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虎》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一章 重阳 第一章 赵阙勒住马,遥望前面不远的城邑。 “七年前,姑姑刚开了珠宝铺子,手头拮据,我骑着一匹枣红色的瘦马,出了城,一路马不停蹄直奔西塞军营。” “记得那时,这条官道刚修不久,青石城的百姓图新鲜,佩戴着茱萸结伴出行,一脚接一脚的踩在新官道上,似乎他们的精气神也变新了。” 此刻的城墙,掉了颜色,添了青苔。 下着濛濛细雨,起了薄雾。 不知哪个顽童在城门前插了一束茱萸,迎雨而立,经风不倒。 “记不得行了多远的路,一至西塞便遇上了寒山王朝的进攻,还未正式训练,就被潘季驯推上战场了……侥幸活了下来。” 李木槿发簪笼起的秀发,几缕湿漉漉的垂在肩上,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她的绝色更加的明艳,三三两两披蓑衣戴斗笠的耕田人,途经她时,眯起了眼上下打量。 青石女子的色容响彻南扬州,更是在整个大夏赫赫有名,好事者称之为“青女有容”。 见惯了美女子的青石百姓,想来想去,能与这外乡女姿容媲美,不过是雨花楼的年轻老板娘朱衣袖。 那可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引得多少风流书生,求之不得,黯然神伤。 “七载光阴变换无常,人间更是春秋易逝。” “茱萸却一如往昔,娇滴滴,红艳似火。” 赵阙叹了口气,明亮的眸子,暗了下来。 他想起了青梅竹马的她,只恨天妒红颜。 李木槿轻呡双唇,看着男人纵马进城,他的身材瞧上去在雨中更加的单薄,熟知赵将的人却明了,这具身体里曾蕴含着多么恐怖的力量。 青石城不大,修建的奢华,重商政策之下,少不了大商人愿意为故土增砖添瓦。 两人来到大户云集的走石街,车马粼粼,路径两人的富家小姐,掀开车帘探出头,神色精彩的瞧着赵阙掩嘴轻笑。 他剑眉星目,面色如玉,任由雨水滑落的脸庞,不加丝毫狼狈,却更出尘似仙。 就是身体单薄了些,那些富家小姐这样想。 大夏王朝重武轻文,尤其那百将之首的赵勾陈,武功震世,天下谁人不识,世家小姐由此青睐身材壮硕的好男儿。 至于赵将军的真面目…… 传言赵将军九尺壮汉,出征喜佩狰狞面具,麾下精锐荒沙鬼骑更是人人覆面,见此鬼骑者,如见鬼神。 李木槿指着前方的大宅,“那里便是祝络的宅院了。” 赵阙冷笑:“住的倒是豪华。” “云雀回报,这所宅院是祝络用贪污的军费购买的。” 云雀,独属于赵阙的探子组织。 “祝络两年前为前线输送物资不力,且敢中饱私囊、贪赃枉法,若不是他的靠山马河川,早就被石金刚绳之以法了,而不会像现在这般,贬到了青石做了个闲职,过着逍遥无虑的日子。” “积善之人留有余庆,作恶之人必有后殃。他肯定想不到,本将便是青石人士!” 赵阙目光凌厉,说起祝络,手染敌军无数鲜血的他,也不禁杀意充斥胸膛。 他清楚的记得,由于祝络后勤保障不断出差错,三千七百名兄弟得不到给养、更迭装备,战死在沙场上。 祝络间接害死了他们! 两年前前线战事吃紧,脱不开身,令他逃过一劫,两年后…… 此仇,必报! 敲门。 中年管家懒洋洋的打开缝隙,奇怪的看着两人:“有何事?” 赵阙毫不废话。 一脚踹开新漆似昨的大门。 管家受其巨力,飞了出去,摔倒院子里,“你……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强闯祝家!” “交给你了。”赵阙轻声。 李木槿点点头。 听到巨响,不少家仆不明所以的抄起棍棒刀枪赶了过来。 赵阙嗤笑。 做了亏心事,才如此害怕的豢养了这么多家仆打手吗?? 那便好! “你是何人?” “停步!再往前一步,必杀你!!” 赵阙看都不看此些喽啰一眼,径直赶往内院。 而在家仆的眼里,赵阙只是抬了抬步,下一刻从眼前消失,随即左右巡视,一时间竟不知他去了哪里! “鬼?鬼啊!!” 李木槿的衣袍湿透了,贴在身上,玲珑有致,年龄虽是不大,却发育的成熟。 抽出携带的佩刀,刀身乌黑,刀刃清亮若水,反差极大,铭刻“丝缕”两字。 随即,鲜血四起,尸身倒在雨水中! 祝络的书房中有两人。 一男一女。 男子相貌丑恶,女子倒是长相清丽。 当赵阙悄无声息的踏进书房中时,三人还在谈话。 “王三胆家里的婆姨长的是真俊,老爷如果有心,今夜她就会出现在您的床榻上。” 祝络哈哈大笑,“好好好,这次你可别办差了,上次那婆娘美归美,半夜她那酒鬼相公,在府外鬼哭狼嚎,烦死了。” “放心吧老爷,王三胆,名字里有个胆字,却是胆小的胆,只需我吓一吓他,定然乖乖的献上自己的婆娘,嘿嘿……” 女子毫不羞愧的笑说:“老爷,别忘了我跟您说的小女子啊!” “知道知道,豆蔻之年的小女子正是鲜嫩可口的时候,老爷我怎么会忘了?少不了你的赏赐。”祝络说着,伸手在这女子的屁股上狠狠捏了一把。 赵阙骤然开口:“好一个作恶多端!” 祝络从座椅中惊起。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使劲揉了揉。 “你……赵……赵先生?”祝络人到中年,身材保持的很好,肌肉隆起。 赵阙轻声问道:“此间宅第,你买时,多少钱?” 祝络的身体颤抖的不像样子,仿佛中了邪。 丑陋男子跟清丽女子俱都惊奇,来人是谁?竟把豪横惯了的祝老爷吓成这般惨样! 不待两人询问,就听祝络指着赵阙叫喊:“杀!你们上!杀了他!我重重有赏!” 钱财最是蛊惑人心。 两人瞬时死盯着赵阙,没带兵器,也赤手空拳打了过来。 气势有一点,在赵阙的眼里,无异于米粒萤光。 不等他们近身,两人不知为何,齐齐驻足,接着便是齐齐吐血,噗通倒地,抽搐了下,便没了丁点动静。 “问你最后一次,此间宅第,你买时,多少钱?” 祝络的脸色惨白惨白,顾不得其他,直直的跪地。 “赵将军,我……我错了,求您饶我一条狗命吧!!” “饶你?”赵阙低声念叨,反复几次,单手按住祝络的后脑,砰的一声砸在地表,“饶你?我那因你的后勤物资保障不力,战死沙场的三千七百名兄弟可不答应!” 祝络彻底绝望了。 闭上了双眼。 他非常明白,堂堂百将之首,坐镇西塞,有“功高无二,略不世出”美誉的赵勾陈,亲自前来,没有任何理由不会杀他! 怪就怪当年失心疯,胆敢以权谋私、雁过拔毛。 “三十万……三十万两。”祝络艰难的挤出声。 赵阙点了点头,伸出手,“刀。” 早就倚在门框的李木槿,嘴里塞了糖块,把乌黑长刀丢了过去。 握刀。 旋即。 三百刀! 一刀不多,一刀不少!! 直到最后一刀收起,祝络的惨嚎才彻底消失。 血肉模糊,面貌稀碎。 “祝络送了不少金银财宝给马河川。” “嗯。” 李木槿跟随在赵阙的身后,离开宅第,她心里知晓,马河川早就是赵将的必杀之人。 “赵将,此间宅第如何处理?” “令身在青石的云雀,打扫干净,将我那战死沙场的三千七百名兄弟的灵位,摆满此间。” “遵命!” 濛濛的雨,逐渐停了。 本是黄昏,下了一场雨,天际透照出隐约的姹紫嫣红。 “回家。” 上马。 勒紧了缰绳。 两人并排去往缝衣巷。 家。 便在那里。 离开后,数位云雀,走进了祝络的宅第。 开了一间珠宝铺子的赵雅,这么些年,经营的红火,青石权贵圈子谁不知雅阙珠宝铺子的名? 为了不让祝络得知自己回了青石,提前逃跑,第一时间先去诛杀此獠的赵阙,看到家门口趾高气昂、神色不善的壮汉,瞬间红了眼睛。 “怎么回事?”赵阙看向李木槿。 李木槿瞬间支支吾吾。 “说。” “是。姑姑的珠宝铺子招惹了大商人蒋佩的眼红,蒋佩联合姑姑的心腹伙计王旭,巧取豪夺走了珠宝铺子……用……用的是下三滥的下毒手段。” “为何不提前告知我?” “赵将,诛杀祝络应排在姑姑之事的前面,况且,姑姑身体里的毒已然被青石名医臧家给祛除了。” 赵阙骑马临近堵在家门口的汉子前面。 人数不少,九人。 “她是我姑姑!!” “赵将……事态从急。” 赵阙冷冷一笑,并未回话,心知赵将脾性的李木槿,不禁如跌深渊。 跳下马。 顺手将李木槿的“丝缕”长刀抽出,瞧着已然悉数戒备自己的一众汉子,快行几步,手起刀落。 赵阙的身影,在汉子之间,来回荡了一圈,便见人头似雨落,尸身倒地,鲜血蔓延,极快汇聚成小溪,流向低矮处。 回身。 刀刃眨眼间砍向李木槿的脑袋。 却是止在垂在脖颈的发缕前。 挑刀向上,轻巧的将发簪挑起。 秀发似瀑。 荡漾的像是春水,本就倾城倾国的姿容,没了发簪的束缚,姿色竟是越加的娇艳如花。 “只此一次。” “谢赵将不杀之恩!”李木槿披头散发单膝点地,垂头轻声道。 推门而入,小院一如七年之前,整理打扫的井井有条,丝毫未变。 干净的青石板,仿佛恨怒从屋里传来的话语,石缝少许的青苔纷纷卷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章 到此,当然杀人 “赵雅,就差你最后的手印了,珠宝铺子已经不是你的了,死犟着干吗?赶紧把手印按了,老实的在家休养,王掌柜说了,你的医药费,我们全包了!” “卑鄙无耻!我把王旭当做心腹,他吃里扒外,勾结青锦商会的蒋佩!给我下毒,抢夺我的雅阙珠宝铺!就算是死,我也不按手印!!”赵雅面色苍白,斜躺在床榻,让张义气的胸脯一起一伏,眼看着身体更加的虚弱。 张义此刻胸膛挺的高高的,他的地位在铺子内,随着王旭鸠占鹊巢成了铺子掌柜,水涨船高,不介意死磨硬泡的让赵雅按上最后一道契文手印!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功劳啊! “赵雅,说句实话,你真的是个尤物,年纪都四十岁出头了,肌肤却和二十岁的姑娘差不多,你没有成亲吧?这样,你跟着我得了,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赵雅剧烈的喘息! 她被张义的无耻震惊到了,一个人该是何等的厚脸皮,能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 屋外的赵阙,脸色阴沉的似是要滴出水。 “找死!!!” 骤然的大喝,令张义回过头看向房外。 恰巧能从此看到大门外的无头尸首。 张义惊呼,如遭雷劈。 赵阙嗅着浓郁的似是化不开的草药味,走进屋内,目光,定格在苍白憔悴的姑姑脸上,双唇动了动,积攒数年之久的千言万语竟说不出口。 只是激动的饱含热泪。 姑姑受苦了! 赵雅疑惑的凝望年轻人,良久,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不敢置信的问道:“阙儿?” 七年疆场杀伐,磨练而就的刚强意志,见到抚养他长大的姑姑,憔悴无助的躺在病榻上,不禁怒的浑身颤抖。 张义指着赵阙的鼻子,强壮胆子:“你他妈是谁?” 话音刚落。 赵阙掐住他的脖子举起来。 张义憋的脸色猪红,双手不断拍打赵阙,他觉得自己正在拍打一块铁石!! “姑姑,是我,阙儿回家了。”赵阙流下泪水,语气起伏不定。 上一次这般,还是听闻到齐笙的死讯! 七年不见,姑姑的容颜一如往日,但经历了一系列的变故,魂不守舍、孤苦无依,脸色苍白的吓人,双眼布满血丝。 赵雅挣扎的坐起,泪流满面,看着与七年前已然面貌、气质大变的赵阙,顿时无语凝噎,不知该说什么可好了。 扭断张义的脖子,仿佛丢垃圾一样丢在一旁。 双膝跪在姑姑的病榻前,握住她的手,赵阙感伤的说道:“从军七年未归,是阙儿不孝,让姑姑受苦了。” “不,受苦的是我的阙儿,我没想到,同意你参军,竟然七年在前线,七年间每个日日夜夜,我时刻都在担心你,生活好不好啊?有没有受伤?累不累……” 赵雅说不下去了,捂住嘴抽泣。 “你说你,一走便是七年,你怎么狠得下心才写了七封书信与我?!我有多么的想念你,阙儿!你知道吗?” 赵阙垂下头。 他一至西塞便遇上了大战,之后,出于表现不俗,被选拔进了精锐部队,部队的首要信条,便是把自己当做死人,且不得与任何人包括血亲联系。 接踵而来的则是与敌国战争的白热化阶段,他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无数次想修整之时给姑姑报一声平安,每每就有紧急任务下达,战线吃紧,就连赵阙都不知道能否在下一场大战中幸存,只有偶尔的一封家书,证明赵阙还活在世上,不至于让赵雅愁断心肠。 七年七封家信,相当于一年的时间,才跟姑姑说上几句话,报一声平安。 “姑姑,是阙儿的错……” 赵阙额头抵在赵雅的手背上,泪水浸湿了她的滑.嫩肌肤。 “姑姑还不知道吧?阙儿有出息了,阙儿在军中的化名叫做赵勾陈,姑姑肯定在官府邸报上看过很多次了吧?” 赵雅美极了,即便是哭,梨花带雨犹如细柳迎风。 听闻赵阙便是赵勾陈,不禁大吃一惊,慌忙擦掉泪水,吃惊道:“阙儿说的是真?你当真是百将之首的赵勾陈,赵将军?” 赵阙赶紧把自己使用化名的前前后后说了遍,又拿出独属于他的将军玉佩放在姑姑的手里。 彼时,他觉阙字软弱无力,便使用勾陈二字。 勾陈者,禀西方之金,为刚猛之神,司掌人间兵革事。 玉佩极品和田玉打造,美轮美奂,其上笔走龙蛇篆刻“勾陈”。 大夏王朝兵部能有此般玉佩的人,一双手都数的过来! 赵雅搂住赵阙,满怀开心与激动:“出息了,出息了!!我一手养大的阙儿出息了!竟然成了大夏王朝的百将之首!好!好!好!” 她连说三个好字,之后,早就颇为世故的赵雅,竟没了话语,只是痴痴的抚摸着赵阙的面庞。 赵阙把姑姑放倒在床榻,脸色一变,怒气冲冲的说道:“阙儿来晚了,使得姑姑受苦,姑姑在家好好养伤,阙儿现在就让陷害姑姑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言罢,拍了下姑姑的手背,赵阙杀气弥漫的就要转身离开。 “阙儿!” “嗯?姑姑还有何事?有事的话,不如等阙儿为姑姑报仇之后,再说不迟。” 赵雅一时语塞,已是百将之首的赵阙,对付那些人,简直杀鸡用牛刀! “齐笙她……” 赵阙听闻,身子猛然一滞,“我尽皆知晓,但,齐笙之事还有诸多疑点。” “嗯,阙儿,齐笙至死都是喜欢你的。” “我……我也知晓,即便远隔天涯、海角,她的心意,我亦能感受的到。” 赵阙走了,为她报仇去了,赵雅反而落寞的躺在床上,霎时不知方才发生的一切,是真是假,亦或,现在都只是在梦中,大梦一场罢了。 不久。 来了数人,以最短的时间打扫干净张义以及门外的尸首,并为赵雅熬上草药,她才恍恍惚惚明白,不是大梦,阙儿千真万确回来啦! 李木槿说道,“姑姑最后一道契约的手印,已然可有可无了,需要按手印的不过是让蒋佩、王旭的卑劣手段更为堂堂正正一些。他们正在举办庆功宴。” 天色昏暗了下来,原本雨后多彩壮丽的晚霞,淡的仿佛少女心间的忧愁。 “青锦商会什么来头?” 缝衣街的百姓,敬畏的看着徒步行走的两人,杀人与杀鸡无异,官府且不动声色,可见两个“外乡人”背景大上了天,倒是他们都未曾料到,时常打招呼的美艳妇人,靠山居然如此之大。 “青石重商多过重农,本地诞生了四大商会,这青锦商会便是其一,会长秦轩之,本为布衣,手段高明善于经营,再加贿赂官府、敲诈勒索,青锦商会发展的势头极足。” 李木槿重新用发簪归拢好秀发,心绪明灭不定,依然在忧心赵将接下来怎样待她。 赵阙似知她心思,扭头看了一眼:“方才说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她红润了脸,重重的点头。 青石街市热闹,下完小雨,行人如织。 小贩的叫卖声似要穿透云霄,很多人家冒起了炊烟,孩童叫喊着从巷弄里成群结队的跑出,脸上的笑容多有烟火气,时常响起爹娘喊顽童回家吃饭的声音,令赵阙感慨万分,整整七载光阴,他才从西塞疆场重返“人间”。 “蒋佩举办庆功宴在三酒楼。” 三酒楼,赵阙依稀记得,不用忽然出现在身旁的云雀引领,带着李木槿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径直前往。 派遣云雀至青石,也不过三四日的时间,首要任务便是将当地的高手、势力摸排清楚,以待赵阙问询。 “蒋佩与王旭将整栋酒楼包下来了。”李木槿轻声道。 赵阙嗤笑:“手笔倒是不小。” “姑姑经营的珠宝铺子,盈利本就高,在青石的名声极好,不然,蒋佩也不会利欲熏心的暗算姑姑。” 穿过摩肩擦踵的行人。 贵气典雅的三酒楼矗立在青石商市繁华地带。 门前站着两位壮汉。 夜幕星辰上映,赵阙披着灯火与星月,走向嘈杂声极大的酒楼内。 草莽汉子伸出手。 赵阙目光平静的打量了他们一眼。 处在点卯境界,在西塞军中,可以当个伍长了。 “你是谁?” “赵阙。” “你来做什么?” “杀人。” 草莽汉子吃惊,一时间竟是不敢置信,怀疑眼前的年轻人在说梦话!! 他们审视赵阙,为了防万一,手放在了佩刀上。 赵阙负手,轻飘飘的上前。 电光火石,只手抓住一位汉子的肩膀,随即便是看似平静的丢了出去,期间分别捏碎了两人的肩胛骨。 两人惨叫刚出,脑袋先落地,砰的一声,昏死过去。 五官流血,内脏震烂,眼看着不行了。 “在西塞,从没有一个人敢阻拦我。” 进门。 人声鼎沸。 店小二忙前忙后。 里面的人丝毫没有发现外面的变故。 并且,赶来的云雀,快速的收拾起断气了的汉子,挥手疏散人群,消失在巷弄之中。 三酒楼内,场地极大。 在此的众人推杯换盏,气氛热烈,个个面红耳赤,大声说着话,随意扫一眼桌子上的菜肴,俱都价钱不菲。 赵阙独自走走停停,寻找王旭与蒋佩! 他的神情十足的平静,因为在赵阙的心里,两人已是死人,没理由跟死人生气! 期间,不少人留意到了他,瞧见神色寻常无奇,一身粗布长袍,当做酒楼临时招来伺候的伙计,未曾当回事。 终究还是有人起了疑心。 这是位中年男人,灯火照的他的脑门闪闪发光。 “你是谁?” “赵阙。” “你是酒楼的伙计?怎么做事慢吞吞的,麻利起来!!” 赵阙停下脚步,轻道:“我的姑姑是赵雅。” “啊??!”中年男人大吃一惊,不禁双眼瞪得滚大,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是在开玩笑?” “千真万确。”赵阙轻描淡写的说道。 中年男人似是好奇心浓厚,得知赵阙在酒楼,没有声张,反而低声询问:“你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 “杀人。” 再一次重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三章 长笑为谁? “哈哈……简直笑话,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敢提‘杀人’二字?” 中年男人喝了口杯里酒水,面色醉红的捧腹大笑。 酒水不错,酒香飘溢,西塞的酒水俱都是烈酒,喝一口从喉咙辣到肚子里,他对青石这种唤做孩儿酒的酒水,兴趣不大。 赵阙反问:“你不信?” “当然不信!”中年男人道,“你姑姑中的毒,是我找来的,虽说是慢性毒药,剂量多一点还是能够让赵雅神不知鬼不觉死翘翘的,我可没想到,给你姑姑下毒的王润泽,居然算错了剂量,让赵雅侥幸躲过一劫,唉!气死我了!!” 赵阙平静异常。 恍惚,中年男人所说的狠毒言语,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了解西塞军赵将的人都知道,赵将爆发之前,往往如一潭毫无涟漪的幽水。 “你不是来杀人吗?来吧!杀我!”中年男人右手举起酒杯,兴奋的双眼冒光。 酒楼内有十几位隶属青锦商会的江湖打手。 赵阙随手指了指间隔很近的打手,问道:“你认为当着这些废物的面,我不敢杀你?!” “正是!” “呵,螳臂当车罢了。” 赵阙伸手轻巧的将酒杯抢下。 中年男人愣神。 紧接着。 酒杯的杯口朝中年男人的脸,猛地扣去。 先噗嗤一声。 之后,砰!! 中年男人的后脑勺砸在桌面,他的脸上完整陷进去了一个酒杯! 同桌大声聊天、传杯弄盏的人,忽然安静下来。 顺着死状惨不忍睹的尸首,目光扫在赵阙的身上。 尖叫! 无所适从、无比惊骇的尖叫声像是瘟疫迅速传播。 吸引了打手。 他们看到中年男人的死状,不禁浑身打了个激灵,寒气从头凉到脚!! “你……你是谁?” 有人喝问。 “赵某,前来索要王旭、蒋佩的性命。” 他双手负后,轻飘飘的,如无事发生,继续踱步前行。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那便该杀杀! “你们上啊!杀人凶手就在眼前!!”不知是谁怒喝。 青锦商会的江湖打手们似是想到了自身的职责所在。 个个怒吼壮胆,冲杀向赵阙。 不乏长刀、短棍挥扬在半空。 赵阙露出轻蔑的笑。 他如从地府爬出来的灭世妖魔。 转瞬之间,地上倒了一片。 轻松的仿佛喝茶嗑瓜子。 “王旭!蒋佩!何在?”赵阙骤然喝道。 但。 没人出来。 短短时间内的剧变,惊破了众人的胆子! 稍后。 从中走出了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勉强鼓起笑容,维持自己的仙风道骨。 “小友今日闹得不免有些大了……” “那又如何?” “老夫虚长小友几岁,有个主意不知小友能否听得进去。” 赵阙嗤笑:“滚,少在我面前倚老卖老!” “小友可知我是谁?!” 赵阙忽然前冲,瞬息即至! 一把掐住老者的脖子,举到半空,手腕用力,直接扭断,随手丢在一旁! “配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吗?”赵阙不屑道。 众人:“……” 赵阙四处环视。 “我最后问一次,王旭、蒋佩何在?如若是不出来,大不了将在场的人全杀了!!” 哗啦! 人群耸动。 他们万万想不到,居然来了如此一位心狠手辣的人物。 见赵阙适才出手,对付那些本地知名打手,如同玩乐一般,难免联想到赵阙真要狠下心,便是虎入羊群的局面! 现场的秩序立即乱了。 玩命的奔向酒楼外。 李木槿似是一道幽灵。 发簪在灯火的斜照下,镶嵌的廉价珠宝,亮晶晶。 她往嘴里丢了个糖块,巧笑嫣兮,守在门口。 但凡有人接近,三拳两脚,立刻倒地。 这下,众人逃也不行,不逃也不行!急的转圈直跺脚! “呸,你是什么身份啊?!敢说出此般狂妄之语?!” 赵阙冷笑。 漫步而去。 一位穿着打扮乍看上去平平无奇,再仔细看却处处透露出华贵的中年男人,不惧分毫的迎上赵阙的目光。 赵阙问道:“王旭?” 王旭恬不知耻:“我便是现任雅阙珠宝铺子的掌柜王旭!你姑姑经营不善,被我们驱逐出铺子!这一切,归根结底,实则是你姑姑赵雅的错!错不在我们!” “为了珠宝铺子能够继续生存下去,我们逼不得已出此下策,赵雅躺在家里,铺子为了照顾她这位前掌柜,做出补偿赵雅医药费的举措,我已经让店里伙计张义去通知赵雅了!” “如此这般,实在已是仁至义尽!” 一些王旭的铁杆心腹伙计,不禁鼓起手掌,大声叫好。 “张义已经被我杀了。”赵阙淡淡道。 王旭双眼缓缓睁大,呆若木鸡,“什么?” 赵阙重又说了一遍,说的不痛不痒,似乎那些人,在他的眼里,连鸡鸭鱼都算不上,顶多是脚边的蚂蚁,不小心踩死了,那便踩死了。 “我扒了你的皮!!!”王旭骤然怒吼。 张义跟随王旭多年,很多事上独当一面,他死了,对于王旭是个极大的损失! 蒋佩在青锦商会之人的簇拥下,高扬头颅。 “王旭,杀了他!我给你撑腰!” 听到蒋佩的命令。 王旭掏出一把泛着蓝光的匕首。 含有剧毒。 闪电般捅向赵阙的心脏。 赵阙无动于衷。 右手抬起。 如捏住婴儿的手腕。 转瞬夺下匕首,众目睽睽之下,抹断王旭的喉咙。 人群再次惊呼。 他们发现,赵阙的手法,竟然那么的娴熟,仿佛做过无数遍一样!! 王旭捂着脖颈倒地,抽搐了几下,双唇青紫的没了呼吸。 然后,赵阙踱步走向蒋佩。 蒋佩难以置信的失神惊骇,吼道:“上!全部给我上!杀掉此獠者,奖励一千两雪花银!!” 可是。 几百只蚂蚁能咬死大象吗? 显然不能。 当他幽幽坐在一处长凳,注视着吓的蹲在地上的蒋佩,嗤笑:“你们一群人谋害我姑姑的魄力哪去了?” “就这点本事?” “我还以为有多大的能耐!” 蒋佩抬起头,惊恐的看着赵阙,颤音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我到底是谁?你配知道吗?” “……” 赵阙打了个响指,堵在门口的李木槿,数步便至他的身后,为其揉肩捶背。 一系列事情发生的太快了,堪称骤变,他们迄今才恍然清楚赵雅的侄子,何等的恐怖!! “我……我是青锦商会的人!你不能杀我!!”蒋佩恐惧。 赵阙咧咧嘴:“青锦商会是什么狗东西?!罢了!给你一个时辰,去找人,把你能找来的靠山,叫到这里来!只要能让我收手,我就饶你不死!!” 蒋佩立马惊喜的确定:“可是当真?” 李木槿叱道:“还不赶快去?赵先生作出的承诺,从未落空一次!!” “好!好!我现在就去!” 蒋佩回头瞄了眼赵阙,嘴角上咧。 但凡同意他去找靠山,赵阙任凭在三酒楼内无敌,也只剩死路一条了。 年轻! 太年轻!! 不明白赶尽杀绝的道理! “先生,这些人?” “让他们都滚,碍眼!” 听到赵阙放他们离开,瞬间玩命的涌向出口。 “对了,去杀了王润泽。”赵阙吩咐。 李木槿点点头。 身影微动,便消失在人群中,过不多时,一颗年轻的头颅放在了赵阙的身前。 抱恨黄泉!! 赵阙不为所动。 该死之人,怎能不死?? 青锦商会的二会长,张亦得,特别享受,别人求上门来的感觉。 那种高高在上,犹如端坐金銮殿的九五之尊! 表面微笑面对访客,内心却放肆大笑,每每他都要拒绝几次,看着求助之人慌乱的即将下跪,张亦得才一口答应。 青锦商会在四大商会之中,虽说排在末尾,但能量巨大,以青石城为根基,向四面八方扩散势力,在金钱和威猛手段的双重逼迫下,渐渐有了再上一个台阶的苗头。 张亦得招待上门求助的两位掌柜。 身后站着的中年人林连捷号称八臂麒麟,南疆军伍退下来的军人,曾立下赫赫战功,令夏家军的一位铁血将领百般挽留!! 蒋佩匆匆登门。 不等管家通报便闯入张亦得的会客厅。 看到张亦得眉飞色舞的样子时,噗通跪下来,可怜巴巴的悲号道:“张会长!救我啊!!” 蒋佩的诸多店铺是张亦得一手扶持起来的,每年为青锦商会贡献极多的钱财,见蒋佩此般凄惨状态,熟知蒋佩手段的张亦得不禁暗暗吃惊。 “起来说话,发生什么事了,就这一副天塌下来的惊慌样子??稳下心!有我在,天塌不下来!!” 那两位掌柜赔笑道:“是啊,有张会长在,偌大的青石城,谁敢造次?!” 蒋佩涨红了脸,长跪不起:“只是……只是这次……有些不太一样?” “有何不一样?”张亦得端起小碗茶。 品茗得用小碗,叫正得意趣,超凡脱俗! 张亦得一直认为自己是摆脱下里巴人的雅者! “他是赵雅的侄子……” “赵雅?便是你下毒没毒死的珠宝铺子女掌柜?” “对……” “那又如何?赵雅的侄子即便找你麻烦,凭你的势力还摆不定吗?” “张会长,他的身手非常厉害!!我身边的高手都被打没了!!”蒋佩即难为情,又愤愤不平。 张亦得突然一声长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四章 青石老叟 不禁把蒋佩给笑懵了,那两位求他办事的掌柜,亦是瞠目结舌。 “我就说嘛,你呀,什么臭鱼烂虾都收,早就告诉你,何不省下钱找位真正的高手帮自己呢?你睁大眼睛瞧瞧我的爱将林连捷,登山上境!南疆沙场上真正的千人敌,人送外号八臂麒麟!!退伍的时候,赫赫有名的夏家军将领百般挽留!!有林连捷在我身边,根本不需要那些废物!!” 张亦得抬高了下巴,话里话外的意思,只要林连捷出马,赵雅的侄子?土鸡瓦狗而已。 林连捷双臂环抱,露出的手臂,肌肉虬结,数道长长的刀痕、剑伤绵延至衣服之中。 蒋佩忽然安静下来。 激将法,点到为止! 随即,蒋佩站起来,弯下腰请求道:“张会长,我现在遇到难处了,能不能请您出马,摆平赵阙?” “哈哈……赵阙是吧!不是不可,但……” “张会长您放心,对于您,我蒋佩是半点不敢马虎,您的大恩大德我都记在心里,事成之后,再加半数赵雅珠宝铺子的财产,双手奉上!!” “你呀,真会借花献佛、慷他人之慨,行吧,既然诚心诚意求我出山了,我便带着我的爱将,去给赵阙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多谢张会长!多谢张会长!我蒋佩对您施舍给我的恩情,万生万世铭记在心。” “嗯,你知道就好。” 张亦得笑着向两位掌柜说道:“今日就不挽留你们在这儿用餐了,你们求我的事知道了,回去吧,三日之内,你们要杀的人,必死无葬身之地!!” “哎呀!千万分感谢张会长,酬劳稍后便送上!!” “我就不送二位了,有时间我在府中设宴款待二位。” 待两个在青石城有名有姓的大掌柜离开后,张亦得瞧蒋佩坐卧不安,失笑道:“还在怕吗?这年头我都不能让你放心了?!” “不是!不是!赵阙说只给我一个时辰,很快就到了!” “哈哈……有趣有趣,一个毛头小子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传出去,你蒋佩的面子可就丢进粪坑里了!!罢了,罢了,我现在陪你走一趟。” 蒋佩长舒一口气。 去往三酒楼时,蒋佩询问:“为何没见张公子?” “兔崽子闲逛夜市去了。” “张公子年轻俊彦啊,实在是我见过的最为惊才绝艳的年轻人了。” “蒋佩你就捧杀他吧!兔崽子尽管做出了点小成绩,远远说不上惊才绝艳,对了,下个月我把兔崽子送到你的店铺里去,摔打摔打,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蒋佩满口答应:“没问题!” 张亦得瞄了眼身旁骑马的林连捷。 气定神闲,似乎接下来是去游山玩水。 “赵阙是吧?让我瞧瞧,到底有几分几两重!” 三人轻装简从到达三酒楼。 血腥气浓重。 赵阙坐在长凳,目不转睛看着蒋佩。 “你超出了两刻!” 慢慢悠悠的说出。 李木槿柔和的为他揉肩,几缕秀发搭在肩膀,垂至壮观的胸脯。 张亦得伸出手,张开五指,仿佛要一把攥住赵阙。 “你就是赵雅的侄子?” 赵阙依然不急不躁,说道:“木槿,蒋佩该不该死??” “一则下毒毒害姑姑,百死莫赎!二则超出两刻钟,死不足惜!!”李木槿认真道。 张亦得听后,不禁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好啊!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多少年了?多少年我没有遇到过你这样初出茅庐不怕虎的牛犊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可笑。” 赵阙站起身,粗布长袍激荡起尘埃,酒楼的掌柜、伙计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李木槿识趣的收回手,静静的立在他身后。 张亦得刚要开口,身旁的蒋佩突然大声尖叫。 他再看。 只剩那位绝色女子,赵阙不知所踪! 遍体生寒!! 快速扭头。 赵阙掐住了蒋佩的脖颈,提在半空。 左臂挥动。 似是砸碎了一颗新鲜多.汁的瓜果,白的红的喷溅而出! 张亦得倒吸一口冷气,连退一大段距离,胸口剧烈起伏,上气不接下气,把他吓坏了!! “连捷!!连捷!!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张亦得腔调吓成了公鸭嗓。 不用他说,林连捷抽出佩刀,已经砍向赵阙了。 气势威猛无双,有种不动如山、迅烈如火的味道。 就连赵阙也暗赞了一声。 但。 随后便出现在了林连捷的左侧,看着他扑了个空。 一拳锤去。 被张亦得夸上天的“八臂麒麟”像断了线的风筝,摔至四丈开外,艰难站起。 登山境,上镜?于我而言,同是蝼蚁。 张亦得才搞清楚,蒋佩去见他时,为何惶惶恐恐。 赵阙就如煌煌大日,只是单纯的站在那儿,已让人分外刺眼。 赵雅是从哪里认的侄子啊? 别说青石城,就连整个南扬州都没有听说有这么一号人物!! “陷阵之中,求死才生。”赵阙注视着歪歪扭扭奔袭过来的林连捷,轻声说道。 早已看出,林连捷是个退伍军人。 快袭杀到赵阙身前,林连捷忽地弯腰,长刀画出月牙,蜿蜒砍向赵阙的脖颈。 快、准、狠! 简简单单三个字,能做到,战场上万人敌算不上,百人敌、千人敌定然是有的。 但。 林连捷遇到的敌手,是赵阙! 跨进一步,轻松的捏住林连捷握刀手腕,一拳轰杀在他的胸膛!! 张口吐血。 还没完! 赵阙夺到长刀,旋转一圈,刀身尽没在林连捷的胸腹! “咳……咳咳……” 林连捷喷着血沫,惊骇的仰头死盯着赵阙。 赵阙垂目,把他的一只手搭在刀柄:“曾为大夏奋勇杀敌者,本先生开恩,饶你不死。” 他掌握了分寸,避开了林连捷的要害,看似恐怖,实则不拔出长刀,便不会因为失血过多死去。 走到张亦得的身前,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赵阙明知故问:“你在青锦商会是何职位?” “二……二会长!”张亦得颤颤巍巍,结结巴巴。 赵阙哦了声,继续问:“会长是谁?” “秦……秦轩之。” “好名字,同样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去把秦轩之找来。” “赵……赵先生,秦轩之在青石城郊外隐居,恐怕……恐怕一个时辰不够啊!!” “需要多长时间?” “最少两个时辰!” “好,给你一个半时辰。” “……” 张亦得马不停蹄的去了。 至于倒地重伤的林连捷,他顾不上! 耳旁响彻着赵阙送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别耍小聪明,以我的手段,你跑了,我杀你全家!” 此话将张亦得心里仅剩的侥幸,给锤了个稀巴烂。 秦轩之。 青锦商会会长。 人送雅号“青石老叟”。 秦轩之一生经历堪称传奇,幼年流浪街头,被一算命先生收养,不禁教授风水异术,还将自身的一身医术倾囊相授,待秦轩之成年,甫一出世,就震撼了青石城,成为达官显贵的座上宾,随后,聚拢势力成立青锦商会,步步登高。 如今,秦轩之说出的话,莫大的青石城,谁人敢不给几分面子? 张亦得疯狂驾马赶往秦轩之的别院。 直到一片宅第前,才大喘了几口气。 眼下,能救他的只有秦老了。 可恨蒋佩不把话说清楚,让他招惹上了这么难缠的对手!! 张亦得疯狂的敲门。 巨大的敲门声跟狂跳的心脏声,毫无二致。 他非常明白,那位赵雅的侄子赵阙,尽管杀了罪魁祸首蒋佩,必定认为他们是一丘之貉,已然迁怒于青锦商会,如果青锦商会不选择破釜沉舟,后果不堪设想。 门开了。 是个仆童。 “快请进张会长,发生了什么事?看把你急的满头大汗。”仆童言语伶俐。 张亦得跑进去,没跑几步回头问道:“秦老呢?” “在茶室品茗。” “我现在就去找秦老。” “哎,张会长,您知道秦老的脾气,凡事都得事先通报。” “天塌下来了啊!!!”张亦得忍不住颤声喊道。 仆童俏笑:“即便天当真塌下来了,以秦老先生的手段,亦能缝补天漏。” “你赶快去禀报,就说我张亦得有天大的事情!” “张会长先去喝口水,舒缓下身体。” “哎,你这孩子,快去啊,别愣着了!!十万火急!!!” 瞧着仆童不紧不慢,急的张亦得原地使劲跺脚。 秦轩之一身月牙白丝绸素服,须发皆白,双目微闭,饮尽杯中茶水。 先甘后甜,回味无穷。 身旁丰韵幽嫺的成熟女子,在秦轩之放下晶莹剔透翡翠色的茶杯后,轻提淡粉色衣袖,为其斟茶。 仆童立在茶室外,轻声道:“秦老,张亦得求见。” “他来做甚?” “张亦得火急火燎的样子,想来是出了事情。” “青锦商会的权力,老夫以尽数放给他,凭其势力,青石城还有甚事情能难为到他?” “这……小童不知了。” “罢了,见他一见,让张亦得到茶室见老夫吧。” “是。” 张亦得一至茶室,瞥了眼觊觎良久的风韵犹存熟妇,马上就要着急求救。 “且慢,瞧你那如丧考妣的样子,成何体统?!坐下,喝杯茶水静静心,再与老夫道明前因后果。” 了解秦轩之为人的张亦得,无奈只能坐在对面,学着秦轩之的样子,喝下一盏茶。 雨后微风吹拂灯火明灭,夜间饮茶,也算是秦轩之的习惯吧。 少待。 “说吧,何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五章 饮尽风流 张亦得赶紧将有关于赵阙的前因后果说了遍。 之后,眼巴巴的注视着秦轩之的反应。 “青石老叟”饮尽青石风流,此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只要在青石,即便近几年崛起的天大人物,仍然得给秦老实打实的尊敬! “赵雅这小妇人,老夫见过一次,皮囊紧致的很,听闻市井传言,还是个未破.瓜的妙人,若不是得到了锦娘,少不得让你们忙前忙后。”秦轩之淡笑,紧挨着的锦娘伸出柔夷搭在他的手背,悠悠抚摸。 “秦老,赵阙他……” 张亦得急的大汗淋漓,秦老只说赵雅,半分不提赵阙! 秦老可以将赵阙当做毛孩子,可他张亦得不行!! “不就杀了几个人吗?有什么大惊小怪?!区区年轻人便能做到这种地步,老夫挺欣赏的。将老夫的折扇交给他……” 锦娘起身走出茶室,不久,拿来一块折扇,其上书写“饮尽风流秦轩之”七字。 张亦得捧在手里,心里不是个滋味。 秦轩之的折扇在青石鼎鼎大名。 谁人得到了秦轩之的玉佩,意味着后半生将会荣华富贵! 可。 赵阙明显不是个善茬。 一把折扇? 能止住他的杀心? “但是……” “没有但是,老夫年轻的时候也曾杀心极重,这样吧,老夫让兰芝陪你去一趟。至于他姑姑的事,救活过来便好,说不定老夫与那赵雅,还有一段尘缘未了……” 张亦得顿时吐出一口淤气。 兰芝,芳龄三十七,秦轩之的扈从,青石城四朵奇花之兰花。 身手已至言华境下境,比林连捷还高上一筹! 张亦得告辞离去。 兰芝骑着一匹壮马,随在之后。 “先生,那赵阙您当真不放在眼里?”锦娘笑不露齿,若说青石城有十分妩媚,她独得七分。 曾有人把她与朱衣袖作对比,得出结论,单说妩媚,朱衣袖不及锦娘。 秦轩之挑起锦娘的俏下巴,失笑道:“赵阙就算是京华庙堂大人物的儿子,到了这儿青石,也得给老夫蜷缩起来,炫耀武力?老夫一声令下,青石有的是人想要卖给老夫人情。” “是呀,先生本地经营多年,自然不怕那赵阙,不过,您真打算收了赵雅?” “哈哈……吃醋了!老夫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放心,即便老夫把赵雅收到房中,你在老夫的心里地位,亦是至关重要的。” 锦娘娇嗔的扑在秦轩之的怀里。 在三酒楼前下了马,张亦得回头瞧了眼,打了个哈欠的兰芝,拱手:“兰姑娘,赵阙的身手极强,稍后倘若谈不拢,还请你出手就是杀招!!” “不必劳张会长操心,兰芝也希望赵阙能与我多打一会儿,在青石这么多年了,没遇到过像样子的对手。”兰芝不以为意。 “是是是,兰姑娘身手高绝,正是有你的存在,秦老才会高枕无忧!” 当赵阙看到张亦得找来了一位典雅女子,不禁皱了皱眉头。 张亦得强自鼓起勇气,拿出折扇,走到赵阙的身前,把秦轩之的话整理了下,缓慢说出。 “赵阙!秦老不计较你对青锦商会造成的损失,且大发慈悲送予折扇,你要知道,只要得到了秦老的折扇,这辈子就会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蒋佩就是其中一人。望你就此知足!收手!老实的回家去,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李木槿对赵阙说道:“秦轩之人送雅号‘青石老叟’,人脉广大,一手风水异术与医术很是不俗。武学到了言华上境,算是青石的巅峰了。” 赵阙嗤笑:“就这???” 张亦得强自保持镇定,心潮澎湃,不仅有了几分威严:“赵阙!还不收下折扇?!!你可知,我带来的高手叫做兰芝,是……” 眨眼之间。 张亦得捂住了自己的喉咙! 赵阙手里出现了一柄锋锐匕首,正是杀王旭的那柄! 再即一脚踹到他的胸膛,飞出酒楼,吐出血沫,竭力的想要呼吸。 兰芝瞳孔微缩,她竟没看到赵阙是如何出手的!! 李木槿没当回事,笑着蹲在张亦得的身旁:“你超出了一刻钟,先生不喜欢迟到的人。” 张亦得双眼都要鼓出来了,少许,步入黄泉。 赵阙走向兰芝。 他前进一步,兰芝后退一步。 兰芝手脚冰寒,她从未遇到过这般深不可测的敌手!!! 生平仅见。 “说说你的感受。” “你很强,轻描淡写的杀了张亦得,我没看到你是如何出手的,必定在我之上多矣。” “到青石城之前,本将曾看过一份密档,其中就有你,四朵奇花之一的兰花,真名叫做……木槿,她的真名叫做啥来着?”赵阙问道。 “回赵将,王幽园。” “真是悲伤的名字啊。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倒是兰芝二字挺好。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 兰芝大感震惊:“赵……赵将?” 赵阙咧咧嘴:“劝你收起对我动手的心思,你那是找死。” 紧接着。 “对了,告诉秦轩之,给他一个时辰的时间,速速到本将面前,否则,我可不管什么‘青石老叟’、‘饮尽风流秦轩之’之类的屁话,他有多少人我杀多少!!”打开折扇的赵阙,嗤笑。 兰芝速速骑马回返。 秦轩之把玩着锦娘的胸脯,“赵将?哪个赵将?现在这年头杂号将军可是数不胜数!” 兰芝如实回答:“不知。” “哼!还只给我一个时辰,黄口小儿好大的口气!!杀了张亦得不要紧,老夫可以再扶持一个,但这口气必须要出!!我不管他有什么背景,惹到我,必须付出代价!!罢了!我且配合他,一个时辰到三酒楼,睁大眼睛好好瞧瞧,他能把我怎么样?!” 秦轩之放下茶杯,对锦娘说道:“等我一个时辰,老夫去摘颗头颅,立即回来享受你的温柔。” 锦娘乖巧的施了个万福,“老爷留意鲜血。” “哈哈哈……这身月牙白丝绸素服是锦娘所织,代表着你的心意,老夫自然百般千般爱惜。” “先生请去,锦娘在家……为先生熬煮银耳红枣粥做夜宵。” “好!记得多放些红枣,老夫喜爱吃红枣。” “锦娘记下了。” 秦轩之扬长而去。 锦娘垂着头端坐在茶室,为自己斟茶,面色不变,内心情绪涛涌,细算算时间,约莫还有半月之余,等不及了。 “‘锦衣娘’的其他两位姐妹,不知准备的如何了?” 门框所插的茱萸,余光瞥见,殷红如血。 …… 秦轩之心里愤恨不已。 赵阙杀了张亦得,就是落他的面子,尤其是让兰芝带去折扇的前提下。 无论如何。 秦轩之都要亲手杀了赵阙。 多少年了? 青石城多少年没有人敢忤逆他了?! “青石达官显贵,不知还记得否,秦轩之不仅风水异术、中医医术出类拔萃,自身武学境界同样不可小觑!!!” “四朵奇花之一的兰芝,都是老夫亲手教导出来的!!!” “赵阙!领死!” 三酒楼。 下马,急匆匆。 瞥见六位佩穿盔甲,携带长刀的军人骑马穿越夜市。 秦轩之诧异。 六匹马匹竟是汗血宝马,盔甲其上花纹繁复,材质似玉非金,能有此般装备,身份、地位还真不是他能够招惹的! 压下心里的惊疑,秦轩之就要带着兰芝走进酒楼。 而那六位不明身份的军人,回头看了眼三酒楼的牌匾,勒住了缰绳,翻越下马,越过秦轩之,率先奔进。 怪了! 秦轩之默默跟在身后,大气不敢喘。 有些扑朔迷离。 让秦轩之感到越加惊诧的是,六位军人身上的气势,仿佛在逐渐的狂热起来! 他!不明所以! 那种狂热,秦轩之只在虔诚信徒朝圣时见到过!! “……” 什么情况? 青石虽是富庶,在南扬州都只是个小城罢了,有资格佩穿此般装备的军人,只要愿意,可轻松捅穿整座城邑!! 这下把秦轩之搞糊涂了。 事已至此,他只能跨进酒楼。 甫一进来。 就看到…… 六位军人站的笔直,整齐划一的朝一位年轻人单膝跪地!!! 秦轩之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 张着的嘴巴足以塞进去鸡蛋。 “赵将军,我们奉命前来!!” 秦轩之心里咯噔一下:赵将军??哪个赵将军?! 赵阙懒洋洋的问道:“奉谁的命令?” “虞王!” “哦?老头子不好好安享晚年,怎么也插手这潭浑水了?” “赵将军,接下来是虞王的口令!” “嗯,说吧。” “赵勾陈,你个兔崽子把伤养好了再去胡折腾,大夏有的是能干掉你的人!!”其中一位军人将虞王的话,完整复述,甚至当时虞王说话的语气,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秦轩之听到赵阙就是赵勾陈之后,连退数步,转身就想跑。 赵阙抬高几个音节,说道:“秦轩之,来都来了,怎么又要走?” “呵呵……哈哈,赵将军,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误会?好一个误会,既然来了,就不用走了。” “赵将军!我……” “闭嘴!”赵阙骤然怒喝。 秦轩之紧握双拳。 半生荣华,他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然而,以他听到的关于赵勾陈的传闻,借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吭哧丁点声音,瞄了眼一副不可思议神情的兰芝,秦轩之长长叹了口气。 “继续说。”赵阙指了指六位兵部来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六章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是!” “朝廷同意了您退居二线的请求,已将军权暂且移交给了冠军侯林朝天,荒沙鬼骑的统领石金刚,提拔为林朝天的副将。” 石金刚与李木槿一样,同为赵阙的心腹! “林朝天?哈哈……有趣,我还以为是我那结拜大哥,没想到是宠臣林仙鹿的孙子啊!!”赵阙突然放声大笑。 一直等到赵阙笑完,他们才继续说道:“朝廷还决定,将‘十鬼’交给您掌管,正式的任命,会随‘十鬼’到达青石城,交到您的手上,我们只是通知您一下。” “嗯,‘十鬼’的水平在大夏秘部里,还算不错,是老头子给我要来的吧?” “是。” “还有其他的事吗?” 一人缓缓呼出一口气,拿出一份精美的书信,恭敬递到赵阙的手上。 书纸之上,字不多。 寥寥几行而已。 透露出来的信息,但凡外泄丝毫,必定风起云涌!! 反复看了良久,赵阙叹气道:“告诉老头子,他话外的意思我知道了,会小心的。” “是!赵将军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属下告退了。” “没了,你们复命去吧。” 六人走后。 赵阙自长凳上站起身,负手踱步到秦轩之的身前。 “言华,上境,能入眼。” “多……多谢赵将军夸奖。” “我这人不喜欢说废话,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要看到珠宝铺子连同蒋佩的店铺,到我姑姑的手上……” “没问题!没问题!!”高傲如秦轩之,面对百将之首的赵勾陈,也垂下了头颅,毕恭毕敬的似个孩子。 赵阙嗤笑。 “顺便为你挑选个墓地……” “……” “我会在那一天送你上路。” “……” 赵阙跟秦轩之擦肩而过。 李木槿像幽灵紧随其后,走到秦轩之的身边,掏了块糖块扔进嘴里,“不嫌麻烦的话,殡仪队也准备下。” 离开。 秦轩之呆在原地,呼吸都仿佛没了。 兰芝呼唤:“师父。” 秦轩之如梦方醒。 随即,额头青筋暴露! 他。 秦轩之, 青石老叟! 从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 巷弄黑暗里,一位云雀现身,将信件交给李木槿。 “赵将,马河川要到南扬州巡视。” 赵阙不以为意:“来就来吧,正好把恩怨了结一……” 话未说完,他突然捂嘴剧烈咳嗽起来。 “赵将……” “无妨,小事。” 摊开手掌,鲜血殷殷,比之茱萸另要殷红。 李木槿担忧道:“您必须静养了,不能再出手!” 长呼一口气,赵阙无奈道:“这些都是小伤,不值得大惊小怪。” “赵将,您骗的了别人,还能骗的了我吗?” “唉,数你最聪明了,是了,谁护马河川来南扬州?” “纳兰家的长女,纳兰长徽。” 赵阙顿时无语,五年前,他曾将纳兰长徽…… “纳兰长徽倒是有个好雅号,被京华的好事书生们叫做‘水芙蓉’。” 李木槿失笑:“那也是您的手下败将。” 回缝衣巷途中。 拾取了一束丢落在地的茱萸。 不经意捂住心脏。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他闭上双目。 思绪顿时翻涌成海。 齐笙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说过的每一句话,清晰地印刻在他的脑海中。 喃喃自语。 一遍又一遍。 “遍插茱萸,少一人……” 夜市散了,摊贩沉默收拾起工具,瞧了眼夜幕清亮的雨后星辰明月,不知因何叹息,身影渐渐融进黑暗。 指着那摊贩,他问道:“我曾经做给你吃的牛皮糖还记得吗?” “木槿怎能忘记……” “从死人堆里将你扒出后,你还嘟囔着要吃爹爹做的牛皮糖,无奈之下,我把物资紧缺兵营翻了一遍,找了些砂糖,勉勉强强给你做了几块。那离去的小贩便是做牛皮糖的,青石城的牛皮糖与别处不同,香为主甜为辅,切面略微有些褐色,瞧着不好看,吃进嘴里,简直是享受,明日我带你去城内有名的那家牛皮糖铺子。” 李木槿脸色红润,微不可闻的嗯了声。 自跟了赵阙六年,过往的十三年记忆,即便仍旧模糊不清,她也不愿去追究。 只是喜爱吃糖的习惯,一直伴随着她,西塞军谁人不知,喜欢偷偷给赵将军暖被窝的她,兜里放着一堆糖块,披甲覆面杀敌前,亦要往嘴里丢上一块。 “赵将吃吗?” 借月色看着放在柔夷里的糖块,赵阙轻笑,捏起,放进嘴里。 滔天汹涌的苦涩,不禁稍稍化解了几分。 “她是个很神奇的人吧。”李木槿蹦蹦跳跳,踩在石板,跳起了方格子。 “哦?” “只有特别神奇的人,才能让赵将念念不忘呀。” “她呀……” 赵阙一顿。 七载光阴岁月,尽管记忆里保留着与她的点点滴滴,然而齐笙的性格像是被时间悄悄瓦解了一样,话语到了嘴边,他竟开不了口。 唯有一声长叹。 “愿君所求皆如愿,所行化坦途,多喜乐,长安宁,不相负。” 骑着枣红色瘦马频频回头的少年郎,望着站在城门外,笼起的青丝插着几颗茱萸的少女泪眼娑婆的挥手,少年郎轻轻念着她告别时的心愿。 家门外,胆颤心惊站着位中年男子,面貌在黑暗里看不清。 直到见回来的赵阙。 男子学陌生的军中礼,单膝下跪,喊道:“下官拜见车骑将军!” 身为西塞将主,朝廷拜赵阙为车骑将军,金印紫绶,统领西塞军,倒是因退居二线,追回了此将位,换成了名头响亮却没有任何实权的辅国大将军。 赵阙离他丈外,看着锦衣华袍的青石郡守,“我早已不是车骑将军了。” “赵将军在下官的心目中,永远是为大夏王朝镇守西塞的车骑将军!” “油嘴滑舌。” “下官惶恐!下官不敢!” 青石城背靠群山,却有一片四通八达、畅通无阻的山路,上下几任郡守,皆拿修建山路维护治安当做政绩,再加上辖制南扬州咽喉,商业由此发达,凭借于此,几任郡守,俱都平步青云。 “起来吧。”赵阙淡淡道。 “遵命。” 看清了郡守的脸貌,赵阙笑道:“原来是你,倒是有缘。” 名叫刘井水的青石郡守,又用儒家礼仪,郑重向赵阙一揖到底:“一年多前多亏赵将军施加援手,否则,我就死在了风沙河的叛军手中。” 紧挨西塞的风沙河州曾发生过一起不大不小的叛乱,正巧在州城养伤回返西塞的赵阙,看到一伙叛军围攻少量官兵,命随在身侧的李木槿引兵铲除,救下了当中的刘井水。 来时,赵阙看过青石城郡守的姓名,未曾料到,刘井水就是那日向他长跪不起的人。 “赵将军,下官该死,没有照顾好您的姑母。” “无妨,我也从未说过。” 与将士同吃同穿的赵阙,的确做不出逾越规矩的事情,何况其中也有难言之隐,七次寄信回家,他都给姑姑用了隐秘的化名,这是与赵雅事前商量好的。 “这里没事,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 “赵将军……” “云雀告知你我回青石城的事情,不必大张旗鼓,权当没有这回事,我在青石也待不了多久。” “是。赵将军,今日发生之事,下官已经尽数抹平。” 看着刘井水折身返回。 李木槿轻声说道:“他是个精明的人。” “当然,蠢人也不会稳坐青石郡守这个烫屁股椅子上。” “明知赵将回返的日期,却不做任何迎接,仅在这时独身在此面见赵将坦言相告,刘井水未来的成就,想必不低。” 赵阙把拾取来的茱萸插在门扉,笑道:“我的事官场上沸沸扬扬,刘井水怎能不解其中三味?” 守在庭院的两位云雀,悄身离开,关上门,静静隐身在黑暗。 屋里灯火长明。 赵雅躺在病榻上,些许鼾声,面容安宁,嘴角上勾,似是确定赵阙回家了,梦里都在笑。 让李木槿去侧房休息,吹灭油灯,坐在床榻旁,握住姑姑的手,一夜陪伴。 天色破晓。 赵雅醒来,见赵阙静静的注视着她,霎时笑靥如花。 以她这般年纪,还能美到如此,着实不易。 两人都笑着。 良久。 赵雅才道:“像你爹爹。” “朝中也有人这般私下议论。” “阙儿如何处理的?” “不加辩驳就是了。” “那人呢?” “不知他是如何想的,总归是该给我的,半分也未少。另外,朝廷文恬武嬉,封了一大堆异姓王、将军,钦天监的几位大人物曾联合上奏指出有伤国运,却被驳回,现在京城里已出现了汹涌的流言。” 她手中用力,半坐起来,眉眼增添了许多忧愁。 赵阙拍了拍她的手背,问道:“姑姑想吃什么?阙儿为您做去。” “阙儿……万事小心。” “知道的姑姑,云丝面如何?” “好。” 孩子长大了,一晃眼,赵阙都不用她操劳了,赵雅心里不禁五味杂陈,想起了她小时候躲在书房里翻看诗书,翻到那句,“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彼时还不知是何意思,随着年纪增大,眼下却是愈发理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七章 佳期如梦 李木槿按照药方把药给熬上了,满灶炉的草药味。 赵阙对此并不陌生,深深吸了口,辨别了其中四味固本培元的草药,着手为姑姑做起了云丝面。 只是,突然的剧烈咳嗽,打断了宁静。 为了不让姑姑听见,他使劲的压抑,体内游走的真元四窜,途径重要穴位关卡之时,恨不得搅个天翻地覆,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更是疼痛的仿佛即将要了他的命。 李木槿驾轻就熟的搀扶赵阙坐下,温柔的推拿后背。 痛苦来的措不及防,去的也快。 赵阙重新洗了把手,将咳在手心里的鲜血清洗掉,顺便把水给泼了。 “赵将……”李木槿轻声唤道。 “我的时间不多了。” “一切都会好的。” “天知道。” 做好了云丝面,两人陪伴赵雅一起用餐。 赵雅精神焕发,时隔七年,再一次的与赵阙团圆吃饭,实在是她第一等的幸福事。 李木槿借此介绍了下自己,赵雅吃惊的看着她,没想到瞧着年纪不大,已是朝廷官封的骁骑游击将军,这个将位虽说比一众杂号将军只高了半个档次,但李木槿极年轻且是个女子,偌大的大夏,也只有四位女将罢了。 “木槿前程远大,阙儿,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姑姑安心,木槿瞧着小,资质却是罕见,已是大隐上境。” 赵雅不解。 赵阙笑着解释,姑姑少年锦衣玉食不懂人间,剧变之后,隐在市井抚养赵阙用尽了全力,除了每逢官府邸报必看外,她与寻常的妇人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江湖上划分武学境界有三层,第一层叫做人间六境,分别是点卯、登山、言华、高阁、小隐、大隐,第二层是那半仙三境,天极、安命、蓬莱,每个武学境界又有上下两境的说法,木槿年纪轻轻便是大隐上境,实属惊才绝艳了。” “那第三层呐?” “姑姑有所不知,第三层武学境界俱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宗师,浪迹天涯,真正的大隐于市,没必要去说他们了。” “阙儿的武学是哪一个境界?” 赵阙笑了笑,目光里的暗淡一闪而过:“天极下境罢了。” 李木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扒拉了一口云丝面,无声叹息。 赵阙的云丝面极为的地道,符合赵雅的口味,加上七载再相见,胃口好了很多,连吃了两碗。 饭后,赵阙说带着李木槿逛一逛青石城,赵雅像是大多数的长辈那般嘱咐了几句,便释怀的躺在床榻上,静静安养身体。 出了门,赵阙才道:“姑姑一直没有搬家,她的心思我是知道的。” “是怕赵将回家找不到路嘛?” 他点了点头。 昨日黄昏一场细雨,冲刷干净了整片天地,所望之处,清晰的纤毫毕现,不再那么炽烈的日光落在他的脸上,反倒是令李木槿更加的担心。 赵阙面庞苍白,仔细看去,似乎大病未愈。 离家不远的一条巷弄,穿越而过,走到雨花街,店铺林立,香甜的气味弥漫,使得心情都愉悦了起来。 “看到前面写着姚广记的铺子了吗?” “看到啦。” “便是我与你说的牛皮糖做的道:“有几个媒婆来家里说媒,但我都不喜欢,天下的男人谁还能比的上阙哥哥呢?” 王婶笑骂:“臭妮子不要脸!” “对了,阙哥哥,我给你拿一件东西。”似是想起什么的欢羊,骤然现出了怒气,急急的转身跑回铺子里,不多时,小心翼翼的捧着一方红木盒子出来,交给赵阙。 打开。 珍惜保管着一个香囊。 掉了颜色。 依稀还能嗅到淡淡的清香。 赵阙猛然一怔。 捧在手里。 香囊正面绣着喜鹊戏枝,背面歪歪扭扭绣着一行小字。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笙姐姐病重那段时间,到铺子里买糕点,她的堂姐尾随而至,竟公然抢夺香囊,笙姐姐竭力反抗但……她病得太厉害,被那坏女人将香囊给抢走了,马上丢进河里,我和娘在河下游找到了香囊,本想等笙姐姐下次来时还给她……没想到,没想到,笙姐姐再也没出现。” 欢羊忍着泪水,最后那句没说出口。过不多久,齐家进行了简短的丧礼,将齐笙埋在了城外一处小山包。 赵阙久久没有回过神。 双眼似是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齐笙自小就被寄养在齐家,她的堂姐齐梨年幼时就与她不对付,以前齐笙许多次都向他诉苦,赵阙亦是偷偷捉弄过齐梨多次,为她出气。 “先生。”李木槿担忧的晃了晃他。 日上三竿。 河对岸的雨花楼,丝竹琵琶、欢笑吵闹,达官显贵从精致的轿子里满脸笑容的走出,轻松的走进欢乐场。 而河的这面,赵阙悲伤的解开香囊,里面的香料经河水浸透过,又存放了这么些年,已然成了昏黄褐色了,些许变了味的香气,让他吸入,仿佛齐笙牵着他的手,从糕点铺前经过,她想吃云片糕,赵阙为她购买,她开心的赏了一个吻。 “先生……” “齐家,齐梨。”赵阙喃喃。 香料里另有一张皱的不像样子的纸屑,拿出,他如获至宝般的舒展开—— 春夏秋冬,云卷云舒,尽妾所目,皆是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八章 八相龙蟒 “香囊是我离开前做的,赠予她的定情信物。” “木槿,随我,‘拜访’齐家。” 欢羊忧心道:“阙哥哥……” “不必担心阙哥哥,小欢羊……阙哥哥已经……很厉害了!” 看着逐渐消失在行人里的背影,王婶幽幽叹了口气,她知晓,即便奉劝赵阙,以他的性子,也不会听劝的。 “你这死丫头,齐家多大的势力你又不知道,告诉了赵阙,不是让他送死去吗?” “娘!我就是气不过,笙姐姐多好的一个人啊,凭什么让齐梨欺负?!娘,你没发现吗?阙哥哥的样子,多像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啊!” 王婶愣神,隔壁铺子王叔的儿子退伍回来,身上的肃杀与赵阙如出一辙。 “如果赵阙出了事,仔细你的皮!!” 齐家张灯结彩。 作为青石城四大商会之一,荣贵商会的重要支柱,齐家近些年的发展堪称神速。 而今日是齐梨又一次的定亲喜宴。 结媒的李家,同是荣贵商会的家族,这门亲事,亲上加亲。 “齐家为富不仁久矣!青石城的百姓这些年没少发过牢骚,数次把齐家告上了官府,齐家凭借着官府里的几位齐姓官吏,轻而易举的镇压了下来,并将十几位百姓如数屠戮!” “我知道了。” 早就把青石城摸查了个底朝天的云雀成员,隐没在行人,快速离开。 李木槿问道:“赵将要大开杀戮了?” “大开杀戮又如何?齐笙都故去了,他们的命在我眼里半点不重要。” 高门悬挂红灯笼,未至黑夜,依旧点亮。 门扉插着的茱萸,与红灯笼,相得益彰。 但,赵阙没工夫欣赏富贵人家的情趣。 掠过门口的护卫,顺便将那人的刀,拔出刀鞘,进到院子里。 躲在角落悄悄聊天的家仆和丫鬟,发现两人,再瞧见握刀的赵阙,压根就没有上前责问的打算,直接急急呼喊齐家豢养的扈从。 “喜庆”在家仆的喊声里,瞬间荡然无存。 守在门口的两位护卫,直到此刻才惊觉,齐家进了两位不速之客。 他们前来驱赶。 一人拔出了刀不管不顾的朝赵阙身上招呼,擅闯齐家者,唯有死路一条! 没让李木槿动手,赵阙反身砍落那人的脑袋,跟在他身后的护卫没反应过来,仍然保持前冲,头颅一样掉地。 霎息发生的变故,似是巨雷炸裂。 丫鬟和家仆惊吓的脸色惨白。 “登山境的武夫?不自量力。” 在青石城这种小地方,拿登山境看门,足见齐家财大气粗。 迈步。 前行。 踏进第二进院子,顺便将挂在拱门上的大红灯笼砍掉。 扈从们匆匆而来。 短暂的停步,嘶喊的冲向赵阙。 这般场景,自他回到青石,已然发生了数回。 然而,结局尽皆相同。 但凡开始杀戮,他从不手软。 踏着鲜血。 木槿默默随在身后。 进入第三进院子。 当中站着两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都是言华下境。 “胆大包天!齐家是你能闯进来的吗?” “今日大喜!小子!你犯的过错,不可原谅!” 赵阙咧了咧嘴:“少废话!” 步伐未改,直直前去。 两位老者挥舞兵器。 架势吓人。 握在他手中的普通长刀,仿佛成了江湖兵器榜上的神兵利器。 两位老者的兵器一旦接触到刀,应声碎裂。 砍向脖颈。 两颗头颅冲天而起。 血,溅在了布袍,他不介意。 第四进院子才是齐家人待客的地方。 随着外面发生的大变,齐家家主与其他人站在了房檐下。 日光洒在平整的石板,赵阙和李木槿停下脚步。 “我齐家与你有深仇大恨?” “是。” “你是谁?” “赵阙。” 被齐明挡在身后的齐梨顿时尖叫:“你回来了?” 齐梨和七年前的模样相差不大。 赵阙微微的点头,刀刃向外,“回来了。” 此举,意味着至死方休! 众人的脸色极难看。 年轻人不经事,吓的哭出来。 死在第三进院子的两位老者,是齐家的武力之巅,他们死了,剩下的人无外乎是鱼肉,任人宰割罢了。 “我齐家跟你有何深仇大恨?!”齐明神色艰难的重复问道。 拿出掉了颜色的香囊。 齐梨顿时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扯开嗓子开始哭。 “这是我送给齐笙的定情信物,齐梨将它丢进了河里。” “就这一个原因?” “于我来言,是也不是。” “我送你千个万个香囊,到此为止,行不行?” “不行。我还未给齐笙报仇雪恨!” 齐明憋足了火气,能成为齐家的家主,自然是有一定的定力。 身在此处的李家人,站出了位上了岁数的老人,说道:“我是李家家主李存续,齐、李两家俱都是荣贵商会的着。 “哼,齐家找了个江湖郎中,随意瞧了瞧,之后再也未管,不管齐笙的死活!此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到了坟前。 墓碑也无。 仅仅一块小坟。 赵阙张口吐出鲜血,心痛到无法言喻。 “她的身世,你可知晓?” “不知,除了我爷爷,没人知道,而我爷爷早就死了二十多年了。” “跪下吧。” 齐梨,披麻戴孝,认命的跪在齐笙的坟前。 “我想一回青石便杀了你们,却过不了心里的那关,迟迟不愿面对齐笙生活过多年的地方,听小欢羊说,你丢了我送给她的定情信物,才有泼天怒气逼着我,登上齐家的家门。” “你们做过的恶事,我何尝不知?” 赵阙呢喃自语,手里捧着香囊。 齐梨惨笑,询问:“我知我必死无疑,能否让我知道,你是谁?” “辅国大将军,赵勾陈。” “……” “时辰到了,你该上路了。” “不!不能只有我自己死!我的未婚夫,李谈他也该死!!” “说。” “当日挑唆我扔掉齐笙视之为生命的香囊的人,就是李谈!!” 赵阙目光阴沉,答应:“好,我会亲手杀了他。” 齐梨临死前倒算硬气,咬舌自尽。 又吐一口殷红鲜血。 赵阙弯下腰,倒在坟土,八相龙蟒趁他心情悲痛的难以自拔,又开始反噬了。 世间有神通八相龙蟒,得之者,百不存一。 他能年纪轻轻以战功位列大夏王朝百将之首,拜封车骑将军,风头一时无俩,神通八相龙蟒居功至伟。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与史书上拥有八相龙蟒,大多早逝的武夫一样,赵阙时刻面临着八相龙蟒凶猛的反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九章 世间何人不苦? “能不能再看你一眼?” “让我再次将香囊系在你的身上。” 远远看着他的李木槿,捂嘴压抑着哭声。 她见赵阙强撑身体,徒手挖掘齐笙的墓。 日落西山。 赵阙颤抖着双手,目光灰暗异常,下了极大的决心,才掀开齐笙的棺椁…… 但。 出人意料!! 棺椁里面。 空空如也! 连衣冠冢都算不上! 就是一方空棺材! 担心赵阙的李木槿,见他震惊的张口结舌,匆匆赶来。 当她也见到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时,亦是目瞪口呆,甚至不知所措。 难道,齐笙没有死? “命身处青石城的云雀,竭尽全力调查齐笙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李木槿用尽全力奔回城内。 重新掩埋上土。 强压体内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捣乱的八相龙蟒,深深呼吸了口气,慢慢折返。 莫非她没有死? 赵阙摇了摇头,当初得闻齐笙故去的消息,他并未有现在的势力,无法及时的调查,若是她假死的话,也确有可能。 然而,有何意义?! 齐笙假死有何意义?! 步履蹒跚,脸色苍白的吓人,一直进了青石城,他还是这幅失魂落魄的状态。 天色黑了。 高高悬挂在楼阁栏杆的灯笼照亮了街道,小贩高声吆喝,一副繁华的景象。 雨花楼雕梁画栋,炽亮的灯火照耀的楼前河水五彩斑斓,画舫飘摇,少女琵琶声奏响两岸。 不知不觉走到此处,他却并未进到雨花楼里,反而去了河对面。 欢羊一眼便看到了穿过行人而来的赵阙,着急的跑到他身边,欲言又止,满面庞的担心。 赵阙张了张嘴,终还是说道:“我已为她报了仇,过不多久,齐家的消息就会在青石城传开。” 周欢羊搀住他的臂弯,心疼的问道:“大哥哥到铺子里休息会儿吧?” 灯笼闪耀的灯火照在脸上,经风鼓动,飘摇不定。 赵阙摇了摇头,看向河对面的雨花楼,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转身。 摆脱了她的手。 “以后,若是遇到不平事,去找郡守刘井水,说出我的名字……他会为你解决。” “阙哥哥……” “我在青石待不了多久,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我去做,而且,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周欢羊眼看着赵阙的身影再一次消失的密集的行人之中,不禁情动的喊道:“阙哥哥,我想你的时候,去哪里寻你?”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她忽地哽咽。 此言,是香囊背面绣的字。 “世间何人不苦?” 欢羊回过神,问道:“娘,阙哥哥他到底经历了多少事,才心如死灰至此啊!” 王婶拉住她的手,说了句不相干的话:“赵阙不是说在青石待不了多久吗?他现在总归是待在青石城的。” 周欢羊眼睛一亮:“改日我要给阙哥哥送去我亲手做的云片糕!” 王婶叹了口气:“这孩子,长大了,他来见你,实则是为了告诉我们,他没事,不需要我们提心吊胆。” 欢羊扭头望了眼赵阙离开的方向,喉咙憋的很痛。 “他是给我们一个交代,赵阙从小就是让人放心的孩子。” “嗯!娘,咱们回铺子里吧!我要再仔细探究下云片糕的手艺,争取让阙哥哥吃到世间最美味的云片糕!” 走过石拱桥。 赵阙的心绪也平稳了下来。 李木槿不知从哪里来到他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过去了几年,调查起来不轻松。” “无妨,我可以等。” 雨花楼里弹奏的曲调是《名将陷阵曲》,大夏立朝百年,从没有过一天的安稳日子,北、西、南时刻都处在战争的状态,即便是和解一段时间,不久,又是将契约撕毁继续开战,而东海又有海寇常年的侵袭,因而大夏名将辈出,百姓之风彪悍,就算是在南扬州这等繁华之地,所奏之曲,亦有金戈铁马的腔调。 “客官!里面请!” 门口的小厮脸上赔着笑。 赵阙穿着虽是布袍,小厮的心里明白的紧,青石城的百姓到了这销金窟里,定然心甘情愿的将家当悉数奉上,无外乎雨花楼里的姑娘实在太美,无外乎揽钱的手段实在高明。 多瞧了眼那人身边的女子,小厮起了纳闷,有这般漂亮的枕边人,怎么还往雨花楼跑? 唉,男人啊,吃着碗里的,总会死死盯着锅里的。 一曲罢了。 又齐齐弹奏起了另一首曲。 赵阙没听过,向路过的婀娜女子打听。 女子淡薄的轻纱掩嘴,笑道:“客官,这是近来在江湖上风靡的曲子,好像是那位白衣女剑仙身处渭水河畔所奏,没个名字,我们老板娘给它起了个名儿,叫做《剑起秋令》,明明是在渭水河畔,却是剑起秋令,真不知道老板娘是怎么想的。” 老板娘,自然就是朱衣袖。 那个丢了桃叶荷囊,拉住赵阙衣袖的朱衣袖。 曲是瑶筝所奏,自有真秦之声,听入耳,仿佛一位窈窕女剑仙,直直递出一剑,此剑,可覆没人世间。 赵阙看向李木槿,她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此事。 云雀于西塞多关注寒山王朝内部的各种事情,后来西塞战事渐入平稳,赵阙又让云雀把重心放在朝廷上,至于江湖,却是极少关心。 毕竟,已然是高高在上的辅国大将军,江湖对于赵阙,并不是多么的有趣。 粉纱幔帐。 雨花楼的内部,像是女子的闺房。 来此的客人,若是那雏儿,难免面红耳赤,浑身燥热,再见几乎尽为中人之姿以上的“青女”,定然出手阔绰,不提那一掷千金,几两银子肯定是有的,富家公子哥,几百两赏给姿容、学识、技艺皆有的清倌,每天都会发生上几次。 赵阙在一楼游览,为他介绍曲子的女子尾随在身后,问什么,她答什么。 声音清脆,听者悦耳。 “公子,您身边的姑娘,可是夫人?” 李木槿进了雨花楼,面红到了耳根,现在还没有消散:“不是,他是我哥。” “哦哦,不是本地人吧,您兄妹来雨花楼真是来对地方了,庙堂之上有那状元榜眼,舞文弄墨卖与帝王家,我们雨花楼的春雨、夏雨、秋雨、冬雨四位清倌人,诗词歌赋可是卖于市井人间呀。” 赵阙深呼吸口气,香气扑鼻,轻笑:“人间二字,可真是廉价。” “那可不,我们老板娘说了,我们生下来走人间一遭,就要好好对这儿人间说叨说叨。” “你叫什么名字?” “公子可以唤我冬雨。” 赵阙停下脚步,打量着搬进此间客房的假山,丝毫不惊讶,继续问道:“你们老板娘在何处?” “公子,老板娘轻易不见客。” “呵……”摇了摇头,赵阙说道,“告诉我李谈何在。” “李谈李公子在三楼的丙四房。” 赵阙随即带着李木槿走向楼梯。 “公子!”冬雨忽然急急喊道。 赵阙主动为一位兴致高涨的客人让开路,回道:“待我杀完人,再说其他事。” 话语留下。 叫做冬雨的清倌愣在原地。 丙四房只能算是雨花楼较好的客房,还不是最好的。 里面笑声成片,俱都是女声。 赵阙不请自来,推开门。 读书人喜爱风雅,大夏王朝尽管大局上重武轻文,但富贵人家亦是秉持前朝的风气,把耕读传家履行下去,而这儿青石,商人遍地百姓富庶,雨花楼自然是愿意砸下重金,迎合富家子弟、读书人的喜好,客房布置的典雅,墙上再挂着几柄装饰长剑,便有了武功、文墨皆在屋中的风格。 客人武功高不高、学识好不好,并不在考虑的层次上,需要考虑的则是令到雨花楼一趟的人,心甘情愿的为清倌们付下诗词歌赋出樱桃嘴、雪白柔夷的银两。 清倌们围坐在一位年轻人的身旁,挨着近,肌肤贴着肌肤,手上捧着画卷,香艳、轻挑,居然是美人出浴图。 李谈长相清秀,目光则晦暗。 