯登时如释重负:“人哪,都重得而不重舍,却不知该舍不舍必为所累。” 暗自嘀咕着,崇祯自得起来。 崇祯自得的时候,必要倾诉,唯一的对象便是周后,分明地,他已向坤宁宫走来。 坤宁宫里,周后正忙得不可开交。 为啥呢?王承恩在拿去刊发之前,先把罪己诏拿过来给周后看了,周后大惊:“皇上原已十分节俭,如果再裁减,岂不是十天都沾不上一次荤腥了?如此重负,再吃不好,他难道不要命了?” 王承恩哭腔道:“皇上这是在惩罚自己哪,老奴实在没法了,还请皇后娘娘多周旋吧。” “周旋?”周后眼前一闪,反问了一句,见王承恩机械地点着头,道了声“你快去忙正事吧”,自顾沉思着:“他这样要求,咱可不能这样做,咱不能毁了他的身体。 可是,他已降了旨,咱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抗旨。咋办呢?对啊,周旋嘛。咋周旋?” 自语着,周后蓦然又记起了小时候的那段时光:“那时候,家里并不宽裕,妈妈却总能把饭菜弄得香甜可口,咱为什么就不能?” 想着,周后已起了身,径直进了厨房。 因为周后经常亲自下厨,御厨们竟也不以为意,但见她先是呆呆地想着,而后迅速地忙碌起来,不一会儿,竟已做成了一道菜。 但见这道菜,不见丝毫荤腥,却是香气诱人,形状、颜色亦与众不同。 崇祯见周后不在正殿,待要动问,突有一股异香袭来,忙止了声,循着香味寻来,见了,登时感到了饿,上前用手指捏了一颗,塞到嘴里,香甜迅速地在嘴里溢涨开来。 崇祯边咀嚼着,边连连道:“好,好,好,这是什么东西,朕怎么从未吃过?”说着,又连捏了两颗塞在嘴里。 见其如此,周后已是喜满心田、泪满双眶,等他咽下去了,才道:“这是臣妾刚为皇上研制的‘龙凤素’,皇上又怎么会吃过呢?” 崇祯闻言,抬头去看周后,但见她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儿,心里一动,抬起衣袖为之轻轻试了试。 周后含在眼眶里的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唯恐他瞧见,忙转头拭去了,趁势给他掖了掖露出来的经过缝补过的内衣,道:“皇上可得保重身体哪。” 崇祯的心情好了,轻轻抱了抱她,道:“放心吧,我会把事多分派给体仁他们去干的。” 周后道:“就是那个首辅吧?” 崇祯点了点头,道:“就是他,他还算斤斤自守,不殖货脯,所以始终敬信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体仁不贤弄假案 斗败周延儒,接任首辅后,温体仁认识到了这样一个“真理”:无论官有多大,亦无论能否做出政绩,只要还是个官,就必有政敌。 若要把官做好,除了或哄或骗或揪尾巴,让上司或不愿或不想或不敢对你下手之外,最紧要的就是要藏好自己的尾巴,干净、彻底、利索地击倒政敌。 事实也是,接任首辅后,上疏弹劾温体仁的人不计其数。这些人不但没有扳倒他,反而引火烧身,或被罢官,或被流放,甚至被当场杖击而死。 因此,每隔一段时间,温体仁必要梳理一遍,以防有政敌漏网。 此时,他显然又在梳理,想到了原翰林院庶吉士郑鄤,而且因为这个郑鄤又回到了是年八月。 因为郑鄤乃义门郑氏的人,又从未听说他介入过党争,温体仁想看看郑鄤能否为己所用,趁其礼节性拜访的机会,试探地问道:“南方清议若何?” 郑鄤不假思索地:“人云国家需才,而庙堂未见用才。” “他这是什么意思?岂不是在责备咱用人方面不作为吗?”暗自不满着,温体仁辩解道:“非不用才,天下无才可用哪。” 郑鄤只当他在跟自己探讨学问,如实道:“用人则才出,不用人则才伏。方今防边荡寇最急,能如萧相国之识韩淮阴,宗留首之识岳武穆,何患不能成功?” “哼,这小子,太不识趣,若是留着他,意彼锋芒如刃,必纠弹我,动摇我相位。” 想到这里,温体仁愤怒地站起来,在屋里疾走,见了汗,方才停下来,转向贴身家奴道:“那事办的怎样了?” 温体仁经常如此奇怪,贴身家奴已习以为常,却委实不知其所指,迟疑着道:“不知老爷所指何事?” 温体仁不想让任何人窥破自己,自然也包括自己的贴身家奴,素日里最喜欢贴身家奴的这个表情,今日因为心里急,不耐烦地道:“就是郑鄤那事。” 贴身家奴恍然大悟,稍顿了顿,即道:“按说只要还是个人,就应该有缺点有失误,可是,我等跟踪监视了郑鄤许久,竟毫无所获。跟踪监视毫无所获,外界竟连不良的传闻也没有。 亏得老爷您,探听到跟您一同晋升为东阁大学士的吴宗达,乃郑鄤的舅父,并从吴宗达处弄到了‘杖母蒸妾’之词。” “哼,你个狗奴才,怎么会知道,那是老爷我编造的。那个吴宗达,更是不通世事,我又怎么会弄得到?嗯,这事可不能跟你明说了。” 暗想着,温体仁道:“要不是郑鄤这家伙对其舅父不敬,老爷花钱也是无法弄到的,你知道吗,老爷我可没少花钱。” 贴身家奴附和道:“是啊,亏得了老爷。可是,仅有这么一句词儿,要想弄倒这个郑鄤也不易啊。我等又按老爷的提示,找到了常州府武进县中书舍人许曦。 这个许曦,还算识相,当即就弹劾郑鄤‘杖母不孝’和‘奸妹’,总算把郑鄤这个令人不齿的家伙弄进了监狱。 原以为这事就了了,不想刑部尚书冯英非要多事,嫌什么证据不足。没办法,我等只好再去找。也怪事了,竟是找不到。 所幸的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我等灰心丧气的时候,我等打听到,其邻人杨氏曾跟鄤父争购房屋而结冤。我等找到了她,苦口婆心地劝,再许以重金,她才肯出来作证。” 说着,见温体仁两眼紧盯着自己,忙道:“这个过程中,我们当然没有提及老爷,甚至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有暴露,线索和证据自然也是一步一步由官府逐步提取的。” “这个老家伙,还算懂事,不过,他如此说,必已察觉了什么。哼,咱宁负人,绝不让人负我,待这事了了,指定除了他,咱不能给自己留下丝毫的隐患。” 拿定了主意,温体仁道:“嗯,这事办得不错,理该表扬。” 贴身家奴不知其所想,心里高兴,愈发卖弄道:“原以为这次郑鄤死定了,谁曾想文震孟、刘宗周、黄道周等一干名士居然跳出来,为之辩护,尤其是刘宗周和黄道周两个,言辞甚不客气,说什么郑鄤之狱,或以诬告坐,何以示敦伦之化?” 温体仁在想:“这些人哪,做学问人模人样,混官场就不行了,连三岁的孩童尚且不如。就似周延儒当年去求徐光启一样,哼,不用他还好,用了反而坏事。 不过,这些人终究名声太大,煽动蛊惑力也大,有时候皇上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如果任他们嘚吧嘚吧地说个不停,结果真的很难说。 可是,怎么才能让他们闭嘴呢?唉,让他们闭嘴也难。这些人哪,不过仗着弄出了点儿名声,可是软硬不吃哪。咋办呢?” 温体仁想不出,心里烦起来,见贴身家奴突然不说了,略带责备道:“说啊,怎么不说了?” 贴身家奴见他只顾沉思不语,以为他听腻了,唯恐招来责备,便停下来看着他。不想竟又招来了责备,心中不愿,却不敢表现出来,嘴上如实道:“现在,刑部尚书冯英的态度最重要,他若能尽快结案,流言蜚语肯定能少些。” “这个家伙虽掩饰,咱也能看出他对咱不满,之前,他可从不敢这样,指定是自觉知道了点儿秘密,胆大起来。 哼,现在还不是杀你的时候,待到了时候,咱定不留你。嗯,既然定了要杀你,咱就不再瞒你。” 想着,温体仁笑道:“所言甚是,只是这个冯英也顽固不化,我曾再三暗示于他,他竟敢佯作不懂。” 贴身家不平道:“大人乃当今首辅,区区一个刑部尚书胆敢如此,大人还不快弄了他?” 温体仁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不懂的,官场上的事儿错综复杂,千变万化,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贴身家奴还欲再说,有家人进来道:“启禀老爷,有人送来一封信,说请老爷务必亲启。” 这是温体仁安排的线人跟温体仁联络的方式,因此,温体仁忙接过,拆开来看,但见上面写着: 冯英以“郑鄤假箕仙幻术,蛊惑伊父郑振先无端披剃,又假箕仙批词,迫其父以杖母”的结案报告上报皇上。 温体仁看罢,心下大怒:“冯英胆敢如此,体仁必不让你。”正无处发泄,恰贴身家奴探头来看,忍不住想:“既然冯英已上奏,接下来就必须咱亲自出马了,这个家伙的使命便算终结了,嗯,让他去吧。” 想着,趁其不备,把藏于袖中的毒药倒入茶杯中,佯笑道:“无论怎样,你都出了力,没有你,不会有今天的结局,说了大半天,口也该渴了,喝杯茶吧。” 说着,把茶杯轻轻推了推。 贴身家奴不疑有他,受宠若惊地端起茶杯了,一饮而尽。仅一会儿,竟已口吐白沫而死。 自打做了首辅,温体仁袖内便一直私藏毒药,今天总算派上了用场。 待贴身家奴倒地,温体仁用脚轻轻踢了踢,见其果已死去,道了声“刘三儿劳碌过度致死,厚葬,厚恤家人”,径去见崇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另有深意定冤案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一百七十七章另有深意定冤案心里放松下来,又吃饱了,见周后已知道了罪己诏的事,崇祯想想再也没啥好说的,跟周后闲聊了几句,径回文华殿。 刚进门,王承恩便道:“启禀皇上,刑部尚书冯英把郑鄤案的结案报告呈进来了。” “郑鄤案?”崇祯反问了一句。 王承恩点了点头,道:“对,郑鄤‘杖母不孝’和‘奸妹’案。郑鄤不过翰林院一庶吉士,案子原也不大,皇上兴许忘记了,也不为怪。” 崇祯“哦”了一声,不以为意地道:“既然案子不大,就退回去,让冯英自己掂量着办吧。” 王承恩道:“案子虽然不大,却十分有意思,奴才劝皇上还是看看吧。” 崇祯闻言,自去坐了,道:“有意思?能有啥意思,你不妨说来听听。” 王承恩道:“首先这个郑鄤,官虽不大,却是个才子,还是太祖爷亲封的义门郑氏的人,结交的尽是文震孟、刘宗周、黄道周等一干名士。 遭弹劾被捕入狱后,本人死不认罪,似文震孟、刘宗周、黄道周这些名动天下的人,纷纷站出来为其辩护,为其喊冤叫屈。 正因为这些人的参与,郑鄤一案已吵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或谴责郑鄤,或为其喊冤叫屈。饶是首辅温大人再三令冯英尽快结案以平息舆论,冯英又哪里敢?” 崇祯一愣,暗想:“舆论这东西就这样,不是东风压过西风,就是西风压过东风。 流寇攻破凤阳,损毁皇陵,逼的朕痛下罪己诏,必是时下最受关注的事件。事情往往就这样,往往越被关注越容易被寻出诸多瑕疵,进而生出事端来。 这时候,若是能有另一件事引起关注,必可减轻对皇陵遭损的关注。郑鄤一案不正是吗?涉案人员官不大,事儿也不大,名声却不小。 还有,文震孟、刘宗周、黄道周等这干名人,动他们吧,名声太响,怕损及朕的声誉;不动他们吧,他们的嘴嘚吧嘚吧地总不肯停下来,让朕烦透了。 哼,朕岂不是正好让他们颜面扫地,看他们还有何面目嘚吧,这可算是一箭双雕哪。” 想着,崇祯不由暗暗钦佩自己。 王承恩不知其所想,但见其只顾低头沉思,误以为自己多语给冯英惹了麻烦,免不了要惴惴不安。 崇祯却已开始想:“朕该怎么才能借之实现自己的目的呢?无疑地,必须得把这事炒热。怎么才能炒热呢?不是说有不少名人都参与进来了吗?只要咱让案子朝着名人相反的方向发展,这些名人必不肯罢休,哼,想不热都难。 可是,万一因此成了冤案,岂不是要白白害了这个郑鄤?害了便害了,他也算是朕之臣,就当是他为朕尽忠了。” 想罢,转向王承恩问道:“那些名人是什么态度?” “他这是啥意思?不管他是啥意思,咱都必须如实说,咱不能再多嘴害了人。”暗想着,王承恩如实道:“他们自然是为郑鄤辩护,为郑鄤鸣冤叫屈了。” “如此看来,这个郑鄤指定是冤枉的了。”崇祯想着,又问:“冯英是啥意思?” 王承恩想:“咱还是不说了吧,万一说不好,别再惹出事来,还是让他自己看吧。”想着,恭恭敬敬地把冯英的报告递上,道:“冯大人的报告刚递上来,奴才不敢看,请皇上御览。” 崇祯伸手接过,看罢,暗道:“没办法了,看来,只能弄成冤案了。咋弄呢?朕亲自去肯定不合适,选谁去呢?对了,就选温体仁吧,还是他办事牢靠。” 盘算定了,崇祯却不急,再问道:“首辅温体仁是啥意思?” 经过了刚才的紧张,王承恩打定了主意不再多说话,闻言,力求公正地道:“首辅温大人只要求尽快结案以平息舆论,并没有明确表态。” “尽快结案以平息舆论?这话倒是符合他这个首辅的身份。但是,尽快结案是啥意思?是抓是放?不明确。作为首辅,又岂能这样?必须得按朕的意思去办。” 想着,崇祯不由哑然失笑:“他不知朕的意思,又怎么按朕的意思去办?哼,朕的意思,也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你,须得你去猜。猜不出来?你还做啥首辅?” 想到这里,崇祯顺手把冯英的报告递给王承恩道:“快去,交给温体仁,让他尽快拿出意见。” 温体仁行至半路,不由住了步:“咱就这样去见皇上,咋说呢?咱作为首辅大臣,并不直接负责案子,哦,咱总不能直接就说,皇上啊,刑部尚书冯英有私,郑鄤该死吧?” 正为难,见一小太监匆匆而来,忙上前道:“公公因何匆匆?” 温体仁对得罪自己的人绝不容情,表面上却对谁都客客气气,尤其是对皇上身边的这些小太监,甚至还有点儿媚态。 因此,这些小太监对之也是礼敬有加,闻得他动问,忙道:“正忙着刊发皇上的罪己诏哪,温大人这是忙啥?” “罪己诏?”温体仁大惊,不敢置信地反问道。 小太监道:“谁说不是哩,温大人且看。” 温体仁接过来看了,仿佛已走进了崇祯的心里,痛苦、无奈、悔恨、不甘、疯狂、不惜一切…… 温体仁的情绪竟也随之漂浮起来,以致于小太监何时又怎么走的竟也不知。 许久,温体仁方才清醒过来,不再迟疑,径直进宫。 行没多久,便碰上了王承恩,未及说话,王承恩已把冯英的报告递给了他,道:“皇上命你速做决定。” 温体仁大喜,道:“承蒙皇上信赖,体仁这就去见皇上。” 王承恩奇道:“首辅大人难道不需回去再研究一番?” 温体仁主意已定,道:“公公无须担心,体仁自有主意。”说着,随王承恩进了宫,见了崇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见王承恩如飞而去,崇祯正自得,蓦然见温体仁跪倒在地,既惊且奇道:“温爱卿莫非已有了处理意见?” 温体仁道:“启禀皇上,郑鄤一案,虽有大儒名士参与辩护,但该案铁证如山,并无异议,刑部尚书冯英竟罔顾事实,做出此等荒唐的决定,实是不该。 体仁以为,郑鄤做出此等丧失人伦令人不齿之事,该当凌迟处死,以正天下公义。冯英判案不公,该当罢官遣戍。” “他是弄懂了朕的意图,还是别有所图?朕可不能稀里糊涂地被他利用。被他利用?哼,他利用个啥?朕想弄掉他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儿。事实是,朕亦想如此。” 暗想着,崇祯道:“好,就依爱卿所言,速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宗周为官真文人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一百七十八章宗周为官真文人“这是真的吗?”温体仁不停地自问着,直到崇祯回了后宫,才爬起来出了宫。 “因为文震孟、黄道周、刘宗周等名人大儒的参与,这案子可不同于别个,必须得办成铁案。怎么才能办成铁案呢?” 行了一段,温体仁才冷不丁地开始想事情,脑袋转得飞快:“所谓铁案,自然要证据充分确凿,无可挑剔。郑鄤案的证据能达到要求吗?显然不能,单是没有郑鄤的口供这一条就不行。” 温体仁暗自叹了口气,忍不住又想:“哼,无论如何都必须取得郑鄤的口供。态度死硬,拒不认罪?毒刑相逼,我就不信他的骨头能硬得过刑具。” 想罢,他冲跟在自己后面的属官道:“去,再次提审郑鄤,务须取得他的口供。” 属官道:“之前也没少用过刑,可这个郑鄤就是个死硬派,醉死不认酒账,万一,他还是不招该咋办?” 温体仁道:“之前没有圣旨,现在有了圣旨,我不管,我就要他盖了红手印的认罪的口供。” 属官稍愣了愣,旋即明白过来,会意而去。 “哼,还算你识相。”温体仁暗道了一句,径直回府衙。 回到府衙没多久,这属官居然就回来了,温体仁奇道:“这么快,招了?” 这属官知郑鄤冤枉,不肯对郑鄤用刑,去监狱装模作样地训斥了郑鄤几句,弄了个假口供就回来了。唯恐被温体仁瞧破了,佯作愤怒地道:“不知死活的死硬派,不过,口供倒是得了。” 说着,忙把那假口供递了上去。 温体仁看罢,还算满意,问道:“真的?” 这属官道:“真的。” 温体仁道:“好,这下可以依旨定案了。不过,且不急,先把郑鄤的恶行传檄各地,先取得舆论上的主动,而后乘势定案,既能够惩治郑鄤,又能够警示天下,倡导正义。” “他怎地如此狠毒?果如此的话,郑鄤岂不永无翻案之日了?也不是没有,黑白总有分明的那一天,只不过就不知哪天了,唉。” 这属官愤愤地想着,却只能依命去办。 事实果如崇祯所料,郑鄤案一起,舆论迅速地转向了郑鄤案,因为皇陵被毁的指责骤然少了许多。 崇祯大喜道:“好,温爱卿懂朕,这事办得好,办得妙。” 见他高兴,王承恩忙把一份儿奏疏递给了他。崇祯顺手接过来,不及看内容,仅看到名字就已变了脸色。 谁呀,新诏升的工部左侍郎刘宗周。 刘宗周,字起东,别号念台,绍兴府山阴人,因讲学于山阴蕺山,称蕺山先生。 刘宗周跟杨涟、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等“六君子”中的几位都是密友。闻知他们死讯,刘宗周痛作《吊六君子赋》。随后,密友高攀龙自沉于止水,黄尊素被杀害,刘宗周也被列入了黑名单。 亏得崇祯即位,大赦天下,解除了党禁,斥逐阉党,为死难者恢复名誉,给还削籍诸臣官诰,刘宗周幸免于难,被起用为顺天府尹,不久就因跟崇祯政见不合辞归。 显然地,崇祯在想:“这个刘宗周就是个书呆子,朕迫切需要朝臣们拿出一些行之有效的大治措施,他非要朕‘超然远览,以尧舜之学,行尧舜之道’。 朕说他迂阔,他竟说朕刑名之术,近于功利,人主应以仁义为本。哼,朕说不过他,自然也用不了他这样的官,要不是实在人才匮乏,朕又怎么会再次用他呢?不知这次他又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想着,低头来看,但见上面写着:《痛切时艰直陈转乱为治之机以仰纾宵旰疏》。 崇祯耐住性子往下看,看罢,猛地把奏疏摔到了地上。 为啥呢?这个刘宗周,疏中居然对崇祯即位以来的所作所为和各项政策一一进行批判,言辞犀利,毫不容情。 临末还说什么“抑臣闻之,有天德者然后可以语王道,其要在于惧独。故圣人之道,非事事而求之也。臣愿皇上视朝之暇,时近儒臣,听政之余,益被经史,日讲求二帝三王之学,求其独体而慎之,则中和位育,庶几不远于此而得之。” 温体仁赶巧进来,忙捡起来看,亦是哭笑不得。 崇祯怒道:“传谕内阁,从重惩处。”说罢,忍不住又想:“他不过一腐儒,所言于人于事无害,又是名人,素有清名,朕何不放他一马,也乐得一个能容直言的名声。” 想到这里,又道:“还是算了吧,不过是些迂阔的陈词滥调,朕不跟他计较。” 温体仁忙跟着附和,私下里却忙命人上疏弹劾刘宗周。 刘宗周却是不知,正冲向刚从外面回来的儿子刘伯道:“道周说的没错哪,郑鄤正直而遭显戮,文士而蒙恶声,古今无甚于此者。何故也?皆父疏中所言也。” 刘伯道:“大家都知道,郑鄤冤枉,父亲大人也没有必要上那奏疏吧,您或许不知道,外面都传遍了,说若不是皇上能容直言,父亲大人因此丢了命也未可知。” 刘宗周道:“郑鄤案只是为父上疏的直接原因,更重要的还是,及既拜命,则不便再容易抽身,只得以老病之身许之君父,意欲得当以报君恩,以了生平耿耿之怀,是以有前日之疏。 为父倒并没有想到自己的安危,想那皇上肯下《罪己诏》,应该不是不容直言的人,却做出了此等糊涂之举。 唉,其实,为父也为难哪,犯颜直言吧,人家认为迂阔,不高兴,不说吧,又对不起自己作为孔孟之徒的良心。” 刘伯想想也无法,道:“这下好了,也有人上疏了,说父亲大人才谓不足而道学有余,主治未获经纶之益,甄士殊多砥砺之功,又该咋处?” 刘宗周道:“既如此,告病求归就是。” 说完,竟亲自去写了奏疏上奏了,又道:“我始终认为,人心为祸之烈,皇帝躬亲庶务之非,必须自去其聪明,慎独用贤,昭世教以正人心,崇儒重道,始可救衰亡于万一。” 崇祯巴不得他快走,当即批了。 刘宗周也不多说,当即收拾了启程。行至德州,仍不放心,再上《微臣身切时艰敢因去国之辙恭申慰悃兼附刍荛之献疏》,极言贤奸颠倒,任用匪人之祸。 崇祯大怒,降旨:“刘宗周明系比私敌政,颠倒是非,姑著革职为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象升凤阳派诸将 再说尤世威,听卢象升说完,动情地道:“无论朝廷有无消息,世威日后就跟定总理了,总理在,世威即效命军中,总理不在,世威宁肯退隐田园。” 卢象升用力地握了握尤世威的手,道:“好,这就跟我转道凤阳吧。” 刚进了凤阳,洪承畴的敌情通报就到了。卢象升看罢,走至地图前,道:“根据洪大人的通报,流寇有向我们这里流窜的迹象。” 诸将齐声道:“但凭总理大人调遣,誓死消灭流寇。” 卢象升道:“根据本总理的观察,最近的流寇往往都会聚起来攻击,得手后,分多路迅速逃跑。如此,官兵要想聚歼他们很难。 因此,本总理决定,兵分四路待敌。总兵刘泽清于黄河岸上驻防,相机歼灭流窜至黄河两岸的流寇;陈永福驻扎朱仙镇,相机歼灭流窜至朱仙镇的流寇。 永宁总兵官祖大乐相机机动,负责拦截打击,打乱流寇的逃跑计划;本总理亲率总兵祖宽、游击罗岱为一路,主动出击,随时消灭流寇。” 话音刚落,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总理大人,流寇前来围攻庐州,没能打下,分路打下了含山、和州,杀了知州黎宏业、在籍御史马如蛟等,现正围攻滁州。” “他们来的好快啊。”诸将纷纷感叹着,一齐看着卢象升,那意思:怎么办? 卢象升道:“方略既定,除非迫不得已,不应再变,诸位不要迟疑,马上各就各位。” 说罢,亲率祖宽、罗岱等径往滁州而来。 行至城东的五里桥,恰遇上义军摇天动部。 眼瞅着滁州城将破,摇天动正兴奋,见有官兵杀来,驱马就迎了上来。到得近前,见来者居然是曾在冷水村遇到过的卢象升,不由打了个冷战。 卢象升自然不会让机会白白流失,也不搭话,挥刀砍了过来,摇天动躲闪不及,被卢象升拦腰砍为两截,摔到马下,卢象升上前夺了他的骏马,祖宽等紧跟着就掩杀了过来。 见摇天动已死,其所部斗志尽失,又有守将杨世恩乘机从城里杀出来,登时溃败了下来。 围滁州的,正是闯王髙迎祥、李自成等。 凤翔分兵后,闯王髙迎祥这一路进展顺利,围攻庐州不成,迅速调整了战略,见滁州城破在即,闯王髙迎祥正跟诸将商量下步的行动方案,摇天动部兵败的消息便传了过来。 闯王高迎祥一惊,飞身上马,大叫道:“迟早都有一战,就在这朱龙桥跟官兵决一死战。” 说完,已接连杀掉了几个疯狂地追过来的官兵。 各路义军见了,叫嚷着一齐向前,官兵不敌,不得不撤了回去。 卢象升正一路追杀四散而逃的摇天动所部,见前军向后撤了回来,唯恐被冲动了大队,挥刀斩杀了几名后撤的士兵,才总算稳住了。 闯王髙迎祥见官兵不再乱,知官兵的主帅到了,抬头去看,竟是卢象升,西山之恨登时涌了上来,挥舞兵器迎了上来。 祖宽、罗岱两个哪能容他过来,一齐出来拦住了。 李自成等忙也出马来战,各有敌将接了,捉对厮杀。 卢象升见了,知自己今日遇上了大鱼,若是能一举将其击溃,自己“四路待敌”的方略必可大获成功。 现实却是,双方拼杀的竟是势均力敌。 “咋办呢?”卢象升在快速地想着,眼前突然冒上了摇天动那奇怪的表现,忍不住想:“这分明就是恐惧啊,他为什么这样呢?莫非他在哪里见过咱? 对了,他肯定是在哪里见过咱,不然,他绝不会有如此的表现。既然他有,其他的难道没有?若是有,反正又不损耗什么,咱就扯扯大旗又能怎样?” 拿定了主意,卢象升蓦然大吼道:“南直隶常州府宜兴县卢象升在此,大胆流寇,还不快快弃械投降?” 吼过之后,冷静地观察,竟见流寇中有不少人出现了跟摇天动一样的表情,心中大喜,命士兵一齐大喊着向前冲杀。 闯王髙迎祥正杀得痛快,不意卢象升竟会使出这一招,想这些人当中有不少经历过当年的西山之败,不由暗自担心,忙使出狠招,破退敌将,回头去看。 见果有人在犹豫,大惊,疾呼:“自成快设法,不然,溃败难免。” 李自成也已意识到了,闻言,忙高声道:“众人莫怕,卢象升再厉害,终究人少,跟着闯王,一鼓作气,报了昔日之仇。” 李自成这一喊,不仅声音宏亮,所说也是事实,虽被官兵的喊声掩住了不少,各路义军还是能听得清楚,多数义军都稳下心来,拼力厮杀,跟官兵杀了个旗鼓相当。 但是义军终究参差不齐,似罗汝才者大有人在,见如此厮杀,免不了两败俱伤,不由得心生恐惧,瞅准了机会,夺路而逃。 他这里一逃,其他的也跟着逃,义军登时溃不成军。 卢象升等的就是这,大吼了一声,挥舞着大刀,率先冲进了敌阵。 因为义军人多,官兵原先还有点儿恐惧,见其如此,争先恐后地跟着杀将起来。 这一通厮杀哪,居然直至五十里之外,从朱龙桥到关山,义军士兵的尸体填满了沟壑,滁水都给阻塞了。 李自成正想着该怎么打破僵局,不想所担心的局面还是发生了,暗自叹了口气,忙招呼属下拼力杀退敌将,护着闯王髙迎祥冲了出来。 待到得安全地带,清点人马,其他各路义军已去了大半。闯王髙迎祥无奈地看了看李自成,命拿出地图来,呆呆地看着。 诸将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已确定了一条去路:北趋官兵势力薄弱的凤阳,围困寿州,闯过颍上、霍山、萧县、砀山、灵壁、虹县,窥视曹县、单县,若黄河岸上有官兵,不妨掳掠了考城、仪封。。 而后西去犯亳州,转而攻打归德,若遇阻拦,北向开封,转向登封,分路开往裕州、南阳。 闯王髙迎祥道:“也只能如此了。” 却不料,这一路行来,先在黄河岸上遭遇总兵刘泽清,接着在归德被永宁总兵官祖大乐拦截打击,而后于朱仙镇败于陈永福,再于七顶山败于卢象升所率的祖宽、祖大乐、罗岱等,李自成精锐骑兵损失殆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闯王深夜吐心声 “卢象升够狠,这一连串的打击,竟是匠心独运,一气呵成,似网却不是网,又胜似网。” 从里面逃出来,天已经黑了,硬撑着去看过闯王和兄弟们后,李自成无力地躺到地上,暗自感叹着。 良久,他才开始想:“卢象升难道就一点儿破绽也没有?当然不是,不说别的,就说朱龙桥那一仗,十五比一,只要稍稍再多坚持一会儿,义军完全有可能击溃卢象升所部,局面肯定就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想着,李自成坐了起来,惋惜地摇着头,嘴里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闯王高迎祥接话道:“因为现在的义军不比以前了。” 见是他,李自成待要起身,他已手抚着李自成的肩,紧挨着他坐了下来,继续道:“之前的义军,是一群饿红了眼的野狼,碰到猎物不用招呼就能一涌而上,而现在有不少已长满了膘子,懒了,也怕死了。” 李自成不忿道:“人一旦有了身价就容易怕死,可是,他们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形势,西北有洪承畴,东南有卢象升,这两个有哪个是好相与的?哼,越是怕死,恐怕死的越快些。” 闯王高迎祥若有所思地道:“保住性命,当然是第一位的,自成难道就没有想想咱们这些人最终的归宿?” 李自成好奇地看了看他,如实地道:“想过,从起事的那一天就想过,似咱们这些人,无怪乎就三种命运,其一被朝廷杀死;其二最终推翻朝廷;其三等势力大了,被朝廷封为异姓王,给一方百姓谋福利,也算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义军中能有这样抱负的,恐怕也就他和献忠两个了。”想着,闯王高迎祥暗自点了点头,故意道:“人都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朝廷的敌人现在不止咱们,还有通奴那边,不知自成对通奴怎么看?” 李自成正色地道:“咱们虽然跟朝廷斗,但这终究是家事,就似兄弟间闹纠纷,通奴就不同了,他们终究是外人,咱们永远都与之势不两立。” 闯王高迎祥闻言,放了心,道:“咱们永远都与之势不两立,万一朝廷跟他们媾和呢?” 李自成一愣,旋即道:“朝廷若是那样,必也是暗中的,明着谅他也不敢,他若真敢,我等不日即可让他灭亡,这可是大的原则问题。” 闯王高迎祥由衷地赞道:“自成能有如此的见识,我就放心了,我之前跟献忠也议过,他竟跟自成不谋而同,不过,献忠跟自成还是不同的,他的那个军师太不地道。” 李自成愈发好奇,待要说话,却听他又道:“我们这次之所以败得这样惨,固然因为朝廷贴了心要消灭咱们,咱们当中的有些人也变了,但这还不是最根本的。” 这无疑正是李自成苦苦思索的问题,因此,李自成两眼直盯着他,唯恐他停下来,或者有丝毫的遗漏。 他看了看李自成,接着道:“最根本的是,咱们没有目标,或者说咱们的目标就是抢掠获利,这就注定了咱们就是强盗、流寇。 强盗、流寇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军纪可言,这就是为什么老百姓不给咱们提供情报的根本原因,咱们被困车厢峡时,甚至还有老百姓向咱们攻击。 自成比他们先进,已然有了目标,最紧要的是要建立一支纪律严明的队伍,有了这支队伍做保障,才有可能去一步一步地实现自己的目标。” 说着,竟一脸的向往,嘴上道:“献忠创造的‘狂飙战法’,有利于牵制敌人,冲出敌人的包围,但咱们要实现自己的目标,不能永远做流寇,必须要有自己的家。 什么是家?家是有亲人居住的地方,累了困了都想回去又能够回得去的地方。也就是自成之前提过的山寨之类的东西,我也是受了启发才想到的。 问题是,朝廷能不能让咱们有这么一个家?显然不能。所以,咱们必须要找。 我想过了,自成之前选择的四川、甘肃、陕西一带就行。那里至少现在官兵势力较弱,能够给咱们发展的空间。” 说着,见李自成连连点头,也不等他说话,又道:“有了家,还得有人,就似献忠身边的那个徐以显那样的人,那些人有文化,不似咱们,眼光终究长些,但绝对不是徐以显这种心术不正的人,自成须牢牢记住了。” 李自成由衷地道:“若是所有的义军都跟闯王这样,我等又何至于走到今天呢?” 闯王高迎祥道:“但凡要有所作为,务须从自身找问题,切不可怨天尤人。为什么要怨天尤人,而不责备自己没有好好地发展呢? 当然了,我说这话的意思,也不是要自暴自弃,人只要认准了目标,到什么时候都不能自暴自弃。” 李自成谦逊地道:“闯王教训的是,自成定当谨遵教诲。只是,咱们目前的处境甚是凶险,自成苦苦思索,竟毫无所获。” 闯王高迎祥没有接他的话茬,反问道:“咱们目前是什么处境?” 李自成道:“从远处看,洪承畴跟卢象升之间,虽也矛盾重重,但在清剿义军这方面,这两个竟能达成一致。 还有代州振武卫(今山西代县)的孙传庭,由顺天府(今北京市)府丞请缨任陕西巡抚,在榆林建军,号为秦军,接连打击了起义军圣世王、瓜背王、一翅飞、镇天王等部。 从近处看,卢象升驻兵南阳,命祖大乐防守汝宁,祖宽防守邓州,自己则亲率各路官军进逼义军,同时命巡抚王梦尹、郧阳抚治宋祖舜依托汉江予以阻击。” 闯王高迎祥沉思着道:“所以,我决定分兵,你率部去四川、甘肃、陕西一带,建立一支咱们所需要的军队,我则率部继续采用‘狂飙战法’,吸引和牵制官兵,为你争取机会。” 李自成大惊道:“不可,万万不可,即便当真必须吸引和牵制官兵,也该由自成去做,自成毕竟年轻。” 闯王高迎祥坚定地摇头道:“我想过了,你不行,因为我还要去探探献忠的想法。” 李自成道:“不就是探探黄虎子的想法嘛,自成一样可以做的。” 闯王高迎祥笑道:“你们两个嘛,就是一对欢喜冤家,你不可能探得出来的,你且记住了,日后一定要小心他,特别是他的那个军师徐以显。” 李自成点头道:“既如此,自成就不跟闯王争了,但是闯王务须保重,第一要务就是保证安全。” 说完,又命人点燃了火把,把地图铺到了地上,跟闯王边看边思索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突出奇兵杀九州 两个正想着,蓦然意识到身后站满了人,知诸将都来了,闯王高迎祥冲李自成笑了笑,道:“各位既然都不想睡了,就不要再屏住呼吸了,一起谈谈吧。” 正是诸将。安顿好部属后,大家都跟李自成一样心态,纷纷低头沉思着。闻得闯王和李自成燃起火把看地图,不约而同地围了过来,唯恐打扰了他们,均屏住了呼吸。 不想还是被他们发现了,各自不好意思地笑笑,纷纷道:“有啥好说的,无论将来怎么样,都必须再打一仗,不然,将士们纵使不被官兵杀死,必也要被憋屈死。” 闯王髙迎祥闻言,暗自高兴,忙招呼大家凑近了,指着地图,道:“当然得再打一仗,而且必须要打胜,但是,我等目前被官兵紧紧地包围着,如何打这一仗,大家不妨都谈谈。” 李自成接话道:“而且,因为卢象升加强了官兵各部之间的联络,我们只要攻击其中的一路,其他各路就会乘势围过来,对我们形成合围之势。 若是分兵突围,因为我们受损严重,兵力又明显不足,不足以形成优势,不要说打胜,要突围出去都难。” 刘宗敏不耐烦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索性拼了算了,大不了都是一个脑袋一条身子,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 刘宗敏说完,立时有不少人跟着附和。 李自成待要训斥他,唯恐惹得跟着附和的人不满,只好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刘宗敏不觉,仍在嚷个不停,顾君恩用力地扯了扯他的衣襟,他才注意到了李自成的不满,忙缩了缩头,不再吱声。 闯王髙迎祥叹了口气道:“若是拼了就算了的话,倒是简单了,但是,大浪淘沙,剩下来的都是义军的精英,是种子。大家都是农民,都知道,农民宁肯饿死也不会吃掉种子的。 所以,我们既要打赢这一仗,又不能把自己卖掉。我坚信,这其中肯定有办法,大家只要肯想,就一定能想出来。” 诸将闻言,纷纷低了头去想。 见众人或暗自摇头,或叹息不已,顾君恩突然思得一计,但因为未能先征得李自成的同意,不敢贸然讲出来,只好以目示意。 李自成懂他的意思,道:“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只管讲出来就是。” 顾君恩得了令,稍顿了顿,道:“要解目前的危局,唯有分兵牵制。咋牵制呢?君恩以为,此时的牵制当分为大牵制和小牵制。 大牵制,即是对洪承畴和卢象升同时实施牵制,也就是说,除了咱们,还得有另外一支队伍,让洪承畴和卢象升无法会和,自然也就不能形成对付咱们的合力,咱们也就有了生存的空间。 小牵制,实际上就是对咱们而言的,也就是说,咱们要想脱出卢象升的重围,也必须分兵,一支转向官兵力量相对薄弱的地带去谋发展,另一支则必须以牺牲为第一支赢得时间。” “他的想法竟然跟咱不谋而合!”暗自感叹着,闯王髙迎祥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转向李自成,见李自成也正冲自己含笑点头,道:“所言甚是,现在的问题是,咱们怎样才能脱出重围,并打一胜仗以鼓舞士气。” 顾君恩胸有成竹地道:“虽然卢象升严令官兵各部加强沟通联络,哪里出现缝隙,严厉追究相邻官兵主将的责任,但是官兵之间矛盾重重,又因为缺粮缺饷,官兵内部也不稳定,卢象升的严令并不能严格地执行下去。 也就是说,官兵的包围看起来紧密,其实还是有缝可钻的。我们不妨寻一缝隙悄悄地溜出去。” 说着,指着地图道:“而后攻密县、破登州,找汤九州报猛虎村之仇,再进军邓州、郧阳,而后分兵而出。我粗略地算过,如果咱们奇兵而出,不过分恋战,时间上应该来得及。如此的话,咱们的战略目的也就达到了。” 闯王髙迎祥点了点头,道:“汤九州乃池州府石埭人,昌平副总兵,崇祯六年开始与左良玉等清剿咱们,随后转战河南、山西。崇祯八年,奉洪承畴命扼吴村、瓦屋,旋移驻洛阳。这个人虽有谋略胆识,却跟曹文诏一样不合群,咱们完全有可能胜之。 因此,我命令,休整三日后,即按顾君恩之计展开行动。这期间,自成负责监视官兵的动向,以防止有变。” 再说汤九州,这日居然莫名其妙地又忆及了往事,想自己平生忠君报国,也算有些军功,竟还是起伏不已,免不了唏嘘不止。 唏嘘着,汤九州慢慢地升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怎么会这样呢?嗯,必是因为又忆及了往事。唉,人生当真无常哪。” 正感叹,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将军,有流寇突然出现,先后攻破密县、登州,现正往我部防地而来,请将军从速定夺。” 汤九州闻言,猛地站了起来,道:“定夺什么,速随本将军前去截击流寇。” 说着,径直出了门,翻身上马,又道:“速去通知左良玉将军,与我夹击,彻底消灭流寇。” 其实,无需通知,左良玉也已获知了消息,行至半路,忍不住想:“人哪,谁都想大富大贵,却不知得了大富贵后得先有命享用。 不是吗?邓玘的功劳不比咱的小,却因为部下于樊城叛乱自杀了,曹文诏的功劳连皇上都知道了,还不是一样战死了? 这伙流寇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卢象升的包围圈里出来,说明其必定不可小觑,其又夺路而逃,必定以死相拼。若是与之硬拼,纵使咱侥幸不死,部下必也损失不小。 唉,现在这个世道,什么最重要,势力。哼,只要咱拥有了势力,不要说同事,连上司甚至于皇上,也是要另眼相看的。既如此,咱又何必非要跟着他汤九州去趟这个浑水?” 拿定了主意,左良玉命后队变前队,径自退了回去。 汤九州却是不知,认定左良玉在跟自己一起夹击流寇,跟流寇交上手后,奋力冲杀,穷追四十余里。 却不知,这正是闯王髙迎祥的诱兵之计,汤九州率所部一千二百人跟着进入了义军的伏击圈。 义军见了,登时从四面围了上来,据险攻围。 汤九州势不敌,夜移营,为义军所乘,力战而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分兵再合张献忠 击杀汤九州后,闯王髙迎祥未作任何停留,率部躲过防守邓州的祖宽,再躲过巡抚王梦尹、郧阳抚治宋祖舜,从光化偷渡汉江顺利进入郧阳,按计划与李自成分兵。 其时,因关中地势平坦广阔,利于骑兵,应洪承畴之邀,卢象升命祖宽、李重镇的部队开往陕西。又因为缺饷,副将王进忠的部下发生哗变,罗岱、刘肇基所部也有很多士兵逃跑。 卢象升闻报,急命总兵秦翼明、副将雷时声从南漳、谷城出发赶来截击,同时调四川及筸子地方的土兵赶过来参与搜捕围剿。 为给李自成所部争取时间,闯王髙迎祥先是大张旗鼓,把官兵全都吸引了过来,而后突然忽真忽假,行踪飘忽,由郧襄入兴安、汉中来寻张献忠所部。 霍丘再次分兵后,因为采纳了军师徐以显“避敌自保”的建议,张献忠所部并未遭受多大损失,张献忠却还是高兴不起来。 军师徐以显奇道:“与闯王所部相比,我部还算是幸运的,闯将又因何还是闷闷不乐?” 张献忠不屑道:“我部之所以还算幸运,还不都是因为闯王所部为我部牵制了官兵?若是我部不避敌自保,洪承畴也分不出力量去支援卢象升,闯王根本就不会遭受如此大的损失。” 军师徐以显一愣,狡辩道:“闯王的失利,完全是因为其部下临阵溃逃造成的,闯将怎么会把之归罪到咱们身上?” 张献忠道:“那不过是直接原因,间接的,咱们还是脱不了干系。” 军师徐以显佯作沉思着道:“闯将如此说,说明闯将良心未泯,良心未泯便狠不下心来,却正是欲成大事者的大忌。” 听他说的认真,张献忠不由好奇地看着他。 他暗自笑了笑,正色地道:“义军当中谁说话最管用,自然是闯王,却并不是因为闯王拥有朝廷官场上那样的权力,而是因为闯王有最强大的势力。也就是说,势力说话最管用。 眼下朝廷也不再似过去那样总幻想着招抚,而是要彻底地剿灭义军。这种情况下,若要得到发展,不牺牲掉一些东西,又怎么可能呢?而若要在义军中说话有些分量,没有势力肯定不行。 无疑地,势力总是在此消彼长的,正因为势力的此消彼长,义军中的话语权也是该有所变化的,不能总由一个人说了算。这自然也是咱们为什么要靠向闯王闷头发展的原因。” 张献忠想想也有些道理,却还是白了他一眼,道:“纵使皇上也不能无情吧。” 他道:“皇上所谓的有情,那都是说在嘴上的,旨在笼络人心,咱们不妨认真地想一想,哪朝哪代的皇上少杀过人?不要说皇上,即便是大将,都有‘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说法。” 谈论起来,他总是这样滔滔不绝,张献忠虽不认同,却常常无言以辩。此时也是,正想着该怎么质辩,一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闯将,启禀军师,闯王派人送来消息,说正率部赶来与我部会和。” “闯王率部赶来与我部会和?”张献忠反问了一句,见中军点了点头,心中对闯王的那股依赖感登时又泛了上来,待要说话,却见徐以显冲那中军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了出去,不满道:“你这是啥意思?” 徐以显道:“此闯王非彼闯王,咱们须得先议议该怎么接待,让下面的人听到了不好。” 说着,见张献忠一脸不解,又道:“之前的闯王势力强大,而现在的闯王不足一万人马,难道闯将还甘心听命于他吗?” 张献忠道:“不然还能怎样?闯王对俺老张不薄,俺老张不能忘恩负义。” 徐以显冷笑道:“对你不薄?哼,比之李自成若何?” 说完,也不待张献忠回答,接着道:“自然不如。知道吗,他之所以大张旗鼓地来跟咱们会和,就是为了给李自成突围赢得机会。 这是什么居心,为了李自成,竟把官兵引向了咱们。别不信,据密探回报,洪承畴已经把祖宽、李重镇的骑兵调到了关中,正准备对咱们开刀呢。” 张献忠半信半疑道:“李自成果真没跟着来吗?” 徐以显道:“他怎么会跟着来呢?估计他现在应该已经突出重围了。” 张献忠“哦”了一声,迟疑着道:“我等该当如何处置?” 徐以显道:“派李定国前去接了,好酒好肉地款待,也算是闯将尽了自己的仁义,日后议论起来,不致于让人说闯将丢了义气。 闯将且只管以去部队巡察或者醉了酒为名,坚决不去见他。闯王这人脸皮薄,三番两次之后,自会离去。 待其离去,闯将不妨装作悔之莫及的模样,派人追上去,假意挽留。他必不肯留,闯将再送人马钱粮,他肯定也不会收。 如此的话,闯将既可以解脱他的束缚,又能让之为咱们牵制官兵,减少咱们的压力,可谓‘一箭双雕’。” 张献忠极不自信地道:“这样合适吗?” 徐以显坚定地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别无他策。” 张献忠闻言,虽觉得不妥,却还是依徐以显之计而行。 闯王高迎祥不知其盘算,闻得已跟其接上了头,不无兴奋地道:“咱们跟献忠会和,不仅仅要藉此休整,更重要的还是要调动官兵,打破官兵的计划。事实也是,咱们的目的达到了。” 说着,稍顿了顿,又道:“稍作休整之后,我等即复入湖广,跟献忠、自成形成牢固的铁三角,誓死打破官兵的清剿。” 话音刚落,李定国等已率部迎了过来。 闯王高迎祥知道,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孙可望等四人均打小就跟着张献忠,被张献忠收为义子,他们完全能够代表张献忠。所以,也不客套,随了他径直进了张献忠的中军大帐。 酒宴倒是布好了,张献忠却不在!这可是之前所从未有过的! 闯王高迎祥一愣,未及说话,郝摇旗等已纷纷怒道:“张献忠这狗东西长本事了,居然连闯王也敢不见了?” 听郝摇旗等出言不逊,李定国心里亦是大怒,却还是忙近前冲向闯王道:“父帅原一直在等闯王,无奈下面闻知洪承畴调了骑兵来,心生恐惧,闹出点儿事来,父帅不得不亲自赶去处置,父帅临去时曾再三叮嘱,要定国一定招待好闯王一行,待父帅回来相见。” 闯王心里的预感得到了证实,反而平静了许多,见郝摇旗等还要再闹,忙制止了,道:“公务要紧,张闯将既然忙,我等就再等上三天。” 说完,率先去坐了,大快朵颐起来。 郝摇旗等见了,不好再闹,也跟着去坐了。 如此一晃就过去了三天,张献忠自然还不见踪影,郝摇旗等欲再闹,闯王高迎祥道:“别闹了,咱们走吧,走之前,命人转告张献忠,义军之间虽互不统属,彼此呼应还是应该的。” 说着,已上了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复入湖广困郧阳 行没多久,李定国带了一队人马赶过来,道:“父帅因事缠身不能赶回来,特地命人传回信儿来,要定国务必赠送一万人马及粮草,以助闯王。” 闯王髙迎祥笑道:“有劳张闯将挂念了,湖广虽不十分富庶,但那里不缺志同道合者,髙迎祥自问到了那里还能勉强凑合下去,赠送就不必了。” 说着,见李定国一脸的尴尬,心中不忍,又道:“据可靠消息,洪承畴确已调了祖宽、李重镇的骑兵来,恐欲对张闯将不利,务请回去转告张闯将,及早防范,同时也莫要忘了我托人转告的话。” 说完,转身驱马而行。 李定国无奈,只好回来如实向张献忠禀报。 张献忠正若有所失地等消息,闻报,再三问道:“闯王果真是这样说的吗?” 李定国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再三无语点头。 张献忠又问道:“闯王果真就再没有其他交待吗?” 李定国坚定地点头道:“启禀父帅,果真没有了。” 张献忠“哦”了一声,把双手深深地埋到头发里,竟是不知所思。 偏于这时,孙可望匆匆进来,道:“启禀父帅,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玉贺锦、小袁营袁时中、乱世王蔺养成、老回回马守应等五个,正收拾了欲跟了闯王去,我等拦还是不拦?”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这五个见张献忠居然如此对待闯王,大为失望,便商定了一齐离开。 张献忠不知,一惊,有气无力地道:“即便要拦,能拦得住吗?” 孙可望与李定国对视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军师徐以显进来接话道:“无需拦的。” “无需拦?”张献忠反问了一句,不无埋怨地道:“哼,都是你的好主意,不仅得罪了闯王,还偷鸡不成蚀把米。” 受了抢白,徐以显脸红了红,旋即干笑道:“无需拦,因为闯王自会让他们回来。” 张献忠不敢置信地道:“让他们回来?做梦吧?” 徐以显不接他的话茬,自顾道:“跟了闯王这么多年,闯将居然不了解闯王,闯王不同于李自成,最能顾全大局,不仅能让他们回来,此一去,必也会大张旗鼓,以吸引官兵的注意,从而减轻我部的压力。” 事实果如徐以显所料,这五个却是不肯,纷纷道:“张献忠原还不错,无奈身边多了个徐以显,张献忠纵使再不错,也经不住这个徐以显经年累月地撺掇。” 闯王髙迎祥道:“这个徐以显虽说不堪,却也是为了张部的发展。从这个角度上讲,他也是无可厚非的。 大家务须记住了,多一路义军,就多一份呼应,多一份跟官兵斗的本钱,大家生存下去的可能也就多一份。 目前,洪承畴正调兵遣将准备对付他,大家这个时候离开太不道义,先帮他度过了这关再说,咱们见面的机会还有的是。” 这五个听他如此说,暗赞他的高义,又焉能不遵他之命?依依惜别,各自返回。 张献忠大喜,极力笼络安慰不提。 且说卢象升,几番清剿,把流寇全部赶入了大山之中,仍不敢稍有懈怠。 这日,正召集了诸将商讨进剿之策,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总理大人,据探马报,有一股流寇正大张旗鼓地径向湖广而来。” 诸将闻言,纷纷道:“大张旗鼓而来?这是什么意思?” 卢象升沉思了一会儿,释然道:“什么意思,吸引咱们的注意,同时也提醒其他的流寇。这说明,这股流寇里面肯定有大流寇。 本总理决定,在其必经之路上设伏,彻底歼灭之,至少也要将之击溃,而后赶入大山。” 诸将纷纷道:“正该如此,只是咱们的人马都分散于各地清剿,去哪里调集人马?” 卢象升道:“各部均抽调三分之二的人马到设伏地点集中。” 郧阳抚治宋祖舜在汉江上没能阻住闯王髙迎祥所部,一直心存愧疚,忙问道:“如此以来,困在山里的流寇岂不是又要乘势而出了?” 卢象升道:“抽调的人马悄悄撤出,负责围剿的则更加大张旗鼓,待这面的战斗一结束,抽调的人马迅速返回,料流寇也不会发现。” 巡抚王梦尹跟宋祖舜一个心理儿,极不自信地道:“如此是不是太过冒险?” “冒险?”卢象升反问了一句,接着道:“战斗即是冒险,若是不想冒险,又怎么能够去争取胜利?” 祖大乐道:“所言甚是,无奈纵使把这股流寇再击溃赶入山中,依然是流寇多,官兵少,河南又逢大闹饥荒,官兵缺饷,边防部队人心惶惶,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卢象升道:“大乐所说也是实情,但是流寇也不是无懈可击,首先他们是寇,没有经过专门训练,也缺少统一指挥,这自然也是我等虽人少却能把之赶入大山的最重要的原因。 我等必须抓住他们的这些弱点,并充分利用他们的这些弱点。当然,在坐的诸位也必须以身作则,敢于战斗,以弥补咱们自身的不足。 我一直都相信,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只要为将者有了优良的作风,就一定能够战无不胜。” 说完,见诸将低了头不再说话,问道:“诸位还有啥要说的?若是没有,马上按计划行动。记住,一定要注意保密。哪个若是泄密,无论是否有意,均以通敌罪论处。” 闯王髙迎祥不想卢象升竟会如此安排,刚进湖广即中了卢象升所设的埋伏:“从哪里冒出这么多官兵来?没听说官兵有啥调动啊。” 闯王髙迎祥一愣,不及细想,率部冲杀了一阵,竟是无功,大喊:“化整为零,撤入山中,再行集合。” 诸将也算是久经战阵了,闻令,忙依令而行。 卢象升于高处见了,已判出义军的动向,无奈官兵人马太少,又有山里的义军出来接应,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撤进了山里,心有不甘,大吼道:“诸将听令,各回原位,给我牢牢地围住了,要跟篦虱子一样篦死他们。” 诸将闻令,哪敢怠慢,登时把义军围得跟铁桶一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太极即位大清帝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一百八十四章太极即位大清帝这时候,后金大汗皇太极不无兴奋地道:“经过几年的努力,如今的后金,已完全统一,政通人和,农业发展,粮食基本上能够自给。 一向依附于明朝的朝鲜,继与我签订《江都和约》后,又在我大军威慑下,称臣纳贡,允诺与明朝断绝往来,并将王子送来沈阳作为人质。 对蒙古,则采取“慑之以兵,怀之以德”的政策,科尔沁、喀喇沁等部归附后,经过几次征战,统一了漠南蒙古,俘获林丹汗子额哲及其部众一千余户,额哲还进献了传国玉玺。” 说着,自得地看了看各旗旗主、贝勒、王爷及诸大臣。 众人待要恭维,皇太极已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说话,接着道:“或许正因为这些成绩,父汗昨夜突然托梦给我,说你去年把族名由女真改为满洲,改得好啊,一个民族,名字不仅要叫着响亮,更得名符其实。 我问父汗,到了今天这一步,日后该怎么做?父汗说,做人当进取,你不仅要做满洲的大汗,还要做蒙古人、汉人以及所有人的大汗。 我大惊,问父汗,那样的话,我岂不是要跟明朝的小皇上那样做皇上?父汗说,对啊,不然,你这所有人的大汗怎么做? 我又问,既如此,便该有个名字,叫什么好呢?父汗说,我早年逃难时骑着一匹大青马,慌急赶路,马被累死了,曾承诺将来得了天下国号叫大清,便叫大清吧。” “女真改满洲,说什么叫着响亮,还名符其实,不过怕因为过去的仇恨刺激汉人影响他的政策罢了。 父汗托梦?更是莫须有,不过是他即皇帝位的托词。管他呢,反正他是大汗,称大汗还是称皇上,都是他的事。” 暗自想着,待其讲完,众人稍顿了顿,纷纷跪倒磕头,嘴里高叫着:“皇上,万岁!万岁,皇上!” 这一幕,皇太极早有所料,也期待已久,但他在想:“到了今天,称汗称帝已完全由咱说了算,但凡事讲究个名正言顺,名不正则言不顺,咱不仅要名正言顺地做皇上,还要让他们心服口服。” 想着,任由他们呼喊,待他们呼喊毕,转向范文程道:“不知范章京是啥看法?” 他的主意多来自于范文程,范文程自是懂他的心思,忙上前道:“自古帝王都讲究文治武功,这些年来,大汗,不,应该称皇上了,革除弊政、调剂满汉,南面独坐、完善体制,造红衣炮、创建重军。这算是文治吧。 武功方面,向东出兵、两征朝鲜,北向用兵、征抚索伦,向西用兵、三征蒙古,向南用兵、多有斩获。 这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皇上知人善任、豁达大度、高瞻远瞩、明断果决,自唐太宗以后,历朝帝皇没有几个能及得上。 还有,正如皇上所言,人当进取,后金更不该停步,既然各旗旗主、贝勒、王爷及诸大臣已喊出了‘皇上万岁’,这说明大汗即皇帝位已是众望所归。 因此,臣建议皇上顺应民意,从速即皇帝位,率领我等臣民图建大业。” 说罢,再次跪倒磕头,嘴里喊道:“臣叩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万岁。” 其他人见了,忙也跟着学,一齐喊叫,端的是惊天动地。 虽早有图谋,图谋终于变成现实,皇太极还是大喜,待山呼毕,努力地让自己平静地道:“好,朕就依范爱卿之言,顺应民意,即皇帝位,定国号‘大清’,改元崇德。” 说完,有太监过来扶了,径回内宫去换早已备好的龙袍。 这不同的衣服穿起来的感觉竟也不同,换了龙袍,再次回到前殿,皇太极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脸上竟也跟罩了层霜似地冷。 众人也更加紧张,再拜。 再拜毕,皇太极尽力地让自己放轻松些,却还是机械地冲范文程挥了挥手。 范文程会意,上前几步,转过身来,面向各旗旗主、贝勒、王爷及诸大臣,展开手中的文书,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 但听他念道:“……朕决定,于盛京建圜丘、方泽,祭告天地,建太庙奉祖。 追尊始祖为泽王,高祖为庆王,曾祖为昌王,祖为福王。皇考努尔哈赤谥为‘武’,庙号太祖,陵名为福陵。追封各功臣爵位,并配享太庙。 立清宁宫为中宫皇后,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正位中宫,东宫为关睢宫宸妃、次东宫为麟趾宫贵妃、西宫为衍庆宫淑妃、次西宫为永福宫庄妃。四妃率公主、福晋、命妇诣帝后前行礼。 封多尔衮为睿亲王,多铎为豫亲王,阿济格为英郡王,豪格为肃亲王,其他兄弟子侄为亲王、郡王及诸蒙古贝勒为亲王、郡王……” “这便算是他的即位诏书吧?不过是新瓶装陈酒,换了个名称而已。也不能这样说吧,毕竟规矩多了,今后可不敢再跟过去那样了,嗯,看他那脸色就知道了。” 纷纷想着,范文程已念完,回到了原位,众人不敢怠慢,忙跪倒谢恩。 皇太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不,准备地说,他兴奋起来,道:“从即日起,不,从即时起,咱们跟明朝一样了,也有自己的朝廷了。 同属一个国家,可以有两个朝廷吗?当然不可以。所以,咱们的朝廷,必须要取代明朝的朝廷。 之前,因为彼强我弱,咱们一直采取‘议和固我,入关掳掠’的策略,今后一段日子还要这样。 不过,大家也不必悲观,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因为明朝的皇上根本不懂‘治国之要,莫先安民’的道理,弄得老百姓都起来反他。 朕用十年的时间建立了大清国,大不了再用十年的时间,去实现父汗的遗愿,入主中原,取代明朝的朝廷。” 众人纷纷道:“皇上宏才大略,臣等愿誓死追随皇上,入主中原,取代明朝朝廷,建大清万世之基业。” 皇太极愈发兴奋,高声道:“好,大清开国之际,朕的勇士们,狂欢起来吧。” 众人早就等不及了,闻言,大政殿登时沸腾了。 其时,为天聪十年四月十一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三次入塞掠京畿 皇太极微笑着,整个人都醉了。 突然,有人轻轻地叫了声“皇上”,皇太极一个愣怔醒过来,见是范文程,忙问道:“他们四个都来了吗?” 要不是之前他曾再三叮嘱,范文程实在不忍心这个时候打扰他,听他动问,点头道:“睿亲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英郡王阿济格、肃亲王豪格四个均已在后殿候驾。” 皇太极“哦”了一声,也不说话,转身快步进了后殿。 这四个还没从兴奋中解脱出来,就被叫到了这里,正莫名其妙,见他进来,忙着行礼。 皇太极坦然受了礼,道:“都坐吧,范章京也坐。” 这五个依命各自坐了,他又道:“大清国虽说建立起来了,目标也确定了,但是,人贵有自知之明,实事求是地说,咱们跟明朝的差距还不小,需要咱们慢慢地缩小跟他们的差距,而后抓住机会一击而中。 目前,有两件紧要的事必须得马上办。其一,国既已建了,必须得参照明朝尽快完善相关制度。为什么说参照呢?明朝的制度历经了二百余年,应该是有效的。 但是,也不能照搬,因为衙门和官吏都是因事而设立的,有多少事设多少衙门和官吏,决不能因人设事,人浮于事且不说,还容易引起老百姓的反感。这件事由朕跟范章京一起来完成。 其二,我们的粮食虽说基本上已经能够自给了,其他的物资,譬如布匹等依然紧缺,咱们总不能让将士们光着膀子作战吧。 因此,朕决定三次入塞,也算是对大清建国的一种庆贺吧。这件事就由你们负责,你们说说吧。” “原来竟是为此,这可是好事哪。”暗想着,这四个相互看了看,纷纷道:“谨遵皇命。” 皇太极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说说你们的方略吧。” 睿亲王多尔衮道:“老办法呗,反正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去。” 豫亲王多铎、肃亲王豪格闻言,忙跟着附和。 英郡王阿济格却突然道:“既然咱们的目标已经确定,就要尽力避免打大凌河那样的仗,太多消耗,却毫无所获。 我的意见是,不攻坚,选择薄弱环节悄悄突入长城,而后在明朝京畿地区,按照北西南东南东北的顺序,逐一进行,待明朝的朝廷反应过来,我们或许已满载而归。” 那三个听他提及大凌河,不由心一紧,不无担心地看着皇太极。 皇太极的脸上居然泛起了笑,问道:“万一,遇到明军怎么办?” 阿济格稍顿了顿,即道:“据我了解,明朝的京畿地区的防御虽比过去强了些,却仍不足为虑,我可以兵分两路,一路强力压制,另一路则只顾按计划行事。 若是明军来战,强力压制的这一路则予以痛击,给另一路争取时间;若是明军还跟过去那样一触即溃,便两路并作一路实施计划。” 皇太极道:“好,看来你没有中断了对明朝的研究,这次就由你挂帅入塞,你说的没错,既然目标已经确定,不做无谓的消耗,方法尽可以更灵活些。” 阿济格待要领旨谢恩,他已转向多尔衮等三个,又道:“你们佯作攻击明朝的各隘口,以牵制明军。若是明军胆敢回师救援,你们即乘势建功。” 说完,站了起来,道:“你等且记住了,这可是大清建国后的第一次入塞,朕给你们两个月的时间准备,务要凯旋而归。” 自打把刘宗周革职为民,崇祯经常冷不丁地就会记起他那倔强的模样,连崇祯自己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为啥。 亏得洪承畴、卢象升两个不断地有捷报传来,才冲淡了些。 这日,崇祯莫名其妙地又记了起来,忍不住叹了口气:“唉,朕的敌人又何止通奴和流寇两个,难道他们便不算? 不算的话,他们为什么总在不停地抨击朕的政策?哼,人心是要统一的,似他们这样搞乱人心,更可恶。” 想着,心里免不了恨恨的,见一太监匆匆进来,不耐烦地道:“何事慌张?” 这太监听了,忙快行几步,到得近前,跪倒在地道:“启禀皇上,通奴皇太极于四月即大清皇帝位后,我等即按皇上圣旨秘密监督通奴的动向,其除了申请议和之外,并无异动。 到了七月,大清兵突入喜峰口,御使王肇坤激众往御,不敌,退保昌平。被围,与守陵太监王希忠,总兵官巢丕昌,户部主事王一桂、赵悦,摄知州事保定通判王禹佐分门守。 有降丁二千为内应,城遂破,肇坤被四矢两刃而死。丕昌出降。一桂、悦、禹佐、希忠及判官胡惟忠、吏目郭永、学正解怀亮、训导常时光、守备咸贞吉皆死之。禹佐子亦从父死。 攻下昌平,清军一部来到天寿山,放火把熹宗的德陵烧毁,不过还好,火放得不是太大,没有蔓延到其他帝陵。清军接着向西攻打昌平沙河的巩华城,亏得巩华城备有众多火炮,守将姜瑄一阵猛轰,清军才没有得逞。 清军这次跟以往不同,以往主要在北面攻掠,这次居然肆无忌惮,窜至南面,连破畿南文安、永清、定兴等处,前光禄寺少卿鹿继善,拒不肯将衣物脱给清兵被杀。 现城内人心惶惶,物价飞涨,斗米三百钱……“ 听到这里,崇祯打断了他道:“清兵经过的正是梁廷栋的辖地,梁廷栋对此负有直接责任,命令其迅速戴罪入援。 另,命大同总兵王朴、山西总兵王忠、猛如虎、保定总兵董文用、锦州总兵祖大寿,陕西剿寇的辽军祖大乐、李重镇等迅速入卫京师。还有,五省总理卢象升,命他也来勤王,其总理之职暂由兵部左侍郎王家桢代之。“ 说罢,顿了顿,转向朝臣们道:“待这些人到了,京师可保无虞,问题是,我们能不能坚持到他们到达,从目前飞涨的物价来看,朕真的很担心,不知各位爱卿可有良策否?“ 朝臣们闻听消息先是一阵慌乱,待见崇祯倒比前几次镇静了许多,也自平静下来,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户部尚书侯恂提出严厉打击奸商囤积居奇以平抑物价;左都御史唐世济建议破格用人;刑部侍郎朱大启请在城外立营,方可守御;吏科都给事中颜继祖则奏请收养京师老幼病残之民。 崇祯听着,眉头紧皱,未及说话,一太监匆匆进来道:“启禀皇上,清军元帅阿济格命人传来一封书信,说京营副将黑云龙已经降清,准备与之里应外合夺取京城。“ 崇祯一愣,旋即冷笑道:“他拿朕当三岁小孩呢,原山海关总兵黑云龙被俘后,于长山阵前乘乱逃回,清军恨之入骨,必欲杀之而后快,哼,即便当真,又哪有通知咱们的道理? 去,告诉黑云龙,不要有负担,只管安心杀敌立功,就说朕相信他,若是机会合适,不妨诱而杀之。“ 崇祯所料不错,阿济格用计不成,只得作罢不提,单说崇祯话音刚落,又有太监进来道:“启禀皇上,清兵今日又攻破天津宝坻,知县赵国鼎被杀。“ 朝臣们闻言,斜睨着张凤翼,纷纷道:“此等事务,原该由兵部运筹,兵部溺职无能,坐视君父忧急,逆奴披猖。“ 张凤翼装病逃过一死,又见崇祯对自己冷淡异常,哪里还敢多言? 到得此番境地,偷偷地瞄了一眼崇祯,但见崇祯也正冷冷地看着自己,鼓起勇气上前道:“此果兵部之事,臣请亲往前线督师,以退清兵。“ “知耻而后勇,或许这次他真的能大胜清兵。”暗想着,崇祯道:“准,朕赐你尚方剑,拨给犒赏银一万,赏功牌五百面。 同时命监视关宁太监高起潜为总监,统率辽东前锋总兵祖大寿、山海关总兵张时杰南下增援霸州。 为了鼓励祖大寿英勇作战,给祖大寿加提督职衔,给高起潜拨三万赏功银,一千面赏功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风翼服毒自尽亡 “咱堂堂兵部尚书,居然比不过区区一个太监更受信赖。”暗想着,张凤翼领了旨,忿忿不平地出了京师。 行至涿州,中军来报:“启禀督师,前面有清军在烧杀抢掠,前军请督师大人定夺。” 张凤翼一惊,忙问道:“有多少清兵?” 中军道:“据前军禀报,不过二百人。” “不过二百人?咱堂堂数万大军,惧他何哉?哼,岂不正好让咱建功?” 暗想着,张凤翼放了心,冷笑道:“二百清兵居然就敢如此放肆,也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吧?命令前军,歼灭他们。” 中军领命而去。 张凤翼转身冲向左侍郎王业浩道:“现在是什么形势?” 王业浩道:“清军入关克昌平以来,除了前光禄寺少卿鹿继善在定州迎敌被杀外,几乎没有遇到多少抵抗,先后攻占了宝坻、顺义、文安、永清、雄、安肃、定兴诸县及安州、定州等十几处州县。” 张凤翼奇道:“怎么会这样?皇上不是已命梁廷栋和高起潜督军驰援了吗?“ 王业浩道:“远处的援兵,一时半会儿到不了,监督通、津、临、德军务的中官罗维宁和宣大总督梁廷栋怯而不敢战,一路跟在清兵后面看着。 高起潜更绝,不敢战且不说,还砍死人的首级以冒功,州县又无兵权,所谓的抵抗,不过都似鹿继善那种自发的组织,面对着如狼似虎的清兵,又焉能不败?“ “竟是这样,看来,这次咱真的是在劫难逃了。咋办呢?与其等皇上杀咱,倒不如咱自行了断更痛快。“ 拿定了主意,却忍不住想:“也不急,说不定还有转机呢。即便没有转机,咱那样倒是痛快了,死后岂不要落个畏罪自杀之名? 那样的话,咱的家人还怎么活?嗯,咱即便要自杀也不能让他们知道,要让他们以为咱是患病而死,皇上总不能为难一个病死的人吧。 咋办呢?万一转机出现不了,咱就吃大黄。那东西,少吃一点儿死不了人,吃的日子多了,就会死,而且跟得病死了一个模样。“ 王业浩不知其盘算,见其许久不语,心里着急,嘴里不由咕噜道:“不过二百清兵,怎地这么久还没有解决?“ “是啊,怎么回事?或许前军歼灭了他们,又乘胜追了下去,或许因此会冲动清军大营,全歼他们。那样的话,皇上必不会再追究。这算是一个转机。 还有,各地勤王兵赶到,清兵仍没有退却,再聚而歼之,也应算是一个转机。 以目前而论,转机也就剩这么两个了,虽然这两个转机有点儿天方夜谭,却终究还是转机。“ 暗想着,张凤翼忙道:“是啊,从速派人前去打探,如果前军已乘胜追下去,我等须紧随其后,力争全歼清兵。“ 王业浩道了声“所言甚是“,待要命人前去打探,却见中军匆匆而来,未及说话,张风翼已问道:”追下去了?“ 中军摇了摇头道:“这些清兵真是顽强,前军出动了五千兵马,他们竟是不惧,一个个力战而死,我方竟伤亡了两千人马。“ “这还只是二百清军,若是碰上大队,唉,完了,第一个转机就这样完了。“张凤翼大失所望,不敢置信地道:”当真?“ 中军坚定地点了点头,道:“那真叫个惨哪,哦,对了,前军请示我军下一步行动,请督师定夺。“ “第一个转机没了,只有等第二个转机了。“盘算着,张凤翼道:”既如此,先进涿州吧,待各地勤王兵到了,再作打算。“ 再说大清英郡王阿济格,反间计杀黑云龙不成,迅速判明了形势,两路人马并作一路,又分出少量人马监视各地的勤王兵和尾随其后的明军,剩余人马肆意攻略,破城十六座,掠夺人畜十八万,布匹等物资不计其数。 这日,正欲再有所图,负责监视的来报:“启禀郡王,明朝的勤王兵,正昼夜兼程赶往京畿,最近的距我部已不足五十里。“ 阿济格闻言,道:“看来,明朝的小皇上下了死命令,可惜了,爷不想跟他纠缠,命令各部,以攻击态势,逐步北撤,待他们赶过来,让他们扑个空。“ 说罢,见中军欲去,又道:“记住,北撤时,一定要艳服乘骑,奏乐凯归,再书‘客官免送’标语,羞煞明军。“ 进了涿州,张凤翼命人不停地打探各地勤王兵的动向,闻知均已近京畿,未及欢喜,清军北撤的消息也传了进来:“第二个转机也没了,完了,完了,完了。“ 唠叨着,张凤翼不再迟疑,把最近几天一直捏在手里的大黄塞进了嘴里,抻了抻脖子,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偏于这时,贴身家奴进来,道:“启禀老爷,宣大总督梁廷栋来了。“ 梁廷栋原也是兵部尚书,替崇祯背了加征辽饷的黑锅,就被撤换,“得闲住去”。 到了崇祯八年,被重新起用为兵部右侍郎兼右都御史。适逢宣府、大同、山西军务总督杨嗣昌之父杨鹤,于袁州去世,杨嗣昌回家丁忧,又代了杨嗣昌的总督之职。 张凤翼自是知道,暗想:“他来干啥?嗯,指定是来诉苦的。“暗想着,道:“同是天涯沦落人,让他进来吧。“ 张凤翼所料不错,梁廷栋果是来诉苦的,见张凤翼也是愁眉苦脸,坐在帐中,长吁短叹,不由奇道:“督师大人又是为何?“ 张凤翼如实道:“还能为啥,前番流寇损毁安徽皇陵,风翼侥幸得免一死,今日京畿又遭清军掳掠,你想皇上还能饶得了风翼吗?“ 梁廷栋叹了口气道:“督师大人甚是,以皇上的为人恐难轻饶。唉,纵使皇上想饶,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言官,又岂能放过了咱们“ 张凤翼道:“是啊,我出京的时候,已经弹章如雨,这时候指定更少不了,唉。“说着,不经意地抖了抖衣袖,一粒大黄居然掉了出来,恰落至梁廷栋的跟前。 梁廷栋乘其不备捡了起来,登时明白了他的心意,暗中揣进怀里,又客套了几句,回到家里,也开始吃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积极寻机突围去 退入山中后,闯王髙迎祥收拢了人马,又联合了山里的义军,多次组织突围,均告失败,渐渐地被压缩到郧阳西部的山区。 这日,闯王髙迎祥再次把各路义军的首领聚了起来,道:“入山已经月余,兄弟们携带的粮食早已吃光,山里能吃的东西也吃得差不多了,如果再不能突围,我们就只能遂了卢象升困死饿死我们的愿了。” 各路义军首领纷纷道:“围得跟铁桶似地,卢象升摆明了就是要困死饿死我们,何其狠毒,我等绝不能遂了他的愿。” 闯王髙迎祥道:“对啊,不能随了他的愿,大家都说说吧,接下来咱们该咋办?” 众人尽皆摇头,纷纷又道:“我们已多次试探过了,并无任何缝隙可寻,要想出去,只能硬拼了。” 闯王髙迎祥叹了口气,道:“要能硬拼,开始咱们就硬拼了,到了今日,兄弟们又困又饿,而官兵养精蓄锐,气势正盛,如何硬拼?大家再想想看,看还有什么更合适的法子?” 众人闻言,各自低了头沉思。 与之同时,卢象升信心满满地道:“这段日子,大家做的不错,流寇多次突围均被击退,秦翼明、雷时声的进剿也颇有成效,流寇现被压迫在方圆不足十里的山里,再过十日,我等即由‘多路围一路剿’转为‘多路同时清剿’。 到了那时,流寇饿得恐怕连路都走不动了,我等必可一击奏效,一举歼灭流寇,建不世奇功。” 诸将异口同声地道:“全凭总理大人运筹帷幄。” 话音未落,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总理大人,流寇张献忠部突然逃出了总督大人的包围,先入河南袭破许州,杀左良玉之兄”,获物资巨万,继而又在安庆家店的战斗中又击毙了潘可大等人。”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毕竟跟了闯王髙迎祥多年,闯王髙迎祥率部离去后,因为心里有愧,张献忠有好长时间都在神情恍惚。 军师徐以显劝道:“祖宽、李重镇的骑兵已经围了过来,闯将如此状态,又怎么应对?” 张献忠没好气地道:“你个狗东西,不是主意多吗?你就应对吧。” 徐以显知他心思,道:“闯王离去后,我即命人随时注意闯王的动向,刚刚有消息传来,闯将难道不想知道吗?” 张献忠蓦然睁大了眼,道:“你个狗东西知道咱家的心思,还不快说?” 徐以显叹了口气,道:“闯王也算不走运,刚进湖广就进了卢象升的埋伏,现已被逼进了山里……” 张献忠一惊,打断了他,道:“少说屁话,快说,到底怎样了?” 徐以显道:“组织了几次突围,无奈卢象升围得跟铁桶似地,竟是无功。” 张献忠急问道:“难道没人去救?” 徐以显道:“包围圈之外,也就咱跟李自成了,李自成当然想去救,但他被洪承畴死死地盯着,突了几次都没突出去。” 张献忠道:“那,咱们去救啊。” 徐以显摇了摇头,道:“救不了。” 张献忠怒道:“屁话,我等这就掉头冲过去,卢象升再能,能经得住咱们里外夹击?” 徐以显道:“那样的话,更救不了,弄不好,连咱们也得搭上。” 说着,见张献忠还要再说,抢着又道:“卢象升铁了心要建功,早已做了精心准备,闯王他们被围多日,已没有多少战力,没等咱们救出闯王,洪承畴已跟了过去,岂不正中了他们聚而歼之之计?” 张献忠不甘心地道:“李自成他们出不来,难道咱们也要放弃?不,咱老张坚决不。” 徐以显笑道:“咱狗东西也坚决不。”说着,走到地图前,指着地图道:“咱们不妨迅速摆脱祖宽、李重镇的骑兵,跃进河南。 袭破许州,这里有左良玉的兄长,咱们正好杀了他,出咱胸中恶气,也弄些补充,而后逼安庆,遇谁杀谁,杀得越狠,卢象升越会沉不住气,待其稍有放松,闯王正好乘机而出。” 张献忠转怒为笑道:“算你狗东西还算有些良心,就依你所言,迅速行动。” 卢象升稍愣了愣,旋即明白了张献忠的用心,道:“功不成,往往在于做事者不能专心如一,上次流寇从河南逃出,全怪后金入侵,皇上把曹文诏调去了大同。 咱们不能让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这次我们且不去管他,只管给我死死围住了山中的流寇。” 秦翼明不无担心地道:“万一他们闹大了咋办?皇上向来可是只重结果不看过程的。” 卢象升也在担心,但他还是道:“即便他们闹大了,咱们也不能放过了山中这些流寇。” 说完,见诸将仍在担心,又道:“他们毕竟是从总督大人那里逃出来的,你们以为总督大人能放过他们吗?” 卢象升这话说的明显不够坚决,与其说是在劝诸将,倒不如说在劝自己。 诸将还欲再说,中军又匆匆进来道:“启禀总理大人,兵部左侍郎王家桢王大人奉旨来了。” 卢象升一愣,忙迎了出来。 王家桢也不客套,宣罢了圣旨,两眼直直地看着卢象升。 卢象升知他心意,暗自叹了口气,再三交代,前往京师勤王。不提。 王家桢,字正之,别号轩篆,樊相邢固屯村人,1608年入仕,几起几落,忠君报国之心不改。 跟卢象升办过交接之后,不及休息,即亲往前线视察,又问过了情状,道:“象升懂兵,却终究文人,似此虽能获胜,却耗时耗粮,不如撤去一面包围,让流寇出来,乘机歼灭之。” 诸将纷纷道:“计划由原任总理大人所定,王大人刚来即改,不会不妥吧?” 王家桢道:“为帅者各有各的主张,非要生硬照搬,很难奏效,诸将还是依令而行吧。” 闯王髙迎祥跟各路义军头领议了数日,竟仍毫无所获,正无计,王家桢接任卢象升的消息传了过来。 闯王髙迎祥大喜道:“朝廷之所以乱,很大程度上因为朝廷官员之间各有各的主张,从不注重前后任之间的联系。 这个王家桢虽说也有些本事,但必定也会修改卢象升的策略,这就给了我们机会。 这样吧,大家不要再议了,分头再去试探,一旦有了空隙,我们即乘势突围出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迎祥被俘解京城 事关生死,各路义军哪里还敢怠慢,过不了几日,已探明: 官兵于南面留出了口子,东西北三面的官兵均有所减少,尤其是北面,虽仍在大张旗鼓地清剿,官兵其实已所剩无几。 闯王髙迎祥冷笑道:“王家桢的算盘打的不错,可惜了,咱们偏不着他的道儿,咱们就往北走,冲出去之后,挥师径奔西安。” 各路义军首领及诸将纷纷不解道:“西安乃洪承畴的防区,比之王家桢更凶狠,我等此去,岂不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闯王髙迎祥摇头道:“王家桢为什么要从北面抽调的兵多些?因为北面地势更险要些,他认定咱们必不会从北面突围。咱们从北面突围,必会出其所料。 同样的道理,咱们挥师径奔西安,必能出乎洪承畴所料。越是出乎其所料,咱们成功的希望也就更大些。 更重要的是,因为张献忠突然转进河南,洪承畴把所有的力量全部转向了自成,自成所部就似游进了冰块的鱼,根本无法动。 唉,这两年,不少义军已被官兵歼灭或击溃,剩下的也就这么几路了,只有大家都活起来,活动的空间才能更大些,生存下去的可能也才能更大些。”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闯王髙迎祥道:“好,既然大家都以为然,各自回去准备,待入更后,乘官兵松懈,突围而去。” 闯王髙迎祥所料不错,这果是王家桢“张网待敌”之策。部署完成后,王家桢亲自坐镇南面指挥。 是日,夜已经深了,王家桢仍站在地图前苦苦地思索着,中军劝道:“都到了这个时候,流寇今日应该不会再有动作了,总理大人还是去歇会儿吧。” 王家桢叹了口气道:“面前的贼寇已是瓮中之鳖,已不足虑,我所虑的是,舞阳巨盗杨四与其党郭三海、侯驭民。 其被河南巡抚陈必谦召安,后来又复叛,烧杀抢掠,祸害地方,激起了很大的民愤。卢象升几次派兵剿杀,均无效果。 我拟命南阳同知万年策与监纪推官汤开远,诸将左良玉、牟文绶、祖宽等会师舞阳,采取了四壁合围的战术,拉网围剿杨四,力争用一个月的时间,剿灭杨四及其党羽。” 中军由衷地道:“总理大人所虑甚是,此番若能剿灭杨四,当为大功。” 王家桢道:“没办法哪,各地地索要兵马粮饷者每日剧增,而各省部属簿书文件需要批阅者盈几堆案,当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灭贼。” 中军待要说话,秦翼明匆匆进来道:“坏了,流寇从北面突围而去了。” 王家桢闻言,血登上涌上了脑门,急道:“快追啊,不能让他们逃走了。” 秦翼明道:“太出人意料了,怕是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唉,这事若是让皇上知道,可了不得了,没办法,只能剿灭杨四来建功抵过了。” 盘算着,王家桢狠狠地道:“命令他们,马上启动清剿杨四的计划。” 闯王髙迎祥率部突围后,见后面居然没有追兵,放了心,命诸将稍作休整,即依计划直奔西安。 正行进,中军来报:“启禀闯王,前面十几里发现有官兵活动,似是冲向我部而来,请闯王速做定夺。” “有官兵?冲向我部?”闯王髙迎祥反问了一句,忍不住想:“袭取西安,关键在出其不意,若是跟官兵打成了胶着,不要说五万军队,纵使十多万恐怕也无法奏功。” 想着,闯王髙迎祥道了声“暂且停止前进,等候命令。”,继续沉思着。 蓦然,闯王髙迎祥记起一地来,哪里?三国时所称的子午道,通过子午道直达周至黑水峪。 “官兵既然拦在了前面,必不会料到咱走那里,正可以出其不意,哼,说不定咱可以一举拿下西安,不仅给自成他们解了围,也可以乘势拿下陕西。 诸葛亮当年不敢走?这事不仅咱知道,官兵肯定更知道。咱偏走,不信官兵能料到。” 拿定了主意,闯王髙迎祥道了声“跟我来”,驱马先行。 子午谷是一条小路,非常狭窄,周围两边全是高山。当时又是七月天气,天降大雨,道路难走。几百里的山路,高迎祥的五万大军走了十多天,终于到达黑水峪,只要通过这里,前方就是一马平川。 闯王髙迎祥勒住了马缰,自得地道:“可惜官兵未能料到咱们走这里,若是能料到,安排一支人马在这里,我等休矣。” 话音未落,但见陕西巡抚孙传庭率秦兵杀了出来。 原来,孙传庭接任陕西巡抚不久,即秘密羁押了闯王髙迎祥贴身侍卫张二的家眷,张二无奈,只得向其投诚。 张二投诚后,孙传庭善待其家眷,却从未要求他做过啥事。张二自觉心里有愧,趁闯王髙迎祥派他外出之机,将行动路线秘密告诉了孙传庭。 孙传庭大喜,故布疑兵,引闯王髙迎祥走子午道,自己则亲率秦兵于黑水峪埋伏,已养精蓄锐半月有余,见闯王髙迎祥果然中计,引兵杀了出来。 闯王髙迎祥不想车厢峡的遭遇再次发生,大喊了一声“速撤”,转身而走。 无奈,秦兵的战力堪与关宁铁骑媲美,又养精蓄养求战心切,闯王所部已人困马乏,子午道的道路又难走,闯王率部下拼死而战,数度冲出重围,又数度被追上。 激战三天,闯王髙迎祥所部彻底崩溃,闯王髙迎祥也身负重伤,不得已跟几名亲信躲进了一处山洞。 孙传庭亲自带人展开了搜捕,因为这处山洞极为隐秘,孙传庭竟没有发觉。 张二大急,冲出山洞高声叫道:“高闯王在此!” 闯王髙迎祥及另外的几个亲信登时明白过来,另外的几个亲信未及闯王发话,已赶过来将之斩为两截。 孙传庭见了,飞一样率部围了过来,另外的几个亲信力战而死,闯王髙迎祥自杀不及,被官兵五花大绑起来。 孙传庭威逼利诱,意图让闯王髙迎祥出面诱杀或招降义军,闯王髙迎祥竟是威武不屈,孙传庭无奈,道:“京畿刚刚遭受清兵掳掠,皇上必定心情不好,押送京城吧,给皇上添一好心情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自成承继为闯王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一百八十九章自成承继为闯王跟闯王髙迎祥分兵后,李自成即按闯王髙迎祥的建议,率部转向四川、甘肃、陕西一带发展。 应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到达目标区域后,李自成所部迅速站稳了脚跟。 张献忠的军师徐以显所说不假,闻知闯王髙迎祥被围的消息后,李自成几次欲赶过去救援,均被洪承畴所部挡了回来。 李自成心焦如焚,命人前去探听消息,及时回报。 这日,正担心,中军匆匆进来,递了一封信给他。李自成伸手接了,拆开来读,居然是闯王髙迎祥写的! 李自成大喜,读罢,高声道:“可喜可贺,闯王终于脱困了!” 诸将闻言,随之一喜,田见秀道:“张献忠那狗东西终于肯出兵相救了?” 李自成摇了摇头,道:“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清兵入侵京畿,卢象升进京勤王,继任的王家桢留出口子,企图一举歼灭义军。 不过,他也算有所动作,出兵河南攻略,却并没有多大功效。” 顾君恩冷“哼”了一声,道:“这个狗东西,出兵河南怕不单纯为了救闯王,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吧。” 刘宗敏嚷道:“谁说不是哩,有消息说,他仅从左良玉兄长那儿就弄了三万多。” 袁宗第等也跟着附和。 李自成道:“他就这样一个人了,不说他了。闯王信上说,他准备率部攻西安,若是成了,正好在陕西站稳脚跟,即便不成,也为咱们牵制官兵赢得发展机会。哦,对了,闯王同时也给张献忠传了信,让之借机发展。” 诸将纷纷道:“什么叫闯王?这才叫闯王哪。” 李自成道:“是啊,咱们不能负了闯王,下面咱们议一下方略吧。” 说着,走到地图前,继续道:“张献忠联合罗汝才等部20余万人,沿江东进,分散活动于蕲州、霍山一带,我想过了,咱们不妨进军四川,转向甘肃的宁州、羌州,入七盘关。” 诸将沉思着,纷纷道:“也只能如此了。” 李自成道:“好,既然大家没有异议,待闯王攻西安有了结果,我等即依此行动。” 诸将闻言,纷纷起了身,却见中军引了郝摇旗、刘芳亮等一干闯王的属将匆匆进来了。 见他们披麻戴孝又一脸凄容,李自成跟诸将尽皆大惊,未及说话,郝摇旗已把闯王兵败子午谷被俘的事哭诉了一遍。 李自成的眼里登时也夹了泪,急道:“去救啊,为什么不去救?” 郝摇旗哽咽着无法再说,刘芳亮只得接话道:“我等于闯王被俘的山洞,发现了闯王被捕前匆匆写下的书信,命我等不得相救。 虽如此,我等还是去押解闯王进京的路上等候,无奈孙传庭重兵押解,我等自知不敌,只能按闯王所命来投闯将。” 说着,把闯王被捕前写下的书信递了过来,又道:“闯王交代,闯王代表的已不仅仅是他本人,而是一面大旗,这面大旗不能倒,要闯将继续扛下去,直至实现闯将曾经告诉过闯王的目标。” 李自成闻言,忙恭恭敬敬地接了,看过,高声道:“谨遵高闯王之命,誓将闯王大旗扛下去,为高闯王报仇!” 诸将稍愣了愣,随即跟着喊:“谨遵高闯王之命,誓将闯王大旗扛下去,为高闯王报仇!闯王!闯王!闯王!” 外面的人闻得里面在喊,亦跟着喊,端的震天动地。 喊声毕,李自成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道:“鉴于高闯王之愿未能实现,本闯王决定,我等兵分两路,一路由田见秀、顾君恩负责,带领少数人进京,探听高闯王消息,若是能救,不惜任何代价予以营救。 一路由我率领,待原高闯王所属弟兄休整后,依原定计划发展,积蓄力量,等时机成熟,主动出击,为高闯王报仇。” 诸将齐声道:“谨遵李闯王之命。” 张献忠依军师徐以显之计,跃进河南后,一切如愿,这日又在安庆家店的战斗中击毙明将潘可大等人,正得意洋洋,军师徐以显匆匆进来,把闯王髙迎祥被俘和李自成继为闯王的事儿,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 张献忠闻言,闯王髙迎祥的音容笑貌和种种关怀,刹那间全涌了上来,不由得泪眼模糊,久久不语。 徐以显顿脚道:“你不要光顾着悲伤,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 张献忠道:“还能咋办?都押解京城了,没法办了。” 徐以显急道:“我说的不是高闯王的事,我说的是李自成继为闯王的事儿。” 张献忠奇道:“他原就是高闯王的义女婿,又有高闯王的命令,继为闯王天经地义,关我屁事?我又去应对个啥?” 徐以显不以为然道:“经过了高闯王这些年的努力,闯王已经成为了一面旗帜,还是有些号召力的,你亦为高闯王帐下的闯将,难道就甘愿放弃?” 张献忠不解道:“不愿放弃又能咋地?” 徐以显冷笑道:“哼,什么高闯王的书信命令?分明就是伪造的,有谁见过?闯将若是不想放弃,难道就不可以伪造?” 张献忠道:“你的意思是,咱老张也称闯王,张闯王?” 徐以显道:“果是明白人,如此的话,咱们至少也能联合几路义军,为咱们当当炮灰。” 张献忠道:“不好吧,若是传扬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徐以显道:“咱们也可以说有闯王的命令,闯王一向主张牵制官兵,其他的义军应该不会想那么多。” 张献忠“哦”了一声,道:“那就依你所言吧,不过,须得弄得精妙些,不要弄出笑话来,徒自惹人笑话。” 徐以显忙应了声,又道:“既如此,咱们也派人进京去营救高闯王。” 张献忠道:“你以为京城是哪儿?进了京城哪里还有救?还是不要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事了。” 徐以显道:“张闯王所说,难道李自成就不懂?他肯定懂,他不过要给其他义军个交代。” 张献忠懒得再说。 消息传至李自成处,诸将纷纷怒道:“他妈的,这个狗东西算个什么玩意儿,竟如此恬不知耻。” 李自成笑道:“不要管他了,他喜欢咋样就咋样吧,正好也让他牵制一下官兵,这符合高闯王的想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崇祯夺情杨嗣昌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一百九十章崇祯夺情杨嗣昌张凤翼自请督师没多久,就有歼灭二百清兵的捷报报来,崇祯想:“他也算是在位最久的兵部尚书了,应该不是无能之辈,他这次若能取得佳绩,朕即提拔他入阁。” 想着,崇祯兴奋起来,低头去看案几上已积了厚厚的奏疏。 “里面定然少不了捷报,哼,通奴鬼子哪,朕这次定让你们有来无回。” 嘀咕着,崇祯已打开来看,居然都是弹劾张凤翼和梁廷栋怯而不战任由清兵抢掠的! “怎么会这样?这两个该死的家伙!”暗骂着,崇祯转而又想:“这些言官哪,也是毫无顾忌,稍有不如意就向朕打小报告,或许这两个也不是这样。” 正想,但见王承恩匆匆而来,一愣,忙问道:“又出了什么事?” 王承恩道:“各地勤王兵都到了,通奴却退兵了。” 崇祯“哦”了一声,道:“各地的损失怎么样?” 王承恩道:“通奴所过之处,均被洗掠一空,惨哪。” 崇祯道:“张凤翼和梁廷栋两个是干什么吃的?他们有啥战绩?” “皇上的话里分明带了怒气,这两个指定要被追责,唉,亏得……”暗想着,王承恩道:“通奴退兵后不久,张凤翼就病死了,梁廷栋也死了,梁廷栋死后手里还握着不少的大黄,应该是大量吞食大黄而死的。” 崇祯怔了怔,道:“张凤翼前段日子就有病,病死了也算尽职了,善待其家人吧。 这个梁廷栋,畏惧怯战,任由通奴长驱直入,惊扰皇陵,又让京畿蒙受重大损失,其罪不可饶恕,既已畏罪自杀,朕便不再追究,但其罪必须得列明了标注清楚了。” 说完,看了看王承恩,又道:“那些勤王兵的行动太慢,朕且不追究了,让他们回吧,告诉他们,再敢如此,朕定不轻饶。” 说着,蓦然又记起了什么似地问道:“卢象升来了吗?” 王承恩道:“象升是个喜欢较真的人,他来得最早,那些撤退稍慢点儿的通奴兵,被他斩杀了不少。” 崇祯沉思着道:“是啊,他若是不那么喜欢较真,或许能更好些,这样吧,就让他留下来,接任梁廷栋。” 王承恩试探着道:“那么,兵部……” 崇祯道:“就让杨嗣昌接任吧,朕十月就下旨夺情了,这个杨嗣昌居然三疏请辞。” “看来,皇上贴了心要用杨嗣昌了,咱家还是帮他多说说好话吧,也免得日后见了面不好说话。” 拿定了主意,王承恩道:“这应该怪不得杨嗣昌,因为无门无派,朝臣们对其掌兵部颇有微词,杨嗣昌不能不有所顾忌。” 崇祯冷“哼”了一声,道:“无门无派?朕看好的正是他的无门无派,有朕的支持,他杨嗣昌怕个啥,这次传旨,你亲自安排人,把朕的话明白无误地告诉他。” 王承恩忙道:“奴才遵旨。” 崇祯却又道:“朕为信王时,就读过他的《地官集》等书,对他的才能极为赏识。朕即位后,立即启用了他们父子。 他父亲杨鹤原本犯了死罪,他三次上疏请求辞职,以代父罪。朕免了其父杨鹤的死罪,改戍江西袁州,而且没有让之辞职,还多次温言抚慰,激励他尽职任事。 不过,这个杨嗣昌也没有让朕失望,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山、永等处地方提督军务时,他整饬防务,修筑山海关两翼城;为兵部右侍郎兼宣大山西三镇总督时,六次上疏陈述边事,主张开矿招工以瓦解乱党,多所规划。” 说着,崇祯顿了顿,接着道:“朕以为其才可用哪,可是,朝臣们为什么偏要反对?哼,我看纯粹是居心不良!什么是敌人?不仅有通奴和流寇,还有阻止朕正确决定的人。” “他居然把不同意见者列为了敌人,唉……”暗想着,王承恩额头上已然冒了汗,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说。 赶巧这时,一小太监兴冲冲地进来,道:“启禀皇上,大喜了。” 崇祯道:“朕这个时候还会有喜事?你等也不必变着法子哄朕高兴,有啥事就说吧。” 这小太监闻言,不敢再张扬,老老实实地道:“陕西巡抚孙传庭于子午道抓住了流寇之首髙迎祥,现已押解进京,请皇上定夺。” 崇祯道:“这果是件好事,孙传庭曾快马上报过,朕命令他能用则用,不能用则押解京城。 现既已押解到京,说明这个髙迎祥顽固不化,留着也没多大用处,就凌迟处死吧,杀他一千五百六十刀,再大肆宣扬,以警示其他的贼寇。” 正欲有所作为时,父亲杨鹤于袁州去世,杨嗣昌回家丁忧,一年后又遭继母丁氏之丧。 摆脱了官场上的俗务,杨嗣昌更能静下心来思考,竟是大有所获。 这日,正兴奋,崇祯夺情的圣旨到了。 “这可是少有的礼遇哪!皇上给了咱如此高的礼遇,咱可不能负了皇上。可惜了,咱的方略还不够成熟。 对了,咱不妨上疏请辞,一来争取时间,完善咱的方略,二来也能堵堵那些反对咱起复的那些朝臣们的嘴。” 拿定了主意,杨嗣昌忙去写了奏疏,命快马上奏,自己则径去地图前做功课。 未几日,崇祯即批了不准。 杨嗣昌心里极为感动,但主意既定,又连上两疏,仍未获准。 这期间,杨嗣昌不敢稍有懈怠,夜以继日精心研究,方略已成。再三看过,竟再无瑕疵。 这时,一家奴匆匆进来,把清兵劫掠京畿和孙传庭俘获髙迎祥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讲了。 杨嗣昌道:“速去准备,老爷必须得进京了。” 这家奴道:“皇上又降旨相催了?” 杨嗣昌道:“还没有,不过快了,我料定,皇上给我规定的进京日期,不会晚于三月底。” 话音刚落,蓦然听得门外一声太监的尖叫:“圣旨到——杨嗣昌从速接旨——” 杨嗣昌不敢怠慢,忙迎出来,跪倒在地道:“臣杨嗣昌恭迎圣旨。” 这太监拿腔拿调地宣罢圣旨,交给杨嗣昌拿去供了,而后才又道:“皇上还说了,尔乃朕之臣,该当听从朕之调度,务于三月底前,进京面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大兴屯田做榜样 跟王家桢办理完交割,卢象升率部马不停蹄径奔京师。 这一日,到得京师,但见城破房毁,遍地哀鸣,却不见了清兵的踪影,正自纳闷,中军来报:“启禀大帅,清兵已于昨日北撤,请大帅定夺。” 卢象升道:“清兵掳掠无数,其行必慢,我等且追上去掩杀,以雪心中之恨。” 说着,已驱马先行。 卢象升的坐骑,乃名马五明骥。一次被敌军追杀,五明骥居然一跃而过了足有数丈宽的沙河,由此不难见其脚力之健之速。 卢象升还组建了一支三千人的特殊部队,专门用来劫营和奇袭。郧阳的成功合围、洛阳的以数千骑兵击溃义军百里联营、滁州以三千关宁铁骑践踏义军数十万大军,靠的都是长途奔袭。 清兵满载而归,又无明军追赶,免不了得意洋洋,虽有阿济格速撤的严令,却还是有四千余人落在了后面。 卢象升率部追过来时,他们已近边境,正安心地休息,卢象升命从父卢国云、卢国焄、卢国纮率部绕至前面堵住清兵退路,自己则率部径直冲杀了过去。 清兵猝不及防,登时大乱,卢象升及所部毫不容情,一通冲杀,除少数逃跑外,余者悉数被歼。 卢象升感叹道:“京师勤王,总算没有白来。” 诸将纷纷道:“是啊,可是,接下来咱们该去哪里?” 卢象升道:“哪里也不去,边休整边等圣旨。” 诸将也累了,闻言,忙着去安排。 没几日,圣旨就到了,提拔卢象升为兵部左侍郎,总督宣府、大同、山西的军事。 接罢圣旨,卢象升没有丝毫怠慢,立即开始履职视事。 诸将不以为然地道:“东北关外的大凌河虽已经失守,但松山锦州仍在,山海关防线经了杨嗣昌的整饬也很牢固,宣府、大同一带形同虚设。 而流寇虽已得到遏制,但仍在四处作乱,尤其是那个王家桢,居然让大帅的努力功败垂成,虽有孙传庭抓了髙迎祥,贼势却还没减。 当此时,皇上让大帅居于此等之地,虽说升了官,岂不有大材小用之嫌?” 卢象升正色地道:“何为大材?大材显然不能单看建功多少,而是要看其把握大势和履行岗位的能力,仅能把握大势而不能履职,或者仅能履职而不能把握大势,都不能算作大材。 通俗了讲,就是要无论在什么岗位上,都能找出并解决影响大局的关键问题。 我想过了,目今的宣大总督虽形同虚设,却也不是无事可做。做啥呢?大兴屯田。大家都是军人,都知道粮饷的作用。现在最缺的是什么?就是粮饷。 若是所有无战事的地方,都能跟孙传庭那样,岂不要多出无数的秦军?真到了那个时候,流寇也好,清兵也罢,哪个又敢对我大明朝虎视眈眈?” 诸将无语。 卢象升道:“都别愣着了,跟我去看看吧,记住了,为官为帅者要想建功,最终可靠的不是威严,而是身体力行。” 事实也是,由于卢象升和各级将官身体力行,原就多为兄弟邻里的天雄军竟能上下一齐用命,谷熟以后,不仅实现了自给自足,还每亩收成一钟,储存了二十多万石谷米。 崇祯闻报,大喜,命九边各地都要学习宣府、大同。 因此,赶过来学习的络绎不绝。 卢象升认为,这种学习最容易造成浪费,命把自己的做法编印成册,刊发各地。 正忙着,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大帅,黄道周先生来了。” 黄道周,字幼玄,一作幼平或幼元,又字螭若、螭平,号石斋,福建漳州府漳浦县人,祖籍福建莆田,其曾祖从莆田迁徙至漳州。 其年复官,迁左谕德,擢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侍读学士,充经筵日讲官。 “黄道周最是刚直不阿,从不跟自己不喜的人交往,咱与之素无交往,他居然来找咱,会是什么事呢?” 卢象升一愣,猜测着,已道:“快快有请。” 说着,又觉不妥,亲自迎了出来。 黄道周也不客套,随之进了屋,即道:“闻得象升素有大志,不知肯为国留才否?” 卢象升道:“多事之秋,皇上虽已重开恩科,但朝廷仍然人才匮乏,若有人才可留,象升虽九死又何足道哉?” 黄道周点了点头,道:“户部尚书侯恂、刑部尚书郑三俊,不知象升认为是否能算得上人才?” 卢象升庄重地道:“这两个乃国之重臣,黄大人缘何有此一说?” 黄道周叹了气道:“兵部尚书侯恂为阁臣薛国观、温体仁所嫉妒,唆使给事中宋之普奏劾侯恂糜饷误国而削职下狱,刑部尚书郑三俊认为,工部钱局有盗穴其垣,命按主者罪,三俊亦拟轻典。 薛国观秉温体仁之意,以刑部尚书郑三俊与侯恂皆东林,有师生之谊,徇私枉法而袒护侯恂之罪名上奏皇上,皇上大怒,将郑三俊罢官。 恰应天府丞徐石麒在京,上疏力救,忤旨切责。帝御经筵,讲官黄景昉称三俊至清,又偕道周各疏救。帝不纳,切责三俊欺罔。以无赃私,令出狱候讯。 因这事儿涉及当朝权贵,除此之外,再没人敢言,不知象升敢救否?” 卢象升道:“此乃为国留才之举,焉有敢与不敢之说,只不知象升说话能否作数?” 黄道周道:“天下之事,都有定数,往往尽力为之。象升若是敢为之,只管上疏保奏,成与不成,皆为定数。” 卢象升闻言,不再说话,径直去写了奏疏,快马上报。 崇祯阅罢奏疏,道:“象升乃忠直之人,其言必可信,乃许配赎。” 卢象升闻知,忍不住自语道:“皇上何等恩宠,让象升何以为报?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自语着,见诸将纷纷进了门,记起自己约了他们研究当前形势,忙招呼他们坐了。 这是卢象升的习惯,只要没有战事,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召集诸将共同研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象升智计退清兵 大清英郡王阿济格,率部退回大清境内,不无自得地环视着诸将道:“这次入塞咋样?” 诸将纷纷道:“收获甚丰,堪称完美。” 阿济格兴奋地道:“好一个‘收获甚丰,堪称完美’,走,咱们给皇上报喜去。” 话音未落,中军匆匆而来,道:“启禀英郡王,后军有四千人因行动稍慢了点儿,遭到明军突袭,折损过半。” 阿济格道:“不会吧,明朝哪里还有胆敢突袭我四千人队伍的军队?” 中军道:“事实若此,逃回来的人都这样说。” 阿济格一愣,忙问道:“何人所率?” 中军道:“据逃回来的人说,带兵的姓卢,叫什么卢象升。” “卢象升?”阿济格反问了一句,见中军点了点头,道:“这个卢象升有些门道,虽为文官,却力大无穷,又知兵,皇上第一次入塞时,官兵都跑了,他反而组织了万余人跟皇上对抗。 打那以后,他深得明朝小皇上的赏识,调他去清剿流寇,他屡屡建功,一路飙升至五省军务总理。唉,碰上了他,也难怪。” 诸将纷纷不服道:“英郡王莫要张他人志气,灭咱们自家的威风,袁崇焕都死了,他难道比袁崇焕还厉害?” 阿济格正色地道:“袁崇焕练就了一支关宁铁骑,他则建立了一支天雄军,这支天雄军比之关宁铁骑也毫不逊色。 你们想想吧,他们从湖广远道而来,居然还有这样的战力,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他们就是有胆有识能战的虎狼之师啊。” 诸将又道:“难道咱们还怕了他不成?” 阿济格笑道:“对于高手,要想战胜他,必要重视他研究他,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何来‘怕’这一说?” 蓦然,有人高叫了一声:“好,说的好。” 阿济格闻声,忙回头去看,居然是皇太极! 阿济格率部出征后,皇太极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战场形势。 这日,正一个人看地图,范文程进来道:“启禀皇上,崇祯这次把卢象升也调了来勤王。” 皇太极一愣,道:“快呀,命快马通知阿济格,免得他吃亏。” 范文程道:“不用了,英郡王已退回境内,可惜后军还是慢了点儿,受了点儿损失。” 皇太极叹了口气,道“这个卢象升,果然不同凡响,总得设法除了他。” 范文程道:“现在恐怕还不行,崇祯对他信着呢。” 皇太极冷“哼”了一声,道:“信着呢?对崇祯来讲,信其实就是不信,只要朕用计让之防区出现问题,崇祯还会再信他吗?不会,肯定不会。” 说着,用手指指着地图,又道:“朕命阿济格的部队秘密在边境上驻扎下来,待崇祯对卢象升的信任再高一点儿,阿济格率部即择机造成入侵宣府的假象,等把卢象升的人马都骗到宣府,再乘虚而入,犯云阳、晋阳,看崇祯还怎么再信他?” 范文程不以为然,却不好反对,道:“倒是可以一试,不过,皇上不必着急,这个卢象升亦不久矣。” 皇太极“哦”了一声,不解地看着他。 范文程稍顿了顿,道:“有消息说,崇祯夺情启用杨嗣昌,这个杨嗣昌跟卢象升不是一类人,两人必起争执,纵使崇祯再信任,其必多受掣肘,机会不就来了?” 皇太极喜道:“所言甚是,其实,大明朝最不堪的就是这种无休止的内斗,嗯,让他们斗吧,他们斗得越狠,咱们的机会就越多。 所以哪,朕的计策必须得执行,倒不是朕贪婪,朕必须得给他们的内斗添加一点儿佐料。” “佐料?”范文程自语着,恍然大悟,道:“皇上的意思是说,计策若成,就趁机掳掠一番,若不成,就给卢象升添一功劳,也为其内斗增加点儿本钱。” 皇太极微笑着点了点头,蓦然又记起了什么似地道:“走吧,跟朕去看看,莫要让阿济格失了锐气。” 范文程忙跟了来。 因两个均一身便服,到得阿济格的军中,竟没人留意。两个也不说话,把阿济格的一番谈论听了个真真切切。皇太极心里高兴,实在忍不住出了声。 阿济格见是他,慌忙下马,快步迎上去行礼。 皇太极用一只手扶起他,似是对阿济格,却冲向诸将道:“卢象升这仇难道就不报了?” 阿济格及诸将纷纷道:“做梦都想。” 皇太极道:“咋报?想过没有?” 阿济格及诸将纷纷低了头想着,半晌,阿济格道:“我请求这就率部杀回去。” 皇太极摇摇头,把自己的盘算说了。 阿济格及诸将纷纷道:“如此,岂不便宜了卢象升?” 皇太极也不说破,道:“依旨而行吧。” 卢象升招呼诸将坐好,刚要说话,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大帅,宣府有战警。” 卢象升一愣,即道:“没办法,今天的研判会暂且散了,待退了清兵再说。” 说着,已起身往外走,边走边接着道:“走,快,去天城。” 其弟卢象晋道:“现天色已晚,明天早去不行吗?” 诸将也纷纷跟着附和。 卢象升正色地道:“军情似火,为将者岂可怠慢?况且如今敌情不明,就似医生不明病症,如何能对症下药?” 诸将不敢再言,一齐跟了来。 到得天城,已是后半夜,天城之内一片慌乱,卢象升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探马道:“各地的檄文不断用箭射来,说二百里以外清军的骑兵横排四十里大举而来。” 卢象升沉思着道:“这分明就是大举来犯,进入隘口了吗?” 探马道:“还没有。” 卢象升沉思了一会儿,道:“我料定,清兵必是要东犯云阳、晋阳,藉此把我们的军队骗到宣府来,清兵正好乘虚直入。 嗯,这算盘打的不错。命令,云阳、晋阳的部队按兵不动,边防官员不要轻易出战,本帅亲率部队驻扎右卫,未有本帅的号令,任何人不得擅动。” 诸将虽不解,却不敢有违。 终于有一天,卢象升突然招了诸将来,道:“一个月了,据侦察,敌人已经懈怠,有三十六营敌兵离防护墙只有六十里地远,命云阳的部队秘密西来,宣府的军队秘密东来,本帅坐镇子午,从羊房堡出兵,一举歼敌。” 阿济格闻讯,转向诸将道:“皇上确定的条件已经达到,撤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嗣昌畅谈剿匪策 依卢象升所奏,免了户部尚书侯恂、刑部尚书郑三俊的死罪,崇祯再去看他的朝臣们,这些熟悉的面孔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不,准确地说,他们还在跟过去一样讨好地笑着,但崇祯分明已看到了他们的内心,或愤恨或虚伪或狰狞…… 崇祯心里不由一阵厌恶,努力地去想一些美好的事情。事实却是,居然找不出一件能够让自己高兴的事儿,而且一连数日都找不出。 这日,正为此而泄气,王承恩匆匆进来道:“启禀皇上,通奴又在大举来犯。” 崇祯一惊,忙问道:“过边境了吗?” 王承恩道:“还没有,卢象升正严阵以待呢。” 崇祯慌乱地道:“马上调兵勤王,还有,让朕的那些皇亲国戚们再捐献点儿粮饷吧,告诉他们,朕才是他们的依靠,朕的江山没了,他们也不会好过,这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儿。” 王承恩道:“卢大人的奏疏中并没有提及援兵和粮饷的事儿,是不是待卢大人提出来再决定?” 崇祯不敢置信地道:“他果真没提?” 王承恩道:“没有,都快一个月了。卢大人一向运筹帷幄,若是需要,必会提及。” 崇祯动情地道:“是啊,象升不愧朕之依靠,国之柱石。唉,朝廷若能多几个似象升这样的柱石,朕还有啥可虑的?” 说着,蓦然又记起杨嗣昌来,道:“杨嗣昌现在到了哪儿?” 王承恩道:“杨嗣昌三疏推辞不成,接罢圣旨,直奔京师,估计快到了。” 崇祯道:“好,待其到了,马上通知朕,朕要马上召见他。” 杨嗣昌昼夜兼程到得京师,未及安顿好,崇祯平台召对他的圣旨就到了,杨嗣昌虽累的不行,还是匆忙进了宫。 崇祯已在等他。 杨嗣昌边走边端量着他:一身便装,一脸疲惫,见自己来了,稍稍迟疑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微笑,缓缓地站了其来,未曾留意一只缝补过的内衣袖子,不合时宜地露了出来。 杨嗣昌的眼里登时夹了泪,快走几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臣杨嗣昌叩见皇上。” 崇祯忙双手扶起了他,道:“朕今日便装见爱卿,就是想跟爱卿好好聊聊,爱卿不必拘礼,去坐吧。” 杨嗣昌依命去坐了,但见他仍然站着,忙从怀里掏出自己精心写成的,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崇祯伸手接了,边看着边去坐了,却又极随意地合上,道:“说说吧。” 杨嗣昌道:“以臣看来,目前我们共有内外两股敌人。针对这两股敌人,臣进行过认真地研究,臣以为须当综合施策,方能奏效。 如何施策呢?其一,攘外必先安内;其二,足食然后足兵;其三,保民方能荡寇。” “岂止两股?哼,那些扯皮不清的朝臣应该也算,还有老天,偏就灾荒不断。”暗想着,崇祯“哦”了一声,颇感兴趣地道:“说来听听。” 杨嗣昌道:“臣以为,天下大势好比人的身体,京师是头脑,宣、蓟诸镇是肩臂,黄河以南、大江以北的中原之地是腹心。 如今形势是烽火出现于肩臂之外,乘之甚急;流寇祸乱于腹心之内,中之甚深。 外患固然不可图缓,内忧更不能忽视,因为它流毒于腹心,如果听任‘腹心流毒,脏腑溃痈,精血日就枯干’,徒有肩臂又有何用呢 所以,臣主张先与清朝和谈,稳住京师附近的局势,专心致志、一鼓作气地剿灭流寇。” 跟清朝和谈的事,崇祯不仅想过,而且曾向朝臣们试探过,朝臣们自然众口一词地反对。 因此,听杨嗣昌提及,心里虽然满意,却还是不好表态,嘴上道:“假如朕依你所奏,又如何剿灭流寇呢?” 杨嗣昌道:“鉴于流寇流动性大的特点,实施‘四正六隅十面网’的围堵战略。 把流寇活跃的陕西、河南、湖广、凤阳作为‘四正’,这四处的巡抚对农民军以剿为主,以防为辅。 把‘四正’周边的延绥、山西、山东、应天、江西、四川作为‘六隅’,这六处的巡抚对农民军以防为主,以剿为辅。 ‘四正六隅’合为‘十面网’,如果流寇在陕西,那么陕西、四川、湖广、河南、延绥、山西各巡抚张网六面合围。 以此类推,农民军出现在‘四正’的任一地区,都会有六个巡抚张网以围困之,而五省总督和五省总理则负责剿杀。” 崇祯满意地道:“爱卿之策不错,不妨再说的具体一点儿。” 杨嗣昌闻言,心里底气愈足,忙走至地图前,道:“流寇主要活动于夏秋两季,冬春两季因天寒地冻不便流动,所以,臣以为,以今冬明春,也就是今年的十二月、明年的正月和二月,作为围剿期为宜。 主战场呢?则摆在河南、陕西两省,分别包围,各个击破,决不能让盘踞在陕西的闯将、过天星等部进入河南,也不能让河南、湖广等处的各部与之会合。 为此,严令陕西巡抚阻断于商南、雒南,郧阳抚治阻断于郧阳、襄阳,湖广巡抚阻断于德安、黄州,安庆巡抚阻断于英山、六安,凤阳巡抚阻断于颍州、毫州,应天巡抚堵于潜山、太湖,江西巡抚堵于黄梅、广济,山东巡抚堵于徐州、宿州,山西巡抚横截于陕州、灵宝,保定巡抚飞渡延津一带。 五省总理率边兵,监军太监刘元斌率禁军,河南巡抚率左良玉、陈永福部,同心并力,合剿中原,摆出不尽不休的架势。倘闯将、过天星等部越潼关东出,则总督洪承畴率左光先、曹变蛟、祖大弼等部追踪东出,务求合歼于中原。” 说完,见崇祯点头看着自己,杨嗣昌又道:“为了确保上述战略目标的实现,须得有三个条件做保证。 其一,抓紧启动与清朝的和谈,为剿匪解除后顾之忧。 其二,增兵十二万,其中步兵七万四千人,马兵三万六千人,并增加饷银二百八十万两,采取均输、溢地、寄监学生事例、驿递四个途径,训练边兵和民兵。 其三,更换五省总理王家桢,这个王家桢居然连自己的家丁都管不好,如何能管好千军万马?” 崇祯仿佛已看到了胜利,道:“好,若是朕满足了爱卿的条件,爱卿估计多长时间能建大功?” 杨嗣昌信心十足地道:“果如此,下三个月苦死工夫,了十年不结之局。” 崇祯满心欢喜,却冷不丁地意识到了其中的艰难,避重就轻地道:“朕就依爱卿之言,增兵十二万,增加剿饷和练饷,其他的由爱卿酌办。” 杨嗣昌待要领旨,王承恩匆匆进来道:“启禀皇上,摄于卢大人的威势,清军退了。” 崇祯闻言,看了一眼杨嗣昌,道:“这应该算是一个好兆头吧,望爱卿从速建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为施抱负选能人 “都说当官需要机遇,啥叫机遇?不过就是遇到一个赏识自己,自己也赏识的上司。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才叫机遇吧。” 领旨出了宫,杨嗣昌忍不住暗想着。 见他只顾低头想事,贴身家奴稍顿了顿,还是上前道:“启禀老爷,府里已安排妥当,只是来了不少人,还请老爷定夺。” 每逢履职,必要有不少人上门。这些人多没有多少正事,不过来套套交情。杨嗣昌一向懒得搭理,所以命家奴盯紧了,及时报告,自己则视情接待。 今日,杨嗣昌实在累了,道:“咱们走后门吧,再等一会儿,就告诉他们说我还没有回来,让他们先散了,待有机会再聚。” 贴身家奴闻言,转身就走,杨嗣昌却又道:“礼部侍郎姚明恭来了没有?” 姚明恭,字玄卿,号昆斗,蕲水县巴河人,乃杨嗣昌密友。因其宅心仁厚,逢有事情,杨嗣昌总喜欢与之商量。 贴身家奴自是知道,忙道:“早就来了,已进了老爷的书房。” 杨嗣昌点了点,转身从后门直奔书房。 礼部侍郎姚明恭正在翻看他案几上的书,见他回来,也不客套,问道:“皇上允了吗?” 杨嗣昌道:“皇上说,朕就依爱卿之言,增兵十二万,增加剿饷和练饷,其他的由爱卿酌办。” 姚明恭叹了口气,道:“皇上不比前些年了,老练了,他知道其中的难,所以他在推脱责任。” 杨嗣昌道:“无论怎样,他终究还是同意了,人哪,这一辈子求个啥,不就是实现自己的夙愿吗?” 姚明恭善意道:“可风险实在太大,如有万一,足以击垮你。” 杨嗣昌道:“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可以置身事外,如有万一,他也可以周旋。再说了,为了自己的夙愿,嗣昌甘愿冒险。” 姚明恭还欲再说,杨嗣昌已又道:“不说风险了,说说咱们该咋办吧。” 姚明恭道:“你说的没错,要彻底解决目前的困局,必须综合施策。也就是说,这几件事必须同步进行。” 杨嗣昌道:“是啊,我想过了,可分为和谈跟剿寇两条线同时进行,和谈即便不成,只要谈起来,至少也可以为剿寇争取时间。 而剿寇越彻底,也越能为和谈赢得资本。待剿寇大获成功,回过头来,再跟清朝较量,也就轻松了。 现在的问题是人,没有人去做事,所有的岂不都是空谈?你帮我好好参谋参谋,我去哪里找人?” 姚明恭道:“明恭认为,应该不是两条线,而是三条线,杨公恰恰忽视了最艰苦的那一条线。” 说着,见杨嗣昌不解,又道:“朝臣这一条线啊,他们肯定不会同意议和,而且会激烈地反对,杨公须得提早做好准备。” 杨嗣昌一愣,旋即道:“是啊,恐怕皇上顾虑的也正是这个。” 姚明恭点了点头,接着道:“至于人,明恭倒是想到了几个,不过还得杨公自个斟酌。” 杨嗣昌道:“皇上虽已重开恩科,但朝廷现在最缺的还是可用之人,明恭不妨说来听听。” 姚明恭道:“议和这条线,可命辽东巡抚方一藻去办,但须得争得一个人的支持。” 杨嗣昌忙问道:“谁?” 姚明恭道:“高起潜。这个人虽说只是一个太监,也没有多少能耐,却深受皇上青睐。非常时期哪,用人就得用非常手段。” 说着,显然怕杨嗣昌不信,接着道:“皇上重又启用内监军后,高起潜即跟太监陈大全、阎思印、谢文举、孙茂霖等为内中军,后因他们侵吞克扣军用物资又惧敌怯战,遭诸将反对,被撤回,独高起潜仍被留在军队。 去年,皇上再次派遣太监李国辅、许进忠等分守紫荆、倒马各关,孙惟武、刘元斌防守马水河。高起潜虽只知割死人的头冒认功劳,皇上给他的赏金和赏功牌,比兵部尚书张凤翼的还多。 今年,高起潜到各部队检阅,命令监司以下的人员对他都要行军礼。永平道刘景耀、关内道杨于国上疏争辩,都被革职。 由此,不难看出他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有了他的支持,至少能够减少杨公的压力。” 说完,见杨嗣昌沉思着点头,又道:“剿匪战场,西北方面的洪承畴和孙传庭,都是狠角色,绝对不能换。 东南方向的王家桢却是个庸才,他居然撤了卢象升设的网,让流寇重又逃了出来,要不是孙传庭,几欲酿成大祸。 不过,王家桢倒也忠心,出现失误后,他没有诿过,而是积极派兵布阵,剿灭了杨四等部。必是因为过于投入,竟致家丁生乱,放火少了开封西门。 怎么说呢?王家桢就是块做檩条的料,非要让他做大梁,他指定做不好,适逢河南巡抚陈必谦罢职,不妨让他专任河南巡抚。河南也是主战场,他必无话。” 杨嗣昌道:“这一点儿,我也想到了,但是,我现在无人可用啊。” 姚明恭笑道:“有两个人,一个叫做陈新甲,一个叫做熊文灿,杨公以为若何?” 杨嗣昌喜道:“不错,熊文灿乃四川省泸州市泸县云锦镇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授黄州推官,历礼部主事、郎中,山东左参政、山西按察使、山东右布政使,兵部侍郎。 今年四月,熊文灿任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巡抚福建,海盗郑芝龙由厦门攻铜山,文灿招抚芝龙并任命其为海防游击征讨海贼李魁奇、刘香成功,彻底平定了东南沿海的海盗。 陈新甲乃四川省重庆府长寿县人,万历三十六年举人,任定州知州。 凭才干出名累升,经历过大凌河之战,期间虽有起伏,至1634年擢右佥都御史,接替焦源清巡抚宣府。 因为军备长期松弛,新甲上任后亲自到边防墙堡去视察,走过前人足迹没到过的地方,全面掌握了兵马伤亡、城堡倒塌及弓箭等兵器的损坏情况,并几经上书加以整顿,边防因此有了保障。 其时,嗣昌担任总督,跟陈新甲一起共事,由此见识了他的才干。可惜他母亲于去年五月去世,他辞职回家守丧。” 姚明恭道:“这有啥可惜的?皇上能够向你夺情,难道就不能向他夺情?” 杨嗣昌道:“所言甚是,陈新甲入兵部协助嗣昌,熊文灿代王家桢主持五省军务,高起潜、辽东巡抚方一藻主持和谈,嗣昌这就去写奏疏。” 姚明恭道:“杨公不要高兴的太早,其他人当能依命而行,独这熊文灿恐生枝节,还有,和谈的事儿就不要再往上写了。” 杨嗣昌想了想道:“依明恭所言,但俺杨嗣昌就赖上这个熊文灿了,他不想就任都不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文灿辞官装糊涂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一百九十五章文灿辞官装糊涂写罢奏疏,因为自觉有不便于于奏疏中明言的内容,杨嗣昌好不容易挨到次日天明,一大早就进宫去见崇祯。 听过杨嗣昌的奏对后,崇祯的灰心丧气一扫而光。杨嗣昌告辞出宫后,连膳也顾不上用,径去读杨嗣昌的奏疏,越读越觉得这正是摆脱目前困局的灵丹妙药。 为此,崇祯居然失眠了,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宿,至凌晨才勉强迷糊了过去。 迷糊中,但见李自成、张献忠等流寇均已伏诛,不,应该是归降,他们都带了兵向清兵、朝鲜、蒙古等发起了猛烈的攻击,清兵、朝鲜、蒙古等纷纷俯首称臣。 国内,开始风调雨顺,那些扯皮不清的朝臣们竟也不再扯皮,个个廉洁勤政,把各地治理得好一派兴旺景象。 他自得起来,蓦然,脚下陡然凹陷成渊,一个不小心,他居然掉了下去…… 他不由大叫了一声,醒了过来,见有小太监匆忙过来察看,忙掩饰地道:“什么时候了?” 这小太监道:“启禀皇上,天早就亮了,杨嗣昌杨大人已恭候多时了。” 崇祯“哦”了一声,忙道:“请他进来吧。” 杨嗣昌素闻崇祯勤政,不想自己竟等了这么久,免不了要想:“难道他故意如此?是不是他又反悔了?不该呀,可他又为何让咱等这么久?” 正想,闻得里面有请,匆忙进来,但见崇祯仍睡眼惺忪,登时明白过来,跪倒磕头道:“臣杨嗣昌叩见皇上。” 崇祯把手一抬,道了声“免礼平身”,问道:“杨爱卿这么早进宫,该有要事,只管讲吧。” 杨嗣昌爬起来,上前把奏疏递了上去,道:“臣经过深思熟虑,为确保臣之策落到实处,须得调整相关人员,臣已在奏疏中列明,请皇上定夺。” “这么快?”崇祯反问了一句,低头去看,看罢,当即批了“准”,命小太监又递给了杨嗣昌。 “皇上英明至斯,何以会到今天这种地步?”猜测着,杨嗣昌心里一激,忙又把和谈的安排一五一十地讲了。 “好个杨嗣昌,朕果然没看走眼,竟能体谅朕之苦衷。”崇祯心里道着,嘴上已道:“这些无需再请旨,朕已经说过了,朕只管满足你,你负责了朕十年未了之局。” 杨嗣昌道:“臣定当鞠躬尽瘁,不负圣望。” 崇祯道了声“好”,而后挥了挥手,示意杨嗣昌抓紧去办,见杨嗣昌转了身,却突然又道:“爱卿不妨多了解一下俺答封贡的典故。” 俺答封贡发生于隆庆四年,明朝成功把握把汉那吉与其祖父、鞑靼首领俺答因家事争执而降明的机会,达成了封贡及互市。 随后,明朝又铲除了赵全等汉奸,削弱了鞑靼内部的组织力,形成了明朝北边往后上百年绝少爆发大规模战争的格局。 关于这个典故,杨嗣昌自是知道,稍愣了愣,旋即想:“这倒是个启示,虽说现在要达到俺答封贡的程度实属不易,但这至少表明了皇上的态度。” 想着,回头待要说话,却见崇祯又挥了挥手,只得退出来去忙。 姚明恭所料不错,接到圣旨后,陈新甲、高起潜、方一藻等均依旨而行,王家桢正焦头烂额,更是巴不得。 独是熊文灿在想:“当朝以来,灾荒不断,流民无法根绝,杨嗣昌的办法固然不错,但要在三个月内剿灭流寇,无异于痴人说梦,咱还是不染指的好。 咋办呢?皇上受了杨嗣昌的蛊惑,正对他言听计从,咱若上疏直辞,皇上肯定不会同意,不仅不会同意,说不定还会因此惹得一身骚。” 苦思无计,熊文灿烦躁不安地站了起来,在屋内原地小跑起来。 这是熊文灿遇到难题时的习惯,只要跑的周身冒了汗,他的脑袋通常都会变得灵光起来。 事实也是,待慢慢挂了汗,熊文灿蓦然记起了西晋时孙惠劝司马囧的《五难四不可》,忍不住想:“咱何不也做《五难四不可》?咱不求别的,只要皇上认为咱糊涂,不要咱辞官,皇上也绝对不会再用咱。” 拿定了主意,熊文灿笔走龙蛇,一蹴而就,命快马上报。 这日,杨嗣昌不耐烦地冲向陈新甲道:“姚明恭这是给咱推荐的啥人?王家桢都派人催过三遍了,这个熊文灿居然还没有赶过去上任。” 陈新甲道:“杨公还不知道,明恭跟这个熊文灿为姻妮。不过,明恭也算是举贤不避亲,这个熊文灿指定思想上的问题还没解决,若是思想上的问题解决了,这个人还是有些门道儿的,譬如他平定东南沿海海盗。” 杨嗣昌一愣,蓦然又记起了自己的父亲杨鹤,不无担心地道:“那是他最出色的战绩,人哪,往往会因为自己最出色的地方而形成思维定势,他不会也这样,只想着招降吧?” 陈新甲道:“只要是真归降,招降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可以形成合力一致对外。” 杨嗣昌不以为然,却一时间无话可辩。 陈新甲见其半晌不语,知他并不认同自己的想法,又道:“人的思想是至关重要的,思想问题不解决,啥也做不好。杨公不是一惯最看重这一点儿吗?” 说着,见杨嗣昌不解地看着自己,继续道:“杨公在圣旨之外,都要附上一封亲笔信,岂不是正说明了这一点儿?真的,人单靠强压是不行的,须得让其心服口服。” 杨嗣昌叹了口气道:“是啊,所以才说沟通难,所谓的沟通实际上就是要让人心服口服,我等纵使年过半辈,在这方面也还欠缺。” 陈新甲还欲再说,却听有人接话道:“哼,对有些人来说,拳头永远大过嘴巴,譬如熊文灿。” 杨嗣昌、陈新甲忙循声去看,居然是崇祯,忙一齐跪倒行礼。 崇祯接到熊文灿的《五难四不可》,哭笑不得,便来寻杨嗣昌,赶巧听两人在说及熊文灿,便开口说了话。 等这两个行罢了礼,崇祯把手中的奏疏递给杨嗣昌,道:“你们看看吧,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熊文灿。” 杨嗣昌接了,忙招呼陈新甲一起来看,但见上面写着: “古之用兵者,无不择时而发。”你不发兵,可张献忠他发兵,咱都等着挨刀?还有这个,“贼之所忧者,粮也。可将湖南等五省之粮,焚之。贼必败崩”…… 这两个看罢,不由摇头哭笑不得。 崇祯已怒道:“真天才,贼人是败了,可那五省的人也都饿死了!熊文灿,你少给我装孙子!灭不了张献忠,我砍你脑袋!” 杨嗣昌猛然记起他跟姚明恭是姻妮,忙道:“他哪里是这样的水平?” 崇祯怒极反笑道:“爱卿以为朕不知吗?你告诉他,朕不是好糊弄的。” 杨嗣昌登时又联想到了自己,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待崇祯离去后,忙去姚明恭处讨了书信,命快马送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体仁玩火终自焚 斥责了熊文灿,又旁敲侧击了杨嗣昌,崇祯自得地回宫,却见掌管司礼监的太监曹化淳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不由奇道:“这是为何?” 曹化淳认真地道:“奴才在等皇上,奴才已经把那事给查清了,须得禀报给皇上。” “那事?”崇祯自语着,猛然记了起来,道:“你是说钱谦益那案子吧?” “温体仁这个不睁眼的东西,你想弄掉谁就弄掉谁,原也不关咱家的事儿。 你整人家钱谦益,人家求到咱家头上,咱家不过给你打了个招呼,你个黑心的家伙居然就添油加醋地密报给了皇上。 你以为咱家不知道你的企图?不就是因为司礼监限制了你内阁的权力,你想一箭双雕打压咱家吗? 亏得皇上信任咱家,把你密奏给咱家看了,不然真让你的阴谋得逞了。哼,你想弄掉咱家还嫩了点儿,咱家索性先弄掉了你。” 正忿忿不平着,听得崇祯动问,忙点了点头,道:“正是钱谦益一案,蒙皇上恩准,奴才亲自审理此案,现在已有了定论。” “蒙皇上恩准?哼,你不毛遂自荐,这案子原本牵扯到你,朕能用你?朕得好好问问,莫不要你弄些假货来骗朕?” 暗自道着,崇祯“哦”了一声,道:“既已有了定论,不妨说来听听。” 曹化淳早已揣摩透了崇祯,崇祯的盘算,哪里能逃得过他的眼睛,但他还是道:“奴才奉旨后,不敢稍有懈怠,即悄悄命人四处侦查,幸不辱使命,总算查清了真相。” 崇祯道:“好,真相是定论的依据,真相到底为何?” 曹化淳道:“真相是,钱谦益被罢官后,一直闲居乡里,与一些文人儒士往来酬唱,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 一日,有个叫张汉儒的地棍忽然找上门来,请求钱谦益帮忙办一件私事。钱谦益知道这个人品行不端,所以一口回绝了。 这个张汉儒,因此怀恨在心,跑到京城告钱谦益的黑状,硬说他在乡里结交了一帮朋党,整日散布怪论,诽谤朝政。” 崇祯怒道:“难道就没有王法了?他就敢诬告?” 曹化淳道:“我问过这个张汉儒了,他说他之所以敢告这样的刁状,自然是因为知道首辅大人跟钱谦益的宿怨。哦,对了,奴才所说均有证据。 事实也是,咱们的首辅大人居然仅凭张汉儒的一面之词就逮捕了钱谦益等人。 钱谦益等人觉得冤枉,不得不找到了咱家,希望咱家能说几句公道话。 咱家也就说了句‘当据实办案’,首辅大人居然又向皇上进了些不实之词。要不是皇上英明,咱家岂不要做了屈死鬼?其到底是何居心?” “看来曹化淳果用心办案了,把事实弄得这样清楚,可是,温体仁也不过是不小心办了错案,朕也不好太过怪罪,罢了,朕还是居中调解一下,纠正错案也就是了。” 拿定了主意,崇祯道:“温体仁这事办得是太冒失,朕命其马上改正,绝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冒失?改正?看来,皇上又要偏袒他,哼,休想。” 盘算着,曹化淳已带了泪,哭腔道:“这压根就不是冒失不冒失的问题,办案中,奴才了解到,咱们的这位首辅大人对得罪过他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放过,而对于所谓的自己人则百般扶持,让之扶摇直上。” 崇祯道:“这话可不敢乱说的,所谓的自己人?不就是朋党吗?难道温体仁也结朋党?他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曹化淳见自己总算击中了其要害,心里暗喜,假意用衣袖抹了抹泪,道:“皇上所说的乃是以前,他做首辅以前,现在的他可不得了了。” 崇祯不耐烦地道:“说话都是要讲证据的,没有证据无异于胡说八道,你有证据吗?” 曹化淳道:“奴才不似温体仁,哪敢欺瞒皇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奏疏,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崇祯伸手接了,打开来看,但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温体仁密谋的内容、时间、地点、参与人员。看罢,大怒道:“这个温体仁,居然是个阴阳人,把朕骗得好苦!” 曹化淳道:“这天下最可恨的,就是这种阴阳人,不思报君,只顾弄自己的,奴才这次办案听得一首民谣是关于温体仁的,不知皇上想听不?” 崇祯道:“什么民谣,快说。” 曹化淳道:“礼部重开天榜,状元探花榜眼,有些惶恐。内阁翻成妓馆,乌龟王八篾片,总是遭瘟。” 崇祯闻言,半晌不语,蓦然大声道:“来人哪,传旨,削去温体仁官职,废为庶民,其职由张至发暂代。” 解决掉郑鄤后,温体仁便把目光转向了钱谦益,正不得要领,赶巧就有张汉儒来告。 温体仁大喜,正做着美梦,崇祯居然把自己的密奏给曹化淳看了,并同意曹化淳亲自查办此案。 温体仁大惊道:“怎么会这样?皇上这是怎么了?” 有属官道:“皇上对首辅大人恩宠不减,让他去查就是,怕他作甚?” 温体仁道:“司礼监最善特务手段,目今这个世道,凡为官者,不要用特务手段,只要肯用心,哪个扛得住调查?这个曹化淳,为什么要毛遂自荐,摆明了就是要跟咱过不去。” 这属官道:“所言在理,咱们又该咋办?要不然,咱们聚了人去向皇上抗议?” 温体仁沉思着道:“不妥。” 这属官道:“咱之所以要扶持自己人,不就是要他们在关键时候出力吗?” 温体仁道:“出力当分明暗,该明则明,宜暗则暗,若是似你这样,岂不是做贼三年不打自招吗?” 这属官道:“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温体仁道:“当然不能就这样算了,还是老办法,你们在外面支应着,我告病,若是皇上恩宠有加,必还要跟过去那样过来安慰、挽留,只要皇上来了,这盘棋就算活了。” 说完,冲这属官挥了挥手,示意他自顾去忙,自己则去跟家人吃饭。 刚拿起汤匙,崇祯的圣旨就到了,温体仁一下傻了眼,“当”的一声,手中汤匙掉在了地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和为兵辅各盘算 命快马送出之后,熊文灿自以为得计,正幻想着崇祯收回成命,崇祯的第二道圣旨和姚明恭的书信到了,不由得大为失望,却不敢怠慢,只得前去上任。 这时候,皇太极见范文程从外面进来,叹了口气,道:“明朝小皇上把个卢象升摆在宣府一带,咱们今后入塞可就难了。” 范文程笑道:“皇上已不止一次说过这话了,又着急了不是?” 皇太极认真地道:“卢象升挡了咱们前进的道路,朕焉能不急?不知范章京可曾想到良策否?” 范文程正色地道:“卢象升命不久矣。” 皇太极道:“范章京上次就这样说,朕为此还卖了个面子给他,都这么久了,范章京还这样说,朕想必定有范章京的道理,不知范章京可否给朕批讲一番?” 范文程稍稍想了想,道:“刚刚,明朝的和谈使者到了,皇上猜这使者是谁?” 皇太极一愣,摇了摇头,道:“朕猜不到,哼,过去咱们多次要跟他们和谈,崇祯都置之不理,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想得出?” 范文程却不去接他的话茬,接着道:“一位瞽者,名叫周元忠。” 皇太极愈奇,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范文程道:“这说明他们的和谈是秘密进行的,找一位瞽者,无非就是为了保密。这应该不是崇祯和杨嗣昌的主意,而是高起潜和辽东巡抚方一藻的杰作。” 皇太极“哦”了一声,范文程已又道:“文程料定,杨嗣昌已得到崇祯的信任,和谈应该是杨嗣昌的主意,不过是为之剿灭流寇争取时间。” 皇太极道:“既如此,还谈什么,把他赶回去就是,或者索性杀了他。” 范文程沉思着道:“不仅不能赶回去或者杀了他,相反,皇上该盛情款待他,他所提条件也一概答应,但是必须限定时间。” 皇太极道:“这又是为何?” 范文程道:“对于外敌,中原民族最能同仇敌忾。咱们对于他们,就是外敌。他们偷偷跟咱议和的事儿,一旦曝光,必在明朝朝廷及国内引起轩然大波。 以文程对卢象升的了解,卢象升必极力反对。皇上想啊,两个皇上都信任的人斗起来,会是怎样热闹的场面哪。 而咱们只管坐山观虎斗,待他们斗得累了,咱们正好趁机剪除其中的一个,皇上的担忧岂不迎刃而解?” 皇太极恍然大悟,道:“好个范章京,就依范章京之言。” 范文程所料不错,方一藻找一瞽者做使者,果是为了保密。纵使如此,待周元忠去后,方一藻仍在惴惴不安。 高起潜劝道:“放心吧,没人会知道的。” 方一藻道:“这可是关系到民族气节的大事,万一有所泄露,我们两个可真要遗臭万年了。” 高起潜不以为然地道:“咱们至多也就是奉命行事,你也别太多心了,到什么时候也怪不到咱们的头上。” 方一藻道:“奉命行事?命令在哪儿?” 高起潜摇了摇头,还要再说,却见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高公公,启禀巡抚大人,周元忠回来了。” 这两个一愣,方一藻已抢先道:“快让他进来。” 周元忠原不过就是街上一卖卦的,因为高起潜常去找他卜卦,便跟高起潜熟稔起来。恰逢方一藻亟需议和使者,高起潜便推荐了他。 周元忠虽瞽却不失气节,坚决不肯去,架不住高起潜和方一藻轮番威逼利诱,才勉强答应了:“咱不过就给他们传传话,再说了,他们不是说过了吗,这就是一个手段,必须得先稳定边境。 还有,两家原本就是邻居,不过聚了仇,咱去传传话,化解一下冤仇,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路上都在这样想着,到得盛京,大清的皇上不仅亲自接待自己,还给予了极高的礼遇:“那个皇上也不错,怎么就会跟咱们结了仇呢?” 正想着,闻得里面让进,忙在家丁的引导下进了内堂。 方一藻冲左右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出去后,才问道:“可曾不辱使命?” 周元忠听得他问,忙把自己所受的礼遇一五一十地讲了。 高起潜不甘心地问道:“就再没有别的了?” 周元忠道:“那个皇上说了,如有确议,则撤兵东归。”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过来道:“对了,那个皇上还把一封信让咱给带回来。” 高起潜忙接过来看,看罢,命人把周元忠带走,才把信递给方一藻,道:“皇太极倒也爽快,竟然答应了所有的条件,只是在后面加了句‘仍言讲款,若不许,夏秋必有举动’。” 方一藻道:“这应该算是个不错的结果了,若能成,俺答封贡的局面应该能够达成。” 高起潜道:“既然巡抚大人也是这个意思,咱们就如实上奏?” 方一藻道:“皇上从来没有一道圣旨给咱们,即便杨公也是命亲信给咱们传的口信儿,咱们贸然上奏合适吗?” 高起潜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道:“咱家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嗯,还是把这些东西报给杨公吧,由他去斡旋合适。” 杨嗣昌闻得熊文灿终于肯去赴任,心里一时间竟说不清是啥滋味。正一个人边踱着,边想着事,贴身家奴匆匆把高起潜和方一藻的报告递了过来。 杨嗣昌看罢,径直来见崇祯。 罢免了温体仁,崇祯又补了程国祥、杨嗣昌等五人入阁,不曾想弹劾奏疏竟雪片一样飞了进来。正烦着,见他来了,知其必又是来谈议和的,心里不由一凛,佯作懒懒地道:“说说吧。” 杨嗣昌不敢怠慢,忙如此这般地说了。 崇祯道:“命高起潜、方一藻细酌吧。” 杨嗣昌不甘心,道:“国策既已确定,便当如一执行,不该听从那些言官的说三道四。 那些言官哪,根本不顾兵部的处境,只会空谈误国,还望圣鉴允行。” 崇祯道:“又岂止言官呢,大凡朝臣反对者居多。” 杨嗣昌知朝臣们都在反对自己的策略,尤其是那个黄道周,竟直言污蔑,杨嗣昌虽早有预料,却还是心里恨恨的。为此,他已向崇祯自请罢免,崇祯不许。 崇祯又道:“事不讲不清,理不辩不明,明天待朕与之辩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亢直辩论黄道周 崇祯没有虚言,次日,即七月五日,崇祯跟内阁及各部的大臣议了一阵子事务后,突然转向黄道周道:“凡是个人无所图而做出来的,称为天理,有所图而做出来的,称为人欲。 你的三篇奏疏,赶巧在朝臣推荐你做阁臣未被选用的时候递交上来,难道就真的是无所图吗?” 黄道周一愣,旋即想:“看来,他今天要跟咱辩论一番了,咱绝对不能退缩,正好也让朝臣们明白明白。” 拿定了主意,道:“我的三篇奏疏都是为了维护国家的纲常,自信无所图。” 崇祯认定他心态出现了问题,追问道:“以前怎么不说?” 黄道周莫名其妙地道:“没有事实的时候,臣以为皇上以孝道治天下,不会如此,现在事实既成,再不说,往后还怎么说?” 崇祯道:“清白本来是一种美德,但不能用来炫耀自己,满足不正当的目的,况且也只有一个伯夷是圣人中清白的人,像他那样才叫作清白。 如果仅仅对于无关紧要的事情小心谨慎,只能说是廉节,不能叫作清白。” “他毕竟是皇上,咱不跟他讲这些大道理,咱只讲事实,事实胜过雄辩。” 暗想着,黄道周道:“只有孝悌的人才能治理国家,生养万物。不孝不悌的人,根本都没了,哪里还能有枝叶长出来?” “他明着指责咱,其实是反对咱的政策。哼,你既不说,咱也不提及,你不是讲孝悌吗?咱也跟你讲孝悌。咱杨嗣昌学问名声不及你,自信也输不了你多少。 更何况咱还有皇上护着,咱说了话,皇上正好有了话题。或许,通过这场辩论,正好让更多的人支持咱的政策。” 盘算着,见崇祯半晌没有说话,杨嗣昌道:“我杨嗣昌又不是从桑树窟窿里钻出来的,怎么不知道孝敬自己的父母?只是想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君臣的关系本当摆在父子之前。 况且古时候是各国都有君臣,大臣可以去此而适彼;现在是一统天下一处君臣,大臣对自己君父的义务不可能逃出天地之间。再说仁人不能抛弃父母,义士不能先己后君,这两者不能偏重其一。 嗣昌四次上书极力推辞皇上的夺情,还想着词臣中能有刘定之、罗伦那样的人替嗣昌抗言上书申请,让嗣昌能满足自己的心愿呢。后来等我来到京师时,听说道周的人品、学术都是一代宗师,竟然自称不如郑曼阝。” 崇祯正想说词,闻言,即道:“不错,朕正打算问他呢。古人心里无所图,现在的人却各有私虑,所以孟子想纠正人心,消灭邪说。 古时候的邪说是另外自成一派的,现在的邪说却干脆依附在圣贤的经传中,对世道人心的危害更大了。我且问你,你自称不如郑曼阝,是什么歪道理?” 黄道周不假思索地道:“匡章受到举国上下的遗弃,但孟子对他不失礼貌,因为他自有长处。我说不如郑曼阝,也只是说我在文章上不如郑曼阝。” 崇祯道:“章子得不到父亲的欢心,这跟郑曼阝棍打母亲怎么相比?你自称比不上他,难道不是和他勾结又是什么?” 黄道周道:“大家都讨厌一个人时,未必就是真相,皇上务必要自己明察,不要随便附和。” 崇祯不接他的话茬,继续道:“陈新甲又是怎么走邪道,寻求关系踏上仕途的?另外你所说的柔媚取悦,点头哈腰的又是哪一个?” “他心眼挺多,哼,想让咱自坠深坑,咱偏不。”想着,黄道周狡辩道:“一个人思想不端正,那么他的一切行为都不会正确的。” 崇祯道:“丧当然是凶礼,难道碰上凶丧的人就是凶人,都是不祥之人?” 黄道周道:“古时候大夫守丧三年,君王的命令根本就不会传到他家门口。他自称凶与不祥,所以举行军礼时凿开凶门走出来。克制孝心出来做官,在疆外还是可以的,在朝中就不行。” 崇祯道:“人既然可用,为什么要区分内外?” 黄道周道:“我们明朝自从罗伦议论克制孝心以来,前后有五十多人出来做官,多在边疆。 所以杨嗣昌在边疆是可以的,在中央就不行了;在中央还算可以,在政府就不行了;只杨嗣昌一个人还可以,他又呼朋引类,简直要把朝廷搞成一个有丧不守的夺情世界了,这就更加不行了。” 崇祯无言以驳,道:“少正卯当时也被称为名人,思想反动而且邪恶,行为不正而且固执,言论错误却说得头头是道,赞同错误还要予以润色,记诵一些乌七八糟的知识但是十分广博,所以难以逃脱圣人的诛戮。现在很多名人也差不多是这样了。” 黄道周说:“少正卯心术不正,我心正,没有丝毫的私欲。” 崇祯恼了,道:“你且出去,等候圣旨。” 黄道周道:“今天的会,我原不该参加,皇上却把我请了来,分明就是要跟我辩论,我今天话不讲完,是我对不起皇上;皇上如果今天杀我,就是皇上对不起我了。” 崇祯讥笑道:“你一生的学问,就只学会了油嘴滑舌,朕命你马上退出去。” 黄道周叩头后后退几步,突又跪倒道:“我敢把忠诚直言和油嘴滑舌剖析一下看。一个人在君父面前独立不阿、大胆说话如果叫作油嘴滑舌,难道在君父面前谗谄面谀叫作忠诚?忠诚直言与油嘴滑舌不能分辨,正直与邪妄混乱不清,怎么能实现太平?” 崇祯道:“是呀,但也不是朕随便用油嘴滑舌来批评你。我提的是这个问题,你回答的却是另外的事情,这还不是油嘴滑舌又是什么?出去,你给朕马上出去。” 说罢,转向杨嗣昌,感叹道:“现在人心轻薄是多么严重啊!黄道周肆无忌惮,他能不自认为正直吗?” “难道这样算了,若是这样的话,弹劾咱的人岂不还要没完没了?” 暗想着,杨嗣昌连向刑部主事张若麒使眼色。 刑部主事张若麒正打算调入兵部,自然懂杨嗣昌的意思,上前道:“我听说人主的尊贵,尊贵到独一无二的地步;人臣不应自居尊大,自居尊大就该杀头。 现在黄道周和他的同伙捏造谣言,贬损皇上的德行,把古往今来不曾有过的好话都加在道周身上,那么一切不好的就都可以归过于君父了。 朝廷如果不颁布前些时召大臣问话的整个经过,让天下人知道,那么背公死党的家伙们就会乱传出去,迷惑各地吏民,私自写出来让后代人犯疑,掩没圣天子纠正人心,消灭异端邪说的真实意图。这样影响就很不好。” 崇祯想了想道:“言之有理,传旨,黄道周贬官六级,去当江西按察司的照磨,严惩其同党刘同升、赵士春,同时简要批驳黄道周的邪说,也要大家不要接受道周的挟持,与他相互勾结。” 话音刚落,王承恩道:“启禀皇上,卢象升因其父丧,已第十次上疏请求回家奔丧。” 崇祯不耐烦地道:“正值剿寇的关键时候,边境的防范至关重要,不准,命他在职守丧,等候别人接替。”说着,又觉不妥,道:“杨嗣昌已入阁,升他为兵部尚书吧。” 杨嗣昌大急:“卢象升坚决反对议和,怎么能让他做兵部尚书呢?”,未及说话,崇祯已转身离去。 杨嗣昌想想,这也是崇祯最好的选择了:“咱入了阁,仍管军事,让一个反对派来做兵部尚书,岂不正好消了那些谣言?” 想罢,慢吞吞地退了出来,命人把张若麒调入兵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文灿私定招降策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一百九十九章文灿私定招降策正行进,中军匆匆过来,道:“启禀总理大人,因流寇刘国能部犯开封,裨将李春贵等战殁,河南专任巡抚王家桢被议罪罢官,巡抚由常道立接任。” 熊文灿一愣,道:“又一个陈奇瑜倒下了,这下,你该明白咱为什么不愿接任了吧?兵法有云:胜败乃兵家常事。朝廷寡恩至斯,怎能不让人心寒?” 中军不想他突然如此说,不知其意,不敢乱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熊文灿却因此触动了情愫,不能自已地接着道:“王家桢这下算是解脱了,该是个不错的结局了,只不知他是怎样的想法。 唉,当此时,为帅为将者无怪乎就只有两种结局,不做陈奇瑜,就要做王家桢。与其这样,倒不如置身事外。” 中军不好再不说话,试探着道:“难道就没有别的结局了?” 熊文灿沉思着道:“倒还真的另有一种,便如刚归咱统领的左良玉,作战时避重就轻,只顾壮大自己的势力,等到势力壮大了,连皇上也拿他没办法。 不过,这只是个例,或许只适用于他左良玉。为啥呢?必须要让自己的脸皮厚到锥子都扎不动的地步。唉,反正咱是做不来的。 譬如上次,流寇东下袭击六合,攻占天长,兵分几路占领瓜洲、仪真,打下盱眙。皇上命去救援,因回避敌人遭巡抚杨绳武弹劾,已被责令立功赎罪的左良玉,坚决不肯去救,反让中州的士绅联名上书挽留自己。皇上也知道,却拿他没法。 这是一种办法,严格地说,却又算不上,因为这无异于走钢丝,迟早会摔个粉身碎骨,更惨。” 中军迎合道:“人人都盼着为将为帅,不想为帅为将竟如此凶险,似总理大人这等才学,难道也想不出脱困之策?” 这话让熊文灿听着顺耳,熊文灿不由自得地道:“咱之所以就任,除了皇上催逼和姚姻妮苦劝之外,便是咱在辞官之时已想到了脱困之策。” 中军见自己的迎合让他大为高兴,忙又道:“不知总理大人能否让小的也长长见识?” 熊文灿笑道:“其实也简单,那就是尽快建功。” 中军佯作惊得大睁了眼,颤声道:“这些年,虽说灾情虽稍有缓解,流民却并没有减少,要想彻底剿灭流寇,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熊文灿不以为然地道:“你知道王家桢为什么败得这么快吗?就是因为太过僵化,不懂得变通。 你不是说流寇不能彻底剿灭吗?那你为什么不能招降?咱为什么能消灭海盗,就是因为咱实行了招降。招降可是好办法,用熟悉他们的人去剿灭他们,岂不更省时省力?” 中军极不自信地道:“这可是跟杨阁部的要求不一致的啊。” 熊文灿讥笑道:“要不,你怎么做了这么多年的中军?就是因为只知道杨阁部,而不知道皇上。” 中军奇道:“杨阁部乃皇上的肱骨之臣,难道他竟跟皇上的想法不一样?” 熊文灿白了中军一眼,道:“不用猜都知道,杨阁部之父当年因受流寇诈降所骗,被处死罪,亏得杨阁部以辞官相求,才改为戍边,杨阁部巴不得流寇都下地狱。 而皇上呢,巴不得流寇马上就受降,这样的话,省钱又省力,还可以腾出心思来对付虎视眈眈的清朝。” 中军恍然大悟道:“总理大人果然高才,等到了那一天,可千万不要忘了提携小的一把。” 熊文灿得意洋洋地道:“本总理一向的原则是,下属管干活,咱管下属的官途和前途。放心,好好干吧。” 中军闻言,登时抓耳挠腮起来。一会儿,转身就走。 熊文灿道:“你去哪儿?” 中军奇道:“小的去准备招降令啊。” 熊文灿道:“糊涂,哪有你这样干事的?” 中军不想自己好心竟又办了错事,不由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熊文灿道:“杨阁部跟皇上的意见不一致,并没有任何公文,是咱自己看出来的,而杨阁部的意见则是通过公文刊发的,似你这样,岂不是要把咱跟杨阁部的不一致大白于天下? 如此的话,杨阁部必要对咱有看法,他一旦有了看法,咱的事还咋办?哼,办不下去还好说,恐怕咋死的自己都不知道。” 中军吓得抖了一下,结结巴巴地道:“那,该咋办?” 熊文灿道:“悄悄地进行,而且得在贯彻杨阁部清剿策之后,这些流寇哪,你不把他打疼了,他又怎么肯降?” 说完,却突然又道:“不,在清剿开始之前,就把风儿偷偷放出去,嗯,最好能先招降一个,以作表率。” 中军道:“总理大人所言甚是,只是那些不肯听从招呼的该咋办?” 熊文灿道:“你指的是左良玉吧?不要管他,咱只管传令就行。哼,这小子,我料定,咱不命令,他也已呆不住了。为啥呢?张献忠杀了他兄长,他能咽得下这口气?就让他去剿张献忠吧。” 中军恭维道:“总理大人当真料事如神,总理大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左良玉与总兵陈洪范已尾追张献忠到了郧西。” 熊文灿暗自笑了笑,谈兴已尽,见安庆已到,道:“你且去忙吧,我稍稍休息一会儿。” 中军听得熊文灿一席话,打心眼里钦佩,快速地办完了事情,忍不住想:“咱也算幸运,碰上了好长官,若是能再建一功……” 想着,中军仿佛已穿上了将官服,正行走在他们村的大街上,街坊邻里无不咂舌称赞,他娘的脸上已然乐开了花。 正自我陶醉着,闯塌天刘国能居然来了。 刘国能素来与张献忠有隙,闯王髙迎祥在的时候,张献忠还不敢拿他怎样,闯王髙迎祥被俘后没几天,张献忠就再三向其施压,又连遭败仗,经了他娘再三劝说,便暗中托人联系上了中军。 因为其时熊文灿的态度还不明确,中军不敢答应他。此时,见他来了,中军大喜,忙带了他去见熊文灿。 熊文灿正盘算招降的事儿,见中军领了一个人进来,未及说话,刘国能已跪倒在地,道:“愚民刘国能陷不义且十载,赖公湔洗更生。愿悉众入军籍,身隶麾下尽死力。” 熊文灿大喜,慰抚之,署为守备,令隶属左良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章 献忠负伤退谷城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章献忠负伤退谷城跟着李自成自称闯王后,各路义军并没有似当年追随闯王髙迎祥那样追随他,张献忠深为不满,依军师徐以显之策,警告了闯塌天刘国能,不仅没能收到军师徐以显所说的“打骡子马惊”的效果,反而让刘国能离他更远。 想起这些事,张献忠就免不了心烦意乱。心烦意乱的时候,张献忠最喜欢骂人,所以,大家都不敢靠近他。 军师徐以显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但事情紧急,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张献忠正逮不着人发脾气,见他来进来,骂道:“你个狗东西,没名的狗头军师,又来作甚?” 军师徐以显也不介意,径直走到地图前,指着道:“进入十二月,各地官兵突然同时行动,相继阻断了这些地方。” 竟是陕西的商南、雒南,郧阳的郧阳、襄阳,湖广的德安、黄州,安庆的英山、六安,凤阳的颍州、毫州,应天的潜山、太湖,江西的黄梅、广济,山东的徐州、宿州,山西的陕州、灵宝,保定的飞渡延津一带。 张献忠不自觉地随着他的手指看罢,大惊道:“他们这是想干啥?不要说咱们身后还跟着一条狗,即便没有这条狗,咱们也无法活动了。” 徐以显道:“这都是咱们的‘大恩人’之子的功劳。” 张献忠不解地反问道:“大恩人?” 徐以显道:“对啊,杨鹤难道不算咱们的‘大恩人’?这正是他儿子杨嗣昌的杰作。” 张献忠登时明白过来,道:“别整些没用的,快说说该咋办吧。” 徐以显却不接他的话茬,自顾道:“官兵在阻断这些地方的同时,新任五五省总理熊文灿率边兵,监军太监刘元斌率禁军,河南巡抚率左良玉、陈永福部,摆出一副不尽不休的架势。 总督洪承畴率左光先、曹变蛟、祖大弼等部,也正磨刀霍霍。 以目前这种形势,不要说建功,要存活下来也难哪。” 张献忠不服道:“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哼,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码头自然直。先不管那些,先说说怎么摆脱左良玉这条狗?” 徐以显道:“因为咱们杀了他的兄长,左良玉便跟定了咱们,但是他知道自己是在公报私仇,唯恐有所闪失,所以迟迟没有动手。 这下,他终于找到理由了,自是冲锋在前,步步相逼。亏得混十万马进忠、射塌天李万庆等为我等挡了一阵,我等才总算摆脱了他。不过哪,他们可就惨了。” 说着,竟是唏嘘不已。 张献忠“哦”了一声,沉思着道:“看来高闯王当初为咱们定的策略不错,义军之间虽互不统属,竟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徐以显道:“话虽这样说,但要想在义军中立足,还是得靠实力说话。” 张献忠道:“屁话,你实力再强,就能跟官兵抗衡?哼,官兵这不过才阻断了路,你就开始悲观失望,姓张的当真看错了你。” 徐以显委屈地道:“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张闯王嘛,咱徐以显不敢说别的,独是对张闯王的忠心,可鉴日月。” 张献忠此时已平静了下来,知自己的话说重了,忙道:“好了,好了,你若是没有可鉴日月的忠心,俺老张不早就杀了你?快说说咱们现在该咋办吧?” 徐以显放了心,道:“我仔细想过了,只能采取老办法,进山,避敌锋芒。” 张献忠道:“果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但是,咱们被左良玉这条狗追了一路,耗损巨大,如此进山,纵使不被官兵剿死,也要被活活地饿死。” 说着,重又走到地图前,指着道:“咱们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南阳的南关,我的意思是,咱们袭取南阳,获得必要的补充再进山。” 徐以显提醒道:“南阳的防守可是不弱哪。” 张献忠笑道:“俺老张自然知道,咱们之前不是缴获了一批官兵服吗?这次正好用上,令将士们换上,赚开城门,哼。” 徐以显一愣,忙道了声“高”,转身去安排。 闻知张献忠在许州杀了兄长,左良玉便一门心思寻张献忠复仇。无奈,张献忠所部不同别个流寇,忽东忽西,飘忽不定,几次追踪又都被之逃脱。 这日,召集了诸将道:“目前,杨阁部的张网计划已经开始实施,新任总理熊文灿的督剿文书也已到了,也就是说,咱们追剿根本不是他们所诋毁的‘公报私仇’。 本来就是嘛,张献忠所部,乃流寇当中势力最强的,若是剿灭了张献忠,既可为朝廷除了祸患,也能为兄长报了大仇。” 诸将纷纷称是。 左良玉自得地看了看诸将,还要再说,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将军,前面发现流寇,看其规模,疑似张献忠所部,请将军定夺。” 左良玉道:“好个张贼,总算找到了你,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说完,径去帐外,翻身上马,挥舞着兵刃向流寇直冲了过去。 诸将见了,不敢怠慢,一齐跟着冲杀。 这些流寇却是被熊文灿、刘元斌、常道立及陈永福所冲散的散军,规模不小,却毫无战力,经了左良玉等这一通冲杀,登时四散而逃。 因为没有将令,诸将只好四散去追杀。 左良玉冲杀了一阵,也发现了不对,道:“命诸将从速撤回来,这些流寇一触即溃,肯定不是张献忠所部,咱们且攒足了力气,全力歼灭张献忠。” 话音刚落,便见一队官兵迎面而来,竟是不识,忍不住想:“这里除了咱,未听说有其他的官兵啊,他们又是谁呢?” 想着,已大声喝道:“左良玉在此,对面何人,从速报名。” 这队官兵正是张献忠率部所扮,不想竟碰上了真官兵,又是左良玉所部,张献忠心里一慌,叫了声“溜之乎也”,撒开脚丫子就跑。 左良玉哪能让之逃掉,从背后抽出雕翎箭,冲向领头的连射两箭,正中其肩膀。 张献忠闷“哼”了一声,强忍着痛疼,拼力逃跑。 左良玉已冲了过来,挥刀猛砍,不一会儿,张献忠就血流满面,亏得义子孙可望率部突然杀出,击退左良玉,背了他径奔谷城。 谷城地处襄阳西部,汉江中游西岸,武当山脉东南麓。南依荆山,西偎武当,东临汉水,南北二河夹县城东流汇入汉江,西北、西南三面群山环抱。 在张献忠率部扮作官兵去袭取南阳的时候,军师徐以显已率部夺取了谷城,作为下步活动的支点。 夺取谷城后,军师徐以显命孙可望率部前去支援,赶巧就遇上了。 左良玉久寻未果,不期竟就遇上了张献忠,哪里肯放过了,探明其进了谷城,即团团地围住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献忠诈降骗文灿 到得谷城,处置过伤口之后,张献忠道:“左良玉这条老狗追过来了,谷城也不是久待之地,咱们须得及早进山。” 军师徐以显叹了口气道:“袭取南阳未果,我等没有得到该有的补充,即便进了山,也好不到哪里去。” 张献忠想想也是,却又无策,急切间猛地一甩肩膀,登时又把伤口挣裂了,不由疼得大叫了一声。 医官就候在外面,闻声,忙进来重新给他处理。 待医官手忙脚乱地处理过退出去,军师徐以显才叹了口气道:“昨天有消息说,李自成所部也损失惨重,以显夜观天象,天象显示,义军该有此一劫。” 张献忠一愣,道:“该有此一劫?天象上有没有说该怎么度过这一劫?” 徐以显沉吟着道:“既称之为劫,自该用非常手段度过。” 张献忠急道:“俺老张最看不惯你们这些文人这副神神叨叨的模样,什么非常手段,你一下子说明白了不就是了。” 徐以显无奈地道:“老办法,诈降。” 张献忠失笑道:“亏你想得出?你以为还是杨鹤那会儿?现在可是他儿子杨嗣昌当权。好,即便杨嗣昌能跟他老子一样,左良玉跟急了眼的疯狗一样,能饶得了咱们?” 徐以显不急不慢地道:“杨嗣昌当然不会跟他的老子一样,左良玉也不可能饶得过咱们,但官兵当中不光有他们,还有新任总理熊文灿,还有皇上。 新任总理熊文灿急于建功,早已命人放出风儿来了,凡肯招降者一律善待。如果不是皇上有这意思,熊文灿敢冒这得罪杨嗣昌的风险? 肯定不敢。就在今天,有消息说刘国能已经招降了,我还不信,可是,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三个都说在左良玉的阵中看到了他。” 张献忠道:“果真?” 徐以显道:“果真,我派人核实过了,给了守备的衔,而且熊文灿招降咱们的愿望非常迫切。” 张献忠“哦”了一声,道:“果如此,倒不失为一条出路,不过,咱老张可不稀罕什么守备,至少也得弄个副将当当,而且,咱的队伍不能遣散或改编,就驻谷城四郊,咱老张命四个义子带领。 他老熊若是同意,咱也自称官兵,不过,他老熊得管咱们这四万人吃喝,不,你派人去谈着看,若是顺利,就报十万人,哼,反正就这么个原则,咱老张可不能损了名节再吃了亏。” 徐以显笑道:“似这样,哪里是在招降,分明就是他老熊找了个爹回家养着,能成吗?” 张献忠信心满满地道:“成,只要你小子不昧了良心,用心谈,肯定成。” 徐以显无奈地道:“那,我只能去试试了。” 熊文灿不费吹灰之力就招降了刘国能,又见刘国能肯受朝廷约束,不再有异志,招降之心日坚。 这日,正盘算这事,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总理大人,张献忠的军师徐以显来了。” 熊文灿一愣,问道:“他来作甚?” 中军道:“来谈归降的事儿。” “这个张献忠可不同于别个,他在流寇中势力最大,他若归降了,其他的流寇还不都闻风而动?嗯,对了,咱得抓住他,这可是招降的关键。” 暗想着,熊文灿仿佛看到自己已大功告成,但他不及去想自己大功告成所带来的荣耀,忙问道:“当真?让他进来吧。” 因为专门研究过这个熊文灿,此前私底下也曾跟熊文灿身边的人接触过,从张献忠那里出来,徐以显不敢怠慢,亲自赶了过来。 闻得里面让进,徐以显不卑不亢地进来,行礼道:“参见总理大人,徐以显奉我家张闯王之命,前来洽谈归降之事。” “看他不卑不亢,应该也是一个人才,若能为朝廷所用,必可大放异彩,咱不妨诈他一诈,看他如何反应,也好量才为用。” 盘算着,熊文灿厉声道:“你来诈降,就不怕本总理大人杀了你?” “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他这是什么意思?哦,他在试探咱。哼,你也太小儿科了,咱徐以显啥大风大浪没见过,还看不明白这?” 想着,徐以显佯作吃惊地道:“我家闯王闻得总理大人不似其他当官的,一心只为朝廷着想,才命小的前来洽谈,不想总理大人竟……” 说到这里,竟似不屑再去说,转身就走。 熊文灿不识其计,大急,道:“你不是来谈归降的吗?若是没有结果,你回去了,该怎么向你们张闯王交代?” 徐以显闻言,已然看透了他的心思,故意迟疑了一下,才慢慢转过来,道:“还有得谈吗?” “似这等人,哪里会是奸猾之徒?日后归降了,咱不妨把他留在身边,让他好好为咱出力。” 主意既定,熊文灿冷着脸道:“说说吧。” 徐以显也不说话,从怀里掏出自己依据张献忠所说整理的招降协议递了上去。 熊文灿看罢,沉思良久,道:“你们不是四万人马吗?怎么要十万人马的粮饷?” “他不提别的,只提粮饷,看来张闯王一个粗人竟能识透了他,这事有门儿。” 徐以显心里一喜,道:“我们家张闯王跟别个是不同的,他毕竟是闯王,在各路义军中是有威信的,他若是招降了,其他的还不是闻风而动? 到了那个时候,湖广、河南就彻底平息了下来,总理大人所建的那将是怎样的大功啊。” 无疑地,徐以显的这番话把熊文灿又带进了曾无数次想象过的那个境地,免不了晕乎乎的,嘴上道:“本总理倒是没啥意见,只是这事须得皇上批准后才能办理。” 徐以显道:“我们家闯王能够理解总理大人的苦衷,我们愿意等,不过,为示诚意,我们家闯王希望总理大人能命左良玉先撤了包围。” 熊文灿道了声“那是当然”,转向中军道:“去,命令左良玉后退三十里,不,五十里待命。” 说完,见中军领命而去,忙又亲自提笔写了奏疏,让徐以显看过,命快马上奏。 徐以显暗喜,忙告辞回去禀报。 这时候,左良玉正欲对张献忠所部发起最后的攻击,接到命令,甚为莫名其妙,却不敢明目张胆地违令,依令而撤,心里早已把熊文灿的八辈子祖宗全都骂了个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以父为鉴反招安 张献忠少时读过书,做过捕快当过边兵,懂得这些为官为将者的心思,又善于由己及彼地猜测,竟是从徐以显的话中就读懂了熊文灿。 但是,这次毕竟事关重大,徐以显走后,张献忠突然忍不住想:“万一有失,岂不是白白送了徐以显这个狗东西的命? 这个狗东西,虽说不怎么地道,却如他自己所说,对咱老张还算忠诚,也出过不少的好主意,尽过不少的力。 更重要的是,左良玉这条老狗死死地围着,若是要冲出去,必要经过一番你死我活地冲杀,即便出去了,再要壮大起来,唉,也难哪。 哼,再难咱老张也要死拼到底,咱老张就不信咱就做不了王侯将相。” 正想着,中军来报:“启禀闯王,左良玉所部突然后撤了五十里。” 张献忠一愣,即道:“徐以显这个狗东西成功了,快去准备迎接他吧。” 徐以显知张献忠这人嘴冷心热,唯恐他担心,熊文灿留下他的态度虽表露无遗,他还是忙告辞出来,出来之后不敢稍有耽搁,径直回转,连家也没回,便来了张献忠住处。 刚进门,就听张献忠在嚷,忙接话道:“俺回来了,不用接了。” 张献忠一愣,喜道:“你个狗东西还知道回来呀?” 真奇了怪,张献忠刚开始喊他狗东西的时候,徐以显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久而久之,长时间听不到他喊,徐以显竟然会感到浑身不自在。 事实也是,徐以显听了,居然莫名其妙地涌上一股感动,由衷地道:“看看,闯王正想咱呢,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咱在闯王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张献忠故意讥笑道:“别臭美了,咱老张盼你回来可不是因为你在咱老张心里有分量,而是怕你狗东西坏了咱老张的大事,快说说吧。” 徐以显不敢再嬉闹,正了正脸色,一五一十地地讲了,又道:“这下咱们可以安心地休整了。” 张献忠接话道:“大家休整,你不行。” 徐以显奇怪地看着他。 张献忠道:“从现在起,你给大家讲你经常挂在嘴边的,必须把大家都教会,教不会,你个狗东西不要吃饭。” 这建议正是徐以显向他提的,但他把学不会改成了教不会。徐以显知他在故意搞笑,佯作委屈地道:“哪里找闯王这等不讲理的?” 张献忠道:“这还只是第一步,待朝廷批了咱们军饷,你还得给我用这些军饷去招兵买马,打造兵器,训练士兵,给咱老张弄一支铁军出来。” 徐以显应了声,却又突然记起一事,道:“既然咱们招了降,就算是官兵了,那些大官小官的,定然会来打秋风,闯王须得有思想准备。” 张献忠坏坏地笑着道:“只要他们敢来打,就让他们来吧,不过都要给他们记好了,到时候,咱家就让之大白于天下。 还有,咱们的事可不能让他们知道了,不仅不能让他们知道,还要让他们替咱们把好话说尽。” 徐以显冲张献忠树了树大拇指,笑着去办。 目送着徐以显离去,熊文灿有好长时间都在晕乎乎的,总算平静了下来,却忍不住又想:“看徐以显那一脸掩饰不住的喜色,他们归降定然不假,这可是大功哪。 什么是大功?大功可不是自认的,须得上司认可。咱这功劳,上司杨嗣昌肯定不认。所以,咱径直报给了皇上。皇上是什么态度呢?” 想着,熊文灿急切地想知道,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快速地踱着。 此时,崇祯刚刚阅罢他的奏疏,大喜,道:“来人哪,快快请杨嗣昌进来。” 御前辩论后,杨嗣昌倒是摆脱了弹劾,但碍于群臣反对,崇祯也没敢接受杨嗣昌的建议,对和谈明确支持。 杨嗣昌无奈,只得让方一藻、高起潜设法尽力拖延,自己则尽力督促实施清剿策略。 因为崇祯对他的宠信,各地督抚不敢怠慢,全力依策展开了行动,竟是捷报频传。 因此,杨嗣昌信心十足地道:“如果能够坚持下去,用不了三个月,不了之局应该就了了。” 众人闻言,待要说话,贴身家奴匆匆进来道:“皇宫那边传过消息来说,皇上要老爷马上进宫。” “御前辩论后,皇上突然沉默了,纵使各地的剿匪捷报,也未能让他开口说话,他又为何召见咱呢? 莫非跟清朝议和的事儿有了定论?不该呀,咱几次试探,都没有探出啥来。” 暗想着,杨嗣昌不敢怠慢,径直进了宫。 崇祯在想:“因为朕的袒护,明着弹劾杨嗣昌的虽然少了,但是朕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观察,朝臣们对他的怨气怒气却并没有丝毫减少。 也算他幸运,选了熊文灿,竟建此大功。如此的话,必可提高他的威信。” 正想,见他来了,不及他行礼,即把熊文灿的奏疏递给了他,道:“你选的这个熊文灿不错,建了功,又承认了前番的鲁莽。” “看皇上这脸色,分明是赞许有加,这个熊文灿,有了好消息竟不先告知咱这个举荐人,实在不通。”暗自埋怨着,忙低头来看。 看罢,心中大怒:“这个熊文灿竟是如此急功近利,竖子必误我!” 崇祯不知其想,奇道:“熊文灿可是爱卿所举荐的人,如今建此大功,爱卿却因何不喜?” 杨嗣昌无奈地道:“臣忘不了先父当年的教训,臣对于招降他们不敢苟同。” 崇祯道:“你父杨鹤当年确有过错,但此一时非彼一时也,当年的流寇没受过多少打击,并不知道朝廷的势力,如今因为爱卿的策略有效实施,流寇已走投无路,甘心投降也是有可能的。 他们果真归降了,朝廷也可省些费用,正好用于安顿国内,同时也可让他们跟满清对抗,正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大好事哪。” 杨嗣昌道:“果真那样,确是有百利而无一害,问题是,诈降是他们惯用的手段,朝廷动用了如此大的人财物力,可不能再被他们骗了。 若是皇上非要认同熊文灿的建议,臣主张刘、张等杀贼自效才可信任。” 崇祯道:“爱卿多虑了,熊文灿已经想到了,说刘国能已经参与杀贼了,张献忠也其心至诚,说朕一旦应允,即招其他的流寇归降。如此以来,湖广、河南的局面也算是稳定了。” 说着,见杨嗣昌还欲再说,又道:“爱卿无需再言,这事朕决定了,对爱卿也是一种保护哪。” 杨嗣昌知其心意,心里却还是觉得不妥,免不了闷闷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自成脱险出奇兵 熊文灿却是大喜,唯恐张献忠反悔,免不了极力抚慰。 所幸的是,张献忠所言非虚,之后不久,混十万马进忠、射塌天李万庆、曹操罗汝才、过天星惠登相、整世王王国宁、托天王常国安、十反王杨友贤、关索王光恩等部义军陆续请降,湖广、河南登时平静下来。 消息传至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不以为然地道:“熊文灿比杨鹤错的更加厉害,恐怕要不得善终了。” 陕西巡抚孙传廷道:“总督大人所言甚是,对于这些流寇,就不能心慈手软,否则就是对自己太不负责任。” 洪承畴沉思着道:“不过,他这样做,倒是给咱们创造了机会,咱们正好一鼓作气,彻底剿灭李自成所部。” 孙传庭道:“是啊,这一年多来,陕西的官兵勇猛追击,四川的官兵则顽强截击,随着祁总管投降,六队损失殆尽,李自成所部也不过千余人马,被压缩到汉中的深山密林里,该是彻底剿灭他们的时候了。” 洪承畴走至地图前看着,叹了口气道:“这一片深山密林在地图上看着不大,实际上却并不小,若是进山清剿,费钱费粮且不说,恐怕不能保证效果,也会有不少的伤亡哪。” 孙传庭接话道:“我也曾想过这个问题,进山清剿确非良策,我建议,以静制动。” 洪承畴“哦”了一声,问道:“咋个以静制动?” 孙传庭道:“深山密林给我们清剿带来了麻烦,当然也会给他们的生存带来麻烦,以我这些年对李自成的研究,他必会不甘于失败,寻机走出深山密林。 在我们的重压之下,即便他走出深山密林,要想活下去,除非入河南,跟尚未投降的革里眼袁承志、左金王贺锦、老回回马守应等部会合……” 未及其说完,洪承畴已接话道:“如此的话,李自成唯有从潼关突围。孙大人可于潼关南原设伏,静待他们,不让其一人一马得以逃脱,我再命曹变蛟从后面追杀,这个曹变蛟一心为其叔父报仇,必不会手软。” 孙传庭道:“总督大人如此安排,自无遗算,下官还是以为,如果令总兵马科、左光先率部监视,待其有了异动,先行追杀,曹变蛟则于中路截击,确保将其赶入下官的埋伏圈,看他们还能往哪里逃?” 洪承畴道:“好,就依巡抚大人之言,万一贼兵有所漏网,劳烦巡抚大人不辞鞍马劳顿,务要全歼之。” 与之同时,李自成面无表情地道:“我记得,是咱们到达七盘关时,田见秀、顾君恩他们回来报告了高闯王的死讯,眼瞅着一年多了,我们不仅没能壮大起来,反而被赶进了这深山密林。 曾几何时,高闯王帐下有眼钱儿、点灯子、李晋王、蝎子块、老张飞、乱世王、夜不收、还有咱们共计八队,随着乱世王祁总管的投降,如今就只剩下了咱们不足千余人马。 究其原因,官兵加紧了围剿固然是其直接原因,尤其是那个杨嗣昌当权以来,几乎阻断了咱们所有的去路,让咱们丧失了活动空间,也就失去了咱们流动的特长。这招够狠。 更重要的是,高闯王去世后,各路义军的相互协同几乎没有了,尤其是刘国能、张献忠等投降后,官兵把所有的力量都对向了咱们。 现实是,在这深山密林里,咱们无法长久坚持下去,据见秀统计,进入密林这段日子,又有数十人患病或因伤口恶化而离世。我们不能再等下去,必须要寻一条出路。大家都想想,看该当如何?” 众人闻言,纷纷低了头去想,半晌竟无人说话。 刘宗敏嚷道:“不要再想了,反正也想不出,不如咱们一齐保了闯王冲出去,俺实在不想在这里再呆了。”嚷着,唯恐李自成责备,不安地看了李自成一眼。 李自成破例没有发火,道:“这倒是个办法,只是如此的话,闯王大旗就此就倒了,大家知道的,如今除了投降的,连同咱们剩不了几家还在坚持的。” 顾君恩道:“实在不行,咱们也投降,待脱了困,咱们再举义旗。” 田见秀道:“你说的就是咱们过去常做的诈降,我看行不通了,为啥呢?洪承畴、孙传庭可不是杨鹤,更不是熊文灿,他们不会允许的。” 诸将纷纷附和。 袁宗第道:“既然这行不通,那就只能硬拼了,问题是,即便咱们冲出去,又能去哪里?” 党守素蓦然记起一事,道:“昨天,外出探消息的人回来说,革里眼、左金王、老回回等部还在坚持,出去后,不妨去跟他们会和,再谋发展。” 顾君恩忙行至地图前,边看着边道:“他们的处境也不妙,不过湖广、河南归熊文灿管,终究比这两个魔鬼好应对些,去跟他们会和,应该是唯一的选择了。” 田见秀不无担心地道:“是啊,只是如此的话,我们必须从潼关突围,洪承畴、孙传庭必要设了重兵在等我们。” 党守素道:“没办法了,只能如此了,不然,我们即便不被饿死,必也要蚊虫叮死咬死,反正都要死,倒不如怀揣着希望去死。” 众人显然都是这样的想法,一齐转向了李自成。 李自成最终下定了决心似地道:“既然大家都是这样的意思,就这样定了,大家且回去准备,瞅准了机会突围。” 众人纷纷道:“还有啥准备的,都穷的叮当响了,说走就走了。” 李自成涩涩地笑了笑,道:“大家且记住了,一旦冲出去,大家务要跟紧了,千万不要掉队。 还有,无论是谁,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要逃出去,逃出去之后,寻准了机会,一定要把闯王大旗再举起来。” 众人应了声,却终究觉得哀伤,纷纷低了头,有感情脆弱者已然含了泪。 李自成心里也不好受,待要劝几句,却见高一功、郝摇旗、刘芳亮、李过、刘体纯、张世杰等匆匆而来,忙问道:“路探得怎么样了?” 李过道:“我们几个凑了凑,现在的形势是,洪承畴、孙传庭仿佛已看透了咱们的意图,总兵马科、左光先等在监视我们,从汉中去潼关的路上还有曹变蛟在等着截击咱们,孙传庭、贺人龙则在潼关屯兵。” 众人纷纷道:“这可如何是好?” 李自成坚定地道:“刚才不是定了吗?纵使千难万险,也要冲出去。” 说着,已上了马。 李过突然又道:“我们探得一条密径,可以逃过马科、左光先、曹变蛟他们,直达潼关。” 李自成道:“好,快快头前带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兵败南原进商洛 李过所说的密径,不过是一条山里人上山采药踩出来的小路,甚是崎岖难行,亏得这些人久居山里才勉强通过。 通过之后,已然把马科、左光先、曹变蛟等远远地甩到了后面。 诸将纷纷长舒了一口气,或坐或躺了一地。 李自成痛惜地看了大家一眼,忍不住想:“这人哪,有时候跟牲口没啥区别,无论怎样,总得让之吃饱喝足,不然他又往哪里找力气? 唉,这才多长的路程,一个个就累成了这样,看来走出深山密林这一步算是走对了……” 正想,探马匆匆来报:“启禀闯王,马科、左光先、曹变蛟等率部从后面追过来了,还请闯王速做定夺。”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李过所探得的这条密径,马科、左光先等不知,山里人却知道,见他们出了山,忙去报告了。 马科、左光先所部大部分已调至潼关,所剩人马不过就是监视,待李自成等出了山,即会和曹变蛟所部追杀,目的却并不是杀伤,而是要将之逼入潼关。 “怎么会这么快?”李自成却是不知,不敢置信地反问了一句,转向诸将道:“既然人家不让歇了,咱们还是走吧。” 诸将纷纷道:“咱们还没有歇透呢,实在不行,就在此干他一仗,省得他们跟狗一样跟着。” 李自成道:“他们愿意跟着就跟着吧,让他们跟着未必就不是好事。” 说着,见诸将不解,又道:“官兵的数量也是有限的,跟着咱们的越多,前路上肯定就越少,我等岂不是更安全?” 诸将闻言,恍然大悟,却仍然心有不服。 李自成不得不继续道:“我也窝了一肚子火,也想着干一仗痛快一下,但是,不行哪,弟兄们,咱们不能忘了咱们的目标啊。” 诸将不再言语,随了他径向潼关进发。 潼关南原,孙传庭正道:“潼关之南,有平野四十里,直抵南山之麓,为之南原。据探马报,流寇出山后稍作停顿,即被曹将军等赶向潼关。 目前,下官已三面三重设伏,待曹将军等将之赶进来,随即封住了口,我们即可瓮中捉鳖。” 洪承畴道:“此等安排,果无疏漏,只是我仍有一担心。” 孙传庭忙道:“总督大人不妨明言。” 洪承畴道:“李贼所部人数虽已不多,却多是悍匪,万一被他们破网而去,不知可有安排?” 孙传庭道:“已有安排,是这样的:击溃流寇之后,即行分兵,一半人马收拾残敌,一半人马追杀漏网之敌。 同时,还有无数的山民踊跃报名帮着杀贼。下官已命令他们,能杀则杀,不能杀则迅速上报。” 洪承畴由衷地道:“如此,当可无忧矣。” 再说李自成,到得潼关,猛然打了个寒颤,冲向中军道:“官兵果没有异动吗?” 中军道:“遵闯王之命,我等多派探马,还是毫无发现。” 李自成道:“不该呀,这是咱们进入河南的必经之道,洪承畴、孙传庭等怎么会想不到呢?告诉弟兄们,一定得多加小心。” 话音刚落,探马匆匆来报:“启禀闯王,马科、左光先、曹变蛟追了咱们一段后,突然安营扎寨了。” 李自成一愣,忙命取了地图来,指着地图道:“在哪里?” 探马端量了一阵,猛然一指,道:“就在这儿。” 李自成大惊道:“果在这儿,岂不是把咱们的退路给断了,若是前面再有埋伏,咱们的处境将十分危险,命令,大家趁着夜色迅速通过。” 众人闻言,待要依命而行,又有探马来报:“启禀闯王,另外三面也发现了官兵动静,请闯王定夺。” “哦,原来这是洪承畴跟孙传庭这两个龟孙给咱们设的坑哪,看来去河南是不可能了,必须得先跑出去。” 快速地想着,李自成蓦然眉头一皱,道:“我也不瞒大家了,从各方面反馈的消息来看,咱们应该进了洪承畴这个龟孙的埋伏。 当务之急,就是要迅速突围。我决定,咱们兵分四路,分别冲向四个方向,让官兵摸不清咱们到底要去向哪里,而后迅速脱离官兵,向南集中,摆脱官兵进山。 哼,只要进了山,官兵便不再占有优势,咱们突围的可能就会加大。 一旦侥幸成功,咱们就去豫、鄂、陕三交界的商洛山,我研究过,那里最适合迂回隐蔽、屯聚、休练整军,等待时机,以图东山再起。 突围的时间就定在明晨拂晓,那个时候应该是官兵防守最松懈的时候。 大家务必记住了,一定要轻装简从,只要突围成功,一切的一切都可以重新再来。” 说完,冲大家挥了挥手,示意各去准备。 诸将知事关重大,依命自去准备。 待他们走后,李自成还是不放心,径去各处查看。 行至郝摇旗帐外,突听得其妻张瑞莲在压抑地哭,忙凑近了来听,但听郝摇旗无奈地道:“没办法,闯王说了,明天的突围至关重要,必须得轻装简从,要不然,咱们夫妻一场,我又怎么舍得杀你?” 张瑞莲止了哭,道:“你啊,最大的毛病就是贪杯误事,上次哪,若不是你贪杯,六队怎么会全军覆没?要不是闯王高义,又怎么可能饶得了你? 唉,若是你真的为了能保闯王突围出去,贱妾死了也值,也算是报了闯王的大恩。义军里面,没了你,没了我都行,独不能没了闯王。” 郝摇旗道:“是啊,没了闯王,义军就散了。” 张瑞莲道:“那好,你就杀吧,冲向俺的脖颈,痛快一点儿。” 郝摇旗半晌不语,蓦然听得拔剑声,李自成不敢再等下去,一脚踢开门,见郝摇旗正挥剑向张瑞莲斩去,大吼道:“住手——” 郝摇旗回头来看,见是他,未及说话,李自成已怒道:“混蛋,你郝摇旗,这次突围若是成功,你倘还在,张氏殁了,李自成誓杀你。” 郝摇旗哪敢违命,只得作罢,李自成因此对之愈加不待见,不提。 单说李自成又去转了几圈,见诸将均已收拾完毕,径直回了营,已近拂晓。不一会儿,诸将纷纷过来。 李自成清了清嗓子,有些沙哑地道:“该说的都说过了,就不再多说了,上马,突围!” 说罢,率先冲了出去。 义军这面一发动,官兵跟着动了起来。 因为洪承畴、孙传庭曾有严令,务要抓住闯王李自成,所以官兵争相向“闯”字大旗涌了过来。 李自成率部奋力冲杀,总算冲了出来,回头再看,却只剩下了刘宗敏、田见秀、李过、李成、高一功、王虎、张世杰、张能、谷可成、李双喜、张鼐、刘文魁、俞彬、白广恩、刘体纯、顾君恩等十八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战和失措难决定 作出同意招降的决定后不久,湖广、河南以及陕西的捷报便报了进来,崇祯喜道:“十年不了之局,总算要了了。” 说罢,猛然记起一事来,转向刘宇亮道:“最近复社那帮人作,讨伐阮大铖,不知是啥意思?” 刘宇亮,字季龙,号蓬玄,绵竹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屡迁吏部右侍郎。崇祯十年八月,擢礼部尚书,与傅冠、薛国观一起入阁。 张至发、孔贞运先后各自做了几个月首辅即罢归,崇祯突然升他做了首辅,心下正惶恐,见崇祯冲向自己说了话,忙上前道:“阮大铖素有大才,无奈总在东林与魏阉之间摇摆不定,故而遭忌。” 说完,忍不住想:“其实,所有没有后台的小人物若想更进一步都在这样做,阮大铖也是小人物,只是他的才华太过横溢,才让他更惹人瞩目些罢了。咱这样说,应该还算是客观公正。” 想着,抬头去看崇祯。 崇祯沉思着,道:“朕最烦这些反复无常的小人,这说明复社的那些人还算有些正义感。” “看来,皇上竟信了咱的话,没生恶感。”刘宇亮暗自庆幸着,却听崇祯又道:“怎么没见杨嗣昌,他在忙些啥呢?” 反对熊文灿招降的主张无效,杨嗣昌一直都在闷闷不乐。熊文灿奏捷后,杨嗣昌不仅不似崇祯那样欢喜,反而隐隐产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因为这股预感,杨嗣昌竟是噩梦连连,常常一个愣怔就惊醒过来,忍不住想:“夏秋快要到了,当初皇太极曾说过,仍言讲款,若不许,夏秋必有举动,可是,皇上仍没有最终下定决心,莫不要……” 想着,眼前当真就会出现噩梦中的“清兵肆虐的景象”。 杨嗣昌不由得心惊肉跳地坐了起来,见贴身家奴匆匆进来,忙问道:“啥事?” 贴身家奴道:“高公公和方大人又派快马来催了,说拖延不是无限期的,还望大人快快敦促皇上早下决定。” 杨嗣昌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但是,流寇大肆作乱的时候,皇上尚且迟疑不决,如今流寇消停了不少,恐怕要下决定就更难了。” 贴身家奴道:“高公公和方大人那里指定挺难的,不然,也就不会三天两头派快马来催了。” 杨嗣昌道了声“是啊”,冲贴身家奴挥了挥手。 贴身家奴识趣而退。 那些可怕的景象再度泛了上来,杨嗣昌不敢再等下去,径直进宫,恰听得崇祯在问自己,忙道:“剿寇已大获成效,另有一事,令臣寝食难安哪。” 崇祯登时想到了议和的事,心中不愿,却还是“哦”了一声,道:“说来听听吧。” 杨嗣昌为难地看了看朝臣。 崇祯也正有此意,命朝臣们各自退去,道:“说吧。” 杨嗣昌道:“皇太极当初曾有言,议和不成,夏秋必有异动。随着时日临近,高起潜和方一藻再三命快马请示,说为避意外,还望皇上从速定夺。” 崇祯道:“你的意思呢?” 杨嗣昌道:“臣还是坚持,攘外必先安内。” 崇祯道:“剿寇接连大捷,朕还惧他作甚?正好攘外,也省得皇太极虎视眈眈。” 杨嗣昌道:“是,剿寇接连大捷,但是还很不彻底,粮饷上更是奇缺匮乏,欲施中兴大计,臣以为还是待国内彻底稳定了,再攘外为宜。” 崇祯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但是朝臣们实在难以通过。”说着,见杨嗣昌满脸的失望,心中不忍,又道:“新任兵部尚书卢象升赶巧来了,若是他能同意,这事或许还有斡旋的余地。” 杨嗣昌摇了摇头,道:“恐怕很难。” 崇祯劝道:“且不急,待朕问他,来人哪,传卢象升觐见。” 卢象升还是来请求回家丁忧的,正在冲向亲随道:“杨嗣昌免行守丧入阁任职,起用陈新甲在守丧期间出仕,命象升也在职守丧,我们三个现都是不祥之身。 人臣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管,心里哪里还会有什么天子?阁部大臣杨嗣昌自己不守丧,也想让象升放弃礼制跟着他受人指责吗?他居心如此,怎么能跟他一块服侍皇上呢?嗯,以后我一定要当面数落他。” 有亲随道:“不守丧还在其次,闻听这个杨阁部和高起潜主张跟大清议和,上次黄道周跟皇上亢直辩论,说的虽是伦理,实际上就是在反对议和。” 卢象升道:“议和应该不是皇上的意思吧?” 这亲随道:“这个倒没听说,但刚才听人说,皇上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召见大人,就是在召见杨嗣昌,为此,皇上甚至还屏退了朝臣们,据他们分析,谈的恐怕还是议和的事。” 卢象升道:“若是通奴有诚意,暂时议和未免就不是一条路子,问题是,咱们把议和作为权宜之计,通奴又何尝不是呢? 不,准确地说,他们的意图更明显,就是以我养彼,最终达到一口吞掉我们的丑恶目的。 所以,议和绝对行不通,无论是谁,只要敢提,象升必坚决反对。” 正说着,闻得里面相传,忙进去跪倒行礼。 见他进来,崇祯稍迟疑了一下,站了起来,不等他说话,已过来亲自扶他起来,把他按到一把椅子上坐了,自己则站着道:“前段日子,他们在跟清朝接触的时候,皇太极曾有言,夏秋必有异动,如今时日临近,朕想听听爱卿的意见。” 卢象升忙站起来道:“臣坚决不同意议和,因为通奴议和之心不诚,侵吞我们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通奴若有异动,臣必以死相拒。” “这话说的倒是正义凛然,朕何以辩驳?罢了,既然杨嗣昌力主议和,朕索性就把这烫手的山药转交给他。” 拿定了主意,崇祯道:“议和原本就是朝臣们的意见,爱卿作为兵部尚书,不妨再跟杨阁部和高起潜商量商量?” “怪不得这两个百般阻挠咱备战,看来,传言果然是真。哼,咱才懒得跟他们同流合污呢。” 盘算着,卢象升道:“臣原本是来请求皇上准臣回家丁忧的,既如此,臣且留下来,不过,臣请皇上按臣前段奏疏所言分编部队,以应不时之需。” 崇祯心里感动,道:“爱卿的奏疏,朕已看过,朕决定,宣府、大同、山西三位总兵的部队归爱卿指挥,山海关、宁远等各路部队归属于高起潜指挥。” 卢象升不满道:“如此的话,山海关、宁远等各路部队,臣基本就调不动了,也就是说,臣名义上统率全国的部队,实际上能指挥的也就只有不到两万人了。” “他说的倒也是,虽然他不肯屈从于朕,但朕也不该冷了他的心。” 暗想着,崇祯却不接他的话茬,道:“朕决定,赐你四万两银子犒劳部队,再赐给一百匹御用马匹和一千匹太仆寺养的马,五百条银铁鞭。” 卢象升忙谢了恩,见崇祯无意再谈,只得告辞出来,迎面正碰上杨嗣昌,不由冷“哼”了一声。 杨嗣昌跟崇祯说定了,待崇祯召见过卢象升,再做做卢象升的工作,力争推动议和,见卢象升这样,知没谈拢,暗自恨恨地道:“哼,休得猖狂,迟早让你不得好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四次入塞掠畿南 依范文程之计,送走周元忠之后,皇太极冲范文程别有深意地笑了笑,道:“范章京不辞劳苦,屡屡为朕贡献妙策,朕能得爱卿相助,幸甚。” 范文程由衷地道:“中原有话,说士为知己者死。皇上对臣宠爱有加,还命各亲王贝勒及诸大臣凡事都跟臣商量,又岂止一个知己所能言?臣能追随皇上,当真是三生有幸。” 皇太极笑道:“范章京的功劳,大家有目共睹,自当敬之,何苦如此自谦?” 说着,见范文程还欲再说,又道:“好了,咱们君臣就不要再客套了,再客套反而生分了,就说说改革的事吧。” 范文程稍稍想了想,即正色地道:“在皇上亲自主持下,所有改革的目标基本已经完成,具体了讲,大清建国后,不仅巩固和完善了八旗制度,还逐步设立了八旗汉军,管理汉军及其眷属的军、政、民等事宜,并扩编八旗蒙古,加强对蒙古的统辖。 尤其是皇上亲率大军征服喀尔喀后,创设了理藩院,民族事务得以有效处置,又仿效明制,设立内三院、六部、都察院,形成了内三院、六部、都察院和理藩院的‘三院六部二衙门’架构,运转日益高效。” 说完,见皇太极看着自己不说话,接着道:“目今最大的问题,就是发展空间狭小,势力自然跟明朝还有些差距,所以,大清仍需埋头发展。这次,若是议和能成,正好为大清的发展争取时间;若是不成,也可为除掉强敌创造条件。” 皇太极点了点头,道:“范章京不妨大胆地预测一下,此次议和,到底会是怎样的结局?” 范文程道:“无论怎样的结局,大清都是要灭掉明朝,取而代之的,皇上继位大汗以来,不都是这样想的吗?策略上也是,边议和边积极向明朝渗透。 今后肯定也是,议和只是一种策略。事实上,这策略已经获得了不小的成功。” 皇太极道:“范章京懂朕,有一条真理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了,无论怎么变化,打铁还得自身硬,自身硬到什么时候都是硬道理。 为此,议和也好,韬光养晦也罢,只要为了咱们的目标,朕都能想得通耐得住。” 范文程深以为然,待要说话,却见一内侍匆匆进来,道:“启禀皇上,永福宫庄妃博尔济吉特氏刚刚产下一男婴,请皇上赐名。” 皇太极一愣,旋即喜道:“这应该是朕的第九个儿子了,九乃最大数,吉兆,就叫福临吧,嗯,朕得去看看。” 说着,已站起来往外走,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来道了声“范章京多辛苦吧”,才放心地走了。 范文程知他心思,忙道了声“但请皇上放心”,目送他进了内宫,自顾去忙。 时间不觉就到了九月,这日,皇太极道:“这世上什么最公道?时间最公道,无论对敌人还是对咱们,它都一样长短。 这段时间里,咱们牢牢抓住了它,各方面都得到了很好的发展。 明朝呢,剿寇虽说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但他们又加征了剿饷和练饷,必不持久,而且势必引起老百姓的反对,他们或许已经忘记了他们老祖宗的那句叫什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话。 不过,他们倒是暂时能腾出精力来了,这对咱们来说无疑是不利的。” 说着,转向范文程道:“范章京以为呢?” 他常这样,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因此,范文程并不感到意外,稍顿了顿,即道:“皇上所言甚是,但是,臣以为明朝朝廷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反而因为议和的事儿弄得一团糟。 据今天刚刚反馈过来的消息看,现任兵部尚书卢象升跟实际掌兵的杨嗣昌彻底闹翻了,正好给咱们创造了机会。” 皇太极“哦”了一声,道:“竟是这样?朕正担心‘夏秋必有异动’的话无法收回呢。” 范文程道:“正是伐明的好机会,皇上为什么要收回呢?岂不正好以此为借口。” 皇太极道:“对,以此为借口。咱们既然把汉人也作为大清的臣民,伐明就得师出有名,只要他们不反对咱们,咱们也不能冷了他们的心。” 说着,环顾了一下,见众人纷纷点头,继续道:“英郡王阿济格说的没错,不打没有准备之仗,也不打偏离目标之仗。这次伐明原本只是想除掉强敌卢象升,现在看来,太过单调了,大家议议吧。” 睿亲王多尔衮道:“南面正值收获的季节,冬天马上就到了,今冬就靠明朝供给了。不过,经过了前几次入塞,京畿附近已无太多油水可捞,这次是不是可以往里延伸一点儿,譬如到济南去转上一圈儿。” 众人纷纷附和道:“正该如此。” 皇太极转向范文程道:“范章京以为若何?” 范文程道:“这次讨伐,除掉强敌、获得过冬物资固然重要,臣以为,最重要的莫过于打乱崇祯的部属,果如睿亲王所言的话,不仅目的能够达到,也可为日后所图探探路。” 皇太极道:“好,既然范章京也这样说了,就依睿亲王所言,只不知睿亲王可否有详细的计划?” 多尔衮道:“讨伐朝鲜回来,臣弟没有一天不在思考,倒是有了一套计划,跟诸将再三研讨,觉得应该可行。” 皇太极道:“说来,让大家都听听,也帮着参详参详。” 多尔衮也不客套,走至地图前,指着道:“依据刚才确定的目标,臣弟以为,这次伐明依然绕道蒙古,入关后兵分左右两路,消灭卢象升等敢于反抗的明军,掳掠所到之处的财物,于通州会师。 按照崇祯通常的做法,这个时候必要调各地官兵勤王。我等且不必理会,只管沿运河往南进山东,到济南城里转上几圈,再视情北返。 这应该是在完全没有后方的条件下作战,带兵统帅必须要有足够的经验,能够视情定夺。如果没有意外,大约需要五个月左右的时间。” 皇太极边听着边暗自点头,待其说完,看了看范文程,见范文程也在点头,道:“好,这次伐明,就依睿亲王之策,朕命令,睿亲王多尔衮为奉命大将军,统左翼军,贝勒豪格等相副,贝勒岳托为扬武大将军,统右翼军,贝勒杜度等相副,择日两路征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意见不合多牵制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零七章意见不合多牵制卢象升气呼呼地出了宫,一路狂奔,回到驻地,蓦然想:“皇上虽主战,却举棋不定,如果杨嗣昌之流不停地在他耳边啰嗦,指不定就要受了蛊惑。 咱这两年没少研究克制通奴之策,不妨如实奏明皇上,不仅能够克制通奴,而且可以坚定皇上的信心。 只要皇上坚定了战胜通奴的决心,哼,饶是杨嗣昌之流巧舌如簧,恐也无济于事。“ 拿定了主意,卢象升便不怠慢,当即奋笔疾书,写罢,命快马上奏。 见卢象升不卑不亢地离去,崇祯忍不住想:“如果朝臣都似卢象升这样,朕又何惧通奴这等边远小族?这个卢象升,虽为文官,却力大无穷,剿流寇,战通奴,从未露过败迹。” 想着,崇祯站了起来,慢慢地踱着,继续想:“通奴终究边远小族,纵使其再强大,难道就能吞得下我大明万里江山?哼,休想。 跟其议和,原不过为了腾出手来剿灭流寇,如今剿寇已大获成功,不要说卢象升等朝臣,即便朕也想不通哪。” 正想,见杨嗣昌进来,忙问道:“跟象升谈得怎样?” 受了卢象升的冷落,杨嗣昌暗自发着狠,待其走远了,又想:“哼,你虽为兵部尚书,战与和却由不得你作主,咱只管帮皇上拿定主意,看你能咋样?” 想着,已进了殿,见崇祯一个人边踱着步,边低头沉思着,知其又受了卢象升的影响,正寻思着该怎么开口,听崇祯动问,忙一脸委屈地叹了口气。 崇祯一愣,旋即道:“看样子,谈得不顺?” 杨嗣昌撒谎道:“岂止不顺,这个卢象升,竟指着臣的鼻子破口大骂。唉,他卢象升也算是个明白人,怎么可以这样以下犯上大失礼仪呢?“ 崇祯道:“不会吧,象升也算是书香之人,怎么会如此呢?果如此,必也是忠君报国之情所激,爱卿不必与之计较。“ “皇上怎么可以这样呢?他之前可不这样哪,莫非他竟认可了卢象升所言?“ 杨嗣昌大惊,待要说话,却听崇祯已又道:“朕原想先朝有俺答封贡的典故,再来一次俺答封贡又何妨?或许朝臣们说的也有些道理,此一时非彼一时哪。“ 杨嗣昌道:“此一时确非彼一时,但是,目前逢多年不遇之大灾荒,国内流寇作乱,蒙古、朝鲜等又被清兵征服,先后与我断交,孤立之策失效,我们又如何遏制如狼似虎的清兵呢?“ 崇祯想不出,却还是道:“清剿流寇不是大获成功了吗?现在的形势还是好了,至少不需要两面作战了。“ 杨嗣昌坚持道:“清剿流寇虽已大获成功,却并没有彻底剿灭,随时都有死灰复燃的可能。最近,臣留心了一下河南等地的情形,灾荒再起,即便没有流寇作乱,我们也需要休养生息哪,皇上。 只有老百姓真正地安顿了,朝廷才能真正地安顿。如此,只有议和,哪怕是付出少量的代价,至少也可以为朝廷争取一段让老百姓修养生息的时间。“ 崇祯道:“爱卿所说的道理,朕当然懂,但是,清兵亡我之心不死,若是让之借机发展起来,比之流寇更麻烦。“ 说着,见杨嗣昌还欲再说,继续道:“剿灭流寇,举国赞同,据洪承畴、孙传庭所报,连老百姓都帮着。 议和呢?虽说可以为朝廷争取时间,但是,清兵终究异族,即便他不能借机发展起来,朝臣们,还有老百姓都反对。这可是要犯众怒的,历朝历代,因为不能抵御异族入侵而惹起众怒的例子还少吗?“ 杨嗣昌不甘地道:“皇上所言甚是,但那是长远的,关键是,眼前咱们怎么才能抵挡得住清兵的进攻?“ 崇祯想想也无法,正不知该如何说,王承恩匆匆进来,递了一本奏疏给他,忙低了头来看,正是卢象升所上! 匆匆看过,崇祯心里登时有了底气,道:“不错,加强边墙的防守,除了给清兵以大量杀伤之外,及时给边兵通报讯息,边兵争取击退或者消灭来犯之清兵。 再有逃进来的清兵,则由卫戌部队会同各地官府、百姓与之周旋,就如同孙传庭他们剿寇那样,能消灭则消灭,不能消灭的就为边兵赢得消灭他们的时间。“ 说完,随手把奏书递给了杨嗣昌。 卢象升曾不止一次地说过这些观点,杨嗣昌不用猜也知道,必是卢象升又上了奏疏,心里正骂着,见崇祯递过来,忙接了,装作认真地看。 然而,仅过了一会儿,即忍不住道:“这个奏疏所提的策略,看起来合情合理也可行,却没有从全国的大局来看待问题。 不说别的,单说加强边墙防守,诚然是必须的,但边墙的范围如此之广,他就没算算,这需要增加多少边兵?时下朝廷的财政日益吃紧,又如何负担得起?“ 崇祯道:“卢象升也考虑到了这点儿,不是提出了屯田的计划吗?朕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事实也是,卢象升所部不是已实现了自给自足吗?” 杨嗣昌道:“那不过是在和平时期,一旦起了战事,他还能够自给自足吗?再说了,果真似他说的这样,战事既开,又怎么能确保边兵及时赶到指定区域呢?” 崇祯道:“卢象升的办法是,利用烽火或箭射传递消息,上次通奴大举来犯的时候,卢象升就采取了箭射的办法,及时掌握信息,精心备战,通奴知难而退。” “皇上分明已倾向了卢象升,咱该咋办呢?”暗想着,杨嗣昌急出了一身的冷汗,却仍在苦苦地思考着。 崇祯却以为自己说动了杨嗣昌,又道:“既然爱卿也认为卢象升的办法可行,朕决定赐卢象升尚方宝剑,由他统帅天下兵马,无战时屯田,有战时御敌。” 杨嗣昌觉得不妥,却又无法反驳,只得告辞了出来,突然记起一事来,冲向自己的贴身家奴问道:“高公公那边有话传过来没有?” 贴身家奴笑了笑,凑近了,悄声道:“高公公说了,无论皇上是啥态度,他都唯老爷马首是瞻,战事一开,卢象升必死无疑。” 杨嗣昌点了点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卢象升却是先喜后忧,喜的是,皇上终于肯接受了自己的建议;忧的是,各部特别是高起潜所率的山海关、宁远的部队根本不听招呼,也就是说自己的策略根本无法落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满门忠烈孙承宗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零八章满门忠烈孙承宗这时候,孙承宗正闭目养神。 大凌河之战后,孙承宗告老回了老家。期间,崇祯曾想让之再度出山,被他婉拒了。 其时,孙承宗已七十六岁,刚刚把自己的诗作整理结为《高阳集》。 突然,老家奴过来附到他的耳边道:“老爷睡着了吗?” 孙承宗缓缓地坐了起来,问道:“怎么了,有事吗?” 老家奴道:“外面都在传,清兵又入塞了。” 孙承宗“哦”了一声,急道:“快说来听听。” 老家奴跟了他多年,自然知道他的喜好,见他闻言果然着急,忙道:“外面都说,清兵这次分左右两路,先后从青山关和密云北边墙子岭毁边墙而入。 右路由什么扬武大将军岳托统率,左路由什么奉命大将军多尔衮统率。“ 孙承宗沉思着道:“这两个倒都是狠角色,只不知战况如何?” 老家奴道:“最先闯进来的是那个叫什么岳托的,据说他率部到达墙子岭时,我军已经退入堡内,在城外布置了三座营寨作为外线的防线。 岳托率军攻克了外围三寨,但是城堡坚固不易攻打,岳托采用俘兵的建议,分兵正面佯攻,牵制我军,余部则同时从墙子岭东西两边小道进行猛攻。 蓟辽总督吴阿衡率部驰援,跟清兵奋勇血拼数日,杀死了清军骑都尉感济泰,形势原本已有所好转,可恨总兵吴国俊畏惧逃跑,导致吴总督孤军被困,力竭被俘。 清军逼降,吴总督大义凛然,慷慨陈词:‘我生为大明将领,死为天国英灵,决不屈膝’,清军恼羞成怒,吴总督双膝被砍,牙齿被击落,舌头被拔掉,仍不肯屈服,于九月二十一日被杀。“ 孙承宗感叹道:“我大明不缺此等忠勇壮烈之士,又何以屡屡遭受通奴劫掠呢?” 自问着,又问道:“之后又怎样了?” 老家奴道:“之后岳托率部连克烽火台十一座,那个叫什么多尔衮的也率部进来了。” 孙承宗不耐烦地道:“我问的是朝廷的动静,清兵来了,难道朝廷毫无动静?” 老家奴道:“外面都在说,朝廷还在举棋不定呢,说是让个叫什么卢象升的统帅全国兵马,却只能调动不到两万人,他提出的策略自然也没人去落实,跟眼睁睁地看着清兵进来,没啥两样。” “逢有战事,朝廷便如此举棋不定,又焉能不败?”暗想着,孙承宗半晌不语。 老家奴又道:“由于朝廷没有动作,现在外面人心惶惶,谣言四起,说这次清军可能来咱们高阳,有不少人家已经先逃了。 就在今儿早上,逃出去的人又逃回来了一些,说外面到处是清兵,那些没回来的都让清兵给杀了。” 孙承宗猛地站了起来,虽然有点儿晃,却是一字一句地道:“哼,别的地方咱孙承宗管不了,但通奴若要进高阳县城,必要踏过咱孙承宗的尸体。” 说完,冲向老家奴又道:“去,通知儿孙们,拿起武器,跟百姓们一起去城墙,协助官府守城,决不能放一个通奴兵进来。” 老家奴道:“儿孙们早已都去了,根本无需通知,老奴担心的是,通奴大兵压境,若是朝廷不及时救援,咱们撑不了多久的。” 孙承宗道:“官府现在恐怕已经上报朝廷了,朝廷不会不管的,即便朝廷不管,难道咱们就能任由通奴到咱们家里来?” 话音未落,一年轻家丁匆匆进来,道:“启禀老太爷,据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说,清兵当真冲高阳来了。” 孙承宗冷静地问道:“带兵的是谁?” 年轻家丁道:“叫什么多尔衮,最是凶残,所以,大爷命我回来通报一声,请老太爷定夺。” “多尔衮?”孙承宗反问了一句,见年轻家丁点了点头,道:“你,过来帮我把椅子搬到门外去。” 年轻家丁甚为好奇,却还是依言做了。 孙承宗在老家奴的搀扶下,过去坐了,才又道:“回去告诉你家大爷,就说我就在这里等大家,大家若是回不来,我就在这里等多尔衮。” 年轻家丁所言没错,径奔北直隶保定高阳县城的,正是大清睿亲王多尔衮。 入塞以来,仗着兵强马壮,多尔衮所部一路肆意烧杀抢掠,如入无人之境。 正行进,中军匆匆过来,道:“启禀睿亲王,前面正是北直隶保定高阳县城,请睿亲王定夺。” 多尔衮道:“定夺什么?进城。” 中军道:“城上有人守城。” 多尔衮问道:“何人守城?” 中军道:“官民掺杂,却极有战力,我军连攻了三次均未获成功,据说带兵的是明朝的一位遗老,叫什么孙承宗的子孙。” “孙承宗?”多尔衮自语着,冷不丁记了起来,大叫道:“怪不得呢,此人乃明朝前几年的蓟辽督师,我军没少吃了此人的亏。 来人哪,不惜任何代价给我拿下高阳城,我要活捉孙承宗。“ 诸将领命,不敢懈怠,疯了一样攻城。 城里,箭矢已然耗尽。 众人正急,见那年轻家丁回来,孙承宗第七子孙镐忙问道:“老爷子是啥意思?” 那年轻家丁忙如此这般地说了。 众人一愣,几乎异口同声地道:“老爷子这是要跟高阳城共存亡哪,罢了,就依老爷子所愿,与高阳城共存亡!” 赶巧这时,一发炮弹击中城墙,炸出了一个缺口,清兵乘势涌了进来。 众人见了,各执兵器冲向缺口,与清兵展开近身肉搏战。 孙承宗的五个儿子,六个孙子,两个侄子,八个侄孙战死,孙家百余人遇难。 多尔衮没有发现孙承宗的尸体,稍顿了顿,即驱马直奔孙府。 孙承宗说完,见那年轻家丁会意地如飞而去,便一直静静地坐着,不,准确地说,他在倾听着,他能够听到炮声、战马的嘶鸣声、还有儿孙们振奋人心的喊杀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静了下来,他睁开了眼,待要说话,却见老家奴已去取了铠甲和兵器来,忙站起来穿上,一手执着兵器,一手牵着一身戎装的老家奴,威风凛凛地立于门口。 见多尔衮带人赶过来,两个人同时大吼一声,冲了出来。多尔衮侧身让过,清兵登时把这两个围住了。这两个倒也不惧,无奈年迈,随着老家奴被斩杀,孙承宗也失手被擒。 多尔衮之所以要生擒孙承宗,自然要借他瓦解明军。孙承宗哪里能遂其愿,大骂不止。多尔衮大怒,命将其缚于马尾,驱马狂奔,拖沓而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誓死抗战拒退却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零九章誓死抗战拒退却传旨再赐卢象升尚方宝剑后,崇祯突又觉得不妥,至于为什么,竟说不清,有心跟朝臣们再议议,又怕他们争论不休,只好一个人憋在心里。 如此过了几日,实在憋不住了,崇祯便跟王承恩说了,说过之后,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会这样?” 王承恩稍愣了愣,如实道:“战与和,老奴不敢多说,皇上之所以如此,该是因为心中迟疑未决,故而,皇上虽赐给了卢象升尚方宝剑,却不知该不该让卢象升去用。” 说着,见崇祯点了点头,又道:“其实,卢象升即便手持尚方宝剑也是无用的,因为手握重兵的人大多反对他,他总不能都杀了他们。” 崇祯沉思着道:“所言在理,但是,如此终究不是好办法。” 王承恩自顾道:“事实也是如此,据老奴所知,卢象升的用兵之策没有一条得到落实。依老奴所见,皇上倒不如另换人统帅天下兵马,或许还能有效些。” 崇祯点了点头,待要说话,一小太监匆匆进来,呈上一沓奏疏来。 崇祯忙低头来看,竟是清兵入塞和孙承宗满门忠烈的事儿,不由大惊,半晌才道:“朝臣们现在哪儿?” 这小太监知事情紧急,忙道:“他们都已得了消息,正在前殿侯着呢?” 崇祯闻言,站起来径至前殿,未及坐下,已满脸哀伤地道:“孙承宗乃皇兄的老师,对朝廷多有贡献,当朝也曾尽心尽力,现满门忠烈,当厚恤之。” 说着,扫了朝臣们一眼,又道:“诸位爱卿想必已经都知道了,清兵入侵,该当如何应对?” 杨嗣昌因不满崇祯于这个当口重用卢象升,虽主管军事,却故意低了头不说话。 他不说话,其他人自认事不关己,更不说话。 首辅刘宇亮想:“都不说话,皇上必要震怒,皇上一旦震怒,指不定哪个又要倒霉,咱作为首辅必首当其冲,咱不妨自请前去督察,也好离开这是非之地?” 拿定了主意,上前道:“京师的防御并不弱,清兵得以肆虐,必是将士不用心,臣自请前往督察。” 崇祯听了王承恩的话,正为此事犯难,闻言,大喜道:“素闻爱卿性喜击剑,好,朕即革去卢象升所任,由爱卿代之。” “督察跟总督不同,督察无需担责,总督日后可是要被追责的。”快速地对比着,刘宇亮大惧,忙去看薛国观和杨嗣昌。 薛国观正欲代之,巴不得他因此惹祸上身,佯作不见,别过了头。 杨嗣昌却念他一向支持自己,又暗恨卢象升,上前道:“首辅大人虽擅长击剑,却终究没有带过兵,搞搞督察还可以,要说总督兵马确是不宜了,再说了,卢象升一向主战,又颇知兵,这个当口调走他,更是不宜。” “哦,你主管军事,不拿主意,却在这里说三道四,是何道理?哼,朕若不是念你之前还肯积极出谋划策的份儿上,岂能饶你?” 暗想着,崇祯固执地道:“好,既然卢象升不宜调走,就命卢象升率所部积极迎战,刘宇亮总督各镇援兵力争围歼入侵清兵。” 杨嗣昌还欲再说,崇祯已道:“好了,就这样定了,救兵如救火,刘爱卿从速赴任。” 此时,卢象升已由涿州进据保定,正指着地图道:“刚才,咱们实地看过了,我决定,咱们分道出击,于庆都跟清军干这一仗,也灭灭清军的锐气。” 诸将齐声道:“誓死唯大帅马首是瞻。” 话音刚落,但听有人道:“好,好气势,得良将如斯,朝廷之幸,百姓之幸哪。” 众人转身去看,居然是翰林院编修杨廷麟。 杨廷麟,江西临江府清江县人,字伯祥,一字机部,曾上疏弹劾杨嗣昌等议和,卢象升对之甚为敬重,见他来了,忙迎上来,道:“编修乃文官,咋就来了?” 杨廷麟笑道:“廷麟现在可不是文官,乃兵部主事,奉命到你处赞画行营,提拔了。” 卢象升一愣,道:“这哪里是提拔,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报复嘛。” 杨廷麟道:“杨嗣昌是这样认为的,却正随了廷麟抗击外辱的愿。” 卢象升暗自叹了一口气,未及说话,中军匆匆进来,把朝廷的邸报递了过来。 卢象升看罢,忍不住道:“首辅刘宇亮总督各镇兵马?皇上这是怎么了?怎能如此?” 杨廷麟伸手接过,边看边摇头不止。 卢象升近乎自语道:“象升总督一职原也名不副实,象升在乎的不是这虚职,而是这个首辅刘大人确不是督兵之料哪。” 杨廷麟及诸将纷纷附和。 待众人附和毕,中军道:“前去筹粮的人也回来了,巡抚张其平拒不给我部发饷,亏得周边的百姓自动为我部捐献了三天的粮草。” 卢象升一愣,旋即道:“如此的话,我们必须速战,不知清军现已到了哪里?” 中军道:“清军主力现尚未探明,有一小股清军正在巨鹿贾庄附近抢掠。” 卢象升道:“好,就先吃掉这股清兵,一来鼓舞士气,二来也可以缴获些粮饷。” 宣府总兵杨国柱道:“原该如此,可是,万一清军主力来攻,又该如何应对?” 卢象升行至地图前,道:“高起潜统帅关宁铁骑数万在鸡泽,距离贾庄不到五十里,当真有清军主力,其瞬间就能赶到。” 山西总兵虎大威冷笑道:“关键的时候指望他?还是算了吧。” 卢象升道:“不至于吧,他毕竟也是吃皇粮的,难道就不想消灭清兵?”说着,转向杨廷麟道:“请援的事就交给您了,同时也帮着斡旋一点儿粮饷。” 杨廷麟道:“廷麟奉命赞画行营,正愁无处建功,廷麟这就去。”说着,已转身往外走。 目送其出了门,卢象升率部直奔巨鹿贾庄。行至蒿水桥,清兵突然密密麻麻地围了上来。 原来,多尔衮与岳托早已于通州会师。两人抓住了卢象升速战的心理,故命小股清兵抢掠做诱饵。 卢象升见状,知已中计,大叫道:“三位总兵速成品字形布阵,稳住阵脚。” 中军道:“启禀大帅,大同总兵王朴率部逃跑了。” 卢象升骂了声“败类”,无奈又道:“虎大威护左翼,杨国柱护右翼,本帅自领亲兵于中军架炮设弩,与清军决战。” 众人领命,立即依命跟清军展开了对射。战至未时,炮尽矢穷,卢象升下令以短兵奋战,清军以精骑夹攻,士卒多死,虎大威欲携其溃围,卢象升按剑大呼“将军死绥,有进无却!”,率亲兵跃马冲阵,身中四矢三刃,壮烈殉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崇祯无奈再调兵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一十章崇祯无奈再调兵杨廷麟出了卢象升的营帐,不敢怠慢,去鸡泽高起潜处告了急,即匆忙去各处筹集粮草:“卢象升所部已断炊多日,三天的粮草不过应付得了一时,总不能让将士们饿着肚子跟清兵拼命吧?” 想着,杨廷麟竟是心焦如焚。 因跟杨嗣昌早有约定,高起潜不仅不去理会,反而后撤了五十里。待清兵歼灭了卢象升所部,乘势杀过来,数万关宁铁骑居然不战而溃。 杨廷麟四处磕头作揖,竟毫无所获:“唉,长此以往,朝廷哪里还会有希望?咱须得及早实情上报皇上。” 暗想着,提笔欲写奏疏,一兵丁匆匆进来,哭腔道:“启禀大人,卢象升卢大人战殁了。” 杨廷麟一惊,大声道:“怎么可能?不过一小股抢掠的清兵。” 这兵丁道:“千真万确,那不是一小股清兵,而是会师了的清兵主力。” 杨廷麟颓然坐下,问道:“遗体可曾找到?” 这兵丁道:“清兵退后,三郡之民俱至,遗体总算找到了,可怜卢大人哪,甲下尚着麻衣白网,观者无不痛哭失声,声震天地。” 杨廷麟闻言,眼泪再也无法控制,缓缓地站了起来,也不说话,冲向蒿水桥方向拜了三拜,径去写了奏疏,命快马上奏。 刘宇亮不想就多了一句嘴,皇上就给他弄了个人人都避之不及的总督来当,逼着他马上赴任,不由得既悔且怕,却不得不带兵出了京城。 甫抵保定,中军来报:“启禀首辅大人,卢象升刚刚于巨鹿贾庄战殁。” 刘宇亮一惊,忙问道:“清兵现去了哪里?” 中军道:“据探马禀报,正往安平方向而来。” “安平?岂不正是咱的目的地?亏得咱提前获知了。”刘宇亮暗自侥幸着,道:“命令,多派些探马,放得再远些。” 中军领了命,又问道:“清兵将至,我等且如何行动?” 刘宇亮不耐烦地道:“还能如何?急趋晋州避之。” 知州陈弘绪闻报,冷冷地道:“闭门不纳。” 刘宇亮大怒,传令箭:“亟纳师,否则,军法从事。” 陈弘绪竟也不惧,传语道:“督师之来以御敌也,今敌且至,奈何避之刍粮不继,责有司,欲入城,不敢闻命。” 刘宇亮大骂“竖子无礼”,却是无奈,只得另避他处,写奏疏弹劾陈弘绪。 这时,皇太极转向范文程道:“连克四十余城,虏获无数,又先后歼灭了孙承宗、卢象升,虽是好事,却是不是进展太快了?” 范文程道:“咱们又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进展快应该也在预料之中,皇上无需担心。” 皇太极如实道:“怎么可能不担心呢?朕在想,明朝这到底是怎么了?是咱们强大了,还是明朝变弱了?” 范文程道:“咱们比过去有了进步,明朝变弱了,但是,咱们之所以进展快,倒不是因为明朝已不堪一击,而是因为崇祯迟疑不定,朝臣政见不一而失和,让咱们钻了空子,若是拼死一战,咱们应该还不是敌手,至少也占不了这么大的便宜。” 皇太极道:“所言甚是,多尔衮、岳托他们第一阶段的任务已近完成,马上就要进入第二阶段,朕觉得咱们不应该就这样坐等着,须得帮他们一帮,他们下一步毕竟要向明朝的腹地深入。” 范文程道:“臣也在想这个问题,咋帮呢?”说着,起身走至地图前,指向一个位置道:“这里,可以作为围攻锦州的基地,迟早有一天得攻占,咱们不妨先取了这里。” 皇太极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竟是义州,大喜道:“好个范章京,深悉朕意,正该如此,不过,咱此时攻占,非为围攻锦州,而是要让关宁兵不敢他移,最好还能把明朝其他地方的兵力也牵制过来,以减轻多尔衮、岳托他们的压力。” 范文程道:“原来皇上早有考虑,不过是考试臣的见识。” 皇太极被范文程道破了心思,有点儿尴尬,却还是虚心地道:“朕觉得朕该马上行动,最迟也要在多尔衮、岳托他们第二阶段开始前行动。” 范文程道:“正该如此。” 皇太极道:“好,朕这就御驾亲征,范章京也一同去。”说着,已站了起来。 刘宇亮带兵出城后不久,就传来了卢象升战殁的消息,杨嗣昌忍不住想:“原还准备把怯懦畏战之类的罪名加到他的头上,不想他竟战殁了,咋办呢? 没办法,必须先把消息压住,说不定他还没死呢。唉,若是他没死,势必要跟咱理论一番,到时候……” 想到这里,杨嗣昌没有继续再想下去,眼前又出现了崇祯那冷冷的表情:“这可是咱应诏进京后的第一次,有了第一次,就免不了有第二次第三次。” 想着,杨嗣昌额头上已然冒了汗:“亏得咱及时压住了消息,不然的话……” 正后怕,俞振龙匆匆进来了,杨嗣昌一愣,忙问道:“卢象升果真死了吗?” 俞振龙行礼道:“奉阁部大人之命,我们三人去复查过了,卢象升果已战殁了。” 杨嗣昌道:“你们亲眼见过尸体了?” 俞振龙点了点头,坚定地道:“见过了,果如顺德知府奏疏所说,身中四矢三刃。” 杨嗣昌“哦”了一声,一时间说不清该喜该忧,唯恐被俞振龙察觉了,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退出去。 俞振龙刚退出去,贴身家奴匆匆进来,道:“辽东那边也来奏疏了。” 杨嗣昌伸手接过来,却不去看,问道:“怎么说?” 贴身家奴道:“清兵攻占了义州,有围困锦州的迹象。” 杨嗣昌道:“这可是大事,不敢再拖了,进宫上奏吧。”说完,转身往外走。 贴身家奴问道:“全部上奏吗?” 杨嗣昌道:“除了杨廷麟的,全部上奏,出了这么大的事,估计皇上也顾不上其他的了。” 事实果如杨嗣昌所料,崇祯闻报,居然平静地道:“其他的先不说了,从速调洪承畴、孙传庭进京,洪承畴调任蓟辽总督,加强山海关和锦州的防守,升孙传庭为兵部右待郎兼右佥都御史,指挥各路援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岳托献计克济南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一十一章岳托献计克济南因为连战连捷,多尔衮的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这时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岳托兴冲冲地进来,赶巧见了,奇道:“睿亲王因何失笑?” 岳托乃礼亲王代善之子,屡立战功,却跌遭起伏,这次虽又意外地被封为扬武大将军统率右翼军,要想撼动多尔衮在皇太极心目中的地位还是很难。 纵使如此,多尔衮也不想自己在他面前露出真相,忙掩饰道:“看扬武大将军一脸兴奋,莫非又有啥好事了?” 岳托不知其心思,点了点头,行至地图前,指着道:“咱们全歼卢象升所部后不久,皇上亲率大军一举攻占了义州。” 多尔衮一愣,道:“由此便可以围攻锦州,继而夺取山海关,直捣明朝京师,难道皇上突然改了主意,要跟明朝决战?” 岳托道:“我认为不是,而是皇上在为咱们着想。” 多尔衮反问道:“为咱们着想?” 岳托道:“是啊,皇上虽然没说,但他之所以取义州,造成围攻锦州之势,必是为了牵制明军,给咱们减轻压力。” 多尔衮想想也是,不想输给了他,道:“是啊,咱们第一阶段的任务已经完成,下步就要依计划克济南,这毕竟是咱们第一次深入,未知因素太多,小心没大错嘛。” 岳托没有接他的话,道:“皇上之计已经生效,据内线的情报,崇祯已快马调洪承畴、孙传庭来京,洪承畴任蓟辽总督,孙传庭统率各镇援兵。” 多尔衮笑道:“这是要赶着咱们抓紧去山东哪,既如此,咱们马上启程,沿运河直去山东。” 岳托道了声“正该如此”,指着地图,又道:“按照常理,要进济南,必先克德州。咱们偏要反其道而行之,绕过德州,直克济南。” 多尔衮也正想这事,只是迟迟拿不定主意,闻言,忙道:“快详细说说。” 岳托道:“咱们大张旗鼓地去德州,给明军造成我军志在必得德州的假象,待济南的明军赴德州,我率一路军径取济南。” 多尔衮道:“计策倒是好计策,只是明军怎么会听咱们的?” 岳托道:“我研究过杨嗣昌这个人,心思太重,只要咱们把文章做足,他必会听话。 另外,山东巡抚颜继祖虽还算有些见识,却不比卢象升等敢于违抗上命,杨嗣昌一反复,其必疲惫不堪。 我等乃十万之众,明总兵刘泽清、倪宠等必畏惧,虽奉命,逗留不进也是常事。 综上所说,只要我等牢牢抓住机会,胜算应该不下于八分。” 多尔衮由衷地道:“扬武大将军不亚于诸葛再世,就依扬武大将军之言。” 回到家里,杨嗣昌不由自主地想:“皇上怎么会如此平静?不该呀。” 苦思无果,转而又想:“依皇上的秉性,越平静越不是好事,亏得咱及早准备了一套说辞。没办法,为官者常常不由自主,建功固然重要,不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其实才最重要。” 正想,陈新甲匆匆进来道:“山东巡抚颜继祖快马禀报,清军突然挥师山东,围了德州。” 杨嗣昌一愣,问道:“皇上是啥意思?” 陈新甲道:“据王公公讲,皇上在没日没夜地看奏疏,说这事交由杨阁部来办。” 杨嗣昌“哦”了一声,道:“清军这次进来,一反常态,到底是啥意思?” 陈新甲道:“无论什么意思,德州都不能再丢了。” 杨嗣昌道:“我猜测,清军的目标应该是济南,而不是德州。” 陈新甲道:“当然,但是德州是济南的屏障,德州一旦丢了,济南危矣。” 杨嗣昌道:“那就命山东巡抚颜继祖全力防守德州,不让清兵越德州半步。” 颜继祖闻命,大惊,令快马传讯:“清军的目标既然是济南,还是坚守济南为宜。另据探马禀报,清兵有悄悄靠近济南的迹象。” 杨嗣昌正研究如何脱责,闻报,即道:“既如此,你部即回守济南。” 此时,颜继祖已行至半途,无奈只得回转。刚回到济南,因为清兵猛攻德州,杨嗣昌的命令又到了:“德州有失,济南危矣,与其在济南与敌决战,倒不如把战场选在德州。” 颜继祖无奈,只得再返德州,同时,命快马传讯:“继祖誓守德州,但济南因此就空虚了,万一有敌来犯,必失,望速督总兵刘泽清、倪宠等快进,一部协防德州,一部加强济南防守。” “哼,我杨嗣昌还用得着你颜继祖教我用兵?”杨嗣昌阅罢,暗想着,懒得再搭理。 多尔衮、岳托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但战场上的态势,却正在朝着岳托所预想的那样发展。 事实上,多尔衮猛攻德州,不过是在为岳托悄悄逼近济南打掩护。颜继祖再出济南时,岳托已抵达济南。或者说,岳托是亲眼看着颜继祖出的济南。 岳托并不急,直到颜继祖行至无法回援的路程,才率部骤然而出,轻下济南,俘获明德王朱由枢。 岳托大喜,未及说话,突然迎面而倒,军医忙过来珍视,竟是患了天花!不久即死了。 闻知济南已被攻克,多尔衮即依计划从德州抽身赶往济南。到得济南,已是二十日后,见军中遍是缟衣,一惊,问道:“怎么回事?” 中军忙过来一五一十地说了。 “天花?不就是天上的花吗?看来,是上天要让咱独得这份儿功劳。既然是上天的意思,军中就不该有缟衣。” 暗想着,多尔衮嘴上道:“扬武大将军不幸逝世,本该着缟衣,但是,我等现在明朝腹地,四处强敌环视,万一消息被敌人侦知,岂不自招危险?还是撤了吧。” 诸将不敢违命,只得依言撤了。 多尔衮见诸将并无不服之意,又想:“这功劳如果由两人分享,应该还不够,如今让咱独得了,还是不生意外为好。” 想着,正色地道:“进入山东以来,我军又连克三十余城,连同京畿那一阶段,攻克城池七十余座,俘获人口四十六万,财物及牲畜无数,圆满实现了既定目标,本王决定,即日凯旋。” 诸将闻言,齐声欢呼。 