看向打开房门的赵阙,怒色爬上脸庞,“走错房间了?” “你就是李谈?” “不错。” “我是赵阙。” “赵阙?啊!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七年以前我们还是居巢书院的同窗呢!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找乐子?” “我来找你。” 李谈站起身,几位清倌随之起来,好奇的打量赵阙。 赵阙的相貌在她们的眼里,即便见多了各色人物,依旧一等一的俊美。 “找我何事?” 赵阙走近李谈,李谈提防的后退。 “你曾为齐梨出主意,让其丢了齐笙的香囊?” 李谈侧仰着脑袋,想了想:“不记得了,于你何干?齐笙死都死了,你提这档子事干吗?晦气!真晦气!” 赵阙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就没有想问的了,不过,我答应齐梨让你去死。” “哈?你开玩笑的吧赵阙?!齐梨马上便成了我的娘子,她让你杀我?先不说齐梨有没有说!你敢不敢?!” 赵阙回头问道:“我敢不敢?” 李木槿笑道:“杀一个李谈,与踩死一只蚂蚁,并无什么区别。” 李谈色胆包天,猛然见李木槿出现,顿时被她的美色给迷住了。 雨花楼的老板娘朱衣袖,有没有比她美? 只是,他没有回过神,就被赵阙捏住了喉咙,转瞬扭断,断了气的李谈被他嫌弃的丢在一旁,墙上用于装饰的长剑受到力道,掉了下来,砸在李谈的脑袋上。 杀人竟是这般轻松? 几位清倌呆立当场。 当她们想起害怕的时候,赵阙与李木槿早已不见了身影。 “也就是说公子已经杀了李谈?”冬雨问道。 一楼有假山的客房,赵阙坐下,听着传来的《剑起秋令》,微微嗯了声。 冬雨笑了起来,眉目精致,一双狐媚眼时不时勾魂夺魄:“公子不怕李谈背后的李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十章 炼气士 “先生既然能杀李谈,自然不怕李家。”李木槿坐在赵阙的身旁,拿起冬雨让小厮端来的茶壶,斟满茶杯。 久经战阵,她并不知道茶斟七分酒倒满的说法,赵阙也不在乎这点规矩礼仪。 “敢问公子名姓?” 赵阙注视着有意无意的冬雨,笑了起来:“我是谁,你们应当早该知道了,不必再在我面前装腔作势。” 冬雨惊骇,眼神躲闪,霎时间,不敢与他对视。 “杀了李谈我没有立即离开,就想看看这雨花楼藏着什么猫腻,让朱衣袖来吧,春夏秋冬四时雨,有意思。”赵阙轻笑。 冬雨话不多说,站起身,恭敬的朝赵阙行了个万福。 装作不知道是一回事,对方点出了雨花楼盘算的小九九又是另一回事了。 朱衣袖巧笑嫣然。 她端坐在对面,将携带而来的琵琶立在身前,望了眼打量她的李木槿,心里暗暗对比自己与她谁更美一点,待得出不分胜负的结果,便启了那柔唇,说道:“妾身见过辅国大将军。” 赵阙笑问:“不加掩饰了?” “大将军慧眼如炬,妾身和冬雨再怎样的惺惺作态,在大将军面前都是狐假虎威。” “狐假虎威?呵呵,雨花楼的背后另有势力喽?”赵阙端起茶杯,呡了一口。 茶水不错,口齿留香,混合着朱衣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体香,换成任何一个男人,都得目眩神迷。 朱衣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提起琵琶,说道:“妾身没有可送给大将军的见面礼,只能弹奏首曲儿,为大将军助雅兴了。” 如葱玉指拨弄丝线,顿时剑鸣阵阵,继而像万剑齐出,铺天盖日。 《剑起秋令》…… 再一次听朱衣袖弹奏,更有剑气之感。 一曲终了。 “雨花楼可否请求大将军帮一个小忙?事情成了,衣袖愿意成为大将军的贴身衣袖。” 一语双关! “不行。” “大将军觉得衣袖一人不够,另有泼天厚礼相赠!” 赵阙站起身:“萍水相逢,不如相忘江湖,之后李家来收尸告诉他们人是我杀的。” 朱衣袖把琵琶立在桌边,同样站起身,神色复杂:“是告诉他们,李谈被当今百将之首的辅国大将军杀的,还是赵阙杀的?” 走出没几步的他,转身,欣赏着她的美色:“你的桃叶荷囊找到了吗?” 与问题不相干,赵阙却是问的认真。 “大将军拒绝我的时候,就再也找不到了。”朱衣袖美目低垂,楚楚可怜,让人恨不得抱进怀里细细怜爱。 “也好,你是雨花楼的老板娘,有很多钱,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对了,你炼气出了差错,不知道是你故意为之,还是呼吸吐纳之术有问题,再继续下去的话,折损二十年的阳寿必不可免。” 朱衣袖怔了怔,又施了个万福:“多谢大将军。” 看她的样子,仿佛知道自己的情况。 “你们这些炼气士啊,喜欢火中取栗,我已经见过三四十位炼气士牛皮吹上天,到头来却为了自己吹下的牛皮身首异处了。” “那是他们学艺不精。” “哼,浩瀚国运、无穷变数,岂能是人力所改变的?” “人定胜天,预知未来,提早布局,即便最终功亏一篑,也会证明我们为此努力过。” 朱衣袖一字一句,倘若让当地官吏听闻这般大逆不道的言语,雨花楼肯定会在青石城轰然倒塌! 一位目盲小厮经过赵阙。 他多看了小厮几眼。 虽是瞎子,但走路平稳,拖着托盘,上面放着的茶水,半点也未荡出。 李木槿轻轻咦了声。 指着目盲小厮离去的方向,赵阙问道:“他叫什么?” 朱衣袖来到旁边,看了眼,摇摇头:“不知,雨花楼仆从众多,多是收养的流浪儿,有些人,没有名字。” 赵阙嗯了声,未再言语。 夜市热闹,从雨花楼走出后,赵阙带着李木槿买了几样精致的礼品,四周出现了几位云雀,悄声随行。 云雀到达青石城的人数不过十五人,组织人数也不是很多,但是收拢的附属耳目却是惊人,庙堂之上的大小事,云雀能得知大多数。 李木槿提了几个装好的礼品,荡漾着双臂:“将军,你不好奇朱衣袖向您求助什么事吗?” 赵阙笑着摇摇头:“半点也不好奇,既然能求助到我这里来了,还绕了如此一大圈子,肯定是麻烦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我本身的麻烦就够多了。” 是啊,先是偶遇赵阙,借口询问桃叶荷囊,再就是明知李谈在雨花楼,当做筹码在他询问后主动告知,朱衣袖或者说雨花楼所求的事情,一定是个大麻烦。 紧接着,赵阙的笑容渐渐消失:“我讨厌被人监视的感觉,去把雨花楼的探子除掉,顺便告诉刘井水,青石城官府里的势力太过庞杂了些,抓紧时间清理一下。” 旁边的云雀点点头,折身离开。 “没想到,青石城水浅王八多。”李木槿一手提着礼品,另一只手勉强拿出了块牛皮糖塞进嘴里。 糖,太好吃了。 “南扬州本就是多事之地,青石城为一郡之地,又繁荣富庶,诸多势力交杂在此地,也是意料之内的。”赵阙仰天望着夜幕,星辰密布,东边那里似是有阴云赶来,黑沉沉。 “朱衣袖以及雨花楼是属于哪个江湖组织?”李木槿问道,“要不然让云雀去查一下?” “不必,云雀已经极力运转了,先把齐笙的踪迹水落石出后再说其他事吧。” “遵命。” 此刻。 雨花楼。 锦娘优雅的从帷帐里走出,一身粉红色的衣裳,妩媚端庄,脸庞的腮红淡淡的,似乎是清晨的朝霞。 放荡又持重。 朱衣袖重重叹了口气:“赵将军果然不答应我们。” “他肯定不答应我们。”锦娘坐在赵阙方才的位置,犹有余温,她一脸享受。 朱衣袖皱起眉头。 锦娘娇笑:“你又不肯向赵将军透底,指望这位万人敌犯傻,不如指望明天的太阳从西边升起呢!” “我以为我够美了,赵勾陈或许会心动。” “事实证明,赵勾陈根本看不上你,他身边的女子不禁与你相差无几,还比你年轻。” “你……” 朱衣袖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锦娘仿佛想起一事,勾手叫来一位丫鬟:“方才那位客人对一位目盲小厮感到惊奇,你去将那位目盲小厮叫来,我倒要看看,一个下人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丫鬟嗯了声,施了个万福,转身找去了。 “秦轩之怎么样了?” “还能怎样?被赵勾陈吓破了胆子,网罗青石城的高手,打算玉石俱焚。” “笑掉大牙,组织保守估计,赵勾陈的武力至少是半仙三境里的安命上境!”朱衣袖轻咬贝齿。 锦娘揉捏着茶杯的杯口,略微有些犹豫,说道:“你听没听说,赵勾陈好像受伤了。” “受伤?不可能!他年纪轻轻就是大夏王朝的百将之首!本朝立国百年,除了那位英年早逝的兵马大元帅,从没有哪位名将在这个年纪,就达到此般显赫地位!”朱衣袖震惊道,“换言之,必定身负盖世神通,谁人能伤的了赵勾陈?!” 锦娘犹豫了,她知晓的,也不过是江湖传来的风言风语。 “总之,向上面汇报吧,赵勾陈不会帮我们,估计也不会插手那件事!” 朱衣袖点点头。 事关重大,如果此事成了,组织的力量将会更为壮大! 之后,那位目盲小厮带到两人的面前。 左看右看,即便朱衣袖使出了炼气士的法门,也探查不出什么能让赵勾陈关注的异常。 锦娘呵气如兰,蹲在目盲小厮的面前:“你叫什么?” “二狗子给我起名叫做……骊龙。” 再问就问不出什么了,反反复复都是二狗子。 锦娘让丫鬟带他走了。 朱衣袖道:“你离开秦轩之这么久了,不怕他起疑心?” “哈?老狗现在哪关心我?他只关心自己的命,倒是那小厮的名字挺有趣的。” 朱衣袖轻声:“玉渊之中,骊龙蟠焉,颔下有珠。” “二狗子又是谁?”锦娘问道。 能取骊龙二字的人,或许读过几本书,而如此一人叫做二狗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朱衣袖想了想:“记得听一个丫鬟说起过,是个天天来讨饭吃的乞丐,脸皮厚得很,赶也赶不走。” “看来我们得找一下二狗子了,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嗯,事情我来做吧,只是,一个目盲小厮起了个骊龙的名字,他担当得起吗?也不怕折了阳寿。” “回了回了,虽说秦轩之已经是必死之人,但他的那栋宅院我还是挺感兴趣的,呵呵。” 看着锦娘臀部一扭一扭的走向雨花楼的后门,朱衣袖不以为然的嗤笑。 家门口的黑暗中走出了两位云雀。 “将军,齐笙的事我们查到了点眉目。” 赵阙隐在袖子里的手微微一抖。 “说。” “齐笙病重那日,有一伙人从南城门去往齐家将齐笙给接走了,第二天齐家的老管家便操持了简单的葬礼。甚至齐家的家主都不知道这件事,而这位老管家,把对外宣称装有齐笙的棺木让人埋进土里后,便以年事渐长为由,辞去了管家一职。” 看着这位云雀有些支吾,他道:“还有其他事?” “是,将军,老管家说完此事后,我们眼睁睁看着他故去了。” 赵阙脸色一变,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李木槿,让她回家陪姑姑,自己随两位云雀前往老管家的家里。 这位老管家住在青石城的水深街,大门大户,比不上走石街,但也有一些富商选择住在这儿,住宅的范围较大,石路边栽种着各类树种,环境极好,此刻,月色之下,树影婆娑,静谧之中,不时传来密密麻麻的犬吠,随即渐渐平复,依稀还能听见喘息。 走进老管家的宅第里,曾长久在齐家做管家,手里自然有些钱财,购置的这儿宅第,普通的百姓断断是买不来的,唯有奢望。 灯火通明的房间,妇人的哭声断断续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十一章 道谢 推开门。 老管家的面色平常,仍旧能看见红润,闭着双眼,不像是死去多时,更像是睡着了。 云雀的判断力断然不会错,赵阙目光落在老管家的身体上时,也肯定,他的确是故去了。 只看了一眼,他便叹了口气。 拿出了些钱财,放在地面,未曾打扰扑在老管家身上哭泣的老妇,带着云雀悄无声息的离开。 “炼气士的手法,只要说出齐笙的事情,就是他的死期。”赵阙低声,腔调里有些怀疑。 “您是说……” “齐笙的真实身份到底如何,她从未与我提起过,或者,连她也不知晓。” “将军,还望您三思,眼下您正处于风暴浪潮之中,我们云雀竭力为您打探庙堂上的消息,万万不可分出一部分云雀去满大夏的调查齐笙的下落啊!于您而言,实在是太危险了!” 赵阙挥袖。 云雀见状,无奈垂下头,慢慢退向黑暗。 回家的路途中,八相龙蟒又趁着他思绪纷杂作祟,双手撑着墙壁,咳出了血。 “嘿,小泥鳅又跟我玩闹,等我找到了方法,看我不把你们油炸煎炒当做下酒菜!!” “咳咳咳……” 背靠墙壁缓缓坐下。 五脏六腑的精血翻涌成浪涛,四肢痛的似乎正经历极刑。 拐角处有脚步声接近,弥漫着淡淡的杀气。 赵阙咧嘴一笑,右手虚握,如握刀柄。 体内真气硬闯关卡,散布全身。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回青石城,庙堂之上,绝对有人想借机置他于死地! 越来越清晰,脚步声敲击在赵阙的心脏,但,身经百战的他不仅未曾有丝毫的慌乱,甚至很期待,他倒要瞧瞧,找了位何等的强者来杀他。 “赵将!” 李木槿匆匆赶来。 脚步声应声止住,那人后退了几步,旋即消失。 走了。 以赵阙现在的状态,竟然分辨不出来人是哪个境界。 八相龙蟒反噬太不讲道理…… 被李木槿搀扶起来,慢慢走回家,他没有说方才的事情,大夏王朝想要赵勾陈性命的人,茫茫多,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告诉李木槿也无济于事。 让云雀查探的话,相信敢前来杀他的强者,境界、隐蔽手段等俱都出类拔萃,查也查不出迹象。 路上,把齐家老管家的事与李木槿说了遍。 “炼气士太烦人了。”李木槿吐出一口气说道。 赵阙咧嘴笑道:“都是些自以为是的家伙……” 并不是没有与他成为朋友的炼气士,曾有人背着一柄桃木剑牵着瘦马跑去西塞,恰巧帮他完成了一件几乎不可能的大事,那一战让寒山王朝足足损失了八万余精锐。 临到家,赵阙打起精神,自己行走。 姑姑赵雅在院内打理栽种的花卉,她精神越加的好了。 “阙儿,这几年我攒下了不少的钱财,既然你回来了,我们去购置一处新家吧?”赵雅嗅了嗅鼻子,仿佛闻到了血腥味,转念一想赵阙的身份,便放下心来了,“你与人打打杀杀了?” 赵阙顺其自然的点点头:“木秀于林,阙儿国内国外有许多仇人,姑姑不必担心。” 赵雅思虑片刻,也是嗯了声,有得必有失,赵阙贵为大夏王朝的辅国大将军,仇家多,也是自然。 “姑姑说的事,阙儿同意,我亦让人寻觅了下比较好的宅第,东城的兰桂巷一家不错,此事,姑姑就交给阙儿来做吧,阙儿带回家了一些钱财,原本就要交予姑姑,用于购置宅第还能余下一些。”赵阙笑道。 赵雅看不出,李木槿却瞧得见他在颤巍,这一次的反噬断断续续,“姑姑,夜深天凉了,我们进去坐吧。” “好,听你的,谁让木槿的相貌比朱衣袖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呢!”赵雅笑。 朱衣袖的姿色,在青石城,人尽皆知。 “我买了些礼品,明日去感谢下臧老先生。”赵阙扶着赵雅坐在床榻下。 “也好,我眼下身体不便,你代我去谢谢臧老先生也是应该的。” “嗯。” 替姑姑关上门,踩着月色,回到了偏房。 木槿在为他整理床铺。 房内的摆设极简,与七年前并没有差别,很干净,想必姑姑以往经常打扫。 桌面放着纸墨笔砚,赵阙坐下,提起毛笔些许蹭了下墨,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反复看了下,摇摇头。 被褥有些冰凉,李木槿率先躺进去,侧身看着赵阙:“写了什么?” 赵阙将毛笔挂起来,回身坐在床榻:“你该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天气转凉了。” “嗯……” “我可以与赵将一起睡觉呀!” “快回去!” “……” 李木槿从床上起身,穿上鞋,瞄了眼未干的纸,回身为赵阙把房门关严。 吹灭灯火。 躺进被褥里。 残留着李木槿的清香。 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他甚至有些幻灭之感。 谁能想到,齐笙不一定就此故去了,她的行踪成了一个迷,就连齐笙的身世都像是一团迷雾,萦绕在赵阙的心头。为了以防万一,带走齐笙的人对老管家施加了手段,他一旦说出当中曲折,立即丧命,即便老管家提供的信息,毫无帮助。 青石城齐家更像是抚养齐笙长大的器具…… 闭上双眼。 赵阙叹口气,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若寻找不到破解八相龙蟒反噬的方法,他也就找不到生活在世间某处的齐笙了,何况,赵阙身上背负的事情太多太多,如被八相龙蟒反噬死去,实在太过遗憾。 一位云雀在窗外低声说道:“赵将,秦轩之聚集了一众青石城武夫。” “嗯,随他去。” “要不要让我们去将之一网打尽?” “不必,困兽犹斗罢了。” “赵将早些休息。” 一夜间,八相龙蟒未曾又出幺蛾子,令赵阙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 天刚刚亮。 李木槿不仅为赵雅熬上了草药,还做了早饭。 她的手艺只能说一般,在西塞虽说没少做饭,但厨艺一直没有长进,固定在了一个阶段。 赵雅还是夸奖了李木槿是个好姑娘。 她腼腆笑着。 用完餐,带着礼品,与赵阙出了门。 臧家居住在一处城中河旁。 河水经过城外山上的居巢书院,蜿蜒流下,再流过青石城,汇集向东海。 大早,臧家的门口就站满了百姓,皆是求医问药。 与臧家的小童说明来意,小童引领着两人进了门。 院子很大,两边是臧家的徒弟在为病人把脉会诊,跨过门廊,来到第二进的院子。 臧家在研磨草药。 “先生,在下是赵雅的侄儿,特此来感谢先生的救命之恩。”赵阙没有架子,朝臧家深深拱手道谢。 臧家年过八十,身体仍然硬朗,放下手中的捣药锤,转身打量他。 “是赵阙呀,赵雅的病情如何了?” “回先生的话,姑母在先生祛除体内顽毒后,按时服用先生开出的药方,已经大致痊愈了。”赵阙回道。 臧家轻咦了声,挥手让小童退下。 走到赵阙身旁,绕了两圈。 “你大闹青锦商会与齐家的事情,整个青石城传的沸沸扬扬,你到底是何人?” 日光正好,院子古朴,药架上晾满了草药。 “在下的身份不值一提,只会牢记先生对援救姑母的大恩!”赵阙再一次拱手作揖。 臧家鹤发童颜,面庞红润,拉着赵阙的手:“屋里坐吧,来者是客,尝尝老夫新研制的茶水。” “谢先生。” 屋里的家具寥寥,书桌、书柜、书、茶桌、床铺,没有其他东西了。 把鼎沸的水提起,浸泡上茶,与赵阙坐在茶桌的一左一右,木槿站在他的后面,静静看着臧家的茶艺。 “王旭那些混蛋给你姑母下的毒,歹毒至极,倘若不是你姑母铺子里的一位善心伙计,看不下去向老夫求救,就算赵雅一次两次不死,对身体造成的伤害也是极大的。” “所以,在下让一些人为其做出的事情,赔罪!” “自古英雄出少年,你刚回青石城?” “是,先生。” “从哪里回?” “西塞。” “哦,原来是位征战沙场的将军!” “将军不敢当,只是为国效力而已。” 臧家捋着胡须,观察着赵阙,茶香扑鼻,满屋尽香气。 “西塞战况如何?” “西塞军人人善战、敢战、勇战,寒山王朝自然不在话下。” “好!我大夏百姓能享尽太平,三军将士们的功劳当属首位!!”臧家竖起大拇指。 赵阙抱拳:“替西塞的将士感谢老先生的赞誉了。” 时候已到,茶香更香,臧家把茶杯推向赵阙:“尝尝,活血化瘀、培养精神,常年喝,延年益寿!” 随后。 老先生看向李木槿,端起一杯,“姑娘,你也尝尝,随意坐,在我这里不必拘谨俗礼。” 李木槿赶紧道谢,紧挨着赵阙坐下。 茶水闻着香,喝进嘴里却是一苦再苦,顺着喉咙流进胃里,整个人不禁浑身一震,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像是得到了滋养,齐齐欢呼雀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十二章 收税小吏 本就被八相龙蟒反噬受尽苦头的赵阙,有此茶水,也是舒坦了许多。 臧家将茶杯放下,看着赵阙舒展了眉头,问道:“公子的身体出了大问题啊,老夫能否为公子切脉一番?” 赵阙笑着伸出手:“劳烦老先生了。” 少许,臧家说了句可以了,让赵阙收回手,折身走到书桌后,写了张药方递给他。 “每日午、酉两时,服下一剂,或许会缓解公子的疼痛。” 臧家并没有说根治,话里的意思只有让赵阙好受些。 赵阙看了几眼,把药方交给李木槿收起来。 “多谢老先生。” “你的病似乎是天生带来的,老夫学艺不精,无法根治,只能让公子舒服一点了。”臧家叹了口气。 见到赵阙之时,他就感觉到赵阙所患之疾不同寻常,拉着赵阙的手臂带进屋中,期间也试了试脉象,这一次不过更加确定而已。 赵阙自嘲道:“生死有命,在下想开了。” 臧家望了眼天际,摇头道:“找到沈神医的话,也许有希望。” “世人皆知,沈神医飘摇四海、游戏江湖,找到沈神医何其微乎其微啊……”赵阙无奈道,不是没有让人寻找沈神医过,每次都无功而返,探查得到的消息,次次落空,虽然他与李木槿时常说,自己还心存期待,但是面对着这般渺茫的希望,不如回故乡见姑姑一面,顺便抓紧时间处理完紧要的事来的更为真切。 李木槿声音不免大了许多:“我们一定能找到沈神医的!” 臧家开朗一笑,为赵阙斟上茶:“缘分妙不可言,当你遇到沈神医,康复之后,就会感叹不已了。” “……” 离开臧家的住处,赵阙吩咐李木槿,暂且不要为他熬药了。 李木槿当然知晓赵阙不想让姑姑担心的心思,只得屈就他的命令。 刚走出不远,赵阙猛地停下脚步,李木槿神色诧异,两人转身,见五位着吏服的小吏骂骂咧咧的一脚踹翻拦在身前的百姓。 “狗杂种,走路不长眼睛啊,敢拦大爷们的去路?” 那百姓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噗通跪下来:“是小的拦了大爷们的去路,小的该死!该死!还请大爷们高抬贵手放小的一条生路!” 五位小吏似乎极其享受这般高高在上的感觉,哈哈大笑:“滚,下次再看见你,砸碎你的脑袋!” 那位百姓连滚带爬,也不继续看病了,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逃离此地。 臧家的住处即是宅第又是药铺。 方才接送赵阙的小童,见到官吏前来,不禁脸色大变,扭头就跑。 “哎,那小兔崽子看见哥几个跑什么啊!哥几个莫非是那勾人索命的黑白无常吗?” “哈哈!可能是老哥自带天大的气势,吓跑了那兔崽子,没事,稍后我们多向臧家老儿要些钱财买酒吃!” “嘿嘿正有此意。” 他们压低了声音,说出的话语落在赵阙的耳中却是清晰的不得了。 大夏王朝看似蒸蒸日上,内部的官僚机构,经过百年时间不可避免成为了开国皇帝所痛恨的那般,欺压良民、横行霸道。 赵阙与李木槿悄声道:“不忙走,我在西塞就听说民间小吏无法无天,正好亲眼看看。” 李木槿盯着小吏手中的账册,说道:“赵将,他们应该是来收税的,这几年朝廷巧拟名目,百姓肩上的担子沉重了许多许多。” 此事赵阙倒是知晓的清楚,大夏王朝这几年天灾人祸,户部的府库吃紧,只能相较往年增设了很多税种,且帝座上的那人花钱无数,夜夜笙歌、裘马声色,单单是去年中旬的选秀和建造暖阁就因内廷的开支不够,向户部要了一百二十万两白银,其中还涉及了原本拨款向西塞的军费,为此,赵阙直接让人去找了户部右侍郎,没成想,户部右侍郎反而向赵阙大倒苦水。 出来了一位中年人将几位小吏迎进了宅第内。 两人也是去而复返,处在探头观望的百姓之中。 “几位大爷,臧老先生有请诸位前去品茶。”中年人卑躬屈膝,他对收税的小吏真是怕到了骨子里。 一人冷笑道:“别整没用的,我们是来收税的,这是你们需要上交的银两,一分不少的备齐喽,我们拿了便走,嘿嘿,顺带给我们这些苦力人些许的跑路费,双腿都快走废了,你们怎么着也得意思意思吧?” 接过小吏手中递过来的纸,看了几眼,中年人忍不住浑身巨颤了一下。 “各位大爷,上月我们已经把税上交给了官府,为何这个月又重新收了一样的税?” “少废话,上面发话了,这次收的税是下一年的,你们现在上交了,明年就不用缴了。”这位小吏将刀给拔出了刀鞘,刀尖故意点了点中年人的鼻尖,趾高气昂。 中年人吓的两股战战,忙不迭的点头:“我去跟臧老先生说一下。” “赶紧的,大爷们的时间宝贵的很,去晚了,小心你的狗头!” “是是是。” 那边的百姓还在排队看病,日头很足,南扬州在大夏王朝的东南部,夏季绵长,即便进了秋季,还有一个秋老虎的说法,更是热的人心烦躁,不少百姓擦着额头的汗,本就身体虚弱,看见前来收税的小吏,惶恐的脸色越加的苍白。 “秋税不禁收的早,连明年的税都收了,上面是嫌民生还不够艰苦吗?”赵阙双拳攥起。 李木槿道:“云雀给我的情报上提及,青石城繁华重商,百姓相比较其他地方富裕一些,当地的官府不仅仅增添了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税种,且还习惯强征暴敛,尤其是秋税,税种五花八门,富豪之家还好说,寻常人家为此少不了扒一层皮,今年大夏王朝三线开战,我们西塞结束的早,北境和南疆却都陷入了鏖战之中,听说那座草原王庭使出了压箱底的手段,北境军几近抵挡不住……而这些,都是需要大量钱财来支撑的。” 赵阙的目光阴沉,冷哼了声:“前年不提了,去年西塞军费迟迟到不了账,我向周边几个州郡紧急筹集了军费,后来打听到,西塞的军费原来是让他建了一座极奢华的暖阁,今年开春工部又开工了,在京城的西北百里处,新建了一座避暑山庄。” “正是由于去年您向西塞附近州郡筹借军费的事情,让庙堂的一些官员对您起了疑心。” “哼,他们高坐庙堂,不懂边塞艰难,我管他们作甚?难道让他们代替将士们与寒山王朝拼命吗?”赵阙不屑道。 李木槿闭嘴不语。 再说下去,就要指责当今的那位了…… 而在院落里,臧家由小童搀着,来到五位小吏前面,臧家的面色很不好看,甚至带了怒气。 “臧老先生,税……请您交一下吧!” 臧家在青石城为首屈一指的名医,收税的小吏语气不禁和缓了许多。 “还有王法吗?”臧家一上来就喝道,“上月刚把提前的秋税给交了,这月又来收明年的税,是不是下月再收后年的税啊?收完夏税收秋税,我一个药铺,交身丁赋就交了,更让老夫理解不了的杂变之赋内新加了各种新花样,你们是让我们老百姓活不下去吗?!” 几位小吏的脸庞瞬间俱都难看了,齐齐拔出刀:“臧老先生,您是要抗税吗?” “抗税?老夫哪有那个胆子啊?只是想要个说法罢了!” “说法!哈哈……说法!好,哥几个就给臧老先生个说法,税是朝廷定下来的,是户部亲自下发给各地的!我们哥几个的身后代表的是朝廷,是至高无上的天理!是王法!臧老先生,这便是说法!您要是再提,硬气点,去京城向户部的大人们要说法吧!!” 小吏们握刀柄的手坚定非常,仿佛全身充斥了难以言喻的力量,在青石城的这家以宅第为药铺的土地上,他们确实代表着大夏王朝的至高天理! 臧家气的抖个不停,他能有什么办法?老老实实上交吧。 “去……去备钱财!交税!” 小吏见此情形,虽说近日见过了几十次了,但每每这时,都让他们感到一种浑身的畅快! 心满意足的将刀收到鞘中。 “臧老先生,您是青石城的名医,自该配合我们官府的动作,为青石百姓做个表率!” “嘿嘿,臧老先生,您家的药铺远近闻名,日进斗金,除了税,想必有心赏我们哥几个吃顿酒吧?” 臧家刚才听说了,五个小吏还要跑路费。 无可奈何,他挥了挥手,正要取钱的中年人点点头,心领神会,臧老先生同意了,顺便给这几个狐假虎威的小吏一些“跑路费”。 “且慢!” 赵阙负手,踱步而来。 臧家面庞上的皱纹似乎都皱到一起去了,看到赵阙出头,赶紧摇摇头,示意不管他的事。 “哦?你是谁?” 横征暴敛惯了,但凡把手放在刀柄上,百姓就会俯首帖耳,所以,几位小吏坏笑的看着赵阙。 臧家丝毫不怀疑他们不敢杀人,忙走上几步,挡在了赵阙与他们中间:“税,老夫交,此人是老夫的小友,年轻气盛,还望几位大爷海涵!” “海涵?我们代表的天理可不会海涵,嘿嘿,小子,且慢什么?你细细说叨说叨。” 李木槿的姿色就像日光下的妖媚蝴蝶,迷乱了几人的双眼,他们的目光从赵阙身上移走,死死盯在她的身上,鼓起的胸脯便像山上结的乳白果实,即便布衣裳遮盖了美色,没少借着小权小势偷看妇人洗澡的小吏们,忍不住脑补了起来。 李木槿笑道:“我美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十三章 谁才是青天大老爷? “美!美!美!” 五人似是拨浪鼓般点头。 “公子?”她向赵阙轻声询问。 赵阙点头默许。 被五个小吏当做美艳花瓶的李木槿,握到了被他们忽略的佩刀上。 出刀。 刀身上铭刻的丝缕二字,在日光的照耀仿佛一瞬间活了,如水流动。 臧家惊恐,哎呀一声,搀扶他的小童捂住了双眼。 “坏了!” 确实像臧家所捶胸顿足一般,真坏了! 李木槿绕开他,一步便至小吏身前。 刀起,刀落。 四颗人头滚落在地。 唯独剩下一位少开口的收税小吏,缩在原地瑟瑟发抖。 赵阙不屑的哼了声:“滚去官府,把郡守刘井水叫来,就说我找他。” “大大大大大……爷,您您您您的名姓是啥?” “赵姓,名阙。” “是是是是是……” 小吏的嗓音都破了,鬼哭狼嚎的跌打滚爬的溜出宅第。 臧家吓坏了。 出事了!出大事了! “赵赵……阙,你们马上逃!赶紧逃!带上你的姑母逃的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赵阙替那小童搀扶年老的臧家,失笑:“记得十几年前,我和姑姑每逢生病,老先生体谅我们贫苦,给我们看病不收一文钱,后来姑姑做了生意,我近些年的状况也好转了,本想报答老先生的大恩,感念老先生虚怀若谷、心有大善,钱财之物只会堕了老先生的名声,况且姑姑身中恶毒,老先生出手让姑姑转危为安,大恩无以为报,这次,就当我为老先生解决一点小麻烦吧。” “赵阙,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好孩子,但……但他们是收税的吏啊!代表的是……代表的是大夏王朝。” 赵阙拍了拍臧家哆嗦的手背,大笑:“先生且安心,我从没有听过明年的税今年收的说法,想来其中另有隐情,而且,老先生都问了,还有王法吗?!” “接下来,在下,便为老先生问上一问,浩然大夏,还有王法吗?!!” 刘井水本在睡午觉,强行让小妾给拽了起来,他的这位小妾美是美脾气大,刘井水又极是宠她,便自顾自的生起床气。 “有人妨碍下面的小吏收税!”小妾桃花脸蛋,樱桃小嘴,穿着翠绿色的衣裳,隆起的青丝插着翡翠簪子,“还杀了四位前去收税的吏员,只让一人活着来通风报信!” 杀了收税的吏员绝对不是一件小事,当地主官将之当成叛变的反贼直接让官兵剿杀了,都合情合理。 刘井水听小妾的话,脑袋仍旧处在骤然起床后的嗡嗡之中,过了良久反应过来,悚然一惊。 他现在正处在爬升期,辅国大将军赵勾陈回到青石城闹出了一大堆事,看似轻易的帮赵勾陈处理干净了“尾巴”,实则也埋下了隐患,青锦商会的秦轩之正要与之破釜沉舟,荣贵商会的李家得知了李谈被赵勾陈在雨花楼杀了,也在向要好的江湖门派通风报信,显赫一时的齐家更是满门尽死,这些事情背后牵牵扯扯多少利益啊!赵勾陈有朝一日离开青石城,势力大洗牌之下,地方的局势就要变得风起云涌了,一旦处理不好,刘井水想要更上一层楼?做梦吧! “让镇守青石城的武将去把杀吏员的人给绑进大牢!!我要亲自监察斩杀!”刘井水打算杀鸡儆猴,借此时机,让赵勾陈带起的风波,平复下去。 做了这么多年的官,这点官场上的手段,他还是熟稔的。 小妾扭扭捏捏的说道:“只是……只是那人点名要你去见他。” 刘井水冷笑:“好大的胆子,他自以为是谁?杀了大夏的吏员,还让我这个郡守去见他!他以为自己是赵勾陈吗?!!” 说到这儿,刘井水猛然又惊。 慌张的穿戴好官服。 “报信的小吏在何处?” “就在府外!” 刘井水出了宅邸,见小吏与官府办理文书的两位胥吏站在门口。 “你们两个回去干活。” 挥退了两个胥吏,刘井水拉着吏员走到威武的石狮子后,低声问道:“细细说一下那人的长相。” 小吏偶然见过郡守刘井水,便一五一十的把在臧家宅第的事,通通给说了。 刘井水长喘了一口气,心里咯噔了一下。 哆哆嗦嗦指着眼前的吏员,咬牙切齿:“等我回来……等我回来!我扒了你的皮!!!” “备马!速速备马!!” 吏员站在原地,顿时吓懵了,他再傻都知道,撞到刀刃上了。 而在臧家家中的赵阙,抬头看了眼明晃晃的太阳,已是未时。 有在这儿学艺的药仆就地搬来了长桌,摆上了饭菜。 赵阙好说歹说,拉着臧家坐下吃了午饭。 身后就是四具尸首,他们的脑袋睁着眼睛,仿佛处在临死前的难以置信里。 臧家唉声叹气,看着赵阙和李木槿如没事人一样,吃饭挑菜半点不影响,心知两人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当然,臧家一生行医,经历过不知多少血腥场面,就算血腥气扑鼻,终是放宽了心,和两人一起用了午饭。 街上有马蹄声,长长的吁声后,郡守刘井水身着官服,独身急急赶到,进了院落,看见赵阙,长扑在地,脑袋不敢抬起来。 “税是怎么回事?”赵阙走到刘井水前,轻声问道。 古井无波,令人分不清他的情绪是怒是喜。 “赵将……赵先生,税是上面发下来的死命令!下官不敢不从,吴越州的盐渎县令心系百姓带头违抗,如今已是死人!并且满门抄斩!”刘井水堂堂一个富庶城邑的郡守,带了哭腔,因为,他知道若是不把话说清楚再恳求赵勾陈,自己真的会死。 现今是百将之首的赵勾陈,位居辅国大将军的高位,即便没有任何的实权,杀个郡守,庙堂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文武百官,绝不会为了他的死得罪赵勾陈的!毕竟西塞还有一众死忠于他的将士,鼎鼎大名的荒沙鬼骑,像是一柄锋利无比的刀,悬停在沙漠上,赵勾陈若出事了,谁也不能保证荒沙鬼骑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 所以,立即向赵勾陈陈述实情加上求饶,或许能救自己一命。 赵阙嗯了声,似乎陷入了沉思。 加上自那几个小吏听来的信息,今年的税此般不可思议,在他的心里已然初具雏形了,仍然是朝廷没钱了,那个人又开始大手大脚的花钱,没有节制。 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 “起来吧。” “是是是,遵命!”刘井水唯唯诺诺。 他在赵勾陈的面前,不过是小小的郡守,狂傲不起来。 “你有什么办法,让青石城可以不用上缴如此不合理的税收?”赵阙问道。 刘井水垂下头,想了一会儿,郑重说道:“赵先生,真的没办法,即便我是青石一郡的父母官,也对户部下发的命令违抗不了,盐渎县令已经示范过了,一地主政者带头违抗,满门抄斩!!” “将我抬出来让户部免了此地的税收,你看可行吗?” 刘井水瞬间慌张:“不可行!万万不可行!!” 赵阙嗤笑一声,“怎么不行?” “若……若上面的人知道是您,定然会给您招来大麻烦的!” “哈哈哈,你太看得起那些尸位素餐的人了,就这样定了,我的名字换整个青石一郡的秋税,既然是交明年的税,那么青石一郡明年的秋税就不用交了,你现在速速去处理此事吧!”赵阙显得有些不耐烦。 作为官油子,赵阙的不耐烦刘井水哪能听不出啊,只得悻悻退走,哭丧着脸上马,回官府写奏章秉承户部去了,他甚至想象的出此事对于自己的前程会产生多大的波澜,如果赵阙以后出了事,掺和进来的他,跑不了的!一定有不少人把他给揭发出来,邀功请赏! “老先生,税的事已经这样了,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再进一步,过犹不及,恐怕就会连累青石一郡的百姓了。”赵阙幽幽叹了口气。 臧家迟迟未曾回过神。 方才,那人可是青石的郡守啊,郡守的份量便是本地的青天! 而赵阙举重若轻的几句话,就将一郡的税收给免了?!! 太神乎其神了! “赵……赵阙你告诉我,你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地位?你离家出走了七年,经历了什么?”臧家这位见过不知多少风浪的老人,话语都有些结巴了。 赵阙招手,让人搀扶着臧家,摇头笑了笑,没有回答,带着李木槿离开了宅第。 背影单薄,极难想象,适才,青石郡守刘井水见到这位年轻人时,长扑在地,颤颤抖抖。 也很难想象,这么年轻的年轻人,随便几句话,就让郡守老老实实的免去多征的秋税,听他的意思,就算是户部知晓了,同样拿他没办法! 臧家让几个伙计去将尸体渐硬的吏员尸首推去城外掩埋了,再从铺子里支出一些钱财,分发给他们的家人。 而他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院落,太阳西下,快要落山了,另一边的阴云仿佛千军万马赶来,臧家想起曾去青石城下辖的一个县里给某位富人看病,路过一位受伤的江湖人,起了恻隐之心的臧家为那位江湖人简单的包扎了伤口,江湖人是个刀客,给他的印象最深的是那柄背在身后两掌宽的刀身,临行前,付了一锭金子当做谢礼的刀客咧开嘴,露出白牙说道,别再推辞了,金子你就收下吧,我不喜欢欠别人恩情,还起来太麻烦了。 仔仔细细把曾对赵阙姑侄那些年做的事情想了一遍,臧家老怀大慰,自己一直没有落井下石,而是拿自己的善心最大程度去帮助他们,犹记得师傅故去前反反复复让自己记住四个字,医者仁心。 现在来看,过往的善心,变成了今日的善果。 那位刀客不想日后报恩,给了自己一锭金子,赵阙如今身居高位,为了报恩,不惜违抗户部的命令,把善扩大至一郡。 谁才是青石一郡的青天大老爷,就适才之事,赵阙才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十四章 屁的“饮尽风流” 回家的路上,转道带着李木槿去往了集市,买了些吃食,都泛着热气,小贩们用当地生产的陶器装着,买热食也需将陶器给买了,一石二鸟!青石城富庶,丝毫不介意小贩的机灵心思,手头宽裕的人还夸奖为食客着想。不过近几年,夏税、秋税都重了许多,生意也不像是前些年那么好做了。 “青窑生产的陶器质地极佳,你听听这声音,像不像陶埙?”赵阙笑道。 李木槿感受了下,重重点头。 赵阙会吹埙,从一位老兵那学会的,再教给李木槿时,她死活学不会。 缝衣巷的百姓看见两人回来,都远远避开了。 脸上带着敬畏的神色。 赵阙的事情多多少少开始传播,有人说他在京城做了大官这次回来是衣锦还乡,带着姑母去京城享福去!有人说赵阙的身份地位非同小可,说出的话能够直达天听,是皇帝老儿的身边红人!也有人说,赵阙在江湖上闯出了偌大的名头,武功高强,只是我们不知道,这次回来是要在青石城开宗立派的,看中的就是咱们本地的富饶……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旁边的云雀,把市井传言告诉赵阙时,他会心一笑。 前朝的覆灭起因于一句市井童谣,不知谁传播的,越传越广,几位枭雄巧妙的把童谣付诸于现实,各地随后揭竿起义!而大夏王朝的开国皇帝,那时还是某位枭雄的账下兵马大元帅,名头响亮,手下的兵马只有几千。 “让他们去传吧,传的越凶越好,这样,姑姑便会越安全。” 人们对于未知的事情总是充满恐惧,当赵阙在青石破了青锦商会、把齐家斩尽杀绝、李家死了个李谈忍气吞声,他们得给赵阙按上一个强大无匹的身份,就算这个身份事后证实是假的,也会找出理由,维护赵阙在众人心目里的形象。 “秦轩之带人在家门口。”云雀低声。 赵阙笑了笑。 拐过缝衣巷的巷角,便遥遥看到秦轩之与八位人高马大的武夫堵在家门口,与两位云雀对峙。 李木槿目光明亮,咬住了下嘴唇,她感受到秦轩之身上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内敛的杀气,看来,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赵阙注视着那拨人,双手负后,踱步而去。 秦轩之脸上的肉抽动了下,寻见赵阙,马上面向赵阙拱手,喊道:“先生,为了补偿赵雅的损失,我已将青锦商会名下所有的商铺悉数转让给了赵雅,拟好的契文在两位小兄弟的手上。” 那两位云雀的确拿着一沓契文,秦轩之紧张不安。两人优哉游哉,确认真如他所说,这沓契文就是整个青锦商会。 离着还有几十丈,秦轩之深深一揖到底,后,直起上身,这位有着饮尽风流秦轩之之称的老人,苦涩开口:“先生,放我一条生路可好?” 赵阙看着他的双眼,里面毫无掩饰着蕴含怒火、不忿、怨恨。 街边有位穿着丧服的弱冠男子提着刀,狠狠盯着他,相貌与张亦得接近。 他并未理会。 “不行。” 瞬间安静。 时光仿佛都静止了。 秦轩之张着嘴,合上,蠕动几下,问道:“为什么?” “我杀你,有那么多为什么吗?” “先生是怕我再为祸青石?大可不必担心,今后我定会夹着尾巴做人!” “我一直不相信活人说的话,只有死人才是最诚实的。” “……” 秦轩之身边站出来了兰芝,递给他长剑:“先生是逼着我鱼死网破!!” “随你的便。” “……” 李木槿拔出携带的丝缕刀,一步即逝。 像是提前安排好的,秦轩之跟带来的人,没有硬碰硬的杀向赵阙,而是冲向家门,希冀杀了静卧在家的赵雅。 杀人、诛心! 赵阙冷笑。 云雀不光是侦查情报出色,身手也是极好,他们原是西塞的兵卒,被赵阙亲自选拔出来进行特殊训练,编至云雀之中。 守在家门口的两人抵挡住了全部的攻击,艰难、吃力,秦轩之和兰芝两人,一个言华上境,一个言华下境,与两位云雀的武学境界相当,加上秦轩之花了大代价请来的武夫,第一轮的攻击能抵挡住,已然说明两人的战力极强,换算在战场上想必亦是精锐中的精锐,比之那位张亦得请来的林连捷,更要强悍。 刀光。 乍然爆出。 真气乱舞。 把那些人吹的四仰八叉。 李木槿握着丝缕刀,孤鸿飘影,刀刃掠过每一个人。 收刀归鞘。 能被潘季驯拍手叫好做西塞三十年难出的天纵奇才,足够说明李木槿的资质碾压了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 又有战场的厮杀磨练。 杀人? 对于她,真的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顷刻间,死尸一片,不过,李木槿故意留秦轩之一条命,稍候让赵阙亲手了结。 两位云雀抱拳向李木槿。 李木槿点点头。 云雀的选拔极为的严苛,首先是对赵阙忠心耿耿,再就是战场上悍不畏死,之后另有武学资质,三者加起来,让云雀的人员比较起其他探子组织,人数少得多! 街边的身穿丧服的弱冠男子,眼看着秦轩之等人眨眼间倒下生死不知,顿时吓得全身颤抖,刀也快握不住了。 “刀不是这么拿的。”赵阙出声。 男子一屁股坐在地,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般,但,心中的大恨支撑着他晃晃悠悠的重新站起,举刀,右臂哆嗦着,隔着几丈的距离,指着赵阙。 “你是张亦得儿子?” “张亦得正是……正是家父,你杀了家父,我要为家父报仇雪恨!!” 赵阙轻轻嗯了声,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搁在谁的身上都是这么个道理。 “来吧。” 男子双目赤红,注视着不以为意的赵阙,他的胸膛一起一伏,气愤、恨意、暴怒混合在一块,血脉如熊熊烈焰炙烤着他。 天气闷热,漆黑的夜幕不见星辰。 有闷雷声。 “我叫张潮!” “你的名字对我不重要。” “……” 赵阙的嘴角勾起了笑意,七年之前在居巢书院读书时,同窗便有一位叫做张潮的。 时隔多年,岁月悠悠,不知眼前的张潮是否是那时的张潮。 但他肯定不是七载前的赵阙了。 张潮怒吼出声,周身力气集中在右臂,挥刀奔袭。 奔出一丈后,右手骤轻,刀没了去向,杀父仇人也不在刚才的位置。 紧接着脖子一凉,天旋地转,好不容易因恨怒积聚起的气力像是几日前的欢乐嬉闹,瞬间远离了他。 刀。 在赵阙的手中。 “刀应该这样握。” 对着圆睁着眼睛死盯着他的张潮头颅,赵阙做了个示范。 “好了,授业就此结束,下辈子投一个更好的胎。” 步行至独剩喘息的秦轩之旁,他问:“三日期限未到,你怎么忍不住了?” 秦轩之惨笑,爱徒兰芝的尸体便在他的身边,“早也是死,晚也是死,何不主动求死?或许有一线生机!” “何不主动求死……”赵阙喃喃,微微点头。 刀,抖了抖。 无形真气斩破秦轩之的脖颈,这位自号饮尽风流的青石老叟,就此毙命。 “他算是一位枭雄。”一位云雀道,“每任青石郡守或多或少受过秦轩之的影响。” 赵阙嗤笑:“官商勾结,屁的枭雄。” 那位云雀霎时噤若寒蝉。 瞥了眼秦轩之手里的剑,赵阙咦了声:“剑是好剑,可我不喜欢剑也不用剑,你们拿去吧。” “是。” 用剑的云雀掰开秦轩之的手,掂量了几下,刹那满脸欣喜。 推开门。 李木槿随后关上。 屋里亮着灯火。 闷雷猛然滚滚。 “姑姑,从集市上买了些吃食,都是您爱吃的。”赵阙像是献宝般,和李木槿把手里的精致陶器放在桌上。 适才的杀伐并没有影响吃食的可口,甚至连汤水也未泼溅出一滴。 赵雅依靠着床榻,神色如常。 下了床,坐在桌边,叹气问道:“阙儿,你……你杀够了吗?” 李木槿一怔,忙着去将碗筷拿在桌上。 赵阙仿佛不解其意:“姑姑何出此言?” 接过李木槿递来的碗筷,赵雅缓缓摇头:“心中不忍罢了。” “姑姑可曾想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赵阙反问。 一时间,赵雅陷入沉默。 吃过晚饭,李木槿去为赵雅熬药。 赵阙服侍的她喝下。 姑侄两人,竟是谁都没有说话。 当端着药碗关门,赵阙说道:“姑姑,赵阙知晓您菩萨心肠,然而,世间事、世间人,仅仅以菩萨心肠面对是远远不够的,还需金刚手段。” 门吱呀声,于滚滚闷雷中关上了。 赵阙临走前吹灭了灯芯,房屋沉浸在黑暗里。 赵雅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少时的回忆像是跟屋外急骤下起的暴雨一般,狠狠灌在心头。 直到天亮,雨下地仍然瓢泼,李木槿换上了一身水田衣,蹲在灶台前准备早饭。 水田衣在青石城并不是很流行,重商政策之下,当地的妇人更喜欢衣裙和褙子,尤其褙子,青石妇人选用的面料多是罗和绉纱,穿起来好看又舒适,上至达官显贵的家眷,下至百姓家妇,都很是追捧。至于大夏王朝重点织造售卖的丝绸,多用于缝制衣裙,只是,丝绸不管在哪里唯有真正的名门望族才享用得起,“寸锦寸金”当然不是一句空话。 李木槿身上的水田衣是她从西塞带来的,风沙河州的女子喜欢穿着水田衣,织造工艺也不赖,她穿的这件,赵阙记得是他在风沙河州养伤的时候,隔壁一位女子为她缝制的。 顶着雨进了简陋的庖屋,雨下的很大,墙角的干柴有些都被雨水浸湿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十五章 菩萨畏因、众生畏果 “我来吧。”赵阙接过她手里的柴,蹲下身往炉灶里塞去。 李木槿挪了挪位置,看着赵阙说道:“昨晚咳嗽声音大了些。” 赵阙苦笑:“实在没忍住。” 八相龙蟒的反噬,他恍惚间觉得一日比一日重,留给他的时间仿佛正在加速的流逝,本想在青石城多陪姑姑一段时日,眼下来看,继续待下去,瞒也瞒不住了。 “我去买药吧?”李木槿试探的问道。 赵阙缓缓却郑重的摇头:“没事,我尽量用真气暂时压下,等何时忍受不了了,再吃点药。” “为了姑姑着想,您也得爱护自身。” “我们在青石又待不了多长时间,还有很重要的事等着去做,一有消息就启程。”赵阙扒拉着木柴,找着干燥的塞进火炉中。 压制八相龙蟒是件特别痛苦的事,亲身体验着千辛万苦得来的真气消失、武学境界滑落,对于赵阙这样的武夫来说,无异于“凌迟”。可是除此之外又没有很好的办法,佛家有句话,菩萨畏因、众生畏果,八相龙蟒曾给赵阙带来了多少荣耀,现今便会抽丝剥茧一般,层层剥去,痛苦如影随形。 大雨天,门响了,在雨滴跟地面的碰撞里,响声显得轻微。 李木槿拿起倚在墙边的油纸伞,打开门。 外面湿漉漉站着郡守刘井水和一位国字脸的中年人。 两人进了庖屋,蜷缩着手,这场雨让气温下降的很快,已经感受到刺骨的凉意。 “赵将军,他是青石一郡,从五品郡丞余平,出了昨天那件事后,余平怕赵将军心里不痛快,思前想后一夜,特此赶来听候。”刘井水卑躬屈膝,在辅国大将军面前,五品郡守,还真不是一个玩意儿,能与赵勾陈平等对话的官员,官衔少说也得正二品大员! 余平有了刘井水的开路,说话便随便一点了,“赵将军,往常都是我带兵押着本郡的税收前往南扬州州城交差。” “你手下有多少兵马?”赵阙活动了下手臂,站起来问道。 “回赵将军的话,两千,都是从当地征召的百姓稍加训练成军,应付押税这种事,还是绰绰有余的。”余平如实回答,半点不敢隐瞒。 赵阙呼了口气,大雨之中,空气极好。 “南扬州一州七郡,一郡十一县,南扬州土地肥沃又重视商业,粗略算一算,一州的税收为大夏国库贡献良多,我于西塞之时,上面派来军费,特别注明其中较多的一部分来自南扬州。” “赵将军明察秋毫!” “一州在籍百姓两千四百万人,不算流民的情况下,他们指望着你们这些青天大老爷好好治理当地,大夏的税制是两税制,分为夏税和秋税,其中税种繁复,不一而足,征完夏税征秋税,寻常耕地为生的百姓往往被压的喘不过气,只能在文武百官口中的盛世里苟延残喘,而现在,秋税提前多日征收完毕,忽然又征收明年秋税,意欲何为?是让老百姓活不下去?被逼造反?我告诉你们,南线、北线战事吃紧,南扬州这个财赋大州出了问题,你们的乌纱帽保不保是你们自己的事,多少安分守己的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 刘井水和余平哆哆嗦嗦,身处在郡守、郡丞这个官位上多多少少听见了些风声,江晋州遭受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旱,流民无数,当地治安恶化,倘若出现了问题,不知多少人的官帽子得掉下来了。 两人刚要开口,赵阙直接打算。 “你们的难处我也知晓,户部下发的命令,怎么着也得遵守,希望你们在遵守之余,多为本地百姓想想,你们可以换个地方继续为官,他们可是得在这里世世代代生活下去啊,行了,赶紧回去处理公务吧,雨下的大,我不送你们了。” 余平向赵阙一揖到底,刘井水抱了抱拳,眼神复杂。 他们走后,李木槿问道:“事情会那般的恶化?” 赵阙笑了笑:“江晋州迟早会出大事情。” “天下表面平静,底下风起云涌,江晋州率先举事,恐怕大夏内部会出大乱子了。”李木槿为赵雅熬上草药,根据赵雅的身体,再吃上四五天就可以断掉药了。 雨势磅礴,天上像是裂开了一道口子,仙人倒水。 锅里煮了粥。 清淡、甜香。 用勺子舀了点,放在嘴边尝了尝,还差点火候。 他蹲下身,翻着炉子里的干柴。 朝外面看去,雨线模糊了视野,水汽肆意,让习惯西塞风沙干燥的赵阙浑身不舒坦。 “你还记得在雨花楼里的目盲小厮吗?”赵阙突然问道。 李木槿点点头,当时赵阙忽然一问,令她也觉得诧异,对于危险向来直觉极快的李木槿,并未在目盲小厮身上察觉出异常。 “他是个苦命的孩子。” 赵阙继续说。 “大概在某时某刻,目盲小厮对我有些用处,这是因,我必须将产生的果解决,虽然他和我之间的果不值得一提。” 根本听不懂一个下人如何会对赵阙有用,但是李木槿理解赵阙的感受,他幼年的时候跟姑姑拼了命的在此地立足,想必推己及人,认为目盲小厮亦是发了疯一样想要活下去,眼下看,的确如此。 到底目盲小厮于他怎样有用,赵阙没有说出口。 右手骤然虚握。 他看向门外。 李木槿同样谨慎。 杀气丝丝缕缕,带动了她不离身的丝缕刀,刀吟清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赵阙冷笑,低吟,与刀吟的频率,如出一辙。 “赵将军好雅兴,大隐于市,只怕附近百姓皆不知正一品的辅国大将军,正与自己同处一个屋檐下!” 仿佛老友交谈,语气放松。 即便大雨倾盆,听来人说话,像在身边一样。 聚音成线! 赵阙迈出庖屋,走进雨势,自身气势浑然一变,似乎再成了那上马冲锋的西塞将主! “我去待客,你在家里陪姑姑先吃早饭。” “是。” 李木槿只能点头认从,说来也巧,锅里的粥,恰到好处了。 赵雅打开房门,双手攥在胸脯前,担忧的注视着开了家门走向街,不忘回身关上门的赵阙。 缝衣巷,空无一人。 当他迈到砖石上时,仿佛天地间的雨势猛然骤停。 直击大地的雨水翻滚成团,再徐徐绵长出去,竟成一头蛟龙,瞬时撕咬向赵阙。 蛟龙雨水构成,每游弋一段距离,气势越高,到了赵阙前面,似乎就是一头深居幽潭之底的凶兽。 自身所成的那种势,像是要横压的雨水不敢落地! “不自量力!” 轻吐一口气,混在水汽中。 赵阙虚握如刀的右手向前劈砍,刀气破体,恍然阴雨里的大日! 蛟龙一遇刀气,像是碰上了天敌,一触即散,炸散成无数水滴,融入进泼天大雨再度降落在地表。 缝衣巷有了一条河,凶猛的朝低洼处滚滚,流到人家门户前倒灌进家里,澎湃处把那门庭都给撞倒了! 街头现身了一位黑衣人,相隔较远,依稀看到那人在拍手,赞扬堂堂辅国大将军名不虚传。 来人的武学境界奇高,单单是凝蛟龙这一招,就有天极上境的色彩了。 赵阙依然是右手虚握。 似握着西塞的战刀。 很多西塞将士都知道,赵勾陈有一招刀法,叫做滚地龙。 降下的大雨渐渐在他身后凝滞,流向右手中,凝聚成一柄水刀。 体内真气滔滔,八相龙蟒不再反噬主人,感知到赵阙的战意,重现往昔西塞征战时的凶戾。 嘴角渗出了一滴鲜血,被雨水顿时打散。 那位黑衣人双眼微眯,看见了赵勾陈的异常,江湖上汹汹流言,仿佛得到了证实。 “上!”黑衣人轻吐出声。 自赵阙四周忽然无中出现六人,真气荡开了大雨,直取他的性命。 滚地龙! 雨刀往下猛压,翻卷,如地龙翻身,山崩海啸! 抬! 挥砍! 一气呵成。 不见有丝毫特殊景象,赵阙面无表情,仅仅迈出一步。 刀停。 六人躯体蓦地炸碎! 血肉满地,经大雨捶打,快速殷红了地面。 还不完, 黑衣人奔上前来,双手剑弥漫上了氤氲的水汽,身影忽左忽右、闪现不断。 赵阙嘴角勾起冷笑。 花架子多! 终归是江湖上的厮杀! 西塞疆场上讲究直接杀敌,管它招式怎样的华丽,只要把眼前的敌人杀死且保证自己不死,才是好把式! 水刀指向黑衣人。 他的体内约莫有四龙四蛟齐齐怒吼。 刀在手中碎裂,以雨水凝结的刀片一起激射向黑衣人。 而,赵阙在刀片后,右手再度现出一柄水刀。 又是滚地龙! 此次! 他轻而易举召来了一头水龙! 庞然大物!鳞甲纤毫毕现!惟妙惟肖! 水龙摩擦着地表,石块被碾压的裂痕无数。 翻滚了一圈,龙头朝上,升! 这叫,龙抬头! 黑衣人步伐慢了下来,周围水汽涤荡一空,大雨依旧如注,他生死不知的斜倒在地面,雨水冲刷身体上的鲜血四散。 赵阙松开右手。 水刀成了一滩水哗啦掉落在地面,随后无声无息混在地面流水里。 那头水龙还在,盘旋在天空。 他抬头望了眼,体内五脏六腑的四龙与之遥相呼应。 水龙仿佛起了别样的心思,目光扫在缝衣巷的民居,压低了高度,跃跃欲试,又似极为顾虑赵阙,朝他低吼。 “嘿,小泥鳅们,连本将的言语都不听了吗?”他嘿然问道。 真气攸忽一停。 赵阙张口喷出鲜血。 天上的水龙成了无源之水,轰然炸散,助那大雨之势无情砸落人间。 神通八相龙蟒徐徐蜷缩,赵阙紧紧呼吸了几口,间歇进了些雨水,呛得他又咳嗽不止。 “虎落平阳被犬欺,我被你们这些小泥鳅搞的生不如死,日后非得把你们裹上面粉炸酥脆了不可!” 话说着,蹲在黑衣人的旁边,伸手拉下了蒙面。 是张中年面庞,带着惊骇与难以置信!似是错误预估了赵勾陈的真实战力! 对于他来言,这张面庞很是陌生。 早已断了气。 在接连霸道的刀法下,黑衣人真正的战力还未来得及施展,便一命呜呼了,他若是提前得知,一定不想死的这么窝囊! “姗姗来迟”的云雀记录了长相,便告退查证到底是何人去了。 赵阙晃悠悠的站起身,合上眼睛,恢复着紊乱的气机。 八相龙蟒反噬下的他,能强行斩杀黑衣人,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睁开眼。 判断出那天夜里听到的脚步声,绝不是此人。 意味着,另有高手隐藏在幕后。 冷笑。 回家喝碗热粥去。 这场大雨注定让城中河水位暴涨,他辅国大将军也能让刺客身死道消! 即便与巅峰相比,战力只余六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十六章 寸锦寸金 适才令黑衣人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突然暴死,实则赵阙瞬间砍出了两招。 一招是刀气固定在“碎片”里,破掉了黑衣人护身真气,另外一招便是滚地龙后的龙抬头,一击毙命! 云雀把街上的尸首处理干净了,特意检查了下黑衣人尸体状况,奇经八脉俱碎、五脏六腑成渣,八相龙蟒不仅仅是带给赵阙蛮横不讲理的武力,同时还赋予了更加刚强的真气,以此真气对敌杀人,只要对手弱于赵阙,便要吃尽大苦头!即便高出一筹的敌手,一个不小心,也得吃大亏! 一去一回。 李木槿为他准备的粥还冒着热气。 简单擦拭了下身体,坐在饭桌,捧着碗吸了两口,称赞了一声粥甜又香。 而赵雅见到赵阙行若无事的回来,大大松了口气,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埋头吃自己的饭。 孩子长大了,大人事事关心,难不成还能替孩子生活? 赵阙已贵为大夏王朝的百将之首,辅国大将军,她一个开珠宝铺子的妇人,如何替他决断? 吸溜完了两碗粥,身体暖和过来了,又吃了些赵雅亲手腌制的咸菜,都是随处可见的野菜,重阳节前长势刚好,采摘回来洗干净浸泡在清水里一夜,不需要其他的无用功直接塞进咸菜坛子里,依靠坛子残留的味道加以腌制,七日就够了,吃前撒下两把粗盐,搅和搅和,挑出些放在碗里就是下饭的美味。 “外面的那人……阙儿不知道是谁派来的。”赵阙咀嚼着嘴里的咸菜,轻轻说道。 赵雅心里咯噔了一下。 “或许是某位内阁大学士?还是哪位尚书?亦或是阙儿屠杀了不知多少人的寒山王朝?不知道。实话实说,城中还有位杀手没有浮出水面,那人才是需要留意的。” 李木槿惊讶的瞄了一眼,此事她并不知,作为云雀实际上的统领,很多事都是她先看一遍,小事不必知会,大事再如实的告诉赵将军。 “姑姑放心,他们的目标只是我一个人,等我走后,我会安顿好姑姑,您可以仍然生活在青石城,只是行事会不太方便一些。” “我没关系的……阙儿你……” “我赵阙在西塞征战七载,多少寒山王朝的名将不仅没有把我杀了,反倒成了手下败将,就凭江湖上这些鱼虾,赵某的项上头颅他们哪有命取?”赵阙见赵雅吃完了,收拾碗筷。 李木槿去把赵雅所喝的草药倒在碗里端过来,赵雅心情复杂,眉头没皱一口喝干净。 今天下雨,两人待在家里,本来赵阙计划着去青石城外的居巢书院看看,尽管居巢书院在大夏一百零八座书院之中排名靠后,但是院主吕清臣却是极有名的读书人,当然不是说吕清臣的学问大上了天儿,而是源于当年的一桩险些葬送了两位公主的悬案…… 赵阙搬来了小板凳,听着雨声,极目望向居巢书院坐落的桃夭山。 山雨浑然一体,知道桃夭山就在那个方向,收到眼里的是迷蒙的雨线。 身后的赵雅闲来无事身体又快要康复了,一张张把秦轩之带来的契文核对完毕后,为赵阙缝制一件新袍子。 布是丝绸,青色,把发呆的赵阙弄起来,磨蹭了好长时间量完身体,才放过了他。 “这丝绸花了不少钱吧?”李木槿问。 赵雅瞥了眼继续坐在小板凳,不知晓想什么的赵阙,笑道:“没花几个钱,青石城就有四个绸缎庄,他们都有自己的蚕庄,一匹丝绸织造完卖给当地人便宜一些。” “卖给外地人呢?”李木槿好奇。 “丝绸讲究一个物以稀为贵,再加上织造复杂,运送人力等等,一匹丝绸到了别的州郡,价格肯定得翻上一番,这还是民间的丝绸,要是朝廷下属的绸缎庄,丝绸的工艺更加的精美,一匹丝绸与金子等同呢!” 赵阙插话道:“的确如此,木槿,别看着大夏正与寒山打的欢,私底下的商业往来,可是极为紧密,寒山皇廷的贵人们,身上穿的衣服,还是我们卖给他们的。” “我们打来打去为的什么?” 她不是第一次这么问了。 “是啊,从大夏立国以来,就与寒山开战,打了近百年了,西塞死了不知道多少人,为的是什么?” “也许成习惯了吧。”赵雅插了一嘴。 赵阙摇摇头,苦笑一声。 他从军的时候,潘季驯说为了财赋,后来潘季驯改口说为了让大夏子民过上太平日子,再之后,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赵阙从小小的伍长如快马加鞭一般,成为裨将军,又带兵灭了寒山一万二精锐,连夜晋升为步兵校尉,这些年寒山王朝像是疯了般接连掀起战事,赵阙的军功叠加,让他一步步名声大噪,安夷将军、镇西将军直到兵部尚书亲自到西塞,带着那人口谕,拜其为车骑将军! 要知道,车骑将军金印紫绶,在名将如云的大夏王朝,仅次于空悬十年的骠骑将军和大将军! 他至现在没想明白,高坐金銮殿的那人,是如何同意令他晋升为车骑将军的。 虞王那几个老家伙,虽说获封了异姓王,想影响那人,依旧困难。 以及,大夏和寒山打来打去,各有胜负,到底为的什么。 或者血仇累积,只能以血还血了吧,谁都退不了! “天知道。” 赵阙嘀咕了一声。 雨下到了傍晚,刚停没多久,天便黑了。 又有敲门声。 赵阙露着笑,阻止了李木槿的前去。 他打开门。 周欢羊披着蓑衣,白兮的脸蛋透着红润,神采奕奕的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 把藏在怀里的糕点推给赵阙,周欢羊害羞的说道:“今天不是下雨嘛,我待在家里又没事,就……就给你做了些点心。” 丫头找借口都找不好,撒谎下腔调抖得不成样子。 赵阙拉着她:“进来坐坐,稍后再回去,晚饭在这里吃吧。” “不了不了真不了,我娘让我快去快回,她在家里已经起灶了!!”周欢羊手背羞红了,连忙摆手,幸好他看不到,不然丑大了! 她逃一样跑远了,一脚一脚踩踏着街上的积水,周欢羊像是林深里见了猎人的鹿。 刷了酥油的纸包裹着,她保存的细心,未曾沾染上丝毫的雨水。 打开拴着的麻绳,云片糕还有绿豆酥,都冒着热气,形状精美,可见周欢羊是下了功夫的。 把赵雅吸引了过来,左右欣赏了下,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云端铺子这般手艺,肯定是欢羊那丫头做的,她娘说欢羊做糕点天赋出众,不论是何品类,一学即会,瞧瞧,云端铺子最拿手的云片糕相比经常贩卖的那些,更加的圆润光泽,香气止不住的钻进口鼻,阙儿这些糕点放在京城是不是得专供皇亲王公们享用啊?!” 去年年末,大夏王朝三线将主一同去京城贺岁,赵阙吃过要在南扬州再建四座书院,表彰南扬州为大夏铁骑贡献的良多军费! 世田书院、集贤殿书院、阳山书院、毓秀书院,四座朝廷鼎力扶持的书院一骑绝尘,把“老态龙钟”的居巢书院远远甩在身后,得不到钱财支撑的居巢书院只能将注意力转移到青石一郡向本地集资办学费用。迄今为止,早已不复前朝风光的居巢书院,尽管留存着一百零八座书院之一的雅称,但是越来越成为青石一郡的书院,而不是王朝的书院了。 自吕清臣接任院主,将收受的学子扩大至寻常老百姓,只要交上一点点学费,老百姓就能把孩子送进书院读书,为此,多少书院老夫子堵在吕清臣的门口跳脚大骂,越骂越难听,骂吕清臣不知柴米油盐贵,骂他断送了居巢书院的中兴! 吕清臣当即打开门,一个个赔笑,行事上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而赵阙,得益于吕清臣的改革,才能在居巢书院读书学习圣贤之道。 夜深了。 姑姑缝制衣服,木槿在院子里习刀。 她的刀法是赵阙亲手所教,沙场上威力巨大,如今仅有的短板是在修炼真气上,前两年,征战一场接着一场,几乎没有空闲时间让李木槿静下来修炼,她的天资的确出众,就算如此,也让李木槿跻身到了大隐上境的地步,只差临门一脚便是那人间半仙了。 “又下雨了。”李木槿将刀收回刀鞘,捂着脑袋回进屋里。 赵阙笑笑。 刚回来时,李木槿选择隐瞒了姑姑的事,抛开祝络是在必杀名单之外,另有她对赵雅的感情丝毫没有,失忆之下便生活在兵营里,跟赵阙相依为命,李木槿也理解不了对待至亲的那种感受,反倒是每逢战事就死人,让她将人命看的无关紧要,不过赵阙便是李木槿的全世界,这一点自赵阙牵着她的手回到兵营那一刻起,从未改变过。 为李木槿拍了拍身上的雨水,不让其渗入衣服。 她朝赵阙娇笑。 满面花开,如沐春风。 赵阙得知她隐瞒姑姑之事,气愤之下抽出丝缕刀就要砍掉李木槿的脑袋,当时虽是愤怒的无以复加,但眼下想来他心里依旧对她过意不去。 毕竟,即便是自己亲手杀了她,李木槿也无怨无悔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十七章 庙小妖风大 连着下了两天的大雨。 潮湿的环境实在让人浑身难受,赵阙在家中到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地步,另外这也不是在西塞,习惯了马啸刀鸣,一静下来更是难受。 期间云雀来报,兰桂巷的宅第已经整理好了,各项契文顺利办了下来,有些插曲,卖宅第的商人中途起了心思,见云雀花钱大手大脚想坑一笔钱财未曾料到,这位云雀直接拔出了剑,说要么死在我的剑下要么去官府打官司,吓的中间商人两股战战按照谈好的价钱顺利完成。 大夏王朝有大额钱财的纸币,本来户部想要定名为交子,朝廷一些官员觉得不文雅,改为了大夏宝钞,户部统一管理,防止出现造伪和滥发,那时的户部尚书直言大夏宝钞的个中厉害,以此严格规定,写进了律法之中,一经查处造伪、滥发的大夏宝钞,归根溯源,不仅发行者满门抄斩就连故意流通者也要全家发配边关。 另,金、银亦是广为流通,就像西塞军费,前年有次朝廷带了大夏宝钞来让西塞军自行到周边州郡的钱庄置换,赵阙直接让来人滚回去押解银两来,西塞军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忙活这些琐事…… 桌子上放着糕点,赵阙捏了块放进嘴里,裹在酥皮里的糯馅一股脑的在嘴里炸开,醇香的让人飘飘欲仙。 今天上午,周欢羊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冒雨前来送糕点,赵阙心里过意不去,强驱真气挡下风雨送周欢羊回去。 小妮子被震撼的瞠目结舌,一路上什么话也不说,呆呆看着神乎其神的真气。 雨水在上面流成了线,像是坚固无比的油纸伞! 快到云端铺子赵阙便推了周欢羊一下,示意她自己回家,小妮子脸颊嫣红,点点头把手指放在嘴边,意思是保证不与别人说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赵阙瞧着她笑,周欢羊实在可爱…… 折返时在一处巷口,他看到雨花楼的目盲小厮浑身湿透的往巷子里跑。 赵阙停顿了下,飞檐走壁悄声随在目盲小厮的身后。 雨势吓人。 可怜的小厮踉踉跄跄与风雨对抗。 云雀再三确认了他的名字,就是叫骊龙,连为他起名的乞丐二狗子,一并告知了赵阙。 在巷子深处目盲小厮没了气力,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 赵阙突兀的停下脚步,目视着小厮转向拐角。 前方有古怪的气息使他停了下来,轻轻咦了一声,跃下墙头,沿着小厮疾走的方向看去。 一家的房檐下,一位老乞丐朝目盲小厮招手。 小厮驻着膝盖休息了半会,任凭大雨落在身上,歪歪扭扭的跑向老乞丐。 老乞丐看见了赵阙。 咧嘴笑了笑,目盲小厮觉得二狗子是在朝自己笑。 赵阙并未上前,转身离开。 回到家中时,他没有多说,姑姑极力夸周欢羊,说她对待赵阙真的不错。 李木槿倒是有小小的不快,这种情绪只在赵阙提起齐笙时才出现过,导致接下来的吃饭,李木槿狠狠拿米饭出气,连吃了三大碗。 赵雅见情况不对,想提醒李木槿少吃一点,当然不是疼她吃的太多,而是撑坏了肚子怎么办,这几天李木槿每次的饭量可都是一小碗就够了,但是瞧李木槿眉目间的怨气,赵雅识趣的没有开口,对于赵阙身上的桃花运,作为姑母乐于看到,即便娶一个正妻,再纳几个小妾,多生几个儿子,赵雅宁愿把手里的商业全部丢掉,专心致志为赵阙带孩子。 “你少吃点,吃坏了肚子难受的是你自己。”赵阙开口提醒。 李木槿嘴一横,扒拉着碗:“用得着你管?” “好好好,你吃吧,不够的话我再给你炒盘菜,韭菜炒鸡蛋怎么样?” “哼,吃这些刚刚好,我不吃了。” “随你随你,谁让你年纪小呢!” 听清楚了赵阙话语里带着宠爱,李木槿嗯嗯了几声,就没再继续往下“追究”,吃完这碗,主动收拾起了饭桌。 赵雅心里大笑,她喜欢李木槿身上的活泼与灵动,以及善解人意。 赵阙起身去庖屋把熬上的草药倒进碗里,端给姑姑,稍凉了些放进了块冰糖,看着姑姑徐徐喝完。 说了些关于新宅第的事情,赵阙和李木槿各自回偏房休息去了。 被褥略微潮湿,连下着雨,温度下降的厉害,赵阙不以为意但担心姑姑的身体能不能承受的了。 半夜听见院子里的雨声小了不少,安了安心,或许明日就能现出日头。 快要睡着前,回想老乞丐二狗子散发的气息,赵阙感慨了一声: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以他不断被八相龙蟒反噬的状态,分不清二狗子的真实水平,却知道他绝不是简单的乞丐。 “有些像炼气士。” “本将是捅了炼气士的老窝了吗?” 雨花楼的老板娘朱衣袖,手段颇多,尽管做的隐秘,但是想要欺瞒住他这位辅国大将军,还是不可能的。 从在雨花街偶遇,再到去雨花楼杀李谈,朱衣袖或多或少的牵动冥冥之中的因缘,只是,以她现在的境界,胆敢插手赵阙的事情,“因缘”反噬起来,够她喝一壶的了。 去那雨花楼一趟,除了朱衣袖之外,他另感知到了一股与她半斤八两的气息,赵阙没在意,她们若是不知悔改仍然算计自己,大不了全杀了就是了,赵勾陈不是江湖中人,并不意味着他对江湖人下手轻。 倒是朱衣袖提起的让他帮忙的事,赵阙思虑了下,既然她能拿自己做筹码,忽然好奇朱衣袖以及她背后的势力,到底要在青石城做什么?赵阙没听说青石城最近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啊! 一大早醒了,推开窗,风朗气清。 城外的山清晰的如在身前,穿戴好衣服,走出偏房,姑姑早起来了,正与李木槿在庖屋说着悄悄话,熬煮早饭和药。 “吃完早饭我们去新宅第看看?”赵阙问道。 赵雅笑着点头,不知李木槿方才与姑姑说了些什么,显得特别开心,忙不迭的答应。 早饭清淡,做的面条,加上焯水的蔬菜和咸菜,足以抚慰空了一晚上的胃。 赵雅有段时间未曾踏出家门了,激动的在街上跳了跳,说道:“‘禁足’的这些天,难受死我了。” 家中有二十几本藏书,她又翻了一遍打发时间。 东城兰桂巷的宅第与走石街相差无几,不过位置差了许多,离着兰桂巷不远便是青石城的东城墙,时刻有守军经过,军汉们人数不多,城里的权贵人士依旧觉得他们碍眼,放弃宅第价格上远比走石街便宜的兰桂巷,何况,倘若某一天青石城受到了攻击,紧挨东城墙的兰桂巷想必不会太安全! “姑姑,您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青锦商会名下的商铺我的人在打理,等您有时间了再召集以前信得过的伙计去接管,我走之后您也不必担忧会跟赵勾陈有什么牵扯,像是七年时间里生活的样子,安安静静的生活下去。” 赵阙搀扶着赵雅的手臂,他们三人踱步向兰桂巷。 赵雅皱眉问道:“你什么时候离开青石城?” “说不准,我在等消息,消息一到我就要离开青石,姑姑切莫挂念,放心便好,以阙儿现在的实力,想死都难死。”赵阙笑道,话刚说完,剧烈的咳嗽,忙抬了抬手臂示意李木槿他没事,“嗓子有点痒,我没事。” 赵雅仓皇的神情放松下来。 “阙儿长大了,在西塞待了七载岁月,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是姑姑没用,没能给予你哪怕些许的助力!” “姑姑千万别这么说,您只要健康、愉悦的生活在青石城,便是对阙儿最大的助力了!我已经是男子汉了,作为家中的是巷实则与大街无异,东城门又离着近,摊贩也为数不少,叫喊声此起彼伏,摊贩熟知能住在兰桂巷的人,就算不是当地有名的权贵富豪,也是身份财富不得了的人,离着兰桂巷远一些,快要延伸到旁边街上去了。 数位持长枪的兵士从城墙上下来,路过三人,盯着赵雅和李木槿瞅了几眼,赶紧溜走。 赵阙哼了声,从兵士的行走就能看见缺乏训练,混兵饷的,真要遇见什么事,他们跟背后要守护的百姓没什么两样。 “青石城总归还是安全的。”