欢呼毕,多尔衮又道:“凯旋时,一定要汲取阿济格的教训,小心谨慎,以免徒遭损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坚持己见遭囚禁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一十二章坚持己见遭囚禁杨嗣昌懒得再搭理颜继祖,并不等于他不关心山东的战事:清兵入关以来,朝臣们便跟疯了一样弹劾他,尤其是李希沆、王志举等一干言官,非要追究他的责任。 为了堵住这些言官们的嘴,他必须要在山东有所作为,至少也不能让清兵再进入济南。 因此,杨嗣昌闻报,一呆,旋即快如闪电地想:“没办法了,只有在清兵回撤的路上予以截击了。” 想着,嘴上已道:“清兵已有回撤的迹象,命令各部,要不惜一切代价截击清军,绝不能让他们再跟过去那样离去。” 说完,忍不住又想:“咱的命令有用吗?没用。但是,咱必须下,这是咱的职责。 也不能说咱的命令就没用,哪怕有一路能取得一丁点儿的战绩,也不至于让咱到时候哑口无言。” 正想,贴身家奴匆匆进来,道:“派去孙传庭那边的人回来报告说,孙传庭昨儿又嚷了一夜,非要见皇上。” 杨嗣昌“哦”了一声,道:“孙传庭跟洪承畴不同,洪承畴安守本分,从不干涉与己无关之事,而这个孙传庭,总觉得天下皆醉,唯他独醒。 哼,咱主张议和主张增加剿饷练饷,关他屁事?他居然隔三差五就向皇上上疏,嘚吧嘚吧说个没完,烦死人了。似这样的人,若是让之见到了皇上,指不定闹出啥乱子来呢。” 贴身家奴道:“理儿倒是这么个理儿,可是,皇上昨天已见了洪承畴,若是皇上问起他,该怎么办?” 杨嗣昌没有接他的话,问道:“洪承畴现在干嘛?” 贴身家奴道:“忙不迭地上任去了,这个人还算懂事,昨晚践行的时候说好了算是告了别,今儿又专门过来打了招呼。” 杨嗣昌沉思着道:“就是他这懂事,总让人觉得不踏实哪。” 贴身家奴奇怪地看了看杨嗣昌,待要说话,杨嗣昌已又道:“走吧,去见见孙传庭。” 因亲去前线安排清剿流寇,孙传庭比洪承畴晚到了两日。到得之后,闻知洪承畴到的当天,皇上即命人劳师,没隔多久,就亲自召见,孙传庭便耐心地等待着。 谁曾想,一晃就是半月,竟毫无消息。孙传庭急了,又闻得洪承畴即将赴任蓟辽总督,终忍不住大喊大叫起来。 此时,他已冷静了下来,冷不丁地又记起了洪承畴过来辞行时的那别有深意的一笑:“这个洪承畴,凡事总不肯明言,他这是啥意思嘛?” 猜测着,不由一个愣怔:“对了,定是杨嗣昌那个狗东西,因为咱曾反对过他议和及加饷,在作怪。哼,咱虽级别不及他,但咱也是朝廷之臣,只要咱忠君爱国,又惧他何来? 难道他还能一手遮天不成?咱就不信,待咱见到了皇上,咱一定好好说道说道。为什么非要等到见到皇上,咱可以上疏啊,可是咱得到之后,已连上几疏,怎么不见回音呢?” 正不解,见杨嗣昌倒背着双手,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因为心里有气,孙传庭也不去行礼,冷冷地道:“我要见皇上。” 杨嗣昌极为不满,同样冷冷地道:“孙巡抚没有学过官场礼仪吗?哪家的规矩说了,见了上官,可以似你这样?” 孙传庭无奈,只得上前行了礼,又道:“我要见皇上。” “见皇上?”杨嗣昌反问了一句,径去坐了,才把手冲皇宫方向一拱,慢吞吞地道:“皇上说了,就不见你了,凡事由我跟你谈。” 孙传庭一愣,道:“皇上钦诏传庭进京,怎么可能不见传庭?” 杨嗣昌冷笑道:“皇上日理万机,会有时间召见你一个小小的巡抚?你以为你是谁?哼,话又反过来了,似你这等不懂礼节之人,又怎么配见皇上?即便让你见了,岂不要闹出天大的笑话?” 孙传庭心下着恼,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不由急出了一身冷汗。 杨嗣昌暗笑了笑,道:“皇上让我问你,因为清兵在辽东虎视眈眈,皇上想把陕西军全部留下,用于守卫蓟辽,你是什么意思?” “哼,清兵虎视眈眈,还不是你们这帮没有骨头的佞臣招来惹来的吗?什么意思?咱给皇上的奏疏说的明明白白,还需要再说吗?”暗想着,孙传庭别过了脸,不说话。 杨嗣昌提高了声音道:“提醒一下啊,我现在可是代表皇上在向你问话,难道你敢蔑视皇上吗?” 孙传庭想想也是,忙道:“回皇上,前番虽有南原大捷,但经降卒辨认,李自成等骨干分子均已逃脱,臣跟洪总督倾力清剿,刚刚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便被招了来。 臣以为,骨干之所以为骨干,便是因为其再生能力强大,若是不连根拔起,不要看他数量小,迟早必要蔓延。 所以,秦军不可留也。留则贼势张,无益于边,是代贼撤兵也。” “这个孙传庭,倒是难得的有见识,若是能懂事些,定当重用。唉,可惜了,咱不能因为他坏了咱的大计。” 盘算着,嘴上道:“皇上说了,这些道理你已不止一次说过了,无奈形势已经变化,你得体谅朕。朕决定了,陕西兵全部留下,尔无需再言。” 孙传庭大急,竟没能听出其话中的漏洞,嚷道:“不可,万万不可。” 杨嗣昌佯怒道:“大胆孙传庭,竟敢如此对皇上说话!” 孙传庭一愣,杨嗣昌已站起来,接着道:“皇上说了,朕决定,孙传庭也无需再回陕西,命之总督保定、山东、河南军务,不日上任。” 孙传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不止道:“启禀皇上,既然皇上不肯听臣之言,请准臣引病告休。” “哼,你孙传庭纵使再骁勇,却不知皇上现在最烦的就是朝臣不听话,你既说到了这里,咱懒得再跟你说。” 暗想着,杨嗣昌冷“哼”了一声,径去见崇祯。 崇祯召对过洪承畴,见其信心满满,应对也还算得当,对辽东总算放了心,正想:“辽东暂时无虞了,关内流寇也再无异动,剩下不过就是入侵的清兵了,他们呆不久,迟早要回去。 只是,他们如此视我大明如无物,让朕的面子往哪里搁?哼,都怪这些无能的朝臣,朕决不能轻饶了他们。” 想着,竟恨恨地,蓦然一抬头,见杨嗣昌匆匆而来,冷不丁地又记起一事来,忙问道:“这个孙传庭到了没有?怎地如此拖沓?” 杨嗣昌稍顿了顿,道:“刚到,臣刚去见了他,他居然要引病告休。” 崇祯一愣,一句“为什么”随即咽了下去,大怒道:“接到圣旨后拖拖沓沓,朕就不计较了,他居然得寸进尺,又想什么引病告休?他还是不是朕的朝臣?” 杨嗣昌道:“确实不成话,这个孙传庭,一向这样,不知皇上想啥时见他?” 崇祯道:“罢了,既然他不待见朕,朕就不见他了,他不是要引病告休吗?就把他削职为民,让他永远休着吧。不,让他去监狱里休着,省得他胡嘚吧。” 杨嗣昌大喜,待要说话,突听崇祯又道:“听说清兵有回撤的迹象,告诉他们,不要轻易放走了他们。” 杨嗣昌忙道:“臣已安排过了,皇上无需挂念。” 崇祯好奇地看了看他,却没有再说话,自顾回了内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五大法案究责任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一十三章五大法案究责任杨嗣昌走后不久,即有人持兵符调走了孙传庭所部人马。孙传庭气急怒交加,竟致耳聋。 家人正慌乱,却见一队锦衣卫过来,二话不说,上来锁了孙传庭,拖着就走。 孙传庭虽已听不见,却旋即明白过来,奋力挣脱了锦衣卫,冲向皇宫方向连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大喊:“皇上!大明江山哪!” 崇祯回到内宫,胸口蓦然跟针扎了一下似地,忍不住想:“孙传庭自建秦军清剿流寇,居然大获成功,朕凭杨嗣昌的一面之词就囚禁了他,是不是太过草率?还有,杨嗣昌的话就真的那么可信吗?” 自问着,那些雪片一样的弹劾杨嗣昌的奏疏又逐一闪了出来:“若是杨嗣昌的话可信,为什么这么多人弹劾他?哼,这些文官个个自以为是,却没多大用处,若是不说三道四,又怎么能显示出他们的存在? 可惜哪,这是朕亲自做出的决定,纵使错了,也必须要执行。 再说了,杨嗣昌自进京以来,终究还是功大于过的,不然,那些流寇怎么可能安顿下来,即便清兵入侵,若不是这些文官说三道四,真议和了,也不致如此。 杨嗣昌还算聪明,不等朕说,便已下令截击清军。但愿能多少有所斩获吧,朕便以此为借口,让其落职带冠视事,再以叙功名义使其官复原职。至于孙传庭,无论怎样,只能先受点委屈了。” 拿定了主意,崇祯的尊严又泛了上来,提起笔写道:这次清兵入塞,失利的官员分可为五类:一为守边失机,二为残破城池,三为失陷藩封,四为失亡主帅,五为拥兵观望,称其为五大法案。 犯此五罪斩立决者,蓟州总监太监邓希诏、分监太监孙茂林、顺天巡抚陈祖苞、保定巡抚孙其平、山东巡抚颜继祖,蓟州总兵官吴国俊、陈国威等等三十六人,陈弘绪、杨廷麟等一百余人当遣戍、削籍、罢官、降级。 一口气写罢,崇祯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杨嗣昌领了旨,没有稍作耽搁,亲自命人去料理了孙传庭。待办事的人回报了,才总算放了心,却冷不丁又冒上了崇祯看自己的那好奇的模样。 “他这是啥意思?”杨嗣昌想不出,隐隐产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人哪,当识趣,该退的时候一定要主动退出来。可是,这个时候显然不是时候,没办法,只能另寻机会了。” 正想着,贴身家奴突然转出来,道:“启禀老爷,门外又聚满了人。” 杨嗣昌一愣,旋即道:“这个时候,最容易让人联想到结党,快快让他们散了。” 贴身家奴为难地道:“劝过了,他们不肯哪,说皇上指定要问责,要老爷无论如何替他们斡旋。” “斡旋?他们早干什么去了?”杨嗣昌反问了一句,无奈地道:“去,告诉他们,相信我杨嗣昌的就离去,不相信的就等着吧。” 说罢,从后门回府,闭门不出。 也奇了怪,一个人独处,这不祥的预感竟越来越浓,渐渐地变成了恐惧。 没过得了几日,杨嗣昌便实在忍不住了,正欲喊贴身家奴问问外面的情况,贴身家奴已进来道:“启禀老爷,永平大捷了。” “大捷?”杨嗣昌自问着,不敢置信地看着贴身家奴。 贴身家奴点了点头,道:“清军开始回撤后,各部也包括一些勇敢的百姓,都动了起来,给清兵以不小的打击。清兵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不曾想到了永平,又遭锦州总兵祖大寿伏击,损失一千余人,灰溜溜地逃了回去。” 杨嗣昌“哦”了一声,问道:“皇上是不是命朝臣们都去文华殿了?” 贴身家奴奇道:“老爷又怎么知道的?真神了。” 杨嗣昌闻言,登时明白了崇祯的心意,如释重负,也不去答贴身家奴的话,努力压制着兴奋,道了声“马上进宫”,匆匆而行。 崇祯也说不清自己为何笑不出来,站起来,却又不知去向,只好又坐了下来,百无聊赖地动了动自己刚刚写出来的那些东西。 “这就是朕的成果!朕的成果怎么变成了这个?不该呀,朕也是有雄心壮志的啊,而且朕也付出了,而且付出的也不少哪!” 暗自念叨着,崇祯的眼里竟含了泪,一连几天都在哀伤里。 清兵全部回撤的消息传来,这哀伤登时炸裂开来,化作不尽的恨意和愤怒,让崇祯变得迫不及待起来,即命太监传旨,令朝臣们从速进宫。 估摸着朝臣们该到齐了,崇祯一脸冷漠地进了前殿,径去坐了,半晌才冲王承恩挥了挥手。 王承恩会意,上前几步,站定了,面无表情地把崇祯亲笔所写的那东西打开,开始念了起来。 崇祯则两眼紧盯着他们,但见他们虽并不感到意外,脸上的笑意却渐渐地被吃惊、恐惧所取代,整个人也开始变得呆若木鸡,忍不住暗暗自得。 显然地,他不想让这股自得马上消失。因此,待王承恩念完,他并没有急于说话,他要让他的朝臣们跟他享受自得那样去享受恐惧。 许久,开始有人经不住恐惧而倒地,崇祯这才用冷得让人发颤的声音道:“王承恩刚才所念的,乃朕亲笔,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都说说吧,有啥不妥的地方没有?” 到了这个时候,有谁还敢再言?崇祯连问三遍,竟是无人答话。 “越是没人说话的时候,说话未必就能犯上怒。”暗想着,薛国观眼珠一转,上前道:“启禀皇上,臣觉得给陈弘绪入狱的处罚太重,应该酌情减轻。” 薛国观所料没错,其实,崇祯这个时候是希望有人说话的,他正好借机批驳一番,所以,他“哦”了一声,道:“且说来听听。” 薛国观暗喜,忙把刘宇亮如何去晋州避敌,又如何遭拒,陈弘绪又如何激军民以大义誓死守城,刘宇亮至天津又跟刘光祚逗遛状的事一一说了。 薛国观又如何知道的呢?自然是其安排在刘宇亮那里的奸细所报。薛国观自然也不会关心陈弘绪的死活,不过是要取刘宇亮而代之。 朝臣们不知,不由大为诧异:“难道他竟是个敢于仗义执言的人?嗯,无论怎样,他毕竟仗义执言了。”想着,纷纷跟着附和。 崇祯更不知,见状,沉思着道:“晋州在京师外围,此守城之捷鼓舞了我军士气,亦使清兵受挫。若守城者都似陈弘绪这样,清兵必无可奈何,大明江山又何患有失? 既如此,朕决定,陈弘绪免罪降二级调外用。刘宇亮不任事,徒扰民,罢首辅,改由薛国观代之,令其戴罪立功。” 薛国观待要上前谢恩,杨嗣昌已抢先道:“启禀皇上,臣在此次事变中责任不小,皇上却让臣落职带冠视事,处分太轻,臣请引咎辞职。” 崇祯一愣,感慨道:“大事几成,为几个黄口书生所误,以至于此!” 杨嗣昌心里有了底,忙又道:“杨廷麟不该仅仅免职,该当入狱。这个人,一向口无遮拦,欺君罔上,最近其密友黄道周又入狱,应该与之不无关联。” 崇祯道:“好,就依爱卿之言。”说完,见朝臣们纷纷不平,争抢着要说话,懒得再跟他们扯皮,忙又道:“这事就这样定了,散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太极点评功与过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一十四章太极点评功与过数日后,皇太极道:“这次伐明,我两路大军绕道蒙古,从密云东面的墙子岭、喜峰口东面的青山口,突破长城要塞,犯京畿,掠山西,合兵后,再兵分八路,毁山东,破济南,北返时又掠天津、迁安。 且不说那些辉煌的战果,单是往返扫荡数千里就已经不易,更大大地张扬了我大清军威。说实在的,那些财物、牲畜、人口等固然重要,但朕以为,最重要的莫过于威。 ‘威’这东西是长远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因为我们的目标已不再是仅仅袭扰明朝,打破明朝的封锁,而是要在适当的时候取而代之,所以,我们必须看重‘威’。 当然,咱们也付出了代价,右路军统帅岳托,骑都尉感济泰、阿延图、傅察,护军校扈护、巴雅拉,闲散噶普硕、巴林,正黄旗佐领书宁阿,护军三晋,佐领花应春、佟桂、祖大春、尚安福、巴海、乌纳海,参领扈敏等十七人先后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他们都是朕的忠臣良将,是大清的栋梁,大清所取得的每一点成绩,都是他们及千千万万个跟他们一样的他们用生命换来的。 所以,朕决定,今后凡有将军出征,朕都亲送,班师时朕都出十里相迎。 这过了吗?朕看不为过,他们为大清流汗流血甚至献出宝贵的生命,朕敬重他们,接送他们,厚葬他们,为他们辍朝几日,这都不为过。 最近,朕听到了一些不好的议论,说朕待他们太过了,为了反驳这些奇谈怪论,朕提议,全体起立,再次向为大清献出宝贵生命的勇士们默哀。” 说着,已站了起来,脱冠致哀。 各亲王贝勒及王公大臣,心里感动,不由齐刷刷地站起来,跟着脱冠默哀。 默哀毕,皇太极又道:“什么叫功臣?功臣都为大清做出了贡献,他们的行为是可敬的,必须要得到尊重。 做好自己最重要,但也不能忘记了敌手,我们不妨再了解一下明朝皇帝崇祯的所作所为。” 说完,冲范文程挥了挥手。 范文程会意,站起来,每人分了一张纸。 众人低头来看,正是五大法案!迅速看完,转向皇太极纷纷道:“明朝的小皇上自己无能,却偏偏喜欢拿大臣开刀,哼,哪一次他不这样?他呀,虽也是皇上,却又怎么能跟咱们的皇上相比呢?” 皇太极道:“朕之所以让范章京印出来给大家看,并不是要大家来吹捧朕,而是要大家判断一下形势,进而确定咱们下一步的对明策略。” “形势?策略?”众人嘴里念叨着,显然还没有自觉合适的说辞,纷纷低了头来想。 少顷,众人即纷纷开始发言,却尽是一些诸如暴君、桀纣、昏君之类的指责崇祯的话。 待众人说完,皇太极暗自摇了摇头,转向范文程道:“不知范章京是怎样的想法?” 范文程道:“大家说的都对,文程完全同意,但文程认为,崇祯最大的失误,在于其贵为皇上,却死要面子,出了问题,又不敢正视,反而多疑生变,所以他纵使再勤恳,也注定了要丢城失地,要亡国。” 说着,见皇太极及众人一齐看着自己,示意自己说下去,稍顿了顿,接着道:“应该说,崇祯刚即位就清除客魏逆党,启用袁崇焕,即便其看似可笑的枚选阁臣,也打破了文官中的‘党’,大明果有中兴之象。 可惜的是,他被暂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居然忘记了‘战争就是个无底洞’这个浅显的道理,取消工商税以取悦天下。国库不久就紧张起来,碍于面子,他不去正视问题,盲目加征辽饷,催逼勋戚捐助,再加之灾荒,终引发了民变。 生变之后,却又抚剿不定,坐失良机,总算启用了个杨嗣昌,采用他的策略,执行起来却犹豫不决。出了事情,把责任全部推给大臣们,袁崇焕、陈奇瑜、卢象升、孙传庭等等。 之前的时候,大臣被处死前,都要望阙谢恩,据谍工们传过来的消息说,这次陈祖苞、孙其平等十几人,竟望阙大骂,说崇祯是混帐东西,是昏君、是桀纣。颜继祖是唐忠臣颜真卿之后,他对着日头骂道,时日曷丧?吾与汝偕亡。 还有,崇祯自称这次处置的官员都是自己亲定,那些文官们显然都把矛头指向了杨嗣昌,若是杨嗣昌识趣,其所谓的落职戴冠视事定也不长久了。 由此看来,崇祯不仅失去了民心、军心,连官心也失去了。明朝这头大象彻底地病入膏肓了,稍稍用力,即可把之击倒。” 皇太极接话道:“不是说他很勤恳吗?常常彻夜不眠地批阅奏章。” 范文程道:“是,应该承认,他比他的任何一位先人都努力,可惜不得法,还被他的文官们死死地捆住了,他越努力,败得越快。” 皇太极由衷地道:“好,一语中的,精辟!“说着,站了起来,来回踱着步,似乎不经意地道:“明朝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该怎么办呢?” 众人纷纷道:“还能怎么办,取而代之呗。” 皇太极摇头道:“当然要取而代之,可是,怎么取而代之呢?速亡之?还是继续扼其咽喉、剪其两翼、掏其心脏?” 众人闻言,立即分成了两派,各执其词地辩驳着。 皇太极也不去阻止,只静静地听着。 在重大的决策前,他常这样:辩驳双方无疑都想说服对方,哪能不搜肠刮肚地尽力陈述? 听着,待到双方都说不出新鲜东西的时候,他通常都会猛然咳一声,众人便会停下来,看着他,他正好借机道:“速亡之,不可取。大家不妨想一想,所谓的速亡之,不过是取了明朝的京城。 崇祯尽可以迁都接着跟咱们干,事实求是地说,明朝散布于各地的势力还很强大,若是过早地取了他们的京城,这些人必要联合起来,此其一。 其二,各地的那些反贼又该咋办?这就是一个大包袱,还是让崇祯去背吧,咱又何苦替他去背?待他们再相互斗一阵,其势力必弱。 其三,现在的明朝被崇祯压着,朝臣们不得施展,一旦他们摆脱束缚,谁敢说就没有刘备之类的英雄出现?” 说着,见众人纷纷点头,继续道:“朕的意见是,暂时还是按第二套方案执行。不过,朕跟大家一样迫不及待了,再休整一段,朕要去会一会那个洪承畴。这个人哪,朕喜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献忠汝才再举义 这时候,曹操罗汝才怒道:“都说他妈的咱们这些人狠,朝廷的这些官僚们比咱们又何止狠了百倍千倍?索贿、敲诈无休无止,非要把咱们从朝廷那里弄来的那点儿钱饷掏空掏干不可。” 贴身随从接话道:“他们跟咱们压根就不是一路人,哼,即便这样,他们还跟防贼一样防着咱们。” 曹操罗汝才冷笑道:“岂止防咱们,他们之间难道就不这样?可惜哪,高闯王不幸遇难,义军风光不再哪。” 贴身随从待要再劝慰几句,却见军师吉珪匆匆进来,忙着去倒水。 罗汝才站起来问道:“外面什么情况?” 吉珪接过贴身随从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道:“奉大帅之命出去探听消息,这次是大有所获哪。” 罗汝才“哦”了一声,忙道:“快说说。” 吉珪不无兴奋地道:“咱们随着张献忠归降后,革里眼、左金王等一直在大别山的英山、霍山地区坚持斗争,一度形成了‘贼为主,兵反为客,是以多败’的‘民贼莫辨’的局面。” 罗汝才道:“他们真英雄也,不知归降的各路义军是啥情况?” 吉珪道:“他们那里,我都去过了,除了闯塌天刘国能彻底沦为朝廷的鹰犬之外,情形跟咱们差不多,保持了相对独立,部队得到了相应的休整。” 罗汝才道:“难道他们就没有点儿想法啥的?” 吉珪道:“哪能呢?他们比过去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了朝廷的腐败,特别是张献忠和老回回马守应,早就想再次举义,只是担心得不到响应,反为官兵所制,都说若是大帅肯居中联络,定当遵从。” 罗汝才沉思着,半晌,突然道:“李自成的情况咋样?” 吉珪道:“李自成所部遭到洪承畴、孙传庭的重重包围,原想出潼关跟革里眼、左金王等会合,于南原又遭围歼,只率十八骑逃了出来。 逃出来之后,打算到张献忠处暂避风头。谁曾想,张献忠的军师徐以显居然想灭了他们。亏得阴谋被顾君恩、田见秀两个赶巧听到,李自成带他们连夜出逃到老回回马守应处。 这个老回回马守应的见识和胸怀终究高些,不仅收留了他们,待他们养好伤后,还送了他们五百人马。 李自成说是去商洛山谋求发展,却是从此了无音讯,到底怎样了,再也没人得知。” 罗汝才道:“这人是英雄,不出则已,一出必惊天动地。” 吉珪附和道:“大帅所言甚是,张献忠原本也是,只是受军师徐以显所制,见识和胸襟难免大打折扣。” 罗汝才道:“徐以显虽多了些私心,却是忠心护主,也没啥大错。唉,这或许就是命数,命数使然。” 吉珪道:“在这两人中间,吉珪还是觉得该选李自成,可惜李自成眼下不知所终,可以暂时跟张献忠联合。” 罗汝才正色地道:“这两个人都是英雄,都会有一番作为,李自成必定会更大些,但是,这两个人都讲霸权,谁都跟不得,注意,我说的是跟不得,而不是联合。” 吉珪想想也是,刚要说话,蓦然又记起一事来,道:“另外,据说清兵前段四次入塞,杀了孙承宗、卢象升等,又深入到山东,破了济南。 皇上雷霆震怒,市斩了三十六人,还不准收尸,收监、戍边、罢免、降级了百余人,朝廷上下人心惶惶,正是咱们再次举义的绝佳时机。” 罗汝才一愣,旋即埋怨道:“果是绝佳时机,咋不早说呢?走,咱们去看看。” 吉珪不解道:“去哪里?” 罗汝才道:“去谷城啊,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白白地浪费掉呢?” 话音未落,突然有人跟着嚷了一嗓子:“是啊,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白白地浪费掉了呢?” 竟是张献忠、老回回马守应两个! 这两个见过罗汝才的军师吉珪,知道了罗汝才的心思,心里愈发着急,不约而同地径往罗汝才处而来。到得门口,赶巧遇上了,便一齐进来,恰听到罗汝才后边这句话,张献忠忍不住嚷了一嗓子。 罗汝才大喜,忙亲自迎了进来,命奉座上茶。 这两个也不客套,自去坐了。 罗汝才刚要说话,张献忠已道:“我实在受够了这些鸟官僚的鸟气,咱们反了吧。”说着,看了一眼老回回马守应。 马守应点了点头,语带讥讽道:“这些鸟官僚哪,咱们还真的做不来,不说他们互相猜忌勾心斗角,单是他们笑里藏刀却见了谁都孙子似地点头哈腰的那套,咱们就学不来。” 罗汝才接话道:“还有那喝酒,哪里是人喝法?跟饮驴似地,还天天不断,难道他们的胃果真是铁打的?” 张献忠不耐烦地道:“说那些讨人烦的破事干嘛,还是快说说咱们怎么造反吧。” 马守应道:“反是指定要反的,现在就是个啥时反怎么反的问题,咱们须得议议,不能一露头就招来一顿打。” 罗汝才道:“前段日子,我命吉珪出去转了一圈儿,也算了解了些情况,我的意见是,现在正当时,晚反不如早反,我们三个先反,其他的跟着就反。” 说着,转向吉珪。 吉珪道:“是,其他的大帅都已明确表过态了。” 张献忠道:“好,就这样定了,大家一齐反起来,让熊文灿顾此失彼,不过,咱们三个先反的还是合兵一处的好,这样可以先打一胜仗,借以鼓舞士气。” 老回回马守应道:“正该如此,时间就定在三日后,我们三个出其不意同时行动,而后我们两个率部向你靠拢。” 张献忠见罗汝才跟着点了点头,站起来,走至地图前,指着道:“目前,离咱们最近的官兵是左良玉部,果如此的话,咱们就在房县以西的罗猴山张网布阵,派一支人马引左良玉进山,痛打一番他。” 罗汝才、马守应看罢,齐声道:“好计策,就这样定了。” 张献忠道:“关键还是前期,我了解过了,咱们三部驻地的官兵都不多,打垮官兵,杀掉官吏,拆毁城垣,劫库纵囚,应该不难。 还有,要把官府上下大小官员向咱们索贿的名单、数字和时间,都详细地写在城内外的墙壁上,让百姓看清楚朝廷的腐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义军大败左良玉 招降了张献忠等,熊文灿督军全力清剿不肯归降的革里眼、左金王等,逐步将之压缩到安徽、河南、湖北三省交界地带。 恰于这时,清兵四次入塞。唯恐被招去抵御清兵,熊文灿不敢报功,急命亲信携巨资去京城活动,直到闻知洪承畴、孙传庭奉旨进京,才暗自放了心。 不久就传来了朝廷以五大法案惩治失事官员的消息,熊文灿庆幸之余,免不了暗生狐死兔悲之感:“唉,如今为官吃点儿贪点儿倒无所谓,独是得幸运不被追责,一旦被追了责,能不能善终都两说。 咱的职责说白了就一件事,那就是剿灭流寇。所谓的十三家流寇已经被招降了十家,剩下的三家要再闹起来也不易,倒是被招降的那些,万一闹将起来,局面将无法控制。 不是吗?即便不肯招降的这三家,要不是咱的姻亲明恭帮咱说动杨嗣昌,给派了京营,咱恐怕也无法压服。 没办法,咱手下的这些将领,有哪个能靠得住?就连凤阳总督朱大典,算是个尽职尽责的人了,居然也因为放任手下跟流寇勾搭而被罢了官。 怎么就会闹将起来呢?咱如此尽心尽力地安抚他们,他们还有啥不知足的?怎么就不会?咱的招抚,无异于饮鸩止渴。咋办呢?唯有主动辞职而退,可是,这个当口又如何开口呢?” 他实在想不出,开始怕起来。 每当怕起来,他就放纵自己。也奇怪了,放纵的时候,他居然不会感到怕。 他记起,曹操罗汝才刚刚送了他两名美好的女子:“这个老小子,倒是会自在,弄了上百房妻妾,一个赛一个漂亮,比之皇宫竟也毫不逊色。 也就是他这个流寇敢这样无所顾忌,若是换作了咱,早就传得满城风雨,遭言官弹劾了。” 暗想着,他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进了那两名美好女子的屋。 这两名女子正闲的无聊,见他进来,一齐嗲声嗲气地迎了上来,百般地温顺体贴。 因为心里有事,熊文灿居然好长时间提不起兴致来,刚刚有了点儿感觉,却听中军在外面惊慌失措地道:“反了,又反了!” 熊文灿一惊,推开两名女子,匆忙穿戴好,出门问道:“哪个反了?” 中军急道:“张献忠,还有马守应和罗汝才。” 熊文灿道:“张献忠、马守应两个还有可能,罗汝才刚刚向本总理申请了粮饷,本总理还未给他批,又怎么可能?” 中军道:“这正是罗汝才的狡诈之处,他是借此迷惑总理大人哪。” “迷惑?”熊文灿反问了一句,见中军坚定地点了点头,登时明白过来,心里不由一慌,却不敢表现出来,嘴上道:“详细说说。” 中军道:“今儿一早,张献忠率部突然向谷城的守军发起攻击,守军猝不及防,很快就溃败了下来,张献忠乘机占了谷城,杀了县令阮之钿和巡按御史林铭球,监军道张大经和马廷宝、徐起祚被迫投了降。 更可气的是,他拆毁城垣,劫库纵囚,还把官员向他索贿的名单、数字、时间都写在了城墙上。” “如此的话,咱的事儿岂不也要大白于天下了?”熊文灿闻言,心里恨恨地,闻得中军又道:“几乎与之同时,马守应和罗汝才也反了,杀死了当地的官兵和官吏,跟着张献忠流窜到了房县。” 熊文灿急道:“快,命令左良玉、罗岱速率部追剿,务要干净彻底地剿灭,同时命令谷城主事的,迅速清除张献忠所留下的痕迹,防止造成不良的影响。” “防止造成不良的影响?哼,早就造成了,你们向人家索贿的时候为什么就不怕?”因为熊文灿并没有兑现自己提拔中军的承诺,中军心里有气,暗自想着,却不敢表现出来,匆忙去传令。 左良玉接令,顿脚道:“左某屡劝于他,他就是不肯听,如今事实被左某言中,他必死无疑,原不该再奉其命,无奈张贼杀我兄长,良玉必诛张贼而后快。” 说罢,径直上马率部而行。 行至半路,汇合了罗岱所部,左良玉信心大增,转向中军道:“流寇现在到了哪儿?” 中军道:“启禀大帅,据探马来报,有一股流寇现正在房县以西活动,请大帅定夺。” 左良玉有意要在罗岱面前显摆威严,故意高声道:“定夺什么,快,追上去,消灭之。” 罗岱没少听过左良玉战场上弄虚作假的事,暗想:“除非敌情有假,他怎么会如此卖力?哼,咱罗岱也不是三岁的孩童,受你这般愚弄?” 暗想着,道:“前方之敌,不妨就由罗岱率部前往。”说罢,未及左良玉说话,已驱马先行。 却不料房县以西果有义军在活动,正是张献忠义子孙可望所部。 罗岱不由暗暗叫苦,却没法,只得硬着头皮冲了上来。 这个罗岱,哪里是孙可望的敌手?但孙可望见罗岱所率非是主力,故意示弱,堪堪与之斗成了平手。 左良玉这次欲公报私仇非要致张献忠于死地,也不作假,尾随罗岱跟了上来,见状,高声道:“将士们,前面不过小股敌人,随本帅冲上去,消灭他们。” 孙可望暗喜,佯作又抵挡了一阵,大叫了声“官兵势大,扯呼!”,转身往罗猴山里跑。 这是义军惯常的做法,左良玉、罗岱也不疑有他,在后面紧紧地追赶。 张献忠等立于山上悄悄地看着,待见左良玉、罗岱率部进了包围圈,猛地把手中的令旗一挥,各路伏兵大喊着一齐杀了出来。 罗岱不由一愣,掉头欲跑,孙可望已率部折返回来。罗岱无奈,只得挥舞着长枪再战。这次的孙可望不再弄假,全力而为,没几个回合,便将之生擒活捉。 官兵见了,登时溃散。左良玉再三呵斥,无法制止,不得不随之溃败。 义军攒足了劲儿要打一场胜仗,人人奋勇,个个争先,竟跟撵兔子一般。 左良玉见大势已去,在亲兵的护卫下,冲出重围,伏鞍而逃,居然连军符印信都丢了。 张献忠等大喜,命人四处宣扬,其他归降的各路义军受其鼓动,纷纷复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自成商洛谋复振 自老回回马守应处得了五百人马,李自成还是不敢声张,掩息旗鼓,昼伏夜行,到得洛南石门杜家寨,李自成勒住马缰,道:“不走了,就在这里休整了。” 刘宗敏骂咧咧地道:“张献忠这个狗东西,居然一点情面都不讲,不帮老子们且不说,还想害老子们,哼,迟早有一天让他死在老子们的手上。” 他这一开骂,田见秀、李过、顾君恩等一齐跟着骂。 李自成清了清嗓子道:“好了,好了,都骂了一路了,不嫌累得慌?”说着,见众人都住了嘴,又道:“以我看来,这未必就不是好事,至少让我们认清了人心。” 顾君恩跟着感叹道:“是啊,老闯王说的没错,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田见秀道:“靠自己?就剩下了这点儿人马,还有五百是借来的,怎么靠?” 众人显然都是这样的想法,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 李自成只冷眼看着,待众人说完,佯怒道:“西汉沛公百战百败而得天下,我们才刚刚遭受了这么一点儿挫折,你们竟就这样? 今日,我李自成不妨把话说白了,我李自成发誓继承高闯王的遗志,坚决跟官兵斗到底,直至推翻这个腐朽的朝廷。 至于诸位,人各有志,愿意留下来跟自成同甘共苦创一番大业的,自成欢迎,咱们就在这里暂且安顿下来,怕吃苦不愿意留下来的,自成也绝不阻拦,现在就可以离开,只一点,不能把我等藏身之处泄露出去。” 说完,也不去看众人,自顾去选择房子,安排防守和警戒。 众人稍愣了愣,随即跟着忙碌起来。 众人均久经战阵,不一会儿即已安顿妥当。李自成各处看过,暗自点了点头,倒背着双手,径直进了自己的营帐。 所谓的营帐,也不过两间破屋,里面安了一铺床和一张方桌,挂了几张地图。 见众人跟进来,李自成自嘲道:“虽说简陋了点儿,谋起大事来,却并不稍逊于崇祯的宫殿。” 众人忍不住轰然失笑。 李自成正色地道:“别笑,真的,咱们跟崇祯的决战就要从这里开始了。” 听他说得认真,众人忙收了笑,一脸正经地看着他。 他沉思着道:“大浪淘沙,剩下的全是金子,是金子就要发光。但是,眼下官兵清剿得紧,我等必须先把光芒敛起来,隐蔽待机……” 正说着,外围的一探子匆匆进来道:“启禀闯王,有一支队伍正向这里而来,大约有几百人,因没有旗帜,无法辨识。” 李自成“哦”了一声,道:“让大家注意隐蔽,你们且随我来。” 说罢,跃至高处,往远处看去。 但见这支队伍虽杂乱,行动却迅速,不一会儿,已到了近前,居然是郝摇旗等人! 李自成一个错愣,郝摇旗等人已过来跪倒在地,磕头道:“多谢闯王救命之恩。” 李自成奇道:“你们……” 郝摇旗道:“南原混战之后,官兵只管冲向‘闯’字大旗,我们的压力反而轻了,相继冲出来一部分人,无奈官兵搜捕得紧,我等只好东躲西藏,待官兵稍稍放松了些,我们才得以脱身,出来寻闯王。” 李自成闻言,蓦然意识到他们还在跪着,忙过来一一扶他们起来,含泪道:“好,回来就好。” 李过忙问道:“不知婶娘他们是否冲了出来?” 郝摇旗道:“我曾秘密潜回去查探过,应该也已冲了出来,只是不知去了哪里。” 李过有些失望,低了头不说话。 郝摇旗又道:“据我分析,应该还有人冲了出来,闯王不妨派人前去打探,及早把他们收拢回来。” 李自成也想,但因为李过刚才提及了高桂英,李自成自觉不好表现得太着急,道:“只要他们还活着,迟早都会回来的,眼下我们的主要任务还是隐匿自己。 我观察过了,商州野人沟、麻街、马莲峪、熊耳山等特别适合隐匿。 隐匿当然不是藏着不动,我们要借机想想过去的得与失,同时,收拢散兵,招募新兵,习文练武,观察风云,等待时机。” 说着,指向鼎龙山道:“那里山势崔嵬,视野开阔,居高临下,俯瞰四方。西可视熊耳态势,知明兵动向;北可扼麻街,断六百商於古道,并观北入大荆、板桥之敌动静;东出构峪,可在举手间围攻州城;南视南秦川,可遥视从南入商之敌。 我们不妨占了那里,边屯兵整军,边修筑寨栅,把之建成进可攻、退可守的堡垒。也就是老闯王所说的,要想防御,必须得先有一块自己的地盘。” 众人深以为然,各自依命而行。 李自成也不闲着,习文修武之余,经常到野人沟、胳膊峪、板桥、熊耳山、显神寨、牛槽川、军岭、马莲峪、太白岩、泉村、黄部川、砚瓦石、东乡夜村、两水寺、想王沟等处,访寒问苦,寻贤求能。 这日,沿丹江而上三十里,到得板桥韩村,见村西有山,状如马鞍,李自成忍不住好奇上了山。 行不远,一寺院横在眼前,虽有些破败,却也宏伟壮观。近前一看,这寺院竟建于弘治元年。 正看,门突然开了,走出一小和尚,稽首道:“施主可是姓李?” 李自成奇道:“你又怎地知道?” 小和尚道:“我师父生前曾有预言,姓李的施主今日必来。” 李自成愈奇,道:“你师父又怎地知道?” 小和尚骄傲地道:“我师父乃西汉大将韩信之后,知阴阳、晓风角,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精周易、通星象,胸有良谋,腹隐甲兵。” 经了他这一说,李自成蓦然记起,鼎龙山下麻街村几位老者曾提及过这位方丈,但这几位老者也不甚清楚,只说这方丈姓韩,年七十,好奇计,因朝廷腐败,弃官出家,不喜市尘,在西山寺养静,常不与人相见。 “看来,咱竟是有缘,真的碰上了。”李自成暗喜,迫不及待地道:“劳烦小师傅,快带咱去见你师父。” 小和尚冷冷地道:“你这施主真也奇怪,我师父已经已经离世,你又怎地去见他?” “是啊,人家小师父刚开始就说了,唉,都怪咱来的晚了,自成无此福分哪。”感叹着,李自成连连顿脚。 小和尚白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黄布包塞给了他,道:“我师父说了,这东西能救得了你一时,却救不了你一世,若要长久,务须修身养性,好自为之。”未及说完,已关了大门。 李自成无奈,忙打开来看,竟是!不由自主地读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桂英助女强抢亲 时间不觉就过去了数月,鼎龙山寨的修建已告完成,李自成研读虽还有许多不解之处,却也大有所获。 期间,又有不少被打散的旧部来投,再加上诸将招募来的新兵,应该也有五千人马了。 李自成去各处看过,见到处都是一派繁忙兴旺的景象,免不了暗自欢喜。 正欢喜,一探马匆匆来报:“启禀闯王,因为清兵入关,洪承畴、孙传庭两个被皇上招去抵御清兵了。” 李自成闻言,转向中军道:“这倒是个不错的消息,如此以来,官兵对我部的封锁必然松动,命令各营各寨公开打出旗号,招兵买马,借势发展。” 中军领命,忙着去安排。 李自成却突然叹了口气,暗想:“封锁既然已经松动了,桂英她们怎么还不见踪影?难道她们竟没有冲出来?不该呀。可是,她又会在哪儿呢?” 想着,李自成不由自主地又涌上了那股抠不出挖不出的紧迫感。 郝摇旗所料没错,高桂英在大将刘芳亮和义女红娘子的护卫下冲出了重围。为了躲避官兵的搜捕,他们扮作流民进了河南,在开封府杞县暂且栖身。 此时,高桂英冲红娘子的房间努了努嘴道:“这是怎么了,咋就茶饭不思了呢?” 刘芳亮笑道:“因为见了个人呗。” 高桂英奇道:“见了个人?谁?谁有这么大的魅力?” 刘芳亮道:“有个叫李岩的,原名李信,本县人,天启丁卯年举人。其父李精白原为山东巡抚加兵部尚书衔,受魏忠贤案牵连,被削职为民,乃本县数一数二的乡绅财主。 这个李岩倒也有些侠义心肠,去宋县令那里为杞县百姓请命无功,竟回家取出家中存粮三百余石去赈济灾民。 这自然无异于杯水车薪,这个李岩居然作了一首,拿到各家富户去劝勉赈济。你别说,这歌倒还有模有样,妇孺皆能传唱,曰: 年来蝗旱苦频仍,嚼啮禾苗岁不登。 米价升腾增数倍,黎民处处不聊生。 草根木叶权充腹,儿女呱呱相向哭。 釜甑尘飞炊烟绝,数日难求一餐粥。 官府征粮纵虎差,豪家索债如狼豺。 可怜残喘存呼吸,魂魄先归泉壤埋。 骷髅遍地积如山,业重难过饥饿关。 能不教人数行泪,泪洒还成点血斑 奉劝富家同赈济,太仓一粒恩无际。 枯骨重教得再生,好生一念感天地。 天地无私佑善人,善人德厚福长臻。 助贫救乏功勋大,德厚流光裕子孙。 可惜了,劝赈没有丝毫效果,咱们的大小姐却这样了。” 高桂英点头道:“这个李岩,倒是个人才,只不知他成亲了没有?” 刘芳亮道:“为了咱们的大小姐,芳亮打听过,李岩娶妻汤氏,汤氏出身杞县豪门,知书达礼,贤良淑德,飘逸俊俏。” 高桂英沉思着道:“男人哪,娶个三妻四妾,倒也不算什么。” 刘芳亮道:“是不算什么,咱们的大小姐跟李岩也算绝配,但是李岩跟汤氏感情甚笃,更要命的是,咱们跟李岩不是一路人,李岩怎么可能同意?” 高桂英不服道:“什么不是一路人,我看就是一路人,哼,再说了,咋能什么事都听他的?”说着,附到刘芳亮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 刘芳亮笑着称是,忙着依言去做。 待其离去,高桂英摇了摇头,推门进了红娘子的屋,也不客套,把对刘芳亮所说又说了一遍。 红娘子正有此意,心中大喜,却羞怯地低了头。 高桂英以为她不乐意,劝道:“这就好比一块好布料,大家都想要,归谁?就要看谁出价高谁的手段高明了。咱们江湖儿女,原也不该拘泥于俗理,只要能从心所愿,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若是你实在不愿……” 红娘子唯恐她说出下面的话,急道:“但凭义母大人安排就是。”说着,脸上飘上一抹绯红。 高桂英见了,知其心意,笑了笑,自去张罗。 是时,河南又逢灾荒,李岩劝赈无效,心里不甘,四处去斡旋。 这日,回到家里,又是后半夜了,汤氏边帮他脱了外衣,边痛惜地道:“这又是何苦呢?那些人都黑了心肠,没用的。” 李岩正色地道:“我也知道没用,但是,遍地饥民,到处哀鸿,我又怎能坐得住?没办法,能尽一点儿力就尽一点儿力吧。” 说着,转头去看汤氏,但见汤氏已然晕倒在地,刚要说话,已有人从后面扼住了他的喉咙,另有人用毛巾塞了他的嘴,迅疾地把他捆绑了起来,后面那人用肩膀扛了他就走。 正是刘芳亮他们。领了命,他们就到李岩家守候。闻得他们夫妻二人说话,刘芳亮他们甚为感动,但为了红娘子,迟疑再三还是下了手。不过,对汤氏手下留情了不少。 高桂英早已张罗完毕,在等着,见他们回来,问道:“咋这么慢?” 刘芳亮一五一十地说了,而后道:“咋办?先关着?” 高桂英闻言,对李岩愈加敬佩,道:“宜早不宜迟,马上给他们成婚。”说着,一挥手,已有喜娘搀着盛装的红娘子缓缓走了出来。 李岩原以为是哪家黑心的财主所为,不想竟是抢亲的,不由得苦笑不得,哪里肯就范?却经不住刘芳亮等用强,迫不得已跟红娘子拜堂入了洞房。 再去看红娘子,盛装之下,竟是风姿绰约艳丽无比,顾盼间,虽不能说倾国倾城,却也能闭月羞花。 “这女子倒也世间少有,只是其行为太过令人不齿,又是流寇,跟咱不是一路人,咱李岩虽算不上堂堂男儿,却也熟读圣贤书,岂能与之苟合?哼,待咱与之虚与委蛇,乘机逃跑了便是。” 正盘算,红娘子已过来,亲自给他解了绳索,顺势坐到了他的腿上,痴痴地看着他。 一股沁人心脾的异香扑鼻而来!李岩晕了晕,登时清醒过来,猛然推开她,夺路而逃。 刚至房门,便觉脚踝被啥东西缠住,忙低头来看,竟是软鞭。 李岩暗自用力企图挣脱,人却已被拖着后退,渐渐地到了床边,倒在了红娘子怀里,但见红娘子正一手紧握软鞭,一手拄着脸腮斜卧在床上,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嗣昌自请为督师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一十九章嗣昌自请为督师思念这东西也怪,一旦泛上来,居然日甚一日,除非人忙起来顾不得去想。 因此,李自成不敢让自己稍有闲暇。 其时,正向诸将传授《韩信兵法》,刘宗敏匆匆进来,嚷道:“张献忠这狗东西,果然诈降,又反了,在罗猴山大败左良玉。这狗东西反了之后,除了刘国能,其他随之归降的各路也跟着反了。” 李自成笑道:“知道了,你啥意思?” 刘宗敏扭捏道:“咱刘铁匠也打了快一年铁了,该出去试试锋芒了,不然,真要憋出鸟来了。” 见其如此,诸将不由轰然失笑,纷纷道:“哦,你以为就你急,闯王正讲这事呢。” 刘宗敏一愣,更加扭捏,两眼却眼巴巴地盯着李自成。 李自成故意逗他道:“好,你且说说,该如何去试试锋芒?” 刘宗敏费力地想了半天,泄气道:“俺一个铁匠,哪里会知道这么多,俺只管听闯王的将令就是。” 李自成闻言,哈哈一笑,道:“这厮最是忠心,这一年来,也难为他了,建了铁匠营,提供了充足的兵器。” 说着,收敛了笑,正色地道:“公开招兵以来,又有千余人加了进来,也经过了训练,能算得上精兵了。跟官兵比起来,咱们却还较弱,也只能做些牵制的事儿。 不过,咱们既然对外宣称继承高闯王遗志,他们闹了起来,咱们就不能不出点儿力。 咋出呢?选择官府官兵防御的薄弱环节,精心准备,务求一击而中,既能够振奋军心,获取寄养,也能够起到牵制官兵的作用。” 诸将纷纷点头称是,依命而行。 李自成所部自是旗开得胜,连战连捷,军威大振。 杨嗣昌见崇祯宣布完处置决定即匆匆散了朝,知其心思,不由长舒了一口气,谁曾想,刚回府,崇祯已又命王承恩传旨,令他亲自督办五大法案。 “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咱正可以趁势清除反对自己的失事官员、将军,掩饰咱的失误,但这同时是一把双刃剑,若是办轻了,皇上必不愿,若是办重了,他们必又要群起而攻之。 咋办呢?没办法了,咱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哼,宁让我负人不让人负我,咱且狠下心来,先哄得皇上开心了再说。” 拿定了主意,杨嗣昌即刻走马上任,下手绝不容情。 月余,事毕。 崇祯暗想:“杨嗣昌虽也有不足之处,却终究忠心,正是朕的依靠,朕正好藉此恢复他的官职。” 想着,道:“杨嗣昌督办五大法案,不负朕望,建立大功,着令恢复其之前因过被罢免的所有职务。” 贴身太监领命,忙去传旨。 贴身太监未及去远,王承恩已抱了厚厚的一大摞奏疏,晃晃悠悠地进来了。 崇祯奇道:“怎么这么多,又是为啥?” 王承恩放下,用衣袖抹了抹汗,道:“都是弹劾杨嗣昌的,这还只是一小部分,嗯,一个比一个言辞激烈,大有不置之于死地决不罢休之势。” 崇祯虽早有预料,却不料竟会如此,不由大张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王承恩又问道:“其余的是不是都搬进来,还请皇上示下。” 崇祯“啊啊”了两声,才道:“既然都是一样的内容,还是免了吧。” 说着,已忍不住在想:“杨嗣昌这是犯了官怒哪,朕即便给他恢复了职务,恐怕他也难以视事了。再免?决不能,哼,你们嘚吧个嘴儿说啥就是啥?休想。” 正暗自发着狠,王承恩已从这些奏疏的最上面拿了一份,递过来,道:“这份是关于剿寇的,皇上当审阅定夺。” 崇祯忙接过来看,正是关于张献忠等复叛和李自成再起的! 崇祯一惊,旋即想:“事实果不出朝臣们所料,真的出了事,这个熊文灿,可是杨嗣昌举荐的,唉,也该杨嗣昌倒霉,前面的事还未完,这边又出了事,再不处理他,恐怕难平官非了。 可是,朕又于心何忍呢?对了,他的那个‘十面张网’的策略还不错,不如派他出去督师,如若成功,正好平了他的官非,对他也是一种保护。 只不知他能不能体谅朕的苦衷,唉,他也算是个精明透顶的人了,若是他能自动请缨,朕也免了开口之难,对他也更有利……” 熊文灿一阵慌乱后,眼瞅着中军去传令,眼巴巴地盼着左良玉、罗岱两个能一举奏效,不想这两个居然一败涂地,其他归降流寇随之复反的消息紧跟着也传了过来,忙命封锁消息,自己则忙着去写请罪奏疏。 写罢奏疏,待要上报,耳边猛然又响起了善僧空隐的声音:“公误矣。” 文灿屏退随从问故,僧曰:“公自度所将兵足制贼死命乎?” 曰:“不能。” 曰:“诸将有可属大事、当一面、不烦指挥而定者乎” 曰:“未知何如也。” 曰:“二者既不能当贼,上特以名使公,厚责望,一不 效,诛矣。” 文灿却立良久,曰:“抚之何如” 僧曰:“吾料公必抚。然流寇非海寇比,公其慎之。” 这应该是在上任之前,熊文灿以私财装备了两千火器兵来保护自己,自觉万无一失,又去善僧空隐处求问。 正因了这段对话,熊文灿才求姚明恭说动杨嗣昌,给他派了冯举、苗有才率五千边兵和京营将黄得功归他指挥,他才得以建功。 念及此,熊文灿命快马把奏疏交至姚明恭,由姚明恭转交杨嗣昌。 崇祯所见奏疏乃言官所奏,而杨嗣昌则是从熊文灿处直接得到的消息,所以,比崇祯还早了几日。 接到奏疏时,杨嗣昌正为似乎无休无止地弹劾而烦躁,读罢奏疏,不由得一屁股坐到了座椅上,一连几日不吃不喝,竟是须发皆白:“罢了,罢了,咱还是退了吧。” 心底里有个声音却在道:“退了?明恭误你,恐怕要退也难哪。” 杨嗣昌道:“以皇上对咱的恩宠,应该不会吧?” 那个声音执拗地道:“不会?哼,皇上对谁格外开恩过?袁崇焕、陈奇瑜、孙传庭、卢象升等等,哪一个的恩宠比你更小?” …… 正自我辩驳着,崇祯恢复他所有职务的圣旨到了,杨嗣昌仿佛一下子看透了崇祯,当即把已备好的自请督师奏疏报了上去。 崇祯正为之犯难,暗自松了一口气,道:“准,按杨公举荐,命四川巡抚傅宗龙接替杨公兵部尚书之职。” 说完,仍觉不够,于平台亲自为之践行,赐尚方宝剑,赠诗曰:“盐梅今暂作干城,上将威严细柳营。一扫寇氛从此靖,还期教养遂民生。” 杨嗣昌边哭边拜,一番准备后,离开京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为筹钱饷逼勋戚 于平台亲为杨嗣昌践行后,崇祯便一直若有所失地呆坐着,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王承恩蹑手蹑脚地进来道:“启禀皇上,杨阁部走了。” 崇祯打了个愣怔,道:“这么快?还不到一天的时间。” 王承恩道:“杨阁部清廉,没有多少东西,收拾收拾就走了。” 崇祯叹了口气,道:“他是个想做事也喜欢做事的人,他这一去,必全力剿寇,财政怕又要吃紧了。” 王承恩道:“奴才听说,首辅大人不是已经想出办法了吗?” 崇祯不以为然地道:“他又不能点石成金,能有啥好法子,不过就是借呗,向在外的群僚百官借,向在内的皇亲国戚借。” 王承恩道:“安稳这么多年了,他们手里应该还有些钱,碰上朝廷困难,借来用用也没啥不好,反正又不白借,还要给利钱。” 崇祯道:“因为事急,朕已命他们捐助过了,唉,偌大的朝廷,还得向他们借,让朕怎么说得出口?可是,实在没法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王承恩还欲再劝几句,首辅薛国观进来接话道:“皇上就是太过仁慈,他们拿着朝廷的俸禄,还要仗着朝廷的威严揩油儿,朝廷遇到困难,臣以为,不要说借,就是让他们出一点儿,也是天经地义的。” 代刘宇亮为首辅后,薛国观认真研究了崇祯朝的各任首辅,认定自己的恩人温体仁最合皇上的心意,在位时间也最长,便处处事事模仿温体仁。 温体仁又何以能合皇上的心意呢?自然是能吃透皇上的心思。显然地,仅能吃透皇上的心思还不够,还得能顺着皇上的心思引导皇上。 皇上的心思又是什么呢?为了社稷,着力解决眼下的困难。眼下的困难根本无法彻底解决,只能应付一段算一段,只要能应付过去,宁肯刻薄寡恩些。 基于这样的判断,薛国观向皇上提出了借款的建议。见皇上竟因此犹豫不觉,心里大急,才迫不及待地接了话。 崇祯看了看他,自顾道:“朝廷没钱,大明朝却并不缺钱,只可惜进了少数人的腰包,朕知道的,纵使这样,他们还在贪婪。” 崇祯这样说,自然是因为又记起了史翲。史翲乃清苑人,巡按淮、扬时,搜刮国库中没收的赃款、罚款十多万两银子,辅助巡视盐政又全部拿走前任盐官张锡命贮存的库银二十多万两。 检讨杨士聪弹劾吏部尚书田唯嘉,称其接受周汝弼八千两黄金推举他做延绥巡抚,史翲是介绍人,被指有盗取盐款的事情。不久,张锡命的儿子张沆、给事中张焜芳等提供了证据,说史翲不仅盗取盐款,还曾勒索富人于承祖万两银子。 因为史翲闻知后上蹿下跳,薛国观等很多阁臣和负责核实的杨显名,虽极力为史翲辩解,但因有六万两银子无法隐瞒,崇祯便将史翲下狱。 赶巧清兵入塞,官司长时间不能结案,史翲在狱中死了。因为史翲入狱前就呆在薛府,于是便有传言说,史翲携带的银子都被薛国观据为己有了。史翲的家人证实了这事。薛国观还极力辩解,说史翲的赃款是党人陷害他。 薛国观自是知道,口不择言道:“假使厂、卫得到合适人选,谁还敢贪婪?” 崇祯沉思着点了点头,转向在旁的东厂太监王德化道:“嗯,这方面确是得加强,你们要好好研究。” 王德化正吓得汗流浃背,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道了声“遵旨”,回头狠狠地盯了薛国观一眼:“你他妈的竟敢当着皇上的面说咱家的坏话,纯属找死,哼,老子就先从你这儿下手。” 薛国观却是不觉,颇有点儿自得地道:“李国瑞的银子交了。” 李国瑞乃孝定太后哥哥的孙子,崇祯祖母的亲属,武清侯李铭诚之子。李国瑞向跟庶兄李国臣不合,赶巧崇祯依薛国观之策向勋戚借钱,李国臣便谎称其父有四十万两遗产,说自己该得一半,愿全部捐献作为军费。 崇祯半信半疑,原也不想要他的银子,无奈借款一事迟迟没有进展,崇祯只好拿他做榜样,全部借他所说的四十万两银子,如不答应就限期严加追查。 李国瑞哪里去找这么多银子?嘉定伯周奎跟李国瑞最是交好,教李国瑞隐藏财产不交,拆毁房屋,将家俱器物陈列到大街上去卖,表示自己没有什么资财。 崇祯大怒,剥夺了李国瑞的封爵,扬言若再不依旨缴纳定从严惩治。 李国瑞无奈,以自己的府邸和店铺作抵押,求周奎帮他代交了。回至府邸,越想越觉得冤屈,觉得害怕,竟惊吓而死。 崇祯不知,闻言,一喜,道:“果如此,借款之事便有了开端,你且抓紧去办,千万不能误了军饷。” 薛国观忙道:“皇上但请放心,有了开端,臣定不遗余力。” 崇祯道:“以此看来,动点儿强硬手段还是必须的,不然,他们不会乖乖就范的。” 这时,一太监匆匆进来道:“启禀皇上,李国瑞死了,家人发现时尸体都已经僵了。” 崇祯一愣,旋即恨恨地道:“死了?哼,给朕查,看他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 说完,崇祯自得起来,突见王承恩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脸戚容,奇道:“你怎么了?” 王承恩哭道:“五皇子他……” 其时,崇祯共生了七个儿子,前三个为周后所生,后四个为田妃所生,老二、老六、老七早夭,仅存的四个中,崇祯最喜欢的就是这个老五。 因此,崇祯只愣了愣,即飞速赶去。见太监们已为之盖上了白布,登时呆住了,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周后正照看哭晕过去刚醒过来的田妃,见了,过来握了他的手,却含着泪不说话。 田妃又哭诉道:“都说孝定太后已升仙为九莲菩萨,在天上责备皇帝轻视外戚,咱们的每个儿子都将夭折,神现降临到老五的身上。” 这自然是皇亲国戚勾结宦官宫女在故弄玄虚,田妃已然丧失了心智,哪里辨得出? 崇祯却知道究竟,忍不住看了一眼周后,周后也不知,跟着点头,心里害怕,道:“传旨,向勋戚借钱一事暂停,封李国瑞之子李存善承继侯位,返还其所交全部金银。” 传罢旨,忍不住想:“这事都怪薛国观,哼,得了机会,朕轻饶不了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十面张网剿流寇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二十一章十面张网剿流寇快马送《请罪奏疏》进京后,熊文灿还不放心,又命亲信携巨资进京去寻姻亲姚明恭,托姚明恭探听消息,并代为打点。 其时,姚明恭已入阁,加太子少保,文渊阁大学士,任户部尚书参与机要。 唯恐受其牵连,姚明恭有心不搭理他,却经不住家人的压力,不得不把京里的情况转告了他,要他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是啥意思?不就是削官职戴罪视事嘛。不错,看来咱的姻亲出了不少的力。哼,只要不要了咱的命,凭咱这些年的积蓄,诸事都好办。” 拿定了主意,转向贴身家奴道:“杨嗣昌杨大人从京城出发了吗?” 贴身家奴道:“那边刚传来消息,说出发了,一个月后到湖广襄阳行营。” 熊文灿道:“好,抓紧准备了,咱们马上赶往襄阳,记住,多带一点儿钱财。” 贴身家奴道:“咱用不了几天就到了,非要去这么早?” 熊文灿不无炫耀地道:“你不懂,似这种失意的官员,最渴望的就是受尊重,你若是让之受到尊重,他必加倍回报于你。咱们哪,反正也没啥事,多等他几天又如何?他啊,还会觉得受了尊重。” 贴身家奴见其恢复了往日的神气,话又说得庄重,忙去收拾了启程。 杨嗣昌一路上都在想:“人都说官场之道看升降,却不知这升降里面大有讲究,譬如咱,留在京城里看着位高权重,却无法视事,离开京城貌似降了,却独担剿寇大任,能够尽情地施展胸中的抱负。 正所谓各取所需。人哪,之所以会有抱怨,就因为太多在意别人的看法而忽略了自己所需。 唉,皇上也算对得起咱了,咱决不能负了他。哼,人多干了点儿活儿就认为上司不该亏了他,殊不知不负上司正是不负自己。” 因此,到得襄阳,杨嗣昌理都不理出城远道迎接的各级官员,径直进了行营。 众人已通过各种渠道了解了他,不过想巴结于他,见其这样,不解其意,一愣,即胆战心惊地跟了来。 杨嗣昌想要的正是这效果,暗自笑了笑,站定了,正色地道:“诸位不辞劳苦出城远道迎接杨某,这情谊杨某在这里一并谢过了,无奈杨某身负皇上重托,不敢稍有懈怠,迎来送往的那一套,诸位就此收起来吧。” 说着,眼光逐一从众人的脸上滑过。 众人心下释然,纷纷想:“怪不得皇上器重他,这人果然讲究,眼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的时间几乎是相等的,只不知他会不会跟传言的那样华而不实? 应该不会吧,据说‘十面张网’的策略就是他提出来的,这策略不错,只是贯彻的人执行不力。 还有,他够狠,五大法案据说也跟他有关,不然,他怎么会那么卖力?也正因此,他在京城无法混下去了,才来到了这里。 果如此的话,还真得提防他了,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纷纷想着,众人却都抬着头,佯作真诚地看着他。 他的眼光已从众人的脸上收回,清了清嗓子道:“杨某的任务,就一个,那就是剿灭流寇。咋剿呢?还是“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策略。实践证明,这个策略是有效的。 杨某认真地研究过,张献忠、李自成两个乃是众多流寇中的核心人物,剿灭了这两股流寇,其他的流寇清剿起来就容易多了。 所以,这次清剿就以这两股流寇为主,顺便捎带其他的流寇。 为确保目标的实现,杨某决定会师十万,并檄河南、四川、陕西、郧阳诸抚镇将领,分扼冲要,力争全歼流寇。” 说着,行至地图前,指着,又一一对各部的任务进行了明确。 见众人都有任务,独自己没有,待众人各自领了命,熊文灿忍不住道:“不是文灿上赶着要干事,无奈皇上命文灿戴罪视事,我听杨大人并没有给咱派任务,敢问杨大人,文灿该干些啥?” 杨嗣昌白了他一眼,即变得庄重起来,熊文灿忍不住想:“看他这样子,还是尊重咱的,哼,说一千道一万,钱财果然能够通神。” 想着,自得未及露出来,已听杨嗣昌道:“来人哪,把熊文灿给我拿下。” 熊文灿一呆,旋即指着杨嗣昌大叫道:“怎么可能?你……” 还没说完,早有兵丁过来带了他往外走。 众人也是一愣,一齐不解地看着杨嗣昌。 杨嗣昌冲京城方向拱了拱手,道:“奉上谕,到湖广后即行逮捕原五省总理熊文灿,跟卿等的捷报一起快报进京。” 说着,举了举手中的尚方宝剑,接着道:“诸位想必已有耳闻,皇上对失事官员绝不心慈手软,现在,各部的任务已经明确,希望诸位能够引以为戒,忠心办事,勿使有失。” 众人不由得又胆战心惊起来,纷纷道:“谨遵上命,谨遵杨大人之命。”说着,心里却在想:“他也不过如此,看来,也耍不出啥新花样了。” 想着,免不了存了点儿轻视,猜该散了,忙着收拾东西,待他宣布散会,即行散去。 杨嗣昌焉能看不出来?他稍顿了顿,接着道:“总兵官左良玉不辞劳苦,多年来一直奋战在剿寇一线,屡建奇功,杨某特地向皇上举荐,皇上以为然,特拜为平贼将军。” 事实上,杨嗣昌对左良玉的所作所为早有所闻,极为厌恶,但左良玉所部毕竟乃官兵中实力最强的,不得不用:到了这个时候,惩戒是必须的,但惩戒不是万能的,还得设法拢住他,让之俯首听命。 左良玉及众人皆不知,左良玉忙着道谢,众人却愈加不以为然。 杨嗣昌虽早有预料,却不想竟会如此,难免失落,再去看众人,独见贺人龙眼露羡慕之色,眉头一皱,心生一计,道:“贺人龙,贺疯子,不错。” 说罢,冲众人挥了挥手,示意散了,自顾回了内室。 众人一哄而散,贺人龙却在想:“他居然叫咱外号?嗯,分明就是褒奖有加啊。” 想着,竟晕乎乎的,待众人散尽,鼓起勇气进内室去寻杨嗣昌。 杨嗣昌见其果然中计,忙热情地招呼他坐了,道:“在京城见到洪承畴洪大人时,洪大人对人龙可是赞不绝口哪,今日一见,果然英雄。” 贺人龙越发不知高低深浅,忙讨好道:“人龙一向忠诚,还望杨大人多多提携哪。” 杨嗣昌故意沉吟着道:“平贼将军一职,人龙原也当得,无奈杨某先举荐了左良玉,人龙若肯努力,当可代之。” 贺人龙大喜,道:“人龙必唯杨大人马首是瞻,但有所命,必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自成议定破网策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二十二章自成议定破网策消息传至商洛,已经入冬。 因为连战连捷,诸将士气正高,纷纷道:“怕他个鸟甚,正省了寻他们之苦,好好跟他们干几仗,也让他们晓得闯王的厉害。” 李自成沉思着道:“杨嗣昌弄的那个所谓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关键就在于堵塞所有交通,让所有义军都陷入包围,企图逐一消灭所有义军。 虽说官兵当中矛盾重重,咱们尽可以从中找出其中的漏洞,但是,即便咱们找出了其中的漏洞,只要稍一耽搁,杨嗣昌汇集的十万大军很快就能赶到。 我仔细研究过了,他启动这张网,必会选择冬春之季,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候,因为这个时候,最不适合咱们流动,咱们之前就败在了这上面。” 顾君恩不服道:“难道就没有破解之策?” 李自成道:“当然有,《韩信兵法》也说了,只要机动灵活,这世上压根就没有不能破的阵法。 咋破呢?跳出包围圈,其网自破。要跳出其包围圈,必须要及时的情报,随时了解官兵的动向,以动制静,让官兵无法扑捉到咱们的踪影。 这就需要一支快速反应的骑兵。可惜的是,现在的义军当中,除了张献忠部,其他的都不具备,自然也包括咱们。” 刘宗敏泄气地道:“难道咱们就束手无策了吗?” 田见秀、高一功、袁宗第等显然也是这样的想法,不由自主地一齐看着李自成。 李自成接着道:“亏得咱们侥幸得了这本兵法,我从这本兵法上得到了启示,思得一策,大家不妨一起参详参详。” 诸将纷纷长舒了一口气,催促道:“快说来听听。” 李自成稍顿了顿,道:“抓紧派人与各路义军取得联系,把咱们的想法通报给他们,约他们一起动起来,只要大家都动起来,官兵必顾此失彼,咱们才能有更多的机会扑捉,也才能更多地打胜仗,突破官兵的包围。 杨嗣昌不是说了嘛,要重点清剿咱们跟张献忠所部,所以,张献忠所部动起来尤为重要,而他们也赶巧具有这样的势力。 问题是,张献忠的军师徐以显曾设计害过咱们,又一向跟咱们有隙,他们的工作应该最难做,须得告诉他们,动起来不仅对咱们有利,也是他们摆脱困境的唯一办法。 我想过了,他们这里须得君恩亲自去,君恩没有跟他们交恶,他们也还算相信君恩。” 顾君恩站起来道:“我也是懒得见他们的,既然闯王派了君恩,为了义军大计,君恩愿意走这一趟。” 李自成道:“好,君恩现在就可以去安排,顺便也把去其他义军的人选定了,一同启程。” 顾君恩应了声,转身就走,李自成又道:“张献忠于罗猴山大败左良玉后,有可能入川,君恩应该在宜都能寻得到他,通报之后,速回来,免生意外。” 顾君恩道了声“谢闯王提醒关怀”,自顾去了。 李自成继续道:“咱们呢,还是老办法,能战则战,不能战就走,绝不打无把握之仗,继续积蓄力量,到时候给官兵致命一击。” 田见秀道:“杨嗣昌的计划既已启动,‘走’也是不易的。” 李自成道:“所言甚是,我想过这点儿,虽然咱们给各路义军善意提醒,但他们没有吃过亏之前并不一定就会认定是善意,所以,他们必定跟官兵开战,如此以来,咱们就有了机会,向官兵力量薄弱的地方走。 当然,指定也少不了战斗,咱们还是坚持‘声东击西,避实击虚’的原则,消灭其较弱的一部或者一部中较弱的一队,还是有可能的。” 说着,站起来,走至地图前,指着道:“这里,富水镇,富水镇乃陕西东南边陲出豫入陕的第一关,古称‘阳城驿’,有史以来即是兵家屯兵蓄锐、商贾云集的名镇。 往南五里,有“九里十三寨”,正适合安营建寨,中军可设在金钟山,其余各寨设铁匠营、将军营、后营和擂鼓营等。 一旦有变,咱们可速撤至这里,这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坚守一段时间应该不成问题,咱们尽可以从容地确定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说完,一脸征询地看着诸将。 诸将一愣,旋即由衷地道:“闯王未雨绸缪,运筹帷幄,我等全凭闯王调遣。” 李自成高兴地道:“好,困难的时候最需要的往往不是金钱和浮财,而是兄弟同心和严明的军纪,兄弟们只要有决心和恒心,李自成定带弟兄们创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诸将还要再说,中军匆匆进来道:“官兵参将郑国栋、都司艾文彬率部气势汹汹而来,现已至军岭川,郝摇旗、李来哼等正与之酣战,请闯王从速定夺。” 李自成道了声“他们来的可正是时候,赶巧咱们开完了会”,问道:“他们有多少人马?” 中军道:“不下万余。” 李自成“哦”了一声,诸将已纷纷道:“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整军备武,兄弟们足可以以一当十,这两个小娘养的,带了万余人马,不足一比二,就敢过来挑衅,正好灭了他们。”边说着,边往外走。 李自成忙喊了声“慢”,见诸将回头看着他,正色地问道:“刚才所定,诸位马上就忘了吗?” 诸将登时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不好意思地看着李自成。 李自成道:“这样吧,刘宗敏、党守素、袁宗第、李过四人,各率所部,侧击官兵,接应郝摇旗、李来哼等脱离官兵,而后向北运动五十里,而后掩息旗鼓,依原定方案转进,务必不能让官兵跟过来。” 这四个依令而行,李自成又道:“余者由田见秀负责,迅速收拾了即行南撤。” 应该说,李自成的整军,不仅让将士们的单兵作战能力大幅提升,更练就了一支纪律严明下级能够迅速领悟上级意图的队伍。 因此,不一会儿,中军即已开拔,行至棣花镇,刘宗敏等已依命跟了过来,为示复出后的宗旨,烧毁了一家地主庄院,并在烧毁的残垣上大笔挥下: “偌大的院子,偌大的房,为哈不给闯王留升颗之粮,解气烧了你的房。李自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清油结拜收兄弟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二十三章清油结拜收兄弟一路行来,因为各部坚决地贯彻了李自成“除了作恶多端的富户和地主,一概不予抢掠”的要求,当地百姓不仅不再躲着,有不少甚至亲自送子参加义军。 李自成闻报,不由得喜出望外,对《韩信兵法》的理解自又多了几分。 行至商南清油河地界,中军来报:“启禀闯王,前面有人拦住去路。” 闯王一愣,问道:“有多少人马?” 中军道:“一高一矮一胖三人,后面还跟着十几个手持农具的农民,指名道姓地要跟闯王大战三百回合。” 闯王“哦”了一声,笑道:“三个人就敢拦我大军,胆子不小,待我去会会他们。” 这一高一矮一胖三人,乃亲兄弟,姓李,分别名三思、三靠、三让。兄弟三个打小就有些蛮力,又得一流浪拳师指点,身手均甚为了得,被称之为“李三蛮”。 “李三蛮”原为丹凤棣花镇人,那年,商南闹流寇,清剿的官兵居然扮作流寇入镇抢劫。“李三蛮”哪里辨得清,跟镇子上的一些青壮年一起打跑了他们,并杀死了他们领头的。 不曾想这个领头的是丹凤县令的小舅子,丹凤县令大怒,诬称“李三蛮”通匪,公开悬赏捉拿。“李三蛮”有理无处讲,逃到了商南清油河镇。 其时的商南,由于兵匪不分,凡是多少有点儿家财的人家,纷纷招募家丁看家护院。王家楼的王员外薄有家产,见“李三蛮”有些身手,便收留了这兄弟三人。 这兄弟三人原就生性敦厚,感念王员外收留之恩,看家护院之余,王员外家里的大小事务都帮着干。王员外心里甚为欢喜,自也真心待他们,这兄弟三个更加一心一意。 王员外夫人早逝,仅一女,视若掌上明珠,取名灵芝。眼瞅着王灵芝二十有余,上门提亲的快要把门槛都踏破了,这个王灵芝居然理都不理。王员外问原因,王灵芝又不答,只能暗自焦急。 事实是,因为王灵芝心里早已有了人。谁呀?闯王李自成。 李自成率部进入商南后,有一次从清油河镇经过,王灵芝透过窗户往外看,赶巧看到了。 “这个带兵的,高大威武,火红方脸,剑眉高挑,生得天阁饱满,地阁方圆,端的与众不同,岂不正是咱的梦中情郎?”无数遍想过之后,竟起誓非他不嫁。 王员外却是不知,无奈之下,去寻仙家求解。 仙家问过其生辰八字,掐着手指算了半天,蓦然跪倒,纳头就拜。 王员外奇道:“我来向您求解,你却何以拜我?” 仙家道:“恭喜啊,您这闺女乃娘娘命,您日后就是国丈,小老二焉敢无礼?” 王员外道:“仙家说笑了,我虽有薄产,却也是乡野村夫,哪里敢奢望?” 仙家正色地道:“事关天命,小老二岂敢胡言乱语以冲撞上天?” 王员外还欲再问,仙家已摇着头走了。 王员外满腹疑问,回到家里,忍不住跟“李三蛮”说了。 这兄弟三个纷纷道:“灵芝妹子正当妙龄,丹凤大眼,样貌可人,又雍容华贵,作娘娘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王员外心里欢喜,嘴上却道:“如今已乱成了这个样子,凭咱们这种乡野人家,不要说见到皇上,即便见到县令、镇长都难,还做什么娘娘,你们兄弟三个就别给我老汉宽心了。” 高个子李三思和胖子李三让都以为然,低了头不说话,瘦子李三靠最是机灵,想了一会儿,突然道:“娘娘自然是皇上的老婆,但皇上未必就指现在的皇上,未来的皇上应该也算是皇上啊。” 王员外、李三思、李三让三个不由一齐抬头看着他,道:“你的意思是……” 李三靠指了指鼎龙山方向,道:“李闯王率部到得商南之后,所到之处剿匪除恶,对百姓秋毫无犯,外面人都传其乃仁义之君,有帝王之象。 俗传当年赵匡胤当年就曾来过这里,跟郑子明、柴荣柳林三结义,难保咱们这里就不会来第二位帝王。 为此,我曾留意地观察过,这个李闯王果有异相。“ 王员外等登时明白过来,仔细想想,果也是,猛一抬头,见王灵芝正立于不远处专注地听着,登时明了了她的心意,嘴上道:“咱们这里人杰地灵,原也带些帝王之气,而且我听说,李闯王的正婚娘子在跟官兵大战的时候失散,至今仍下落不明,身边正缺人。” 说着,暗去瞧王灵芝,但见欢喜、向往、担忧不停地在其脸上转换交替,故意道:“只可惜咱们跟李闯王素昧平生,不知怎么才能联系得到,人家又肯不肯?” 王灵芝大急,变色道:“三位哥哥不是说李闯王正率部往我们这里而来吗?”说着,眼里已夹了泪。 王员外冲这兄弟三个暗自点了点头,这兄弟三个齐声道:“若是灵芝妹子喜欢,咱三个当哥哥的,就是豁出了命,去抢也给妹子抢回来。” 王灵芝忙道:“如此就多谢三位兄长了。” 这三个道:“王员外不妨先准备了,若是成了,即时成亲。”说罢,径自到镇口等着。 这三个也是有心要考较一下李自成,故此弄了这么一出。 正等的心焦,远远地见李自成来了,忙佯作无赖,挡在了路中央。 李自成焉能瞧不出?到得近前,大喝一声:“何人要跟我李自成大战三百回合,快快报上名来。” 这三个异口同声道:“‘李三蛮’在此,闲话少说,快来大战三百回合。” 关于这个李三蛮,李自成没少听说过,早有意收为部将,不料竟是三个人,不由大奇。 这三个却已一齐攻了过来,李自成侧身闪过,这三个却如同一个人似地,如影相随。李自成意外之余,登时被攻了个手忙脚乱。 李自成毕竟练过,又久经战阵。仅一会儿,即适应过来,开始从容应对,心里对这个‘李三蛮’也是愈加喜欢。存心考较,渐渐使出绝招。 这三个却突然跃出圈外,道:“停,三百回合已到。” 李自成收了势,道:“还没分出高下呢。” 这三个道:“三个打一个,胜之不武,你且说说,我们三个当得大将不能?” 李自成道:“当得。” 这三个道:“那好,我们三个给你当大将,助你成就大业,不过,你得答应我们三个一个条件。” 李自成暗喜,道:“且说来听听。” 这三个突然变得扭捏起来,半晌才道:“你得跟我们结拜为弟兄。” 李自成稍愣了愣,即双膝跪地,这三个忙跟着过来跪了,一齐对天盟誓。盟誓毕,牵了李自成就走,嘴里说着“再送兄长一件宝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献忠受创玛瑙山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二十四章献忠受创玛瑙山刘宗敏等不明所以,不敢大意,忙一齐跟了来。 到得一大户人家门前,这三个止了步,扯开嗓子大喊道:“快开门哪,妹夫接回来了——” 李自成原就极为纳闷,经了这三个这一喊,更加莫名其妙,看了看后面跟了来同样在莫名其妙的刘宗敏等人,再看看兴奋却一脸真诚的这三个,未及说话,王员外手牵着王灵芝开门走了出来。 李自成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紧盯着王灵芝不放。 李三靠白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上前拉过王灵芝,往李自成怀里一塞,道:“弟弟们送给你的礼物。” 太过出乎意料,纵使李自成竟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木木地。 王灵芝暗地里喜欢,存心投抱入怀,佯作一个收不住,顺势倒在了李自成的怀里。 李自成唯恐摔了她,忙抱住了她。立时,一股异香沁入心脾,让之晕乎乎地几欲丧失理智,但他硬撑着,嘴里语无伦次地道:“这,这……” 李三让道:“这什么这,这就是你的西宫娘娘了。” 自打跟高夫人失散,李自成已久不沾女色,突然有心仪的女子投怀,李自成巴不得立即抱归,嘴上却道:“这怎么可以?” 王员外乃过来人,焉能不懂,只管微笑着不语。 既已结拜为兄弟,李三思不想自己的这位义兄太过尴尬,哈哈一笑,道:“这位乃本镇的王员外,你怀里的那位则是王员外的爱女,做梦都想做你的西宫娘娘。” 王灵芝闻言,忙从李自成的怀里挣出来,竟是娇羞无比。 李自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却不及尴尬,已在想:“这个王员外一直都在暗中支持义军,诸将没少在咱的面前称颂过这父女俩,咱倾心已久,不想今天竟变成了真的,不会吧?” 想着,李自成感觉自己分明就是在做梦,唯恐闹出了笑话,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腿,竟疼得厉害,还不敢信,再去看了看都在微笑着看着自己的众人,及只管低了头不说话的王灵芝,怕迟了生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道:“李自成拜见岳父大人。” 众人一愣,旋即跟着喊好,王灵芝的脸上飞起一片红,跟怒放的桃花一样,王员外则快步上前,亲自搀扶起了他。 于罗猴山大败于张献忠,左良玉不仅没能报得兄长之仇,丢尽了面子,皇上还给他连降三级,让之戴罪立功。 左良玉最在乎的并不是皇上的这些无关痛痒的惩罚,而是他的军队。纵使如此,左良玉还是免不了闷闷不乐。 赶巧这时,杨嗣昌来到襄阳,居然不计其失败之过,大加赞赏,又举荐为平贼将军,左良玉自觉脸上有光,哪能不感恩戴德,依杨嗣昌之策,对义军磨刀霍霍? 张献忠却不知,以为官兵新败,必要消停一阵子。因此,打扫过战场之后,命部队于枸坪关安心休整。 这日,探马再次来报:“启禀闯王,官兵陈洪范部有向我部悄悄靠拢的迹象。” 早年,陈洪范曾任延绥参将,张献忠因参加兵变犯法当斩,陈洪范观其状貌奇异,为之求情于总兵王威,张献忠被重打一百军棍除名。张献忠很感念陈洪范的恩情,专门在军中刻陈洪范像,称之为父母。 前期屡败诈降,就是由这个陈洪范牵线搭桥就抚。复叛后,陈洪范被降职,转任左都督。张献忠闻之,心里极为愧疚。 因此,张献忠不以为然地道:“陈公乃张某恩人,大可放心。” 事实却是,左良玉早已获知了他跟陈洪范的这段交情,抓住了他的心理,尾随陈洪范部之后,待入了夜,突然向其发起了进攻。亏得军师徐以显早有准备,才得以脱身,不得不转进四川。 行至太平县的玛瑙山,军师徐以显道:“我看这里地势险要,进可攻,退可守,将士们也乏了,不妨就在这里休整一夜吧。” 张献忠还没有从枸坪关的失利中解脱出来,勒住了马缰道:“枸坪关已经大意过一次了,可不敢再大意。” 军师徐以显信心十足地道:“咱们这一路不停歇地狂奔,已跑出了不少的路,闯王几时记得官兵如此卖力过?再说了,这里古有‘秦川锁钥’之称,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又是各路商贾云集之域,岂是枸坪关所能比?” 张献忠沉思着,未及说话,中军如飞似地过来,翻身落马,道:“启禀闯王,探马来报,官兵正从四面向我部围过来,请闯王速作定夺。” 众人尽皆一愣,徐以显已不敢置信地道:“哪里来这么多官兵,这有点儿反常啊。” 张献忠道:“是有点儿反常,莫不是官兵在故作声势,咱们不妨在这里跟他们干一仗,哼。” 贺人龙走后,杨嗣昌便经常对着地图发呆。说实在的,对于自己的策略,杨嗣昌一向极为自信,对于诸将的战力和决心,却不敢苟同。 左良玉于枸坪关打败张献忠的消息传来,杨嗣昌大喜,亲自给参与围剿的诸将写了信,快马送去,命他们务必围歼之。 几天过去了,仍毫无消息,杨嗣昌忍不住想:“唉,说不定又让张献忠跑了,这些将官哪,事情都坏在他们手里了。” 正想着,中军悄悄进来,道:“总算围住了,看来大人的动员会没白开,亲笔信也没白写。” 杨嗣昌反问了一句“果真?”,见中军点了点头,忙至地图前,又连问道:“在哪里?该是在太平的玛瑙山吧?” 中军道:“大人所料不错,果是在玛瑙山。” 杨嗣昌对着地图道:“这一仗至关重要,务必要予以全歼,发起进攻了吗?” 中军道:“这个张献忠也真狡猾,选了这么个地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左良玉、郑崇俭、张令等正犯愁呢。” 杨嗣昌沉思着,道:“为什么要强攻,而不采取混将赚军呢?” 说完,见中军一脸不解,解释道:“不妨令那边过来的刘国能带人假扮成流寇的运粮人员,混入张献忠的营盘,约好了时间,里应外合,看张献忠还往哪里逃?” 命令传至前线,诸将以为然,依令而行。 决定跟官兵干一仗,张献忠命各部扎下营寨,修筑工事,严阵以待。然而,几天过去了,官兵竟毫无动静,不由纳闷道:“怎么回事?莫不是他们又要弄什么幺蛾子?” 徐以显道:“所言甚是,我去各部看看,不要被他们钻了空子。” 说着,已往外走。 行不远,蓦然见前面营盘起火,官兵从四面八方杀来。 原来,刘国能毕竟熟悉义军的习惯,驻守外围的义军又疏于防范,竟让之混了进来。 徐以显大惊,忙命人护住了张献忠,一路冲杀了出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国观首辅遭罢职 居然又让张献忠给逃了! 杨嗣昌大怒,却无法,想自己离京已有些日子,该向皇上报一次捷了,便把参将郑国栋、都司艾文彬率部夹击李自成部那仗夸大了一番,连同这两仗并称“三次大捷”,随着押解熊文灿进京,报了上去。 三遭丧子之痛,田妃垮了,从此一病不起。饶是周后跟袁妃百般劝慰,崇祯还是变得阴沉沉的,除了处理朝政,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事实上,崇祯的心智仿佛一下子被都塞了,或者说,因为迷茫,崇祯也不知该干啥说啥了。所谓的处理朝政,也不过是他一个牢固的无法更改的习惯,跟着朝臣们说“是”或者“不是”,其中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判断。 这日,又一个人在发呆,王承恩进来道:“启禀皇上,杨大人那边来消息了。” 崇祯抬头看着他,嘴里“啊啊”着,眼睛却在看着远方,仿佛有啥事忘记了无论怎样都记不起来。 “正当壮年的人哪,怎就成了这样?”王承恩暗自感叹着,见他仍毫无反应,又连说了三遍。 他似是终于记了起来,念叨了不下十数次“杨嗣昌”,才伸手接过奏疏来看,看着,手居然抖个不停。 无疑地,杨嗣昌的奏疏让他的心里又闪过了一丝光亮,因为这丝光亮,他登时如梦初醒,之前的果敢与决断迅速地又恢复了。 王承恩却不知,见他许久不说话,正不知该咋办,但听他道:“熊文灿交刑部,参照五大法案严加审讯定罪,绝不姑息。 左良玉破贼有功,加封为太子少保。杨嗣昌担当督师,不负朕望,朕当亲笔慰谕,希望他再接再厉,彻底灭绝匪患。” 说着,已写了信,交给王承恩,又道:“让他们去办吧,不能凡事都亲自去,事儿太多了,须得分得清主次。” 王承恩道了声“皇上教训的是”,转身命小太监去办,又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是还有啥事要交代给奴才吧?” 崇祯也不接他的话,沉思着道:“对朕停了向勋戚借款一事,薛国观是啥态度?” “这等事原该直接去问的,他却来问咱家,这是啥意思?”王承恩猜测着,心里影影绰绰有种不好的预感,嘴上斟字酌句地道:“借款一事最先是由首辅大人提出来的,突然停了,首辅大人嘴上没说什么,估计心里还是不会乐意的?” 崇祯“哦”了一声,道:“丁忧侍郎蔡奕琛行贿薛国观,又是怎么回事呢?” 蔡奕琛,字韞先,晚號是庵居士,浙江德清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时任刑部侍郎。温体仁倒台后,复社人员纷纷通过科举入仕,讦攻复社人士张溥、张采遥握朝政、结党乱政无果,丁忧在家时,行贿大学士薛国观,企图借助薛国观予以打压。 不想这事竟被东厂理刑吴道正探知,适逢好友吴昌时疑心薛国观考察选拔时出卖自己,来与之商量对策,便把这事揭发了出来。 蔡奕琛、薛国观攻守同盟,均上疏辩解,拒不承认,事情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王承恩正寻思着该如何作答,崇祯已又道:“给事中袁恺上疏称薛国观轻狂放肆,嫉妒成性,又是怎么一回事?嗯,也是查无实据。 哼,让他们自己去查自己,或者说让他们大权在握,谁人敢去查?这样吧,朕且罢了他的官,让他即刻回老家,朕倒要看看他是怎样的清廉。” 那日,闻知五皇子突遭意外,崇祯如飞而去,不一会儿就传旨暂停了借款一事,薛国观不由一愣:“这是为啥?五皇子的不幸跟借款有啥关系?“ 薛国观百思不得其解,回家里忍不住跟夫人说了。 夫人道:“停了正好,你没见那些勋戚们个个跟斗红了眼的公鸡似地,却不敢拿皇上出气,全都冲向了咱?“ 薛国观道:“别的咱不敢说,在这一点儿上,咱可是一心为了朝廷,没有半点儿私欲。“ 夫人不屑道:“哼,现在的那些勋戚,还有大臣们,哪个不是为了自己,还有谁会想到朝廷?“ 说着,见薛国观点头不语,接着道:“为啥?皇上对你不满意了呗。“ 薛国观道:“怎么会呢?“ 夫人道:“怎么就不会?我今天去串门,那些勋戚们正打算着用李太后来吓皇上呢。我猜,皇上必是因此才停了。咱们的这个皇上呢,啥事都不担,全都推给大臣们,必要把这事推到你的身上。“ 薛国观道:“咱身为首辅,就得为皇上分担哪。“ 夫人道:“哼,就怕你担不起。“说着,见薛国观还不解,又道:”什么叫分担,分担就得受处分,不处分你,又怎么能显示出跟皇上无关呢?“ 薛国观道:“处分总得有理由呗,这事是拿不到桌面上做理由的。” 夫人道:“你官居首辅,怎地还这样幼稚?皇上要想处分你,还会找不到理由吗?如今的朝臣哪,最会见风使舵,不久就会有人出来弹劾你。” 薛国观不信,却还是道:“亏得咱学温大人,凡事不留尾巴,纵使他们想弹劾,也找不到证据。” 事实不幸被夫人料中,结果果也没出意外,薛国观还是不敢大意,认真地梳理着每一件可能被问责的事儿。 正梳理着,圣旨到了,薛国观不堪重压正巴不得早日解脱,接罢圣旨,当即收拾了启程。 崇祯闻报,问道:“他带了多少行礼,跟杨嗣昌相比若何?“ 回禀的太监道:“没法比哪,杨大人那叫一个寒酸,他呀,车队浩荡,嘿,那阵势。“ 崇祯道:“唉,可惜了,这家伙实在太狡猾了。“ 王德化匆匆进来,接话道:“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人的眼睛。“ 崇祯一愣,问道:“怎么,有所收获?“ 因为兴奋,王德化话出了口才意识到了不妥,正惴惴不安,见崇祯居然没追究,忙行礼道:“启禀皇上,东厂的侦查员在薛府意外抓到了薛国观的亲信王陛彦。 这个家伙看似一本正经,竟是个怂包,未及动刑,就全招了,其如何招摇过市、串通贿赂的情况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供词牵连到刑部尚书傅永淳、蔡奕琛以及通政使李梦辰、刑部主事朱永佑等十一人。“ 恰于这时,袁恺再次上疏,一举揭发薛国观受贿的种种恶行,傅永淳、蔡奕琛参与其间。 崇祯大喜,哪里还顾得上王德化等人的目的,高声道:“蛀虫哪,东厂速将相关人等抓捕归案,令薛国观外邸待命,赐死,三日后方准收尸装殓。“ 薛国观死后,司法部门判他赃款九千两,没收田地六百亩,住宅一区。 辅臣被羞辱而死的,从世宗夏言之后,这是第二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敌情不明陷困境 杀出重围后,回头再看,人马折损过半,张献忠大怒,回头就要再杀回去,亏得军师徐以显等死死拦住了,才总算罢休。 偏于这时,刘文秀、艾能奇两个匆匆赶过来,跪到地上失声痛哭。 这两个负责保护眷属,张献忠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大急,刚要说话,却蓦然记起了其时正流传的刘备摔子的故事,忙把心里那急压下,略带责备地道:“敌情不明,什么样的大事值得你们两个这样?” 这两个闻言,止了哭,刘文秀道:“我等原本已经杀了出来,谁曾想贺疯子突然引军杀出,把义母高氏等诸位夫人及军师潘独鳌等掳去,我等拼力厮杀,终寡不敌众,不得不退了回来。” 得到了杨嗣昌的许诺,贺人龙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建功。围住了张献忠所部,贺人龙忍不住想:“全歼了张献忠所部之后,再要建功就难了,嗯,咱这次必须要建大功。 多多斩杀当然是大功,但太过普通,咱必须得让自己所建之功与众不同。咋个与众不同呢?对了,掳获张献忠的家眷。” 拿定了主意,贺人龙将部队一分为二,一部去参与围剿,力争多多斩杀,自己则亲率一部盯紧了张献忠的眷属。 战斗打响,刘文秀、艾能奇一前一后只顾着厮杀。贺人龙趁着混乱,掳了她们径去襄阳报功。 张献忠自是不知,不由一愣:“这个贺疯子,最不干人事,被他掳去,还能得了好?”暗想着,眼里已夹了泪,却还是故作大气地道:“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你们两个快去收拢了兄弟们。” 这两个应了声,未及去,探马如飞而来,道:“启禀闯王,官兵又向我部压了过来,距这里已不足十里,请闯王从速定夺。” 张献忠奇道:“今儿官兵这是怎么了,一反常态哪。” 军师徐以显跟着感叹道:“是啊,不仅湖广兵,四川军、陕西军居然也动了起来,我们如今可谓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哪。” 张献忠道:“不管怎样,先逃出去,待弄清了敌情再说。” 军师徐以显道:“总得有个大致的方向吧?” 张献忠指着地图道:“总目标兴安、归州一带的山中,怎么到得那里,就得看官兵怎么动了,告诉各部,跑出去就是胜利。”说着,已驱马率先而行。 张献忠诈降期间没少在整军备武上下功夫,所部已然不同凡响,无奈官兵死死地咬住了,围追堵截,到得兴安、归州一带的山中已不足千人。 张献忠一屁股坐到山石上,大口地喘着气。 军师徐以显道:“左良玉等又跟了过来,把咱们团团地给围住了,咱们该咋办?” 张献忠道:“先弄清楚了情况再说,速派人前去打探。” 军师徐以显泄气地道:“派过几拨了,可惜官兵围得太紧,都被挡了回来。” 张献忠道:“看这架势,再诈降肯定行不通了,你个狗东西,不是自诩‘智多星’吗,快开动你那狗脑袋想招啊。” 军师徐以显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却见李定国领了罗汝才、顾君恩、郝摇旗来。 原来,顾君恩到得宜都,张献忠所部已开始溃败。顾君恩无奈,只得命快马报知李自成。 “李三蛮”兄弟三个都是急性人,那日,见李自成拜了王员外,即吵闹着让这二人成了亲。 这个王灵芝,天生的贤妻良母,成亲后,夫唱妇随,全心全意地照顾李自成的起居。 这日,陪李自成视察完部队,手抚着渐渐隆起来的肚子,道:“该给咱们的孩子取个名字了,兵荒马乱的,莫要到时候来不及。” 李自成道:“夫人所言甚是,就叫他十八旗子吧,待他出生,这金钟山不妨就改名生龙寨。” 王灵芝暗自念叨着,见田见秀等一干人匆匆而来,知必又有紧急军情,忙转身自去欢喜。 李自成道:“有事吗?” 田见秀忙把顾君恩的报告递给了李自成,李自成看过,沉思着道:“看来,张献忠也要走麦城了。” 刘宗敏道:“哈哈,报应来了,哼,咱们不妨再踢他一脚,正好解了那鸟气。” 李自成道:“他是该遭报应,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咱们不仅不踢他,还要助他一臂之力。” 说着,见诸将一齐看着他,又道:“命令郝摇旗率五百骑兵,悄至兴安归州山,命令顾君恩说服罗汝才所部赶去跟郝摇旗汇合,我料定,张献忠没别处可去,必去兴安、归州一带的山中,到时助他脱困。” 诸将纷纷道:“闯王不计前嫌帮助张献忠,其意义之高远,实在令我等钦佩,只是罗汝才所部再加上咱们这五百骑兵,不知能否起到作用?” 李自成道:“张献忠所部已然不同凡响,只是输在敌情不明上,所谓全歼不过是官兵的夸大之词,至多也就是被打散,只要其明了了形势,再加上罗汝才所部及咱们的骑兵,张献忠必有办法脱险。” 刘宗敏用手挠了挠后头,道:“我还是不解,为什么非派五百而不是其他呢,难道就因为当年老回回马守应给了咱们五百人马?” 李自成用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道:“你这脑瓜见天都想些啥?若是派多了,又怎么能保住密?之后,还怎么回撤?难道要让他们以身涉险?” 得了闯王之命,顾君恩不敢怠慢,忙行动起来,待诸事完毕,便来见张献忠。 徐以显心里有愧,忙低了头,佯作不见,张献忠却是一喜,忙迎了上来。 寒暄过,顾君恩也不客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讲了。 张献忠恍然大悟,连连道:“怪不得呢。” 罗汝才原先还不肯涉险,顾君恩再三相劝才总算答应了,又听了顾君恩的话,对李自成愈加钦佩,接话道:“同属高闯王的继承者,自成高义,实在令人钦佩。” 张献忠不知徐以显的作为,自然听不出罗汝才的弦外之音,跟着连连称是。 顾君恩道:“有了山外的接应,冲出山去看来应该不成问题,问题是,出山后该当如何动作,张闯王还当速定哪。” 张献忠道:“总是被困在官军的包围圈里非常不利,随时都有被围歼的危险。为此,必须彻底粉碎官军的围剿计划,跳出圈外去作战,才能更有力地打击官军。 要想实现这一战略意图,唯有以“以走制敌”、“避实击虚”、出没无常的战术对付官军。同时,加强情报工作,派出机灵的军士扮成商人小贩,四处探听消息。 还有,如自成所说的那样善待百姓,让老百姓成为咱们的义务情报员和向导,哼,俺老张倒要看看,官兵能拿俺老张怎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人龙不满挑是非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二十七章人龙不满挑是非亲授混将赚军之计后,估摸着官兵该已发动,杨嗣昌对着地图仿佛已看到了流寇四处逃窜的惨状:“哼,这一次必要彻底剿灭张献忠所部,转而清剿李自成部,不久的将来,流寇尽除,又何患清兵作乱?” 盘算着,杨嗣昌用力地握了握拳头,站了起来,却忍不住又想:“只可惜带兵将领各怀心态,相互猜忌、提防、甚至于私底下相互拆台,还好咱总算收服了势力最强的左良玉和贺人龙,不是吗,这两个的表现还算差强人意的。 唉,单靠这两个显然还是不够的,万一之前的局面再现,岂不是又要让张献忠逃了?哼,今非昔比,这次即便让之逃了,也不怕,咱在下面还布了网,难道他还能飞了?不仅张献忠,还有罗汝才、惠登相等等……” 正想,中军悄悄进来道:“启禀大人,贺人龙来了。” 杨嗣昌一愣,旋即道:“这个时候,他不在前线,跑到这里来干嘛?” 中军道:“他擒获了张献忠的家眷高氏等诸位夫人及军师潘独鳌等,特来进献。” 杨嗣昌登时明白了他的心意,道了声“让他进来吧”,突又觉得不妥,随即又道:“不,让他直接去宴会厅,杨某要亲自为之庆功。” 说完,见中军欲走,叮嘱道:“人犯全部收监,择时处斩,以儆效尤。” 贺人龙等的正心烦,闻得让之直接去宴会厅,忍不住想:“他这是啥意思?难道想反悔?不该呀,不然他又怎么要亲自给咱庆功?这至少说明他认定了咱的功劳。” 暗想着,亲去办理了俘虏交割,径直进了宴会厅。 酒宴居然已布好,杨嗣昌笑眯眯地在等他! 见他进来,忙起身过来亲自牵了他的手,拉他到自己右手边上的座位上坐了,道:“疯子将军不辞劳苦,千里征战,斩获无数,又建擒得要犯之大功,理该庆贺。” 说着,向相陪的人使了个眼色,已端起酒杯碰了过来。 相陪诸人见了,忙也跟着附和,争抢着跟他碰杯。 贺人龙知杨嗣昌不善饮,他能如此对自己来说也算是至高荣誉了,但贺人龙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勉强应付了几杯,即试探着把自己的意思说了。 杨嗣昌闻言,脸色立时沉了下来,半晌才道:“左良玉两战皆捷,现又在前线全力剿寇,那事还是再议吧。”说着,似是心有所愧地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战皆捷?没有咱贺疯子的配合,他能两战皆捷?论斩获,咱哪里比他又少了?哼,他这分明就是在搪塞咱。” 愤愤不平着,贺人龙不自觉地抖了抖肩膀,躲开了杨嗣昌的手。 杨嗣昌不由大为尴尬,不知所语,中军进来道:“启禀大人,左良玉等现已把张献忠等不足千余人赶进了兴安归州山,死死地围住了,不日将全面展开围剿。” “展开全面围剿?哼,你既不仁,就别怪咱不义,待咱如此这般地去跟郑崇俭、张令、邵捷春等人说过,看他们谁还能再听你的?就剩下了一个左良玉,饶是他有千般本领,又如何能建功? 即便这个左良玉,咱也不能让之太安顿了,只要咱把你的这些盘算告诉了他,他必比咱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哪,原就是力求自保的主儿。” 他在如此打着算盘,杨嗣昌却在想:“这消息来的正是时候,足以让之心悦诚服了吧。”想着,转向贺人龙道:“这个关键时候,不易调整,只能另议了。” “不是有话说了嘛,狂吠的狗不咬人,嗯,咱只管背后弄事,可不能让之瞧破了。” 拿定了主意,贺人龙站起来道:“多谢杨大人高看了,既然已围住了流寇,人龙这就回前线去,力争全歼张献忠所部。” “看他这样子,虽说服了,却仍带有不忿,若是让之回去,不要闹出啥事端来。” 暗自权衡着,杨嗣昌道:“贺疯子忠心剿寇,杨某打心眼里钦佩,不过,兴安归州山那边你就不要去了。” “不要去了?看来,他已看出了咱的不满,难怪人都说他跟猴子一样多心眼。哼,你以为咱去摘桃子?咱才不稀罕哩,咱摘不成,别人也休想。” 想着,道:“莫非大人嫌了人龙不是?” 杨嗣昌不想他因此离心离德,忙笑道:“人龙乃杨某的左膀右臂,杨某关爱尚且不及,怎么会呢? 是这样,咱们早就定下了驱寇入川之策,杨某料定,总攻发起后,侥幸逃脱的流寇,必要入川,你且去四川监军万元吉处听命,一旦遇上流寇,务不让之逃掉。” 贺人龙懒得再跟他虚与委蛇,忙应了,起身告辞。 杨嗣昌不疑有他,亲送他出门,竟是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假惺惺的伪君子,去你娘的!”贺人龙暗骂了一句,依照盘算,转道径去各处挑唆了一通。 贺人龙对同道一向还算真诚,所说又情真意切,有理有据,诸将原就对杨嗣昌心存芥蒂,听了他的话,半信半疑,嘴上不表态,行动上却还是松懈了下来。 其他各部一松懈,左良玉所部登时感受到了压力:“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左良玉转向属将道。 属将纷纷摇头道:“事实如此,却不知为了何故。” 左良玉叹了口气道:“其实,也用不着知道,各部历来如此,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若是不拥有强大的势力,不仅没有话语权,连朝廷都会随便地处置你。” 这是左良玉跟义军首次接战后即产生的想法,诸将自然知道,忙纷纷跟着附和。 这时,中军来报:“启禀将军,贺人龙来访。” 为了避嫌,左良玉从不跟同道交往,闻言,忍不住想:“这倒是一员猛将,只是向无交往,不知他来何为?” 正想着,贺人龙已推开警卫地阻拦,强行进来了,见左良玉一愣,已郑重其事地道:“看左将军的阵势,正在全力剿寇,却不知大祸已临头,人龙特来提醒。” 左良玉原还不满于他的失礼,闻言,不由惊愕地看着他。 贺人龙见了,暗喜,也不去坐,就那样站着把事儿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而后转身就走。 贺人龙之所以如此,自然对左良玉进行过专门的研究:似左良玉这等人,因为其丰富的想象力,话越讲的含糊,若是能再郑重其事一点儿,他越是容易相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献忠智计出兴安 张献忠的话音刚落,探马来报:“启禀张闯王,山外官兵的围剿突然松懈了下来,不知是啥缘故,请张闯王从速定夺。” 张献忠一愣,转向诸人道:“不会吧?莫非是官兵的诡计?” 诸人尽皆摇头,顾君恩沉思着道:“这倒是一个新情况,无论是不是诡计,都对咱们有利。” 罗汝才接话道:“是啊,虽然咱们现在外面有了接应,走出兴安已不是问题,但是,若能不跟官兵开战,是为上策。” 说着,为了印证自己的观点,又感叹道:“我跟惠登相六月攻开县的时候,在仙寿岭、马弱溪分别遭到总兵郑嘉栋和贺人龙的攻击,损失惨重哪。” 众人闻言,不由得唏嘘不已,顾君恩唯恐大家失了信心,待要再鼓励几句,徐以显已道:“现在情形已明了了,杨嗣昌这狗东西已张开了大网,受点儿损失也在所难免。但是,似我等现在这种境遇,不跟官兵开战果为上策。” 徐以显如此说,自然是不想让顾君恩占了上风,他甚至看不得顾君恩那志得意满的神色。当然,众人在说话的当口,他也已思得计策。 张献忠焉能不懂他,故意道:“你这个狗东西,别总卖关子,憋了什么屁就痛痛快快地放出来。” 徐以显不无卖弄地道:“官兵之所以会如此,我料定,应该不是诡计,而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矛盾。事实如此嘛,咱们为什么能从重围之中屡屡脱险,不就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矛盾吗? 杨嗣昌哪,可是在京城犯了官怒的人哪,这里的官兵将领难道就会心甘情愿地服他?肯定不会。他若是处置不当,肯定会惹得诸将不满。” 张献忠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让你痛痛快快地放,你却偏要卖弄,这些还要你说?谁个不懂?纯属废话。” 这两个斗嘴斗常了,徐以显竟也不以为意,道:“我的意见是,就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大大方方地走出兴安。” 顾君恩也正这样想,听他抢着说了,因为心里恨他,也不说话,只管低了头。 徐以显白了他一眼,以为他没有想到,不由暗暗自得,又唯恐张献忠再出言责备,接着又道:“咱们就选左良玉,围剿的官兵中他的势力最大,应该跟杨嗣昌的矛盾也最大。” 张献忠道:“怎么可能,咱们跟他之间可是有灭门之仇的。” 徐以显道:“左良玉最是贪财,不过他贪财跟别个不同,别个贪财是为了挥霍,而他贪财则是为了壮大他的队伍,无论怎样,毕竟都是贪财,咱们不妨就以重金贿赂于他。” 说着,见张献忠一脸疑惑,又道:“若是闯王信得过,徐以显愿亲自去说服左良玉,闯王不妨静待好消息。” 张献忠道:“好,既然你狗东西坚持,俺老张也不反对,但你若是耽误了俺老张的大事,俺老张不杀了你个狗东西,就不再姓张了。” 徐以显唯恐自己呆的时间长了,顾君恩说出自己的作为,领了命,如飞而去。 却不知李自成早有严令,不得再提往事。见其去了,顾君恩道:“此计若成,张闯王即可从容收聚部众,走出兴安,跟罗帅所部汇合。” 张献忠道:“到那时,君恩跟摇旗即可回去,想自成图谋复振,必缺人手。” “看来,他对咱们还有有所防备的,不想咱们太多插手他们的事务,哼,咱正愁不好开口呢。” 暗想着,顾君恩待要说话,罗汝才已打圆场道:“是啊,买卖开张,人手总会不足的,待脱了困,凭张闯王的智计,官兵要想再困住他也难。 再说了,你等回去帮着自成把买卖做大,对张闯王也是有力的支援哪。唉,义军之所以受挫,自成说的没错,除了官兵的因素外,还在于没有继续贯彻高闯王的遗命。” 听他如此说,顾君恩不好再说别的,道:“谨遵张闯王之命就是。” “人家赶来帮咱,毕竟是好心,看顾君恩这样子,分明多想了,嗯,对了,咱这么办。” 拿定了主意,道:“你等可不能急着回去,须得待俺老张收拢了部众,另外,所带战士可以回去,马匹必须留下,俺老张借了,急用。” 顾君恩见其果如李自成所料,心里愈发钦佩李自成,嘴上道:“我家闯王早有交代,一切唯张闯王所命行事。” 说着,看了看一直闷声不想的郝摇旗。 李自成之所以派郝摇旗,除了他骁勇无敌之外,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没有经历过那段恩怨。 郝摇旗自打一开始,就感觉诸人话语间暗藏机锋,不知究竟,只好低了头不说话,见顾君恩向自己以目示意,只简单地应了声“是。” 事实果如贺人龙所料,贺人龙走后,左良玉忍不住再去想跟杨嗣昌见面时的一言一行,越想越觉得虚,也就越觉得贺人龙所说是真,对杨嗣昌已记恨在心。 属将们见左良玉久久不语,纷纷道:“我等该如何自处,还望将军示下。” 左良玉不耐烦地道:“各自看着酌情自处吧。” “酌情自处?岂不就是爱咋办就咋办吗?哼,谁又愿意徒自去送命?”属将们暗想着,各自去“酌情自处”。 眼瞅着他们各自去了,左良玉突然感到了寂寞,因为寂寞,竟不知该如何自处,却见贴身侍从领了个人进来,问道:“所领何人?” 正是张献忠的军师徐以显。因为官兵各部都松懈了下来,徐以显轻松地就下了山,径往左良玉的营寨而来。 到得门前,恰逢左良玉的贴身侍从送诸将出来,忙上前塞了五十金。 徐以显认识这侍从,这侍从却不认识他,收了金,仍警惕地道:“想干啥?” 徐以显忙再塞了五十金,道:“机密大事,务须见你们家将军。” 贴身侍从悄悄伸手摸了摸,估计这金不下百两,谅他当着自己的面也弄不出啥玄虚来,稍稍迟疑了一下,即引了他进来。 经了左良玉这一问,贴身侍从蓦然记起自己竟忘记了问,不由大窘,徐以显已抢先道:“来救将军之人。” 说着,将手中的口袋放到桌上,打开,随即又合上。里面居然全是金银珠宝! 左良玉一愣,旋即问道:“什么意思?” 徐以显道:“请屏退左右。” 左良玉冲侍从挥了挥手,待他们出去,又道:“说吧。” 徐以显道:“献忠在,故公见重。公所部多杀掠,而阁部猜且专。无献忠,即公灭不久矣。” 这正是左良玉所思虑的,不想来人竟猜透了自己的想法,大惊道:“何人胆敢来此妖言惑众?” 徐以显哈哈大笑,笑毕,讥笑道:“事实竟当谣言,闻名遐迩的平贼将军,看来也不过如此。” 说着,去拿了口袋就走。 左良玉突然道:“人走,口袋留下,远离,再让本将军看到,必杀之,另外,告诉他们,自便就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献忠汝才入四川 徐以显暗喜,忙着回转,见顾君恩、郝摇旗仍在,把张献忠招至远处,如实说了。 张献忠听了,甚为不屑道:“当着他们的面说,又能如何?”说着,径直回来,学说了一遍。 顾君恩闻言,扯了扯郝摇旗,一齐告辞了,回去向李自成禀报。 其时,李自成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形势,闻报,道:“张献忠此番脱困之后,必有一番作为,告诉弟兄们,且做好了准备,时机一到,我等可不能再闲着,当乘势而起。” 说完,见两人仍不肯离去,站起来,过来分别抱了抱他们,道:“不错,任务完成的不错,累了吧?快去歇了,歇过了,跟大家一起准备,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这两个一路上未敢停歇,又要避过官兵,确也累了,忙忙应了声,却听李自成自语道:“凭张献忠那狗脾气,我料定,不久就会有动作。” 再说徐以显,不想张献忠竟会如此,不由大为尴尬,直到顾君恩、郝摇旗两个走远了,才又道:“我等该咋办,还请闯王示下。” 张献忠知他一时间无法懂得自己的心思,正倍感委屈,看了一眼罗汝才,歉意道:“你才是我们的‘智多星’,你说呢?” 罗汝才何等机灵,哪能不知,忙也冲他点头。 徐以显虽仍不解,但受到这两个的恭维,还是免不了自得,稍一思索,即道:“左良玉这叫什么,这就叫彼此心知肚明,我等可放心大胆地出山,聚拢部众,跟罗帅所部汇合。”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展开道:“据线报,杨嗣昌认为,四川不同于湖北土地广阔,地势险峻交通不便,只要将我等赶入四川,大军压境就能全歼咱们,所以从四川调了万余精兵出来,防备咱们再返回湖广,也故意留出空隙让咱们入川。 却不知只要咱们进入四川,就此脱出了包围圈。我的意思是,咱们就遂其所愿,沿罗帅当年入川的路线入川,先跳出包围圈再说。“ 张献忠道:“是,只要进入四川,咱们就可以跳出包围圈,而且杨嗣昌又调了四川万余精兵出来,可是,汝才在宁昌为大江挡着,又受到刘贵、秦良玉、秦翼明、杨茂选等各位将领的阻击无法渡江。 尤其那个秦良玉,实在不容小觑,当年入川,她居然连咱老张的大旗都抢了过去,咱又无意中杀了她的儿媳,她岂能饶过咱?“ 罗汝才还在为未能入川而耿耿于怀,正想一解胸中的闷气,接话道:“秦良玉毕竟上了年纪,这些年手下诸将也折损了不少,大不比从前了,咱们两军汇合,势力大增,击溃刘贵等部还是有把握的。 只要击溃了刘贵等部,咱们即可以渡过长江,于万顷山、苦桃湾、红茨崖、青平砦等扎下营寨,再行图谋。“ 徐以显道:“因为精兵被抽走,四川应该已无多少精兵。还有,朝廷有法令,丢失一座城,巡抚就获罪,对于杨嗣昌让咱们入四川的做法,邵捷春极为不以为然,虽不致于明着跟杨嗣昌对着干,必不肯甘心听命于他,我等岂不正好加以利用?“ 张献忠沉思着,半晌,顿了顿脚,道:“既如此,就这么定了,待收拢了部众,突然发动,渡过长江,站稳脚跟后,集中兵力,猛攻邵捷春防守的新宁。“ 众人齐声应了“是”,各去依命行事。 由于左良玉等参与围剿部队的放任,张献忠从容聚拢了被打散的部众,又出乎川兵的意料,如愿实现了各项战略意图,抵近新宁防线。 邵捷春根本没有想到义军如此神速,大骂杨嗣昌之余,一方面令快马通报杨嗣昌,请求抽调的精兵迅速回援;一方面派遣茂选及覃思岱等出关,分兵把守隘口。 送走贺人龙后,杨嗣昌回头冲向中军道:“贺人龙总算安抚下了,张献忠、罗汝才等流寇被紧紧包围在鄂、川、陕三省交界地区,只要官兵发动,张献忠等流寇算是除了。” 中军忙附和道:“全凭大人运筹帷幄,方能建得如此大功。” 杨嗣昌自得地哈哈大笑,笑毕,睡意涌上来,自去睡觉。他已许久没有放心地睡过觉了,这一觉竟是三日方醒。 杨嗣昌去洗漱过,吃了点儿东西,正欲喊中军,却见中军匆匆而来,忙问:“出了啥事?” 中军道:“启禀大人,张献忠等流寇突破包围而去。” 因为记恨杨嗣昌,左良玉原就有意放走张献忠等,又收了重金,哪里还能再去围剿?但左良玉知事关重大,不想给杨嗣昌留下把柄,待张献忠收拢了残部而去,便命上报给杨嗣昌。 杨嗣昌不知,一愣,道:“不是说围得跟铁桶一般吗,怎么就让他们跑了呢?” 说着,见中军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良机又错失了,不知他们逃向了哪里?” 中军道:“四川,邵捷春的二百里加急已来了,请求让抽调的四川精兵从速回援。” 杨嗣昌“哦”了一声,边念叨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边走到地图前,指着道:”驱之入川,原也是咱们计划之一,可惜这个邵捷春,总不能理解咱的意图。 精兵回援不急,命令邵捷春,重兵扼守夔门,放弃大宁、大昌来引诱贼兵进去,然后官军从四周进攻它。“ 说完,又道:“夷陵位于宜昌长江西陵峡畔,长江中上游的分界处,属鄂西山区向江汉平原的过渡地带。地扼渝鄂咽喉,上控巴夔,下引荆襄,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故名为夷陵,素有‘三峡门户’之称,咱们就去这里。“ 中军领命,忙去安排。 邵捷春接到命令,一脸无奈地道:“大宁、大昌毗邻湖北的竹溪、房县,有三十二道隘口,放弃隘口不把守,这是要引贼入户嘛。“ 覃思岱接话道:“是啊,这分明就是要皇上杀咱们,可是,有的人偏偏就信杨嗣昌的这一套,正嚷着要撤兵呢。“ 邵捷春道:“你是说那个茂选吧,我也听说了,这样吧,杀掉他,由你兼管他的士兵,务要把好隘口。“ 覃思岱暗喜,忙着去寻茂选。 茂选正醉酒昏睡,覃思岱手起刀落,斩下了茂选的头颅,高高扬起道:“奉巡抚邵大人之命,斩杀此贼,再有弃守隘口者,与之同罪。“ 茂选手下不意有此变故,纷纷战栗不敢语。 恰于这时,中军来报:“启禀将军,流寇已至隘口,请从速定夺。“ 覃思岱高喊了声“誓死跟隘口共存亡“,率先冲了出去。 茂选手下一愣,突然四散而逃,覃思岱回头呵斥,竟是不止。 张献忠不知其故,见状大喜,跃马冲进隘口,所部紧随其后掩杀了过来。 见茂选手下如此,覃思岱的手下也随之溃散,张献忠乘势夺了新宁、大竹,又于夜间攻下了夔门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连战连捷逞英豪 取了夔门关,稍作休整,张献忠即挥师西进。 正行进,中军来报:“启禀闯王,监军万元吉命令四川将领守了定巴山、巫山等关隘,贺人龙、李国奇及湖广将领张应元、汪云龙、张奏凯负责追击我等,现张应元的部队已进入夔州,正在土地岭安营扎寨。” 张献忠“哦”了一声,翻身下马,命打开地图,看着道:“抢关夺隘,乃阵地战,拼的是消耗,非我等所长,前番夺取关隘纯属侥幸,此番官兵已有准备,我等且不去攻取关隘,只管击溃追兵。” 说着,问道:“贺人龙现在什么位置?” 中军道:“这个贺人龙也奇了怪了,一改往日的作风,竟自逗遛不前。” 徐以显接话道:“一点儿也不奇怪,一个月之前他就变成这样了,据线报,他是去襄阳报功后才变成这样的,必是因为杨嗣昌没有满足他,我料定,他这次必要袖手旁观以报复杨嗣昌。” 张献忠道:“好,既如此,咱们就歼灭土地岭的官兵。” 徐以显道:“这毕竟是咱的判断,事实如何尚不得知,是不是有点儿冒险?” 张献忠不以为然地道:“打仗不就是冒险吗?这险值得冒,就打他个措手不及,而后直下重庆。” 见其说的坚定,徐以显不再言语,他又道了声“兵贵神速”,上了马,大喊了声“杀啊”,率先冲了出去。 张应元等正忙着,见张献忠等冲杀过来,仓促上马迎战,渐渐不支,急道:“贺人龙所部到了哪里?他妈的,就是小脚婆娘往这里挪也该到了吧?” 从左良玉那里出来,贺人龙径投四川监军万元吉。到得万元吉处不久,就传来了张献忠等脱困的消息。贺人龙觉得还不解恨,对万元吉自是阳奉阴违,虚与委蛇。 此时,他就在不远处看着,想:“你杨嗣昌既对咱无情,也就别怪咱无义了,哼,到时候剿灭不了流寇,看你怎么向皇上交代?” 想着,道:“张应元等快要支撑不住了,咱们回陕西,让他们闹吧,嗯,弄得热闹些,让他们都知道。” 属将得令,忙命敲锣打鼓,一齐大喊着“回陕西”,扬长而去。 张应元问过话之后,见无人作答,还欲再问,鼓噪声顿起,回头见了,不由暗自叹了口气,斗志立失。 张献忠等大喜,乘势掩杀,官兵登时开始崩溃。 命覃思岱杀掉茂选坚守隘口后,四川巡抚邵捷春对着地图看了整整三天三夜,又苦思了数日,坚定地道:“要想保住四川,除了让精兵回援外,别无他法。” 贴身家奴接话道:“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无奈杨阁部非要坚持驱寇入川,大人等又能咋办呢?” 邵捷春叹了口气道:“巡抚一省,捷春无力保住四川,死便死了,只可惜苦了百姓。” 贴身家奴道:“大人也无需太过悲观,四川的精兵虽被调走,却不少雄关大隘,坚守一段还是有可能的,说不定到时杨阁部率部入川,真的就全歼了流寇呢。” 邵捷春道:“杨嗣昌原也有些与众不同,无奈太过固执己见,听不进不同的意见,想靠他彻底剿灭流寇,无异于痴人说梦……” 正说着,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大人,流寇张献忠所部突破夔门关后,又于土地岭击溃了湖广将领张应元等,现正往重庆而来,请大人从速定夺。” 邵捷春一惊,不敢置信地道:“不会吧?这才几天的时间,难不成张献忠他们是飞过来的?” 中军道:“是快得让人不可思议,但事实确是如此。” 邵捷春颓然坐下,嘴里喃喃道:“非天要亡我,嗣昌欲杀我也。” 中军提醒道:“重庆城里现只有两万弱卒,定不足于抵抗如狼似虎的流寇,据报,流寇有时夜行三百里纯属常事,还望大人从速定夺。” 邵捷春道:“还定夺个啥,如今就只能依靠秦良玉和张令两员老将的队伍了,急檄他们前来吧,让秦良玉距重庆三四十里处设防,张令守黄泥洼。 大昌的上、中、下马渡水浅地平,难以跟贼兵持久,不妨把水寨观音岩作为第一道关口防守,令部将邵仲光前去,夜叉岩、三黄岭、磨子岩、渔河洞、下涌等处,各派三四百人把守。” 中军领命欲去,监军万元吉进来接话道:“如此分散用兵,会不会力量太过单薄?” 邵捷春不耐烦地道:“我也知道单薄,但是杨嗣昌非要如此,我等又有啥法子?” 万元吉也不赞同杨嗣昌的做法,却不想掺合两人的矛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中军去传命。 邵仲光刚到观音岩,张献忠所部即到了。邵仲光原以为张献忠所部至少也要休息一二日,却不料张献忠所部两战皆捷,士气正旺,突然发动袭击,邵仲光所部猝不及防,一会儿即败下阵来。 万元吉闻报,急忙传令各将分别阻截,命令张奏凯驻守净壁。邵捷春也派罗洪政、沈应龙二将充当援兵。张献忠乘胜突袭净壁,直抵大昌城下。 老将张令、秦良玉接到檄命,不敢怠慢,率部径奔重庆。刚到得防地,闻知张献忠所部已到大昌城下,老将张令便急弛前往救援,刚走到一半,便碰上了被击溃的大昌守将张应元,只好下令在竹菌坪安营扎寨。 击溃张应元,接收了大昌城,未及喘一口气,探马即报来了张令的消息,张献忠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唤过义子张定国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 李定国领命,径去向张令挑战。 张令,永宁人,四川副总兵、“神弩将”,乃蜀中当时仅次于四川总兵秦良玉的名将,战功卓著,威震川陕。闻得有人挑战,驱马上阵,见挑战者不过20出头,极为不屑,大叫道:“挑战者通名受死。” 李定国见其果如义父所料,毫无防备,弯弓搭箭,向其射去,正中其哽嗓咽喉,张令登时落马毙命。 属将一愣,待要上前去抢尸体,张献忠早在后面见了,手中令旗一挥,义军立时叫嚷着冲杀了出来。 张令所部大溃,竟冲动了赶过来支援的秦良玉所部的阵脚,秦良玉所部不觉也跟着溃败。不过,秦良玉所部终究非其他官兵可比,仅过了一会儿,就回头迎敌,力战不屈,终寡不敌众,多战死。 秦良玉因此单独求见邵捷春,建议调用自己二万溪峒的士兵来击破贼军,自己愿出一半粮饷,其余一半需要官府支持。邵捷春已打定了以死让杨嗣昌不堪的注意,仓库中也没有现成的粮食,便婉言相拒。秦良玉没奈何,默然而退。 张令、秦良玉两军既失,张献忠所部行军就派哨兵侦探,坐地休息就下马抄粮。 关隘驻军对其动向无法侦探确实,有时又远离驻所,张献忠所部钻空子就通过了没人把守的地方,官军连连战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被动防守退成都 到得夷陵,未及安顿好,杨嗣昌便冲向中军问道:“四川战况若何?” 中军暗自叹了口气,展开地图,指着,一一讲了。 杨嗣昌不由睁大了眼睛道:“连张令、秦良玉两员老将的部队竟也全军覆没了?邵捷春到底是怎么执行的命令?” 中军道:“邵捷春并没有按命令执行,是以才败得如此厉害。” 杨嗣昌猛然咳了两声,胸口起伏不止,显已愤怒至极,半晌,才一字一句地道:“竖子坏我大计,安能饶你?命令,立即收斩邵仲光。” 说完,径去案前,亲笔写了,命加急上报。 中军忙去交办,交办完毕,知其必还有安排,即刻回转。 杨嗣昌的愤怒已轻了些,见中军回来,沉思着又问道:“邵捷春现在哪里?” 中军道:“收兵扼守梁山。” 杨嗣昌看着地图道:“张献忠他们呢?” 中军道:“流寇占了大昌后,曾驻军开县,但流寇行踪飘忽,现不知所终。” 杨嗣昌道:“看来,咱们不能呆在这夷陵了。” 中军点了点头,看着他,道:“咱们去……” 杨嗣昌道:“去重庆,张献忠等流寇最后的落脚地在开县,即便他们行动再迅速,应该也就在那附近,我们必须赶去那里,亲自消灭他们。 同时,命令陕西、湖广的军队以及左良玉等严防死守,防止张献忠所部逃窜,也加强其他流寇的清剿。 还有,命擅自回到陕西的贺人龙,从速到重庆与我汇合,加大对张献忠所部的追剿。” 这时,张献忠已行至梁山河畔,顺手捡了一颗小石子,向河中扔去,待石子入水,不无遗憾地道:“这河水太深了,纵使对岸没有防守,要渡过去也不易,唉,看来只能暂且放过邵捷春了。” 徐以显待要接话,却见李定国匆匆过来,道:“启禀父帅,启禀军师,罗汝才罗帅来了,现正在中军大营候着。” 张献忠一愣,道:“他不是跟着惠登相去另谋发展了吗?” 徐以显冷“哼”了一声,道:“这个人太不地道,说是助咱脱困,却并没有出多少力,跟着咱进了四川,又嫌咱是官兵的眼中钉,怕受牵连,哭喊着去跟惠登相享清福,待惠登相被左良玉收降了,嘿,他又跑了回来。” 张献忠白了他一眼,道:“你个狗东西,啰里啰嗦些啥,不说别的,单是在咱受困时他能来,他就够朋友,哼,惠登相那个没骨头的投降了,他不跟着投降,就说明他有骨气。”说着,已转身往回赶。 事实正如徐以显所说,罗汝才因此也有些不好意思,见张献忠没用多久就赶了回来,忙起身尴尬地笑着。 张献忠焉能不懂他的心思,道了声“坐下说话”,又道:“你向来多智,正好碰上了困难,你帮着参详参详,我等该往何处去。” “这家伙看似莽撞,竟心细如发,居然看透了咱的心思!他这是在不让咱难堪哪,嗯,你高看咱一眼,到时候咱也绝不亏了你。” 盘算着,罗汝才忙由衷地道:“多智不敢当,但要说帮着张闯王参详,汝才必不遗余力。 要说这该往何处去嘛,看这架势,张闯王必是要渡过梁山河,去追击邵捷春,却被这深河所阻了吧?” 张献忠道:“是啊,邵捷春手下多弱卒,最不禁打,却让这河给阻住了。“ 罗汝才站起来,行至地图前,指着道:“为什么非要去攻梁山,而不由此向西去达州呢?若是咱们到得达州,邵捷春必退防绵州,扼守涪口。 我等且不必理会,迅速进兵,攻占剑州,然后挺进广元,抄小路进入汉中。 我已得到准确情报,接替洪承畴陕西三边总督的郑崇俭,因为杨嗣昌没有同意兵部尚书傅宗龙让其兼管四川军队的建议,又在玛瑙山一役中评功不公,对杨嗣昌深为不满,以年老体衰为由请求辞官回家,朝廷不同意,命他率领郑家栋回关中。 留下的贺人龙、李国奇等更是不听招呼,自作主张就回了陕西。此时,我等若能回到陕西,再联系上李闯王,两部遥相呼应,未必就不是一条好路。“ 徐以显最怕提及李自成,正要出言反对,张献忠已大叫道:“好,就依你所言。“说完,见徐以显仍愣在那里,又道:”你个狗东西,愣在那里作甚,还不快去安排?“ 徐以显无奈,忙着去安排了。 一路上,竟是进展顺利。进展越顺利,徐以显越惴惴不安。 挺进至广元,探马来报:“启禀张闯王,进入汉中的小路被封住了,川陕、川甘边境均有重兵把守。“ 张献忠“哦“了一声,罗汝才已抢先问道:”怎么会这样?“ 探马道:“据了解,杨嗣昌已向各省急檄,务要将我等堵入四川,尤其是陕西,郑崇俭回关中后,贺人龙等居然也跟着回来了,发了誓不让我等回陕西,连杨嗣昌急檄掉他都不去。“ 徐以显道:“陕西虽系闯王的故乡,但连年干旱,若论补给,却不及素有天府之国的四川,昔日刘备占巴蜀而成就一番大业。 今日又有郑崇俭在坐镇,有贺人龙、李国奇等骁将,而四川的捷春邵,虽也精通谋略,却因跟杨嗣昌有隙,被动防御,两者相较,我等不如暂回四川图谋发展。“ 罗汝才道:“义军除了投降者外,多已离开湖广,我料定,杨嗣昌既已实施驱我入川之策,不久即会入川,一旦其入了川,我等又该如何处置?“ 张献忠冷笑道:“杨嗣昌所依靠的,不过左良玉、贺人龙两个,如今这两个均各怀心态,纵使他入川,咱们斗他一斗又何妨?“ 说着,行至地图前,指着道:“我等不妨就此转向巴州西部,遇山开路,遇水搭桥,战绵州,逼成都。“ 诸将齐声称善,依令而行,先于梓潼打败拦截他们的张应元等将,紧接着败于四川将领曹志耀等,迅速脱离后,奇袭绵州,降将张一川、张载福陷阵而死,大败涪江的守军,逼邵捷春退回成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针锋相对斗嗣昌 退回成都,邵捷春忍不住感叹道:“我命休矣。” 贴身侍从道:“成都毕竟四川首府,凭多年的经营,谅他张献忠一时间也拿不下,即便他拿下了,我等也必誓死护卫大人周全,大人何出此言?” 邵捷春道:“尔等有所不知,要我命者,非张献忠,乃杨嗣昌也。” 贴身侍从不解地道:“大人的意思是……” 邵捷春道:“杨嗣昌先把四川万余精兵调走,实施其所谓的驱寇入川计划,待流寇真的入了川,却又不让之及时回援,致使我等丢城失地。按照朝廷的法令,仅此一条就是大罪。 另外,杨嗣昌此次亲来重庆剿寇,居然都没有知会我一声,唉,以杨嗣昌的为人,恐怕已经将弹劾奏疏上报了。“ 贴身侍从道:“大人勿忧,蜀王朱至澍曾不止一次地说过,大人但有所失,必尽力周旋。” 邵捷春道:“难道你忘记了不久前的五大法案吗?这次,恐怕连蜀王也帮不上的。” 贴身侍从点了点头,半晌,嗫嚅道:“既如此,大人何不把成都献于张献忠,或者还可以活命。” 邵捷春作色道:“捷春乃大明之巡抚,纵使朝廷对捷春寡恩,捷春又岂能把成都拱手让之于贼?纵使要交,必也要交于朝廷,尔等这话休再提起。” 邵捷春说到做到,直到朝廷逮捕他的使者到了,才把成都交给了接替他的廖大亨。 被捕后,邵捷春被押解进京,投进死牢。蜀王朱至澍果没失言,极力斡旋无功。邵捷春自知难免一死,服毒自尽。不提。 再说张献忠,率部围困成都数日未果,正心烦,中军来报:“启禀张闯王,据线报,杨嗣昌已到了重庆。” 张献忠一愣,旋即问道:“有什么新变化吗?” 中军道:“新变化倒是没有,依旧是老一套,但他此番前来带了不少精兵。” 徐以显接话道:“他这是要跟咱决战哪。” 张献忠道:“哼,他想得美,老子才不跟他决战呢。” 徐以显道:“闯王所言甚是,杨嗣昌不是叫咱们流寇吗?咱们就流给他看,哼,让他连毛也摸不到。” 张献忠道:“对,他既要玩,老子就陪他玩个够,告诉弟兄们,撤了成都的包围,打此以后,不攻坚不打阵地战,动起来,让杨嗣昌摸不着头脑,瞅准了机会就啃他一口。” 李定国道:“杨嗣昌不仅于各处关隘设置防守,阻断了交通,还让周边各省的军队把咱们堵在四川,自己则亲率精兵追剿,动起来的难度也不小。” 张献忠道:“是不小,但是他急咱不急,这就是咱的优势。” 说着,见诸将一齐点头,转向徐以显又道:“你个狗东西,不要不舍得,再多派一些弟兄出去,化作百姓于各部官兵周围探听消息,以确保准确地掌握他们的动向,必要的话,也可参加官兵。 这么说吧,无论采取哪种方法,只要能够掌握官兵的动向就行。 在这个基础上,咱们就专门钻官兵的空子,今天咱们在成都,明天早晨难道就不能出现在重庆的街头上?哼,只要大家机动灵活些,不怕受累吃苦,我就不信玩不死他杨嗣昌。“ 到得重庆的当日,杨嗣昌即督促各部进剿,自己则去没完没了地看地图。 看着地图,敌我双方的态势已然浮现在了杨嗣昌的眼前,他甚至能感受得到敌人的所思所想,进而判断出敌人的动向。 无疑地,杨嗣昌对于自己的部署极为自信,他仿佛已经看到张献忠束手就擒的场面。为此,他无数次地去看门,每一次去看都以为中军会匆匆进来报捷。 这一次,中军终于来了,却是一脸的无奈,道:“张献忠成精了。” 杨嗣昌急道:“这话怎么说?” 中军道:“各部都有消息报来,我综合了一下,这个张献忠显先是不知所踪,继而又到处都是,早晨吃掉了成都附近官兵的一个小队,晚上又袭击了重庆官兵的草料库,这怎么可能啊?” 杨嗣昌道:“还是参与清剿的官兵不够密集,让之钻了空子,须得从速调贺人龙来,这个疯子,打仗是把好手。” 中军道:“急檄多次了,他总找理由搪塞,看来,大人不采取措施是调不来了。” 杨嗣昌道:“采取措施?唉,还能有啥措施,那个郑崇俭连贺人龙都不如,没办法了,只能以快制快了,尽可能地让各部快起来。” 中军道:“各部都尽力去做了,可总还是慢了半步,那个张献忠居然还编了顺口溜到处传唱,你说气人不气人?” 杨嗣昌“哦”了一声,道:“学来听听。” 中军道:“太过不雅,不学也罢。” 杨嗣昌道:“无妨,敌人的东西当不得真,知悉了也好找出破敌之策。” 中军无奈,佯作努力地去想了一会儿,才背诵道:“前有邵巡抚,常来团转舞;好个杨阁部,离我三天路。”背诵完,不安地看着杨嗣昌。 杨嗣昌脸色变了变,沉思着道:“以目前的局势,单靠清剿恐怕是不成了,还得分化瓦解他们,对了,清剿跟分化瓦解并举。” 中军唯恐他动怒,忙恭维道:“大人所言甚是。” 杨嗣昌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又有了底气,道:“命令各部多多张贴布告,就说除了张献忠,其他人均可归降,一旦归降,即予以特赦,愿意做官的授予官职。” 中军领命欲去,杨嗣昌又道:“同时悬赏,有能擒斩张献忠者,赏银万两。” 因为“以走制敌”之策大获成功,张献忠信心大增,冲向徐以显道:“你个狗东西,不要总局限于四川,把探子再放远些,让咱老张也知道知道外面的消息。” 徐以显知他心思,道:“李自成在富水镇娶了镇上富户王员外之女王灵芝,生了个儿子,取名十八旗子。 杨嗣昌入川后不久,李自成即率部挺进河南。因为王灵芝刚刚生产,没能跟了去。至于其现在到了哪里,又在做什么,尚不得而知。 不过,我猜想,这也是杨嗣昌虽兵力不足,却不敢再四处调兵的原因之一。“ 张献忠“哦”了一声,未及说话,李定国拿了张布告进来。张献忠伸手接过,看罢,随即在上面改了几个字,递给李定国道:“犯不着跟他生闲气,针锋相对,咱也去张贴,而且要贴到他的衙门口。” 李定国低头来看,但见上面写着:除了杨嗣昌,其他人均可归降,一旦归降,即予以特赦,愿意做官的授予官职。同时悬赏,有斩阁部者,赏银三钱。 李定国暗笑了笑,忙着去办。 杨嗣昌见了,不由暗想:“如果没有内鬼,张献忠怎么可能把传单贴到咱的衙门口?看来,咱的身边也不干净了,肯定是,不然,他的消息咋会这么准?” 暗想着,不自觉地抬头张望,眼里尽是狐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李岩无奈反朝廷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三十三章李岩无奈反朝廷再说李岩,被红娘子用软鞭拖进怀里,狼狈之余,却见红娘子正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心里一颤,忙闭了眼,不敢再与之对视。 红娘子暗笑了笑,不再逼他,却不肯放他走,每日以妻子之礼相待。 不觉就过了数月,终有一天,李岩忍不住想:“她们虽为盗贼,却也是普通人,她的那位义母慈祥而又坚定,她的那位刘姓老家人看似凶恶心肠却好。 她们必定也曾是寻常人家,就似外面的饥民,不得已才做了盗贼。她们没得吃没得喝啊,做了盗贼能怪得了她们吗?” 反复地想着,红娘子突然在他眼前亮了起来:“这就是位贤妻良母哪,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个念头刚一泛起,立即有个声音冷冷地道:“你可别忘了,她可是盗贼哪,跟你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这声音刚落,另有一声音反驳道:“哼,这天底下哪里有人会甘愿为贼?即便盗贼也有好人,譬如李自成的部队,扶危助贫,对百姓秋毫无犯,比之见死不救的官府又差在了哪里?” 第一个声音立即又道:“无论怎样,他们都是盗贼,历来官盗势不两立,你绝对不能娶她为妻。” 另一个声音道:“嗯,这个世道当真没道理可讲了,哪个不知道,盗原非为盗,官亦原非为官,有道推翻了无道,才重又有了官盗之分。 哼,若是你不娶她为妻,她的看管就不会松下来,纵使想逃,你也逃不掉,不信?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要逃了,哪次逃得了过?” 第一个声音道:“巧言辞令,典型的巧言辞令!倘如此,这个世道非乱了不可。你一个读过圣贤书的举人,且莫轻信,自持为要。” 另一个声音道:“圣贤书固然可信,眼前的现实就不可信吗?现实是要逃出去,若是逃不出去,说什么都是假的。” …… 正辩驳,红娘子推门走了进来。 显然地,她刚沐浴过,有一缕头发紧紧地贴在她如雪的肌肤上,她肯定意识到了,用纤巧的手指轻轻拨了拨,不知为啥,竟嫣然一笑,恰如白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他登时涌上了一股无法遏制的冲动,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却怕吓了她似地,悄悄过来抱住了她。 她只一愣,即“嘤咛”一声,扎进了他的怀里,任由他用力再用力地抱着…… 他和她总算做成了夫妻。做成了夫妻之后,她对他的看管明显松了。他瞅准了一个机会,就逃了出来。 到得自家府门外,再去想这些,或留恋或无奈或后悔,李岩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迟疑再三,还是上前推开了门。 突然,门后闪出十几个公差来,不由分说,上来就绑了他。 原来,汤氏醒来后,命家丁遍寻李岩不见,认定家里遭了贼,便报了官。 李岩让宋县令和众豪家丢尽了颜面,一直苦无机会报复,闻报,宋县令暗喜,带人过来查看了一番,见家里毫无所失,心有不甘,向巡抚李仙凤诬报李岩“私通贼寇”。 其时,杨嗣昌正督各地剿寇,接到诬报,巡抚李仙凤也不辨真假,当即命令:李岩一旦回来,马上逮捕下狱。 宋县令巴不得,接到命令的当日就控制了李府。宋县令控制李府,除了要抓李岩外,自然还要败坏李岩的名声。 因此,绑了李岩后,宋县令命衙役们敲锣打鼓把李岩投进监狱。 刘芳亮进县城办事,赶巧碰见了,忙抽身回报。 红娘子正为李岩的出逃而愤怒,闻报,愤怒立失,急道:“他这都是因为咱们,咱们必须要救他。” 刘芳亮道:“因为咱们,不过是官府的借口,李岩让他们面子尽失,即便没有咱们,他们也是迟早要报复他的。” 红娘子不满道:“依你说,咱们就不救他了?” 刘芳亮也不接话,转头看了看高桂英。 高桂英接话道:“即便不因为咱们,咱们也得救,我观察过了,这个李岩是个人才,经了这一遭,但愿他能回头,为闯王所用。” 刘芳亮道:“我也观察过,李公子应该不是死不回头的人,相信他会的。” 红娘子不耐烦地道:“既如此,还不快去救?再晚了,他就要被官府打死了。”说着,眼里已急出了泪。 高桂英道:“知道你急,我们也急,可惜我们不过百十号人,若不智取,恐怕要攻下县城也难。” 红娘子顿脚道:“智取,智取,他要是死了,取了县城还有啥用?”说完,翻身上马,径奔县城而去。 高桂英、刘芳亮无奈,只得招呼了人手跟了去。 却不料,沿途百姓闻得他们去救李岩,纷纷加了进来,待到得城门,已不下千人。县城中的百姓更是感念李岩的恩德,群起响应,里应外合,破了县城,救出了李岩。 因为宋县令刑讯逼供,李岩已被打得遍体鳞伤,但李岩还是挣脱了红娘子的搀扶,登至高处,动情地道:“大家冒险起来救我,足见深情厚意,李岩在此谢过了。 事情已经闹大,没办法回头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大家一起去投靠李闯王,方可免祸而得富贵。” 众人纷纷道:“反正也没有活路了,就依李公子之言。” 李岩之妻汤氏突然站出来,道:“倘如此,岂不正坐实了官府的怀疑?夫君何日再能说得清?妾以为万万不可。” 李岩道:“击杀县令、具释重犯、一空仓库等无一不是不赦之大罪,即便李岩舍身去自首,夫人以为李岩就能说得清吗? 说不清了,经过了这一遭,李岩算是看明白了,这个朝廷已腐朽透顶,须得另建王道了。我了解过,唯有李闯王所行的才是真正的王道。” 汤氏想想也是,却还是无法接受,又见李岩说的坚决,已然绝望,登萌死志,从怀里掏出一把剪刀猛然向胸口扎去,鲜血立时狂喷而出。 李岩阻止不及,大叫了声“糊涂哪”,奔过来紧紧抱住了她。 汤氏喃喃道:“三千银界月华明,控鹤从容上玉京。夫婿背侬如意愿,悔将后约订来生。”说完,竟已气绝。 李岩暗念着,伤心欲绝,失声痛哭。 红娘子见其如此重情,既欢喜又不忍,待要上前,高桂英悄声道:“再看看吧,咱们尚且不知闯王在哪里,他又怎么知道?” 红娘子点了点头,却还是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劝道:“节哀,速做定夺,莫要惊动了官兵。” 李岩看了她一眼,止了哭,站起来道:“诸位知道,李岩一向关注时事,各种迹象表明,李闯王现应该在商南富水镇,我等且往那个方向去寻,必能寻得到。” 说完,转向高桂英道:“李岩已跟红娘子有了夫妻之实,该跟着喊夫人为义母了,李岩观义母大人及刘姓家人均仪象非凡,应该懂兵,众人虽多,却乌合之众,这一路上就烦劳帮着照顾了。” 高桂英见其一介书生,竟然临事不乱,愈加钦佩,忙点了点头。 见高桂英点了头,李岩与其弟李牟烧了房子,带了家眷及众人出城去寻李自成。 众人去后,杞县城中仅余衙役数十人及居民二三百而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转进巧遇高夫人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三十四章转进巧遇高夫人这时候,顾君恩边行边道:“其实,晚几天再转进河南也不迟。” 李自成一愣,问道:“为什么?” 顾君恩道:“再晚几天,十八旗子就过了百岁了。” 李自成正色地道:“张献忠进川的时候,咱们就该有所动作了,无奈灵芝临产,如今杨嗣昌都到了重庆,咱们再不有所行动,恐失良机哪。” 顾君恩道:“即便如此,咱们为什么不带了他们母子来,咱们这么多人,还照顾不了他们母子俩?” 李自成道:“我又何尝不想呢?灵芝不肯来,怕分了咱们的心,放心吧,他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说着,心里竟空落落的,怕被顾君恩瞧破了,打马飞奔起来。 顾君恩唯恐其有所失,忙紧紧地跟着。 正行进,中军匆匆来报:“启禀闯王,据探马回报,从杞县出来一群百姓,正奔我部方向而来,后面有一队官兵在追赶。” 李自成“哦”了一声,道:“命令刘铁匠,从速歼灭官兵,解救百姓。” 顾君恩不无担心地道:“如此的话,会不会过早暴露了咱们的意图?” 李自成道:“咱们这一路行来,恐怕早已没有秘密可言,只是官兵忙于追剿张献忠无暇顾及而已,罢了,就这样定了。” 说完,冲中军挥了挥手,中军如飞去传令。 刘宗敏眼里正含着泪,显然地,他又记起了今年八月的那一仗。 为了打破官兵对商洛的四路围攻,李自成亲率一部跃进至郧西。督师夷陵的杨嗣昌命官兵突然发动,将他们围困于巴西、鱼腹诸山中。万分危急之下,刘宗敏毅然杀死了自己的两位妻子。 刘宗敏不想悲观,每当想到这里,都会嘴里喃喃着“毕竟轻骑突围了,值得。”,转而去想别的事。这次也一样,却又忆及了小时候的辛酸,心里恨恨地。 接了闯王的命令,刘宗敏不敢怠慢,驱马疾行,远远地便见百姓的后面居然有人在跟官兵缠斗。 原来,宋县令逮捕了李岩后,即命人报告了巡抚李仙凤,巡抚李仙凤大喜,立即命官兵过来押解李岩。 到得杞县,得知李岩已率众反出了杞县城,统领认定李岩所率的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便一路追了下来。 高桂英久经战阵,岂能惧他?命红娘子协助李岩带百姓们继续前行,自己则跟刘芳亮率了部众阻击官兵。 不想这个统领竟是个将才,一时间,双方打成了僵持,竟无法脱身。 刘宗敏见了,率部绕至官兵背后,大喊了声“全歼他们”,率先杀了过去。 此时的双方,恰如绷紧了的线绳,无论哪一方加力,都会崩断。 刘宗敏如狼似虎般地这一冲杀,官兵登时大乱。刘芳亮知有援兵到了,乘这个统领稍一分神的空当,骤然发力,一刀将之斩于马下。 这个统领既死,官兵们开始四散而逃。高桂英、刘芳亮带了众人奋力追杀。 蓦然听得有人大喊大叫,众人忙抬头去看,见刘宗敏正砍瓜切菜般地斩杀官兵,不由齐声喊道:“是闯王的队伍,终于找到闯王了!” 高桂英心里亦是一喜,泪旋即止不住流了下来。 刘宗敏闻声,斩杀了最后一名官兵,回头来看,见是高桂英和刘芳亮,一愣,随即快马过来,叫了声“嫂夫人”,已然下马跪倒磕头。 高桂英悄悄拭去眼角的泪,忙扶他起来。 这个刘宗敏,立即又过去抱住了刘芳亮,嘴里大喊“老兄弟”不止,刘芳亮则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待中军去远,李自成命左右展开地图,呆呆地看着,半晌才道:“杞县素有中原粮仓之称,救得百姓之后,咱们不妨取了杞县,而后觊觎八朝古都开封。” 顾君恩道:“闯王所言甚是,开封这地方不缺补给,官兵的力量也薄弱,正适合咱们屯兵。” 李自成道:“这些年南征北战的经历告诉咱们,咱们该有一个叫做‘家’的地方,有了这个地方,咱们才能持久。富水不错,终究太小。” 顾君恩道:“是啊,虽说要打破杨嗣昌的围剿必须流起来,但总是流也不是办法,这不符合大家的习惯。但是,中原历来兵家必争,选这里只能是暂时的,要长久还得回陕西。” 李自成闻言,又陷入了沉思。 顾君恩不想打断他,径直出了营门,见中军匆匆而来,忙问道:“什么事?” 中军道:“刘宗敏已经全歼追击百姓的官兵。” 顾君恩兴奋地道:“这么快?这个刘铁匠,倒是麻利,快去报告闯王,让他也高兴高兴。” 李自成所思之事未果,听到这两个的对话,抬脚出了门,道:“刘铁匠不赖嘛。” 中军无法掩饰兴奋地道:“还有一个好消息要报告闯王。” 李自成“哦”了一声,顾君恩已责备道:“你能不能把话一次说完了?” 虽知顾君恩没有多少恶意,受了责备,中军还是不安地看着李自成。 李自成道:“说吧,咱不似顾君恩,好消息越多越好。” 中军道:“咱们找到了夫人了,还有红娘子,还有刘芳亮。” 李自成急道:“在哪里?” 中军道:“就在百姓里面,刚才她们还在帮着百姓抵挡官兵呢。” 李自成闻言,不由激动得两手乱搓,顾君恩催促道:“快去看看吧。” 李自成稍顿了顿,上马狂奔而去。 高桂英正满脸笑意地看着刘宗敏、刘芳亮两个,不曾料到一马疾驰而至,有人纵身下马,忙去看,居然是李自成,不及说话,李自成已把她拉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 高桂英心里一激,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扎进他的怀里,也紧紧地抱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高桂英才察觉到四周静得异样,忍不住偷偷地向外瞄去,但见众人都睁大了眼在看着他们,不由脸一红,轻轻推了推李自成,挣脱了出来。 李自成无疑也意识到了,佯怒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说完,又爽朗地哈哈大笑。 众人一愣,旋即也跟着哈哈大笑。 高桂英的脸更红了,娇嗔地白了李自成一眼,掩饰道:“对了,给你引荐一个人才。”说着,拿眼去寻李岩,竟不见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相见恨晚献良策 刘芳亮知她心思,道:“这个李岩,叫嚷着要投闯王,这个时候却不见了,待我去寻他,喊他过来。” 有兵丁道:“百姓中有人病了,李公子正跟红娘子一起,给他们看病呢。” 李自成“哦”了一声,道:“还会看病?果真是个人才。”说着,转向众人道:“既是人才,哪经得住芳亮这粗嗓门子呼来唤去?走,咱们去看看。” 这些百姓,因为饥饿,原就弱,经过了这番折腾,不少人竟患上了病。 亏得李岩习过医,给大家看过,又亲自去采了药,煎了,给大家分服了。 这药居然对症,服过之后,病登时轻了不少,大家免不了要恭维李岩。 李岩跟所有的文人一样,最经不得恭维。此时,正轻摇着折扇,一脸自得。冷不丁地见高桂英引了一群人过来,知李自成过来了,忙过来行跪礼道:“李岩拜见闯王,恨谒见太晚。” 刘宗敏等最不待见这些手摇折扇之人,待要出言讥讽,却见李自成单腿跪了去搀扶他,忙强自咽下,已听李自成道:“久闻公子大名,承不远千里而至,益增孤陋兢惕之衷。” 说着,已扶李岩起来,微笑地看着他。 李岩心里感动,由衷地道:“闯王恩德在人,愿效前驱。” 李自成高兴地道:“足下龙虎鸿韬,英雄伟略,必能与孤共图义举,创业开基者也。” 说着,已进了中军大帐,李自成拉着李岩到自己身边坐了,亲自接了侍从递过来的茶,双手捧给李岩。 李岩再三谦辞,方才接了。 高夫人忍不住道:“看李公子这样子,似是早已知道了我等的身份,却不知是何时知道的?” 李岩轻轻摇了摇折扇,笑道:“回禀夫人,夫人命刘将军掳李岩去后不久,李岩即已知悉。” 高夫人追问道:“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李岩道:“关于夫人,外面有不少传说,官府还张贴过闯王和夫人的画像,李岩又懂些面相之术,但李岩想夫人既然不说破,必有夫人的道理,李岩自也不便说破,还望夫人见谅。” 高夫人用手指着李岩,娇嗔道:“好你个李岩。” 李岩看了一眼红娘子,红娘子赶巧也在看他,四目相对,责备之余,自也少不了爱意。 李自成见了,心里已明白了个大概,却还是道:“掳去?啥意思?快说来听听。” 高夫人稍顿了顿,即一五一十地讲了,自然也略去了不少令李岩跟红娘子尴尬的细节。 诸将因为李自成高看李岩均心中不满,听了,纷纷低了头不说话。 李自成原也讨厌“摇折扇的人”,打从跟高闯王那次长谈之后,尤其是读了,观念才有了改变。 因此,他懂得众人的心思,故意高声道:“好,啥叫缘分?这就叫缘分,是上天要降良谋良将给我李自成,让我李自成成就大业。” 这个李岩,闻言,竟不再谦让,反而高傲地仰起了头。 李岩之所以如此,自然是感觉到了众人的不服,本能让之向众人示威。 顾君恩原对之没有多少恶感,见其如此,忍不住想:“古来成大事者,果离不了文人,但文人中也有不少沽名钓誉者,嗯,瞅准了机会,咱不妨试他一试。” 正想,田见秀、刘宗敏等一齐在扯他的衣角,他佯作不经意地回手握了握他们的手,清了清嗓子道:“李公子既已加入了我们,便算是一家人了,不知对咱们是否了解?” “哦,他们这是要试探咱哪,咱既蒙闯王厚遇,自然不能作假以趋炎附势,务要诚心以待。” 暗想着,看了看李自成,见李自成微笑着点头,站了起来,边摇着折扇,边把李自成起事至今的经历一一道了出来,并逐一加以点评,关键的地方还要跟其他义军对比一番。 李自成及诸将不由自主地纷纷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他暗暗自得,接着道:“综上所说,李闯王所率的义军,乃义军中最有前途的。但是,也有致命的缺点,便是太过流寇,不能尊贤礼士,除暴恤民,更不能假行仁义,禁兵淫杀,收人心以图大事。所以,才有屡次大败。” 诸将待要反驳,却又无言以驳,又见李自成连连点头,只得耐住性子,听他继续道:“目前,咱们遇到了好机会。啥好机会呢?杨嗣昌入川追剿张献忠所部。 应该说,说是遇到,倒不如说是咱们闯王主动创造的,咋这样说呢?嗯,要不是李闯王当初将情况通报给张献忠,并助其脱困,张献忠说不定早就被杨嗣昌给灭掉了。张献忠若是被灭,咱们不仅不会遇到机会,指定现在也危险了。 如此好的机会,咱们必须要抓住,李闯王显然也想到了,这很好。可是,怎么才能抓住了呢?首先要克服李岩刚才所说的那些致命的弱点,让自己迅速地壮大起来。李岩敢肯定地说,不克服那些弱点,根本就无法壮大起来。 就似刚才那一仗,根本没必要把那些官兵都杀死的,有的分明已经在乞降了啊,可我们还是杀了他们。 显然地,我们忽视了这样一个事实,若是允许他们降了,他们就是训练有素的义军战士,而且还会有更多的官兵投降过来。这可是咱们扩兵的三条渠道之一。” 李自成暗自点了点头,见刘宗敏、刘芳亮均一脸不平,唯恐他们犯浑,忙道:“还有另外两条渠道呢?” 这两个见李岩提到了自己,正要说话,听李自成开了口,不敢打断,只得继续听。 李岩道:“这第二条嘛,自然就是善待百姓,收纳人心。关于这一点儿,李闯王,还有张献忠都在做了,但是还不够,今后,每到一地,都必须先开仓赈济灾民。那样的话,饥民必如大旱之望云霓,惟恐闯王不至,从闯王者无数。 张献忠之入四川,最大的成绩并不是搞得杨嗣昌团团转,而是收获了四川的人心,就跟李闯王收获了商洛的人心一样,李岩料定,张献忠日后的作为必在四川。” 听到这里,李自成突然涌上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心里恨恨的,但他迅速就恢复了平静,含笑听李岩说话。 李岩边说着,边在端量着,见了,心里愈加钦佩,嘴上已又道:“李闯王要收获的可不仅仅是商洛的人心,因此,在行动之余,必须广泛传播,要老百姓都知道,闯王仁义之师,不杀不掠。 为此,我编了几句童谣,可命人到处传唱: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家都欢悦。 如此,我必强大。其他各路义军必跟着而来,这自然就是咱们第三条扩兵渠道。不过,这第三条渠道来的人,不同于另外两条渠道,须得既用又防。 至于策略嘛,就是‘河南扩,湖广养’。河南正逢灾荒,不缺饥民,获取给养自比不得湖广,而且湖广目前跟河南一样,官兵力量都很单薄。” 说罢,李岩去端起茶杯轻抿了几口,坐下来,道:“这就是我给诸位的答卷。” 众人一愣,李自成已鼓着掌站了起来,道:“诸位对这份答卷的还有啥异议?” 有不少人显然还有疑问,却未及说话,已听李自成又道:“李公子所言,正是自成想说的,即日起,严格依言执行,这要作为一条纪律,不容违犯。” 疑问者虽有不愿,却也只能跟着称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极尽诚心劝大寿 几乎与之同时,皇太极道:“陪朕转了这一大圈,不知范章京有何观感?” 范文程由衷地道:“无论内部改革,还是军备,咱们都在日新月异地发展着,成绩喜人,可喜可贺哪。” 皇太极道:“确定对明策略也有一段时间了,朕上次点评功过的时候说过,要会会洪承畴,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准备,范章京觉得时机怎样?” 范文程道:“回皇上,臣以为,我方准备确已算充分,但战争是双方的,甚至是多方的,须得综合权衡。 首先蒙古和朝鲜方面,经过远伐近攻,现已臣服,应该不会对我方造成掣肘。也就是说,我方现在唯一的敌人就是明朝。 臣于昨夜跟相关人等专门研究过明朝目前的形势,张献忠顺利挺进四川,李自成复振,相信杨嗣昌不久就会走到尽头,此时,正是最焦头烂额的时候,崇祯应该无法从那里调兵。 倒是辽东这方面,咱们虽已取了义州,蒙古苏班岱等也已经归降,但洪承畴领陕西兵东来,与山海关马科、宁远吴三桂两镇合兵。锦州则有松山、杏山、塔山三城,相为犄角。如此阵势,须得谨慎确定目标。” 皇太极“哦”了一声,道:“范章京所言甚是,现在还不是咱们跟明朝决战的时候,咱们必须量力而行,不妨先取锦州,破坏宁锦防线,为入关先做好准备。 纵使这一步,也当分为两个阶段进行,第一段,先动一动朕埋在锦州的那一颗棋子,若动得了,再转入第二阶段,取宁锦,跟明朝形成对峙。” 范文程摇了摇头道:“怕是动不了,这颗棋子若想动,我方须得有大胜,让之再也看不到希望,至少也要毁掉宁锦防线。” 皇太极闻言,心有所失,却还是道:“何以见得?” 范文程道:“祖大寿重返锦州后,因为皇上给了他不少战功,又有孙承宗和丘禾嘉的尽力庇护,崇祯对其不降反升,让之重又看到了希望。 但是,因为心里有鬼,祖大寿还是不敢去见崇祯。据线报,崇祯曾三次下诏,命祖大寿进京觐见,祖大寿都借故推辞,始终不敢出锦州城。 由此看来,祖大寿是矛盾的,或者说他心里的天平还在艰难地维持着平衡。 皇上三番五次遣使提醒,其子祖可法也频繁写信劝说,虽说有一定的分量,却不足以打破祖大寿因为希望而燃起的愚忠。没办法,这是明朝人根深蒂固的品性,臣当初也顾虑了好长时间。” 皇太极道:“这不仅是一种品性,更是一种精神,正是因为这种精神,朕才更看重爱卿,也更看重祖大寿。也正是因为这种精神,朕决定,此次伐明的第一阶段,就是要收降祖大寿。” 范文程道:“由此可见皇上心胸之广大,将来必为中兴之主,但以此作为战役目标,恐不妥。” 皇太极一愣,奇道:“范章京何出此言?” 范文程道:“皇上难道忘了1638年农历十月和1639年农历二月的事吗?” 皇太极叹了口气道:“怎么可能忘了呢?1638年农历十月,朕率郑亲王济尔哈朗、豫亲王多铎御驾亲征,出宁远、锦州大道时,多铎遭屯兵中后所的祖大寿部偷袭,多铎战败。 朕派使者和俘虏两次致信约见祖大寿,祖大寿均负了朕殷切之意,没有露面。 1639年农历二月,朕以武英郡王阿济格为前锋,再次亲征,又是祖大寿拦住了朕,朕遣使者去锦州,想让他妻子以厉害劝说他。他居然选蒙古、汉族兵各三百,命令祖克勇及副将杨震、徐昌永等与我交战。 这两次,朕都能够胜他,但朕还是撤兵了,朕不想负了他,可他居然在多尔衮北返的路上于永平袭击,致使多尔衮部损失惨重。” 范文程接话道:“皇上的好意,祖大寿应该是知道的,而且已经让之失衡,他之所以这样做,就是努力地要让之恢复平衡。人哪,最难的时候,往往正是失衡的时候。” 皇太极道:“朕深有同感,但是,大家不理解啊,朕若是不能收降祖大寿,必定有人会出来反对朕。到了这一步,纵使不能成,朕也必须往前走了。 唉,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祖大寿若是能跟爱卿一样理解朕,方不辜负了朕一片思贤若渴之心哪。” 范文程道:“人心都是肉长的,相信祖大寿必有幡然悔悟的那一天,不过,臣还是要提醒一下皇上,单凭感化是不行的,必须要让祖大寿心里的希望破灭,而后再起死回生,方能奏效。” 皇太极道:“还是谨慎一些好,这样吧,命多尔衮先围了锦州城,朕极尽诚心,再苦劝一番,实在不成,再命郑亲王济尔哈朗等继续进兵,一举夺取锦州城,打破明朝的关宁防线。” “皇上从来不会让同一位大将连续获得两次大捷,这次再派多尔衮,看来确是极尽诚心了,只可惜,唉!”暗自感叹着,范文程不再说话。 多尔衮却是不知,领命,迅速向辽东推进。 锦州城内,祖大寿官衙,祖大寿在道:“何谓大义?大义就是要保家卫国。咱既然已经犯过一次错了,就不该再犯第二次,哼,若是清兵再敢来犯,大寿必誓死以抗。” 夫人又接到了皇太极的信,所以才以言试探,闻言,道:“将军反正,大清皇上不仅善待留在那边的可法及诸将,而且没把将军那事到处张扬,反而让将军白得了不少功劳,将军才得以保全,将军如此做是不是有负良心呢?” 祖大寿想想也是,嘴上却还是道:“大寿得以保全,全凭皇上恩义,于皇太极何干?” 夫人不屑道:“明朝皇上哪里还有什么恩义?五大法案就不必说了,单说将军,如果有感于恩义,又为啥不敢去京师觐见?若是清朝的皇上把那事大白于天下,将军还能自保吗?” 祖大寿无言以驳,恰中军匆匆来报:“启禀将军,大清睿亲王多尔衮突然发动,围了锦州城,请将军定夺。” 祖大寿白了夫人一眼,道:“定夺什么,命令诸将,严防死守,誓与锦州共存亡。同时快马禀报蓟辽总督洪承畴洪大人,请速督师救援。” 夫人暗自叹了口气,顿了顿脚,回了内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首战清兵援锦州 曹文诏战殁后,曹变蛟收拢残部跟了洪承畴。因其骁勇,又屡立战功,洪承畴着意加以栽培,不久就提拔他做了副总兵。这次东来,洪承畴不仅带了他来,还任命他做了东协总兵官。 对洪承畴,曹变蛟免不了要心存感激,见其谈兴正浓,虽已困乏,却还是道:“曾听人说,当年的大凌河就是因为督抚失和造成的,所幸邱民仰乃陕西渭南人,多少总有那么点儿乡谊,不会掣总督大人的肘。” 洪承畴道:“又岂止是督抚失和呢?上下左右如果处理不当,都有可能成为掣肘。唉,眼下的官场哪,哪一个位置敢小觑?都不敢哪,不然,到了关键时候,他必要别你的马腿。 就似咱们,刚刚东来,如果不把这其中的关节弄通了,也不行哪。” 曹变蛟道:“如此操心劳神,还不如咱们呆在陕西自在痛快呢。” 洪承畴道:“错了,大错特错了。” 说着,见曹变蛟一脸不解,又道:“灾荒频频,朝廷又无余力调整现行政策,南原大捷算是剿寇之战的顶峰了,也就是说,如此形势下,流寇是根本无法剿尽的。 而清朝不过偏远小国,别看其气势汹汹,要想灭亡大明朝,却比登天还难。 两相对比,咱们东来,还算是幸运的。不信?等着瞧吧,杨嗣昌快要玩完了。” 曹变蛟道:“这么说,皇上是在特意照顾咱了?” 洪承畴道:“当然不会,他当然是要咱们给他挡住清兵。不过,如今为官还是该有些技巧的。咋说呢?就说孙传庭吧。 孙传庭为人忠厚诚信,为官清廉担当,以己之财创建秦军,俘获髙迎祥,又跟咱们一起获得南原大捷,可谓劳苦功高,却缘何落了个下狱囚禁的下场? 刚正不懂得变通,又口没遮拦,犯了官怒而不自知。念在这些年交情的份儿上,咱们在赴任前,我曾暗示过他。他怎么就不懂呢? 其实,这就是个浅显的道理:时下的官场,谁都不会持久,忍耐一时半会儿又能如何?” 曹变蛟对孙传庭甚为敬仰,不想洪承畴主动提及,还有诸多不解,正要再问,中军匆匆来报:“启禀总督大人,锦州急报,说清军突然发动围了锦州城,请速督师救援。” 接任蓟辽总督后,虽然几乎每天都有规模大小不等的战斗,但似此等急报还是第一次,洪承畴忙行至地图前,问道:“清军有多少人,何人统兵?” 中军道:“满、汉、蒙不下于两万人,由多尔衮统率。” 洪承畴再问道:“清军其他各部有啥动静?” 中军道:“据探报,尚无动静。” 洪承畴不由自主地念叨着:“啥意思呢?难不成皇太极想以区区两万兵马攻占锦州?不会呀,纵使他能够攻占了又如何能守得住?罢了,无论他是什么意思,还是先解了锦州之围再说。” 拿定了主意,洪承畴提高了声音道:“命令,援剿总兵官左光先、山海总兵马科、宁远总兵吴三桂、辽东总兵刘肇基速率部出援,分别从塔山、松山、杏山、大兴堡方向闪击清军,务必解锦州之围。” 说完,转向曹变蛟道:“走,咱们也不在山海关呆了,去宁远。”说着,已率先而行。 多尔衮正奇怪:“皇上这是怎么了,命咱们围了锦州城,却又不让攻击,总算让攻击了,又不让尽全力,如此的话,待明朝的援军到了,咱们还怎么取胜?” 豪格道:“皇上不是说了嘛,胜败皆是胜利,我等何必自寻烦恼呢。” 多尔衮道:“皇上必是又为了那个祖大寿。” 豪格道:“叔王大人所言甚是,父皇对之可真够仁至义尽了,可,这个祖大寿反正后,对咱们从不容情,这次咱们又损失了不少弟兄,气死我了。” “气死你了?皇上这是一箭双雕哪,既要推行自己的策略,又要让咱们不接连两次获得大捷。哼,你推行自己的策略,咱能理解,可也不该再捎上咱啊。” 暗自埋怨着,多尔衮却不表敢现出来,嘴上道:“皇上英明,这个祖大寿果是个人才,若能让之真心归降,对明朝的打击,可不是掠夺点儿财物人口所能比拟的。” 豪格点了点头,道:“可是,万一明朝援军来了,咱们该咋办?” 多尔衮道:“继续围城,不让祖大寿出来,另分兵去战明朝的援兵,哼,咱们正好把气撒到明朝的援兵身上。” 豪格提醒道:“咱们的援兵还没到,再退去了围城的兵力,咱们的人马不足,又怎么跟明朝的援军抗衡?” 多尔衮道:“听说洪承畴有点与众不同,咱们会会他又何妨?大不了,咱们依圣旨撤回义州就是。” 豪格附和道:“叔王大人所言甚是,就依叔王大人所言。” 话音刚落,中军来报:“启禀睿亲王,明朝的援兵正向我部急驰,估计不日即可到达塔山、松山、杏山、大兴堡一线。” 多尔衮愣了愣,冲向豪格道:“你且看住了祖大寿,待我前去会会他们。”说完,翻身上马,率部迎了上去。 不到半日,两军分别于黄土台、松山、杏山遭遇,展开激战,战至僵持。 多尔衮不服,正苦思无计,见豪格狼狈而来,不由大惊道:“怎么回事?” 原来,多尔衮率部刚走,祖大寿马上就察觉了,待多尔衮行远,突然率部杀出,豪格不敌,只得向多尔衮所部靠了过来。祖大寿毫不容情,一路跟着追杀。 豪格未及说话,祖大寿已率部掩杀了过来,对面的曹变蛟等见了,也乘势冲杀。 多尔衮无奈,只得会同豪格依计划向义州方向撤退。 刚到义州,皇太极即亲率郑亲王济尔哈朗等赶了过来,多尔衮忙把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又恨恨地道:“这个祖大寿实在太不是个东西,臣看还是算了,咱们不妨杀掉他的儿子及属将,而后攻破锦州城,把之碎尸万段!” 皇太极道:“都怪朕没听范章京之言,不过,为了祖大寿,朕不后悔。”说着,转向范文程征询道:“当此时,朕当如何用兵?” 范文程看了一眼多尔衮,道:“臣的想法原也不够清晰,没能及时阻止皇上,刚才听睿亲王提及用兵,才更明白了些。” 皇太极略想了想,道:“哦,你的意思是继续围攻锦州,而后集中兵力解决明朝的援军?” 范文程道:“正是,果如此的话,不仅能够实现咱们的目的,招降祖大寿应该也不再是问题,说不定还会有更大的收获。”说完,冲皇太极诡秘地一笑。 皇太极会意,忍不住哈哈大笑。 待其笑毕,多尔衮道:“臣弟这就率部前去围城。” 皇太极正色道:“不忙,且回去休息,战了这一阵子,你也累了。”说着,见多尔衮一脸不解,又道:“休息只是一方面,正好也探探明军的底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再选首辅起风波 眼瞅着清军退去,将士们欢呼起来,洪承畴暗自叹了口气,道:“难道这也算是胜利吗?” 巡抚邱民仰接话道:“虽小也算哪,现在,咱们太需要一场胜利了。” 邱民仰,字长白,陕西渭南人。万历年间乡试中举,累迁至大同监军汝宁、永平右参政,宁前兵备道。方一藻因为跟清军议和的事曝光,遭言官无休止弹劾,崇祯不得不以之代方一藻巡抚辽东。 洪承畴赴任后,邱民仰专司转运粮饷,于军事从不多言。因此,洪承畴不由自主地看了他一眼。 他懂洪承畴的意思,接着道:“剿寇那边哪,不似总督大人在的时候了,一团糟啊。” 洪承畴沉思着道:“既如此,就上奏吧,也让皇上高兴高兴。不过,清军绝不会没来由围攻锦州,最近一段,我研究过了,自打后金建国,对咱们之战似乎都是有图谋的。” 邱民仰道:“总督大人所言甚是,关于这点,民仰也注意到了,这次也是,多尔衮所部并没有遭受多大损失,撤至义州后,也没有继续后撤,里面肯定有阴谋。” 洪承畴道:“是啊,会是什么阴谋呢?” 邱民仰道:“清兵四次入塞的时候,皇太极乘势取了义州,原还以为他是为了牵制咱们辽东守军,现在看来,皇太极的目的远不止于此,他应该是想以义州为跳板,冲向咱们的宁锦防线。” 洪承畴道:“我也这样想,可是仅凭多尔衮这两万人马,就击破咱们的宁锦防线,皇太极是不是太过猖狂了?” 邱民仰跟着点头,未及说话,中军进来道:“据密报,皇太极已亲率济尔哈朗等悄悄进了义州,大约有四五万人马的样子。” 洪承畴道:“这就对了嘛,他啊,就是在打宁锦防线的主意。”说着,已走至地图前,道:“命令祖大寿,万一清军再围城,务要与松山、杏山、塔山、大兴堡等遥相呼应,互为犄角,死守以牵制清军。 现在的部队分为两拨,曹变蛟、左光先、马科的部队为一拨,吴三桂、刘肇基的部队为一拨,两拨轮换着进关休整,休整期间,另一拨则在松山、杏山之间活动,佯作进攻的样子,以迷惑清军。 同时上奏皇上,请求调遣附近的边防部队联合关内外约十五万兵马,并筹集一年的粮饷。 这次哪,咱们就建立一条从宁远到锦州的粮道,步步为营,以守为战,我就不信,清朝区区边远小国,能耗得过咱们。” 邱民仰道:“总督大人之策,跟之前的总督、督师之策,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是目前最稳妥之策,只怕……” 洪承畴急道:“只怕什么?” 邱民仰道:“只怕不能持久,眼下哪,河南等地又逢灾荒,流寇闹腾的厉害,朝廷财政空虚哪。” 洪承畴道:“我只要一年的时间,就可以让清兵无力再犯边境,难道连一年的时间都不能给我吗?” 说着,见邱民仰点了点头,无奈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先如此上奏吧。” 处置过薛国观后,崇祯忍不住想:“文官贪墨比武将不用命更可恨,哼,尔等要想坏朕的江山,朕必要坏尔等的性命。” 想着,崇祯站起来,继续想道:“仅用重典还不够,朕这次须得选一廉洁的首辅。选谁呢?” 许久,崇祯的眼前才冒上一个人来,谁呀,范复粹。 范复粹字玉坡,号清六,山东烟台黄县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历万历、泰昌、天启三朝,虽已年迈,但忠于职守,体恤民情,政声极好,又经常上书要求惩治贪官污吏。 “对了,就是他了。”拿定了主意,崇祯道:“朕决定擢升范复粹为内阁首辅大臣。” 朝臣们猜想过无数,独是没有想到这个范复粹,不由得面面相觑。 范复粹更没有想到,而且因为看透了朝局,早已失去了争雄之心,正欲上前谦辞,却见言官黄云师摇着头出了班,忙退回来听他说。 但听黄云师道:“宰辅职位之高,权力之大,非一般人所能胜任。担当此职者,必须具备才、识、度,三者缺一不可。” “这是啥意思,哼,你以为咱老范稀罕当这首辅?正好,咱老范就借你这话请辞。” 想着,嘴上已坚定地道:“既然老臣才、识、度三者都不具备,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黄云师,字非云,一字雷岸,德化县人。崇祯三年中举,十三年中进士,历任吏、户、刑、兵四科给事中。才识过人,敢于直言,其抗疏甄别大臣,指陈详明、言词剀切。 对于这个黄云师,崇祯一向极为看重,不想他竟在这个时候给自己出了一道难题,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他说的倒也有些道理,但他太不了解朕的用意,而且朕的话既已出口,又焉能再收回来?唉,没办法,朕只能尽力安慰范复粹了。” 盘算着,崇祯忙道:“范爱卿且勿生气,擢升范爱卿乃朕钦定,朕自然知道首辅责任之重大,更知道范爱卿的才、识、度,希望范爱卿不辞劳苦,协助朕实现中兴大计。” “人当识趣,皇上话说的如此恳切,咱再推辞,实在于理于情不不合。但是,之前的几任首辅,虽有不堪之处,却都折在朝臣的弹劾里。 唉,如今的朝廷哪,当真是能干的不如会说的,会说的不如溜须的。咱偌大年纪了,原也无争强之心,可不能重蹈他们的覆辙,咱须得事先说清了。” 快速地想着,范复粹道:“皇上如此看重老臣,老臣实在不胜惶恐,但老臣毕竟已年迈,老臣恳请皇上,待老臣力不能及时,允老臣告老。” 崇祯道:“好,就依爱卿所言,首辅已空缺了一段日子,爱卿须得马上就职。” 范复粹点了点头,未及谢恩,御史魏景琦突又出班道:“首辅乃重臣,才疏学浅,伴食中书,岂不让海内讥笑?” 范复粹一愣,崇祯已怒道:“大胆魏景琦,竟敢质疑朕的眼光,藐视朕,为示惩戒,朕决定,罚你一年俸禄,降三级使用。” 说着,转向正一脸怒气的范复粹道:“为正范爱卿之名,朕决定加封爱卿为太子少傅。” 朝臣们不敢再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续用重典理朝政 范复粹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忙上前谢了恩。 崇祯看了看朝臣们,恨恨地道:“朕为什么要处置薛国观,贪腐啊,贪腐这东西就跟瘟疫似地,传播得极快,哼,武将不用命,相互掣肘,丢城失地,杀!文官结党贪腐也得杀! 范爱卿说的没错,治贪须得由上及下,先断其根源,断了根源,下面也就成了无源之水。 问题是,下面的离老百姓最近,影响也最坏,这些贪又如何治呢?朕鞭长莫及,朕总不能把他们全都换掉吧?” 范复粹道:“皇上所虑甚是,臣思虑过了,委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令御史们严加监督,一旦有所发现,即从严惩治,以儆效尤。 同时,科举选拔人才予以充实,还有令各地举荐能人,让能人迅速走向前台。” 崇祯道:“果也只有这法了,可是,御史们,还有组织科举的也贪腐咋办?更关键的是,即便有能人,他若是不跟着贪腐,那些贪腐的官员又怎么可能举荐他呢?” “他怎么会这样想呢?唉,在他的眼里,岂不是已经洪洞县里无好人了吗?如此的话,这官真的难当了。” 如是想着,朝臣们纷纷低了头。 范复粹也曾想过崇祯所说的问题,亦不知该咋解决,只好硬着头皮道:“这些人应该也算是朝廷的官员,彼此之间也该相互监督的。” 显然地,崇祯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低了头,自顾沉思着。 半晌,崇祯缓缓地抬起了头,平静地道:“郑崇俭管理不好自己的部队,撤兵太早,导致流寇猖獗,三边总督显然不能再当了,哼,他不是说有病吗,就让丁启睿去接替他吧。 四川巡抚邵捷春不服从号令,丢城失地,丧师辱国,着令廖大亨前去接任,即可将之押解进京,下狱候审。 还有贺人龙,擅自率部回陕西,左良玉围剿不力,任由流寇逃窜,都引起了严重后果,均暂且戴罪统兵,若再不悔改,定当严惩。” “他怎么突又跳到了这上面?”兵部尚书傅宗龙跟其他朝臣一样,一愣,不由暗想着。 不过,傅宗龙没有跟其他朝臣一样继续去猜,而是在想:“流寇东窜西逃的时候,杨嗣昌那套划地剿灭的办法还算有效,现在流寇都停在了各自的地盘上,那套办法显然行不通了。 咱不止一次地提过,让总理只管辖湖北、河南,陕西总督兼管四川,凤阳总督兼管安庆,各自统率所属部队稳住本镇,皇上却就是不肯听。 其实也不是皇上不肯听,而是杨嗣昌不肯接受。也奇了怪了,这个杨嗣昌不知用了啥招数,皇上竟然肯对他言听计从。 哼,必是杨嗣昌又把责任推给了他们,分明就是策略的问题,怎么能怪得了他们呢?……” 却不知崇祯说完之后,即在冷冷地看着他,见他虽低了头不说话,却隐隐有不屑之态,忍不住想:“这个傅宗龙,当年平定贵州叛乱、巡抚四川,何等英勇,此次进京,见了朕的面就大谈特谈什么百姓困穷,国家财力虚竭。 朕提醒他朕是让他来整顿军事的,他居然又妄谈什么形势变化,分明就是在否定朕的既定之策,甚至还反对朕派杨爱卿去督师。 兵部乃军事主管,主官可以无能,但绝不能跟朕唱反调,似他这样还是调了他为好,让陈新甲来担任。可是,以什么理由呢?” 盘算着,不由眉头一皱,登时有了主意,道:“傅宗龙,作为兵部尚书,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讲的吗?” “他已经对咱不满了,咋说呢?咱既为兵部尚书,就当事实求是。”傅宗龙不意他有此一问,快速地想着,嘴上道:“皇上英明,但事实未清,如此处置是不是太过草率?臣建议还是先查清事实再作决定。” “哼,他果真敢违拗于朕,看来朕先惩办他再去研究治贪之策的决定是对的。”暗想着,崇祯道:“傅兵部是在质疑朕的决定,还是在怀疑杨阁部的忠诚?” “他这是在逼咱呢,咱偏不往他的坑里掉。”暗想着,傅宗龙道:“回皇上,臣两者都不怀疑,但是,臣以为,事实终究是事实,不难查清,而且事关大臣的前途,不该单听一面之词。” 崇祯闻言,心下着恼,却无言以辩,道:“好,且不论这些,朕且问你,杨阁部奏请调拨军粮,作为兵部尚书,你总不能完全供给他,难道就没有失职之处报复之嫌?” 傅宗龙恼极反笑道:“杨阁部对臣有举荐之恩,何来报复一说?不能完全供给,皇上应该知道原因,国库并无充裕,需四处调拨,一时凑不齐也是有的。 但是,杨阁部的策略出了问题,却不从自身找问题,白白耗费国家的财力且不说,还要把责任推给别人,盛气凌人,欺负朝臣,是何道理?” 崇祯愈恼,也不接他的话茬,语气冷得让人发颤道:“狡辩,完全是狡辩,哼,你分明是在抗旨,是在把封疆大事视同儿戏,来人哪,把这个巧言狡辩的傅兵部给朕拿下,法司严加审判。” 傅宗龙还欲再说,早有锦衣卫上来扭住了他,押进了监狱。 崇祯还不解气,道:“这个傅宗龙,杨阁部举荐了他,他不报恩也就算了,居然还反过来陷害杨阁部,朕信任他宠爱他,他居然如此对朕,众位爱卿都说说,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哪?” “傅宗龙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居然落了个下狱的下场!唉,咱们还是少说为佳。”纷纷想着,朝臣们不由自主地低了头。 见没人响应,崇祯觉得没趣,道:“朕决定,擢升陈新甲为兵部尚书,即可上任。” 陈新甲知必又是杨嗣昌举荐了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喜该忧,但听崇祯又道:“可喜可贺哪,爱卿成为从弘治年间工部尚书贾俊以后,以举人身份做到尚书要职的第一人。” 陈新甲想想也是,忙上前谢恩。 崇祯正欲再说点儿什么,王承恩匆匆进来把一份奏疏递给了他。崇祯忙接过来看,正是洪承畴所上的那份。 匆匆看过,站起来,走至陈新甲近前,递给他,道:“朕看可以,爱卿可从速去落实,务须明年三月底前完成。马上就要过年了,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月的时间了。” 说完,转向范复粹道:“对于那些问题,爱卿须继续研究,力求找到一个妥当的解决办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献忠再败左良玉 四川开县黄陵城,中军大帐内,张献忠道:“入川半年多了,咱们以走制敌,搞得杨嗣昌这条老狗手忙脚乱,咱们也不得安生,明天就是年了,咱们也不走了,过罢年再走。” 徐以显道:“这黄陵城位于开县县城东五里,四周陡峭,北有石柱关、熊耳山,西有迎仙山,南临彭溪河,东连玉峰山与云阳县接界,进可攻,退可以守,正适合咱们休整。” 张献忠点了点头,未及说话,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张闯王,探马来报,左良玉率部正向黄陵城而来,估计还有不到一天的路程。” 诸将“唰”地站了起来,一齐看着张献忠,静候他发令。 张献忠却不急,沉思着转向徐以显道:“指定有变化,不然,左良玉怎么会突然又变得积极起来?” 徐以显道:“正要向闯王汇报呢,据线报,崇祯又发威了。” 张献忠“哦”了一声,两眼紧盯着徐以显。 徐以显道:“郑崇俭被罢官,丁启睿接任,邵捷春,还有那个倒霉的傅宗龙下狱候审,贺人龙、左良玉戴罪统兵,他哪里还敢再怠慢?” 张献忠道了声“怪不得呢”,站了起来,手捋长须,慢慢地踱了一会儿,道:“哼,今非昔比,该给他们点儿厉害尝尝了,走,出去看看。”说着,已率先出了门。 外面阴云密布,大雨在哗哗地下个不停。 徐以显道:“冒雨行军,敌必疲惫不堪,我们以逸待劳,正好出其不意,打他个措手不及。” 张献忠笑道:“你个狗东西,最会说话,一嘴咬到了屎蹶子头儿上。” 说着,也不管徐以显一脸地尴尬,手指分别指向两个方向,又道:“这两个方向,最适合伏兵,孙可望、刘文秀率部居左,李定国、艾能奇率部居右,冯双礼、马元利率部做策应,俺老张统率老营于山上坐镇指挥……” 正说着,探马来报:“启禀张闯王,目前左良玉所部已过了开县县城,正向黄陵城扑过来。” “这么快?”张献忠反问了一句,道:“各部马上进入指定位置,隐蔽待敌。” 诸将领命而去,张献忠率了老营径往山上驻扎。 张献忠等脱困而出后,左良玉便呆在原地养尊处优,杨嗣昌九檄令他入川追击张献忠所部,左良玉全都置若罔闻。 如此说,并不等于说左良玉就不关心四川的战局。相反,他派出了不少的探马,去打探四川的战况,他巴不得杨嗣昌手忙脚乱出尽洋相。 “竟敢拿左某开涮?看错人了吧?哼,你不仁,就别怪左某不义。” 每听到杨嗣昌吃败仗,左良玉就会如此愤愤地想。想着,心情就会出奇地好,必要让贴身侍从陪着喝酒。 左良玉的酒量不大,一会儿就醉了。醉眼朦胧中,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大帅,朝廷的檄文到了。” 左良玉一愣,问道:“说了些什么?” 中军道:“暂且戴罪统兵,若再不悔改,定当严惩。” 左良玉冷哼道:“这话说过不止一遍了,哼,咱拥有势力,皇上也拿咱无可奈何。” 中军道:“话也不能这样说,若是没人背后告黑状,以大帅所建之功,该当跟杨嗣昌齐名了吧?” 左良玉道:“官场不是你想的那样,哼,咱才懒得跟他齐名呢,丢咱的人品。 再说了,你以为他会有好下场?肯定没有的,他来之前就是犯官怒的人,来到这里还是那样。 反正咱就这样了,这条老狗告就告吧,哼,咱得留着命,等着看这条老狗的好下场。” 中军道:“也真奇了怪了,似他这么高级别的官,人品怎么会这么差?” 左良玉道:“如今跟过去不同了,进了官场就似掉进了染缸,白的也能染黑,官越大染的时间越长,自然也越黑……” 说着,见左部参将刘士杰、游击郭开力两个进来,忙住了嘴,问道:“有事吗?” 刘士杰忙道:“启禀大帅,杨阁部又传了急檄来,令我部即可入川追击流寇张献忠部。” 中军奇道:“急檄不到中军,怎么反到了你们两个手里?” 杨嗣昌见调不动左良玉,便以许愿的方式离间左良玉的部下。这两个得了许诺,正雄心勃勃,但杨嗣昌这么做毕竟不合规矩,经了中军这一问,不由得大为尴尬,不知所语。 左良玉所部皆属嫡系,这两个一有异动,左良玉立即就知道了,正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两个,这时突然有了计策,干笑道:“都是自家弟兄,急檄到谁手里都是一样的。” 说着,伸手接过了急檄,佯作认真地看过,道:“前几次,因为左某身体不适,未能及时出兵,都是左某之过,左某现已大好,这样吧,你们两个为前锋,马上出发,务要按杨阁部要求,咬住流寇张献忠所部。” 这两个闻言大喜,忙去准备了出发。 中军不由奇怪地看着左良玉。 左良玉道:“跟了我这么多年,有些话还需要多说吗?机灵点儿,跟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 中军旋即明白了过来,忙帮左良玉准备了跟着来。 左部参将刘士杰、游击郭开力一心建功,一路上狂奔不止。 至黄陵城下,雨越下越大,道路也越来越泥泞,属将纷纷道:“追赶了一天一夜,已经人困马乏,又逢大雨,是不是明日再发起进攻?” 刘士杰道:“杨阁部追了将近六个月,才总算咬住了流寇,若是再让之逃走,哪个能担得了这个责任?”说着,已驱马率先冲了出去。 张献忠于山上看了个清清楚楚,嘴里道了声“孤军就敢闯入,找死”,猛地把令旗一挥。 两路伏兵见了,登时从左右两边呐喊着杀出,刀劈枪刺,锐不可挡。 刘士杰见中计,掉头欲走,早被孙可望、刘文秀两个拦住了去路。 刘士杰自持勇猛,竟也不惧,力战两将。 孙可望、刘文秀两个因李定国计败张令,攒足了劲要建功,那肯放过他?趁刘士杰迎击刘文秀的空当,孙可望猛然挥刀,将其斩为两截。 刘士杰既死,游击郭开力不由得愈加慌乱。郭开力战李定国、艾能奇两个原就不敌,再一慌乱,立时被艾能奇挑于马下。 张献忠大喜,命兵士们一齐呼喊“敌将已死”。 官兵们顿时崩溃,四散而逃。 义军乘机掩杀,除少数逃脱外,大部被歼或投降。 张献忠哈哈大笑。 笑声未落,探马来报:“启禀闯王,杨嗣昌已亲率廖大亨等向黄陵城杀来,另有左良玉率部在一面挡住了去路。” 张献忠一愣,命打开地图,看了半晌,道:“杨嗣昌既然不想让咱老张过年,咱就另寻地方去过。”说着,往地图上一指,又道:“快马加鞭,就去当阳。” 徐以显道:“当阳地属鄂中,左良玉正在拦路,莫非要再战他一战?” 张献忠道:“这两个送死的不就是他的人吗?你狗东西不是说过嘛,他在消灭异己,又怎么会拦咱?哼,咱们的那些金银珠宝还能白花了?”说着,已翻身上马而行。 事实果如张献忠所料,左良玉虽再次接到了杨嗣昌的截击令,却还是佯作不见。 张献忠因此顺利通过,急行军一昼夜,到得当阳,已是深夜,驻守官兵在睡梦中就乖乖做了俘虏。 张献忠把前番所作略做修改,命人到处传唱:“前有邵巡抚,常来团转舞;后有廖参军,不战随我行。好个杨阁部,离我三天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金星献克洛阳计 李自成一愣,旋即道:“快请。” 中军闻言,忙着去请。 牛金星突然道:“他必是又在张献忠那儿受了委屈,这个人哪,唯利是图,太过反复,日后恐难驾驭。” 牛金星逃回宝丰决定反叛朝廷后,对各路义军曾做过专门研究,故而才有此一说。 事实也果如他所说,罗汝才去投张献忠不过想暂且栖身,徐以显不仅处处刁难,还要把他所部整编为一个营。罗汝才气不过,这才又转投李自成。 “这才多大一会儿,他居然能看透咱的心思,果是个人才哪。”李自成暗自感叹着,轻声道:“他手下有不少的人马哪。” 牛金星道:“是啊,而且他手下的人马更有战斗力,不仅他,其他的也是,所以必须既用又防,到了关键时候,还是得……”说着,做了个斩杀的动作,继续道:“唯有如此,方不致于生乱。” 李自成也是这样的想法,免不了顿生知交之感,点了点头,道:“为时还早,左革五营等还没过来,因为那个徐以显,他们迟早也是要来的。” 正说着,罗汝才已快步走了过来。 李自成忙换作一副笑脸,迎上去道:“罗帅总算来了,可想煞自成了。” 罗汝才道:“承蒙李闯王不弃,竟亲出辕门相迎,汝才委实有愧。” 李自成知他把自己去访牛金星当成了迎他,也不说破,牵了他的手,径回中军大帐。 罗汝才毕竟心里发虚,路上几次要说话,却都被李自成打断了。直到回了大帐,侍从上了茶,又再三寒暄过,李自成才道:“据说献忠那边正搞的风生水起,罗帅怎么记起到自成这儿来了?” 罗汝才由衷地道:“献忠不错,把个杨嗣昌搞的焦头烂额,又急行军一昼夜,突袭了当阳,军威大振,但是那个徐以显,唉。” 李自成摇了摇头,也跟着叹了口气,道:“不说他了,罗帅善谋,还望罗帅多帮着谋划谋划。” 罗汝才自觉受了推崇,正要说话,蓦觉吉珪轻轻扯了扯自己衣襟,忙改嘴道:“军国大计非同小可,汝才初来乍到,焉敢信口开河?还是等日后吧,日后待情况熟悉了,汝才必知无不言。” 李自成已然把这一切瞧在了眼里,道了声“罗帅客气”,转向牛金星道:“牛先生也是初来乍到,不知能否为自成谋划一番?” “他这是啥意思?试探咱?还是想要罗汝才难堪?二者皆有吧,后者应该更多些。” 迅速地判断着,牛金星已道:“转进河南以来,闯王以‘均田免赋’相号令,从者入流,队伍迅速壮大。 就在前不久,不到三天,连克宜阳、永宁两县城,分别杀掉了知县唐启奏和武大烈,宜阳又当众斩杀100名官吏及富人,永宁则斩杀了伊王后代万安王及其家人并300多官吏。 如此战绩,纵使跟张闯王相比,丝毫也不逊色。更关键的是,闯王总是未雨绸缪,令在下建政设官,必将宏图大展。” 李自成被他夸得心里美滋滋地,嘴上道:“先生高才,就不要尽夸自成了,还是说说咱们现在该咋办吧。” “这个牛金星,夸起人来,居然都不露痕迹,原来竟是个拍马的高手,哼,让你嘚瑟,这次看你再咋嘚瑟?”暗想着,诸将尽皆一脸的不屑,静等着看他的笑话。 牛金星沉思着,偷偷瞄了瞄诸将,见状,忍不住想:“看来,咱表现得有点儿早了,嗯,咱可不能跟李岩似地得罪人,不然,咱还咋混?” 拿定了主意,牛金星谦逊地道:“金星不过一文人,论谋定大局不及顾先生,论发展队伍不及李公子,论指挥战斗又不及金星的一位好友。 闯王却让金星帮着谋划,实在是高看金星了,不过,金星既然投了闯王,就当为闯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这虽不是金星的长项,金星只好顺着那位好友的思路谈一谈,若有不对,幸得有闯王、罗帅及诸将,望不吝赐教。” 说着,见李自成点了点头,诸将却仍一脸不屑,故意顿了顿,才道:“攻克的这些县城都位于洛阳的外围,既然外围已扫清,下一步自然就该攻取洛阳。 洛阳城虽然墙厚沟深,易守难攻,但是,咱们具有四个优势条件:其一,自打闯王攻取外围各县,城内已乱成一团,更重要的是,里面有心向闯王的上万饥民。 其二,朱常洵乃神宗的三儿子,因生母郑贵妃最受神宗宠爱,神宗曾想立为太子,阻力太大没能如愿,便用金钱补偿,结婚、建造王府分别花费三十万两和二十八万两白银,又赐给他肥沃庄田两万顷,其富有比之大内犹有过之。 更关键的是,朱常洵贪杯贪色贪财,不仅百姓对其怨声载道,官兵也极为不满。虽说最近不惜钱财雇人守城,收效却不大。 其三,除了各县逃进去的地方武装,洛阳的官兵不多,统帅杨嗣昌正忙于清剿张献忠所部,无暇他顾,咱们处于绝对优势。 第四,咱们也有了用以攻坚的红夷大炮。 综上所述,此时显然已非八年前可比,这个福王,居然还想用八年前的办法对付咱们,焉能不败?” 李自成、罗汝才,当然也包括李岩及诸将,均不料他居然对洛阳的情况了解得如此精准,不由大睁了眼,听他继续道:“具体实施过程中,可分为三步走:首先突发奇兵围困并炮轰洛阳城,扰乱福王及守城官兵心神,造成他们心理上的恐慌。 第二步分化守城官兵。据了解,洛阳的东西南北四门,分别由副将刘见义、参政王胤昌、副将罗泰、总兵王绍禹镇守。城池上架起了红衣大炮和各种土炮,由官兵和各县逃入城中的地方武装守卫。 最不堪的就是总兵王绍禹,部下对其多有不满,我们可在围困洛阳城的同时,出兵包围七里河兵营,王绍禹必不肯救。 这七里河兵营大部分是副将刘见义、罗泰的部属,不少官校还是拜八兄弟,二人必全力营救,咱们不妨乘机擒之,必能劝降,而后由之带路破城。 第三步,正面围城,严防城内官兵使用诡计。同时加大对闯王政策的宣传,所谓攻心为上,定可成功。” 说完,牛金星一脸讨好地看了看李自成及诸将。 诸将稍愣了愣,随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牛金星知自己已获得了大家的认同,心中暗喜,嘴上道:“此计虽有金星之功,但多来自于金星的那位好友,若是由他来说或者直接参与指挥,或许会更完美些。” 李自成强自压制着兴奋,道:“听先生多次提及那位好友,不知先生的这位好友何许人也?” 牛金星道:“好友宋献策,又名宋康年,乃河南永城人。他自幼酷爱读书,学识渊博,尤精通‘术数’和谋战,可惜其以‘术士’为生,长期云游四方,为人占卜吉凶祸福,极难找得到。“ 李自成“哦”了一声,道:“先生已然如此,宋先生岂非神仙?” 说着,站起来道:“顾君恩听令,命你从速跟牛先生画出宋先生宝像,立即展开查找,务须找到宋先生。找到以后,即以我和牛先生的名义殷勤相邀,务须请来。 李公子听令,命你率部迅速做好准备,以便展开对洛阳的宣传攻势。 田见秀听令,命你迅速包围七里河兵营,务须劝降刘见义、罗泰两将,余人随我依牛先生之计去攻洛阳。” 众人领命,转身欲行,牛金星却突然又道了声“且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义军轻取洛阳城 李自成及众人不由一愣,一齐不解地看着他。 牛金星道:“洛阳一旦城破,金星建议切不可妄杀,凡伏诛者必要公审,一一列举他们的罪行,这样才能跟赈饥民相配合,收到更好的‘收人心’效果。 还有,闯王最好能够再增加一个称号,金星想过了,就叫奉天倡义大元帅,更有利于号召民众,也为建政设官奠定基础。” 李自成道:“好,就依先生所言,指挥大营立即前移,至城西四里远的周公庙,各部于今日夜间必须完成部署。” 众人不敢怠慢,各去依令而行。 此时,福王朱常询之子朱由崧正道:“八年前,咱们毫无防备,尚且击退了李自成,这次,自他进入河南咱们就开始准备,准备已经相当充分,哼,就怕他不来,父王还有啥可忧虑的?” 朱常询叹了口气道:“现在跟八年前还是有所不同的,八年前,洛阳人大多有自己的产业,流寇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而现在呢,因为连年灾荒,洛阳人不仅失去了自己的产业,还变成了饥民,流寇又提出了最能蛊惑人心的‘均田免赋’,难保就没人心向望之。” 朱由崧道:“‘均田免赋’算什么,哪有父王拿出的百万白银更实惠?还有,在洛阳闲住的前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及洛阳的官员富户,也拿出自己的家财赈济灾民。这些灾民哪,只要吃饱了,哪里还管什么均不均田免不免赋? 这还只是其一,另外,总兵官王绍禹及副将刘见义、罗泰等人率军已来了洛阳,父亲不仅亲自宴请了他们,还承诺只要他们守住了洛阳,必奏请皇上给他们升官,他们能不卖力?” 朱常询点了点头,沉思着道:“王绍禹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我见他的那两个副将,因为不同意他们入城,竟是一脸的愤恨,须得提防着点儿。” 说着,突又记起了什么似地,道:“勇士们都准备好了吗?” 他所说的勇士,即是他每人一百两白银雇来的敢死队员,这些人多是监狱里的亡命之徒,准备趁义军围城立足未稳之际击退义军。 朱由崧自是知道,道:“钱能通神,领到了银子,这些人命都能不要,早就整装待发了,只要李自成敢来,定能让之有来无回。” 朱常询对这些勇士充满了期待,闻言,放了心,待要说话,蓦然闻得城外响起了炮,不由惊道:“他们这么快就来了?” 朱由崧一阵慌乱,嘴里道着“不会这么快吧?我去看看”,腿却颤得无法动得分毫。 朱常询大为失望,却不知该怎么说话。 赶巧这时,一内侍慌慌张张地进来道:“启禀福王,李自成开始围城了。” “这么快?”朱常询反问了一句,见这内侍点了点头,又问道:“勇士们出城了吗?” 这内侍道:“刚出城就中了流寇的埋伏,被全歼了。” 朱常询颓然坐下,嘴里不停地道着“这怎么会?”,半晌,才转向正慌着的朱由崧道:“快,速去准备,择时缒城而出。” 朱由崧终于鼓起了勇气,道:“合适吗?官兵及百姓尚在坚守哪。” 朱常询道:“我曾重金向延福宫的道长征询过破敌之策,他给了‘先安抚、出重金、用壮士、弃洛城’十二个字,所以,缒城而出是迟早的事。 不过,咱们也不能轻易地就把洛阳交给流寇,你且去准备了,有备无患,父王亲去查看城防,对于王绍禹,父王总不放心,唯恐他弄出事来。” 李自成也没有料到诸将的进展会如此之快,心中大喜,亲至前线寻李岩。 李岩正按计划对城内展开宣传攻势,见他来了,陪他四处看过,道:“牛先生这招儿果然有效,不仅城内的防守有所松动,将来也可壮大队伍。” 李自成道:“所言甚是,我看过了,果跟八年前不同,咱们说不定不日即可攻占洛阳。” 李岩提醒道:“洛阳毕竟墙厚沟深,若是田见秀那边没有进展,咱们的期待千万不能太高,须得做好了攻坚的准备。” 李自成不无担心地道:“若是那样的话,咱们就必须得分兵去堵截官兵的援军了。八年前,咱们正是败在官兵的援军上。” 李岩道:“现在不同于八年前,朝廷应该没有多少援兵可派,至少也不会跟八年前派得那么快,不过咱们须得有两手准备。” 事实果被李岩言中,义军日夜不停地攻了七日,竟没能攻破洛阳城。 李自成正急,中军一脸喜色地进来道:“启禀闯王,田将军已经得手。” 李自成忙道:“怎么个过程,快说说。” 中军咽了一口唾沫,道:“一切皆如牛先生所料,那个王绍禹果然不让救援七里河兵营,副将刘见义、罗泰私自调兵出救,田将军故意给他们让开路,等他们跟七里河兵营的官兵汇合了,突然围了他们。” 李自成道:“结果怎样?” 中军道:“他们集体归降了。” 李自成大声道:“好!牛先生果真料事如神!” 中军道:“还有更好的呢,这个王绍禹身边的亲兵居然都是刘见义、罗泰两位将军的旧属,现已联系上了,约好了入夜后他们即杀死不肯归降的守卒,打开城门,迎接我军进城。” 李自成激动地道:“果然更好!命令各部,做好跟进准备,就在今夜攻占洛阳城。” 中军应了声“得令”,待要去传令,李自成又道:“告诉诸将,进城后,要迅速歼灭敢于负隅顽抗的官兵,抓捕各级官员,本大元帅要以牛先生之策,公审刑杀他们。 同时,告诉李岩,要及时安抚城中的百姓,要严防图谋不轨之人趁火打劫。” 是夜,河南巡抚李风仙察院的会客厅,前兵部尚书吕维祺、河南知府亢孟桧、河南总兵王绍禹、福王之子朱由崧、洛阳知县、逃入洛阳城的各县县官及大地主等又聚到了一起,共商战事和城防之事。 显然地,众人充满了信心。李风仙因此信心大增,正眉飞色舞地说着,察院守军来报:“北大门城楼起大火了,有亲兵哗变,流寇已进城。” 李风仙一愣,旋即道:“陡生变故,朱由崧速去通知福王,我和王总兵去北门堵住缺口,拦住流寇,余人各按其职做好应急准备。” 众人一哄而散,李风仙、王绍禹两个在几名护卫帮助下,换便装趁乱从东门逃出城去。 福王朱常询于义军围城的当日即让家人出府躲避了,自己则一直住在府东北延福宫中,闻报,在道士帮助下,从延福宫后下水道逃出洛阳城。 因为太胖,连拉带拽,朱常询才上了护城河沿,实在走不动了,只得让朱由崧先行逃命,自己则在道士帮助下,躲进了为其母建造的迎恩寺中,迎恩寺主持法广和尚,将福王藏于大雄殿佛像下的空洞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刑杀赈济收人心 入夜后,王绍禹身边的亲兵依约杀死不肯归降的守卒,又擒了不知有变前来督战的参政王胤昌,放火为号,打开北城大门和月城大门,迎接义军进城。 义军进了城,即按闯王之令兵分两路,一路由刘见义、罗泰等降将带路,杀向各个衙门;一路由李岩率领,出告示安民,维持战后秩序。 因为李岩的工作到位,有家业的百姓全都躲进了家里,流浪的饥民则跟着涌向了各衙门。 各衙门的守卒鉴于之前“降卒多遭屠戮”的教训,尽皆关闭大门,誓死以战。 但义军势头正劲,锐不可当,至次日凌晨即已全歼了各衙门的守卒,分别于察院活捉了前明兵部尚书吕维琪、孟津县大地主孙挺生、新安县大地主王朝山、嵩县大地主王翼明等,于玉虚观老君洞活捉了河南知府亢孟桧等几十名官吏。 所有被抓获的大官绑在马车上游街示众后,全部押往指挥大营周公庙西院,跟被抓来的300余名洛阳城官吏和有钱大户关押在一起。 李自成亲自看过,冷冷地道:“怎么不见了福王及其家人?河南巡抚李风仙、总兵王绍禹又去了哪里?” 负责看守的党守素忙道:“闯王勿怒,铁匠还在带人搜捕,谅他们也逃不了。” 李自成“哦”了一声,道:“洛阳既破,李风仙、王绍禹两个,咱们不杀,他们的皇上必也要杀,反正死定了,倒无所谓,关键是那个福王,告诉铁匠,务须抓到。” 刘宗敏知道李自成的心思,攻破了各衙门,即亲率千余人搜捕福王及其家人,搜遍了全城,竟是无果,不由大为纳闷。 正纳闷,李自成的命令到了,急切间,刘宗敏不由灵机一动,道:“对了,跟李公子那样,发布告,凡有提供消息者,官员免罪,百姓嘉奖。” 属将知他脾气暴躁,唯恐受其责备,忙要去做,却见一兵丁领了一个小沙弥过来,责备道:“让尔等去寻福王,你领了他来作甚?” 这兵丁受了责备,心里不愿,却还是道:“他说他知道福王在哪,但必须要见了刘将军才能说。” 这兵丁还欲再说,刘宗敏已转向小沙弥道:“俺就是刘宗敏,说吧,朱常询藏在哪儿,若是俺能抓到他,必重重有赏。” 这小沙弥因常犯寺规受体罚,记恨主恃和尚,前夜在寺中值守赶巧发现福王进寺,待要告发,又怕日后无法在寺中再呆下去,反复权衡,才总算打定了主意。 因此,小沙弥道:“小的不要重赏,只求将军允小的还俗,参加义军。” 刘宗敏道:“破事一件,本将军允了,说罢。” 小沙弥跪倒磕头道:“小的多谢将军,那福王应该就在迎恩寺,小的亲眼见他进来,却没见他出去,只不知主持把他藏到了哪里。” 这时,住持法广和尚已聚拢了寺中僧侣,正道:“迎恩寺乃皇家寺院,保护王爷安全原属我等本分,可惜我等手无缚鸡之力,只能把王爷藏住了不被流寇发现。” 法广和尚精通佛法,深受众僧侣爱戴,话一出口,众僧侣纷纷道:“主持但请放心,我等已依命关闭了山门,谅那些流寇打死也不会料到王爷会藏在咱们这里。” 法广和尚暗自念了声“阿弥陀佛”,未及说话,一小沙弥慌慌张张进来道:“不好了,常犯寺规的那个小沙弥引了刘宗敏来,现已砸开山门,正往这里而来。” 法广和尚知事已泄露,道:“大家且散去,只管推说不知,一切由老衲一人承担。” 众僧侣哪里肯依,纷纷站到了法广和尚的身后,冲门外怒视着。 刘宗敏不及小沙弥说完,即牵了他的手直奔迎恩寺。到得之后,见居然已关了山门,越发相信福王就藏在里面,命人包围了寺院,而后砸开山门,径直闯了进来。 见众僧侣立于法广和尚身后,怒视着自己,登时火起,却碍于李自成的严令,不敢发作,嘴上则如实道:“哼,依着俺铁匠,该当把你们这群秃驴统统杀掉,无奈闯王有令在先,只要你们把朱常洵交出来,俺铁匠就饶过你们。” 法广和尚正义凛然地道:“我等虽为僧侣,却也懂得大义,岂是能被恐吓所吓倒的?” 刘宗敏冷笑道:“算你英雄,算你狠。”说着,转向旁边的小沙弥道:“你来问,问一遍,他不回答,俺铁匠就杀他五个和尚。” 这小沙弥不想竟会如此,心有愧疚,却不敢不问道:“福王到底藏在哪儿?” 法广和尚骂了声“逆徒”,转过了脸,不说话。 刘宗敏气极,猛然一挥手,立即有五名士卒上前,拖了五个和尚出来,挥刀杀死。 僧侣们不由失声惊叫,胆小的已哭了起来,法广和尚不忍见,闭了眼,嘴里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 刘宗敏见了,暗自狠了心,再问再杀。 如此三番,法广和尚缓缓地站了起来,用手指了指佛像,嘴里喊着“王爷,对不起了,老衲先走了”,一头撞向佛像,登时气绝。 刘宗敏也不去理会,把手一挥,众士卒立即一涌而上,挪开法广的尸体和佛像,进入密室。 朱常询正忐忑不安,见有义军进来,知已无法逃脱,登时吓晕了过去。 刘宗敏过来,用脚踢了踢他,不屑道:“绑到牛车上,一路示众,押往周公庙。” 李自成刚听李岩说完开仓赈济的事,闻报,道:“这个铁匠,看似大咧咧的,却也粗中有细,公审刑杀就交由他去办,咋样?” 李岩道:“最合适不过,对于这些贪官污吏的脏事丑事,讲起来,他连腹稿都不用打。” 李自成道:“告诉铁匠,不用来见我了,直接去吧。” 刘宗敏得令,径往周公庙前而来。 因为李岩早已发出布告,说在周公庙前召开庆祝攻克洛阳和刑杀大会,周公庙前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见刘宗敏等押着朱常询过来,众人不由一阵欢呼。欢呼声毕,有人大喊道:“王,纲常至重。等死耳,毋屈膝于贼!” 正是前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见朱常询浑身抖得跟筛糠似地,唯恐其失节,故而出声提醒。提醒过之后,乘押解士卒不备,延颈撞向押解士卒手中的大刀而死。 刘宗敏一愣,看了看大睁着眼不说话的朱常询,道:“因为他曾放粮救灾,大伙要放他走,他不肯走,竟就为了说这么一句话,不想朝廷中居然还有这么有骨气的官员,厚葬吧。” 说着,纵身跃上高处,声情并茂地一一列举了被捕官员及富户、地主的罪行,问道:“大家说,这些人到底该不该杀?” 众人齐声道:“该杀,杀,杀,杀!” 刘宗敏道:“好,该杀,俺铁匠也这样认为。”说完,做了一个斩杀的动作。 刽子手会意,一齐手起刀落,河南府近四百名官吏和大地主的首级登时落地,周公庙外血流成溪,尸首被扔入周公庙大门西的大坑中。 刘宗敏一直都在冷冷地看着,待这一切毕,才又大声道:“告诉大家啊,咱们的闯王哪,如今乃是奉天倡义大元帅,必将带领我等杀尽贪官污吏,杀向京城,灭了昏庸无能的朝廷。 跟着来吧,所有有志之士,跟闯王、不纳粮、有田种,享富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里应外合占襄阳 急行军成功突袭当阳后,张献忠长舒了一口气,道:“既然杨老狗非要赶咱们,咱们就在这里过年吧。” “不要说过年,即便能睡个自然醒就烧高香了。”诸将正纷纷想着,闻言,立时欢呼雀跃起来。 张献忠冷了脸,道:“我知道大家的心思,但是,大家也不要忘了咱们‘不得扰民’的规矩,否则,哼,俺老张可是不讲情面的。” 说完,径直进了中军大营,坐到地上去看地图。 没办法,‘以走制敌’的诀窍便在于走,而走绝不是盲目的,必须要有可靠的情报和决策。 因此,每到一地,他必须要首先谋划出一个或者几个“走”的方向。 然而,正月马上就要过去了,张献忠仍没能确定好“走”的方向,却冷不丁地又记起了罗汝才。 “他极端自私,就跟徐以显这狗东西一样。但要论威望,除了已故的高闯王,就数他了。威望这东西,不仅靠手腕获得,本身的见识和才能也很重要。 可惜他又走了,他迟早都要走的,但若不是徐以显这个狗东西非要搞什么整编,他指定不会走得这么急。” 想着,张献忠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见徐以显匆匆而来,不由一惊,道:“又出了什么事?” 张献忠所说的事,指的是兵士扰民。严禁兵士扰民,张献忠最初是跟李自成学的。 ‘以走制敌’这段日子,张献忠切切实实尝到了“严禁兵士扰民”的甜头,又重提这条规定。 无奈兵士们积习难改,张献忠发了狠,接连处死了十几个,兵士们才总算有所收敛。 徐以显自然知道,摇了摇头。 张献忠放了心,已又问道:“杨老狗那边有反应了?” 徐以显再次摇了摇头。 张献忠不耐烦地道:“你总摇你个鸟头干嘛,老子最烦的就是你这个样子,你个狗东西就是不知悔改。” 徐以显道:“你这么一连串地问,几时又轮得上我说话了?” 见他语带委屈,张献忠上下左右不停地端量着他,直到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才“噗嗤”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恼了?你个狗东西,好,俺老张不说了,什么事,你说。” 徐以显已然习惯了张献忠的这种“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的说话方式,不,准确地说,应该说是喜欢,他认为这正说明张献忠跟自己亲密无间。 因此,他故意反问了一句:“你当真不说了?” 张献忠忙点了点头。 徐以显这才道:“李自成转进河南后,根据李岩的建议,提出了‘均田免赋’的口号,从者如流不说,还连克州县,正月里又取了洛阳,势力大壮,罗汝才也率部投过去了,据估计,他目前的队伍不下数十万人。” 张献忠道:“听说了,你什么意思?” 徐以显道:“什么意思?若不是咱们牵制了杨老狗,他能有今天的成绩?” 张献忠失笑道:“你这是典型的嫉妒,哦,如你所说,人家岂不是可以说,若是没有人家,咱们早就被官兵消灭了?” 徐以显急道:“咱们占了当阳,预示着杨老狗的网彻底破了,难道你就没听说过‘一山难容二虎’?” 张献忠道:“还不到时候吧?现在的朝廷还在,北边的清朝也在。” 徐以显道:“话虽这么说,罗汝才既然已经投过去了,左革五营等还在坚持的其他各路,恐怕迟早也会投过去,咱们现在不争,再等下去就晚了。” 张献忠道:“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你啊,还是把格局放大些,只要咱们路子对了头,还能少得了兵?他李自成不是说了吗,要去北京,咱们就不能去南京或者四川? 哼,无论怎么说,说的终究还不是事实,只要还不是事实,就还有变数,须得乘势而动。” 徐以显点了点头,道:“这话说的倒也是。” 张献忠道:“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说着,竟是灵机一动,蹲下身来看地图,蓦然,拳头狠狠地砸在了一个地方上,道:“他取洛阳,咱占这儿,也杀他一两个王爷。” 徐以显跟着去看,竟是襄阳,道:“杨老狗在襄阳开设军府,把多省的军饷和兵器存贮在这里,咱们若是占了襄阳,可是富得流油了,也可以跟李自成一样开仓赈济了。 还有,有消息说,贵阳王朱常法前段时间来了襄阳,到时候咱们抓到的可就不止襄阳王朱翊铭一个王爷了,也跟李自成一样公审刑杀他们,对朝廷的震动必更大。” 张献忠道:“王无罪,王死,杨嗣昌得以死偿王。” 徐以显道:“只可惜杨老狗加固了襄阳的城防工事,如今的襄阳城跟堡垒一般坚固,要想攻克并不容易。还有,襄阳离这里三四百里,须得又一通狂奔。” 张献忠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转向孙可望道:“你们上次截杀杨老狗的使者共有几人,兵符还在不在?” 孙可望正听两人说着,心里跟着分析判断着——这可是张献忠的要求——突见他转向了自己,忙道:“共二十八人,兵符也还在。” 徐以显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混将赚城?” 张献忠笑道:“在玛瑙山,杨老狗给俺老张来了个混将赚军,俺老张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徐以显道:“好,先令可望等二十八骑凭杨老狗的兵符混入城区去,我等则乘夜色疾走。 以两日为限,可望等则于夜间多处放火,守城官兵及百姓,必以为我等已进城,拼死冲向城门,我等正好借机入城,大功可成矣。” 张献忠笑道:“尽放马后炮,行了,别再卖弄了,快去准备吧。” 徐以显忙去准备且不提,单说事实不仅如张献忠所谋定的那样在发展,而且意外抓获了福清王朱常澄、进贤王朱常淦。 徐以显大喜道:“比之李自成克洛阳,咱们又胜了一筹,哼,这就叫做天意。” 张献忠沉思着道:“把他们全都请来喝酒,喝完酒,把事说明,送襄阳王朱翊铭、贵阳王朱常法两个上路,火烧南城楼,将尸体焚毁。” 徐以显一愣,问道:“福清王朱常澄、进贤王朱常淦两个咋办?” 张献忠道:“放了吧。” 徐以显奇道:“为什么?” 张献忠也不答话,转身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自成首围开封府 刘宗敏的话音刚落,众人立即争相涌向参军报名处,人数不下数万。 李自成大喜,没过几日,即聚拢了诸将道:“洛阳已经攻克,牛先生跟君恩去寻宋先生还没有回来,大家议议,咱们下一步该当如何动作?” 见诸将纷纷低了头沉思,罗汝才忍不住想:“咱没出多少力,却借机获利不少,若是再不说话,实在说不过去了。” 想着,嘴上道:“有消息称,咱们克洛阳没几日,张献忠即混将赚城取了襄阳,杨嗣昌的军饷兵器多集中于此,斩获甚丰哪。 这说明了什么呢?这说明,凡是州县,无论大小,必有存储,攻州克县方是发展的正途。 因此,汝才建议闯王,不,该称大元帅了,当以攻州克县为主要目标。” 李自成暗想:“你这主意倒是不错,但你的所作所为,以为咱不知道?哼,早有人报告给咱了。 你既投过来,就该为我所属,却不仅绝口不提整编的事儿,不出力还要借机扩张自己,哪里来这等好事? 原该驱逐你,无奈左革五营还没有投过来,咱暂时还不能表现出来。 嗯,咱先让着你,但也不能任由你说啥就是啥,即便你说的再对再好,咱也不能立即就答应。 咋办呢?让诸将充分发表意见,用他们的嘴再说出来,哼,应该就不是你的意见了。” 打定了主意,道:“罗帅说了一个再明白不过的事实,算是给大家开了个头,大家也想了有一阵子了,都说说吧。” 诸将不知其所想,纷纷道:“罗帅所言甚是,我等正该如是行动。” “他这分明就是在压制咱嘛,看来,这个李自成也不是善茬,待咱再壮大些,还是另起炉灶的好。” 盘算着,闻言,不由自得地去看李自成,那意思:咱毕竟说的是实情,纵使你要压也是压不住的。 “他妈的,这些蠢货,咋就不懂咱的心思?哼,还用得着你们说,咱能不知道他所言甚是?唉,你们就是换句话来说也行嘛。咋办呢?” 李自成一时间想不出,急切间竟不知该咋说。 见李自成沉思着,半晌不语,李岩想:“看样子闯王并不同意他们的意见,看来,咱没有跟他白说,本来嘛,一支军队不仅要发展,而且要明白为什么而战,唯有这样,才能守纪律,也才能有战斗力。” 想着,李岩道:“攻州克县固然能让我们得到迅速地发展,但我们刚刚攻克洛阳不久,部队还未得到充分地休整,更重要的是,大量的新加入进来的士兵还没有得到有效的训练。 李岩认为,他们正是咱们今后发展的基础,应该再进行一阶段训练,不然,基础不牢,极难适应迅速膨胀发展的形势。” 李自成一愣,旋即想:“他的话虽没有否定罗汝才的观点,却终究离开了他的话题,可惜南辕北辙了,而且咱曾经专门跟他谈过一宿,都没能说服他,现在肯定更说服不了他。唉,算了,也别指望他了。” 想着,不由自主地向外望去:“探马派出去都两天了,该有消息了吧?嗯,若是这时候来消息,咱正好抛开纠缠,趁势作出决定。” 正想,见中军匆匆进来,知探马必已有消息回报,暗道了声“好”,故意问道:“啥事?不会是官兵打来了吧?” 中军知他心思,道:“官兵都被杨嗣昌带去了湖广、四川,河南的官兵又多守在各州县,哪里还有官兵?” 李自成佯作奇道:“那,你又为啥匆匆?” 中军道:“探马来报,因为开封城守副总兵陈永福率兵救援洛阳未归,开封城现只有巡抚高名衡率少量兵将把守,防守甚为空虚。” 李自成“哦”了一声,问道:“现通往开封的路上,是什么情形?” 中军道:“挤满了骡马车辆,大批乡民扶老携幼,匆匆逃向开封。” 李自成蓦然站了起来,道:“其他的容日后再议,我等正好乘势再取开封。” 诸将闻言,齐刷刷地站了起来,静候李自成发令。 李自成走至地图前,指着道:“刘宗敏、袁宗第听令,命你们二人挑选三百名士兵,化妆成官兵,随流民行进,力争混进开封城,哼,咱们也学他张献忠一次,来个混将赚城。” 这两个领命而去,李自成又道:“田见秀、刘芳亮听令,速去点齐三万兵马,本帅亲自率了,紧随刘宗敏、袁宗第而行,待他们得手,一举拿下开封城。” 这两个领命再去,李自成接着道:“李岩李公子听令,命你会同罗帅率了大队跟进,以为预备队,随时搞好接应。” 李岩道了声“得令”,罗汝才却只拱了拱手,而后各自去忙。 副总兵陈永福率兵前去救援洛阳,不久就传来了洛阳被克福王遭难的消息,巡抚高名衡不无担心地道:“陈永福出援未归,开封的防守实在太过空虚,万一流寇来攻,唯恐有失哪。” 周王朱恭枵道:“高巡抚所言甚是,开封虽是太祖赐给本王的封地,但开封不是本王一个人的家,而是所有开封军民的家,为保开封无失,本王决定拿出库金五十万,除加固开封城防外,余者全部用于悬赏,每杀一贼,赏一金。” 这周王不同于福王,平日里就跟城里军民融洽相处,这时候,他肯带头,守城官兵及城中百姓登时信心大增,轮番到城墙上巡逻。 二月十二日午后,一队约三百人的官军骑兵,夹杂在奔向开封的人群中,因为道路被乡民们拥塞,这队官兵几乎无法行进,突然间,他们挥刀砍向路上的乡民,乡民们惊呼逃散,这队官兵快速地冲向开封城的西门。 在城墙上巡察的巡抚高名衡大叫道:“这队官兵有异,快,务必在他们过来之前关上城门!” 高名衡的判断没错,这队官兵正是刘宗敏、袁宗第等人假扮的,冲至城下,城门赶巧关了,失望让刘宗敏等忍不住破口大骂。 正骂着,高名衡已命炮兵向城外发射火石大炮,刘宗敏等登时被炸倒了一片,只得退了回来。 李自成一直率大队人马紧随其后,见了,命将士以犁锄斧环城挖洞,不断向城内发炮,杀伤官军甚众。 巡抚高名衡率军固守,不时向城外发炮,以重金募勇士出城袭击,农民军伤亡也不小。 李自成大怒,命快马催李岩等速进,死死困住开封城。 赶巧这时,总兵陈永福及游击高谦急速回援,背城苦战,双方一时间战成了僵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路到尽头怀恨去 因为在衙门口发现了张献忠命人张贴的布告,杨嗣昌换掉了身边所有的人员,仍恐泄密,命令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易出口。 纵使如此,仍无法找到张献忠及其所部的下落,偶尔有所发现,待官兵追过去,张献忠及其所部早已杳无踪影。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咱的身边指定有他的人。他的人当然不会仅仅为了获取情报,一旦有隙可乘,要了咱的命也未可知哪。” 反复地想着,杨嗣昌不仅说话愈加谨慎,冷不丁地还会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似有兵器搁到了上面,忙回头去看,虚惊一场却不肯信,因为感觉告诉他,适才身后指定有人,只是这人武功极高,在自己回头的那一瞬间,风一样退去了。 “不是吗?事实如此哪,你没见这一瞬间有风刮过吗?不然,怎么会突然有风刮过?” 为了证明自己的准确,杨嗣昌常常会如此劝自己。 劝着,连觉也不敢睡了,实在睏得不行,便坐着犯迷糊。 坐着犯迷糊终究不是长远之计,日子久了,杨嗣昌忍不住想:“实在不行,咱就多加岗哨,岗哨多了,奸细必无机可乘。” 拿定了主意,待要下令,却转而又想:“可不敢,万一这些岗哨中正好有奸细,岂不正随了奸细的愿?即便有,当着这么多岗哨的面,他的阴谋又怎么得逞? 也不能这么说嘛,万一这些岗哨都是奸细,岂不要了咱们的命?怎么可能,哪里会有这么多奸细?怎么就不可能?现在还有不可能的事吗?嗯,咱如此完美的剿寇方案不都无法执行吗?” 越想越觉得是,也就越觉得无措。 用不了多久,杨嗣昌已须发皆白,凡事力不从心,不得不给崇祯写奏疏: “……此身之忧劳病瘁,日呕痰血,夜不得眠,奄奄垂毙,不敢言矣!更兼襄库饷无半文,督臣移咨可骇,臣愈增忧愤,不知死所。……” 写罢,总觉尚有未尽之言,一时间却又想不起,再三看过,大喊了声:“来人哪——” 近侍应声而进,小心翼翼地道:“小的在,但请阁部大人吩咐。” 杨嗣昌不认识似地,看看再看看他,半晌才道:“命,快马上奏皇上。” 这近侍偷偷地瞄了瞄他,想:“这才几日,他居然须发皆白,形容枯槁,连说话都这般有气无力,分明就是一活死人嘛。” 正想,闻得他总算说了话,忙应声去接了,躬身而出。 杨嗣昌把奏书交给他,两眼便在一动不动地瞅着他,但见出了门,又依例回头关了门,突然打了个冷战:“难道他就不会是奸细?果那样的话,岂不是要把咱对皇上讲的话传得天下皆知?” 想着,已喊道:“你回来。” 这近侍闻声,忙转回来,不解地看着他,道:“阁部大人还有啥吩咐?” 杨嗣昌掩饰地道:“你把奏疏拿来我看,似还有啥疏漏。” 这近侍忙恭恭敬敬地递给他,静等他补正。 他转过了身,背对着近侍,认真地端量着,奏疏的外表没有丝毫的改变,又打开来看,内容竟也没有更改过的痕迹,放了心,回过头来,重又递给了近侍,道:“去吧。” 这近侍好奇地看了看他,走了。 这近侍刚走,他禁不住又想:“咱怕的是传得天下皆知,去看那些外表又有啥用?还有,刚才实在太过凶险,万一他从背后扼住咱的喉咙,凭他的壮实,咱岂不是一命呜呼了?” 想到这里,额头上已冒了汗,他用衣袖抹了抹,两眼紧紧地盯着房门,不时地还要去瞄两眼窗口,因为他突然意识到窗户也是能进刺客的。 偏于这时,门突然缓缓地被推开了,他登时心惊肉跳起来,如临大敌似地瞅着。 是新任中军! 因为感受到了他的异样,不忍惊扰了他,不想还是让之这样,新任中军一脸不安,却还是道:“启禀阁部大人,张献忠率部出川了,夜袭了当阳城。” 见是新任中军,他的惊惧轻了些,闻言,不由又睁大了眼,道:“出川?怎么可能?纵使黄陵城一战无功,左良玉还有数倍于敌的人马,难道拦不住?即便左良玉拦不住,黄陵城距当阳还有那么远的路哪。” 中军道:“事实如此,左良玉根本就没有阻拦过,张献忠一昼夜急行军就到了当阳。如此以来,张献忠就彻底跳出了包围,再要网住他就更难了。” “谁说不是呢?”杨嗣昌附和了一句,所有的念头都集中到了“追上他,消灭他”上面,让之近乎竭斯底里地道:“快,追上他,消灭他。” 新任中军不解地看着他。 他不耐烦地道:“快呀,收拾了,去追,凡有懈怠者,本督师一概绝不轻饶。” 新任中军不敢怠慢,忙去传令。 事实却是,行不了一日,杨嗣昌就昏迷了过去,军医用了猛药才让之醒了过来。 见众人正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杨嗣昌不由奇道:“奇怪,我怎么睡着了?” 军医带着哭腔道:“阁部大人太累了,不能再前进了,必须要静养。” 杨嗣昌道:“静养?怎么可能?嗣昌还没有完成皇上交办的差事呢,即便死,也要死在为皇上办差的路上,快,继续前行。” 见其说的坚决,众人知再劝无用,只得按军医的建议,护着他缓缓而行。 二月二十八日,到得夷陵,杨嗣昌的意识清醒了些,待要问问军情,眼前却莫名其妙地冒出了皇上夺情以来的一幕幕一桩桩。 蓦然,听得外面有人在压低了声音说话,疑心顿起,嘴上已道:“谁呀,什么事?” 正是新任中军,在听探马报告洛阳、襄阳相继失守,福王、襄阳王、贵阳王被杀及李自成突围开封的消息。 新任中军误以为他睡着了,不想他竟出言发问,不敢怠慢,忙应声进来,道:“我,正听探马报告了一些消息。” 杨嗣昌道:“什么消息?” 唯恐加重他的病情,新任中军原不想告诉他,但猜他已听了个大概,只得如实说了。 杨嗣昌闻言,大惊,许久才失声痛哭道:“皇上哪,嗣昌犯了滔天大罪,还有何颜面再见皇上?” 哭毕,杨嗣昌饮食不进,行至荆州沙市徐家园,已卧床不起,一切事务交给监军万元吉处理,并通知家属来荆州见他最后一面。三月初一日,杨嗣昌死于沙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再传噩耗护嗣昌 话得再回到上次朝会,见陈新甲、范复粹先后领了旨,崇祯想想再无话可说,问道:“诸位爱卿还有啥要奏的?” 朝臣们均觉没有惹事上身就已经万幸,哪里还敢再说,忙纷纷道:“皇上圣明。” “圣明?哼,不过嘴皮子功夫,谁知道你们心里是咋想的?”暗想着,嘴上道:“散朝吧。” 说着,转身回内室。行至内室门口,蓦然回头来看,但见朝臣们正快速而出,忍不住又想:“哼,朕这次可不能单听你们说,须得设法弄清你们到底在做啥。 咋办呢?对了,让王承恩去督查。不行,督查不行,须得暗访。不然,王承恩虽不会骗朕,但他们可以弄假来骗王承恩,朕岂不是还要被骗?” 拿定了主意,边走着边对王承恩说了。 王承恩一愣,旋即想:“自皇上承继大统以来,每年都要组织督查或暗访,却屡屡用人不当,借机捞取好处,不仅没能得到实情,反而加剧了贪腐。 皇上肯定了解这一点,他这次让咱去,到底是想得到实情,还是念咱家辛苦让咱家乘机捞一点儿?” 猜测着,嘴上试探道:“皇上派老奴去,不知是侧重贪腐,还是办差呢?” 崇祯恨恨道:“贪腐可恨,借各种理由不办差,耽误朕的大计,更可恨,一体来查,看看他们到底是人是鬼?” 王承恩心里有了底,想:“无论怎样,咱家是坚决不贪的,哼,只要咱家不贪,心里就亮堂,心里亮堂了,自然也就不怕鬼。既然皇上想要,咱就去弄了给他。” 想着,忙告辞了出来,却禁不止又想:“如今哪个衙门没有点儿糟烂事儿,咱若是都去弄来了,成了众矢之的且不说,恐怕皇上也无可奈何,皇上已经够烦的了,快要过年了,咱就让他清净一点儿吧。” 盘算着,王承恩不由叹了口气。 到这个时候,各衙门已然肆无忌惮,不少过去只有在幕后才敢办的事,都公开在办。 王承恩根本无需尽力,只要稍一打听就能知道,或者说,王承恩不出宫就能想得到。 不过,王承恩还是真的去办了,也搜集了不少的真凭实据,只是汇报的时候把话反过来说了。 崇祯听罢,满脸狐疑地看着他,道:“果真如此?” 王承恩用力地点了点头,道:“皇上命首辅大人严查贪腐,他们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迎风而上哪。” 崇祯道:“你不知道他们,他们的胆子肥着呢,或许他们欺骗了你。” 王承恩佯怒道:“哪个王八羔子敢骗咱家?咱家这就去抄了他的家。” 崇祯无奈地道:“快要过年了,算了,都痛痛快快过个年,过完年再说吧。” “嗯,咱所料果然没错,这才是皇上真实的想法。”自得着,王承恩道:“皇上仁慈,正是他们的福分。” 崇祯冷“哼”了一声,道:“或许就因为朕太过仁慈了,仁慈是好事,太过仁慈就要坏事了。” 说着,崇祯突然莫名其妙地涌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这预感竟让之心惊肉跳,为了抵御这预感,又道:“过年了,过年是好事。” 王承恩忙附和着,但王承恩知道,崇祯倡导节俭,过年也不过就是回后宫陪周后等吃顿饭。 事实是,因为这预感,即便这顿饭,崇祯没吃几口就一个人去呆坐着,谁也不见。 过年也就过个年三十,过罢了年三十,便算是过完了年,过完了年,崇祯又忙了起来。一旦忙起来,不仅心无杂念,时日竟也不觉。 这日,那股不祥的预感再度泛了上来,扰得他心烦意乱,不得不站起来,快步踱着。 正踱着,王承恩匆匆进来,递了几份奏疏过来,忙低头来看,正是关于洛阳、襄阳相继沦陷,福王、襄阳王、贵阳王被害及李自成围开封的! 看罢,崇祯已是泪如雨下,拿起奏疏冲正看着自己一脸悲伤的王承恩扬了扬,示意他让朝臣们传阅。 朝臣们好奇地接了,看过,不由纷纷低了头:“坏了,又有人要倒霉了,千万可不要落到咱的头上。” 范复粹亦如是想,但作为首辅,见崇祯流泪不止,只得硬着头皮道:“此乃天数,皇上且勿悲伤以保重龙体。” 崇祯道:“虽天数,亦赖人事挽回。” 范复粹无言以对。 崇祯已怒道:“河南巡抚李风仙,作为地方大吏,丢城失地,致使福王被害,罪大不可赦免,着令立即逮捕法办;河南总兵王绍禹遇敌不战,乃丢城失地之根源,着令马上处死。” 说着,崇祯余怒未消,顿了顿,接着道:“襄阳之所以失守,皆郑崇俭纵兵擅还,失误军律,导致流寇失控所致,当弃市。还有那个畏罪自杀的邵捷春,委实死有余辜。” “果然,又是诛杀大臣。看来,他也只有这法了。唉,先别管那么多了,只要别弄到咱头上就是。也不敢这么说,似这局势,谁敢说啥时就交上了霉运。 咋办呢?快往外推脱啊。把责任推出去了,咱不就离得远了吗?” 