他没来由说了句。 赵雅不解,疑惑的看着他。 “前朝大力开垦经营南方,让南方成为繁荣富庶之地,贡献了绝大部分的赋税,倘若北方的那些州由于天灾人祸揭竿起义,这里还是能平静一些的。” “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赵雅吃惊的问道。 李木槿亦是震惊,从赵阙口里说出的话,想不重视都难。 赵阙呵呵一笑:“随口说说而已,不必紧张。” 推开门。 隔壁的人家出来了两人。 身穿丝绸衣裳的女子和侍女。 赵阙扭头打量了一眼,内心微动,仍然与姑姑、木槿进了新家。 “她为何在此地?”李木槿同样留意到了面貌姣好秀色可餐的女子。 而相同瞥了一眼赵阙的女子,心头大震,愣神在原地,迟迟不敢相信,偶然收在眼中的俊美男子竟会是那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十八章 “江湖好汉” “大小姐,怎么了?王小姐估计等的不耐烦了。”丫鬟弱弱的说了句。 曹经络呆呆的看着隔壁,方才那人,侧脸实在是熟悉,她又不敢确信真的是他。 怎会这般的巧? “小环,你看见适才走进隔壁家门的三人了吗?”曹经络柔声问道。 她,亭亭玉立,腰身盈盈一握,脸蛋姣好,不是什么瓜子脸鹅蛋脸,但就是好看、耐看,越看越喜爱。 小环的鼻尖动了动:“瞧了一眼,小环并没有察觉出非常之处呀!” “你再仔细想想,那位男子,像不像……” “哎呀,看侧脸的话,的确像小姐挂在房间的赵勾陈呀!”小环吃惊的喊道。 曹经络瞬间脸上勾勒上绯红,大白天的,让贴身丫鬟叫出自己闺房挂着西塞将主的侧身画,实在羞死了人:“小环,你小点声,一惊一乍的干吗?” “小姐,听你这么一说,小环感觉他的侧脸真的特别像赵将军!”小环压低了声音,跟做贼一样。 曹经络喘出了口长气,拍拍胸口,招手让等待在街旁的自家车夫过来,两人进了车厢,徐徐朝王小姐那驶去。 “小姐对赵将军,一往情深,若是赵将军知晓了,还不得开心死?!” 在车厢里,小环打趣。 曹经络好不容易压下的羞涩,又镀染上了脸颊,甚至雪白的脖颈都被浸红了:“你瞎说什么,赵将军实乃大夏一等一的好男儿大丈夫,天下间不知多少姑娘倾慕,我……我微不足道。” 忆起闺房里,挂着赵勾陈侧身凝望战场的英姿,手里勾着鬼神面具,似乎千军万马在他眼里不过是土鸡瓦狗,这般英姿早就驻扎在曹经络的芳心良久,只是无缘谋得赵将军一面,她也害怕与赵将军见面,不知到时,该行何种礼仪?说哪些话?赵将军会不会认为她是一位放荡的姑娘? “小姐,您真是太看不起自己了,无论怎么说,您也是当今朝廷户部尚书的千金啊!” …… 新宅第就差家具了,一位云雀已经去向匠人订购。 赵阙事先吩咐好,不论价格,只要姑姑能在此生活的舒舒坦坦。 征战七载,自己的饷银积攒下来,也是为数不小的数目,朝廷对高级将领一直都很慷慨,逢年过节的慰藉也不少,尽管赵阙拿出了一部分赏赐给了将士,他又不图享受,重新回到青城,携带的数目足以媲美中下等的富商了。 赵雅走进走出,观赏着未来的居所,她对小巧的花园很是喜爱,种了很多花卉,季节到了花卉有些枯黄,还有来年春、后年春,只要活下去,现在看不见的风景一定一一出现。 李木槿拉着赵阙走到一边,悄声问道:“方才的女子,仿佛是户部曹尚书的千金曹经络。” 赵阙看到她时,同样觉得女子是户部尚书的闺女。 曹经络在京华可是个名人,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单凭如此的话,京城的女子一抓一大把,曹经络最令人称道的则是过目不忘,她不曾习武却对极多武学经典了如指掌,有江湖人言道,谁要是娶了她,相当于娶了半座天下武库。 “曹尚书为人秉正,在朝廷的高官里算是清流,然而手底下的官员在户部这个‘钱粮仓库’中却是兴风作浪……”李木槿评价道。 她对在臧家药铺经历的事,对户部印象更差了。不过对于那位大夏王朝的“财神爷”,还是愿意说几句好话的。 赵阙笑道:“曹尚书是想着自保,我不贪我也不管着你们贪,所以,他的名声在朝廷里才是那般的好,整个京城的读书人都在给他吹牛。” “我让云雀去查查曹经络为什么会在青石城?” “嗯,查吧,我们看到的女子最好不是她。” 李木槿掩嘴偷笑,她可是听说了,曹经络仰慕赵勾陈久矣,曾有一位画师远赴西塞作画,冒险亲临战场,看到赵勾陈率兵作战,画心大动,花了足足三月,废纸无数,才将赵勾陈英武雄姿“誊抄”在画纸之上,后来,曹经络听闻画师的妙作,与京华的大小姐们一番银两大战,顺利把这幅画作收入闺阁。 “你笑什么?”赵阙哎了声问道。 李木槿乐道:“想起了些流言蜚语。” “既然是流言蜚语便不必去当真。” “木槿知道。” 她吹哨一声,附近的云雀不多时来到身边,将调查女子是不是曹经络的命令吩咐下去,李木槿连忙去寻陪姑姑赏花卉的赵阙。 宅第没有安放家具,这并不能阻挡赵雅对整体环境满意,宅第两进院落,有一个小小的后花园以及小巧水洼,水洼早被人归置成了小池子,水清澈,锦鲤三四尾,旁边的小假山放着些鱼饵,洒下点,锦鲤争相吞食,饿坏了。 赵雅更对后花园满意,不大,却温馨。 巡视一遭,身体即将复原的赵雅心情大为开怀,明显感觉到她回家时的步子轻松了很多。 在当地的文化里,为长辈购置房子,也是孝道的一种。 早就入乡随俗的赵雅,赵阙能为她买下如此一座宅第,极为称心如意。 尽管她并不看重,但是作为大夏王朝的百将之首,孝顺既当爹又当娘的姑姑,难不成不是应该的吗? 路上,赵雅询问赵阙此刻的辅国大将军的份量。 赵阙之前说了,见姑姑在兴头上,继续解释。 “名号里有大将军三个字,却没有三军统帅的权力,更像是金銮殿的那位给予我的追封,至于辅国二字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半点用处都没有,我如今手里无丝毫的兵权,调度不动任何一支兵马,说白了,阙儿就是一种象征,是朝廷对阙儿在西塞战功的表彰,向其他将领表明朝廷不会亏待任何一位有功之臣,令将领们继续为大夏卖命,又是他们忌惮阙儿坐大进行的辖制,省得尾大不掉,连内阁、六卿都不放在眼里。” 听到追封,赵雅沉下脸上,从历年官府邸报上看来赵勾陈在西塞的战功不可谓不大,退居二线了,朝廷竟然明升暗贬,简直忘恩负义! “当然,我是主动要求退居二线的。” 这事,赵阙还没有向赵雅说明,她纳闷的询问,心里暗暗打算若是赵阙只是为了回家看她一眼,非得骂他个狗血淋头。 读书人说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但赵阙身上有更重的担子,哪能为了一己之私放弃大好的局势啊! 赵阙把自己被八相龙蟒反噬的事故意不提,说道:“姑姑有所不知,阙儿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实在不能困在西塞,并且寒山国元气大伤,此际又不是进攻的最好时机,我借此退居二线正是好时候。” 赵雅点点头,这也映照了他所说在青石待不了多久的话。 “寒山王朝不是被你率领的西塞军,打的落花流水了吗?” “军事上,寒山尽管暂且落入下风,只守不攻,然而其上下一心,贸然进攻的话,定会导致寒山王朝全民皆兵殊死抵抗,以西塞的军力,实难抗衡。”赵阙说了实话。 林仙鹿的宝贝孙子,那位冠军侯林朝天,接掌西塞军事,未尝没有林家让他坐享其成的缘故。 林朝天比赵阙小两岁,年纪轻轻就是冠军侯,并且他在服役的北境是出了名的胆小怕事沉溺酒色,还能成为如此尊贵的侯位,林家在朝中的势力可见一斑。 一路聊着天回家,赵雅对西塞军更加的熟悉了,早前由于赵阙远赴西塞从军,她对自西塞来的邸报就特别关切,时日一久,摸索出了一些真实状况,这下经赵阙讲解,自己还奇怪的地方霎时豁然开朗,感慨道,就算是在军中,阳谋、阴谋亦会向自己人身上毫不留情的下手。 “我现在仍旧金印紫绶,有上朝言事的权力,朝中也有人愿意为我说上几句好话!依然是那句话,姑姑把心安在肚子里就是了,好好的在青石城生活,待阙儿完成手中事,再服侍姑姑安享天年。” 赵雅莞尔一笑。 一笑百媚生。 她倘若按照原先的人生轨迹,肯定处处衣锦华贵、富丽堂皇。 拐角。 赵阙和李木槿顿时眯起了眼。 再走近些。 守在家里的一位云雀负伤与四人打斗。 都是高手,三位言华下境,一位言华上境。 赵阙瞥了巷子一眼,里面隐藏着一位高阁下境的武夫。 对于青石城来讲,这般武夫阵容,堪称豪华。 那位饮尽风流的青石老叟,见此,还不得吓尿裤子? 看到三人,跟云雀缠斗的四个人,退到安全的位置,打量他们。 云雀是言华下境,受的伤不重,左臂跟右腿各有剑伤,肉翻了,血顺着衣服滴答到地面。 “赵阙,有人花了我们拒绝不了的价钱,买你项上人头!” 四人蒙面。 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他们的面貌。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赵阙奇怪的问道。 “哼,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区别?”一人叱道。 “看来是天大的价钱。” 尽管不知是何人请来的武夫,但是不妨碍杀了他们后调查清楚。 他带到青石城的十五云雀,在云雀组织里武力位于下等,是普通云雀,叫做铜羽,云雀的精锐银羽与金羽,都被他派去更重要的地方,有些事情即便他不参与,也得施加影响力。 四人眼神凶狠,兵器有刀有剑,摆出了不死不休的架势,看样子一言不合就要动手,虽然他们早就把赵阙看作是钱袋子,杀了他,富贵自来,认定赵阙是个死人了。 “你们三人死了,成全我们上上下下百号人,赵阙!我不管你的来头有多大,在青石城闹出了多少的风波,这等大善事你就好人做到底,把人头借给我们用一用!” 说罢,自附近巷头巷尾奔跑出了密密麻麻的人,粗略一数,当真有百十号“江湖好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十九章 走江龙 不像是南疆以南的大越国,朝廷与江湖融为一体,江湖上成名的高手往往能够在军中博得一个好官职,大夏王朝的江湖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江湖有自己的行事准则,朝廷也不太愿意拉下身段低头看一眼江湖,但是,江湖出现较大的风浪,朝廷里的秘部,肯定会参与进去,目的之一便是不使其波及到普通百姓,再就是瞧瞧有什么好处可以占。 几乎与六部平起平坐的秘部,豢养的武学强者,尽皆出类拔萃,放在江湖上也是不容小觑。 虞王为赵阙争取来的“十鬼”,便在秘部名声显赫,前身都是江湖武夫,后来归顺了朝廷,在秘部里组成了“十鬼”,专门为朝廷处理一些不好直接插手的事情。 能将十鬼给争取来,可见朝廷在赵阙之事上做出了妥协。单单一个空头辅国大将军,满足不了赵勾陈一系的胃口。 “看来你们并不知道我是谁,仅仅这些人就想要陈某的项上人头,简直是痴人说梦,蚍蜉撼树。”赵阙随口说道。 “哈哈……我看你才是痴人说梦吧,我们赶了多少的路,终于到了青石城,就算是在当地成立一个门派都绰绰有余,还杀不了你?”那位言华上境的武夫握剑走向赵阙,边笑。 身后跟着他的人更是猖狂大笑,任谁看来,赵阙三人势单力薄,对上他们百十号江湖好汉,必定凶多吉少! 赵雅从没有见识过这么大的阵仗,瑟瑟发抖,李木槿搀着她向后退去。 “阙儿!你……你当真会无事吗?”赵雅忧心忡忡的问道,知晓赵阙厉害是一回事,当面经历又是一回事,遇见这种生死时刻,她不放心! 李木槿笑道:“姑姑放心吧,先生多少恶战都过来了,就这些人?无异于以卵击石,我更诧异是谁指使他们来送死的!” 赵阙回头冲赵雅认真的点点头:“于阙儿而言,他们跳梁小丑一般,土鸡瓦狗,不值一提。” 见赵阙满脸的不以为然,赵雅轻轻嗯了声。 是啊,堂堂辅国大将军,金印紫绶,怎会被百十号江湖人给轻易打杀了呢? 那位受伤的云雀来到了赵阙身前,赵阙让他避开,“三个言华下境,一个言华上境,你能只受点轻伤,不错,去旁边看着吧。” 云雀犹豫了下,向他行了一礼,跟向李木槿。 “我最后问你们一遍,当真拼上性命,与我一战?”赵阙问道。 毕竟百十条人命,习惯砍杀寒山王朝敌人的他,居然有些于心不忍,大夏王朝的江湖人士,同样是治下百姓。 面对“自己人”,曾为车骑将军统帅西塞军的他,心软了。 连日来,斩杀的人,的确有些多了。 “拼上性命又何妨?!赵阙,你这颗脑袋可当真值钱啊!即使你身后的两个女人,价钱一样令人心动!” 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悲悯之心已荡然无存,赵阙说道:“那好,上吧。” “哼,自负自大!”有人怒斥赵阙。 另一边,赵雅看着李木槿悬佩的丝缕刀:“木槿,为什么不把刀交给阙儿,我想阙儿有了兵器胜算更大些吧?” 李木槿温柔的带赵雅退几步,她怕鲜血溅到两人的身上:“姑姑瞧好吧,与他们这群喽啰打架,赵将用上了兵器才算稀罕事!” 仿佛映照她所说。 率先挥刀冲上来的言华上境武夫,赵阙不费力的把他的手中刀,夺过来。 然后,准确无误的砍到他的脖颈。 人头落地。 速度太快了。 一眨眼的功夫。 赵阙闲庭散步,一手负后,另只手握刀,进了人群。 一刀! 两位言华下境的武夫,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 复又一刀。 扬起鲜血数捧。 像一只修炼千年的猛虎,乍然下山,冲入羊群! 他觉得,大夏王朝的江湖,普通武夫实在乏味了些,明明常年习武,比之寒山王朝的精锐步卒都要差劲的多。 看看,一窝蜂的涌上来,不讲究排兵布阵,也就隐在暗处,打算偷袭的高阁下境武夫,有点意思,称得上是只奇兵,假如他们面对的不是赵阙,而是弱几等的武夫,或许真有成效。 便是简简单单的出刀、收刀,再度出刀,鲜血掉在地上,把地表染的血红一片。 渐渐有人不敢再冲杀向赵阙了,自己一方瞬间死的人,属实太快太多,看不清赵阙使用了何种精妙武学,己方的人像是狂风压低的杂草,成片成片的倒了下来。 后方有人眼见形势不妙,转身逃跑。 那位趾高气扬的言华上境武夫,临死前,惶恐不敢置信的眼神,让人印象深刻,他非常不明白,砸下难以拒绝高价的那些人,说出的话,为什么与真实情况相差甚远?! 他们明明说,赵阙最多最多是高阁上境的武夫,集合门派之力,围杀他,付出一定的伤亡,就会拿下,与得到的相比,死点人,微不足道!!青石一郡如此之多的百姓,派人多选些习武种子,过上十几年,就能把损失补充回来,且越发的壮大! 如,鸟散兽走。 手中刀卷了刃,威力不减分毫。 附着在刀上的真气,使人瞧见,分外的刺眼。 地面有近四十具尸体,全部没有呼吸,但凡他出手,必会不留活口。 这是七载战场杀伐留下来的习惯,战场上,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在他喘息之间,躲在暗处的那位高阁下境武夫,想要慢慢退走。 事情与他们设想的,完全是两码事。 本以为集门派之力,付出伤亡,亦能勉强拿下这位走江龙。远远未尝料到,死亡是压倒一面的,那赵阙似乎在逛后花园,他们这些人的命,无外乎是花枝,随手折断。 “来都来了,留下命再走不迟。”赵阙缓缓开口。 面向高阁下境武夫的方向,他轻轻点地,一跃而起,数度踩、点高墙,瞬息拦住武夫的去路。 这位武夫年轻的不像话,过不过二十岁,赵阙都不能肯定。 以这般年纪,就能是高阁下境,必是习武天分不错。 巷子幽深。 下了几场大雨,天气凉的很快,仿佛把此地的秋老虎,不等它发威,就扼杀在摇篮。 年轻武夫浑身颤抖,也只是一刻,恢复的快,强力淡定的看着赵阙,赵阙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武学竟是如此吓人。 他被门派的长老们,称之为门派三十年难得一见,那么眼前的赵阙,是不是百年难得一见? “你不是青石人。”年轻武夫言之凿凿的说道。 不是求饶,也不是临死前的嘴硬,而是没来由的说了句,赵阙不是青石人士。 赵阙点点头:“还在襁褓时,来到此地,生活了十几年,又去了西塞。” “原来是位征战沙场的将军,幸会幸会!”年轻武夫抱拳。 “说出指使你们的人,饶你痛快的死。” “都是死,我为何不骨气一些?” 年轻武夫攥紧了剑柄,言罢,暴起一剑,剑招亦刚亦柔,杀性很大。 卷了刃的刀,被赵阙挥了起来,轻松挡住,拿捏住年轻武夫的握剑手腕…… 此剑,换了主人。 年轻武夫手足无措。 实难想象的到,他与赵阙之间的差距,大如鲲鹏之背。 “这一剑招不错,多加勤练,或许在你四五十岁之后,便能像这样……” 说着话,赵阙模仿年轻武夫的方才剑招,刺透了他的心脏,拔出,甩去剑身上的鲜血。 年轻武夫瞠目结舌,捂着胸口,踉跄倒退,一屁股坐下。 “我还没与你说,是谁指使的我们。”他道。 赵阙笑:“无妨,我慢慢查,迟早能查得出来。” “我……我我我是青衫派的下任掌门,我不想死。”说着,年轻武夫咳着血沫,悲恸痛哭。 哭声越来越低。 “谁鼓动你来的,下辈子你就恨谁就是了。” 赵阙把剑丢到了年轻武夫的身前,负手经过他的身边,短暂的停留,低头瞧了眼,渐渐没有呼吸的他。 众生畏果。 果报来临之时,那种无与伦比的大恐惧,不论是谁,都能清晰感受的到。 赵阙低语:“大和尚,你与我说的道理,半点不假啊,再遇见你时,请你喝上好的花雕。” 大和尚出身名不见经传的小寺庙,天赋异禀,幼年十岁便成就金刚之身,三十岁那年到寺庙后山捡柴,偶遇朝他拱手作揖乞食的黄鼬,由此顿悟佛法,随即违背寺庙规矩下山入世,参加六场三教辩论,连胜五场,第六场让一位横空出世的年轻女冠给驳斥的哑口无言,然后遵守与年轻女冠的约定,远赴西塞战场,超度亡灵,与当时还是安夷将军的赵勾陈会面,讲解了一通佛法。 其中就有一直被他念叨的“菩萨畏因,众生畏果”。 出了巷子。 身处在青石城的十五位云雀,一位不落的到了现场。 赵阙不耐烦,些许小事,就如临大敌,实在不像话,挥手让他们各忙各的去。 一位云雀搀扶着受伤的那人,去找臧家的铺子包扎伤口。 留下了两人。 手里拿着一封书信。 “赵将军,袭击您的江湖高手,查到了。” 赵阙轻咦了声,他以为,幕后之人做了万全的准备,要想查到蛛丝马迹,难上加难,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下落。 李木槿悄声问道:“那些残兵败将,杀掉吗?” 赵阙望了眼他们跑的方向:“青衫派?让人去查一下,这是个什么样的江湖门派,我突然想亲自登门拜访。” “好。”李木槿掩嘴轻笑。 名字朴实,莫非这个江湖门派里的人,都喜欢穿着青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十章 “绣衣刺史” 那两位云雀得了新命令,连忙转身去调查清楚。 此地人手少,若是再多一点点,布局大一些,任何风吹草动,就能提前获知了。 习惯了西塞快人一步的谍报,到了青石城,处处伸不开手脚,挺让云雀们感到憋屈。 不过,选拔进云雀里的人,所受的训练,比那军中斥候更加的严格,就连朝廷下设的谍报机构绣衣使者,在训练一事上,云雀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绣衣使者的权力大的吓人,有那“绣衣刺史”的名号。 搀着姑姑回到家,赵雅的脸色苍白不好看,街上还躺着那么多尸首,家中还嗅得到血腥味。 “姑姑安心,喝杯茶。”赵阙笑道。 他无所谓,久经战阵,尸横遍野都见过,倒是回到青石城,连杀这么多人,心中有些许的块垒,转瞬就没了。 杀就杀了,还能怎样? 撕开信封。 李木槿站在一旁也看着。 满满两页纸。 看完之后,赵阙冷哼了声,把纸张交给李木槿,她又复看了一遍。 背景还挺大。 难怪敢带人潜到青石城杀他,确实挺有自信的。 大夏王朝的江湖,有那天干、地支两个武夫榜,天干榜是那成名已久、武学境界奇高的前辈强者,但凡上了天干榜,便是江湖大佬中的大佬,只是,天干榜近些年让大门大派的掌门给包圆了,前后十人,俱都是坐镇一方的大掌门、武学宗师。 地支榜有十二人,有响彻江湖的前辈宿老,也有资质超绝、早早成名的武林才俊,十二位单掕出一人来,就能搅起江湖好大的风浪。 当然,江湖远大,一些超然物外的武夫、炼气士,就算有资格登上两榜,也不屑上去被江湖人指指点点,排资论辈。 赵阙所杀之人,是地支榜的第十一人,江湖独行侠高津,武学境界是天极上境,谍报上介绍了几个被他战而胜之斩杀的对手,都是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物,还称,高津再过十年,有机会踏进安命境界,在地支榜上再进几位名次。 此是武学,谍报上另有,高津明面上是独行侠,背地里,或许为某个神秘的杀手组织卖命。 仅仅是猜测,没有证据。 “原来江湖上,还有如此有趣的东西。”赵阙说。 他指的是天干地支两榜,天干榜十人,地支榜十二人。 “赵将有兴趣去榜上坐坐?” 既然看完了谍报,李木槿把写满了情报的信纸,叠了叠,点了蜡烛,付之一炬。 赵阙摇头笑道:“高津这么名实不副的人,都能上榜,没劲。”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江湖还有排名这回事,真有意思,赵将,我开始想成为背刀走江湖的女侠啦!” 兵营里有那么几本小说,写那年轻侠客闯荡江湖的故事,其中就有女侠负剑,为民除害,侠名远播,兵营里的将士大字不识一箩筐,李木槿习武之外还要读书识字,几本杜撰的小说,就成了她消遣之物,没战事的时候,嘴里吃着糖,翻来覆去读小说,悠然自得,自得其乐。 说起吃糖,她从荷包里拿出晶莹剔透的一小块糖,塞进嘴里,极是享受的哼唧了一声。 赵雅瞧着她,轻笑。 赵雅有一种九死一生的感触,刀光剑影的残酷,她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性命,在举手投足里,不可思议的快速消逝,如同隐藏在她眉角的皱纹,明明没有半点的征兆,它就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大夏王朝的南国,承平日久,缴税虽是压在肩膀上的重扁担,人能活得下去,当地官府又刻意淡化来自北方的干旱和蝗灾等灾害,南国的百姓们,还以为除了三方边塞以及东海海寇,常年处于交战状态,大夏子民,仍然生活在安稳的环境中。 他们哪会知晓,大夏王朝的国运,正在走下坡路。 “饿了吧?你们聊,我去做饭。”赵雅从床榻上站起身,苍白的脸蛋,笑了笑,去院子里清洗蔬菜。 李木槿赶紧前去帮忙,她是理解不了,亲情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然而,她将在这个小院子所体验到的感情,自动划分到了亲情里去了。 “你要是想再看几本,描写江湖的小说,城里的书肆里有,明天去买几本?”赵阙笑问。 李木槿从陶盆里抽回手,压了压水里的蔬菜,湿漉着:“小说里写的多没意思,不如我们亲自去闯荡江湖一番?” 话里有话,她的意思是去寻找,戏游江湖的沈神医。 被八相龙蟒反噬的赵阙,眼下唯一的解决方法,也只剩下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沈神医了。 他笑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们现在就处在江湖中。” “书里面有句话,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刻,那位作者说,昨听江湖施伪术、今看骨肉出新闻……” “真是凄惨。”赵雅感叹。 赵阙哈哈大笑:“姑姑,李木槿这丫头,是觉得我束缚了她,她想插翅高飞,以这话讽刺我呢!” 李木槿脸红到了粉颈:“哪有?哪有?!你是过度解读!我还舍不得离开你呢!” 说完,粉颈更红了。 忙去清洗蔬菜,把不能吃的叶子给择去。 赵阙拉过来一个小板凳,坐下,看着她和姑姑围在一起,麻利的收拾,“圣人说,泉涸,鱼双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是啊,他和齐笙,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为何不能,相忘于江湖呢? 低低叹了口气。 找到了齐家之前的老管家,却没有了接下来的线索,茫茫大夏,那般广大,找寻生死未卜的齐笙,无异于.大海捞针。 何不,相忘于江湖? 赵阙摇摇头。 他实在不甘心。 曾与她说,待他回到青石城,必定是鲜衣怒马、招摇过市,让看不起他们的人,万人空巷的围在街道两旁,齐齐喝彩,尊一声,赵将军、赵夫人! 但,全然不知齐笙下落的齐家人,他杀了,老管家体内的炼气士手段发作,死于非命,本就若隐若现的线索,彻底断绝,依靠他的探子云雀,即便什么事都停下来不去做,全力寻找她,希望亦是渺茫的很。 第二天一大早。 郡丞余平,守在大门外。 云雀来通报时,赵阙刚刚压制住闹腾的八相龙蟒,由于体内真气损耗剧烈,当今的武学境界,他都不一定保持的住。 用了李木槿为他准备的丝巾,擦去嘴角边的血迹,随手压在枕头下,走出房间。 “赵将军,昨日您斩杀的尸首,已经处理干净了。”余平拱手,弯下身体,如实汇报。 赵阙眯眼笑道:“这点小事,不必向我汇报了,余郡丞还有其他事吗?” “呃,哦,倒是有一件更小的事,需要向赵将军问询。”余平咬咬牙,大着胆子说出。 以他对这位郡丞的了解,余平是属于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类型。 “何事?说说看?” “属下,想宴请赵将军到寒舍做客,赵将军来到青石城多日,属下未有丝毫的表示,真的该死,死一万次都死不足惜!” 赵阙笑的声音大了些,“莫非,只有你吗?” “啊?”余平不解。 “宴席上,只有你吗?是不是还有其他人?”赵阙不妨把话,耐心的说清楚。 余平的腰弯的更低了:“另有雨花楼的朱衣袖朱姑娘,属下特意请她来为赵将军弹奏乐曲,当然,雨花楼的春夏秋冬四时雨,四位姑娘也会悉数到场,助朱姑娘一臂之力……” “只有雨花楼的人?” “哦,哦,赵将军放心,还有一位当地上等的佳人,为赵将军斟茶倒酒,此人,与赵将军有几分缘分。” 赵阙确实好奇了,心里暗想,莫非是那位兰桂巷疑似曹经络的女子? “是谁?” “她叫做锦娘,为秦轩之的小妾,呃,赵将军万万别误会,属下刺探明了了,这锦娘还是个完璧之人,秦轩之并没有动她分毫。” 余平不知想到哪里去了,稍稍直起了腰,近乎平视的看着赵阙。 他眼里的辅国大将军,剑眉星目,藏着疆场征伐的肃杀之气,怪不得出征戴覆面,赵勾陈身为男儿郎,过于俊美了些。 赵阙停下了笑容,对青石城的势力彻底明白了,那雨花楼竟与余平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能替朱衣袖邀请他赴宴,已然是“豁出性命”的举措。 至于那锦娘,让赵阙联想到当日身处雨花楼,有一股和朱衣袖相差不大的气息。 看来,雨花楼在青石城的布局,远超他了解到的。 朱衣袖擅自对“因缘”动手脚,原来官府里的人,是郡丞余平。 如此,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我杀了秦轩之,锦娘不怪罪我?”赵阙恢复了和煦的笑容,似是说着家常话。 余平赶忙弯低腰身:“锦娘迫于秦轩之淫威,才不得不从,可那秦轩之是个老废物,床笫之事,早就力不从心了,锦娘仅仅服饰秦轩之的日常生活,感情疏于表面,绝对不会怨恨到大将军身上,况且,锦娘亲口与下官说,大将军杀了秦轩之,是救她于水火里的大恩人!” 余平旁敲侧击的告诉赵阙。 若他有需求,这位上等佳人锦娘,会伺候的他舒舒服服,不仅仅是锦娘,朱衣袖也唾手可得。 “什么时候要我赴宴?”赵阙笑问。 余平心里大喜:“午时就好,全看赵将军的时间来定。” “不会是鸿门宴吧?” 余平浑身一哆嗦,直接给赵阙跪下:“赵将军!赵将军严重了!借给下官一百个一千个狗胆子,都不敢摆鸿门宴。” “哈哈……吓你一吓,瞧你胆小的样子,起来吧。” “是是是,多谢赵将军。” “赴不赴宴,看我心情。” 丢下此话,赵阙转身,进了家门。 余平愣在原地,摇头晃脑的上马,打道回府。他很是不明白,赵将军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只看结果,朱衣袖和锦娘吩咐的事情,已然是做的十全十美了。 赵将军不曾拒人于千里之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十一章 红缨枪姑娘和不识字的道士 余平去了一处百姓家,换了身行头。 而后,街道纵马来到雨花楼,直奔了声去向,留李木槿在家中。 赵阙轻装简从的出了门。 余平走后,云雀来报。 他瞥到的女子,真的是户部尚书的千金,有那江湖传言,娶了她便等同于娶了半座武库的曹经络。 赵阙莞尔一笑,因缘真的是妙不可言,若说他最怕京城哪几位千金,曹经络必在当中。 “赵将,曹经络的母亲是青石人士,根据以前得到的谍报,或许曹尚书怕暗流涌动的凶险,危害到了曹小姐,才把她送到了青石城,另外她身边有高人保护,那位高人似乎察觉到了我在调查她。” 挥了挥手,赵阙让这位云雀回去休息。 真按照秦轩之说的,言华上境就是青石城的武学之巅了,哪还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现在看,青石城像是处在暴风雨前的宁静,宁静的表面下,复杂的很。 所谓的四大商会,也就是个玩笑而已,上不了台面。 杀了地支榜第十一人高津以及他的狗腿子,另有位潜藏在暗中的高手,等待赵阙露出破绽,希冀把他一击必杀了。 大夏朝廷内,寒山王朝那,有那么多的敌人,赵阙带着李木槿离开西塞,他的敌人们得笑的合不拢嘴,只要不是在兵营里,有无穷多的机会,能让赵阙万劫不复。 时间尽管不在赵阙这一边,也一定不在潜伏在青石城的那位高手一边,毕竟,他被八相龙蟒反噬的秘密,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而稗官野史记载的,拥有八相龙蟒的强者大多英年早逝,赵阙跟他们比较,还是年轻的几岁。 但凡不是到那记载的年纪,多数人都明白,立下赫赫战功的赵勾陈,还能做太多令他们难受的事情。 比如,自知要被八相龙蟒反噬,孤注一掷的带兵扫平寒山王朝几个重镇、巨邑;在朝廷掀起巨大的波澜,令和他作对的政敌,下场凄惨…… 赵阙拥有神通八相龙蟒,已经不是秘密的秘密了。 而除此之外,青石城的暗流涌动,牵扯到朱衣袖。 此番赴宴,赵阙便是想从朱衣袖的口中得知,她在打着什么算盘,要在青石城谋划什么。 原本以为,至青石城看望姑姑,只是一件了却心愿的事,却未曾想,这里是个漩涡,赵阙得需要分辨清楚,漩涡里隐藏着什么,等他走后,会不会对姑姑的生活造成影响。 姑姑,才是他答应前去赴宴的根本原因。 其他的人或事,在赵阙心里,不值一提。 北城门热闹。 许多附近的百姓围在道路两旁,注视着进城的少女。 少女涂抹着胭脂,鲜艳如血的大红衣服,红花鞋,哼着童谣。 大摇大摆。 不理不睬窃窃私语的百姓。 只管背负着红缨枪,颠着脚,不时蹦蹦跳跳。 今日,青石城来了位,红衣红鞋红缨枪的姑娘。 赵阙仿佛心有所感,望向北城门方向,轻咦了声。 与姑娘差不多时间进城的,还有位啃着鸡腿满手油的邋遢道士。 道士腰携长剑与拂尘,随手扔掉鸡骨头,问道,这里是青石城吧? 百姓点点头,指着城门,道长进来时,没看见青石城三个字? “哦,本道长不识字。” 原来是位不识字的道长。 “这里就是青石城西城门。” “好,本道长找了几日,终于到了青石城了,无量天尊!” 宣了句道号,优哉游哉。 已到了余平宅邸前的赵阙,低声笑道:“越来越有意思了。” 宅邸两位扈从,一人引领赵阙进府,另一人跑去告知余平。 大厅早就布置好。 余平在前,朱衣袖和锦娘在后。 见到了赵阙,齐齐拱手:“见过辅国大将军。” 赵阙笑着停下脚步,目光打量了几下锦娘,锦娘感受到赵阙在看她,不禁抬起头,妖媚一笑。 单论妩媚,朱衣袖不及她。 赵阙越过保持着拱手弯腰的余平,轻轻点了下锦娘的额头,说道:“秦轩之死了,你恨不恨我?” “自然不恨,我与秦轩之萍水相逢,哦,改了他些许的记忆,令老儿把我当做珍宝爱惜。” 赵阙听闻,顿时长笑:“从秦轩之那儿,得到了什么?” “当然是青石城的风吹草动。”锦娘咬字清晰,像生怕赵阙听不见。 走进客厅,折身瞧着三人:“好啊你们三人,将我的行踪打探的一清二楚,既然我来了,说吧,目的是什么?” 朱衣袖轻声道:“大将军饿了吧?咱们边吃边说。” 赵阙点点头:“起身吧,不用再弯着腰了,入座,本将此行前来,为的就是让你们说真话,青石城风声鹤唳,我也十分好奇,此地到底有何事要发生!” 余平作为宅邸主人,连忙安排几人落座。 赵阙在上首,朱衣袖次之,锦娘再次之,他在最后。 春夏秋冬四位雨花楼清倌人,在屏风后,奏曲助兴。 佳肴美食。 锦娘稍坐一会儿,便来到赵阙身边,为他斟酒,粉红色的薄纱衣裳,隐隐约约可见肉色,挨着他近,香气扑鼻,近乎娇.喘的热气不论是哪个男人,都要热血翻涌。 赵阙不以为然。 任凭锦娘使劲卖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朱衣袖首先提及:“赵将军,我们得到确定的消息,前礼部左侍郎的幼女谢葵,过不了几天便会经过青石城。” 赵阙端起酒杯的手,乍然骤停。 前礼部左侍郎的女儿谢葵! “谁护送她一路至此?” “是一位少年,少年的身手大为古怪,遇强则强,遇弱则弱,总之是恰巧胜过敌手一筹!” 赵阙把酒杯放在桌案上。 身边挨着他的锦娘,从始至终察言观色。 “你们居然为的是谢葵,不怕掉脑袋?” 朱衣袖霎时笑了:“下棋快下到了中盘了,怎会怕区区掉脑袋啊!” “前礼部左侍郎谢之维死谏于金銮殿,成为天下读书人的楷模,他临死咆哮的那句,‘天子失德,文臣当以死谏规劝’,被有心人利用,几乎动摇了朝廷根基,京城杀了一批人了,不乏满门抄斩的大臣,我劝你们收手,不要插手这潭浑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十二章 原来不是清倌人 郡丞余平瞠目结舌,浑身无力的离了座位,一屁股坐在地上。 锦娘笑呵呵的说道:“余郡丞,你现在要退出,可就太晚了。” 余平颤抖的不像样子,哆哆嗦嗦一会儿指着朱衣袖,一会儿指着锦娘:“你们……你们当初与我说,要在青石城等个人,大将军来了,你们又要挟我请大将军赴宴,但是从没有告诉我,你们居然敢插手谢之维的案子!” 好不容易撑着地站起来,余平就要走出客厅,嘴里嘀咕着:“我要上报!我要上报!有人谋反!” 朱衣袖冷眼相待,出声警告道:“余平,走到此步了,要是朝廷知晓了,你仔细想想,你一个小小的郡丞,能不能求活?!” 余平刹那停住,转身,睚眦欲裂看着她:“你……你你你你这个臭娘们,敢害我!!” “有趣!余平,你可是事先答应了条件,按照我们的吩咐,我们会让你在官场上再进一步!” “那时你们给我灌了迷魂汤,是我一时糊涂才答应你们的!” 锦娘妩媚笑道:“难不成,不是我们向你证明了,我们有能力将你升迁至南扬州城做官,你才一口答应下来的?怎会又成了我们给你灌了迷魂汤了呢?!” 赵阙诧异的瞧着锦娘,他实在未曾料到,锦娘和朱衣袖的背后势力,居然这般手眼通天!可以让余平升迁至州城! 朱衣袖起身,优雅的朝赵阙下跪:“锦衣娘朱衣袖,见过赵将军!” 锦娘挪了几步,同样跪下:“锦衣娘段锦,见过赵将军!” 赵阙重新拿起酒杯,抿了口,哈哈大笑:“原来是锦衣娘的两位姑娘啊,锦衣娘的大名即便我在西塞,都偶有耳闻,没想到,今日竟然看到了两位锦衣娘,你们实在好手段!谢之维一年多前死在了金銮殿上,你们算计了如此之长的时间啊!” “赵将军,衣袖本就是青石人士,曾在七年前的城门口,目送赵将军骑着枣红色瘦马,远行西塞。” 朱衣袖抬起头,神采奕奕的注视着赵阙。 “就是不知,赵阙是赵将军的本名,亦或赵勾陈才是。” “当然是赵阙,你在青石城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妾身打听过了,而且打听到了赵将军在青石城,使用过的两个化名,一个是襁褓时叫做赵雍,一个是四岁时叫做赵道临。而赵阙,是在居巢书院读书时,才使用的名字。” 赵阙夹了口菜,似是不在意:“课业做的不错,还有什么?” “只有如此了,我们打算追寻您和您姑母,为何流落到青石城,线索却中断了。” “何时打探的?” “两年以前,知道大名鼎鼎的赵勾陈是青石出身的时候。” 赵阙问道:“锦衣娘的首领是谁?” 朱衣袖咬着下唇,摇头不说。 “罢了,你们啊,嘴硬,我知道的,京城里曾有位锦衣娘进了天牢,百般酷刑用了个遍,到死都没说一句话。” 段锦顿时阴沉了脸,一字一句道:“她是我师姐。” 余平咬牙切齿:“我豁出去了,跟着你们肯定是死,主动上报或许能活下来!” 赵阙瞥着他,嗤笑:“我现在便杀了你呢?” 余平呆住了。 转瞬噗通跪下来,话也不说了,一个劲的向赵阙磕头。 “行了行了,磕头有个屁用,老老实实的待在一边就行了。”赵阙不屑道。 哪里都有阴谋家。 如今想来,刘井水给赵阙引荐余平,或许另有不为人知的算计。 “赵将军,话,我们已经挑明了。”化名锦娘,实名为段锦的妖媚女子,轻声道。 她给赵阙见底的酒杯,斟满酒,揉捏着他的肩膀。 呵气如兰。 赵阙突然大笑:“你们好大的胆子,本将是当今天子的辅国大将军,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蛊惑本将插手前礼部左侍郎谢之维的案子,该当何罪?况且,尔等又是锦衣娘的人,我一句话,就能让秘部把你们连根撅起,断了你们的布局!” 朱衣袖神情骤变,痴呆的注视赵阙。 锦娘急骤喘息。 少许。 朱衣袖回过神。 赵阙此话,实在太有份量了,一位辅国大将军,若是动用朝廷的力量铲除整个锦衣娘,真的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真要这般,赵阙何苦需要废话那么多?扭头便走就是了。 还要,怒斥余平,压下了他的鱼死网破!说明,赵阙心里有一副不为人知的算盘! “大将军,是我们失心疯了。”段锦率先开口。 朱衣袖心有触动,补充说道:“如果大将军助我们救下谢葵,锦衣娘的全部人,会为大将军所用!” 赵阙冷冷瞥向她,“你又不是锦衣娘的首领,说话管用?” “我……我我们已经向上面询问了,上面同意。” 赵阙又笑:“我开始好奇,谢葵除了是谢之维的女儿,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居然让锦衣娘不惜一切代价的得到她。” “大将军,其他江湖人士是要杀了谢葵,而我们是保护她,活下去!” “锦衣娘心善至此?” “谢之维关心百姓疾苦、为民请命、舍身死谏!‘天子失德,文臣当以死谏规劝’,此言感天动地!可歌可泣!锦衣娘心存良善,想要为大夏万万百姓,留存谢之维唯一的骨血!大将军,绝不能让我辈真正的读书人,连血脉都断绝了啊!!”朱衣袖感伤请求。 赵阙仿佛不为所动:“凭什么,把我救你们,等同于救谢葵啊,我完全可以不理你们,自己去救谢葵。” 段锦笑了。 不禁稍稍增加了些力道,为他揉肩。 “您是当朝正一品辅国大将军,金印紫绶,如果您收留了谢之维的独女,天子该如何看待您呢?” 段锦的话,不言自明,只有赵阙帮助锦衣娘救下谢葵,才是真正救了谢葵,否则,辅国大将军要与社稷作对吗? 赵阙微不可查的点头,该怎样去做,当他听到朱衣袖和段锦的真实目的,是救谢葵的时候,便有了计较。 还有一事不明。 他问道:“锦衣娘为何在青石城盘算这事?” 朱衣袖与段锦互望了一眼,终于如实道来,不再假中有真,真中有假:“无数高手追杀谢葵,小姑娘全凭身边少年保护,才能辗转多地躲避追杀,锦衣娘通过多种手段,告知他们,只有去往东海才会彻底甩脱追杀的高手。” “青石城是必经之路,我们为了以防万一,临时变更了计划,就在青石城接走谢葵,用一招狸猫换太子!没成想,消息走漏,不仅江湖上大批高手正在前来的路上,朝廷的鹰犬也布下了天罗地网。” “赵将军,谢葵如今九死一生,我们只得硬着头皮,把计划继续下去,再无退路了。” 北城门的红缨枪姑娘,西城门的不识字道士,两人能让赵阙感受到威胁的气息,可见事情的棘手程度。 “东海广袤无垠,出海躲避在某个海岛上,谢葵确实能逃过一命。”赵阙评价道。 “赵将军正解。” 站起身,他问道:“谢葵什么时候到青石城?” “快则四日,慢则十日。”朱衣袖说道。 赵阙点头,右手轻点了下余平,一缕真气,转瞬即逝,没入余平的身体。 余平滚地惨叫,约莫半刻,方才平静下来。 他满头大汗的惊恐看着赵阙。 “炼气士的隐秘手段,我懂一点,不要与我耍小心眼,否则,你想上报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写成奏章,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余平慌忙匍匐在地,一动不敢动,唯有下巴触地,认命的点头:“是是是,谨遵大将军的命令!” 朱衣袖着急的拉住赵阙衣袖,如那日雨花街一般:“大将军,雨花楼的目盲小厮叫做骊龙,为他起名的乞丐,有些古怪。” 赵阙面无表情,道:“他对我没有杀意。” “将军见过那位乞丐了?” 再不停步,赵阙出了客厅,留下句话:“要想多活几年,少动用你的手段,一次两次反噬不当回事,迟早有令你吃够苦头的时候。” 当赵勾陈的背影消失,客厅屏风后,春夏秋冬四位清倌人,乍然停奏乐曲。 段锦蹲在余平的身旁,体内真气源源不断渡进他的体内:“余郡丞,锦娘从小就过够了担惊受怕的日子,为了以防万一,锦娘在您的体内施加了一道禁制,只有乖乖听我的话,让我不会担惊受怕,您才能走马上任州城,继续苟活下去。” 春夏秋冬四位姑娘怀抱乐器,自屏风后走出来,分立四角,真气布拢客厅,小心翼翼的严阵以待。 朱衣袖看向屋外,不远处房檐上,曹经络神色复杂,垂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她的身后,一位老者,负剑,飘然似仙。 丫鬟小环,手指缠绕着捶到胸脯前的青丝,瞥头注视着赵阙离去的方向,目光炯炯有神。 而。 赵阙如无事发生,在集市上买了些礼品,又买了些热乎的吃食,打道回家。 朱衣袖口中有多少实话,段锦说了多少谎话,他并不在意。 所在意的,是谢葵身边的少年。 遇强则强,遇弱则弱,辗转多地,护送谢葵平安无事快到青石城。 来多少江湖高手,秘部亦或绣衣使者派来何等境界的强者,锦衣娘布局有多深另有多少真话未曾与他说,全都不是关键。 真正的关键,就是那少年。 “怪不得江湖自古勾引了无数英雄好汉,这般戏码,文人笔下肯定是写不出来的。” 忽然驻足。 从这里看向桃夭山,很是清晰。 落日之下,为山上的居巢书院镀染上了昏黄。 一拖再拖。 该去看望吕清臣了。 一块带上齐笙的那一份感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十三章 风情万种不过是眼角眉梢 回到家中时,已然天黑了。 感受到温度又升高了,赵阙心里暗叹,秋老虎还是不好打发,一停下雨,便又作威作福了。 “余平请你赴宴,说了些何事?”李木槿手里捧着一本市井小说,看的津津有味,听见赵阙的脚步声,开心的抬起头,问道。 赵阙走过去翻了翻书皮,书名叫做《小市杂闻》,讲的是小摊小贩的故事。 “书是哪来的?”他问。 李木槿指了指敲打算盘的赵雅:“姑姑为了不让我无聊,从书柜里好不容易扒出来的。” “写的是青石城摊贩吗?” “一部分吧,我刚看了几页,听姑姑说,除了青石城,还有南扬州另外几个繁华的城镇,写作者是位穷困潦倒的说书先生,临死前将草稿交给了一家书铺,书铺掌柜觉得,故事平淡里多有传奇之处,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就令伙计们出版印刷了,但是,向外兜售的时候,识字的读书人们觉得《小市杂闻》太过低三下四,他们这些身份尊贵的读书人不应该看这种书,销量不好,姑姑给城内的一位书铺掌柜夫人,做簪子时,偶然看见,带回家无聊时翻阅。” 李木槿手指沾了点口水,翻了一页。 而赵阙待她说完关于书的前因后果,把去往余平府上做客的经过,细说了一遍,吩咐李木槿去告诉身在青石城的云雀,放下手中的事,关注谢葵以及护送她少年的事。 李木槿吞咽唾沫,不自禁往嘴里塞了块糖,她的青丝被赵雅重新梳理,不知比她自己梳理的好多少,赵阙啧啧称奇。 “赵将,我们真要插手谢之维的案子吗?您一定要考虑好!” 赵阙笑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谢之维的案子连平度王都折在里面了,何况没了兵权的我了,放心吧,虞王和兵部的几个老家伙,好好的在朝堂上当不倒翁,我在朝堂上就没什么好怕的。” “话虽如此,虞王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惹恼了端坐皇位上的天子,有的是人,想要虞王死到骨头渣都不剩。” “不是还有我吗?”赵阙又把话说回来,“没了兵权,西塞那儿,就算是林朝天暂时坐镇,他们那些人真当我调不动西塞军了?” 上一句是自嘲,这句才是真话。 李木槿翻了翻嘴里的糖块,将甜甜的口水,咽下,仔细想想,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赵将!你又在戏耍我!” “哈哈……这事有趣的很,快快通知到各位云雀吧。” “得令!”她,抱拳。 赵阙坐在李木槿的位置上,拾起《小市杂闻》,翻到第一页,文笔普通,的那样,街道两旁小摊贩前,多出许多生面孔,个个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有的半点不顾及,背负着刀剑,携带兵器。 从行人穿插而过,赵阙并没有主动感知,这些人的武学境界,他是青石城的普通人,走走看看,停在小贩旁,询问所售之物的价格,一番讨价还价后,苦笑摇头,觉得小贩给出的价格太高了,慢悠悠的走开,希冀小贩,叫他回来,按照他说的价钱,出售东西。 到了走石街,推开祝络所居住的那家宅第。 住在这里的云雀,单膝跪地。 赵阙令他们起身,不用多礼。 走进宅第的会客厅,密密麻麻的灵牌摆满了此间。 “赵将,这里有一千二百个灵位,其他兄弟的灵位,在旁边的屋内。”一位云雀恭敬说道。 话语里,不乏带着感伤。 赵阙默然不语。 接过香,点燃,后退三步。 两手中指与食指夹住香杆,大拇指不定。 胭脂遮掩住了相貌,涂抹手法看来相当生疏,有的地方过于厚了,有的地方还没涂抹到。 并且,她给赵阙的气息,极为的凌厉,如一杆无物不破的长枪。 重新看向赵阙,小姑娘握住了比她人还高的红缨枪,“你想死吗?” 赵阙没怕,做着云丝面的小贩,却吓的浑身一激灵。 “肯定不想死。” “那你还打听我的姓名!” “在下只是好奇,年纪轻轻,武学高到吓人,姑娘必定大有来头,不知你到这青石城做什么?” 小姑娘没有回话,反倒是观察了一会儿赵阙,松开了红缨枪。 小贩比哭还难看的笑着,将出锅的云吞面放在她的面前,小姑娘拿着筷子扒拉了几下,噗嗤噗嗤的吸溜起了面。 赵阙耐心的等着。 吃了快半碗。 她抬起头,指了指自己的对面凳子。 赵阙坐下。 “你吃吗?” “好,晚饭我也没吃,正好吃一碗。” 小姑娘埋头吸溜面,后又把碗里的面汤点滴不剩的喝干净。 “我请你吃了碗面,五两银子。” 他慢吞吞的吃着,点点头:“没问题。” “我叫做李子。” “李子姑娘,很高兴见到你。” “嗯,你对我没杀意。”李子自顾自的说道。 赵阙端起碗,喝了口面汤:“自然,我们之间无冤无仇。” “你很厉害,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 “还行,关键时候能派的上用场。” “你比我厉害,真动起手,可以杀死我。” “我不想杀你,只是好奇你到青石城来做什么。” “师父说了,我不能告诉其他人。但是,我在你身上感受不到杀气,所以,我就告诉你吧。”李子挑了个牙签,清理着牙齿缝隙。 赵阙好笑的看着她,他还是首次见吃云吞面还用得到牙签的姑娘。 “师父让我来保护一个人,最差的情况是不让她落在坏人的手里。”李子左右环视一圈,悄悄说道。 “保护谁?” “不能再与你说了。” 李子姑娘似乎觉得不太饱,让小贩再做两碗面,当然是用赵阙给她的五两银子来买。 赵阙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如果遇到困难,可以到缝衣巷大喊一声赵阙。” “你会救我吗?” “自然。” “我们无亲无故,你为什么救我?而且,我没有钱,长的也不好看。” 赵阙哑然失笑:“当做交个朋友,对了,你今年多大?” “不能与你说。” “哈哈……下次见,李子姑娘。” 临走时,赵阙摩挲了下,又放在桌面五两银子:“请你吃顿好的。” 李子没客气,心安理得的收下了,内心暗搓搓的想,山下还是好人多。 赵阙回头复又看了这位,红衣红鞋红缨枪,脑子好像也不太好使的李子姑娘,要是脸上不涂抹脂粉的话,他会再给五两银子。 这个时节,残余着花香,很是清淡,不如春季的新,没有夏季的浓,却独有回味悠长。 不识字的道士,盘坐在巷子暗处,拂尘横放在双腿,剑立在身,他注视着赵阙从眼前走过,五六丈时,方喊道:“小哥儿算卦不啦?” 赵阙抬手挥了挥:“回家睡觉去。” “好嘞,好人一生平安嗷!” “谢了,道长!” 快到家时,看见周欢羊被李木槿、姑姑两人送出来。 “赵阙,欢羊这丫头,大晚上的来送甜点,你送她回家。” 周欢羊披着月色慌忙摆手:“不了不了,谢谢赵姨,我也是晚上没事,在家里鼓捣甜点,感觉还不错,就给您送来一些。” 最终,赵阙没送她回家去,暗中让一位云雀护送左右。 进了家,赵雅数落他,一点都不关心女孩子。 李木槿表情无碍,只是斜挑了眼赵阙。 逗得他哈哈大笑:“说真的,所谓的万种风情,不过是女子的眉梢眼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十四章 见人香 且将晚饭当做夜宵。 姑姑与李木槿没等她,两人早就有说有笑的吃完了,还剩了点,他吃了一碗云吞面觉得不饱,将收拾起来的吃食,拿出来,热也没热,囫囵吞枣的吃干净。 西塞军兵营的伙食,在大夏王朝中是排的上号的,这得归功于,赵阙成为西塞将主后,改善与周边州郡的关系,让地方的官员把时令蔬菜更多的运送至兵营,西部诸州郡,由于地理位置的缘故,都有自己的一套保鲜法,风沙河州运送到兵营的蔬菜,通过神奇的保鲜措施,可存放半月有余。 早上伺候姑姑喝了药,吃了姑姑早起烙的菜饼,赵阙便让李木槿拿着昨夜买的礼品,两人走一趟桃夭山上的居巢书院。 只是刚说出此话,就挨了姑姑一巴掌。 “你可是男子汉,怎能让木槿提这么多东西?” 他还能说啥,唯唯诺诺的对赵雅道:“姑姑说的是。” 李木槿眉开眼笑,乐得合不拢嘴,她主动将礼品递给赵阙,赵阙表现的非常情愿,一股脑提溜在手里。 礼品挑选的精细,有圣贤书籍,尽管知道吕清臣不缺这个,为了一表情谊,他还是买了,上境。 人间六境,点卯言志,登山开始,言华出拳脚,高阁成气候,小隐市井半快活,大隐天下独自在。此般顺口溜,对应,点卯、登山、言华、高阁、小隐、大隐,六个武学境界。 高阁上境的武夫,亦或是炼气士,在江湖上,已经成了气候,没再有人轻视,就算有那,六境之上的三境半仙武夫坐镇的大门大派,高阁武夫,同样是门派里的嫡系精锐。 那些骚扰段锦的外乡人,被这看似瘦骨嶙峋,实则力气极大的武夫,一手一个全都丢了出去,要是砸在了小贩的摊子,段锦笑呵呵的送出银两赔个不是。 朱衣袖不为所动,往常眉角尖的忧虑,荡然无存。 两人过了条街,看到赵阙,段锦神态兴奋,远远施了个万福,高喊:“见过赵家公子。” 赵阙大笑一声,举着礼品朝她们挥挥手,带着李木槿出城去。 绿叶、野花仍旧保持着夏季时的模样,郁郁葱葱的不像话,李木槿把礼品交还给赵阙后,一身轻松,采摘野花抵在鼻尖轻嗅。 “这花叫什么?”她问。 赵阙认真回复:“见人香。” “啊?” “野花名便叫做见人香。” “好奇怪。” 赵阙没觉得奇怪,当地的野花,多有市井读书人,搜肠刮肚,给起个文绉绉的名字。 就像这见人香,为它赋名的书生,曾给一位大家闺秀写过一首情诗。 “自从别欢后,叹音不绝响。黄檗向春生,苦心随日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十五章 一件小事? 桃夭山和其他山脉相比,实在像是稚子,若不是坐落山腰的居巢书院,半点都不会引得青石百姓,多看上一眼。 自山脚修建好了石阶,依次登高。 赵阙和李木槿挑选的时间刚好,书院的学生都已进了学塾,学习课业,给予两人边登山,边欣赏立于石阶两旁的石碑。 石碑年代各不相同,越离居巢书院近,石碑便越久远。 在其他地方,书院前立石碑,总归是不吉利,但是居巢书院反以为荣,毕竟,石碑上所写碑文,俱都是当时天下一等一的大儒和雅士、达官显贵。 有那“学道爱人,自昔弦歌不辍。守先待后,于今俎豆常新。” 还有那“座中谈论人,可圣可贤,必须好古发愤。日用寻常事,即兴即天,勿要切己精思。” 赵阙给李木槿指出一块石碑,念着上面的碑文:“宝案凝香,图书陈道法。仙台丽景,晴雨验耕桑。” 李木槿问道:“这有什么奇特的?” 赵阙说出其中玄机,笑道:“传说,此两句碑文是前朝某位天子所留,石碑在前朝破灭南扬州战乱之时,割据此地的贼首,怕这石碑冲撞他气运,命人撅起丢进山沟,贼首被一伙义军斩杀后,那时居巢书院院主,带着学院学子,满山沟的找寻石碑,终于找到……” “要说石碑如此尊贵,怎么离山脚这么近?” 赵阙哈哈大笑:“还能如何?前朝气运散尽,大夏代天而立,居巢书院当然是怕又惹恼了新的天子。” “我不信天子的肚量这么小。”李木槿摇头。 “迄今为止,居巢书院即将掉出大夏一百零八座书院了,出过十几位州牧、州刺史的书院,未免太寒酸了一些。” 她忽然娇笑:“还出过一位当朝辅国大将军!” 赵阙愣住了,点点头,还真是如此。 “那些人,就不想着建设书院?” 他道:“怎会不想,碍于局势。当朝太祖在南扬州新建四座书院,你以为是制衡谁的?哪座书院,还能让太祖亲自打压?” 居巢书院每况愈下,书院里的夫子也是着急的不得了,然而,教出去做官的学生,谁敢忤逆当朝太祖的意思?就连青石城的权贵富商,集资修整书院时,也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得罪了哪位大人物,降罪下来。 反倒是现任院主吕清臣,市井百姓但凡交上一些学费,便能把稚童送进书院读书,凭着积少成多的学费银两,率先在书院内,把快要倒塌的建筑,整修的可以继续苟延残喘下去,可书院的夫子觉得,吕清臣太过大胆,生生把他的举措,只局限在青石城。 圣人虽说有教无类,但,夫子们看不上百姓交的那点银两,跳脚痛骂吕清臣,一肚子学问,却不知柴米油盐酱醋茶,至于他改变的书院风貌,便一概看不到了。 “居巢书院能否破局?”李木槿问道。 毕竟是赵将出身的书院,她还是十分看重的。 赵阙摇摇头:“世田书院、集贤殿书院、阳山书院、毓秀书院,如四座巨山,坐落南扬州四方,且在书院排名之中,越来越高,银两全无、生源稀缺的居巢书院,想要与它们抗衡,无异于痴人说梦。” 踏了踏脚下的石板,七年前,他和齐笙多少次蹦蹦跳跳的踩踏过? 实在记不清了,却有一件事,令他记忆深刻。 他携着齐笙的手,清晨来书院,恰逢宿醉过后的吕清臣,蹒跚上山。 吕清臣醉眼惺忪的指着向他问好的赵阙,一语中的:“读不成贤人君子,倒读成了个将门武夫。” 多年后,思及此,赵阙深以为然。 他在书院的藏书阁,翻阅兵书,如身临其境观看场场鏖战,见青石城内武夫挥拳踢腿,脑子里全是怎样施力才最具杀伤…… 真正上了战场,刀兵无眼,绝境里,总能找出生路,将位如脚下石阶,渐次登高,赵阙对于兵士,更加如臂使指,再加八相龙蟒辅佐,短短七载,他就成了辅国大将军,风头一时无俩。 到了书院正门前,李木槿拽了拽他的衣袖,赵阙如梦方醒,深叹一口气。 岁月匆匆,人力有穷尽,能奈何? “两位找谁?” 门内转身出来一位年轻青衫儒生,恭敬询问。 礼仪不卑不亢,彰显出了身为居巢书院儒生的气度。 赵阙瞄了一眼,大门两边张贴的对联,已经从“学者当以天下国家为己任;我能拔尔抑塞磊落之奇才”,更换成了“虽富贵不易其心,虽贫贱不移其行;以通经学古为高,以救时行道为贤。” 还之以儒家礼仪,赵阙说道:“七年之前,我曾在居巢书院读书习课业,重回故乡,想当面答谢吕院主,当年对我的培育之恩。” 年轻的青衫儒生笑容腼腆:“原来是师兄,敢问师兄的名姓,我好通知于吕院主。” “赵阙。” “好,在下现在便去告知吕院主,至于院主见或不见,稍候我再答复师兄。” “那,赵阙便叨扰了。” “师兄稍等。” 儒生转身提袖,一席青衫快速远去至居巢书院的柏树、杨树之间,脚步看着有些凌乱,仿佛突然起了心事。 树皆有百年之龄,五六小儿合抱之粗。 七载之前,在此求学时,赵阙时常站在树下,仰望树冠。 李木槿低声问道:“吕清臣见不见我们?” 赵阙轻轻摇头不知。 见是缘分,不见是本分,毕竟一书院院主,日常十分忙碌,教授的学子茫茫多,不太可能为了单单赵阙两个字,就放下手头的课业,专门相见。 “那我们还来拜访?”李木槿气鼓鼓的说道。 她的心情可以理解,两人的身份地位,放在西塞,举足轻重,何人胆敢轻视? 赵阙笑着解释:“总归是到了,才能知道答案,身处家中,可什么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约莫过了两刻钟。 青衫儒生快步赶来,看着两人笑道:“吕院主碰巧有空闲,二位请跟我来吧。” 赵阙点点头,提着礼品随身在儒生后。 “师兄可以叫我,孔风翰。” 赵阙笑了下,没说话,一路上打量着景致依在、依人却不见的书院。 朗朗读书声,悦耳动听。 伴随着吹过耳旁的清风,使人心旷神怡。 走过几道门扉,能够清楚的看见,俱都破败,残留着时光痕迹。 而在赵阙的印象里,他在居巢书院求学时,院落间的门扉、拱门,还不像现下看的这般陈旧。 也许当时,年幼无知的他,并不理解个中三味。 吕清臣一身洗的发白的布袍,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身材并不高大甚至显得消瘦。 赵阙注视着这位过了中年的儒士,他站在树荫底下看着他们,透过枝叶的阳光,照射在他白了一半的头上,双鬓已经尽数白了,几许白发随着清风飘荡,目光炯炯,看不到任何的疲态,甚至比那日光还要刺眼。 相貌普通,平平无奇,但就是眼前之人,曾闹出天大的风波,若不是有数位大人物作保,他也不会狼狈到这居巢书院做了院主,只会身首异处不能苟全于世。 “学生赵阙,拜见先生!”赵阙提着礼品,勉强拱手弯腰。 吕清臣微眯双眼,上下审察着他七年前的学生。 之后,轻步走到赵阙的身前,将他扶直身体,仰着头,继续看着比他高出一头的学生,满意的嗯了声。 “风翰你去忙吧。” “是,先生。” 吕清臣的嗓子似乎略微干燥,嗓音沙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赵阙,你不必在意孔风翰对于你身边女子,所起的心澜。” 赵阙同样观察着吕清臣,低笑:“他是先生教授出来的学生,内心再如何的波澜不宁,表面的礼仪还是做到位了,并无冲撞之举,请先生放心,些许小事,赵阙还不会随意打杀他。况且,孔风翰体内的浩然真气,十分让人吃惊,赵阙没想到,没落的居巢书院竟有这般天才。” “是啊,风翰读书、修炼,样样出色,不过我把他困守在书院之内,学了一大堆圣人道理,却降伏不了自身的心猿意马,或许,过几天,我就得考虑放他下山,入世经历一番红尘跌宕。” 吕清臣接过赵阙携带的礼品,扫了几眼:“不错,你挑选的俱都是我心爱之物,跟我来吧,就凭这些礼物,就得请你们二人喝几杯茶水。” 李木槿听的云里雾里,既来之则安之,她躲在赵阙的背后,跟着神秘的居巢书院院主进了屋里。 家具简单至极。 不用吕清臣招呼,赵阙坐下,帮他泡茶。 “数数日子,七年多了,你能回来,我还是很高兴的。”吕清臣低头看着茶水,开口。 赵阙感伤道:“可惜学生没能将齐笙带来。” “时也命也,凡人岂能随意更改?”吕清臣问道。 赵阙拱手,郑重道:“学生自知心如死灰,可一见先生,不知七年里发生了何事,先生居然比学生更加的心如死灰?” 吕清臣嘴角带着笑,眼神清亮:“七年里,教书育人,布置课业,教授我看好的学生儒家浩然之气,何曾有丁点不顺心的事?即便有,那也是齐笙病重之时,我没有选择下山,你可知原因?” “学生知道,齐笙的身份不简单。” “是啊,当时我就感觉到,青石城内有大高手出没,且意图保护齐笙,所以,我选择了观望。” 赵阙激动询问:“先生可知,他们带着齐笙去了何处?” “一路向西,期间有官军护送,也许会经过州城。”吕清臣挥了挥茶水的热气,“据我所察,齐笙有一线生机,并非十死无生。” 赵阙起身作揖感谢,不过,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这点线索实在微不足道,但是也聊胜于无。 “喝茶吧,茶水热的喝,才好喝。” “是,先生。”赵阙顿了下,平视着吕清臣,“既然先生七年间并无不顺心的事,想必,先生很久以前便心如死灰了,学生不才,愿为先生做一件小事。” “一件小事?” “一件小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十六章 先生 “帮我杀个人?”吕清臣笑着问道。 赵阙顿时大笑:“杀人对于我来说,太简单了,杀几个?” 吕清臣放在桌案上的手,伸出一个手指头。 “一个?杀谁?”赵阙喝了口茶水,问道。 “马河川。”吕清臣仿佛看透了他,淡淡的说道。 赵阙抿嘴一笑:“我也正好要杀他。” 马河川现今是吏部左郎中,正五品朝廷命官,与地方上的官员有着天然的区别,身处在大夏王朝的官场上,在朝廷里任职,跟各地地方官对比,即便官阶相同,自身上就高人一等,况且马河川是吏部的红人,处在左郎中这个趁手可热的位置上。 他到南扬州,就算是州牧、州刺史此等封疆大吏,也得好生伺候着且听候调遣,相当于钦差大臣。否则,马河川回京只要说上几句坏话,他们就得头疼脑热,赶紧让人打点,省得小事拖成大事,一道诏书下来,官帽子丢了。 “你为什么要杀他?”吕清臣略感诧异。 马河川为人低调,他知晓身在吏部,一举一动被人监视着,便事事万分小心,朝堂上都知道,马河川正值壮年,而吏部尚书已经老态龙钟,他或许是今后吏部尚书的热门人选。 六部尚书之中,官员常称,吏部尚书为六部尚书之首,毕竟,吏部负责全国官吏的任免、考核、升降、调动、弹劾等,实在位高权重,但也有人不同意,说是礼部尚书才是六部尚书之首,天下官吏尽是读书人,礼部又执掌祭祀等重事,国之大事,唯祀与戎,礼部想不出风头都难。 这也是,礼部左侍郎谢之维死谏于朝堂上,会产生如此之大风波的原因之一,身为礼部左侍郎,本就惹人注目,又闹出这么大一件事,听说,当日怒喊“谢之维,你想死没人拦着你”的天子,事后也觉得倍感棘手,只能杀了一批又一批人,希冀把此事的余波,以屠杀的方式镇压下去。 “马河川只需小心翼翼多走上三步,便能坐在吏部尚书的大位上,先生,我可不想如此一人,留给天下啊。” 随即,赵阙把祝络的事,如实告诉吕清臣,至于另外的事,他隐瞒了下来。 吕清臣亲自为赵阙斟茶,一只手阻拦住李木槿想要代劳的举动:“我想要杀他,是为了私事。” “总之,马河川必须是个死人。”赵阙一定道,又问,“学生可否问一下,先生是从何处得知,马河川要到南扬州巡视的机密?” 吕清臣轻笑:“我自是有我的渠道,不过我挺好奇的,七年不见,你能成就如此地步,出乎我的意料。” 赵阙转动着茶杯:“不变强,我就要死。” “是啊,人生处处无奈,总不能事事顺心吧?” “除了马河川到南扬州巡视的这一条消息外,先生还知道什么?” 吕清臣站起身,说了句,与我去院子里走走。 赵阙和他并肩而行。 “原本是定在十月四号这一天,不知马河川是不是感觉到了此行的危险,改变了日期,往后拖延了,至今还没有定下来。”吕清臣道。 赵阙收到的云雀谍报,单单提及了马河川要到南扬州巡视,这一件事。不过,待马河川一经从京城起身,云雀便会立即飞鸽传信过来。而吕清臣的话语里,让人疑问,吕清臣在京城的通信人是何人?为什么知道的这般清楚? 这位居巢书院的院主,被书院老夫子跳脚大骂的儒士,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赵阙听后,脚步停下了,看着越加神秘的吕清臣。 他老了,白了半头,脸上的皱纹十分明显。 “怎么了?辅国大将军,赵勾陈?”吕清臣淡淡疑问。 赵阙失笑:“原来先生什么都知道。” “自然,你在青石城内闹出的事情,我听的耳朵里都起茧了。” “先生是蓬莱下境的武夫?” “哪有你说的这么高,我要是蓬莱境,江湖上盛传已久的天干地支两榜,早就想尽办法把我加进去了,试想一下,大夏一百零八座书院之一的居巢书院院主,竟有如此之高的武学境界,多吸引眼球啊。” “这么多书院的院主,并非没有境界高绝的儒士。” “对啊,人家势力深、大,我一个小小的居巢书院,如何胳膊扭过大腿?他们不想登上江湖榜,随便说句话,排列榜单的势力,敢不给他们颜面?我就不行了,只能躲躲藏藏,挨着书院夫子的骂。” 赵阙跟上他,笑道:“可自从先生接掌居巢书院以来,书院的改观,肉眼可见。那些老夫子,或许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好夸赞先生,心里总归是承认先生,做的好的。” 顿了一下。 “据我所知,天干地支两榜之外,还有一个江湖榜单更加的权威,更加的神秘,上面的入榜高手,还有那山巅三境的大强者。” 人间六境之上的三个武学境界,有江湖人称赞为人间半仙,说是天极、安命、蓬莱三境的武夫,已然能够勉力开山蹈江,与那小说家笔下的半仙相同,亦是有人称,所谓的这三个境界,在修炼者的心目里,只算是一座大山爬到了半山腰,远远不足以称作半仙二字,这部分人称之为半山三境。 不论是半仙三境还是半山三境,之上,还有三个武学境界,神奇的是对于这三个武学境界的称呼,没有人有异议,俱叫山巅三境。 吕清臣笑说:“你现今是辅国大将军,尽管权不重,位却高,只要你想,振臂一呼,率兵马踏江湖都不是不可,在意区区江湖榜作甚?” 赵阙回道:“江湖还是有点意思的。” “怎么?想要扮猪吃老虎的走一遍江湖?” “既然先生提起了,此间事了,本将便如虎一般,趟一趟所谓的江湖。扮猪就算了吧,哪有这么糟践自己的。” “哈哈……你呀,我年轻时四处游学,经历了一番江湖,没甚意思,太阳底下无新鲜事,都是老掉牙的书中故事,你会失望的。”吕清臣一挥长袖,转身带着赵阙、李木槿,回到屋中。 茶渐凉,他摇摇头,随手把旧茶泼掉,换上新茶。 他道:“适才你所说比之天干地支两榜还要神秘的江湖榜,是朝廷钦天监所列的。” 赵阙已有心理准备,没有感觉吃惊。 倒是将李木槿吓了一跳,她被赵阙救活后,就身处西塞征战杀伐,钦天监那般神秘的朝廷机构,只限于赵阙与潘季驯等人的交谈之中。 赵阙认同。 见吕清臣房内还有一盒放在窗台的茶叶,走去掀开盖子,嗅了嗅,随即笑呵呵的回来,自己给自己泡着喝。 吕清臣无奈,指着赵阙哈哈大笑:“茶是从山上采来的,就那么几颗茶树,我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平常从不招待客人,都是我自己喝。” “先生炒茶的功夫也是一绝,香气扑鼻。” 吕清臣笑道:“你这马屁,我坦然受之了。” 赵阙嗅了嗅鼻子,这茶香极对他的胃口:“钦天监有数位神秘莫测的炼气士?” “不错,我知道其中一位的真实身份?” “哦?何人。” “南青树。” 赵阙惊讶道:“传言,南青树在二十年前坐化在了一座道观内啊?” “你都说了是传言。” 赵阙似乎在消化此般秘闻,若说山巅三境的高手,行踪诡谲,不显于世,那么他敢肯定,南青树便是山巅三境的大高手! “钦天监奉旨为大夏养‘龙’,听知情人来信,大夏之龙瘦了几圈,你要是有心的话,过几年聚兵暴起,或许可改朝换代。”吕清臣不紧不慢的说出。 赵阙面色一紧。 李木槿的右手握在了刀柄上。 从吕清臣的嘴里说出这话,尤其还当着今朝辅国大将军,根本就是有谋反之心。 比杀那马河川,严重多矣。 赵阙拍了拍李木槿的手背,示意她不必紧张。 “先生的话,学生听进去了。”赵阙道。 吕清臣眯缝着眼:“当真听进去了?” “当真。” 随即,两人改了话题,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多是居巢书院的现状,以及他在书院读书时,与齐笙的妙事。 直到太阳落山。 吕清臣亲自送两人出书院。 望着延绵下山的石碑,这位几乎能够称之为老人的院主,拍了拍赵阙的肩膀:“你在西塞前线的事,我多少听说一些,可以走到今天,做的很完美了。” 赵阙拱手感谢先生的夸奖。 吕清臣幽幽叹了口气,郑重的说道:“你身体的问题,我也无能为力,找到沈石三,或许有救。” 沈石三就是沈神医。 赵阙神情寻常,对吕清臣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没有丝毫的吃惊:“生死有命,学生尽量做到,我命由我不由天。” “好,这才是我传授课业的学生。” “学生告退。” 赵阙余光瞥见,孔风翰站在一棵柏树下面,目送二人离开。 吕清臣似乎想起了一事,忽然开口说道:“钦天监收列了江湖所有能够威胁朝廷的高手,山巅三境的武夫、炼气士也概莫能外。” 走出没几步的赵阙转身拱手,又道声谢。 到了山脚,赵阙才对李木槿感慨道:“先生变了许多。” 李木槿挠挠头,不明白变在哪里,吕清臣给她的感觉是一位儒士,又像是有反心的逆贼,高深莫测,连马河川到南扬州一事,都了如指掌,这等手段,屈居快一百零八座书院末尾的居巢书院,仿佛小庙里坐着大菩萨。 “以前的先生,治学一事,引经据典,交谈里,皆是圣贤道理,而今的先生不再高谈阔论,只是心如死灰,对世间失望至极。”赵阙喃喃自语,“谢葵经过青石城,先生必定知晓了,可怜两位锦衣娘啊,算计了这么多人和事,蛰伏在后的黄雀,居然是书院院主。” “吕清臣到底在何等境界?”她问道。 赵阙想了下,断言道:“少说也是安命上境。” 青石城,藏龙卧虎。 “难道是谢之维的死谏刺激了他?” 赵阙优哉游哉的走向青石城:“只有先生自己知道。” “那我们还帮锦衣娘的忙吗?”李木槿问道。 既然赵将的先生,亦在等谢葵的到来,帮不帮锦衣娘,就成了一个问题。 赵阙理所当然道:“当然帮,莫非先生带回了谢葵,他就能一定确保谢葵的生命安全吗?” “为什么,我感觉,全不是好人?” “唉,人心复杂,哪有明确的好人、坏人之分啊?”他反问。 “对了对了,我们还没有询问,吕清臣为什么要杀马河川呢!”李木槿拽着赵阙的衣角。 赵阙沉吟:“何必再揭先生的伤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十七章 九春三秋 想起了那位看到李木槿,就心绪大动的孔风翰,赵阙嗤笑一声,幸好李木槿武学境界未到半山三境,无法估摸出人心异样,否则,恐怕当时就抽刀砍向孔风翰了。 李木槿自然是知道自己美,但是她有心里的小九九,如孔风翰这般的男人,敢对她起了情绪,她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并且还在赵阙的眼前! 与她相伴多年,赵阙太了解她了,一些即便换做其他女孩子,羞于言齿的事,李木槿也敢向他直说,这些年赵阙表面上当李木槿的义兄,实际上又当爹又当妈,还当传授武学的师傅。 传授她武学的人,不单单他一人,但是论及重要性,没有人能比得上赵阙。 “孔风翰是个天才吗?”回城的路上,她荡着双臂,像孩子一般。 赵阙嗯道:“小隐下境的境界,已在巅峰,很快就可以更进一步,成为小隐上境了。搁在大门大派里,以他这个年纪,一定会被当继承人培养。” “他多大?” “与你相差无几吧。”赵阙瞧着李木槿,笑道。 她路都不会走了,开心的跳起来:“我可是大隐上境的武夫!” 右手的大拇指指着自己,得意洋洋。 李木槿没有任何的神通,却在武道一途上,一日千里,当初就连他和潘季驯、石金刚三人都未曾想到,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女孩,居然奇才若此。 