盘算着,见崇祯说完之后半晌再不说话,朝臣们纷纷道:“作为清剿主帅,杨嗣昌对失藩负有直接的责任,该当从重治罪。” 崇祯不屑地看了朝臣们一眼,见陈新甲匆匆进来,继续道:“陈新甲,作为兵部尚书,虽有重整军务之功,但失藩一事罪不可卸,着令官降三级,戴罪视事。” “本来嘛,这事就跟人家陈新甲没有多大关联,人家也不过在替人顶罪,嗯,还是继续推到杨嗣昌头上为好。” 打定了主意,朝臣们又开始攻击杨嗣昌。 陈新甲在想:“皇上分明就是在袒护咱,看来,皇上也并非似他们传说的那样无情。” 正想着,见群情激奋,动情地道:“刚刚接到奏报,杨阁部已经去了。”说着,把奏报交给王承恩,由王承恩转奏了上去。 听得杨嗣昌已去,朝臣们愈发无所顾忌,言辞自然亦愈发激烈。 崇祯懒得去听,自顾阅罢,感叹道:“杨嗣昌正月初八就因病向朕提出了辞呈,朕以无复有能督师平贼者为由拒绝了,不想他竟就去了。 二藩沦陷,他当然有责任,但可以‘议功’之例免罪。 杨嗣昌系朕简用,用兵不效,朕自鉴裁,况尚有才可取。大家排斥,意欲沽名。……本该重治,尔等又说朕庇嗣昌,姑饶这一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崇祯再招周延儒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四十九章崇祯再招周延儒朝臣们闻言,不敢再说,为了脱责,散朝后却又把弹劾杨嗣昌的奏疏,雪片一样报进了宫里,崇祯一概留中。且不提。 再说陈新甲,唯恐朝臣们再生事端,崇祯说完,立即出班道:“军中不可一日无帅,杨阁部既已去,臣建议由陕西三边总督丁启睿接任督师,迅速指挥大军剿灭流寇。” 崇祯未及说话,朝臣们已纷纷道:“督师一职,事关剿寇大计,切不可草率而定。” 崇祯不耐烦地道:“各位说的没错,督师一职确关乎剿寇大计,可是,丁启睿若不合适,大家且说,谁人合适?” “是啊,谁人合适呢?”朝臣们纷纷想着,冷不丁地却又不由一惊:“人可不能随便举荐的,一旦坏了事,必要跟着担责的。”因此,又不由自主地摇头。 崇祯见了,冷“哼”一声,道:“好吧,就依陈爱卿所言,命丁启睿速去接任,务须剿灭流寇,收复失地。” 陈新甲自得地白了一眼正各怀心里的朝臣们,想:“这些人怎么变成了这样?凡是别人提出的建议,他们一定会有理由反对,真让他们说,却又都哑口无言。 唉,皇上也难哪。蒙皇上信赖,咱可不能跟他们一样,须得为皇上分忧。” 打定了主意,待要继续说话,转而又想:“那事本该接着说出来的,但事关皇上的面子,还是放到最后再说吧。” 想着,道:“按照原先的规定,府、州、县城郭失守的,长吏要判处死刑。宛平知县陈景建议,说村镇被焚掠三处的,长吏也应当判处充军。 臣陈新甲同意他的意见,建议各级官员能兼顾城乡的,就给以记功;如果四面的郊区受到攻打,与贻误军机同罪。” “原先的规定,就够要人命的,再这样,这官还咋当?哼,亏得中原各地已都是流寇,看他的办法咋执行下去。” 朝臣们正想着,崇祯已道:“古话说,吃一堑长一智,正该如此,制度嘛,就该随时予以完善。” 朝臣们纷纷道:“制度当然该完善,但是朝廷用人时也得注意,且不能只顾着用跟上官相向之人,不然再完美的制度,恐怕也得不到落实。” 崇祯知他们仍在为陈新甲建议启用丁启睿而不满,心里不愿,道:“诸位爱卿所言也有道理,但是,朕自认还不算昏聩,能够识人,众卿且放心。” 朝臣们不好再说,陈新甲却在想:“皇上确也不昏聩,还算能够支持咱的正确决定,咱不妨就说了吧,正好也回击他们一下。” 想罢,道:“杨阁部既去,能督师带兵者越来越少,现在狱中的傅宗龙、孙传庭两个,虽说糊涂,却还忠心,也有些才能。 臣建议放他们出来,命傅宗龙接任丁启睿三边总督一职,孙传庭继续巡抚陕西。这两个感于皇恩,必能忠心视事,说不定能加快流寇的覆灭。” “要说陈新甲忠于朝廷,也就这事办得还算像模像样。”暗想着,朝臣们不敢置信地看了他一眼,纷纷跟着附和。 “这个陈新甲,居然连朕的面子也不顾了,居然敢提这建议?嗯,作为兵部,看来他也真急眼了。 是啊,还让朕哪里去找带兵的人?没办法了,朕也不能总顾忌自己的面子了。 不过,可不能把这两个人都放出来,朕多少还是要顾忌一点儿面子的,朕不能把面子都丢尽。那样的话,朕还怎么称朕?” 想着,崇祯道:“孙传庭不行,傅宗龙倒是朴实、忠厚,朕以对他的愧疚之心来任用他,他若能不计前嫌,为朕尽死力,倒可以用之。 至于陕西巡抚,原登莱兵备副使汪乔年,父丧归家守孝期满,就让他接任吧。” “好,暂时能放出来一个,也算不错了。”陈新甲暗自嘀咕着,不再言语。 崇祯又道:“三位藩王及杨嗣昌的葬礼还要办,不仅要办,而且要办得像模像样,值此多事之秋,诸位爱卿一定要同心协力,共度时艰。” 已记不清从啥时开始,每到散朝,崇祯都要说这话。因此,朝臣们均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准备散去,却听有人突然道:“老臣还是本奏。” 正是首辅范复粹。 好心劝崇祯节哀,却被崇祯呛得无以言以对,范复粹不由得记起了自己在推行新政过程中,所遇到的种种尴尬和不堪,又闻得河南有失,自觉无力回天,登时再生退意。唯恐崇祯宣布散朝,忙出了声。 “这个范复粹,倒是有心,也知道卖力,只是啥事离了朕都办不成,要他这样的首辅又有啥用?唉,朕也不要求全责备了,如今似他这样忠心替朕办事的也少了。” 想着,崇祯竟有点儿感动,忙道:“老爱卿有本尽管奏来。” 范复粹由衷地道:“启禀皇上,老臣范复粹旧病未愈,又添新病,再加之年老昏聩,若继续占据首辅要位,实恐耽误朝廷大事,有负皇上的信赖和重托,老臣恳请皇上兑现当初的承诺,允老臣引病告老。” “他竟是要告老?朕巴不得,可是朕还能再选谁呢?”崇祯一愣,旋即快速地想着,蓦然,记起一个人来。 谁呀?前任首辅周延儒。 崇祯当然不会平白无故地想起周延儒来,这些天来,东林党人不停地在崇祯面前提及周延儒,崇祯免不了要忆及周延儒为首辅时的种种情状,心里竟甚为想念。 东林党人当然也不会平白无故地重提周延儒,皆因为张溥、马世奇等人,眼见朝政愈加腐败,清兵虎视眈眈,流寇祸乱日甚,说服周延儒同意重新为相后,暗中串联在朝的东林党人不停地对崇祯施加影响。 因此,记起了周延儒,崇祯已在想:“对了,再招周延儒,只要他肯来,朝政指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想着,崇祯佯作无奈道:“好吧,既然范爱卿非要坚持,朕就不再勉为其难,这样吧,范爱卿不妨把公务交于张四知,由张四知暂代。” 张四知,字贻白,号岩叟,山东兖州府沂州费县人,天启二年进士,崇祯十一年廷推阁臣,位列其中。在位四年,碌碌无为。 朝臣闻得范复粹引病告老,正暗自高兴,不想竟是这样的结局,登时又乱了起来。 崇祯见状,提高了声音,道:“众位爱卿勿乱,张爱卿不过暂代,朕决定了,再招周延儒。” 周延儒为首辅时并无多少官冤,又有东林党人暗中相助,朝臣们不好再说。 张四知原已心潮澎湃,正要谢恩,不想竟来了这么一出,忙又郁郁寡欢地退了回来。 崇祯却并不理会,接着又道:“好,既然诸位爱卿再无异议,散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速战稳进难决断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五十章速战稳进难决断朝臣当中原还有人有话要说,闻言,稍愣了愣,还是随众人转了身,鱼贯而出。 崇祯蓦然又记起一事来,忙道:“兵部陈新甲且留步。” 陈新甲跟所有的朝臣一样,每次参加朝会前,必要先对吉凶祸福及要达到的目标,先进行一番盘算。 这次,虽没能完全如自己所料,却也算有所进展:没办法,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能保住命,而且又有所进展,已算是不错的结局了。 这是陈新甲一惯坚持的原则。因此,他还算平静,意识到散朝后崇祯必还要找他,走起来便慢吞吞地,故意落在了后面,闻言,忙转身道:“臣在,但请皇上吩咐。” 崇祯站起来,道:“洪承畴那边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陈新甲道:“启禀皇上,臣费心尽力,幸不辱使命,总算办妥了,这次又调集宣府总兵杨国柱、大同总兵王朴、密云总兵唐通等所属精兵,连同蓟辽原来的所谓八总兵共计十五万人。 洪承畴关于王廷臣取代刘肇基、白广恩接替左光先的请示也一同批准了,一年的粮饷也按要求拨付给了他们。” 崇祯显然还算满意,这自然也是崇祯在朝会上袒护他的原因,所以,崇祯“哦”了一声,道:“朕看洪承畴的方案不错,信心也足,相信他这次必能跟过去一样不负朕望,击退清兵,换得边境安宁,以让朕集中力量解决内患。” 陈新甲试探着道:“洪大人的方案果然可行,但是,太过主张持重稳进,必然耗时费钱费粮,若旷日持久,势必要拖垮朝廷。” 崇祯想想也是,道:“那,你认为该当如何?” 陈新甲道:“以目前的态势看,我军在辽东占了绝对的优势,臣以为倒不如立即分四道进攻,速战速决,既可以解决边境问题,也不致于拖累朝廷。” 这自然是崇祯想要的,崇祯之所以支持洪承畴,完全是因为出于对洪承畴的信任,听陈新甲说得坚定,心里动摇,嘴上却还是道:“速战速决当然好,只是听说锦州的祖大寿也认为该当稳妥推进,这个祖大寿毕竟长期防守锦州,了解清兵。” 陈新甲不以为然地道:“是,祖大寿是了解清兵,但是,这就是个浅显的道理,处于优势而不战,岂不白白浪费机会?” 崇祯不自信地道:“那么,以爱卿看来,该有几成胜算?” 陈新甲道:“若是指挥得当,不敢说有十成,八成以上还是有的。” 崇祯最终下定了决心,道:“好,那就以爱卿之言行事,不过,得稳妥,不要挫伤了洪承畴的积极性。” 陈新甲终于说服了崇祯,喜道:“皇上圣明,臣这就派职方郎张若麒前去督促,臣亲笔于他,激他一激。” 这时候,皇太极不无担心地道:“这个洪承畴,用兵果与众不同,到今天才探明白,他留在松山、杏山的不过是小股部队,原来并非为了向我进攻,只是在迷惑咱们。” 范文程道:“是啊,因此他为明朝朝廷争取了调集十五万大军和充足粮草的时间。” 皇太极道:“不仅如此,朕观此人用兵稳健持重,分明就是采取以守为战的策略,步步为营,却又步步暗藏机锋,直向我逼过来,朕实在找不出其中的漏洞,也不知该当如何用计。” 范文程道:“咱们的策略既定,皇上完全没有必要为之如此处心积虑。” 皇太极道:“为将为帅者不该擅自动摇,朕懂,但是,洪承畴的粮饷源源不断地运进锦州,咱们即便围得再久,也无法让之崩溃哪。” 范文程道:“那就先断其粮道啊。” 皇太极道:“那是必须的,但如此的话,必要进行一场大战,而且我们尚且无法找到敌方的漏洞,更重要的是,咱们也耗不起哪。” 范文程道:“这一战迟早都要打的,打好了,辽东的问题就此解了,反之,对方亦如此。至于敌方的漏洞,皇上勿须担心,不久就会自现的。” 皇太极“哦”了一声,感兴趣地道:“范章京不妨说来听听。” 范文程道:“据线报,明朝的内乱愈烈,崇祯应接不暇,辽东这面,无论部队还是粮饷,都是倾力而为的,即便洪承畴再三坚持稳妥,崇祯必也经不住朝臣,特别是兵部尚书陈新甲的再三撺掇,早晚都会让之速战,只要洪承畴动起来,难道还愁找不到他的漏洞?” 皇太极道:“范章京的话,让朕茅塞顿开,不过,朕还是担心,敌方可有十五万大军哪,咱们岂不是要倾巢而动?” 范文程道:“军队可不能单听数量,关键要看战力和现场指挥,至于明兵的战力,咱们都知道,不说别个,就说那个大同总兵王朴,出了名的逃跑将军。 更重要的是,洪承畴虽然找理由更换了两位总兵,但这里终究是辽东而不是陕西三边,臣料定其不可能跟在陕西三边那样随心所欲。 因此,皇上只管静观其变,届时,以既定方案行事就是。” 皇太极总算放了心,却毕竟事关重大,免不了仍要惴惴不安。 亲自去各处看过,洪承畴信心十足地道:“想那清朝不过一偏远弹丸小国,纵使我们有流寇作乱,又怎能耗得过咱们?” 邱民仰也是这样的想法,但他还是提醒道:“朝廷已多年没有这样的效率了,足见皇上对辽东战事的重视。可,也正因为重视,难免他就不会听信朝臣们的谗言,催咱们速战。” 洪承畴当然也是不自信的,行至地图前,看着,半晌才道:“不会吧,咱们的所有要求皇上不都已经批准了吗?” 邱民仰道:“听说陈新甲因为失陷二藩,只是降了三级,仍领兵部,足见皇上对他的器重,而且他极力主张速战。” 洪承畴摇头道:“从全国的大局来看,速战当然是有利的,但是,从辽东来看,速战对咱们却是不利的。” 邱民仰点了点头,未及说话,已有人接话道:“洪大人所言不错,辽东不过一小局,须得服从全国的大局。” 邱民仰、洪承畴忙一齐去看,正是职方郎张若麒,两人不由无奈地对视了一眼,一齐迎了过来。 张若麒也不客套,道:“皇上决心已定,速解锦州之围,故而,兵部陈大人也是这样的意思。”说着,把陈新甲的亲笔信掏出来,递给了洪承畴。 洪承畴看罢,顺手递给了邱民仰,自己则去地图前呆呆地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邱民仰凑过来道:“没法了。” 张若麒道:“什么叫没法了?虽说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说,但将乃君之将,将若不从,君可换将哪。” 洪承畴懒得搭理他,只顾看自己的地图,看着,道:“择机依命而行吧。”说着,转向张若麒道:“将虽乃君之将,择机的权力还是该有的吧?” 张若麒焉能听不出他话中的不快,却还是道:“不过,要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自成临阵收献策 是时,李自成正远眺开封,感叹道:“开封乃河南的枢纽和腹心,地处交通要道,取了开封,河南和中原皆可图,从而掐断河北跟南方的联系,河北可取矣。” 李岩道:“闯王高见,无奈总兵陈永福及游击高谦急速回援后,巡抚高名衡背城苦战,我军数攻无果,反折了不少将士。” 李自成道:“是啊,这开封城不同于洛阳,自成苦思数日,竟仍无计破之。” 李岩正欲再说,却听有人接话道:“既无计,不妨撤兵。” 李岩、李自成忙一齐回头去看,竟是牛金星、顾君恩两个,后面还跟了个矮个子老道,话正是这矮个子老道所说。 李岩、李自成均曾闻,宋献策人送外号“宋矮子”或“宋孩儿”,知这矮个子老道必是宋献策无疑。 李岩不由回头看了一眼李自成,李自成会意地笑了笑,旋即上前,躬身道:“必是宋神仙吧,李自成仰慕已久,今日终有幸得见,足慰平生矣。” 宋献策早就不满朝廷的腐败,有心加入义军,却又不屑于义军的短见和所作所为,便打着云游四方的幌子,暗地考察各路义军。 李自成所部的转变,引起了宋献策的注意,但他不想轻易委身,便一直暗中跟着。 这日,正于李自成所部附近逗留,见不少百姓围拢了边往墙上看着边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忙凑过来看,墙上所贴竟是自己的画像!纳罕之余,再去细看,却是李自成的访贤布告! “一个流寇头子,竟能有如此胸襟?”宋献策质疑着,四处去转,见这布告居然铺天盖地,忍不住想:“看来,这倒是真的,不然,他又怎么肯如此折节? 罢了,咱也都考察过了,也就只有这李自成或许能成大器,咱不妨就投了他。” 想着,转身向李自成所部中军大帐而来。 正行着,突然有人抱住了自己,大叫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正是牛金星,牛金星跟顾君恩两个接令后,把宋献策的画像和访寻布告张贴的到处都是,却仍没有宋献策的踪迹,免不了暗暗着急,便拖了顾君恩一起出来,亲自查访。 仍是无果,正泄气,蓦然见宋献策正于前面一个人缓缓行着,唯恐他再走掉,忙过来抱住了,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 宋献策跟牛金星相熟,却并不看好他的人品,见是他,意外地道:“牛先生怎么在这儿?” 牛金星喜极,顾不得回答,冲向顾君恩道:“逮着了。” 顾君恩忙过来行礼。 宋献策登时明白过来,又对顾君恩仰慕已久,忙着还礼。 牛金星则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如何向李自成举荐,李自成又如此思贤若渴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如此说来,李自成倒果真是个能成大器的主儿,咱就跟定了他。” 暗想着,宋献策道:“带我去见闯王,宋某正好有话跟他说。” 牛金星自得地看了一眼顾君恩,见顾君恩点了点头,已率先而行。 宋献策也不客套,在后面紧紧跟随,到得近处,恰听得李自成跟李岩说话,心中一激,不及牛金星和顾君恩引荐,便开了口。 开口之后,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语,暗想:“失语归失语,却正好验证一下这个李自成到底是否名实相符。” 这念头还在转着,李自成已过来了,忙跪倒还礼,嘴里道:“江湖传言,十八孩儿当主神器,宋某安敢当神器之主如此大礼?” 其时,李自成心中已生此念,闻言,大喜,道:“先生精于奇门遁甲及图谶等术,乃当世神仙,能得先生相助,乃自成之福,天下苍生之福。” 说着,已扶起了他,又道:“先生当为军师。” 宋献策忙又跪倒,再拜道:“多谢闯王。” 李自成以半跪之礼,再次扶起了他。 宋献策愈发铁了心跟定了李自成,由衷地道:“朝廷腐败如斯,宋某夜观天象推算过,十八孩儿当主神器绝非虚言,闯王当命人广为传播,动员和争取百姓。” 李自成深以为然,但自己说出口终究有点儿难为情,回头看了一眼李岩。 李岩也正是这样的想法,接话道:“正该如此,历朝历代的成功经验,凡成大事者,必要有一领袖。” 牛金星、顾君恩也跟着附和。 说着话,众人已回了中军大帐,待落了座,侍从上了茶,李自成道:“适才听先生之言,对开封之战似已有谋断,自成盼先生不吝指教。” 宋献策道:“开封之位置固然重要,但仗既已打成了僵持,便成了鸡肋,与其坚持,倒不如暂退之。 为什么这样说呢?目前,河南、湖广也就剩下了个首鼠两端的左良玉,杨嗣昌又死了,朝廷已很难组织起有效的清剿,如此好机会,何苦要白白浪费掉了? 到时候,开封成了孤城,还怕他飞了不成?” 李自成看了看诸将。 李岩等诸将早有此意,但见李自成不肯放弃,不好说出来,此时见他征询,忙纷纷道:“宋先生所言甚是,正该先攻取其他州县,逐步稳定河南、湖广地区。” 宋献策道:“待这一地区得以稳固,须得改变原来的‘黑瞎子掰玉米掰一棒扔一棒’的做法,适时建政设官,方为正道。” 牛金星接话道:“这一点儿,闯王早有安排,届时即可实施。” 宋献策“哦”了一声,道:“甚好,不过,目前还来不及,有消息说,崇祯已命丁启睿接任了杨嗣昌,因为兵部尚书陈新甲的保举,傅宗龙也被崇祯从监狱放出来了,接任陕西三边总督。 这两个人多少还有点儿门道,我等且不能小觑,须得随时予以关注,在取得其他州县的同时,准备予以应对。” 李自成道:“这些消息,自成也已听说了,正因此,自成才拿捏不定,不知先生可有良策否?” 宋献策站起来,走至地图前,但因为地图悬挂太高,竟无法够得着,他径去搬了一把椅子,爬上去。 诸将忍不住想笑,见李自成一脸庄重,只好强自忍住了。 宋献策知众人心思,转向李自成滑稽地道:“宋某建议,今后的地图一定要挂得低些,省得宋某太过难堪。” 诸将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李自成也跟着笑了,但旋即转向中军,正色道:“记下了吗?” 中军忙笑着道:“是,谨遵军师之命。” 众人还欲再笑,宋献策已指着地图道:“我等不妨南走邓州,再作图谋。” 李自成道:“好,正合李某之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四处碰壁避强敌 闻得杨嗣昌已死,丁启睿冷不丁地就会想:“如今为官,首先得有人让你干,而后才能设法去弄功绩。 啥叫有人让你干?就是要有后台,这后台的官儿倒不一定大,但必须能跟皇上说得上话。杨阁部就是咱的后台,唉,他死了,咱还能再靠谁?” 想着,悲观就会涌上来,让他饥渴一样难过。 显然地,他并不想就此绝望,常常会转而去想:“哼,亏得咱始终坚持了‘无过才是功’的原则,虽无大功却也无过。 事实不正如此吗?纵使你有千般功绩,丢城失地照样让你引颈就戮。郑崇俭,还有……反正十几位了,而且都是封疆大吏。 这就叫做‘运’。千万可不能小瞧了这东西,人要为官,少了这东西可不行。不是吗?咱想不到咱也成了封疆大吏,李自成、张献忠这些大流寇却都跑到河南、湖广去闹了。 另外,人得注重平日里为人,不然,到了关键时候,谁肯替你说句好话?杨阁部虽然死了,陈兵部还在,咱从未亏待了他,相信他肯定讲交情,至少也不会坑咱。” 这日,正想着,中军匆匆进来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定是陈兵部果不负咱。”丁启睿迅速地转过了这样的念头,嘴上却道:“喜从何来?” 中军道:“朝廷的檄文到了,皇上提拔大人为兵部尚书,接任杨阁部,督陕西、湖广、河南、四川、山西及长江南、北诸军,兼督陕西三边军务,赐尚方剑、飞鱼服及印信,不算大喜吗?” 说着,恭恭敬敬地把檄文递了过来。 “升官当然是好事,但此时升官不可避免地要去碰触李自成、张献忠等这些大流寇,单从这个角度看就算不得好事了。” 暗想着,伸手接过来,看了,嘴上道:“同时也意味着责任在加重哪。” 中军沉思着道:“是啊,不过,陈兵部另派人捎口信说,无论如何要大人先出潼关,赴荆州接管杨阁部的军队,把军权先握到手,之后的事儿再灵活处置。” “既然督师,自然要先掌兵权,陈兵部这是在替咱打算哪。”感叹着,又道:“好,就依陈兵部所言,即赴荆州。” 此时,湖广巡按汪承诏正怒道:“难道朝廷无人可用吗,非要用这个丁启睿?哼,必又是陈新甲弄的鬼。这个陈新甲哪,虽说有些能力,却只顾讲交情,势必害了朝廷。” 属官道:“巡按大人所言甚是,据说朝臣们亦是众口一词地反对,可皇上偏信这个陈新甲,唉。” 汪承诏道:“这个丁启睿,我知道,实庸才,为督、抚,奉督师到期聚会而已,谨慎无功过,及任重专权,即无计可施。 更重要的是,他所部一向军纪涣散,不要说靠他剿寇,哼,他不扰民就不错了。” 属官道:“檄文说,朝廷命他即赴荆州接管杨嗣昌的部队,迟早他必要来,我等该当如何?” 汪承诏道:“不仅咱们,大家都在讨厌他,不欢迎他,我听邓州那边说,准备关门闭户不接纳他,内乡的长吏更要断了他们的粮。 咱们哪,趁早传檄,告诉他贼寇在河南,荆州、襄阳不需要大军,同时,把汉水的船只全部藏起来,让之过不了江,看他怎么过来?” 丁启睿却是不知,兴冲冲地率部出了潼关。 正行进,汪承诏的檄文便传过来了,丁启睿看过,忍不住想:“他妈的,什么贼寇都在河南,分明就是不要老子过去,哼,赴荆州乃是朝廷所定,岂能任由你来决定?” 想着,心里恨恨地,却又无法,只得命转道邓州,走内乡。 事实却果如汪承诏所言,邓州关门闭户不予接纳,内乡又断了他们的粮草。 因此,丁启睿虽纵容部下抢掠,所部还是很快就断了粮。 诸将愤愤不平道:“既如此,咱们不如回陕西去,让他们自己去剿流寇。” 丁启睿知道根由,亦无计,却还是道:“皇上圣旨已下,岂是我等想回去就能回得去的?再说了,不都似这里这样的,大家且忍耐一下,少不了大家这口吃的。” 诸将不好再说别的,却纷纷不无牢骚地又道:“是,少不了吃的,大家都知道,但是,已经断炊好几天了,不少人都在想当逃兵,怎么办?” “是啊,该咋办?”丁启睿自语着,半晌,才总算下定了决心,道:“杀掉战马。” 诸将纷纷道:“杀掉了战马,万一遇到战斗,又怎么办?” 丁启睿笑道:“战斗岂是说遇到就能遇到的?除非统兵的人是傻子。嗯,对了,就这么定了。” 诸将知其心意,嘴里纷纷道着“无论怎样,挨饿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各去忙着杀马。 偏于这时,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督师大人,兵部陈大人快马传檄,说皇上已降旨,督师大人三边总督一职由傅宗龙接任。 另,李自成所部正围开封,命我部从速转道救援开封,请督师大人从速定夺。” 丁启睿一愣,旋即想道:“三边总督反正也在咱督师范围,由谁接任都得听咱的,更重要的是,又多了一个替咱扛责任的。 倒是李自成围开封,手下有数万之众,咱还没有接管杨阁部的军队,手下不过三千饥兵,若去救援,岂不是赶羊入狼圈——有去无回吗? 咋办呢?嗯,陈兵部终究跟咱有些交情,凡事好通融些,但是,咱总得有理由。 对了,当初皇上不过命咱入河南剿灭流寇,李自成在河南,张献忠也在河南,李自成手下数十万之众,张献忠被杨阁部追赶着乱窜,手下没有多少人,咱就以跟张献忠开战为由。” 拿定了主意,道:“快马传檄,就说我部正跟流寇张献忠所部开战,无法脱身,请陈兵部代为斡旋,命新任三边总督傅宗龙去办吧。” 说着,见中军一脸不解,又道:“对了,上报斩首一千二百人战功,同时传檄左良玉所部,密切注意流寇张献忠所部。” 陈新甲接檄,不由想:“张献忠克襄阳后,接着渡过长江攻下樊城,北上攻应山不下,转克随州,继而攻打南阳,东略信阳,现又陷郧西,到了信阳。 这个丁鬼子,撒谎都不圆满,哼,若不是念在交情的份儿上,陈某岂能饶你?不过,也不能让你太过轻松。” 想罢,道:“传檄,对督师丁启睿的斩功予以嘉奖,命其专心对付流寇张献忠所部,务必建功。 同时,命新任三边总督傅宗龙速赴河南,解开封之围,全力围剿李自成所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众议难调败松锦 松山,中军大帐内,洪承畴一脸的无奈。 为啥呢?终经不住朝廷的再三催促,洪承畴于七月底率部仓促抵达松山,几经交战,折了总兵杨国柱,却未能解了锦州之围。 正思索对策,皇太极亲率援兵来了,部署于松山、杏山之间,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截断松、杏间明军的联系,切断其粮道,断绝其归路。 为此,洪承畴已经召集诸将议过多次了,可因为诸将各执一词互不相让,终没能最终形成决议。 事实却是,清军进展甚快,到底是战还是撤,若再不做决定,明军不仅无法解锦州之围,还将面临被包围的危险。 洪承畴今日开会,就是要做出最后的决定,却不料主战、主撤两派仍不肯妥协。 邱民仰、曹变蛟、王廷臣三个主战,理由是:虽没能解了锦州之围,明军的阵营和交战都还占有优势,纵使皇太极来了,倾全军孤注一战还是可行的。 王朴、唐通、马科、吴三桂、白广恩以及接替杨国柱的山西总兵李辅明等主撤,理由是:明军留饷于宁远、杏山及塔山外之笔架山,大军扎营于茹峰山之西,若是不能取胜,不仅无法解锦州之围,松山恐也要被包围。 河南、湖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如果再被围,朝廷恐怕连援兵都派不出来了。不妨趁清军立足未稳先跳出包围,待清兵懈怠,再收复失地。 洪承畴当然是主战的,理由是:既然明清之间迟早要有一战,不妨倾全军孤注一战,不然,到时攻守易势,损失会更惨重。 显然地,洪承畴已不止一次地讲过了,主撤派却仍在固执己见。 “或许曹变蛟说的对,他们压根就不是在替朝廷打算,而是在惧敌。” 暗想着,洪承畴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去看兵部职方郎中张若麒。 张若麒在想:“咱不过就是来催促他们进兵的,完全没必要搀和其中,不仅不能搀和其中,还得及早设法脱身。 咋脱身呢?须得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对了,待机会合适,咱就主动要求去宁远给他们支取粮草,宁远终究远些,比松山要安全。” 正盘算,见洪承畴转向自己,知其心意,暗想:“我才不管你们的破事哩。” 暗想着,嘴上道:“作战是你们的事,战还是撤,你们自己决定,无论怎样,我都支持。” 说完,佯作突然记起了似地,又道:“对了,我听说我们现在粮草不足了,你们先议着,我这就回宁远给大家支取粮草去。” 说着,已站起来往外走。 洪承畴原以为他催着进兵必能支持自己,不想他竟如此,不由大失所望,又见诸将相持不下,不得不想:“既然形不成决议,那就拖,拖到不得不战的时候,看你们还怎么争?” 拿定了主意,嘴上道:“再议吧。” 两派闻言,均甚为不解,彼此对视了一眼,各自离去。 皇太极亦不解,转向范文程道:“既不突围,又不出战,洪承畴到底在打什么算盘?难道他想拖住了咱们,等待他们的援兵,跟我们决战?果那样的话,可就超出了咱们的预判。” 范文程道:“是啊,这不符合洪承畴一惯的做派。不过,要说他还有援兵,文程实在想不出他的援兵能来自哪儿。没有了,应该没有了。” 皇太极道:“他可是懂得用兵的,要不是有阴谋,他肯定不会这样。” 范文程沉思着道:“也不一定就是有阴谋,他跟诸将间达不成共识也未可知,文程听说,他手下的八大总兵除了曹变蛟、王廷臣,多数不跟他一心。” 皇太极道:“别忘了,还有那个邱民仰,他可是全力支持洪承畴的。” 范文程道:“邱民仰毕竟不掌兵,他的帮助远不及张若麒所带来的副作用大。” 皇太极正要再说,见一近侍匆匆进来,随口问道:“什么事?” 这近侍道:“启禀皇上,探马来报,张若麒带兵往宁远而去,据说是去支取粮草。” “支取粮草?”皇太极反问了一句,见这近侍坚定地点了点头,转向范文程道:“看来,洪承畴是想跟咱一战了,咱们是不是该重新调整部属,或者再调一些援兵?” 范文程道:“调整部属倒是不必,不过,得命令各部严阵以待,免得明军突围。” 皇太极一愣,道:“明军明明在增加粮草,范章京何以有此一说?” 范文程道:“据内线禀报,松山城里现并不缺粮,再联想到张若麒的为人,其必是惧死找理由离开,他这一离开,必然会引起军心不稳。 因此,无论洪承畴是想战还是想撤,都不重要了,只要其中的一部出现问题,势必冲动大营,纵使洪承畴想管都无法管了。” 皇太极暗喜,嘴上却还是道:“事实毕竟不能靠猜测的,我等还是有所准备的好。” 范文程信心十足地道:“皇上无忧,臣料定,明军肯定会出问题的,不说别人,单是那个王朴,因仗着多向朝臣们行贿都肯替他说话,一贯如此,现在恐怕已在密议后撤了。” 皇太极“哦”了一声,半信半疑地看着范文程。 事实却不幸被他料中,刚回到驻地,王朴即冲向中军道:“速去准备了,马上回撤。” 中军不解道:“不是还没有形成决议吗?即便形成了决议,也该统一行动吧?” 王朴不耐烦地道:“迟早都要回撤的,再说了,张若麒已经走了,咱们难道还要留在这儿送死?快吧,正好趁着夜色走。” 中军还是认为不妥,但他是主帅,自觉不好再说,忙去准备了,转回来问道:“从哪个方向回撤?” 王朴道:“从杏山往南沿着海边,东到塔山,再回宁远。”说着,已率先而行。 他这边一动,唐通、马科、吴三桂、白广恩、李辅明等也紧随其后,却不料正中了清军的埋伏,前面迎击,后面追击,淹死在海中的人不计其数。 曹变蛟回到营帐,仍愤愤不平了好长一段时间,刚要解甲睡觉,中军引了王廷臣神色慌张地进来道:“王朴等连夜回撤,遭了清兵埋伏,其状甚惨哪。” 曹变蛟一惊,旋即问道:“洪大人和邱大人现在哪儿?” 王廷臣道:“王朴等擅自行动,两位大人不知,现仍在松山城里。” 曹变蛟道:“敌情不明,不便救援,快,先去见过两位大人再说。” 说着,已出了营门,上马直奔松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夜袭无功寒敌胆 待见诸将相继散去,洪承畴忍不住暗叹道:“作为蓟辽总督,大敌当前,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咱居然连个战与撤的决定都做不出,其情何以堪?” 暗叹着,饭也不去吃,径去地图前坐了。 他想再理一理自己的思路,大脑里却空空的,啥也记不起来,又懒得动,索性就那样呆呆地坐着。 天朦朦亮的时候,他蓦然心里一动,涌上一股无与伦比的恐惧。 这恐惧让之专心地去看地图,边看边想:“以清朝目前的势力,皇太极再增兵的可能性不大,只要咱自己不出问题,胜算还是有的。” 想着,恐惧稍轻了些,却转而又想:“若是咱自己出了问题呢?唉,如今哪,最容易出问题的恰恰正是咱自己,那样的话……” 洪承畴不敢再想下去,恐惧还是再次袭了上来,让之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罢了,还是先回撤吧,稳妥一点儿好。” 拿定了主意,未及喊人,邱民仰匆匆进来道:“王朴连夜回撤,其他人以为总督大人发了将令,也跟着撤,不幸中了清兵的埋伏。” “完了。”洪承畴暗道了一句,颓然坐下,半晌才又问道:“都跟去了吗?连曹变蛟、王廷臣也跟去了吗?” 邱民仰道:“到底跟去了多少,还不得而知,据探马来报,他们从杏山往南沿着海边,仅坠海淹死的就不计其数。” 洪承畴急道:“快,快派人再探啊。” 邱民仰道:“已经派出去了,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洪承畴“哦”了一声,自语道:“这个王朴,他怎么就敢?” 邱民仰冷笑道:“他怎么就不敢?卢象升当初就是因为他逃跑才身陷绝境,谁又拿他怎么地了?没办法,几乎所有当权的人,也包括那些当权人的身边人,都吃了他的贿赂,谁还能说他半句坏话?” 洪承畴道:“皇上欲做中兴之主,无奈文官贪腐武将怕死哪。” 邱民仰道:“皇上也想着整治,可惜不得法哪。” 洪承畴道:“还能有啥子?” 邱民仰道:“武将有钱才怕死,文官无钱才贪腐,倒是一对矛盾。” 洪承畴道:“不是钱的问题,也是钱的问题,不能以偏概全,譬如武将,似咱们,若是不给俸禄了,咱们靠什么活着?” 正说着,见连曹变蛟、王廷臣两个冒着大汗进来,忙问道:“外面什么情况?” 王廷臣道:“除了我们两个,其他人都跟去了,跟去的人,除了吴三桂、王朴逃出后占据了杏山,其他的暂无消息。” 洪承畴道:“五万多人哪,就这样失踪了?”说着,眼里已夹了泪。 这时,中军匆匆进来道:“清兵围城了,请总督大人从速定夺哪。” “围城了?”洪承畴反问了一句,见中军点了点头,心里飘过一丝慌乱,嘴上却还是冷“哼”了一声,道:“围了锦州,还想再围松山,皇太极的胃口也太大了吧?” 中军道:“总督大人的意思是……” 洪承畴道:“如此,皇太极必要分兵,而咱们在杏山还有吴三桂、王朴两路人马,若是里应外合,破了他的围,应该还是有胜算的。” 中军道:“那两路人马恐怕指望不上了,他们占据杏山后,立足未稳就想回宁远,行至高桥又遇上了埋伏,大败而归。“ 洪承畴道:“那就坚守,承畴料定,皇太极一时半会儿要攻克松山也难,皇上对咱们不会不管不顾的。“ 邱民仰道:“是,皇上肯定不会弃咱们于不顾的,可是,皇上也难哪,一时间恐无兵可调哪。“ 洪承畴自然知道,之所以还这样说,当然是为了稳定军心,闻言,不由暗自埋怨邱民仰太过直爽,一时间竟不知该怎样接话。 一直闷声不响的曹变蛟却以为他在犯难,插话道:“变蛟倒有一法,不知总督大人以为可行否?“ 洪承畴不想他在这个时候替自己解了围,满心感激,忙道:“好,你且说来听听。“ 曹变蛟道:”皇太极突获大捷,必然喜出望外,定要庆祝,变蛟想尽选军中精壮,入夜后直击皇太极的中军大营,给他来个擒贼先擒王,他绝对不会想到。若能侥幸成功,目前的困难岂不迎刃而解?“ 洪承畴一愣,沉思着道:“这倒是大胆的一招,但是,且不说皇太极在不在中军大营,即便他在,其防守必也森严,将军纵使侥幸成功,也无法安全脱身,此招万不要再提起。“ 曹变蛟一抱拳,慷慨激昂道:“变蛟原不过一小子,蒙总督大人厚爱提携,成为一名将军。何谓将军?就是外辱入侵时马革裹尸还的人哪。 变蛟这一去,纵使不成功,甚至牺牲了,也可挫挫清军的锐气,至少也要让他们知道,咱们大明朝不是任谁都可以宰割的。“ 洪承畴的眼里登时夹了泪,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哽咽道:“承畴知将军有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骁勇,但此事非同小可,既然将军坚持,万望保重,纵使不能成功,也要全身而退。“ 曹变蛟眼里也夹了泪,伸开双臂抱了抱洪承畴,道了声“保重“,自去准备行事。 皇太极如愿获胜,自是大喜,却并没有大肆庆祝,只简单喝了几杯酒,便跟诸将商量攻取松山事宜。蓦然,营外大乱。 正是曹变蛟及其所率的勇士,入夜后直扑清军正黄旗大营。清佐领彰古力不意有变,匆忙上马阻挡,被曹变蛟一刀斩于马下。主帅既死,正黄旗清军大乱,纷纷横尸于刀下。 曹变蛟率部在清军中纵横冲突,如入无人之境,却并不乱,选定最显眼的一片营帐冲杀了过来。 赶巧就是皇太极所在的中军大营,显然地,诸将还未及护住皇太极,曹变蛟等已杀了过来。 额驸多尔济率亲军前来阻击,随即被曹变蛟等杀散;内大臣布延和塔瞻相继率部来战,又被击溃;皇太极的护卫们作为捍卫皇太极的最后一道防线拼死冲上,刺伤了变蛟,但曹变蛟依旧奋勇向前,势不可挡地将侍卫们砍杀殆尽。 以勇毅闻名的固山额真图尔格和弟弟伊尔登、内大臣锡翰、遏必隆等清将见无法以格斗取胜,情急之下占据御营营门拼命放箭。 曹变蛟不幸中箭,仍不肯退却。直到清军反应过来,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因失血过多几近昏厥的曹变蛟见突入内营无望,不得不率军退回松山。 战后,皇太极震怒,各将领皆被处分罚银,加强了御营的防御。 自然,也因此放缓了对松山的进攻,双方暂时僵持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总兵怯战陷宗龙 傅宗龙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就被下了狱,原已意冷,终经不住陈新甲恩威兼施,按崇祯的要求表过忠心后,径奔陕西三边赴任。 途径陕西,新任陕西巡抚汪乔年忙将之迎至内厅,屏退左右道:“傅先生何苦如此匆忙?” 傅宗龙知其好意,叹了口气道:“汪大人该是了解宗龙的,宗龙重诺,既已答应下来,就绝不会再首鼠两端。” 汪乔年点了点头,道:“乔年自然知道,乔年丁父忧期间,多蒙傅先生惠顾,不敢不如实相告,三边的流寇虽暂时少了些,却并没有被消灭,而是窜至了河南、湖广等地,而且有成患之势,不知傅先生计将安出?” 傅宗龙道:“流寇终究是流寇,只要肯集中军队和粮饷,不惜一战,宗龙以为还不至于那么悲观,更何况河南、湖广等地并不隶属于三边,宗龙正好借机搞好三边的防务,严防流寇回窜。” 汪乔年道:“可惜关中的丁兵、粮食早已派用完了,根本无法响应了。” 傅宗龙一愣,反问道:“早已派用完了?” 汪乔年道:“是啊,乔年也是到任后才知道的。” 傅宗龙道:“怎么会这样呢?”说着,一脸的失望和无奈。 汪乔年还欲再说,傅宗龙的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总督大人,兵部陈大人快马传檄,说皇上命大人速率四川、陕西部队出潼关,于新蔡与保定总督杨文岳的部队汇合,围剿流寇李自成所部。” 傅宗龙闻言,转身出了内厅,走至外厅的地图前,呆呆地看着。 汪乔年跟过来道:“如今的李自成可不比往昔了,据说有数十万之众。” 说着,过来握了傅宗龙的手,接着道:“总督大人可能是朝廷唯一能够平定流寇的人了,万望保重哪。” 傅宗龙动情地道:“汪大人过誉了,宗龙一诺千金,必尽全力跟流寇周旋,不使河山再有失。” 李自成依宋献策之计,撤了开封之围,向南转进邓州,正行进,一探马飞奔而来,到得近前,纵身下马,道:“启禀闯王,有官兵正架起浮桥东渡汝宁,请闯王定夺。” 李自成“哦”了一声,问道:“何人统兵?意欲何为?” 探马道:“据线报,统兵者乃新任三边总督傅宗龙,会同了保定总督杨文岳的部队,欲往项城而去,专为我军而来。” 李自成冷“哼”了一声,转向宋献策道:“不知先生可有破敌之计否?” 宋献策沉思着道:“反正这两个人迟早都要会一会,既然在这里遇上了,不妨就在这里吧。” 说着,见李自成连连点头,继续道:“他们架浮桥,咱们也架浮桥,分出一小股部队大张旗鼓地从浮桥上过河西去,造成我军西去汝宁的假象,大部队则于树林中隐蔽待敌,到时候,哼。” 李自成道:“好计,命各部速依令而行。” 因为傅宗龙否决了自己休整几日再行动的提议,杨文岳打定了主意要让傅宗龙难堪,所以,一路上甘愿做跟班,从不多表态。 傅宗龙不傻,自能感觉得到,正寻思着该怎么缓和一下,贺人龙过来道:“贼兵要向汝宁去了,架起浮桥就要渡过河走了。” 傅宗龙转向杨文岳,道:“请杨大人定夺。” 杨文岳跟傅宗龙虽都是总督,但朝廷的檄文上说的明白,这次联合出兵由傅宗龙负责。傅宗龙如此说,显然是在卖面子给他。 杨文岳的自尊得到了满足,不好再不说话,问道:“过了多少?” 贺人龙道:“探马来报时,已过了多半,现应该已全部过去了。” 杨文岳道:“那就快追啊。”说完,突然意识到贺人龙、李国奇乃陕西兵,归傅宗龙节制,忙又转向虎大威道:“命令部队,快追,绝不能让他们逃掉。” 虎大威提醒道:“流寇人数可不算少哪。” 杨文岳道:“人数再多也是流寇,怕他作甚?” 傅宗龙不以为然,唯恐再惹恼了他,忙转向贺人龙、李国奇附和道:“所言甚是,快追,绝不能让他们逃掉。” 三总兵领命,各带人马去追。 追了三十里,至孟家庄,已是正午。 贺人龙、虎大威两个几乎异口同声地道:“马累了,休息休息再追吧。” 诸将都累得不行,闻言,纷纷下马解甲,把武器靠到一边,到村子里寻找马草。 义军等的正是这个时候,一齐叫嚷着从树林中杀出。 官兵猝不及防,仓促应战,饶是李国奇再三呼喝,还是一会儿就败下阵来。李国奇无奈,只得随贺人龙、虎大威两个逃往沈丘。 义军也不去追赶,直奔傅宗龙、杨文岳联合起来驻扎的火烧店。 杨文岳自觉赚回了面子,正跟傅宗龙商量下步计划,蓦听得义军掩杀过来,登时慌做了一团。 傅宗龙还算镇静,认真听了听,道:“莫慌,他们没有动用骑兵,喊得再响,一时半会儿还冲不过来,你去东南向,我去西北向,待他们近了,只管放炮,击退他们。” 杨文岳想想也是,稍稍平静了些,依言去做。 傅宗龙忍不住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亲去指挥。 义军倒也英勇,冒着炮火,奋不顾身地往前冲,直到天黑才停止了进攻。 傅宗龙既累又饿,边啃着亲兵递过来的干粮,边道:“吃过之后,大家抓紧加固战壕,一定要严防流寇偷袭。” 话音未落,中军匆匆过来道:“启禀总督大人,保定兵乘夜色走了。” 傅宗龙脸色一沉,道:“去哪儿了?” 中军道:“看方向,应该是项城。” “他妈的,朝廷这都用了些什么人?”傅宗龙暗骂了一句,道:“他们避死,宗龙难道也要避死吗?宗龙老了,绝不,今天既陷于流寇包围中,就跟大家一道决一死战。 命令,从咱们这边抽调士兵填补他们留下的空缺,贺人龙、李国奇速回兵前来救援。” 说完,召裨校李本实过去挨着杨文岳守过的壁堡开挖战壕,堆起战垒用来拒击义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宁死不降遭斩颈 傅宗龙的战术倒是有效,义军多次进攻,折损无数,终是无果。 李自成闻报,意外地道:“怎么会这样?” 宋献策正看地图,接话道:“傅宗龙懂些战术,他采用的是堡垒战,利用战壕拒击我军。” 李自成道:“可有计破之?” 宋献策道:“堡垒对堡垒,困死他。” 说着,见李自成仍在看着自己,接着道:“傅宗龙之所以凭堡垒战壕坚守,目的是等援军,企图在此地跟我军决战。 他所谓的援军,也不过就是李国奇、贺人龙、虎大威三个总兵及杨文岳所部,李国奇、贺人龙、虎大威三个逃往沈丘,怕是不敢回来了,杨文岳乘黑夜出逃,跑到项城,怕不安全,又逃陈州。 献策料定,他等不来援军,我军也不必跟他虚耗,只管跟他一样开挖战壕,死死地困住他。“ 说着,走至地图前,指着,继续道:“待其消耗殆尽,我们不妨从这里让开一条路,他们必全力逃亡项城,我们正好借机取了项城。” 李自成连叫了三声“好”,才道:“命令各部从速依计行事。” 诸将心服口服,各去安排。 傅宗龙跟裨校李本实忙了一阵子,刚去眯了一会儿,中军即匆匆进来道:“启禀总督大人,对面的流寇居然跟咱们一样在挖战壕。” 傅宗龙一愣,猛地站起来,快速地行至前沿,边眺望着边道:“流寇这是要困死咱们哪。” 中军点了点头,道:“我们该当如何应对?” 傅宗龙道:“没有办法,只能等援军了。” 中军道:“已经派出去五拨人了,可是,至今还没有消息。” “唉,他们不会来了。”傅宗龙暗想着,嘴上却道:“或许他们因为什么事耽搁了,再等等吧。” 中军提醒道:“咱们带的粮草原就不多,已经吃完了。” 傅宗龙不耐烦起来,道:“粮食吃完了,就杀了骡、马来吃,骡、马再吃完了,就分食流寇的尸体,反正,宗龙打定了主意,决不向流寇屈服。” 中军不敢再说,只得依命去做。 八日后,不要说吃的,营中的火药、铅子、箭全都消耗殆尽。 傅宗龙召集了诸将,却转向中军问道:“士卒清点的怎样了?” 中军道:“除受伤、死亡的以外,还有六千余人。” 傅宗龙“哦”了一声,道:“能够坚持下来的,都是精英,宗龙不能负了他们。” 说着,竟是一脸的感慨,稍顿了顿,才又道:“在外无援军内无救兵的情况下,我们已整整坚持了十天,大量杀伤了流寇,如今已消耗殆尽,唯有突围了。” 诸将齐声道:“突围!突围!“ 傅宗龙抬手制止了大家,道:“这些天,我研究过了,突围之后,我们只能去项城,赶巧,项城方向流寇的包围也相对松弛些,入夜后,流寇的防备更是形同虚设。 大家且回去悄悄准备了,到时,大家一齐动手,就从这个方向往外冲,必能冲出重围。“ 诸将依言准备且不细说,单说事实竟全如傅宗龙所预料的那样,他们顺利地突出包围后,义军似乎才反应过来。 因为战马已被杀光,傅宗龙不得不徒步率他们且战且退。至次日正午,方始到得距项城八里的地方,官兵们既困又饿,见追兵被甩开了,或坐或躺了。 傅宗龙急道:“项城就在眼前,大家且再坚持一会儿,进了项城,任大家吃饱喝足休息个够儿。“ 这话无疑极具诱惑性,官兵们却就是没人肯动。 傅宗龙不得不狠下心来,挥剑斩杀了身边两名不从令者,官兵们才纷纷慢腾腾地站了起来。 这时候,后面的追兵追了过来,另外三面也各有义军杀过来。 事实上,后面的追兵从来就没有被甩开过,他们之所以放慢了速度,不过在等另外三面的义军到位。 这自然是宋献策之计的一部分,统兵的正是李自成手下大将刘宗敏。 傅宗龙登时明白过来,却是不惧,率先向追兵冲了上去。 官兵将士稍愣了愣,也跟着往上冲。 无奈义军太多,又士气正旺,没几个回合,官兵或被杀或弃械投降,傅宗龙仰天大叫了声“皇上,老臣先走了“,挥剑向自己颈部抹去。 刘宗敏远远地见了,弯弓搭箭,正中其手腕,随着其手中宝剑落地,已大喊道:“绑了,带去项城,赚开城门。” 项城守将获知李自成欲取项城,慌忙告急,左盼右盼,总算盼来了个杨文岳,不想这个杨文岳只呆了一个晚上,就匆匆跑去了陈州,免不了大失所望。 这日,去城墙上转了一圈儿,忍不住道:“这城墙虽说坚固,却也比不得洛阳,若是没有援军,迟早要被攻破。” 中军接话道:“按照朝廷的规定,城破若侥幸不死,必要被问罪。真若那样,还不如弃城而走,至少还可以保全百姓。” 守将沉思着道:“是啊,据说李自成不再跟过去那样流窜,每占一地,必建政设官,‘割富济贫’、‘均田免粮’、组织流民参加农业、手工业生产,发展商业贸易、促进物资交流,使占领区百姓过上了温饱的日子,只不知是真是假。” 中军道:“果是这样,我有一亲戚就在占领区,他说是这样的。” 说着,见守将不语,又道:“将军的意思是……” 守将一愣,忙道:“不,不,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更何况现在还不到那个时候。” 中军道:“将军还在想援军吧?哼,杨文岳就是,跑了,傅总督被困火烧店,怕也凶多吉少了……” 正说着,一城门守卒匆匆进来,道:“启禀将军,傅总督率部来了。” 守将看了看中军,嘴里道着“怎么会呢?”,人已跟着上了城墙,往下看去。 果是傅宗龙,正低着头,后面跟着约六千官兵。 傅宗龙当然是真的,官兵却是刘宗敏等装扮的,见守将往下看,忙道:“我们是三边总督的护卫官兵,请打开城门让总督进去!” 傅宗龙饥饿交加,又受了伤,原已昏迷,赶巧于这时醒了过来,忙大声喊道:“我是三边总督傅宗龙,不幸落在贼兵手里,左右都是贼呀!” 守将闻言,忙命放箭。 刘宗敏见事已泄露,命义军后撤,一齐向傅宗龙唾口水。 傅宗龙大骂道:“宗龙乃朝廷命官,要杀就杀,怎肯替贼赚城门来苟活!” 刘宗敏大怒,道:“砍下他的头颅,再割下他的耳朵、鼻子,以震慑守城的官兵。” 众人忙依命为之。 城上守将见了,暗自叹了口气,转向中军道:“趁他们尚未围城,走吧,告诉弟兄们,咱们此举全是为了百姓,宁肯隐姓埋名,绝不可从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献忠兵败慌出逃 轻取项城,李自成所部上下尽皆欢喜,自要大肆庆祝。 徐以显却在道:“这一路走来,我想过了,我部之所以攻有不克,皆不够强大之故。” 张献忠勒住了马缰,道:“你个狗东西,能不能说点儿有用的,怎么尽说废话?” 说着,见徐以显一脸尴尬,忙又道:“都怪杨嗣昌那条老狗,还好,他终于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徐以显白了他一眼,道:“我要说的是李自成,人家哪,现在可非同往昔了。” 张献忠懂他的意思,故意道:“李自成果然有些门道,不说别的,单是他提出的那些口号,就极具鼓动性,好,不错。” 徐以显道:“我的意思是,若是没有咱们牵制官兵,他李自成能有今天?” 张献忠还是不接他的话茬,道:“是啊,咱们该得好好学学。” 徐以显急了,道:“你到底啥意思嘛?” 张献忠反问道:“什么啥意思?你啥意思嘛?既然羡慕人家,就好好跟人家学,好好发展自己,不然,还能咋地?哦,人家能跟你分享?” 眼瞅着李自成所部神话似地膨胀,徐以显既羡又妒,不止一次地当着张献忠的面唠叨,自然想由张献忠出面召集一次类似于当年荥阳大会的会议,借机遏制一下李自成。 张献忠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认为是时不同于当年,他的想法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总是懒得跟他深说。 徐以显却以为张献忠不懂,非要把话说明白,听得张献忠终于把话点到了题上,心里暗喜,正寻思着该怎么把话说下去,却见官兵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叫嚷着冲杀过来。 这伙官兵竟跟往昔不同,猛且狠,张献忠、徐以显等还在愣怔的时候,已冲到了近前,一官佐挺枪直向张献忠扎来,张献忠躲闪不及,肋部登时被扎中,深入到了肉里。 张献忠大怒,强忍着疼,挥剑斩杀了这官佐,硬生生地把留在肋部的长枪拔出,扔到地上,大叫道:“敌情不明,且战且退。” 说着,挥舞兵器,杀退了冲到身边的官兵,驱马向官兵薄弱的方位冲杀过去。 张献忠所部数量上虽不及李自成所部,但多久经战阵,虽并没有听清张献忠所说,还是皆朝着他所冲杀的方向聚拢。 无奈,这伙官兵跟疯了似地,不要命地穷追猛打。 两强相遇,战斗之惨烈不必细说,单说直到天黑,张献忠所部才总算摆脱了官兵的纠缠,清点人马,居然已不足千人。 张献忠大口喘着气,闻报,转向徐以显道:“他妈的,什么情况?” 徐以显道:“我部现在信阳的商城,商城附近除了左良玉之外,并无他部官兵,应该就是左良玉所为。” 张献忠不解道:“左良玉一直都在观望,今日跟疯了似地,他这是中了哪门子的邪?” 徐以显道:“前几天不是说过吗?杨嗣昌死后,崇祯命丁启睿接替了,让他去剿李自成,丁启睿惧怕李自成势大,自告奋勇地捡了咱们当软柿子捏。” 张献忠道:“这关他左良玉啥屁事?” 徐以显道:“因为观望不前,活活气死了杨嗣昌,崇祯焉能不怒?让之戴罪视事,说若再无作为,必诛其全家。这个时候,接到丁启睿的催战檄文,他哪里敢不卖力?” 张献忠“哦”了一声,道:“这么说来,他这次是跟咱耗上了?” 徐以显道:“耗上倒也未必,他手下可有二十万人马哪,若是真耗上了,咱们还能逃出来?我料定,咱们当初劝他那话还在起作用,他故意要放了咱们走。” 张献忠道:“他妈的,既然要放了咱们走,还要这么狠?” 徐以显道:“不然,他怎么交差?” 张献忠道:“依你这么说,我们还可以继续待在商城了?” 徐以显道:“稍作休整还可以,待着不走显然不行。” “那样的话,咱们去哪里呢?”张献忠自语着,命李定国燃了火把,铺开地图,呆呆地看着。 徐以显凑过来也跟着看,突然指了指英山方向,道:“出了商城,咱们就走英山方向,指不定能够碰上左革五营,正好跟他们会合了,再图发展。” 张献忠道:“为什么不去跟李自成会合呢?李自成势大,发展的空间不是更大吗?更何况,罗帅也已经去了。” 徐以显道:“左革五营的势力虽然不及李自成,但是,老回回他们的野心小,要论起助人来,又岂是李自成所能比?我的意见是,不到万不得已,不去寻李自成。” 张献忠抬头看了看他,道:“好,既然你狗东西非要坚持,就依你,走英山方向。” 徐以显所料没错,包围张献忠所部的正是左良玉所部。 其时,左良玉正道:“我知道,以数倍于敌的兵力包围敌人,又出乎敌之所料,却故意放跑了敌之一小股,大家都不解,是吧?” 说着,见诸将纷纷点头,接着道:“你们知道咱们曾经屡犯军令,皇上每次却只判本帅戴罪视事,这是为什么吗?” 诸将不解,忙着摇头。 左良玉自得地站起来,不无卖弄地道:“明白地告诉你们吧,就是因为张献忠存在啊,若是没有了张献忠,皇上还要咱们这些人作甚?” 诸将恍然大悟,纷纷恭维。 待诸将恭维毕,左良玉道:“中军速去准备报捷材料,快马向督师大人报捷,其他人各去歇了吧,嗯,只要张献忠识趣,不再在咱们的防区逗留,就由他去吧。” 再说张献忠,休息了一晚,次日一早即率部径奔英山。 英山县位于湖北省东北部,大别山主峰天堂寨南麓。北接安徽省金寨县、霍山县,东邻岳西、太湖,南连湖北省蕲春县、浠水县,西与罗田接壤,是鄂豫皖三省边境的腹地中心。 到得英山,张献忠不由长舒了一口气,转向徐以显道:“派出去跟左革五营联络的人回来了没有?” 徐以显道:“回来了,却是没能联络上,没办法,他们通常都是居无定所的。” 张献忠道:“那就先扎营休息,继续派人联络。” 徐以显道了声“也只能如此了”,忙着去安排。 正忙着,突又有一路官兵杀出,却是王允成所部。 王允成所部原并不知张献忠来了英山,徐以显派出去寻找左革五营的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尾随而至。 张献忠及所部人困马乏,又仓促应战,不一会儿,即败下阵来,落荒而逃。 待不见了追兵,从骑不过数十,张献忠转向徐以显道:“狗东西,现在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了吧?” 徐以显一脸的沮丧,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延儒复职谋新政 这日,终于到得京城,周延儒暗自道了声:“我又回来了。” 做首辅没多久就遭温体仁算计,周延儒当然不甘心,却又无力回天,不得不告病还乡。 周延儒明白,温体仁心狠手辣,只要感受得到威胁,就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去清除。 因此,纵使回到了故里,周延儒还是夹着尾巴做人,直到温体仁死了才敢跟正常人一样生活。 这样说,并不等于说周延儒便不再关注朝政,相反,他每天都命家丁出去打探消息,认真地加以研究。 无疑地,研究的结果让之渐渐平静了下来,一度也曾产生了终老乡野的想法。 偏是他主会试所取之士、东林党人张溥、马世奇等人坚决不肯,死缠硬磨,再三相劝,非要他重新为相。 迫不得已,他答应了下来。 说是迫不得已,其实最迫不得已的,还是他自觉无法重新为相。 事实如此嘛,不要说他周延儒满腹经纶,纵使乡野村夫,有哪一个又甘心终老乡野? 他原以为张溥、马世奇等人做学问在行为官不行,却不料他们不仅认真,而且执着,他答应下来之后,他们联合乡绅凑足了银子,又调动了东林党人在朝廷的所有为官者,为他运作。 他被感动了,决心放手一搏。但是,接了圣旨后,他并没有急于进京。 为啥呢?他懂得皇上,这就是个随兴做事的主儿,兴来即来兴去即去,焉知他打的是啥算盘? 张溥、马世奇等人却认为,国事如斯,改弦易辙正当其时,非要催他快快上路。 他没有办法,上了路却走走停停,他不仅要再理一理自己的新政,还要吊吊皇上的胃口。 皇上跟所有的人都一样,只有吊足了胃口的东西,才是最好的东西。 这不过是个常规,若是皇上破了这个常规呢?真若那样,咱还是设法退去的好,免得打不着狐狸白惹一身骚。 如此的话,岂不要白白辜负了张溥、马世奇等人?唉,这也是债哪,而且是最难还的人情债。 咋办呢?既然来了,便试试看吧,大不了咱不一次说出来,慢慢地渗透就是。 没办法,能够主人生死的皇上,其实跟小孩子没有多大区别,须得有足够的耐心。这可是咱之前成功的诀窍。 刚刚拿定了主意,贴身家丁过来道:“启禀大人,京城到了,咱们做何安排?” 周延儒道:“还能做何安排?见过皇上再说。” 做出再招周延儒的决定后,周延儒迟迟没来,松锦失利、傅宗龙被杀的消息却接连传过来了,崇祯震惊却又无计可施,正招了陈新甲准备研究对策,王承恩进来道:“启禀皇上,周大人进京了,正奔皇宫而来。” 崇祯一愣,道:“他可总算来了。”说着,已站起来往外走,边走边又道:“走,朕亲自去宫门接他。” 陈新甲等只得跟着站起来,一齐出来。 周延儒正想自己见到崇祯后该怎么行礼怎么说话,突听贴身家丁道:“启禀大人,皇上正亲率了大臣们在宫门口,向咱们这边眺望,似是在迎接大人。” 周延儒一惊,忙掀起轿帘来看,果然是,心里一激,匆匆下了轿,嘴里夸张地喊着“皇上”,快速地奔向崇祯,到得近前,跪倒磕头不止。 崇祯竟也动了情,眼里噙着泪,连连说着“爱卿快快请起”,亲自扶起他,牵着他的手进了宫。 周延儒还要再拜,崇祯已道:“周爱卿一路鞍马劳顿,顾不得休息,就来见朕,足见爱卿对朕的一片忠心,勿须多礼了。” 周延儒依言退立一边。 崇祯又道:“之所以急招爱卿来,不瞒爱卿说,朝廷正遭到了前所未有之困境,朕迫切地希望爱卿能助朕摆脱困境,再图振兴。” “他竟这样直白,看来,真急了眼,这个时候,为臣者最忌吞吞吐吐,嗯,咱不妨也敞开了谈。” 暗想着,周延儒道:“臣虽告病,却不敢有一日忘了皇上,忘了朝廷的大事,臣以为,之所以内乱外患不断,皆因弊政所致。” 说着,偷偷地瞄崇祯,见其脸上一暗,却并没有发火,忙又道:“皇上登基以来,即行励精图治,无奈温体仁等擅权蒙蔽皇上,才是弊政丛生的根源。 对于这些弊政,必须彻底予以革除,革除了这些弊政,再任用贤能,朝廷若要不中兴都难,内乱外患自消。“ “既道出了病因,又顾及了朕的面子,这个周延儒,就是与众不同,嗯,看来,朕终于用对人了。” 想着,崇祯“哦”了一声,道:“朕做梦都在想着中兴哪,周爱卿不仅给诊断出了病因,药方也还算有效,不妨详细说来听听。” 说完,唯恐周延儒有所保留,又道:“周爱卿不要有所顾忌,即便朕有错,请也直言不讳,只要能让朝廷振兴,朕还是勇于承担错误的,流寇损毁皇陵,还有河南大旱,朕不都下过罪己诏吗?” 周延儒闻言,心里有了底,从袖中掏出一份名单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道:“这份名单上的人,臣都通过不同的途径了解过,均属清流,若能适当加以委任,必能让朝廷为之一新。” “他这是啥意思?不仅都是温体仁所说的东林党人,还有被朝廷降职的官员。难道这些人都是清流?朕怎么就不知道呢?罢了,既然朕决定启用他,就听他的,到时候,他必须得为朕承担责任……” 崇祯如是盘算着,周延儒却在悄悄地观察着他,见他脸色暗了又明,知其在拿捏不定,须得再添一把火,嘴上道:“其实,任用这些人,不仅要他们做事,还是一种态度,这个时候,表明朝廷的态度,无疑至关重要。” 崇祯狠了狠心道:“好,朕准了。” 周延儒趁势道:“还有几件事须得皇上批准。” 崇祯道:“一并说来吧。” 周延儒稍顿了顿道:“革除之前的弊政,不是一句空话,须得有具体的行动。 譬如免除战乱地区百姓所欠粮税,允许受灾地区百姓以夏麦代漕粮,赦免戌罪以下犯人,召回因进谏而被降职的朝官,起用有名望的朝臣,追赠已故大臣。 果能如此的话,必能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社会得以安宁,朝廷振兴指日可待。“ 朝臣们原想看他的笑话,不想他竟敢说出此等话来,不由得纷纷刮目相看,又替他担起心来,一齐不安去看崇祯。 崇祯虽盘算已定,却还是咬了咬牙才道:“好,朕即命爱卿复为首辅,加太子太师,进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这些事,爱卿可从速去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新甲畅谈安邦策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五十九章新甲畅谈安邦策朝臣们尽皆暗自长舒了一口气,几乎异口同声地道:“皇上圣明,中兴指日可待。” 周延儒大喜,待要领旨谢恩,却见王承恩匆匆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忙又退了回来。 周延儒不知,这是崇祯跟王承恩的约定:凡是军情,一律不得当着朝臣的面说。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约定,除了怕引发混乱之外,还因为一次泄密。 因为南北交困,陈新甲密遣使跟大清议和,背地里告诉过傅宗龙。宗龙离开京师时,把这事告诉了大学士谢升。谢升看到疆事大坏,就把这事禀报了崇祯。 崇祯帝召陈新甲过来质问,陈新甲叩头谢罪。谢升进言道:“那边如果肯议和,和也可以。” 崇祯帝半晌才道:“此事务须秘密进行,不得让他人知道。” 谁曾想谢升为了赌言官的嘴,居然把崇祯的话说了出去。言官大为吃惊,纷纷上书弹劾谢升,崇祯不得已罢了谢升的官。 纵使如此,朝臣们还是不依不饶,屡屡上书争议。亏得陈新甲做事还算周密,他们苦于没有证据,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崇祯却知道,稍愣了愣,即道:“周延儒、陈新甲两位爱卿且留下,余者散朝吧。” 说完,也不动身,静待他们鱼贯而出,行远了,才转向王承恩道:“什么事,说吧。” 王承恩一脸沉重地道:“流寇李自成所部,杀害傅总督,轻取项城后,又攻占了商水、许州、扶沟、叶县,夺取了豫南重镇南阳,总兵猛如虎、副将刘光祚力战而死,唐王朱聿钱遇害。 紧接着克邓州、内乡、镇平、南召、新野、泌阳、舞阳、唐县、禹州,杀害了微王支属十七个贵族。 而后又连下通许、鄂陵、临颍、尉氏、洧川、长葛、陈留、新郑、汜水等州县。 至此,河南黄河以南的四十多个州县都为流寇所占。他们居然还不知足,二次又围了开封。” 崇祯惊得差点跳起来,双目尽赤,转向周延儒、陈新甲两个,近乎一字一顿地道:“怎么会这样?难道朝廷的军队都是纸糊的?” 周延儒、陈新甲两个亦是大惊失色,见其看过来,因为事关军事,周延儒自觉不好多说,转头看了看陈新甲。 陈新甲知其心思,稍顿了顿,道:“朝廷的军队固然存有问题,却也不是纸糊的,无奈流寇李自成提出了‘均田免赋’这个极具蛊惑力的口号,流民受其蛊惑,都随了他去,其势迅速膨胀,故而才致河南失控。 湖广就好些,据丁启睿禀报,他们在信阳商城击溃了流寇张献忠所部,张部逃往英山,又被王允成截击,只带了数十骑逃走。” 崇祯闻言,稍稍平静了些,却因吃惊仍愤怒不已,道:“有功者,奖,临阵怯敌者,严惩不贷。” 陈新甲忙应了声:“是。” 崇祯不无埋怨道:“你别光顾着说是啊,作为兵部尚书,你总得拿出应对之策吧。” 陈新甲道:“流寇张献忠所部既已被击溃,就剩下了流寇李自成所部,臣以为,该让陕西巡抚汪乔年迅速接任傅宗龙,出潼关清剿流寇李自成所部。 同时,命丁启睿督师也赶去开封,跟汪乔年、河南巡抚高名衡三军汇合,共解开封之围,只要开封不失,河南乃至整个中原可保无忧。” 崇祯想了想,道:“好,就依你,可是,松锦洪承畴那里,不能总让清兵围着他们吧?” 陈新甲迟疑着道:“两面受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臣还是认为,该跟大清议和,若是议和成功,洪大人之围自解,而且我们也可腾出力量来专心剿灭流寇。 纵使流寇,也不该一味地清剿,该剿抚并举。譬如活跃在英山地区的左革五营,若不是朝廷非要撤换了主抚者,怕是朝廷又会多了何止一个刘国能,唉,可惜了。” 刘国能接受招安后,一心忠于朝廷,屡立战功,累升至副总兵。李自成攻破叶县时被捕,李自成劝降,刘国能大骂不止,被李自成杀死。崇祯特诏加勉,追赠左都督,特进荣禄大夫,建祠纪念。 陈新甲如此说,无疑在怪崇祯摇摆不定。陈新甲之所以敢这样,自然是因为自觉把准了崇祯的脉。 崇祯当然不满,但他在想:“他虽有所不敬,所说却也不错,朕既要图谋振兴,就不能只顾着面子,还是把事办好为妙。可是,朕也不能自认其错吧。” 想着,蓦然有了主意,道:“唉,还不都怪那些不争气的首辅吗?现在好了,周爱卿复职了,咱们就好好改一改,周爱卿以为若何?” “分明就是他的错,他却非要赖到首辅头上,唉,这不是典型的醉死了还不认酒钱吗?咱既复职,就该有一番作为,而要想有所作为,他就必须退一步,不然,咱可不好办。嗯,对了,暂且不附和他,看他啥意思。” 盘算着,周延儒道:“延儒虽为首辅,却不懂得治兵,所以,于军事只能多听听陈大人的。” “这个老滑头,想置身事外?休想。”暗自道着,崇祯道:“爱卿以为陈兵部所说如何?” “他这是在逼咱哪,咱不好再不说,罢了,既然又入了这个门,就必须得表态。” 拿定了主意,周延儒道:“臣完全同意陈大人的意见,所谓一心不二用,攘外先安内,内安外必攘。” 崇祯道:“好,既然周爱卿也是这样的想法,就说明这办法没错,咱们君臣就上下同心,内政军事一齐抓,共图振兴。” 周延儒、陈新甲一齐道:“皇上英明,共图振兴!” 崇祯又道:“跟大清议和,可不是小事,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事务须秘密进行,除了咱们三人,任何人都不得告诉。” 周延儒、陈新甲忙点头应承。 崇祯却还不放心,道:“这事就交由陈爱卿负责,不知陈爱卿作何打算?” 陈新甲道:“之前,兵部职方马绍愉一直都在秘密地做这事,还算有些成绩,这次既然定下来了,为了不扩大知晓面,新甲想还是让他继续做。” 崇祯想了想道:“好,就这么办吧,今天定了这么多事,两位爱卿就多辛苦,力争尽快落到实处。” 说着,冲两个挥了挥手。 这两个识趣,躬身告退,却听崇祯又道:“切切记得保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自成再围开封府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六十章自成再围开封府宋献策果似神仙,依其之计,轻取项城后,李自成所部一路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克河南洧川、许州、鄢陵后,河南黄河以南的四十多个州县均被攻破,李自成跟曹操罗汝才联兵,号称50万,再攻开封府。 河南巡抚高名衡、总兵陈永福督众凭城拒守,明周王朱恭枵悬金城头,激励士气,官军越战越勇,义军伤亡骤增。 李自成紧皱眉头道:“这开封城不愧八朝古都,果与别处不同,城墙竟是坚固,屡炸不塌。” 刘宗敏附和道:“可不是嘛,咱们掘了十余处洞,填药数万斤,城墙愣是没有被炸塌,不仅没有被炸塌,横飞的土石反倒伤了咱们不少的将士。” 诸将纷纷称是。 李岩接话道:“开封城之所以能如此,关键在于明周王朱恭枵。这个朱恭枵跟别个不同,勤俭谦恭,体恤官兵民众,众皆肯为之出死力。” 李自成道:“所言不错,我也曾听说过。可是,咱们若是连个开封城都拿不下,又怎么杀进京城?” 宋献策道:“原来闯王坚持再围开封,不单纯为了克之,还有为将来杀进京城积累经验的打算哪,闯王之深谋远虑,实在令我等钦佩。” 李自成谦逊道:“先生过誉了,李自成既已立志,不敢不提前打算呢。先生才是当世高人,不知可有破城之策否?” 宋献策沉思着道:“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隅,闯王不妨先着眼全局,再思破城之策。” “这是什么话?岂不是在小瞧于我吗?咱如此待你,你竟敢如此?” 暗想着,李自成心中不满,待要出言相讥,却转而又想:“你果是个人才,日后还少不了用你,罢了,咱且饶过你。” 拿定了主意,忙佯作恍然大悟似地,猛地一拍额头,道:“先生提醒的是,自成当真急糊涂了,竟忽略了,想先生必已胸有成竹,还请先生赐教。” 宋献策不知其念头转得如此之快,闻言,也不客套,自顾道:“攻坚确为战争之必须,但实在不可为时,不妨打开了眼界,另觅他法。” 说着,抬头看了看李自成,见其跟诸将一齐好奇地看着自己,接着道:“据探马来报,河南巡抚高名衡、总兵陈永福在督众坚守的同时,已向朝廷告急,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们也是不自信的。 他们不自信,朝廷更不自信,已然命令刚接任三边总督傅宗龙的原陕西巡抚汪乔年、督师丁启睿,分别出兵救援开封。 这还不够,据说还在新任首辅周延儒、兵部尚书陈新甲再三鼓动下,把关在监狱里的孙传庭也放了出来,让他也率了劲旅来。 这不是好事,也是好事。不是好事,当然是指我们同时面对四股敌人,免不了捉襟见肘,又为什么说是好事呢?因为这三股敌人不可能同时到来,我们正好选其一路,趁其进开封之时一涌而进。” 李自成道:“先生真神人,果是好计,只不知该选那一路呢?” 宋献策道:“汪乔年、孙传庭离的都远,恐怕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丁启睿就在许昌,高夫人正亲率了刘芳亮等在许昌,丁启睿一向怯战,必急于进开封以避战,我等就选他这一路。” 李自成兴奋地道:“对,对,对,就选他这一路。” 宋献策道:“既选了他这一路,我等不妨就去他必经之路上设伏,伏兵该有三路,一路堵住其退路,另两路则断其头,而后其中的一路尾随其乘势进城,一路则跟断后的那路一起围歼其余部。 献策算过了,丁启睿约有三千人马,其头部以一千人为宜,多了,无疑会增加攻城的难度,少了,则不利于掩护尾随的部队。” 李自成道了声“如此再无遗算”,站起来,道:“自成率队尾随进城,罗帅、郝摇旗各率一队解决丁启睿余部,李岩李公子留守中军,牛先生、宋先生待自成功成,率大队乘机进城,一举拿下开封城。” 众人领命,各去安排。 再说丁启睿,竟被宋献策看透了,接到陈新甲快马传檄,果然忙命人跟跟高名衡联络,想趁机溜进开封。 却不料,未到开封就中了埋伏,丁启睿一心要逃命,哪里顾得上其他,只管打马向开封城飞奔。 总兵陈永福一向瞧不上丁启睿,见丁启睿被一队人紧紧追赶着,已然明了义军的企图,所以,任丁启睿喊破了嗓子让开门,陈永福就是不理,待追赶的人近了,弯弓搭箭,射中那领头的左目。 那领头的正是李自成,众将士忙一齐围过来看,李自成大喊道:“不要停,继续追,尾随着进城。” 众将士一愣,待要继续追击,陈永福已放了丁启睿等进去,重又关闭了城门。 李自成大怒,顿脚道:“冲,冲上去,拿下开封城。”说完,竟晕了过去。 陈永福放了丁启睿进去,即命城墙上的守卒放箭,箭如雨似地射来。 众将士忙护着他撤了回来,赶巧李岩、宋献策、牛金星等闻讯赶过来,命军医马上施救。 军医上前看罢,未及说话,诸将已纷纷问道:“怎么样?” 军医道:“性命倒是无碍,只是这眼怕是保不住了。” 刘宗敏会同曹操罗汝才歼灭了丁启睿所部两千余众,心里美滋滋地,蓦然闻得李自成的左眼保不住了,上前揪住军医的衣领,近乎疯狂地质问道: “你说什么,左眼保不住了?闯王日后可是要做皇上的,没有了左眼,那象什么?哼,你若保不住闯王的左眼,铁匠就保不住你的命。” 说罢,竟顺手把军医提了起来,而后又重重地扔到了地上。 众人正暗自庆幸,不想他来了这么一出,知他心急,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说。 李自成却突然坐起来,道:“你这厮,又在犯浑,还不快给我退下!” 李自成不过暂时疼晕了,这会儿已醒了过来,赶巧听到了刘宗敏的话,唯恐他伤了军医,忙开口说了话。 刘宗敏闻言,忙习惯地缩了缩脖子,退到一边惴惴不安着。 众人则尽皆一喜,一齐围过来。 李自成自责地道:“都怪自成,没能拿下开封,不过,不要泄气,咱们再另设法。” 李岩道:“对,日后再设法,现在的形势有变。” 李自成一惊,道:“怎么了?汪乔年、孙传庭赶过来了吗?” 李岩摇了摇头,道:“没有,但是,临颍被左良玉攻破了。” 李自成道:“临颍乃我军存放物资之地,左良玉居然敢?命令,撤围开封,全力攻打左良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献忠无奈投自成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六十一章献忠无奈投自成再次放走了张献忠,却得到了朝廷和督师丁启睿的双重褒奖,左良玉好不得意,一连几天都晕乎乎的。 这日,正跟手下诸将饮酒取乐,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左帅,朝廷和丁督师的檄文到了。”说着,已把檄文恭恭敬敬地递了过来。 左良玉赶巧猜拳输了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顺势推了推中军递过来的檄文,道:“不用看了,说吧,什么事。” 中军道:“要我军攻击李自成所部,解开封之围。” 左良玉一愣,旋即道:“李自成所部不下数十万大军,要我军去攻击,这不是要我军自取灭亡吗?” 中军提醒道:“之前有围歼张献忠所部作理由,现在张献忠所部作鸟兽散,已经没有了说辞。” 诸将也跟着附和。 左良玉道了声“是啊”,反问道:“丁启睿作何打算?” 中军道:“丁督师现在许昌,他的意思是进开封城协防。” 左良玉道:“狗屁协防,他不过见开封城墙厚沟深,不易被攻破,想进去躲避,哼,倒是会盘算。” 诸将纷纷道:“我们该当如何?” “是啊,我们该当如何?”左良玉自语着,沉吟着,走至地图前,呆呆地看着。 半晌,突然道:“咱们当然不能进开封城,这开封城即便再坚固,总有城破的那一天,即便城不破,这么多人都涌进去,周王再富有,也有弹尽粮绝的时候,到了那时候,用不着流寇去攻,内乱自生。 一句话,咱们不进开封城。当然,咱们也不能去送死。咱们就去这里。” 说着,拳头猛地砸向了地图上的一个地方。 诸将忙随之去看,嘴里纷纷不由自主地反问道:“临颍?” 左良玉道:“对,临颍,据密探报,李自成所有的缴获都存放在这里,取了这里,李自成必回救,开封的围自然而然就解了,咱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更重要的是,咱们二十余万人马,朝廷却只给不到三万人的粮饷,取了这里,夺了李自成的那些缴获,正好填补咱们粮饷上的不足。” 诸将纷纷道:“好倒是好,只是,李自成必不肯罢休,咱们岂不跟捅了马蜂窝一样?” 左良玉道:“我想过了,只要咱们出其不意,取来并不难,取了之后,咱们随即撤离至郾城。只要到了郾城,咱们尽可以凭着城防与之对峙。” 中军道:“可是,咱们还是无法脱身哪。” 左良玉道:“我听说,汪乔年已经接任三边总督,相信他话了。” 李自成道:“有些事做起来须得名正言顺,有些话说起来须得明白却不可乱说,这个人确是个人才,我倒希望他能去指挥一个营,可是,他肯吗?不会的。真若那样,又留着他作甚?” 牛金星还欲再说,李自成已边走边道:“走,随我一起去看看咱们的这位老朋友。” 张献忠率数十骑,几经辗转,终于寻到了李自成所部。到得军营门口,张献忠打马就要往里闯,被哨兵死死地拦住了,忍不住骂道:“老子来见自己的老兄弟,尔等竟敢不让进,看老子不让俺那位老兄弟活剥了你们的皮?” 哨兵大怒道:“哪里来的这厮,居然敢在这里大呼小叫?”说着,把手一挥,弓箭手已弯弓搭箭,一齐对准了他。 张献忠无奈道:“俺乃张闯王张献忠,速去通报了,让俺那位老兄弟李自成快快出来迎接俺。” 这当值的哨兵正是刘宗敏的部下,刘宗敏没少在他们面前提及张献忠,自然也不止一次地说过张献忠的无情无义,所以,张献忠再三喊过之后,才道了声“你且等着”,慢腾腾地去通报。 通报自然也不是去别处,而是去了刘宗敏那里。 刘宗敏正苦思破郾城之策,闻报,出了门却又退了回来,直到估摸着把张献忠急了个够,才慢吞吞地出来。 牛金星正是见了他才获知消息的,因其已洞悉了李自成的心思,也不去劝阻刘宗敏,自顾去见李自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汝才斡旋释献忠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六十二章汝才斡旋释献忠张献忠多日未曾进食,饿得心里一阵阵发慌,闻得哨兵去通报,仿佛已看到热气腾腾的白米饭被端了上来,不,还有烧鸡、肥鹅和流着油儿的猪蹄。 显然地,越是想象,这饿竟是越厉害。 事实却是,哨兵去了大半天,竟不见有人出来。 张献忠急了,扯起嗓子大喊:“李自成——老兄弟——俺老张来了——快出来接俺哪——” 刘宗敏赶巧出来,听了,故意佯作不知,道:“谁人在这里大呼小叫,好没有礼数。” 张献忠忙道:“宗敏兄弟,我呀,张献忠哪。” “现在知道称兄道弟了?哼,早干嘛去了?”暗想着,刘宗敏夸张地“哦”了一声,道:“张闯王哪,咋地记起咱们来了?当年侥幸没被您害死,铁匠到现在还活着,您老不感到意外吧?” 张献忠稍愣了愣,见刘宗敏说着话不停地拿眼睛去瞄正低了头的徐以显,忍不住想:“怪不得当年自成不辞而别,必是这个徐以显弄的鬼,嗯,指定是,不然,他不会三番五次地阻止咱来寻李自成。” 想着,张献忠道:“这里面指定有误会,误会化解了,咱们岂不仍是弟兄?” “化解了?误会?”刘宗敏反问了一句,又道:“难道落井下石图谋同盟也是误会吗?” “推翻朝廷后,谁又会喜欢多一个争夺者?哼,有哪路义军不在这样做?他李自成做的就少了吗?可惜咱现在有求于人,不宜公开质问。” 暗想着,一时间不知该说啥,正急,突听有人高声道:“张闯王前来,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正是李自成,他比刘宗敏只晚到了一步,存心让刘宗敏羞辱张献忠一番,便躲于后面冷眼旁观。眼瞅着张献忠被刘宗敏数落得半晌说不上话来,知火候已到,这才开口说了话。 见是他,刘宗敏还欲再说,李自成已道了声“大胆,张闯王来了,还不快迎进来?”,人则已过来牵了张献忠的手,边上下左右打量着,边道:“壮了,瘦了。” 说着,提高了嗓音又道:“速去安排,好吃好喝地全上来,给张闯王好好补一补。” “他竟这般热情?不会的,他几曾真正地热情过?装的,都是装的。” 暗自道着,张献忠装作感动地道:“谁最亲热?还数老弟兄哪。”感叹着,又故意意外地道:“李闯王的左目又怎么了?” 因为刘宗敏当时对军医说的那句话,李自成格外忌讳别人提及自己的左目,听他不识趣地问起来,心里甚为不愿,正懒得作答,蓦然见餐厅到了,嘴上道:“先吃饭,边吃边说。” 张献忠闻言,饥饿再度泛了上来,见了美味佳饶,哪里还顾得上再说,风卷残叶似地大吃大喝起来。 李自成却只吃了几口就停了下来,想:“看他这架势,丝毫没有要降低身份的意思,要想把他纳为部属恐怕不易。罢了,这事还是交给牛金星去做吧,他最懂咱的心思。” 拿定了主意,李自成冲牛金星使了个眼色。 牛金星会意,待张献忠等纷纷打起了饱嗝,道:“张闯王所部现在所剩不过数十骑,不知今后有何打算?” “他这话什么意思?想收编咱?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职位不能低于罗汝才。 其实,咱也不在乎职位的高低,只有似罗汝才那样,咱才能保持独立,得以发展,将来也才能另立山头。 他肯定是在试探咱,哼,咱可不能轻易地就让之试出来。咋办呢?咱不妨先岔开他的话题,免得与之起冲突。” 盘算着,张献忠哈哈一笑,自我解嘲道:“饿得实在太久了,让李闯王及诸位兄弟见笑了。” 说着,见李自成等笑着摇头,又正色地道:“高闯王在世的时候,曾有预言,众多义军中能成大器者,唯自成跟献忠。 如今,自成兄一路高歌猛进,而献忠呢,居然沦落至斯,唉,承蒙高闯王错爱了。” 听他提及高闯王,李自成禁不住动了真情,由衷地道:“献忠兄也勿须悲观,人都有走麦城的时候,自成也一样,想当初所余也不过十八骑,人哪,不该被暂时的失利所击倒。” 张献忠不想他竟动了真情,忙跟着附和。 “闯王这是啥意思?哦,他这是在唱白脸,让咱唱黑脸哪。” 猜测着,牛金星接话道:“两位闯王说的都是,这也正是两位闯王与众不同之处。但是,要想跟朝廷斗,必须得先有实力,似张闯王现在这样,恐怕很难再跟朝廷斗下去。” 张献忠道:“是啊,所以献忠才来投李闯王,寻求庇护哪。” 牛金星道:“这就对了嘛,两位闯王原为弟兄,李闯王常常挂念张闯王,正好,李闯王刚刚组建了一个营,赶巧缺将官,张闯王不妨就屈就一下?”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比他李自成出道还早,仗也没少跟官兵打,论资历论名望,哪样比他李自成差?他居然想以部曲待咱,哼,休想。” 暗骂着,唯恐是牛金星自作主张,忙去看李自成,见李自成居然也含笑点头,心里登时火起,待要发作,猛觉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襟,知是徐以显在提醒他克制,忙强自压住了,低了头不说话。 李自成见了,知其果如自己所料的那样无法争取,干笑道:“好了,好了,献忠也累了,先去歇着吧,这事容日后再议。” 张献忠正不自在,闻言,忙站起来告辞,径直去了李自成命人给备好的房间。 回到房间,张献忠仍在忿忿不平,徐以显劝道:“如果说诈降那会儿咱们是在狼窝里,那么,现在的咱们就好比身陷虎穴,再忍忍吧。” 张献忠道:“忍?咋忍?人家的态度已经明了了,咱们总不能一直都不应声吧?” 徐以显道:“该说就说,该笑就笑,遇有紧要事就装糊涂不应声,他又能拿咱们怎么地?” 张献忠道:“我还是认为凡事说开了好,省得大家都费心思。” 徐以显还欲再说,但见曹操罗汝才侧身进来,一脸急色道:“你无须说开,他李自成也明白,你该知道他的为人。” 张献忠不服道:“他难道还想杀了俺老张不成?” 罗汝才没有接他的话茬,自顾道:“我刚从他那儿出来,帮你说了不少的好话,他暂时不会杀你,但他既已动了杀机,时间长了就难说了,不仅你,也包括我。” 张献忠睁大了眼睛看着罗汝才,嘴里道:“真是人一阔脸就变的那种人?” 罗汝才反问了一句“你认为呢?”,见张献忠一脸茫然,道:“走吧,我在外面的树林里留了五百人马,随你去,你不妨去安徽等地寻找左革五营,再谋发展。” 张献忠双手抱了抱拳,道:“大恩不言谢,容张某日后再报。” 说完,掉头就走。 罗汝才叮嘱道:“莫声张,悄悄走,待机会合适了,汝才就去跟你们汇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乔年奉命挖祖坟 罗汝才自觉行事机密,却不料牛金星早就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当时就有人密报了。 李自成闻报,黑着脸,半晌不语。 牛金星道:“现在去追,应该还来得及,不然,待日后必要多费手脚了。” 李自成一脸惋惜,却道:“算了吧,他当年想杀咱却毕竟没杀,而且还牵制了杨嗣昌,为咱赢得了发展机会,唉,或许这就是命吧。” 牛金星不甘心地道:“那个罗汝才又该咋处置?” 李自成道:“还那样吧,不过,可不能再放他走了,他可不比张献忠。” 牛金星感叹道:“闯王还是仁慈哪。” 傅宗龙死后,汪乔年总忍不住要感叹。 其时,他又感叹道:“分手不几天,傅先生就败亡于项城,傅先生既死,还有谁人能替朝廷剿灭贼寇呢?” 一属将提醒道:“大人现在可是朝廷任命的兵部右侍郎,接任傅先生的三边总督,如此说,岂不有自坠英明之嫌?” 汪乔年道:“你以为汪某是图虚名的人吗?不是,不仅不是,而且极为反感。 实事求是地说,汪某才智不及傅先生的十分之一,之所以敢接这活儿,全凭着自己对朝廷对皇上的一片赤诚。 真的,我想过了,如今哪,皇上确实已无人可用,汪某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这属将道:“总督大人过谦了,事实却果如总督大人所言,朝廷果已无人可用,据说,老巡抚就要被放出来了。” 汪乔年道:“我也听说了,说是陈兵部极力争取的结果,其实,首辅周大人起了关键的作用。 这个周大人哪,就是与众不同,刚一复职,就力行新政,朝廷总算有了点儿活力。 嗯,不错,老巡抚可是个用兵的高手,汪某有幸追随过他几年,跟他学过不少的东西,他若是能早点回陕西,乔年愿将这三边总督一职让与他,甘心辅之,共赴时艰。” 说着,竟是一脸的向往。 见其如此不计名利,这属将不由得打心眼里钦佩,还要再说,中军匆匆进来,道:“兵部的催战檄文又到了,这可是第九个了。” 汪乔年叹了口气道:“这个陈兵部哪,总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的时候,他连释放傅先生、老巡抚这样的好办法都能想得出,一旦糊涂起来,就非要把人情掺杂到工作中。” 说着,见众人一脸的不解,解释道:“当初原就该派丁启睿去剿李自成,他却非要派傅先生,结果傅先生败亡了。好,就算上次丁启睿真的在清剿张献忠所部,那么,这次呢? 开封的围已经解了,他丁启睿兵强马壮在干啥?无所事事嘛。可是,他仍然在催咱们。难道他不知道关中的精锐已经在项城消耗殆尽?他当然知道,不就是因为丁启睿跟他有交情吗?” 众人释然,心中极为不屑,却还是纷纷道:“咱们该当如何处置?还是置之不理?” 汪乔年道:“置之不理?你们以为汪某在置之不理?错了,大错特错了,汪某为官也已多年,焉能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实在没有办法,大家都知道,咱们手里没兵哪。” 说着,转向中军道:“征兵的人回来了没有?” 中军道:“刚回来,效果却不好,总共招了不到一万人。” 汪乔年道:“不错了,似陕西时下的境况,真的已经不错了。”说着,蓦然又记起了什么似地道:“没有抓丁吧?” 中军迟疑着道:“主要还是收拢了散兵,抓丁自然也是有的,不然,恐怕连这一万人也凑不起来。” 汪乔年白了中军一眼,匆匆出了屋,冲向天空一揖,高声道:“乔年对不起陕西的百姓了,乔年实在没法哪,若是有朝一日,乔年必衔草相报。” 说完,肃立良久,方始重新回去坐了,接着道:“如此的话,再调两万边防军,可凑足三万人马。 纵使凑足了三万人马,去抵挡如狼似虎的流寇李自成所部,也无异于驱羊入虎口。 但是,我等如拒不肯去,又怎么能安定中原之民心?所以,我等即便为肉,也必须要去,我……” 未及说完,有兵丁手持檄文匆匆进来,中军忙去接了,看罢,道:“启禀大人,兵部的檄文又到了,措辞极其严厉,命我部过罢年,必须出关,出关之前,务必掘了李自成的祖坟,以断其风水。” 汪乔年道:“今天就是年关,我原准备咱们今天就安安顿顿地过个年,过了年,立马出潼关,看来,这个年也过不安顿了。” 说着,已行至地图前,问道:“贼兵现在哪儿?” 中军忙道:“正围攻郾城的左良玉所部,兵部的意思是,要我们直赴郾城,跟左良玉里应外合,歼灭流寇李自成所部。” 汪乔年道:“大言不惭,就凭咱们东拼西凑来的这三万人去消灭人家的数十万大军?不是在天方夜谭又是在干吗?” 说着,指着地图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出潼关之后,把步兵、火器留在洛阳,挑选一万精锐骑兵昼夜兼程,直奔襄城。 襄城离郾城只有一百二十里地,贼兵的老营都在那里。咱们舍郾城不打,以精锐兵力去攻打他必然要接应的襄城,贼兵一定回师来救,那么郾城之围也就解除了。 解围之后,咱们打击贼兵的前军,左良玉攻击贼兵的背后,应该可以击溃贼兵。 如此的话,咱们照样可以完成兵部交办的任务,想陈兵部应该也无话可说。” 贺人龙、郑嘉栋、牛成虎三个齐声称善,余人也跟着附和。 汪乔年自得地环视了一下众人,道:“好,既然三位总兵大人及众人都无异议,就这样定了,下面,咱们就去完成陈兵部交办的另一项任务。” 众人纷纷道:“另一项任务不就是掘李自成的祖坟吗?大过年的,合适吗?” 汪乔年想想也是,却还是道:“毕竟还有段路程,现在不去就来不及了,再说了,咱们亦是奉命行事,目的是断其风水,选在年三十,岂不更灵验些?” 众人不情愿,却不得不跟了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自成移师亡乔年 因为罗汝才私放张献忠,攻郾城又不顺,李自成一直都在闷闷不乐,直到年三十,夫人高桂英率部过来汇合,脸上才总算有了笑意。 高桂英率部过来汇合,除了担心他的眼伤之外,还因为他最重视过年过节,每逢过年过节,必要弄些节目,跟家人及军民同乐。 大家自然喜欢,必要变着法子哄他高兴。见大家高兴,他更高兴,通常一整天都会乐得合不拢嘴。 这次也一样,正乐着,右眼皮蓦然跳了一下,紧接着便跳个不止,他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揪起眼皮,轻轻地扯了扯,竟是无效。 “娘在世的时候曾说过,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会有什么灾呢?” 他实在想不出,却已无心再乐下去,唯恐打扰了他人,悄悄回了房间,一个人去想。 见其如此,高桂英不知缘故,忙跟了进来,问道:“怎么回事?莫非眼睛又疼了?” 李自成摇了摇头,庄重地说了,又道:“按照咱们那个地方的风俗,逢年过节都是要拜祭祖先的,祖先才可能庇护咱们。 咱们离家多年了,虽说也拜祭,却终究未能去祖坟。不仅未能去祖坟,官府居然还向咱们的祖坟乱扔不干净之物,祖先能保佑咱们吗? 肯定不能,咱今年所遭遇的不顺,难道不会跟这个有关联?” 说完,一脸征询地看着高桂英。 高桂英稍顿了顿,道:“这些规矩和说法,我也听说过,但是,咱们今年有过不顺吗?没有啊,虽说咱们再围开封失利,攻郾城迟迟不克,但是,咱们占据了河南黄河以南的大多数州县,为日后的图谋和发展奠定了不错的基础。” 李自成道:“你说的是大势,大势当真还不错。”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左眼,接着道:“难道就不会报应在我李自成的身上?咱们哪,迟早有一天要推翻朝廷,到那时哪,唉,这眼睛终究不雅。” 高桂英失笑道:“老百姓拥护的都是一心为民的赤心,可不是什么赛潘安的美貌。”说着,过来轻轻地坐到了他的腿上,痴痴地看着他。 李自成心里一动,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眼跳居然停止了,暗喜,不自觉地抱紧了高桂英…… 赶巧这时,李过等李氏族人跌跌撞撞地进来,失声痛哭。 这两个一惊,忙分开了,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怎么了?” 李过抹了抹泪,哭哭啼啼地道:“汪乔年那个老王八蛋,他,他,他居然带人掘了咱们老李家的祖坟。” “掘了咱们老李家的祖坟?”李自成反问道。 李过等只顾着点头,闻讯跟进来的宋献策接话道:“是,据说他们在掘的时候,突然狂风大作,还伴有雷电。现在正是冬季,哪里会有雷电,分明就是上天在震怒。 这说明了什么,十八子得江山乃是天意,而且必然是从姓朱的手里得。为什么这样说呢,这汪乔年去掘祖坟,可是奉了命的,上天却依然示警。” 诸将闻言,皆以为然。 李自成当然高兴,更愿意相信,却终是恨意难消,待众人声毕,一齐恭敬地看着他时,他怒道:“纵使奉命,汪乔年做下这等令人不齿之事,自成也难放过他,俗话说了嘛,有仇不报非君子。” 说着,已行至地图前,看着,问道:“这个狗贼,现在哪里?” 宋献策忙过来,道:“朝廷原派他过来解郾城之围,他居然想出了围魏救赵之计,径奔襄城。前日,落宿郏县,昨日,被襄城人张永祺等过来迎入了襄城。” 李自成点了点头,再问道:“他是如何排兵布阵的?” 宋献策道:“汪乔年把贺人龙、郑嘉栋、牛成虎分作三路,驻扎在城东四十里,靠向郾城,自己则统兵驻在襄城外,企图跟左良玉所部前后夹击,击溃我军。” 李自成道:“哼,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他不是要围魏救赵吗?咱们就随了他的愿,命令各部立即撤围郾城,直捣襄城,务要灭掉汪乔年这个狗贼。” 诸将领命欲去,李岩突然道:“左良玉一向怯战,却毕竟号称二十万大军,这一段虽被我部歼灭了不少,还是不容小觑,是不是该留有少量部队作为疑兵,以防他狗急跳墙。” 宋献策、牛金星及诸将纷纷称善,李自成也跟着连连点头。 汪乔年到得襄城,排兵布阵毕,静待义军撤围郾城来战。 这日,汪乔年又把自己的策略仔细想了一遍,还是没能找出其中的漏洞,信心愈足,仿佛已看到官兵大破李自成所部的壮观景象。 不过,他并没有丧失理智,因为他紧接着已在想:“咱们终究人马少,粮饷也缺,一旦破贼,咱即回陕西休养生息,积蓄力量,以图再为朝廷建功……” 正想着,冷不丁地见义军从四面八方叫嚷着杀了过来,汪乔年登时明白过来,却还是大叫道:“贺人龙、郑嘉栋、牛成虎三位总兵去哪里了?左良玉所部为什么没有跟过来?” 中军道:“三位总兵恐怕早跑了,不然,贼兵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杀过来?至于那个左良玉,哪次不是这样?哼,还尽找理由。” 说着,见义军越来越近,忙簇拥着汪乔年进城上了城墙。 汪乔年顿脚道:“这儿就是乔年的坟墓了,乔年誓死跟襄城共存亡。” 众将士受其鼓舞,士气随之高涨。 无奈,李自成非要擒之而后快,疯了似地狂轰乱炸,不出三日,城已破。 手下将吏围着他哀求他出去避开义军,汪乔年恼了,用脚踹他们的头道:“你们怕死,乔年不怕。” 说完,仗剑向涌进城来的义军冲了过去,连杀三个义军,知事已无法挽回,挥剑向自己颈项抹去。 却不知李自成已晓谕全军,务要生擒汪乔年,义军哪能让之自尽,早有人上前夺了他的剑,绑了他,押着他去见李自成。 李自成正想着该怎么处置汪乔年,见他被绑了,依然高昂着头,厉声道:“跪下!” 汪乔年道:“汪某乃朝廷命官,岂有向流寇下跪之礼?”说着,竟一脸的傲气。 李自成冷笑道:“好,你有骨气,李自成服你,来人哪,挖出他的膝盖骨。” 义军依命而为,汪乔年仍在大骂不止。 李自成又命割下了他的舌头,没了舌头,汪乔年便以手指指着李自成唾骂,李自成又命砍下了他的手指,他居然往北而拜。 李自成气极,道:“他既如此忠于他的朝廷,就五牛分尸吧,让之到那边去尽忠吧。” 是时,乃崇祯十五年的二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以战促和破松山 是时,范文程道:“这个马绍愉虽只是个二品官,却是个难缠的谈判高手,凡事随和,一旦遇到疆土问题,竟是寸步不让。” 皇太极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叹了口气,道:“他不过就是个使者,代表的是明朝朝廷的意见,看来,不在战场上有所作为,他是不会退步的。” 范文程道:“皇上英明,历来如此。” 皇太极道:“既然范章京也是这个意思,不知可有计策否?” 范文程胸有成竹地道:“突破明朝的锦宁防线。” 皇太极“哦”了一声,感兴趣地道:“范章京想必已有锦囊妙计,何不说来听听,让朕也欢喜一下。” 范文程道:“咱们虽跟明朝在和谈,却并没有撤除对松山、锦州的包围,而且还在按照咱们的既定方针,积极做着明将的分化瓦解工作,现在赶巧已有了进展。” 说着,见皇太极不停地点头,又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 皇太极大喜,道:“范章京当真乃当世诸葛,好,就依爱卿之计,爱卿速去安排。” 范文程领命去办。 数日后,洪承畴不无感慨地道:“不觉半年多了,亏得变蛟不惜以身涉险乘夜偷袭敌营,又有朝廷跟清朝议和。” 邱民仰道:“曹将军果是英勇,杀敌无数,寒魄敌胆,昏迷了还在高喊着杀敌,不能不令人钦佩。 至于朝廷嘛,遇事总是首鼠两端,迟疑不决,待出了问题,却又把责任推到大臣头上,咱们还是不多抱有幻想的好。” 洪承畴认为,自己之所以能坐到今天这样的位置,除了用心视事之外,最关键的还是从不议人是非。 因此,他道:“首辅周大人复职以来,朝廷还是有些新气象的,据说皇上刚过罢了年就揖拜阁臣,决心励精图治,说是有一次皇上欠恙,欲免早朝,立即遭到朝臣们的批评,皇上忙连连认错,上朝处理政务。” 邱民仰道:“这事我也听说了,我等巴不得这样,可千万不要再跟过去那样只是三分钟的热血。” 洪承畴也有这样的担心,却不想接话,岔开话题道:“不知变蛟的伤恢复得咋样了,唉,当初看他浑身血淋淋的,以为他不成了,差点把我吓死。” 邱民仰知他心思,忙道:“差不多了,再有几天就应该能够征战了,我刚刚去看过,就是从他那里过来的。” 洪承畴“哦”了一声,道:“大好事,这可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哪。” 邱民仰道:“果是大好事,只是咱们已断粮多日了,须得尽早想办法。” 洪承畴道:“我知道,不过,还是再等等看吧,据说朝廷把清兵撤围松山、锦州作为谈判的一个条件,不知他们谈得咋样了?” 邱民仰道:“还是不要再等了,咱们还是及早想办法的好,粮草这东西不同于别个,一旦缺了,最容易引发混乱。” 洪承畴点了点头,自顾沉思着。 松山副将夏承德却一脸兴奋地道:“难怪人家都说大清皇上是有道明君,竟这样快就批准了咱的请求。” 夫人揶揄道:“什么有道明君,若不是你拿儿子夏舒做人质约降,人家怎么肯信你?” 夏承德道:“两军交战,耍奸使诈的还少了?人家岂能轻信,谨慎一点儿还是好的。” 夫人道:“那就不顾儿子生死了?” 夏承德道:“什么话,反正咱们决心要降了,儿子在哪儿不都一样?” 说着,见夫人还要再说,接着道:“咱也是没法哪,这松山城已经断粮多日,朝廷那边置若罔闻,洪承畴、邱民仰无计可施,又拒不投降,眼瞅着就要人吃人了,咱还能再有啥前途? 没听人说过吗?大清的皇上仿照明朝政制设立六部及都察院,凡明朝降臣降将,只要有能耐,都给予高官厚禄。譬如祖大寿的旧部多担任汉人承政,其中也包括祖大寿的儿子祖泽洪,过房侄儿祖凡。 既如此,与其在这里忍饥挨饿,倒不如咱们先降,免得降得晚了官位都被别人给占了。” 夫人想想也是,不再担心儿子,提醒道:“洪承畴、邱民仰也非无能之辈,你可千万把事做机密了,免得事不成反受其害。” 夏承德信心满满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那边传过消息来了,就在今夜三更动手。 到时候哪,咱命亲信悄悄开了城门,放清兵进来,而后兵分多路,由咱的人带着,分别控制住各府各衙门各将佐,所谓擒贼先擒王,大事可成矣。” 夫人道:“这盘算果然精妙,应该无虞,可是,也不能忽视了手下的人,万一他们有个嘴不严,或者打心眼里不情愿什么地,一样能走露了消息。” 夏承德释然道:“夫人说的甚是,只是承德早都想到了,承德今日所用均是承德多年交情的老弟兄,他们都是自愿的,而且把家眷都暂时交由承德代管了。” “代管了?啥意思?”夫人反问道。 夏承德道:“就跟咱拿拿儿子夏舒做人质约降一样。” 夫人道:“几时的事儿?” 夏承德道:“就在昨天,他们来咱们家听戏,听完戏后都没走,就在咱们家的后院,等事成后再各回各家。” 夫人道:“看来你早有盘算,事情应该能成,我也放心了。”说完,冷不丁地冲屋墙直撞了过去。 夏承德不意她竟会如此,阻拦不及,她的头已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墙上,眼瞅着血流了出来…… “你这是为啥呢?”夏承德嘴里喊着,已飞速过来抱起了她。 她已气息微弱,嘴里在不停地嗫嚅着。 夏承德连听带猜,总算弄清了她所说的话:你跟儿子都能安全,妾就放心了,但妾生长于书香门第,宁死不能背叛国之名,只能先去了。 夏承德一时间心里说不清是啥滋味,但他知事关重大,不敢稍有声张,把她抱到床上用被子盖了,命亲信看好了,自顾去依计行事。 因为没能思得良策,快要到三更了,洪承畴仍在苦苦地思索着,王廷臣突然匆匆进来牵了他的手,边往外走,边道:“快走,夏承德有变。” 洪承畴一愣,挣脱了他的手,道:“怎么回事?先说清楚。” 王廷臣一脸的急,未及说话,已见夏承德引了一队清兵进来,拔剑迎了上去。 洪承畴登时明白过来,怒喝道:“无耻败类!老子先杀了你!” 说着,仗剑往前冲。 清兵似是早有预料,不及两人近前,已过来围了。两人不屈力战,终力竭被擒。 至此,洪承畴、曹变蛟、王廷臣以及辽东巡抚丘民仰,总兵祖大乐,兵备道张斗、姚恭、王三祯,副将江翥、饶勋、朱文德,以及参将以下共一百多文武官员以及明兵八千余人被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太极诚心收承畴 皇太极闻报,兴奋得站起来,连连道:“范章京果然好计策,好手段。” 众人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待要附和,却听他又道:“既如此,对洪承畴、祖大寿的劝降工作可以同时开始了,嗯,一旦功成,朕又多了两员虎将。” 祖大寿的儿子祖泽洪、过房侄儿祖凡等一干降臣降将,以及皇太极亲自挑选的一些巧言辞令的王公贝勒,纷纷上前道了声“臣等领旨”,转身而去。 望着他们的背影,皇太极仿佛已看到洪承畴、祖大寿两个在向自己俯首称臣,跟醉了一般。真的,走起路来都有点儿飘。 然而,过不了多久,他就不得不开始犯愁了。犯愁的时候,他居然也跟醉了一般,轻飘飘的。 他感到奇怪,却不得不正视这样的现实:几乎动用了所有能够动用的人前去劝降,洪承畴仍坚持绝食,大骂不止。 祖大寿则更绝,干脆不让自己的儿子祖泽洪和过房侄儿祖凡等进锦州,连用箭射进去的书信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皇太极边快速地踱着步,边不停地自问着,蓦然,他停了下来,转向睿亲王多尔衮,声色俱厉地道:“对了,他们必定是在怪朕,怪朕嗜杀,哼,嗜杀绝不是一个中兴君主所该做的。” 因为痛恨明军让清兵损失惨重,多尔衮一怒之下,就地处决了曹变蛟、王廷臣以及辽东巡抚丘民仰,兵备道张斗、姚恭、王三祯,副将江翥、饶勋、朱文德等参将以下共一百多文武官员以及八千余降卒。 杀过之后,多尔衮登时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正惴惴不安,忽听得皇太极提及这事,不由得胆颤心惊,无助地去看范文程。 范文程感念他一向对自己礼遇有加,上前道:“睿亲王未请圣旨,擅杀降卒,果然考虑不周,但是,睿亲王率部围攻松山半年有余,手下多有折损,一时间情绪失控,却也情有可原。” 皇太极冷“哼”了一声,道:“他情有可原,却因此断送了朕数年来跟爱卿的精心谋划,当真罪不可赦。” 多尔衮愈怕,扑腾一声跪倒在地,连连道:“臣弟该死!” 范文程忙也跟着跪倒,道:“以臣看来,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皇太极并不想因此而杀多尔衮,只是痛惜不能收降洪承畴、祖大寿两个,闻言,“哦”了一声,忙过来扶起范文程,道:“范章京且说来听听。” 范文程稍顿了顿,道:“说起来,诛杀降臣降将,原也属正常,更何况睿亲王并没有杀祖大乐、祖大名、祖大成等祖大寿的三个弟弟,祖大寿之所以不肯降,无疑还在等待观望,看洪承畴的动向,因为他心里的那道坎还没法迈过去。 一旦突破了洪承畴,只要派祖大名、祖大成两个前去劝说,祖大寿应该能降,而祖大乐、祖大名、祖大成三个,已经在祖泽洪和祖凡等人的劝说下,表示愿意投降。” 皇太极沉思着道:“范章京所说,朕也已想到了,现在的关键是,那个洪承畴抱定了必死之决心,无法突破。” 范文程道:“臣不这样认为。”说着,见皇太极两眼紧盯着自己,接着道:“臣去看范文程,洪承畴大肆咆哮,臣百般忍耐,不提招降之事,只跟他谈古论今,同时悄悄察言观色。 突然,房梁上掉下里一块灰尘,掉在洪承畴的衣服上。洪承畴一面说话,一面屡拂拭之。承畴对敝袍犹爱惜若此,况其身耶?” 皇太极大喜道:“范章京观察细致入微,果不凡矣,只不知可有应对之策?” 范文程为难地看了看皇太极,又看了看朝臣,道:“臣倒是有一策,只是臣不敢说。” 皇太极会其意,道了声“众人且散去吧”,待多尔衮等迟疑着退出,才又道:“说吧。” 范文程又回头看了看多尔衮等人,见他们果已离去,从怀里掏出一副画卷,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道:“皇上且请看。” 皇太极将信将疑地看罢,大怒道:“大胆范文程,居然敢怀揣朕的庄妃布木布泰的画像,又把她画得穿了汉人的服装?” 范文程竟也不慌,道:“皇上不妨再细看。” 皇太极好奇地再次看过,道:“不错啊,还是庄妃啊,范文程在弄啥玄虚,若是说不出个子虚乌有,朕定治你戏弄君王之罪。” 范文程忙道了声“哪里敢?”,正色地道:“画中人乃洪承畴之亡妻,由祖大寿旧属张存仁提供。” 皇太极不由得既惊且奇,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 范文程道:“若是由她出面或许能收奇效。” 皇太极已然想到了这一点儿,之所以多此一问,自然因为庄妃一向贤淑端庄,个性极强,若是让之去做这等事,势必不肯。 因此,皇太极竟是一脸难色,嘴里半晌不语。 却不知这庄妃果不同于别个,自打生了皇九子福临,自觉在后宫的五大福晋中地位最低,无法让儿子在竞争中脱颖而出,便暗中跟少年旧好多尔衮等亲王贝勒,以及最受皇太极宠信的范文程等人交好,对他们礼遇有加。 这些人自然也乐得帮她,待得了洪承畴亡妻的画像,范文程等立即想到了她。她当然也踌躇,但帮皇太极排忧解难以建功的心思,最终还是让之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范文程却明白,暗笑道:“皇上怕有失身价,还是……” 皇太极道:“什么有失身价?洪承畴乃一等一的人才,朕若能收降了洪承畴,朕把江山让与她又如何,只是庄妃,唉。” 庄妃早已在后面听了,知火候已到,推门而出道:“为皇上分忧乃妾之本分,又哪里敢要皇上的江山?” 皇太极一愣道:“庄妃的意思是……” 庄妃笑道:“妾去帮皇上收降洪承畴就是。” 皇太极大喜道:“庄妃若能帮朕收降洪承畴,朕就封皇九子福临为……” 庄妃打断了他,道:“咱们满人原就不比汉人有那么多礼教,妾啥也不要,就要皇上不再为之忧愁。” 皇太极愈喜,问道:“不知庄妃可否已有妙策?” 庄妃道:“先以壶承其唇,一口一口给他灌下人参汁,将其救活,而后动之以情,喻之以理,妾又与之亡妻相像,定会不负皇上所望。 皇上不妨跟洪大人一起跟了来,一旦洪承畴被臣妾说动,再进来加以恩遇,大功可成矣。” 皇太极迫不及待地道:“好,好,好,这就去。” 洪承畴死志已定,绝食多日,已然开始昏迷。半壶参汤入肚,缓缓地又醒了过来,见庄妃正耐心地给他灌着参汤,直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亡妻,忙握了她的手,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的遭遇和想法。 庄妃原就精明多计,又懂得了他的想法,竟是引经据典,说得洪承畴连连点头不已。 范文程见时机已到,轻轻扯了扯皇太极,猛地咳了一声,道:“洪承畴也算是人中龙凤,竟如此不知轻重,还敢握着大清娘娘的手不放?” 洪承畴登时打了愣怔,满面愧色,嘴里不知所语。 皇太极不失时机地道:“不碍事的。”说着,见洪承畴衣服单薄,当即脱下自己身上的貂裘,披在洪承畴的身上。 洪承畴乃明臣,自然还按明朝的思维在想问题,又几曾受过此等待遇,扑腾跪倒在地,口呼万岁。 皇太极喜极,忙亲自扶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大寿再降陷锦州 次日一早,皇太极即按范文程之计,命祖大名、祖大成两个去锦州劝降祖大寿。 祖大寿又是一宿未睡,不,准确地说,自打得知松山被破洪承畴等被俘,祖大寿夜里便再无法入睡,没办法,他只好跟士卒一起到城墙上巡察。 因此,他明显消瘦了下来,两只眼窝深深地凹陷了下去。 夫人显然也一宿未睡,见他从外面回来,痛惜地看了他一眼,叹气道:“你这又是何苦呢?你以为明朝还有希望吗?” 祖大寿知她指的是自己不让祖润泽入城,拒不投降的事儿,也不去点破,正色地道:“明朝纵使没有了希望,也是我的祖国,大寿该当跟我的祖国同命运共呼吸。” 夫人道:“妾知道你为了你的名声,宁肯牺牲,可是,你不觉得自己太过自私了吗?” “自私?”祖大寿反问了一句,见夫人坚定地点头,有心跟他辩一辩,道:“这话怎么说?” 夫人道:“润泽,也就是可法,虽为养子,却终究是咱的儿子,你怎么能够狠心到不让他进城的地步?即便你不降,见一见总还是应该的吧?” 祖大寿道:“你这是私情,跟家国大义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了,咱们也没有亏了他,他在满清的这些年,高官厚禄,好不得意,哼,要不是皇太极想招降咱,他能有这样的待遇?” 夫人道:“好,即便可法的事儿算私情,那么,城中的百姓、士卒呢?难道你不知道吗?锦州被困了整整一年,断粮也有不少时日,城中杀人相食的悲剧再度重演了,其惨状丝毫不亚于当年的大凌河。 当年,为了士卒和百姓的生计,你宁肯诈降,今日,你为了自己的虚名,居然置若罔闻,难道这就不算自私吗?” 夫人所说,祖大寿自是清楚,他无法入眠多是为了这。因此,闻言,祖大寿半晌不语,眼里已夹了泪。 夫人继续道:“原来,还指望着洪总督来救咱,现在洪总督自己也被俘了,皇上又远隔千里,还有谁能来救咱?” 祖大寿心里一动,叹了口气道:“若能再诈降一次,为了锦州全城的百姓和士卒,大寿倒是想再来一次,但是,今日不同于当年了,恐怕真的不行了,如果行,大寿死了也无所谓。” 夫人道:“既然你死都不怕,降了又何妨,反正,咱们又不是为了自己,而且降了之后,咱们也不必跟那个范文程那样,去忠于清朝的那个皇上,只管终老一生就是。” 祖大寿道:“你想得倒美,你以为皇太极是傻子吗?哼,他为什么要招降咱,不就图咱给他出力吗?” 夫人道:“你还是放不下你心中的名利,刚才不是说了吗?咱们死都不怕了,咱们还怕他逼咱们吗?” 祖大寿道:“话虽这样说,可据说清军攻破松山后,洪承畴、邱民仰等上百名被俘官员及降卒八千余人全部被就地处决了,如此狠毒,万一将来他们拿锦州的百姓和士卒来威胁咱,咱又咋办?” 夫人想想也是,许久,才又道:“或许那不过是皇太极手下人造的孽,从皇太极善待你的旧部和降臣降将来看,他不该是这样的人哪。” 祖大寿摇头道:“不行啊,人家洪承畴乃堂堂蓟辽总督,邱民仰乃巡抚,都是慷慨赴死,咱已经诈降过一次,有过污点儿了,咱岂能再…… 我过不了这个坎,如果皇太极再来招降,我宁愿死,但必须换来锦州百姓及官员降卒的安全。” 夫人劝道:“其实,当年的事儿也不能全怪你,你也是为了城中的百姓和将士,而且咱们又为朝廷守了十年的锦州,也曾杀过无数的清兵清将,击退过清兵数不清的进攻。” 祖大寿不知该再怎么接话,索性低了头沉思着,无疑地,他在左右为难着,因为他的眉头整个都结成了一个疙瘩。 夫人不忍打扰他,叹了口气,抬脚往外走,却见中军匆匆进来了,忙问道:“啥事?” 中军道:“启禀夫人,启禀将军,祖大名、祖大成两个来了。” 夫人一愣,未及说话,祖大寿已不敢置信地道:“他们俩不是已经被杀了吗?” 中军亦奇怪,摇了摇头,道:“可,城外明明白白的就是他们。” 祖大寿疑惑着道:“难道……” 夫人道:“叫进来问问不就清楚了?” 中军闻言,拿眼去瞧祖大寿,祖大寿迟疑了一会儿,道:“去吧。” 果是祖大名、祖大成两个,正为完不成皇太极交办的差事而犯愁,闻得让进,忙不迭地进来,行罢了礼,一齐过来抱着祖大寿失声痛哭。 祖大寿心里有太多的疑惑要解,任他们哭了一阵子,推开他们,道:“大乐在哪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俩快说说。” 这两个素来懂得祖大寿,听他如此说,知事情有门儿,忙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免不了有点儿啰嗦,却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清楚楚。 祖大寿“哦”了一声,道:“竟是如此?” 祖大成看了看祖大名,祖大名会意,道:“人家洪承畴乃蓟辽总督,尚且降了,大哥还有啥顾虑的?” 夫人也过来帮腔道:“就是嘛,还有啥可顾虑的?” 祖大寿道:“洪承畴既降了,咱确也没啥可顾虑的了,但是,你们且记住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做人原则,咱不管人家,咱只要全城百姓及官吏将士的安全。 若是皇太极能做到这一点儿,祖大寿决定了,降,大寿宁肯引颈受戮。” 祖大成失笑道:“我们俩来时,人家的皇上曾信誓旦旦地说过,大哥上次背叛他是为了咱们的主子,为了大哥的妻子儿女和宗族。 他曾经对大臣们说过,祖大寿一定不能死,如果以后再次投降,他也决不会杀。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只要以后能够尽心尽力地侍奉就行了。” 祖大寿道:“你们两个还年轻,不懂得人情险恶,这样吧,你们两个回去告诉他,祖大寿可以降,而且不计个人得失和生命,但必须确保全城百姓及官吏将士的安全,不然,一切免谈。 为了确保其承诺得以兑现,皇太极必须对天盟誓,而且明令传播,想他以君王之尊,必不敢公然反悔。” 皇太极得报,赞道:“这便是朕所喜欢的祖大寿,为了他,朕牺牲得再多,竟也心甘,好,全依他所言。” 祖大寿不再迟疑,于崇祯十五年三月初十出城,对皇太极作第二次投降。 不久,祖大寿被解到盛京去见皇太极,皇太极非常有风度地道:“朕对人说过,绝不杀你。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以后你能尽心替朕办事就好。” 投降仪式后,皇太极封祖大寿为汉军正黄旗总兵,希望他能够为己效力。 可直到1656年病逝,他只给自己的外甥,时任明辽东提督、明军事重镇宁远总兵、统率关外明军的吴三桂写过一封不咸不淡的劝降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新政图治偏多事 祖大寿既降,皇太极即命睿亲王多尔衮、郑亲王济尔哈朗分别率部进攻塔山、杏山。 因为吴三桂、王朴逃回宁远,塔山、杏山均只有少量兵丁防守。 是时,马绍愉与参将李御兰跟清兵议和不成,正留在塔山听候命令。 闻知清兵进攻,两人出城跟清兵交涉。多尔衮志在必得,哪里肯听,命人将两人送走,而后全力攻城。 城中兵民奋起护城,终寡不敌众,城破,兵民皆自焚而死,无一人投降。 杏山更惨烈,守卒及城中百姓知不能幸免,尽毁城中房屋及物资,直战至最后一人。 汪乔年、洪承畴两人所言没错,因为推行了周延儒所谓的“新政”,朝廷上下一时间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崇祯大喜,年后揖拜阁臣,发誓励精图治。 陈新甲一向认为,为人臣者,最首要的莫过于学会应时应景。也就是说,这个时候纵使不能建功,也绝不能给皇上添堵。 “不是吗?有那么多的朝臣指责咱弹劾咱,皇上一概留中不发,不就是因为咱能应时应景吗?事实如此嘛,学会了应时应景,皇上才能觉得离不开你。 当然了,还有人情,外面有将军,里面有宦官,他们的话至关重要,一句又岂止抵得了十句?似司礼王德化,他就有让你的话传不进皇上耳朵的本领。 不过,也不能全凭这些,自己也该有所作为,或者说有所作为才能让以上资源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暗想着,陈新甲蓦然心里一动,转向一家童道:“对了,檄文快马传出去了吗?” 这家童道:“传出去了,不知大人为什么见天要传那么多檄文?” 陈新甲之所以把自己的贴身家丁换成家童,自然是为了保密:他们毕竟人小不晓事,断不会泄密。 因此,听这家童童言无忌,不由暗暗自得,道:“本大人要指挥打仗啊,可是本大人又不能亲临前线,只能靠发檄文了。” 这家童闻言,歪着头,好奇道:“这么说来,倒是该发檄文的,只是,是不是太多了?” 陈新甲如实道:“是有点儿多,但是,若不发檄文,又怎么能证明本大人在工作?本大人可不能总闲着,而且只要发了檄文,无论进展如何,本大人的责任就相对要小些。” 这家童刨根追底道:“这么说来,大人就只管发檄文了,他们执行不执行,大人是不管的了?” 陈新甲一愣,旋即道:“当然得管了,只是路太远了,本大人无法管。” 这家童不知轻重道:“以小的看来,大人无法管,倒不是因为路远,而是因为太多了,大人有时候忘记了也未可知。” 陈新甲想想也是,懒得再跟他说,道:“小孩子家家的,休得胡说,只管认真地做好本大人交办给你的事,不然的话,本大人定要打你的屁股。” 这家童原还想再说,闻言,不自觉地手捂着屁股退到了一边。 陈新甲正了正脸色,待要继续处理案几上的公文,一属吏进来,一脸沉重地道:“怕出事,偏又出事了。” 陈新甲一惊,忙问道:“出了啥事?” 这属吏稍顿了顿,把辽东和汪乔年被杀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讲了,讲罢,又道:“辽东那边,清军不过嫌咱们的议和没有诚意,想藉此促和,所以,他们在取了塔山、杏山后,暂时停止了进攻。” 说着,把一份折子递了上去,道:“这是他们命马绍愉他们传回来的谈判条件,更苛刻了。” 陈新甲看罢,随手扔到案几上,道:“如此说来,辽东算是暂时稳定了。” 这属吏点了点头,道:“应该是,不过,我们经营多年的锦宁防线也就此完了。” 陈新甲冷“哼”了一声,道:“这一战,清军损失也不小,纵使锦宁防线完了,他们要想攻入关内,也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做到的。” 这属吏道:“大人所言甚是,至少咱们还有宁远,还有山海关,倒是河南、湖广、安徽更令人担忧哪。” 陈新甲道:“莫非李自成杀了汪乔年之后,又有什么新动作?” 这属吏道:“李部杀了汪乔年后,连破河南东部城邑十余座,三次围了开封,先攻不克,留一部‘围而不攻,以坐困之’,余部连破郑州、荥阳、上蔡,开封周围据点均被拔掉。 高名衡、陈永福守军万人,粮饷日匮,派三营官兵出城突袭,竟悉数被歼,告急信雪片一样飞进了京城。” 陈新甲沉思着,未及说话,这属吏已接着道:“还有那个张献忠,率数十骑逃出后,竟不气馁,自李自成处借了五百人马,趁李自成再围开封之机,陷亳州,入英、霍山区,跟那个什么左革五营汇合了。 随即攻陷舒城、六安,进克庐州,杀知府郑履祥。又连下无为、庐江,并在巢湖训练水军。接着又打败了总兵官黄得功、刘良佐的官军。” 陈新甲叹了口气道:“竟是如斯?唉,皇上正在兴头上,可让新甲如何向他开口?” 这属吏道:“没办法,如此大事,总不能不禀报皇上吧。”说着,见陈新甲连连点头,又道:“大人何不变个法子说,或许皇上会不计较。” 陈新甲正苦思无计,一愣,即道:“变个法子说?好,你且说来听听。” 这属吏道:“大人不妨把解决办法全都想好,一并报给皇上,而不再跟过去那样只管推给皇上,皇上因为少了些思考的烦恼,或许能好些。” 陈新甲道:“嗯,也只能如此了,不知你可否有处置之策?” 这属吏想了一会儿,道:“辽东方面,以身许国的加以追封,投降的发檄文声讨,由宁远总兵吴三桂挂辽东提督印,统率关外明军,抗击清兵。 开封方面,令丁启睿马上督师救援,另外,孙传庭放出来原就为救援开封,后因开封解围,才让之回陕西接任汪乔年的陕西巡抚,现汪乔年已死,正好让之继续接任。 还有一个人,也应该放出来,这个人便是侯恂,侯恂原也没有大过,不过受了薛国观、温体仁等的诬陷,而且这个侯恂乃左良玉的恩人和老上司,若是让之以兵部侍郎的身份督师,应该能降得住左良玉。 至于安徽方面,因为张献忠的胜利让江南大震,直接报给皇上的奏疏必也少不了,凤阳总督高斗光、安庆巡抚郑二阳两个,看来是保不住了,可起用马士英代之。” 陈新甲不想这属吏虑事竟如此周到,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道:“好,新甲这就去面见皇上。” 说着,起身就往外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新甲无意泄机密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六十九章新甲无意泄机密因为心境好转,崇祯的办事效率也高了不少。此时,他已跟周延儒商量着办完了公务,正闲聊,见陈新甲进来,忙道:“你可是管兵的,你的事必无小事,快说吧。” 陈新甲见他情绪还算高涨,却也不敢怠慢,冲周延儒点了点头,依照属吏所提供的思路,斟字酌句地把事说了。 崇祯登时涌上了一股挫败感,火腾地冒了上来,待要发作,却蓦然又记起了自己刚发的誓言,无奈地去看周延儒。 周延儒懂这个两个的意思,稍顿了顿,道:“这些可都是天大的事,原该追责的,只是事儿既然已经发生了,便当先应急,以防事态继续扩大。 延儒愧为首辅,却不懂兵,恨不能为皇上分忧,不过,延儒认为,陈兵部没有把困难一股脑地推给皇上,而是进行了认真地研究,这本身就是一种转变,而且陈兵部所提出的应对策略也还算妥当。” 说着,见崇祯脸色稍霁了些,陈新甲对自己也是一脸的感激,继续道:“谁都知道,那个左良玉最不好节制,陈兵部居然想到了侯恂。 这个侯恂哪,为官清廉,不附会权奸,屡遭陷害,两次入狱,仕途坎坷,更重要的是,那年冬天,侯恂收左良玉为帐前杂役。 冬至,文武百官拜祭皇陵。宴后,左良玉喝得大醉,丢失了四只金酒杯。左良玉请求侯恂治他的罪,但侯恂不仅没治他的罪,还破格提拔他为裨将。四年九月,侯恂又提拔左良玉为副将,挂帅印。 正因此,左良玉屡建战功,成为领兵大元帅。左良玉为报侯恂旧恩,三过商丘,秋毫无犯,并亲临侯府向侯恂之父叩头问安。 应该说,陈兵部果是下了一番脑筋,连这点儿都想到了,这可是一招好棋妙棋哪。” “是啊,这个左良玉就是尾大不掉哪,几次失利,几乎都是由他消极应付造成的,杀了他吧,他又是诸军中最强大的,弄不好反受其害,不杀他吧,实在难解朕心中之恨。 罢了,既然陈新甲能找出个人来镇服他,让他乖乖地为朕所用,也未尝就不是一件好事。” 暗想着,崇祯道:“朕仔细想过了,陈兵部所拟之策,基本上符合朕意,朕原则上同意,望爱卿从速去落实。 若是遇到需要朕出面解决的问题,譬如追封祭奠英烈等,务要忘记了告诉朕。” 陈新甲不想周延儒居然能抓住崇祯的心思,处变不惊地用一个故事帮自己化解了危急,暗自钦佩之余,忙上前谢恩领旨,自然也没忘了再给周延儒投去感激的一瞥。 周延儒会意地笑了笑。 崇祯却冷不丁地又记起贺人龙来,恨意难消地道:“那个有名的长腿将军贺疯子贺人龙,随杨嗣昌围剿张献忠、罗汝才之时,从开县“噪归”陕西,以致张献忠突破重围,从容进入四川,一发不可收拾。 项城战役和襄城战役,他又两次抛弃主帅逃跑,导致战事失败,两位督师被杀。他跟李自成、张献忠都是陕西米脂人,是老乡,若不是暗中通敌,又怎么可能这样? 给孙传庭发密令,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捕杀贺人龙。至于用什么方法,朕不管,朕必要杀之以儆效尤。” 陈新甲有心替贺人龙求情,听他说得如此决绝,却又不敢,转头去看周延儒,见周延儒不停地冲自己摇头,只得作罢。 崇祯已又道:“救兵如救火,耽误不得,陈新甲速去吧,务要安排好,不得再有闪失。” 陈新甲应了声,忙着去安排。 再说陈新甲的小家童,俨然就是圈子里的大明星。 咋这样说呢?其时,各省都在京城设立了办事处。这些办事处,除了接待进京办事的各省官员之外,一个极重要的任务,就是掌握朝廷的动向,及时反馈各省,以便于各省主官施政。 作为兵部尚书,陈新甲自然是各省驻京办的主攻方向。有些事情,直接向陈新甲询问,显然不便,便一齐把目光转向了他的小家童。 因为陈新甲有严令,小家童当然不敢乱说。但是,小家童毕竟年幼,经不住这些办事处用糖衣爆弹轮番轰炸,偶尔地便会拿一些不打紧的公文搪塞他们。 小家童以为是搪塞,这些办事处却不这样认为,常常如获至宝。因此,对这个小家童愈发恭维讨好。 那么,小家童又怎么区分公文是否紧要呢?陈新甲经常要他主动公开一些,慢慢地他就记住了,凡是主动公开的,应该都不涉秘密。 另外,他也在观察,凡是陈新甲随手扔到一边的,通常都无关紧要,纵使传出去了,也无关大碍。 按照自己的判断做过了几次,见陈新甲并无反应,小家童以为自己所做不碍事,胆子竟越来越大,每逢陈新甲外出,必要弄一些文书出去,换些零钱花花。 这些办事处尝到了甜头,命人专门盯紧了陈新甲,等陈新甲出去,便过来寻他的小家童。 这小家童听惯了好话,白拿银子也拿顺了手,一时得不到,心里竟痒痒的,巴不得陈新甲走了,径自出了门张望。 办事处的那些人早已等急了,忙一齐过来,抬了他,进了他的屋,纷纷道:“小大人,不知今日跟我等分享些啥?” 恭维着讨好着,当然也忘不了可了劲儿地往他的怀里塞银子。 小家童看着满怀的银子,已然乐开了花,嘿嘿地笑着道:“这怎么好意思?” 说着,已把银子全都倒进了自己专门装银子的布袋,而后从怀里摸出一份折子来给众人看。 却正是马绍愉传回来的跟大清谈判的密函!因为陈新甲看罢随手扔到案几上,这小家童误以为是无关紧要的塘报,顺手带来,交给各省驻京办事处传抄。 众人大惊,匆忙抄罢,纷纷回去,自顾向自己的主官汇报。 因为陈新甲不能廉洁自持,所用均是自己欠了人情债的军官,朝臣们特别是言官们一直就没停止对陈新甲的弹劾,无奈都被崇祯留中了。 还有,对清议和,朝臣们也曾弹劾过,苦于没有证据,这一传抄,无疑就是铁证,仅一会儿的功夫,朝野上下已是哗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为抚朝臣杀新甲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七十章为抚朝臣杀新甲陈新甲却是不知,只一门心思地落实崇祯所定之事。 陈新甲不愧受到过杨嗣昌的赏识引荐,才能、心术跟杨嗣昌竟也相似,饶是军书往来频繁,陈新甲亦能跟杨嗣昌一样,从不拖拉,马上裁答,且能一语中的。 办完差事,往往也一样再去认真细想,直至再无疏漏,才肯去向崇祯交差。 这无疑也是崇祯宠爱他至今的最重要的原因。 眼瞅着陈新甲匆忙离去,崇祯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军事若能跟政事一样,迅速地得以扭转,该有多好啊。” 周延儒劝道:“皇上无忧,军事跟政事应该是相辅相成的,政事好转,必可以促进军事。” 崇祯道:“话虽如此说,可是,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若是不能尽快地想出办法,迅速地扭转军事上的被动,朕恐仅凭政事上的促进不够哪。” 说着,紧盯着周延儒,一脸的期待。 周延儒摇了摇头,无奈地道:“早知如此,臣当初就该努力地学习军事,至少也能给皇上分忧。” 周延儒所说,倒是真心话。他当然也知道目前的军事如不能迅速地得以扭转,恐怕会让朝廷的这座大厦倾倒,但他苦思冥想,实在无计可施。 崇祯也能体谅他的苦心,却终究心有不甘,听他如此说,心里甚为失落,不停地唉声叹气。 周延儒心中不忍,再劝道:“刚才不是都安排好了吗,既然陈兵部用了心,又觉得可行,或许因此就彻底扭转了。” 崇祯也不想因此失望,沉思着道:“但愿如此吧,只不知他安排好了没有,按照他的习惯,若是安排好了,必是要过来交差的。” 周延儒正欲接话,见陈新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进来,顺势道:“皇上正念叨你呢,你就回来了,看样子,该是都已妥帖了。” 陈新甲感念他的帮助,冲他笑了笑,见崇祯在瞅着自己,忙道:“臣已依圣旨安排妥当,特来交差,若是皇上再无其他要求,臣这就回去盯紧了,不时地传檄督促,希望能因此获得一二大捷,也给皇上添些喜气。” 崇祯心里满意,挥了挥手,示意他自顾去忙,见王承恩匆匆进来,怕又事涉军事,忙又冲他招了招手,问道:“啥事?” 王承恩看了一眼陈新甲,暗自叹了口气道:“给事中方士亮再次弹劾陈大人私自跟清朝议和。” 崇祯一愣,道:“都是些捕风捉影儿的事儿,留中吧。” 王承恩不敢隐瞒,稍顿了顿,道:“这次说得倒是有模有样,有鼻子有眼儿的,还提供了一份证据。” “证据?”崇祯反问着,看了一眼陈新甲,见他也是一脸的茫然,不由大为纳闷,赶巧王承恩把那份所谓的证据递过来,忙接过来来看,竟正是那封密函,心里一凉,顺手扔给了陈新甲,嘴上冷冷地道:“你自己看吧。” 陈新甲暗自一懔,莫名其妙地忙拾起来看,看罢,愈发不解:“这岂不就是今日才到的那封密函吗?怎么可能会流露出去?难道清军故意要如此?还是……” 陈新甲快速地猜想了无数的结果,就是没有想到此乃其小家童所为。 显然地,这已经耗去了太多的时间,陈新甲不得不又想:“无论怎样,这都是足以要了咱命的事,咱不能把议和的事儿揽到自己的身上,事实如此嘛,咱确也向皇上请示过……” 正想,给事中马嘉植等一干朝臣涌了进来,皆一副必欲杀之而后快的模样,陈新甲登时慌了,却并没有丧失理智:“如实说吧,皇上指定要不了咱,自己扛下来吧,瞧朝臣们这模样,皇上定然拗不过,咱必死定了。咋办呢?” 自问着,陈新甲竟然有了主意:“对了,咱既不推给皇上,也不自己扛,咱只管说议和的好处。” 盘算既定,陈新甲不再着急,静待朝臣们说完,上前道:“你们知道吗,目前朝廷正面临着被迫两面作战的困境,若是不议和,辽东怎么可能坚持这么久?辽东若是不坚持这么久,朝廷又怎么有可能腾出足够的时间和财力去剿灭流寇?” 崇祯在想:“这个陈新甲做事不密,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也是活该,哼,他若是敢把朕牵扯进去,朕定不饶了他,若是他自己扛下来,指定也是个死,他是个明白人,应该懂得。 朕正行新政图治,自然不能让自己的权威再受损。没办法,就看他怎么说了,若是合适,朕还得帮他一下。” 正想着,听他一番说辞,倒也无可挑剔,便故意不说话,任由朝臣们去辩论。 朝臣们不想他竟如此大言不惭,愈怒,正寻思着该怎么回击他,给事中马嘉植已道:“作为兵部尚书,马嘉植委实想不到你竟厚黑如斯。” 说着,竟因为愤怒不得不顿了顿,才继续道:“若不是因为你议和,辽东我军明明占尽优势,又如何落得个如此下场? 若不是你腾出时间和财力去全力任用人情统帅,又怎么能让洛阳、襄阳、开封等大城市屡屡丢失和被围,傅宗龙、汪乔年等总督又怎么会被擒被杀? 嘉植就弄不明白了,如此的战绩,你又怎么好意思拿来炫耀?哼,难道你靠的就是这种炫耀来迷惑皇上吗?果如此,可谓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杀千遍也不为过。” 马嘉植的话音刚落,立即有不少人跟着附和道:“马大人所言一点儿也不为过,还望皇上明辨是非,杀陈新甲以谢天下。” 崇祯当然不想,便不说话。 陈新甲懂崇祯的意思,忙用眼光去朝臣中寻肯帮自己的人。 应该说,陈新甲虽不廉洁自持,却也不贪,得来的钱财多花在肯支持自己的人身上,朝廷上已有人肯替他出头说话。 事实也是,待他的眼光扫过,给事中廖国遴立即站出来,道:“军事不济,多是前线将帅不肯用命,纵使兵部大人再指挥得力,又有何用?又怎么能全都推到陈大人的身上?” 给事中杨枝起忙附和道:“廖国遴所言在理,这是有目共睹的,不然,皇上又为什么要逮治他们?” 这两个素有清名,听这两个开了口,不少人跟着不再说话,连崇祯也跟着连连点头。 周延儒见了,忙道:“按照国法,敌兵不打到城下来,不应当杀掉兵部尚书。” 大学士陈演忙也跟着附和。 陈演,字发圣,号赞皇,四川省成都府井研县人。天启二年进士,改庶吉士,任翰林院编修。 陈演善于勾结内臣,崇祯十三年四月从内侍口中暗中得知次日崇祯要问的问题,第二天对答如流,崇祯大喜,当即升至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进入内阁。 朝臣们大急,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应答。 崇祯暗自高兴,正要表态,刑部侍郎徐石麒突然开口道:“人臣无境外交。未有身在朝廷,不告君父而专擅便宜者。新甲私款辱国,当失陷城寨律,斩。” 朝臣们立即跟着附和道:“所言不错,该斩!” 陈新甲原以为胜利在望,不想徐石麒竟然这样说,而且徐石麒执掌刑部,朝臣们竟然无话以辩,不由大惧,口不择言道:“若没有皇上恩准,新甲又岂敢自专?” “他妈的,他终于还是扛不住了。”崇祯暗想着,杀意立决,道:“别的不说,让我的七位亲王遇害、受辱,不比敌兵打到城下更严重吗?” 陈新甲闻言,登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跪地磕头求饶不止。 崇祯厌恶地白了他一眼,甩袖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周后筹资替父捐 出了宫门,经风一吹,崇祯清醒了些,却袭上一阵浓重的失落,让之不由得百无聊赖起来。 许久,崇祯才冷不丁地打了个愣怔,想:“如今最紧迫的莫过于军事了,兵部不可一日没人盯着,唉,陈新甲既去,该让谁去呢?” 自问着,眼前冒上一个人来。 谁呀?张国维。 张国维,字玉笥,浙江东阳人,天启二年进士,授番禺知县,积功累至江南十府巡抚。任内尤善治河,著有七十万字的。 显然地,崇祯旋即又自我否定了:“他虽懂得农事和治河,也有颇多建树,只是军事终究不同于农事和治河。” 然而,崇祯再去想,倒是想到了不少人,却没有一个能让自己感到满意,只得转而又想:“农事和治河虽跟军事不同,道理应该还是相通的。 再说了,又不让他亲去前线,只要他能够及时上呈下达,严格督办。本来嘛,只要人具备了严谨的态度,这世上就没有做不好的事情。” 盘算着,转向正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王承恩道:“速去传旨,命张国维接任兵部尚书。” 王承恩见崇祯失魂落魄,唯恐其发火,不想他竟让自己去传旨,一愣,随即忙着要去。 崇祯却又道:“告诉张国维,陈新甲虽该死,他所定之策却已经朕同意,必须坚定不移地执行。” 王承恩点了点头,又道了声“晓得”,急匆匆地走了。 直到王承恩拐弯不见了踪影,崇祯似乎才总算放了心,抬脚径往田妃所居的承乾宫而来。 自打皇五子殁了,田妃便病恹恹的,眼瞅着一日不如一日。崇祯原还隔三差五地过来看她,发誓图治后,免不了要忙,竟再没有来过。 “她的病到底怎样了?难道不会突然就好了?”暗想着,崇祯仿佛又看到了田妃专注抚琴的神情,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蓦然,一宫女慌慌张张地撞进了他的怀里,崇祯大怒,骂了句“不长眼的东西”,就要出手教训,却发现这宫女居然是田妃的贴身宫女,爱屋及乌,忙缩了手,道:“你不在宫里好好侍奉你的主子,跑出来慌慌张张作甚?” 这宫女挨了骂,才意识到是他,憋在嘴里的脏话登时咽到了肚里,惴惴不安地看着他,听他开了口,已猜到他的心思,立时失声痛哭道:“天妃娘娘,她……” “她怎么了?”崇祯猛然一震,双手紧紧地扳着她的双肩,催问道。 这宫女却只顾着哭。 崇祯明白过来,松了手,愣在当地。 这宫女不意如此,大急,忙喊来了人帮着照料,自己则飞一样去寻周后。 周后正冲向亲信大太监道:“那事办得咋样了?” 周后所说的那事,自然是指崇祯降旨让皇亲国戚捐助军饷的事。 为了尽快筹措到所必需的军饷,崇祯派自己的亲信大太监到周府劝周奎带头捐银子。 谁曾想,亲信大太监刚一开口,周奎竟涕泪交加哭穷诉苦,说什么家口众多,俸禄早已入不敷出,原本打算向皇帝乞请恩赐云云。 亲信大太监心中不屑,碍于周后的面子,也不好多说,只以事关国家存亡相劝。 周奎铁了心不想捐献,任亲信大太监磨破了嘴皮,就是不松口。 亲信大太监无奈,怕影响周后跟皇上的关系,便到坤宁宫向周后复禀。 周后知道,周奎这些年没少打了自己的旗号弄钱,早已不再是过去的腰缠万贯,而当以数十万、数百万计,不说别的,单是李国瑞那事,他就弄了几十万。 但周奎毕竟是自己的父亲,纵使心里千般不愿,周后也不好说出口,又不想因为自己的父亲而耽误了崇祯的筹饷,百般无奈之下,只得拿出自己的体己,又向皇嫂张嫣及众宫女借了少许,凑足五千两,让亲信大太监送给周奎,要周奎以他的名义捐献。 亲信大太监当然明白,闻言,忙道:“老奴拿到银子后,即去交给了嘉定伯,嘉定伯当场就以自己的名义捐献了。” 周后“哦”了一声,亲信大太监却又道:“不过,嘉定伯留下了三千两,说是需要补贴家用。” 周后心里一凉,眼里竟已含了泪。 亲信大太监往日里最是钦佩周后,见了,安慰道:“不过,还好,嘉定伯带头捐献之后,皇亲国戚们总算都动了起来,军饷眼瞅着就够了。” “唉,总算没有影响到捐献,不然,罪过就大了。”周后暗想着,站起来,道:“战事频繁,军饷就是个无底洞,根本就不存在够不够的问题,若是他能带头多捐点,或许……”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道了声“走,去找他。”,已在往外走。 刚出了坤宁宫,便遇上了田妃的贴身宫女。 这宫女努力地平息着,试图让自己把事情说清楚,却无法说清,不得已只得牵了周后的手就走。 周后原也想问清楚,见其这样,知必定是田妃那边出了事,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这宫女既慌又累,反倒落在了她的后面。 不一会儿,到得承乾宫,凝目去看,但见田妃的身上已盖了白卷,几个宫女在极力压低了声音哭着;另有一伙人则在围着呆立着的崇祯。 见她来了,御医忙过来行礼问安。 她道了声“免”,指了指崇祯,又问道:“怎么样了?” 御医忙道:“刚查看过了,几位同事也商量过了,不过是急火攻心所致,应该不碍事。” 周后稍稍放了心,冷冷地道了声“准备田妃的后事吧”,眼瞅着众人各自去忙,径直过去看崇祯。 看着,忍不住想:“他明显消瘦了,人都道消瘦不是好事,却不知跟眼中无神相比,消瘦又算得了什么呢? 国事如斯,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若是再没有了田妃,他这日子还咋过呢?” 想着,她心里不由一动:“对了,咱不妨给他找一个准田妃,等他累了的时候,至少也能放松一下。” 拿定了主意,再去看崇祯,见他仍呆呆地,心中不忍,用手掌轻轻地搓着他的前胸和后背。 也不知过了多久,崇祯一个愣怔,醒了过来,见是她,一把抱住了,嘴里不停地呢喃着,细去辩,竟是在喊田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周奎曲意助周后 周后心里涩涩地,却还是忙命内侍伺候着崇祯去休息,自己亲去料理田妃的后事。 后、妃的葬礼都有定例,且无需细说,单说崇祯,田妃的后事既了,每天不是忙着处理政务,就是一个人呆坐着,似乎再没有任何的东西能够引起他的兴致。 “快找准田妃。”周后暗道着,已忍不住在想:“田贵妃乃扬州人,身材瘦小,琴棋书画无不擅长,而且通身有如花的体味。 若要寻与之相似之人,必要去南京、苏州、扬州三地,唯有这三地不乏声色俱佳之女子。 可是,派谁去呢?这事声张不得,最是嘉定伯去最合适,可惜他太贪,本宫又如何放心让他去呢?” 周奎截留了周后的三千两银子,想想终究理亏,唯恐周后追究,见时近中元节,打点了行装,径奔苏州而去。 周奎回苏州,当然不单纯为了祭祖,他知道周后就这样,纵使犯了再大的错,自己设法拖拖也就过去了。 还有,自打被封为嘉定伯后,他每年都要回苏州,说是祭祖,其实是炫耀,想封一封那些嘲笑自己的人的嘴,也趁势认宗归谱。 偏是族长周鼎新不识事务,坚决不肯。周奎大怒,曾试图通过地方官加以干预,不想周鼎新竟言之凿凿,地方官哪里敢自惹麻烦? 周奎无奈,彻底绝了认宗归谱的念儿,却还是坚持回苏州,不过耀武扬威一番,再从地方官那里讹些金银财物,当然也忘不了去那些烟花之地厮混一番。 这日,周奎又跟地方官喝花酒,已有了些酒意,蓦然,他推开了紧紧依偎着自己的姑娘,示意他人也静下来去听。 众人不解,却还是依言去听,不过是一个姑娘在唱歌,纷纷不解地看着他。 他道:“这姑娘的声音甜润圆滑,不仅好听,而且象极了田贵妃。” 周奎并不知田妃已死,他之所以突然想起田妃,自然是因为田妃的父亲田弘遇。田弘遇跟周奎不相上下,仗着田妃受宠,没少跟周奎置气。 周奎一直都在想再为皇上弄一妃子,不仅可以分取田妃之宠,而且能够以娘家人的身份多给周后以帮助支持。 周奎自然知道,周后是他的庇护,帮助周后实际上就是帮助自己。 因此,说着话,周奎已站起来,循声寻去。 这姑娘极为投入,正忘情地唱着,引来了不少人围观,也好寻,周奎等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近前,凝目去看,不由呆住了。 为啥呢?这姑娘模样也难得一见地好看,而且跟田妃分明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难道是上天在帮咱?”周奎暗想着,嘴上已道:“这姑娘是谁?” 一地方官忙道:“这便是今年才涌现出来的名霸一方的陈圆圆。” 周奎“哦”了一声,道:“说得再详细一点儿嘛。” 这地方官道:“陈圆圆原名叫邢畹芬,家住常州奔牛镇,是一个非常普通人家的姑娘,从小父母双亡,由祖母抚养成人,两人相依为命。 她上过私塾。陈圆圆十四岁那年,祖母大病下不了床,可是没钱看病,陈圆圆到处求人,不幸的被人骗到苏州做了歌姬。 在歌姬教坊,学会了歌舞和琴棋书画,因为她本身就天资聪颖,还是个美人胚子,很快就名声大噪。 老妈子嫌她原来的名字太土,给她改名为陈圆圆,专门招揽贵客,不久后就成为名霸一方的红人,不少名门望族的公子哥慕名前来。“ 说到这里,见周奎沉思不语,这地方官讨好地道:“您老的意思是……” 周奎不容置疑地道:“设法把她弄到手,立即,马上。” 这地方官一脸为难地道:“这不合适吧?时下正有京城里的某位王公大臣的公子在点她的歌。” 周奎气恼地道:“王公大臣的公子?即便王公大臣本人,便能大得过皇上吗?快,快去。” 这地方官质疑道:“当真是皇上吗?” 皇上又哪里会知道?但周奎已看透了这些地方官,只稍稍迟疑了一下,便道:“真不知道你这官是怎么当上的?皇上的事是你随便能够打听的吗?” 这地方官虽仍有疑问,却想他毕竟是皇上的老丈人,自然不会骗自己,哪里还敢怠慢,忙不迭地去找老妈子斡旋。 老妈子仗着点陈圆圆的都是些名门望族里的人,任这地方官磨破了嘴唇,就是不松口,不仅不松口,听得这地方官有点儿急,讥讽道:“您老也是公门里的人,总不至于连个先来后到,上下尊卑也不懂吧?” 这地方官有点儿恼,有心亮出皇上吓她一吓,却又怕落周奎埋怨,忙转回来一五一十地跟周奎说了。 周奎知道,皇上的旗号轻易是不敢乱打的,不然,一旦有言官把之传进皇上的耳朵,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实上,周奎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儿,因为他所接触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份。 “咋办呢?总不能让老天白送的机会就这样溜走了,还有,咱也不能太过迟疑,否则,这地方官必要生疑,一旦他生了疑,这事怕就难办了,至少也得多花钱。” 盘算着,周奎狠了狠心,道:“你不妨亮一下,不过,不要太明显。” 这地方官不自信地道:“这些老妈子最喜欢巴结,也算是经多见广了,若是不太明显的话,恐怕她仍不允哪。” 周奎虚张声势道:“哼,还反了她不成?若是她再不允,你就把我搬出来,我每年都要来几次,她定然知道。 再不然,你干脆先用我的名义把那个点她的公子打发走,她不就知道厉害了?而后再去不太明显地讲,看他还再敢?” 这地方官想想也是,忙依言再去。 周奎这办法竟是有效,老妈子果然允了,而且虽跟剜肉似地,却只收了三百两银子的本钱。 周奎大喜,唯恐其再反悔,当夜即带了陈圆圆往京城返。非止一日,到得京城,连府都顾不得回,径直把陈圆圆送进了宫。 及至回到家里,周奎方才得知田妃已死,免不了后悔不已,且不提。 只说周后,正因为信不过周奎而迟疑,“准田妃”居然从天而降,大喜,也不去管周奎的目的,即如实向陈圆圆讲明了一切。 陈圆圆暗赞周后贤淑,忙不迭地道:“能为皇上和皇后娘娘效命,保大明江山,乃圆圆做梦都想不到的美事,一切但凭皇后娘娘安排。” 周后不想她竟如此深明大义,愈发喜欢,亲自教其宫中礼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围点打援朱仙镇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七十三章围点打援朱仙镇见李自成龙腾虎跃般地进了中军大帐,众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恭敬地看着他。 李自成一脸凝重,也不说话,径去正中尚且空着的椅子上坐了,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坐下。 众人忙道了声“谢闯王,谢大元帅”,各自坐了。 待众人坐好了,李自成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地道:“宋先生之策不错,三围开封,围而不攻,先腾出手来拔掉官兵开封外围据点,绝我后患,再歼灭出城偷袭的官兵的三个营,消灭其有生力量,静待其瓜熟蒂落。” 说着,扫了一眼众人,见众人纷纷点头,接着道:“官兵又为何一反常态出城偷袭呢?很显然,咱们三围开封,周王朱恭枵的积蓄花的差不多了,城内开始紧张,试图通过偷袭以解开封之围。 如意盘算落空,咋办呢?向他们的朝廷告急啊,好,让他们告急,咱们给让出路来,正好吃掉他们的援军。 援军又是什么情况呢?既然咱们等着吃,就不能不清楚。李公子专门研究过,请他给大家讲。” 李岩也不客套,即把当前的形势及朝廷的调整讲了,讲完,看了看牛金星和宋献策,又道:“我跟牛先生、宋先生议过,一致认为,可对当前的形势做如下判断: 清军虽终于突破了朝廷精心部属的锦宁防线,损失却也不小,短时间内不会再组织正面进攻,但因为陈新甲已死,和谈彻底中断,清军不会无动于衷,估计很有可能会有小动作。 张国维虽接任兵部尚书,除了定战守赏罚格、严世职、酌推升、慎咨题等七事有所变动外,余者皆按陈新甲所定而行,只是督办更加严格了。 安徽那面,因为张献忠复振,搅了个翻天覆地,换了马士英,估计也该有所动作了……” 正说着,刘宗敏急不可耐地插话道:“既然由侯恂接任丁启睿,怎么不见侯恂踪影,反而丁启睿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地?” 牛金星接话道:“不仅侯恂,还有孙传庭,都已接到了命令,但他们都需要时间准备,所以,陈新甲并没有明文传令,而是让侯恂自己揣了命令。 丁启睿并不知晓,陈新甲,不,现在是张国维,又言辞严厉地催他,他焉能不急?” 李自成道:“大家说的都对,咱们现在的紧要,就是应对这个尚不知情的丁启睿。 这个丁启睿,不得了啊,会同保定总督杨文岳偕总兵左良玉、虎大威、杨德政、方国安等,率兵号称40万正向开封杀来。 这也是今天把大家聚起来的原因,大家且议议,咱们该当如何应对。” 众人闻言,不由一齐看向了一直都在闷声不响的宋献策。 宋献策道:“刚才,李公子、牛先生分别讲了当前的形势,大元帅又通报了敌情,其实,无需通报,大家恐怕也听说了。 有一点儿,须得再说一下,丁启睿扬言有四十万人马,不过在虚张声势,其实不会超过二十万,而且属临时凑集,内部矛盾重重,难以统一号令。 事前跟大元帅议过,大元帅的意思是……” 说着,行至地图前,指着道:“我军留部分部队继续围城,另派步兵十万、骑兵三万自开封南下,抢先占领朱仙镇西南的有利地形。 之后,断其往襄阳的退路,切断官兵的水源,并于朱仙镇西南沿洧水挖掘深壕,宽丈余,环绕百里,待机歼敌。” 待其说完,李自成又环视了一遍众人,道:“大家还有啥更好的计策没有?”见众皆摇头,接着道:“既无异议,速去依计而行。” 再说丁启睿,自认跟陈新甲交情不菲,认定了若有变故陈新甲必会告诉他,所以,虽有不好的预感,却仍能安之若素。 及至闻知陈新甲泄密被杀,自觉失了靠山,向无交情的张国维又毫不容情地严词催战,丁启睿哪里还敢再怠慢,忙知会保定总督杨文岳等率兵十八万,佯称四十万,直奔开封,约定了于朱仙镇会师。 这一日,各部总算都到了,丁启睿召集了杨文岳等人道:“兵部之所以严词催战,定是开封城内撑不住了,我等不能再等,必须马上跟敌开战,以解开封之围。” 见虎大威、杨德政、方国安等跟着点头,杨文岳道:“必是如此,只是流寇势大,当好好谋划。” 左良玉接话道:“所言甚是,流寇围开封已久,开封城内既已无法支撑,流寇定也疲惫,其势也大,倒不如暂且与之对峙,待其势减,再乘势歼灭之。” 丁启睿道:“倒是好盘算,只是不懂得政治,若如此,朝廷必发怒。” 左良玉道:“朝廷不懂得形势,发怒又能如何?哼,纵使发怒,也比丢掉了性命好。” 话音刚落,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督师大人,启禀各位将军,流寇突然出击,截断了我军去襄阳的路,又断了我军的水源。” 众人都知道,水源对三军的重要性,闻言,不由睁大了眼,纷纷问道:“我军现有的用水还能坚持多久?” 中军如实道:“至多坚持不了三天。” 众人不由一齐转向了丁启睿。 丁启睿在想:“正好,省得你们再推三阻四。”想着,道:“既如此,这就跟流寇开战。” 说着,已出了营帐,冲向正待命的众炮手道:“目标,前方断我水源的敌营,开炮!” 众炮手一齐动手,炮弹带着呼啸声飞向敌营,登时将之炸翻。 丁启睿哈哈大笑,笑毕,翻身上马,喊了一声“杀啊”,驱马冲了上去。 刚刚到得近前,地下突然冒出无数的义军,叫喊着迎了过来。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挨炸挨多了,宋献策慢慢地居然捉摸着在营帐内挖地道,待官兵放炮时,就钻入地道,等官兵冲上来,再从地道里爬出来,可有效地避免伤亡。 官兵却不知,既惊且奇,没几个汇合即已败下阵来。 丁启睿首战不利,不由大为泄气,晚饭都没顾上吃,正苦思良策,突见其他各路官兵阵势大乱,忙喊中军来问缘由。 中军慌慌张张地道:“左良玉乘夜掠了诸营马骡南逃襄阳,遭流寇截击,其他各军误以为流寇打来了,也争相奔命。结果流寇真的来了,这下全乱了,快走吧,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丁启睿暗自叹了口气,顿了顿脚,慌忙撤退,敕书、尚方剑、印绶全部丢失。 事实正如中军所说,左良玉见劝不住丁启睿,暗道了声“左某可不想跟着你这个倒霉蛋去送死”,率了所部后撤,又不想白亏了本,便命所部掠了各营的马骡。 各营不疑左良玉竟会如此,自要疑心是流寇打来了,免不了要大乱。 李自成原准备跟官兵好好地干一仗,不想竟有此变故,大喜,忙调兵遣将四处追杀,达400余里。 慌乱之中,官兵阵势大乱,尤其是左良玉所部,纷纷坠入农民军预掘壕沟,相互践踏,死伤惨重。 此一役,起义军获降卒数万,马骡7000余匹,军械火器不计其数。 随后,复围开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再遭惨败各东西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七十四章再遭惨败各东西消息传过来时,张献忠正率部暗藏于英山县与太湖县之间,闻报,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李自成之所以坐大,倒不仅因为会投机,更重要的是,选准了河南这块地方,这地方乃中原腹地,自古就有逐鹿中原之说嘛。” 老回回马守应道:“所言甚是,这么多年的经历告诉我们,要想站稳脚跟,仅靠流动不行,必须得有一块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 不过,这不仅需要智慧,往往也要靠运气,就似我们‘革左五营’,坚守英、霍山区,要想突出去也难,却是我们不得已的选择。” 革里眼、左金王、争世王、乱地王等四个,纷纷跟着附和。 他们五个就这样,凡事总能想到一处去,这自然也是他们五个始终没有分歧的重要原因。 联想到自己的境况,张献忠却感到刺耳,不无讥讽地道:“你们比之俺老张,又不知强了多少,俺老张辛辛苦苦地跟杨嗣昌斗,却落得个寄人篱下的下场。” 他们五个不想竟会刺激了他,一愣,随即几乎异口同声地道:“天下义军是一家,张闯王牵制了官兵,各路义军才得以喘息,这份功劳可是有目共睹的。” 张献忠听他们这样说,心里好受了些,嘴上道:“过奖了,应该的。” 徐以显登时又记起了在李自成那里的遭遇,酸酸地道:“亏得五位兄弟还这么想,可是,有的人哪,不仅不想着感谢,还屡屡地要害我们闯王。” 徐以显这话已不止一次讲过,马守应等皆知其所指,又念及当初他对李自成的陷害,心里厌恶,不好说话,只彼此对望了一眼:张献忠之所以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少不了他从中撺掇,这个人哪,唉。 徐以显却以为马守应等认同了他的说法,不由极为自得,接着道:“我们闯王其实还是最具统帅才能的,从不气馁且不说,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还是带领我们打了不少胜仗,连凤阳总督高斗光、安庆巡抚郑二阳都被逮治了。” “他这是什么话,哦,分明是他在借助我们五营的力量,却居然把功劳全都揽到了他们自己的头上,唉,似这样,还是少与之合作的好。” 纷纷想着,张献忠已道:“你个狗东西,又在胡说八道。” 徐以显还要再辩,马守应已道:“前段的战绩果离不开张闯王的指挥有方,可是,也正因为咱们的战绩,朝廷又启用了马士英。 马士英接任后,督了黄闯子黄得功和花马刘刘良佐,正四处寻我等决战,若是咱们再不想方设法,迟早必要被他们寻到。 张闯王既为咱们这些人的主心骨,还是尽早为咱们这些人寻一条出路的好。” 他这话里带着浓重的不满,张献忠焉能听不出,不由白了徐以显一眼,如实道:“马士英急于建功,正跟疯了一样,献忠一时间也没有好的想法。” 说着,见马守应等一脸的失望,不想让他们泄气,又道:“要寻好的出路,须得动起来,只要动起来,就不难发现官兵的漏洞。” 马守应等沉思着,突见徐以显在冲孙可望等不停地挤眉弄眼,忍不住想:“这个家伙坏透了,如果再跟着他们,迟早有一天必遭他陷害,罢了,与其跟着他们受罪,倒不如去投李自成,或许还能安稳些。” 暗自盘算着,马守应等又以目传意,迅速达成了一致,由马守应开口道:“我们倒是有一条正途,不知能否合张闯王的意?” 张献忠巴不得有正途可走,忙道:“马帅不妨明言。” 马守应道:“移师亡了汪乔年后,李自成如今在朱仙镇大败丁启睿等,势力愈加壮大,复又围了开封,想他也是用人之际,手下必也会有咱们吃饭的机会,我们想,如果机会合适,我等不妨去投。” 张献忠有了上次的教训,虽觉得果不失为一条正途,却是坚决不肯去的,闻得他们要去,心里酸酸地,却不知该咋说。 正想着,徐以显已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道:“不可取,似李自成的为人,若去,必遭其害。” “哼,你们之间的恩怨,以为咱们不知?”暗想着,马守应暗藏机锋道:“我等只求能够跟朝廷斗到底,想他李自成也不会拿我等咋样。” 徐以显冷“哼”了一声,懒得再说,却又心有不甘,对天盟誓道:“他日,以显所说若不能应验,以显愿遭天谴。” “他这是急了,也难怪他急,似老回回这些人,个个都有一大群铁了心为之卖命的人,纵使换做了咱,待到分享胜利果实的时候,咱怕也无法容他。 唉,既然他们的主意已定,咱也不便多说,省得落得个离间之嫌。罢了,生死各有天命,就任他们去吧,倒也省了咱的麻烦。” 拿定了主意,张献忠故意冷了脸,道:“就你狗东西多嘴,各位大帅的见识难道还比不得你?要你在这里指东道西胡言乱语?” 老回回马守应等心里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但话已出口,不好更改,嘴上道:“张闯王勿要责备,想徐军师也是好意,我等记下了。 不过,请张闯王跟徐军师放心,我等也算有些阅历了,自也明白些世故,凡事自会小心谨慎。” 徐以显受了责备,低了头不说话。 张献忠道了声“客气”,若有所失地看着远方。 这时候,刘文秀匆匆过来道:“黄得功、刘良佐两个压过来了。” 马士英接任后,不停地督促这两个进剿,这两个又耻于曾败在张献忠之手,豁出了命来寻张献忠及所部,得知其行踪,不惜一切地赶了过来。 张献忠一愣,随即冲马守应等拱了拱手,道:“既然诸位决心已定,不妨就此别过吧。” 马守应等也拱了拱手,自去寻李自成。 张献忠静待他们离去,道:“他们走了,咱们终究势单力薄了些,且避其锋芒,重返安徽潜山的天堂寨山区。” 说着,已上了马,率先而行。 众人紧随其后。 行至湖广承天府钟祥县石牌,恰跟黄得功等碰了正着。按照既定方针,张献忠调转马头就跑。 属将欲用箭射或者火器杀死张献忠,黄得功见张献忠裹挟的人虽多,能上阵征战的却少,突生建生擒张献忠之功的念想,拍马追了过来。 眼瞅着已不到尺把远,黄得功暗喜,快跑几步,待要伸手去抓张献忠,李定国等一齐杀过来,黄得功不得不后退,张献忠乘机跑了。 黄得功深为遗憾,却也无法,接管了张献忠所抢掠的一万多男女人员,没收了他们的武器、辎重,命令他们各自回家乡,而后上报马士英。 马士英,字瑶草,贵州贵阳人,相传本姓李,过继马氏,祖籍广西梧州。 明万历己未成进士,授南京户部主事,后历官严州、河南、大同知府等,意外得到了重用,一心要讨好崇祯,即命快马上报,免不了要夸大其词一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憔悴如斯心无念 因为专注,崇祯对政事越来越敏感。 事实却是,军事上的接连不利,让政事越来越难办,连雄心勃勃欲有一番作为的首辅周延儒,也开始感到无能为力。 周延儒当然也急,分明地,崇祯因此对他的质疑越来越多。 官场上就这样,一旦主官对谁产生了质疑,关于谁的谣传必多。 因为他仍然是首辅,没有人公开跟他作对,但他重用的文选郎吴昌时却被朝臣们纷纷上奏弹劾,揭发其把持朝政仗势弄权。 周延儒深感不安,暗中调查,发现吴昌时果跟董延献狼狈为奸,不仅私自结交文武大臣,皇帝的身边他都安排了眼线。办起事来,更是有恃无恐,杀了张溥,还插手科举考试让文盲做状元。 周延儒大惊,忍不住暗想:“他这已经不仅仅是把持朝政的问题了,分明就是要控制皇权!” 暗想着,偷偷瞄了一眼老僧入定般沉思着的崇祯,待要如实禀报,却转而又想:“他毕竟是咱任用的,又知晓咱不少的私事,莫不要因此牵连到咱,还是罢了吧,咱只管离他远点儿就是。” 拿定了主意,却毕竟心虚,再瞄一眼崇祯,惴惴不安不已。 这时,王承恩手持奏疏匆匆进来,见崇祯这副模样,不敢打扰,依例把奏疏交给了周延儒。 奏疏有两份,正是开封和石牌的战报。 周延儒看罢,轻声道:“启禀皇上,有两份战报。” 崇祯闻言,连姿势都没有改一下,冷冷地道:“说吧。” 周延儒迟疑了一下,先把后到的石牌捷报讲了。 崇祯的双眼突然闪了一下,道:“马士英不错,果没负朕望,另一份呢?” 周延儒道:“另一份就不是好消息了。” 崇祯叹了口气道:“细想想,这么多年了,朕统共没听过几次好消息,说吧,朕早已习惯了,无论多么不好,朕总是要知道。” 周延儒稍顿了顿,还是如实说了。 崇祯猛然站了起来,嘴里道:“陈新甲误我!”说着,看了一眼周延儒,又解释道:“这个丁启睿果非统帅之才,当初就有不少朝臣反对,可朕还是听了陈新甲的。” 周延儒提醒道:“事情已经过去了,过去便过去了,须得及早亡羊补牢。” 崇祯无奈地道:“将之革职待命吧,告诉张国维,让那个侯恂速去接任,还有孙传庭,朕不再追究他,他得感恩,从速把朕交办的事儿办好。” 说完,竟闷得发慌,转身出了宫门,一个人慢慢地踱着。 踱了一会儿,蓦然抬头,居然到了坤宁宫,抬脚就往里走。 他已许久没来坤宁宫了,见他来了,早有宫女报了进去。 陈圆圆原就聪明伶俐,又有周后亲自教授,宫中礼仪已然学有所成。 周后正寻思着该选择怎样的机会,把陈圆圆引荐给崇祯,闻报,忙如此这般地安排了一番,迎了出来。 见崇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周后道了声“恭迎皇上”,便欲行礼。 崇祯愣了愣,才意识到周后在给自己行礼,过来扶住了,牵了她的手进了宫。 周后让他去坐了,关切地道:“皇上今日突然来坤宁宫,必定是军政顺畅,没有大事了吧?正好,偷闲一下,人哪,不能总是忙,不然会吃不消的。” 无疑地,周后的这一番劝说,又把崇祯拉回了刚才的失落,他点了头,又摇了摇头。 周后不想他竟如此,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往下说,只得轻轻拍了拍手。 这是周后跟陈圆圆约定好的信号,早已躲于幕帘后面的陈圆圆心里正“砰砰砰”地乱跳,听了,即捧着盛了江南应时果品的玉盘,袅袅娜娜地飘了出来。 但见这陈圆圆身着“苏样”服饰,肌肤白嫩如玉,仪态雍容华贵,俨然就是田妃再世,到得近前,吐气如兰道:“请皇上品尝。” 崇祯眼前一亮,伸手拿了一颗水果,边慢慢地剥着,边诧异地冲周后道:“此女从未见到过,她是……” “他果然感到新鲜,嗯,不错,有门儿。”暗想着,周后微笑着道:“此乃妾老家相邻的小妹,最善歌唱,不知皇上可有听一曲的雅兴” 崇祯了无兴致,却又不好驳了周后的面子,微微点了点头。 周后转向陈圆圆,近乎商量道:“既然皇上喜欢,便拣拿手的唱一曲吧,给皇上解解乏。” 经过了跟周后朝夕相处的这一段,陈圆圆对周后愈加敬重,哪敢怠慢,应了声,自去取了乐器,边弹奏边纵喉唱了起来,却是中的片段。 崇祯在耐心地听着。 周后却在认真地观察着崇祯:这个片段,田妃在世的时候常唱,崇祯每次听的时候都会忘情!更重要的是,陈圆圆演唱的时候,跟田妃并无二致。 显然地,崇祯很快就由漫不经心至脸色凝重,慢慢地沉浸其中,又出现了听田妃演唱时的那种表情。 周后忍不住暗喜,陈圆圆的演唱已然结束,崇祯高声道:“好,颂扬‘女丈夫’,好!助主创业好!” 受了夸奖,陈圆圆羞涩地低了头,因为红晕罩面,竟是艳丽无比。 崇祯不由得呆呆地看着。 周后愈喜,不失时机地道:“妾的这位相邻小妹,不仅会弹奏不少乐器,也能演唱,更喜读佛家道家经书……” 崇祯帝插话道:“嗄,这倒也让人刮目相看。” 周后见时机成熟,接着道:“比起‘礼妃’来,字画上可能稍逊些……” 崇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道:“皇后是想让她来补田妃的‘缺’” 陈圆圆跪下叩头后,直面皇帝道:“奴婢听皇后娘娘说皇上为国为民万般辛苦,百般忧愁,又见皇后娘娘为之痛苦不堪…… 奴婢真心实意愿为两位圣上效犬马之劳!只要用得着奴婢,任由皇后娘娘安排差遣!” “人不是田妃却胜似田妃……”崇祯帝低声咕哝着,站了起来,踱着步,双眉纠结,眼前却冷不丁地浮上了开封城内人饥相食的惨状,立时心灰意冷,毅然道:“送她回老家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丧良掘河淹开封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七十六章丧良掘河淹开封终于从兴奋中解脱出来,皇太极突然又变得了无兴致起来,而且每当此时必要轻飘飘的。 无疑地,这让皇太极甚不舒服,他用双手抱紧了头在用力地搓着。 之前,无需多久,皇太极就会恢复如初。这次,已不知过了多久,皇太极却依旧轻飘飘的。 正泄气,蓦然却冷不丁地又神清气爽起来,皇太极颇感意外地看了看正关切地盯着自己的范文程,自我解嘲道:“他妈的,这身体,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范文程由衷地道:“皇上太累了,千万注意保重龙体哪。” 皇太极正色地道:“朕又何尝不想呢?没办法,这一战,虽说突破了明朝多年精心经营的锦宁防线,也如愿收降了洪承畴和祖大寿,我们也损失巨大哪。 朕想了想,咱们恐怕有好长一段时间无法再组织有效的正面进攻。咱们终究不同于明朝,恢复起来也难,若是没有外援,生计都难以维持。” 范文程提醒道:“皇上难道忘记了咱们‘以战养战’的策略?咱们努力地自我发展的同时,不妨把咱们的损失从明朝再找补回来。” 皇太极道:“范章京的意思,是五次入塞吧?”说着,见范文程点了点头,又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不过,陈新甲死了,和谈也就彻底中断了,朕恐怕引起明朝的全力反击,我们将很被动。” 范文程道:“皇上多虑了,明朝朝廷见天嘴上喊着剿灭流寇,却还是让流寇坐大了,现在哪,即便咱们闹得再凶,他们恐怕也顾不得了。” 皇太极“哦”了一声,反问道:“果真如此?” 范文程点了点头,道:“事实如此。” 皇太极道:“好,这次就以阿巴泰为奉命大将军,这次跟过去不同,命令阿巴泰认真准备,精心选择出征路线,做好打硬仗的准备。” 侯恂,1590年出生,字若谷,号六真,归德府人,明朝太常卿侯执蒲长子。为官清廉,不附会权奸,遭陷害入狱。 入狱后,侯恂原对仕途不再抱有幻想,却突然被释放出狱,而且官拜兵部侍郎,接替丁启睿总督保定等七镇军务,以解开封之围,不由得百思不得其解,但侯恂知道救兵如救火,不敢怠慢,忙收拾了赶去赴任。 侯恂虽执着,却并不糊涂,边行边想着,到得黄河岸边,侯恂已然想到了缘由,忍不住想:“皇上当真用心良苦哪,只是过去了这么多年,不知左良玉还能不能买咱们的面子? 应该能吧,只不过须得给以利益,左良玉这个人哪,最是无利不起早。” 想罢,侯恂总算有了些信心,正要下令渡河,中军匆匆过来道:“启禀总督大人,丁启睿会同保定总督偕总兵左良玉、虎大威、杨德政、方国安等已到达朱仙镇,请总督大人定夺。” 侯恂一愣,旋即想:“有意思了,两个总督俱至,诸将该听谁的?咱是来接任的,自然该听咱的。可是,咱至今仍未思得解围之计,纵使诸将都听咱的,咱又能咋样? 罢了,反正咱还未接任,即便围不解,应该也怪不到咱的头上,咱倒不如再等等看,既可以继续想解围之策,又能少担些责任。“ 盘算着,侯恂道:“既如此,天色已不早,咱们不妨先住下,择日再渡河。” 众人都跟侯恂一个想法,巴不得,忙去安排了。 侯恂进了中军大帐,继续想:“拖虽说是一个办法,终究不是长远之计,须得尽早想出解围之计。” 想到这里,侯恂命中军铺开了地图,边看边苦思着,计策没想出来,反而忍不住想:“这个明太祖也不知犯了哪根神经,非要定下个文官管理武将的规矩,弄得武将多受牵制,军事上又焉能顺利?” 埋怨着,猛然意识到自己如此想实在太过大逆不道,忙收拢了思路,去思解围之策。 然而,一夜过去了,仍是无策。 必是因为思虑过度,侯恂的太阳穴隐隐胀痛,见天已放亮,起身开了窗户,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地呼出,两根食指则轻轻地摁着。 却见中军又匆匆进来了,忙问道:“有事吗?” 中军道:“南边刚刚传来消息,丁启睿他们全线溃逃了。” 侯恂不敢置信地反问道:“全线溃逃?怎么可能?” 中军道:“千真万确,据说丁启睿倒是想拼死一战,无奈左良玉怯敌先逃,又掠了各营的骡马,终引发了混乱。” 侯恂闻言,不由自主地想道:“咱若是早一点儿过去,左良玉再混蛋,必也不致于此。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咱一旦过去了,解围的责任就落到了咱的头上,似他们这样,咱有把握能解开封之围吗?没有,肯定没有。” 正想着,中军已道:“开封之围看来是无法解了,我等该当咋办?” “还能咋办?他们都跑了,就凭咱带的这点儿人,不要说解开封之围,怕是给李自成塞牙缝都不够,还好,这责任归不到咱头上。” 暗想着,侯恂暗自高兴,嘴上却佯作无奈地道:“没办法,解开封之围,须得重新组织人马,等朝廷的命令吧。” 朝廷的命令不久就到了,而且张国维为推脱责任,措辞极为严厉。 侯恂登时犯了愁,不停地唉声叹气。 推官黄澍一步闯进来,道:“下官有一解围之计,不知总督大人以为可行否?” 侯恂一喜,道:“若能解开封之围,完成朝廷交办的差事,乃属大功,有啥不可行的?” 黄澍稍顿了顿,道:“掘黄河淹流寇,黄澍跟巡抚高大人商量过了,也征得了周王的同意。” 侯恂大吃一惊,道:“流寇居于高处,四周又有河流,果如此,虽会有所损失,必也不大,倒是开封城反而危险了,侯恂以为万万不可。” 黄澍分辩道:“高大人、周王都准备好了,一旦城中进水,即可乘船离开,被淹的只能是流寇,而且城中已无法再撑下去,从目前来看,这是唯一解围的办法了。” 侯恂正色地道:“他们倒是准备好了,城中的百姓呢?那可是数十万人哪,他们怎么办?岂不白白丢了性命?这可是作孽,这事在侯恂面前万望休再提起,否则,莫怪侯恂不讲情面。” 黄澍果跟高名衡商量过了,原以为侯恂愁于无法解围,必能同意,日后正好把责任推给侯恂,不想侯恂竟不肯上钩,不由大为失望,心有不甘地提醒道: “总督大人可是奉命前来解围的,若是不能解围,其后果,不说大人怕也知道。” “哼,他竟敢威胁咱?”暗想着,侯恂不软不硬地道:“是,侯某是奉命过来解围的,侯某自有解围的办法,纵使解围不成,侯某宁肯死,也不敢拿数十万百姓的生命当儿戏,此事休再提起,送客。” 说罢,侯恂自去看地图,懒得再搭理他。 黄澍自讨没趣,悻悻然告辞。出了门,暗骂了句“离了胡屠夫照吃没毛猪”,径去寻巡按御史严云京。 鉴于在侯恂这里的教训,见了严云京,黄澍谎称已报经皇上批准。严云京不疑有诈,依言于九月十五日偷偷渡河到南岸,掘开距开封城北10公里的马家口黄河。 十六日,洪水入城,开封城内一片汪洋,数十万居民被淹死十之八九,只有周王及少数官员军士驾船逃生。城外的义军虽有所发现,及早撤至了高处,被淹死的也不在少数。 侯恂闻报,顿脚大骂不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传庭奉旨斩人龙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七十七章传庭奉旨斩人龙含冤入狱,孙传庭仍坚信皇上离不了他,迟早有一天必要放他出来,委以重任。 因此,即便在狱中,孙传庭也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战局,只不过消息必须得从狱卒手里去买。 孙传庭看重消息,狱卒偏好钱财,两厢情愿,不仅交易顺畅,狱卒对孙传庭也格外照顾。 终有一天,崇祯把孙传庭从狱中放出,令其率劲旅往援开封,因为从此断了财源,狱卒竟有点儿恋恋不舍。 事实不出所料,孙传庭二话不说,收拾了,径奔开封。未及到达,李自成解围开封,擒杀汪乔年,孙传庭又奉命接任三边总督,回到了阔别三年的岗位上。 显然地,孙传庭的屁股还未坐热,李自成三围开封,不久,兵部令其出援开封的檄文就到了。 巡抚张尔忠叹了口气,道:“皇上及兵部只顾着让出援让救火,却从来不顾实情。” 孙传庭显然也有这样的想法,却还是“哦”了一声,看着他道:“不妨详细说说。” 张尔忠稍顿了顿,道:“目前,参与清剿流寇的除了陕西、湖广、保定三支队伍之外,便是孔贞会的四川兵、刘泽清的山东兵,朱大典的南京兵等,这四支队伍力量小而分散。 谁都知道,要想建功,这些队伍必须形成合力。事实却是,三军主将尾大不掉,三军不能协调配合,屡屡导致战事惨败。 襄城战役,汪乔年率领陕西兵解救左良玉的湖广兵,湖广兵解围后居然自顾逃命,导致陕西兵溃逃,汪乔年战死。朱仙镇战役,又是如此,杨文岳逃到汝宁疗伤,左良玉逃到襄阳喘气。 正因此,三军均伤亡惨重,无力再组织救援开封,只能在躲在远处观望。这个时候,命我军出援,恐怕也难哪。” 孙传庭叹了口气道:“所言甚是,不要说三军配合,即便两两组合也难啊。” 说着,见张尔忠甚为不振,不想让之泄气,随即又道:“皇上和兵部显然也注意到了,这次力图要解决这个问题。” 张尔忠一愣,反问道:“咋解决?有具体的办法吗?可不要跟之前那样,总是霹雳大雨点小。” 孙传庭摇了摇头,低声道了句“这次怕要动真格的”,挥了挥手,示意余人退下,才又道:“皇上和兵部这次之所以让侯恂接任丁启睿,除了丁启睿确无帅才之外,还因为侯恂是左良玉的恩人,目的就是用他降住左良玉。” 张尔忠不屑道:“陈新甲虽死,这显然还是陈新甲的主意。陈新甲这人哪,通晓边事,也有些才能,却让他的那些人情债毁了自己。唉,皇上居然也跟着学。” 孙传庭深有同感,却自觉不好跟着附和,只得继续道:“还有,在咱们出援之前,皇上还交给了咱们一道密旨,限我们马上就办。” 张尔忠闻言,一愣,随即道:“既奉密旨,但凭总督大人安排。” 孙传庭最终下定了决心似地道:“近些年来,贺人龙拥兵自重,不听招呼,数次怯战自保,先后让三位总督遭陷,皇上早就想杀掉他,又怕他反叛,每次都让之戴罪办事。 这次,皇上决心甚是坚定,非要让咱们杀之而后快。不过,皇上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咱们须得周密研究,谨慎行动,及早做好防变准备。” 张尔忠道:“贺人龙也算是一员骁将,能有今天,完全靠是自己一刀一枪厮杀出来的,他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据说是因为受了杨嗣昌的骗,说是杨嗣昌曾答应授他为平贼将军,谁曾想待他建了功,却又变了卦。” 孙传庭恨恨地道:“这个杨嗣昌,看着满嘴的仁义道德,却就是个十足的小人,这事他绝对做得出。” 张尔忠道:“嗯,这事怕是真的,贺人龙酒后不止一次地破口大骂过,可是,即便是真的,他也不该这样,不仅让三位总督遭陷,还动摇了军心。” 孙传庭不无惋惜地道:“他这也是遭人所害哪,嗯,害人有几式几样的,作为朝廷封疆大吏,竟腹黑如斯,难道就不该承担责任吗?” 张尔忠道:“当然该,但是有谁去追究呢?倒霉的永远是被害人,这是如今官场的铁律。贺人龙也不能例外,只能自认倒霉了。 应该说,贺人龙也有预感,所以,他在咸阳坐卧不安,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严加防范。直到总督大人跟皇上有了那番奏对,防范才稍稍松了些。” 说着,冲孙传庭伸了伸大拇指。 他所说的那番奏对,自然是因为贺人龙家住米脂,家族中的不少人都加入了义军,为防有变,孙传庭假意上疏称贺人龙乃自己旧将,请求崇祯让之跟着自己立功赎罪,崇祯懂其意,也假意答应了。 为了麻痹贺人龙,孙传庭故意让人四处宣扬,贺人龙闻知后,方才慢慢放了心。 孙传庭听他提及,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哪,纵使如此,咱们也不敢掉以轻心,须得认真谋划。” 张尔忠点头道:“不错,这还只是开了个好头,若要不出纰漏,须得再控制住贺人龙的铁杆部下周国卿、魏大亨、贺国贤、高进库等人。 咋控制呢?去抓显然不行,不妨秘密去泾阳控制住他们的妻子、儿女,让之不敢跟流寇同流合污。 同时利用周国卿跟魏大亨之间相互猜忌的弱点,挑起两人内斗,魏大亨必斩周国卿来投。周国卿既死,贺人龙的铁杆部下失了主心骨,想乱都乱不起来。 这事不妨派参将孙守法去办,孙守法这人哪,多智又可靠,应该能够不辱使命。” 孙传庭不由自主地叫了声“好”,道:“不仅如此,贺人龙的其他部将高杰、高汝利、贺勇、董学礼等十四个人仍旧担任原来的官职,以稳定整个部队。 不,那个副总兵高杰,私通李自成之妻邢氏,跟李自成是死对头,也有些谋略和胆识,就由他接任贺人龙,必能奏奇效。” 张尔忠道:“完全赞成,不知大人打算何时动手?” 孙传庭道:“就选在出关那天吧,办了事,即行出关。”说着,犹觉不能达意,接着道:“那样的话,贺人龙必不会生疑,而且咱们所要做的事儿,也有充裕的时间,那可是成败的关键。” 张尔忠点了点头,又就相关细节问题跟孙传庭交换了意见,告辞了去安排。 因为筹划精细,所有要做的事均进展顺利。出关的时间似乎转瞬就到了,贺人龙果不生疑,按时赴约。 岂料,刚进得孙传庭的中军大帐,即被拿下。孙传庭宣布了他的罪行和崇祯的圣旨,命立即推出午门斩首。 一会儿,监斩官即报斩讫,孙传庭大叫道:“好,奉圣旨,即时出关,救援开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复出首战智取胜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七十八章复出首战智取胜远眺着无际的洪水,李自成禁不住眼含热泪,喃喃自语道:“眨眼间,未及撤离的弟兄,还有开封城,噩梦一般哪,唉,官兵狠毒如斯,怪不得要人心尽失。” 李岩接话道:“是啊,开封城里可有数十万百姓哪,这些百姓跟官兵一起坚守开封数月有余,居然遭此厄运。” 宋献策道:“又岂止开封城里的百姓,洪水滚滚奔向东南,注入蜗河、淮河,沿途的河南、安徽、江苏,不知要有多少土地被淹,受灾人口不会少于数百万。” 牛金星道:“如此,咱们所攻占的开封城,无疑就是一座死城,要之又有何用?” 李自成坚定地道:“死城也要,待水势平稳了些,立即命将士们乘船或木筏进入开封,全力救援在高地、高房上等待救援的百姓。” 牛金星闻言,脸红了红,为避尴尬,道了声“大元帅果仁义之心”,忙着去安排。 李岩道:“遭了这次人祸,我们的既定方针也该当调一调了。” 顾君恩道:“言之有理,所受灾的地区宜于招兵,却不宜于养兵哪,以君恩看来,还是去李公子当初所选的湖广为好。” 说着,见李自成频频点头,接着道:“具体来讲,不妨进围汝宁,得胜后,挥师南走,绕道白马滩,渡水进占襄阳,而后扫清襄阳外围,于襄阳有所作为。 汝宁有保定总督杨文岳等,襄阳有左良玉等,这两位屡败于我,应该不难对付,目的自然也容易达到。” 李自成点了点头,却突然问道:“这面现在是什么形势?” 李岩道:“开封里面的那些现不知所踪,已不足为虑,黄河北面是前来接任丁启睿的侯恂,这个侯恂竟有些良心,见官兵掘黄河水淹开封,竟是跳脚大骂不止。 至于清剿,他既手下无兵,恐一时间也无法进行了,就看他日后能否以恩人身份控制住左良玉了。” 李自成道:“这个人倒不错,有良心,日后若是碰上了,务要请他为官。” 李岩道:“大元帅所言甚是,不久的将来,此等人才必会奇缺,我们正该多搜罗此等人才,以为我们所用。” 李自成“嗯”了一声,道:“李公子最善治世,这任务就交给李公子了。” 李岩忙道:“谨遵大元帅之命。” 宋献策道:“黄河北岸应该已无需担心,有一个人须得引起咱们的高度重视。” 李自成忙问道:“谁呀?” 宋献策道:“新任陕西三边总督孙传庭,当年,高闯王就败在他的手下,据说他奉旨斩了贺人龙后即出了潼关。这个人哪,极善治军,只要给他时日,他很快就能训练出一支精兵来,当年的秦军就是例子。 经过了这几个月的休整,相信他已小有积蓄。这次,斩杀了贺人龙,贺人龙的势力那么大,其部下愣是没能反起来,孙传庭谋划之老道,不能不让人刮目相看。 还有,他让高杰接任贺人龙,绝对也算得上一招高棋。如此,他不仅清除了隐患,还稳固了军心,等于平添了战力。” 说着,别有深意地看了看李自成。 李自成酸酸地笑道:“宋先生不过在陈述事实,勿需顾虑,那不过是家门不幸,自成不想再提了。” 说着,稍顿了顿,又道:“自成甚是认同宋先生的观点,不错,这个孙传庭的再生能力罕见的强,若是任由其发展,势必有一天会成为我们的强敌。 自成的意见是,先不忙去湖广,不妨把孙传庭这几个月的积蓄消磨掉再说。” 宋献策道:“大元帅高见,我部正该转道西进,择机与之一战,纵使不能全歼,也要让之大伤筋骨。” 李岩也跟着点头,以示认同。 李自成高兴起来,未及再说,中军匆匆过来道:“启禀大元帅,左革五营来了。” 李自成一愣,旋即道:“左革五营始终坚持斗争,老回回马守应、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争世王刘希尧、乱地王蔺养成,个个都是英雄好汉,他们来了,咱们就更有胜算了,走,咱们去接他们。” 说着,已迈开大步,向外迎了出去。 老回回马守应、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争世王刘希尧、乱地王蔺养成,见其亲自出迎,忙过来行部属之礼。 “他们五个倒是比罗汝才、张献忠之流懂事,现在正用得着他们,咱不可轻薄了他们。” 暗想着,李自成佯作动情地过来,一一跟他们拥抱,而后握了手,寒暄不已。 他们五个愈发感动,待终于寒暄毕,纷纷道:“我等来投,均发自内心,但有驱使,万望大元帅勿要客气。” 李自成道:“适才刚跟李公子、宋先生议过了,我军即要西进,迎击孙传庭所部,大家正好一起跟了去。” 他们五个闻言,立即又纷纷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等正好藉此建功,也算给大元帅送一份大礼。” 李自成笑道:“不急,弟兄们忙着赶路,也累了,吃罢了饭再说。”说着,把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 众人也确实饿了,顺势进了餐厅。 李自成微笑着看着他们,蓦然见牛金星回转,不自觉地冲之笑了笑。 牛金星会意,也跟着一笑。 率部出潼关不久,就传来了官兵掘黄河水淹开封的消息,孙传庭不由得顿脚慨叹,半晌不语。 张尔忠不忿道:“委实太过残忍,不过,也给咱们争取了时间,咱们正好退回陕西,再积蓄些力量,待时机成熟,誓跟流寇决一死战。” 孙传庭沉思着道:“我也这样想,如此最好,可惜皇上和兵部的檄文又到了,令我等剿灭流寇李自成部。” 张尔忠道:“他们怎么总发这样的命令?以我们目前的势力,这现实吗?” 孙传庭道:“不现实又能咋办?咱们总不能抗命吧?”说着,转向中军问道:“李自成所部现在什么位置?” 中军道:“据探马报,正在向我军逼来,到用不着咱们费力去找了。” 张尔忠试探着道:“再不然,咱们把之引至陕西再战?那里,毕竟咱们更熟悉些,胜算也能大点儿。” 孙传庭道:“陕西的百姓已经够不易的了,咱们就别再把战火往他们身上引了。” 说着,行至地图前,指着道:“这一仗,就在这里打吧。” 诸将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竟是河南郏县,不由得纷纷想:“如此长途奔袭,倒是可以以战养战,却是粮草跟不上,万一有变,岂不冒险?” 孙传庭竟似看透了他们,道:“这当然冒险,但战争的本身不就是冒险吗?我想过了,以我们目前的势力,这是唯一取胜的办法。” 说着,又如此这般安排了一番,见众人点着头,脸上开始有了笑意,不无自得地道:“这便是以智取胜,战者所必须。” 众人异口同声地应了声“是”,各去安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先胜后败柿园役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七十九章先胜后败柿园役吃罢了饭,李自成率部径向西进。左革五营存心不想让人小瞧了,一路上跟刘宗敏等争抢着冲在前头。 这日,行至河南郏县,身上都冒了汗,刘宗敏等勒住马缰,长舒了一口气,道:“速去打探,孙传庭及其所部现到了哪里?” 中军过来道:“真是奇怪,前几日还能见到他们行军,这几日突然失了踪迹,不知所终。” 刘宗敏等“哦”了一声,一快马已飞驰过来,马上那人道:“禀诸位将军,因孙传庭及其所部这几日突然不知所踪,大元帅疑其有诈,命大家务必多加小心,免中其计。” 李自成所料没错,这果是孙传庭之计:一路上偃旗息鼓,潜行于山中,悄至河南郏县,令部将左勷率左军,郑嘉栋率右军,高杰率中军设下埋伏,牛成虎则率前军挑战义军,诱敌深入。 因为等候太久,牛成虎早已沉不住气了,眼瞅着刘宗敏等率部靠近,有心出击,却慑于孙传庭的严令,不敢莽撞。 待见刘宗敏等突然停下来,又有快马过来提醒,唯恐义军有所防备,忙不迭地率部杀了出来。 刘宗敏未及说话,见牛成虎率部杀来,大吼了一声,掉头迎了上去。 老回回马守应等亦不肯落后,冲所部一挥手,一齐上前,跟官兵捉对厮杀,双方互有伤亡。 未几,牛成虎见火候已到,大喊了一声“流寇势众,速撤!”,再虚应几招,打马狂逃。 其时,官兵多有不战而逃者,刘宗敏等不疑有他,紧追不放。 左勷、郑嘉栋、高杰三个,见牛成虎引刘宗敏等进了伏击圈,各自率部叫嚷着杀出。 刘宗敏等正杀得起劲,突见伏兵四起,知已中了官兵之计,不由大急,回头向东冲杀。 负责东边截击的正是高杰,义军识得他,恨不得扒其皮食其肉,纷纷不要命地往前冲杀。 高杰虽骁勇,也有心建功,奋力拼杀,终架不住这般不要命地相拼,渐渐不敌,且战且退。 刘宗敏已然杀红了眼,舍了官兵士卒,跟马守应等紧紧围住了他,缠斗不休。 蓦然,高杰稍一分神,刘宗敏抓住机会,抡起大锤就往他的头上砸来。 但听“沧浪”一声,却是砸在了郑嘉栋的大刀上。 郑嘉栋等人,因高杰私通李自成之妻邢氏,又投降,一向瞧之不起,不想孙传庭居然命之接任贺人龙,心中不服,有心看他的笑话,却终究还想跟着孙传庭建功,待见他马上就要死于刘宗敏的锤下,于心又不忍,忙替他挡了刘宗敏的这一锤。 显然地,这一砸,刘宗敏用尽了全力。郑嘉栋登时被震得两臂发麻,呆立当场。刘宗敏的大锤仍在继续下沉,但经了郑嘉栋这一挡,偏了,却还是砸掉了高杰的头盔。 高杰惊出了一身冷汗,暗叫了声“俺的娘呀”,借机跃出圈外,见郑嘉栋仍在呆立,感念他于自己危险时出手相助,伸手拉了他一把,恰躲过了马守应等的趁机攻击。 刘宗敏一击不成,心有不甘,舞动大锤,立即又攻了过来。 经了高杰这一拉,郑嘉栋登时清醒过来,心存感激,跟高杰并肩应敌,左勷和折身返回的牛成虎也已杀了过来。 老回回马守应等或各自接住了厮杀,或两人夹击,或誓死击杀官兵,刘宗敏则非要为李自成出头报仇,只管往高杰身上招呼。 这一通厮杀哪,一方设计占了上风,非要取得首战的胜利,一方则长期再无败绩,士气正旺,又要为自己的大元帅报夺妻之恨,除掉叛徒,互不相让,竟是杀得昏天黑地,血流成河。 刘宗敏等及左革五营毕竟乃先头部队,因为争功行得急,跟上来的人数不多,而官兵有备而来,数量上占有绝对优势,又全力以赴,刘宗敏等及左革五营纵使再英勇,还是渐渐地寡不敌众,开始溃逃。 高杰等也是久经战阵,自然懂得把握战场情势,眼见义军开始溃逃,哪能放过此等良机,凝心聚力,猛冲猛杀。 义军料不到官兵竟肯如此舍命,愈加慌乱,饶是刘宗敏等还想再战,却也不得不随之败下阵来。 官兵大喜,愈勇,一路穷追猛打,达三十余里,居然冲动了义军大营。 李自成不意如此,大急,高喊道:“堵住官兵!堵住官兵!” 溃势既成,居然无用。 李自成无奈地转向宋献策,道:“先生速速设计,挽回败局。” 宋献策也甚意外,正快速地思考着,闻言,眉头一皱,已然有了主意,道:“快,命令各部,多多丢弃兵器及小财小物。” 李自成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忙着传令。 众人急着逃命,无需传令,已然开始丢弃,得了令,不一会儿就丢了满地。 官军此战原为长途奔袭,试图以战养战,粮草根本供应不上,士兵们不得不采集没有成熟的青柿充饥,因此河南人将此战称为柿园之役。 见兵器及财物遍地都是,官兵不自觉地停下来捡,饶是高杰等再三呵斥,追击还是渐渐慢了下来。 偏于这时,天空炸了一声响雷,雨随之瓢泼似地下了起来。 官兵原就腹中无物,又经过了这番激战和追击,正饿得慌,再淋了雨,纵使高杰等,亦忍不住瑟瑟发抖,不得已,只得停止追击,清扫战场。 义军这才趁机脱离了官兵,撤至安全地带。见雨吓得愈大,李自成无奈地道:“再三小心,还是中了孙传庭的诡计,罢了,既然老天想要帮他,各部且收拢了兵将,埋锅做饭,待雨停了再说吧。” 诸将待要去,宋献策突然道了声:“且慢——” 李自成及诸将一齐不解地转头看着他。 他道:“老天下雨,对谁都一样,大元帅又怎么能说老天在帮官兵?” 李自成一愣,道:“你的意思是……” 宋献策道:“我料定,官兵此时必在清扫战场,我等正当收拢了兵将,杀他们个回马枪,他们必无防,我们定可大获全胜。” 李自成喜道:“所言不错,李自成一惯的原则是,贱卖不赊欠,孙传庭设计于我,我必让之加倍偿还,命令,各部速收拢将士,马上杀回去,歼灭孙传庭及所部在此一举!” 说着,已打马往回去。 诸将不敢怠慢,慌忙跟了去。 事实果如宋献策所料,官军正得意洋洋地打扫战场,义军冷不丁地又杀回来,仓促应战,抵挡不住,兵败如山倒,孙传庭只得率残兵败将狂奔回陕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五次入塞战再酣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八十章五次入塞战再酣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偶尔地甚至会突然失去知觉,皇太极不敢再大意,偷偷地请了太医过来诊治。 太医诊断不出病因,却不敢也不想说出来,只管给开些人参之类的补药,让之进食。 皇太极不疑有他,安心进服,那感觉竟真的轻了些,不由窃喜,却见贝勒阿巴泰跟图格尔格两个来了,不等他们行礼,已问道:“果真准备好了吗?” 阿巴泰、图格尔格两个不想他竟先开了口,忙行了礼,阿巴泰道:“皇上做出入塞的决定也有些时日了,我们两个准备完毕上奏皇上后,又依皇上之命进行了认真检视,果已再无疏漏。” 对于这次命巴尔泰等入塞,皇太极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担心。听过巴尔泰等人的汇报后,命其再去检视,不允许有丝毫的疏忽。 因此,皇太极闻言,稍稍放了心,却还是忍不住去看图格尔格。 图格尔格对皇太极的反常举动,跟阿巴泰一样感到不解,见他看自己,忙坚定地点了点头,道:“果已再无疏漏。” 皇太极似乎这才放了心,稍顿了顿,又问道:“跟范章京及那些汉官们研究过路线及策略了吗?” 阿巴泰如实道:“回皇上,研究过了,策略跟前几次一样,掳掠为主,攻战破城为辅,以确保‘壮大自我,削弱敌方’之目的。至于路线嘛……” 说着,径行至地图前,指着道:“我等先率兵沿大凌河西进,攻占明境,而后兵分两路入关,左翼由古北口毁长城而入,右翼则自雁门关黄崖口而入,二路再会合于蓟州。 而后挥军南进,长驱直入,至允州东部,拿下河间、顺德、允州三府后,再视情攻州克县,譬如乐陵、阳信、东原、安邱、滋阳等等。 完成上述目标,估计要到明年三月左右,我军可入莒州休养兵马。至四月底,由此北上,经天津奔涿州,由北古口北返。” 皇太极沉思着道:“谋划还算精细,不错,不过,你们也不要只顾着打自己的算盘,要多考虑一些困难,朕有股不好的预感,怕是这次入塞不会太顺利。 却又不能不入,松锦一战,我们最后虽然胜了,折损却也巨大,单凭咱们自己恢复,实在太慢了,必须得让明朝帮帮咱们。” 阿巴泰道:“皇上英明,在明确目的、策略及路线后,我们也曾议过,因为之前咱们曾进入过山东,明朝必有所防范,虽说其防范远不及我军摧枯拉朽,战斗还是会有的,有的甚至还会很激烈。 所以哪,我们决定能用计则用计,一旦用兵,必要不惜代价,摧毁其意志。” 皇太极赞许道:“不错,兵就是用来摧毁敌人意志的,意志既毁,进攻才能更有效。” 阿巴泰、图格尔格两个齐声道:“谨遵皇上教诲。” 皇太极站起来,双手冲天道:“去吧,勇士们,去克服千难万险,争取伟大的胜利吧。” 阿巴泰、图格尔格两个忙告辞而去,皇太极目送着他们,许久,眼里竟似起了雾。 松锦之战失利后,崇祯命法办六镇,亏得时任兵部尚书的陈新甲极力斡旋,才只以“首逃”之罪处死了王朴,余人得以幸免。 白广恩等盲动致溃,已是后悔不已,虽被贬秩,竟也毫无怨言。 不久,清军薄宁远,辅明驰援,在前屯与清军交锋,炮杀满洲正白旗雍贵,辅明战败犹力战,不幸牺牲于阵。 吴三桂却以守宁远之功,官复原职,加辽东提督衔。 恰于这时,清军以白广恩随洪承畴一起被俘的儿子白良弼相威胁,致信招降白广恩。白广恩有愧于心,断然拒绝。因此,白良弼被清兵杀害。 这日,正跟马科、唐通说及这事,免不了悲伤又无奈。 马科、唐通两个知这白广恩最不好劝,便也不说话,只管低了头叹息不已。 三个正叹息,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三位将军,清兵又打来了。” 这三个均不由一愣,白广恩已道:“且不要慌张,详细说来听听。” 中军咽了咽唾沫,慌张稍轻了些,如此地这般说了,才又道:“清兵进展极快,还望三位将军从速决断。” 白广恩道了声“知道了”,快速行至地图前,指着道:“看清兵这架势,必试图于蓟州会合,事情紧急,这样吧,咱们三个按照远近来分工,我去蓟州截击阿巴泰,你们二位去截击图格尔格。” 这两个道:“好,全力一战,一雪前耻。” 白广恩转向中军道:“转报朝廷了吗?”说着,见中军点了点头,道了声“好”,径转身往外走。 阿巴泰一路上没遇多少阻拦,渐生轻敌之心,早把皇太极的忠告忘到了脑后,这日,见蓟州就在眼前,得意洋洋地冲左右道:“命令,快速前进,抢占蓟州,等候图格尔格前来会合。” 左右待要去传令,探马来报:“启禀大帅,前面有明军拦住了我军去路,请大帅速做定夺。” 阿巴泰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问道:“何人统兵?” 探马道:“回大帅,统兵者乃明朝援剿总兵白广恩。” 阿巴泰哈哈大笑,笑毕,不屑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就是那个逃跑将军白广恩哪,命令,全军出击,歼灭之。” 中军劝道:“白广恩虽曾为逃跑将军,却毕竟跟随洪承畴多年,也算有些见识和手段,累功至将军,非其他明将可比,他既敢挡我军去路,必有所准备,皇上又再三命咱谨慎,咱们是不是弄明白了情况再出战?” 阿巴泰道:“休得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再说了,皇上也只是命咱谨慎,并不了解战场实情,好了,不要再说了,出击吧,我的勇士们。” 说着,已打马冲了出去。 中军等无奈,只得跟了去。 白广恩见清兵居然不扎营寨就冲了上来,暗自道了声“不知死活,来得正好”,把手冲部属一挥,叫了声“杀啊”,驱马迎了上去。 恰遇上清军前锋三等轻车都尉斋萨穆,白广恩用大刀压住了他的兵器,斋萨穆试图挣脱,无奈力不及白广恩,被白广恩翻刀斩于马下。 参领五达纳、佐领绰克托、额贝、护军校浑达禅、骑都尉额尔济赫等见了,一齐过来围攻白广恩。 白广恩斗志正盛,竟也不惧,各个击破,一一将之斩杀。 明军士气愈振,竟迫得数倍于己的清兵连连后退。 白广恩大喜,正要乘机扩大战果,后军突然大乱,凝目去看,却是图格尔格率兵冲杀了过来。 原来,马科、唐通两个去迎战图格尔格,到了阵前,唐通居然又怯起战来,只管跟在图格尔格后面尾随,马科独军力弱,没几个回便败下阵来。 图格尔格也不跟他们两个纠缠,获胜后,按约定径奔蓟州,见状,即令尾击白广恩部。 白广恩不用猜也知道缘由,再战了一阵子,不得不主动撤出战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崇祯三下罪己诏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八十一章崇祯三下罪己诏崇祯说完,见周后一脸的失望,陈圆圆则慌乱得不知所措,心中不忍,待要再说两句,却突然又没了兴致,居然冲她们两个拱了拱手,郁郁寡欢地出了坤宁宫。 出了坤宁宫,崇祯再想想,竟不知再去何处,只得去文华殿呆坐着。 说是呆坐着,脑子里却尽是一幕一幕的往事,先是即位后所发生的,忽而又转成了即位之前的,冷不丁地甚至仿佛又回到了小的时候。 崇祯之前绝少去想往事,直到最近才开始变得怀旧。想着这些往事,崇祯的思想才总算找到了依靠。 显然地,人的思想必须要有依靠。因为思想有了依靠,崇祯才重又感受到了自尊,而人只有在能够感受得到自尊的时候,才能真正地思考,也才算真正地拥有生命。 分明地,崇祯已开始在想:“常听老辈的人说,人老了就容易怀旧,难道朕老了吗?不该呀,朕不过才三十多岁,正当年啊。” 感慨着,却又在大脑里,把从自己年初揖拜阁臣图谋振兴开始至今的大事又过了一遍,自问道:“谁之过?朕之过?” 正自问着,见王承恩引了两个人进来,未及问话,这两个已跪倒磕头,却是河南巡抚高明衡和推官黄澍。 崇祯一愣,旋知开封必已有失,心里愤怒,却还是道:“起来答话吧。” 这两个依命站起来,高明衡把《守汴至苦疏》递了上去,推官黄澍则如此这般地把决河之事说了,又道:“如此以来,流寇不仅被淹死了不少,围城数月,所得也不过是一座空城。” 崇祯接过《守汴至苦疏》,刚看了不到一页,推官黄澍即已开始说话,只得停下来听,听罢,心里居然莫名其妙地感到痛快,暗自美美地享受着。 决河一事早已在京城传开,因决河造成的损失惨重,民愤太大,朝臣们正要奏请查处决河之罪,这两个居然撞了进来。 待黄澍自得地说完,众人不由一齐去看崇祯,但见崇祯半晌沉默不语,误以为崇祯也在愤怒,给事中陈燕翼上前道:“决河乃黄澍的主意,淹城损失巨大,必须要予以惩治。” 史可法、光时亨、李永茂、刘昌等人,立即纷纷附和道:“陈大人所言极是,如不严加惩治,势必引起民愤。” 崇祯的享受被打断,心里不愿,但他意识到这事必须得有个说法,便把目光了转向了黄澍。 高明衡和黄澍两个不傻,虽说确实无处可去,若是不事先想好说辞,也绝不会莽撞地自到京城送死。 事实也是,这两个通过王承恩了解了崇祯的近况,再三分析预判,已然把崇祯看了个透。 不过,这两个还是有些担心,所以才又准备了《守汴至苦疏》。纵使如此,黄澍也在边说边暗中观察崇祯的表情变化。 崇祯的表情果然如其所料地变化着,黄澍暗喜,见崇祯的目光转过来,不慌不忙地上前道:“决河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诸位大人愤怒也是应该的,只是诸位可能不知,决河的主意虽是黄澍所出,执行者却是严云京。” 说着,黄澍居然悠闲自得地环顾了一下朝臣们,才又接着道:“而且,严云京自己说,尝疏请决河。” 严云京确曾上疏过,崇祯没想到他当真会决河,当时只答复说,若非情不得已不可决河。什么叫情不得已?这里面可是大有学问的。 崇祯当然不会让这事牵扯到自己,故而忙道:“孤城死守,降水天灾,堤决事暂不复较,一切待见了严云京再说吧。 另外,朕刚看了高爱卿所递的奏疏,为守开封,两位辛苦异常,居功至伟,朕决定,升任河南巡抚高名衡为兵部右侍郎,升任黄澍为御史,以资鼓励。”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如此大罪,不仅不予追究,反而给他们升官,莫不是糊涂了?”暗想着,朝臣们纷纷欲上前抗辩。 王承恩一直都在冷静地观察着,自然明了朝堂上的形势,忍不住想:“嗯,人家这两个既然求到咱了,咱就得帮人家,咋帮呢?转移话题,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看他们还怎么害这两个?可是,怎么转移呢?” 苦思着,蓦然记起了密探报回来的消息,登时有了主意,却忍不住歉意地看了一眼张国维,暗道:“你老小子虽说敢较真,却不识趣,哼,不说别的,就说你不知道孝敬咱这一点儿,就得牺牲你了。 没办法,咱这也是为了救人,嗯,若不是为了救人,咱也犯不着牺牲你,也怪你倒霉,你可千万莫怨我,我会记得说话的时候尽量不提你,皇上能不饶过你,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拿定了主意,见有朝臣已在挪动脚步,扑腾一声跪倒在地,把孙传庭兵败郏县及清兵再次入塞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 朝臣们大吃一惊,顾不得再去抗辩,不由一齐去看崇祯。 必是这些消息听多了,崇祯反而更平静些,却也是脸色铁青,半晌,才冷冷地道:“既到了这一步,侯恂也就没有多大用途了,还是罢了他的官吧,不,他既然喜欢呆在监狱里,就让之回监狱里呆着去吧。” 说着,冷不丁地提高了声音,声色俱厉道:“张国维,你自个说,兵部尚书到底是干啥的?” 王承恩所说,张国维尚且没有接到檄文,闻言,正暗自担心,闻言,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奏对。 崇祯显然也没有想让他奏对,因为他随即又道:“自打你上任以来,开封被流寇李自成占了,清兵更是向南打到了连云港,似孙传庭败郏县、清兵入塞这等大事,你都居然不知,你不是在占着茅坑不拉屎吗? 好了,好了,你也别占着位子混日子了,要混日子就去监狱混吧,哼,到了那里,混起日子来才有滋味。 来人哪,将张国维打入大牢,兵部尚书一职,就由冯元飙接任吧。” 冯元飙,字尔弢,浙江慈溪人。父亲冯若愚,南京太仆寺少卿;兄冯元飏,崇祯年间进士,天津巡抚、右佥都御史。 其时,冯元飙已患病,不要说朝臣们,纵使冯元飙自己,也不敢置信,待要上前推辞,崇祯却似是懂他的心思,道:“时艰之日用卿,卿勿负朕之厚望,速调各地兵将勤王,勿使京城有失。” 听他语气低沉,朝臣们及冯元飙不好再说,冯元飙忙着去安排。 待冯元飙去了,崇祯又道:“国事如斯,大家有责任,朕也有责任,朕决定三下《罪己诏》。” 说着,竟有些哽咽,却还是道:“……比者灾害频仍,干戈扰攘,兴思祸变,宵旰靡宁,实皆朕不德之所致也!罪在朕躬,勿敢自宽。自今为始,朕敬于宫中默告上帝,修省戴罪视事,务期歼胡灭寇以赎罪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进围汝宁斩文岳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八十二章进围汝宁斩文岳《罪己诏》一经昭告天下,着实令不少的朝臣和百姓热血沸腾了好一阵子,但现实很快就让他们不得不再去关注李自成及其所部。 李自成及其所部,于郏县大败孙传庭,大肆庆祝了三天,按计划径向汝宁进军。 因为沾了些酒,保定总督杨文岳迷迷糊糊被属将裹挟着逃跑,居然还受了伤,到得汝宁方才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不由得苦笑不得。 哭笑不得却也没法,只得安心养伤。说是安心养伤,又哪里能够,安排妥当后,即遣都司康世德前去探听消息,及时回报。 因此,杨文岳不仅消息不闭塞,反而因为这些不断传来的消息,跟崇祯一样思想上失了依靠。 这日,正一个人呆坐着,都司康世德匆匆进来道:“果不出总督大人所料,孙传庭先胜后败,逃回陕西去了。” 杨文岳沉思着道:“总督保定、山东、河北军务一职,原定就是由孙传庭担任的,可惜这个孙传庭固执己见,非要跟当时的杨嗣昌对着干,才最终落到了文岳的头上。 这个孙传庭哪,除了固执点儿,也算是一个干臣,他都败了,谁人还能再制得服李自成?” 康世德点了点头,道:“李自成及所部大肆庆祝了三天,而后径奔汝宁而来,不知计将安出?” 杨文岳冷“哼”了一声,道:“这里不是朱仙镇,也没有左良玉,既然他来,自要一战,宁死不屈,方不至于辱没了朝廷,辱没了皇上。” 说着,见康世德一脸敬仰地看着自己,又道:“我这些日子也想过了,人哪,这辈子图啥,不就图个好名声吗?” 正说着,中军来报:“李自成率部压汝宁五里而军。” 杨文岳道:“再探再报。” 中军应声而去,杨文岳又道:“来得好快呀。” 康世德道:“看来,李自成此番是志在必得哪。” 杨文岳“哦”一声,沉思着自语道:“不知崇王是啥意思呢?” 此时,崇王府内,崇王朱由樻正道:“崇王传到本王这里,已经是第七代了,当初英宗皇帝讳祁镇为什么要他的六子讳见泽,分封到这不大的汝宁来呢?自然是因为其生母乃汝宁县人。” 众人不知其为何突然提及这个,不由一齐奇怪地看着他。 崇王却突然叹了口气道:“刚才,有下人来报,说流寇李自成率部来了,就在距汝宁五里安营扎寨。” 其弟河阳王朱由材道:“来便来吧,大不了一战就是。” 崇王道:“说得倒轻巧,拿什么来战?城墙?比得过洛阳,还有开封吗?将佐?哼,就靠那个连逃跑都能受伤的杨文岳吗?” 河阳王朱由材想想也是,道:“不然的话,以兄长的意思,该当咋办?” 崇王道:“战,指定是要败的,我仔细地想过了,凡是战败的地方,藩王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的,与其这样,倒不如降了,百姓少受些伤害,咱们指不定还能苟全性命。” 河阳王朱由材道:“倒是这么个理儿,可惜咱们手里的兵不多,战与不战的决定权不在咱们手里哪。” 崇王道:“所言甚是,我料定,那个杨文岳指定是怕死的,我们不妨去劝说于他,他若从了,正好;他若不从,我们也勿需多说,只不援助于他,城破之日自顾去降,也好说话。” 河阳王朱由材道:“好,我们这就去,免得去晚了,多生事端。”说着,已站了起来。 崇王见了,忙也站起来跟着走。 杨文岳有个习惯,沉思自语之后,往往会有主意冒出来。事实也是,他的不少决定都是在这个时候做出的。 康世德自是深知这一点儿,所以只管静待他的下文。却不料,杨文岳这次沉思自语了良久,竟再没了下文。 康世德急起来,接话道:“崇王不思进取,奢侈无度,几时见过阵仗,除了害怕,他哪里会有什么意思?哼,我看还是不要指望他了,咱们还是抓紧布阵应敌的好。” 杨文岳点了点头,却见贴身侍从引了崇王、河阳王两个来了,忍不住想:“谁说他们没有意思?这不是来了吗?嗯,毕竟性命攸关哪。 若是有了他们两个的支持,汝宁坚守的时间指定会长些。坚守的时间越长,敌人的消耗越大,指不定有哪路官兵会赶过来支援,到那时候,哼,胜败就两说了。” 快速地想着,杨文岳信心大增,忙站起来迎了上去。 这两个自认杨文岳不过是看家护院的,也不客套,径去坐了,由崇王把想法说了,而后两眼紧盯着杨文岳。 “哼,他妈的软骨头!”杨文岳闻言,不由大失所望,暗骂了一句,转向康世德道:“去,通知监军佥事孔贞会,以川兵屯城东,文岳以保兵屯城西,誓跟汝宁共存亡,要快。” 说完,也不搭理这两个,已往外走去,跟中军碰了个正着。 中军忙把手里的檄文递给他,他接过来一看,居然是关于他诏褫官候勘的,随手把之搓成一团扔到地上,匆匆而去。 这两个藩王虽有所预料,却还是呆了呆,见大帐内已然空无一人,去捡了被杨文岳搓成了团的檄文,展开看过,藏于袖内,自顾回府保平安。 李自成所部扎下营寨后不久,探马即把杨文岳的布阵情况报了过来。李自成也不多说,亲率诸将去前言观察。 宋献策道:“看这阵势,杨文岳欲分两步守城,一步在城外,一步在城内。这分明就是鱼死网破的招数。 却也不难突破,只要击溃了城外之敌,攻城就容易多了,而且战在城外,城里的百姓也免受些伤害。 即便城外之敌,最好也不要均匀用兵,城西的保兵不妨先造声势围住了,全力去攻城东的川兵,川兵溃,再悉众攻保兵。” 诸将闻言,纷纷点头,李自成道:“好,就依先生之言,诸将回去准备了,准时发起进攻。” 杨文岳匆至城西,正巡视各营,义军已叫嚷着蜂拥而至,忙指挥将士们接战。 一方再无退路,一方志在必得,互不相让,相持一昼夜,各自死伤无数。 杨文岳偷闲刚长舒了一口气,待要问问城东的战况,却见川兵大溃,义军乘势掩杀过来,忙挥动兵器再战。无奈,寡不敌众,渐渐不支。 城上的佥事王世琮、知府傅汝为、通判朱国宝等见了,忙命缒将士入城,副将贾悌、参将冯名圣亦掖文岳、贞会登城。 次日,义军四面环攻,戴扉以阵,矢石云梯堵墙而立。城头矢炮擂石雨集,义军死伤山积,而攻不休。一鼓百道并登,执杨文岳及王世琮、朱国宝、贾悌、冯名圣于城头,杀汝阳知县文师颐于城上。傅汝为闻变,赴水死。 汝宁既破,义军将士清扫了战场,押着杨文岳等去见李自成。李自成钦佩其忠直,欲招降他。杨文岳竟毫不领情,大骂不止。 李自成恼羞成怒,命缚之城南三里铺,以大炮击之,洞胸糜骨而死。 众人不由得皆唏嘘不止。 李自成亦半晌方始道:“文岳死忠,备礼敛之。” 说完,掉头就走。 牛金星道:“崇王欲降,请大元帅定夺。” 李自成想了想,道:“准,就封他为襄阳伯吧。” 牛金星闻言,不由释然而笑。 李自成奇道:“你笑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挥师南进占襄阳 牛金星道:“大元帅跟过去不一样了。” 李自成亦笑道:“咋个不一样了?” 牛金星道:“按照惯例,藩王通常都是要被杀掉的,而大元帅这次不仅不杀他,反而封了他个功臣才该封的爵位,而不是宗室该有的王爵。” “他算宗室吗?”李自成反问了一句,见牛金星一愣,又要说话,忙截住了他,接着道:“这次不错,不仅炮决了杨文岳,汝宁的大小官员无一逃脱,连孔贞会都降了。 命令各部抓紧休整,休整后,拔营走确山、信阳、泌阳,奔襄阳。” 说完,见牛金星掉头要走,又道:“交办给牛先生的差事可要抓紧了办哪,形势不等人,至于崇王就先这样封着吧,带上他们,这些人留不得,迟早得解决掉。” 左良玉当日从朱仙镇溃逃,当然不仅仅因为怯战,更重要的是中了义军的离间之计:重金买通丁启睿的贴身侍从,令其悄悄告诉左良玉,说因为他经常观望不前,皇上暗中命丁启睿接这次解围之机除掉他。 左良玉早知崇祯对自己恨之入骨,却拿自己没有办法,闻言,再去想丁启睿、杨文岳的表现,已然信了。 自打所部成为官兵中势力最强大的,左良玉便开始拥兵自重,无论何时何地,最先想到就是先保住自己的命,又哪里会束手就擒? 不想又中了李自成所部的埋伏,所部损失殆尽,亏得他的坐骑乃大宛汗血马,异于寻常,才让之顶风冒雨迎着冰雹逃了出来。 及至回到襄阳,再去细想,左良玉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中了计,理由是:恩人侯恂来信了,说是来接任丁启睿,并拨发了他十五万粮饷,皇上既命侯恂来接任,又怎么可能再让丁启睿来杀自己。 不过,左良玉并不后悔,他这样想:“毕竟保住了命,命比啥都重要,再说了,纵使咱不逃,凭李自成目前的势力,咱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想着,左良玉都感到怕:“不怕?那是假话,当初在郾城,若不是汪乔年,现在这世上恐怕早就没有了左良玉这个人了。 唉,所以哪,今后有两件事务须谨记,一是壮大势力,有了势力,皇上也不敢真的拿咱咋样;一是躲着李自成,不让自己的辛苦毁于一旦,也先保住命再说。” 如此想着,左良玉自然也不会跟杨文岳那样,去关注外面的消息,只顾埋头招兵买马,操练兵马。 这日,正忙着,中军匆匆过来道:“启禀将军,李自成打过来了。” 左良玉一愣,旋即道:“怎么可能?这么快?他不是还在开封吗?” 中军这才知道他对外面的事情竟然一无所知,无奈之下,只得把后面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讲了。 左良玉极为冷漠地“哦”了一声,道:“这么说来,恩人居然又被朝廷抓进了监狱?” 见中军点了点头,左良玉道了声“怪不得”,沉思着又问道:“樊城那边,战舰建造得怎样了?恩人给的钱应该还有点儿,实在不行,就再拨点儿。” 中军道:“已经拨了,前几天就说快了,应该大功告成了吧?哼,若是再有了战舰,利用水军配合作战,又何惧他李自成?” 左良玉不以为然地道:“这些战舰建造起来如此昂贵,若用之作战,岂不是太可惜?” 中军不解其意,道:“将军的意思是……” 左良玉郑重地道:“保命用的,哼,什么比命更重要?只要有了这些战舰,他李自成啥时候来咱都不用怕,大不了乘战舰撤离,他追都无法追。” 中军大失所望,故意道:“咱们不能总躲在船上吧,若是不能消灭他们,咱们逃到哪里,他们也是能追得上的。” 左良玉道:“你也太高估他们了,他李自成纵使再强大,终究还不是皇上,还只是流寇。” 说着,见中军脸露不服,追问道:“不是吗?难道他们不是攻破一座城市就扔掉一座吗?哼,官兵往往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收复。” 他所说也是实话,中军无言以驳,只能点头。 左良玉的谈兴却显然未尽,走至地图前指着道:“可别忘了,湖广可不同于陕西,若要纵横无敌,没有战舰是万万行不通的。 哼,待他们来了,咱们随时都可乘上战舰,不妨就去荆州的江陵县,你再强大,我不跟你交战,你又能奈我何?” 说着,左良玉自得地笑了。 偏于这时,其子左梦庚进来气急败坏地道:“坏了,樊城的战舰起火了。” 左良玉大惊,慌不择言道:“快救火啊,你跑到这儿来干嘛?” 左梦庚丧气地道:“来不及了,发现的时候就晚了,完了,全烧毁了。” 左良玉愈惊,问道:“何人所为?李自成的奸细进来了?” 左梦庚一脸失望,只摇头不说话。 左良玉急道:“你他妈的只管摇头作甚,快说话呀。” 左梦庚道:“都搜过了,没有发现李自成的奸细。” 左良玉略略放了心,道:“既没有发现李自成的奸细,难道这些战舰是自己燃起来的?总不会是天火吧?” 左梦庚道:“你也不用猜了,我们分析过了,应该是当地的老百姓干的。” 左良玉奇道:“老百姓,怎么可能是老百姓?” 左梦庚道:“怎么就不可能?咱们的军纪败坏,兵将们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老百姓早就恨之入骨了。其实,这也怪你,我们曾多次建议你整顿军纪,你总不肯听,这下好了吧?” 左良玉白了他一眼,道:“怎么跟你爹说话?还不快去查明白,我要把纵火者一刀两断,不,五马分尸。” 左梦庚道:“查过了,无法查的。” 左良玉怒吼道:“既然无法查,那就把那些大型的商船全给我征过来,把军资物品及妇女全给我装上船。” 见他动了怒,纵使左梦庚也不敢再说,忙着依令去办。 左良玉却仍然心有不甘,顿了顿脚,不知该干些啥,中军又转回来,道:“李自成已到城下,不少的百姓自发地带着食物和酒水出城去迎接他们,跟迎救星似地,制止都制止不住。” 左良玉道:“襄阳城看来是没法守了,你去命令他们从速征船装船,我且带了诸将去抵挡一阵,为你们争取时间,告诉他们一定要快。” 说着,已快步出门,上马而行。 李自成虽知李岩多日前就秘密进入襄阳鼓动百姓,却仍然想不到自己会受到襄阳百姓如此欢迎,大喜,亲自见了他们,百般抚慰。 百姓最容易满足,见李自成如此平易近人,待义军吃饱喝足,引了义军从小路去追击左良玉及所部。 左良玉原就怯战,过来抵御也不过为装运物资争取时间,李自成又倾全军来攻,渐渐不敌,所部也露出了怯意,左良玉知不是对手,估摸着物资装运已差不多,即率部退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兵不血刃得荆州 见左良玉及所部退却,李自成率部乘势占了襄阳,而后又分兵攻占了夷城、荆门诸州县。 李自成不由面露得色,顾左右而言道:“襄阳大事已定,建政设官须得加快了。” 曹操罗汝才佯作不懂道:“干嘛非要建政设官?走到哪里吃到哪里,赤条条地来去无牵挂,岂不痛快?” 李岩反驳道:“痛快倒是痛快了,但是,咱们不能永远都做‘流寇’,而且那样的话,极不利于号召百姓。 咱们之所以能轻松地拿下襄阳,不正因为有了百姓的支持?所以哪,咱们必须给百姓以希望,建政设官的意义更多的在于此。” 诸将纷纷跟着附和,刘宗敏索性嚷道:“当然得干,不然,我哥哥怎么做皇帝?既然要干,就必须得加快,误了我哥哥当皇帝可不是小事。” 曹操罗汝才见自己差点儿犯了众怒,低了头不再说话。 李自成跟诸将一样,亦觉得刘宗敏这话说得太过露骨,打心底里却并不反感,只白了他一眼,即转向曹操罗汝才道:“代天抚民德威大将军的观念也该转转了,咱们必须得顺应民意,自古如此哪。” 曹操罗汝才虽仍不服,却还是忙点了点头。 李自成懂他的心思,懒得再跟他费口舌,暗自冲李岩、牛金星、宋献策、顾君恩等点了点头,道:“连续征战,大家也都累了,各自歇着吧。” 诸将闻言,鱼贯而出。 李自成忍不住再去看曹操罗汝才,蓦然见他居然跟革里眼贺一龙并肩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着,心里竟恨恨地,直到牛金星喊了声“大元帅”,才回过神来,掩饰道:“都说说吧。” 牛金星道:“李公子适才所言甚是,建政设官是必须的,宗敏所说的做皇帝却早了点儿,这一点儿,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给咱们做出了榜样,应该说,他的策略是成功的、正确的。” 李自成笑道:“他就是个炮筒子,直肠子,大家不要被他的观点所左右。” 牛金星道:“宗敏所说代表了不少人的观点,也是迟早的事儿,其实,不过就是个称呼的问题,没有必要太过计较。” 李自成点了点头,道:“所言甚是,按照你们的思路,不知进展到了什么程度?” 牛金星从怀里取出一卷纸,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道:“我们再三研究,总算形成了一个意见,请大元帅定夺。” 李自成边看着边道:“好,不错,大元帅的称呼暂且不改,只不知啥时可公布执行?” 顾君恩道:“一旦公布执行,襄阳就成了咱们的大本营,类似于朝廷的京城,必须保证绝对安全。” 说着,走至地图前,指着道:“因此,咱们须得再取荆州、承天,进而占领武汉。” 待其说完,宋献策接话道:“攻克荆州之后,须得遣将驻守夷陵,防范可能遭遇的进攻,再命人率兵攻打德安,进而窥探黄、麻地区。” 牛金星道:“外部的威胁消除后,内部的‘外人’也该适时解决。”说着,做了个斩杀的动作,接着道:“再不解决,怕要影响大局了。” 顾君恩、宋献策、李岩知其所指,皆不以为然,但见李自成竟连连点头,只得低头不语。 