赵阙习惯性的攥了下她的手:“你也是刚进入大隐上境不久,眼下也仅仅是刚走出了一步,要到大隐上境巅峰,还早的很呢。” “先生,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不仅仅是《九春三秋》,连刀法也一骑绝尘呀?”大概是赵阙攥了她的手一下,李木槿蹦蹦跳跳的越来越高。 赵阙瞧着她的胸脯,暗道,要不要告诉她,以后表示开心,不要再蹦蹦跳跳了,实在不适合了。 “《九春三秋》近几天你修炼了吗?”赵阙最终没说出口,换了话题问道。 她似暖阳里的小蝴蝶,笑着说:“当然修炼了,一天不敢停顿下来,先生您说,我的真气相比刀法,差了一点,我便再不敢偷懒了。” 作为孤本修炼秘籍的《九春三秋》,创始于春秋年代,距今的具体时间已不可考,传说是位兵家大家所创,一度在乱世里战无不胜,以《九春三秋》修炼出来的真气,一缕就仿佛重如泰山,体内流转速度却奇快,一经引入战斗中,遇到比自己弱的敌人,横推过去就是了,对战比自身强的对手,又讲究排兵布阵、智谋百出,修炼出的真气觉得比其他人少很多,但是连绵不绝,像源源不断为前线补充兵员一样。 赵阙又拥有天赋神通八相龙蟒的霸道绝伦,两相叠加之下,威力直线上升,前些日子轻而易举砍杀掉地支榜第十一人高津,虽说高津太过高看自己,大意轻敌,然而在赵阙经受八相龙蟒反噬,接连掉境的情况下,仍旧是明证《九春三秋》与八相龙蟒配合,天衣无缝,所向披靡。 “可惜了,虞王还在西塞做将主时,交给我的《九春三秋》,只有‘九春’的真气修炼之法,没有‘三秋’的兵法、刀法、身法。”赵阙惋惜道。 那时,他作战出色,还未获封虞王称号的前西塞将主,亲自召见赵阙,见他没有合适的功法,便把偶然得到的《九春三秋》赏赐给了他,遗憾的是,秘籍残缺不全。 李木槿知晓赵阙心中有憾,旋即安慰道:“也许天意见先生适合修炼《九春三秋》,合适的时候,便会将残缺的一部分,主动送到先生面前呢?” 赵阙忽然哈哈大笑:“你呀,见我称呼吕清臣为先生,你也称呼我为先生了。” “在西塞,您本来就是先生啊!”李木槿被拆穿,鼓起了脸颊。 他在居巢书院读过几本书,尽管在兵营里,也钻研兵书,常捧圣贤书籍,离开了西塞,先生二字,他就有些担当不起了。不过达者为师,现今他已是辅国大将军,金印紫绶,坐镇西塞,取得辉煌战功,喊他一声先生,也算合情合理。何况,之前,兵部尚书亲自到西塞,带去天子圣旨,拜封他为车骑将军,就连虞王坐镇西塞时,都没有此等荣耀! “在西塞,别人偶尔叫我先生,你可是把我当做仆人使唤!” “哪有!哪有!我那时是不懂事!觉得,大哥哥你跟我才是最亲切的!” 赵阙摇头苦笑,联想到刚至青石城时,他竟要杀了她,顿觉心里无比惭愧,换了句话说道:“说起西塞,我竟有些担忧现今的状况了。” 林朝天代替他统领西塞军,不知道潘季驯、石金刚、陈麦岐他们,会不会和宠臣林仙鹿的这位宝贝嫡孙,冲突起了矛盾,没了他的镇压,这些傲骨十足、桀骜不驯的西塞将领,真能把林朝天给拉到马蹄下,踩成肉泥,管他是不是大夏王朝身份、地位都极为耀眼的冠军侯呢! “赵将,我们还有机会回西塞吗?”李木槿低声问道。 赵阙认真答道:“当然有,寒山国秋收有了粮食,今年春夏喂肥了马,迟早会再集结大军,进攻西塞的。” 大夏王朝内的智囊,具有共识的一点,寒山国国内多荒漠,只有不足一半的国土水土丰盛,适合定居、游牧、种植小麦,他们十分眼馋大夏王朝的肥沃土地,和一年四季尽皆宜居的国土。 除此之外,世代累积的血仇,不得不报,不敢不报。 至于大夏,丝绸之路必须要经过寒山,才能最短最快到达西域,这里边俱是数不清的财富,没了一个寒山,大夏将会更加的富裕,更加的国土广袤…… 西塞七年光阴,打到现在,就连赵阙都分不清到底为了什么征战,各方面的原因都有,但是要说让每位将士为之信服的一条缘由,不论是谁,都说不清。 重阳节过后,青石城的百姓仍然是日出则作、日落而息,其中手头银两宽泛的,会带着家人,出没在街市,走走看看,买些廉价的吃食,买点不值钱的饰品挂在家里。 从居巢书院下山,自桃夭山往青石城走。 路上有那刚从田地里扛着锄头,蹒跚回家的农夫、农妇,相当一些人,身边带着孩童,孩童不知疲倦为何物,嬉笑吵闹,脑袋上戴着自己编织的花环,一遍又一遍问父母,好不好看。 脾气性格好的父母,夸赞孩子,就算脸上顶着嵌入骨子里的疲惫。 脾气不好的父母,累的快要挪不动脚了,怒斥孩童老实一些,回家吃饭后不要乱跑,老老实实的休息,明日还有数不清的农活在等着他们。 赵阙感慨十分:“先生就算将学费压到了特别少的地步,仍旧是有太多的孩子,上不起书院。” 李木槿把他以前的说过的话,复述一次:“单单是为了活着,便耗光了精力,哪还有其他心思,想着吃饱穿暖之外的事情。这些事情对于他们来讲,俱是无关紧要、不足轻重。” “你说,未来某一天,天下的孩子都可以上得起学,百姓不再为吃饱穿暖而烦恼,人人有良善,人人讲德行,那该是何等的天下风貌?圣人讲,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行,盗窃乱贼而不做,故外户而不闭……” 不待赵阙说完,李木槿插嘴补充道:“是谓大同。” 赵阙哈哈大笑:“是啊,天下大同,本应是读书人至为崇高的理想,瞧瞧眼下的大多数读书人,达则独善其身,穷则皓首穷经,希冀读书读到飞黄腾达,将一肚子的圣贤学问、经纶济世卖于帝王家。” “您都说了,只是一部分。” “因为我与吕清臣一样,心如死灰,对天下失望的很。” 漫步在官道,青石城气派却长了青苔的城墙,余光下泛着青灰的色泽。 赵阙忽然停下脚步,李木槿稍后亦是,两人看向身后的某个方向,那里真气四溢,天地灵气紊乱,有高手在大战,且是半山三境的大高手。 李木槿苦恼道:“我还以为半山三境的武夫,很稀罕,江湖上没有多少这样的高手,来到青石城发现,半山三境的武夫真不值钱。” 赵阙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谁曾想到,青石城居然成了漩涡了,前礼部左侍郎的女儿谢葵,一个人引来多少高手?说到这里,我倒是奇怪了,朝廷的鹰犬到此,情有可原,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江湖人?他们来凑什么热闹?” 李木槿挠挠脑袋,对此也不甚明了:“让云雀继续查?” “无所谓,先让云雀守在各处要道吧,反正他们的目标是谢葵,她到了青石城,一切便水落石出了。” 朱衣袖和段锦,两位锦衣娘,在余平的府上说了不少真话,但是真话有多真,是否有隐瞒,是不是关键的真话里,掺杂了假话,就不得而知了。 就像是两人并没有解释,为何会有这么多的江湖人,闻风而动,聚在青石城。 此点,仿佛在她们说的时候,全都归于谢之维死谏于朝堂,但是,江湖人可不管你是不是礼部左侍郎,死因是不是为了天下百姓直斥昏君,江湖武林有自己的一套行事规矩,礼部可代表不了他们。 眼下的事情,则是看看到底谁在那里打斗。 任何一位“人间半仙”,对于江湖,都是重要人物,他们的一举一动,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 “过去看看?”李木槿问道。 赵阙点点头。 打斗的地方,离他们有相当一段路程。 离着越近,赵阙所感受到的当中一股气息,便越为熟悉。 竟是红衣红鞋背着红缨枪,脸上涂抹着廉价脂粉的李子姑娘。 而另一股气息,阴鸷邪毒,似乎阴暗角落里趴伏的毒蝎子。 “是她。”赵阙纳闷。 李子姑娘与何人,在城外打斗? 打斗产生的狂暴凌乱气息,令人吃惊,仿佛必须有一方落败身死,才能善罢甘休。 从官道走进稀稀落落的林子,再行一刻多钟的时间。 赵阙便看到了,一袭红衣的李子姑娘,枪出如龙,红缨枪上的红穗,血光冲天,似乎要照亮昏暗的天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十八章 黑蝎子 李子姑娘的枪法,密不透风,一招还未曾用尽,又有新的一招出笼,她是要拿连绵不绝的枪法,堆死敌手。 真气把她的大红衣裳鼓荡的像是西塞风沙中的帐篷,衣角经不住自身真气的撕扯,快要撕成了碎布条。 红缨枪似天地间一等一的利器,破掉敌手一重又一重的真气,直奔着要害而去。 就是死战! 李子姑娘握紧了红缨枪,右臂猛地一震,真气凝结在枪尖,这一招枪法在上一招快用尽时,简单直接的捅出,瞄准的是敌人的喉咙,倘若抵抗不住,可真就被捅一个尸首分家,死无全尸了。 真气把周边的尘土,扬洒的仿佛沙尘暴,寻常人误以为出了灵异事,全然看不到里面有两人在疯狂过招,而这点遮挡,掩盖不住赵阙和李木槿的视线,两人把李子和敌手的招数,看的清清楚楚。 李子姑娘牙关咬紧,不遗余力,虽然频频不断的枪法,被敌手接二连三的给挡了下来,她丝毫的不气馁,真气不要钱一样,挤进红缨枪,拼杀敌手。 赵阙看的明白,李子即便自己身受重伤,也得把对手给拼死。 这般以重伤换对方死的打法,除非有血海深仇,否则难以解释。 李子姑娘刚到青石城没多久,哪来的生死大敌? 她和那位道士一进城,赵阙便感受到了两人若有若无外放的气息,而李子对战的这位“人间半仙”,他的气息,赵阙却是首次感应到。 此人,一身黑衣,中年男人的面貌,披头散发,长剑凌若寒芒,出剑极快,真气精打细算,剑法粗中有细,和李子姑娘对战,每每看着要落败下来,却让他劫处逢生,一度像是要反败为胜。 他表现的轻松,两眼微微眯缝着,在赵阙和李木槿到来时,略感诧异,见两人驻足在战场边缘,松了口气,后又紧了口气。 黑衣中年男人的剑,越来越快,尽管不是赵阙所见的剑客之中,出剑最快的,然而每一剑的威力都让人不容小觑,把李子换成赵阙,与黑衣中年男人打斗,依照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肯定不轻松。 李木槿想说话,赵阙摆了摆手,指了指真气都有所下滑的他们,好好看就是了,这般精彩的过招,寻常时候,哪能见到? 红缨枪的红缨穗,血红的不正常。 李子姑娘出枪,愈来愈重,枪尖上像承载着山川异域。 中年男人呼吸之间,主动避开了两丈,等来李子直挑他心脏的一枪后,飞跃而起,脚尖点了下真气凝炼的枪尖,强压破进体内的真气,剑法铺天盖地,笼罩向李子姑娘。 李子涂抹廉价胭脂的面孔,露出惊骇,此时,想抽回长枪已经晚了,马上左手握住真气所凝的长枪,另一边继续抽回红缨枪,只希望能稍微阻拦一二。 中年男子嘴角上勾,算计得逞。 李子开始便是全力以赴,真气损耗的惊人,迟早会有真气不济的一刻,而这一刻,被他等到了。 一剑斩碎真气长枪。 他狠了狠心,轻喝,四面八方天地间,无处不在的清风聚拢向他。 赵阙脸色阴沉,跺了跺脚,突然有大蟒吐芯嘶吼,聚拢向黑衣男人的清风,立即消散,重新变为原来无所不在的清风。 那黑衣男子长剑骤然凝滞,张口吐出鲜血。 李子姑娘的红缨枪已收回,以枪身为长棍,狠狠砸向他。 这时再不避开,脑袋就被砸成碎西瓜。 黑衣男人咬牙切齿,擎起一剑暂时阻拦长枪,身形急剧暴退,拉开与李子的安全距离。 李子瞧了赵阙一眼,身体冲向黑衣中年男人,拉着长枪,真气灌注至枪身,横扫八方一式,甩向黑衣男人。 他继续退,把真气化成数十柄飞剑拦向李子,又吐一口血,脸色萎靡下来,余光瞥见,真气凝结而成的飞剑,并未给他争取到时间,被李子一扫而空,随即当下立断,松开手中长剑,飞剑旋转半圈,剑柄尾端带着两人激斗的风沙,杀向红衣鼓舞的李子姑娘。 飞剑一出,黑衣中年男人的脸色更加的苍白,仿佛久病卧榻未愈。 面对来势汹汹的飞剑,李子姑娘停下追杀,神情严肃,先是一枪打碎飞剑携带的尘沙,复又一枪砸在剑身,飞剑像是喝醉酒的醉汉,歪歪晃晃不成样子,直到黑衣男人向它招手,凭空渡进剑身一缕真气,飞剑才迅速折身回返至他的手中。 赵阙略微有些担忧,看向李子的表情。 平平无常。 只是体内气机乱窜,显然在黑衣男人的一招超出意料的飞剑之下,受到了不轻的损伤。 相比于黑衣男人她就好太多了,黑衣男人近乎重伤,李子暂时没有追杀下,他恨恨的注视着赵阙,不顾体内真气乱窜,经脉疼痛难受,气的直哆嗦,握剑的手一度想要指向赵阙,来上一剑。 三方人,谁都没有率先开口,黑衣男人最终忍了下来,未曾轻举妄动。 场面安静,剩下蛐蛐的鸣叫。 夜幕之上的星辰明亮,闪烁的似是数不清的万家灯火。 黑衣男人在赵阙和李木槿的齐齐注视下,根本不敢转身逃跑,赵阙给他的气息恍惚一头下山恶虎,但凡他敢轻举妄动,立即被吞噬的骨头渣都不剩,李木槿的武学境界,他倒是明白,刚到大隐上境,只是她身上肆无忌惮露出来的杀气,令他心惊胆颤,年轻的女子,该是杀了多少人,才能养出一身此等杀气? 李子姑娘朝他迈了一步,她体内气机已经平稳下来了,看着不断大喘气的黑衣男人,右手青筋暴露,瞬间挥舞起了红缨枪。 挥着红缨枪旋转一周,枪法顿成,身形如鬼魅,转瞬便到黑衣男人眼前。 而他咬破了下唇,孤注一掷,他原本和李子半斤八两,甚至凭借战斗经验,稳稳占了一丝上风,万万想不到,来了两位年轻人,那位俊美的年轻男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招数,破去了他,至少能够要李子半条命的压箱底术法,是可忍孰不可忍,为了活下去,别怪他心狠手辣了,就算青石城百姓从今往后,生活苦不堪言,也与他无关,怪就怪这位惹是生非的年轻男子吧! 赵阙罕见的露出惊讶神情,李木槿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风,过于大了些。 这一刻仰望此方星空,星辰亦是过于明亮。 周边没了蛐蛐鸣叫,不是安静,而是到了寂静的程度。 李木槿忽然心绪不宁,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这件事关乎当地的每一个人,可她眼睁睁的看着,无从阻止。 “赵将?”她喃喃问了声。 赵阙瞧着李子姑娘压制黑衣男人,一边倒的攻杀,轻声说道:“有我在,没事。” 稍后,他又道:“红衣小姑娘李子,她的武学境界是天极上境巅峰,黑衣中年男人同是,不过战斗经验丰富于李子,并且,黑衣男人掌握了一种旁门左道之术,损天地有余而补自身不足,难怪他的气息给我一种阴鸷毒辣的感觉。” 李木槿看着黑衣男人,随着黑衣男人的脸色愈来愈涨红,她的心绪便越来越不宁,就算赵将出言安慰,那种好像要发生的大事,不仅未减分毫,似乎下一刻便到了临界点,再去阻止的话,什么都晚了。 李子姑娘的压制攻杀吃力了起来,渐渐打成了均势,又慢慢的成为黑衣男人压制的她拼杀。 赵阙心绪微动,自知时机到了。 双臂有大蟒现身,一条青蟒,一条黑蟒。 大蟒腾空翻滚,随风而涨,越来越大,盘踞夜空似做巢穴,垂头吐芯朝黑衣男人嘶吼。 赵阙手中多了一把刀。 刀身笔直,黑如漆墨。 他奔杀向黑衣男人,两蟒猛然俯冲,同时进攻。 不再压抑自身杀气,杀气扩散,像凛冬将至。 黑衣男人浑身战栗,马上舍弃李子姑娘,掉头拼命逃跑。 李子姑娘急骤喘着气,平复凌乱的气机,目光却神采奕奕,看着持刀,眨眼间便追杀到黑衣男人的赵阙。 刀身从黑衣男人的胸腹穿过,两蟒缠绕在他的身上。 不过片刻。 此片天地恢复正常,蛐蛐又叫了起来,但是叫声虚弱,好像它们也大病了一场。 抽回黑刀,青蟒、黑蟒知道战斗已经结束,不情不愿的纷纷消失在赵阙的左臂与右臂。 黑衣男人捂着伤口扑倒在地,武学境界从天极上境巅峰一路下跌,跌破大隐上境,直到言华下境,才重新稳固起来。 窃取一方天地者,必遭天谴! 周边的风大了许多,不知晓是错觉亦或真有其事,青石城内的百姓乍然特别开心,夜市里的吵闹都传到了这里。 李子姑娘吐了口血沫,走到赵阙的身旁,枪尖对准了黑衣中年男人的后颈。 黑衣男人剧烈咳嗽,翻了个身,他的精神状态彻底的萎靡不振,绝望的看着赵阙:“你不能让她杀我。” 赵阙手里的黑刀消失不见了,奇怪道:“给我个理由。” “我是朝廷秘部的黑蝎子,杀了我,秘部一定会追杀你们!不死不休!”黑衣中年人胆颤心惊的说道。 赵阙丝毫的不以为然,问李子:“你们两人为何打起来的?” 李子的枪尖逼近了黑衣中年人的喉咙:“他是我师兄,叛出师门前,差点将师傅毒死,虽然我上山学艺期间,从没见过他,但是他的画像,死死印在我的脑子里,既然在青石城遇到了,我们两个人之间,必须要死一个。” 赵阙点点头,低头瞧着更加绝望的黑衣男人,开口道:“李子姑娘说了,她为什么杀你,而我也说一说,我为什么杀你,原本你和她的仇怨我是不想管的,好奇看个热闹罢了,只是,你敢用旁门左道之术窃取青石城气运,不顾当地百姓死活,在我眼里,你必死无疑!” “不不不!”黑衣男人挣扎着想要爬起,“我是朝廷秘部的人,你们敢杀我,秘部绝对不会饶了你们!” 赵阙蹲下身子,嗤笑道:“秘部?他们敢动当朝的辅国大将军!?” “……” 李子姑娘瞠目结舌的看着赵阙,她绝未料到,帮她战胜黑蝎子的,居然是当朝金印紫绶的辅国大将军!! “你……”黑蝎子抬了抬手臂,难以置信。 赵阙抓住红缨枪,旋即刺透了黑蝎子的喉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十九章 仅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叛出师门毒害师父的仇人,死在她的兵器红缨枪之下,李子姑娘显得有些痴呆,怔怔的看着没事人一样的赵阙。 她绝对想不到,身边这位极像邻家大哥哥的赵阙,竟然是天下谁人不识的辅国大将军,赵勾陈?! 这完全超出了李子的想象极限,她原以为,赵阙是江湖中,又一位蛰伏不出的大高手。 红缨枪的红穗垂落在黑蝎子的伤口,慢悠悠吸食着鲜血。 这杆红缨枪着实奇异,西塞军里有很多玩长枪的高手,别说红缨枪了,古矛枪、钩镰枪、九曲枪、太宁笔枪、花枪、雁翎枪等等,想要找出些使枪高手,应有尽有,他们手里的长枪,抛开朝廷工部打造的制式兵器,自带的神兵利器亦是在西塞军中不少,单说大夏王朝著名的十杆长枪,在西塞军里就有两杆,像李子姑娘这杆红缨枪玄异的,却是一杆也无。 李木槿守在赵阙的身后,而赵阙仍然蹲着,观察红缨枪的红穗吸食人血。 李子姑娘张着小嘴,眼睛大的像是龙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赵阙。 三人各有其事,反倒是那位不识字的道长匆匆赶来后,见他们在一具陌生相貌的尸体旁,相安无事,干脆一屁股蹲在土堆上,好奇的瞅来瞅去,手上也不闲的,十根手指掐来掐去,推算方才发生的不同寻常的战斗。 先是有人要窃取此方天地的风水气运,而后被人生生打断,然后那人不甘心拼尽全力的窃取风水气运,甚至牵扯到了无辜百姓,又是突兀被人猛然击碎招术,让不怀好意的人,自身的气运反哺此方天地,大头让青石城百姓得去了,毕竟人乃万物灵长,从今往后,获得一位人间半仙的馈赠,青石城百姓的寿命,至少延长五年,幸运之人,凭空多出十年阳寿,也有可能。 何谓人间半仙?半仙三境的说法,为什么在江湖上广为流传?之中一点,他们能擅自动用风水气运,当然,不管是有何等的理由,事后必遭天谴,秘部的这位黑蝎子,一身武学修为几近散尽,就是此方天地对他的天谴! 当然,以他所用的旁门左道之术,能够在动用了此方天地的风水气运后,短暂逃避天地的惩罚,老话说,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逃无可逃的时候,天谴将会成倍的惩罚他。 李木槿警惕着挎剑且带着拂尘的道士,道士嘿嘿一笑,仿佛看不见李木槿身上,使人心惊胆战的杀气,自顾自乐呵的掐指推算。 还真就让他推算出来了点什么。 那位居心不良动用此地风水气运的人间半仙,最终死在了蹲着的年轻男子手上,尽管他眼里看的是,红衣小姑娘的红缨枪插在黑衣男人的喉咙上…… “世间红尘多虚妄,仅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道士轻号一声无量天尊,说了句狂妄至极的话。 赵阙拍拍手上的尘土,站起身,瞧着道士,笑问:“未曾请教道长道号。” 道士摆摆手,无所谓:“交朋友贵在交心,别看道长我大字不识一个,然而,道长我交朋友,先交心。” 话里的意思,赵阙听明白了,拱手笑道:“在下青石赵阙。” 道长哎了声,表情分明是赵阙很上道儿嘛,鲤鱼打挺的起来,作揖道:“散居道士王厚禄有礼了有礼了!” 竟然是个散居道士。 赵阙走近了他,上下打量:“原来王道长是修玉篆斋的。” “哈哈……你怎不认为我是修金篆斋亦或黄篆斋呢?” “道长一身凌然正气,接地气,风俗气常居己身,赵阙一瞧便是救度百姓的道长。” 王厚禄中指点了几下赵阙:“慧眼如炬,道士我路过哪座道观,一定为赵福主祈神保佑。” “福主不敢当。”赵阙稍退半步。 王厚禄紧跟半步:“怎能不敢当?你身上有大气运,福寿延绵,荫及子孙,道士我能与你,在此时此刻说上几句话,必定助增自身的福缘。” 赵阙沉思片刻,继续退了半步,目光明灭不定。 王厚禄抿嘴笑,这半步,他没有跟上,稍候,看了眼依然戒备的李木槿,哈哈大笑数声,在怀里掏了一阵,掏出一块玉佩,比赵阙的将军佩小了两圈,丢给赵阙,“或许关键时候,可以帮你点忙。” 玉佩触手冰凉,他抚摸了少许,重又丢还给王厚禄:“这等大礼,在下就不收了。” 王厚禄顿时哭丧脸:“一点点的气运都不给我?” 赵阙大笑:“已送给道长半步气运,哪有一点点气运都不给道长的话?” “区区半步,还是你主动丢弃的,有啥子用?我都不愿收,万一你坑害本散居道士,我又没门没派的,比散修都可怜,着了你的道,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赵阙摇摇头,重新迈出一步,伸出手。 王厚禄喜笑颜开,退后半步,再丢过来玉佩,“送给谢之维的女儿,也许另有妙用。” 玉佩背后篆刻浩然巾,道家九巾三冠之一,有纪念先贤之意,正面写有清静二字。 赵阙收下了,连隐藏在玉佩之中的道家真气亦是一并手下,真气进入他的体内,如清风,安抚八相龙蟒的暴戾、嗜血、霸道,尤其是那左右双臂的黑、青两蟒,盘踞在自家的巢穴中瞌睡不断,不再在双臂恨不得搅出个天翻地覆,让赵阙徐徐吐出一口气,轻松了良多。 王厚禄生怕赵阙反悔,把玉佩丢还回来,转身就跑,跑的贼狼狈,临了还被石头绊倒,摔了个狗吃屎,慌紧的爬起来,嘴里骂娘,一溜烟的跑回城内。 李木槿拽了拽赵阙的衣袖。 他笑了笑,示意没事,王厚禄既然赌对了,那便送给他一桩气运便是了,虽然有趁人之危之嫌,但是人家不是给了一块玉佩,外加一缕精纯的道家真气嘛,说来说去,王厚禄这门生意,做的良心,他和赵阙,谁都没吃亏。 似乎“睡着”的李子姑娘忽然吐出一口淤血,拔出红缨枪,恢复正常,抱拳恭敬道:“师父……家、家师时常提及赵将军,坐化前曾说,他此生唯一憾事,便是不曾与将军把酒言欢,畅谈天下大事。” 赵阙好奇道:“李子姑娘的师父是?” “家师恨秋山,王世襄。” 赵阙仰天一叹:“李子姑娘竟然出身恨秋山门下,我在西塞,听闻王老前辈坐化的消息时,心痛不已,大夏失去了一位德高望重、心怀天下的老前辈啊。” 他看着黑衣男人,“他就是恨秋山叛出师门后,从此渺无踪迹的王世吗?王世襄老前辈心爱的徒弟,连自己名字里面的一个字都送给他了。倒是我没听说,王世居然毒害老前辈。” “他在师父的茶水里下了无色无味的毒,偷了恨秋山的秘笈下山,师父拼着跌落一个境界,收回了秘笈,但是无力当场诛杀他这个叛徒了,师父的坐化,直接关系到王世下的毒药。”李子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不是师父修为精深,真就让王世诡计得逞了,然而,毒药阴狠,浸入骨髓,就连神医沈石三也无能为力,只能让师父勉强撑了数年。” 赵阙心里微动,随即叹了口气,问了另外一件事:“你与我说,按照师命前来,是撒谎的了?” 她十分抱歉,歉意说道:“赵将军恕罪,师父临终说,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那日,我直觉到将军能杀我,所以……” 赵阙笑一声,不在意道:“不必解释了,我非常理解,不知李子是你的本名吗?” 李子姑娘脸红的摇头:“将军,我重新介绍下自己,出身恨秋山王世襄门下,师父为我取名叫做李鸢子。” “原来,李子姑娘的真名是李鸢子,鸢、鸢……子,好名字啊。既有高翔天际的猛禽之意,又有鸢肩鹄颈饱读诗书之意。子为种子果实,王世襄老前辈是想你将恨秋山传承下去啊。” 真名叫做李鸢子的小姑娘,霎时泪眼婆娑,弄的赵阙手脚无措。 等她止住了抽泣,才说:“我原来是流浪的孤儿,师父偶然见到我,觉我可怜收养到恨秋山,就连坐化前,师父也将一身功力,传授与我……” 看着深陷回忆的李鸢子,赵阙复又深深叹了口气。 恨秋山一门,有五位徒弟,俱都是高手,三位战死在西塞,一位战死北境,一人叛出师门毒害王世襄,只剩下年纪不大的李鸢子一人了,而李鸢子现今的修为,居然是王世襄以嫁衣之术,送给了她,难怪李鸢子红衣红鞋,倒有缘由。 说着说着,又要抽泣,赵阙赶忙问道:“你肚子饿了吗?” 她摇摇头,抹眼泪。 “我饿了,陪我去吃碗云吞面吧?” 她点点头。 赵阙示意李木槿,李木槿牵着她的手,随赵阙走向青石城。 战死西塞疆场的三位恨秋山门人,赵阙和他们喝过几场酒,三人皆言:赶赴西塞疆场,为大夏拼杀,是师父的命令,师父说,家国一体,国将不国,哪还有家啊? 连赵阙都没有想到,那场与寒山王朝激烈拼杀,三人遭到寒山王朝的大高手围杀,赵阙带人赶去相救时,已然晚了,只能在战后,命人把他们的骨灰,送回至恨秋山,落叶归根。 后来,王世襄送到他手上书信一封,字寥寥无几,惟有:战死沙场君莫憾,古来出征几人回? 仍旧是,他曾与李鸢子吃过的云吞面小摊,老板笑呵呵的端上三碗面,在李鸢子的面碗里多撒了香菜。 赵阙见她未动碗筷:“吃多了饭,才能快快长大,扬名恨秋山。” 红缨枪立在桌边,红穗血红的刺眼,李鸢子却是神情暗淡,她道:“我是想做点好事的,听江湖上传闻,谢之维的女儿谢葵途径青石城,我就想,谢之维为了天下百姓死谏朝堂上,为了他能走的安心些,便来到这儿,护送他女儿一程。” “不谈此事,吃饱饭才有力气。” 李鸢子看着传说里的辅国大将军赵勾陈,俊美的脸庞,在星月与灯火下,看得到些许西塞风沙的磨砺,他的眼神竟是那般的温柔,师父离开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如此温柔看她的人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三十章 大音希声 李鸢子的泪水,掉进面汤,她咕咚咕咚,一并喝进肚子里去。 面汤还飘着青翠的香菜,她低头看着,轻声说道:“赵将军到青石城,也是为了谢葵?” 赵阙翘起二郎腿,喝了口对他来说稍微有些咸的面汤:“当然不是,我的家在青石城,离开西塞后,我和木槿两人辗转多地,才骑马赶回来。” “一路上听许多江湖人说,赵将军不再坐镇西塞,边塞恐生大乱。”李鸢子顿了下,把路上的见闻说与赵阙听。 赵阙为她要了一碗云吞面,摆手笑说:“不至于、不至于,西塞军里能人异士极多,即便我退居二线不再执掌兵权,也出不了乱子。” 看着新端上来的面,李鸢子思前想后,依然挑动了筷子,大口吃起来,期间含糊不清的说道:“赵将军,您的战力与我想象中,低了许多,我以前听师父说,寒山王朝的江湖高手,藏龙卧虎,是您坐镇西塞,才抵挡住他们侵犯边关,是了,师父还说您,即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大英雄,又是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的真豪杰……” 李木槿忍不住出声让她吃慢点,噎着了就喝面汤。 而赵阙听了李鸢子的话,轻轻摇头:“我哪是大英雄、真豪杰啊,不过时势造英雄罢了,我在西塞征战了七载光阴,说实话,负伤的次数记都记不过来了,恰好,朝廷有代替我的几个人选,我便再次顺应时势,主动退了下来。” 李鸢子抬头惊讶说道:“可您很年轻啊。” “年轻就不意味着我体内的积伤便轻了。”赵阙笑道。 李鸢子嗯了声,随即说道:“师父倒是说过,您的肩上挑了多大的担子,就要承受多大的重量。” 吃完了云吞面,赵阙邀请她去家中住着,李鸢子拒绝了,她道,谢葵到青石城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就不给赵阙添麻烦了。 “是何原因,谢葵吸引来了这么多的江湖高手?难道他们与你一般,皆是为了保护谢葵?”分别前,赵阙问道。 李鸢子仰着下巴,苦笑道:“我只是听闻谢葵路过青石城,就来了,其他江湖人,我就不知道了。” “你真不去我那里居住?” 她深深看了赵阙一眼,嘴角露着笑,再次摇头,背负着红缨枪,转身朝与赵阙相反的方向走去。 红衣红鞋红缨枪,踏着干净的石板路,小姑娘慢悠悠的穿过行人。 几朵木棉花飘落她的身后,在赵阙的视线里逐渐消失。 “我们也回家去。”赵阙看着李木槿说道。 她牵住他的手,问道:“李鸢子的伤,严重吗?” “倒是不算严重,但是会影响到她的气机,以她天极上境巅峰的修为,明日得静心调理真气,无论如何都不得出手了。”他道。 “没想到,李鸢子的一身修为,居然是王世襄老前辈以嫁衣之术送给她的,难怪她比我还年轻,就拥有天际上境巅峰的修为了。”李木槿感慨道。 赵阙有些难过,像恨秋山这般受他敬仰的江湖门派,极少极少,恨秋山门人本就凋零,现今又仅剩了李鸢子一人,他心里突然更难受了,换成以往必定在青石城这场漩涡里,尽量护得李鸢子周全,当一回她的护道人,然而,眼下情形,他自身都难保……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嫁衣之术,本就逆天,老前辈为了让恨秋山不至于断了传承,把自己的修为悉数送给李鸢子,可惜,嫁衣之术自是有它的不足之处,李鸢子现今有天极上境的修为,估计,只消化了王世襄老前辈不到六成的修为。”赵阙叹气道。 恨秋山主人,赵阙听陈麦岐说,只差临门一脚,就能跻身山巅三境里,就算老前辈坐化前,把被王世暗算后,所剩不多的修为送给了李鸢子,消化不到六成,达到天极上境巅峰,已经算是不错了,江湖野史里,用嫁衣之术送给晚辈修为的大高手,晚辈消化个四五成左右,便偷着乐了。但,嫁衣之术有违天理,属于旁门左道,使用嫁衣之术的大高手,恐怕来生的日子会极其不好过,而承受嫁衣之术的人,将来修炼也多有坎坷,严重的话,一辈子也突破不了当前的武学境界。 “老前辈不惜自损来生福缘,亦要延续恨秋山传承,令人动容。”李木槿低声说道。 “嘿,我为了镇压反噬自身的八相龙蟒,把修炼来的真气送给他们吞噬,若是老前辈听闻了我的境遇,不知会不会感同身受。” 八相龙蟒神通在他的这个年纪骤然发生反噬,比之赵阙听闻过的前人,都要来的早来的猛烈,原本可以使用的方法俱都不管用,只能把真气投食给四龙四蟒,四蟒还好说,胃口虽然大,赵阙能承受,四龙却是像无底洞一般,把赵阙辛辛苦苦修炼来的真气,极快的时间内,吞噬到了,只剩天极下境的程度,并且他每天都在亲身感受着真气的减少,对于一位曾征战沙场杀的寒山王朝胆寒的将领来说,比凌迟更要难受。 说罢,赵阙紧接着自嘲道:“说是镇压,哪有什么镇压呀?不过是不断向八相龙蟒妥协,安抚他们不要捣乱而已,用镇压二字,只是安慰自己罢了。” 李木槿忧心忡忡,赵阙语气没有太大的起伏变化,但她听出了,他的万念俱灰,从没有哪一刻,赵将透露出这么大的绝望。 回家的路上。 赵阙的气息剧烈的波动。 李木槿清晰的感觉到,身边的男人,于她无比重要的男人,武学境界开始滑落。 从天极下境一点点走下坡路。 穿过一条黑暗巷子时,赵阙这位“人间半仙”终是谪落凡尘,扶着墙,连咳几口鲜血,武学境界的掉落,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的脸色更加的凄白:“回到家,姑姑一定会问起,你就说我在前线上受过的积伤发作了。” “是……赵将。”她带着哭腔,完全不知道此时应当做什么。 武学境界稳定在大隐上境,蛰伏在五脏六腑的四龙,似乎满意了,沉沉睡去。 “不必担心了,即便是掉到了大隐上境,半仙三境上的一些武学招式,我还是可以用的,咳咳……咳,眼界也还在,只要解决掉八相龙蟒的反噬,很短的时间,我便能恢复到以前的境界,甚至因祸得福,大进一步。”赵阙接过李木槿递来的手绢,擦拭下巴的鲜血。 李木槿恨恨问道:“王厚禄算准了你现在的状况?才去趁火打劫的?” 赵阙轻笑:“谁知道呢,细细算来的话,倘若没有王厚禄藏在玉佩里的精纯道家真气,大隐上境我都不一定稳定住。” 高津、王世,接连两位“人间半仙”,着实令赵阙耗损了太多真气,只能无奈选择跌落境界,继续拿真气镇压八相龙蟒了。 “你送给了他一份自身的气运呀!”李木槿急的直跺脚。 赵阙收下王厚禄的玉佩,送予他一份自己的气运。 “回家吧,这个买卖在我眼里,做的值,只要我不死,天下气运如此之多,迟早会主动投靠予我,死了的话,单单一份气运有屁用?!” 握住她的手,她手心里都是汗,他看着满天星辰,“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等待来世,谁告诉我的来着?好像是齐笙。她说过的,我和她之间只有死别,没有生离,一块死了,成牛郎、织女星,每天遥望着对方,便心满意足了。” 李木槿垂头,另一只手抹眼泪,比适才的李鸢子更加伤心。 一位依靠着墙,破布盖在身上的乞丐。凝视着慢慢走来的赵阙,神采奕奕。 而赵阙也注意到了他,正是二狗子,为雨花楼目盲小厮起名叫做骊龙的二狗子。 赵阙并未停下脚步,牵着李木槿的手,径直路过。 待两人转过巷子,二狗子悠悠自语:“八相龙蟒反噬可是一件痛苦至极的事情,为了大夏不顾生死到这种地步,算仁至义尽了。” “唉,大夏总有为他遮风挡雨的人,可惜大夏不珍惜啊!不珍惜……” 赵阙像是在回复二狗子的话,喃喃说道:“为四方百姓性命,为千万个小家,为天下寒士俱欢颜,赵阙义不容辞、在所不惜,只是,他们已将赵阙逼到角落里,并且还不择手段的构陷我和我的结拜兄弟魏客,我暂时没事了,却逼迫的他亡命天涯,过着胆战心惊、生死一线的生活,赵阙自知活下来的希望渺茫,命不久矣,只能努力在还活着的时候,找到我的这位兄弟,竭尽全力保住他的性命。” “潘季驯、陈麦岐、吴恣,加上我的那位已贵为大夏王朝天命候的大哥,我们不管是反目成仇也好,现今各有心思也罢,总归是得到了荣华富贵,掌握了曾经心心念念的权力,只有他一个人,不惜牺牲自己,代替我跳进那些人的圈套,情愿过着朝不保夕的逃命日子!!” “你后悔吗?”二狗子躺在冰凉的地面,呢喃问道。 赵阙停下脚步,回到那条黑暗巷子,只有星月的光辉落在地面,他看似波澜不惊,轻轻道:“后悔如何写?” “那便不后悔了,早些回家睡觉吧。”二狗子打了个哈欠,“我呢?天为被褥,地为床榻,万万百姓为邻居,好自在!好自在!” 李木槿满脸震惊。 赵阙拉着她走。 今夜,注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家门口站着一位长发女子。 赵阙挡在李木槿的身前。 女子好似在撒娇:“我家老爷说了,只要你承诺不再找寻魏客,便放过你。” 赵阙嗤笑:“痴人说梦。” “你不怕死的,我知道,毕竟以一柄大音希声杀了成千数万的寒山将士,生死于你而言,不过是大梦一场。便是不知,你姑姑赵雅怕不怕死啊?!”女子娇声道。 赵阙的手里再度出现了杀王世时的那柄刀身笔直、黑如漆墨的刀。 女子的目光自他身上,转移至黑刀,啧啧出声:“传说和大音希声一同出炉的还有一柄大象无形刀,大象无形损毁在大夏立国时,遗存于世的大音希声被赵勾陈得到了,果不其然。” “那天夜里,是你?”赵阙问道。 女子自是知晓他问的是什么,点点头:“那日,我没有把握杀了你,心中犹豫,未曾出手,现在有把握了。” “所以现在有把握了?呸,拿魏客当理由,废话那么多干什么?来吧,看看你能杀了我吗!?”赵阙朝她走去。 女子手中多了几根绣花针,嘴里却神神在在道:“大音希声刀,出刀无半点声响,故得大音希声之名,妾身,十分期待!并且,赵将军说对了,有无魏客,妾身都要杀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三十一章 不愧是赵勾陈啊 李木槿抽出丝缕刀,让赵阙呵止,令她留在原地,不得擅自行动,她身体略微颤抖,堵在家门口的女人,比地支榜第十一人高津,以及秘部黑蝎子王世,都要强。 “我猜猜你是谁派来的,林仙鹿?”赵阙竭力把真气凝聚在黑刀,问道。 女子娇嗔:“内阁林大人,国家大事都处理不完,怎会留意你这个没了兵权的百将之首?哦,是了,或许很快你便不是百将之首了,天子有意增设骠骑大将军,比你这辅国大将军可是风光无数倍呢。” 赵阙身周真气鼓荡,隐隐有龙吟、蟒吼。 对付王世,现出了两蟒,对付高津,出巢了一龙,恐怕此刻,他要尽出八相龙蟒。 四蟒为前四相,分为兜率、入胎、住胎、出胎,以四肢为据点盘踞,四龙为后四相,是出家、成道、转法沦、入灭,做巢于五脏六腑,游荡奇经八脉。 他忽然感慨,在西塞全力以赴一战后,再未八相龙蟒尽出,不曾想,本以为即便有风险,也在掌握之中的青石城一行,逼的他,要再次齐出四蟒四龙了。 女子气机不稳,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痕。 她小心翼翼,半点不敢托大,甩出一根绣花针,试探赵勾陈的真实状况。 能坐镇西塞的人物,没有一个是善茬,况且冤大头高津已经向她展示了,赵勾陈出手,是多么的恐怖,那日,连大音希声刀都没有放出来。 绣花针,肉眼难寻,被真气包裹,眼花缭乱的飞上飞下。 赵阙自知真气不济,此战,需要速战速决。 出刀。 黑刀在夜色里,同样踪迹无可寻觅。 他简单挥向了左前方。 恰巧砍在绣花针上。 霎时真气爆发,像山河颠倒。 地面掀起,地震了般。 赵阙连退四步,张口吐出血。 气机彻底打乱,真气窜上窜下,他的脸色成了酱紫色,着实痛苦。 女子倒退一步,呸了口血沫,目光中都是不可置信:“天下谁人不知的赵勾陈,现今居然到了这般弱小的地步了吗?” 李木槿搀住赵阙,他擦拭了下唇角,抬起头盯着身份神秘的女人。 安命下境巅峰的武学修为。 “又是废话。”赵阙强自站稳。 女人哈哈大笑:“好,赵勾陈的人头,合该我得到,这桩泼天功劳,足以使我飞黄腾达,逍遥富贵一世了。” 再不多言。 绣花针齐出,她倾泻掉体内真气,意图一击必杀。 赵阙眼底露出凶狠,不再迟疑,当绣花针近到身前的一刹那,威胁到他的性命,就是八相龙蟒尽出,反败为胜的时刻。 他现在只剩这个压箱底的招数,同样务求一击必杀。 长发女人额头青筋袒露,绣花针同时击杀向赵阙的瞬间,心里不知为何,骤然觉得不放心,随即双手结印,搜刮体内真气,身后以真气凝聚密密麻麻的绣花针,组成繁复阵型,嵌入地面,天际雷声乍然大作,闪电像龙蛇横贯。 “雷法予我!”轻敕。 手印又变,屈食指,大指压上掐丑纹,屈握中指、无名指、小指,如握拳并藏甲壳。 雷电下落,快若眨眼,与绣花针一同击杀赵阙。 气势沉闷,赵阙体内四龙极端兴奋,对那雷电馋涎欲滴,四肢四蟒恨不得立即现身,吞噬长发女人的澎湃气运、命数。 赵阙将大音希声横压胸前,静等那一刻的到来。 他现在大隐上境的武学修为,对敌安命下境巅峰,赵阙见到女子又用上了雷法,换成旁人眼光,就算他是赵勾陈,是成是败,旁人也没有个底。 但是,他嘴角往上勾了勾。 李木槿疾奔,真气灌注丝缕刀,她要挡在赵阙的身体前面,为他拦下绣花针。 …… 周欢羊收拾没卖完的糕点,将它们悉心存放起来,明日热一热,打折出售,喜爱云端铺子糕点的百姓,知道铺子的规矩,即便是昨日糕点,口味也差不太多,手头紧促的,为了解馋,买昨日的糕点过过嘴瘾,宽裕些的,直接买新出炉的,有更多人,买一点昨日的糕点再买点新的,混合着吃,可以节省不少钱。 吕清臣经过铺子,驻足下来,看着周欢羊收拾,笑问:“还卖吗?小姑娘。” 周欢羊忙的入神,听到话语,见到铺子前的儒士,知晓这般打扮或许是桃夭山居巢书院的夫子,忙说:“卖的,卖的,先生要些什么?” 吕清臣翘脚环视了下糕点种类,左思右想,难以下决断:“每样都与我来一个吧,尝尝。” 周欢羊拿了油皮纸包,每样糕点用木夹夹一块:“包扎住吗?先生还是现吃?” “现吃、现吃。” 香气浓郁,吕清臣迫不及待了。 周欢羊递给他,收了钱,确认道:“先生是居巢书院的夫子?” 吕清臣捏了块精致的绿豆糕,放进嘴里,朝她点点头,糕点着实美味,赶紧不顾仪表的又捏了块吃进嘴里。 书院里的饮食清淡,前年戒了酒,吕清臣的嘴里实在没味道,吃了几块糕点,顿时让他觉得,世间还是有一些美好存在的。 走了没几步,他忽然想起,在小姑娘面前,表现的实在没夫子风度,随即苦笑摇头,夫子个屁啊,整天之乎者也烦不烦?没风度就没风度吧,小事情…… 他和躺在巷子里的二狗子,不期而遇。 吕清臣顿了下,狠下心把没吃完的糕点放在二狗子旁。 “好人一生平安!”二狗子嗷的一嗓子喊道。 吕清臣哈哈大笑:“好人被坏人吞吃的骨头不剩!” “你怎么突然想起下山了?”二狗子坐起依靠在墙面,抱着油皮纸包,捏住里面的糕点送进嘴里,含糊不清。 吕清臣看着他笑:“我的学生是赵阙。” “哦,下山是为了救他。” “自然,赵阙死了,人间会少很多乐趣。” “你本可以不来的,下了山,就是破了誓言,破了誓言麻烦就来了。”二狗子啧啧出声,糕点好吃的很,放在平日里,他想都不敢想。 吕清臣耸耸肩:“都到这时候了,誓言还有屁用啊?” “哎,夫子说污言秽语,该自打手心戒尺。” “我可是居巢书院的院主,我不想打,谁能打我?” “你呀,大夏这么大,有的是人,能打你。”二狗子抹抹嘴,“你回去吧,交给我来,即便你不下山,我也会出手的,我在青石城费了这么大功夫,怎能让那位绣衣使者坏了大事?” “唉,赵阙这孩子……有太多的人想杀他了。” “也有很多人要保他,比如你我。”二狗子继续道。 雷声隆隆,闪电狂舞。 二狗子麻溜的站起身,嘴巴大张着,把油纸包里的糕点,一股脑倒进去,嘴边喷着酥皮碎屑,挥挥手:“赶紧回去吧,你不适合现在出手,等谢葵到了,再说。” 吕清臣只好点点头,腾身而起,刹那不知去向。 等他走后,二狗子叠起破布,唉声叹气:“吕清臣走出居巢书院,绣衣使者也到了青石城,破地方,为何急剧变的如此复杂了,三位锦衣娘的小娃娃,不知好歹,强行把赵阙拉进局中,是嫌他死的不够快吗?” 只是,刚走出没几步,二狗子愣了下,随即恼羞成怒般,负气的重新躺在原来的位置,叠好的破布毯抖了抖,盖在身上,顿时鼾声四起,不管赵阙了,管他干甚?! 吕清臣落在城头,七八丈外便是挤在一块谈自家媳妇孩子的城防守军,他转身看向缝衣巷的方向,不禁瞠目结舌。 寻常百姓不可见,他却是切实看到,白、青、黑、赤四条龙,挤满了此片夜幕,争相将雷电吞噬殆尽,似乎觉得不过瘾,以那长发女人为契机,再引雷电,仿佛在吃一顿山珍海味,大快朵颐,酣畅淋漓。 而缝衣巷又有白、青、黑、赤四蟒,盘旋围绕那长发女人,把她的自身气运、福缘命数,当做盘中餐,想大口吞咽便大口吞咽,想细品慢咽就细品慢咽,别提多开心畅快了。 吕清臣无言以对,最终只能说道:“辅国大将军好算计,把阴谋当做阳谋,倒逼隐在幕后的高手主动现身,先生小看你了。” 那躺在黑暗巷子里的二狗子像在说梦话:“不愧是有‘功高无二,略不世出’美誉的赵勾陈啊,玩的好一出苦肉计,送给王厚禄一桩颇是大方的气运,换他的一块玉佩,和道家精纯真气疗伤,明明白白告诉隐藏在青石城的大高手们,他赵勾陈真的受伤了,想要杀他,趁此时间最好,与李鸢子那傻丫头吃了顿云吞面,看似善待恨秋山传人,实则用李鸢子当鸡毛令箭,再次告诉这些比狐狸还精的大高手们,他赵勾陈而今只得靠恨秋山年轻传人保护自己了,吃完饭,邀请李鸢子住在自己家,又是告诉他们,我赵勾陈伤重,需要李鸢子看门护院,不知道李鸢子是知晓赵勾陈的算盘,还是不知晓,拒绝了他,自己直接走了……” 吕清臣叹了口气,接着二狗子的话,说道:“一路回家,可是并未有人出手。赵勾陈对自己太狠了,把真气藏在八相龙蟒的肚子里,造成积伤发作,修为境界跌落的假象。尽管朝廷有很多人知道,赵勾陈身负八相龙蟒,但是他们同样清楚,七年征战,赵勾陈受伤无数次,伤上加伤,战争又不断,已到了需要好好调理才能康复的重伤!!他主动退居二线,把太多人迷惑住了,以为他压不住积伤,要回后方悉心调理。” “终于钓出来了一个倒霉蛋。” “别说了,我们两个自以为是老狐狸的家伙,也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了。” “你的好学生啊,将八相龙蟒的反噬掩盖的丁点线索都没有,且利用其反噬,暗度陈仓。”搞不懂二狗子是自豪还是夸赞,语气奇怪。 吕清臣笑的开心。 城头多风,吹的他衣袍猎猎而响,似是那西塞军与寒山军对垒时,主将赵勾陈背后杀气冲天的大纛。 “八相龙蟒,四龙四蟒,金木水火为色,是那白、青、黑、赤,身负神通者为土,居中调和。好一个八相龙蟒啊!名不虚传!”吕清臣看到四龙游戏雷电中,四蟒汲取气运福缘,终是震撼道。 二狗子紧了紧身上的破布,嘀咕了一声:“本就被八相龙蟒反噬,赵勾陈这小子,不怕将真气送进它们的肚子里,被它们理所应当的给吃了啊!” 吕清臣挠挠脑袋:“我记得当初课下时,和他说了句,富贵险中求。” “放你娘的屁,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是了,赵勾陈方才和我坦白了一两句话,本来我信了,现在?!啧啧,我信他个鬼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三十二章 不可唐突清风明月 号称娶了她就等同于娶了半座武库的曹经络,并不像传闻里那样,只懂得枯燥的武学知识,她站在一处阁楼之上,不断有金色莲花盛开、黯淡、消逝,金色莲花只有巴掌大小,煞是好看。 她不远处站着一位负剑老者,丫鬟小环双手蜷缩在胸脯前,紧张兮兮的盯着缝衣巷。 月明星稠,三人衣袂飘飘的站在阁楼上,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当曹经络看到四条颜色各异的龙,张牙舞爪的迎上自雷云里砸落的雷电,她不禁呼吸急促,目光渐渐变的不可思议,神情表现的难以置信,又察觉到四蟒缠绕住那长发女子,任凭她惨嚎求饶,也不断被吸食气运、福缘命数,曹经络张着小嘴,迟迟不敢相信,明明看似山穷水尽的赵勾陈,竟然隐藏的如此之深。 负剑老者所背着的剑,本已出了些剑鞘,看到这一幕,重新归鞘,幽幽说道:“辅国大将军的算计,不仅骗出了‘绣衣刺史’冉三娘,还将我们这些隐藏在青石城里的人,都骗了出来。” 她右手一挥,明灭不断的金色莲花俱都消失,暗暗自语:“这才是我心目里的赵勾陈,秘部的黑蝎子到死都不知道,他成了赵勾陈的‘药引’。谁可以想到,赵勾陈把黑蝎子的死,做成了一个请君入瓮的局,适才我还不理解,他送给那位散居道士的气运,太过大方了,换成任何一位半山三境的人间半仙,都舍不得,原来在这等着冉三娘呢。” “赵勾陈赚大了。”曹经络揉了揉眼睛,露出娇媚如花的笑容。 “八相龙蟒,恐怖至极啊,换成是我,也比冉三娘好不了多少。”负剑老者,自愧弗如。 大局已定,冉三娘必死无疑,只是,杀了秘部的黑蝎子,与绣衣使者的冉三娘,赵勾陈的麻烦事,亦是刚刚开始。 曹经络看向另一个方向。 王厚禄脸色苍白的跌倒在一家铺子前,挣扎着站起身,感觉虚弱不已。 “道爷,没事吧?”路过的百姓,好心询问,“要不要将您送医啊?” 王厚禄勉力摆摆手,一言不发的走进客栈,掏出银两,开了间房,随即倒在客床上,破口大骂。 “狗日的赵阙,黑心的不像人,我就拿了一点气运,至于这么小肚鸡肠吗?我还送给你了一块玉佩,外加精纯真气,草,害死道士我了!!!” “早知如此,我吃饱的撑得去城外打秋风啊?老老实实待在城里看小妇人,她们不美吗?屁股蛋不圆润吗?走路不体香飘散吗?无量天尊、无量天尊……” 片刻。 王厚禄惨嚎一声。 “狗日的赵阙又来!道爷与你没完!你他娘的,把道爷也做成了局!!” 反观在缝衣巷的赵阙,抿嘴一笑,伸手似是接住了什么。 李木槿盯着真气如涨潮般的赵将,张口结舌。 方才,她即将挡在赵阙身前时,被他只手拦住,而后,真气忽然暴涨,武学修为节节攀高,刹那间自大隐上境,重回天极下境。 四蟒自他四肢疾奔向长发女人,层层把她困缚住,嘶吼连连,大口吞噬气运、福缘命数。 四龙乍然现世,巍峨磅礴,仿佛上古时代的真龙,大口吞吃掉砸落的雷电,冲进雷云,不亦乐乎,随即,四条龙,觉得吃的不过瘾,把长发女人当做棋子,再度引来雷电,吞进腹肚。 李木槿刚刚才恍然大悟,在西塞时,只有天地出异象,雷电不同寻常,赵将才放出四龙,进雷层牧龙,她的记忆里,这般玄之又玄的景象不过四次,今天又增加了一次。 长发女人的绣花针,早被大音希声刀,一刀斩碎。 赵阙笑出声:“木槿,就凭这只两脚爬虫,敢来杀我?!不自量力。” 李木槿竖刀抱拳,垂头弯腰:“将军神机妙算。” “事后请你吃糖,算我瞒了你的赔罪。” 李木槿顿时嘻嘻笑道:“哥,会不会让你破费了?” “哈哈……这个时候,想起喊我哥来了?” 赵阙持刀走向长发女人,边走边道:“我口中说邀请李鸢子到家里居住,实则聚音成线告诉她,帮我一个小忙,拒绝我的邀请。是吧?李姑娘?” 他转头看向家里,门从里面打开了。 红衣红鞋背负着红缨枪的李鸢子,转身关闭上门:“赵将军,你姑母不在家。” “当然,今日如此危险,我怎能还将姑姑留在家里呢?”赵阙轻笑。 长发女人痛苦异常,神情狰狞如恶鬼,倒让赵阙见她的模样,想起了自己陷阵时的面具。 “气运、福缘命数,作为安命下境巅峰的高手,自是丰厚的令人艳羡,冉三娘,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不知道谁指使你来的?”赵阙自言自语,“我本以为是派某位我不认识的高手来杀我,哈哈,未料到,竟然是绣衣使者冉三娘,更没有想到,你居然如此配合我,缺什么就给我送什么……” 冉三娘使出这般纯正的雷法,超出了他的想象,恰好给四龙作那美味吃食。 而她自身的气运、福缘命数,便宜了四蟒。 蟒庞大的躯体,不可捉摸,赵阙走到蟒身里,注视着痛苦非常的冉三娘,默默等待四蟒吃空她的一切。 赵阙自己的真气,水涨船高,四龙四蟒以前吞吃掉的真气,反哺回己身。 当然是来者不拒,短短时间,就从天极下境飞跃进了上境,只差一丝便到上境巅峰,顺便重以八相龙蟒遮掩天机,挡下窥探他的数道视线,到了“人间半仙”这个层次,不能以常理度之。 看着赵阙施展计谋,一环扣一环,旁人面面相觑,震惊他的手段。但是之中的苦楚,依旧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榨干了一位冉三娘,远远不够,况且,冉三娘自作聪明,主动把自己当成大礼送给了赵阙,以后,可没有这么好的事情了。 八相龙蟒仍然会反噬他,只是吃饱了这一顿,会消化一段时间。 他忽然看向王厚禄所在的方向,轻笑:“王道长不要气急败坏,明日请你大吃一顿,聊以抚慰。” 大骂不已的王厚禄,猛然问道:“是真?” “青石城郊外,有家色香味俱全的酒家,铺子里的黄酒花雕,更是方圆十里的一绝。” “妙啊妙,那就多谢赵福主了,赵福主还需要啥?尽管自己拿,不够的话,小道立马助你一臂之力。” “哈哈……不必了,道长早些休息就是了。” 说罢。 快成人干的冉三娘,无比艰难的开口道:“我是朝廷的绣衣使者,你敢杀我,就算是金印紫绶的辅国大将军,同样会被治下问罪!” 赵阙挥刀,大音希声果真不出半分声响,刀落在冉三娘的脖颈旁,反问:“安命下境巅峰的武夫,自己送上门,赵某怎能不收?” 李鸢子在旁神情精彩,江湖上那些自诩智谋百出的高人,遇到眼前这位辅国大将军,只怕得自惭形秽,啥叫阳谋、阴谋?啥叫环环相扣?啥叫逼的幕后之人,瘙痒难耐的主动送上门?啥叫芝麻、西瓜都要?这就是。 这位绣衣使者在赵阙面前,无异于稚子。 四蟒昏昏欲睡,冥冥中仿佛打了个饱嗝,松开已成人干的冉三娘,腾跃自天际,蟒头朝下,嘶吼的进入赵阙四肢,后又在百骸像那蛟龙走江逛游一圈,回到盘踞地,蜷缩着不动了。 赵阙仰头。 白、青、黑、赤四条龙,早就将那雷电吞吃的点滴不剩了,好似没有吃饱,龙吼阵阵,见宿主赵阙催促,不情不愿压低了龙身,怒吼一声,慢悠悠回到他的五脏六腑,睡觉去。 这时,大音希声微震,冉三娘人头掉地,下一刻,尸首飞灰,赵阙拿真气召来一阵风,连带着稀碎的骨头渣,不知吹向了哪里。 此便叫,焚骨扬灰。 民间俗语叫做,把骨灰都给你扬喽! 李木槿收回丝缕刀,死死攥紧他的手。 赵阙瞧着她平复下来的面庞,歉意道:“让你担心了,青石城不再平静了,你方唱罢我登场,今后的局势会越来越不受掌控,杀了王世后,我就想了这一出苦肉计,钓出隐在幕后要杀我的……” 话还没有说完。 黑夜里,突兀亮起一道剑光。 李鸢子握住红缨枪,不及出枪,剑光转瞬即至,直指赵阙。 李木槿呆立,剑太快、太快了。 赵阙无动于衷,大音希声刹那在手,漆墨长刀,劈出了一挂星河。 无声无息。 剑光触及刀气,寸寸崩碎。 此地环境受到牵引,狂风大作,逸散的大量真气使赵阙身前,如同炸碎了一轮小日,点亮了半座城。 李木槿回过神时,赵阙已不在了身边,随即慌忙寻找。 只见,赵阙已在前方与一黑影大战了起来。 黑影剑招玄妙无比,但凡出剑,必引来异象。 刚刚以阴谋阳谋杀了冉三娘的赵阙,甚至渐渐落入下风。 李鸢子紧了紧红缨枪,舍身前冲,枪法不等加入战团,便叠连而起,枪意像那大江大河,不可阻挡,滚滚入东海。 黑影剑意无匹,剑法超绝,有了压制着赵阙打的迹象,即便李鸢子助阵,也并没有给赵阙带来多大的帮助,中的赵将军就这点武学境界,现在一样不敢相信。” “是啊,很多很多人都不相信,连我也一样。”曹经络长叹,“想来,身临西塞前线,赵将军日积月累的伤,太重了。” 丫鬟小环跟着她,低声道:“就算如此,赵将军同样是天下女子心里的白月光,小姐的眼光真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三十三章 忆君心似西江水 “老伯,家里有没有治疗积伤的药?” “有倒是有,我不好给赵勾陈送去,大小姐你也不太好亲自去。” 曹经络轻笑:“让小环给他送去,是了,小环你的嘴巴太松了,没个把门的。” 小环紧走几步,到她前面,背着手,装模作样的吟道:“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小姐,这可是你经常吟诵的诗呀。” 被自家丫鬟当面拆穿心思,曹经络脸色醉红,啐了口:“欠管教的丫头。” 她虽家教严格、知书达理,实则是敢爱敢恨的奇女子,不然,也不会将赵勾陈的画像挂在闺阁里,简直是将男女礼制不放在眼中。 负剑老者从阁楼跃下,跟着曹经络和小环,漫步回兰桂巷。 直到了家门口。 曹经络和负剑老者的脸色齐齐一变。 数人守在门前,其中一人的气息暴戾恣睢,杀气内敛。 此人见到三人,上前抱拳问候道:“西塞柏文烈,拜见曹小姐。” 曹经络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不发一语,带着小环与负剑老者,回至家。 柏文烈回到门前,沉思片刻,吩咐道:“你们去姑母的房外守着,万事小心。” “遵命。” 作为云雀极少的金羽,一经得知谢葵会路过青石城,且,此地可能会聚集大量高手,旋即千方百计的赶来。 谢葵尽管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女孩,她的身份眼下敏感的很,柏文烈所在的西蜀一地,由于谢之维死谏朝堂的影响,已然暗流涌动,近乎土皇帝的西蜀世家们,俱都用“天子失德”做文章,民间舆论沸腾…… 隔壁的大门被小环打开,她带着一方食盒小跑到柏文烈前,递过来。 柏文烈不作他想的微笑收下,暂且放至地面,抱拳感谢曹经络。 小环说了几句客气话,扭身小跑回去。 打开食盒。 两道当地特色的凉菜,柏文烈盘腿坐下,丁点不设防,拿起食盒里的筷子,大口吃菜,将酒壶对着嘴咕咚咕咚喝进肚子里,酒不太烈,不太对他的胃口。 盘子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字迹还未干。 写道:敬,荒沙鬼骑冲阵校尉柏文烈一壶酒。 冲阵校尉是荒沙鬼骑特设将位,朝廷不承认,但在西塞,荒沙鬼骑的冲阵校尉名气极大,每逢作战,冲阵校尉必定引军率先冲进敌阵,所以,冲阵校尉的人员更换频繁,当中尤以柏文烈最为知名,号称“百战不死、以换山河在”。 他苦笑摇头,自言自语,如若不是赵将组建云雀,缺少人手,让他多当几次冲阵校尉,就算死,亦是死得其所,倒是现在,被人追忆过往功绩,没甚意思,还不如与同袍战死沙场来的酣畅。 而,缝衣巷,李鸢子骤然气机乱窜,压制不住与王世一战里受的伤,连吐数口鲜血。 看着她颤颤巍巍,赵阙想去搀扶,顾虑男女授受不亲的礼制,随让李木槿搀着她,走出缝衣巷,去往兰桂巷。 大音希声刀又不知去哪了。 李鸢子咳嗽数声,困难的说道:“赵将军的藏刀术,出神入化。” 赵阙的真气算起来,得划归到兵家,与儒、释、道三家真气迥乎不同,他要是渡进李鸢子体内真气,帮扶着她疗伤,只怕,转瞬就要重创她的经脉,伤上加伤。 “小术法,练着玩的,比不上道家的炼兵之法、佛家的度兵之术、儒家的藏笔卷纸。” 他说的三样,皆是三教的,最后的一样,可是不好补回来了。 修玉篆斋的道士,本就看重入世的德行操守,希求有朝一日,功德积攒够了,羽化飞升,这下可好了,收了一份慷慨的气运,王厚禄万万没想到,赵阙还懂得在气运里做手脚的手段,简直赔了夫人又折兵,凭白被赵阙拿去做局。 而赵阙左手两指间缠绕着一根紫色丝线,丝线肉眼难寻,想了片刻,他轻推了下,紫色丝线刹那远去。 身在客栈的王厚禄张手迎回紫色丝线,笑眯了眼,赵阙还是有点良心,把一部分还回来了。 这条紫色丝线就是适才赵阙接住的东西,既有王厚禄的福缘、气运,又有真气、功德,姑姑一个普通人,用不了那么多,余出来的,便送还回去吧。 路过二狗子以大地为床的巷子,呼噜声很大,本是躺着朝外的,他们一出现,瞬间翻转了身体朝里。 赵阙让两人先行一步,蹲在二狗子的身边,观察了少许,轻声道:“装啥呢?” 二狗子似说梦话:“为何会有犬吠?” “吕先生与你说了什么?” “犬吠声真大,让不让人睡觉了?小心我扒了你的狗皮,炖一锅狗肉喝酒。” “先生是何许人?”赵阙问道,他指的是二狗子。 从雨花楼的目盲小厮开始,二狗子的身份在他的心里,越来越不简单,本以为是大隐市井的高手,现在看,恐怕还与他牵扯点联系。 赵阙最讨厌的就是被人算计,坐镇西塞时,被寒山王朝的军师算计,处理不好,代价就是手下的将士,在大夏被人算计,出了差错,怕是他和姑姑的性命,并且朝堂上他所归属的西塞派系,影响也极大。赵阙看似一个人,实际上,他与很多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虞王就是一个。 二狗子张着大嘴哈欠,似被赵阙吵醒了,扭头看向他:“你谁啊?为什么吵俺美梦?” 齐鲁官话。 他依旧用南扬口音回复:“在下赵阙。” “赵阙啊?不认识。起开!别打扰本大爷睡觉。”二狗子又换了京城官话。 赵阙眯了眯眼,没再与二狗子胡搅蛮缠,沉着脸跟上李鸢子和李木槿。 乞丐二狗子知道的有点多,实力亦是强悍。 他与冉三娘、幕后那人争斗时,青石城隐藏的人间半仙,忍不住的露出气息查看。 二狗子是一个,吕清臣是一个,曹经络身边有一位,王厚禄算一位,另有两股气息,不等赵阙循着蛛丝马迹探查,便主动蛰伏避开了。 加上他、李鸢子,小小的青石城,即便繁华,何德何能让这么多的“人间半仙”聚在一起? 况且,赵阙还没算上高津、王世和冉三娘、黑衣男人…… 未来几天又该如何?说不好,可以预见,青石城正在聚集一场突如其来风暴,之间,会死很多人。 李木槿朝夕跟他相处,看到赵阙脸色不好,询问发生了什么? 赵阙低声说道:“我依然低估了严峻程度,这段时间,只怕青石城要烽火连天了。” 话音甫一落下,不远处的街道顿时爆发了打斗。 是两位足以称得上江湖高手的高阁境武夫,想来存在血仇,刚交手就使出了全力,招招奔着要害。 三人的脚步不禁快了些。 到了兰桂巷,冷眼俯视百姓的城墙,仿佛一头跨越时光长河的洪荒凶兽。 戍守在门口的柏文烈,连忙起身恭迎赵阙。 “回家再说。” 赵阙说了声,推开门。 柏文烈擦擦嘴,顺手提溜起食盒。 “曹经络送你的?”赵阙瞄了眼,旋即问道。 “回赵将,是。” “没有外人在,随意说话就是了。” 柏文烈尴尬一笑:“这不是许久没见赵将了嘛,怪不好意思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在战场上冲杀的时候,我可没见你不好意思,喊救命比谁喊的都大。”赵阙打趣。 李木槿跟上话:“有好几次,还是我救了你呢!柏大哥,让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救,丢脸不?” “这有啥丢脸的?技不如人呗,又要快被敌军杀死了,该喊还是得喊,何况,我嗓门又大。” “哈哈……” 赵阙严肃起来,问道:“我姑姑怎么样了?” “姑姑一直很安静。”他回复。 赵阙让李木槿、柏文烈送李鸢子去厢房修养。 然后。 到了安顿姑姑的房间,悄声让几位云雀休息,轻轻敲了敲门。 屋里的主人,步伐急骤,数步即至,打开房门,见到是赵阙,不禁长泪急下,情难自己的紧紧抱住他。 “阙儿,你是要吓死我吗?”赵阙埋怨。 赵阙拍着她的后背,垂声道:“是阙儿不好,令姑姑担心了,事发突然,为了姑姑安全,只能情急之下命人把您转移到这里来了。” 赵雅的状况比较奇特,明明是普通人,气息却若隐若无,极难感触。这就是赵阙拿王厚禄的福缘、气运、真气、功德所做的“局”,使其大隐于市,隐姓埋名。也就是修持玉篆斋的半山三境的道士,能有此般神奇效果了。 “我是在担心你啊,万一……万一,老赵家就断了血脉!”赵雅说不下去,抽泣的厉害。 赵阙把她搀扶进屋里。 只有床和桌椅,其他的家具还没有做好。 “姑姑放心,赵阙知晓的。现在就向您发誓,除非万不得已,赵阙绝不会轻易涉足危险之中!” 说着,他真的指天发誓。 赵雅边擦眼泪边问道:“阙儿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 “那就好,现今你也退了疆场,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自己。”赵雅攥住他的双臂,力气很大,颤巍的晃动,让赵阙明确的答复她。 为了安抚姑姑,赵阙又把誓言说了遍,她才放心。 或许担惊受怕的厉害,又乍一放松,姑侄两人说了会儿话,她便打了哈欠。 赵阙退出房间,慢慢关上房门。 柏文烈在院子里等着他。 “西蜀的情况如何?”赵阙问道。 两人踱步走到后院。 “水.很深,西蜀的世家们,有自己的算计,或许要出乱子了。” 赵阙叹了口气:“是啊,中原乱象初显,大夏的气数莫非真要无以为继了?” “不好说。”在这等话题上,柏文烈极为的小心谨慎。 赵阙咧嘴一笑:“你刚到青石城就遇上了这档子事,有何感想?” 柏文烈狂放大笑:“赵将说笑了,天大的事,咱们在西塞又不是没经历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三十四章 大后患 稍顿。 “您的伤?” 赵阙摆摆手:“不碍事,绣衣使者冉三娘送给了我一桩机缘,能再撑一段时间了。” 夜深。 青石城的夜市宵禁了,听得见官吏呼喝,不过,这些官吏远远躲开了江湖武夫的打斗,对此不闻不问,青石城的官老爷发话了,最近江湖人多,但凡不伤及百姓,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木槿提着两个食盒从大门外走来,放在石桌上,邀请二人。 “云雀兄弟买来的宵夜,趁热吃吧。” 柏文烈尴尬的挠头,他方才吃了曹经络送来的特色凉菜。 赵阙怎能闻不到,他嘴里呼出的酒气:“那酒太淡了,你喝得下去?尝尝这酒,烈的可以,陪我喝几壶。” 打开酒塞,酒确实烈,有些呛鼻。 柏文烈属实老酒鬼了,迫不及待的要给自己倒一杯尝尝,酒壶拿到半途,恍然想起,赵将军还与自己一块呢,又是窘态十足,先为赵将军满上一杯,再为李木槿姑娘满上一杯,最后是自己。 明月高悬,群星闪烁。 在此清寂院子,喝烈酒吃荤菜,十分享受。 “酒没个正经名字,当地百姓喊它土酒辣子。”李木槿道。 赵阙抿了口,辣的可以,好似一条火龙顺着喉咙飞流直下三千尺,酒意顿时上涌,浑身热了起来。 “好酒!”柏文烈拍了下石桌,爽快喝道,“在这南国的青石城,也能喝到这等极烈的酒,不虚此行啊!!” 吃了会儿菜。 柏文烈把西蜀一地的状况,细细说与赵阙听。 常言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西蜀一地很是特殊,除了当地州牧、刺史的任命外,朝廷几乎插不进手,有识之士早就看出了西蜀近乎要割据的事实,但西蜀世家势大,朝廷准备的种种革新,到了当地,总会被曲意歪解,变成利于世家的政策,两年前,一位朝廷强行派去的兵曹从事,上任不到十天,便被刺客刺杀,这事引起了相当大的风波,然而在西蜀世家游说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柏文烈一口气把酒杯里的酒喝干净:“太祖为了制衡封疆大吏,特意设立了州牧、刺史并行制度,州牧主管一州的军政大权,刺史执掌监察之权,其下设治中从事、兵曹从事、别驾从事、文学从事等等,共同经营一州,但是在西蜀一地,这些官员在世家面前,俱都失了颜色,西蜀世家才是真正的土皇帝。单说州牧掌管的兵权吧,大夏南疆、西塞、北境,战事频繁,境内的兵员能强到哪里去?说句不客气的话,世家们真要大闹起事,州牧、刺史都不一定活下来,说了州牧,再说刺史,刺史有监察之责,可是治理西蜀总需要用到当地官员吧?那好,当地官员和世家沆瀣一气,刺史这等位高权重的大官,说的话跟放屁一样,别说做事了,官员们对你阴奉阳违,谁监察谁,不一定呢!” “世家以谁为首?”李木槿好奇道。 群龙无首之状,定然不会让西蜀变得如此水泼不进。 “西蜀令狐家,传承近两百年,前朝便是西蜀的大族世家了。令狐当代家主,令狐文种,有西蜀文宗的美誉,振臂一呼,西蜀文坛、世家呼声成片,并且西蜀多剑仙,大夏江湖好事者排了十大剑仙,西蜀占了四位,之中令狐行舟,就是令狐文种的胞弟,一手‘凭剑挑青山’,足以称作是写意风流。” 赵阙轻笑:“令狐行舟我倒是有所耳闻,听说他仗剑一人单挑人家一座宗门,还打赢了。军中耍剑的剑客们,对令狐行舟推崇备至。” “赵将军,若说剑仙风流,最近江湖上,一位女子剑客,甫一出世,便压的一众年轻剑客们抬不起头。” “谁啊谁啊?!说说看。”李木槿喜爱江湖传闻,迫不及待的询问。 柏文烈摩挲着短硬的胡茬:“江湖传的沸沸扬扬,也不知道这女子剑客出身哪里,她第一次现身是在五鲸剑派,公平比武,但既分胜负又分生死,一剑斩杀了五鲸剑派的天才弟子,第二次现身是在风雪大坪,两剑斩杀了两位知名客卿,第三次在渭水河畔,瑶铮奏曲,以手中三尺青锋,广迎天下客,这一次才让她真正扬名江湖,现在的好事者,据传要把她排上江湖十大剑仙的名列。” “啊?你说了那么多,她叫什么名字?在渭水河畔,有人胜过她吗?”李木槿追问。 柏文烈给赵阙倒酒,嬉笑:“你急什么啊,听我慢慢说。” “女子剑客名姓文绉绉的,叫做顾弄影,相传姿容倾国,很多世家子弟,为之倾倒,说起渭水河畔的以剑会友,还真有人胜了她,是位老道士,一指点在她的三尺青锋上,第二指击退,第三指令她认输。但这丝毫不影响顾弄影的江湖立名,反倒是老道士受人抨击,说他一大把年纪了,跟晚辈一般见识,着实没有江湖前辈的气度风采。” 赵阙微微旋转酒杯,想起去雨花楼时,朱衣袖所奏的《剑起秋令》,此曲传言出自顾弄影之手。 李木槿心向往之:“女子剑仙啊,我要是行走江湖,得弄来一个女子刀圣的名号。” 柏文烈大笑:“女子刀圣这个名号,有人坐拥了,你再换一个,叫做……女刀神如何?” “好的,好的!女刀神也不错,到时,赵将闯出个男刀神的称谓,我们是男女刀神!” 瞧着她一脸的憧憬,柏文烈不禁给她浇了一头冷水:“江湖可不是个善地,天下这么大,肯定人外有人、天外有人,闯荡江湖最忌讳的就是出尽风头,木秀于林,到了那么时候,你累了,想退隐江湖,也是妄想了。” 李木槿壮气未消,陡然喝干杯里烈酒:“知道的,知道的,我在西塞看的江湖小说,都是这么写的。” 赵阙打断两人,“西蜀的那些世家们,暗地里做了哪些小动作?” “还能有啥,历史上演过多次了,世家大族以令狐家为首抱团,招兵买马,哦,那些世家的说法是世道不宁,招收扈从。屯粮,西蜀的粮道,已经开始只进不出了,花大代价让那些西蜀剑客们,为他们卖命,这件事比较难办,现在只有令狐家做的比较成功,另外,令狐文种聚了一堆读书人,其间不乏西蜀饱读诗书的大儒,估计是造势用的。” 朝廷对待西蜀的态度,赵阙略知一二。 有人重视,有人嗤之以鼻。 作为天子身边红人的林仙鹿,就对西蜀局势鄙夷不屑,他对外称,西蜀一隅之地,真要不太平,等三境的战事平稳一些,罢了,不用三境的将士出手,把东海剿寇的水师移兵西蜀,不费吹灰之力顷刻间荡平寰宇。 此事在京城曾闹的舆论汹汹,后被京城官府给死死压下来了。 天子的态度颇为玩味,虞王与他通信,说天子醉酒后,口出狂言,但凡西蜀起事,他便要御驾亲征,名留史册! 赵阙皱着眉头:“西蜀若是出事,可就不好处理了。” 柏文烈仰头长叹:“谁说不是呢?!西蜀地形复杂,易守难攻,三境的兵士又不能真的折身转攻西蜀,那三个王朝,能和大夏厮杀几十年,说明许多事了。” 南疆、西塞、北境兵少守不住,坐视西蜀起事壮大,就如鲠在喉,下可出兵江南,上可北上伐君。 李木槿悠悠问道:“乱世要来了?” “江晋州一团乱麻,此地曾是晋国的领地,战略地位极为关键,瞧朝廷杂乱无章的处理方式,我就脑子疼。”赵阙直言。 他为大夏镇守西塞,杀的寒山国血流成河,未尝没有让后方百姓安居乐业之心,可眼下的局面,南方数州依旧繁华,人心却动摇了,北方干旱、蝗灾百姓苦不堪言,调去赈灾的钱粮,不等发到百姓的手里,就没了一半,再发下去时,哪还有钱粮了,糟糠都没有,有识之士不是没有查证过,查来查去,便渺无音信了。 “齐鲁州的状况好些,仍然享有太平。”柏文烈突然说了句。 赵阙苦笑:“齐鲁之地再有祸事,后果难以想象。” 饭菜凉了。 三人兵伍出身,只要饭菜管够,不嫌弃凉点热点,扒拉几口,一扫而空。 “长夜漫漫,今夜发生了不少事,回去休息吧。” 柏文烈嗯了声,转身不见。 “你愣着干嘛?睡觉去。” 李木槿羞涩问:“需不需要暖床?” “暖个什么暖,睡觉去!!”赵阙低喝。 李木槿一溜烟跑没了影。 柏文烈单手抓住墙头,翻越而过,依靠在大门外的柱子,咂巴咂巴嘴,徐徐坐下。 听见异动,他猛地睁开眼。 赵阙弯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屁股坐定。 “你的消息挺灵敏的啊。” “那是当然,我可是云雀里的金羽啊,实话实话,我在云雀的真实权力可比木槿丫头大多了。” “木槿名义上是云雀的头领,实际还是得需要你们六人辅佐。”赵阙感慨良多。 柏文烈打了个酒嗝:“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把忠于徐风尘的宫哲,收进来。” “不说他,人家现在是朝廷的天命候,听听这名头,除了天子,谁敢自称天命?偌大的大夏,明面上只有他了。” “那就说宫哲吧。”柏文烈嬉皮笑脸。 赵阙笑的打了他一拳。 不重,极轻。 柏文烈状若吃惊,扮着恐惧的表情闪躲,仍是没躲开。 “魏客能活着命,逃出西塞,全靠宫哲,徐风尘当时想杀了他,是我保下来的。”他说出了一则秘闻。 柏文烈点点头:“大伙猜到了,但是你证实,意味就不一样了。” “是啊,魏客为了保住我,情愿身死,宫哲又放了他,这个人情,不得不还。” “他那么忠诚徐风尘,怎会在关键时刻当了叛徒?” “我问宫哲了,没说。” “你信得过他?” “我信不信又有什么用处?除了我,谁能令他活命?”赵阙反问。 柏文烈叹息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们几兄弟的内耗,差点让寒山国占了大便宜。” “不,不是我,是我那位大哥徐风尘。”赵阙特别严肃。 柏文烈看了他少许,改口道:“听西塞的兄弟说,潘季驯、石金刚两人提防的很。” “提防林朝天吗?” “赵将,你绝对心知肚明,就林朝天这种货色,还用得着提防?他们两人玩都能把他给玩死。” “陈麦岐中立,吴恣偏向徐风尘却一直留在西塞,我早就知道徐风尘在西塞有耳目,就是不知是两人中的谁。”他不吐不快,趁着今时,一并说了。 “一定是吴恣啊!” “不知道。” 怀念过往是件很悲伤的事情。 他怀念与齐笙的过往,佳人不知去向,生死亦是不明,惟有相思。 怀念六兄弟征战沙场的时光,现今各自皆有算计,他更和大哥徐风尘反目成仇,两人水火不容,必须死上一人,才可善罢甘休。 这也是他挑选了六位金羽的缘故。 “六位金羽是不是太少了?”赵阙问道。 此事比较大,柏文烈仔细思考一番,给出答案:“是少了。” “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钦天监里有一位。” “钦天监?你认识那里的人?” “我幼时的玩伴,机缘好,自身的命数也好,被一位游戏江湖的炼气士收为徒弟,巧合下被录到钦天监内当值。呃,忠诚方面你放心,他是你的铁杆仰慕者,境界在小隐上境,比我小一岁,二十有六了。” 赵阙哦了声:“原来是位天才。” 炼气士对修行者的资质极其看重,资质不好的人,一辈子劳劳碌碌,连门都进不去。 “青石城雨花楼的朱衣袖,资质不错。”不知想去哪里了,柏文烈忽然说道。 “看上了?” “哪敢啊,朱衣袖一定会缠上你。” “哈哈……你为何知晓?她和一位叫做段锦的女子,告诉我谢葵经过青石城,还与我说了她们的计划。”赵阙忍俊不禁的笑道。 柏文烈不免忧心的提醒:“锦衣娘那群婆娘,着实不简单,野心极大,手段虚虚假假真真,让人摸不清头脑。” “你怎知她们是锦衣娘?” “刚一到青石城,铜羽便与我说了。” 赵阙咳嗽了声,看向邻居:“不单单是有两位锦衣娘,应该是三位。” 柏文烈霎时瞠目结舌。 “她,才是锦衣娘在此处的布局之人。” 站起身,拍拍屁股的尘土,他道:“别守着了,有咱们的好邻居在,回去睡个好觉。” 日夜骑马疾驰,即便曾是荒沙鬼骑的冲阵校尉,柏文烈的身体也受不了。 随赵阙进了家门,负剑老者侧着身子望了眼。 适才两人聊天,赵阙谨慎的很,用真气不使声音泄露丝毫。 但,最后一句话,却是撤去了遮挡,主动说给负剑老者听。 ……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赵阙干脆下床,找了块布捂住嘴,随即吐出一口鲜血。 感觉舒服多了。 回床,一觉到天亮。 以他眼下的身体状况,接连对付天极上境巅峰的王世、安命下境巅峰的冉三娘、不明身份的黑衣男人,三位高手!又是不断牵扯到天机,换成原来巅峰时期,插手天机也就算了,遭受反噬大不了拿真气强行以一消一,反正又不是高深天机,造成不了多大的后果。 至于而今…… 旁观的所有人都认为他赚大了,他也表现的,的确如此。实则,暂时无事,大后患还在今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三十五章 眉间鹊 既然搬来了,索性不再回缝衣巷了,清晨睡饱了觉,命云雀雇几位身强体壮的百姓,去把在缝衣巷的家具运过来,顺便将有用的东西收拾一下。 院子里散步活动的赵雅执意跟着去,赵阙也便点头答应了。 姑姑现在很安全,就算蛰伏青石城那两位不明身份的“人间半仙”,想要确定赵雅与他的关系,亦是极难,何况昨夜战斗后,自缝衣巷到兰桂巷,李鸢子与他一道,遮盖了行踪。 另外不知是吕清臣,还是二狗子,也刻意帮着遮遮掩掩。 梳理下昨日的乱麻。 赵阙突然觉得,一系列的变故只在须臾之间,若不是多年行军打仗,养成谋而后动的习惯,最后的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不过,二狗子对他没有恶意,就是不知,二狗子打着什么主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吕清臣的算计,云里雾里,他认定吕清臣必然会插手谢葵的事,至于吕清臣到底与二狗子有何关系,便不知道了。 曹经络藏的极深,表面上令朱衣袖、段锦抛头露面,暗地从容布局,静等谢葵的到来。 倒是她身边的那位负剑老者,让赵阙感兴趣,单论剑意,负剑老者比黑衣男人,还要精粹,那是一种江湖虽广、一剑足矣的气魄,难得一见,期待负剑老者出剑。 想起昨夜曹经络不经意带起的异象,原来,娶了她相当于娶了半座武库的曹经络,是位炼气士啊,大隐上境,手段高明。 锦衣娘这个江湖组织,属实奇特,身处在青石城的三位锦衣娘,俱都是女子炼气士,莫非,所有的锦衣娘皆是炼气士? 柏文烈引了小环进门。 小环抱着包裹,见到赵阙,悠悠然施了个万福:“公子,我家小姐为您送来一些丹药,对内伤、外伤、积伤都有疗效。” 他半点不客气,接过包裹,放在石桌打开,药分为内服和外敷,两种内服的丹药,就连他也只听过没见过,抱拳道:“代我感谢你家小姐。” “公子要感谢,便自己去感谢,我家小姐与你之间,只有一墙之隔而已。” “怕我登门拜访,你家小姐不见我。” “那怎么可能?!”小环状若吃惊。 赵阙轻笑:“不信问你家小姐,就说赵阙感谢她的药,今夜能否赏个时间,一起邀月共饮?” 小环背着双手,似是害羞,脸嫣红:“公子,可是认真的?” “自然是认真的,丹药珍贵,赵阙无以为报。” “好,小环这就回家,将公子的谢意,说与小姐听。”她屁颠屁颠的跑出门,期间一蹦三尺高。 柏文烈哑然失笑。 “曹姑娘一心仰慕将军,她的家世,足以配的上将军了。” 赵阙白了他一眼,不说话。 小环去了后,再也没回来,未曾告知赵阙,曹经络是答应了亦或婉拒了? 而,赵阙把药带给李鸢子,嘱咐她应当内服哪些,外敷哪些。 “是隔壁的人家送来的?” “曹经络,户部尚书的千金。”赵阙回道。 李鸢子盘坐在床上,真气缭绕:“难怪她昨夜举动异常,竟是户部尚书的千金,想必,曹经络对你一往情深吧?” 只有此等解释,才解释的通,曹经络昨夜差点忍不住出手干预。 “幸亏她没出手,否则,我还得救她。”赵阙说道。 “曹经络身边的那位负剑老者,挺厉害的。”李鸢子道,弦外之音就是,人家曹经络不需要他救,旁边便有一位大高手。 赵阙笑:“与我相处的时间如此之短,你居然懂得了不少手段。” “托你的福,昨夜大战,青石城内隐藏的高手忍不住暴露气息,说是驳杂不堪,其间的几人,仿佛明月,想不让人留意到都难,曹经络的气息尽管比不上半山三境的大高手,但是别树一帜,像秋季丰硕的果实。” “像秋季丰硕的果实?你这比喻奇妙。”赵阙大笑。 旋即,话题一转,他问道:“忙也帮了,接下来的战斗,你别插手了。” 李鸢子吸吐一口真气,缓了缓:“你救我一命,我再救一命,方算把恩情还上。” “昨夜你已经救了我。”赵阙道。 她摇摇头:“有我没我都一个样,只能算锦上添花,远不是雪中送炭。” 赵阙退出关上门,留她一个人疗伤:“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赵将军,果然真豪杰!” 马屁! 砰!关上门。 李鸢子和他说话的语气都不对了,俏皮了许多,恐怕李木槿或柏文烈,与她说了些什么。 快到午时,赵雅随行着几位壮汉,搬来了缝衣巷家里的东西,少部分家具、衣物,大部分则是书籍之类的。 她指挥着,将搬来的东西放进屋里,天气热,额头冒了汗,她表现的即是着急又是开心,赵阙理解她的感受,居住了那么久的家,乍然离开,肯定会存在不舍。新家是赵阙为她置办的,又充斥着喜悦,赵雅心里所思所想,便是他不要再走了,留在青石城,娶一门美娇娘,生下几个大胖小子,她好照看孩子,让夫妇两人去打理店铺,什么宏图霸业、家仇国恨,通通丢在脑后,管那些作甚?!转念一想,当初他骑着那匹枣红色瘦马,西行从军,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赵阙本想接替姑姑安排搬家的事宜,走到跟前没来得及开口,姑姑就让他去一旁休息,这里的事她来做主,见姑姑执意如此,只能悻悻作罢。 柏文烈小跑过来说,门外站着一位道士要见他。 赵阙咧嘴一笑,赶忙把道士迎进家。 不是别人,正是王厚禄,王道长。 王道长脸色仍然苍白,气色比昨夜好多了,低头看着冒热气的茶,啧啧出声:“下了大本钱了,好茶呀!” “道长于赵阙有恩,赵阙怎敢拿劣茶糊弄道长?!”赵阙赔笑。 柏文烈坐在下首。 李木槿门前露头,瞄了眼,然后不知干什么去了。 “他是自己人?”王厚禄指着柏文烈问道。 此般直白,幸好柏文烈是风沙汉子,性格豪爽,不以为意,换成当地儒生,非得怒色大起,拂袖离去。 “自己人,过命的交情。”赵阙笑道。 王厚禄端起茶碗,吹拂着茶面,感受茶香:“你也清楚,我对你有大恩情……” “知道,知道。”赵阙忙不迭。 “说说呗,怎么还我这个情分?别提什么特色美食啊、好酒之类的,咱们这些人,真看不上。” “不不不,道长此言差矣。赵某必须要款待道长,不能单单是大方,得要大大方,大方到道长不好意思刚好。道长也看到了,实在是家里有事,耽误了一会儿,原想下午去请道长,晚上吃美食、喝喝酒、赏明月群星,没成想,道长早就修到了浸染红尘中、超脱人世外的大境界,对在下的宴请不屑一顾,这我理解,但是,道长今日必须给予我赵阙一个面子,这顿饭,铁定得吃。” 赵阙言之凿凿,正义凛然,就是丁点不提补偿之事。 王厚禄仿佛没听懂,心虚的把到嘴边的茶杯,放了放:“你说的是真心话?” “自然,自然,赵阙从不说一句假话。” 王厚禄想将茶杯给摔了! 就昨日耍的众人团团转,还从不说一句假话?!鬼都不给你骗。 “今天来,我其实想问一件事。”王厚禄稳了下心绪,重新端起茶杯,吹着滚烫茶水,“当然,补偿也得有,相比于补偿,事情比较重要。” 赵阙心里一顿,嘴上绝无半点停顿:“道长,请问。” “你到底是谁?”冉三娘与黑衣男人的身份定不寻常,王厚禄很难想象,眼前的年轻人到底是何来历竟能引得他们接连出手,非得置他于死地不可,“我越想越不对劲,本以为你也是为了谢葵而来的,昨夜一战之后,我敢断言,你绝不是单纯为了谢葵驻留在青石城。” “与王世一战时,道长因何认为我在青石城,便是为了谢葵?” “聚集在青石城的高手们,谁不是为了谢葵?保护她的有之,要她命的有之,得到她的亦有之。” “礼部左侍郎谢之维,在天之灵看到你们争夺他的女儿,不知作何感想。”赵阙叹了口气。 王厚禄说句实话:“我是来保护谢葵的,她太危险了,我恰好知道一处绝密的道观,令谢葵在道观里成长、修炼,有自保之力后,再入世,到时,为父报仇,亦或过自己的日子,任她选择。” 赵阙纳闷问道:“谢葵有什么好的?她是谢之维的女儿不假,但是谢之维的身份极其敏感,你们不怕牵扯到了朝廷?!” “你当真不知道?”王厚禄惊疑问道。 “我只知晓,她是谢之维的女儿。” “好吧,让贫道细细道来。”喝了口茶,他道,“保护谢葵的一伙人,八九不离十是跟朝廷对着干的,这儿你肯定清楚,有谢之维女儿五个字在,谢葵的身份简直成了撬动大夏的千军万马,利用的好,可做的文章太多了。要杀谢葵的,自是朝廷的秘部及其江湖鹰犬,谢之维死谏朝堂,对江湖上的有志之士触动极大,朝廷必然不会留下如此一个祸根。至于想要得到她的人,当然是因为谢葵身负的神通……眉间鹊了。” 赵阙一惊:“谢葵竟然身负神通眉间鹊?” “若非如此,这么多赶来的江湖高手,为的什么啊?”王厚禄反问道。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想把她藏在道观里!不怕你传出去,我虽然是个散居道士,力小势微,大字不识一个,但是走过这么多的地方,大夏官吏对待治下百姓,实在不讲理了一些,谢之维为天下百姓直斥天子,我王厚禄就要竭尽所能保下他的子嗣!!” 神通眉间鹊听得喜庆,可对于拥有它的人,就没那么喜庆了。 此神通,在主人成年时,便会成长为神兵,威力奇大!赵阙曾对战过寒山王朝一位拥有眉间鹊的武夫,那场大战打的很吃力,尽管最终战而胜之了,他对眉间鹊依旧心有余悸,没料到,谢葵也背负起了这一神通。 有得必有失,拥有神通的人,亦会遭受冥冥中的“诅咒”。 神通眉间鹊,就像是一只不光给自己带来喜报的喜鹊,在主人即将成年时,剜开其温养神通的眉间,便能鸠占鹊巢,据为己有,成为别人的神兵利器,虽说威力大打折扣,亦能足够称作是罕见的瑰宝。 王厚禄唉声叹气:“眉间鹊这一神通,长在宿主眉间,又因外人能够杀了宿主,得到它,就唤做了眉间鹊。大夏江湖上已知两件眉间鹊,一件是尺子,在江湖门派风雪大坪的手里,一件为短剑,被中原的隐世门派万剑山庄得到。而今,谢葵泄露了身负眉间鹊的消息,她就成了江湖上的香饽饽,各大势力都想得到,然后,待她成年之前剜开眉间,取出藏着的‘喜鹊’。” “背负眉间鹊的宿主,成年之前的两个月内,是取出的最佳时间。这个时间段,剜开眉间得到的兵器,神奇之处多少会有所留存。”赵阙补充道。 王厚禄蹭的站起,质问:“你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莫非,你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赵阙看他误会了,连忙叫他坐下喝茶:“道长所言大谬,赵某怎会干此等伤天害理的事?不过是,过往对付过一位拥有眉间鹊神通的武夫,事后,源于好奇,多方托人查找典籍,偶然得知。” 喝了口茶水压惊,觉察赵阙不似说谎的样子,稳了稳心态,他问道:“被你带偏了话,说吧,你到底是谁?” 赵阙瞧着他徐徐饮茶,先让柏文烈去为道长斟茶,后说道:“在下,赵勾陈。” “噗!!” 王厚禄张口把茶水全吐出来了!! “……” “你谁??!” 赵阙笑着重复一遍:“在下,赵勾陈。” “……” 王厚禄哆哆嗦嗦的站起身,双目圆睁,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你说你是赵勾陈?!” “不错。” “曾坐镇西塞的赵勾陈?” “正是。” “坑杀寒山四万三将士的赵勾陈?” “有过这事,不止是一次,四次还是五次来着?没办法,西塞军的粮食自己吃都不够,养不了那么多俘虏,放了又担心重新补充了寒山的兵员,两难啊,无奈为之。” “一刀砍碎寒山前锋大将司翰脑袋的赵勾陈?” “司翰是谁?我杀了太多寒山将领,不记得有没有杀过这个人了。” “……” 眼看他又要说,赵阙笑着将他按回座位:“王道长,我们山水有相逢,多幸运的一件事,不谈这些,休息半会儿,咱们去大快朵颐!!” 王厚禄呆呆的仰视着赵阙,不小心茶杯倾斜,滚烫的热茶倒在手掌,热气腾腾,他亦是没觉得烫。 只感到,天旋地转,如大梦一场。 “你……你怎么证明自己就是……就是赵将军?” 赵阙拿出将军玉佩,递给王厚禄。 玉佩极品和田玉,美轮美奂,其上笔走龙蛇篆刻“勾陈”二字。 王厚禄瘫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三十六章 “掏心挖肺” “前面就是了,对,那家垂柳旁的酒家,他家的黄酒花雕啊,虽然我还没喝过,但是听说十分独特,道长,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听自家长辈说的,自家长辈总不会骗我吧?” 呦呵着骑马出城。 青石城一地的天气骤变,气温急剧降下来,路边摇摇欲坠的野花最知立冬,开始枯萎,静待下一个春夏的到来。 王厚禄似是小媳妇怨妇,眼神别提多瘆人了,看着赵阙,像是他就是自家不懂怜香惜玉的汉子。 忍无可忍之下,赵阙失笑道:“王道长,别用这等眼神看着我,瘆得慌。” 到了酒家,把缰绳给伙计,牵到马厩里喂草料。 随行的李木槿、柏文烈好奇的四处环视。 六七十丈外便是一方池塘,失了翠绿的荷叶“脸”垂水面,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垂柳有段年月了,赵阙问及忙前忙后的伙计,伙计喝一声,“客官,这柳树自咱家掌柜祖父那辈起,就现在这个样子了,天知道多少年月了。” 赵阙大笑,跟云雀要来的腰刀,学那江湖豪侠,砰的一下放至桌面:“小二,你家好吃的菜,好喝的酒,通通摆上来,别瞧着我们衣着不怎样,吃饭喝酒的钱有的是!” “好嘞,客官您慢等,咱这就跟后厨说一声。” “别废话,花雕端上来,看好了人数,一人一坛。” 伙计眯眼笑,再不废话,将酒坛抱来,大酒坛,成年人合抱之粗,柏文烈打开酒塞闻了闻,馥郁芬芳。 “三年的。”他道。 风沙河州百姓好黄酒,那里的黄酒不单单是甘香醇厚,也有边陲汉子性格的豪烈,西塞军就地取酒,每逢疆场大胜,返回驻地,赵阙都命人犒赏众将士酒水肉肴,酒当然是离西塞最近风沙河州的黄酒,肉则是黄牛肉、大尾羊肉。 柏文烈对于黄酒的品鉴,行家里手了。 “三年陈、五年药、十年宝、二十年了不得。王道长,尝尝这三年陈的花雕黄酒如何?”赵阙只手举起酒坛,为三人满上,“虽说花雕酒起源齐鲁州的上古先民之手,但是今辈何曾弱于先辈,花雕酒也好,当今的江湖盛世也罢,我们相逢如此大年代,何等之幸?” 王厚禄礼节到位了,敬赵阙,依次再敬柏文烈、李木槿,然后自己如晚辈规规矩矩,一滴不剩的喝完碗中酒,还展示了下,证实自己真的喝干净了。 他脑子里乱糟糟,喝完酒后悔了,刚才赵将军举坛倒酒的时候,便应该抢着为大家倒酒,哪有堂堂辅国大将军,为自己一个散居道士倒酒的道理? 赵阙喝完黄酒,啧啧出声,瞧着先端上一盘凉菜的小二问道:“你家黄酒怎样酿制的,味道竟然如此与众不同?” 小二嘻嘻回道:“不是咱不想说,铺子里的酒水,都是掌柜带着自家人酿的,咱是外人,哪能知晓啊?” 赵阙抱拳感谢小二,小二拉下搭在肩膀的抹布,擦擦手,同样抱拳回报。 “你这伙计,怎的如此多礼?” “客官第一次来吧?掌柜说了,遇到江湖豪杰冲咱抱拳客气,咱必须得抱拳还礼,大家伙都不容易,礼数不能丢。” “你家掌柜也曾混迹过江湖?” “那是当然,别的不知道,咱掌柜的事,听喝醉酒的掌柜提起过,掌柜年少时向往江湖,提了把生锈的铁剑就去闯荡了,经历了很多变故后,年纪大了,回到家乡开了这家铺子。” 有客人等饭菜等的不耐烦了,呵斥店小二,别光顾着聊天打屁了,赶紧上菜。 小二弯腰赔笑,与赵阙道了声歉,又麻溜的忙活去了。他年纪并不大,十六七左右,却能摸爬滚打出这么一股世俗老道气,毫无年轻气盛,赵阙在小二为他们麻利的端菜时,塞了一粒碎银子。 小二张口结舌,赵阙挥挥手:“愣着干什么?端菜去,上慢了,小心找你麻烦!” “是是是,客官稍等。” 王厚禄沉默寡言,幽怨看眼赵阙,忽觉赵阙如那大日般,煌煌不可直视,连忙低头喝酒。 柏文烈和李木槿谈论趣事,多是风沙河州的别样风俗,其中就谈到,风沙河州的葬礼形制与众不同,把死者埋进沙土里一日,挖出放进棺椁时,不论家人多么伤心,都要表现的高高兴兴,柏文烈战场上受重伤,去风沙河州的一城池修养,见到这等奇异风俗,细问之下才知,人虽死,但轮回转世去了,万一投胎进富贵人家,坐享一辈子的荣华锦绣,家人自该开心才是。又问,为什么要埋进沙土等一日?家人回道,那是让死者消除干净今世因果,来生像那沙漠里雪白的鸟儿,福寿多多、好运连连。 看到王道长碗里的酒没了,赵阙抬起坛子,倒满碗。 王厚禄吓了一跳,口称罪过:“赵将……赵先生,为小道倒酒,折了小道的寿了。” “无妨无妨,道长之前该是怎样对我,还是怎样对我,不讲究那些乱七八糟的礼数。”赵阙摆摆手,自顾自拿碗撞了下王厚禄的酒碗,咕咚进肚。 这下,王厚禄有所准备,提前拿酒坛给赵阙倒满,后又喝干自己这一碗。 “如此说,谢之维死谏朝堂的影响,保护了些谢葵。”赵阙叹息道。 王厚禄谨慎回道:“是的,不愿意牵扯上朝堂的江湖人,没有插手这档子事。赵将军,您……您会把我交给朝廷吗?” 赵阙用真气隔绝话语,王厚禄主动说出自己的担忧。 当他知晓赵阙就是辅国大将军赵勾陈时,差点夺命而逃。 毕竟,赵勾陈可是金印紫绶,尽管听说现今手里无半点兵权,然而还有上朝言事的权力,另外,西塞一系的武将、少许的文官,份量极重! 赵阙皱了皱眉头:“你怕我将你交给秘部?” 江湖大高手犯了大夏的忌讳,多是秘部处理。 王厚禄老实的点点头。 “放心吧,本将而今是逍遥郎,不想插手那些有的没的。” “……”王厚禄的脸仿佛苦瓜。 “你不信?” “信信信。”他拨浪鼓的点头。 赵阙喝了口酒:“吃菜,菜好,酒好。” 王厚禄哪还有胃口啊,在兰桂巷的宅院,见到赵阙的将军玉佩,魂儿都吓没了,他再不知道玉佩在大夏的重量,笔走龙蛇的“勾陈”二字,还是听说过的,茶馆的说书先生,最喜欢拿勾陈玉佩说事,说那玉佩但凡拿出来,看到勾陈二字!无论州牧、刺史,亦或兵部尚书、礼部尚书、吏部尚书等等,都得对赵勾陈大礼相待。 “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如何的。”赵阙轻笑。 他有救谢葵的心,不能直接出手,就像曹经络,作为户部尚书的千金,身为锦衣娘,得让朱衣袖、段锦出面做事,她在幕后布局,否则,牵连至户部尚书,轻则丢了官帽子重则满门抄斩,丝毫马虎不得。 “赵将军此言当真?” “我赵勾陈说出的话,有一句反悔过吗?” 王厚禄又拿幽怨的眼神看他。天地良心啊赵将军!就那苦肉计、连环计,见识过的人,谁敢信您啊?! “是了,吃完饭,我会将自己的福缘、气运送你,至于更加虚无缥缈的功德,我就不太懂如何予你了,你若是有法子,便告知我,赵勾陈从不是一个小气的人。”赵阙以赵勾陈自称,他见王厚禄小心翼翼的过分了,令他安心。 王厚禄急速摇头,快速摆手:“赵将军如果这般对待小道,小道只有再不入世一条路了。能帮赵将军的一点小忙,是小道天大的荣幸!天下谁人不知,赵将军征战沙场为民安?天下谁人不知,赵将军为百姓负伤无数?天下更是谁都知晓,有赵将军坐镇西塞,百姓们才可安居乐业!寒山国比那大越国、草原的帖儿漠王朝更强大,自赵将军被拜为车骑将军之日始,寒山国方一日不如一日,直到眼下只能休养生息,无力再进攻大夏!” 再不入世,对于修玉篆斋的道士,是狠辣的毒咒了。 赵阙瞧王厚禄此般倔强,无奈作罢:“既然如此,王道长以后有事,知会我一声。” “多谢赵将军!”王厚禄霎时不禁喜笑颜开。 有赵勾陈的一句承诺,他日后,真出了事,就有了靠山! “有件事,小道不知当问不当问?!” “问就是了。” “赵将军对那谢之维有何看法?” 赵阙沉思一会儿,轻轻道:“有人替我作答了。” “谁?” “曹斐的女儿。” “户部尚书的千金?她在哪?!啊!不该问不该问。”王厚禄赶紧道,心里却是出了千百心绪。 赵阙转念一笑,叮嘱道:“别擅自打探她,她身边可是有一个高手,你不是对手。” “知道的,知道的。”王厚禄忽然贼眉鼠眼的笑说。 赵阙打的什么心思,市井百姓里混久了的他哪能不明白?无外乎,赵将军是让他,试探试探曹经络。 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不能聊。 接下来,喝酒吃菜。 几人,乐不思蜀。 黄酒的酒劲,于他们而言,实在不值一提,酒坛空出两个,几人好似无事发生。 有快马疾驰而来。 铺子的伙计,牵马进马厩,来了两位衣着光鲜但风尘仆仆的公子哥。 赵阙瞥了眼,旋即不以为意的笑笑,其中一位竟是女扮男装,自带一份脂粉气,并不是说她混迹风俗,而是深居闺阁的大家女子。 两人要了一斤牛肉与两盘当地菜,在那位年轻男子强烈要求下,女子勉为其难的答应喝点酒。 “师妹,到了青石城就危险起来了,凡事躲在师哥的身后,保你无恙。”年轻男子摩挲着放在桌子上的剑柄,趾高气扬的道。 王厚禄好奇看了两人一眼,寻思道,哪来的江湖“初哥”?活的不耐烦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三十七章 嬉皮笑脸 酒铺里的客人,有些一看就不是当地人士。 掌柜擦着额头的汗,从后厨出来,呼喝一声,今日客官们赏脸到小店,每桌送上一盘小菜,自家腌制的时令蔬菜,这时候吃,正是味道最好。 客人顿时出言打趣,说了荤话,言道,掌柜的,伺候好了炕头媳妇了吗?心情竟这般好!割肉给我们?! 掌柜南人北相,五大三粗,行事粗狂,有江湖气,三言两语跟客人打成了一片。 “客官哪来的啊?瞧你这身装束,定是一方豪侠吧?” “哈哈哈……掌柜别羞俺了,俺在家乡就是个小混混,族老们让俺出来历练历练,学读书先生们负笈游学。” “不差了,不差了,客官听口音中原人士吧,我曾在中原厮混过几年,地大物博,民风豪爽,尤其是那糖醋鲤鱼,我的娘嘞,真好吃。” “掌柜的,一听就在中原混过,没骗俺,在齐鲁州吧?嘿,诸位听我扒拉几句,糖醋鲤鱼这道菜,还得数齐州城的崔义均老师傅的糖醋鲤鱼为一绝,小的有幸尝过,娘嘞,鱼肉蘸着汤汁一进口,哈喇子止不住的往下流,当场快把我吃哭了。” “……” 新到女扮男装的女子,听得新奇,一斤牛肉切的大片装盘端上来,或许饿坏了,连吃了几片,稍解饿,便扭头听着众人讲那天南地北的妙事。 而,赵阙跟柏文烈一碗接一碗喝酒,就这花雕黄酒的酒劲,于他们,与凉白开没甚区别,李木槿被从死人堆里捡回兵营,随着大老粗们喝酒吃肉,酒量也了不得,她本就国色天香,连两位衣着光鲜的男女,吃惊的望了她眼,何况,其他大老粗了?边吃边聊,边余光瞅向李木槿,若不是摆在桌子上货真价实的腰刀,恐怕酒壮人胆的上前“调戏”了,不过,就李木槿这倒满碗,酒水往嘴里灌的架势,敢调戏的人必须得多几分狠气。 赵阙看不下去,冲她说了句:“酒有的是,没人跟你抢,喝慢点。” 李木槿打个酒嗝,吊儿郎当的吃着菜,理也不理。 “规矩点,出门在外,又不是在自己家。” “在自己家才规矩吃饭呢!出门在外,别人谁知道我是谁?”她嚼着菜,含糊不清的道。 有了赵阙的承诺,王厚禄放开了不少,喝酒的架势学不了三人,但也没落后多少,抽着空,与他们说道:“别看小道我大字不识一个,书中道理知晓的可是多,就说喝酒的规矩,各地皆有各地的说法,南方几个州,讲究酒不醉人人自醉,慢慢喝慢慢品,往往酒水不会那般的烈。与北方天差地别。酒铺子里,不用听他们的腔调方言,只看怎样喝酒,小道便知道,他们来自哪里,具体的地方说不上,大约哪里,能说上几句话。” 柏文烈喝干一碗酒,笑道:“我出身辽东,我们那地喝酒,可不会慢慢悠悠,碗里跟养鱼一样,大老爷们都是一碗干到底,谁要是没跟上,丢人啊!我又在齐鲁州服役过一年半载,齐鲁人的酒品更是值得称道,能喝多少暂且放在一边,但凡你喝了,另外的人绝对跟上,谁不跟上,那就是缺少礼数,欠管教。” “若说大夏酒水大州,齐鲁州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这般光明磊落的胸襟,怪不得,齐鲁多侠士、慷慨且仁义。” 赵阙端起酒碗:“敬仁义。” 一饮而尽。 “军中的齐鲁将士极多,听人说,爱酒的长辈们,清晨秃噜面条、子,也得倒杯酒。” “哈哈……” 赵阙放下酒碗,吃着酒铺特色又地道的菜肴,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曹经络。她在青石城布局接谢葵,户部尚书有没有在京城同样布局呢?谢之维成了朝廷的心病,能做至尚书的人,再傻也不会放纵自己的女儿,插手谢之维的余波。 瞥了眼,与柏文烈聊齐鲁州景致的王厚禄,他决定让王厚禄做些激进的试探动作。 “王道长?” “哎,小道在,赵先生请说。” “道长的阴阳八卦之术如何?” 混迹市井的王厚禄,怎能不明白,赵阙有事让他做了。 “回赵先生的话,小道的阴阳八卦之术,勉强可登大雅之堂。” “道长帮我个忙,不管最后结果怎样,赵阙别的不敢说,此事过后,保王道长无虞。” 王厚禄决定救谢葵时,便做了最坏的打算,无外乎被朝廷的人杀死,亦或被觊觎神通眉间鹊的江湖高手斩杀,但他依旧来了,修玉篆斋,王厚禄亲眼见识过太多活的不如狗的百姓,听闻谢之维的事迹,百般确认真假后,他宁愿舍却一身道行,亦要参与此事,即便粉身碎骨,何惧之有? 要留清白在人间,王厚禄的眼中,谢之维坚信的道,以及谢葵,就是遗留人间的清白。 “赵先生,您说。”王厚禄思虑片刻,郑重说道。 “我在兰桂巷的宅院,邻居是个奇女子,有机会的话,你当面为她卜算一下。” 就差没明着说,曹经络住在隔壁了。 王厚禄心里有底,尝试的问道:“赵先生想知道何事?” 隔绝谈话。 赵阙开诚布公:“方才忽然想到,曹经络胆敢插手谢之维的余波,她在京城的尚书父亲,不可能察觉不到她的所作所为。” “您是说,此事的后面,另有曹尚书的影子?” 赵阙皱着头,谢之维死谏朝堂的风波,牵扯的范围极广,满门抄斩的有之,株连三族的亦有之,如果曹尚书居然还敢插手此事,不论出于何种目的,背后都不仅仅只有他一个朝廷高官!此事,看似对他这位辅国大将军没有半点的关系,长远角度上,却是不得不防。 正好,王厚禄能够代替他,做些事情。 “我早该发觉的,曹经络的丫鬟,以及那位负剑老者,俱不简单,加上朱衣袖和段锦的里应外合,有极大的可能,带走谢葵。问题是带走谢葵后,他们是保护谢葵安稳成长,还是利用她谢之维女儿的身份做文章?或许,一位拥有眉间鹊神通的小女孩,本就充满了诱惑。” 赵阙说了很多,坐在对面的王厚禄恍然失色。 “我明白了。我尽量抓住些蛛丝马迹。” “王道长尽力便可,结果不重要,除了上一个承诺,谢葵之事罢了,王道长肯定能全身而退。” 这碗酒,赵阙喝的慢。 柏文烈和李木槿仿佛未曾听到两人的谈话,依然该怎么喝酒便怎样喝酒…… 马蹄声来的急。 伙计赶忙去伺候着牵马。 人数不少,打量过去得有七号人。 赵阙和王厚禄同时看过去,青年男子四位,三位中年男人。 “小二,有什么上什么,我们赶路着急,肚子饿坏了。”中年汉子瓮声瓮气的喊道。 那位年纪不大的小二,拉下抹布擦了擦仅剩的最后一张桌子,看人多,添了条凳子,抓紧知会后厨去了。 掌柜回到柜台,敲算盘算今日的账。 四位青年男子解下各自的兵器,立在一旁,自顾自倒上凉茶,余光环视铺子,不发一言。 虽说是酒铺,却是如客栈一般。 掌柜似有察觉,惊讶望了他们一眼,被中年汉子狠狠瞪回去。 赵阙跟王厚禄互换了个眼神,散去隔绝声音的手段,说些家常话,喝酒吃菜。 柏文烈暗笑,用手肘抵了抵李木槿,她点点头,喝完了心里认定的最后一碗酒水,随时能抽刀出鞘。 七人尽管不说话,气势压住了整个酒铺。有数人行走江湖惯了,连忙吃完饭,到柜台结账,至于其他人,说话声小了下来,沦落到与窃窃私语无异。 柏文烈轻笑,与李木槿说:“酒铺的位置好,你瞧,满屋子食客,差不多都是江湖老手。” 李木槿伸懒腰,悄声道:“早察觉了。” 例外便是,女扮男装的年轻女子听着同伴喋喋不休,他豪情壮志的说到,师兄是门派里的天才,师妹不必担心,真要是和其他江湖高手交起手,两三招之内,师兄就把他们打的满地找牙。 两人都没有意识到,女子之所以女扮男装行走江湖,为的是减少不必要的麻烦,现在可好,她的师兄一股脑倒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 赵阙摇摇头,他们肯定初次行走江湖。 新来的七人里,一位年轻人笑着低声询问:“我去试探试探底细?” “老实点,江湖不比家里安全,小心那人扮猪吃老虎。”汉子瓮声瓮气的警告道。 年轻男子为他斟杯茶:“师叔,出了事,不是还有你们在吗?!这次把我们师兄弟四个带上,不就是为了让我们涨涨见识?但,一路上餐风露宿、赶路匆匆,景色都没认真赏看!更别提涨见识了。好不容易到了这儿,有现成的乐子,大家一块散散心。真出了事,遇到高手了,师叔也好露两手,师兄弟们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师叔出手了啊!” 汉子瞧了眼夸夸其谈的那人,不以为然的说道:“确实聒噪了些。” 年轻男子卷了卷袖子,喜色爬上脸。 四人当中,一位较为老成的青年叮嘱道:“师弟,别太过分了。” “你就瞧好吧师兄,师弟自有分寸!” 说完,他悄悄到仍然口若悬河的年轻人身后,猛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在下刘臻,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衣着光鲜的年轻人吓的一激灵,夹着菜的筷子都掉在地面,回头一看,看到了张嬉皮笑脸,随即大怒。 “你他娘的找死吗?吓死老子了!” 一行的其他人,哈哈大笑,不觉去掉几分疲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三十八章 疾雷山庄 刘臻皮笑肉不笑,抱拳道:“在下见兄台一表人才、威武不凡,谈吐自有一番豪杰气概,想必经常行走江湖,在下初次闯荡,一直想结识江湖侠士,然而沽名钓誉的人实在太多,辗转数百里,唯有兄台像那大月,悬挂夜幕,想不让人留意都难!” 身穿锦袍华裳的年轻男子,受到吹捧,只觉飘飘然:“哦,原来你也是初次行走江湖啊!怪不得没半分规矩,算你眼界好,胸有格局。看你如此诚意的份上,我就不和你一般见识,记得下次礼貌些。” “了然,了然。”刘臻笑问,“兄台尊姓大名?好给在下留个名姓,日后时常怀念兄台的不凡之处!” “听好了啊,不要忘了,我叫向飞羽。” 刘臻点头,看向女扮男装的女子:“敢问这位小姐的芳名?” 向飞羽没觉得不妥当,反倒是沾沾自喜,暗道,一经进入江湖,就让人识破自己绝非池中物,可出门在外靠的是什么?还不是靠的朋友!多认识一个朋友,总归是好的。 女子脸上飘上了一抹绯红,瞧了眼师兄,犹豫再三说道:“小女子名叫向飞鱼。” “鲤鱼的鱼吗?” “是。” “向飞羽、向飞鱼,你们是兄妹?” “非也非也,这是我们的师父,专门为我们起的名字。”向飞羽一幅高高在上的语气解释道。 刘臻暗自嗤笑。 回头瞥了眼,师兄弟和师叔们都在拿向飞羽当个乐子。 旋即他提到:“向兄,你看我们师门出行几人,个个武艺高强,行走江湖有个依靠,对不对?” 向飞羽不明所以,点头称是。 “你们则只有两个人,你的师妹向飞鱼女扮男装,肯定不想让其他江湖人,觉察到向飞鱼美貌非常,凭白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刘臻如笑面虎。 “出门时,师父确实这么说过。但是在我眼里,江湖并非像师父说的那般险恶,一路游玩至此,我和师妹赏景品鉴各地美食,不曾遇见丝毫麻烦。” “向兄,向兄啊!你错了,错了呀!你可知此地是何处?” “自然知晓,青石城,南扬州青石郡的郡城,亦是南扬州有数的繁华场所!” “那你可知,青石城正在陷入江湖的漩涡之中?” “知道知道,我和师妹原本在州城游玩,听那里的江湖人提起了青石城,才赶了过来,想增加点见识。” 刘臻顿时变了一张忧心的脸色:“不是在下瞧不起向兄,这青石城黑云压城,即将成为江湖高手的绞杀地!向兄武艺非凡,我是知道的,若是向兄在对敌时,敌手众多,你的师妹便有危险了!向兄一定发现了吧,还未进城,江湖高手就不正常的多起来。况且,就算向师妹女扮男装,姿色也遮掩不住!让人垂涎欲滴啊!” 经刘臻如此一说,向飞羽霎时失色,看着向飞鱼的眼神都变了。不提赶赴青石城的路上,见到的江湖人,单说这酒铺内,几近皆是江湖人士。 “向兄,假如这个酒铺的江湖高手们,贪图向飞鱼的美色,围攻你们,你自是能应对,飞鱼呢?” 他说出了,向飞羽此刻心里的担忧。 两人青梅竹马,拜入师门后,打小形影不离,师父见他们俱都成年,却是一直待在山门,丁点没有江湖阅历,便面面俱到叮嘱了游历江湖的经验,把他们赶出山门,在江湖上待个一年半载再回来。 李木槿瞧着刘臻夸大其词,低声朝柏文烈道:“他的目标是向飞鱼。” “一行人不简单啊,或许出自江湖的大门大派。”柏文烈回道。 王厚禄冷哼:“这些人行事下作,那刘臻看上了向飞鱼的美貌,想诓骗她成为他们的玩物。” 赵阙在一行人进到酒铺瞄了眼后,就只管喝酒吃菜了。向飞羽和向飞鱼两人,初次行走江湖,阅历极少,尤其是那向飞羽,自傲自大,天王老子第一他第二,吃点亏比较好,省的他认为,师父说的一点都不对,江湖哪有险恶了?!江湖人不仅说话好听,做事懂规矩,还人人玉洁冰清、磊落轶荡。 倒是赵阙忽然想起,潘季驯说过的一句话:何谓江湖?江湖是人情世故,是争强好胜,是利益至上,又是仁义无双,是悲天悯人,是千金散尽。 “那该如何是好?!”向飞羽没了主意,甚至开始谨慎的提防酒铺的客人。 他瞬间的转变,反倒是令刘臻愣住了,刘臻万万没想到,向飞羽如此好骗,随便几句信口开河的话,便让向飞羽六神无主。 当真是个废物!刘臻暗自大笑,一行的师兄弟和几位师叔,边吃菜喝酒边看戏。 酒铺里的客人都有见识,他们清楚,这一行人,尽管藏拙,显得不漏山不漏水,与普通行走江湖的人无异,但是,他们的眼神,却清晰无误的流露出不屑一顾,根本不将酒铺里的人放在眼中。 走江湖,没那么简单,从古至今,多少天才在江湖里折戟沉沙! 掌柜插嘴道:“还能如何,不趟浑水,哪来的回哪去呗?” 刘臻注视着掌柜,阴阳怪气:“话怎么这么多?我倒要尝尝你家的菜什么滋味,若是不好吃,亦或吃出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们师兄弟砸了你的铺子!” 那向飞羽火急火燎,拽着刘臻问:“我该怎么办啊!你倒是说说!” 向飞鱼不像师兄脑袋一根筋,开口弱弱的说:“师兄,你别着急,师妹的武艺不差的,可以保护的了自己。” “哎呀!住嘴!师妹,师兄要与你道个歉,适才师兄口出狂言了!单打独斗的话,师兄保护你绰绰有余,倘若敌人众多,双拳难敌四手,就有危险了,出门前,师父百般交代,让我照顾好你,只要你有毫毛损伤,回了门派,师父便将我抽筋扒皮!到时,不用师父出手,师兄自己也无颜面见师父,自己也饶不了自己啊!” 听到这番话,赵阙轻咦道:“此人居然是个好师兄。” “知人知面不知心,刚才听他胡口乱诌,未料到,对待师妹的安危,这般谨小慎微。”王厚禄对向飞羽的观感,大为改善,“不过,脑袋不灵光,单纯像稚子,吃亏即在眼前。” 李木槿把手握在了刀柄上。 柏文烈瞧她一眼,也没阻止。她其他方面不论,武力方面,确实令他心服口服,这种事没办法,老天爷赏饭。 “办法嘛,兄弟不才,现成就有一个。” “快说!快和我说!” “方才我跟你说了,我们师兄弟几个加上门派的三位师叔,恰巧要在青石城多待几天,你就跟师妹随行于我们,多少有个照应。”刘臻顿了顿,继续说道,“向兄,我们师兄弟学艺不精,比不了你。三位师叔确是独当一面的侠士,不怕诸位知道,我们来自疾雷山庄,三位师叔的名姓,分别是大江搏蛟史景焕、砍柴山人郎翁、木鬼姚东!” 话落,酒家内的客人,目瞪口呆。 要知道疾雷山庄于安临州是有数的大门派,排不上前五,第六第七是有的。 安临州在南扬州以北,疾雷山庄的史景焕、郎翁、姚东江湖名头响亮,皆是当地一等一的豪杰,在座的人谁敢招惹?! 向飞羽亦是瞠目结舌,迟迟不敢相信,眼前笑容暖洋洋的青年,出自疾雷山庄。 “你们真的来自安临州疾雷山庄?”向飞羽喃喃问道。 刘臻看了眼同样不可思议的向飞鱼,确认此事已然成了七八成,再多说几句话,便尘埃落定,自谦道:“当然,疾雷山庄虽然一般,但江湖上的好手们赏脸,迄今为止还没有敢冒充疾雷山庄名头的骗子!向兄与向师妹来自哪里?” “哦,哦,我们是南扬州飞虎门出身。” 刘臻搜肠刮肚方想起,飞虎门是南扬州嘉鱼郡的门派,不大,上下百十号人,飞虎门的门主向洋小隐上镜,在当地的名头不小。不过和疾雷山庄比起来,那就微不足道了。 “向兄尊师可是飞虎门门主向洋?” “不错,师父正是飞虎门门主向洋。”向飞羽如实说道。 刘臻只觉大局已定,疾雷山庄面前,向洋真不够看的,目光不禁露出一丝觊觎,心道,向飞鱼假如换上一身华丽女装,凭借其容貌,莫说史师叔了,就连心性淡薄的毕师兄,都得起涟漪。 思及此,他瞥向李木槿,那位小女子的姿色可谓倾城倾国,如若不是一进铺子,三位师叔几乎同时聚音成线的警告他们,招惹谁都不要招惹这一桌的人,他的目标早就是李木槿了。 刘臻自以为眼神隐蔽,实则赵阙等人,哪有不知晓他的鬼蜮技俩?!感受到刘臻不怀好意的眼神,李木槿握刀的手,差点拔刀出鞘,瞬间将他砍成两半。 “向洋前辈的大名,在下闻名遐迩,既然向兄答应和我们同行,不如把两桌拼凑起来,大家喝酒吃菜认识认识?” “啊?我们师兄妹两人,当真可以与你们同行青石城?”向飞羽难以置信。 疾雷山庄的名气实在太大了,即使其地处安临州,南扬州的江湖人士,亦是如雷贯耳。 刘臻回头看了眼史师叔。 作为一行人领头的史景焕,嗡嗡说道:“疾雷山庄在这青石城,保护下尔等,还是轻而易举的。” 刘臻丢给毕师兄一个小事一桩的眼神,乐呵呵帮着向飞羽拼桌子。 只是。 李木槿蓦然喝道:“且慢。” 刘臻心里咯噔一下,注视她,李木槿倾城倾国的姿容,顿时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女侠,有何事?” “刚才你看我一眼,我觉得很不舒服。” “哦?那又如何?天底下可没有不准我看你的道理。”刘臻慢吞吞的回复。 史景焕转过身,盯着赵阙和王厚禄。 砍柴山人郎翁、木鬼姚东两人修为弱于史景焕,他们死死盯着柏文烈,柏文烈不加掩饰的杀气,让两人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李木槿笑了,一笑万木逢春。 “天底下是没有不准看别人的道理,但是在我这里,却是有你不准看我的道理!”李木槿慢条斯理。 刘臻的那三个师兄弟拔出兵器,眼下的状况,李木槿要横生事端。 刘臻抱拳向她:“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你娘。” “……” “姑娘行走江湖,太霸道了一些!” 向飞羽怒斥道:“姑娘,都是江湖人,瞧你一眼又怎么了?!难道你长的美,便不许别人看了吗?” 柏文烈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向飞羽很傻很天真,李木槿明明看不过,义愤填膺的帮他解套,到了他这里,帮着坑害自己的人说话。 柏文烈直接说道:“哥们,你脑子是不是学武学傻了?” 向飞羽听闻,脸色憋得涨红,搁在平日,受此大辱,早就杀过去了,而今,疾雷山庄的高手在旁,轮不到他。 “刘兄,别与他们废话了,咱们一起上!”他道。 刘臻摆摆手,问道:“姑娘,你到底想如何?” 李木槿抽出丝缕刀,指向他:“简单,剜出你的双眼。” 史景焕走到刘臻的身边,打量着李木槿,他掩饰的很好,但是赵阙等人依然看到,史景焕深藏眼底的色心。 “小姑娘,我替师侄赔个不是,稍后会让店家送你们一坛酒,这事,到此为止行不行?” 李木槿哑口无言。 向飞羽她不在乎,她只想救下向飞鱼,不愿眼看着向飞鱼羊入虎口。 赵阙嗤笑:“不行!” 史景焕彻底阴沉下来了脸:“你是想打一打?” “打一打?那又何妨?”赵阙反问。 “莫非你没听说过,疾雷山庄大江搏蛟、砍柴山人、木鬼名头?!” 赵阙拿起搁在桌上的腰刀,左右看了看刀,先对王厚禄说:“王道长,吃饱了饭喝足了酒,该如何?” 王厚禄适时道:“自当活动活动筋骨。” 他后又向史景焕道:“你们三个,一块上,酒铺外比划比划?” 史景焕垂头不语,似乎在权衡利弊。 稍许。 赵阙不耐烦问:“是不是个爷们?觉得没有胜算,加上那四个小毛孩!” “只你一人?”木鬼姚东问。 “一人足矣。” 史景焕大手一挥:“好!我们三人,会会你!” 赵阙持刀走向酒铺外的空地。 天色黑了。 他不经意看见朱衣袖与段锦,轻装简从的回城。 两人正巧望见赵阙,忙拽了缰绳,疾驰过来。 赵阙顿时纳闷,为何走在哪里,都能遇见她们? 史景焕三人,凝神戒备。 酒铺里的客人,见到有人打斗,哪还吃的下饭啊!纷纷跑出来,躲得远远的观望。 掌柜带着几个伙计,守在门口,脸色复杂,担惊受怕因他们打斗,毁了酒铺。 向飞鱼躲在向飞羽的身后。 “师妹不要怕,有我在。” 他与刘臻说话,刘臻理都不理。 刘臻跟其他师兄弟一样,心绪波动的厉害,四人虽然没怎样闯荡过江湖,顶多在疾雷山庄的势力范围走走,但是耳濡目染下,听多了江湖上的险恶。疾雷山庄曾有一位天才,骄气十足,出了山庄游走江湖不过半月,就被人抬了回来,说是与一位其貌不扬的剑客捉对厮杀,两招败下阵,剑客没杀他,挑断了手筋脚筋。 而与三位师叔对阵的年轻人,怎么看怎么不同寻常。 史景焕怒喝,率先冲向赵阙。 疾雷山庄的顶级武学,全力以赴的招呼出来。 出招狠辣,瞄的就是赵阙的要害。 郎翁、姚东各持一柄寒光乍泄的长剑,剑法精妙,配合史景焕,企图速战速决。 腰刀就是普普通通的刀,钢铁打造,造型也说不上好看,只剩锋利一个特点。 可,刀在赵阙的手里,流光溢彩。 那史景焕大隐上境的修为,刚刚迈过门槛,底子松垮,换李木槿上来,一样如探囊取物般的斩杀。 郎翁跟姚东,俱是大隐下境,姚东的武学底子好,下了真功夫,至于郎翁,还不如史景焕呢。 一刀砍过。 滚地龙。 即将策马而来的朱衣袖,拉住缰绳。 段锦蓦地圆睁桃目。 一阵寒风裹挟着真气,随刀砍向史景焕三人。 刘臻的毕师兄,直觉敏锐,惊呼不好。刘臻,左看右看,依然觉得三位师叔占据上风,赵阙的招式,太过简单了一些。 一刀滚地龙,砍过史景焕的脖颈,大好头颅冲天飞起,掉在刘臻的脚边。 赵阙或许闲得无聊,复又恢复至天极上境,百无聊赖的想试试疆场上得心应手的刀法。 滚地龙后,是,一刀寂灭。 他曾在西塞,亲眼见识过飞蝗遮天蔽日的经过,所到之处,万物不生。 那种心里的大恐惧,逼迫他,希冀一刀斩过,将之尽数屠戮,还百姓一个安宁。 腰刀轻轻松松,又蛮横无理的破灭郎翁两人的疾雷山庄剑法,两颗头颅滚落在地。 这还不算完。 真气绞杀三人的躯体,血肉遍地都是。 掌柜颤颤巍巍的后退了几步,单手撑住桌子,不至于跌倒,喃喃自语:“好霸道的刀法,好霸道的真气。” 赵阙冲朱衣袖点点头。 她心领神会,并且见识了赵阙的杀伐手段后,想说的话,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锦娘,回雨花楼。” 段锦长出一口气,勉为其难的向赵阙妩媚一笑。 李木槿看在眼里,气的跺脚,掐住柏文烈胳膊上的肉,狠狠旋转了一圈。 柏文烈疼的龇牙咧嘴,眼泪都快出来了。 向飞羽吓的脸色惨白无色,喃喃问道:“你为什么杀他们?” 赵阙听见了,看着他道:“行侠仗义,需要理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三十九章 还有位矢志报仇的孩子 向飞羽眼见着赵阙提刀,朝自己走来,挡住师妹连连后退,即使自己惶恐的不行,怕的要死,依旧挡在向飞鱼的前面。 向飞鱼紧紧拽着他的衣服。 出了山门,两人就胆颤心惊了。 师父、师兄姐之外的世界,仿佛一团迷雾,张开了血盆大口,等着他们走进去。 两人踯躅不前,都在想象市井红尘的恐怖。 飞虎门十里外便是一处小镇,镇上的人七百多籍,他们在小镇试探的生活了五日,向飞羽给她打气,不仅鼓励她,也鼓励自己,走出师门的“温暖巢穴”。 一路去往州城,百姓承平,师父话语里的江湖险恶,半点没有遇到,她和师兄说,师父是不是故意吓咱们?师兄眉头紧皱,摇头不语。师父把他们保护的太好,只要在能力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所以,向飞羽故意侃侃而谈起来,寄希望于,狐假虎威之下,让意料以外的江湖人,不敢打两人的主意。这是他的小心思。 向飞羽自身的武学修为不错,言华上境,飞虎门年轻一代,出类拔萃,遇到寻常的江湖人,肯定占据上风,再加上两人出行,专挑人多的地方,平平安安到此。 “我们出身飞虎门,我师父是向洋!”向飞羽逞强说道。 赵阙问道:“你明不明白,刘臻在诓骗你入套,你大不了一死了之,你的师妹,就要沦落成他们的玩物了。” 刘臻现在和木头人无异,低头注视着史景焕的头颅,那双怒目圆睁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死不瞑目。 “他……可是他说了,疾雷山庄能够保护师妹呀!”向飞羽依然在相信刘臻的轻诺寡信。 赵阙随手把刘臻拽到他面前,“说。” 刘臻跟看鬼一样看着赵阙:“说?说什么?” 赵阙看向他的毕师兄,真气凝刀,刺穿他的胸膛,冷眼瞧着刘臻:“你说呢?” “……”酒铺的其他人,愣了。 刘臻吓尿裤子,脑袋里一片空白。 “不说?好。” 干脆把剩下的两位疾雷山庄子弟杀了,赵阙问道:“说不说?” 刘臻转头注视着师兄弟的尸首,噗通给赵阙跪下。 他立马仰头望着向飞羽,一五一十把心里的打算说出来,无丁点遗漏。 原来,疾雷山庄一行人,跋山涉水到青石城,早就被纵马赶路折磨的人困马乏,享受惯了温柔乡的他们,急需好好休息,再找几位漂亮姑娘发泄.欲望。进了酒铺,师叔们叮嘱四人不要找李木槿的麻烦,刘臻却发现了向飞鱼,即便女扮男装,那份胭脂粉与大家闺秀的气质,瞒不住他。 听完刘臻的真话。向飞羽紧攥双拳,眼睛里几乎冒出了火,恨不得当场撕碎了他。 真让刘臻得逞,师妹向飞鱼简直生不如死!并且,还是他一手促成的! “师兄。”向飞鱼柔柔弱弱的握住他的手。 向飞羽感觉脑袋快要炸开了,挥起长剑乱砍刘臻,刘臻此时早就被赵阙给吓瘫了,哪有反抗躲避的心思,三下五除二,方才嘴里还天花乱坠的刘臻,倒在血泊中,没了气息。 赵阙招呼几人,找到掌柜,付清了饭钱,去马厩牵出马,上马回城。 李木槿很开心。 赵阙不让她出手,何尝没有和向飞羽一样的心思?皆是在保护自己眼中珍视的人。 不过,向飞羽是保护他的师妹,赵将是拿何种心思保护自己的? 柏文烈身为谍子组织云雀的金羽,瞧见李木槿花痴的样子,就知道她什么心思。 稍慢了些马,与她通行,柏文烈悄声说道:“你是赵将的妹妹,他当然是保护妹妹啊!” 李木槿顿时拉下脸:“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柏文烈徒自哈哈大笑。 王厚禄思考的深一些,对赵阙问道:“日后,疾雷山庄追究起来,您还好说,那飞虎门恐怕要遭受灭门之祸了。” 赵阙显得心情无比之好:“容易,我让人指使几位无门无派的江湖人,把他们的尸首送回去,再封上酒铺掌柜的嘴,疾雷山庄如何追究?”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啊!” “漏风的墙,并不是赵某所修的,赵某修的墙,偏偏不漏风。” 柏文烈心领意会,自该知晓,怎么处置发生的事情。 李木槿看向他:“交给你了,这点小事,不值得我出手。” 他学着西域人的礼仪:“好嘞,女侠。” 打了个酒嗝,赵阙仰望星空,几片阴云来者不善的挂在其上。 “又要下雨了。” 王厚禄低头沉思,赵阙猛地碰了他下,吓一跳。 “王道长,想说的话,都与你说了,咱们,改日再见。”赵阙抱拳道。 王厚禄笑道:“能与辅国大将军,喝酒吃肉,实乃小道一生大幸事。” 寒暄几句,他又表示,赵将军的嘱托,不会忘记,事成之后,以书信告知。 回到兰桂巷的家里,经过曹经络门前时,不经意看了眼,大门紧闭。 赵雅在庭院打扫卫生,见到三人回来了,说让工匠,再打造几件家具、物件,放在厢房里,省的有客人来居住了,孤零零的只有桌子、床。 只要是姑姑提出的意见,赵阙无条件支持。 抢过姑姑手里的扫帚,丢给一脸懵的柏文烈,拉着她的手进了堂屋,言道,我们还在青石城,有什么活交给我们来做。 柏文烈拿着扫帚,听闻赵阙的话,一幅孤苦伶仃无人疼的表情。李木槿摇头叹气拍拍他的肩膀,追上赵雅,说些俏皮话逗姑姑开心。 柏文烈垂头丧气的接着打扫庭院,期间吩咐几位云雀,去将疾雷山庄几人死后的“尾巴”处理干净。 往日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刚要走,柏文烈又把他们叫回来,特别嘱咐了,关注向飞羽、向飞鱼师兄妹,能照顾一下,便照顾一下吧。 宅院的堂屋和卧室,建盖的巧妙,越在这里居住,赵阙便越认为购买的值,完全符合了“厅明室暗”的风水格局,堂屋宽敞明亮,就算夜间点亮烛火,火光亦能照遍全屋。而卧室则是昏暗一些,吹灭烛火,躺在床榻,光线昏暗,极易进到睡眠。 “你们喝了多少酒?”赵雅捂着鼻子问道,顺便把茶壶的旧茶倒掉,换上新茶斟给赵阙跟李木槿。 李木槿帮衬着去提热水,笑问:“姑姑不怕我们喝了茶,晚上睡不着觉?” 赵雅不争气道:“闻闻你们身上的味,全是酒味,喝了那么多的酒,饮些茶来解酒吧!我不是告诫你们,少喝点酒吗?酒铺的黄酒劲道是不大,喝多了,同样难受。” 她的语气,仿佛在训诫调皮顽劣的孩童。 赵阙心绪触动,一时间居然忘了,离开青石城去往西塞后,到底多久没再听过,姑姑的说教。那时候,他把姑姑的训斥,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当真正想听到时,睁眼望去,都是他乡。 “姑姑,等我做完了事,一定奉养您千千万万辈子。” “嘿,人啊,只有一辈子,姑姑若是活那么久,还不成老妖怪了?”赵雅推着李木槿,让她坐下,给两人斟热茶,“趁热喝,热茶比凉茶解酒。” 两人听姑姑的话,吹拂着滚烫的茶水,慢慢的喝下。 酒铺的花雕黄酒,的确算不上多有酒劲,然而,在姑姑的眼里,只要是赵阙、李木槿喝进肚子里的酒水,那都是酒劲奇大,必须解解酒方可放心。 “新搬进来,明明什么事没做,脑子却乱糟糟的,身体也觉得疲惫,想了这事,那事忘了。你们与那位道长去喝酒时,我就想着去集市买些食材、佐料,为你们做醒酒汤,唉,可是待着待着,脑子就忘了这茬了。” 赵阙笑道:“谁都一样,搬进新家,心绪不宁,容易忘事。再说了,我和木槿,在兵营里待了这些年,酒量好的不得了。” “那也不行,酒水不是好东西,伤身。” “是是是,姑姑说得对。” “看,过去多少年了,我一说你几句,你便打马虎眼。” “……” 喝了两碗热茶,姑姑家长里短的聊起来。 缝衣巷的邻居过来看了眼,送了一袋子米,她不要,人家死活不带走,非得她收下。说是巷子呗,其实大小长宽和街差不多,居住的人家本就多,还都是辛苦讨生活的庄稼人,这一袋子米,实则代表邻居很大的心意。邻居回去,其他人听说了,指不定说什么风言风语…… 赵雅重重叹了口气。 这年头,人心到底怎么了?别人过的好点,他们恨不得抓住一件小事,诋毁掉你整个人。更有甚者,死乞白赖的上门讨吃食、讨钱财,一次两次好说,三次四次就令人厌烦了。送米来的邻居,人好,心善,家里的汉子会过日子,抛开喜欢喝酒,她还是很羡慕她的。哎,赵阙,邻居都抱孙子了,等你有时间,抓紧呀,你在外面打拼,姑姑在家为你带孩子。 你说,咱们以后铺子多了,钱财多了,要不要多帮衬些缝衣巷的邻里邻居呀? 赵阙安静听着,时不时给出他的意见,也不清楚姑姑有没有听进去,直到她打哈欠,送她回卧室休息。 “赵将,上次买通青衫派,想要杀您的家族、个人,都按照您的要求散尽家业。”一位云雀回报。 赵阙点点头,晃动脖子:“挺积极。” “李家的小童李纲,盯着李家人一丝不苟的完成您的吩咐。” 他差点忘了,李家还有一位矢志报仇的孩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四十章 日日思君不见君 清晨,简单洗漱下,赵阙刚到院子,柏文烈告诉他,向飞羽、向飞鱼师兄妹,昨晚在青石城四处打听他的下落,未曾打听到后,休息一晚上,大早便骑马离开了青石城。 赵阙微愣,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李木槿打着哈欠出门,见到两人待在一块,问发生什么事,柏文烈把向飞羽两人的事情告诉她,李木槿嘟囔道,江湖还是很有意思的,哪像赵将此前评价江湖无趣? “随我去买些早点。”赵阙叫上李木槿。 街市已然人来人往,扛着锄头的百姓穿过人群,出城忙农活。 多买了些吃食,李鸢子修养多吃点,有助于恢复伤势。 “哎,赵将,你说昨日朱衣袖和段锦,出城做什么去了?”她忽然问道。 赵阙也是好奇这,按照道理说,锦衣娘在青石城的目的,为的是谢葵,但是她们出了城,莫非,谢葵即将到达了? “难道,谢葵来了?”李木槿惊讶道。 赵阙双手提着早点,汤水和肉馅包子,摇摇头。 他们在青石城的根基,相比较扎根多时的锦衣娘,远远不如,又因为之前的变故,把云雀又召集回来,他在青石城可谓两眼一抹黑,只不过率先摸清了此地的势力罢了。 青石城今日的百姓,变化明显,各大家族、财老爷散尽家财,他们多多少少都沾了些便宜,脸上笑容洋溢,逢人夸赞咱们青石城的大老爷们,修善心、行善举、做善事、与人为善、善心养德,行善积德! 倒是始作俑者赵阙,百姓们半点不知晓。 李木槿气的双颊鼓起,明明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为百姓们争取到的这一切。 赵阙劝说道:“行了行了,瞧你气鼓鼓的模样,咱们对得起自己,就够了。” “要不,让人宣传宣传?您才是真正的大善人?” 他断然拒绝。 “昨日我与向飞羽说到,行侠仗义,需要理由?你们这一宣传,好像成了行侠仗义,的确需要理由。” 她笑嘻嘻挽住赵阙的胳臂,他提醒她,谨慎汤水泼洒到了身上。 说说笑笑回到兰桂巷,家门口拖来了一驴车并不急需的物什,赵雅怀旧,是从缝衣巷拉来的。驴子吃着那位瘦小男人送到嘴里的饲料,哼哼哈哈,天气较冷,鼻子喷热气。 三位云雀帮着赵雅卸载东西,李木槿见状,赶忙去搭把手。 兰桂巷来了一位算命先生,就在不远处,家伙什齐全,赵阙瞄了眼,神情平静,若无若无的点了点头,算是打声招呼。 王厚禄精心打扮了一番,活像一位行走江湖、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笑着朝赵阙点头后,马上高呼:“那位小哥,瞧你满面红光,神采奕奕,近来肯定有好事啊!但是,印堂有黑气缭绕,唉,处理不好的话,好事变坏事,徒然为他人做嫁衣裳!” “先生请说。”赵阙回喊道。 “嗯,说来轻松,恐怕莫大的青石城,只有贫道一人,能破掉你印堂的黑气,小哥自己权衡一下便是了,是好上加好,还是好事变坏事。” “原来是道长,差点没认出你身上穿的是道袍。想必是我昨夜没吃晚饭,饿坏了,印堂才有黑气,等我吃饱喝足,再出门请教道长。” 语罢,赵阙哈哈大笑的提着早点进了门。 王厚禄伸手呼唤了声:“哎!不听贫道言,吃亏在眼前嘿!” 稍后,小环打开大门,曹经络穿着淡黄长裙,招手令等候已久的车夫过来。 她悄悄看邻居的忙碌,眼底有挥之不去的担心,也不清楚她在担心什么。 “这位小姐,算卦吧?贫道精通五行阴阳、风水命运、奇门遁甲,小姐若有不顺心的事情,交给贫道,不敢说有十成把握帮小姐驱除烦恼,七八成一定是有的!” 王厚禄手握罗盘,捋着长须,恬不知耻的凑上来。 主仆两人都皱着眉头。 小环不耐烦的挥手驱逐王厚禄,一边拿下马车的马凳,让小姐踩着进车厢。 曹经络目光一闪,低声问道:“你真能帮我驱除烦恼?” “那是自然,贫道在江湖上,人送外号,天机神算,虽说天机不可泄露,然而,贫道道行深厚,有无穷手段对抗天谴,帮一点小姐的忙,当是不在话下。” “也好,给你三十息的时间,算下我在担心什么!”曹经络顺着王厚禄的话,说道。 他装腔作势的旋转手中罗盘,嘴里念念有词,紧接着看向城外:“小姐是在等一个人。” “不错。” “那个人身边,另有一位保护她的高手。” “亦是不错。” “只是,小姐的烦恼,并不是这个人。” “道长有手段。” “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王厚禄一言断定。 曹经络笑笑,丝毫没有吃惊。 丫鬟小环实在不耐烦了,推搡着王厚禄:“走开走开,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江湖骗子吗?!眼睛贼的很,小姐一出门你就在观察……” 王厚禄一幅被拆穿后的惶恐,进而恼羞成怒的怒斥:“你这丫鬟,休得胡言,贫道修道三生,法力深厚无边,算出这点小事,只能是贫道的小手段。若叫贫道说下去,定能指出你家小姐的烦恼!” 曹经络原本一只脚踩在马凳上,随即放下,看着王厚禄的怒目而视:“你继续说。” 王厚禄平复几口气,走近曹经络:“小姐出身大户人家,不是当地人,对否?” “是。” “适才我说,你的烦恼源于一位男子,其实并不准确,你的家中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故,可能造成无法想象的后果!”王厚禄言之凿凿的道。 曹经络仍然平静,摇头道:“道长说出口的话语,换来换去,实在不能令小女子心服。道长还是找另外的人骗吧,小女子不奉陪了。” 注视着马车离去。 王厚禄心中已然有数,哼着不知名的歌谣,回到摊子后,刚喝了装在竹筒的水,猛地抬起头。 负剑老者站在台阶,望着他,老者背负的长剑,剑意溢出,几缕寒风绕着剑鞘旋转。 “老先生好。”王厚禄起身拱手作揖。 “好自为之。”负剑老者轻飘飘留下四个字,向马车驶去的方向,徐徐走去,步伐缓慢,却是一步即去数丈。 王厚禄垂头深思一会儿,招手抓住一片枯黄叶子,弹去负剑老者的身后。 叶子游游荡荡,似是喝醉酒的壮汉,躲过人群,遇见摘向它的顽劣孩童,飘高一些,直到接近负剑老者,轰然炸碎。 老者冷哼,长剑微微出鞘,剑气森森,把王厚禄隐在叶子里的真气,悉数斩碎,至于那丝追向马车的真气,更是让负剑老者,抓捏在手里,反复揉搓,当作玩物。 王厚禄赶紧收拾摊子,转身就跑。 “算你跑的快!”负剑老者吐出一口长气。 李鸢子当真吃的不少。 同姓的李木槿看不下去了,去厨房熬煮了粥,端上来后,李鸢子道声谢,又喝了两碗粥,才作罢。 “啥时候吃午饭?”她问道。 赵雅在旁,关心道:“家里有的是饭,你别吃撑了呀。” “姑母不必担心,她能吃下一头牛。”赵阙笑道,“我让人去买些好吃的吃食,既然有胃口,那就多吃点。” “嗯,我回房了。” “去吧,有事喊我。吃食会送到你的房间。” 李鸢子的身份,赵阙大略与姑姑说了。 赵雅又瞧她,红衣红鞋红缨枪,但是看着面善,便也没多想。 快到中午,赵阙在庭院里,瞥见曹经络的马车,经过门前,不多时,丫鬟小环提着食盒被柏文烈带进来。 “公子,这是我家小姐,特意为你买的糕点,望你不嫌弃……” “我怎会嫌弃?你家小姐送给我的吃食,总归我是一铜板都没花。”赵阙开玩笑。 小环叹气:“唉,要是我家小姐,听见你的无情之语,只怕伤心的夜不能寐了。” 赵阙突然问道:“赵某,认识你家小姐吗?” “……” 把食盒放在地面,她两手叉腰不忿道:“我说你,玩捉迷藏吗?我家小姐的身份,你还不知道?为何给你送药?又为何给你送糕点?柏文烈都知道,就你不知道!我家小姐也是!明明只有一墙之隔,想说什么话,想送什么东西,当面送就是了,非得支使我来,你又不待见我,装疯卖傻,算了,看样子一会儿就下雨了,雨中睡觉最是美,小环告辞了,留着你们互相打哑谜吧!!” 柏文烈尴尬送她出门,他虽是战场上没怕过谁,担任荒沙鬼骑的冲阵校尉时,场场覆面率先迎敌,面对着小环不留丝毫颜面的话语,却是脸红的不得了。 哪有这般说的啊,好歹留下些话头,以后见面的时候再说,省的像现在把话挑开,再见面时,觉得都有些虚伪。 赵阙脸不红心不跳,蹲下身子打开食盒,是云端铺子的糕点,旋即追上小环。 “你跟来作甚?” “当然是叨扰你,将我引见给你家小姐,我好当面道谢。” “啊?真的?” “我们两家只有一墙之隔,难道你想让我夜深人静翻墙过去道谢?” “呸,你现在什么身份地位,翻墙闯去人家家里,羞也不羞?” 柏文烈脸色一沉,呵斥:“胡闹!你知道对谁说话?” 小环顿时逼迫到他身前,踮起脚,杏眼圆睁:“我家小姐是谁?!” 柏文烈不爽,别说曹经络了,即便她爹来了,在赵阙面前,也得低头弯腰:“你家小姐不就是户部尚书的女儿?!” “哼,你还知道!” “我家先生,比你家小姐的爹,还高一头。” “那可说不定,你家先生,现在手握什么权力?”小环呼出的热气扑在柏文烈的脸上。 柏文烈冷哼道:“若不是我家先生,你们还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还能独享太平?” 她霎时哑口无言。 不错,如果没有赵阙,西塞至少有两次,抵挡不住寒山国的疯狂猛攻,且小环在曹经络跟前,听到过更多的内幕,旁边的这位赵勾陈,几近力挽狂澜,不仅守住西塞,还发起反攻,令寒山国损兵折将。 赵阙笑道:“我随小环去拜谢她家小姐,你留在家中吧。” “是。” 小环拍拍胸脯,伸头看着柏文烈的背影:“你的下属,着实牙尖嘴利了些。” “哈哈……”赵阙大笑,对小环的倒打一耙,不予理会,反觉得她可爱。 可以看出曹经络平常待她不薄,言行无所顾忌。 小环在前,他跟在其后。 进了门。 宅院里打扫的干净,规整的简洁,甚至嗅的到淡淡的清香。 负剑老者首先迎出来,见到赵阙,一脸的难以置信,赶紧抱拳问候。 赵阙回礼。 当见到曹经络轻提长裙,从书房里出来,他笑说:“药和糕点我都收下了,想来想去,还是得前来道谢一声。” 曹经络款款施礼,落落大方,轻声燕语:“只是单纯的一些小举措,无足轻重,公子登门道谢,实在太客气,令小女子一时间手足无措,良心难安。小环,快去沏茶,莫要怠慢了公子。” 小环在她身前,礼数便周到了,朝赵阙施了个礼,脚步轻快,烧热水沏茶去了。 “公子随我来,喝杯热茶,小女子新近得来了当地的一种茶叶,唤作共饮,味道实属上等。” 赵阙点头。 她身上有种奇妙得体香,似是茉莉,使人不自觉得想要接近她。赵阙见她身上并未挂带香囊,随即心中一动。 客堂并无不同,倒是简简单单。 邀请赵阙坐在上首,她道:“小女子还以为,我们会在某时某地见面,未曾料到,大将军亲自登门相见,我……我既是开心,又是惶恐,原应是该我拜见大将军的。” 甫一坐下,曹经络双手攥在胸脯前,她掩饰不下去了,心绪凌乱,话语也不知如何说。 那位负剑老者主动对他放出自己的气息,这时,守在大门,并不担忧赵阙会做出伤害小姐的事情。 赵阙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等曹经络稍稍平复,才道:“我现今逍遥自在,曹小姐不必在乎其他的礼数。曹小姐即送药,又送来糕点,赵某再不拜谢,像没有家教一般。” “不是的!不是的!大将军哪能没有家教呀!你坐镇西塞,带兵与寒山国大战无数,护佑的是身后的万千百姓。就算大将军三字前面加上辅国二字,手上也无丝毫兵权,但,但是在经络的眼里,你依旧是威风八面,覆面杀敌的车骑将军。传言说,赵勾陈生的貌美,决定覆盖鬼神面具,震骇敌人。经络倒要说,大将军具有大慈悲,以面具盖脸,实则不忍屠戮生命。” 赵阙目瞪口呆,随即言道:“曹小姐严重了,赵某只是一介武夫,远没有曹小姐口中那般良善。” 小环送来滚烫的茶水,曹经络自她手中接过,为他斟茶。 “小姐,没事的话,小环便不打扰您与赵先生的谈话了。” “嗯,你去吧。” “大将军,茶名唤作共饮,您尝尝。” 赵阙端起茶杯,吹拂茶面,而后小饮一口。确如曹经络所说,茶香不俗,沁人心脾,留苦回甘,实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曹经络亦是端起茶杯,注视着赵阙,浅浅一笑,与他一般,缓缓品茶。 “实不相瞒,我早便知晓了,大将军回了青石城。却是一直没有鼓起勇气,去见大将军。而,大将军在兰桂巷购置了宅第,恰好又在经络的隔壁,才第一次看到了大将军,那时,经络不敢相信,与大将军的缘分竟然如此巧妙,莫非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 “赵某也没想到,曹尚书的千金,在京城里名声显赫的曹小姐,会出现在青石城,而今想来,亦是不甚明了。” 他不提曹经络和锦衣娘的关系,仅是单纯的叙说。 曹经络莞尔一笑:“几日过去了,经络在青石城的目的,大将军当真一点不知晓吗?未必吧,不过顾及经络的颜面,又是担心经络的爹爹,大将军方故意不提,否则,这般事情,够得上令经络一家,被当今圣上满门抄斩了。” “朝堂一直暗流涌动,赵阙虽是金印紫绶,但是疆场征战时的顽伤时刻困扰着我,眼下退居二线,天子又封我为辅国大将军,已经仁至义尽了。只是,天下百姓的日子,过的并不如意,谢之维死谏朝堂,直斥天子失德,赵阙感怀至深。” 曹经络为他添茶:“是小女子见识短了,此前,我还在担忧,你会上奏朝廷,揭发爹爹与我。” 赵阙道声谢,接着说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是,经络,深以为然。” 忽然下起了雨。 喝完这杯茶,赵阙起身告辞离去。 尽管住在隔壁,曹经络让小环拿来油纸伞,撑伞送赵阙到门口,看着他到了门扉前,向自己拱手告别,她噗嗤笑了出来,突觉,今时又是春天。 赵阙左思右想,恍然大悟。 茶名共饮。 实则是: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四十一章 赤性正始 雨下的实在是又急又大,天际灰蒙蒙一片,气温也是急骤下降,赵雅说,今年真是怪事多,往年即便立冬,也得再湿热上一段时间。 她让赵阙换上缝制的绸缎青袍看看,人靠衣裳马靠鞍,穿上新衣服立马玉树临风,不再是征战沙场的将军,更像是锦衣玉食的公子哥。 李木槿端着铜镜让他看,赵阙左右打量,最终还是换下来,穿上随处可见布袍,至于姑姑以丝绸缝制的青袍,小心叠放起来,他心里已有了另外的打算,青石城事了,着青袍,纵马出城,亦是潇洒的不能再潇洒的妙事。 柏文烈询问他“拜谢”曹经络的经过,赵阙细细回忆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曹经络见到他时,无论表现的多么淡定,依旧心绪凌乱至极,对他的称呼,一会儿一个样,好像与她相见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曹小姐,对赵将的心意,实在难得。”柏文烈悄悄的与他说,离远了李木槿。 雨声哗啦啦,庭院中移植的几株花卉被捶打的低头丧气,不成样子,积攒的雨水流到下水道,顺着低洼流去街道。 赵阙幽幽叹了口气:“世上的机缘巧合,当真令人捉摸不透。” 柏文烈说到:“依赵将所说,曹经络的父亲,也参与进来了?!” 一些事情不需要挑明。 他点点头,无奈道:“听她的语气,是这个样子。” “锦衣娘的背景,超出了我的预料。” “户部尚书曹斐都插手此事,只怕在京城中,谢之维的事,朝廷仅是清理了浮出水面的官员、势力……不过,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现在话。 李鸢子推开门,打了个饱嗝:“水越来越浑了,那人的拳意着实霸道,似乎连老天爷都得让他三分。” 柏文烈听的一头雾水,别的没听白,只听明白了一件事,青石城来高手了! “谢葵对于江湖人的诱惑,实在大了些。” “不管谢葵为何能吸引来这么多人,我必须要护佑她安全无事。”李鸢子低声说道,语气却是斩钉截铁。 “相比于谢葵,我对保护她的少年更加感兴趣。”赵阙道,“遇弱则弱,遇强则强,可以一路保护她到青石城,我期待与他见面。” 李鸢子叹了口气:“我回去继续疗伤了,是了,药不错。” “嗯,有用就行。” “这么说来,我又欠你人情了。” “与我说什么人情不人情的,恨秋山在赵某的心里,这点人情,远远还不上恨秋山对西塞的付出。”说起恨秋山,赵阙目光不禁朦胧了些。 李鸢子缓缓摇头:“我是师父最晚收的徒弟,但是师父叮嘱我,凡事莫向外求,恨秋山自有骨气所在,我又是师父最后一位徒弟,当然得做恨秋山新的中兴之祖。” “所以,你不能死。”赵阙骤然说道。 李鸢子仍然是那身大红衣,穿在身上,似是要叮嘱自己一定不要忘了恨秋山:“杀死王世之前,我做好了即便身死也要报仇的打算,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去做的,就算死了,也死得其所,我无怨无悔。现在,王世死了,重新振兴恨秋山,便是最重的责任。你放心吧,我不会轻易送死的。” 赵阙笑着点头:“恨秋山对西塞有恩,我亦不会坐视你去送死的。” “如此说来,我要欠赵将军更多的人情了。” “……” 她回到自己房中,关上门,留下一句话。 “吃饭叫我。” 以拳阻雨的人不见了。 但是他的拳意,仍然滞存此方天地。 赵阙感觉的到,那人不敬天地、不信鬼神。 此时,一位云雀冒雨前来,交给赵阙一封书信。 信是王厚禄写的。 书写的字极端正漂亮,却充满了匠气,可见字的主人在练字一道下了大功夫,然而走了岔路,进了死胡同。 赵阙记得王厚禄大字不识一个,想来,书信是请人代笔而写。 柏文烈凑上看了一眼,断定道:“绝对是集市卖字画为生的文人,给王厚禄代笔的。” 赵阙笑道:“我怎能不明白?俗话说,见字如面,以这字的水平,也长得不像王道长。” 书信的内容简洁直观。 能猜想到,写信之人,绞尽脑汁,把想要告知的内容,举重若轻的写出来,还不失了妙笔。 信的末尾,蚯蚓爬爬写着王厚禄三个字,好似是王厚禄拿着笔,别人推着他的手所写。 柏文烈笑的不行。 李木槿听笑声过来,第一眼着实惊讶到了,在西塞兵营待的时间长,只有寥寥几位货真价实的儒将,能把字写到这般漂亮的程度,再看一下末尾:“王道长果然非寻常人可比,哈哈……” 书信的内容有王厚禄说话的口吻,他说,赵先生委托的事情,已然试探了,曹小姐形迹可疑,眉眼里有挥之不去的忧愁,估计家里面出了事,或者,有她解决不了的危险。 剩下的几句话,则是称赞赵阙慧眼如炬、英明神武,提前察觉,曹小姐有了“症结”,话语贼书匠气,仿佛一位经学书生,昂首长吟的诵背《诗经》。 去见了一通曹经络,她尽管说,担心赵阙将此事,捅到朝廷上,揭发了她们父女两人,连累曹家,但他觉得并不那么简单,谢葵是谢之维的独女,又背负神通眉间鹊,换成天下任何一位野心家,都将眼热的不得了。 谢之维死谏朝堂,直斥天子失德,接二连三的影响有多大?