李自成已又道:“各位还有啥要说的没有?” 李岩道:“‘三年不征,一民不杀’的口号必须喊响,以顺应民意,配合大军作战。” 李自成又道了声“好”,逐一去看这四位,见他们纷纷摇头,道:“其他的事儿,就由各位依照分工去做,夷陵让马守应去守,德安让贺一龙去攻,荆州和承天本大元帅亲自率部前去。” 荆州西通巴蜀、东连江南,乃通向南方的中枢,又有肥沃的土地,能供应充足的粮食,历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其时,偏沅巡抚陈睿谟正护送惠王朱常润等进了荆州城,因弃城而逃,自觉有愧,跟城中官员见过面后,故意作色道:“荆门之战,那真叫一个惨哪。” 荆州诸官员不知究竟,只当他亲历,闻言,不由一齐好奇地看着他。 他所知也不过道听途说,却不想被人小瞧了,只得把传闻变成自己的话来说,且听他道:“流寇李自成的手下大将刘宗敏来攻,代理荆门知州的承天府同知卢学古,率全城军民奋勇抵抗。 州学政张郊芳、训导程之奇把龙泉书院的200名学生组织起来,在孔庙大成殿盟誓,协助军民守城。这些学生虽尚未成年,却不惧死,冒着箭矢往城上搬运物资。 因此,一座小小的荆门县城,李自成用了四天,死伤了万余兵丁的生命,才破了城。 破城后,刘宗敏恼羞成怒,抓了卢学古,因卢学古破口大骂不止,将之押至荆门南城外,割断咽喉,剖开肚子,剥下人皮,罩在一块石碑上。 州同沈方被抓后,一家十八口遭到灭门;张效芳、训导程之奇两个历数流寇罪行,被砍了二人脑袋;学生们试图跟之理论,却哪里说得清,被挥刀猛砍,全部壮烈。” 为了增加自己所说的真实性,他努力地让自己的讲述声情并茂。讲到这里,见荆州的诸位官员相顾失色,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唉,如今的荆门哪,成了一座死城。” 他所说的这些,荆州的官员们均早有耳闻,再听他讲了一遍,愈发恐惧,竟不能语。 其中的一位费了好大的劲,才总算说出了话:“看你们这些人,虽说风尘仆仆,却安然无恙,不知是怎么逃出来的?” 陈睿谟不意他竟如此不识趣,登时语塞,倒是惠王朱常润还坦然些,毫不掩饰地道:“亏得陈爱卿机警,没等流寇围城,我等即走了。” 被他给点破,陈睿谟愈发尴尬,亏得众人皆自顾沉思着,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他才稍稍从容了些。 赶巧这时,一兵丁匆匆而来,单腿跪地道:“启禀各位大人,探马来报,克荆门后,流寇李自成亲率部直奔荆州而来。” 众人不由尽皆一愣,陈睿谟已站起来道:“我等跟惠王原就准备去岳州,来荆州不过是路过,既如此,也就不打扰了。” 说着,已站了起来,惠王及随从一齐跟了走。 众人见了,不由得一哄而散,各自回家收拾了,自顾逃命。 豪绅陆师贽见诸官既散,振臂高呼道:“荆州有兵,有炮,有坚城,生齿百万,众人何不随我跟流寇誓死一战?” 城中的士绅百姓对荆门之战亦有耳闻,李岩又命人把李自成的主张提早传了过来,众人正等着欢迎义军进城,陆师贽再三喊过,又哪里有人肯应? 陆师贽失望之极,拔剑自刎。 众人叫嚷着,一起去开了城门。 李自成原准备拼死一战,不想竟唾手而得,免不了又要感慨一番,对李岩自也愈加器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义军计取承天府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八十五章义军计取承天府感慨毕,李自成突然记起了什么似地,正了正脸色,道:“马守应、贺一龙听令!现命马守应率兵驻守夷陵,防范可能遭遇的进攻,贺一龙率兵攻打德安,进而窥探黄、麻地区。” 这两个一愣,心不情愿,却还是道了声“得令”,各自率部而去。 李自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离去,才又转向众人道:“余部随本大元帅去取承天府,不知诸位可有高见否?” 诸将闻言,纷纷把目光转向了宋献策。 宋献策会意,走至地图前,指着道:“承天,西临汉江,北连大洪山,南扼江汉平原,交通便利,物产丰富,乃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同时也是嘉靖朱厚熜之父兴献王朱祐杬的封王之地,故而被视为‘龙潜之地’,也就是显陵所在地,设承天、显陵二卫防守,共5000余人。 而且,在我军南下时,朝廷令外省援剿镇标7万人、湖广总兵钱中选率2万人驻守承天,官兵共有10万人分五营布防驻守;还令湖广巡抚宋一鹤、巡按御史李振声坐镇承天,挑选精兵,保护陵寝。” 说着,看了看李自成及诸将,见大家都在边听边沉思着,接着道:“由此看来,承天兵力强大,城墙坚固,防守严密,比之襄阳,应该更难攻打。 但是,承天对我军甚为重要,这不仅事关襄阳的安全,而且一旦占了承天,湖广屏藩尽失,武昌也就不难拿下了。” 李自成接话道:“事实就是这个样子了,咱们志在必得,但若是强攻,损失必大,诸位不妨都说说,看还有啥良策没有?” 诸将纷纷道:“我等也没啥好说的,只管听大元帅的,大元帅但有所命,水里火里在所不辞。” 李自成知他们所言发自内心,但他此时需要的不是决心,而是策略,所以,不满地看了他们一眼,无奈地再去看宋献策和李岩。 宋献策摇头道:“这应该是一场硬仗,但值得一拼,献策现亦没有更好的办法,待到接战后,再视情应变吧。” 李自成的眼前再次闪出了将士们血肉横飞的惨状,于心不忍,不由暗自叹了口气,心有不甘地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说着,安慰诸将,其实更多的还是安慰自己,道:“没办法,战争嘛,总会有牺牲的。” 李岩听他如此说,不由暗自为他的转变而高兴,上前道:“大元帅所言甚是,战争总是会有牺牲的,但战争者都会希望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大元帅无疑考虑的正是这点儿。” 说着,见李自成看着自己连连点头,继续道:“既然强攻损失必大,何不先劝降,劝降不成,再武力攻取。” 诸将纷纷道:“这虽说是一个好主意,但承天府的这些守军可不是左良玉,他们不仅战力超强,更忠于朝廷,劝降不会有效的。” 李岩道:“诸位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李岩认为,哪怕只有一分的希望,为了将士们的生命,我们亦当尽百分之百的努力去争取。 而且,咱们也有了夺取荆州等州县的经验,不妨争取一下,即便不成,咱们也不损失什么,却可以加大大元帅所定政策的宣传,利大于弊。” 李自成道:“好,就试试,从现在起,各部迅速行动,围了城,而后不停地向城里喊话,不仅要喊话,还要设法渗透,进城里宣传,劝降部分意志不坚的守城官兵。” 诸将闻言,各自依命去办。 李自成亦跟李岩、宋献策等分头去各部,亲自指导监督。 然而,数日过去了,竟是毫无所获,不要说诸将,连李自成也急躁起来。 宋献策道:“没办法了,只能强攻了。” 李自成抬头看了看李岩。 一向极为自信的李岩,竟也一脸的无奈,见李自成以目征求自己的意见,忙点了点头,道:“只能强攻了。” 李自成道:“好,命令各部,同时向承天城发起攻击。” 诸将憋了一肚子的气,得了令,命炮兵冲向承天城就是一阵猛轰。 这承天城果与众不同,炮弹炸上去,居然炸不塌,不过脱了几层皮。 诸将无奈,只得舍了炮轰,率众舍了命地往前冲,试图靠近城墙,架起云梯攻城。 湖广巡抚兼右副都御史宋一鹤、巡按御史李振声等承天城内大小文武官员,抱定了跟承天城共存亡的决心,亲临前线,身先士卒,守城军民士气大涨,炮火、弓弩、滚木礌石齐射。 连攻数日,义军死伤无数,却终无法靠近城墙,李振声等还亲率官兵趁义军无备时出城偷袭,屡屡得手。 李自成苦思不得良策,正急得团团乱转,见宋献策、李岩两个笑眯眯进来,一愣,忙问道:“看两位这模样,莫非已有了破敌之策?” 李岩道:“宋先生刚才偶得一计,李岩以为可行,不知大元帅以为若何?” 李自成立时转向宋献策,催促道:“先生之计,定当是妙计,先生还不快快说来。” 宋献策笑了笑,道:“大元帅不妨挑选二十名精悍小将,化装成明官兵的样子混入城内,策动部分守军作内应,来一个里应外合,智取承天。” 李自成道:“果是好计,只不知这计该当如何运用?” 宋献策道:“今日恰大年三十,我军明里不妨大张旗鼓地庆贺新年,官兵必乘夜色出来偷袭,这些精悍小将趁机混入其中,其必无察觉。我军佯败,任其得胜回营,把这些小将们带入城中。 咱们事先跟这些小将们约定好了,于深夜发起总攻击,这些小将也不必急于暴露,待两军酣战时,再有所作为,既能保护自己,也容易收到奇效。” 李自成连道了几声“好”,转身冲李过道:“速去依宋先生之计安排,记得,务须保密。” 李过应声自去安排且不提,单说事实果如宋献策所预料的那样在发展,至深夜,李自成依计发出总攻击令。 守城官兵以为刚刚打败了义军,义军必无力再攻城,放心回去过年。 义军各部抓住这个空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靠近了城墙,架起云梯攻城。 守城官兵不意有变,仓促应战,因李振声等亲自督战,竟也不乱,跟义军展开了肉搏攻守,殊死抵抗。 恰于这时,城内火光四起,一片喊杀之声。 李振声知道形势有变,急令中军李盛带兵下城捕捉奸细。 李盛应了声,未及成行,南北二门已被变兵打开,义军人马由城外蜂涌而入。 李振声见势不好,忙同知府王矶、知县萧汉、总兵钱中选等率守城官兵呼喊着冲杀下来,于城内十字街堵截义军。 李自成沉着应战,指挥众将四面夹击,明湖广巡抚兼右副都御史宋一鹤战败自刭,留守司留守沈寿祟、巡按中军李佳胤战死,知县萧汉被俘自刎身亡,总兵钱中选、巡按李振声、钦天监博士杨永裕、知府王矶、守备王珰被俘投降。 义军占领承天府,其时乃祟祯十六年正月初一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为有图谋自撤兵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八十六章为有图谋自撤兵李自成办事从不喜欢拖沓,占领承天后,接收承天的诸般事宜不一会儿即已分派妥当,转向李岩和宋献策道:“说说形势吧。” 宋献策道:“贺一龙刚刚攻破了德安,纵使张献忠所部要有所图谋,也不得不有所顾忌了,马守应依令到了夷陵,加强了防守。 铁匠他们陷了黄州,现正攻郧阳,无奈郧阳守将王光恩,原也是咱们陕北的义军首领,投降朝廷后,死心塌地给朝廷卖力,誓不投降,弄得铁匠也没有办法。” 李自成沉思着道:“这个王光恩,大家都知道,念在过去交情的份儿上,他愿意守就守着吧,只要他不出来捣乱就行。” 宋献策道:“他守城尚且吃力,哪里还有余力出来捣乱?” 李自成“哦”了一声,道:“不过,也不能大意了,让铁匠留下一点儿人马看住了他。” 宋献策点了点头,道:“所言甚是。” 李自成又道:“德安就让贺一龙先守着吧,但他毕竟跟过张献忠,须得让盯着的人盯紧了,以防有变,也包括马守应等左革五营的其他头领。” 李岩接话道:“这事由牛先生负责,他刚刚传来了消息,说请大元帅只管放心,另外,他的建政设官方案也按大元帅的要求修改完毕,只等大元帅宣布执行。” “嗯,这事是得抓紧了,李岩说的没错,越是及早办,越利于稳定,再不办,可真要误事了。” 暗想着,李自成自觉不该直接说出来,眼珠一转,有了主意,道:“以目前的形势,咱们下步该当如何动作?” 李岩、宋献策已然猜透了他的心思,宋献策低了头不说话,李岩稍顿了顿,还是如实道:“咱们下步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即刻回襄阳,建政设官,尽早稳定大局。” 说着,走至地图前,指着道:“再就是,继续东进,克潜山、京山,占汉川,取汉阳,陷武昌。 以李岩看来,咱们既然已经兴兵,建政设官也就不差这几天了,不如走第二条路,不然,错过时机,再取武昌必然还得再费周折,劳民伤财。” 这话显然不能让李自成感到满意,却又不好公开反对,只得低了头沉思着。 宋献策不想李岩居然如此敢于仗义执言,受其鼓舞,附和道:“献策也赞同李公子的意见,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这两个不似牛先生,一惯敢于违拗咱,看在他们也是为咱着想的份儿上,咱且顺着你们,不过,天长日久可不行,哼,迟早有一天……” 虽如此想,心里还是感到不自在,嘴上却佯作高兴地道:“好,就走第二条路。” 宋献策、李岩不由暗自钦佩其胸襟,由衷地道:“大元帅胸襟博大,必有大成。” 话音刚落,贴身侍从匆匆进来道:“启禀大元帅,您的那位同乡大哥李振声,您亲去探望,还授为兵政府侍郎,却不仅不降,反而大骂您改承天府为扬武州,甚至还想图谋不轨。” 李自成一愣,道:“既如此顽固不化,就杀了吧。” 贴身侍从道:“可是,他的封号已经报给牛先生了。” 李自成想了想,道:“改由丘之陶接任吧。” 左良玉率部从襄樊撤至江陵县不久,粮饷即已告罄,不得不向巡抚宋一鹤请饷。 因左良玉所部军纪败坏,毫无战力,虽义军大兵压境,宋一鹤还是纳巡按御史李振声之言,拒绝供饷,闭门不接。 左良玉大怒,令抢掠承天附近后,率部径至武昌。 到得武昌,没过几天,其子左梦庚即劝道:“粮饷至关重要,须得及早筹集,且不能临时抱佛脚,免得忙中生乱。” 左良玉道:“理儿倒是这么理儿,不过,湖广乃天下粮仓,若是在湖广饿着了,岂不令天下人耻笑?” 左梦庚反唇相讥道:“哼,这一路上,挨饿的时候还少吗?” 左良玉不满道:“那是因为你们筹集不得法,哼,人家李自成、张献忠打到哪儿吃到哪儿,几时见人家饿着了?” 左梦庚毫不相让道:“人家走到哪儿,都有百姓主动奉上,咱们有吗?没有,还不是因为咱们纵兵抢掠的结果? 是,纵兵抢掠,是个办法,但时间久了,老百姓都知道了,难道就不会藏起来?咱们还再往哪里抢?咱们可毕竟是官兵呢,不要弄得跟流寇似地。” 说着,竟是一脸的颓废。 左良玉想想也是,心里也急,却不想让之颓废,道:“就是嘛,咱们毕竟是官兵,大不了向当地官府请饷就是。” 左梦庚叹了口气,道:“这话也不过就是说说,咱们向官府请饷还少了吗?他们几时给过,承天的宋一鹤,宁肯失了承天,拱手送给李自成,竟也不肯给咱。 还有楚定王朱华奎,咱们请饷过多次了,他居然理都不理,再这样下去,咱们有啥必要再打他们朱家的旗号?” 左良玉变色道:“这孩子太不懂事,越说竟越不成话,哼,这事休得再提起。” 左梦庚意识到自己失言,虽心中不服,却还是低了头不说话。 左良玉冷“哼”了一声,道:“旗号还是很重要的,别看有的百姓跟着流寇胡闹,正经的人家还是认正统的,离开了正统,万事都会很难办得的。” 说着,见左梦庚仍在半信半疑,接着道:“不给饷?那是他们还没有感觉到危险,哼,只要咱们手里有兵,一旦危险来临,看他们还敢不给?” 左梦庚想想也是,正要说话,中军进来附和道:“左帅高见,请饷的机会终于来了。” 这父子俩闻言,均一愣,随即两眼紧盯着中军。 中军道:“就在今早,李自成率部攻占了汉阳府城,正准备渡江陷武昌。” 左良玉道了声“有道理”,已站起来往外走,边走边道:“走,随我去见楚王,武昌跟汉阳有水相隔,流寇多北方人,不习水性,只要给我10万人饷,就可保武昌无忧。” 楚王却不领他的情,连他的面都不肯见,让府上的门房把他给打发了。 楚王之所以要这样做,自然是因为没少听了左良玉及所部的传言。 左良玉大怒道:“不识好歹不知死活的东西,你既无情,就别怪左某无义,命令,把民船全部给征过来,夺了武昌的漕粮盐舶,咱们撤至九江,让这姓朱的自个守武昌,看李自成怎么活剥他的皮?” 李自成依李岩、宋献策之计,一路高奏凯歌,攻占汉阳后,随即组织渡江,攻打武汉。 无奈风急浪大,义军将士又多为北方人,不习水性,几次渡江均以失败而告终,李自成不得不率部经云梦返回襄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 献忠乘机捡便宜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八十七章献忠乘机捡便宜这时候,徐以显喜之不尽地道:“这麻城就跟捡的一样,还有五六万众来投,经了训练,可是一支不小的力量。” 张献忠道:“当然了,想想前些日子,‘左革五营’北投李自成,我等于潜山遭刘良佐、黄得功两个狗贼偷袭惨败,见天东躲西藏,受够了鸟气,如今当真不可同日而语了。” 徐以显道:“也不过就两个月的时间,进入正月就好了,咱们乘夜攻占郸州,而后连下郸水、黄梅、广济、黄州、麻城,一路上杀尽乡绅恶霸,深受百姓欢迎,还干掉了宿敌加‘恩人’熊文灿的全部家族,何其痛快!” 张献忠点了点头,以示认可,却又道:“我们何以能够如此,皆因左良玉为避李自成,尽撤湖广兵东下,不然,哪能有咱们的今天? 从这个角度讲,咱们应该是捡了便宜,捡了人家李自成的便宜。” “捡便宜?”徐以显反问了一句,见张献忠认真地点了点头,不以为然地道:“啥叫‘捡便宜’?似闯王这等说法,他李自成不也在捡咱的便宜吗?哼,当初如果没有咱们牵着杨嗣昌打转转,能有他李自成的今天?” 说完,犹觉不能达意,接着道:“生逢乱世,‘捡便宜’应该算是一种智慧,没有这智慧是万万不成的,就如李自成,就如张闯王,都有这智慧。 也难怪高闯王当初曾预言,十三家反王中唯献忠、自成能成大事。现在看来,这预言马上就要验证了。以显妄自断言,高闯王必定当初就相中了你们的这种智慧。” 张献忠闻言,心里高兴,嘴上却道:“你个狗东西,又在胡说八道,人家李自成现在人多势众,咱们又怎么能跟人家比?” 徐以显认定,他只要骂自己狗东西,指定心里喜欢,因此,他看了一眼张献忠,继续道:“做人做事不能看一时的成败得失,须得看潜力,就似咱们兵强马壮的时候,李自成却率十八骑躲进商洛山中一样。” 张献忠佯作不满,嘴上却道:“你个狗东西,尽嘚吧些这个干嘛,哪个又不知道了,还是快想想下步的行动吧。” 徐以显闻言,收敛了脸上的笑,行至地图前,指着道:“要想得到长足地发展,我们最好冲向德安方向,可是,李自成够狠,早在正月就命贺一龙占了德安,夷陵也让马守应加强了防守。 我曾去跟他们接触过,希望他们能够念在过去的交情上给以照顾,至少也给咱们借个路啥的,他们居然坚决不肯。 唉,这帮人哪,当初我就劝过他们,死到临头了,居然还这样顽固不化。” 张献忠责备道:“你这个狗东西,当真老了,咱老张问你下一步该咋办,你啰哩啰嗦这么多,居然一点儿有用的都没有。” 徐以显愧意道:“除此之外,以显还真的没有想好,容以显再想想。” 张献忠不由大为失望,自去地图前呆呆地看着,显然一时间竟也没有更好的想法,嘴里自语着:“以现在的势力,咱们绝对不敌李自成,绝不能与之公开冲突……” 突然,有人道:“咱有一条好计,不知张闯王以为如何?” 张献忠、徐以显忙一齐回头去看,竟是罗田诸生李时荣,不由好奇地看着他。 李时荣也不客套,靠过来,指着地图道:“武昌乃湖广省会,江汉重镇,此城一失,则江汉肯定不保,张闯王何不乘机占之?” 张献忠、徐以显原还嫌他冒失,闻言,均暗自点了点头,静待他继续往下说。 他稍顿了顿,接着道:“前番李自成自汉阳渡江试图攻占武昌,无奈李部将士不习水性,风浪又大,李自成率部自回襄阳。 却不知武昌守军主力左良玉所部,因向楚王请饷遭到拒绝,一气之下去九江拥兵观望,武昌城内防守甚为空虚,或者可以说没有防守,张闯王若渡江去取,必不费力。 而且,这个楚王最是吝啬,其府藏必多,张闯王正好取来以充军用,定可大展宏图。” 张献忠喜道:“李自成既已自行撤退,应该也不算咱们跟他抢地盘,甚好,听先生如此熟悉情况,相信先生必已有破城之策,不妨一并道来。” 李时荣道:“张闯王虽也是陕西人,却独具远见,前番曾专门训练过水军,军中不乏熟悉水战的将士,正好派上了用场。” 说着,见张献忠不无自得地点着头,又转向地图,指着道:“张闯王不妨即命征调渔船,遣先头部队于团凤洲渡江,攻下武昌县,大部队可于鸭蛋洲过江,而后直抵武昌城下。” 张献忠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徐以显,徐以显会意地点了点头,张献忠努力地压制着自己的兴奋,道:“好,就依先生之言,马上行动,不得有误!” 楚王朱华奎坚定地拒绝了左良玉的请饷,闻知其劫掠而去,大怒之余,免不了也暗自担心,不久却又传来了李自成自行退兵的消息,忍不住想:“武昌跟别处不同,有水阻隔,流寇多为北方人,不通水性,要想攻克也难。 他们之所以夸大危险,自然是相中了咱的钱财,哼,咱多少年才积攒了这些钱财,岂能白白让他们弄去? 如今的这些官兵哪,不过叫做官兵就是了,真若论究起来,怕是连流寇尚且不如,就似那个左良玉,本王绝不能轻饶了他,对了,本王就向皇上告他一状,让这个小娘养的吃不了兜着走。” 拿定了主意,忙去写了弹劾奏疏,命属吏快马上报。 属吏不敢怠慢,匆忙而去。 楚王朱华奎不由得再想:“哼,敢跟本王作对?当真不知道大小了,本王让你个小娘养的死了都不知是咋死的?” 正想着,湖广布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的官员们匆匆进来,跪倒在地,纷纷道:“李自成虽已去,却仍留有兵将觊觎武昌,如今张献忠又自东兼程而来,兵临城下。 而此时的武昌城,缺兵少饷,人心已经大乱,根本谈不上有真正的防守,还望王爷以全城的苍生为念,出钱充饷养兵,誓死保卫武昌。” 楚王不用听都知道他们必又是为了他的钱财而来,冷“哼”了一声,站起来,掉头往外走。 却见家居的大学士贺逢圣,正跪在门外,楚王道了声“意思我知道了,你勿须再说”,竟去取出了洪武年间的一张椅子,道:“没有别的,只有此椅可佐军充饷。” 贺逢圣急得哭了起来,但见他态度坚决,只得跟众官吏悻悻离去。 张献忠不似李自成,无处可去,对武昌城志在必得,到得城下,即命攻城。 到这时,楚王才慌乱起来,拿出钱来招募承天、德安的溃兵,号称楚府兵,由楚府长史徐学颜统率。 恨其吝啬,道臣王扬基等弃城而走,楚府兵打开保安、文昌二门,纳城投降。参将崔文荣、长史徐学颜战死。大学士贺逢圣则用船载着家人赴墩子湖,沉湖自杀。楚王朱华奎被俘。 楚府库藏金银达上百万,悉数为张献忠部所获。 张献忠叹息道:“有这么多钱,竟不肯拿出来守城,朱胡子真是个庸人!” 说着,看了看垂头丧气的楚王,道:“留着个庸人也无用,装入笼中沉江吧,宗室一个不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疏远亲近建政权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八十八章疏远亲近建政权李自成急着回襄阳,当然是为了尽快地建政设官,另有一个原因亦不容忽视,便是牛金星在不停地催归。 牛金星原以为建政设官乃肥差,自己只管从中受益就行。不想待建政设官终于确定后,看似满不在乎的诸将竟纷纷找上门来,或以言语挤兑,或施以贿赂,牛金星仔细想想,这些人都是李自成的至亲嫡系,哪里敢自作主张,不得已只得把球推给李自成。 因其急切却言辞含糊,李自成不知究竟,回到襄阳,径直来听他说辞。 他正在想:“这可不是小事,纵使把球推给大元帅,咱也必须说得巧妙些,既不能暴露咱的企图,又得实现咱的目标,还不能把人都得罪了,咋说呢?” 苦思无果,冷不丁地见李自成率李岩、宋献策等进了屋,眉头一皱,已然有了主意,忙上前请安。 李自成道了声“免了”,自去坐了,问道:“先生催自成催得急,却不知为了哪般?” 牛金星道:“金星想大元帅凯旋后,建政设官必要提上议程,这可不是小事,金星必须再听听大元帅的意见。” 李自成“嗯”了一声,道:“正好他们都在,说说吧。” 牛金星稍顿了顿,道:“根据前番所议,新政称之为大顺,改襄阳为襄京,大元帅、大将军的称号暂不变,根据大元帅的提议,设丞相1人,由牛金星担任。” 李自成看了看李岩等,见他们纷纷点头,道:“好,这点儿无异议,继续说。” 牛金星道:“参照朝廷的官制,大顺亦设六部,外官则设防御史、府尹、州牧、县令等职。 区域暂有河南的开封府、南阳府、信阳府、汝宁府,湖广的承天府、荆州府、德安府、襄阳府等,日后显然还要继续扩大。 军队统一整顿和改革,除了攻城略地的‘五营’之外,组织镇守之地方军,依据先守襄阳,次及承天、德安,再渐及汝宁的宗旨,设卫置帅,分驻各地。” 李自成道:“不错嘛,框架算是有了,还有啥可为难的?” 牛金星一脸难色道:“毕竟僧多粥少,还得大元帅定夺哪。” 李自成登时明白了他的心意,低了头沉思着。 李岩插话道:“治理跟打仗不同,李岩还是建议,文官当以降官为主,他们有才学,也有经验,只要他们心向着大顺,定能建功。 不仅如此,从这段征战来看,招降越来越多。为什么越来越多,除了迫于我军强大的攻势之外,还因为大元帅不仅不再杀掉他们,而且以礼相待。 若是能再让之到大顺任职,让他们看到希望,招降肯定会更多,甚至有可能迎来一个招降的高潮。果那样的话,不仅能够加快大顺的发展,还可以减少将士们的牺牲,何乐而不为呢?” 李岩这话已不止一次讲过了,李自成自然也信了,所以才让职位更少,牛金星也愈发不好安排。或者可以说,正是李岩的建议,才让牛金星被动起来。 因此,牛金星不由得白了李岩一眼,心里恶毒地诅咒着。 李自成却道:“好,就这样定了,六部分别由喻上猷、萧应坤、杨永裕、李振声、邓岩忠、姚锡胤任侍郎。” 说完,突又记起了什么似地,接着道:“以张国绅为上相,位列丞相之上。” 说着,见牛金星似有不甘,劝道:“不过就是一种姿态,李公子所言不错,新政初立,姿态很重要,咱们总不能连该有的姿态都没有。 李公子、宋先生、君恩等多智,为大顺操劳不辞劳苦,也不能亏了,暂都为军师吧,待有了更好的位置,本大元帅定不吝授予。” 李岩、宋献策、顾君恩三个忙一齐道:“我等不才,却蒙大元帅信赖,视为知己,我等能为大元帅所驱策,实是荣幸,不敢计较得失名分。” 李自成笑了笑道:“有亏于三位了,三位勿怪,到时也千万不要客气。” 说着,见三位由衷地含笑点头,接着道:“‘五营’由田见秀、刘宗敏两人为权将军,田见秀负责提督诸营,刘宗敏则负责中权亲军。 刘宗敏所辖的中权亲军设帅标正威武将军张鼐,威武将军党守素副之;帅标左威武将军辛思忠,果毅将军谷可成副之;帅标右威武将军李友;帅标前果毅将军任继荣;标后果毅将军吴汝义。 田见秀提督的诸营,左右前后分别为:制将军刘芳亮,左果毅将军马世耀,右威武将军刘汝魁;制将军刘希尧,左果毅将军白九鹤,右果毅将军刘体纯;制将军袁宗第,左果毅将军谢君友,右果毅将军田虎;制将军李过,左果毅将军张能,右果毅将军马重僖。” 听他娓娓道来,众人知其已胸有成竹,纷纷看着他,静听他往下讲,他却端起茶杯轻呡了一口,才又道:“分镇各地的守卫部队,主要有:襄阳卫,由左、右威武将军高一功、冯雄驻守襄阳; 通达卫,由制将军任光荣,左、右威严将军蔺养成、牛万才驻守荆州等地;杨武卫,以果毅将军白旺、威武将军谢应龙等驻守安陆、汉川等地;汝宁卫,由威武将军韩华美驻守信阳;均平卫,由果毅将军周凤梧驻守郑禹二州。” 牛金星在想:“李岩等比咱来得还早,贡献也不比咱小,却只得了个军师的虚衔,而咱却是手握实权的丞相!而且,似大元帅这样,咱虽赚不到多少人情,却也犯不上去得罪人。 哼,啥叫赚不到人情?一旦结果公布了,咱跟那些得以重用的人说咱帮他们争取过,哪个还能不信? 大顺虽说初立,日后指定跟朝廷一般无二,还是少不了人情的,咱可不能跟李岩那样,只顾着给大顺出力,弄得大家尽皆不满……” 正盘算,李自成已经讲完,见李岩等忙着恭维,牛金星不由自主地又想:“咱可不去盲从,嗯,一旦让那些得不到重用的人知道,岂不白多些对立面。” 想着,蓦然见李自成在看自己,迫不得已道:“这方案虽已臻完美,怕还是有人会不满的。” 李自成之所以看他,自是因为他在沉默不语,以为他有看法。听他这样说,道:“一人难服百人心,再完美的东西,也会有不顺人意的地方,没办法,就这样办吧,就说是自成所定,若有不满,让他们找我这个大顺王就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独揽大权除异己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八十九章独揽大权除异己方案既定,李自成也不拖沓,即召集所属予以公布。 其中自然少不了不满者,但因为这事由李自成亲定,纵有不满,众人也只能深埋于心底,稍愣了愣,忙随大流向前行礼,嘴里说着或许比他人更动听的话。 李自成自然不会尽听这些恭维话,打牛金星开始念的那一刻起,就在冷冷地观察着,敏锐地捕捉着众人脸上的不满。 显然地,他也在担心,担心有人出来捣乱,虽然这些捣乱不会改变什么,却毕竟面子上不好看。 现实是,他从有些人的满脸欢喜里捕捉到了不满,却并没有人跳出来。 他知道,这不仅仅因为自己崇高的威望,牛金星精心挑选的贴心警卫居功至伟,有人胆敢坏了这吉日,怕立刻就会横尸当场。 因此,他不敢稍稍放松了警惕,待众人满脸堆笑着恭贺毕,即冷冷地道:“即日即时起,大顺诞生了,这是本王及所有弟兄的大喜事,大荣光,本王命令,大贺三日。” 所有庆贺的事宜,牛金星早已安排妥当,李自成的话音一落,登时锣鼓齐鸣,众人随之欢腾起来。 李自成却悄悄退入了内室,见牛金星已在等自己,故作轻松地道:“丞相先前所说的会有人不满,是指罗汝才、贺一龙这些人吧?” 牛金星当然不尽是指他们,但他这一问,牛金星已然明了了他的意思,忙点了点头,道:“正是。” 李自成佯作无奈地道:“难道再没有解决的办法了吗?” 牛金星道:“罗汝才虽说封了个‘代天抚民德威大将军’,却无权向全军发布命令,自然不肯甘心;革里眼贺一龙乃‘左革五营’的领头人物,跟张献忠曾有过交情,一向发号施令惯了,刚才看他那神色就不难知道他的内心。 更关键的是,这两个人手里都有一大帮肯为之拼命的弟兄,若要想整军成功,除非给他们高过您的职位。不然的话,若不及时除掉,迟早都要散伙,各自为战。” 李自成亦知如此,不过通过牛金星的嘴说出来罢了,因此,不由自主地沉思着。 牛金星继续道:“不仅这两个,还有活动于河南的小袁营,正在率兵攻打澧州的马守应,左金王贺锦、治世王刘希尧、争世王蔺养成等,都应马上解决。” 说着,做了个斩杀的动作。 李自成点了点头,道:“也不宜太急,马守应毕竟对咱有恩,如果那样的话,传出去对咱的名声不好。 咱们刚刚建政,须得注重名声,而且马守应这人也没有多少坏心眼,还是积极争取的好,不妨授其‘永辅营英武将军’,再赠一颗重48两的金印,去留让他自己决定。 左金王贺锦、治世王刘希尧、争世王蔺养成等,也先放放,他们三个没有多少争强好胜之心,应该能够服从。当然,他们终究非自己人,慢慢地再让他们靠边站。 所以,本王才让蔺养成跟着去守荆州,目的自然想试试他们,也好确定计划。” 牛金星恭维道:“还是大顺王思虑周全,那就先解决罗汝才、贺一龙、袁时中三个,其他的先命负责监视的盯紧了,待解决掉这三个,看一看他们的动静,再行决定,放心吧,金星已安排好了,跑不了他们。” 李自成道:“丞相办事,本王放心,只这事儿仅限于咱们两个知道,其他的人就不必让他们知道了。” 牛金星道:“但请放心,金星敢确保万无一失。” 李自成“哦”了一声,道:“听丞相此言,定已万无一失,不妨说来听听,本王也帮着参详参详。” 牛金星道:“除掉他们,并非是咱们唯一的目的,更重要的是要收编他们的队伍,所以,得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譬如通敌、不服号令等等,哪怕是莫须有的。 河南那边我已派人去了,以通报消息为名,跟潜伏于其身边的人一起,随便捏造个理由,乘其不备杀之,收编他的队伍。 不急,那边已经快有消息了,待那边来了消息,金星即以您的名义去邀罗汝才、贺一龙到老营赴宴,借机杀之,所部分别由田见秀、刘宗敏负责接收整编。” 李自成点了点头,未及说话,牛金星的一贴身侍从匆匆进来道:“河南那边来消息了,一切顺利,马到成功。” 牛金星兴奋地看了看李自成,道:“这事不能拖,看来,咱们这边也该有所动作了,免得泄露消息,他们有所防备,徒增麻烦。” 李自成站起来,边往外走边道:“去吧,先祝成功吧。” 这时,贺一龙正冲闷闷不乐的罗汝才道:“无论怎样,罗帅终究还是个将军,不似贺某竟成了一个闲人。” 罗汝才道:“哼,什么破将军,你听说过不能发号施令的将军吗?” 说着,见贺一龙点了点头,谈兴未尽,接着道:“罗某太了解他李自成了,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可不想来得这么早。 唉,是太早了,咱们竟没来得及离开,还有,听说他们攻下承天后,想发掘献陵地宫,图谋财宝,不想突然雷雨大作,击死数人,才作罢。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天命未改呀,他李自成居然就敢这样干,就没想想逆天命而动的后果吗?” 贺一龙懂他的心思,道:“那是他的事,跟咱们无关,待得了机会,咱们还是要出去单干的,若实在天命未改,咱们不妨也跟王光恩那样。” 罗汝才也是这样的想法,道:“无论怎么样,手里有兵才是真理,朝廷的军队如此,咱们亦是如此……” 正说着,贴身侍从进来道:“启禀罗帅、启禀贺将军,丞相府那边传来消息,说大顺王请二位去老营赴宴,庆祝大顺诞生。” 这两个一愣,罗汝才忙问道:“受邀的还有何人?” 贴身侍从道:“不少哩。” 罗汝才的右眼皮冷不丁地跳了一下,心里隐隐产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再问道:“他们都去了吗?” 贴身侍从亦不知,摇了摇头,却还是道:“大顺王邀请,乃莫大的荣耀,哪个又能不去?” 罗汝才“哦”了一声,见贺一龙已经站了起来,眼珠一转道:“贺将军且先行一步,罗某突然闹起了肚子,且容晚一步再去。” 贺一龙不疑有他,闻言,径直而来,到得老营,居然不见人影,正自纳闷,数十名刀斧手突然涌出来向自己杀来。贺一龙登时明白过来,却未及说话,已被乱刀杀死。 贺一龙走后,罗汝才命亲信悄悄跟了去。亲信见了,大惊,慌忙回报。 罗汝才一向自负多智,此时竟失却了主意,正不知所措,牛金星亲率精骑百人闯进来,以通敌之罪,杀罗汝才于其卧室。 罗、贺既死,其部众虽有不少叛逃的,但大部仍在,被田见秀、刘宗敏两个收编。 老回回马守应正率兵攻打澧州,闻讯大惊,不敢再回来,病死后,其部众大多归了张献忠。 左金王贺锦、治世王刘希尧、争世王蔺养成三个,果如李自成所料,选择了服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力小无奈受威胁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九十章力小无奈受威胁攻占武昌后,张献忠尽收流民和楚府兵,从者达二十万余众。 张献忠知道,这些人虽众,却没有多少战力。若要靠他们有所作为,必须要尽快提高他们的战力。 因此,张献忠亲自操练他们,日夜不停。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月后,这些人竟跟换了人似地,不仅攻守有节,进退有度,连说话都溢着精气神儿。 张献忠暗自舒了一口气,再去高处远眺,向前,再向前。 这是他攻占武昌后才养成的习惯,他试图让自己的目光穿透时空,为所部找出一条坦荡大道来。 众人不知,除了军师徐以显,没人敢打扰。 纵使军师徐以显,也常常因为打断了他的思路,被他骂个狗血喷头。 偏是这个徐以显犯贱乐得让他骂,所以总也不长记性,这会儿又凑了过去。 这会儿他的心情正好,不仅没骂他,反而主动问道:“有事吗?” 因为没有挨骂,徐以显一时间居然有点儿不适应,稍顿了顿,不无卖弄地道:“果不出以显所料,罗汝才、贺一龙、袁时中三个完了。” 张献忠一愣,两眼紧盯着他。 他接着道:“被李自成杀了,所部除了逃走的,多被李自成收编了。哼,他李自成可千万别打错了算盘,他们的这些部属,跟流民、官军的溃兵不同,多有姻亲相连,他们不过屈从于一时,一旦有机会,他们还是会反的。” 说着,见张献忠点了点头,继续道:“左金王贺锦、治世王刘希尧、争世王蔺养成这三个软骨头,倒是选择了屈从,如果不出以显所料,别看他们现在在那边还算风光,迟早也是会被剥夺兵权的,兵权乃利器,李自成岂能轻易授人?” 张献忠心里一动,问道:“老回回马守应呢?” 徐以显道:“老回回马守应正率兵攻打澧州,李自成授其‘永辅营英武将军’,又赠了一颗重48两的金印,他毫不为之所动,坚决不肯回来。 以显已派人去见过了,邀请他跟着张闯王干,他没有反对,只说了一句‘待我死了再说吧’。 哦,对了,他得了重病,估计时日不多了,他的部属久经战阵,还算有些战力,一旦他去了,他的部属指定会来投。” 张献忠道:“不错,但是也不能尽打如意算盘,李自成那边还是有能人的,不然,他大字识不了几个,能想到建政设官这一招儿? 这一招儿还是不错的,正因为这一招儿,百姓支持,参军的也越来越多。” 徐以显附和道:“若是抛开了心狠手辣这一点儿,他李自成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譬如建政设官这一点儿。” 张献忠道:“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徐以显来找张献忠,正是来劝张献忠建政设官的,听他这样说,喜道:“张闯王的意思是……” 张献忠笑道:“哦,你以为就你狗东西会想事,其他人都在饱食终日?” 徐以显干笑道:“以显再会想,又哪里比得了闯王?好,武昌原就是湖广中心,正适合建政。” 张献忠点了点头,道:“他李自成不是自称大顺王吗,咱就称大西王,改武昌为天授府,江夏为上江县,大西王就住原楚王府,再高树两面大旗,上书‘天与人归’,‘招贤纳士’,既气派又风雅。 设‘五府六部’,分授周文江为兵部尚书,张其在为总兵前军都督,李时荣为巡抚,谢凤州为守道,萧彦为巡道,陈驭六为学道,周综文为天授府知府,黄元凯为黄州府知府,沈会霖为汉阳县知县等。” 徐以显忙附和道:“如此甚好,不比李自成的大顺差。” 张献忠道:“不仅如此,咱还要铸钱,就叫‘西王之宝’,名字好听还响亮。 铸钱之外,咱们再开科取士,招揽人才,授以州县官职。 凡是朝廷能做的,咱们都要尝试着做,不仅壮大咱们自己,也为日后积累些经验。” 徐以显道:“如此的话,大西指定比大顺气派。” 张献忠自得地道:“哼,文盲能跟读书人相比吗?不弄则已,要弄咱就弄得气派些。” 说着,见徐以显一脸钦佩,连连点头,脸色突又暗淡下来,道:“倒是气派了,咱目前的势力却不比人家,而且咱等于是捡了人家的便宜,以李自成的为人,势必不会轻易罢休。” 徐以显想想也是,道:“他若来攻,咱指定不敌,即便打成个平手,咱们也必然消耗殆尽,是不是先暂停以免刺激于他?” 说着,脸上尽是担忧。 张献忠顿了顿脚,坚定地道:“我认定了,咱们要想有所作为,必须这样做。 他不是还没有打过来吗,命令定国等严密地监视着,咱们先做起来再说,若他真的来攻,大不了,咱们另寻地方发展就是。 哼,这么大的地方,俺张献忠就不信还能少了咱发展的地方。” 除掉了罗汝才等人,李自成即命田见秀、刘宗敏等收编他们的队伍。 无疑地,他们的队伍虽不同程度地出现了逃跑,收编进行得却还算顺利。 但因为老回回马守应,李自成有好长时间都高兴不起来。 正呆坐着,牛金星进来道:“张献忠居然也跟咱学着建政设官了,还搞了什么铸钱和开科取士。” 李自成一愣,旋即道:“张献忠这些年别的本领没学会,捡便宜和鹦鹉学舌的本领倒是见长了。” 牛金星道:“怎么,教训他一下?” 李自成道:“咱们建政之初,诸事还不理顺,有不少的事儿要做,先不跟他动刀兵了,不过,也不能让之太自在,须得警告他一下。” 说着,见牛金星点头不已,又道:“命人以庆贺的名义去吧,就说老回回已降,曹革左皆死,行及汝矣。” 亲去各处看过,见所任命的官员还算用心办事,特别是开科录取的那些进士,处理政事竟别有一套,张献忠不由得暗暗自得,顾左右而失笑。 偏于这时,一快马急驰而至,马上士卒翻身下马,行礼道:“启禀大王,官兵左良玉部突然兵复西上,擒杀了我大西不少的官吏。” 张献忠一愣,冲那士卒挥了挥手,待那士卒离去,道:“哼,必是他那主子崇祯又给他施压了。” 说着,转向徐以显又道:“还有李自成那边,他那话是什么意思,不就是逼着俺老张归附于他吗?俺老张所剩不过数十骑时,尚且不归附于他,现在就更别想了。” 徐以显道:“咱们给他赠送金银珠宝,他受了,却没有回复,不会恼羞成怒过来火并吧?” 张献忠道:“难说,咱现在还没有跟他斗的本钱,罢了,命大家收拾了,南下湘赣,哼,等咱有了势力,咱们再说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为避祸端请督师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九十一章为避祸端请督师虽迭遭抵抗,阿巴泰和图格尔格还是率清兵越京畿,入山东,进犯江苏,直到沭阳方才止了步。 这一路,清兵击败27处明军,攻克允州、顺德、河间三府,30州,36县,共69城,杀鲁王朱以派及乐陵、阳信、东原、安丘、滋阳诸郡王、官吏等数千人。 劫掠黄金12250两,白银22051263两,俘获百姓360912名口,驼马骡牛驴羊共32100有余,运送物资的车队长达30余里。 这样的结果,显然已经超过了阿巴泰和图格尔格的期望,按计划入莒州休养兵马后,由既定的路线北返。 三下《罪己诏》后,安顿了没几天,清兵祸乱山东进犯江苏,李自成、张献忠两个攻城掠地,屡杀大臣藩王以及相继建政设官的消息,便不停地传了过来。 崇祯再也无法跟前段那样“老僧入定”,不由得暴跳如雷:“这个冯元飙,当了三个月的兵部尚书,啥事都没干成,反把无数的地盘丢到了李自成手里,山东江苏也任清兵祸乱,朕,杀之都觉得太轻。” 说着,突然意识到冯元飙居然不在,转向首辅周延儒近乎质问道:“他为什么不参加朝会?” 这可是之前所从未有过的! 周延儒知这是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所致,心里免不了酸酸的,却还是不得不上前,小心翼翼地道:“冯元飙病入膏肓,怕不久于人世,已无法参加朝会。” 崇祯闻言,不由大失所望,心里恨恨地,却只得无奈地道:“既不久于人世,就让之告老吧,他不是一直都想告老吗,朕就于他生前满足了他的愿望。” 说着,目光不停地在朝臣们身上来回扫着。 朝臣们不知其意,纷纷低了头,尽力地避免与之目光相碰:这个时候,可不敢投机取巧,一旦被他盯上,纵使他不找你的麻烦,让你去做那个倒霉的兵部尚书,也够喝一壶的,还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好。 正纷纷暗想着,他的目光已停在了兵部侍郎张缙彦的身上。 张缙彦,字濂源,号坦公,又号外方子,别号大隐,河南新乡人,先后任户部主事、翰林院检讨、兵部给事中、侍郎等职。 张缙彦正想:“咱非无福之人,又不跟他们似地喜欢出头露面,兵部尚书这个倒霉的差事,怎么轮也应该轮不到咱的头上。” 想着,蓦然见同僚们把目光全都投向了自己,登时明白过来,不由一惊,已听崇祯在道:“兵部尚书一职,就交给张缙彦了。 张缙彦任陕西延安府清间县令时,以‘忠义’之道劝说2000余流寇归田,调任三原县令后,率乡旅清剿流寇,从流寇手中救出翰林程正揆之子,也算是小有功勋了,岂是冯元飙所举荐的李邦华、史可法所能比? 哼,他自己把事做成了这样,所举荐的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凡他举荐的,朕一概不用。” 张缙彦原要推辞,被他这一夸,一时间竟有点儿不好意思,崇祯已冷了脸道:“朕知道,张爱卿也是要推辞的,但朕不准,爱卿趁早也无需提起,朕命你,马上急檄左良玉,他若敢再懈怠剿匪之事,朕死之前,必也要先杀了他。” 见他声色俱厉,张缙彦不敢再说,忙着去办。 崇祯目送着他离去,才又接着道:“如今的流寇,已不仅仅抢劫掳掠了,还搞起了什么建政设官,从这一点儿看,严格地说,已不能再算是流寇了,而是你死我活的敌人了。 所以,不仅左良玉及其所部,陕西的孙传庭也不能再等着了,必须马上动起来。 还有,河南、湖广等地已严重失控,各路官兵缺少节制,不能握成强有力的拳头,朕决定,命大学士吴甡择日出京,统一聚拢指挥各地官兵,跟流寇决一死战。“ 吴甡,字鹿友,晚号柴庵,江苏兴化人,明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先后任福建邵武、晋江及山东潍县知县。天启二年,升为御史。后因反对阉党魏忠贤被削籍革职,罢官归里。崇祯即位后,吴甡官复原职,后出任河南、陕西巡按、山西巡抚、内阁大学士次辅。 吴甡向与周延儒相左,闻言,登时疑心周延儒在崇祯面前弄了自己的手脚,不由怨毒地白了周延儒一眼。 崇祯边说着边在看吴甡,见状,知其不愿,未及说话,张缙彦去办完了事,转回来道:“启禀皇上,据山东等地禀报,清兵祸乱山东及江苏部分地区之后,有北返的迹象,希望朝廷能及早准备。“ 崇祯一愣,旋即道:“哼,清兵入塞已数月有余,不仅掳我财富人口,还杀我重臣藩王,就这样轻易地要走?没门儿。 朕决定,京畿地区立即戒严,严防清兵借北返之机再犯京畿。同时,命各地官兵和各路勤王兵加以拦截,纵使不能全歼,至少也要消灭其一部或几部,夺回掳掠的财富及人口。“ 周延儒在想:“皇上既已对咱生疑,还是离开他为好,这时候的他哪,逮住谁就想办谁,咱留在他身边,万一哪个看咱不顺眼的,给咱上几副眼药,咱还能有命在? 对了,反正清兵急于北返,无意再战,咱不妨自请外出督师。“ 想到这里,蓦然又记起了吴甡那怨毒的目光:“他必是疑心咱给他弄了手脚,免不了又要跟咱对着干,咱自请去督师,正好回应了他,也将他一军,还给皇上解了围,一箭三雕!” 拿定了主意,待崇祯话音一落,即上前道:“臣周延儒自请督率军旅,护卫京城,击杀清兵。” 崇祯大喜,白了一眼吴甡,高声道:“好,周首辅真乃当世召虎、裴度也,为示褒奖,朕赐爱卿章服、白金、文绮和上等好马4匹,金帛若干,由爱卿奖赏有功将士。” “他为首辅,竟自请督师,咱为次辅,皇上又点了名,咱还能再说啥?不过,如今的湖广不比京畿,咱还是得讲点儿条件的。啥条件呢?就三万精兵及粮饷吧。” 快速地盘算着,周延儒还是已谢了恩,往外走,吴甡不想在他面前堕了气势,忙上前说了自己的条件。 崇祯正犯难为,忙不迭地道:“准,爱卿可速选吉日出发。” 再说周延儒,既已明了的清兵意图,至通州又找截击清兵再败的白广恩、马科核实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便只顾去跟幕僚饮酒作乐。 属吏唯恐误了正事,再三提醒周延儒,周延儒不以为然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当行乐就行乐吧。” 说着,见属吏仍不解,突然记起了什么似地,道:“哦,对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别忘记了,每天都给朝廷报捷。” 属吏虽觉啼笑皆非,却不敢不依。 崇祯不知究竟,见捷报频传,大喜,屡赐玺书褒扬。至清兵自退,周延儒凯旋而归。论功行赏,加周延儒太师、荫子中书舍人,赐银币、蟒服。 周延儒再三力辞太师之位,崇祯才勉强答应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纷争不休露真相 崇祯给周延儒如此高的礼遇,除了那些久违了的捷报,还想给朝臣们树立一个榜样:事实如此嘛,若不是周延儒自请督师,吴甡又怎么会痛快地答应去湖广? 如今哪,已不同于前些年,逢有难事,朝臣们总是想方设法推诿。若是不能把朝臣们的积极性再调动起来,不要说图治,恐怕连维持下去也难。 咋调动呢?许以高官厚禄,历朝历代都在这样做,还有皇上屈尊,亲自安抚慰问。 拿定了主意,崇祯晋吴甡为太子少保、户部尚书兼兵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并亲自出劳从骑。 事实也果如所料,吴甡一副感恩戴德喜不自胜的模样。 周延儒早就看透了崇祯,又焉能不懂,在想:“人处于上升期,当个榜样倒也无所谓,那时候,纵使有天大的问题,众人也会因心有顾忌而避之,甚至会主动地帮着隐瞒。 当此时,务须低调,如果太过张扬,必刺激那些在惦记着搞掉自己的人的情绪,他们的情绪一旦泛滥,怕是再难从是非中脱出去。 咱不过想避难,却不想不仅改变了皇上对咱的看法,还成了朝臣们的榜样,纵使咱再三力辞了太师一职,肯定还是成了朝臣们热议的焦点,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周延儒不由惴惴不安起来,不,准确地说,应该还有点儿后怕。 恰于这时,贴身侍从周三儿匆匆进来,脸上不无紧张地道:“果不出首辅大人所料,他们都去了骆养性那儿。” 骆养性,字泰如,湖南省新田县骆铭孙村人,先祖骆安、父亲骆思恭均担任过锦衣卫都指挥使,天启三年荫以锦衣卫百户出仕。崇祯继位后,以左都督衔执掌锦衣卫,并加太子太傅衔。 关于这些,周延儒自是知道,更关键的是,行人司副熊开元、时给事中姜埰二人前些日子弹劾周延儒,崇祯听信了周延儒的辩词,命将二人逮捕下狱,又密诏骆养性处决二人,骆养性居然保住了二人。 因此,周延儒闻言,不由一惊,道:“他们居然敢违反朝廷的规矩,擅自聚集,定有不轨图谋。” 周三儿一直负责监督周延儒的政敌,个中情由并不陌生,接话道:“骆养性之前并不受他们待见,救了熊开元、姜埰二人后才跟他们热络起来,看他们一脸的神秘,定要对首辅大人不利……” 周延儒打断了他,问道:“他们都有谁?” 周三儿道:“陈演、吴甡等等,还有一大帮子人,都是些跟咱们作对的人。” 周延儒道:“陈演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一直都想取咱而代之,不足为怪,如今吴甡也要走了,他看到了希望,正想着上位呢。 只不知他怎么跟吴甡搅和到了一起?吴甡虽常跟咱作对,却总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今日却又是为何?” 周三儿道:“据他的家人说,他原不想去湖广,大人自请督师逼得他没法才不得不答应了,就此记恨上了大人。” 周延儒“哦”了一声,沉思着,半晌不语。 周三儿道:“不然,咱们先下手为强,密保给皇上,让皇上先办了他们。” 说着,见周延儒仍不说话,进一步解释道:“他们这样明目张胆地聚会,可是坏规矩的,皇上如今最忌讳这个,若是报给了皇上,哼!” 周延儒道:“话虽这样说,只是如今这个时候,哪个朝臣不聚会,若是追究起这个来,岂不没玩没了了?更何况,咱作为朝廷首辅,如果连这等事都去麻烦皇上,不是在自证无能吗?不要说皇上,怕是连朝臣们也会瞧之不起。” 周三儿道:“难道就任他们这样?” 周延儒道:“还是再等等吧,看他们能弄出些啥幺蛾子来?” 说着,突然又记起了什么似地道:“对了,这个吴甡,皇上不是已给他饯过行了吗?他怎么还没走?” 周三儿道:“据说是因为皇上许诺过他的条件还没有兑现。” 周延儒一愣,忙问道:“啥条件?” 周三儿道:“说是原先答应给他三万精兵及其所需粮饷,如今只给他凑了不到一万的老弱病残,粮饷更是一点儿都没有。” 周延儒心里一动,道:“那,咱就更不用着急了。” 却不知,其时骆府内对他的口诛笔伐已经结束,主人骆养性在道:“其实,当初救熊开元、姜埰二人,养性并没有想到要跟咱们的首辅大人作对,只是觉得皇上那样做于朝廷的规矩不合,就跟皇上说了,皇上居然答应了,便成就了这么一桩好事。 谁曾想,咱们的这位首辅大人,从此就不依不饶起来,接二连三地给养性制造了不少的麻烦。 不过,诸位说的有道理,咱不向皇上说这些,只说他督师期间弄虚作假的事儿,哼,国事到了今天这一步,他居然还敢这样?天理不容哪。 放心吧,皇上现在最忌讳的就是朝臣们欺骗他,皇上若是知道了,定不会轻饶了他。” 陈演提醒道:“还有那个吴昌时,这次也要一块办了,不然,待他跑了路,岂不便宜了他?” 说着,见众人不解,又道:“这个吴昌时,虽是周延儒一手提拔的,却连周延儒都害,这么说吧,他连皇上都想控制。 之前有周延儒保着他,皇上不动他,我料定,周延儒这次必败,周延儒败了,皇上不会再任由他胡作非为。 而且,他跟周延儒必有牵连,若是弄倒了他,再牵连到周延儒,看他周延儒还往哪里逃? 更重要的是,除掉他几乎是所有朝臣的愿望,如此以来,咱们能够获得更多的支持,让咱们的行动名正言顺些,名正才能言顺哪。” 众人纷纷点头,骆养性附和道:“所言甚是,走,咱们这就去见皇上。” 崇祯正在为自己的高明而自得,见骆养性等进来,好奇地道:“还没有到朝会的时间,尔等怎么就来了,有事吗?” 骆养性等决心既定,不再畏惧,你一言我一语,已然把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崇祯登时恼羞成怒,道:“去,把周延儒找来,让他把事儿讲明白。” 崇祯恼羞成怒,竟然不单纯因为周延儒弄假捷报欺骗他,还因为骆养性等打破了他刚刚泛上来的自得。 此时的他已难有自得,他隐隐地甚至有点儿喜欢周延儒的假捷报。 因此,说过之后,见王承恩忙着去传旨,忍不住去瞧骆养性等:“咦,吴甡怎么也在?朕都给他饯过行了,他居然还磨蹭着不去湖广,岂不是在藐视朕吗?” 想着,火“噌”地窜了上来,正要发作,王承恩已回转道:“启禀皇上,首辅周大人因自认蒙蔽推诿之罪,正在外面席蒿待罪,自请流放戌边。” 原来,周延儒自认弄假捷报这事儿太过明显,想瞒根本不可能,倒不如主动去认罪,或许皇上会放过他也未可知。闻知骆养性等进了宫,便也跟了来。 崇祯正生吴甡的气,不由自主地想:“周延儒虽有过错,却懂朕心肯听朕的话,比之吴甡不知强了百倍千倍。 不过,这错实在犯的有点儿大,又有那么多的朝臣盯着他,若不处理,恐怕难以安抚朝臣们,罢了,这官还是先给他免了吧。” 盘算既定,道:“周延儒功多罪寡,给予免职,流放戌边就算了吧。” 。手机版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崇祯亲审吴昌时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九十三章崇祯亲审吴昌时扳倒周延儒,原就是骆养性等人谋定的目标之一,见这一目标已经实现,众人纷纷低了头不说话。 因为还有事急着要办,也不想在周延儒的事儿上太多纠缠,崇祯匆匆作出决定后,却忍不住又想:“内阁乃朕办事的重要依靠,不可一日少了首辅,周延儒既罢,让谁接任呢?” 想着,冷不丁地见陈演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心里禁不住一动:“此人才质虽差了点儿,朕委实无人可用,不妨先让他暂代,实在不行,再予调整就是。” 盘算着,白了他一眼,道:“首辅一职,就有劳陈演陈爱卿了。” 第二个目标竟也如所愿地实现了,陈演大喜,却想装腔作势地再谦辞一番,不想崇祯说完,即已转向吴甡声色俱厉道:“朕为尔饯行也有数日,尔却至今仍在逗留,是何道理?” “是何道理,难道您不清楚?许诺的时候,您眼睛都不眨一下,却是至今仍不兑现,似这样,不过想要咱的命。” 暗想着,吴甡豁然开朗起来:“对了,他就是想要了咱的命,原因是咱参与了扳倒周延儒的行动。也不对,当时他还不知咱参与了。 那,又是为了什么呢?他已经既无钱又无人了,莫非嫌咱戳到了他的疼处?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这样虚伪,又怎么能让人看得到希望?罢了,暂且不说话,任他去说吧。” 打定了主意,吴甡低了头,不屑于辩解。 “他居然连话也不说一句,分明就是在藐视朕,哼,国事虽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却毕竟还未亡国,朕处置尔的力量还是有的。” 想着,崇祯怒道:“尔作为朝廷次辅,接受命令却逗留不前,视朝廷大事如儿戏,朕孰可忍孰不可忍,来人哪,给朕把吴甡削官去职,交法司议罪,不,定罪之后,遣戍云南。” 因为一起扳倒了周延儒,平日里虽跟吴甡没有多少交往,一向注重结交朝臣的陈演,还是不自觉多了些亲近,正盘算着怎么与之处好关系,以巩固自己的地位,不想竟弄成了这样,不由大惊,待要上前求情,吴甡已高昂着头走了出去,无奈地顿了顿脚。 崇祯愈恨,接着道:“定了,就这么定了,任何人都不得为其求情,一律不准,而且与之同罪。” 众人大惊失色,哪里还敢再言? 崇祯的自尊得到了满足,却仍是余怒未消,转向骆养性道:“你说,那个吴昌时又是怎么回事?” 骆养性一愣,随即明了了崇祯的心意,暗喜,忙上前道:“吴昌时之事,给事中郝昌、曹良直,御史蒋拱宸等多次上疏弹劾,所列事实清楚,言之凿凿。 可惜均被时任首辅的周延儒所阻,未能及时查明。皇上若想明了,不妨将之交由三法司究问明白。” 崇祯冷“哼”了一声,道:“其实,也不能全怪周延儒,都怪朕轻信,当初朕见到这些奏疏时,曾问过周延儒,周延儒并没有作答,朕以为定是些莫须有之事,又正忙着,就没有深究。 经了爱卿这一提醒,再去想奏疏所列之事,应该不是捕风捉影,果如此的话,此辈奸党,神通彻天,谁敢依法从公勘问? 这样吧,骆爱卿去把他弄来,朕就在这文华殿,再招了府都院、科道官、太子、定王等及朝臣们一起来,亲自审问。“ 见崇祯说的庄重,骆养性不敢怠慢,忙亲自带了人去办。 其时,吴昌时正叹了口气道:“当年,张溥、马世奇等人不过是倡议者,真正为首辅大人复出而四处奔走募集资金的,还是咱吴昌时哪。 首辅大人复出后,咱吴昌时更是跟定了首辅大人,鞍前马后,不辞辛苦,所获,哪次不把多数交给了首辅大人? 还有,咱吴昌时的所作所为有哪一样不是为了首辅大人?可是,自打有人弹劾吴某,首辅大人分明在故意疏远吴某。” 周延儒的幕僚董廷献,曾得到过周延儒的告诫,心里自是明白,却还是道:“你之辛苦,首辅大人还是明白的,闻听你能为吏部郎中虽死无憾,不是很快就让你做成了吗?你当初为首辅大人奔走所许下的诺言,不也帮你一一兑现了吗?没有亏过你呀。 至于你所说的疏远,不过是首辅大人的策略。放心吧,首辅大人还是心向着你的,不然,群情汹汹,他们怎么可能办不了你?“ 吴昌时无言以驳,却还是不放心,故意恐吓道:“咱们哪,现在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若不仗义,哼,休想跑得了。” 礼部郎中周仲琏接话道:“用不着的话就不要多说了,首辅大人现在也不易,首要之举须得保住首辅大人,只要保住了首辅大人,万事都好办。 所以哪,无论是谁,咱们都得咬死了口,不得乱说。咱们都混官场不是一年两年了,说得越多,对谁都不力。“ 吴昌时懂他的意思,道:“这一点儿,无需你提醒,咱们都不糊涂,只要不被人出卖,嘴还是咬得死的。” 董廷献还欲再说,周延儒的门客董心葵慌慌张张地进来,道:“大事不好了,受人算计,首辅大人被罢官了。” 众人登时一阵慌乱,吴昌时问道:“只是被罢官了吗?” 董心葵道:“官当到首辅大人这样的高位,被罢了官还是小事吗?” 吴昌时道:“以首辅所做之事和皇上的秉性,杀头都不为过,若只是被罢官,这说明圣眷未减,不碍事的。” 周仲琏道:“果是不碍事,不过,咱们还是有所准备的好,免得到时候忙中出错。” 说着,已站起来往外走。 刚出了门,却又慢吞吞地退了回来,众人待要嘲笑,却见骆养性带着锦衣卫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知事已泄露,登时脸如死灰。 再说崇祯,自知亲审吴昌时有点儿不合时宜,骆养性走后,自去换了素服出来。 刚出来,便见骆养性押了吴昌时等过来,崇祯上前狠狠地踢了吴昌时一脚,质问道:“大胆奸徒,还不从实把私自结交内侍之事一一道来?” 吴昌时见崇祯一脸怒气,兵科给事中方士亮、兵部主事尹民兴、户部主事刘嘉绩等相关人等俱已到场,诸般刑具也已摆于殿上,知事已无法再瞒,却仍心存侥幸,道:“祖宗之制,交结内侍者斩,法极森严,臣不才,安敢犯此? 皇上必欲以是坐臣,臣何敢抗逆圣意?自应承受。若欲屈招,自是不能。” 崇祯怒极,大喊道:“来人哪,奸徒不招,给朕大刑伺候。” 行刑之人听了,即要上前,阁臣蒋德璟、魏藻德两人异口同声道:“殿陛之间,无用刑之例,殿陛用刑,实三百年来未有之事!” 崇祯道:“吴昌时这厮也三百年来未有之人,行刑吧,直到这厮从实招了为止。” 行刑之人哪敢怠慢,诸般刑具一齐招呼吴昌时,饶是吴昌时铁打的身板竟也扛不住,及至皮开肉绽,已然招了,连福建道施元征等人都交代了出来。 崇祯道:“将这奸徒弃市,周延儒择日赐自尽,余人从速捉拿归案,一个不能放过。” 说罢,显然仍不解气,推倒案桌,径自回了内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愿以热血荐轩辕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九十四章愿以热血荐轩辕回至内宫,崇祯呆立半晌,方始道:“十六岁,反者在襄阳立政。二月起,京师疫。三月,左良玉部变。四月,建州女真寇出塞。五月,张献忠部克武昌,楚王遇害,贼立‘大西门’政。后,罢内阁首辅周延儒。 朕痛心疾首、欲哭无泪,故责己之失德及过误致涂炭、社稷及,愿天下官民绅士能振聋发聩、赴难,鼎济危重、病甚者大明朝。” 说罢,见王承恩一脸痛惜地看着自己,心里感动,眼里已夹了泪,努力克制着,仍饱含感情地道:“去吧,昭告天下,共赴时艰。” 同日,同时,盛京城外十里,依定例,皇太极正率了诸亲王贝勒及范文程等一干朝臣,亲迎凯旋归来的阿巴泰和图格尔格。 皇太极远眺着,微笑着,却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道:“无后方作战,就似放飞的风筝,总是飘啊飘的,让人的心悬着,没着没落的。” 说着,看了看紧随其后的睿亲王多尔衮和郑亲王济尔哈朗,接着道:“你们两个,算是朕最信得过的弟兄了,务须记住了,若想不无后方作战,须得拿下宁远,从辽东直接攻入明朝。 拿下宁远,应该也算不得难事,明朝的那个辽东提督吴三桂,乃祖大寿的外甥,前段终于肯给祖大寿回信了,祖大寿把他的回信给朕看了。 朕看他不少犹豫,亲自给他回了信,他的态度虽还不明确,阿巴泰和图格尔格两个入塞的时候,他奉命入关驰援,行军迟缓,到达时,他们两个早就走远了。 不过,崇祯还是很器重他,据说崇祯的岳父还把重金得来的名妓陈圆圆送给了他,让之喜不自尽。” 说到这里,皇太极突然咳了起来,咳毕,继续道:“朕说这些,是让你们两个记住了,日后用得着。日后,朕若是有万一,你们务须极力辅佐,完成朕未了之大业。”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跟交代后事似地?”暗想着,睿亲王多尔衮和郑亲王济尔哈朗不由好奇地看了看他,见其仍在微笑着,并无异样,忙应了声“臣弟遵旨”,欲要再说点儿什么,阿巴泰和图格尔格两个偏于这时过来了,只得作罢。 他兴奋地上前了两步,阿巴泰和图格尔格两个已跪倒行礼,他坦然受了,而后弯腰,一手一个扶起了他们,不停地上下打量着,怕他们少了啥似地。 这两个鼻子一酸,眼泪已落了下来,跟久不见娘亲的孩子似地,投到了他的怀里。 他用两臂抱了,手轻轻地拍着他们的肩,不说话,脸上带着满意的笑。 许久,这两个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图格尔格退后一步,肃立一边,阿巴泰则从怀里掏出令旗,冲向正专注地看着这边的队伍连挥了两挥,队伍立时齐刷刷地掉头,缓缓地从主席台下面走过。 皇太极边冲他们挥着手,边微笑着微微颔首。 这是例行的程式,每当有军队凯旋,皇太极都要检阅,看一看军队的状况,也分享一下他们胜利的喜悦。 记不清从啥时开始,皇太极喜欢上了检阅,当此时,他都会跟醉了一般,好长时间都在回味。 这次也一样,检阅毕,他半晌才回过神来,向着天空努力地张开自己的双臂,高声道:“欢迎你们,我的勇士们,你们凯旋了,建立了伟大的功绩,卸下你们的戎装,狂欢去吧!” 众人也跟过去一样,瞬间沸腾了起来。 他照例到处走走看看,兴致上来,便会挤入狂欢队伍中,跳一阵舞一阵。 众人见他饶有兴致,自要极力迎合他,因此,他常常会乐此不彼,甚至忘了时间,不得不午夜才回去处理政务。 唯恐长期熬夜伤及健康,近侍必要再三提醒,无奈他兴致正浓,直到众人都散了,他尚且有点儿恋恋不舍地回宫。 刚回到宫里,便听有人在压抑地哭泣,他不由皱了皱眉眉头,循声寻来,但见一大龄宫女正躲于角落里烧着纸钱,往火里扔一摞纸钱,嘴里便要呢喃一阵,呢喃着忍不住了就要哭。 他甚觉纳闷,未及问话,近侍已怒斥道:“何人大胆,竟敢在此焚烧,惊扰皇上,不知死罪?” 这宫女必是伤心已极,竟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分辩道:“夫君为国捐躯,白天不让哭,夜里偷偷哭难道也不成吗?你们这些做大人的,难道不会去听听,盛京城里现在有几家不在哭泣?” 唯恐其发作,内侍大惊,上前就要去抓这宫女,却被他一把拽住了。 内侍忙回头去看,正是愣在当地的他,但见他摇了摇头,转身往外走,只得跟了来。 他径直出了皇宫,慢慢地踱着。 此时的盛京城里,早已没有了喧嚣,而且果如这宫女所说,到处都是星光一样的火堆,不用猜也知道,定是有不少人正在焚烧纸钱,因为不时地就会有无法自抑的哭声传来。 这哭声虽然是压抑的低低的,但汇聚起来飘荡在这已经沉睡了的盛京城里,足以震人心魄。 他仿佛被雷击了,呆呆地。 内侍忙不迭地过来,握了他的手,但觉他的手冰凉,惊慌不已地喊了声“皇上。” 他一愣,清醒了过来,感叹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哪。” 内侍不知该如何接话,愈加失措,却见他抬脚往回走,边走边自语道:“难道他们也在弄些假象来糊弄朕?不该呀,阿巴泰他们委实收获甚丰哪,这一点儿,多尔衮及兵部已经核实过了呀。 嗯,有收获必有付出,这些收获都是将士们用生命换来的。看来,朕的判断没错,无后方作战就是牺牲大。” 自语着,见已进了内宫,去案桌前坐了,拿起桌上的战报欲看,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居然又涌了上来,他迫不及待地要知道结果,竟也不顾,低头去看。 看着,不自觉地念出声:“攻定州护军图尔噶图、攻霸州护军多罗岱、攻河间护军萨尔纳和镶红旗佐领加巴图鲁尊号的索尔和诺、攻临清闲散瑚通格、攻泗水护军校务珠克图、攻新泰闲散特库殷、攻冠县闲散特穆慎, 攻馆陶闲散东阿,攻滕县闲散赫图、富义,攻郯县闲散贵穆臣,攻费县闲散索罗岱,攻兖州佟噶尔及骁骑尉屯岱等十五人牺牲了。 入塞时,斋萨穆、参领五达纳、佐领绰克托、额贝、护军校浑达禅、骑都尉额尔济赫等六人牺牲了。” 念罢,他不由心里一紧,待要感叹几句,大脑却突然跟断了线似地,那几句感叹竟已无法再出口。 自打有了那股轻飘飘的感觉,皇太极变得特别能喝水,处理政务的时候,通常都要传几遍茶。 见他去坐了看战报,内侍忙着去泡茶。泡了茶上来,见他伏到了案桌上,以为他跟过去那样睡着了,过来欲扶他去床上睡,觉他浑身僵硬,不由得惊叫出了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 子以母贵承大统 因为不想坏了皇太极的兴致,睿亲王多尔衮和郑亲王济尔哈朗等亲王贝勒及范文程等朝臣,直到皇太极尽兴回了自己的寝宫——清宁宫,才各自回府。 刚回府,消息就传了过来,震惊之余,不及悲伤,相关的众人便不得不去关注这样一个现实:皇太极生前未立嗣子,而国不可一日无君。 无疑地,这样的现实最能让人浮想联翩,并为之辗转反侧,甚至不惜铤而走险。 因此,盛京城里转瞬已是危机四伏,凶险异常,稍有不慎,大清便有可能分崩离析,从此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念及皇太极生前对自己的百般宠信,范文程试图帮着化解这场危机,却知道自己毕竟一汉臣,皇太极在的时候还能帮着出出主意,如今没人会愿意搭理他。 “咋办呢?”自问着,蓦然,他想到了庄妃:“这绝对是一个非比寻常的女人,不说别的,单说招降洪承畴,她一个人夺了几乎所有人的功劳,嗯,说不定她会有出人意料的主意。” 暗想着,他已站起来,径奔永福宫而来。 永福宫不仅超乎寻常的平静,而且,庄妃居然已料到他会来,命侍女苏茉儿在宫门外等他。 苏茉儿出生于一个贫苦牧民之家,童年时就做了庄妃的贴身侍女,曾亲自参与了大清官服的设计,跟庄妃名为主仆,实则胜过了亲姐妹,庄妃命她在此等候,足见其重视。 范文程哪能不知,所以,虽心存疑惑,却不敢怠慢,冲之微微拱了拱手,即紧随其后跟着进了宫。 庄妃正在宫里慢慢地踱着步,见他进来,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行礼,已道:“范爱卿此番前来,必是为了皇位的事吧?” 范文程不想她竟如此干脆直露,一愣,也不隐瞒,感叹道:“千般恩宠,莫过于知遇之恩,文程受先帝知遇之恩,不能不为当前的形势而忧心忡忡哪。” 庄妃正色地问道:“先生是不是因为皇上生前未立嗣子,宫内形势紧张生内乱而让大清万劫不复?” 范文程点了点头,道:“是啊,五天过去了,睿亲王他们也没办法,现于崇政殿会议研究,仍委决不下。” 庄妃突然笑道:“先生忠心可嘉,却无需担心,其实,皇上早有安排,这便是皇上与众不同之处哪。” “她非虚言之人,却怎么会这样说呢?莫非竟急糊涂了?”暗想着,范文程竟不敢表露出来,却还是不解地看着她。 她收敛了笑,道:“先生不妨冷静下来,再想一想,代善掌两红旗,但他年过花甲,早已不问朝政,其诸子中最有才干的岳讬和萨哈廉已过世,剩下硕讬也不为代善所喜,满达海初露头角,还没有什么发言权。 济尔哈朗掌镶蓝旗,跟代善一样,为人沉稳,却又有不同,更多的时候,他给人一种软弱听话的感觉。当年阿敏获罪,皇上之所以把空出的镶蓝旗交给他来执掌,显然也正是基于这一点。 他们两个虽不会参与竞争,却足以让力量的天平倾斜,显然地,他们现在虽态度中立,打心底里希望帝系继续保持在皇上一脉手中。” 说到这里,她去端起茶杯,轻呡了一口,接着道:“皇上生前极力仿效明制,各亲王贝勒及朝臣受之影响,由皇上亲掌的两黄旗及正蓝旗,实力远远强于其他旗,必然都希望由皇子继位,以继续保持他们的优越地位。 诸皇子中,豪格军功最多,才能较高,天聪六年已晋升为和硕贝勒,皇上称帝之初即晋肃亲王,掌户部事,与几位叔辈平起平坐,他们肯定都要拥戴豪格。 再说多尔衮,其文武才能自不必说,身后有两白旗和勇猛善战的两个同母弟阿济格、多铎,正红旗、正蓝旗和正黄旗中也有部分宗室在暗中支持他。 纵使如此,如果没有代善和济尔哈朗的支持,多尔衮亦没有必胜的把握。以我对多尔衮的了解,他不敢轻易地冒险。 所以哪,先生大可不必忧心忡忡,只管再本宫这里喝茶等着,待有了结果,他们必要寻你。” 她所说的这些,范文程也曾想过,却没有她梳理得这般清晰,前景自然也看得不甚明了,不由得大为钦佩,嘴上道:“只不知僵持的最终结果会怎样?” 她稍顿了顿道:“妥协啊,而且因为考虑到似先生等皇上生前的宠臣的势力,最终决定由皇子继位,而且也绝对不会是豪格。 这样的话,多尔衮不敢反对,豪格的那些支持的人也会妥协,因为对他们来说,只要由皇子继位就行。我猜,这个建议肯定会由济尔哈朗提出,代善必定也支持。 只不过,这个继位的皇子便难了,必要面对两股势力的夹攻,若是没有先生等这些人的尽力辅佐,恐怕撑下去都难。” 说着,竟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一脸的难色。 至此时,范文程已豁然开朗,忙道:“只要是皇子继位,文程等哪敢不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说完,又明知故问道:“以娘娘看来,不知哪位皇子能有此荣幸?” 她冷“哼”了一声,又不想让之觉得自己在冷落他,忙又道:“应该是皇九子福临吧,理由肯定会是,本宫曾劝降过洪承畴,建过大功,或者说皇上生前最喜欢福临。 实际上,则是因为福临不过六岁,对多尔衮,或者说,对谁都没有威胁。” “她竟跟皇上生前一样不隐瞒咱,咱又怎么可以负了她?再说了,咱唯有辅佐好她们母子,才算是对不得起已故的皇上哪。嗯,咱须得好好地为之谋划一番。” 拿定了主意,范文程忍不住苦思起来,其实,也无需苦思,闻知皇太极的死讯,他已谋划过,只是承位者未定,他不知该向谁说而已。 现在承位者既再无异议,他立即跪倒在地道:“如此之结局,必会由睿亲王多尔衮和郑亲王济尔哈朗辅政,正好也牵制肃亲王豪格,豪格不会甘心的,必要不遗余力地给皇上出难题。 当然,多尔衮也不能不防,以免尾大不掉,该既用且防,为平衡矛盾,不妨命礼亲王代善勿拜,郑亲王济尔哈朗谕部院各官,凡白事先启禀睿亲王,而自居其次,而后再徐图之。 这期间,太后应充分利用跟多尔衮小时候的那段交情,驾驭多尔衮,以防其反复,同时,力争跟孝端太后两宫听政,确保朝政不偏离太远。” 她之所以令苏茉儿等他,自是对之有所期待,却不想他竟能如此,大喜,道:“先帝及本宫果没有看错先生,先生忠能有加,全在为皇上和本宫着想,本宫先谢过了。” 范文程越发感动,又道:“另外,可建议两位辅政王,择机打下后所、前屯卫、中前所,以展示大清之稳固,免得明朝生非分之想。” 她道:“这些,先生就留着亲自给他们说吧,估计着他们快来寻你了。” 话音未落,苏茉儿进来道:“睿亲王等的会儿散了,正命人四处寻范先生。” 她笑了笑,道:“先生且去吧,全凭先生斡旋了。” 范文程拜辞而去。 。手机版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因祸得福占湖南 这时候,张献忠却忍不住哈哈大笑,笑毕,道:“什么叫天意?天意就是人力不可为的,所以,天意不可违。 想俺张献忠也曾纵横驰骋过,却被他们所威胁,不得不南下湘赣。 谁又能想到,湖南承平日久,不知战事,这一路行来,不过三四个月,官兵或逃或降,除辰州府、道州等少数几地外,湖南尽归我手。 惠王、桂王、吉王等三番王,更是吓得屁滚尿流,争相逃往广西,哼,咱又乘势占了广西的不少地方……” 徐以显接话道:“不仅如此,东攻江西也进展顺利,先后陷吉安、袁州、建昌、抚州等府,南进的则至广东南雄、韶州两府境内。 如果占稳三湘,不仅可以旁掠江西,而且可以南下广东、广西,东出江西、福建,甚至可以直捣南京,尽占江南,进而图谋大局。” 张献忠白了他一眼,道:“你个狗东西,尽放些没影儿的屁,且不说这些,先说说李自成在干啥。” 徐以显道:“咱们撤离武昌后,他就一直呆在襄阳没动,具体在干什么,因为保密极严,没人知道,估计是在开会,确定下一步的行动。” 张献忠道:“这还用得着你说?俺老张拍拍脑门儿就知道,俺老张想知道的是他到底想去哪儿想干啥。” 徐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 张献忠道:“既然不知道,他又不来犯咱,咱就只管壮大咱们自己,一切待事情明了了再说。 唉,如今的李自成可是非同往昔哪,拥兵百万,又占有了河南、湖广两省富庶之地,不可小觑哪。” 徐以显点了点头,却又道:“建政设官没错,招募人才也没错,只是三年不纳粮,以显总觉的有啥不妥,一时间却又说不清为啥。” 张献忠不以为然地道:“能有啥不妥的,李自成也在这样做,骗得了老百姓的支持,兵员也在源源不断。” 徐以显蓦然一个愣怔,明白了过来,道:“其实,这是一对矛盾啊。兵法有云: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三年不纳粮,百万之众吃啥?” 张献忠不以为然道:“对外扩张啊,咱们之前不都这样做吗?走到哪吃到哪。” 说着,蓦然一惊道:“你是说他会跟着我们而来吗?” 徐以显一愣,道:“大王这话是啥意思?” 张献忠道:“俺老张原以为他必要向北发展,但北边因为天灾人祸已一贫如洗,筹饷极难,照你这么说来,他没有军饷,只能向咱们这里来,咱须得提早打算了。” 徐以显想想也是,免不了也跟着担心起来,嘴里道:“咋个打算呢?万一他来攻,咱们去哪里更好呢?” 张献忠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越想越觉得非此处别无选择,却觉得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冲向徐以显道:“一步一步走着看吧,先壮大自己才是硬道理。” 徐以显不知其已有了主意,点了点头,却仍在沉思着,刘文秀进来道:“常德府武陵县已被攻克。” 张献忠道:“设官守之就是,今后凡此类小事无需事事都报。” 刘文秀提醒道:“这里可是杨嗣昌那个狗贼的老家,父王不是常常惦念吗?” 张献忠猛然站了起来,道:“俺老张能有今天,全拜这个狗贼所赐,哼,这次一定要跟他彻底清算一下。” 徐以显道:“对,是要彻底清算一下了。” 张献忠冷着脸,也不说话,径去案桌前坐了,想了想,提笔写了起来,写罢,交给徐以显,道:“你个狗东西也看看,还有啥要说的没有,若是没有,就以平南先锋的名义发布命令吧,规格高了,太过抬举了这狗贼。” 徐以显忙接过来来看,但见上面写着:“照得朱贼杨某,昔年曾调天下兵马敢抗天兵。某幸早死于吾刃矣。今过武陵,乃彼房屋、土田、坟墓在此。只不归顺足矣,焉何拴同乡绅士庶,到处立团。 合将九族尽诛,坟墓尽掘,房屋尽行烧毁。霸占土田,查还小民。有捉杨姓一人者赏银十两,捉其子孙兄弟者赏千金。为此牌仰该府。” 看罢,冲张献忠竖了竖大拇指,道:“不错,既然咱们业已建政设官,称呼是得改改了,对了,咱们是天兵,朝廷就称朱朝。” 说着,递给刘文秀道:“去吧。” 刘文秀伸手接了,道了声“得令”,转身就走。 张献忠又道:“俺老张发现,最近有人开始学朱朝的那些官吏,嘴皮子功夫见长,办事的能力却在下降,可得注意了。” 刘文秀回了头,待要说话,徐以显却冲他挥了挥手,转向张献忠道:“上次您提过后,以显已安排下去了,您无须担心牵挂。” 张献忠“哦”了一声,见刘文秀仍在等他说话,道了声“去吧”,又道:“王夫之那事办得怎样了?” 王夫之,字而农,号姜斋、又号夕堂,湖广衡州府衡阳县人,多有著述,与顾炎武、黄宗羲齐名。 进入湖南后,为了显示自己礼贤下士,在开科取士、大量任命降官的同时,每到一地,张献忠必要大索名士,争取并任命为官。 名士之所以为名士,自然是因为其名气大声名响,这些人到大西政权里为官,果让大西政权赚取了不少的好名声。这自然也是张献忠在湖南得以顺利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 尝到了甜头,攻取衡阳后,张献忠便又把目光盯上了王夫之,一天没遍数地问。 张献忠如此关心,徐以显又哪里敢不随时了解情况,闻言,即道:“王夫之不仅名士,而且绝非浪得虚名,极具才干,他若能赴任,对大西极为有利,可惜征聘了多次,他始终不肯答应。” 张献忠脸上一沉,道:“就再没有想其他的办法?实在不行,俺老张亲自出马也中啊。” 徐以显道:“大王如此重视,岂敢不再想法,艾能奇招拘了他的父亲王朝聘为人质。” 张献忠一愣,道:“如此便成了?” 徐以显摇了摇头,张献忠已埋怨道:“招聘名士,靠的是诚心,岂能跟抓壮丁一样?我料定如此必要坏了俺老张的好事,是也不是?” 徐以显道:“大王所料不错,这个王夫之,还是不肯应聘,而且以毁容来表示决心。” 张献忠“哦”了一声,道:“既如此,把他父亲放了吧。” 说着,见徐以显不解,又道:“他毁了容,显然已无法做官,对这些人哪,须得多感化他们,不然,你得了他的身,却得不了他的心,而咱们要他们的不是力气,而是智慧,智慧这东西,唉。” 。手机版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自成襄阳定大计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九十七章自成襄阳定大计建政设官的同时,解决了罗汝才、贺一龙和袁时中,又一句话吓跑了张献忠,李自成自觉再没威胁,免不了要晕乎乎的,任诸将大肆庆贺。 李岩劝道:“得益于大王的正确策略和英明领导,大顺得到了迅猛发展,但是,朝廷仍很强大,我们仍然为强敌所环伺,李岩认为,现在还不是我等该放松的时候,庆贺应该马上停下来。” “这个李岩,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扫咱的兴,实在令人讨厌!哼,要不是念在你建言献策,日后还用得着你的份儿上,咱岂能饶你?” 恨恨地想着,李自成佯作一愣,而后猛地一拍额头,道:“好你个李岩,亏得了你提醒,不然,本王就要犯错了。” “从善如流,正是李大王与众不同之处,大顺有希望。”李岩暗想着,心里高兴,未及说话,已听李自成又道:“不知李公子思考过没有,我部下步该做些啥?” 说完,李自成在想:“按照规矩,李岩该说但凭大王调遣,他如此说了,咱又该怎么接话呢?没法接啊,因为咱也不知道。” 正想,李岩已正色地道:“严格地讲,大顺正处于一个承前启后的关键时期,下步该做些啥,李岩建议,让诸将充分地发表意见,一旦形成最后的决议,大家也明白,更有利于执行。” 李自成想想也是,道:“好吧,你去通知大家,让大家先想想,免得到时候临时抱佛脚,思考的不清楚。” 李岩道:“其实,大家都在考虑了,李岩之所以今日来寻大王,除了停止庆贺外,还建议大王该尽快召集会议研究。” 李自成道了声“好”,接着道:“既如此,正好本王今日难得清闲,就招了大家来吧。” 说着,转向近侍,道:“去,速去通知。” 近侍领命,转身飞速而去。 李岩由衷地道:“大顺之所以能有今天,全凭大王雷厉风行,英勇果断。” 李自成待要谦逊几句,上相张国绅匆匆进来,见李岩在,不由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张国绅历任明朝吏部主事、郎中,升南直潜运督粮道、苏松道副使,官至陕西布政使参政,因不满于朝廷的腐败归降义军,是最早归降义军的朝廷官员,替义军劝降过不少朝廷官员。 这自然是李自成任命其为上相的直接原因,随着归降的朝廷官员日益增多,张国绅的作用在明显减小,升任上相后,张国绅身上的官僚作风也日渐暴露了出来,惹起了不少义军将领的不满,李自成对张国绅的态度也随之大变。 因为李自成态度的转变,大顺政权又原就僧多粥少,诸将免不了要不停地向李自成告他的刁状,李自成对之渐渐地由看不惯转为讨厌,又由讨厌暗生除之之心,一时间却找不到理由。 因此,李自成见了,不满道:“李岩乃本王左膀右臂之兄弟,有啥不能当着他的面说的?” 李岩知张国绅有不便说之事,原要离开,听他这样说,不好再走,只能坐立不是地待着。 张国绅看了看李岩,迟疑了一下,还是下定了决心道:“已故太仆寺少卿文翔凤之妻邓氏,乃江南大族,通经史,善诗文,正好陪伴大王,也能稍减大王之劳苦,国绅蒙大王厚恩,无以为报,故而迎来献于大王。” 李岩不想他位于大西百官之首,居然作出这等下作之事,情不自禁地把头转向一边,一脸的不屑。 李自成则在想:“邓氏果也不错,本王仰慕已久,正想着逮住了机会弄来,这个张国绅,居然就给弄来了。” 想着,见李岩如此,忍不住又想:“可惜不是时候啊,这个时候,本王若是受了,又如何向百官交代?哼,他岂不是在坏本王的好事吗? 不受,坚决不受,不仅坚决不受,还得让百官都知道,正好以此激励他们。李岩说的没错,现在还不是我等该放松的时候。 对了,就以这个理由除掉他,也解了咱心中的这口恶气。除了他也不为过,他有不少朝廷官员的恶习,终究不是一路人,迟早都要除掉。 不过,本王且不急,待百官到得差不多了再办,方能起到该起的作用。“ 想着,抬头看了看,见百官到得差不多了,蓦然大喝道:“大胆张国绅,作为大顺之上相,若同辈不能庇其伉俪,而行媚于我,实有损军誉,来人哪,将张国绅给本王拿下,处死以儆效尤。” 张国绅之所以要做这事,自是因为感觉到了李自成态度的变化。苦思冥想之下,才想到了这办法。 说过之后,张国绅即在暗暗地观察李自成,但见其脸上阴晴不定,意识到自己弄巧成拙了,正惴惴不安,蓦听得李自成一声断喝,登时站立不稳,倒在了过来拿他的侍卫的怀里。 这些侍卫最是无情,拖了他就往外走。 众人进来,赶巧见了,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纷纷恐惧地缩了缩脖子,忙去坐了。 李自成见状,暗暗自得,却故意冷冷地瞥了众人一眼,清了清嗓子道:“李公子的话说的没错,现在还不是我等该放松的时候,把大家找来,就是要大家收收心,议议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说着,顿了顿,接着道:“这可不是小事情,事关咱们大顺的兴衰成败,大家务须认真对待,仔细地想想,如果自觉成熟了,就不要有所保留,痛痛快快地讲出来。” “哦,又是李岩这家伙背后说了坏话,哼,他到底想干嘛,这人哪,没治了。” 暗想着,纷纷去瞧李岩,眼里自然少不了怨毒。 李自成自是注意到了,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但他分明在放任或者说故意增加这种对立,他也说不清什么原因,只是会因为这种对立而高兴。所以,他又故意提到了李岩。 李岩也注意到了,不过,李岩一心想李自成能成就大业,并不在乎,反而感激地看了看李自成。 李自成正低了头沉思着,显然地他没能想出办法,因为他一会儿即又抬起了头,问道:“哪位先说?” 众人都曾考虑过,都有自己的想法,他的话一出口,纷纷讲了起来,却是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李自成也不去阻止,任大家去争。当然,他也没忘记了加强警卫,严格保密。 不觉就过去了十天,众人终于因为三个方案而分成了三拨。 一个是牛金星提出的“先取河北,直走京师”的方案。 一个是杨永裕提出的“先取金陵,断明朝漕运,再事北伐”的方案。 一个是顾君恩提出的“先据留京,势居下流,难济大事,其策失之缓。直捣京师,万一不胜,退无所归,其策失之急。不如先取关中,为元帅桑梓之邦,建国立业,然后旁略三边,资其兵力,攻取山西,后向京师,进退有余。方为全策。” 这个时候,如果再争下去,显然已无多大意义。他抬头看了看众人,见众人一齐热切地看着他,道:“本王的意见是,纳君恩之策,先取关中,再攻山西,占领北京!” 众人稍愣了愣,旋即齐声叫“好”。 “好”字音未落,一内侍匆匆进来,道:“启禀大王,孙传庭所部正出潼关,向我大顺防区而来。” 李自成信心十足地道:“好,来的不早不晚,正好,诸将且回去准备,随本王挥师河南迎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时局变幻苦支撑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九十八章时局变幻苦支撑张献忠撤离后,武昌已是空城,但因李自成及其所部仍滞留于襄阳,饶是张缙彦再三急檄相催,左良玉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张缙彦的急檄跟别个不同,直接转述了崇祯的原话,左良玉自能掂量出其中的分量,显然地,左良玉在认真地权衡着: 皇上动了怒,真要杀了咱,虽说不易,却也能够做到,咱若是去收复武昌,李自成率大军赶来,咱恐怕立时就得丧命,早死指定比不了晚死。 正盘算,左梦庚一脸兴奋地进来道:“启禀父帅,好消息,李自成率部北上河南了。” 左良玉一愣,暗自道了声“天助我也”,旋即道:“命令,立即进驻武昌,并向皇上报捷。” 每次下过《罪己诏》后,总会有一二好消息传来,至少也能安稳几天。 因此,目送着王承恩去传诏,崇祯心底里慢慢地升腾起一丝希望,极力地驱赶着他的失望和茫然失措。 许久,他开始期盼。 人哪,只要还有期盼,就能够感觉得到生存的滋味,而只有能够感觉得到生存的滋味,人才不会绝望,也才会有信心,时间自然也就会过得越快。 记不清过了多少日,崇祯试图再理一理目前的朝政,居然仍是剪不断理还乱!崇祯烦躁起来,站起来,慢慢地踱着。 王承恩悄悄地进来,道:“那边传来消息,说皇太极死了。” 崇祯一愣,反问了一句:“死了?” 王承恩坚定地点了点头。 崇祯道:“应该算是个好消息,他死了,内部必要有一些变化,应该不会马上再来侵犯。” 王承恩道:“按说是这样,可是,他们突然出兵,取了后所、前屯卫、中前所。” 崇祯道:“他们这是啥意思?” 王承恩摇了摇头,道:“不然,请张缙彦进来?” 崇祯沉思着,不置可否。 王承恩却是明白,忙去外面传张缙彦。 张缙彦被崇祯赶鸭子上架做了兵部尚书,却不知该如何化解当前的危局,只能随时等候崇祯的召唤:没办法,咱既没主意,必须得随时听传,只要皇上有圣旨,就立马往下传。 闻得里面传,张缙彦忙不迭进来,道:“张缙彦在,但请皇上吩咐。” 崇祯最讨厌他这副德行,别过了脸懒得搭理他。 王承恩忙把崇祯的疑问说了。 也是凑巧了,张缙彦赶巧跟大家议过这事,闻言,即道:“清兵虽夺了几处地方,却应该是在虚张声势,唯恐咱们乘机进攻他们。” “竟会是如此?”崇祯忍不住反问道。 张缙彦自觉这事拿准了,道:“据判断没错,辽东方面只要吴三桂他们坚守住就行。” 崇祯不敢置信地看了看他,对他总算有了些好感,放了心,道:“吴三桂前番进京,嘉定伯请他吃饭,把皇后在苏州的邻家小妹送给了他,听说他欢喜异常,因此对朕居然也大表忠心,嗯,朕信得过他。 果如你所说的话,咱们就能够避免两面作战,全力应对李自成、张献忠等。” 说着,见张缙彦居然在连连点头,又问道:“张献忠、李自成现在是什么情况?” 张缙彦道:“张献忠跑到了湖南,无奈湖南久不知战事,竟让之屡屡得手,把三个藩王赶到了广西,还乘机占了广西不少的地方。 这个张献忠居然不知足,还东下江西,南进广东,州县不少遭到了破坏。 更气人的是,这个张献忠居然跟着李自成学,也在建政设官,甚至还开科取士,气焰实在嚣张。” 崇祯冷了脸,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半晌,他才问道:“给左良玉的檄文发了吗?他在干些什么?” 张缙彦料不到他把话题突然转向了左良玉,稍愣了愣,道:“早就发出了,今日他也回话了,说是收复了武昌城。” 崇祯“哦”了一声,脸色稍霁了些,道:“不错,他还蛮能打的嘛,这个左良玉,要兵饷的时候,说是拥兵百万,打仗的时候却总是畏手畏脚。 什么原因?对朕不忠?应该不是,朕紧箍咒念得紧了,他还能打胜仗。对朕忠诚?却还得朕来念紧箍咒。朕也搞不懂了。不过,他定是不易的,这么多军队,如今就属他的势力大。 这样吧,命他去剿张献忠,朕替他数过,剿张献忠他胜多败少,算是张献忠的克星。” 张缙彦迟疑了一会儿,道:“不过,最近接到不少的举报,说左良玉的兵太过骄纵,不少的地方不喜欢,说是当初的承天府曾扬言,宁失承天,不要左兵。” 关于这些,崇祯也没少听说过,但是,左良玉的势大,崇祯还想用他,纵使心里不喜,也拿他无可奈何,所谓的死前也要先杀了他,仔细想想,还是恫吓的成分多些。 崇祯认为,这些实情不该让朝臣们知道,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混乱。因此,他道:“左良玉善于攻击,告诉各地,事情有急缓,剿灭流寇比什么都急,先剿灭了流寇再说吧。” 张缙彦顺从地点了点头。 崇祯再问道:“李自成现在干吗?” 张缙彦道:“他占了河南,又夺了湖广,建了大顺,因为提出了些蛊惑人心的口号,还鼓吹什么‘十八子主神器’,从者如流,已拥兵百万,现正挥师北上河南。” 纵使崇祯已有耳闻,闻言,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冷战,问道:“朕让你急檄孙传庭,会同了河南的陈永福,从速剿灭李自成,不知孙传庭有什么打算没有?” 张缙彦道:“上次朝会的时候,缙彦曾经汇报过,孙大人已经准备出潼关了,但他还是坚持,不宜过早跟李自成决战,说是李自成的政策前后矛盾,只要拖着他,他自己就会出问题。” 崇祯道:“这话怎么说?” 张缙彦道:“孙大人说,他叫嚷着三年不征粮,只要各地看好了家门,他百万之众吃啥喝啥?” 崇祯道:“军国大事岂可儿戏?你几时听说过,敌人来了,等他自行灭亡的?他李自成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流寇了,而应该称之为敌人了。” 兵部侍郎张凤翔接话道:“除了辽东的边防军,目前朝廷的精锐部队也就剩下孙传庭这一支了,皇上还是谨慎一点儿,多听听孙大人的意见为好。” 崇祯坚持道:“无论哪支队伍都是朝廷的,朕都视之为宝,但是,无论哪支队伍都是用来保家卫国的,尔等勿须再说,朕意已决,命孙传庭速率部迎击李自成,坚决消灭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传庭奉旨再出征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二百九十九章传庭奉旨再出征柿园之役败归陕西后,孙传庭痛定思痛,豁出了命扩军备战,以期有朝一日再跟李自成决战。 时间不觉就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参军乔元柱见孙传庭仍忧心忡忡,忍不住道:“这大半年来,大人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扩军备战上,不仅扩招了四万余名新兵,屯田的效果也很明显,粮饷足够维持一段时间了,而且还仿照汉代的偏箱车和晋代的武刚车,设计出了新的‘火车’。 这种‘火车’,装载有火铳、火炮等,杀伤力极强,当中还装着士兵的口粮、衣服和弓箭。进攻时可以抵挡对方骑兵的冲击,扎营时可以做为营地的屏障。 如斯利器,可谓古之未有,这两万‘火车’,若用到战场上,又有谁人能敌?大人却因何还不见高兴,是不是对自己要求太高啊?” 孙传庭的眼睛蓦然闪了一下,随即却又黯淡了下来,道:“士卒虽说多了,但咱们除了动用了边兵之外,每三家就抽了一名壮丁,是不是多了点儿?我能够感觉得到老百姓和士绅们看我时那怪怪的目光。 更重要的是,这些士兵的训练还远远地不够,若是皇上突然下令出击,取胜的把握显然还很小。” 乔元柱道:“皇上不是还没有下令出征嘛,大人勿忧,咱们应该还有时间……” 孙传庭抬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自己接着道:“倒是这两万辆‘火车’,还让我感到安慰,却也有消耗士兵体力、行进缓慢、机动性差、只适合在平原地带应用的弱点,我费尽了心思,终无法克服。 还有,把之交给谁来统率也是个难题,唉,倒是有两个人,左光先和白广恩,可,我一直迟迟拿不定主意,你不妨也帮着参谋参谋。” 乔元柱道:“这两个人都是洪承畴的亲信,无论大人如何真心待他们,他们都不会跟待洪承畴那样待大人。若是非要从他们两个当中选,元柱还是倾向于左光先。 理由是,比较起来,左光先的年龄大了些,也不比白广恩勇猛,但左光先更能顾全大局些,为将者,平素里看不出高下,关键的时候顾全大局至关重要。 从战绩来看,左光先原就是陕西的总兵官,曾经在富平大败过李自成。 白广恩从流寇那边投降过来,得到了洪承畴的赏识,升任总兵官,随之到了辽东,洪承畴命之奔袭建州老营,他这支奇兵没有创造奇迹,反而因此拣了一条性命。 打那以后,白广恩开始不听号令,军纪也特别差,清军入塞,两战皆败,跟从吴甡剿流寇,骄悍不为所用,大掠回陕西。” 孙传庭点了点头,却道:“战场不同于别个,勇猛该是第一位的,若是上了战场,一触即溃,那还了得?至于其他的,只要咱盯紧了点儿,应该还不致于出啥大问题。” 说着,见乔元柱摇着头还要再说,道:“别争了,就这样定了,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要说他了,就是那个高杰,跟李自成倒是死对头,即便咱们把这些新兵都练成精兵,却又哪里会是李自成的对手? 所以哪,传庭的意思是,不要忙于去跟李自成开战,等到他自己出了问题,我等兵也练成了,正好一举歼灭。” 乔元柱反问道:“等他自己出了问题?他自己会出问题?” 孙传庭道了声“对呀”,待要继续说,却见高杰领了罗汝才的外甥王龙和贺一龙的部将杨承恩进来。 李自成解决了罗汝才、贺一龙、袁时中等人后,这两个就带了自己手下五千余人过来投奔了孙传庭,为了便于管理,孙传庭把他们归到了高杰的帐下。 今日让高杰领他们过来,就是要深入地了解一下李自成那边的情况。因此,见他们进来,孙传庭道:“他们刚从李自成那边过来,最了解情况,就让他们说说啥时候跟之开战为好。” 这两个闻言,一愣,旋即一齐道:“再等五个月,不,至多五个月。” 说着,见孙传庭等人一齐看着他们,杨承恩扯了扯王龙的衣角,王龙知他要自己说,也不客气,道:“贼势重,不可敌。然襄阳野如赭,百万之众何以供?五月后必大饥,因其饥而攻之,可不劳而定。” 孙传庭看了看乔元柱,接话道:“传庭也是这样判断,实情跟传庭的判断一般无二。所以,传庭刚才打断了你的话,传庭现在最怕的就是皇上急不得,非要传庭出征啊。” 这两个立即道:“若要一举歼灭李自成,纵使皇上催促出征,大人也该设法拖延,我们两个敢立军令状,我们两个所说属实。” 孙传庭如实道:“传庭焉能不相信两位?无奈皇上发急还只是一个方面,因为我们给陕西的士绅百姓增添了太多的负担,怕是他们也巴不得我们快走呢。 今日,传庭就不瞒诸位了,其实,五月的时候,皇上就命传庭兼督河南、四川军务,不久又封传庭为兵部尚书,改称督师,加督山西、湖广、贵州及江南、北军务,并赐予尚方宝剑,催传庭出征。 传庭考虑到新兵历练较少,‘火车’营的统领还没有确定,一直在拖着,传庭实在不知道,皇上若是再催,传庭该再咋办。 没办法,命令白广恩从速上任,郑嘉栋副之,迅速熟悉情况,一旦无法再拖下去,也只能奉旨出征了。 不过,咱们既然已经明了了李自成的情况,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传庭还是要极力周旋的,诸位且请放心。 应该说,传庭的周旋还是卓有成效的,一方面,咱们坚守陕西,抓紧练兵,一方面也虚张声势,让李自成形成错觉,不敢轻易来犯……” 正说着,陕西巡抚冯师孔匆匆进来,把手中的檄文往案几上一扔,道:“朝廷催你出征的檄文又到了,自己看吧,这次,皇上的措辞甚为严厉,要你迅速确定出征日期,并要我提醒你,不要忘了十二年的事情。” 孙传庭拿起来看罢,知这次无法再拖,道:“这事不需要先生操心,我已经确定出兵日期,必须保证万无一失,以报朝廷。” 冯师孔仿佛知道他会这样说,立即道:“确定了出兵日期,很好!” 说着,转头冲向外面招了招手。 外面登时涌进一帮人来,忙着布摆酒席。这帮人竟也麻利,不一会儿即摆好了。 冯师孔高声叫道:“锣鼓敲起来,为督师孙大人出征饯行宴会,现在开始!” 孙传庭顿足叹息道:“奈何乎!吾固知往而不返也。然大丈夫岂能再对狱吏乎!” 叹息毕,孙传庭道:“命令,总兵官牛成虎、副将卢光祖率军为前锋,副总兵高杰为中军,绥夏总兵官王定、官抚民为后劲。 蓟辽总兵官白广恩、副总兵郑嘉栋率领火车营,四川总兵官秦翼民率军为侧翼,河南总兵官卜从善、陈永福为策应,同时令左良玉向汝宁一带运动,形成夹击之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百章 汝州一战定乾坤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三百章汝州一战定乾坤诸将领命,不敢怠慢,用不了几日即已准备妥当,随李自成北上。 这日,正行进,探马来报:“于汜水河岸、商雒分别设防后,孙传庭亲率大军出潼关,径向河南杀来。” 李自成道了声“知道了,再探再报”,转向宋献策又道:“先生有啥看法?” 宋献策沉吟着,未及说话,又有探马来报:“孙传庭部败回陕西后,经过了这一段的整军,势力大增,出潼关后,先取陕州,再克洛阳。” 报完,回马而去。 宋献策道:“官兵‘势如破竹’,说明咱们‘诱敌深入’的策略见到了成效,如今的河南,因为天灾人祸,已非过去可比,一贫如洗,赤地千里,就地补给粮草根本不可能,正该把后勤问题留给长途跋涉的官兵。 另外,既然官兵已在汜水河岸、商雒分别设防,咱们前锋部队沿商雒一线进攻,主力部队挥师北上从河南奔袭的部署也当做出调整,命令守军逐次抵抗,层层消耗官兵,直到把他们拖累拖垮,为主力反击创造条件。” 李自成道:“所言甚是,中军速去安排。” 中军领命,飞奔而去。 李自成率众继续前行,再有探马来报:“启禀大王,孙传庭部攻占汝州后,突然挥师攻宝丰,擒杀了我大顺州牧陈可新等在地方上任职的文武官员,继而又攻唐县,把安置在那里的我军家属斩杀殆尽。” 李自成大惊道:“外面的传言不假,如今的孙传庭果不同凡响,竟强悍如斯,可是,他又怎么会了解的如此清楚,准确地知道我军家属及文武百官的驻地?” 宋献策道:“定是有人泄露了消息。” 中军接话道:“宋先生所料不错,据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我军都尉四天王李养纯怯战投降了,应该是他泄露了秘密,孙传庭才临时改变了攻打襄城的计划。” 李自成大怒道:“此等叛徒,务须除之,传令下去,凡大顺将士,人人得而诛之。” 宋献策道:“叛徒当然该杀,但是,我们目前最紧要的还不是追杀叛徒,而是迅速调整部署,没办法,叛徒既然能泄露这些秘密,我军的部署必也已为孙传庭所知,他们说不定正向我等这边杀过来。” 李自成闻言,不由一愣,已见前面有士卒边喊着“果毅将军谢君友被杀,官兵杀过来了,快跑啊——” “果毅将军谢君友守郏县,难道郏县已丢了?”李自成反问了一句,忙大喝道:“勿慌,快掉头堵住官兵!” 士卒们怕得厉害,只顾着逃命,哪里肯听,转瞬间就到了近前,冲动了李自成的中军大营,中军大营随之跟着溃败,李自成无奈,只得掉马后撤。 如此,大顺军阵形全乱,再经了官军一冲杀,立时溃不成军,亏得刘宗敏赶来接应,李自成等才得以逃进了襄城。 一路上势如破竹,又有大顺降将李养纯头前带路,官兵士气大振,屡战屡胜,闻得李自成进了襄城,人人争先,待孙传庭围城令下,转瞬就围了襄城。 大顺军将士见了,纷纷道:“难怪外面都传,说孙传庭是军魔,谁若遇上了,除非投降,不然,这辈子就算完了。” 刘宗敏大怒,抡起铁锤,击杀了正说得起劲儿的那个士卒,大喊道:“纯属胡说八道的谣传,谁若敢再传,下场跟他一样!” 众士卒见了,登时一哄而散。 刘宗敏哈哈大笑,道:“看谁还再敢扰乱军心?” 宋献策接话道:“这谣传就跟瘟疫一般,一旦有了苗头儿,又岂是刘将军的铁锤所能砸死的?” 刘宗敏抬头看了看李自成,见其沉思着点头,不信地道:“那,依先生看,怎样才能斩草除根?” 宋献策道:“尽快反制官兵,谣传自会不攻自破。” 刘宗敏追问道:“如何反制?” 宋献策道:“闯王的意思是,命一猛将悄悄出城,绕至官兵背后,断其粮道,断了粮,官兵必不攻自乱,只是此一去,孤军作战,定然凶险万分,不知刘将军敢去否?” 刘宗敏大义凛然道:“铁匠自打跟了大王,就把身家性命交给了大王,不要说去断粮,就是让铁匠去官兵营中刺杀孙传庭,铁匠又有啥可惧的?” 宋献策道:“刘将军果忠勇无敌,好,这就收拾了去吧。” 刘宗敏道了声“得令”,冲李自成拱了拱手,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李自成心里感动,叮嘱道:“务须小心,我跟军师用大牌写下战书,约定日期同官军决战,麻痹和牵拌官军,以配合你的行动。” 这时候,雨瓢泼似地下了起来。这雨也怪,一连下了七天,才总算停了。 城外露营的官兵被雨淋得苦不堪言,原就牢骚满腹,偏又断了粮,登时心浮气躁起来。 孙传庭冲向军需官怒道:“你是干啥吃的?没有工具遮雨也就罢了,怎么还把粮给断了?你知道的,这将引发怎么样的后果?” 军需官委屈地道:“没办法,运粮的道路实在太长,粮食储备只有三天,雨后,道路泥泞,粮车原就移动困难,前日,刘宗敏又断了咱们的粮道。” 孙传庭道:“破郏县后,难道就没有缴获?” 军需官道:“只得到一些骡马,很快就被分食殆尽。” 孙传庭道:“古就有话,人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是没有了粮草,不要敌人来攻,咱们就会先乱了阵脚。 这样吧,令河南总兵陈永福留守军营,本督师亲自率军分路回师打通粮道,待迎来了粮食,再合兵攻打襄城,活捉李自成。” 陈永福所部却在想:“为什么回去迎粮的都是陕西兵,这分明就是有先有后嘛。可不是嘛,说什么回去迎粮,指不定逃命去了。哼,凭啥咱们就要留下来忍饥挨饿充当替死鬼?” 纷纷想着,见陕西兵后撤了,紧跟着就乱了起来,陈永福再三呼喝不止。 因为没有料到大顺军会趁雨去劫自己的粮道,孙传庭丝毫也没有防备,其实,孙传庭也不是没有想过,无奈粮道实在太长,根本无法防备。 刘宗敏轻松就断了官兵的粮道,快马上报李自成。 李自成大喜,待见官兵这边一乱,立即率军猛冲,官兵后军压前军,队伍大乱,全线崩溃。 逃至南阳,孙传庭才缓过神来,命各部掉头迎战大顺军。 大顺军已按饥民、步兵、骑兵、精锐骑兵、家属的顺序排下了五重战阵,严阵以待。 孙传庭所部几乎凝聚了他的全部心血,军令一下,立即如狼似虎般冲杀过来,很快就攻破了大顺军的前三重战阵,与第四重战阵的精骑相持不下。 偏于这时,潜伏于中军‘火车’营中的大顺奸细突然大声喊道:“我军大败啦!” 激战中,官兵不辨真假,白广恩部‘火车’营率先溃败,并迅速引发连锁反应,骑兵也招架不住逃跑,战场形势瞬间发生逆转。 大顺军穷追不舍,一日一夜追杀四百余里,官军死伤四万余人,损失兵器辎重数十万,孙传庭的中军帅旗竟也被大顺军夺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自成探囊取西安 李自成闻报,长舒了一口气,转向诸将,不无感慨地道:“这仗打得哪,简直要把人的心从胸膛里掏出来了。 先是郧阳道高斗枢与惠登相合兵,连下光化、谷城,进逼襄阳,再有李养纯叛变,泄露机密,害得地方上的文武百官和家属遭害,果毅将军谢君友于郏县战亡,要不是铁匠及时来救,本王也差点儿被擒。 亏得军师神机妙算,料敌如神,本王才能最终下定决心,与敌一战,获得今天这样的战绩。“ 宋献策忙谦逊道:“大王过奖了,其实,功劳还得归功于大王临危不惧,指挥若定。” 说着,突然记起了什么似地,又道:“还得感谢咱们大顺的兵部侍郎丘之陶,要不是他,咱们也不会知道孙传庭‘先求稳后求战’的心理变化,也就不会这么快地下定决心,及时调整作战方案。” 李自成冷“哼”了一声,道:“这个丘之陶终究是大官僚丘瑜之子,跟咱们不是一路人,名义上投降了咱们,暗地里却跟孙传庭勾勾搭搭,他以为本王不知,却不知本王早就察觉了他的阴谋。 为了及时掌握孙传庭的动态,本王没有动他,他居然向本王谎报左良玉攻打襄阳的假消息,试图让本王抽调兵力回援,让孙传庭借机击溃咱们。 军师所言不错,要是没有他,咱们不仅无法了解孙传庭,孙传庭也不会顺着崇祯的意思这么快出关,那样的话,又怎么能有今天的胜利?若是没有今天的胜利,咱们的大计实现起来,还不一定要费多少周折呢。“ 诸将纷纷道:“那么,这个丘之陶……” 李自成道:“他也算完成了使命,本王不杀了他,难道还留着他糟蹋粮食?” 众人一齐拍手叫好,李自成已转向宋献策道:“不知先生对下一步的行动可有啥妙计没有?” 宋献策道:“有了今天的胜利,拿下关中,实现咱们的既定大计,虽不能说犹如探囊取物,却也已没有多少硬仗可打了,大王必已成竹在胸,不过在考较献策,献策就不怕献丑了。” 说着,看了看李自成,见他在微笑着点头,接着道:“截止目前为止,应该说,我军已具备了加速攻取关中的势力和条件,不妨兵分两路行动。 一路由大王和刘宗敏统率主力,进攻潼关,歼灭孙传庭所部残余,为日后陕西的稳固打下基础。 一路由河南邓县取道商洛地区,进攻陕西,消灭敢于顽抗之官兵。 两路可同时展开行动,会师于西安城下,直下西安。 拿下西安后,即可一边筹备建国立业,一边旁略三边,以资兵力和物资。” 说到这里,宋献策顿了顿,继续道:“另一路,应该不会有多大的悬念,关键在咱们这一路,当务之急就是歼灭孙传庭残部,可以这样说,孙传庭死定了。 为什么这样说呢?我们已经夺取了孙传庭的中军大旗,完全可以用之赚开关门,省却攻关的麻烦,而且据内线传过来的消息看,白广恩和高杰两个因撤战不一,孙传庭居中调解不力,已生不合。 我们之所以能获大捷,除了咱们的内线大喊了那声扰乱了官兵的军心外,白广恩见死不救也功不可没。如果咱们攻白广恩,高杰也绝不会救他。 倒是榆林那边,须得准备打一仗。为啥这样说呢?榆林乃朝廷‘九边’之一,居民多隶军籍,以当兵为职业。跟我军对阵的边将边兵,很多来自榆林。双方打了十几年,积怨深了。 还有西征,自打洪承畴那年平定了叛乱,那边稳定日久,没有遭受过大的损失,势必要有硬仗。” 李自成连连点头,待其说完,立即道:“好,不愧本王的好军师,分析有理有据,道理说得透彻明了,就这么定了。” 李过接话道:“马上就要回到家乡了,祖坟得重修,族人也该善待,还有那个高杰,绝不能轻饶了。” 李自成赞许地点了点头,道:“古话就说,有仇不报非君子,不过得以大局为先,本王想过了,这次若能寇定三边,改延安府为天保府,米脂县为天保县,清涧县为天波府。” 诸将忙纷纷跟着附和道:“如此方能跟大王的身份相符。” 孙传庭做梦都想不到,柿园之役的情景会再现,心有不甘,却不得不和高杰率残部北渡黄河,绕道山西垣曲县去潼关,跟先期已逃到那里的白广恩部会合。 