迄今为止,不论江湖的门派、势力,亦或朝廷官员,皆在观望事件的进一步发展。现在,谢葵途径青石城的消息,不胫而走,小小的青石城,风雨欲来,龙蛇混杂,恨不得搅个天翻地覆,吞下谢葵这位无助的女孩。 小小青石城,居然能够看透半座江湖?赵阙现在可不信传闻那样,江湖人旅居江湖,不过问那朝堂事。 “保护谢葵的少年,面对如此庞大阵容的守株待兔,该如何打算呢?” 雨水自房檐流到庭院,成了雨帘。 柏文烈实在纳闷,求教道:“赵将,您为什么对一位少年,如此关心?” “难道,谢葵一路上就平安无事了?不说朝廷,觊觎她的神通眉间鹊的江湖高手,大有人在,为何谢葵还能走到青石城?岂不是说,偌大的江湖,不过如此?!” “您的意思,保护谢葵的少年,大有古怪?!” “大有古怪?单单一个大有古怪,可形容不了这少年。青石城而今藏龙卧虎,一部分人,目标是谢葵不错,恐怕,另一部分人,则为了少年来的。” “……” 柏文烈彻底回过味来了,赶紧说道:“赵将,倘若让那少年来云雀……不不不,到云雀太亏才了,西塞疆场才是他大显身手的地方!像当年的您一样!” “想明白了?” 李木槿搬来两个竹椅,让两人坐下,她为赵阙揉肩捶背,嘴里含着糖,吞了口口水,含糊不清的说道:“少年的资质旷古绝今?” 柏文烈翘起二郎腿:“我们又没亲眼见过少年,天知道是不是旷古绝今,只是一路护送谢葵到青石城,少年便证明了自己,绝非庸碌之辈。这样的人,我只见过一位……” “当年的赵勾陈?”李木槿笑问。 柏文烈满脸的回忆:“是啊,你年纪小,不太了解当年的那些事。赵勾陈横空出世,连斩两位寒山王朝的大将,震惊了整个西塞兵营,就连坐镇西塞的虞王,都亲自接见他。之后,赵勾陈引兵八百,人人覆面,穿插战场,杀的血雨腥风,而后神出鬼没的绕至寒山大军的粮道,一把火烧的寒山不得不鸣鼓息兵。听闻寒山国主,气的把手边的琉璃玉杯都给摔了,扬言,必杀赵勾陈!” 赵阙笑骂:“几年前的破事了?!” “啧啧啧,赵将,不论多少年,那时的我,还是兵营的巡夜人,听说赵勾陈的事迹,偷偷与袍泽,喝了一坛子风沙河州的烈烈黄酒!着实提振士气啊!咱们兵卒,自该像赵勾陈,翻云覆雨,顷刻间,摧踏万千兵马!” “……” “柏文烈,我且为你记下一笔,私下跟兵卒喝酒,实打实犯了军法,该鞭打三十!谄媚上将,又记三十鞭打!” “好好好,你记清楚了,今后,如果再有机会回西塞军,任你鞭打。眼下,我们得听听,赵将对那少年,作何评价。” 赵阙目光期待:“遇强则强,遇弱则弱,逢战必胜,恐怕少年除了资质不错以外,还背负着神通神境。” 柏文烈蹭的站起身,惊疑不定:“神境?” “神境之外,还有怎样的神力,能让少年逢凶化吉,不知从何处出发,一路保护着谢葵,到这儿青石城?” 李木槿亦是难以置信。 赵阙叹息一声:“难怪有人说,这是一个天骄辈出的大年份,瞧瞧,八项龙蟒、眉间鹊、神境再加赤性正始,即将齐聚在此了。” “儒家的赤性正始?那是谁?”李木槿吃惊问道。 赵阙低声笑说:“你说是谁?” “孔风翰?”李木槿说出在居巢书院给他们引路的儒生。 赵阙缓缓摇头:“孔风翰资质上乘,却没拥有赤性正始。” 她艰难咽了口唾液:“吕清臣,吕先生。” 赵阙眼神深沉,他再一次见到吕师时,便隐约猜到,吕师身上逸散的微弱气息,为儒家四大神通之一的赤性正始。 吕清臣现身在青石城,故意露出气息,告诉赵阙不必忧心时,他便十分确定了。 “君子之道四焉,强于行义,弱于受谏,怵于待禄,慎于治身……”赵阙喃喃说道。 “岂不是说,到此的江湖高手,皆在吕师的掌中?想拿捏便拿捏?!”李木槿说道。 她已然知道吕清臣深藏不露,然而万万没想到,吕清臣竟然拥有儒家四大神通之一的赤性正始。 既然如此,他怎能甘心,在一个小地方,做一位书院末尾的院主? 李木槿问及赵阙这个问题,赵阙答到,这正符合吕师自己的修身养性。 柏文烈只是一个兵卒武夫,赵阙打的马虎眼,他听不明白,他只听明白了一件事,吕清臣做到了大隐于世教化治学,但是,谢葵的到来,像是一个充足到不能再充足的借口,吕清臣必须出手了,理由呢?仅仅因为谢之维死谏朝堂之上吗?又或心存不甘?! 赵阙认真说道:“你们是我的心腹,到此为止,我可以确定真心实意想救谢葵的,抛开我自己不提,仅有李鸢子和吕师,其他人,曹小姐也好、王厚禄也罢,我通通信不过。” 柏文烈重重叹了口气。赵将自打知晓了谢葵的事,就下定决心插手了。 “小姑娘最佳的去处是哪里?”李木槿问道。 赵阙莞尔一笑:“我与吕师,虽未就此交谈,但看法一致。” “哪里?到底是哪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雨半点不见小,反倒有越下越大的态势。 门外停了一架马车。 段锦撩开门帘,撑油纸伞,跳落在街道的浅水中,赶紧跑到门檐下,抖落抖落身上还未渗进衣服的雨水。 赵阙眯眼笑道:“我最不想见谁,谁就来了。” 柏文烈撑起手边的伞,去迎接客人。 既有段锦,当然会有朱衣袖。 朱衣袖一袭兰花长裙,一只手轻提,另一只手撑着油纸伞,小跑至段锦的身边。 “两位大小姐到来,蓬荜生辉啊!” 柏文烈还未开口,扭头看见赵阙冒雨相迎。 朱衣袖轻启朱唇,笑意盎然:“赵将军乔迁新家,怎的不知会我们一声,我和段锦好准备乔迁礼物,为赵将军贺。” “你们啊,自从得知我是赵勾陈,死缠烂打,着实让我寝食难安,假如你们俱都是庸碌之人,我好令人打出去,这倒好,朱姑娘貌美如花,更胜倾国之姿,段姑娘妩媚怡人,一瞥一笑,勾魂夺魄。让我在西塞的同袍得知了,指不定得嫉妒死我。”赵阙打趣说。 他说着说着,段锦粲然一笑,等他说完,方开口:“赵将军,你可不能冤枉我们,是刘井水嘴巴不严,余平贪财好色。”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快请进,快请进。”赵阙拱手笑道。 美人与油纸伞,相得益彰。 朱衣袖、段锦走进庭院,雨下的大,氤氲之气环绕她们,仿佛是自画中踱步而出的仙子。 落座、烧水、沏茶。 躲在房间里养伤的李鸢子,好奇之下,也到了客堂,坐在角落里,望着俱是练气士的两位美女子。 朱衣袖看了眼李鸢子,向赵阙请问:“赵将军,那姑娘是谁?” 赵阙哈哈大笑的摇头:“朱姑娘在青石城手眼通天,当真不知她是谁?” 朱衣袖顿时脸红。 她自然知晓李鸢子什么时候,又是从哪个城门进到青石城的,但是李鸢子的身份,便一概不知了。还想借此询问赵阙,探点口风,可毕竟是辅国大将军啊,一点机会都不给她。 段锦连忙说出此行的目的:“赵将军,我和朱衣袖前来,实则是有事相求。” “哦?何事?” 段锦给了朱衣袖一个眼神,朱衣袖忙压下慌乱心绪,说道:“青石城的江湖高手与日俱增,眼下,他们守住了各处路径青石城的要道,倘若谢葵一至,只怕……只怕……” “会被那些江湖高手,守株待兔?!” “正是。所以,希望大将军能护送谢葵一段路程,赶去我们接她的地方。” 段锦立即说道:“为了报答赵将军的救命之恩,我和朱衣袖自愿陪枕床榻。” “无耻!不要脸!凭什么?!”李木槿抽出丝缕刀就要砍过去。 她是大隐上境的武学修为,天纵奇才,不弱半点拥有神通的天骄。 朱衣袖和段锦面临她的刀气,以及难以抵挡的冷冽杀气,脸色苍白无比。 李木槿是在西塞沙场上,杀敌杀出来的,她们两人虽是锦衣娘的练气士,习惯了养尊处优,乍然受到李木槿的威胁,如何能处之泰然? “赵将军,她……”朱衣袖语气,略微颤抖。 段锦全身紧绷,一旦李木槿真的杀过来,她会用出以命换命的手段。 赵阙不以为意,吹拂着茶水:“你们此前与我说的承诺,算不算数?” “当然算,锦衣娘作出的承诺,与赵将军的许诺一样,一诺千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四十二章 锦袍老者 “既然锦衣娘的承诺作数,赵某会尽量保护谢葵,她来了,你们告诉我便可。”赵阙认真道,“至于二位的自荐枕席,赵某无福消受。” 朱衣袖似是早知赵阙有这般回答,抱拳:“妾身,替谢葵感谢赵将军的救命之恩了。” “赵某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这一点上,只怕令锦衣娘失望了。” “自当应该,赵将军金印紫绶,身份荣耀至极,帮锦衣娘到这种份上,无以为报。锦衣娘也会想法设法,为赵将军遮掩身份,我们之间的来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段锦坐立难安:“这里有人不欢迎我们,该说的话,既然说完了,我们走吧。” 两人匆匆告辞离去,步伐迅速的出了门檐,登上马车,车辕滚洒着雨水,回返雨花楼。 “不择手段的婊子!”李木槿啐道,杀气腾腾。 柏文烈把她的丝缕刀,一点点的推回刀鞘:“行了行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青石城又不是咱们西塞兵营,哪来的军法森严?” “瞧瞧,杀气还浓郁的不像话,人家都走了,难不成,为了一句无心之言,你要闯进雨花楼,大开杀戒。” 柏文烈不说这句话还好,甫一说完,李木槿霎时抽刀出了庭院,冒着大雨,激荡出身体的真气,拨开雨水,仿佛雨水敢阻拦,一并砍杀了事。 赵阙待她拔刀暴走,紧追身后,在庭院大门的门檐下,抓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抢过丝缕刀,插回刀鞘。 “怎么了?闹别扭了?”隔壁负剑老者站在门檐下,笑问。 赵阙还未回答,李木槿倒是冷哼一声说道:“没有,杀人去。”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不要有这么大的杀气,平常心一些,一件事的解决方法,有无数种办法,不只有杀人这一种。”负剑老者开导她。 赵阙笑说:“以前我们行事直来直去,乍在市井生活,得多加适应适应。前辈到家中喝杯热茶可好?” “不了不了,她这位年轻人活力旺盛,多活动活动是好事,但记得向赵公子学习,凡是谋而后动,就算并未得到预料之中的结果,也可保全己身,不至于全军覆没。” 说完,老者冲赵阙弯腰道别,转身进了家门。 说了几句话,李木槿的怒气明显消散了不少。 “你呀!”赵阙点下她的脑袋,“朱衣袖和段锦,故意这么说的。” “谁让她们故意这么说?说点别的不行吗?!”李木槿嘟囔着嘴,“自荐枕席?真拿她们当作价值连城的瑰宝了?” “锦衣娘的行事风格,莫非不是如此?”赵阙反问,“将自己的姿色当做筹码,京城曾有位锦衣娘为了干预政事,设圈套博得一位吏部大臣的青睐,而后更是让那位大臣完了有关谢葵的事,他已然决定卷入其中了,就像他和李木槿见过吕清臣后,断定吕清臣会出手一样,总得做点事情啊! 想着愁心事,渐渐睡着了。 清晨,听鸡鸣阵阵,睁开双眼。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疆场,覆面杀敌,身后无一人,身前是茫茫大军。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开门,洗漱了下,还不等擦拭,一位云雀便急急来报告,李木槿和柏文烈在集市上杀人了! “你慢慢说,说清楚点。”赵阙不急不缓的开口。 “是。方才,李将军和柏将军去早集买菜,青石城近两日来了许多外乡人,一伙人相中了位民妇,当场淫笑着就要劫走她,李将军看不过去,跟他们打了起来……” “然后把人全杀了?” “是,柏将军也插手了。只是,对方来头好像不小,有一位老者现身,两位将军被迫联手对敌。” “不要惊动姑姑,你留在家。” “是!” 赵阙丢下擦脸的布,连忙前去。 兰桂巷最近的早集,并不远,以他的武学修为,转瞬即至。 离的越近,越能感受到爆发汹涌的真气。 百姓躲远远的观望。 赵阙跃起进去,恰好李木槿不知被谁打飞,背着他倒飞过来,赵阙稳稳接住,看着她苍白的面庞,不断纠缠的真气,他的眼神阴沉。 李木槿张口吐出一口血,顿时萎靡不振。 他探出一缕真气查看伤势,索性她武学底子打的好,都是外伤,没伤到五脏六腑。 散去纠缠她的真气。 “接下来,不是你们的事了。” 赵阙放开她,握住大音希声刀,一步即去两三丈。 柏文烈躲过斩杀向脑袋的一剑,身体却重重中了一拳,立马擦地滑飞出去。 赵阙赶到,卸掉柏文烈身上的力道,顺带将他抛飞至李木槿的身边。 老者须发皆白,一身大红锦袍,恨意遍布面庞,看着赵阙救下两人,怒火攻心之下,斩剑前欺,“贼子!杀了我的弟子,我要你们全都死!!” 大音希声刀挥出的角度刁钻,赵阙根本没想和老者说些什么,侧身避过真气浓郁的一剑,手中刀,砍向锦袍老者的脖颈。 气归气,新出现的年轻人,展现出来的天极上境修为和霸烈刀法,把处在愤恨之中的老者,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冷静下来。 连忙回剑防御,接连数剑,斩碎大音希声的刀气,再度卸去无匹力道,最后眨眼间远离五六丈,拉开跟赵阙的距离。 老者站立的地方,五人被杀,一位貌美的民妇,蹲坐在角落里,脑袋藏进臂弯,哆嗦的不像样子。 “你是他们的什么人?”仅仅照面瞬息的交手,他体内的气机就乱了。 赵阙哪还会说废话,云雀都将经过说给他了,剩下的事情,便是李木槿、柏文烈杀了小的,那他赵阙杀老的。 大音希声刀身微微震动,脱手砍向老者。 老者陡然大惊,剑招迭出。 赵阙大步流星跨出两步,挥拳砸向他,霸烈的真气似是撕碎了空气,骤然响起刺耳的声音,远处观看的百姓纷纷捂住双耳,头疼欲裂,这时候哪敢再看热闹,赶紧有多远跑多远。 恢复到天极上境,赵阙的战力,比此前,强了一大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四十三章 雪域三仙 锦袍老者硬提了一口气,不顾体内气机即将更加的混乱。 逼着大音希声倒旋后飞,赶快重整剑招,应对赵阙砸过来的双拳。 于西塞疆场厮杀,倘若只懂刀,不懂拳,赵阙早就殒命疆场了。 他的拳法和刀法在心腹将士的眼里,一般无二,甚至他们认为拳法还要高过刀法一筹,习惯了近身搏杀,拳拳到肉的感觉,着实令人喜欢。有段时间,赵阙虽是成了西塞将主,统领全军,每逢荒沙鬼骑穿插敌后,前军出现短暂乱象,他都会出现在第一线,以拳杀敌,杀累了,换刀再砍。 拳法师承一本早就烂大街的拳谱,兵营士卒都有练习,但是惟有赵阙一人,挥拳挥出了那种,一拳既出,有我无敌、有敌无我的拳意境界。 长剑乍然亮目,锦袍老者目眦欲裂,周身真气鼓动的锦袍像是点火升天的祈天灯。 剑气凶猛,有那股一剑斩穿大山的劲。 两人甫一交手,便惊动了青石城的一众高手,狂暴流泻的气息,甚至连吕清臣,也飘然登上桃夭山的最高处,观看这场打斗。 一人戴着斗笠,穿着江湖普通侠客的粗布衣服,站在墙头,嘴里叼着叶子,啧啧出声。 有个汉子,感受到赵阙的拳意,轻咦一声,丢下马上到嘴的酒水,立马往这奔跑。 三位穿着一模一样绸缎白袍的老者,缭绕怡人清风,忽然出现在不远处。 …… 一拳捶在长剑剑身,生生砸碎锦袍老者的剑气跟剑意,另一只拳直捣黄龙,捶在他的胸口窝,老者像是大虾躬起了背,他身后迅猛扩散开了狂猛气劲,摊子、街石、屋瓦俱都碎成渣,唯独那位貌美民妇,仍然蹲在墙角,脑袋深深埋进臂弯,丁点没有事情。 “生生杀人杀出来的拳法。” “这人是谁?” “没有万个八千的人命,喂不出这样子的拳意。” “此拳,大工无巧,直来直去,那人挨了如此一拳,命不久矣。” 锦袍老者倒飞出去,摔落在满目尽碎的街道。 赵阙接住大音希声刀,斜了斜脑袋,好奇看着生死不知的老者。 那老者抽搐了下,双手微动,掌心向地面,旋即歪头连吐数口鲜血,没事人般的站起来,擦去嘴角的血痕。 “什么?” “莫非穿了宝甲?” “硬挨了这般实打实的一拳,以他天极下境的武学修为,本该奄奄一息,亦或直接被一拳毙命,肯定是穿了贴身宝甲才能像现在这样……” 赵阙的拳头捶到锦袍老者心口的时候,便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他倒想看看,什么玩意救了锦袍老者一命。 不仅是江湖,就连战场上的兵甲也分三六九等,迄今为止,赵阙所见的诸多兵甲,最为上乘,堪称无价之宝的,还得属寒山王朝威名赫赫的镇军大将军,身上的那件青天红日甲。 锦袍老者恨死了突然杀出来的赵阙,把他压箱底的底牌都给逼出来了。 “今日,对于我,只剩下一件事,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赵阙嘿然笑道:“正有此意!” 那三位穿着绸缎白袍的老者,走出了一人,到两人之间,笑道:“两位都是江湖中,不可多得的武学高手,不如今日各退一步,不必再打生打死,非得分个胜负。” 赵阙没有开口,环视了一圈观望战场的高手,目光停留在仿佛寻常市井百姓,但身体里蕴藏着爆炸力量的汉子身上,昨日瓢泼大雨中的那一拳,留存天地的拳意,与他隐隐约约露出的气息,如出一辙。 汉子咧咧嘴,笑道:“你的拳头不错,在我见识过的武夫里,能排进前三。” 赵阙报之一笑,点点头。 绸缎白袍的老者,像是恍然大悟的哦了声,向赵阙和锦袍老者各抱拳致意:“我是见两位皆是半山三境的武学高手,起了珍惜的心思,就不合时宜的让两位握手言谈,还未介绍下自己。我是雪域独孤止,君子有所为、有所止的止,照我看来,二位都是江湖人口中的人间半仙,还是改日切磋吧,只论胜负,不分生死。” 一听绸缎白袍老者是雪域独孤止,赵阙脸色变也未变,他是真没听说过此人,倒是在场的其他人,齐齐色变。 那锦袍老者随即拱手作揖:“原来是雪域三仙之一的独孤止前辈,在下杨絮剑派的尤舍眠,而今是剑派的长老。” “原来你是杨絮剑派的啊,嗯,听过听过,杨絮剑派创派祖师,一百四十年前见杨絮遍地,随起灵感,创下了《杨絮四十九式》风头一时无俩。哎,年轻人,既然尤舍眠是杨絮剑派的长老,算了,算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再打了。”独孤止笑呵呵的劝解。 赵阙突然想明白了,好端端的,独孤止为何插手进来,竟然是扬威来了。 尤舍眠恨意十足,瞪着赵阙,拱手说道:“独孤前辈,他们杀了我五个弟子,此仇不报,实在难解心头大恨!” 独孤止点着头,嗯了声:“看到了看到了,尸体都没凉,鲜血还是热乎的呢,不过,若不是你穿着宝甲,防了那一拳,只怕你和五位弟子一样,都已经成死人了吧?!” “……” 另外两位所谓的雪域三仙,一步跃到独孤止的身旁:“师兄,江湖事自有江湖了,你太维护当今的江湖了,我看,现在的有些人太平日子过惯了,不清楚一个打打杀杀的江湖,是多么的让人胆寒。” “唉,诸位,这是我二师弟周温,旁边是三师弟方炆。”独孤止扭头将视线搁在赵阙的身上,瞥着李木槿、柏文烈并站一起,神色平静,“你是谁?你们从哪里来?” 赵阙握着大音希声刀柄抱拳:“在下只是一个江湖的无名小辈,名叫陈悲璨,无师无派,从江湖中来。” “陈悲璨?好家伙,我们师兄弟久久闭关延寿,不曾行走江湖,而今的江湖无名小辈,居然厉害到这般地步了?果然江湖代有天骄出啊!”独孤止感慨道,“陈悲璨小友?我的提议如何?两位各让一步,改日再切磋?” “独孤前辈,晚辈知道您实乃上一个年代的江湖高手,但是,陈悲璨他们杀了晚辈的五个弟子,此仇不报不行,晚报一刻也不行。”尤舍眠恨声道。 独孤止瞥向他:“你穿的宝甲是何名字?” 尤舍眠乍然一呆,随即抱拳说道:“是晚辈早年行走江湖,从古战场得到的宝贝,薄如蝉翼,能卸力御气,只是破损严重,这么些年,晚辈尽力修补,刚刚足可一用。” “哦,好大的机缘,得到了一件名甲。”周温艳羡道。 方炆指着尤舍眠,“你铁了心要杀他们?” 说到“他们”又指向赵阙三人。 “是,不杀不足以平我恨!”尤舍眠断定道。 独孤止笑呵呵的话头一转:“尤舍眠,我看你是名门正派,想必被杀的五位弟子,绝不是大恶大奸之徒,陈悲璨三人平白无故杀了你的弟子,我们师兄弟瞧见了也着实为他们鸣不平……” 赵阙冷笑,不光是扬威、立威,狗屁的雪域三仙,还想趁火打劫。 尤舍眠霎时大喜:“前辈,您继续说。” “把你穿的宝甲送予我三人,陈悲璨的人头我三人为你取来。”独孤止捋着长须,笑道。 或明或暗观战的人,不约而同的冷笑,雪域三仙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竟无耻到这种地步!!不过,转念一想,陈悲璨那么无可阻挡的一拳捶到要害,神奇的被宝甲挡了下来,尤舍眠吐了几口淤血,跟没事人一样,他们也眼热啊!但是,雪域三仙的实力摆在这儿了!三人可以合力杀了陈悲璨,他们行吗?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那么,我们转头帮陈悲璨杀了你,再讨论宝甲的归属,就行了。”独孤止补充道。 尤舍眠吃惊的看着三人,他如何也想不到,传说德高望重的雪域三仙,恬不知耻的让人不敢置信! 想来想去,直到独孤止似是等不急,即将出手杀他亲自取甲时,尤舍眠悲叹道:“好!这个买卖,我做了!” 独孤止收复真气,笑眯眯的注视着他。 周温和方炆则警惕赵阙。 脱去锦袍,露出穿在里衣外面的薄甲,果真薄如蝉翼,但一些地方留着缺口,显然没有被尤舍眠修补好。 尤舍眠丢过来薄甲,独孤止接住,期间真气引而不发,提防半途有争抢的江湖人。 薄甲感触普通,仿佛一块藏蓝色布巾,然而防御惊人,连独孤止都觊觎的不行。 三人行走江湖多年,什么样的状况没见过,当尤舍眠被赵阙一拳打中要害,尤舍眠反而没事后,他们就断定,尤舍眠一定有件贴身宝甲替他挡下了这一拳! “独孤前辈,这下好了,可以帮在下,杀了陈悲璨吗?”尤舍眠心疼的不得了,比死了五个钟爱的徒弟更要心疼。 独孤止收下薄甲,笑呵呵的眯起眼:“恐怕还不是时候?” “啊?!”尤舍眠没反应过来。 本来站在周温、方炆旁的独孤止,忽然像是灰尘让风一吹,消散的荡然无存。 尤舍眠大吐一口血,垂头看向胸膛。 一只苍老的手,捅穿了他的心口,攥烂了他的心脏。 “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独孤止抽回手,瞧着尤舍眠扑倒在地,“好诗啊好诗,但,应当换成野草杀不尽、徒然使我烦。” “陈小友,我帮你杀了敌人,是不是该表示一下子?” 赵阙低估了雪域三仙的用心险恶,趁火打劫不算完,还把被打劫的人给杀了,极为的干脆果断。 他拍着手笑说:“江湖真有意思,你教了我一个道理,晚辈当称呼你一声先生。” 独孤止蹲下身子,把满是鲜血的手,在尤舍眠的衣服上,擦干净,自顾自的问道:“何种道理,说说看。” “诚实是说给老实人听的。” “哈哈……简直歪门邪理,不过也有那么丁点的意思。”独孤止慢悠悠的穿上薄甲,“你以为江湖是什么?爱恨情仇?行侠仗义?救死扶伤?!我的眼里,江湖是强者生、弱者死,尤舍眠笨的和呆瓜傻鸟无二,死就死了。” “你呢?你死不死?”独孤止问道。 “嗨,随便起了个名叫陈归璨的伙计,用不用帮忙?”汉子迈了几步,又倏忽停下来询问道。 赵阙毫不在意周温、方炆如蛇如狼的盯着他,扭头注视着汉子:“那一拳,真的不赖。” “哈哈……刚进城,打死了个不开眼的傻冒,后觉得不过瘾,问老天爷一拳。”汉子活动着手腕笑道。 “暂且不用,我若是对付不了他们三人,你再上。” “成,没问题。” 一刀乍出。 赵阙周围的地面,蓦地遍布雷电。 电光火石! 大音希声刀拖拽雷电,赵阙右手握刀几近贴着脊背,膂力惊人的砍出。 雷电把两边的建筑、砖块击打的碎屑乱舞。 即使雪域三仙不出手,他亦要出刀杀他们,杀他要杀的人,夺走本该是他的宝,以辅国大将军的脾气,怎能不杀?!千军万马都未胆怵过,还会怕劳什子的雪域三仙? 周温紧皱眉头,暗道,年轻人是个狠岔子。 不管雷电,奔向赵阙,震碎上衣,暴露出肌肉虬结的上身,递出一拳,风云变色。 安命上境!好一个雪域三仙! 赵阙咧嘴一笑。 雷电劈砍向周温,停在他的拳头两寸之前。 稍顿些许。 猝然轰鸣炸响。 雷电导向左边,不仅连碎石块湮灭成粉,连那间卖当地水果的铺子,一并击毁,淹没在扬尘里。 而周温趔趄的跑向右边,真气朝一户人家的石墙散去。 轰! 无处不在的灰尘,把视线遮挡。 周温刹那遍体生寒。 余光瞥见似乎照亮了天地的刀光。 “师弟小心!” 方炆、独孤止一起冲来。 独孤止双手剑,剑法缭乱,斩向赵阙。 方炆使弯刀,似月牙,直奔赵阙的胸脯砍来。 忽有大蟒嘶吼,令人心惧。 漫天灰尘,什么也看不清。 只听到独孤止怒喝一声:“师弟,我们走,来日方长!” 便见他和周温,冲出弥漫着扬尘的地方,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汉子嘴角勾笑:“年轻人真不简单,我都没看到你怎么杀了方炆。” 赵阙收起大音希声,蓬头垢面,只手驱散着尘土:“侥幸,侥幸,他们太大意了。” 远处,传来独孤止气急败坏的吼声。 “陈悲璨,我必杀你!!” 汉子哈哈大笑:“今后,哪有什么雪域三仙啊,改名叫做雪域二贼得了。” 戴着斗笠的侠客,吐出叼在嘴里的叶子,话未说一句,转身离开。 周边或明或暗看热闹的江湖人,同样快速消失。 这些江湖人的心里,如翻江倒涌,怎能想的明白,上一年代的雪域三仙居然败在了陈悲璨的手里,并且雪域三仙里的方炆竟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在陈悲璨手中!实在震撼,众人谁也不相信! 只是,他到底叫不叫陈悲璨?真是初出茅庐的江湖小辈?不是哪一个闻名天下的大派的嫡传天骄? 李木槿和柏文烈越过汉子,走到赵阙的身边,严阵以待。 汉子笑的更大声了:“你们不必如此提防着我,那件宝甲都被独孤止骗走了,哪还有让我企图的东西?” 赵阙抱拳道谢:“无论如何,我也得感谢,阁下壮我胆气!” “你真有趣,走了走了,方找到一间不错的酒家,让你和尤舍眠吸引过来,既然没事,我去喝酒了!是了,要不要一起?” “不了,菜买好了,我得回家做饭。”赵阙一本正经的说道。 李木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汉子羡慕的注视着赵阙:“好好对她,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真想拉过来当妹妹。” “呸!” 下一刻,汉子跳起勾住一处房檐,再次打量赵阙几眼,猛烈荡了下身子,荡出了三人的视野。 剩下的事好办多了。 李木槿好生去与那民妇温言细语,送她回家。 民妇真吓坏了,就算是救她的李木槿,也蜷缩着后退,可背后就是角落,再退又能退到哪里去? 之后,像是恢复了点神智,终是认出了李木槿,旋即抱着她痛哭,千恩万谢。 赵阙一路陪同,将民妇安安稳稳送到家里,她的相公没回来,又等到她相公回家,相公说满城的找她找不到,去哪了?民妇哭的不行,说话都没气力,断断续续的说完,她相公扑通给三人跪下,不管柏文烈如何去搀扶他,硬是一下又一下的磕头道谢。 又经过那处战场,官府的人已经在收拾了,余平一身盔甲,亲自监督,见到赵阙,慌忙拱手作揖,诚惶诚恐,赵阙询问了些琐事,便径直回家。 王厚禄依旧是那身算命先生的装束,守在兰桂巷的街头装模做样,他一看到赵阙,赶紧像是不经意擦肩而过:“雪域三仙实则是雪域三魔,尤其是那独孤止,心思歹毒无比,是以前江湖里,臭名昭著的贼人,后来,雪域三魔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追随正道高手围攻西域邪教欢喜金佛寺,然后,摇身一变,成了雪域三仙。” “我就知道这么多。” 留下这句话,王厚禄回到算命摊子,朝一位路过的妇人吹口哨,开始胡说八道。 赵阙好奇穿着打扮不错的妇人,信不信王厚禄的信口雌黄,掉头一看,那位屁股贼大的妇人,言辞热情,一口一个仙长的喊起来,别提多热情!! “子不语,怪力乱神。”赵阙无奈道。 妇人以为王厚禄能解救她于困厄,王厚禄却馋她丰腴的身子,想多瞅几眼。 “莫非是我看走眼了?王厚禄并非修玉篆斋的道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四十四章 与哥哥在一起,已经很开心了 赵阙提着菜,进了家门,直接钻进了厨房。 至于李木槿和柏文烈的异样,被拿着扫帚打扫庭院的赵雅看见后,急忙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在外面与别人打架了。 “没事的,没事的,我和柏文烈在集市上遇见了‘熟人’,切磋问候了下。”李木槿挠着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赵雅来回打量着两人,半信半疑,重新拾起扫帚,清扫着庭院的积水。 “我信,我当然信。”她嘟囔着,“你们啊,也是好心,不愿使我担心,我懂!当然懂。” “唉,铺子里的伙计,都在说,近些天啊,青石城不太平,来了很多外乡人,他们还互相打架,咱家的一间铺子,都被人打坏了一根柱子,官府的人来帮着修的。” 柏文烈装傻充愣:“姑姑,以后再有这种事,您叫上我们,谁敢坏咱家的东西,还不打死他们!天理昭昭,有没有王法了?!” “行了行了,瞧瞧你们的狼狈样子,屋里有红花油,随我来,我给你们抹上。” “姑姑,我们自己来就成。” “你们既然叫我姑姑,那就听话!你还好,一个大老爷们,人家木槿姑娘家家,用得着你帮着抹?” 柏文烈顿时哑口无言,他算是听明白了,姑姑故意呛他。 赵阙在厨房里择菜,侧耳听着外面的对话,长吁一口气。 幸亏他机智啊,提着买来的新鲜蔬菜,直接就进厨房,把姑姑的亲切“问候”留给了他们两人。 回来的时候,三人亦是百般提防,自是有人躲在暗处跟踪他们。 李木槿和柏文烈负责人间六境的武夫,他则负责半山三境的人间半仙。 不仅和杨絮剑派的尤舍眠打了一架,还杀了雪域三仙的方炆,短短时间发生的情况,令赵阙见识到什么才叫江湖险恶,如此说来,向飞羽、向飞鱼师兄妹待经历了郊外酒铺一事后,赶紧打马离开,的确是最为正确的选择,否则,两位江湖小白,恐怕在青石城多待一段时间,会被江湖老饕们吃的渣都不剩。 早餐自然是少不了米粥,外加几盘色香味俱全的炒菜,尽管吃饭时间到了巳时三刻。 李鸢子委屈的不行,实在把她给饿坏了。 一到饭桌上,小姑娘长着无底洞般的大嘴,开始横扫“战场”,由于她吃的实在太快太急,这让赵阙等人,不禁也加快了速度,一场看似平平无奇的早餐,却吃的让赵雅哈哈大笑,李木槿一边让李鸢子慢点吃没人跟她抢,一边忍着饭菜的热,往嘴里塞,柏文烈就厉害多了,他在西塞兵营里,早就习惯吃饭时候,抢着吃,算是几人之中最厉害的那个,李鸢子对他怨念颇深! 赵阙深深叹了口气,他初入军伍的时候,确实有过抢饭吃的经验,但是过去多少年了?自从步步登高,便是自己独食,这下倒好,在帮着给姑姑夹菜盛饭,自己没吃上几口。 随即苦笑摇头起身,去了厨房,不过一会儿,端着香气喷喷的葱油面,朝他们笑了笑,坐在门槛,哼哧哼哧扒拉进嘴。 李鸢子快要被馋哭了! “分我一点?!” “你还没吃饱啊?” “没呢,我这不是在养伤嘛,吃的就多,你也知道,疗伤实际上是个体力活儿。” “你骗谁呢?关疗伤什么事?明明就是你吃的多!” 柏文烈插了句嘴:“我说句公道话啊,小姑娘,你确实在长身体的时候不假,但是也忒能吃了吧?你不怕长肉?” 听到长肉两字,李鸢子就不乐意了,反击道:“我吃的是姑姑的饭,管你啥事?现在,只有姑姑能说我胖!你不配!” 赵雅乐呵呵的连说:“不胖不胖,小姑娘家家的一点都不胖,多吃点,不够的话,我去给你做。” “嗯呢,姑姑待我最好啦!” 李木槿打着饱嗝,往嘴里塞了块糖,四仰八叉的半躺在椅子上,一脸的享受。 赵阙吸溜着葱油面,仰头看了眼天,又有阴云过来。 “下雨下个没完没了。”他抱怨了句。 赵雅说道:“往年也是这个样子,你那么长时间不在家,忘了?” “是啊,西塞干旱少雨,姑姑你是没见风沙河州的百姓打水井,有些到了雨季便下雨的地方还好,一些常年干旱的地方,水井打的极深,就这也得碰运气,运气不好,打上十几口井,也不见水。倒是在风沙河州由此兴起了一种特殊的练气士,唤作井仙,他们望气察穴,帮助干旱地方的百姓打水井,这些人被百姓们尊敬叫做活神仙。我偶然遇见过一位井仙,跟泥腿子百姓没甚区别,哪有什么不可一世的练气士风采啊?” “别人都是独在异乡为异客,你倒好,逐渐成了他乡人了。”赵雅埋怨道。 赵阙傻笑,不做应答,扒拉完最后一口葱油面,与姑姑收拾起了碗筷。 柏文烈和李木槿抢着收拾,让赵雅给拦下了,让他们好好歇息去。 后院小池塘的一条鱼死了,一位负责守在兰桂巷的云雀,去附近的鱼摊花了几枚铜钱新买了两条,丢进小池塘,跟赵雅说了声。刷着碗的赵雅连忙拿出几块银子,硬塞进这位云雀的手中,他哭丧着脸看向赵阙,赵阙笑道,姑姑给你,你就收下吧。 到底是这位云雀会做事,转身去集市上,多买了些干果,拿到家里,蹑手蹑脚的交给柏文烈,说上几句好话,让他帮着把干果送给赵雅。 柏文烈顿时瞠目结舌,什么时候,手底下的铜羽,比他还会来事?! 赵阙躺在竹椅望着聚集的阴云,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听到有人敲大门。 赵阙撑起身子,走到门口,笑道:“原来是曹小姐,快请进。” 曹经络并非是一个人来的,身后左右两边分别站着小环和负剑老者。 迎进客堂。 赵雅笑着为他们倒茶,曹经络受宠若惊,赶忙连说,晚辈年纪小,自己倒茶就可以了。 “不论年纪,来者是客,哪有让客人自己斟茶的道理?” “姑姑,经络与赵公子一见如故,私自引以为赵公子的知己,姑姑若是不嫌弃,经络便是您的侄女,既然是侄女,怎能还会让姑姑亲自为侄女斟茶?姑姑您坐好,侄女给您斟茶!” 赵阙算是见识到曹经络的“花言巧语”了,连续几句姑姑,把赵雅叫的合不拢嘴,竟然真让曹经络得逞了,为赵雅斟满七分茶,徐徐喝下。 “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赵雅笑眯眯的去忙。 赵阙拍着手赞誉:“曹小姐,好手段!把我姑姑给迷的,就差当场摆酒席,认下你这位干侄女了。” 曹经络眉飞色舞:“想必姑姑真有心认我当个干侄女,赵勾陈,你说,那时,你是我的哥哥,或者是我的什么?” 毕竟是在京城里广为人知的曹经络啊,寥寥几句话,彻底占据主动,就连赵阙,都张着嘴,不知该说怎样的话合适。 “怪不得京城有人称赞曹小姐,谁娶了你,相当于娶了半座武库,伶牙俐齿的让赵某无言以对。” 丫鬟小环和负剑老者站在客堂外,柏文烈为他们拿了两个马扎,负剑老者抱拳道谢,小环仿佛换了一个人,热情相待柏文烈,这让他有点不适应,只冲负剑老者回之抱拳,匆匆躲开了。 小环望着柏文烈的背影,气的跺脚:“他便这般不待见我嘛?!” 负剑老者笑的看着她:“也许柏将军见你太热情,有些胆战心惊。” 听着两人的话,曹经络莞尔一笑,说道:“我发现,我们两家,应当多走动走动。” “若是让朝廷知道了,户部尚书的千金,跟赵勾陈来往密切,你爹可是会瞬间陷入众矢之的。” “不打紧,赵将军方才也说了,谁要是娶了我,便是娶了半座武库。赵将军尽学半座武库,岂不成了天下第一了?既是天下第一了,赵将军还怕谁?那时,帮帮我爹爹就是啦。”曹经络脸红到了脖子。 赵阙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还纳闷曹经络未曾趁胜追击,原来埋伏的深,在这儿等着他呢。 不等他回话,曹经络紧接着转移话题,说道:“赵将军,青石城忽然出现了一位叫做陈悲璨的无名之辈,你认识他吗?” 赵阙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并不是对曹经络提起陈悲璨产生惊讶之感,而是她说完那句,把他逼到墙角的言语后,立即转移谈话,不再提近乎于表白的话。她不仅仅为赵阙的脸面着想,另是给自己留足了充足的后路,不至于赵阙拒绝后,使得她难堪,无颜再与赵阙说话聊天。 好一个聪慧的女子! 既然如此,赵阙乐得顺着她的话头说下去,且故意说错道:“听说,陈悲璨杀了杨絮剑派的长老尤舍眠?” “尤舍眠武学境界为天极下境,在杨絮剑派的身份、地位举足轻重,恐怕,杨絮剑派在得知尤舍眠身死后,会满江湖的追杀陈悲璨!” “这倒是小事,陈悲璨只是一个无名之士,扎进江湖里,谁能认识他?便让杨絮剑派花大力气去报仇吧!” “如果只是杀了一个尤舍眠,我还不会来找赵将军,他还杀了方炆,雪域三仙的第三人,独孤止的三师弟,况且,雪域三仙另有一位至交好友任空,即将赶来青石城。赵将军认识陈悲璨的话,请将我的话转告与他,多加小心。” 赵阙笑着点头,请曹经络饮茶。 “话又说回来,陈悲璨当真好身手,当时,雪域三仙三个打一个,我还想让老伯出手相助,是我多虑了,陈悲璨深不可测,眨眼之间,不知以何手段,杀了方炆!!” 他想了下,如实说道:“我恰好知道陈悲璨是怎样杀了方炆。” “还请将军相告!”曹经络眼睛一亮 “方炆是雪域三仙里,身手最差的,陈悲璨表现出必杀周温的架势,实则虚晃一枪,全力以赴的斩杀掉方炆,独孤止和那周温,被吓到了,才退走,否则,两人铁了心要与陈悲璨死磕……虽然最后死的一定是他们,然而,陈悲璨也不好受。” “赵将军是不是知道陈悲璨的身体抱恙?如果知道的话,请一定告诉经络,经络会竭尽全力的为他寻药!” 赵阙话语稍顿,终是无奈说道:“陈悲璨知道曹小姐的一片好心,定然十分感激,只是他的身体得交给时间,寻常的药物,已然无效。” 曹经络悲伤的注视着他,赵阙倏忽站起身走向她,随着他的靠近,曹经络目光里的悲伤越来越浓,斟满七分茶,折身坐下。 “谢葵去哪了?” “她在来青石城的路上。” 赵阙笑道:“换成是我,我便让人找到她,去别的地方,把赶来青石城的高手戏耍一遍。” “赵将军有所不知,即便是我们,眼下也不知谢葵到了哪里。” 赵阙嗯了声点点头,同时,那日朱衣袖、段锦自城外路过郊外酒家,她们的去向也解释的通了,去寻谢葵了! “这一场架,无法阻止喽。” “会死很多人。” 曹经络又道:“倘若,小女子遇到危险,快被杀死,赵将军是救还是不救?” 赵阙饮口茶:“就凭姑姑喜欢曹小姐这一点,赵某也不会坐视不理。” “多谢,小女子有了将军此话,就算为了将军而死,亦是在所不惜!” 曹经络朝赵阙施了个万福。 赵阙拱手作揖,以读书人的礼仪回之。 “将军,经络实不敢相瞒,她们告知,你回了青石城,经络恍恍惚惚,不信一个字,就算是您为姑姑报仇,杀了李谈,经络也不相信是你。现在的天下纷纷扰扰,有识之士深陷泥潭难以脱困,大奸大恶之徒身居高位窃取权柄,消息乱糟糟,连自己人告诉的实情,经络也存了三分疑心!直到在兰桂巷亲眼看到了将军,经络才知,放眼大夏,丝毫不起眼的小小青石城,真的迎来了辅国大将军赵勾陈!” “多有叨扰,经络这便回了。” 目送她离开,赵阙心里五味杂陈。 丫鬟小环迟迟未曾离去。 等曹经络走出了大门。 她轻声与赵阙说道:“赵将军,小姐托我向您说句话。” 赵阙道:“洗耳恭听。” “小姐说,抱歉,让将军卷入谢葵的事里,内心难安。” 她是被柏文烈送出门的,期间,小环仔细询问柏文烈身上的伤,要不要紧。 柏文烈不说一句话。 小环跺跺脚,气的跑回家。 “她是怎么了?”柏文烈问道。 赵阙站在庭院里,伸手接了一滴雨水。 “和鸾雝雝,万福攸同。” “啊?”柏文烈一脸懵。 下雨了。 雨势很大,赶紧收拾了晾晒的衣物,躲在屋檐下,赵阙拉过竹椅,姑姑为他铺了一层棉褥,躺下,哼了声风沙河州的民谣,忽觉不太对劲,换成年幼时与齐笙一块学会的当地民谣,才觉得恰合心意。 齐笙呦,你在哪?可曾努力进餐? …… “爬过这座山,就到青石城啦。” 少年牵着小女孩的手,扯断拦在身前的粗树枝。 小女孩闷闷不乐,花衣服被划破了好几个口子。 “哎呀,等我们安全了,哥哥再为你买件花衣服就是了,开心点,我们活着,就是天底下最开心的事情了!” “可是……可是,这件衣服是哥哥冒着生命危险,给葵儿买的。”说着说着,小女孩呜呜哭起来,“那些人干嘛非得杀我们?我们一件坏事都没有做过,遇见乞讨的老爷爷,把仅剩的铜钱给他,看见掉进坑里的小兔子,我们把它救上来,寻到没人的地方放生,呜呜……前几天那个猎户,明明背着那么多的猎物,哥哥还帮他打退了山匪,我好伤心啊,猎物里有小兔子,会不会是我们放生的那只呀!” 少年眼神坚毅,不知晓是给小女孩说的,还是说给自己听:“葵儿,你爹将你送到我手里的时候,我就向九天上的神灵发了誓,葵儿即使必死无疑,我也要死在葵儿的前面。” 忽然骤降的大雨,冲刷掉了他后半句话,若有若无,听不真切。 小女孩的泪水混着雨水,湿透身体。 被少年紧紧握着的手,愈来愈滑。 “哥哥!哎呀!” 她的小手从少年的手心滑出。 了无人烟的山道,泥土、石块、枝叶……仿佛铁了心要与他们作对,小女孩翻滚下山,无论抓什么,也湿滑的抓不住。 少年不顾一切,飞身扑向她。 两个孩子,少年比她大一点罢了,止不住身体,跟泥水一样,被雨水冲刷着流向山下。 少年撞在一棵大树上,来不及感受刺骨的疼痛,双手紧紧抓住小女孩的臂膀,拉进自己的怀中。 “没事吧?” 小女孩脸色苍白的吓人,瘦小的身体不知有几处被擦伤、撞伤了,她努力的回道:“葵……葵儿,没没事。” 少年侧头吐出一口鲜血,鲜血被雨水冲刷掉,即便是他嘴里的血,也在大雨中,转瞬消失不见,少年艰难笑道:“葵儿,我们还活着,就是最开心的事啦!” “葵儿,葵儿……与哥哥在一起,已经很开心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四十五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 雨一直下到第二天午时,枯黄亦或不再翠绿的树叶,沉积在水中,赵阙拿着扫帚清扫积水至下水道,后来想想,千万不要让叶子堵塞住了,赶紧伸手将浸泡在水中的叶子捞出来,放在一边。 门外忽有人喊赵阙的名姓,他奇怪的出门看了眼,是那位目盲小厮。 “我便是赵阙了,找我有何事?”赵阙注视着他紧闭的双眼。 “老板娘派我为赵公子送来一封书信。”目盲小厮拱手作揖,自怀中拿出一封书信交予赵阙。 接过书信,赵阙掏出一两银子放在目盲小厮的手里。 “公子,老板娘已经付给过骊龙钱了,实在不能再要。公子再见,雨花楼还有好多活计等着骊龙去做,这便走了。” 瞧着骊龙如正常人般,躲避行人,匆匆赶回雨花楼,赵阙目送他消失在视野,折身回到庭院,拆开书信。 书信里,只写了一个地方,叫做凫水渡口。 赵阙并不知凫水渡口在何处,问及姑姑,姑姑道:“凫水渡口在青石城东面二十里地左右,近些年荒废了,船只都选择去新建的兰亭渡,你问这个干吗?” 赵阙笑道:“忽然想起了,记得以前,书院有学生,支使我到凫水渡口去格物。” “只是一个小渡口而已,虽说通向东海,以往都是留给渔家打鱼的,没谁真从凫水渡口顺水向东,去往东海。倒是渡口旁边的渔家,由于渡口方便,外出打鱼赚了不少钱!” 赵阙像是随口一提,便没再说什么。 这封书信只有凫水渡口四个字,想来锦衣娘安排谢葵去往东海的路线,就是从凫水渡口启程。 然而,除了这四个字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信息,连谢葵何时到达青石城都没有,昨日曹经络向他透露的确实是真,就连一心安排谢葵去东海避难的锦衣娘,眼下都不掌握她和那位少年的行踪。 “你让云雀们都回来吧。”赵阙说道。 柏文烈疑问道:“不守在来青石城的要道了?” “不了,两个小家伙聪明的很,明白若是大摇大摆从官道亦或小路上到城里,绝对会让图谋不轨的人守株待兔。”赵阙将扫帚立在墙边,说道。 “那他们从哪来?” “从哪?!从哪?!”赵阙跳上墙头,让柏文烈也上来,两人环视城外的地形,“从人迹罕至的山里,摸爬到青石城,对于两个孩子来说,是最为安全的选择了。” 柏文烈恍然大悟:“没错,他们年纪小,穿梭在山中不易被人察觉。” 赵阙苦笑的摇头:“既然我们能想到,这些来到青石城的江湖高手们,未尝没有人不会想到这一点。” 柏文烈仿佛对谢葵两人充满信心:“他们一路上,经历了多少危险?!我相信他们,此刻,亦能化险为夷。” “你好像很看好他们?”赵阙问道。 柏文烈笑道:“我先去让守在各处进城要道上的云雀回来。” “嗯,去吧,注意隐蔽,青石城的江湖高手,不知道有多少……” “你就放心吧,我已然熟能生巧了。” 柏文烈倒是没说为何这般看好谢葵和那少年,或许近来听多了关于两人的传闻,再加上谢之维的事,导致他对谢葵起了恻隐之心,毕竟西蜀一地,因谢之维死谏朝堂,变得暗流汹涌。 赵阙心里其实对来青石城的金羽,最佳人选是宫哲。 可柏文烈既然来了,那便不让宫哲再跑一趟,关于宫哲的事,倘若他能继续活下去,有朝一日,总是能找到和他谈谈心的时候。 “看来身在西蜀,把我们的冲阵校尉活活逼成了谍子大头目了。”赵阙大笑。 “唉,当初你叫我到云雀时,我就想拒绝,堂堂荒沙鬼骑的冲阵校尉,如何做的了谍子?不说了不说了,我去让孩儿们都回来吧。”柏文烈急匆匆的出去了。 云雀每到一处便会购买一些信鸽,在青石城也不例外,本来家里就有一位云雀,柏文烈还是自己去,才放得下心。 李鸢子推开门,踢着水,走到庭院里。 些许的雨水,在她的脚尖,真气将之聚拢成了水球,像是绣球一般,踢着,上上下下,着实令人惊奇。 “伤好了?” 水球踢至胸脯,她伸手攥住,揉来揉去:“这么些天,终于恢复到最佳状态了,眼下我可以说,能够保护谢葵了。” 赵阙唉声叹气,无奈道:“恐怕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了。” 李鸢子把水球捏爆,问道:“莫非青石城的江湖高手,又来了很多不得了的前辈名宿?” “是啊,上午下雨正酣时,我感受到一位故意露出自身气息的江湖高手,进了城,何况,仿佛老王八一样,躲藏在城内百姓当中,借助百姓掩藏自己的那些人呢?” 少女愁啊愁。 “没来之前,我以为自己完全足够保护谢葵的呢!” 赵阙无言以对。 相处的越久,他越发现,恨秋山的这位中兴之主,想事情太过简单了一些,说白了,经历的江湖还太浅,阅历不深,对待一件事,只看得见表面的一层表象。不过,他很看好李鸢子的将来,有情有义,年纪轻轻便有了如此深不可测的武学修为,虽然是王世襄老前辈,以嫁衣之术,传给她的,难免会存在后患,但是李鸢子处理的好,不会影响她日后的武学登高。 “我们可以一块保护谢葵。”赵阙说道。 少女再三询问:“你可是当今朝廷的辅国大将军欸,真的决定插手此事,不怕以后秘部、绣衣使者察觉了,朝廷追究下来?!” “之前我还觉得,江湖无趣,经历了几件事后,江湖有趣的很嘛,此地事了,我想闯荡一番江湖,瞧瞧大夏的壮丽山河!” “人啊,能活成你这样,属实很厉害了,七年岁月搏杀西塞,退居二线,金印紫绶成了辅国大将军,再行走江湖,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羡慕啊羡慕,不知啥时候,我能稍微像你一点。”李鸢子由衷佩服道。 赵阙摆摆手:“哪像你说的这么玄乎?” “您呢,就自谦吧!对了!我饿了!!” 赵阙拍拍脑袋,莫非李鸢子满脑袋都想着吃的吗?! 柏文烈回来时哈哈大笑:“赵将,陈悲璨这个名字,而今可是传遍青石城了。顺带着连雪域三仙也火了一把,不少人把独孤止趁火打劫杀掉尤舍眠的事,给说出去了,只怕,杨絮剑派顾不上陈悲璨!要为尤舍眠报仇,先去杀了独孤止和周温吧!” 赵阙咬了口苹果,摇摇头:“雪域三仙在此事中,必死无疑,杨絮剑派最终还是得把尤舍眠的死,哦,加上他的五位徒弟,算在我头上。” “雪域三仙尽管被你杀掉了一个方炆,剩下的独孤止、周温,武学修为深不可测,不可能必死无疑吧?” “你眼热不眼热,尤舍眠穿在身上的宝甲?薄薄的一层甲胄,竟然防御住了我全力一拳,换成其他人,不死也得躺在床上半年。” 李木槿受到的外伤,恢复了一夜后,好的差不多了,本来就不是多重的伤。 她和柏文烈两人,尽管都未到半山三境,但是联起手来对付尤舍眠,还是能打一打的,若是换在战场上,组成兵马战阵,摸着良心说,尤舍眠九死一生。李木槿、柏文烈的一身本事,原就是疆场厮杀的磨练出来的,只有在战场上,才十成战力发挥出十成,甚至超水平发挥。 接住李木槿丢过来的苹果,柏文烈咬了一口:“当然眼热啊,假如我穿着那层薄甲,再是荒沙鬼骑的冲阵校尉,我单枪匹马一个猛子就敢扎进敌堆里……” 李木槿本想嘲笑几句,后又想了想尤舍眠薄甲的神奇之处,点点头,认同柏文烈的说法。 “连你都眼热的不行,青石城来了这么多江湖高手,他们呢?他们定然也眼热的不得了,独孤止看似是赚大了,实则抢来了一个烫手山芋。搁成是我,即便杀了尤舍眠,也不会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的带走薄甲,隐蔽点,不要让这么多人看到,省的树大招风,过街老鼠般。” 赵阙顿了下。 “不过话又说回来,西塞疆场上,都是我赵勾陈捡别人的宝贝,这青石城里,独孤止居然抢走了老子的宝贝,叔可忍婶婶不可忍,雪域三仙剩下的独孤止、周温,别人没杀掉他们,老子必杀之!!” 听他语气就是恼的不行。 李木槿转头深思了下,嘿,别说,细想想,西塞战场上,每次皆是赵勾陈带着大批的将士,去打寒山王朝的秋风!寒山王朝倒是也想打西塞的秋风,但是尝试了几次,放弃了,一是没有西塞军秋风扫落叶般的速度,二是赵勾陈用兵如臂使指,他又对战场极为敏感,但凡一场大战后,他必引兵冲进死人堆里,将能用的全部扫回兵营。 而她,便是这般,被救了。 刚吃上饭,众人就听见了,如洪钟大吕巨响的声音。 赵雅吓了一跳,李鸢子面色大变,放下碗筷跃上墙头,巡视声音是何处传来的。 负剑老者同样在墙头,见到她,抱拳致意。 李鸢子伸手,红缨枪自房间里飞来,双手握着红缨枪,回之礼仪。 曹经络仿佛无根浮萍,飘向房檐,紧皱眉头,目光看向这里,只看到李鸢子,以及随后跳上屋顶的李木槿、柏文烈,不见赵阙。 “姑姑,我出去一趟。”他也不嫌烫,将碗里的菜汤给一口气喝干净。 赵雅脸上现出忧色,紧抿着双唇,不说话。 赵阙伸了个懒腰,忽然记起一事,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上姑姑给缝制的绸缎青袍,腰间系上了一柄腰刀,跨步出门。 “赵公子……” 他回望到是曹经络喊他。 赵阙笑问:“曹小姐可曾吃完饭了?” “刚吃完。” “要不,随赵某,出去消化消化食物?” 曹经络明显意动,只是负剑老者挡在她身前,向赵阙歉意一笑。 赵阙不以为然,朝李鸢子招了招手,她轻松的跳到赵阙的身边。 “你们留在家中,我和鸢子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是!” “放心。” 居住在兰桂巷的人,纷纷出来东张西望、窃窃私语,适才的巨响传遍全城,抛开雷雨夜听到的雷鸣,他们还从未听闻过这般的巨大轰鸣! 两人似是鬼魅,悄无声息的穿越人群,向产生巨响的方向奔去。 期间,四面八方,不断有江湖高手或明或暗的急赶。 “有人早就得到消息了。”赵阙说道。 李鸢子嗯了声,“一些人神色着急,也有人眼神狡黠,像是有意拱火。” “不错!” “嗯?” “这你都看得出来。” “……” 一道剑气,紧贴墙壁,蜿蜒刺向赵阙。 他身形倏忽一滞,挂在腰间的腰刀出鞘,刀气霸烈至极,砍向剑气。 那堵墙壁蓦然倒塌,灰尘迷人眼。 李鸢子表情略微紧张,她也察觉到了剑气的主人是谁。 离两人挺远的地方,仿佛自天而降了一尊金身罗汉。 庞大无比! 连排的屋舍被砸的七零八落。 “老秃驴!没想到吧!在这儿青石城,我们也埋伏了你一手!” “阿弥陀佛,诸位的手段,委实不光彩了一些。” “哈哈……杀了我两位师兄,今日,老夫必报此仇!” “……” 声音极是嘈杂,不过一会儿,罗汉金身裂纹遍布。 赵阙感受到那战场中,不仅有雪域三仙的气息,另有王厚禄的气息时隐时现。 而袭杀他的那道剑气,一击不成,不在再次试探。 附近的百姓慌不择路的逃跑。 他和李鸢子站在一处巷口。 “罗汉是过江、罗汉。”李鸢子低声说道。 赵阙瞥去一眼,果然看到,摇摇欲坠的金身罗汉,背负经文。 可是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到底是何处?说不上来,凭借他多年带兵的经验,这道剑气,特别像疑兵之计! “不好,调虎离山,回去!”赵阙骤然道。 眨眼间,他眼下的天极上境修为,丁点保留都没有,不遗余力的往回赶。 李鸢子紧随在他的身后,惊疑不定。 兰桂巷。 负剑老者不再负剑,剑出鞘,以气御剑斩向突兀而来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目色平静,脸庞坚毅。 他瞧了眼赵阙居住的宅院,旋即全无保留的剑斩向曹经络的扈从,柳十郎,柳剑仙! 他施庵此行的目的,杀了赵勾陈最好,杀不了也怨不了他,实在是赵勾陈武学、心智太过出类拔萃…… 但是,户部尚书曹斐的女儿曹经络,他施庵必须要杀的! 而,柳十郎一直剑不出鞘,温养剑意,提防的便是他。柳十郎却并不知道,他施庵有两个任务,杀赵阙不成功的话,就当作障眼法,增加斩杀曹经络的把握。 施庵嘴角勾笑,瞧瞧,柳剑仙仓促出手,威力仅有八成。 于他而言,够了!已然是大功告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四十六章 碎半仙 “江湖中自称剑仙的人茫茫多,本侍郎最为佩服的剑仙里,有你柳十郎的名姓。”施庵不出剑则已,一出剑,剑气气冲斗牛,剑意虽比柳十郎的江湖广远、一剑足矣差点意思,亦不可小觑。 施庵倾力出剑,自身剑意毫无保留的释放在此方天地,一个剑客,或许剑意是他最不具备杀伤力的玩意,然而,剑客在剑道一途里,能走多远,恰恰看剑意。而他如此做法,便摆明了告诉柳十郎,你柳十郎悉心保护的曹经络,他施庵是必杀的。 忽起狂风。 风助剑气,有种无法无天的味道。 兰桂巷的街石,在施庵踏上时,就已寸寸龟裂,并且兰桂巷另有十二柄半透明的巨剑,深深插下,不知从何时开始,它们便已存在了。 “柳剑仙,温养了这么久的一鞘剑意,才勉勉强强发挥了八成,亏不亏呀?”施庵轻笑。 柳十郎额头见汗,他的剑触及施庵的剑招,竟是停滞不前,温养多日的剑意,更是一泻千里。 吐出小半口气,转换体内气机,强迫真气老老实实的运转。 只是,瞬间心慌。 握住剑,施庵看向曹经络,摇摇头:“当朝户部尚书的千金,尽管你爹未进内阁,你的身份、地位在偌大的大夏,仍旧高高在上。曹经络,做你的富家小姐,锦衣玉食的生活多好,干吗插手你爹的事?” 曹经络似乎并不害怕,轻轻皱着眉头,抿嘴不语。 “不说话?那好,你便先曹斐一步,去往黄泉,你死之后,定然可以挖出许多关于你爹谋逆的铁证!” 柳十郎压下凌乱的心绪,强撑再起一剑。 长剑飘到他的上空,真气源源不绝的融入剑身。 一分为十。 他轻敕一声:“去!” 大袖飘舞,衣襟猎猎。 施庵笑着递出一剑,深插在兰桂巷各处的十二柄巨剑,炸碎一柄。 再有狂风袭来。 他的剑,好似威力一般,却轻而易举的将柳十郎的剑招,一扫而空。 柳十郎接住倒飞回来的长剑,吐出一口鲜血,惊骇的注视施庵:“秘部右侍郎施庵,居然还会炼气士的手段!!” “小意思,小意思,江湖是大年份,不仅有好事者排列的十大剑仙,另有包括你在内的江湖百剑仙,我施庵,作为秘部的两位右侍郎之一,不多学会点制敌手段,如何杀你们?” 施庵四周缭绕狂风,把他抬上赵雅宅第的大门门檐之上,面对着柳十郎,好像猫戏老鼠,手中剑,滴溜溜旋转个不停,撇头瞧了眼,即将碎裂的过江/罗汉金身,狠声道:“为了杀曹小姐,本侍郎,付出了好大的代价!” 柳十郎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这位秘部右侍郎抢占先机,一举令他受了内伤,高手分胜负,只在一招之间。他仓促出剑,施庵全力以赴,瞬间高下立判,第二剑,算是把他第一剑的小伤,伤上加伤。 如果再不谨慎应对,小姐的安危,不可预料了。 施庵又盯着曹经络:“曹小姐,既然调虎离山支使走了赵勾陈,再迎战仓皇的柳十郎,我的手段,你作何评价?!” 曹小姐不答,心思微起,转而问了另一件事:“施大人,您不快快斩杀掉我,在等什么呢?” “哈哈……曹小姐有所不知,再过十五息左右,你的忠心扈从柳十郎,便不是我的对手,那时,再杀曹小姐,本侍郎,会轻松不少。赵勾陈不傻,他或许已然回味过来,这是我的调虎离山之计,外加疑兵之计,但,晚了,有雪域三仙与王厚禄的气息,赵勾陈绝对会前去大和尚广元的战场!” “你怎么那么肯定?”曹经络笑问。 施庵暗暗点头,直面生死大恐怖,她还可以笑得出来,户部尚书生了个好女儿! “曹小姐多关注些赵勾陈的脾性,就明白,咱们的这位辅国大将军啊,心狠手辣,招惹到他的人,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一顿。 施庵笑说:“十五息到了。” 一柄半透明的巨剑消逝,而他递出一剑。 间隔十五息! 狂风没了。 施庵转瞬逼近柳十郎的近前。 柳十郎面现惊骇,太快了! 未来得及抵挡,施庵的剑便斩向他的头颅,只能侧身歪头躲避,剑,落在胸膛,趁着施庵一剑过后难以察觉的停滞,柳十郎竭尽全力远去,站在曹经络的身前,气喘吁吁。 鲜血很快浸透了上衣,他死盯着施庵,双唇颤颤巍巍,明明他与施庵的武学修为相差不大,真正交手时,差距令人绝望。 仿佛猜透了柳十郎的所思所想。 施庵轻松的笑道:“毕竟是我佩服的柳剑仙,这般要你命的一剑,居然躲了过去,不错!实在不错!你现在是不是想,你一个安命上境,我则是安命上境巅峰,差别为何这般之大?很简单,赵勾陈天极上境的武学修为,连我都得小心翼翼的与之对战!” 他持剑横在胸脯前。 “武学境界是一回事,真正的实际战力又是一回事。当然,为了杀曹小姐,我准备良久,既然出手了,安能让你们逃脱?!” 曹经络眉头越皱越深,摇头:“不对,你和柳伯的差距没那么大!” “哈哈……不愧是号称半座武库的曹小姐啊。”施庵大笑,“那又如何?” 此刻,柏文烈与李木槿护送赵雅离开了兰桂巷。 施庵自是知晓,然而没有去理,眼前的曹经络比赵雅的价值,大了何止百倍?况且,赵雅身上有古怪,赵勾陈为她做的“局”,连他都不敢贸然出手。 曹经络暗松了口气,赵雅安然离开这里,算是万幸了。 又一柄深插在兰桂巷的巨剑,不见了。 施庵以气御剑,直杀柳十郎。 他并不是不想干脆了当的杀掉曹经络,倘若那样,就给了柳十郎机会,施庵可不想,承受柳剑仙的一剑。 所以,杀曹经络,先除去柳十郎。 丫鬟小环再挡在她的身前,柳伯死了,小环再为小姐死一次! 柳十郎嘴角滴着鲜血,右手控制不住的哆嗦。 此战,是他行走江湖以来,遇到的最为诡谲莫测的一次,明明有不俗的战力,却无论如何都发挥不出来,施庵自出现后,剑剑压着他打! 柳十郎的剑,再次一分为十。 结成剑阵。 随着他喷入剑阵一口心头血。 剑阵扩大一圈,绞杀施庵的飞剑。 柳十郎萎靡不振,身子一震,向后倾倒而去,不过单手撑住了,不至于狼狈不堪。 施庵在剑阵下,失了一招,握住折返的飞剑,看着柳十郎的成名绝技,狞笑的斩出一道剑气,把威力所剩不多的剑阵,破去的干干净净! 一步跃出,直冲再无战力的柳十郎。 街道两柄巨剑,齐齐消失。 曹经络手里托着金色莲花,打算拼死一击,绝不束手就擒,悲屈死在施庵的剑下。 “倘若小女子遇到危险快被杀死,赵将军是救还是不救?” “就凭姑姑喜欢曹小姐这一点,赵某也不会坐视不理。” 她惨然一笑,谁能想到,一语成谶! 柳十郎握着长剑,憋住到了嘴边的鲜血,奋力斩出一剑。 剑气拦向施庵,施庵冷笑,挥剑斩碎。 他不再藏私,压箱底的剑招使出,现在,便是最好的时候,杀掉柳十郎,再杀曹经络,就算高津、冉三娘折在了赵勾陈的手中,亦能将功折罪,他施庵或许能因此调出为朝廷干脏活的秘部,去往其他尚书院,做个人上人。 “我道是谁,竟是秘部两位右侍郎之一的施庵,施大人。” 施庵面色一急,更加快速的冲向曹经络。 刀气遽然铺天盖地。 比他的速度更快! 他要是杀掉柳十郎,再杀曹经络,一定被刀气砍进身体,若是不管柳十郎,当机立断的杀曹经络,柳十郎必定拼了性命拦下他! 刹那间手足无措起来,这在施庵的一生里,当属首次! 只能转身,碎掉兰桂巷剩下的巨剑,倾力斩出一剑。 刀气如雪遇骄阳,被清空一片。 伴随着一声蟒吼,赵阙掷出腰刀,半空把兰桂巷的碎石裹挟,形成了一条暴戾恣睢的巨蟒,张口朝施庵吞去。 几个起落间。 赵阙站在门檐之上,余光看到巨剑消失的过程,暗道,施庵竟然会炼气士的《碎半仙》!!这般熟稔! 《碎半仙》余威犹在,施庵迎着巨蟒,持剑斩杀。 轰隆之声不绝于耳。 那柄普通腰刀,碎成渣滓。 他落在庭院,大口喘气。 而赵阙身上缠绕了两头蟒蛇:“能使唤的动你施庵的大人物,数来数去,不超过十个人。” 施庵渐渐绝望了。 那是赵勾陈的神通八相龙蟒啊!! 大音希声载沉载浮在赵阙的身旁。 跃下门头,站在施庵的对面,平静的说道:“两头蟒,是不是对你秘部右侍郎不太尊重啊?” 那好,再加两头! 四头蟒蛇缠绕着赵阙,对着施庵冷血吐信。 “赵将军,我……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方才还趾高气昂的施庵,在赵阙的面前,彻底乖巧了。 “误会?地支榜第十一人高津、绣衣使者冉三娘,不是你的人?并且,那天夜里,你还想杀我!你现在说,这些都是误会?” “误会!肯定是误会!” 赵阙点点头,似乎相信了施庵的说法。 “也行,误会也好,存心也罢,你下辈子再与我解释。” “……” 曹经络忽然感觉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虚弱瘫坐在房顶,青瓦皆像充满了生机,她痴痴注视着赵阙,泪光涟涟。 柳十郎大松了一口气,赵阙回来了,那便什么都好了! 小环低声哽咽的喊着自家小姐,在死亡边上晃荡了一圈,那滋味真的不好受!快要吓死小环了! 赵阙出刀。 大音希声的刀身有四头虚幻的蟒蛇,无声无息。 施庵哪会坐以待毙,强为自己打气,一步跨到赵阙的右侧,剑招跟上,步伐踩惊门。 赵阙泛着冷笑,缠绕在身的一头蟒蛇,蛇身瞬间卷住施庵的长剑。 刀法一变,滚地龙,接着上一刀,砍向施庵。 并没有丝毫的凝涩之感,一气呵成。 施庵像是中了定身术,呆呆的等待大音希声砍掉他的脑袋。 他身上几处穴位,暴出鲜血,卷住长剑的蟒蛇,嘶吼一声,放开长剑,回到赵阙的身上。 连忙一退再退。 站定,继续刺激几处关键穴位。 庭院里,狂风乍然而起。 十二柄巨剑,深深插进地面。 “又是碎半仙吗?好手段!”赵阙由衷称赞一声。 再看施庵,下唇留着鲜血,双目赤红,身子尽量压低,真气灌注进长剑,扫向大音希声。 刀砍在剑身上时,十二柄巨剑霎时碎了六柄。 赵阙松开大音希声,以气御刀。 四头蟒蛇,各有两条缠绕住他的臂膀。 “施侍郎,可知我在西塞前线,怎样酣畅淋漓杀敌的吗?” 施庵倚着墙壁,磕着血沫,摇头表示不知。 “那便让施侍郎见识见识。” 不需要拳法。 简单直接的挥拳冲杀。 一拳捶在施庵的额头,剩下的六柄巨剑,俱都消逝。 施庵勉强起了一剑,拦住赵阙的另一拳头。 大音希声悄无声需的袭杀,砍在他的侧腹。 施庵倒滑撞到墙壁。 “喂,施侍郎,你把我家的墙撞塌了。”赵阙开口说道。 施庵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捂着侧腹,凄惨笑了下:“我赔就是了。” 李鸢子背着红缨枪,跃至柳十郎的身旁,检查了下他的伤势,随即回自己疗伤的房间,拿出曹经络送给赵阙的伤药。 “我来吧,李姑娘。”曹经络低沉说道。 李鸢子靠后了几步。 “老伯,是我粗心大意了。”曹经络掉了眼泪。 柳十郎苦笑摇头:“不怪小姐,施庵诡计多端。是柳伯没用,不是他的对手。” 曹经络望了赵阙一眼:“他救了我们。” “是啊,我们以后得好好报答赵将军。” “不用柳伯说,经络自会想尽办法,报答赵将军的!” 而那施庵惨不忍睹,拽着左腿强行走了一步:“将军对碎半仙感不感兴趣?这可是我从皇家的藏书阁里,偷学的!” “当然感兴趣。”赵阙如实答道。 “不如这样,将军放我一命,您看,我都成这样了,伤了武学根基,永远不会再带给您威……” 话没说完。 大音希声贯穿了他的脑袋。 赵阙收回四头蟒蛇,一边以自身真气安抚他们,一边走到施庵的旁边。 抽出刀。 “秘部右侍郎,惟有让你死无全尸,才对我们最有利。对不住了!” 转身。 真气笼罩施庵。 赵阙跃到房顶,施庵炸成一团血雾。 自始至终,施庵都没有问亦或去想,辅国大将军赵勾陈,为何竟会回来的这么快!!! 大概,这算是最无聊的问题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四十七章 为婶婶多念几遍祈福经 “在下柳十郎,多谢将军的救命之恩!” 曹经络只是简单给他涂抹了伤药,防止失血过多,柳十郎在小环的搀扶下,颤抖不已的拱手向赵阙道谢。 赵阙并不知晓柳十郎在江湖剑客中的地位,叹了口气,说道:“你的伤势很严重,没有一年半载恐怕恢复不过来。” 身体的伤还好说,施庵几近把柳十郎的精纯剑意,给碎的一塌糊涂,尤其那颗磨练多年的剑心,出现数不清的裂痕,最坏的情况,日后柳十郎不仅不会再有丝毫的进步,跌落境界亦有大可能。 “我……明白,技不如人,差点还害了小姐,可以继续苟活于世,柳十郎已经……已经特别满足了。” “老伯。”曹经络受此一战的影响极大,谁会想到,杀她的是秘部的右侍郎施庵?!可见指使施庵的大人物,少说也是与她爹爹平起平坐的朝廷大员!往更深处想,她实不敢想!!牵扯太大,闹不好,不知有多少朝廷官员连累进来,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柏文烈与李木槿把赵雅送到安全的地方,他独自一人折身回返,跳到赵阙的身边:“木槿想来,被我拦下了。” “嗯。”赵阙转头注视着远处的战场,怔怔出神。 过江/罗汉金身已经消失不见了,但打斗却并未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也是独孤止、周温以及王厚禄的气息,吸引他想去那儿看一眼。 “将军,那处战场似乎是施庵的手笔!”曹经络舒展眉头说道。 “我有所猜测,好大的手笔啊,果然是秘部的右侍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雷厉风行。” “他也没料到,我们会住在一块。如此才调虎离山的吸引走将军!”曹经络把心里想的说出,“而且,施庵一出场便稳操胜算,好像……好像他在兰桂巷布局许久一般。” 是啊,保护她的柳十郎,再怎么说,总是江湖百剑仙之一,哪能面对着施庵,险些没有还手之力! “曹小姐是炼气士不假,博览群书也是真,在京华里被称作半座武库赵某也相信,不过,一朝不入半山三境,曹小姐就无法亲身体验,所谓的人间半仙,是多么的藏有玄妙!对于炼气士来说,半山三境才算是登堂入室!” 赵阙看着曹经络:“施庵谋划极深,他早已对你有必杀之心,方才我与李鸢子赶回来时,发现兰桂巷风水已被人动过,施庵出手前就连我都并未察觉……” 他并不是炼气士,的轻巧,当中的凶险也就只有他知道。 “想必惟有赵将军,才能举手投足之间,破去碎半仙。将军亦是让经络知晓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一时无言,除了远处战场的呼喝,只剩柳十郎粗重的喘息。 “文烈,保护曹小姐,我和李鸢子再去那处战场看看。”赵阙吩咐道。 柏文烈欲言又止。 曹经络连忙说道:“将军,不得不防啊。” “我清楚。施庵知道你我的事情太多了,他必须死无葬身之地,死到让秘部或绣衣使者查无可查才行,但是,施庵的计谋,赵某也得去瞧瞧,省的让施庵认为,赵某是个胆小如鼠的人。” “将军,青石城的局势已经失控,施庵也死了。我们既然为的是谢葵,何必再插手江湖纷争?!”曹经络幽幽说道。 她内心里,实在不想让赵阙去冒险,毕竟,她也明白,赵阙的身体大不如前。 “曹小姐,正因为局势失控,才要浑水摸鱼。其实,谢葵最好在此刻到这青石城。” “你一定要去的话,我听施庵说,那位施展出罗汉金身的和尚,法号叫做广元。”曹经络难遮忧心,“广元和尚是珈蓝寺十八罗汉之一,源于某些事情,大和尚被逐出珈蓝寺,他的十八罗汉之一的身份,被师弟代替。” “广元和尚为人如何?” “嫉恶如仇,每见到作恶多端的江湖妖人,必赶尽杀绝,此点,或许是珈蓝寺将他逐出的因由之一。” 姑姑赵雅安顿好了,李木槿守在她旁边,赵阙不再拖延,扭头对曹经络说道:“快帮柳前辈找一清静之所,放心养伤……” 似乎想起了什么,他道:“这样吧,你保护他们去臧老先生的药铺,让老先生,为柳前辈看看伤势。” 柏文烈抱拳接受命令。 曹经络寻常时候,虽是聪敏过人,首次遇见这般棘手的事情,也有些心慌意乱。赵阙既然帮衬着安排接下来的去处,曹经络道了声谢,在柏文烈的护送下,带着受伤的柳十郎,前去寻找臧家。 李鸢子不可思议的说道:“居然是珈蓝寺的广元和尚!难怪会使出过江/罗汉的金身。” 珈蓝寺! 赵阙不是江湖人,都听说过珈蓝寺的大名,寺中十八罗汉,皆是佛法高超、神通广大的高僧,并且,十八位高僧尽皆修炼成了罗汉金身,使得珈蓝寺,不争不抢不夺的情况下,被江湖列为十大武学圣地之一,当今珈蓝寺的住持,更是在天干榜十人中,位列第二! 两人再次奔向战场。 这次可没有半道袭杀了。 经过雨花街的雨花楼。 十几位江湖高手,跟赵阙原先见过的朱衣袖的扈从缠斗。 扈从俱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全靠一口气支撑着,不至于溃散。 朱衣袖瘫坐在雨花楼门前的柱子,脸色凄白,段锦更是昏迷过去了,躺在朱衣袖的旁边。 眼瞧着那十几位江湖高手越战越勇,朱衣袖的扈从们,感觉还挺好。 朱衣袖倒是曾在余平那儿提过,锦衣娘想在青石城,利用一招狸猫换太子的手段,接谢葵到东海,然而消息走漏,不仅江湖人前来,连朝廷都布下了天罗地网。 江湖高手,如今满目都是,朝廷的天罗地网赵阙还没见识过。 施庵等人有其他目的,他们不算,亦或说,施庵等人的目标,比杀谢葵难上无数倍。 结局已经有了,施庵等人全部身死。 赵阙转念想到,那位秘部的黑蝎子王世,莫非,他是专程为谢葵来的?当然,不排除王世,也是施庵的手下。 “秘部、绣衣使者出动了这么多半山三境的高手,事后,两部得肉疼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再不迟疑,急速飞奔向战场。 到了江湖高手战场的边缘,环视过去,打斗的场面,比来之前所想,更加的激烈。 战场分割了三处。 一处是六位高手围攻一位和尚,和尚四五十岁左右,赤裸着上半身,他杀红了眼,不顾伤势,招招势大力沉。而那六位高手中,便有雪域三仙的独孤止、周温。 第二处在不远处,人数多达二三十人,差不多是高阁、小隐的江湖武夫,搁在大门大派里,都算是精锐,可见青石城而今水浑的厉害,况且这些人心思各样,谢葵倘若落到他们手里,后果不堪设想。再远处的战团,王厚禄伪装成了一位小隐下境的武夫,陪着吕清臣的徒弟孔风翰,大战两位孔武有力的女子,女子年纪三十上下,武学精湛,配合的天衣无缝,王厚禄见缝插针,只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真正的主战力,还是孔风翰。 “王道长,拍马屁的功夫见长啊!”赵阙聚音成线道。 王厚禄跳出打斗,环视四周,发现是赵阙,尴尬的笑笑,同样以聚音成线的手段回道:“是吕院主托小道照拂一二。” 紧接着,他惊讶道:“赵将军前来,难道是杀独孤止和周温?!” “正有此意,独孤止抢了我的宝贝,没经过我答应杀了尤舍眠,还不能让我报复了吗?”赵阙活像个无赖。 “赵将军,雪域三仙来了位好友,本事不低,您一定要小心。” 赵阙听曹经络说过,雪域三仙的至交好友任空,也赶来了青石城。他看向围攻广元和尚的四人,不知哪位是任空。 “哪位是雪域三仙的好友?” “穿黑衣的那人。” 此人面白无须,年纪过了中年,肯定是半山三境的大高手。 抛开任空不提,另三人中,有两人让赵阙感觉熟悉!那日,在城外杀了王世,施展苦肉计杀绣衣使者冉三娘时,有两股气息不等他循着蛛丝马迹探查,便蛰伏避开了。 一人是个老者,一脸恨意,拼了命的想杀广元和尚,另一人为青年,却满头白发,目光里藏着无数沧桑,嘴里大骂广元,骂他虽然是出家人,但枉造杀孽,给口中天天念叨的阿弥陀佛丢脸! 最后一人目光贪婪,死死压制广元处于下风,大喝令他交出过江/罗汉金身的修炼之法,交出来的话,他为广元杀出一条生路,否则,广元必死无疑。 “晓得了,王道长好好照看吕师的学生吧。”赵阙笑道。 王厚禄霎时惊问道:“你也要杀广元高僧?将军!万万不可啊,广元大和尚,说是出家人,在江湖正道里,有口皆碑,是为民除害的慈悲高僧啊,他之所以被珈蓝寺逐出,全是为了惨死在魔教妖人手里的徒弟!一怒之下,下山杀了一百二十个魔道妖人,珈蓝寺顾虑广元杀人太多,杀性太重,暂且让他行走人间,砥砺一颗佛心!并且,开战前,广元一己之力抵挡那些江湖高手,让这里的百姓撤去安全的地方!!” 从王厚禄的嘴里,赵阙知道了更多有关广元的消息,他笑道:“王道长,你怎么傻了?刚才还问我,是不是来杀独孤止跟周温的,说来说去,为何突然变成,我要杀广元了?” 王厚禄笑得那叫一个狼狈:“将军饶恕!是小道多虑了。” “行了,照看好你的孔风翰吧。” 此地战死之人,已经不少了,赵阙捡起一柄还算不错的刀。 轻身扑进战场,一刀劈向独孤止,另外,左手五指顿时握成拳,地面的兵器,齐齐震动,随即飘向半空,瞄着周温,杀去!! 独孤止打了个激灵,只觉大难临头,可他正竭尽全力对付就差一丝便要气机崩溃的广元,哪能抽出手,再来对付赵阙? 反而是周温赶紧变换招式,转身抵挡赵阙。 “陈悲璨!!是你!” 赵阙莞尔一笑:“正是在下。” 周温仓促应招,被赵阙一刀劈开了五六丈,目不暇接的兵器,令他抵挡的手忙脚乱。 赵阙当机立断,不管那还未腾出手来的独孤止,放出八相龙蟒的一龙,气势节节攀升,起了一刀,隐隐有龙吼响彻于天,一些不明所以的江湖高手,仰头望去,寻思着,难道又来了大高手? 周温击退赵阙真气驱使的兵器,但见,一柄钢刀,刀刃向上,真气恍惚东海千层浪,亦有真龙飞跃天际,兴云布雨。 “周温!二弟!!”独孤止双目血红,退出夹击广元的战斗。 周温几乎被赵阙给劈成了两半,眼见着不能活了,身子躺倒地面,抽搐几下,就没动静了。 赵阙手里的刀,承受不住八相龙蟒,即便只出了一龙,也断裂成碎块。 “独孤止,你想杀我?岂知,老子必杀你!” …… “哥哥,我想吃糯米团子。” “还剩了点钱,咱们这就买。” “哥哥,人好多啊,葵儿怕。” “葵儿别怕别怕,有哥哥在。” “嘿,哪来的两个臭要饭的,滚滚滚,滚远一点,晦气!真晦气!” 少年拿出两文钱,赔笑道:“掌柜的,我们不是要饭的,我来买一个糯米团子。” “两文钱?一个糯米团子,四文钱,不够!” “您能不能行行好,我们只有两文钱了。”少年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唯独没有下跪。 旁边一位匆匆而过的民妇,像是对两人起了怜悯之心:“掌柜的,我给你八文钱,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糯米团子。” “哎好好好。拿着,拿着,赶紧走。” 少年拉着谢葵跑到巷子角落,看着她饿的慌不择食:“慢点吃慢点吃,还有呢。” “哥哥不吃吗?” “哥哥不饿。” 李木槿听见墙外有声音,侧耳听了一会儿,告诉赵雅应该是两个乞儿。 赵雅唉声叹气,打开大门,看着角落里的少年跟小女孩:“孩子,外面不太平,进来吃口饭吧?!” 少年忽然挡住蹲着吃糯米团子的谢葵,盯着赵雅看了稍许,露出笑:“不叨扰您了,我们吃完团子就走,不好意思打扰您清静了。” “不碍事不碍事,家里刚做了饭,你们吃口再走吧。”赵雅走了几步,离少年很近。 “哥哥,婶婶不是坏人。” “哥哥知道,婶婶是好人。” “我们去婶婶家吃饭吧!我会《祈福经》,一定为婶婶多念上几遍!” 赵雅伸手拉住少年又脏又有血的手腕,牵着谢葵结了痂的小手:“孩子,跟婶婶回家吃饭,一顿饭罢了……” 少年感激道:“婶婶一生平安!” 他竖着大拇指,对谢葵笑道:“你看,世上还是好人多。” 谢葵遮掩着快成布片的花衣裳,重重点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四十八章 折煞前辈武夫 独孤止和周温退出战团,广元和尚轻松了不少,罅隙间,吐出在胸腹间积郁的淤血,佛教降魔招式,大开大合,竟是逼的剩下四人不得不暂避锋芒。 而周温瞬息让赵阙劈杀了,又听独孤止怒喝年轻人的名姓,心想他便是一时间在青石城传的人尽皆知,江湖无名之辈陈悲璨,一拳几近打杀了杨絮剑派长老尤舍眠的俊彦天骄?! 江湖果然是大年份,不知根脚的年轻女剑仙、道法浑然天成的年轻女冠、一剑东来斩杀魔道大擘的年轻谪仙人、往来南疆北境超度亡魂的年轻小和尚、出任东海水师主将的风雪大坪年轻传人…… 广元不禁感慨,这一茬的江湖,五百年未见。 既然陈悲璨间接帮自己解围了,他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凭着这些人围杀自己,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 “陈施主,再退远一些!”广元出声喊道。 赵阙闻言跃出十几丈,独孤止持剑紧随其后。 过江/罗汉的金身再次重现这方天地,直直掀飞那四人。广元轻声诵佛号,降魔拳法打向那老者,金身的动作与广元一般无二,拳头像是天外陨石,不待防御亦或防守攻杀,已然胆寒。 那老者自知己身一人,不是广元和尚的对手,喝道:“诸位,广元出身珈蓝寺十八罗汉,一身武学修为实不是我们任何一人,便能对付的,还望齐心协力,先杀了广元,再去帮独孤止道友杀了陈悲璨。” 老者话虽如此说,他感觉到陈悲璨的气息,与那夜连续大战的年轻人,几乎相同,他也拿不准,确实有陈悲璨其人,还是一个迷惑诸人耳目的化名。 另一边。 独孤止架剑起手,不留半分余地的攻杀向了赵阙。 不愧是雪域三仙的老大,比周温、方炆,强了一大截。 赵阙握住大音希声,笔直的长刀,朝独孤止的剑法劈砍,简简单单,就是疆场上,赵阙拿来杀敌的刀法,力求每出一刀,威力极尽升华。 西塞众将士也不是没有精通刀法、剑法的高手,可是多场大战下来,花里胡哨,反倒是浪费体力、真气,不如力求直截了当的杀敌。快、准、狠!那位南疆兵伍退下来的士卒林连捷,之所以被赵阙赞赏,放他一条生路,也是看出他懂得沙场征战的个中三味,此等将士,武学境界尽管不高,但是杀敌肯定比花架子多的多。 独孤止的打法偏向于死缠烂打,一招不行,那便再来一招,凭借自己在半山三境的武学修为,高于赵阙,铁了心要拿真气跟对天地大道的理解、契合,耗死他。 但是,独孤止绝对想不到,论身处在半山三境,对于天地大道的理解程度,赵阙自己都很自信,一定是在场的江湖高手之中,参悟最深的那位,甚至曾经巅峰时候,涉及的领域,远超他们的想象,源于此,他一个从未修习过炼气士真法的武夫,却懂得一些炼气士的手段。 眼看着赵阙从头到尾压制着自己打。 独孤止面庞涌上血色,不是穿着夺自尤舍眠的宝甲,身上肯定被赵阙砍中一刀了。独孤止越与他打斗,便越胆颤心惊。这位江湖无名之辈的陈悲璨,骤然杀了三弟方炆,又不讲道理的劈了二弟周温,自己再与陈悲璨单打独斗,明明对方的武学修为不过是天极上境,而自己浸淫天命上境巅峰数十年,居然被压着打,这是何等的不可思议?! 赵阙颠覆了他对半山三境的认知! 他心里对当时陈悲璨杀了三弟,赶紧带着二弟撤退的做法,更加感到满意!不是不想为三弟报仇,而是不能!做不到! 既然来了青石城,并没有得到谢葵的身负的眉间鹊,然而得到一件罕见的薄甲,也算不虚此行。 独孤止又想着跑。 赵阙当然识破他的心思了,多少次战场上的两军鏖战,对方主将打算撤退,通过排兵布阵、粮草运转都能察觉出,况且独孤止这位江湖老油条,比不上那些指挥千军万马、智勇双全的三军主将。 大音希声如鱼翔浅底,真气凝结,那头代表八相“成道”的青龙,助涨《九春三秋》的霸烈真气,随着大音希声砍向独孤止,层层盘绕在赵阙身后,龙目狂躁,龙吟阵阵。 独孤止大惊失色,忽然感觉自己仿佛溺水的人,呼吸不畅,注视陈悲璨简单直接挥砍过来的刀,那种近似返璞归真的刀势,令他心脏跳的极快,随即不再犹豫,转身跑向好友任空那里。 但,赵阙早有预料,脱手,以气御刀,电光朝露般拦下独孤止的去路,逼迫他要想走,先化解掉此刀再说。 赵阙拳势再起,那条意喻八相“成道”的青龙,尾随赵阙奔袭。 独孤止倾力化解大音希声要命的胁制,这给了赵阙天赐良机,一拳捶在独孤止的后心,另一拳捶到他的后脑勺。独孤止连吐数口鲜血,快要支撑不下去前,好不容易额外付出代价,令大音希声无功而返。 去任空那边的路,已然被赵阙封死,独孤止本想,让任空抵挡这位陈悲璨几下,他好借机溜走,不成想,陈悲璨好似把他的头发丝都给看透了。这下再去,先机已失,再去,将会面对陈悲璨连绵不绝的攻杀,就这刀刀要命的杀招,独孤止实在不敢尝试。 一身真气摇摆不定,气机被他镇压下来,勉强能再出招迎战,至于陈悲璨的两拳,让穿着的薄甲把大部分的力道给卸去了,剩下的力道,独孤止硬承受下来,缓了几口气,倒是没伤及根本。 地面滑出清晰两道痕迹,赵阙接住大音希声,忍不住开口说道:“好甲,中了我的两拳,你竟还能站着。” “哼,小子,不要以为你多厉害,老夫只使出了五成的功力,接下来,你等着被老夫削成人棍!!”独孤止迄今还在口出狂言。 赵阙这等纵横疆场杀伐无数的大将,都对薄甲眼神火热!他的两拳,莫说独孤止,就连旁边战场练成了金刚罗汉身的广元大和尚,挨上两拳,也得脱层皮,反观穿着薄甲的独孤止,还可以死鸭子嘴硬,呵斥赵阙。 独孤止旋即言语弱下来:“陈小友,我替你杀了尤舍眠,而你恩将仇报杀了我的二弟、三弟,使我们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雪域三仙,只剩下了我一人,对,没错,我是抢了尤舍眠的宝甲,但是你杀我两位师弟,从此声名鹊起,拿一件宝甲来换,这买卖划算啊!不如这样,我们一来一去,扯平了,你让我走,我保证,永远不会找你麻烦!” 赵阙抚慰着体内气机,八相龙蟒接二连三的使用,对他自身的压力也很大,机缘巧合吞噬了冉三娘,虽说八个小家伙安静了,但那也只是暂时的,若他不顾后果的继续动用八相龙蟒,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所担心的大后患,恐怕会提前爆发。 战场边缘走来了一位戴斗笠的男人,穿着粗布衣服。赵阙和尤舍眠打斗的时候,他站在墙头上观看。 而那位下雨天对老天爷出拳的汉子,更是不会缺席,赵阙早就发现他了,抱着一大摊子酒水,躲得远远的,躺在较高地势处的草堆里,饶有兴致的看打斗,一边往嘴里猛灌酒水。 独孤止和赵阙一同撇头看向斗笠男人,他忙挥手:“我就是来随便看看,你们打你们的,不必管我!” 赵阙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点杀气,并非是对自己,目标而是广元和尚,这让赵阙觉得诧异。 独孤止再一次问道:“陈悲璨!我的说法,你同意还是不同意?给个准话!” 躲得远远的汉子,隔空向赵阙敬酒。 赵阙斜了斜大音希声:“刚才,老子就说了,必杀你!” “年轻人!我劝你不要太气盛!” “不气盛叫年轻人吗?” 独孤止再无犹豫,喊道:“任空!与我杀了此獠!气煞我也!” 和另外三人进攻广元和尚的任空,略有不耐烦,他是为谢葵来的,虽说是雪域三仙的至交好友,可是行走江湖多年,混江湖为的啥,他还是很清楚的,单拿他自己来说,混江湖为的是财色,为的是万人之上,谢葵身负的神通眉间鹊,则就是能成就他万人之人地位的利器! 至于跟他们一块攻打广元,也为自己考虑,他任空算半个魔道中人,这广元和尚铁了心和魔道作对,两人曾在吴越州大打出手,结果便是他亡命逃奔,养伤养了整整一年,所以,除掉广元和尚,何乐而不为? 倒是独孤止让他一块杀那年轻人,任空心里不爽,那年轻人瞧着年纪不大,战力却超群,一出手,连雪域三仙的老二周温都惨死在他的刀下,任空心里直打鼓,他资质普通,经历不少机缘才修炼到天极上境,惜命的很。 赵阙半分不急,任空的武学修为,他看的通透,能围攻广元,亦是占了其他人的便宜,他和受吕清臣的委托照顾孔风翰的王厚禄一样,锦上添花绰绰有余,绝不是雪中送炭! “独孤兄,我好不容易知道广元秃驴也在青石城,必须杀掉他才解我的心头之恨,那位小辈陈悲璨,你先自己打一打,假如不敌,我再帮忙!你看如何?” 独孤止差点被任空气岔了气,他都要死了,任空还在婉拒! “任兄!杀了此獠后,老夫的家底任你挑选?” 任空退出战团,惊喜问道:“当真?” 独孤止一生搜刮了不少宝贝。 “当然是真!你看,陈悲璨现在体内真气出了问题,你我合力,必能杀掉此獠!而后,我再与你杀广元老秃驴!并且,我还帮你得到眉间鹊!” 条件太过优渥,任空不禁踌躇道:“你指天发誓,我才信!” 独孤止被逼无法,只能手指指天,发了毒誓,若有违背,他下辈子给任空当牛做马! “任空!老夫毒誓都发了,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任空咬咬牙,所谓富贵险中求,他拼了。 舍弃广元和尚,集中真气,奔杀向赵阙。 广元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希冀拦截任空,却令剩下的三人,一同出杀招给困在原地不得动弹,他的过江/罗汉巨大金身,不可避免的又出现裂纹,嘴角鲜血止不住的直流,广元和尚一场大战下来,接近极限了。 独孤止多精明啊,见任空全力出手,留了个心眼,慢了一拍。 果然! 赵阙似是脚底生风,倏忽后退,这次用上了千锤百炼的刀法,外行人看的话,一样的简单直接。 青龙忽地腾空而起,自上而下,直奔任空。 任空顿时觉得仿佛有上古凶兽盯上了自己,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聚起的真气,似乎大开闸门,大泄不已。 就凭他这种水货武夫,对使出八相龙蟒的赵阙来讲,几刀的事罢了。 一刀砍断右臂。 速度极快,任空竟没感受到疼痛。他只是难以置信的注视身旁的赵阙,这他娘的是年轻人?!广元和尚看上去四五十岁左右,是珈蓝寺武学秘籍深奥,他的修为也高超,驻颜有术,实则快七十高龄了!独孤止嘴里的陈悲璨呢?三十岁有没有?二十五岁有没有?!! 那位白发青年走的是旁门左道的路数,现在算不算人,都不好说。 即便是驻颜有术,东海那座尼姑庵,清月海棠斋的斋主,山巅三境的武学大宗师,还不是驻颜在三十岁左右?! 第二刀再破他的护身真气,砍在胸膛,任空受到巨力,倒飞出去。 独孤止在赵阙攻杀任空之际,偷偷拉近距离,骤起一剑,此剑是拼了性命,一丝一毫的保留都没有,刺向赵阙的后心。 而赵阙恍惚脑后有眼,紧追倒飞出去的任空,再度拉开跟独孤止的距离,第三刀劈向他的脖子。 任空眼下哪还有反抗之力,那头青龙落在他的后方,张开大嘴,大音希声砍掉他的脖子时,任空恰好入了龙口。 而在其他人的眼中,他则是摔落在地,无头尸身不自然的剧烈抽搐。 赵阙身形不停,一跃数丈,期间转过身,冷笑瞧着独孤止。 围杀广元的三人,余光瞥见那陈悲璨,轻描淡写的斩杀掉任空,难掩惊色,若说杀掉周温,还有偷袭取巧的嫌疑,对任空,可是实打实的三刀劈杀啊! 江湖是大年份没错,可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冒出来个折煞前辈的小辈天骄吧?!! 独孤止冷汗都出来了。 这位杀神,真令他胆寒。 旋即松手,用上了旁门左道之术,飞剑威力暴增,他则瞬间满脸皱纹,霎时成了一位伛偻老头,连喷数口鲜血,反身逃命。 赵阙叹了口气。 原想把独孤止也喂了青龙,独孤止不顾一切宁愿苟延残喘,也要逃命,青龙能吃的东西不多了。 连续几道斩碎飞剑上的真气以及旁门左道术法。 “只许你懂得以气御兵吗?” 大音希声直追独孤止而去。 青龙尾随,它,饥不择食。 留存一线希望的独孤止,本可以再跟赵阙缠斗十几回合,谁能想到,即使拥有宝甲,胆子也被吓破了。好似常年打猎的好猎手,让鹰给啄瞎了眼睛。 以气御刀,赵阙选择的角度合适,大音希声刀追上修为大幅下滑的独孤止,砍掉其头颅,八相龙蟒之一的青龙,迫不及待的吞噬掉,独孤止所剩不多的命数、气运,似乎吃的不爽利,朝赵阙怒吼一声。 此般龙吼,着实惊骇了在场的江湖高手。 那混战的二三十人,打的也差不多了,剩下不到十三人,浑身浴血,吃惊看了赵阙一段时间,深深记下他的名字,齐齐退走。 青龙回到五脏六腑,赵阙捂住嘴咳嗽了几声,手心都是血。真气、气势没降下丁点,让王厚禄长舒一口气,不是赵阙未曾发话,他早就出手帮他了。 “王道长,是陈某脸上长花了吗?”赵阙没有聚音成线,开口询问。 此举,是坐实他叫做陈悲璨的说法。 孔风翰不解的望向他,跟他打斗的那两位壮硕女子,自知短时间内拿不下他,此地又不宜久留,撂下几句狠话走了。 王厚禄抱拳道:“陈悲璨小友,你年纪轻轻,竟有这等令人难以想象的战力,实在是江湖代有天骄出,一代更比一代强。” 孔风翰马上闭嘴,把要说出口的言语,给吞进肚子,既然赵阙自称陈悲璨,恐怕是不想牵连到他人。 三人看向广元和尚。 过江/罗汉金身寸寸消失,广元抵挡住三人的狂猛攻势,大喷一口鲜血,砸烂身后的巨石,想要撑起身子继续战斗,试了几次没有成功,而那三人近在眼前,自己的一条性命马上就要了断。 赵阙持刀便要出手。 “我来吧,你休息休息。” 一坛酒摔向三人。 轰然炸碎,真气如拳头,令他们奋力抵挡。 汉子震碎上衣,双拳蛮横的捶向三人。 拳意再不过浅显且纯粹了! 我辈武夫一拳,可问苍天! 那逼问广元交出过江/罗汉金身修炼之法的人,相比老者和白发青年,实力弱些,被汉子一拳击退数丈。 赵阙轻飘飘的上前,挥起大音希声,一刀劈下。 这人悚然一惊,反应也快,避开要害,用左臂顶了上去,随后骂骂咧咧,忍着伤势,冲斗笠男人的方向逃去。 但,斗笠男人嗤笑一声,猝然出剑。 那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戴斗笠的男人,居然要杀他,让剑刺穿心脏,就此没了呼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四十九章 好自为之 “小哥儿,我的拳头,比你的拳头又如何?!”汉子吊儿郎当的问道。 话虽说着,手上功夫却半点不怠慢。 拳法仿佛驱使万千山川,一拳即出,有如将山川抬上高天,敕封老天爷为我拳下走狗。 这种一拳既出,可问苍天的拳意,赵阙即便在西塞军,兵营内,桀骜不驯之辈数都数不清,还是头一次遇到。心腹石金刚的拳意,倒也算古朴大气,但他作为荒沙鬼骑的统领,意思是有了,侧重的则是疆场杀敌,跟赵阙的拳意相像,与汉子对比,少了大气象。 而赵阙常年征战,是有那一拳捶出,就算兵临城下、身陷绝境,也不将敌军放在眼中,管他多少千军万马,有我一拳,全是土鸡瓦狗!再加上神通八相龙蟒的缘故,他的拳意多了,不将老天爷放在眼里的狂傲,跟汉子要问一问老天爷谁的拳头更大,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再加上流行兵伍的拳谱,赵阙出拳,习惯的捶出有我无敌、有敌无我的架势,这是拳谱所能达到的最高拳意。所以,赵阙的拳,眼下的问题,拳意驳杂,不像是汉子那般单纯精粹。 白发青年懊恼不已,眼看着就能杀了广元秃驴,怎能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拳法极高的汉子?!并且,陈悲璨在边上虎视眈眈,装腔作势的道士别瞧着傻乐呵,估摸着战力不俗,戴斗笠的男人也不好惹,出剑太快了,看着不像要插手的模样,但关乎自家性命的大事,怎能全靠猜啊?! 那老者心里已有打算,表现出一副豁出性命的狠劲。 “这位大哥,你的拳意小弟实在佩服,一拳既出,便要老天爷也得向你低头,小弟/第一次见,羡慕的很!”赵阙收起大音希声,演技出色,抱拳说道。 汉子挥拳不停,打的老者跟白发青年,神情别提多凝重了。 “哈哈……小子,你的刀有意思,拳头也有意思,杀了不少人吧?早之前我就看出了,没有万个八千的人命,养不出你的刀意跟拳意,哎,我躲得远远的一瞧,都瘆得慌。” 广元和尚自封了几个关键穴位,阻住体内肆意乱窜的佛家真气,他用手背擦拭滴滴落落的唇边鲜血,注视赵阙,也是不明所以。 明明这年轻人身上,杀气近乎被养活了,这是不知杀了多少人才成就的恐怖气象,那些死在他手底下的魔道妖人,跟这位年轻人比比,仿佛没杀过人的纯情少年少女。 然而,叫做陈悲璨的年轻人,却是有一颗向善之心,深藏大慈悲、悲天悯人,广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苦恼的很。 赵阙哈哈笑道:“老哥看错了吧,我哪杀过这么多人?!在广元大师面前说我杀人这么多,老哥难道是想让大师‘为民除害’?!” “嘿,你小子油腔滑调,广元老和尚莫非还看不清你的底细?说不准,你是哪家大门大派的传人,被门派里的长辈,派到边塞杀敌,才养出了如此杀气!不过,你家长辈把你藏的好啊,像你这么年轻的俊彦才俊,除了响彻天下,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赵勾陈外,还没听说过,大夏又出了你这号人物!!” 汉子算是说到广元心坎里了,再度吐出一口淤血,认同的点点头! 王厚禄瞥见孔风翰神色有异,然后二话不说,拉着他,不过一会儿消失在此地。 “王道长,家师托您为小生护道,可没让你……” 不待孔风翰说完,王厚禄嘻嘻笑道:“小子,你或许不知,那里实在不宜久留,我感觉到,又有几股陌生的强大气息接近。你资质不错,难免会让那些江湖老油条见猎心喜,捉你去外地,成了别人的徒弟!!到时,吕师还不得怨恨死我了?” “啊,小生这便多谢王道长了!” “不妨事不妨事,你师父极其看重你,希望你多学多看,消化掉上圣贤的道理,化为己用。”大字不识一个的王厚禄,谆谆善诱。 到了一家酒铺前,整理衣冠的孔风翰朝王厚禄深深一揖。 王厚禄堂而皇之的接受了。 另一边的赵阙演技高深,一脸的景仰:“赵勾陈将军堪称战神,为大夏万万百姓的安稳日子,阻敌于西塞,我哪能与赵勾陈将军相提并论?老哥,你实在太抬举我了!” 汉子打消掉心中的疑虑,数拳化解老者与白发青年的杀招后,畅怀大笑:“别一口一个老哥了,我姓宋,名字普通,叫做翻山,不嫌弃的话,就叫声宋哥吧。” 广元和尚得知汉子的名姓,思考了下,略显震惊,宋翻山,可是江湖大派听道宗掌门的师弟,江湖评价此人亦正亦邪,全凭喜好做事,亦是有不少传闻,宋翻山数次打杀占山为王劫杀路人的山匪。 宋翻山见陈悲璨听见自己的名姓,半点反应没有,更加坚定了他之前的猜测,毕竟现在的江湖门派,为了锻炼看好的传人,往往把他们送去边境征战,像那风雪大坪的年轻传人,因战功累计,成了东海水师的主将,本就在江湖呼风唤雨的大门派风雪大坪,由这位传人的牵线搭桥,与朝堂的联系日益紧密。 跟宋翻山对战的老者,看了额头青筋暴露的白发青年一眼,拼尽全力打退宋翻山几步,多了心眼不从斗笠男人那经过,向没人的方向急退。 白发青年压力骤增,咬牙切齿恼恨同行的老者靠不住,转念一想,他们的身份本就是魔道中人,平常伪装成江湖正道人士行走江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难面前,还不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个?! 可恨自己心思慢了老者一拍,让他先跑了! “宋哥,原谅小弟初次行走江湖,属实没听过你的大名,稍后,请你喝酒赔罪!” “哎!这感情好!千言万语说的滔滔不绝,也不如请你宋哥吃顿酒水!说定了,你小子稍等一下,我把妖人打死再说!”宋翻山豪爽道。 白发青年当下立断,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黑血,黑血一遇到空气,嗞啦作响。 “不好!有剧毒!”广元和尚忍着伤势大喊,“快退!” 宋翻山脸色严峻,一拳挥出,带起一阵狂风,暂且阻挡了下黑血,然后向后跃去。 黑血落在地面,渐渐扩散开,腥臭不堪,赵阙捂住口鼻,也躲开了。 至于那白发青年,没了人影,居然不知他如何逃跑的! 方才还打斗、喊杀声冲天的地方,一时间竟然寂静下来。 戴斗笠的男人,把斗笠往下压了压,深深看了广元一眼,转身慢悠悠的离开了。 “老和尚,你认识他吗?”宋翻山两次与斗笠男人相遇,好奇问道。 广元大松一口气,点点头:“我杀了他身为魔道妖人的知己,他原是枯荣道派的弟子,十年前不知因为何事,被逐出枯荣道派,还遭到追杀。他良心未泯,这些年锄强扶弱、杀富济贫,做了不少好事。” 宋翻山惊疑道:“枯荣道派可是江湖十大武学圣地之一啊,正道的巨擘,我怎么没听说过,枯荣道派还逐出师门了这么一位武学高强的弟子?” “我也是身在珈蓝寺时,听闻的这事,好像很不光彩,让枯荣道派想方设法的压了下来。”广元和尚的自称随便,被珈蓝寺除名,没了佛门规矩的约束,他也算是自由身。 赵阙小小的笑了一下,若是广元和尚再秉持佛门礼仪,他转身就走,那位跟他关系匪浅的大和尚,被横空出世的年轻女冠,辩论的哑口无言,愿赌服输只身去西塞超度亡魂,没半点出家人的规矩,该喝酒喝酒,该大口吃肉便大口吃肉。 他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 如此,他才能和赵阙相谈甚欢。 宋翻山又问道:“他姓甚名谁,此人,我没听说啊。” 广元和尚宣了声佛号,哆哆嗦嗦的站起,从死人身上扒拉一件衣服穿上:“他行走江湖低调的很,叫王皑。” “嘿,广元秃驴,你杀了人家的知己,人家都不杀你,看来你天天念佛还是挺管用的。”宋翻山讥笑。 “老衲……唉,你或许不清楚,王皑的那位知己,为了练功,抢了十六位未满月的孩子,既然我遇到了,自当出手。”广元站了一会儿,体力不支,一屁股坐下,无奈叹息道。 宋翻山瞠目结舌,终究也是跟着叹气:“你做的对,秃驴,换成我,我也会这般做。” 赵阙漫步走到两人的身边,故作不经心的问道:“二位,你们还待在这里聊吗?没别的事的话,陈某就告辞了。” 宋翻山扭头瞧着他笑说:“哎,陈小弟,陈小弟,你对青石城这么了解,何不借花献佛,将广元和尚送到药家那里去,内伤治不了,外伤给处理一下,总归是好的。这样,广元和尚欠你一个人情,别的不说,他可是很看重信义的,以后但凡有什么事,广元和尚知道了,绝对不会袖手旁观!请我的那顿酒水,暂且记在你头上,下次遇见再说。” 赵阙表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罢了罢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遭此一劫,实乃命数,又怎能劳烦陈小友,插手此事?况且,泄露我行踪的人,必定是难以应付的大高手。”广元出声说道。 宋翻山本想凭空送给陈悲璨一桩机缘,未料到,陈悲璨似乎有难言之隐:“算了算了,我也是路过青石城,见到几位仇家顺手杀了,又看青石城热闹,留了下来,和尚,我背着你去找药家!你不能死,你死了,江湖就少了让魔道妖人恐惧的正义人士了!” “还是我来吧,俗话说,送佛送到西,我在青石城多日,恰巧知道一家城内最好的药铺,亦或连广元大师的内伤都能救治也说不定。”赵阙倏忽坦然道。 这下,连宋翻山也感激的抱拳说道:“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陈小弟,日后若有事情,知会一声听道宗,听道宗必尽力而为。” 广元和尚霎时对陈悲璨刮目相看。 既然说定,赵阙蹲在广元身前,让其爬到背上来,临走时,看着宋翻山说道:“过不多久,或许就需要宋老哥的帮忙。” 宋翻山活动了下脖颈,抱拳说道:“义不容辞。” 不再多言,赵阙几个起落,跃出此地,去往臧家的药铺。 而宋翻山方才恍然大悟,拍了一掌:“中了臭小子的算计了!” “唉,也怪我心直口快,多嘴!!” 广元和尚抱在赵阙的背上,轻声问道:“陈悲璨是你的化名吧?!” 赵阙不答。 “年轻人,如果你行走江湖多点时间,就能知晓我广元的为人,绝不是那种……” “大师,陈某清楚你的为人,若不明白的话,杀了雪域三仙跟任空,陈某便一走了之了。” “雪域三仙实为雪域三魔,作恶多端,我不是没想过除掉他们,只是三人形影不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广元和尚稍顿,不解的问道:“小友,你为何去而复返?” 赵阙笑说:“突然想起来,落下了一物,没曾取走。” 宋翻山已经走了。 赵阙落在独孤止的身边,把他穿的宝甲脱下,再次背着广元和尚离开。 一番江湖大战,着实震惊了不少人,让知道独孤止得到一件罕见宝甲的江湖高手,不敢随意接近,赵阙又不想在诸人眼皮底下,拿走宝甲,便有了适才的算计。 其实,他最好的办法,是什么都不管,让宋翻山带广元就医,但赵阙心下不忍,赚得宋翻山一个帮忙的承诺后,还是接下了这桩因果。 施庵设计令广元吸引来仇家,接着形成大战,吸引走赵阙,再杀曹经络。此是因。 赵阙顺势杀了雪域三仙,带广元去臧家那里疗伤,这是果。然而,这又算是因,广元隐在暗处的仇家,知道了是他救了广元,定然,在仇家的名单里,加上他的姓名。 期间也有意外。王厚禄居然成了孔风翰的护道人,那二三十位江湖高手的打斗,也不见得普通寻常,瞧着像是两个大门派的弟子相遇,大战了一场。 广元虽是暗道陈悲璨的算计环环相扣,连他都摸不着头脑,但依旧把起因如实相告。 倒是那伙江湖高手的打斗,广元不清楚,他只知道,围观的人多了,然后便开始呼喊师兄弟,打了起来。 “少围观,遇见仇家了咋办?”赵阙一锤定音道。 广元刚想说话,像是伤太重,晕过去了。 赵阙赶紧把得来的宝甲藏起来,此甲,给姑姑穿上,保险就又多了一层! …… 二狗子数着石碑,不请自来,进了居巢书院。 见到吕清臣,他表情凝重,直接开口:“来了几个江湖大门派。” 吕清臣几日不见,满头白发,苍老了许多,点点头:“我知道。” “眼下还不知谢葵到了何处,我估摸着应当是进了青石城,算算时日,也该到了。”二狗子在吕清臣的书房,随意翻看书架上的圣贤典籍。 “骊龙准备好了吗?”吕清臣忽然询问。 二狗子道:“还差几日。” “我会遵守约定,让他饱读诗书后,继任居巢书院的院主。” “嗯,对你对我都好,骊龙确实为居巢书院中兴的院主,到时,居巢书院会成为天下读书人的圣地!” “嘿,后来事,天知道,即便你是刘青田,也只能推算个大概,准不准都说不定。” 二狗子不屑一顾:“青石城的风水被人动过,从出龙之地,变成了现在这般凄惨模样,我只是稍稍复原了下,作为阵眼的骊龙,就算最终为他人作嫁衣裳,对于他原来必死的命数来说,也求得了一线生机,亦是得了大机缘!况且,抛开几件意料之外的事,大体上皆在我的安排里。” 吕清臣泡上茶:“赵勾陈回青石城你算到了,赵雅大难不死你算到了,谢之维的女儿会来青石城你亦是算到了。但是你没算到,而今青石城风起云涌,单单是现在浮出水面的高手,都是我们此前想不到的,并且,秘部两位右侍郎之一的施庵,差点让我们功亏一篑。” “做局人,不能亲自下棋,你吕清臣也是知道的。棋局既然成了,棋子的命运,谁也猜不到,古往今来,多少原本天衣无缝的棋局,没下到中盘,便让人掀了棋盘?!我刘青田,没付出一丁点的代价,便推算到而今的地步,试问天下做局人中,有谁能如我一般?”二狗子言语不无傲气!! 吕清臣叹气,不与他争辩,说道:“我确定,赵勾陈跟我的打算一样,让谢葵藏在居巢书院读书,你看如何?” “不如何,谢葵可以安稳成长下去的唯一出路,便是像锦衣娘谋划的那样,去往东海躲起来。” “行,这次我听你的,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会告知赵勾陈。” 二狗子茶也未喝,留下一句话后,便走出居巢书院。 “学宫那边,已经知道你破了誓言,下山了。” “吕清臣本是自由人,画地为牢的这些年,实在过够了。” “好自为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五十章 一线生机 臧老先生把来此的几人转移到另外的一处宅院,路上有相熟的故交问起,他只说是最近城内不太平,运送藏起来一些珍贵药材。 柳十郎跟曹经络、小环,被柏文烈送至药铺时,臧老先生紧皱眉头给柳十郎切脉,摇摇头说道:“不容乐观,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命老夫能保得住,但是武学修为,就不一定了,说不准会留下后患……” 柳十郎对自己此下的身体,清楚的很,不提被臧老先生救治到何等程度,只抱拳感谢:“先生让柳十郎苟且于世,在下便已感激不尽。” 刚为柳十郎敷上药不久,臧老先生正要亲自去抓几幅药,李鸢子带着朱衣袖、段锦跳进院内,直言是赵阙令她来的。 曹经络看到两人,连忙上前询问意识还清醒的朱衣袖,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她们伤成这样。 朱衣袖娓娓道来,心智本就飘摇不定的曹经络,顿时对郑宜怒目切齿,她这位学识、心计城府俱都上乘的大家小姐,不禁扬言,必杀郑宜! 眼看着人多起来,让他们继续待在药铺,实在不合适,谁知哪一位面孔陌生的来客,便是他们的仇家? “臧老先生,给您添麻烦了。” “哎,不要这么说,赵先生以身担责免了青石郡一年的秋税,他是青石老百姓的大恩人,老夫作为土生土长的青石人,仅仅救了几位赵先生的朋友,尽自己一份微薄之力罢了,远远还不上赵先生对青石百姓的大恩情!” 自从上次赵阙拿自己的名姓,令刘井水上奏户部不必再收青石郡的秋税,臧家不懂官场,思前想后,询问了多人,才恍然知晓,赵阙不管是做到了哪个地步的大官,都要承受极大的压力,若是天子追责起来,赵阙便危险了! 而臧家不知晓的是,户部的确有官员想要借此事,去参辅国大将军赵勾陈一本! 他让小童去通知伙计,把马车牵来,让柳十郎跟朱衣袖、段锦上了车厢,其他人打扮成护送的扈从,前往臧家在青石城秘密贮藏珍贵药材的地儿。 一路上,曹经络的脸色很难看,小环女扮男装,骑马在她身旁,也不敢出言安慰。 柏文烈人高马大,前边引路,不长眼的江湖人,瞧见他这架势,不敢上前找麻烦。又听说,亲自赶车之人是青石城的名医,各方人脉广泛,哪个本地势力都得卖他老人家一个颜面,即使车厢内是价值不菲的名贵药材,这些人悻悻而退。 李鸢子着装太过醒目,未曾跟他们一块前去,留在药铺,等赵阙前来会合。 他们走了估摸着一个时辰五、六刻钟,赵阙悄无声息背着一位昏迷的和尚,当真是飞檐走壁的跳进院子。 “他们人呢?” 李鸢子赶紧说了臧家他们去了哪里。 赵阙点点头:“一块去吧。” 李鸢子独自一人行走江湖,到了青石城,相遇赵阙,一番接触后,便把赵阙当作了自己人,青石城的局势,急剧发展成了这般模样,顺理成章的,她也依靠上赵阙。她也想过,若是再自己一个人执意去保护谢葵,只怕不仅仅谢葵凶多吉少,连自己都得搭进去。 “他就是广元吗?” 赵阙点点头:“老和尚遭到群攻,他现在的伤势,不容乐观。” 李鸢子多看了几眼广元和尚的面目,跟在赵阙的身后,前去寻找臧家一行人。 药铺的伙计全当没看见,等两人几个起落,就消失不见后,才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青石城马上就要发生江湖大战了!” “嘿,城内传的满城风雨,很多百姓提心吊胆的,躲在家里不出来。” “官府也不敢招惹他们,畏手畏脚的。” “就凭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吏?他们不帮着这群无法无天的江湖人,欺负咱们,就烧高香了!!” “来找臧老先生的是什么人啊?” “我跟你说,你发誓,千万别说出去!” “哎我铁牛的嘴,就跟王铁匠锤炼的锁一样,严实着呢。” “别跟老子吹牛,我还不知道你啊,嘴巴跟裤腰带似的,松松垮垮。” “行,我发誓,只要我把你对我说的话,传出去,我……我铁牛一辈子找不到媳妇!!” “好,你靠过来点,我跟你说啊,刚走的那位年轻人,是朝廷大官!!” “你骗我的吧?朝廷大官?!你别欺负我没见过世面,朝廷大官少说也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他那么年轻,哪能是朝廷的大官啊!他要是朝廷大官,我铁牛就是当朝首辅的孙子!!!” “……” 臧家的去处,在城内属实偏僻,周边的房屋废弃了,这一宅院也是墙头长草,瞧着不像有人居住。 马车停在了院里,随意把缰绳拴在楔子上。 赵阙背着广元,李鸢子上前敲了敲门。 不多时,小环轻轻开了道缝隙,见是赵阙,忙把大门打开。 柏文烈站在院内,谨慎提防着,看到赵阙忙问:“没事吧?!” 赵阙摇摇头:“该杀的都杀了。” 柏文烈长出一口气。 江湖险恶啊! 屋内陈设简陋,放着几张床,一些药材挂在木梁上晾着。 柳十郎躺在一张床上,和衣盘坐,像是睡着了。 “老先生为老伯处理完伤势了,稍后得给老伯煎药,我原想去煎,老先生不答应,说是那药,必须得老先生自己煎,旁人掌握不了火候。”赵阙进来时,曹经络仿佛顿时有了主心骨,悄声说道。 朱衣袖脸色苍白的半倚在床榻,朝赵阙感激的点头。 臧家坐在昏迷不醒的段锦床旁,她的身上插了几十根银针,赵阙粗略扫了一眼,皆是重要穴位。 “他是谁?”臧家吃惊的问道。 实在是赵阙背负的人,伤势太过严重,若不是武学修为精深,恐怕早已死去多时了。 “他是广元和尚。” “广元和尚?!莫非是江湖上那专杀魔道妖人,且被珈蓝寺除名的广元大师?”臧家虽处一地,倒也听说过广元和尚的事迹。 “正是此人。”赵阙确定。 臧家扭头观察了下段锦的表情,痛苦不堪,像是在做一场难以醒来的噩梦:“朱姑娘,你的这位姐妹,到底可以何时醒来,老夫没底,但是老夫会尽可能的医治她。” 朱衣袖稍稍起身,小环连忙去搀扶她,说道:“赵公子与老先生都是衣袖和段锦的救命恩人,世事无常,我们遭奸人谋害,如果……如果段锦挺不过这一关,也怨不得别人,只怨自己学艺不精。” 说完,恍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躺倒在床榻,默默流泪。 她和段锦虽然各有算计,偶尔互相看不顺眼,实则早就将对方当成了亲姐妹,之前还察觉不到,朱衣袖嫌弃段锦的做作,段锦心烦朱衣袖的盲目自信,真遭遇了生死危机,才感觉出对方在自己的心目中,居然如此重要。 “赵先生请背着广元大师,随我来。”臧家叹了口气。 到了另一间屋子,臧家把堆放药材的床清空,让赵阙把广元放在床上。 药材都很珍贵,尽皆是不易采摘到的。 “这张床是我故意放这么多药材,每样药材精挑细选,长年累月药性便能浸透到床榻中,假若有人性命垂危,躺在这张床上,或许还能一救。” 在赵阙的面前,臧家身段放的很低,不再自称老夫。 “老先生为什么不让柳十郎亦或段锦,躺在此床上?!”赵阙好奇道。 臧家边查看广元的伤势,边说道:“柳十郎伤在武学修为,这不是我能救的,说实话,就算不送到我这里来,包扎伤口后,安静修养,他身上的伤势便能康愈。段姑娘伤在穴窍,用了两伤的术法对付敌人,导致她的身体承受不了反噬,周身三十多个穴窍不同程度的受到损伤,因此导致她陷入沉沉的昏迷中。广元大师,命悬一线,如果不是依靠着精纯的佛家真气,大师已然西去。” 看了会臧家为广元接续断骨,处理伤口,赵阙便打算退走。 “先生,稍后。” “臧老先生还有什么吩咐的吗?” 臧家用手背擦着额头的汗水,难遮忧色,权衡少许,郑重开口道:“赵阙,作为长辈,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 看着臧家像是有重要的话要说,赵阙道:“老先生但说无妨。” “你……你的身体,在我看来,已经临近强弩之末。” 赵阙一愣,未曾料到,臧家竟然会看出此事。 “老先生所言非虚,赵阙的身体,赵阙心里有数。” “我不清楚你在青石城的乱象里有什么谋划,但是,我得跟你说,凡事多为你姑姑着想。说句不好听的,万一……万一你出了事情,含辛茹苦抚养你长大的姑姑,可怎么办呀?!做长辈的,难道不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 赵阙无言以对。 臧家的医术,肯定高超,他觉察到赵阙的身体出了大问题,比上次见到的状况,更要严重。 广元无意识的侧头吐了口紫黑色的淤血。 臧家从怀中拿出一瓶药丸,多倒出了几颗,塞进他的嘴里。 吃下药丸后,广元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 可臧家的神情丝毫没有放松。 “广元大师受的伤太重了,我只能激发他的生命潜能,保住最后一口气。” “拜托老先生了。” “孩子,听我一句劝,及时收手,好好静养,也许……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老先生没说出口的话则是,一旦赵阙的伤爆发出来,即便找到了沈神医,也来不及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五十一章 江湖“幸事” 赵阙叹息复又一笑:“多谢老先生,有些事情并不是赵阙想不做,便可以不做的,而今赵阙就像是马车上的车辕,身不由己,命运这匹高头大马不停,我一个小小的车辕如何能停?” 臧家摇头,换他不知该作何应答了。 “老先生就算不说,赵阙也知道自己身体到底成了什么样子,若是有选择的话,赵阙二话不说,立即脱身而去,如此之多的江湖高手在青石城打生打死,关赵阙何事?只要保护姑姑安全无事,说句狠心话,整座城的百姓死的十室九空,赵阙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毕竟赵阙手上的人命,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 臧家注视着这位拿自己的前途、性命,免了青石一郡一年秋税的年轻人,双唇控制不住的打颤:“孩子,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赵阙笑笑,一字一句道:“在所不惜!” 有些事情的意义,比自我的性命还要重。 语罢,关上门,留臧老先生在屋中救治广元和尚。 柏文烈站在院里,神情凝重,微微垂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赵阙走到他的身边,问道:“有何不妥?” “将军,你听,城里是不是过于噪杂了一些?” 赵阙静下心听了会儿,的确,青石城像是一锅煮沸的水…… “云雀们呢?” “我们到了此地过于急了,我还没有通知他们,咱们身在何处呢。” “你出去看一下,这里有我。” 柏文烈正有此意,朝赵阙抱拳,随即打开大门,一闪而逝。 小环得到曹经络的吩咐,把找来的水壶清洗了一下,可见这处宅院时常都有人来,常备着清水,点燃炉子,烧些热水给众人喝。 “公子,城内又发生了什么事?” 赵阙转身蹲在小环的旁边,帮着她往炉子里送堆在一边的木柴。 “暂时还不知道,柏文烈去查看了。” 曹经络走出屋里,深呼吸了一口气:“公子,为何我总觉得心绪不宁,似乎要有大事发生了?!” 赵阙笑道:“刚经历了这摊子事,心绪总归没有落下。有我在,你也不必太过于担心。” 实际上,城内突然的鼎沸,他哪能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无外乎,聚集在青石城的江湖高手们,听到了谢葵进城的消息,心思各异的他们,开始满城寻找谢葵的踪影。 曹经络双手攥在胸前,暗暗祈祷:“公子,你说,他们会不会在找寻谢葵?” “说不定,等柏文烈回来时候,再说吧。” 一壶水烧开了,臧家也从屋里出来,反身关上门。 “广元大师的情况多少稳定了一些。”说着话,他驾轻就熟的找出煎药的炉子,并排放在一起,“赵先生,老夫也为你煎一剂药,松缓你的身体,活血化瘀。” 赵阙心知臧家言语里所藏的意思:“有劳老先生了。” 曹经络皱眉看着他。 臧家主动解释道:“赵先生一番打斗之下,身体或多或少有些不适,吃上药,对身体也有好处。” 曹经络多精明啊,臧家不解释还好,一经解释,略懂医术的她,径直走到赵阙的身边,顾不上男女有别,为他把脉。 脉象强劲有力,在曹经络的认知里,赵阙别提多健康了。 臧家煎药,余光看到她的动作,淡然笑道:“赵先生武艺高强,连续打斗之下,老夫担心他的身体会有些小伤,所以才为赵先生煎药,曹姑娘莫非是不信任老夫?” 曹经络顿时尴尬。 赵阙帮她解围道:“臧老先生有所不知,来之前,赵某对付的敌手,皆是穷凶极恶之徒,曹小姐怕……” “原来如此,赵先生与曹姑娘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是老夫想错了,并不是曹姑娘不信任老夫,而是曹姑娘对赵先生付诸的情愫极深。” 曹经络脸红到脖子,跺跺脚,回到屋中,背着朱衣袖坐在床榻,独自羞涩。 小环倒了几杯热水,贴心的给自家小姐纾困。 男女情爱之事,李鸢子懵懵懂懂,好奇的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小环请她喝水,李鸢子还问道,你家小姐脸红什么。 瞧着与自己年纪相差不大的红衣姑娘,小环笑说,臧老先生说到我家小姐心坎里去了。 曹经络在屋内骂道:“小环,水怎么没烧开?!再去烧!” “小姐,小环烧过不知多少次热水了,敢保证,水肯定烧开了!” 朱衣袖闭眼躺在床上,半梦半醒间听到他们的对话,随即惊醒,抬头瞧了眼,仍旧昏迷的段锦,看到曹经络的耳垂都红红的,不知为何,她心里不禁未曾替曹经络感到高兴,反而有丝丝酸意。 锦衣娘组织的内部,曹经络算是身处于高位,她和段锦严格说,是曹经络的手下,但,锦衣娘这个组织成立的不久,内部并没有形成严丝合缝的等级,因此,朱衣袖跟段锦,只是听命曹经络,仅此而已。 曹经络缓了良久,侧耳听着院内,赵阙跟李鸢子说起别的事,才压下凌乱的心绪。这下好了,她被臧老先生几句话杀的丢盔弃甲,赵将军一定笑话死自己了。 院子外来了一行人。 叽叽喳喳。 里面有女子嘴巴不闲的说话,好似几只叫起来没完的鹦鹉。 他们也不敲门。 一行人齐齐扒拉着墙头,站在其上,巡视院里的人。 若不是赵阙给了李鸢子一个不要动手的眼神,她早就拿红缨枪通通把他们给扫下来了。 “你们是谁?”一位眼睛狭长的青年,询问道。 赵阙反问:“你们是谁?光天化日之下,跳上我家墙头,问我是谁?” 青年东张西望寻找,不答。 那两个女子说道:“多有得罪,我们只是找人罢了,既然你们这里没有,后会有期。” 等他们跳下墙头,走远了,李鸢子问道:“他们欺人太甚,你为什么不让我动手?” 赵阙脸色凝重:“城内的江湖人眼下都紧绷着一根筋,咱们这里动起手来,无异于告诉其他人,这里有情况,到时,无论有几张嘴都说不清了!我们还好,大不了打一架,可,柳前辈他们呢?!” 李鸢子茅塞顿开。 而赵阙因为那一行人的疑神疑鬼,也终是确定了城内发生了何事。 转身走进屋里,他向曹经络问道:“你们在凫水渡口准备好了吗?!” 曹经络悚然一惊,哪顾得上害羞啊,赶忙说道:“人一到,我们就能走。” “那好,我让李鸢子保护你们,去往凫水渡口。” “你呢?!” “我?曹小姐莫不是忘了,除了替你们杀郑宜,赵某还要将谢葵给你们锦衣娘带往凫水渡口!” “你是说……谢葵进城了?!” 曹经络难以置信,她们跟谢葵失联一段时日了,一直没有两人的消息,连进没进城都不知道,全靠猜测。 赵阙点点头:“宁肯信其有吧。好了,有缘的话,你我再说剩下的话。李鸢子,拜托你了。” 李鸢子稍稍退后一步,朝赵阙庄重的抱拳,一切尽在不言中。 臧家听闻他们要走,忙说:“药呢?吃过后再走吧?!” 赵阙无奈道:“恐怕时间来不及了。” 小环道:“凫水渡口那很是偏僻,要不,我们把药带走,老先生将煎药的火候写下,小环给老伯及两位姐姐煎药。” “看来只能如此了。”老先生不情愿的说道。 臧家快速找出纸笔,匆匆写了三页纸,交给小环。小环接下瞄了眼,大为头疼,难怪老先生不让他人插手,过程实在繁复。 柏文烈敲门进来,神情不好看:“城内都在传,谢葵已经进城了,躲在了某一处,那些江湖人士,疯了般到处找寻。” 事不宜迟。 李鸢子与曹经络架马,柳十郎、朱衣袖、被臧老先生取出银针的段锦躲在车厢,小环另外带着药骑马伴随在侧。 “老先生,广元和尚便交给你了。” 臧家握住赵阙的手:“好孩子,量力而行啊!!” 赵阙旋即跟柏文烈去往姑姑的藏身之处。 她们藏身的宅子,极其的大胆,就在城门不远处,紧挨着一条人来人往的集市。 加上几位云雀隐在暗处,一有风吹草动便通知李木槿,给在青石城的江湖高手们,上演了一出灯下黑。 柏文烈拿出两个面具,和荒沙鬼骑凶神恶煞的面具不同,这面具上篆刻着复杂难明的金色线条。 赵阙接过,覆面。 两人不再挑没人的小巷走,跃上房话,铁了心就是杀老者。 老者怒道:“我劝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是三尸派的太上长老!!” 一刀砍在他的左臂,断了老者的废话,紧接着砍掉他的头颅,送去黄泉。 赵阙不忍看民妇的样子,刚离开不久,他猛然一顿,民妇的气息急剧弱了下来,渐渐消失,赵阙折身回返,看见她用菜刀抹断了自己的喉咙,倒在相公的身旁。 见此情形,赵阙怒极。 只要让他看见,江湖人闯入百姓家中,不论是抢财,亦或其他,俱都杀无赦! “你……你你你是谁?” “青石城百姓,赵阙!” “赵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柏文烈找到杀红了眼的他。 赵阙以气御刀穿透想要逃跑的一人的心脏:“我知道。” 稍顿了下,他又说道:“尽管早有预料,对于青石城百姓是场腥风血雨,但是我仍然没有想到,大夏的江湖人,对待与自己相处同一国家的百姓,下手如此狠辣,毫不留情!我们在西塞前线,为谁在征战?!” 柏文烈不发一语。 此非常时刻,不作他想。 赵阙跟他前去姑姑、李木槿藏身的宅子。 这处地方,如赵阙他们所料,果然少了很多江湖人。 落入院中。 李木槿握着丝缕刀差点砍将了过来。 “是我。” “赵将!”她惊喜道。 不嫌弃赵阙一身鲜血,扑进他的怀里。 柏文烈摘下面具,注视赵雅为一位刚洗漱完的小女孩打理头发,小女孩年纪小,却能看出长大了定然是美人胚子。 少年挡在女孩与赵雅的身前,拦下柏文烈的视线。 赵阙把面具交给李木槿,看着少年惊疑了声,少年瞧着小,然而多了一份本应该是在老人身上出现的苍老气息。 视线转向姑姑怀里的小女孩,心里急骤震了下。 难道?? 少年突然扭身拉住干干净净的小女孩的手:“我们该走了。谢谢婶婶的招待。” 赵雅急切道:“你们去哪?外面乱成那个样子,很危险的!!” 赵阙伸手阻挡住,拉着小女孩的手,便要离开的少年。少年一下子如炸毛的刺猬,“我不怕你!!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我是赵勾陈!” “没听说过。”少年提防道。 小女孩躲在少年的背后,露出半个脑袋,上下打量着满身血的赵阙。 “除了我,没人能保护的了你们!” “……” “你想干什么?”少年问道。 “送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去哪?哪里是安全的地方?!” 赵阙方想说居巢书院,吕清臣飘然落在房吕清臣了,就连赵阙都万万没想到。 吕清臣失笑:“我原想告诉你适才的话,未料到……谢葵便在此处,干脆,我就守在这里等你回来。” 李木槿连忙把前因后果,一一说出。 命运的因缘际会,当真妙不可言! 赵雅问两人姓名,小女孩说自己叫做谢葵,李木槿都以为耳朵听错了。 赵阙看着少年,相比于谢葵,他对少年的兴趣同样很大:“男子汉,你叫什么?” 少年学着江湖人,向他抱拳道:“在下韩起。” 八相龙蟒赵勾陈、赤性正始吕清臣、眉间鹊谢葵、神境韩起。 四种神通,同集一间宅院。 江湖幸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五十二章 吕清臣,有礼了 吕清臣说道:“你回来了,我也该走了。” 赵阙预感到不妙。 “青石城来了几位本不应该到此的老王八,你带谢葵、韩起往锦衣娘接他们去东海的地方,我拦下他们。”吕清臣轻描淡写的说道。 不管是谢葵本身神通眉间鹊的吸引,亦或她是谢之维的女儿代表的意义。谢葵都将是眼下江湖最为称手可热的人物,也许称之为瑰宝,更加准确一些。 而赵阙也想明白了,为何明知朝廷在此地布下了天罗地网,却不见朝廷的人出没?!实际上,之所以青石城聚集来了这么多江湖高手,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朝廷收编、伪装的,大概此时青石城的官道、小路上,已经驻扎官兵了。 内外夹击,不错的战术。 毕其功于一役,一举擒获或者杀掉谢之维最后的血脉,展示给天下人看,谢之维是个反贼,死谏朝堂,怒斥天子失德,是一件彻头彻尾的阴谋事,加上一部分读书人的鼓吹天子圣明,谢之维带来的影响,也许被老百姓逐渐淡忘掉。 由此,那些借由谢之维死谏朝堂,鼓噪起兵的,顺理成章的都是逆贼!!甚至因为活不下去揭竿而起的百姓,也会有天大的道理去谴责、派兵镇压他们了。 赵阙确信,朝廷上的那些官员定然这般想的。 但,天下间的事情,永远都没有一劳永逸的方法。朝廷那些中枢大人物们,自然知晓,又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呢……也许到了,需要一个人挺身站出来革新旧制的时候了,不过,那位端坐在帝位上的天子,如何想,想怎样做,谁都拿捏不准。 大夏暗潮汹涌,一个谢之维、谢葵仅仅是勾引出了,活不下去的人的怒火,当然,像西蜀一地世家们的勾当,历朝历代都不缺少。 “对了。”吕清臣接着说道,“掩饰好你自己,省的让当权者知道了,又不知有多少人头滚滚落地。” 他顾虑的不错,赵阙在救谢葵期间,令旁人知晓他便是辅国大将军,只怕所引来的震动,不比谢之维带来的影响小,一个为大夏立下战功无数的将领,来救谢葵,是想叛变吗?! 赵阙很认真的点点头:“我明白。” 谢葵年纪小,听出他们皆是大人物。 韩起心思活泛,察觉出了更多的猫腻,忍俊不禁的问道:“你们跟其他人一样,是想利用葵儿吗?” 赵阙看着他的眼睛,强自忽视掉韩起身上散发出来的苍老气息:“我们谁都不想利用她,谢葵好好的活下去、长大,就是我们的目的。” 韩起尽管不相信赵阙的片面之言,眼下的城内乱成了什么样子,他还是有数的,明白依靠这位自称赵勾陈的男人,是能活下去的唯一选择! 他带着谢葵千辛万苦、历经重重磨难到达青石城,不是来自投罗网的,而是为了活下去!! 就像他与谢葵说的那样:还活着,就是最开心的事啦。 “我信你。”韩起撒了个谎。 赵阙笑了笑,少年心里想的什么,他哪能不知道? 然后,他看向吕清臣:“都有哪几位老王八到了青石城?!” 吕清臣掰着手指:“万剑山庄一位隐世三十年的长老,蓬莱阁十二位剑仙来了一人,风雪大坪刚急急赶来了两位不世出的客卿,进城不久,落雁堡的堡主带着堡内的高手潜藏多日了,镜花水月洞也忍不住派出了一位洞主,她不久前还从宅外经过……” 半山三境的蓬莱境,若说天下门派,哪个最解其中三味,恐怕谁也比不过蓬莱阁,毕竟,蓬莱境,是蓬莱阁为其命名的。 赵阙说道:“谢葵进城的消息,应该是位叫做郑宜的女子散布出去的。尽管现在看来,她也不确定谢葵究竟进没进城,仅仅把局面搅浑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让她很危险了。” 经过适才的事,他对郑宜的杀心,已然是浓烈到不能再浓烈了。 正是她,牵连到青石城的百姓,遭受一些无耻江湖人的迫害! 吕清臣略微垂头回忆了下:“你知道郑宜长什么模样吗?” 赵阙说不知,将朱衣袖说过的话,转述给他。 “我还以为是哪个江湖门派故意做出的事……”顿了下,吕清臣把他看到的一位女子告诉赵阙,“从居巢书院赶来的时候,倒是见过一位逢人便说谢葵进城的女子。” 将女子的相貌描述了一下后,吕清臣忽然笑道:“走了,我们师生……还是后会无期吧。” 看着吕清臣打开大门,反身关上,赵阙难免有些失落。 就他说的这些名门正派的高手,哪一位都不是易与之辈。 当然,赵阙也没问,吕清臣是如何得知,他安排的此处藏身之地!! 在居巢书院担任院主多年,吕清臣也许对青石城的风吹草动都了如指掌,也许他在姑姑或者李木槿的身上做了手脚…… 赵阙没问出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韩起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赵阙轻松的笑道:“吃饱喝足再走。” 起锅做饭。 赵雅闭嘴不说话,就算什么都不知道,她也感觉到,此刻处于狂风暴雨之中。何况在兰桂巷,见识到了这场狂风暴雨,是如何的急骤!! 赵阙蹲在姑姑的身边,帮着递柴,蔬菜跟肉,提前切好了,赵雅等着他回家吃饭。 “姑姑,阙儿又令您失望了。” 赵雅似是被烟火熏出了泪,手背擦拭,道:“没有,没有,没有的事,我的赵阙从未让姑姑失望过。” 赵阙沉默许久,陪着姑姑做完这顿饭。 接下来的事情,他有了安排,让柏文烈跟李木槿保护姑姑,他则带着谢葵、韩起前往凫水渡口。不惊动城里的江湖高手们的情况下,他还能回来,再跟姑姑相处一段时间,倘若受到江湖人的追杀,赵阙只能被迫离开此地了。 他并不是怕了这些江湖高手、门派,而是怕把姑姑牵扯进来,姑姑的年纪也大了,留在青石城是最好的方式……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假如他不死,解决掉所有的麻烦事,还能侍奉姑姑安享天年。反之,赵阙得安排好能让姑姑,安稳生活下去的一切。 谢葵仿佛习惯了颠簸流离的生活,也习惯了把所有事交给韩起的状态,她满足的吃着饭菜,赵雅给她夹菜的时候,开心的说声谢谢婶婶。 赵阙顿时心疼起她来,谢葵的开心实则并不是真的开心,而是那种已经没有可失去的了,单单是活着、单单是有口饭吃,就很开心了!她的心思也是天真无邪,兴许是韩起一直保护着她,使得谢葵仍旧以一种干净的目光,看待这个人世。 他并没有问及两人是如何躲避着江湖高手,来到青石城,那明显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吃完饭,谢葵起身要帮着赵雅,收拾碗筷,不等赵雅推辞,李木槿将她按在椅子上,代替她帮着赵雅。 赵阙把那件宝甲交给柏文烈,等他带着两人走后,让其交给姑姑穿上。 瞥了眼在院子里洗刷碗筷的两人。 他聚音成线告诉柏文烈:“此行,我要是没回来,你带着木槿去西蜀吧。” 柏文烈吃惊的看着他。 赵阙继续说道:“若是木槿在西蜀待不下去,闯荡江湖亦或回返西塞,由着她。” 柏文烈左思右想,无奈只能点头。他也知晓,青石城的江湖高手几近都是为着谢葵而来,赵阙只身带两人离开,极有可能暴露行踪,那时,承受的攻杀,便相当于在沙场上被敌军重重包围,若想活命,别无他法,只能杀出一条血路。 “你说说你,我自己洗刷就行了。”赵雅说着李木槿。 李木槿笑道:“晚辈帮着长辈做点事,应当的啊!” 赵阙站起身。 吕清臣在城中与他口中的老王八交起手来了。 整座城,似是发生了地震,倏地震动了下。 房顶得沙砾稀稀疏疏地落下。 “我们走吧。”赵阙看着韩起说道。 韩起紧紧握住谢葵地小手,少年也知道,出了门,将是他们最危险地一条路,约莫也是最后一段路。 “虽然打不过你,但是我能在你得到葵儿后,先杀了她,再自杀。”韩起不知为何,蓦然警告道。 少年年少,还是耐不住性子。 韩起的意思,无外乎,假使他跟外面的江湖人,没有区别,皆是为了得到谢葵说的花言巧语,行的权宜之计,少年会选择破釜沉舟。 谢葵重重点头,“我不怕死!” 赵阙失笑:“在此种情况下,不相信任何人是对的。我们该走了。” 并没有信誓旦旦的发誓,或者说些令两人稍稍放下戒心的话。 “姑姑,我们走了。” 赵雅手上还沾着水渍,愣了许久,等赵阙重复了一遍,她表面平静的问道:“你,你还回来吗?” 赵阙握住她的手,异常郑重说道:“您在这里,阙儿必定会回家。我尽皆安排好了,姑姑,您……委屈您了!” 李木槿方想说话。 赵阙注视着她泪光涟涟的双眼:“拜托了,我把姑姑交给你和文烈了。” 到了嘴边的话无论如何也未说出口,李木槿只剩下一句:“赵将,放心吧。” 他覆上面具,打开门。 刹那握住大音希声的刀柄。 远处半空出现一柄巨大无比的剑,砸向地面。 一人凌空站立,围绕无数细小之剑。 吕清臣依然是那身洗的发白的布袍,手里的剑,再普通不过。 只是,他仅仅随手一斩。 好似无穷无尽的剑气,斩碎那柄巨剑,再将那人身边无数小剑,磨灭半数。 “儒家神通,赤性正始?!” “吕清臣,有礼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五十三章 大麻烦 大门派得到了神通眉间鹊,便像风雪大坪、万剑山庄那般,凭空多了一份厚实底蕴。若是哪一位江湖独行侠,气运机缘深厚得到了,借着眉间鹊残余的威力,扬名江湖亦是不在话下。 有了名气,就有了梦寐以求的一切。 这是想要得到谢葵的江湖人、门派的想法,连风雪大坪跟万剑山庄,即便得到过眉间鹊,依旧赶来了,他们深知眉间鹊孕育的兵器,再怎么打了折扣,仍然算稀世珍宝。 吕清臣与那位剑仙的战斗,惊动了青石城所有的江湖高手,当他说出,他便是吕清臣时,不少人差点惊掉了眼珠子,居巢书院再怎么没落,迄今还是儒家一百零八座正统书院之一,书院的院主下场,这场江湖的争夺就多了不一样的含义。况且一部分江湖高手清楚,青石城不单单有他们这些江湖人,朝廷的高手也混在其间。 他吕清臣莫非是要以书院院主的身份,同时跟朝廷、江湖作对?! 难道吕清臣是以读书人的身份,昭告天下,谢之维是对的,当今天子是昏君?! “你疯了吗?” 吕清臣笑道:“做学问,不是为一人一地做学问,而是为万民、为人间、为后世做学问。” 赵阙收回目光。 他在前面走。 韩起牵着谢葵,徐徐跟在后面。 自青石城去往凫水渡口的路线,赵阙已烂熟于心,即使如此,还需小心再小心,出了城,正经的官道是不能走了,少不得翻山越岭。 这条街本就临近城门,尽管从这处城门出城,到达凫水渡口,几乎绕着青石城走了一圈,但也相比于自城内穿过,去往最近的城门,来的安全的多。 在城内谢葵的身份暴露了,三人可就成了鳖,整座青石城成了瓮,那些江湖高手不用一哄而上,车轮战都让赵阙吃不消。 锦衣娘原本的计划,是想一招狸猫换太子,造成一种假象,迷惑他人,偷偷安排谢葵去往东海。 但是变化实在太快,风起云涌,段锦昏迷不醒,朱衣袖受了重伤,柳十郎因施庵的碎半仙,几乎死在了兰桂巷。狸猫换太子的手段,也就胎死腹中了。 赵阙覆带着面具,一身是血,总归是吸引了一些人,加上身后跟着一少年、小女孩,他们起了疑心,驻足不前,打量着三人走向城门。 此时,哪还有城防守军,城门大开,唯有百姓出城避难,极少有人进。 就算挑选在这时候进城,亦是来路不明,目的不纯。 赵阙穿着这身行头带着两人出城,实在没办法,衣物皆在兰桂巷,还不能露出他的本来面目,倒是会几手易容术,不精通,在老辣的江湖高手面前,随意一眼,就能看穿,反倒是更加的可疑。 “哎,这位大哥,请问你们去哪?!” 一位长相普通,像是农夫的汉子,突然伸手拦下赵阙。 他带着面具,杀人沾染上的满身鲜血,没来得及换,这般样子,还解释个鬼啊?! 抬起大音希声,砍断询问之人的脖子。 他轻声说道:“快走!” 赵阙抱住谢葵,身子晃了几下,出了城,二话不说,带着紧随其后的韩起,冲向山岭。 但凡有别的办法,赵阙都不会拿这种方式,强行带着两人出城。 就算他是当朝的辅国大将军,接连的大战,局势的迅速恶化,使他觉得好像面对一两年前,寒山王朝孤注一掷的疯狂进攻西塞,西塞军众将士死伤惨重。 那时,西塞军做好了就算全军覆没也不退后一步的打算。 “他们肯定发现我们了!”韩起冷静的说道。 “他们”,指的当然是青石城的江湖高手。 赵阙回头扫了眼,慢慢停下来。 把谢葵交给韩起。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韩起纳闷的看着他。 赵阙杀了一位江湖人,就吸引了把守此处江湖高手们的注意,起先他们还不太确定,那小女孩是不是梦寐以求的谢葵。 当三人迫不及待地出了城门,皆是江湖老油条的他们,顿时极其确定,小女孩就是非常想得到的谢葵,随即不动声色的跟着出城紧紧追赶。 他们还不想大声疾呼,引起其他江湖人的注目,毕竟,谢葵只有一个,神通眉间鹊也只有一个,人越多,得到的机会就越小。 当追不上的时候,再通知城内的江湖人,即使他们得不到,也不能让谢葵从眼皮子底下跑了! 可是追出城门,方追出一段距离,抱着谢葵的男人忽地停了下来,放下谢葵,折身冲杀。 他们快要喜极而泣了。 己方的人,俱都算是在一地闯出了名头,有头有脸的人物,难道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一个人?真要打不过,他们也不必在江湖上混了,赶紧金盆洗手,退隐得了,传出去,脸都不够丢的。 接下来发生的战斗并不像他们预料到的那般,别说金盆洗手、退隐了,能不能活下来,都是大问题。 大音希声挥砍时,半点声音也无。 到了傍晚,阴云阻挡住了星月,视线受到影响,他们只看见了赵阙的接近,并未看到刀身笔直、黑如漆墨的刀,大音希声的速度实在快的不可思议,以这群江湖人高阁境的武学修为,或许也根本查探不到。 一刀使得两人的上半身飞出去了数丈。 干净利落的杀干净,赵阙刚想回身,就看见围攻广元和尚的老者,以及白发青年,自城墙上一跃而下,亮出兵器,急速奔袭过来。 “她是不是谢葵?” “八九不离十了。” “先杀戴面具的人,再去抓谢葵!” “看到那少年了吗?小子不简单。” “嗯,把拦路狗杀了,小子就算是四海龙王翻出天去了,也逃不出咱们的斩龙台!” “是了,倘若我们对付戴面具的人的时候,小子带着谢葵跑,我拦下面具人,你去追。” 老者笑说:“钱兄不计较上次的事?“ 白发青年道:“不计较、不计较,生死面前,你做的也无可厚非。” “钱兄这么说了,我这张老脸竟然不知该往哪搁,事后,我把珍藏多年的回颜丹,送给钱兄几粒。” 白发青年表面客气,内心则不屑一顾。 他自是有他的算计,传闻那少年拳下死了不少江湖高手,不是没有两人这般半山三境的武夫。 白发青年认出面具人手持的黑刀,就是杀了雪域三仙的陈悲璨!他宁愿对付战力明了的陈悲璨,也不愿试探大有古怪的少年! 赵阙讶异。 江湖真的小,居然在这里,碰见围杀广元和尚的两人。 同时暗叹了一声,两人皆是半山三境的武夫,再想一走了之,难上加难。本想杀了追出来的尾巴,再行离开,省的出了变故,却没料到,三人单单是出城,就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 凫水渡口又是他自己知晓,让韩起独自带着谢葵前往,不现实。 如此,那便像对付寒山王朝一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骤然交手。 三人都明白,没人保留实力,尽皆全力以赴。 不过,赵阙未曾用上八相龙蟒,只是把眼下天极上境的实力发挥出来。 老者的手段阴损的很,招招瞄上赵阙的下三路。 白发青年旁门左道的术法,层出不穷,尤其用毒,令赵阙也加倍谨慎。 “哥哥……”谢葵在韩起的背后,露出半个脑袋。 韩起一只手摸着她的发丝,安慰道:“放心吧,两人不是他的对手。” “嗯嗯。”谢葵连忙缩回脑袋,不敢看了。 以气御刀,赵阙以大音希声对付老者,他来处理白发青年。 一拳捅出。 白发青年撒出去的紫黑色粉末,被拳风吹散。 老者似乎生怕粉末沾染到自己身上,不禁偏离了几丈。 赵阙快速拉近跟白发青年的位置,第二拳递出,白发青年仿佛早有准备,嘴角勾笑,双手怀抱胸前,似是抱着一婴儿,随即响起婴儿啼哭。 “杂碎。”赵阙啐了口。 只见地面不知何时,现出了四个婴儿的影子,眨眼间抱上了赵阙的双腿。 白发青年硬撑着他一拳,后退五六丈,扭头看向老者:“此时不去擒获谢葵,更待何时?!” 老者大笑:“多谢钱兄!” 爆发出真气,让大音希声倒飞几圈,他则风驰电掣冲向韩起,眼睛里满是得到眉间鹊孕育的兵器后的欢喜。 四个婴儿带给赵阙冰凉刺骨的感觉,体内真气蓦地停滞,倒逼穴窍。 吐出一口血。 接过大音希声,强忍不适,挥刀砍碎它们。 白发青年的手段着实丧心病狂,赵阙对旁门左道之术了解不多,但也知道,爬在双腿的婴儿,真的是白发青年拿未满月的孩子炼制成的,难怪广元和尚对魔道妖人,见一个杀一个。 老者小觑了赵阙,自以为得逞,余光却见,赵阙不管白发青年近在咫尺的攻杀,身形暴退,赶在他的前面,起了一刀。 这刀太过暴烈,老者都能感受到冲霄的杀气,自己再往前一步,就是主动让刀砍。 无奈,只得换了招数,扭身与白发青年,一左一前,共同杀伐向赵阙。 “需不需要帮忙?!”韩起喊道。 “照顾好她!小心其他人!” 赵阙跟两人的打斗,还是吸引来了别的人间半仙。 宋翻山相距不远,察觉城外有高手交战,一见之下,心里咯噔了声。 刚想走,就听见陈悲璨喊道:“宋老哥,帮我个忙。” 赵阙喊完,大音希声恍惚成了一头出水的蛟龙,碎掉老者的攻击,在老者难以置信的目光里,被举重若轻地抹断喉咙。 老者比白发青年的攻击先至,这让赵阙可以松开刀,一拳捶烂白发青年扔出的暗器,跨出一步,第二拳捶向他的胸膛。 简简单单。 拳意十足,不曾泄出丝毫。 宋翻山明知来的“不是时候”,也忍不住喊道:“好拳!” 白发青年使出了老办法,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黑血。 赵阙已有准备,收回拳,侧身避过,霎时再出拳,捶杀在白发青年的脑袋。 白发青年受其巨力,飞了出去。 支使大音希声,穿透他的脖颈,旋转一圈,白发青年的脑袋跟身体掉向不同的方向。 接住刀。 赵阙后跳至少年与谢葵的身前。 宋翻山之外。 三位大高手。 两人是半山三境的武夫不错,另外一人是个握剑老者,不看赵阙,盯着少年,啧啧出声。 赵阙以现在的武学境界,看不出老者的深浅。 握剑老者收回视线,打量着他,轻松笑道:“老夫是万剑山庄的长老,董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五十四章 尽出八相龙蟒 “你和韩起身后的小女孩,就是前礼部左侍郎谢之维的女儿,谢葵了吧?!小姑娘长的眉清目秀,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儿。跟我回万剑山庄?别的不好说,无论发生了何事,保住她一条命还是做得到的。” 前面是明知故问,后面就是对谢葵说的了,并且直言相告,就算朝廷追究下来,万剑山庄也能保住你的命。 只是,谢葵如何活下去,董辽没说,也不必说,活的不轻松是一定的。 那两位人间半仙,有万剑山庄的董辽在前,没有其他办法,两人的背景再大,能大的过江湖武学圣地万剑山庄?!将秘部或者绣衣使者搬来一个大人物,才有资格,与董辽说道说道。 秘部右侍郎施庵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不论武学,就算他是万剑山庄的长老董辽,也得退避三舍、俯首称臣,只是施庵死的渣都不剩了,秘部事后寻找施庵的尸骨,都无从下手。 赵阙右手握刀,左手正了正面具,缓缓摇头。 董辽也不气馁,他发现且找到谢葵,觉得已然十拿九稳。 “前朝有一大将冲锋陷阵喜爱戴面具,史书写到‘临敌披发,带铜面具,出入贼中,皆披靡莫敢当’,当朝的辅国大将军也爱以面具覆面,闻名天下的荒沙鬼骑,冲阵杀敌,更是人人佩戴鬼神面具,杀伐无可抵挡。我瞧着你年轻,你戴面具莫不成学那辅国大将军赵勾陈?还是面具后面的脸,见不得人?!” 赵阙主动抱拳道:“在下江湖无名小辈,陈悲璨,见过董长老。” “嗯,把谢葵交给我,我收你为弟子,到万剑山庄学剑。” “晚辈用刀,不用剑。” “不喜欢成为江湖女侠青睐的剑仙?”董辽笑眯眯的问道。 赵阙并没有让韩起、谢葵转身逃跑,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就连董辽心底都暗暗诧异,为何见到他了,面具年轻人跟少年、女孩不逃?难不成他还以为打的过自己? “刀使地顺手,不愿半路出家学剑。”赵阙毕恭毕敬的回道。 虽然不知董辽在江湖上的地位,但是装一装恭敬的语气,还是做得到的。 董辽回头左右看了看,指着赵阙问道:“你们认为,他们看到我们,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逃跑?!宋翻山,你好像认识他?” 宋翻山诚实的答道:“晚辈认识,他叫做陈悲璨。” 说跟没说,没什么两样。 那两位人间半仙,笑说:“陈悲璨遇见董长老,估计腿都吓软了,想跑,也跑不掉。” “是啊,江湖谁不知,董长老当年是如何的威风凛凛!” 他前面冠以万剑山庄的名头,行走江湖谁不怕?就算不认识,没听说过,也得编造的说董辽之名如雷贯耳。 “放你娘的屁,老子学成剑后,就没下过几次山,下山也没怎么与人交过手,还威风凛凛,老子行走江湖半途没钱了,还给几家镖局扛过麻袋。”董辽被气笑了。 随即,他看着赵阙说道:“你想要什么?!