白广恩不期有变,一路狂逃,回到潼关,仍在慌乱不已,闻知孙传庭和高杰回来,忙亲自迎了进来。 孙传庭大口喘着气,半晌,问道:“你部还有多少人?” 白广恩道:“不到一万人马。” 孙传庭不由大为泄气,嘴上却道:“不碍事,咱们还有潼关,只要守住了,就不愁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乔元柱慌慌张张地接话道:“大顺兵利用督师遗失的中军大旗赚开了关城,现正奔这里而来,还望督师从速定夺。” 孙传庭一愣,掉头去看,但见已有士卒被追赶着,往这边而来,无奈地道:“当真兵败如山倒哪,罢了,我等不妨收兵渭南固守。” 说完,上马率先而行。 到得渭南,未及喘口气,即去检视部队,高杰及其所部竟已不见了踪影,忍不住叹道:“文武百官怕死至斯,大明气数尽矣!” 感叹着,心里百感交集,眼里满含着热泪,闻得大顺追兵又至,驱马迎了上去,乔元柱也不甘落后,与之并肩力战,先后战死。 白广恩见了,对朝廷再无幻想,弃械投降。 李自成大喜,握手共饮酒,封为桃源伯,且不提,单说刘宗敏等见孙传庭等既死,也不耽搁,乘势再下临潼,跟另一路大军会师于西安城下。 西安乃秦王朱存枢的封地。秦王是有名的富藩,富甲天下。户部尚书倪元璐曾多次向崇祯帝建议,为防其财产被流寇掳掠,让之拿出财产助饷。崇祯帝一直都没有答应。 此时,陕西巡抚冯师孔退守西安,城中已无兵可用,只得留下途经西安的五千四川兵守城。 因为天气寒冷,冯师孔劝秦王出点银子,置些棉衣犒军,给士卒防寒,也激励士气。 秦王竟大怒道:“保家卫国是尔等的职责,筹措军饷同样也是尔等的职责,皇上尚且没有让本王出资,尔等怎敢觊觎本王的财富?哼,休想,一个大子也没有。” 这话惹恼了王根子等守城将士,暗中跟大顺军联系,打开东门,大顺军一拥而入,一举占领西安。 。手机版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大顺开国西安城 占领西安后,大顺军即按原定计划,多路出击,旁略三边。 大军过处,沿途州县纷纷归降,不到两个月,竟已大功告成。 速度如此之快,虽军师宋献策曾有过预料,李自成还是转向李岩问道:“这果是真的吗?” 李岩点了点头,道:“军师果是料事如神,一切皆被他料中,连李过、刘芳亮攻榆林和贺锦西征不顺都被他算到了。” 说着,见李自成颇感兴趣地看着自己,接着道:“再三劝降,榆林人果不肯降。无奈之下,李过、刘芳亮两位将军只得下令攻城。 在总兵王定临阵脱逃的情况下,榆林人在兵备副使都任、督饷员外郎王家禄,以及卸任里居的总兵尤世威等人的率领下,坚守城池,血战7昼夜,甚至连妇女、孩子也纷纷上城参战。城被攻陷后,满城无一人投降。 贺锦率兵西征,不久便攻克兰州,杀肃王。然后又于十二月攻占甘州,杀甘肃巡抚林日瑞、总兵马妒等。鲁文彬率部进攻西宁时,被当地土司击败,鲁文彬也被杀。贺锦驰援西宁,土司伪降将之带入伏击圈杀害。 部众悲愤之下,猛攻西宁城,终攻克西宁,为贺锦报了仇。” 闻言,李自成终于相信了眼前的事实,忍不住兴奋起来,却突然意识到太不合时宜,忙假惺惺地挤出了几滴眼泪,装模作样地用衣袖拭了拭,嘴上喃喃道:“贺锦,我的好弟兄!” 李岩、宋献策以为他当真动了情,又念及贺锦的英勇,也跟着叹息。 牛金星却懂他的心思,暗笑了笑,道:“大王兄弟情深,实令人赞叹,如今还有不少的事要处理,还望大王节哀顺变,及早定夺。” 李自成借机停了下来,道:“大顺能有今日,全凭兄弟们舍生忘死,前赴后继,不幸先去了的,要予以追封,让之后世安享荣华富贵;还需要继续追随本王建功立业的,必须要加官进爵,这天下哪,就没有只付出而不收获的理儿。” 牛金星忙附和道:“这是咱们大顺建国的基本原则,金星定不遗余力地贯彻落实。另外,经过了紧张地筹备,各项准备工作已基本就绪,还希望大王对有些事项再予明确,以确保不出现纰漏。” 牛金星所说的有些事项,之前已经向李自成汇报过,李自成自是明白,稍顿了顿,即道:“明年的正月初一吧,本王正式登基称帝。国号大顺,改元永昌,改西安为长安,称西京,以秦王殿为宫,增旧殿为九间,以符帝制。同时大修长安城。 追尊曾祖以下均为皇帝,母吕氏为太后。规定其父、祖以及本王的名讳,不得使用。 册封高氏为皇后,陈氏为贵妃。” 说着,抬头看了看众人,见众人纷纷点头,接着道:“刘宗敏、田见秀、谷英、李锦、刘芳亮、张鼐、袁宗第、刘国昌以及白广恩、陈永福、王良智等封侯爵。 刘体纯、吴汝义、马世耀、李友、刘忠等封伯,余人分别封子、男等爵位。 武官舍生忘死封爵,文官谋略经营也不能亏了,同时也区别于旧朝,内阁改称天祐殿,设大学士平章军国事,由牛先生屈就,宋先生为军师。 仍设“六部”,在侍郎各1人的基础上,增设尚书。中央其他机构以及地方机构的名称,也要作相应改动,分授各级官员,颁发新印。 坐天下跟打天下不同,必须更多地招徕启用读书人。张献忠那个家伙在这方面做的不错,开科取士,咱们也要尽快搞起来。 另外,顾君恩为大顺提出了国策,贡献特别巨大,赏一班女乐以示鼓励。李公子也劳苦功高,该当封侯。” 说到这里,李自成谈兴已尽,唯恐再有人啰嗦,道:“本王现在能想到的也就这么多,再有遗漏,可跟牛先生提,总之,一个原则,大顺不能让弟兄们既流血流汗再流泪。” 他的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又有过襄阳建政的经历,众人纵使有啥不满,谁又敢去跟他啰嗦,纷纷私下里去打点牛金星。 牛金星吃透了他的心思,来者不拒,再凭着自己的伶牙俐齿,居然弄了个皆大欢喜。 李自成因此顺利地做了皇上,自然更是欢喜。不,准确地说,应该是跟做梦一般,晕乎乎的,尤其是文武百官及百姓伏到地上连呼万岁的时候,他真的醉了。 他特喜欢这感觉,所以,每三日亲赴教场校射一次,身穿蓝布袍,张小黄盖,乘马而行。 这日,正在兴头上,李岩匆匆过来行礼道:“启禀皇上,据户部禀报,皇上即位后,开支骤然增加,国库实在不堪重负,还请皇上从速定夺。” 李自成一愣,道:“缴获了那么多,这么快就花完了?” 李岩道:“陕西这些年天灾人祸不断,官府并没有多少积蓄,缴获不过百万,哪经得起这流水一般的消耗?皇上又定了三年免征之策,户部想尽了办法,竟是无能为力。” 这可不是小事,李自成也不敢轻忽,道:“陕西官府贫穷至斯,倒是没有想到,咱们一惯的做法都是就地获得补养,陕西居然没有。咋办呢?” 自问着,低了头沉思,蓦然,眉头一皱,有了主意,道:“官府没有,官员指不定没有,对了,就让官员出。” 说完,见李岩不语,进一步又解释道:“他们在明朝的时候,指定没少贪,让他们拿出来助军需,天经地义,而且,他们绝对有钱。 在渭南时,朕曾责令当地豪绅出饷银,他们坚决不肯,朕令站在旁边的部下恰到好处地故意露出兵器,哼,他们当场就拿出了160万两。 咱们既然已经建了国,不应再跟过去那样,但是,实在没有办法,这也未必就不是一个办法。” 李岩轻轻地摇了摇头。 李自成知他一向不赞成这么做,唯恐他再啰嗦,抢着又道:“咱们可以改改方式嘛,由朕亲自出面宴请他们,也可以把秦王府中的金银器皿分给他们,当过九卿的出银5万,中丞3万,监司1万,知县之类的也要出5千,应该可以抵挡一阵了。” 李岩如实道:“但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还得从根本上去想办法哪。” 李自成道:“要说办法哪,自然只能去攻城掠地,缴获明朝的以助我,这样吧,你跟宋军师及诸将抓紧去研究攻击之策,只要开了战,啥问题都就解决了。 朕跟牛丞相、铁匠等宴请他们,以解燃眉之急,这应该算是个不错的办法。” 。手机版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献忠图谋再入川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三百零三章献忠图谋再入川虽然没能如愿征聘到王夫之,张献忠所部在军事上进展得却极为顺利,至年底,不仅控制了湖南全部及湖北南部,还占领了江西及广东、广西北部的不少州县。 见徐以显及诸将尽皆喜笑颜开,张献忠忍不住道:“你们觉得有啥值得骄傲和自满的地方吗?” 徐以显等一愣,不解地看着他。 张献忠也不去看他们,自顾道:“江西方向,受阻于江西总督吕大器,就那么一个袁州,总是守不住,居然轮番争夺,尤其是那个左良玉,只要有他掺合,我等总是打败仗。 还好,总算在嘉鱼沿江一带埋伏了他一次,却仍没有伤及他的筋骨。也就是说,他仍是咱们的头号敌人。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咱们跟自己相比有了进步,但还远远不够,至少咱们还没有形成一边倒的优势。 一支军队,要想不被欺辱,甚至要想发展自己,都必须要形成一边倒的优势。” 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道:“看看人家李自成,不仅击溃了孙传庭部,还寇定三边,建国称帝了,据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说,不久就会向朱朝的京城进发。 人哪,跟自己相比,常常会沾沾自喜,这倒是做人自我安慰的一个窍门,但作为一支要求上进的军队来说,却必须要跟别人比,跟自己的敌人比,不然,又怎么能够找到自己的动力呢?” 徐以显突然明白了过来,道:“李自成也不过投机取巧,赶上了天时地利人和,才有了今日的成绩,以显之前就曾预言过,他迟早会出问题,现在以显仍坚持自己的看法。” 张献忠沉思着道:“你说的是过去和未来,我说的是现在,现在朱朝的京城应该已经没有军队,能够抵御李自成的大军,李自成指不定能拿下朱朝的京城。 真那样的话,他李自成成了王侯,咱老张反倒成了流寇,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徐以显道:“也不能说没有,倘若崇祯把辽东的吴三桂调来,也够李自成喝一壶的,问题是,关外的清兵虎视眈眈,不知崇祯有没有这样的胆量和勇气?” 张献忠笑道:“崇祯应该还是有的,但他的那些大臣们就难说了,所以,俺老张还是担心。” 张献忠的女婿汪兆麟道:“父王也无需担心,他李自成去朱朝的京城,咱们难道就不能去南京吗? 南京乃六朝古都,也曾为朱朝的京师,咱们占了南京,跟他李自成平分天下,他称咱们为贼,咱们也可以回敬他,更关键的是,可先形成跟他的对峙,再有所图谋。” 严锡命接话道:“如此的话,也不过就是形成了一个对峙,我们却必须首先击溃左良玉,以我们目前的势力,全力而为,击溃左良玉应该还是有可能的,我们自己的损失指定也少不了,下步去肃清其他的朱朝军队必然会变得十分吃力。 而且,南京曾为朱朝的京师,朱朝为什么要再去北京呢?原因是南京位于江南,江南的名号不正。 我们不妨认真地想一想,历史上自江南起兵,最终夺得天下的又有几人?朱元璋算一个,但他的子孙不是还把京师从南京移走了吗?” 徐以显道:“所言甚是,或许正因此,纵使我们击溃了左良玉,也肃清了朱朝的军队,我们的元气必然大伤,却依然需要面对李自成的百万大军,我们哪里还有力气去做进一步的图谋呢?” 张献忠点了点头,道:“俺老张早就在这么想,但是俺老张不想输给了李自成,所以心急了些,听了你们几位的话,俺老张犹如醍醐灌顶,清醒了些。” 说着,看了看众人,接着道:“诸位所言不错,若要有所作为,就不该计较一时一地的成败得失,必须着眼于长久去谋划,谋划的时候兼顾眼前和长远。 眼前,须得能够自保,长远则必须能够拓展,所谓进退自如。 湖南,这地方不错,但是四面都有朱朝的军队,距李自成也不远,而且,历史上自湖南起兵进而挣得天下的,寥寥无几,我们不能留恋眼下的安逸,须得为咱们的长远打算了。” 众人明了了他的意思,纷纷低了头沉思着,严锡命道:“锡命乃四川人,首先想到的还是四川,四川乃天府之国,三国时,也是天下大乱,刘备四处碰壁,专心经营四川后,才终于成就一番大业。 我们不妨弃湘入川,于成都建立巩固大西政权,而后以四川为根本,开始北伐。北伐成功,就可以跟秦国那样一统天下。即便失败,也可以跟三国时的蜀国一样,三分天下占其一。” 张献忠刚进湖南时就想到了四川,但他一直都在犹豫不决,此时听严锡命讲出来,心里一动,已然拿定了主意,又想这毕竟事关今后,甚至自己一生的大业,不能太过草率,必须再听听众人的意见。 因此,张献忠暗自点了点头,微笑着看着众人。 徐以显见了,又记起张献忠的诸般言行,知其已心有所属,道:“四川果然是个好地方,进可攻,退可守,如果大王选择去四川,跟李自成争天下,或许会慢了点儿,却必定更稳妥些。” 汪兆麟道:“所谓欲速则不达,在争天下这等事上,最先出场的,纵使再强悍,也未必就会笑到最后。 为啥呢?他既出了头,必会惹人关注,也因此遭多人觊觎,倒不如咱们低调一些,专心发展壮大自己,到时,冷不丁地雷霆一击,或许就大功告成了。 这应该不算投机,而是策略,朱朝的开国皇上朱元璋,不就是采取了谋臣刘伯温的建议,才得以脱颖而出,谋得天下的吗?” 严锡命必要极力促成,再道:“跟当年的朱元璋比起来,咱们大王丝毫也不逊色,势力也大了不少,更关键的是,大王早年征战四川,深得四川百姓的拥戴。” 徐以显看了看张献忠,见他仍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道:“经过了咱们当年的那一番折腾,四川的精兵消耗得已经差不多了,较厉害的秦良玉,虽然还在,却也老了,不比当年了。 四川巡抚龙文光倒是有些血性,无奈独木难成林,拿下他,应该算不上什么难事。 反正,这么说吧,大西入川,虽不能跟探囊取物那样容易,却也不会遇到太大的障碍。” 张献忠等的正是这个,闻言,猛地站起来,道:“好,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意思,即命大家准备,过罢了年,咱们转进四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京城骤起潇潇雨 李自成说做就做,用不了几天,居然就筹集了数百万,不无自得地冲向户部尚书萧应坤道:“能解你的困境否?” 萧应坤如实道:“暂时倒是解了,但皇上向百姓承诺过,三年不纳钱粮,如此有进无出,恐怕支持不了多久,咱们还是早作打算为好。” 李自成看了看李岩等人,见他们纷纷跟着点头,不想让他们失望,底气十足地道:“咱们既然跟老百姓承诺过,就没有擅自改动的道理,兴兵,去抢明朝官府和官员的。 哼,这还只是一个并不富裕的陕西,若是换了富庶一点儿的省份,不,干脆就说明朝的京城,再加上那些贪官污吏们,还能少得了咱们的吃穿用度?“ 说着,转向李岩等人又道:“你们交给朕的差事,朕办好了,不知朕交给你们的差事办得怎样了?” 宋献策道:“君恩、李公子、芳亮等,我们一起议过了,拟定兵分三路,一路权将军田见秀率领,留守西安,保护大本营,另外两路直取明朝的京城。” 说着,行至地图前,指着道:“一路由皇上亲自统率,为右营,诸将及我等跟随;一路由大将刘芳亮统率,为左营。 渡河后,左营沿黄河北岸向东运动,经由河南怀庆府、卫辉府、彰德府,进入京畿大名府、河间府、保定府,截断明朝皇上南逃之路后,跟右路会师于明朝的京城。 右路则奔平阳府,而后北上太原、大同、宣府,走居庸关,克昌平,直抵明朝京城城下。 年前,也就是十二月二十八日,皇上派出李友、白鸠鹤两员大将,率先头部队进攻山西。 目前李友、白鸠鹤两个已在禹门口渡过黄河,并传牌山西各州县,要求各地官吏认清形势,不作抵抗,为大军渡河并顺利展开创造了条件。“ 说到这里,见李自成低头沉思着,稍顿了顿,又道:“我们认真地议过了,进京的路线别无他选,因为尚且不知崇祯敢不敢动用吴三桂的边兵,我们必须得做两手准备。 若是崇祯不动用边兵,咱们此去,时间多半会消耗在路上;若是他动用了,咱们就必须做好打硬仗甚至退回陕西的准备。“ 李自成又记起了,自己跟闯王高迎祥最后的那次长谈,在想:“是得做两手准备,不过,也没有必要非要灭了朱明,招降、逼其退位、甚至逼其承认大顺再拨付一定的军费,也未尝不可。 出征在即,这话可不敢说出口,免得影响了士气,对了,就这样说吧。“ 拿定了主意,李自成道:“看得出来,你们果是费尽了心思,各方面考虑得很周到,甚合朕意,就这样定了。 本来嘛,战争就有不少不确定的因素,目标和战略须得视情而定,但是决心决不可以动摇,靠着坚定不移的决心去争取最好的结果。“ 说着,环视了一下众人,见他们在纷纷点头,提高了声音,颇有点儿凝重的意味道:“各位速去依宋先生他们所议定地准备,正月初八,朕御驾东征。” 严旨命孙传庭率部出征后,因为捷报频传,崇祯免不了兴奋又自得,每天都早早地去文华殿看奏疏听汇报,唯恐不能第一时间听到,李自成及所部被歼的这个他期盼已久的好消息。 现实却是,孙传庭的捷报过了不长时间就突然停了。 “难道柿园役的悲剧又重演了?”纳闷之余,崇祯蓦然涌上了这样的念头,一股浓重的不祥的预感随之向他袭来,仿佛要把他压扁挤碎。 半晌,才总算缓过了一口气,崇祯忙命自己连呸了三声,去想:“必是孙传庭率部忙于清剿李自成残部,顾不得写奏疏,指不定捷报正快马报进宫来。” 想着,已把孙传庭之前的捷报全都找了来,一份一份贪婪地看着,憧憬再度盈了上来。 突然,听得王承恩轻轻叫了声“皇上”,忙抬头来看,但见他一脸的急,一愣,旋即道:“不就是报捷嘛,何必这样急?” 王承恩闻言,暗自叹了口气,虽心中不忍,却还是不得不把孙传庭兵败潼关失守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讲了。 崇祯登时如被雷击了一般,呆立当场。 王承恩大急,上前边喊边捶背推胸。 许久,崇祯才悠悠醒了过来,脸上却仍毫无血色,嘴上在慌乱不已地道:“快,快,命兵部侍郎余应桂接任陕西总督,宣大总督、山西巡抚和陕西总督协剿,务要消灭闯贼李自成。” 余应桂、宣大总督、山西巡抚接旨后,均吓得面如土色,哪敢前往,纷纷以饷乏马缺为由推脱。 还在推脱,孙传庭战死、西安失守、三边沦陷、李自成于西安建国、意图进攻京城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了,崇祯竟没有再跟过去那样大发雷霆,只呆呆地看着孙传庭的那些捷报。 三日后,又传来了凤阳地震的消息。震惊之余,崇祯卜了两卦,一曰“风从乾起,主暴兵至,城破,臣民无福。”一曰“星入月中,国破君亡。” 时为正月初一,北京城里阴风呼啸,起瓦震屋,飞沙走石。 是日早朝,朝臣们竟也不再跟过去那样争先恐后,钟鸣之后很久,才慢吞吞地来了。 崇祯心下大怒,想了想,却还是强自忍住了,早朝结束后,还命上了茶,满心希望他们能给自己拿出一个应对之策。不料,除了“内帑充饷”的建议外,他们竟别无他策。 崇祯无奈,只得命散了,一个人再去看孙传庭的那些捷报。 也不知又过了几日,左中允李明睿进来道:“启禀皇上,闯贼自成已然渡河进入山西,时局越来越糟糕,那两件事该速办了。” 李明睿所说的那两件事,一是指崇祯以亲征名义南迁南京,一是指弃守宁远,调吴三桂入卫京师。 南迁之议,最初由李明睿提出,随着形势急剧恶化,驸马巩永固、督师李建泰、左都御史李邦华等纷纷附议。 廷议时,不少大臣坚决反对,支持南迁的又分成了皇上留守和太子留守两派。 崇祯倾向于自己南迁,太子留守,而且顾及到面子,希望大臣们能出面固请,并以亲征之类的名义出京南赴。 唯恐承担责任,陈演等拒不肯出面,不少大臣渐渐倾向于太子南下监军,崇祯怕生出事端来,只好决心留在北京。 调吴三桂入关之事,在南迁之议后不久就提了出来,崇祯自是同意,但他没有直接下达调兵命令,而是要求大臣们商议后再决定是否实行。 谁曾想,陈演和兵部尚书张缙彦,以“宁远不保,山海关难守”为由,坚决反对。 不得已,崇祯只得下达调兵令,陈演等却不立即去执行,反而一议再议,建议崇祯召见吴三桂之父吴襄征求意见,吴襄表示同意了,他们又去征求吴三桂的意见,至今仍未最终决定。 听李明睿重又提及,崇祯忍不住想:“吴三桂等部入卫,即使李自成兵临城下,也未必就能攻破北京城,南迁倒也不必了。” 想着,点了点头,待要说话,大学士李建泰进来道:“建泰乃山西曲沃人,闻得闯贼进了山西,建泰愿返回家乡,散尽百万家财集兵抗敌,请皇上恩准。” “再有了李建泰这一重保险,京城保卫战岂不更有把握了?” 暗想着,崇祯大喜,道:“好,建泰危难之时为朕分忧,朕心甚慰,朕命爱卿以大学士督师,赐尚方剑,告太庙后,朕亲至正阳门楼设宴为爱卿饯行。” 李建泰信心十足,忙着谢恩。 崇祯见李明睿在呆呆地看着自己,又道:“那事缓些再议吧。” 。手机版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宁武血战直惊心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三百零五章宁武血战直惊心李建泰,字复余,号括苍,山西曲沃人。天启进士。崇祯十六年,提拔为吏部右侍郎兼东阁大学士。 李建泰家乃山西太原巨富,有良田千顷,家里仅收租的家丁和保镖就达千余人。李建泰自请返乡督师,自然是想保住自己的产业。 谁曾想,辞别崇祯没走几里路,李建泰坐轿的轿杆突然折断,觉得不祥,忙卜了一卦,卦辞曰“不利行师”。 消息传开,众皆惴惴。行至京南涿州,所部逃散三千多人,余者不过五百人,且因粮饷被卷兵食并绌。 正懊恼,“老家太原陷落,家中资财散失一空”的消息传了过来,李建泰顿时如五雷轰顶,底气全无,每天所行不过三十里,手下士兵又开始纷纷逃散。 总算到得广宗,唯恐增加负担,守城知县一连三天不准其入城。李建泰恼羞成怒,命官兵攻城。破城后,杀死乡绅,鞭笞知县。 后至保定府,残兵不过数百。纵使李建泰拿出颁赐的印信,守城的同知邵宗元等亦不让其入城。 李建泰举起尚方宝剑斥责邵宗元,邵宗元以其“深受皇恩,叩关避贼”为由,毫不相让,亏得城上的故交认出了他,才勉强让之进了城。 不久,形势急转直下,李建泰刚命人上奏了“贼势大,不可敌矣。愿奉皇太子南去。”的奏疏,中军郭中杰投降,引刘芳亮率部破了保定,知府何复、乡官张罗彦等被杀,李建泰自杀未遂,被捕投降。 其时,已是三月初一日。 陕西宁武关下,中军大帐内,李自成眉头紧锁,一句话也不说,诸将纷纷低了头,一脸的颓废。 显然地,已经过去了太长时间,李岩看了看众人,打破了沉默道:“其实,遇到困难也正常,皇上及诸位为什么会感到无法接受,要怪只能怪咱们进展得太过顺利。 正月初八,皇上亲率我等东征以来,23日到达平阳府,知府张璘、平阳守将陈尚智迎降,守河官兵纷纷溃逃,沿河州县望风而降。 因为朱明守将熊通归降,我等沙涡口造船三千,顺利渡过黄河,进入晋西南。 随后,连下汾州、阳城、蒲州,隔日攻下怀庆,杀卢江王载堙。 二月初五日攻太原,牛勇,王永魁等督兵五千人出战尽殁,初八日以守将张雄作内应,炮轰破城,蔡懋德自缢死。 于太原休整八天,十六日,又克忻州,官民迎降,代州守关总兵周遇吉凭城固守,双方大战十余日,遇吉因兵少食尽,退守宁武关。 总的来说,咱们胜多败少,纵使周遇吉也被咱们逼进了宁武关,灭亡也指日可待。” 李自成接话道:“虽如是说,但咱们的代价实在太大了,七万人哪,而且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弟兄,若是再有几个周遇吉,唉!” 牛金星道:“没办法,这个宁武关哪,建于管涔山和云中山两山夹峙的巨大山口之间,恢河穿流而过,自古就是大同盆地和忻定盆地间南北交通咽喉和战略要冲。 为防备鞑靼部落和瓦剌部落,朱明王朝于成化年间就设宁武关,历经各朝全力经营,端的易守难攻。” 宋献策道:“所言甚是,但更关键的,还是咱们遇到了周遇吉。 周遇吉,号萃蓭,辽东锦州人。天生神力,勇武善射,从军后,因作战勇敢,累功担任京营游击、前锋营副将、太子少保、左都督等职,先后跟随张凤翼、孙应元、杨嗣昌等人,没少跟咱们作战。 1642年冬,山西总兵许定国奉命率军驰援开封,半路上军队一夜之间溃散,许定国以罪下狱论死,命周遇吉接任山西总兵官。 周遇吉善于练兵,曾编练京师的勇卫营为黑虎头军,成为一时之劲旅。到任山西总兵后,周遇吉裁汰老弱,编练“敢死队”,修缮城防,打造兵器、铠甲,这么短的时间居然就练出了一支精兵。 数十倍于已的强敌兵临城下,他竟临危不惧,激烈攻防中还能准确地找到并抓住我军的薄弱环节,遣奇兵偷袭,一个小小代州守了十几天,造成我军数万人的伤亡,若不是粮饷不足,后援不济,绝不会放弃。 退守宁武关后,更是凭借关隘,跟我军鏖战了半月有余,炮伤万余人,火药尽,开门奋击,杀我将士千余人,又趁夜率壮士二百,缒城入我军军营,又大胜,我军后退二十里,想想都让人惊心哪。” 李自成点了点头,以示认可,却不知该说啥。 刘宗敏道:“咱们架云梯采取人海战术攻城,免不了要有伤亡,这便是攻守的差别,不过,打到了这个份儿上,铁匠料定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说着,见众人纷纷点头,待要继续说,中军匆匆进来,道:“启禀皇上,那边递过消息来了,说是愿意投降,若我方同意,可派人进关接受。” “投降?”李自成及诸将不由尽皆一愣,反问道。 中军点了点头,递上一封信,道:“关上用箭射来的。” 李自成接过看罢,递给宋献策等传看。 李岩道:“还在正月的时候,皇上即派熊通前去劝降,周遇吉怒斥熊通后把他给斩了,攻代州及宁武关,皇上更是以屠城相威胁劝降,周遇吉还是不肯,他又怎么会突然投降?莫不是奸计?” 李自成也这样想,但他打心眼里希望周遇吉投降,点了点头,却又转向了牛金星。 牛金星懂他的心思,忙道:“周遇吉的日子也不好过,难保就不会有转变,他既提出投降,我们不妨派一万精兵进关,纵使他诈降,又能奈我何?” 刘宗敏附和道:“所言极是,铁匠这就去安排。”说着,已站起来往外走。 李岩待要阻拦,却见李自成并不反对,只得住了声。 再说刘宗敏所派的一万精兵,进得宁武关后,关门突然落下,先是炮火、弓弩、滚木礌石如雨而下,紧接着伏兵四起,只一会儿功夫,便被屠杀殆尽。 原来,周遇吉见援军无望,早就抱定了跟宁武关共存亡的决心。眼瞅着关内弹尽粮绝,便想尽力拖延消耗义军,以为宣府、大同等地抗击义军争取时间,减小压力,才定了这一计。 李自成大怒,命用大炮猛轰关墙。关墙虽有多处被炸塌,宁武关终无法攻克。无奈之下,李自成只好再用人海战术,轮番攻城,前队死,后队继,宁武关才总算出现了缺口,刘宗敏亲自率军入城。 周遇吉早有预料,率部撤入关内,跟义军展开了巷战。义军不熟悉地形,被斩杀无数。 周夫人刘氏,蒙古人,饶勇异常,率妇女二十余人登屋而射,被义军纵火全体烧死。 周遇吉徒步跳荡,徒手格杀数十人,矢集如猬毛,被执,缚之高竿射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大难临头定决心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三百零六章大难临头定决心战斗结束,天已经黑了下来,李自成呆立半晌,方始道:“我们不妨且回陕西,进攻京城之事再议。” 宋献策沉思着道:“当初在议定路线的时候,也曾考虑过攻下太原后直接顺路由真定,保定攻北京。 那样的话,倒是可以避开周遇吉,但宣城、大同的劲旅势必回援京都,而先歼宣、大主力,就切断了勤王之师的主要来路,别处援师就鞭长莫及。” 李岩接话道:“我们的损失虽重了点儿,路线的选择却是没错的,而且还有宣府总兵王承胤,早已跟我们约定,一旦大军至,即开门归降。” 宋献策感激地看了一眼李岩。 李自成却有点儿不耐烦地道:“朕没说路线的选择有问题,但是损失如此之重,朕担心咱们到不了北京,或者到了北京也无法攻下,反受其害,哦,你们以为兴师动众至今,朕就不想进北京?” 说着,不自觉地看了一眼牛金星。 牛金星清了清嗓子道:“皇上担忧的甚是,若是李制将军所说的那些方便能来得早一点儿,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如此便需要再等等,不妨形势明了一点儿再决定。” 李岩自能听出李自成的不快,但他还是坚持道:“决定既已做出,就该坚定不移地执行,更关键的是,刘芳亮他们进展顺利,怕是快要到京城了,我等一旦迟缓,恐对他们不利。” 宋献策点了点头,跟着附和。 牛金星不满道:“纵使对他们不利,也必须顾全大局,再说了,皇上还没有做出撤离的决定,即便要撤,及时通知他们,还是来得及的。” 李自成道:“所言不错。” 李岩还要再说,却见宋献策不停地冲自己使眼色,示意自己不要多说,只得住了口。 空气骤然沉闷了下来。 众人禁不住纷纷去撤自己的衣领,却见刘宗敏边嚷着“来了,来了”,边一步闯了进来。 显然地,他刚从战场上下来,还未来得及去洗漱,衣物上血迹斑斑,脸上摸得也跟小鬼儿似地,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儿。 对于他的莽撞,李自成想责备几句,又于心不忍,嘴上却还是冷冷地道:“什么来了,多大年龄了,还这样不稳重?” 受责备常了,刘宗敏竟也不介意,不无兴奋地道:“大同兵姜瓖的降表到了,宣城总兵王承允的降表也到了,王承允这人讲究,还派了百骑来迎。” 李自成一愣,喜道:“在哪儿,拿来我看。” 刘宗敏把手放到衣物上擦了擦,伸进怀里摸了出来,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李自成看罢,强自忍着兴奋,让宋献策等传阅,待传阅毕,道:“大家都说说吧。” 宋献策道:“如此的话,到达京城城下,也就剩下了居庸关和昌平,咱们又受降了大同、宣府的官兵,还是继续前进吧。” 李岩道:“对于居庸关和昌平,咱们还是坚持先前确定的‘先礼后兵’原则,立马派人招降,招降不成,再诉诸武力。” 牛金星道:“不仅这两处,对朱明京城也该这样,还在咱们攻破太原的时候,皇上即着手做了,皇上高明哪。” 李自成不无自得地道:“不投降,就让之逊位,逊位不成,承认咱们在陕西的地位,再给百万银两补充咱们的军费,朕乐得做西北王,也可出兵帮之平定天下。” 李岩跟宋献策对望了一眼,摇了摇头,牛金星却忙着附和道:“皇上圣明,不过还是视情而定为好。” 李自成笑道:“好,视情而定,李公子从速派人去做。” 李岩忙上前领了旨。 亲送李建泰出征后,崇祯重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李建泰别看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指不定他还真能击退贼兵,至少也能把他们挡在黄河以西,朕只要稍稍喘口气,就能重新调动部属,歼灭他们。” 想着,崇祯仿佛已看到李建泰大获成功,忍不住继续想:“咋调动呢?弃守宁远,甚至可以跟大清议和,专心剿灭闯贼李自成,兵力实在不够的话,不妨从南京再调一部分……” 正想,见王承恩拿了两张纸进来,忙问道:“是李建泰的捷报吗?” 王承恩一愣,摇了摇头,忙递了过来。 崇祯伸手接过,低头来看,最上面的竟是李建泰愿奉太子南下的奏疏,不由愤怒地握成了团,狠狠地扔到地上,道:“屁话,完完全全的屁话。” 骂着,再去看第二份,居然是李自成攻破太原后发布的敦促其度德审己,看清形势,及早投降的《永昌诏书》: 上帝鉴观,实惟求瘼。下民归往,只切来苏。命既靡常,情尤可见。粤稽往代,爰知得失之由;鉴往识今,每悉治忽之故。咨尔明朝,久席泰宁,浸弛纲纪。君非甚暗,孤立而炀蔽恒多;臣尽行私,比党而公忠绝少。甚至贿通宫府,朝端之威福日移;利擅宗绅,阊左之脂膏罄竭。公侯皆食肉纨袴,而恃为腹心;宦官悉噬粮犬豚,而借其耳目。狱囚累累,士无报礼之心;征敛重重,民有偕亡之恨。肆昊天既穷求仁爱,致兆民爰苦于灾梫。朕起布衣,目击憔悴之形,身切之痛。念兹普天率土,咸罹困穷;讵忍易水燕山,未苏汤火。躬于恒冀,绥靖黔黎。犹虑尔君尔臣,未达帝心,未喻朕意。是以质言正告;尔能体天念祖,度德审几,朕将加惠前人,不吝异数。如杞如宋,享祀永延,用彰尔之孝;有室有家,民人胥庆,用彰尔之仁。凡兹百工,勉保乃辟,绵商孙之厚禄,赓嘉客之休声。克弹厥猷,臣谊靡颓。惟今诏告,允布腹心。君其念哉,罔恫怨于宗工,勿阽危于臣庶。臣其慎哉,尚效忠于君父,广贻谷于身家。永昌元年谨诏。 檄到如律令! 看罢,崇祯扔到地上,不停地用两脚踩跺着,嘴里大叫道:“更是屁话,完完全全实实在在的屁话。” 叫着,见陈演等好奇地看着自己,气急败坏地道:“降旨,放弃宁远,命蓟辽总督王永吉、宁远总兵吴三桂入卫京师,同时檄调蓟镇总兵唐通、山东总兵刘泽清率部勤王。” 陈演稍愣了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喊道:“不可,万万不可哪,皇上!” 崇祯猛地冲他吐了一口痰,用右手食指指着他,近乎一字一句地道:“一道圣旨,居然历时两个月未能发出去!你,竖子误我大事,滚,给朕滚出去!” 突遭此羞辱,陈演不由得呆立当场,半晌,蹒跚而去。 待其走远,崇祯才又道:“首辅就由魏德藻接任吧。” 说完,想了想,又道:“诏封吴三桂为平西伯,蓟镇总兵唐通为定西伯,挂平贼将军印援剿总兵左良玉为宁南伯,凤庐总兵黄得功为靖南伯,山东总兵刘泽清为平东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大顺兵临北京城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三百零七章大顺兵临北京城终于痛下决心降了旨,崇祯忍不住又想:“弃守宁远,调吴三桂进京勤王,五六十万百姓可命吴三桂带入山海关,三百里的疆土却必须要丢弃了。 这可不是个小责任,但是没办法,既然陈演这厮不想替朕承担,朕就只有自己担了,大不了待朕消灭了闯贼李自成,再去收复就是。“ 想着,崇祯竟迫切地盼各路援军快来。 然而,十余天过去了,三路援军只来了蓟镇总兵唐通这一路。 崇祯心中不满,却还是慰问再三,赏白银四千两犒军,命去与监军太监杜之秩守居庸关。 居庸关位于昌平区境内,形势险要,东连卢龙、碣石,西属太行山、常山,实天下之险,素称京师“北门锁钥”。 唐通被封为定西伯,心里欢喜,再经了崇祯这一番恭维,铁了心要凭关居险替崇祯挡住大顺军,为勤王军的到来争取时间。 因此,办理过赏银交割,率部直奔居庸关。 见李岩领旨去忙,李自成不再犹豫,稍事休息,即率部径往大同而来。 抵达大同后,大同总兵姜瓖投降,大同巡抚卫景瑗自杀,李自成命杀了代王朱传全家,又欲将姜瓖处死,经闯将张天林再三劝阻方才作罢。 紧接着,阳和兵备道于重华投降,郊迎十里。三月初六日,抵达宣府,早已约定投降的总兵王承胤开门投降,巡抚朱之冯自杀。 李自成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见李岩匆匆进来,忙道:“居庸关那边怎么样?” 李岩道:“谈妥了,杜之秩说,最近崇祯会派援军来,建议咱们再等两日,待援军来了一并解决,省得日后攻城麻烦。” 李自成“哦”了一声,有点儿迫不及待地道:“得等几日?等久了,待其援军俱到,麻烦恐怕也小不了。” 李岩不由一愣,忙道:“久不了,说好了,只要援军一到,杜之秩即劝降,若其不肯降,以关上白旗为号,我军即佯攻,杜之秩便催他出战,跟咱们两面夹击,逼其归降,若还不降,即消灭之。 不过,为了麻痹援军,我军不必太急,援军到达的当日,我军抵达关下就行。“ 李自成暗喜,却还是想了想,道:“这可不是小事,你有把握吗?” “他这是怎么了?过去可从不这样啊。”疑惑着,李岩不及多想,忙道:“放心,万无一失。” 话音未落,其弟李侔匆匆进来道:“启禀皇上,杜之秩那边来消息了,说是援军由唐通率领,估计十五日即可赶到,这个唐通,一向怕死,逼降应该没有问题,要我们提前做好准备,以便于配合。” 李岩看了一眼李自成,道:“皇上,您看……” 李自成道:“按计划行事吧。” 李岩道:“好,命令部队,于十五日到达居庸关,不要早,也不能晚了。” 李自成道:“居庸关既破,不要耽搁,乘势攻昌平,焚毁十二陵,朕坐镇沙河的巩华城,由刘宗敏担任前线指挥。” 诸将忙领命而行。 唐通不知有变,到得居庸关,未及休息即催着杜之秩一起去关上查看,边看着,边调整不合时宜的部署。 杜之秩哪里有心思去想这些,瞅准了一个机会道:“咱们前面有不少人都投降了,说是朝廷够呛了,定西伯不知怎么看?” 唐通道:“李自成这伙流寇据说够厉害,但是咱们身负皇上隆恩,无论怎样,都要居关一战,只要挣得了时间,也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 唐通一路上都在想:“皇上这次调了不少勤王兵,连宁远都弃守了,这说明皇上豁出去了,可,为什么就只咱自己赶来了,难道当真是因为路远吗?不,绝不可能。 真若如传说的那样,其他各路都在故意拖延时间,唉,到了这个时候,朝廷还能有啥希望?“ 想着,唐通心里憋的那口气已泄了大半,他之所以还这样说,自然是把杜之秩当成了崇祯的心腹。 杜之秩闻言,却在想:“你小子这是还没有尝到厉害,哼,一会儿让你尝到了,看你还咋嘚瑟?” 拿定了主意,暗自冲侍从使了个眼色。 侍从会意,抽身到背人处,从怀里摸出白旗,冲关下连挥了三挥。 关外的李岩见了,忙命叫阵。 唐通想:“咱既来了,总得打一仗,不然,杜之秩这个阎狗报给了皇上,咱可不好交代。再说了,只要咱小心些,大顺军再狠,又能拿咱咋样?” 盘算已定,道:“他妈的,这大顺军竟专门跟咱作对,咱刚来,他们就叫阵,这样吧,杜大人且守住关口,待唐通下去会他们一会。” 说着,掉头下了关墙,开门出战。 杜之秩巴不得,道了声“放心”,忙也命召集了人马,待其出了关门,一齐叫嚷着,从从后面夹击。 唐通登时明白过来,忙不迭地弃械归降。 李自成大喜,极力善待笼络。 唐通慷慨激昂地奔居庸关而去后,再过了两日,还不见其他各路援军到来,崇祯急起来,冲王承恩道:“他们都到了哪儿了?” 王承恩道:“辽东巡抚黎玉田、吴三桂等人,因为依旨需要撤离安置百姓,行动迟缓了些,十三日方才进了山海关;左良玉、黄得功离得太远,怕是一时半会儿过不来;刘泽清谎称落马伤腿,得了慰问银,怯战,劫掠了驻地临清后南逃到淮安去了。” 崇祯闻言,禁不住看了看朝臣们,见他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唯恐生出事端来,佯作平静地道:“诸位爱卿莫慌,朕即以外虏内寇为题召对,请诸位爱卿依次作答。” 朝臣们无奈,只得按要求对答起来。 其实,崇祯已方寸大乱,一会儿凭几而听,一会儿东张西望,又是磨墨,又是倒茶,坐立不安。 偏于这时,兵部尚书张缙彦跌跌撞撞进来,失色道:“启禀皇上,昌平失守了,闯贼李自成焚烧了部分明陵享殿,总兵李守鑅自杀了。” 崇祯结结巴巴地道:“这么说,闯贼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了?” 张缙彦已无法说话,只顾不停地点头。 崇祯白了一眼不知所措的朝臣们,慌乱不已地道:“外面由世袭勋臣总督京营戎政、襄城伯李国桢负责,里面由监督京营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负责,共同防守京城。 两位爱卿要迅速动员,除了京营兵外,腾骧四卫营、勇士营、内操宦官、侍卫上直军、皇城守卫军、京城巡捕营等等,凡是能参加战斗的都组织起来,城外、城上都要设兵防守。” 这两位领命而去,朝臣们一哄而散,崇祯颓然坐下,满脸的苍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宁死社稷拒和谈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三百零八章宁死社稷拒和谈时为三月十七日,李自成自己都不相信,竟真的已兵临北京城下。 事实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果是真的,他跟刘芳亮等已经胜利会师了。 此时,他正远眺着冰冷的北京城,若有所思。 刘宗敏亦如此,但他很快就回到了现实,近乎嚷道:“婆婆妈妈地干嘛,一通猛攻,杀进城去,看他崇祯老儿还咋个嘚瑟?” 李自成略带责备道:“你就只顾着痛快,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这是朱明的京城。 其城墙防御系统之坚固,连蒙古、也先、满洲八旗等都束手无策,你以为凭咱们手上仅剩的兵力,有把握攻下北京城吗?纵使攻下了,就一定能够敌得住来自各方面的攻击吗?” 说着,见众人尽皆摇头,接着道:“所以,朕的意见哪,还是先谈再打,这招有效。” 刘宗敏道:“这一路上倒是有效,但也有失灵的时候,那个湖广巡按御史李振声,跟皇上同姓同乡,皇上还亲切地呼为‘大哥’,他都做了什么,不仅不帮着议和,还跟那个孙传庭勾结阴谋叛乱,当真该死。” 他所说,众人自是都知道,当初李自成要求他上表朝廷代为议和,请封以陕西、河南、湖广、四川四省。直到他的阴谋失败,求和才不得已而作罢。 李自成白了他一眼,道:“此一时彼一时,此一时非彼一时,朕还是认为该争取一下,若能成功,对大顺对百姓都是有利的。” 牛金星道:“皇上果高瞻远瞩,金星以为该当一试,不过,这次咱们得改变一下方式,和谈人员分为两路,一路逼降,由杜之秩和申芝秀负责,一路分国而王,由杜勋负责。 他们三个都跟内宫有着极深的渊源,由他们出面,纵使和谈不成,他们必也能找出攻破北京城的门道儿来。” 这事儿,原本由李岩负责,一路走来,招降越来越多,牛金星不想让李岩把功劳都得了去,便背地里向李自成争取了过来。 牛金星一心讨好李自成,凡事都事先向李自成汇报,而后再公开讲出来,所以,他的观点实际上就是李自成的观点,李自成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诸将却不知,只当他跟李自成的观点高度契合,免不了要另眼相看。 他愈发自得,却终究心里有愧,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看李岩。 李岩虽然明显感觉到了李自成对自己的不满,却并不疑心于他,毕竟他是李岩引荐给李自成的。 却不知,正因为记恨李岩当初对他的鄙视,牛金星一直不停地在李自成面前给李岩下套,李自成只给李岩封了个制将军,自然也是拜牛金星所赐。 见他回头来看自己,李岩真诚地冲他笑了笑,已听李自成高声道:“好,就依牛先生之计。” 李岩有心不再说话,想了想,却还是道:“战为和辅,谈判前,不妨命刘将军先将城外的防守击破,打碎崇祯的幻想,也为谈判加一点儿砝码。” 李自成一愣,道:“所言有理,就这样定了。” “这个李岩,当真不知死活,啥事都喜欢说上几句,哼,你认为人家都不知吗,错了,那是人家的策略,给皇上留出了空间哪。” 暗想着,见众人纷纷起身往外走,牛金星懒得再搭理李岩,高傲地随着众人走了。 直到王承恩回转,崇祯才费力地站了起来,居然有点儿晃,竟也不顾,问道:“闯贼开始攻城了吗?” 王承恩道:“没有,但是,驻扎在城外的李国桢的‘三大营’完了。” “完了?”崇祯反问了一句,随即近乎自语道:“必经过了异常惨烈的战斗吧?” 王承恩摇了摇头,道:“当闯贼手下大将刘宗敏率部掩杀过来时,‘三大营’基本上未作抵抗,便已瓦解、投降,其火炮等利器转而被用作攻城。” 崇祯闻言,嘴张了张,却终没能发出声音,王承恩又道:“唉,到了如今,偌大的大明朝,守城的居然全都换成了太监,可悲可叹哪。” 崇祯突然道:“若是魏忠贤不死,你说,朕能落到今日这种地步吗?” 王承恩不知他何以会如此说,不敢接话,突然记起了什么似地道:“哦,对了,闯贼命杜勋、杜之秩和申芝秀分别传话过来了。” 崇祯“哦”了一声,追问道:“怎么说?” 王承恩道:“杜之秩和申芝秀两个只管劝降,杜勋还好些,提出了一个‘分国而王’。 所谓‘分国而王’,就是把西北一带封给李自成,再犒赏他的军队百万两白银,他可以帮助朝廷平定藩王贼寇,但不奉诏。” 崇祯冷笑道:“投降逊位?哼,休想!不要说祖宗早就有‘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祖训,即便没有,朕再不济事,这点儿硬骨头还是有的。” 说着,大口喘着气,接着道:“‘分国而王’,看起来还不错,细想想,更是屁话。果那样的话,不要说他杀了朕那么多的宗亲,即便朕作为皇帝的尊严又置于何地?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纵使朕碎尸万段,身首异处,也决不能向贼屈服,这是朕的尊严和骨气。” 见其如此情势下还能如此大义凛然,王承恩暗自钦佩,贴了心要誓死追随,稍顿了顿,提醒道:“时下,登陴守御的兵卒不过五六万,太监数千,恐难当闯贼攻城之势。” 崇祯一愣,道:“挡长久了恐怕不行,凭着京城坚固的防御系统,挡个一日半日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别忘了,朕已经降旨,援军正昼夜兼程地往这里赶,待他们到了,哼!”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居然还在想援军!哼,什么狗屁援军,指望他们,迟早把自己给卖了。” 暗想着,王承恩道:“皇上所言甚是,只是外面传来的消息说,他们要咱们限时答复,不会无限止地拖下去。” 崇祯眉头一皱,有了主意,道:“当年在襄阳的时候,他们就让李振声转达过这样的想法,朕不允,现在又提了出来,看这架势,他们还是真心想谈的,不妨假意跟他们谈,拖延一下时间。” “我的皇上啊,人家不傻,怎么可能上当受骗呢?即便人家愿意上当受骗,咱们守城的还会跟咱一个心思吗?” 如是想着,王承恩却自觉不好说出来,道了声“我去试试”,掉头出了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崇祯煤山赴国难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三百零九章崇祯煤山赴国难见王承恩头也不回地出了宫,崇祯想想无事可做,径去案几前坐了,沉思着,蓦然,提笔疾书: ……朕嗣守鸿绪十有七年,深念上帝涉降之威,祖宗托付之重……朕为民父母,不得而卵翼之,民为朕赤子,不得而襁褓之,坐令秦豫丘墟,江楚腥秽,贻羞宗社,致疚黔黎,罪非朕躬,谁任其责?所以使民罹难锋镝,蹈水火,堇量以壑,骸积成丘,皆朕之过也。使民输驺挽栗,居送行赉,加赋多无艺之征,预征有称贷之苦,又朕之过也。使民室如悬磐,田卒污莱,望烟火而无门,号泣风而绝命,又朕之过也。使民日月告凶,旱潦存至,师旅所处,疫蔓为殃,上干天地之和,下丛室家之怨,又朕之过也。至于任大臣而不法,用小臣而不廉,言官前鼠而议不清,武将骄懦而功不举,皆朕抚驭失宜……忠君爱国,人有同心,雪耻除凶,谁无公愤!…… 写罢,放下笔,两手拿起来再三看过,暗叹了声“这该是朕的五次《罪己诏》了”,又觉言犹未尽,另写道: 朕以藐躬,上承祖宗之丕业,下临亿兆于万方,十有七载于兹。政不加修,祸乱日至。抑圣人在下位欤?至于天怒,积怨民心,赤子沦为盗贼,良田化为榛莽;陵寝震惊,亲王屠戮。国家之祸,莫大于此。今且围困京师,突入外城。宗社阽危,间不容发。不有挞伐,何申国威!朕将亲率六师出讨,留东官监国,国家重务,悉以付之。告尔臣民,有能奋发忠勇,或助粮草器械,骡马舟车,悉诣军前听用,以歼丑类。分茅胙土之赏,决不食言! 画上最后的感叹号,崇祯站了起来,去开了窗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地呼出。 周后端了一盘点心进来,娇嗔道:“又是一宿未睡吧?你呀,可得好好保重自己。” 崇祯不想惊扰了她,伸开双臂,扩了扩胸,不无夸张地道了声“放心,没事的“,又佯作饥饿似地,用右手两根手指捏了一小块点心塞到口里,咀嚼着。 这点心是周后亲自下厨精制的,崇祯最是喜欢,可想想眼下的局势,崇祯委实无法下咽,却还是强自咽了下去。 却不知周后早已通过嘉定伯周奎知晓了,不想再增加他的负担,只管装作不知。 待他终于把点心咽了下去,劝道:“睡觉也很重要,有时候比吃饭还重要。“ 唯恐时间长了被她瞧出端倪,崇祯忙点了点头,去睡觉。 周后还是似往常那样,跟过来,坐到床上,手轻轻地抚着他,看着他入睡。 他确也累了,一会儿居然迷糊起来。 显然地,他也只是在迷糊,周后刚一起身,他已醒了过来,突然记起了什么似地道:“咱们全家已经好长时间没在一起进膳食了,你去安排一下,中午一起进膳吧。“ 周后懂他的心思,眼里已夹了泪,忙去安排了,又赶巧一个上午都没有事情发生,崇祯几年来总算跟家人一起吃了一次饭。 离了崇祯,王承恩亲到各处看了,见防守暂且无虞,放了心,又去把崇祯的意思向曹化淳说了,才回去吃了点儿东西。 时已到了次日上午,实在困得不行,王承恩蜷缩到椅子上,想迷糊一会儿再去见崇祯,不想竟睡了过去。 正酣睡,但觉有人在推自己,慢吞吞地睁开了眼,极不情愿地问道:“有事吗?” 推他的人是跟随他的小太监,一脸急色道:“曹化淳投降了,打开了彰仪门!” 他大惊道:“这么说,贼寇已进了外城?外城既失,内城可就危险了。” 小太监坚定地点了点头。 王承恩大怒道:“皇上待曹化淳不薄,就因为少吃了两顿饭,他怎么可以这样?走,咱们速去堵住缺口。” 小太监道:“来不及了,你没见那些贼寇,当真是如狼似虎哪,呼啦一下子就涌了进来,还是赶紧去报告皇上吧。” 王承恩想想也是,匆匆来见崇祯。 崇祯刚刚进完膳,正被浓浓的亲情包围着,闻报,登时慌乱起来,嘴里连连道:“援军来了没有?他们现在到了哪儿?” 王承恩道:“自打贼寇围城,咱们就跟援军失去了联系,他们到了哪儿,更是无从知道。” 说着,蓦然眼前一闪,记起了一事,道:“据说当年刘伯温曾留下了一个锦囊,至今尚没有打开过,据传,他可是神仙一样的人物,皇上不妨打开来看,说不定里面有化解当下危机的妙策。” 崇祯猛地一派额头,道了声“朕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忙去取来打开。 里面居然只有三幅画,一幅画的是皇上和大臣在皇宫跳舞,再一幅画的是士兵和百姓在城墙上跳舞,第三幅画的则是一个人披头散发吊在树上。 看罢,崇祯不解地递给王承恩,王承恩亦不解,莫名其妙地看着崇祯。 赶巧这时,太监张殷慌慌张张进来,道:“启禀皇上,盗贼如狼似虎,现正猛攻内城,外城既失,内城恐怕支撑不了半日,不如咱们降了吧。” 崇祯刹那间明白了这锦囊的意思,心如死灰,倔强随之泛了上来,转头去取了剑,冷不丁地刺向张殷。 张殷不意如此,一个躲闪不及,被一剑刺死。 崇祯狞笑着,拔出剑,就势在张殷的衣物上擦了擦血迹,略显迟钝地转向王承恩道:“去,召集了朝臣和奴才们。” 说罢,失魂落魄地径向内宫而去。 行了一阵,觉得心有不甘,崇祯掉头登上煤山,向外远眺,但远见城外和彰义门一带已是烽火连天,免不了哀声长叹。 至天黑,崇祯方始回宫,写下诏书,命太监分送太子、永王、定王到勋戚周奎、田弘遇家躲藏,命成国公朱纯臣统领诸军和辅助太子朱慈烺。 然后,转向周后,流泪道:“你是国母,理应殉国。” 周后早已闻知了外面的变化,亦流泪道:“妾跟从皇上十八年,皇上没有听过妾一句话,以致有今日。今日皇上命妾死,妾怎敢不死” 说完,解带自缢。 崇祯又转向袁贵妃道:“你也随皇后去吧!” 袁贵妃哭着拜别,自缢。 崇祯心如刀割,转向十五岁的长平公主和年仅六岁的么女昭仁公主,流泪道:“你们为什么要降生到帝王家来啊?” 说着,突然以左袖遮脸,右手挥剑乱砍,砍断了长平公主的左臂,长平公主昏死了过去,昭仁公主及数名妃嫔则当场被砍死。 懿安张皇后隔帘见了,道了声“妾就勿须皇上催了”,冲崇祯拜了几拜,自缢身亡。 崇祯再无挂念,扔掉手中的宝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磕了三个响头,而后站起来,去取了三眼枪,率数十名太监骑马出东华门。 被乱箭所阻,再跑到齐化门,成国公朱纯臣居然闭门不纳,不得已转向安定门,此地守军已经溃散,大门深锁,太监以利斧亦无法劈开。 三月十九日拂晓,大火四起,重返皇宫,见王承恩一个朝臣也没找来,道:“诸臣误朕也,国君死社稷,二百七十七年之天下,一旦弃之,皆为奸臣所误,以至于此。” 说完,再登煤山,于歪脖树上自缢身亡,死时光着左脚,右脚穿着一只红鞋。时年34岁。身边仅有提督太监王承恩陪同。 死前,他仍没有忘记了六下《罪己诏》,于蓝色袍服上大书:“朕自登基十七年,逆贼直逼京师,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致逆贼直逼京师,然皆诸臣误朕也。 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我百姓一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勋戚丧良献皇子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三百一十章勋戚丧良献皇子送走了王承恩,曹化淳道:“听王承恩这意思,皇上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期盼援军,唉,不要说援军来不了了,即便援军来了,又怎么能够跟大顺这些如狼似虎的将士抗衡?” 属将纷纷附和道:“大人所言甚是,既如此,我等何不献了彰仪门,也争取个主动,为日后捞些本钱?” 曹化淳道:“既然大家都是这样的意思,咱家也就没有必要再陪着他们去送死了,马上跟他们联系吧,哼,反正谁做了皇上,也离不了咱们这些算不上男人的男人。” 虽然过了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因为急于表现,见和谈仍没有结果,牛金星不由得火烧火燎起来。 做了丞相之后,一旦着急上火,牛金星就忍不住要骂人。因此,下人们见他上了火,都躲得远远地。 牛金星无人可骂,急得团团乱转,蓦然见贴身侍从领了曹化淳身边的小太监进来,硬生生地把到了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问道:“有消息了吗?” 那小太监忙过来行了礼,一五一十地把曹化淳的话讲了,又道:“曹公公跟兵部尚书张缙彦也讲好了,大军突入外城后,他将打开正阳门,迎接大军进入内城,皇上则由王德化公公引导,从德胜门入,经承天门步入内殿。” 牛金星不敢置信地道:“果真?” 那小太监道:“果真,万无一失。”说着,从怀里摸出曹化淳的信,恭恭敬敬地递了过来。 牛金星伸手接了,看罢,道:“好,你且回去告诉曹公公,依计行事,牛某必不会相薄。” 那小太监闻言,忙告辞而去。 牛金星稍稍平静了一下,转身去见李自成。 李自成见牛金星那边至今仍无消息,正跟刘宗敏等对着地图研究攻城之策,见牛金星虽极力压制仍无法掩饰兴奋,知必已有了结果,不及他行礼,道:“既然憋不住,就不要憋着了,干脆说吧。” 被他点破,牛金星不好再卖关子,只得如实讲了。 刘宗敏不无遗憾地道:“俺铁匠原想大开杀戒,痛痛快快地杀上一通,不想被你个老杂毛全给坏了。” 刘宗敏自然也高兴,他之所以这样说,自然是因为牛金星在不停地挤兑李岩,心里气不过。 诸将知道,不想因此得罪了牛金星,纷纷低了头不说话。 李自成却认为刘宗敏不过出言无忌,白了他一眼,道:“这当然是好事,咱们可以跟崇祯面对面地谈,无论如何都得和谈成功。 所以,入城后,除立即封锁城门严防有人外逃外,必须严格约束士兵,不得残暴百姓,敢有伤人及掠人财物妇女者,杀无赦! 同时,要迅速找到崇祯及太子、皇子,争取他在和谈书上签字,待他签了字,咱们即撤出京城,回老家去。” 诸将异口同声地道了声“遵旨”,刘宗敏突然又道:“万一他死了呢?自杀或者被人杀死了呢?” 李自成一愣,道:“不会吧?” 李岩接话道:“城里面现在已乱成了一锅粥,什么样的情况都可能发生,刘将军的担心不无道理哪。” 李自成想想也是,道:“无论如何,都必须要见到崇祯及太子、皇子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真若有铁匠所说的那种意外发生,李过负责控制皇宫,铁匠负责控制朝臣、勋戚、富商大贾。 没办法,咱们向老百姓‘免税赋’的承诺还不到期,必须得靠缴获和他们捐助军饷,铁匠在这方面有办法。” 几乎与之同时,田弘遇手牵着年仅十岁的永王朱慈炤进了周府。 田妃死后,田弘遇自觉恩宠大不如从前,转而极力巴结周奎。 对于周奎来说,只要能够让之获利,无所谓巴结不巴结,田弘遇不过送了几处买卖给他,两个人便已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地。 见田弘遇牵了永王进来,忙道:“您老咋就来了?”说着,命周铎带了永王去见太子朱慈烺和定王朱慈炯。 田弘遇待他们走远了,才道:“朝廷看来是摊上事儿了,唉,凭着咱们这么一层关系,怕就撇不清了,皇上还命人把他们送来躲藏,可该如何是好?” “他妈的,田弘遇这龟孙子,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却不知这三个就是宝,哼,无论谁来了,只要把他们献出去,又岂是万两黄金所能比的?” 暗想着,周奎佯作不解地道:“您老是啥意思?” 田弘遇叹了口气道:“还能啥意思?这就是个麻烦嘛。” 周奎一怔,突然又想:“把他们献出去虽说能抵得过万两黄金,骂名却也指定小不了,对了,看来咱还不能把永王也要过来,要献出去,也得让这个龟孙跟咱一起献,至少也能让之替咱分担一些骂名。” 盘算已定,道:“谁说不是呢?不把他们献出去,恐怕命都不保呢。” 却不知田弘遇竟跟他一个心思,闻言,立即道:“还是嘉定伯明白,不然,怎么能做出把陈圆圆这等美女送给平西伯这等精明事儿?” 当年崇祯命把陈圆圆送归故乡,周后即交于周奎去办。周奎闻知田妃已死,正后悔,哪里舍得? 留陈圆圆于府中一年有余,陈圆圆终不肯随他的愿,周奎兴致全无,这才把之送给了进京接受召见的吴三桂,以图吴三桂在关键的时候给予关照。 谁曾想,吴三桂竟喜之不尽,再三发誓要护得周奎安全。到了这个时候,竟百无一用。 听田弘遇如此说,以往的时候周奎还会认作是夸奖,此时听来,直觉就是讥笑。 因此,即反唇相讥道:“唉,人哪,谁也甭说谁,都想挣钱,挣钱为啥,当大爷,可,当大爷也得先有命。” 因为曹化淳、张缙彦等先后开了城门,又有王德化等归降的太监引路,李自成于十九日上午顺利进入内城。进入内城不久,就有太监报来了崇祯的死讯。 李自成愣了愣,也不说话,径至煤山,命人放下崇祯,半晌才流泪道:“我来与汝共享江山,如何寻此短见” 众人见了,也各怀心思地落泪。 赶巧这时,刘宗敏带了太子、定王、永王三个过来,往前一推道:“太子及两位王子在此!”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周奎和田弘遇两个打定了主意,便命人打探大顺军的动静,待闻知他们已进了城,四处打探太子及皇子的下落,暗中命人通知了大顺军。 李自成回头看了看太子等,一脸疑惑,又转向刘宗敏。 刘宗敏懂他心思,忙如实说了。 太子朱慈烺不想竟会如此,万念俱灰,道:“本人正是大明太子,何不速杀我?” 李自成闻言,猛然顿脚道:“若父皇何苦自缴即存,孤将与分治江南,不忍有弑君之名。” 说着,亲自过来替他们三个解了绳索,又道:“汝无罪,孤岂能妄杀?孤不仅不杀,还要封你们为宋王、定安王、永安王。” 太子道:“若如此,须得依我等三个条件。” 李自成急道:“说来听听。” 太子道:“一、不得惊扰我祖宗陵寝;二、速以皇礼葬我父皇母后;三、不可杀戮我百姓。” 李自成稍顿了顿道:“好,准了,送三位王爷去太子宫休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李岩献策反遭忌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三百一十一章李岩献策反遭忌刘宗敏闻言,猛地一挥手,立即上来六个士卒,带了太子等三人而去。 牛金星上前讨好道:“没办法,上天非要把社稷交付于皇上,皇上是无法推辞的。” 说着,看了看太子等远去的方向,道:“是不是对他们太仁慈了?” 李自成沉思着道:“既然无法推辞,牛丞相速去准备登基事宜,孤择日登基。 宗敏、李过等依照入城前的安排,抓紧筹措军饷,以资军需。 崇祯的后事也该办了,先在在东华门外设厂公祭三日,后移入佛寺,葬于田贵妃墓中。” 说着,一行人已进了武英殿,宋献策道:“另外有两件事,必须要马上做。” 李自成道:“且说来听听。” 宋献策道:“第一,立即派军队到山东、河北等地宣旨,接受他们的归降,并予以整编;第二,招降吴三桂,让之服务新朝。” 李自成道:“派人到山东、河北等地宣旨,让他们知道朕即将登基,倒是应该,他们已经明确表示归降,派军队就不必了。 至于吴三桂,他不过在待价而沽,没有多少进取心,就让唐通去办吧,他们毕竟曾经共过事,嗯,不妨再给他四万两银子,应该不难搞定。” 不想他竟会如此安排,宋献策不由大为失望,正欲再说,牛金星已抢着道:“国库里的银两统共不过数十万,一次就给吴三桂四万,是不是有点儿多?” 李自成一愣,想了想,道:“不碍事的,朕听说一个小小的翰林家里所藏的黄金就不下万两,更何况周奎田弘遇那些阁臣勋戚了,告诉铁匠,不要心慈手软,尽管使出他的手段,缺不了钱的。” 宋献策暗自叹了口气,懒得再说。 李过匆匆进来道:“得知崇祯已死,在宫女魏氏的挑唆下,先后有二百余名宫女或投河投井或自缢而死。 宣城伯时春、惠安伯张庆臻,新乐侯刘文炳、彰城侯杨崇猷、新城侯王国兴,少保驸马巩永固等勋戚,大学士范景文、尚书倪元璐、都御史李邦华等数十大臣,满门赴死,或上吊、或投井、或自焚。 除王承恩陪崇祯帝自缢外,李凤翔、张国元、高明等太监也跟着崇祯去了。” 李自成道:“立即控制住他们,不能再让这种情况发生。” 说着,脸色蓦然转阴,溢着恨意又道:“他们不是忠义节烈,愿意跟着去吗?就让他们跟着去吧,咱们把他们的家产以及家人,特别是妇女抄没,按照品级分配给弟兄们。 弟兄们跟着朕南征北战东征西杀,也有些年月了,该让他们享几天清福了。” 牛金星等忙着上前谢恩。 宋献策却无奈地摇了摇头,无助地去看李岩,见李岩一脸无奈地上前了一步,显然要开口讲话,忙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襟。 李岩转头看了看他,点了点头,以示感谢,却还是道:“末将李岩认为不可。” 李自成不满地道:“咱们已经攻进了北京城,你还这也不可那也不可,你说,我等现在该做啥?” 李岩知他在赌气,无奈骨子里的那股倔劲儿一下子就涌上了上来,亦赌气道:“咱们的初衷是,推翻腐败的朝廷,不仅让咱们的弟兄,也让天下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要实现咱们的初衷,现在显然还不是尽情享乐的时候,因为我们现在危机重重,危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降落到咱们的头上。” 李自成猛然咳了一声,不无讥讽道:“朕知道李公子一向高瞻远瞩,不过,朕跟诸将也不是三岁的孩童,不是危言耸听所能恐吓的,你不妨说吧,我等现在该当做啥?若是实在没想好,那就想好了再告诉朕。” 宋献策再次扯了扯李岩的衣角,李岩冲宋献策笑了笑,倔强地道:“除了不折不扣地落实宋先生所讲,另有四件事必须马上就做。 其一,修葺城墙,洒扫大内,选定吉日,百官迎请,举办登基大典,以安天下之心,而非其他。 其二,对文官的追赃,除了死亡、归降的,当分为三类处置:贪污腐化的交由刑官严追,家产全部没收;抗命不降的,追赃后还要再定罪;为官清廉的,免于刑事,可自由选择‘助饷’数量,绝不能混为一谈。 其三,各营的兵马,一律退到城外安营扎寨,随时听候调遣出征。主上登基后要怀尧舜之仁心,以尧舜的德政治理天下。一切军兵不宜借住民房,以免滋扰百姓而失去民心。 其四,对于备兵入京复仇的明朝各镇,不必兴师讨伐,向各处派遣使官招降安抚,许以封侯。让明朝的太子奉袍自己的宗庙,与国同体,则一统之基可成,而干戈之乱可息矣。” 一口气说完,李岩庄重地看着李自成。 李自成想想竟也有些道理,但李岩如此让之甚觉没有面子,道了声“知道了”,起身回了内宫。 高桂英正烦得慌,见他进来,别有深意地道:“亲君子远小人方为政之道。” 李自成只道她在为自己封宫女窦美仪为妃而不满,冷了脸责备道:“马上就要做皇后了,见了朕,难道连礼都不知道行了吗?也太没规矩了吧?” 高桂英正色地反问道:“兵困湖广吃着高桂英给你做的野菜团子的时候,你讲过规矩吗?” 李自成登时语塞。 李岩边跟宋献策并肩走着,边道:“李岩非要把话讲完,先生何以非要阻止?” 宋献策道:“不敬孔孟,亵渎圣人之道,败坏天理人伦;攻伐无度,形同流寇;时降时反,相互猜疑;粮饷不能自足,临阵不知兵法; 掠人妻女财产,只知取之于民,而不知养于民;为将者心胸狭隘;为士者缺乏训练;胜时聚集,败时作鸟兽散;此义军与彼义军之间,相互猜疑,互相攻伐。 以上九端,当年曾被刘伯温列为九‘恶’,称‘九恶不除,虽称义军,实则草寇流贼。’” 李岩道:“先生的意思是……” 宋献策正要说话,李侔急匆匆地过来道:“乱了,全乱了。” 李岩忙问:“怎么了?” 李侔道:“逼饷开始了,贪官污吏不得不往外掏钱,没钱的为了活命,只得去向商户借贷,如此以来,不仅当官的人心惶惶,连商户也乱了。 仅仅逼饷还好说,各级将官还乘机捞取好处,又有皇上的封赏,大家都在尽情地享乐,谁还能有闲心管事? 上行下效,士卒们更似脱缰了的野马似地,先是向老百姓借房住,紧接着就借粮借床借女人。 更可笑的是,皇上在招降吴三桂,给他赏银,咱们的刘大将军居然向他爹逼饷,连他的女人陈圆圆都弄去交给了皇上,皇上居然笑而纳之……” 显然地,李侔还要继续说,宋献策已叹了口气道:“看来,宋某当初‘十八子主神器’的推算有误啊,李公子日后若要有所作为,不妨设法通知宋某。” 李岩道:“宋先生乃当世神仙,话可不敢乱说哪。” 宋献策道:“李公子,当世英雄,还须好自为之。”说着,拱了拱手,摇着头走了。 李岩冲李侔又交代了几句,再去寻宋献策欲请教对策,竟遍寻不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三桂冲冠反大顺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三百一十二章三桂冲冠反大顺吴三桂,字长伯,一字月所,明朝辽东人,祖籍江南高邮。 接到弃守宁远的圣旨后,蓟辽总督王永吉、宁远总兵吴三桂等辽东官员,知事关重大,不敢怠慢,无奈崇祯严令务必同时撤百姓回关内,行动难免迟缓了些,至十九日方始到得山海关。 自觉已经耽搁太多时日,吴三桂匆匆把百姓交付于地方官之后,即率部径往京师进发。 行至永平府,队伍突然停了下来,吴三桂不满道:“救兵似救火,今日已经是二十二日了,告诉前军不要停,加速前进。” 中军道:“启禀平西伯,非是前军要停,定西伯唐通来了,拦住了去路。” 吴三桂“哦”了一声,问道:“他不去护卫京城,来这里做啥?” 中军道:“说是京城沦陷了,皇上已于十九日自缢身亡了,京城被大顺军占了。” 吴三桂不由睁大了眼道:“怎么可能?纵使大顺军再强悍,凭京城的防守,又怎么可能?” 中军茫然地摇了摇头,道:“外面也是这样传的。” 吴三桂仍不肯信,还要再问,但听有人道:“不,这不是传言,这是现实。” 吴三桂一愣,忙抬头去看,竟是唐通,后面还跟着黎玉田、高第两个。 唐通归降后,不仅没受到歧视,反而比崇祯时更受恩宠,铁了心要效力大顺,领命后,率了一万精兵径奔辽东而来,一路招降,风光无限。 这日,招降了永平府后,闻得吴三桂到了,忙拦住了。 其实,这消息昨天就已开始疯传,只是大家都不肯信。黎玉田、高第两个闻知唐通拦路,急于知道真伪,忙去接了进来。 赶巧听到吴三桂和中军在说话,唐通迫不及待接了话,见吴三桂还在愣怔,又道:“是,京城的防守坚固,可惜明朝的人心尽失,大批的文官武将归降了大顺,百姓也在争相夹道欢迎大顺军,天下归于大顺已是众望所归。” 吴三桂闻言已然信了,快速地在想:“这样的结果,咱早有预料,却不想会这样快,唉,亏得当初咱给皇太极留了情面,才多了一层选择,人哪,果真是给别人留情面就是给自己留出路……” 正想着,听唐通又道:“大顺皇帝可是对平西伯高看一眼哪,许诺,只要平西伯及辽东的诸位肯服务于大顺,不仅原职务爵位不变,日后还可以封侯,待遇只能在唐通之上。” 说着,往自己身后一指,接着道:“大顺皇上亲赐的四万两白银,就在唐通军中,平西伯若是不嫌,唐通这就办理交割,山海关交由唐通去守,平西伯即可去京城接受新的任命。” 吴三桂登时明白过来,突然道:“后所、前屯卫、中前所三城失陷后,宁远就成为山海关外的一座孤城,已经失去战略意义,臣吴三桂不止一次地向皇上进谏过,可皇上您为什么不肯听三桂之言,及早弃守呢?” 说着,竟是涕泪俱下。 唐通不由大失所望。 诸将亦是不解,黎玉田劝道:“平西伯说出了兄弟们的心声,兄弟们又何尝不心疼如割呢?但逝者毕竟已逝,如今关外有清兵虎视眈眈,京城已为大顺所占,何去何从,还得平西伯定夺哪。” 吴三桂一句话探出了大家的态度,稍稍放了心,佯作为难地问道:“兄弟们都是这样的意思?” 众人忙不迭点头。 吴三桂再问道:“总督王大人不知是啥意思?” 黎玉田道:“刚有消息的时候,我们就派快马征求过他的意见,他的意思也是由平西伯定夺。” 吴三桂“哦”了一声,道:“多谢弟兄们的信任,但如此重大的决定,不能由三桂一个人来定,三桂想听听兄弟们的意见。” 说着,冲唐通挥了挥手,示意唐通先回避一下。 唐通会意,只得先退了下去。 高第道:“以我们目前的势力,无论是大顺还是大清,都战之不过,要想保全自己,必须选边站。 大顺这边,虽说逼死了皇上俘虏了太子占领了京城,必将招致不少的反对,但是,唐通、白广恩等等不少人都归降了,又有百姓的拥戴,唐通说的没错,大顺已是众望所归。 更重要的是,咱们一向待在辽东,与大顺间没有仇恨,而且大顺看重咱们,平西伯的父亲等亲人还在京城,须得大顺予以照顾。 大清这边呢,虽说有咱们的老总督和平西伯的舅父等人,但他们至今没有多少权力,而且咱们与之仇杀多次,极难返颜,更关键的是,他们属异族,由此招来的反对会更多。 还有另外一个事实,便是皇太极死了,福临继承了皇位。福临不过孩童,大权由咱们的死敌多尔衮执掌。这个过程中,虽没有生乱,他们的内耗也不少。 他们倒是也派来了使官,但两害相权取其轻,高第以为还是站大顺这边好些。” 黎玉田等纷纷附和。 吴三桂沉思着道:“既然大家都跟三桂一样,最先想到的是要保全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把事情做绝,到什么时候都为自己留有余地。” 说着,见大家一齐不解地看着自己,进一步道:“譬如说,咱们保持相对的独立,只是向大清借兵,打败李自成,扶太子登位,应该也不是不可。” 高第道:“果那样,当然不错,但李自成他们既然能攻入京城,就说明他们当中有能人,不会傻到被人骗的地步,多尔衮更是如此,只怕到时候不好控制。” 吴三桂不满道:“不试,又怎么知道?” 黎玉田道:“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走那一步,不过,大顺若是敢逼咱,咱就走那一步。” 众人纷纷附和。 吴三桂想了想,道:“好,凡事做两手准备。”顿了顿,又道:“告诉唐通,让之去守山海关,咱们进京去参见大顺皇上。另,张贴告示安民,就说本镇率所部朝见新主,所过秋毫无犯,尔民不必惊恐。” 唐通正担心,闻报大喜,跟吴三桂办理过赏银交割,自去接管山海关。 吴三桂则率部径奔北京。 二十六日,行至河北玉田县,吴三桂冲左右道:“这儿离京城不远了,命大家停下来,好好收拾一番,莫要被人小瞧了。” 话音未落,但见中军领了一人匆匆而来,吴三桂识得,正是父亲的贴身家丁,心里猛地一动,已问道:“你咋来了?” 这家丁见是吴三桂,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道:“大顺军逼饷,把老爷给抓了,少夫人也被刘宗敏夺去,献给了李自成。” 吴三桂只觉脑袋“嗡”地一声,半晌才道:“你这奴才,咋地才来禀报?” 这家丁道:“出不来啊,城门被关了。”说完,唯恐吴三桂不信,不无后怕地道:“真的,可惨了,嘉定伯周奎被杀了四个子侄,逼出了五十三万两银子,还有陈演,交了四万两银子,愣是没能保住命。” 吴三桂看了看高第等人,问道:“照你这么说来,所有的降将降官都被逼饷了?” 这家丁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黎玉田道:“果如此,哪里会众望所归?分明就是流寇作为嘛,还哪里会有什么希望?我等不妨以平西伯所言行事。” 吴三桂恨恨地道:“哼,你无情就别怪我吴三桂无义,不过,咱们且不声张,待跟清兵谈妥了再说,若是能跟南京联系上更好,不过够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心如磐石佐大清 这时候,郑亲王济尔哈朗冲向睿亲王多尔衮道:“前段日子,吴三桂部突然弃守宁远,我们还在莫名其妙,今儿明朝那边传来消息说,流寇李自成部已经攻占了明朝的京城。” 多尔衮道:“这事,我也听说了,我隐隐约约觉得,这该是咱们入主中原的绝佳时机,却有不少事理不清。” 济尔哈朗道:“入主中原,是皇兄生前就定下来的,鉴于咱们满族人少,国力也不够,只得采取‘砍大树’的策略,范文程范先生全程参加了这个策略的确定,不妨招他来问问。” 多尔衮一脸难色,半晌才道:“咱们议定扶福临登基后,范先生为咱们谋定了‘慑外安内’的大计,可咱们都做了些啥? 先是杀了他的旗主硕讬,把他拨入镶黄旗,没多久,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多铎,居然抢夺人家范先生的妻子,亏得我及时发现予以制止,才没有酿成大祸。” 济尔哈朗道:“硕讬被杀这事,大家都知道,他串通了郡王阿达礼游说我等,要改立睿亲王为君,还是睿亲王顾念大局,以扰政乱国的叛逆罪处决了他们两个。 这就跟前些日子以悖妄罪将豪格废为庶人一个道理,都是为了大清的稳固,要想实现皇兄的抱负,大清乱不得,相信范先生能够理解,再说了,咱们只不过给范先生调整了所属,并没有殃及先生。” 多尔衮道:“正因为给他调整了所属,才让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生了非分之想,人家范先生乃汉人,跟咱们的习俗终究有所不同,虽然人家说‘妻妾事小,大局为重’,却还是病倒了,至今仍在盖州汤泉养病。” 济尔哈朗道:“范先生宏才大略,要想实现皇兄的抱负离不了他,大不了,咱们两个一齐去请就是。” 多尔衮显然也是这样的意思,闻言,站了起来,却见孝庄太后亲自引了范文程进来。 原来,范文程那日出了永福宫,径奔崇政殿,见事实果如庄妃所料,忙依庄妃之命,进献了自己的策略,居然被全部采纳,心里免不了欢喜。 可惜没过多久,硕讬和多铎的事先后发生了,尤其是那个多铎,一向瞧不上范文程,因此又被罚银一千两,剥夺了十五个牛录,范文程不可避免地要忧心忡忡,再加之思念皇太极,竟病倒了。 病倒之后,范文程竟也没忘记了关注明朝之事,自觉大有所获,忙不迭地返回盛京,向孝庄进言。 孝庄太后深以为然,忙引了他来见济尔哈朗和多尔衮。 济尔哈朗和多尔衮不知个中情由,均不由一怔。 孝庄太后懂他们的心思,忙笑道:“如今明朝有变,出现了于我有利的机会,两位摄政王忙于政事,孝庄只好命人去把范先生请回来了。” 这两个不疑有他,异口同声地道了声“多谢太后体恤”,忙着行礼。 孝庄虽道着“不必多礼”,却还是坦然受了,才又道:“都去坐吧,听范先生讲讲。” 范文程不想孝庄高瞻远瞩,虑事竟也如此细致周到,待她招呼济尔哈朗和多尔衮去坐了,才去坐了,不及他们发问,已道:“能有多快就多快,急聚兵马,进军关内。” 多尔衮看了看孝庄和济尔哈朗,不无担心地道:“明朝的崇祯虽已自缢,但明朝的军队现仍不下百万,还有久经战阵的大西军和大顺军,万一三军合流,其势力不可小觑。 我军训练有素,骑射娴熟,久经征战,屡败明军,要想进入关内,问鼎中原,是可以试一试的。但是,能否最后夺取成功,君临全国,长期统治下去,仍属疑问。其根本弱点是人丁太少,敌手太多。” 见孝庄和济尔哈朗也跟着点头,范文程稍顿了顿,即道:“据臣看来,三军根本不可能合流,先说大西军,远在四川,且尚未完全占领四川,根本无力分兵北上,即便要北上,时间上也未必来得及。 明军虽仍有百万之多,却多集中于南方,京畿附近的多归降了李自成,纵使他们要跟我军对抗,跟大西军一样时间上来不及。 李自成逼死了崇祯,又肆意刑讯拷问明朝大臣、强行向在京官僚商人追赃、贪图子女玉帛等,实为流寇所为。 可以这样说,李自成的大顺军看起来强大,却已‘天愤、士微、人怨’,且大本营又在西北,我军若是打着为明朝复仇的旗号,定可一战破之。” 说到这里,范文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接着道:“所以说,目前是灭亡明朝的千载难逢之良机。 入关后,我们的主要敌人,已经从明朝转变为农民军,这一点儿,我们务须明白且谨记。 为此,我们的战略必须适时作出调整,简言之,有三条: 其一,改变从前抢掠旧习,严明军纪,秋毫无犯,为清朝树立新的形象,争取人心。 其二,招降纳叛,对明朝官员照旧任用,而以其妻子为人质,吸纳有声誉的官员为清朝出谋划策。 其三,大力宣传从前不守内地之田,及今进取中原之意。而官仍其职,民复其业,录其贤能,恤其无告,则大河以北,可传檄而定也。 其四,不论直取燕京还是绕道入关,都应在关外先择坚固城市驻兵,保证关内联络和物资供应。” 说完,突然记起了什么似地,从怀中掏出一本奏疏,上前恭恭敬敬地递给孝庄太后。 孝庄太后伸手接了,翻开看了看,道:“里面的策论果然更详细,更有说服力,哀家看着不错。” 说着,站起来,亲自交到多尔衮手上,道:“睿亲王善于征战,就由你决定吧。” 多尔衮大为感动,看了看济尔哈朗,道:“既然大计已定,你我只有兵分两路了,你守家,我出征。” 济尔哈朗道:“就这样定了,率豫郡王多铎、英郡王阿济格等八旗王公将领与‘三顺王’孔有德,及满洲、蒙古兵三之二出征。” 多尔衮点了点头。 孝庄太后突然插话道:“这还不够,男丁七十以下十岁以上均要从军,范先生也跟了去。” 多尔衮道:“如此甚好,只是进军的路线最好也明确一下。” 孝庄太后道了声“好”,转向一直闷声不响的洪承畴,道:“洪大人曾为明朝的蓟辽总督,在这方面最有说服力,你的意见呢?” 自打归降大清,不知为啥,皇太极一直没有给洪承畴以实职,今日方始被招来,洪承畴自不敢多言,听得问自己,才道:“适才听得范先生所言,委实高屋建瓴,承畴尽皆赞同。 至于进兵路线,承畴的意见是,由蓟州、密云破边墙而入,避免顿兵山海关坚城之下。” 孝庄太后看了看济尔哈朗、范文程,见这两个都点了点头,最后转向多尔衮道:“你是统兵大帅,你来定。” 多尔衮道:“好,就依洪大人之言,本王这就去准备,四月初九日准时出征。” 。手机版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自成亲征吴三桂 拿定了主意,吴三桂率所部径直返回山海关,从背后对镇守关门的唐通部发起突然袭击。 变生意外,唐通猝不及防,兵力又不及吴部的五分之一,不敌,率残部撤至一片石,大顺政权委任的其他官员也纷纷逃回。 遍寻不见宋献策,再细想其话,李岩瞬间已了然于胸,为防其受害,只得把事闷在心里。 过不了几天,不仅那些降官降将的希望破灭,连曾经夹道欢迎的百姓,也开始对大顺军畏之如虎。 李岩忧心似焚,几次求见李自成,却都被阻之门外。 这日,正叹气,其弟李侔进来,一脸急色道:“吴三桂反了,夺了山海关,唐通及大顺官员撤到了一片石。” 李岩闻言,猛地站了起来,行至地图前,边看边道:“一片石位于辽宁与河北的分界处,向有京东首关之称,这个唐通,果然熟悉辽东情况,选的地方不错。” 说着,突然记起了什么似地,问道:“吴三桂后撤的时候,不是让你去通报了吗?为什么不通知唐通及早做准备?” 李侔道:“我马上就通报给了刘宗敏,他正忙着逼饷,哪里顾得上?” 李岩道:“他是怕让他出征耽误了他享乐吧?走,随我去见皇上。” 说着,转身往外走。 李侔道:“万一再不让见咋办?” 李岩边走边道:“万一吴三桂投降了清军,这可是要命的事,哼,这个时候还不让见?” 李侔想想也是,忙跟了来。 事实却果如李侔所料,宫廷守卫果然不让进。 李岩大怒,拔剑相向。 宫廷守卫均知李岩杀伐果断,不由自主地纷纷后退。 李岩冷“哼”了一声,径直闯了进来。 李自成正一左一右拥着窦美仪和陈圆圆,在嬉闹,冷不丁地见李岩手持宝剑闯进来,忙推开她们两个,吃惊地看着李岩。 李岩登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收了宝剑,跪倒行礼,行礼罢,竟也不肯起来,一五一十地把事说了,说完,又道:“因为心里着急,李岩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还请皇上谅解。” 李自成心里释然,道了声“起来吧”,站起来,掉头往外走,见李岩仍在跪着,又道:“走啊,去武英殿,抓紧议定哪。” 李岩这才起来,跟着径奔武英殿。 到得武英殿,牛金星、刘宗敏等已到齐了,李自成自去坐了,把李岩所讲又讲了一遍,道:“谁人肯去征伐吴三桂这个叛逆?” 说着,眼光扫向了刘宗敏。 刘宗敏果如李岩所料,在想:“哼,都在北京享乐,凭啥让我铁匠去征伐吃苦?”想着,忙低了头。 李自成懂他的心思,不由大失所望,转头去看李岩。 李岩顿了顿,道:“事关重大,李岩以为,还是皇上亲征为好。” “哼,皇上亲征,我等岂不全要跟随?这个李岩,总是招人恨!”众人闻言,纷纷暗想着。 李自成也不愿,但见众人都不肯出头,只好道:“好,定了,朕亲征,四月十三日正式出发。” 说着,看了看众人,突然问道:“怎么不见了宋先生?” 经他这一提醒,众人均意识到了,纷纷莫名其妙地对望着。 李岩欲要禀报,想了想,却还是忍住了。 李自成显然也不过就是一问,随即又道:“刘芳亮与李侔留守北京,余者全部随朕出征,大家速去准备吧,务要一举歼灭吴三桂。” 牛金星在想:“他之所以要找宋献策,不过要向他问计,这个宋献策,也不知为啥竟没有来,哼,正好,慢慢地让皇上疏远他,咱顶替他。” 拿定了主意,见众人要走,忙道:“臣还有一言。” 李自成道:“只管说来。” 牛金星暗喜,故意拿腔拿调地道:“臣建议,带上朱慈烺兄弟三个和吴襄等人,若是能够以君臣大义和亲情劝降吴三桂,咱们还当竭力争取。” “吴三桂既已做出了决定,恐怕凭这些已经无济于事了。”李岩暗想着,见牛金星一脸自得,到了嘴边的话还是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见没人反对,李自成想想也是,点了点头,道:“也好,省得他们趁京城空虚的时候弄出些事端来。” 说完,又问道:“登基的事儿,准备的咋样了?” 牛金星道:“已经完成,待凯旋归来,即可举行大典。” 李自成“哦”了一声,沉思着,没有再说话。 “凯旋?”李岩却情不自禁地暗自反问了一句,心里莫名其妙地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吴三桂一击成功,占了山海关,安排好防守后,即把自己关进了屋里沉思着。 显然地,他还在权衡着利弊。不过,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开始思考应对之策。 “没办法,南方的明军一时半会儿起不了作用,要应对目前的局势,只有联清抗顺,方能求得自保,可是,咋个联法呢? 哼,无论怎样,都必须保持独立,若失去了独立,啥都是空谈。如此的话,清军又会提什么样的条件呢? 崇祯虽然死了,可是明朝还有南京,这也算是一个筹码,只要打败了李自成,明朝照样还可以存在,所以咱必须据理力争。 事实也是,协助咱打败了李自成,清军必定会要一些好处,他们并不吃亏,咱们应该还是有争取余地的,该给他们什么样的好处呢?” 正想着,高第匆匆进来道:“李自成于四月十三日出兵了,号称二十万,以我看,连同唐通的一万人算在内,也不会超过十万。” 吴三桂点了点头,以示同意他的说法,道:“立即命山海关士绅、儒生李友松、谭邃寰、刘泰临、刘台山、黄镇庵、高选等六人,于北京之东不远的三河县迎候李自成,表示投降之意,以拖延时日,争取时间。” 高第道:“好,我这就去办。”说着,掉头就走。 吴三桂道了声“且慢”,却不再说话,去案几前坐了,提笔疾书,高第忙凑过来看,但见其写道: “三桂受国厚恩,悯斯民之罹难,拒守边门,欲兴师问罪,以慰人心。奈京东地小,兵力未集,特泣血求助。……王以盖世英雄,值此摧枯拉朽之会,诚难再得之时也。 乞念亡国孤臣忠义之言,速选精兵,直入中协、西协;三桂自率所部,合兵以抵都门,灭流寇于宫廷,示大义于中国。则我朝之报北朝岂惟财帛,将裂地以酧,不敢食言。” 写罢,转向高第问道:“咋样?” 高第道:“好!” 吴三桂道:“事关机密,就让副将杨珅、游击郭云龙两个去办吧。” 。手机版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三军大战一片石 因为多尔衮亲自指挥调度,“入主中原”又是清军将士的夙愿,虽说时间紧张,清军还是按时完成了集结,于四月初九日随多尔衮出征。 实事求是地说,多尔衮虽说接受了范文程的观点,心里却还是有点虚。 这日,边行着,多尔衮忍不住又转向范文程道:“这时候,应该是变化最快的时候,咱们已经行了六天,不知那边有啥变化没有?” 范文程知他心思,稍顿了顿,道:“远的就不说了,单说近的,李自成招降吴三桂失败了,正亲征吴三桂,吴三桂派使者于三河县以投降为名拖延李自成。 李自成信以为真,派明朝降官密云巡抚王则尧以兵政府尚书的官衔去山海关同吴三桂谈判,随即放慢了进军速度。” 多尔衮“哦”了一声,范文程又道:“从北京到山海关,不过五天的路程,文程断定,吴三桂的使者快要到了,我们也该做好改变行程的准备了。” 多尔衮质疑地看着范文程,未及说话,中军进来道:“启禀睿亲王,吴三桂的使者副将杨珅、游击郭云龙两个来了,现在外面等候。” 多尔衮不由得既惊且奇道:“咋说?” 中军道:“只说奉吴三桂之命,过来送一封信,等候睿亲王的答复。”说着,恭恭敬敬地把信递了过来。 多尔衮伸手接了,看罢,递给范文程,站起来,缓缓地踱着,估摸着范文程该看完了,道:“先生以为该如何答复?” 范文程道:“很明显,吴三桂的信认真斟酌了措词,以明朝孤臣的名义请求我方合兵共讨李自成,明朝朝廷现已不存在,‘裂地以酧’也不是他所能决定的,他如是说除了给自己蒙上一层遮羞布之外,还心存幻想。” 多尔衮道:“所言甚是,这个‘合’不合适,本王要他归降,所以,既不能把他逼到李自成那边,还要打掉他的幻想,让他按照本王给定的路走。” 范文程道:“如此的话,不妨这样回复他,就说,伯虽向守辽东,与我为敌,今亦勿因前故尚复怀疑。……今伯若率众来归,必封以故土,晋为藩王,一则国仇得报,一则身家可保,世世子孙长享富贵,如山河之永也。” 多尔衮道:“好,就这样办,我军即行改变行军路线,直奔山海关。” 范文程道:“不过,不能太急,也不能太慢,太急了不利于逼吴三桂弃‘合’,太慢了又怕山海关被李自成夺去,必须得把握一个度,待其两败俱伤,至少也要让吴三桂自动要求投降,我军再突然出击,定可一战成功。” 多尔衮道:“好,命令各部,向山海关转进。” 事实果如范文程所说,李自成不顾李岩的坚决反对,放缓了行军速度,原本五天的行程居然走了八天,至四月二十日方才进抵关西。 李自成勒住了马缰,未及说话,已见李岩带人押着李友松、谭邃寰、刘泰临、刘台山、黄镇庵、高选等六人过来,心中不悦,道:“怎么可以这样,快些放了!” 李岩道:“刚到得这里,他们就想逃,却不知李岩一直都在盯着他们,哪里能让他们逃掉?” 李自成不信道:“怎么会?他们为什么要逃?” 李岩用手按了按李友松的头,道:“说!” 李友松忙跪倒在地,磕头不止道:“我等原就是吴三桂派来拖延时间的,说好了王则尧一到山海关即行扣押,我等回来就自己设法脱身。” 李自成犹自不信道:“吴三桂不念过去的君臣之义,难道连自己的父亲也不要了吗?” 李岩接话道:“寻常之人做不到,吴三桂就能做到。”说着,把手里拿的一封信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又道:“他刚刚命人用箭射过来的。” 李自成伸手接了,忙展开来看,但见上面写着:“……父既不能当忠臣,吴三桂也不能做孝子了,桂与父决,请自今日。……你们这些贼子就算把我父亲用锅烹煮来扰乱我,也不可能了,我不管他了。” 看罢,李自成半晌才道:“看来,吴三桂这个逆贼铁了心要跟咱们动武了,除了武力解决,没有招降余地了。 既要动武,务须全歼关辽兵,朕决定,把主力放在石河西,另外派遣部分军队包抄至关内外,进攻山海关的东罗城、西罗城、北翼城,严防吴三桂部被击败后引残部出关降清。” 吴三桂之所以敢跟李自成摊牌,自然是因为得到了多尔衮的回复。 此时,他正想象着李自成发现自己上当受骗后,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高第慌慌张张地进来道:“顶不住了,快要顶不住了!” 吴三桂亦是一惊,道:“这才多久?不过一天一夜嘛,而且咱们据关而守。” 高第道:“没办法哪,大顺军跟疯了似地,不要命地往上冲。” 吴三桂“哦”了一声,低了头沉思着。 高第又道:“多尔衮他们想干啥,既然答应了咱们,人也到了,为什么迟迟不肯出手?” 吴三桂道:“还能为啥,想逼咱投降呗,唉,我派郭云龙再去催了,他们才到了威远台,我相信多尔衮对目前的局势了然于胸。” 高第顿了顿脚,还想再说什么,中军急匆匆进来,道:“据守北翼城的守军向大顺军投降了!” 高第接话道:“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将士们的意志在一步步崩溃,若是再不采取措施,后果不堪设想。” 吴三桂道:“还能采取啥措施,只能请多尔衮出兵了,可是……” 高第道:“可是什么,不就是投降吗?投降就投降,总比丢了命好。” 吴三桂道:“既如此,你且去组织部队坚守,我亲自去接多尔衮他们。”说着,已在往外走。 多尔衮对吴三桂的处境和降清诚意已洞然于心,闻得吴三桂亲自率人前来请降,忙亲自迎进来,令其按满族习俗剃发。 剃发毕,承制封为平西王,又许诺将皇太极女建宁公主嫁给其子吴应熊,才命赐坐赐茶。 吴三桂一时间竟说不清是啥滋味,但听多尔衮道:“汝等愿为故主复仇,大义可嘉。予领兵来成全其美。先帝时事,在今日不必言,亦不忍言。 但昔为敌国,今为一家。我兵进关,若动人一株草、一颗粒,定以军法处死。汝等分谕大小居民勿得惊慌。 本王命大军从南水门、北水门、关中门三路进关,尔即回接应,可令尔兵以白布系肩为号。不然,同系汉人,以何为辨?恐致误杀。” 大顺军跟吴三桂所部鏖战了一昼夜,渐渐占了上风,正欲一鼓作气拿下山海关,蓦然刮起一阵大风,扬尘蔽天,八旗骑兵乘势冲了上来。 待风止,大顺军才意识到自己的对手变了,拼死抵抗,无奈筋疲力尽,主将刘宗敏又负了伤,开始溃败,死者达数万。 李自成立马小岗阜上督战,见败局已定,大叫道:“撤,速撤!” 。手机版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大顺弃守北京城 大顺军将士领命,且战且退,企图逐次退出战斗。无奈清军和吴三桂所部缠斗不休,至永平府范家店方才摆脱了追兵。 清点人马,十万大军所余不过三万,明太子朱慈烺兄弟三人不知所踪。 李自成咬牙切齿道:“吴三桂竖子,居然灭绝君臣父子之义,叛变欺诈,苟且降清,孰可忍孰不可忍,来人哪,将其父吴襄立即处斩,首级挂于旗杆顶部,以警示叛国之贼!” 说完,显然仍不解气,冲向刘宗敏道:“你且记住了,回到北京,杀其全家,弃街示众!” 见如狼似虎的大顺军开始崩溃,吴三桂喜极,率部拼命地追杀。 此时的吴三桂,严格地说,应该已经不是在战斗,而完全是在撒气,不然,胸中的委屈、愤怒和仇恨,仿佛随时都会把他炸裂。 正杀得起劲,高第突然追过来道:“睿亲王命我等迅速回去。” 吴三桂一愣,反问道:“为啥?” 高第道:“说是给你的皇封已经他们的皇上批准了,还说,不能仅你一个人剃发,所有的军民都必须按照他们的规矩剃发,而且必须举行一个盛大的仪式。” 吴三桂虽极不情愿,却还是道了声“撤”,调转马头,郁郁寡欢地回山海关。 四日后,即二十六日,吴三桂率领关辽军民剃发降清。 也就在这一日,李自成率残部回到了北京。进了武英殿,李自成仍心有余悸,问道:“清军和吴三桂追过来了吗?” 牛金星道:“没有。” 李自成稍稍放了心,道:“他们迟早会追过来,命令,待刘宗敏杀了吴三桂的全家后,立即拆除城外羊马墙及护城河旁房屋,严防他们攻城。” 说完,想了想,突又问道:“我等分明已经不敌,他们为什么没有追过来?” 牛金星摇了摇头。 李岩接话道:“两个原因,一是吴三桂虽降了清,多尔衮却并不尽信他,让之回去剃发。 一是清兵入关,沿途官民畏惧杀掠,人心惶惶,多尔衮不得不停下来安顿民心。” 李自成道:“吴三桂已没有多少人马,还有啥不可信的?” 李岩道:“皇上所言甚是,但是剃了发,多尔衮岂不更相信?这次,清兵入关分明跟过去不同,过去,他们无疑就是一群烧杀抢掠的强盗,而这次却在极力收买人心。” 李自成道:“仔细想想,果是如此。” 李岩道:“没错,据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说,清兵这次秋毫无犯,面对人心惶惶的局面,竟也没有用强,而是由范文程署自己的官阶姓氏发檄文。 说什么义兵之来,为尔等复君父仇,非杀百姓也,今所诛者惟闯贼。官来归者复其官,民来归者复其业。师律素严,必不汝害。云云。” 李自成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李岩接着道:“这一这一宣谕竟相当有效,民心果真被安定了下来。” 李自成道:“如此的话,还是朕对其估计不足了,看来,咱们的策略须得调整了。” 牛金星自觉又被李岩抢了风头,闻言,立即抢话道:“清军和吴三桂虽说暂时停止了追击,但他们终究是胜利者,迟早要追过来。 而我们,现在不足五万人马,从别处调兵又来不及,北京城虽城墙坚固,靠这些人马坚守待援肯定远远不够,跟踪而来的清军一旦围城,皇上及大顺的骨干又都在北京城,对咱们可是大大不利。” 李过道:“丞相所言,果不容忽视,还有,城内百姓见到我军败阵而回,讹言四起,隐藏的敌对势力必要待衅而动,那些降官降将,趁势反叛也不是没有可能。” 牛金星见李自成不停地点头,再道:“更关键的是,皇上在这里,不能有丝毫的风险。” 李自成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既如此,不妨明日先退回陕西,待机而动。 陕,吾父母国也,富贵必归故乡,即十燕京岂易一西安乎” 牛金星忙道:“皇上英明。” 李岩边听边沉思着,闻言,不自觉地看了一眼众人,但见众人待要上前附和,急道:“不可,万万不可。” 李自成及众人均不由一愣,目光一齐扫了过来,尤其是牛金星,显然以为李岩在故意跟他作对,吃了李岩的心都有,嘴上不容情地反问道:“难道李公子有逆天之道?” 李岩越来越讨厌他,懒得搭理他,道:“李岩所说的不可,不是反对皇上撤回西安的决定,而是觉得明日即撤实在太过仓促,有损面子且不说,向老百姓也不好交代,军事上亦不利。” 李自成“哦”了一声,牛金星已冷笑道:“我还以为李公子有通天之能呢,不想竟说些不咸不淡的话,没意思,太没意思了。” 李自成显然不这样看,颇感兴趣地道:“说说理由。” 李岩白了牛金星一眼,道:“其一,明日即撤来不及动员百姓,丢弃百姓必失民心;其二,我们现虽不过五万人,准备不足,恐生乱象,一旦有敌来攻,必无法应付;其三,仓促离去,太过狼狈,日后还怎么回来?” 李自成道:“如此就再等两日,不过也不能等太久,不然,清军和吴三桂就要追过来了。” 牛金星见李自成定了调,唯恐输给了李岩,忙又道:“皇上即位大典筹备也有些日子了,不妨就二十九日吧,即位典礼后西撤。” 说着,见李自成连连点头,接着道:“离京前‘分付阖城人民,俱各出城避难’,同时下令放火焚毁宫殿和各门城楼。” 李岩道:“最好能传檄各地,让之提前做好准备,严防有敌偷袭,还有,为什么要焚毁宫殿和各门城楼?李岩认为,此等失民心之事切不可做!” 牛金星怒道:“你总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们既然要撤了,难道留给清兵和吴三桂?哼,难道留给他们就不失民心了?到了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再图那些虚名了,还是现实一点儿好。” 李岩气不过,还欲再说,李自成已道:“好了,好了,不要再争了,朕觉得牛丞相所言在理,就依他所言而行吧。” 。手机版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文程谋定进京策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三百一十七章文程谋定进京策一战击溃大顺军,占领山海关,经过了短暂休整,多尔衮即率部向北京进发。 边行着,多尔衮边不无自得地道:“这就叫天意,多少年了,咱们极力要攻取都无法攻取的山海关,居然就这样毫不费力地归了咱们! 吴三桂率关辽军民也剃了发,一旦剃了发,咱们再大肆宣扬,纵使他想反悔也不能了。 更令人高兴的,还是范先生署自己的官阶姓氏发檄文,让明朝的百姓改变了对咱们大清的不好印象,大军所过之处,渐渐地能够保持稳定了。” “多尔衮虽也雄才大略,却不比皇太极更大度深沉,这不仅因为其所处的位置不同,更重要的是其见识和自身修养。 所以,他必定经不住他同母弟弟多铎的撺掇。多铎视他的牛录如生命,又怎么可能不设法加害咱呢? 没办法,为了报答先皇和太后的知遇之恩,咱只有暂且隐忍,小心行事,待其功成,及早隐退。” 拿定了主意,范文程忙谦逊道:“文程不过尽了些绵薄之力,关键还是睿亲王雄才大略,约束部下得力,让我军的面貌焕然一新。” 多尔衮哈哈大笑,笑毕,道:“这都赖于范先生的妙计,范先生犹如神仙,丝毫不输于诸葛亮刘伯温。” “他这是啥意思?先皇之前可从不这样。难道他觉得跟咱生分想极力笼络咱?应该是,只不过他的方式不及先皇那样不露痕迹。 不对呀,咱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他根本无需这样,莫非他想对咱不利?咋个不利?又为什么呢?” 猜测着,范文程忍不住去瞧他,但见他除了自得并无异样,略略放了心。 多尔衮在想:“这个范文程,怪不得皇兄生前如此器重他,他居然跟寻常的文人不同,寻常的文人虽或许有些见识,却固执僵化,执行力差,他全然没有。 若是能得其相助,本王定可建不世奇功。可惜多铎这混小子闹了那么一出,他定然生分,本王必要笼住了他。 咋笼呢?给其好处,再给其荣誉,皇兄就是这样做的,咱也这样做。不过,咱跟皇兄不同,须得嘴上多表扬些……” 正想,中军匆匆过来道:“昨日,也就是二十九日,李自成举行即位典礼后,突然率部西撤了,西撤时,城中扶老携幼西奔者络绎不绝,一些明朝降官如龚鼎孳、涂必泓等人也自动随军西行。” 多尔衮一愣,道:“难道上天把北京也拱手送给了咱?有意思了啊。” 说着,转向范文程道:“范先生怎么看?” 范文程沉思着道:“是上天送的,也是李自成送的。”说着,命左右展开地图道:“我们今日方到蓟县,而李自成二十六日就回了北京。 他若是调集河北、山东、河南的大顺军跟我军一战,胜负实在难料。” 多尔衮道:“是啊,可他为什么不战而退呢?” 范文程道:“富贵必归乡的旧念害了他,还有他的短视,只顾着保存实力,却没有意识到他一旦撤离就输掉了气势,各种变局由此而生。” 多尔衮道:“所言甚是,不知我军该如何应对?” 范文程道:“从全国的大局来看,四川的张献忠日益强大,但他距咱们太远,咱们可以暂且不管他。 据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明朝的有些人准备在南京再建明朝,不过,现在还只是想法,而且他们必将李自成视作死敌,倒是对咱们有利。所以,咱们也可以暂不去管他。 如此,咱们必须予以高度重视的敌人,便是李自成的大顺军了,当全力进剿。” 说到这里,范文程顿了顿,接着道:“这是大的方面,从目前来看,我们必须做好两件事: 其一,命精兵火速追剿李自成,进一步重创大顺军,尽量截留被大顺军运走的金银财物,巩固京畿。 其二,……” 多尔衮一直都在一脸庄重地听着,突然道了声“且等等”,转向中军道:“命令,多铎、阿济格和吴三桂等速各带所部追击大顺军,以期达到范先生所说之目的。” 中军不敢怠慢,匆匆而去。 多尔衮目送着他,直到不见了才又转向范文程,拱了拱手道:“不好意思,军情紧急,您继续讲。” “不愧是兄弟,这一点儿,他倒是象极了先皇,嗯,人要有所作为,就该有点儿精神。” 暗叹着,见其如此,笑了笑,继续道:“其二,便是睿亲王的事儿了。” “我的事儿?”多尔衮反问了一句。 范文程点了点头,道:“对,您的事,别人都替不了。” 多尔衮“哦”了一声,略显迫不及待地道:“只要对大清有利,先生且说来听听。” 范文程道:“迁都北京,而且根据目前形势的进展,时间最迟不该晚于十月初一。 迁都北京,进可以统一中原、雄霸九州,退能够迅速出关外。要‘以图进取’,必须迁都北京,只有占据这个关口才能进而统一全国,以建万年不拔之业。 这里面有大量的工作,都需要睿亲王去做,不过,皇上一旦赴京登基,也更有利于稳定新占领的区域。 在这之前,我们必须严禁抢掠,暂时停止剃发,同时为崇祯朱由检发丧,予以厚葬,消除跟百姓之间的隔阂,进一步赢得他们的好感,融洽跟他们之间的关系。” 多尔衮道:“好,本王完全赞同先生的意见,也乐得按先生的意见去做,这项工作该在八九月间完成。” 说着,见范文程点了点头,心里愈发得意,接着道:“对了,到时候就让福临小皇上于皇极门向全国颁布登基诏书。” 范文程隐隐觉得这话有点儿不妥,待要说点儿什么,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多尔衮已又道:“多铎他们去追大顺军了,咱们这一路的大政既然已定,也该出发了,力争于五月二日进京,唉,时间不等人哪。” 因为李岩屡屡进言妨碍了众人的利益,再加之牛金星不停地从中撺掇,李岩的话纵使经过了李自成的认可,也没有人会认真地去落实。 因此,撤离前,大顺军并没有把吴三桂降清的情况讲清楚,北京城里的官绅士民纷纷传说,是吴三桂率军杀败了大顺军,夺回了明太子朱慈烺,即将送回北京即位,忙准备了皇帝的卤簿法驾出城迎接。 不想迎来的竟是清摄政王多尔衮,不少人大吃一惊偷偷溜走,少数官僚则将错就错地把多尔衮迎入劫后仅存的武英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党争夹缝谋监国 忽如一夜风雨骤第三百一十八章党争夹缝谋监国李自成当年率部攻克洛阳后,朱由崧不得已丢下父亲朱常询,携母邹氏仓皇出逃,到卫辉投奔潞王朱常淓。 没多久,卫辉也传来义军进攻的消息,只好又跟潞王朱常淓逃到淮安,与南逃的周王朱恭枵一同寓居于湖嘴舟。 因为惊、急、气、怒交加,周王朱恭枵过不了几日就死了,朱由崧上岸,住到杜光绍园中。 这日,天未及亮,朱由崧就破例起了床,且一脸的凝重。 为啥呢?崇祯朱由检自缢于煤山、太子朱慈烺及永、定二王下落不明的消息传来,留都南京的文臣武将便决定拥立明室藩王,挥师北上恢复国土。 皇明曾有祖训,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兄终弟及、父死子继。 按照这一顺序,因神宗长子光宗一脉已无人能继位,次子朱常溆甫生即死,三子朱常询也已亡故,作为其长子的朱由崧,自然该为第一人选。 钱谦益等东林党人因之前的“国本之争”事件,心存芥蒂,以立贤为名拥神宗弟弟朱翊镠之子潞王朱常淓。 史可法更是以此为由头,说什么既要立贤也要立亲,拥立神宗七子桂王朱常瀛。这还不打紧,还列举了朱由崧贪、淫、酗酒、不孝、虐待下属、不读书、干预官吏等七大弱点,说朱由崧恐难主天下。 因为桂王朱常瀛远在广西,远水解不了近渴,再加上张慎言、吕大器、姜曰广等人相帮,史可法慢慢地竟又跟钱谦益勾搭到了一起。 亏得督安徽凤阳军队的太监卢九德,向与朱常询交好,帮朱由崧争得了凤阳总督马士英的支持。 马士英联合了曾举荐过自己又憎恨东林党人的阮大铖等人,为朱由崧据理力争,这个史可法居然毫不领情。 无奈之下,卢九德只得亲去淮安、扬州、庐州、泗州等江北四镇,以争取刘良佐、刘泽清、高杰、黄得功四人的支持。 今天正是约定的卢九德归来的日子,从昨日晚间开始,担忧和期待就在一阵紧过一阵地袭扰着他。 为了排解这让自己坐立不安的情绪,朱由崧命令自己去想:“现在可不是靠嘴巴混日子的年月了,江北四镇不仅是未来京城的屏障,这四将更是手握兵权,乃未来朝廷军队中的精锐之精锐,有了这四将的支持,哼,不怕史可法和那些东林党人再嘚瑟。 可是,万一他们不肯支持本王呢?看卢九德那自信的模样,应该不会,他毕竟长期监军,跟他们都有不错的交情,又持有他们上司马士英的手谕。 还有,他们为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自然晓得其中的厉害,拥立之功可不是小功劳,操江提督诚意伯刘孔昭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如是想着,朱由崧果然轻松了些,可转瞬又忍不住想:“可惜的是,本王因此可就欠下了人情债,人情债欠不得,一旦欠下了,尾大不掉也不是没有可能。 管他呢,这可事关本王的前途,先得到了再说,大不了给他们重封就是。唉,若是本王得不到,啥也说了不算且不说,其他人也一样会重封他们……“ 正患得患失,一内侍匆匆进来道:“启禀王爷,卢公公回来了,正奔杜光绍园而来,马上就要到门口了。” 朱由崧一愣,不敢置信似地看了看这内侍,猛地站了起来,飞一样迎了出去。 卢九德懂他的心思,也不多客套,边走边道:“李自成败了,被吴三桂联虏平寇打败了,估计着在北京是呆不住了,清军迟早要进入北京。 如此以来,天下的大势将是,李自成的大顺据有淮河以北,张献忠的大西盘踞四川一带,大清据有山海关外的地区,且控制蒙古诸部,而咱们明朝据有淮河以南的半壁江山。 更可喜的是,四月二十七日,卢世漼、赵继鼎、李赞明、程先贞、谢陛、马元騄等,利用瘟司降辰之日,乘全城百姓出城看戏时,关闭城门,将占领济南府德州的李自成手下的权将军郭升,所任命的阎杰、吴征文等‘大顺’伪官一网打尽。 随后,推举逃难到该地的顺天府香河知县、庆藩奉国中尉朱帅欣称济王,在城上树起‘大明中兴’的旗帜,向北直隶到长江以北地区发布驱逐‘大顺’政权派遣地方官僚的檄文。 各地群起响应,济南府、东昌府、青州府、河间府、大名府、真定府、广平府等所属40余个州县恢复了明朝的统治体制。“ 朱由崧直听得热血澎湃,连叫了几声“好”,但他立即又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忍不住问道:“那事办得怎样了?” 说着,已进了内室,卢九德接过内侍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道:“成了,他们说收拾了即发兵护送王爷去仪真,带上史可法,再奔南京登基即位。” 朱由崧不由激动得满面通红。 卢九德却又叹了口气道:“这些人哪,虽说登基即位离不了,却跟史可法等人一样不可信。 江北四镇的品行就不必说了,刘孔昭揎拳攘臂想做阁臣,马士英、阮大铖等又有哪个不想? 史可法为人糊涂,却一心护明,自然不能遂了他们的心愿,对王爷恐也要有刁难,不过,为顾全大局,他指定会选择妥协。 对于王爷来说,未来的朝廷就似一条夹缝,要想在夹缝中安顿下来,实属不易哪。” 朱由崧想想也是,又实在想不出办法,犯难地道:“这可如何是好?” 卢九德白了一眼朱由崧,暗自叹了口气,道:“无论史可法等怎么刁难,王爷不妨都顺着他,借以遏制马士英、阮大铖等,同时也利用他安抚钱谦益等东林党人。 登基即位后,封黄得功为靖南侯、高杰为兴平伯、刘泽清东平伯、刘良佐广昌伯;世守武昌的左良玉虽然没有参加定策,但他兵多将广,也进封为宁南侯。 拢住了这帮武将,王爷才会真正地有权威,待有了权威,再做进一步图谋。 当然,高弘图、史可法、马士英、韩赞周、李沾、左光先等,也要让他们得到该有的职位和利益,这就似切蛋糕,均匀为先,不及大小。“ 说到这里,停了停,接着道:“这自然是重点,方式上不妨谦让恭顺,让他们弄不透王爷的心思。接下来,自然就是遣臣分道安抚天下,确定朝廷的基本方略。 因为吴三桂借助清兵打败了李自成,我猜他们应该会跟吴三桂学,联虏平寇。这虽不错,但是也要防着点儿,毕竟他们一向对我大明虎视眈眈,不会这么好心的。” 朱由崧道:“就依卢公公所言。” 卢九德道:“那就抓紧准备吧,今日已经是五月二日,我猜他们很快就会来迎王爷了。” 话音刚落,一内侍匆匆进来道:“启禀王爷,马总督率江北四镇的人来了。” 原来,刘良佐、刘泽清、高杰、黄得功等想想自己很快就要成为拥立新皇登基的大功臣,哪敢怠慢,待卢九德走后,忙不迭地去请了马士英赶了过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