说出来,万剑山庄定然能满足的了你胃口。” “我想要什么?这得让我好好想想,是了,想到了!我想让谢葵跟着我走,你看行吗?” “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董长老这么说了,陈悲璨斗胆尝尝罚酒的滋味。”赵阙迈出一步。 下雨了。 天际上,阴云翻滚成了一龙一蟒。 董辽仰头瞄了一眼,这点小动作,他还真不放在眼里,既然万剑山庄派他独身来了,自是对董辽放心。 “年轻人,老夫一大把年纪了,跟你打,胜之不武,况且,你还有大把的年华,死在这里,实在不值。听老夫一句劝,别耍小心思了,别逞能了,赶紧走吧,为了被那么多人喊打喊杀的谢葵送命,值得吗?礼部已经放出话来了,谢之维死谏朝堂,有违儒家规矩,过不多久,学宫就会正式公布天下,贬斥谢之维离经叛道。” 董辽说了句谎话,儒家学宫要想贬斥谢之维,早就做了,何必等到现在?! 自称陈悲璨的年轻人,杀了那两个魔道妖人,使得董辽多了几分心思,能不与陈悲璨打,就不与他打,青石城盯着谢葵的眼睛那么多,指不定从中冒出来个难对付的人,多保留点实力,总是没错的,隐世三十年,并不意味着董辽的脑袋食古不化。 赵阙现在担心起了吕清臣,吕师在小院里说,尽量替他挡下这些老王八,眼下看,吕师没顾得上董辽,赵阙因此才忧心忡忡,说明吕师碰上了大麻烦。 离他较远,赵阙感受到至少四人混战在了一块,其中便有吕清臣的气息,气息还算平稳,并无异样,但这仅仅是暂时的,即便吕清臣身负儒家四大神通之一的赤性正始,面对的可都是江湖上没有丝毫水分的大高手,多人围战一人,也得疲于应对。 武学神通世所罕见,寒山王朝给赵阙带来威胁的大高手,拥有神通的武夫只占极少数,大多数皆是那些勤勤恳恳习武修炼上来的。 “想的怎么样了?该将谢葵交过来了吧?!”董辽笑问。 董辽不出手,跟来的两位人间半仙,哪敢擅自出手。 得罪董辽事小,得罪了万剑山庄才是大事。 韩起在赵阙的身后,跃跃欲试,他的身上好似涌现了一座火焰山,随时可爆发出让人侧目的力量。 早前便猜测,韩起的神通是神境,看到他的第一眼时,赵阙就特别确信,一路保护着谢葵的少年,正是用的神境。 此神通是一柄双刃剑,宿主不曾修习过武学,亦能为其带来强大的力量,只是,透支的则是宿主的寿命,韩起身上那苍老的气息,是他频繁使用神境带来的后患。 赵阙不答,朝宋翻山道:“宋老哥,辛苦你了。” “广元和尚怎样了?”宋翻山笑问。 话出口,那两位人间半仙惊诧的看着他和陈悲璨。 “有救了。” “我信你,交给我了,谁让我夸下海口了呢。”宋翻山耸耸肩,卷起袖子。 董辽摇头叹息:“好好的活下去不行吗?非得让老夫杀你!” 语罢。 一剑刺向赵阙。 剑气凝练的令人感到恐惧。 且绝不是花架子,直直刺去,毫无征兆,就是杀人技。 仿佛牵动了天象,出剑之时,雨越下越大。 韩起捂住心脏,这种心悸,与那么多江湖高手交过手,还从未遇到过。 他对谢葵说,老者和白发青年不是赵阙的对手,但是董辽,韩起说不准了。 速度快极了,转瞬便到赵阙的面门。 与此同时。 宋翻山也出了拳,先后两拳,第一拳摆出不死不休的架势,权当武夫问路,把行将出手的两位人间半仙,冷不丁的震出十数丈,第二拳直打要害,他跟董辽的出手大略一致,猝然出拳,便问生死。不过碍于情面,宋翻山给了他们一拳的反应时机。 赵阙严阵以待,董辽是他退居二线,交战的第一位蓬莱境大高手,虽说是下境,然而半山三境每往上迈出一步,困难极大,门槛重重,江湖上的人间半仙,为了更上一层楼,走火入魔、身死陨落、遭受重创的不在少数。 随着董辽的剑,逼迫面门,赵阙采取了最笨的办法,后退而去! 期间,真气护佑韩起、谢葵比他自身更快的退出数十丈。 韩起抱着谢葵站定,赵阙方要真正躲避董辽杀意森森的一剑。 自阴云引下一龙一蟒杀去,董辽不禁瞥了眼声势浩大的一招:“年轻人,有些本事!” 赵阙自然洞晓蓬莱境武夫的可怕,一龙一蟒为他争取时间,缓兵之计罢了。 大音希声碰撞剑身。 周边地面,乍然下陷了几分,然后似是精美的瓷器,四分五裂。 董辽这一剑,犹自余威强盛,而今只是天极上境的赵阙,忍不住因气机齐齐慢了半拍,再度吐出一口血。 血融进磅礴大雨中,须臾消失不见。 韩起紧张的不行,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相信,自称赵勾陈,家人叫他赵阙,给江湖报名为陈悲璨的男人,果真为的是保护谢葵!不是花言巧语,不是心口不一,不是虚情假意!他韩起对付上董辽,仅仅一剑,不论他再如何压榨潜力,必死无疑,他与董辽之间,天堑宽的看不到对岸!而那个男人,承担了下来。 龙、蟒张开血盆大口,吞向董辽。 董辽嗤笑:“小家伙挺调皮的。” 剑气稍收,以准备斩杀龙、蟒的手段。 龙抬头! 一刀朝上挑。 使得长剑偏离,赵阙不退反进,持刀突杀。 下的雨刹那停滞,董辽惊疑了声。 几十柄水刀,外加一水龙,一水蟒。 水龙、水蟒大过宅邸,那本吞向董辽的龙和蟒,腾起钻入水龙水蟒中,恍惚画龙点睛,杀伐力倍增,怒吼震耳欲聋,鳞甲纤毫毕现,像是上古的凶兽,让赵阙招来人间。 “好手段!”董辽一脚踩在泥水,剑下压,拦下砍向他胸脯的大音希声,“刀也是好刀!” 水刀在赵阙化解掉董辽的这一剑,随着他砍出角度刁钻,便是要董辽项上头颅的一刀后,宛如拖拽了漫天大雨,厚实的雨幕都像是被赵阙撕毁,韩起、谢葵头上,居然没了雨水!! 水龙、水蟒压后。 这他娘的才叫做大气象! 赵阙跃出十几丈外,松开大音希声,刀身没入地面半截。 双臂斜展,体内真气倏忽从千丈高的悬崖跳下! 那两位人间半仙战力奇高,毕竟是蛰伏到这个时候的武夫,哪还没有两把刷子,宋翻山经过开始的攻其不备,徐徐落入下风,他也乐得如此,拖延住两人就行,省得把他们捶死了,背后的门派跟他不死不休,无仇无怨的,借口都找不到,宋翻山本不是为谢葵来的,参与进来纯属巧合。 间歇期间,看了赵阙一眼,霎时目瞪口呆,甚至失了一招,几乎让一位人间半仙斩到他的右臂。 陈悲璨的修为一落千丈,自天极上境掉到了下境,下境也到了保不住的地步,再恶化下去,原本半山三境的武学境界,便要跌落人间六境去了。 与之相反,陈悲璨的气势似乎以肉体凡胎破开天门,白日飞升。有种人间天下、仙界众仙在我眼里,不过如此的意味。老天爷都好似成了他的玩物。这种目中无一切的武夫,宋翻山还头一次见,他自身的拳意都不配相提并论。 董辽哪敢再不屑一顾下去,面对此般敌手,有多少压箱底的功夫,就使多少,用慢了都得死。 握剑的手缩到腋下,低喝了声。 出剑! 剑气散成一杆大伞,细看之下,全是小剑组成。 再递出一剑。 伞剑迎上水刀。 一二十柄水刀炸散,水滴再成更小的刀。 董辽的神情愈加严肃。 第二剑的剑气,有如千万柄剑,套在一起。大剑套着稍小的剑,再套着更小的剑…… 随着伞剑跟水刀,互相抵消。 与那水龙、水蟒不可避免的撞上。 撕开的雨幕,被倒卷至天际。 这场战场的上空,连那乌黑的阴云,都激荡出一个口子。 董辽再出第三剑。 仿佛长剑忽比大山还要重。 堪堪举起,斩出。 月牙形的剑气,斩破凶狠暴戾的龙头、蛇头,层层碎掉龙身、蛇身。 地面流成了小河。 宋翻山与那两位人间半仙,各自停手,倒退近百丈。 董辽气喘吁吁,死盯着月牙形剑气。 换成赵阙嗤笑,勾手召回龙、蟒,使其盘踞自己左右。 八相龙蟒尽出!! 两龙两蟒在其身后! 一龙一蟒在其两侧。 一龙一蟒在其身前。 赵阙位居中央,如厚土黄帝,勾连统筹金木水火四方大帝。 “八,八,八相龙蟒???”董辽觉得自己有些哆嗦,“你你你是辅国大将军赵勾陈?” 赵阙反问:“谁说一个年代只能出一个八相龙蟒?” “你……” “我是陈悲璨,江湖的无名小辈。” 雷电遍布乌云。 一龙朝天怒吼,怨怒老天支使雷公电母,扰它清静安宁。 两龙看都不看,董辽的滋味,比那雷电好吃多了。 一龙向赵阙低吟,嫌弃他吵醒它美梦。 白、青、黑、赤四蟒,傲气十足,透露出天地万物皆是我的欢乐场! 董辽依次数着:“兜率、入胎、住胎、出胎、出家、成道、转法沦、入灭是为八相。” 万剑山庄自是有与八相龙蟒武夫的交战记载,只有两次,全输。 神通八相龙蟒,算是世间诸神通当中,最为特殊的几个之一了。 威力不可以常理度之!宿主不得好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五十五章 无法以常理度之! 宋翻山回头瞧了眼青石城,果然有江湖高手感觉到此地的异常,赶了过来。 首当其冲的是位天极下境的剑客,再往后则是一群高阁、小隐、大隐的武夫,年纪都不小了,三十岁往上。 现在的青石城,因谢葵一人,说是聚集了半座江湖,远远算不上,大夏的江湖,足够远、足够深。但是有名有姓的江湖高手,来了不少,这是肯定的,倘若陈悲璨在此地一战成名,过不了多久,大夏江湖便都知道陈悲璨的名姓了。 他也会成为像那位女子剑仙、年轻女冠、年轻谪仙人一般的天之骄子!宋翻山是见过陈悲璨真实面貌的,他肯定,陈悲璨的年纪,与那些人相比,大不了多少! “宋翻山,还打吗?”与他交手的一位人间半仙问道。 宋翻山摇摇头,反问道:“换成你们,打得过陈悲璨?” “打不过。”两人倒也诚实,异口同声。 不得不诚实,他们的武学底子扎实的很,与同境界的武夫交战,都能战而胜之,藏着的底牌也是层出不穷,但是,真要对上陈悲璨便不够看了。 董辽指出,陈悲璨背负的神通八相龙蟒,与那辅国大将军,曾是车骑将军的赵勾陈,一般无二!两人心里,就敲起了鼓。 殊不知,那万剑山庄隐世三十年的长老董辽,与陈悲璨交手,开始就竭尽全力直出杀招,剑招看的平平无奇,那可是大巧若拙,看似简单的出剑,近乎返璞归真。 结果怎样? 陈悲璨还不是一一化解,又使出了神通! 宋翻山问道:“打不过,还在这儿看热闹?” “哈哈……让陈悲璨跟董前辈打个你死我活,事后,谢葵不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吗?” “所谓火中取栗,我看此地的江湖高手越多,对我越有利。” 两人说完,肆无忌惮的放出气息,吸引城内的人间半仙过来。 宋翻山攥了攥拳,恨不得一拳打杀了两人。 只是陈悲璨跟董辽闹的动静太大了,他再出手,大概会让赶来的江湖人,认为他也是保护谢葵的人。 他的名姓已经实实在在亮出来,一旦出了差错,会连累到听道宗。为仁义战死,宋翻山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把听道宗拖下这潭浑水,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也是他跟那两位人间半仙,打着打着各自停手的缘故。 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宋翻山为的是不牵连到听道宗,那两位人间半仙,则是等待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机会! 从城内赶来的人,驻足在战场的边缘,目光狡黠,随即脑袋一转,不再上前,心里盘算出了好计谋。 能到青石城的江湖高手,没一个是脑子不好使的。 一眼就看到韩起与保护在身后的小女孩,两位大高手差点快把天给打破了,为的什么?不言自明! 小女孩便是谢葵! 眼下最好的火候,就是等他们分个水落石出,看样子得是个两败俱伤,到时,一拥而上,全凭各自的手段争夺谢葵! 他们为的谢葵而来,总不能临门一脚,不敢迈出去吧?! 赵阙自是看见了从城中追寻过来的江湖高手。 在他的意料之内。 董辽反而束手束脚了起来,那些江湖老油条们想的什么,他哪能不知晓啊,无外乎坐享其成。 “我们还打吗?”董辽问赵阙。 他尽出八相龙蟒,付出的代价实在沉重。 “到了这种地步,董前辈不愿再跟陈某打下去,只怕也迟了。”赵阙一字一句回道。 闭上双目,赵阙缓缓睁开注视着董辽,他的眼睛,与龙目相同。 董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非常不情愿的承认,确实被陈悲璨吓到了。 谁能想到,一位身负八相龙蟒的年轻人,拥有大好的前程,却甘愿保护谢葵?! 董辽朝赵阙走了几步,没有再说其他言语。 这次可不是他冷不丁的出剑了。 赵阙张开右手,握住没入地面半截自动飞至手中的大音希声。 欺身而上。 如被千军万马围陷的疆场,他依旧是百将之首、位高权重的车骑将军,一刀砍出,千军胆寒、万马齐喑。 四龙四蟒随行。 好似八头搅乱上古的盖世凶兽。 董辽连出剑招,剑法无匹,剑气更是一浪盖过一浪。 然而在这一刀下,黯然失色。 剑气让八相龙蟒撞了个稀碎,不论剑法多么的精妙,多么的由繁入简,展现出万剑山庄之所以会是武学圣地的底蕴,但在四龙四蟒面前,俱都不够看。 赶来的人群,似乎连呼吸都忘了。 人间六境的武夫,自是看不到四龙四蟒的恐怖,只见在瓢泼大雨里,董辽的剑气让赵阙举手投足就破去的干干净净,随后而来的那一刀,不禁为董辽捏了把汗。 都在希望两人打生打死,他们好捡现成的便宜,这下倒好了,瞬息万变,换成董辽命在旦夕。 而那半山三境的高手,震惊赵阙的战力。 宋翻山直嘀咕,那陈悲璨是不是一直都在隐藏真实实力,到了眼下这逼不得已的情况,才不遗余力?! 至于跟着董辽前来的两位人间半仙,心里的退堂鼓更响了,本有的算计,看这情形,董辽压根不是陈悲璨的对手,杀了董辽后,说不准人家陈悲璨犹有余力,那时候,别说趁乱抢夺谢葵,能逃得过陈悲璨的追杀,也难说。 八相龙蟒碎掉剑气,赵阙一刀砍了下来。 刀意震世。 杀气似是活物,对董辽的肉身垂涎欲滴。 董辽哪能坐以待毙? 再起一剑法,不再如之前,简单了当,剑剑是杀人技,而成了防御为主、伺机攻杀。 这一刀面前。 剑法同样成了摆设。 八相龙蟒掠过董辽,直冲向高天,刀砍在剑身上,压在董辽的右臂,仿佛万重山生生砸落,不堪言状的力量,逼的他,跪倒在赵阙身前。 地面成了个深两丈有余的大坑。 雨水倒灌。 赵阙抬起一脚踹向董辽。 董辽擎着剑,滑过刀,勉强退后避开。 站定在坑的坡上,不等董辽有所反应,赵阙再斩一刀。 八相龙蟒自天而降,迎头砸向董辽。 千钧一发之际,董辽求活之心大盛,狠下心,连吐三口血,面色倒是寻常,握剑的右臂却紫红发黑。 赵阙眯了眯眼。 不愧是万剑山庄隐世三十年的长老,兔子逼急了还咬人,董辽使上了两伤的秘术。 大音希声砍向他的额头。 董辽一剑斩开,剑气又成月牙形,扫向赵阙。 八相龙蟒撞在他所站的位置,他人在即将与之相撞时刻,似乎蒲公英,轻轻一吹,消散的不见踪迹。 挥刀砍碎月牙形剑气。 八相龙蟒徐徐缩小,缠绕在赵阙的身上。 跃出大坑。 他和董辽的打斗,说来长,实际仅仅几个呼吸。 也就在这时,有人间六境的江湖人,觉得有机可趁,绕了一圈,扑向谢葵。 “你不必出手。”赵阙的话音,好像从九天之上传下来,清冷、无情、平静的似乎没丝毫涟漪的潭水。 转瞬拦在这些江湖人的前路,一拳捅出。 四蟒嘶吼。 拳未至。 拳罡把他们撕成了碎片! 雨水成血水。 宋翻山的嘴巴难以合上。 陈悲璨露出来的战力,比之听道宗的掌门怎样?!估计自家掌门,在陈悲璨的面前,撑不过五招,假如他配合掌门一块围杀陈悲璨,再多加上五招,那也才十招啊! 见赵阙吃饭喝水一样,杀了那些江湖人,随董辽前来的两位人间半仙再不迟疑,一左一右,疾奔去。他们当然不会就此放弃,只是多想了一层,押注青石城还有比董辽更强的大高手,亦或多几位如董辽这般的大高手,两者都能让这位年轻人必死无疑,两人看情况再出手。 叫做陈悲璨的年轻武夫,实在太令人忌惮了!! 新来的那位天极下境的剑客,二话不说,掉头就走,看去向,并不是回城,而是径直走了,打道回府。剑客的内心就跟这场大雨相仿,本以为好不容易突破进了半山三境,趁着谢葵的事,一举江湖成名,未曾想,到了青石城,见到了位天骄一般的年轻人,那颗成名的心,被淋的冰凉冰凉,何不保留自己的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呢?! 董辽不见了。 赵阙也不急。 他眼下的状态,比之巅峰时,差不多相当九成战力。 彼时设计埋杀冉三娘、施庵都不如现在! 环视四周。 虽然未找到董辽,但是看出了些眉目。 青石城背靠群山,山川起伏像龙背,山路畅通无阻、四通八达,仿佛龙的血脉、经络,青石城好似龙珠,在龙的下巴。 这里是养龙之地! 赵阙看向环绕在侧的四龙,毫无异状。 “难道是让人动了风水?” “先生!”韩起愿意尊称他为先生。 赵阙打消念头,扭身看着他道:“董辽没有走,杀了他,我们才能走。” 谢葵心地良善:“大哥哥,为什么非要杀了老伯伯?” 赵阙似乎对谢葵的问题,感到很满意,郑重回道:“杀了他,震慑藏着的宵小之徒,我们会愈加的安全。” 董辽凭空从雨幕里跌了出来:“必须不死不休?!” 赵阙一步跨到他的跟前,举刀,砍去,大雨卷起两头水龙。 大音希声划破雨水,悄无声息的落在董辽的脖颈前。 两头水龙更是翻跃至董辽的背后,锁死他的退路。 董辽持剑的右臂仍然紫黑色,乃至小了一圈。 连出剑法。 不得不说,万剑山庄的剑法,绝对在江湖上名列前茅。 大音希声与之纠缠,只占了一段上风! 那两头水龙,不知是奇兵制胜,还是董辽的战力弱了下来,撞在他的后背,董辽一个趔趄,滚在泥水,明明赵阙没有任何动作,他仿佛怕的要死,驴打滚后撑起身子窜出十数丈。 赵阙平复着体内的气机。 胜败已经注定了。 董辽再无幸理,即便铁了心逃跑,赵阙也有手段拦杀下他。 杀掉万剑山庄的长老董辽,青石城再敢出手的江湖大高手,定然掂量掂量,自己与董辽,谁强一些! 这就叫做,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够了!足够使得那些人,冷静一下! 董辽吐出一口血,气势顿时萎靡不振。 赵阙收起刀。 奔袭!捅出一拳! 董辽硬撑的起了一套剑法,钩、挂、点、挑、剌、撩、劈,眼花缭乱,他越是这样,证明董辽越到了强弩之末。 八相龙蟒忽地散开。 分八个方位,围杀董辽。 首拳令董辽拦下,只是一缕拳罡捶在了他胸脯,肉眼可见的洼陷下去。 四龙四蟒,眨眼的功夫,近到董辽身边,四蟒困住双臂双腿,四龙戏谑的注视他,张开口,吸食董辽的气运、命数、真气。 第二拳已至。 董辽狼狈不堪,八相龙蟒名不虚传,简直无法以常理度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五十六章 水渐清 拳罡乍然凝在一起。 赵阙手臂微转。 董辽变色,神情惶恐。 他这位万剑山庄的长老,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害怕。 世人多数贪生怕死,在死亡面前,就连董辽这位蓬莱下境的大高手,也变得跟市井百姓无异,况且,习武修炼多年,辛勤得来的一切,面临一场空,这种大恐惧,直让人瑟瑟发抖。 他已顾不上八相龙蟒釜底抽薪,用尽平生所学阻拦这一拳。 拳罡猛地砸了出去。 倾盆大雨倒飞上天,更是把阴云推向更高处。 董辽的剑,拦腰折断。 赵阙此拳捶在他的额头。 砰! 如洪钟大吕。 董辽脑袋后仰朝后倒飞,速度快极了,视线捕捉不到。 赵阙紧紧跟随。 握住大音希声。 砍向他的脖子。 董辽勉强恢复点意识,抓住即将脱手的半截剑,戳至赵阙的心脏。 只是他的剑气所剩无几,就连赵阙的护身真气也未破开。 大音希声触及董辽的脖颈,像是砍瓜切菜,轻松的不像话,砍落其项上人头。 董辽体内的气机为之一顿,剩下的剑气不受控制的四散,将沿途的枯树,一一斩断。 剩余的拳罡碎掉了董辽的身子,倒是飞落它处的脑袋,未曾遭受波及,留存了下来。 大敌已除。 此地明面上,撇开三人,看不到其他江湖高手。 倒是有一位昏聩老农,扛着锄头,没了宿主,威力弱了不止一星半点,然而还是使得江湖人称作瑰宝,可见两件兵器的不俗。 同样亦是,郑宜故意放出谢葵的消息,谢葵一个人,引众多江湖高手齐聚青石城的缘故,谁不眼热啊? 二狗子乞丐打扮,雨水落到他头上,自行分开。 他身后是目盲小厮骊龙。 “我说的,你记住了吗? 看不出骊龙是何表情:“记住了。” “有话想说吗?” “您救了我,把我送进雨花楼吃饱穿暖,也为我起了名字,骊龙感激不尽!亦,亦心甘情愿。” 二狗子叹了口气。 收回视线,不去看骊龙,反而望向吕清臣的战场。 蓬莱阁的一位剑仙、风雪大坪的两位不世出客卿、镜花水月的一位洞主,吕清臣就算身负赤性正始,从开始稍占上风,到打成平手,再至落入下风。 不容乐观。 不过,二狗子心知吕清臣压箱底的招数还没施展,倒也没有太过担心。 吕清臣野心极大,漏了位万剑山庄的长老,他要将落雁堡的堡主给引出,为赵阙、谢葵、韩起,解决掉最危险的敌人。 “吕清臣啊吕清臣,小心胃口太大,撑破了肚子。” 吕清臣似乎听见了,声音在二狗子的耳边响起:“落雁堡的人,估计已经不在城内。” “嗯,我想也是如此。” “不在城内,便是去追杀谢葵了。” “赵阙和董辽打斗的动静太大,以落雁堡的堡主那般精明的人,肯定什么都知道了。” “你不……” 话没说完。 蓬莱阁的剑仙嗤笑:“与我们交手,你吕清臣还敢跟其他人说话?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吧?!” “吕清臣,念你是居巢书院的院主,速速停手,我们不杀你!” “你要造反?”镜花水月的洞主,直接干脆问道。 吕清臣哈哈大笑:“诸位,谢葵是谁?我不知道。只是看你们来了青石城,手突然痒了,打打架,活动活动身子。” “我看你学问做多了,脑子坏了!”蓬莱阁的那位剑仙,恼羞成怒。 二狗子知道吕清臣未曾说完的言语是什么,暗道:“要我去杀了落雁堡堡主吗?” “你吕清臣过于担心你的学生了。” “尽出八相龙蟒,纵使他想收手,四龙四蟒不吃个爽快,不杀人杀个痛快,能老老实实回去?!” “为何稗官野史记载身负八相龙蟒的人,下场凄惨?” “无外乎,此神通,实在暴戾的不讲道理,强大的不该存在于世。” 八相龙蟒齐出,二狗子也是第一次见。 超出想象。 不可思议! 难怪有赵勾陈坐镇西塞,寒山王朝举国之力强攻,损失惨重,无功而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五十七章 龙魄 “你与何人说了何话?”风雪大坪的一位客卿问道,他使的长柄单锤,挥砸出去,带起一片风雨,气象着实蔚为大观。 吕清臣跟二狗子的言语,到了两人的道行修为,实难让其他人侥幸窃、听。就连那位蓬莱阁的大剑仙,心里直犯嘀咕,吕清臣都到了此般境地,还能与谁说话?难道这位儒家学院的院主,另有底牌攥在手中? “自是在问,落雁堡堡主身在何处。”吕清臣如实相告。 几人不禁手底一慢,脸色不太好看。 落雁堡在江湖的地位,勉强称作大门派,门派内的武夫也不多,地处吴越州落雁山,但是落雁堡的堡主实打实的武学奇才,又多阴谋诡计,以致江湖人,谁也不愿意招惹上落雁堡,一旦惹上,就跟粘上了臭狗屎,麻烦的很。 没曾想,落雁堡也来了青石城。 吕清臣方想用出底牌,见他们忽然藏拙,随即笑问:“你们也担心落雁堡堡主?” “哼,少废话,最后给你一个机会吕清臣。省的被我们打死后,也让我们活的不轻松。”镜花水月洞的这位洞主,冷声说道。 她的相貌好似中年妇人,脸上贴着花黄,说不上好看,但身上透出成熟女子的风味。 吕清臣手里的剑,是他借的一位好心江湖人,没算他钱,就算要钱,吕清臣两袖清风,也买不起一柄剑。 “师妹子,你的年纪老大不小了,赶紧回镜花水月洞,好好保养肌肤,别为了一个谢葵,插手这乌漆嘛黑的浑水,脏了你的手。” “吕清臣你一个读书人,少说不要脸的话。啊呀,差点忘了,你当初在京城风头大过礼部尚书,若不是一身风流,或许现在就成了儒家学宫的副教主了。” 他神情一沉:“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 “哼,谢之维死谏朝堂之上,端的是威风,赢得生前身后名,你吕清臣借谢之维表达自己的不满,我也理解。只是,谢葵既然倒霉的背负眉间鹊,怨不得别人,这是天命!”另一位风雪大坪的客卿讥笑道。 吕清臣让他磨牙凿齿,他们根本不想与他打,吕清臣找到蓬莱阁的那位大剑仙,打着打着,又分别找上了他们,你说可恨不可恨?!倒是万剑山庄的董辽,隐世清修三十年不假,心眼活泛,眼见吕清臣下一位便是他了,一溜烟跑开了。并且董辽机缘了得,竟是发现了谢葵,命数当然亦是不济,死在了城外。 此刻,蓬莱阁的大剑仙悠悠叹了口气,主动收手,看着吕清臣道:“你吕清臣取君子修身之道,贺仙运心下佩服,蓬莱阁并不是必须得到眉间鹊,太有伤天和,既然如此,贺某这便回了。” 众人之中,如说杀力最高者,定然是他,然而另外的人纳闷,贺仙运出招的大气象,自然令人叹为观止,却并未全力以赴。 吕清臣笑道:“不愧是蓬莱阁十二位剑仙之一,贺兄让在下敬重。” 贺仙运嗤笑,不屑一顾吕清臣的马屁。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儒家如此多大儒,吕清臣在其中,绝对是异数,没成居巢书院院主前是,而今还是。 留下一句,“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后,贺仙运踏出一步,足下生剑,冲向云霄,转瞬不见踪影。 吕清臣见此,叹息道:“恭祝贺兄,过不了多久,便至璧暇逍遥。” 贺仙运虽然嘴巴损、言语毒,却也有真正的剑仙风流。 “山巅三境的璧暇境?!”被吕清臣打趣为师妹子的镜花水月洞主,震惊道。 吕清臣瞥了她一眼:“不然呢?师溶?” 师溶顿时大为恼怒,激起千层雨,一剑斩向吕清臣。 而在二狗子身边的骊龙,盘坐下来。 “稍候会很疼。” “骊龙能忍。” “嗯,逆天改命说得轻巧,真做起来,难如登天,只是,仍然让我做成了。没了双目里的两条骊龙龙魄,你便是真正的骊龙,不再颔下有珠。” …… 山岭的路不好走,最近雨水频繁,更是难行。 赵阙抱着谢葵,分出一缕真气带着韩起,奔向凫水渡口。 八相龙蟒撒欢一样,一路畅游。 “先生,我总感觉有人在跟着我们。”韩起说道。 赵阙早就感觉到了,但他不得不感叹,韩起身负的神通神境,灵觉敏锐。 “不必管他们,杀了一个董辽,看来止不住他们的贪心。敢追过来,约莫他们要直接杀谢葵,取走眉间鹊。放心就是了,有我在,他们伤不了谢葵的一根毫毛。” 韩起表情凝重。 一时间,他竟不知,到青石城,是对是错。韩起以为,到了青石城,锦衣娘会接他们到容身的地方,路上的磨难,将成为回忆,万万没有料到,一路辗转到青石城的艰难,仅仅是开胃菜。 “先生,你的身体没事吧?!” 赵阙拉住他的小手,加快速度,给韩起一个放心的笑容:“送你们离开前,我是不会出问题的。” 八相龙蟒随行左右。 尽出八相龙蟒,赵阙的双目仍然如龙的眼睛一般,语气不似人声,恍惚从虚无缥缈的九天之上,传下来。 “因为我,是不是死了很多人呀?”谢葵蜷缩在他的怀中,声音轻轻的询问。 赵阙没了笑,不禁紧了紧怀抱:“是,葵儿到了安全的地方,需要好好吃饭,好好长大,好好学学问,如此,方才不辜负为你死的那些人。” “他们长的什么样子?葵儿想把他们记下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葵儿若是学成了一身学问,那就将天下百姓当作他们吧。” “好,葵儿一定会好好吃饭的。”谢葵重重点头。 她的想法里,吃好了饭,意味着长大了、学好了学问,她还要学一身功夫,到时,她保护弱小的人,不需要其他人再舍了命保护她啦。 “大哥哥会与我们一块走吗?” 赵阙难得的不知所措。 遇见谢葵,第一时间便喜欢上了这位小姑娘,干净的心思,纯净的目光,百折不挠的精气神,经历了那么多苦难,老天像是铁了心与她作对,谢葵一样还是怀揣着希望跟热忱。 “等你长大了,突发奇想要行走江湖、负笈游学,那时你可以来找我。” “啊!天下那么大,葵儿去哪里找大哥哥呀?” “总会有消息说大哥哥在哪里的。” 上了高山。 山坡陡滑。 不过这次有赵阙,两人没再像来时一般,摔得遍体鳞伤。 围绕青石城的群山,仿佛龙背,绵延向龙尾、龙头。 赵阙此时肯定,绝对有高人动了此地的风水,让这么一处鬼斧神工的养龙之地,成了现在只算富庶的凄惨地步,青石城这颗龙颔下的珠子,泯然众人。 突然感觉到一缕非同寻常的气息。 他不由自主望向青石城。 “居然有两条龙魄。” 赵阙自然知晓,两条龙魄是为他准备的,遍望身处在这里的大高手,也就只有身负八相龙蟒的他,能承担的起两条龙魄,换了任何一人,包括二狗子,亦得化成天地的灵气,回归群山。 但是,养龙之地有两条龙魄,同样难以置信。 当日赵阙在雨花楼遇见骊龙之时,他只察觉到目盲小厮身体存有龙魄,他以为仅有一条。倒是眼下明白了,养龙之地一条龙魄,骊龙自身具有一条。 可怜的孩子,目盲小厮资质平平,既然有龙魄在身,便是必死的命数。 古来开创帝业的人,天生大气运,有完整的龙的魂魄追随依附。目盲小厮,只是龙魄,相当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惹到的则是老天爷。 说白了,目盲小厮,没有那个命! 赵阙忽地喃喃自语:“不对,太急了,要是现在取出骊龙双眼里的龙魄,恐怕会砸下天谴,二狗子是要逼我抗下天谴?!天谴就天谴吧,于我而言顶多是一桩麻烦,骊龙的身体却会出现大问题。” 顿时眉头越皱越深。 “这场大雨,不简单啊。” 雷电霎时密布。 赵阙无奈叹了口气。 二狗子铁了心。 然而他也理解二狗子的心思,二狗子早知他的武学修为大幅跌落,不是由于日积月累的积伤,是因八相龙蟒反噬。况且,青石城的棋局,赵阙已然清楚是二狗子跟吕清臣联手所布,即便两人几乎没有接触,为了以防意外,那也是互相通了气。 曹经络躲在幕后指使朱衣袖、段锦,定然在二狗子与吕清臣的眼中。 赵阙不喜欢他人将他当作棋子。 以往在西塞,通常皆是他来布局。况且,骊龙如果因他而死,赵阙良心难安! 旋即,不由分说,他挥出一道刀气,遥遥斩向二狗子。 刀气速度极快,少许即至二狗子的身旁。 倏忽间,二狗子倒退三步。 每退一步,吐一口鲜血。 他追寻刀气来往的气息,看向疾奔的三人的方向,怒道:“你要死了!还管得了这些?” 有些事情,不需说的太过明白,赵阙斩来这道刀气,他就知道,赵阙看出了棋局。 “于骊龙不利。” “我有妥善安排!!”二狗子声音嘶哑。 赵阙拿出怀中的玉佩,是王厚禄给他的,玉佩正面写有清静两字,背后是道家九巾三冠之一的浩然巾。原想送给谢葵,看来骊龙更适合它。 把玉佩丢给二狗子,他同时说道:“我想王道长不介意送出一份功德。” 二狗子凌空接住玉佩,思绪在三:“王厚禄此人,吕清臣另有用处。” “给孔风翰当护道人吗?尽管不知吕师送给王道长什么珍稀宝贝,才能驱使他这位修玉篆斋的散居道士,心甘情愿的给孔风翰当护道人,但是关乎谢葵的生死,相信王道长一定心甘情愿。” “我试试,你觉察到有高手截杀你们了?!”二狗子问道。 赵阙应道:“后面跟着几个老头子,前面估摸着六人,其中一人,比较难对付。” “落雁堡堡主。” “没听说过。” 二狗子无奈的耸耸肩:“我去借王道长一份功德,这因果,算在我身上,本来两条龙魄是送你喂给八相龙蟒的,眼下只能交给你恢复赵勾陈的巅峰战力了。” “龙魄罢了,除非稀世罕见的龙魂。” “你是天下受苦百姓的希望,多压制一段时间,总归是好的。”二狗子叹息道。 起初他以为,两条龙魄喂给八相龙蟒,足够使其不再反噬宿主,之后,了解的越深,二狗子便越绝望,史上不是没有八相龙蟒宿主吞食过龙魄,但,依然死于八相龙蟒反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五十八章 落雁堡堡主 听到二狗子的话,赵阙瞠目结舌,他把自己捧的太高了。 “谬赞了,在下哪是天下受苦百姓的希望啊,希望永远都是他们自己。” 二狗子摇头苦笑:“倘若受苦受难的百姓,都可以主动站起来反抗,用得着谢之维殿前斥责昏君吗?” 韩起仰着头见赵阙怔怔出神,想提醒他一下,话到嘴边又没了。 少年不经世事,只凭着一腔血勇,带着谢葵远赴青石城,自受到谢之维委托那刻起,他就不是市井中偷鸡摸狗的孩子了,以往觉得自己混迹闹市,啥事没见过啊,寡妇半夜开门、新婚夫妇各玩各的、老爷们口味独特、普通人里藏着杀人喝血的凶手,但那仅仅雾里看花,一路走来,他也懂得了察言观色,知道了人不可貌相,明白了深思熟虑的好处。 对于韩起来说,了解这些已然不容易,况且他不过一少年,比谢葵大不了几岁。 尽管在赵阙的眼中,韩起仍存在着少年心性,但不顾艰苦、凶险保护谢葵,实属难得,他也前途无量。 赵阙说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千古不变的道理,要是把重任担在我的身上,哈哈,此事过后,我能不能继续活下去,也说不一定,你在青石城的棋局,也就成一场空了。” “我与吕清臣的棋局目的,为的就是让你活下去,这里的风水想必你也看出了眉目,龙魄是其次,把养龙之地残余的滔天大气运,搜刮送予你,定能压制八相龙蟒的反噬。” 二狗子说话层层递进,先是龙魄,后是养龙地的残余气运,对比后者,龙魄更像障眼法,连赵阙都不得不承认,吞食养龙地残余气运,确实能压制八相龙蟒的反噬,就连即将爆发的大后患,都可以抹平一部分。 “你知道龙魄对我不管用?” “查阅典籍,知道了一些。” “那么你是如何得知,八相龙蟒提前反噬的呢?” 赵阙问到关键点上来了,他一开始接触二狗子,就觉得二狗子对他太过了解了。 “从你与寒山王朝的那场大战开始,你能胜了那些人,我就料到,你一定付出了无比沉重的代价。”二狗子摩挲着手中的玉佩。 赵阙失笑:“皆是旁人问我,我到底是谁,该我问你了,你到底是谁?!” “在下,仅是天下芸芸众生之一,刘青田。” 其余的话就不必说了,他们这些聪明人,管中窥豹都能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那龙魄里蕴含着养龙地的残余气运,难怪刘青田迫不及待的要交给赵阙吞食,就连骊龙自身所有的龙魄,亦是有气运,骊龙没有那个命,反受其害。 两相叠加,或许足够使得赵阙应付接下来的危局。甚至压制八相龙蟒反噬,解决一部分大后患,给赵阙留下时间,继续寻找破解之法,以及前往南扬州城斩杀马河川,找寻魏客的踪迹。 当然,赵阙从未尝试过。 “八相龙蟒的反噬,超乎我的预料,似乎比前人遭受的反噬,还要凶猛,能不能行,说实话,赵某心里没底。”赵阙苦笑道。 “你安心应付那些人吧,我去问王厚禄要功德,趁早助你一臂之力。”刘青田说道。 眼下地步,死马也得当活马医。 赵阙嗯了声。 把此处养龙地的龙魄送给赵阙吞食,青石城仅剩的繁华,也要落寞了。不过,他听刘青田的话语,似是另有安排,在这危急关头,实在顾不得其他了。 韩起的后背,乍然冰凉入骨,他小声的急急说道:“先生?!后面的人,追上来了。” 赵阙点点头,笑道:“跟狗皮膏药一样,先杀了他们,我们再走又如何?” 转身。 五位老者。 三位以剑为兵器,一人是刀,另一人则背着一杆蛇矛。 他们似乎没想到赵阙会突然转身奔杀过来。 导致俱都愣了愣。 高手过招,一丝一毫都不得松懈。 赵阙率先确定背着蛇矛的老者,连斩出去几道刀气。 这时,可不像他之前斩向刘青田的刀气那般,只是速度够快,杀伤力小的可怜,刘青田吐血,亦是由于中断了术法所致。 刀气所过之处,树木尽皆伏地。 赵阙左手抱着谢葵,右手握着大音希声。 有八相龙蟒在,赵阙现今的战力,已是不可想象,对付比董辽都弱的蛇矛老者,几道刀气瞬息砍进身体。 随后,大音希声无声无息的砍断老者的脖子。 四龙四蟒席卷那里,竟是清空一片。 幸亏他们五人并没有聚在一起,否则,还得死人。 谢葵惊吓的闭上双眼,小脸蛋贴着赵阙湿漉漉的胸膛。 韩起留在原地,赵阙不担心他。 落雁堡的六人截杀他们,想要收获的也是谢葵,韩起表现的神勇不假,他在谢葵的面前,价值就不是一个水准了。 另外四人惊悚的看着赵阙,杀掉那蛇矛老者后,他们不约而同的暂且躲避后退。 四位老者要避其锋芒,八相龙蟒可不答应。 吞食气运、命数正舒爽,送上门的五顿大餐,方吃了一顿,打了打牙祭,虽然不如董辽美味,聊胜于无,不是还有剩下四顿吗? 分成四路,不用赵阙多嘴指挥,自是袭杀向四人。 见董辽跟八相龙蟒过招,与亲身面对,简直两码事,他们方知为何神通八相龙蟒,算是世间诸神通当中,最为特殊的几个之一。也知道了,为什么赵勾陈坐镇西塞,寒山王朝一国强者,居然无功而返! 各人应对龙蟒便险象环生了,随着赵阙持刀杀来,更是疲于应付。 这位老者用剑,剑法颇为精妙,走的是融会百家的路数。 哪管他剑法若梨花,好看又致命,赵阙我行我素,连砍几刀,砍下他的项上人头,仿佛蹴鞠一般,一脚踢走。 此人临死前像是明悟了什么,双目圆睁,受了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五十九章 九剑 赵阙转头跟韩起说道:“你去前面等我和谢葵,我们稍后就到。” 落雁堡堡主范狄,他的武学修为,赵阙估摸着已至蓬莱上境,万剑山庄的董辽若是给赵阙一种针扎般的感受,范狄就是明晃晃的持剑,即将斩到脖颈了。 而范狄手中的长剑,的确称得上神兵利器,剑身修长,比寻常的剑要长出四、五寸,锻造的巧妙,剑在雨水的冲刷下,仿佛自然里的湖泊,清澈见底,碧波浩渺。 此剑在锋锐上,基本和大音希声处于同一水平,难得的神兵利器。 韩起犹豫,他不想离开谢葵半步。 “听话,有我在,他们不会伤到谢葵一根毫毛的。”此话,赵阙郑重其事的说过多次。 “先生当心。”韩起一步三回头,冲向前路。 少年知道,他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到了先生的那等战斗,他是插不上手的。 韩起经过范狄的身边,范狄连看他一眼都未看,目光牢牢锁定在赵阙的身上。 “赵将军,难道我猜测的不对?”范狄忽然笑了。 赵阙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你说的当然对,陈某,就是响彻天下的辅国大将军赵勾陈。” 直接同意范狄的说法。 “哼,狡辩!赵将军把阴谋、阳谋用的出神入化,刚才你还否认自己是赵勾陈,现在就承认了?!”范狄横剑在下巴处,眼神仍然注视着赵阙。 赵阙失笑:“在下真的便是赵勾陈,并不是江湖的无名之辈陈悲璨,既然陈某的身份败露,你要大肆宣传出去?!” “你是堂堂的辅国大将军,身份地位何等的尊贵?!我范狄只是落雁堡的堡主,与你相差千万里。” “范堡主,不如这样,你让我带着谢葵离开,落雁堡以后但凡有任何事,尽管来寻本将,能做的我会帮你们落雁堡做,不能做的本将一样会帮你们做!” “不愧是大夏王朝响当当的赵将军,说出去的言语,使我目瞪口呆,落雁堡有赵将军的一番保证,跻身江湖武学圣地,信手捏来!” “正是,落雁堡成了武学圣地,可比得到一件眉间鹊,划算的多。” “口说无凭!赵将军摘下面具,让我看看你的脸!范某不才,曾亲眼见识过赵将军的画像,英姿雄发、威武不凡,令人过目难忘啊!” 赵阙随即换了语气,不屑道:“我便是赵勾陈,还用得着向你证明?你他妈算老几?!” 范狄叹了口气,他抛出陈悲璨就是赵勾陈的说法,实则是想诈一诈,假若被他找到破绽,陈悲璨当真就是赵勾陈的话,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威胁赵勾陈放弃保护谢葵,落雁堡兵不血刃的获得眉间鹊了。 并且落雁堡还得到了赵勾陈的把柄,对落雁堡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幸事,比之眉间鹊的价值都来的大! 只是戴着面具的年轻人,回答的,与范狄所想,南辕北辙。 一般人或许分不清,但范狄清楚,陈悲璨真是赵勾陈的话,有无数种应对方法,唯独没有陈悲璨直白说的这些话。 他要无饵钓鱼,陈悲璨何尝没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顺势冒充赵勾陈的身份,轻诺寡信,骗取他的信任? 真当他这位落雁堡堡主,是三岁的小孩子?!还是没有行走江湖,阅历泛泛的雏儿?! 一面聚音成线偷偷告知堡内的五位高手,随时准备偷袭陈悲璨,一面他哈哈大笑:“陈悲璨啊陈悲璨,装的挺像的。” “哼,彼此彼此,陈某从未听说过八相龙蟒,一世只出一人的说法。” “是啊,神通八相龙蟒稀世罕见,自问世以来,天下谁也不清楚,到底出过几位拥有八相龙蟒的武夫,范某适才随口一诌,没想到陈小友,慧眼如炬,识破了范某的小把戏。”范狄哈哈大笑。 笑声在雨水声里,传出去好远。 仿佛此事很好笑,笑了好久。 范狄笑完,落雁堡的五位高手,齐齐跃出,剑,斩破了雨幕,近乎敛声息语逼近赵阙。 再微小的动作,在而今的赵阙眼中,都是明月光,再显眼不过了。 左手将谢葵搂在怀中,右手握刀,转身横扫一刀。 八相龙蟒不废话,范狄身上的美味,让它们变得饥肠辘辘,若不是赵阙安抚它们,四龙四蟒哪还等的到现在啊,早就冲上去。 范狄蓬莱上境不假,甚至逼近上境巅峰,就差临门一脚,除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山巅三境大宗师,他在江湖上的天干榜,已然有资格位列榜前了。江湖水深,榜上的武学大高手,并不意味只有他们,一些老王八懂的独善其身,不愿上榜。范狄以前就有资格,天干地支两榜背后的势力,曾打算把他排上去,死了十几个精锐武夫后,作罢的干脆。 落雁堡这个门派,如果没有范狄的一力支撑,肯定是平平常常的二流门派,足见范狄在门派内的重要! 那五个落雁堡高手,没多大用处,对比前面的五位老者都远远不如,一交手才知,方才落雁堡六人实际为范狄自己故意做的假象,所为的就是施加给赵阙心理压力。 碰见如此对手,赵阙头疼。 搁成心思简单的其他人,还未交手,便让范狄给吓破胆子了。 “草木皆兵?好算计。”赵阙笑道。 范狄亦是大意了。 八相龙蟒的威力,远超乎想象,本要让那五位堡内高手偷袭陈悲璨,他明白,以陈悲璨的实力,五人羊入虎口!不过是令五人吸引陈悲璨的注意力罢了,当陈悲璨率先攻杀他们,他再借机袭杀陈悲璨。 从没有交战过拥有八相龙蟒神通的武夫,范狄吃了大亏。 这四龙四蟒,太难缠,他丝毫不保留任何实力,堪堪把它们打退,刚想袭杀陈悲璨,那边,陈悲璨干净利落的将堡内的五位高手,砍的七零八落。 死的不能再死! 赵阙抬了抬刀,雨水清洁刀身上的鲜血。 缓缓转身,他看着没走出几步,又被八相龙蟒缠住的范狄问道:“江湖里,你这样的人,有多少?” 范狄喘了口气,剑法清晰,却无破绽,斩退四龙四蟒。 “大夏江湖没那么简单,作为前辈,我送给你一句话,江湖就是阴谋诡计、坑蒙拐骗。” 四龙四蟒盘踞赵阙周围,他笑问:“多谢前辈的指教,不过,那五个人的死,你不心疼吗?他们应该是落雁堡的精锐吧,或许长老之类的。” “哈哈……落雁堡当然心疼,但我不心疼,人在江湖走,哪能不挨刀,他们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我精挑细选他们来,其实没想着让他们活着回去。”范狄有一说一,冷血无情。 赵阙仍然是一缕真气给谢葵撑着雨,雨势不见小,雷电也更加密集了。 “范堡主有枭雄之资啊。”赵阙感慨道。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把谢葵交给我,你走。” “这句话,陈某到了青石城后,很多人说过。” “他们呢?!” “能如何?死了。” “嗯,是那些人本事没有,大话一堆。” “范堡主又如何知晓,你不与他们相同,打得过陈某呢?!” “范某,行走江湖多年,不是没遇到过比自己强的大高手,结局如何?还不是俱死在范某的手下?” 赵阙哈哈笑问:“范堡主迟迟不出手,等什么?” 范狄一样的轻松,笑道:“被你看出来了,当然是等……” 话没说完,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了赵阙。 九柄剑,穿破厚厚的阴云。 每一剑的剑身,皆缭绕雷电。 “落雁堡的镇派剑法,让陈小友见识见识。” 赵阙仰头看着停在半空的九柄剑,严肃道:“好大的气象,陈某领教了。” 剑,并不大,似是江湖剑客的普通佩剑。 九柄剑全是真气聚成,几乎以假乱真,收回视线,他注视着范狄:“在下先行出刀?” “让你一招。” 他左手抱紧了谢葵,右手握刀突进。 山崖的峭壁嶙峋,在脚下,恍惚平地。 范狄枕戈待旦,陈悲璨这位年轻人,令他感觉到了凶险,刚才话虽那么说,交起手,范狄有多少谨慎,就加多少谨慎。 江湖是大年份不错,年轻才俊、谪仙、仙子层出不穷,但是突然冒出了一位陈悲璨,范狄感到不好受,那些天骄,再如何的惊才绝艳,范狄敢说,但凡在他面前放肆,大不了杀了。 然而,陈悲璨绝对是另类,不仅仅身负八相龙蟒,他的战力也让范狄忌惮,两相叠加,谁杀谁,真不一定! 这一长刀欺身,瞧着仿佛赵阙托大了。 范狄半分不敢怠慢。 自半空招来凝立的两柄剑。 但是,赵阙早就留意着了,那两柄剑一动,八相龙蟒不管范狄,一同腾空迎上两剑。 范狄心下一惊,剑法却无丝毫影响,连绵不绝的招呼向赵阙。 他的剑法,跟董辽迥异,剑剑有大威势,不刻意化繁为简、返璞归真,杀力却惊涛,恍惚剑中蕴藏着大川,一剑出,就有大川滚滚东流势不可挡。 赵阙的刀法,在疆场上已成定型,几年的征战杀伐,亦是令他追求,一刀出去,千军避易。 那两柄剑让八相龙蟒寸寸碎掉。 范狄瞥了眼,拦下赵阙的攻势,主动退去十数丈,过程间,斩出一道剑气。 瞧的气势十足,赵阙轻而易举避过。 剑气将不远处的小山峰给削去了头,碎石滚落山涧。 剩下七剑,范狄招至身旁。 大雨模糊些许视线,却未模糊两人的杀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六十章 为天下斩尽魑魅魍魉 自阴云之上破空而来两柄剑…… 范狄瞬息间将剑再次补充至九柄。 “陈悲璨,你以为我的战力止步于此了吗?” 赵阙低声对谢葵说了句别怕,半点也不跟范狄再废话,刀气先行,他左手搂着谢葵,继续要近身搏杀。 这方天地仿佛容不下两人。 磅礴大雨清扫一空,落到两人的上空,积攒成一个又一个的小水洼。 刀气让范狄动容,虽说直来直去,无丝毫变化,但是实在够快,眨眼即至,威力实在够强,汗毛倒竖! 那九柄剑气凝结的剑不简单,环绕着范狄缓缓旋转,他轻喝出声,九剑刺向赵阙,顺道把刀气破碎,短暂与八相龙蟒拼杀,阻挡住赵阙后,插进他四周外两丈左右的岩石、泥土中。 赵阙不得不停下攻势。 九柄剑的方位令他眉头直皱。 暗含奇门遁甲之理。 范狄跃起。 御剑停在空中,撕掉伪善,狠狠注视赵阙,又贪婪瞧着谢葵。 双手结印。 大喝。 “起!” 九柄剑刹那炸成剑气,剑气结成丝线,后又穿针引线一般,原地凌空画出一人形。 范狄高声道:“陈悲璨,此地着实钟灵毓秀,做你的葬身地,我看好得很呐!” 赵阙眉头越皱越深。 人形渐渐有了五脏六腑、经络血脉,而后成人,披坚执锐! 居然形成了九位甲士! 甲士身高九尺,堡垒般的厚甲细看之下,则是一柄柄微小的剑气。 九位甲士的盔甲,颜色各异,手持的兵器皆是宽剑。 范狄冷眼打量赵阙,他在等赵阙求饶。 只是,等来的却是赵阙持长刀砍向最近的甲士。 “杀!!”范狄怒吼。 九个甲士忽地动起来。 速度极快。 大音希声还没有砍到那个甲士,甲士就倏忽不见了。 赵阙折身,把背后交给八相龙蟒。 甲士站在他眼前,举起宽剑,立斩而下。 大音希声轻松的抵挡,赵阙的脸色并没有丁点的改观。 组成盔甲的微小剑气,蓦地刺杀向他和谢葵。 赵阙如同未卜先知,以海量真气挡在谢葵的身前,剿灭掉绝大部分剑气,而后快速倒退,剩下的剑气锁定了他,死死追杀。 他并不怕这点剑气,真正的威胁则是范狄闪到他的身旁,剑斩谢葵。 范狄的策略阴损的很,他不伤赵阙,要伤谢葵。 赵阙必定会为了保护谢葵,露出破绽,那时,赢家就是他了。 前有剑气,左有范狄。 赵阙的还一手抱着谢葵。 这一刻,足以算得上他到了后青石城后,最危险的时刻了,前面的那几次,相比此时此刻,根本算不上什么。 罅隙间,瞥了眼八相龙蟒,八个甲士不好对付,似乎打不死、撕不烂,一被八相龙蟒碎杀,不多时,立马复原,接着纠缠。 当机立断,忽视掉剑气,侧身砍出一刀,与范狄杀气腾腾的剑招撞在一起。 那些剑气斩到赵阙的后背,护身真气阻拦,却依旧令它们斩了进去。 赵阙吐了口血,强撑着把微小的剑气在体内迅速化解。 幸好没有伤到五脏六腑。 他所对付的甲士,盔甲瞬息复原,持着长剑杀来。 范狄嘴角冷笑的弧度,愈来愈大,他觉着,已给陈悲璨布下了必死之局。 老天爷来了,都救不了他!! 甲士的速度奇快,顿时便至赵阙的身后,宽剑横扫。 范狄牵扯赵阙无法抽身躲避。 四龙四蟒分别对上了一位甲士,龙吼、蟒啸,却又无可奈何。 赵阙悠悠叹了口气。 松开大音希声,以气御刀。 范狄一怔,霎时没了冷笑。 呼吸之间,赵阙扭过身子,一拳轰杀在甲士的胸膛,砰然炸散,眼瞧着又要复原,他跺了跺脚,此地的风水格局骤然短促的乱了,再递出一拳,组成甲士的微小剑气,纷纷湮灭。 “你……”范狄话都没说出口。 握住刀柄,以范狄为圆心,转了半圈,大音希声划着长剑,猛然一顿。 就是这个机会! 再次以气御刀。 赵阙出拳。 势不可挡。 风水在刚才短暂的乱了一下后,陡然颠倒。 范狄不禁趔趄了下。 一拳捶在他的右脑。 范狄整个人被捶飞,砸在远处的岩石。 “好了,把它们吃掉吧。”嘴角淌着鲜血,手背擦拭了下,赵阙慢慢的说道。 四龙四蟒得令,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吞掉甲士。 稍后。 风水格局正常,八相龙蟒徜徉半空,似乎获得了大好处。 范狄挣扎着从巨岩里站起来,回头看眼被他砸出的大坑,啧啧称奇道:“好重的城府。” 大雨重新落下,赵阙随手招来一捧雨水,洗去嘴角鲜血。 “你适才说,江湖是阴谋诡计、坑蒙拐骗。” “哈哈……活学活用,真有你的啊,陈悲璨!”范狄恨声问道,“你是如何看出剑阵的破绽?” 赵阙嗤笑:“九柄剑组成甲士时,这里的风水格局突然动了动。” “所以你就猜测,剑阵与风水有关?!”范狄反问。 赵阙环视悬崖峭壁。 “如果换成别的地方,你招来剑,数量上应该有变化。” “不错,此地风水不错,招来九柄,大部分情况是两三柄剑的样子。” 范狄低笑。 “我怀疑你真的是赵勾陈了,年纪轻轻,心计重成这样,也就长年累月坐镇西塞的赵将军,有此能耐。” 赵阙隐约垂头。 摘下面具,放进怀中。 范狄眯着双眼,一句话不说。 “再打下去,我不会死,只能你死,还要打吗?”赵阙迈出一步,询问。 范狄呼出一口气,凝声道:“你不怕死?” 意有所指。 “我做对的事,有什么怕不怕死的?” “好,我走。”范狄索性说道。 赵阙点点头,嗯了声。 范狄转过身子,顷刻折身,朝赵阙斩杀而来。 赵阙好像早有所料。 八相龙蟒迎上范狄,四龙四蟒团团困住他绞杀。 “就这样走,不甘心!”范狄咬牙切齿。 韩起冒着雨从山坡林子里窜出:“先生,把葵儿扔给我。” 赵阙笑了笑:“麻烦你了。” 扔出怀里的谢葵,韩起跃起将她抱住,稳稳落下。 即便范狄是蓬莱上境,他现在这个状态,杀之不难。 瞧着辛苦抵挡八相龙蟒的范狄,赵阙饶有兴致的问道:“你以鬼蜮伎俩杀了不少人吧?” “哼,他们笨,死在我手上,怪的了我?” “你一走了之多好,为什么还回来?” “有些事,不试试,我这个落雁堡堡主实在不甘心。” “谢葵的眉间鹊?” “不,本来我惦记的是眉间鹊,现在是杀了你。” “哦?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众所周知,我范狄到青石城是来杀谢葵的,而我杀了你,又拿着谢葵的人头去京城面君,一切……不言自明!!” “好想法,天子说不得重重犒赏于你,一件眉间鹊兵器比起来,微不足道。” “正是。” “现在呢?” 赵阙不忙着出手,与范狄保持一定的距离。 “现在?哈哈……现在自是杀你啊!还用问吗?”范狄大笑,丝毫不顾及,他身陷八相龙蟒囹圄。 连续数剑。 自八相龙蟒中斩出一条路。 两蟒波及剑气,凄吼不断。 剑指赵阙。 范狄拉出了无数影子。 雨水在赵阙的头上,形成了成百上千柄巨剑! 齐齐刺杀向他。 这巍峨大气象,人间不多见。 大音希声窜向上空。 仿佛一道电光,一一砍碎。 赵阙一拳砸出,让范狄手中的长剑弯成了弓。 复又一拳。 捶退范狄十三丈。 八相龙蟒扑杀,范狄有些慌了,赶紧不留余力躲避。 赵阙跃出。 颇有宋翻山只拳问天的架势。 拳风把大音希声未曾及时砍碎的巨剑,倒捶上天,炸成无数雨水,降下大地。 “这风这雨,当真愁煞人!”赵阙喃喃念叨。 在缝衣巷的家里,他曾写了几个字,李木槿还问他写了什么。 “此身藏刀,为天下斩尽魑魅魍魉!” 拳如刀,刀也如拳。 赵阙在这眨眼间,重回武力巅峰! 范狄吓的张着能塞进鸡蛋的嘴,硬捱了八相龙蟒一击,挥剑好不容易又斩出一条路,哪还顾得上杀不杀赵勾陈、杀不杀谢葵啊,头也不回,逃命去! “你们不是想看神通八相龙蟒的真正的威力吗?让你们睁大眼睛瞧瞧好了。” 四蟒是前四相,兜率、入胎、住胎、出胎,四龙为后四相,出家、成道、转法沦、入灭。 范狄身形倏忽凝滞,双目圆睁,不敢置信! 他看见了自己的一生,自眼前急速飞过,竟然还有垂垂老矣之时,孤苦伶仃坐化荒郊野外。 赵阙到他身后,一拳捅穿范狄的后心,捏碎他的心脏。 至于那四龙四蟒,白、青、黑、赤四色,各有两道,冲破云霄,光阴都似乎停下不走,大雨静在空中。 “可惜只有你一个人,假若有更多的人,我全杀了!” 雨水动了,倒灌回天。 四色,八道光柱,经久不息。 范狄幽幽叹息:“原来一生,简单的活着,才是大幸事。” “是啊,人来人往,皆为名利。累不累啊?太累了。”赵阙轻轻说道。 “我死了吗?” “快了。” “不愧是西塞将主赵勾陈,山巅三境的大宗师也不会是你的对手。” “的确,赵某退居二线前,屠杀了几位寒山王朝的山巅大宗师。” “范狄死在……死在赵将军的手上,死得其所。” “别说了,黄泉一路好走,下一世,好好做人。” “记下了。” 范狄像是纸灰,寸寸飘飞。 八道光柱徐徐弱了下来,重回四龙四蟒。 它们盯着赵阙,目光里的凶戾,让人心惊胆颤。 赵阙拿出面具,覆戴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六十一章 今夕是何年,哪里是人间? 韩起这位陋巷少年,轻轻抚摸着谢葵的头发,接连的经历,使得谢葵的意识,进入一种懵的状态,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 “好了,好了,葵儿,坏人死了,先生又救了我们。” 谢葵扑在韩起的怀里,一语不发,哭都不会哭,着实被吓坏了。 赵阙重重松了口气,就跟没看到八相龙蟒不怀好意盯着自己一般,跃到两人的身边,问韩起道:“你怎么又想着回来了?” 韩起仰着头望着短短时间,就获得他敬重的先生:“韩起知道自己异于常人,跑了一段路,觉的舍弃先生独自离开,太丢人了,心里不舒服,想回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到先生的。” “搭上你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赵阙搁着面具笑问。 韩起重重应了声。 赵阙屈起手指,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范狄跟我的战斗,你是插不上手的,即便范狄留给你破绽,他反手之间,就可以杀了你。” “我不怕!先生护佑着葵儿,安全离开此地,我……我就算死了,也丝毫不后悔。” 四龙四蟒从新盘踞在赵阙的左右。 这一战,已然引爆了赵阙一直担心的大后患。 他只是在苦苦支撑,稍撑不下去,反噬,积伤,前段时候连续跟王世、冉三娘、施庵大战留下的天谴,一股脑的汹涌而来,后果难以想象,他就此逝去,也是有极大的可能。 “小小年纪,不把性命当回事,既是好事且不是好事,六、七年之前,我和你一样,舍得一身剐,也得把敌手拉下马,而今想想,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积攒了一身的伤,几次没死在敌人手里,差点死在自己的手中了。”赵阙苦笑道。 不等韩起挺着胸膛说话。 他又问:“这事了了,有没有兴趣参军?” “参军入伍?!”韩起的小脸蛋忽然爆发出刺眼的亮光。 赵阙嗯了声,指向西塞的方向:“西塞,荒沙苦寒之地,敢不敢去?!” “有什么不敢的!只要葵儿安全了,我韩起自己一个人就能去!” “好!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待得谢葵没了危险,我写封书信你带去,瞧瞧荒漠大好风光,试试大丈夫疆场杀敌。” “你写信管用吗?!”韩起不免惴惴的询问。 赵阙大笑:“我是赵勾陈,之前与你说了,有我的名姓在,你但凡到了西塞,没人敢难为你!” “谢谢先生!”虽然依旧不知赵勾陈三个字意味着什么,韩起还是毕恭毕敬的鞠了躬。 赵阙抱起谢葵:“走吧,她们在等着我们,快快赶去凫水渡口,不论是谢葵,又或是你,便都没危险了。” 谢葵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将小脑袋埋在怀里。实属吓坏了,不敢睁眼看,外面的世界。 大雨仍在下着。 二狗子把王厚禄送予赵阙的玉佩,放在骊龙的怀里。 王厚禄答应了,给骊龙一份功德。 并且答允的干脆利落。 二狗子,不,刘青田闭上双眼。 天地俱黑。 两条无意识的龙魄,蜷缩在骊龙的双目之中。 他猛地出手。 摘了骊龙的两个眼球。 骊龙惨嚎,疼的不知是豆大的汗水,还是噼里啪啦的雨水,流下额头。 “离!”刘青田轻敕。 “去!” 身周乍然现出八十一张黄符。 朱砂绘的图案,繁杂至极。 眼球蓦地成了两颗珠子。 珠子略微现出裂缝。 自中飞出小到看不见的黑龙,迎风而涨、遇雨而大,骇人至极的雷电砸下,缠绕黑龙身躯,腾云驾雾飞向阴云,搅、弄的像是神话传说里的四海龙王,行云布雨。 两头黑龙,总归是有差别的。 一头瘦小,好似营养不良,缠绕在身的雷电,更是相比另一头,天差地别。 那一头粗壮的让人吃惊,身子隐没在阴云里,见首不见尾,雷电不伤其分毫,倒像为其提供天地灵气。 没了龙魄,八十一张黄符自燃的聚向骊龙。 刘青田眼疾手快,瞬间把眼球送回黑洞洞的眼眶。 只留两痕血泪。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刘青田仰望两头龙魄,呢喃问道。 随即。 仿佛有了目标。 龙魄穿云带雨,飞向群山。 赵阙停在一处山崖。 崖下是枯黄了叶子的林子。 “韩起。” “嗯?先生请讲。” “睁大眼睛,好好看着,一会儿的大气象,你这辈子也许仅见一次了。” 韩起挠着后脑勺,不明所以。 赵阙拍了拍谢葵的后背,示意她不要紧张害怕。 两头黑龙龙魄,一前一后,大的在前,狰狞的窜出阴云,一头撞向赵阙。 韩起张着大嘴巴,哎呀道:“先生快躲开!” 赵阙朝他笑笑。 龙魄撞到赵阙,起了一团大雾。 那头小的龙魄,徘徊良久,它似有灵智,赵阙抬头问道:“有心事未了?” 龙魄目光混沌,摇摇晃晃脑袋,什么事一闪过去,却又抓不住,终是撞进赵阙的身体,再起大雾,没了龙影。 几道水缸一样粗的雷,在赵阙的脑袋上空,积攒成了雷池。 赵阙一跃起身。 这次便学着宋翻山那般。 只拳问天。 八相龙蟒在两头龙魄进入赵阙的身体后,目光里霎时消去凶戾、嗜血、暴躁,复归清明平静,随着赵阙冲上雷池。 “谢葵,天地极大,传闻有陆地真仙,于人世间,剑开天门,飘飘然飞升进仙界。” 谢葵视线朦胧,悄悄问道:“大哥哥是神仙吗?” “我哪算得上什么狗屁神仙,凡夫俗子一个。” “葵儿也是凡夫俗子。” “尽管我们是凡夫俗子,心里也要装着神仙,心里的神仙可不是高高在上的真神仙,他代表着与人为善、为民请命、替天地立心、为万世开太平。” “葵儿……葵儿好好记下了。” 拳破雷池。 仿佛这天地颠倒,天是地,地为天。 雷电流传四方,竟有那雷部神灵,怒问赵阙何方宵小,胆敢问苍天行不行?! 赵阙怀抱谢葵,右手攥住大音希声。 少许跌落的武学境界,有了两头龙魄补充,不禁那令他感到忧心的大后患,一下抹平,连带着压制了八相龙蟒即将而来的狂暴反噬,修为水涨船高,竟是再次复归巅峰时的武力。 赵阙哈哈大笑。笑天地不仁,万千百姓忍饥挨饿、如牲如畜,贼老天冷眼旁观;笑市井百态,偷鸡摸狗、爱慕虚荣、阴险狡诈;笑朝堂衮衮诸公,窃居高位,满心只想己身,哪管百姓死活!! 直笑到流出了泪,劈砍出了数刀。 那三番五次重积的雷池,被赵阙砍的碎了又碎。 阴云薄了几分。 也不知是几刀,更是不知雷池聚了几次。 当赵阙落在原地,正了正面具时。 雨也小了,也没了穿云裂石的雷电。 韩起呆若木鸡,揉了一次又一次眼睛,不可思议的问道:“先生,那是什么?” 赵阙瞥了眼高空,快晴了。 “天谴。” “……” 韩起说不出话,混迹市井,泼妇骂街里就有一句,迟早遭天谴!! 哪曾料到,先生遭了天谴,把天谴给砍没了。 回头望了眼青石城,冲刘青田点点头,一手抱着谢葵,一手牵着韩起,奔向凫水渡口。 他的武学境界,刹那间一降再降。 自蓬莱境跌到安命境,再从安命境摔进天极,更是跳下了半山三境,别说大隐境了,连小隐都没保住,最后定在了高阁下境,不再继续跌境了。 刘青田叹气道:“没了武学修为,好歹压制住了八相龙蟒反噬,看样子,一年半载不会再有反噬了。” 跟吕清臣打斗的几人,心有灵犀的收手。 “难得一见。” 风雪大坪的两位客卿说道。 “顾弄影跟咱们那位出任东海水师主将的年轻传人,和陈悲璨一比,渣都不是。” 蓬莱下境的师溶脸色很不好看:“吕清臣,你说说,陈悲璨到底是哪个门派出来的?!” 吕清臣收剑笑道:“我哪知道,青石城来了这么一个年轻人,我都没想着去招惹。” “走了走了,有陈悲璨在,谢葵别想着弄到手了。” “时运不济,原想着再为风雪大坪添上一件成熟的眉间鹊兵器,这倒好,与吕清臣结下梁子了。” 不欢而散。 几人走后,吕清臣众目睽睽之下,并未返回居巢书院,反倒是牵了匹驴子,倒骑驴出城,上了官道。 刘青田百般确认,几位大高手,一哄散去后,咳了几口鲜血。 赵阙武学境界连续跌落,是他为其遮掩的。 天机反噬,受了不轻的内伤。 尤其想骗过这种层次的江湖老油条,实在不轻松啊。 “骊龙,睁开眼睛看看人间。”刘青田歇息了会儿。 雨花楼的目盲小厮,徐徐睁开闭了忘了多少年的眼睛。 天晴雨后,万象更新。 由远及近,想象中的景色、房屋、道路,居然是这般模样! 他激动的手舞足蹈,哭笑喊道:“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什么也看到了。” “二狗子,你……” 骊龙转头看去,哪还有二狗子的身影。 徒留二狗子的一句话。 “进居巢书院做学问去吧,你是这块料,我知道的,吕清臣也知道。” 骊龙顿时茫然无助,一屁股坐在地面,望着纤毫毕现桃夭山,竟然不知,今夕是何年,哪里是人间? 王厚禄的嘴巴不干净,骂骂咧咧。 孔风翰与那两位壮硕的女子打的不可开交。 “别打了,不就是孔小子说你们不像女儿身吗?!至于如此记仇吗?!” “哼,我们姐妹貌美如花、柔腰细身,哪不像女儿身了?!不行,必须要说个明白,否则,饶不了他!” “没错,姐姐说的对!” 王厚禄表情尴尬,找了个角落蹲下,叹气又叹气,扣了扣嗓子眼,像呕吐一般吐血。 “我日你个仙人姥姥,鲅鱼大鞋底!!!要我一桩功德,贪得无厌的几乎要了老子的命!!!” 刘青田恍惚远远的听到了,嘿嘿笑着,潇洒一步登天,不见踪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六十二章 折戟沉沙铁未销 沿着群山的脊背,赵阙说道:“天地间有大秘密,沿着蜿蜒连绵的山,你仔细观察一下,像不像龙的脊梁骨。” 韩起此前没当回事,经由赵阙提醒,他哎呀一声,三人当真仿佛攀爬奔疾在龙的脊背上。 赵阙指着前方:“过了龙尾,再行上一段时间,就到了凫水渡口,那时,谢葵就安全了。” “先生,我有句话,不知道应不应该问。” “问就是了,我但凡知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锦衣娘真的可靠吗?” 赵阙低头看着少年:“你一路带谢葵到青石城,连锦衣娘靠谱不靠谱也不知道?!” 他这句话,算是难为韩起了,两个孩子,哪能知道锦衣娘牢靠不牢靠啊! 韩起唉声叹气:“我跟葵儿当时活的实在是艰难,顾不上那些,朝廷的兵马、高手围追堵截的,只要告诉我们两个有条活命的路,多难也得走下去啊,不然,朝廷抓到了葵儿,除了死,我想不到还有其他结局。” 赵阙目光明灭,迄今为止,杀了这么多江湖高手,哪几位是朝廷派来的,他不知道,杀了就杀了,反正眼下的身份是陈悲璨,而不是赵勾陈。 “先生,你说,朝廷手眼通天的,为何在青石城没了身影?”韩起纳闷道。 三人在山上。 雨后天晴。 赵阙呶呶嘴。 韩起顺势看去,山下远处,约莫快看不清的地方,影影绰绰的兵伍,把守在官道。 “他们只守在官道上吗?!” 赵阙讲解道:“就凭这些兵员的身体素质,要是上山,得累死。况且青石城城外山多,守的过来嘛?何不拦住官道,上面问起来,便说我们狡猾,没从他们这个方向走,把过错丢给其他一路的官兵。” 韩点头:“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推诿的吗?” “这倒不是,内地承平日久,能征善战的兵,皆被派去了西塞、南疆、北境,况且东海沿线常年遭受海寇侵扰,又抽调了一部分兵员。” “先生,如果,我是说如果,哪一天咱们大夏的百姓活不下去了,揭竿而起,到时,朝廷该怎么办?能用的军队,都在边境,如何镇压?抵挡?!” 赵阙目露赞赏,继而解释道:“你说的不错,四境长年累月有战争,若是大夏内部出了大问题,朝廷引颈受戮?前人早就想到了,京城的御营大军,精锐无数,倘若有朝一日,哪个州的百姓起义,御营大军分出一部分前去平叛就是了。” “先生,起义军里出了个厉害人物呢?指挥有度,协调有方,御营大军还能无往不利吗?” “御营大军的将士,所穿铠甲,所持兵器,在大夏全军之中,算是最为精良的,而且,那些将领,多是从北境、南疆抽调来的老将,真要对上起义军,不管起义军首领再如何的机敏过人,也难敌得过。” 韩起直摇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 赵阙说到此,闭嘴不往下说了。 御营大军常年无战事,再精良的装备、再无敌的悍卒,也得贪于享受,折戟沉沙。 只是凡事都有例外,赵阙就知晓,御营大军里,有两人所率领的兵马,军纪严明、战力强悍,拉到前线上与敌国血战,亦能占上风。 一人是前东海水师主将,现任三品镇护将军,从朝廷不受重视的东海水师,升迁至此,可见此人实属难得的将领。倒是此人的名姓石金刚说了一遍后,赵阙听了听,没往心里记,西塞军铁血将领云集,随便揪出一个来,这位三品镇护将军,都不一定能比的过。 另外一人是皇亲国戚,三品中领军,破格金印紫绶,有佩戴兵器就能上朝议事的权力,听说还是位年轻的皇亲国戚,与天子关系极近。 “对了,先生!我想到了,天下是百姓的天下,百姓起义,御营大军前来镇压,会不会代表着天子与百姓走向对立啦?御营大军总归是有人数,可百姓无穷无尽,大不了跟你血拼就是了!反正都活不下去了,何不奋力一搏,拼出个朝阳升起?!”韩起大声道。 赵阙大笑:“你太想当然了,把谢葵送上船,你去西塞参战,便什么都知道啦!有血性的百姓尽管众多,但不是人人皆有血性,万一起义军兵败如山倒,丢了士气,再多血性百姓,也失去了搏一搏的心。” 韩起顿时苦皱着眉头,不知说什么可好了。 “谁赢他们就帮谁,地方世家、豪族,同样如此,谁赢他们便帮谁!朝廷赢,他们依旧是天子治下的良民,朝廷输,一地百姓,尽是起义军……” 瞧着垂头丧气的少年,他哈哈大笑。 “少年郎,千万不要灰心丧气!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到了群山的“龙尾”,赵阙仍然未走官道,挑着小路。 下完雨,冷嗖嗖的。 谢葵缩在他的怀里,被冻的发抖。 进了一片林子。 赵阙蓦地回头瞥了一眼。 方才,心里一动,觉得有人跟着他们。 现在又失去这种感觉。 还是武学修为从巅峰一落千丈,而今仅有高阁下境的缘故! 虽说八相龙蟒蛰伏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接连大战产生的大后患,也让两头龙魄所携的气运抹掉,只是这种武学低下的滋味,使得赵阙心里极为不好受。 旋即暗暗安慰自己,活着就有希望。 他武学巅峰时的眼界还在,待得彻底解决了八相龙蟒反噬,很快便能破镜重归武学殿堂,甚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摸一摸人间真仙的门槛,也说不定。 王皑目送赵阙三人离开。 “陈悲璨啊陈悲璨,到底何种大战,让你付出这等大代价?!” “即便跌境到高阁下境,你也死保谢葵吗?” 压了压斗笠。 左方百丈外,便有一队官兵巡视。 “算你挑选的路线好,青石城外百里,让官兵守的水泄不通,你带着两个孩子,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破重围,是个人物。” 王皑留在原地两刻钟。 直到那队官兵磨磨唧唧的过来,他一跃到了树话小点声音,不知道的人,以为家里吵架呢!” “哪有人?!哪有人?!咱们眼下的地方,只有赵将可以找得到咱们!” 李木槿跺脚,柏文烈是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啊。 他与赵雅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净瞎说了,骗姑姑! 赵勾陈哪能插手风沙河州的官场啊,建议倒是提了几个,州牧采纳了,那位不苟言笑的刺史装作没看见,没往京城递折子。 不然,一方将主,胆敢越位行事,罪同于谋反! 臧家跟童子端来了热汤,让她们暖暖身子。 赵雅面色苍白,见是臧老先生,忙起身:“老先生,实在叨扰您了。” 臧家摆着手:“不妨事不妨事,赵阙这孩子,做的是对的事,老夫一大把年纪了,亦敢舍身为了正义,大不了尸首分离,反正没有多少天可活的了。” 李木槿接过热汤,放在桌子上。 赵雅欲言又止。 赵阙带着谢葵、韩起走后,柏文烈和李木槿一路掩护她到了臧家的这处宅院,旁边屋里躺着一位法号叫做广元的大和尚,听柏文烈说,是被赵阙救下来的。 “赵雅,听老夫一言,你便在这儿藏好了,等青石城风平浪静了,你再回去。”臧家幽幽叹了口气。 青石城大乱,多少无辜百姓遭了磨难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六十三章 百密一疏的疏字 李木槿好言相劝的让赵雅穿上了那件薄甲,与柏文烈一路护送着她到了臧家这里。 路上遇到了点小麻烦,让柏文烈蒙混过关。 说明来意后,臧家急忙把她们安顿下来。 “你们趁热把汤喝了吧,我出去煎药。” 赵雅站起送臧老先生,回到屋里,跟两人把热汤给喝进肚子,热汤不错,正适合现在大雨之后冷飕飕天气。 “阙儿,应该差不多把谢葵送到安全地方了吧?” 喝了几口,赵雅难免忧心的放下碗,反复询问。 柏文烈安慰道:“姑姑放心吧,赵将军能征善战,区区几个江湖小毛贼,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咱们呢,便在此处等将军回来,到时,姑姑一定得露几手,多做几样好吃的饭菜。” 李木槿坐下喝汤,硬撑着神情,她绝不想在赵雅的面前,表现出着急。 赵将的身体是怎么样子,没人比李木槿更为清楚,她断定,接连的大战,恐会引发八相龙蟒的反噬,她可是见过数次反噬起来的不讲道理啊…… 柏文烈笑嘻嘻,仿佛赵阙当真会如他所说,一脚把那些江湖蝼蚁们给踩死。 有人让她放宽心总归是好的,若是赵雅自己一个人,而今只怕坐卧不安,急的团团乱转了。 何况柏文烈的言语,真假参半,赵雅压根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为了以防万一,柏文烈让身处在青石城的铜羽们,各自找地方隐藏,不必提供城内的谍报,一方面,在一些江湖高手们的眼里,铜羽们的行踪,一览无余,另一方面,柏文烈心中也有数,此刻的青石城,早就水浑的摸鱼都不敢,谁也不知道,城内到底还有没有蛰伏不出的大高手,没必要时刻提供城内的消息了。 亦是为了保护赵雅的安危,赵雅的身份,对于朝廷的某些人极其重要,拿捏到了她,就能让赵勾陈束手就擒。虽然他们来青石城后,刻意隐瞒赵雅,但是,柏文烈实在不敢赌,百密一疏里的疏字。 喝完热汤。 赵雅觉得在屋里待的闷得慌。 出了屋,在院子里散心。 “你看看,缺点什么,老夫这里药多的是,看上什么了,随便拿。”亲自煎药的臧老先生,笑呵呵的说道。 他这处宅院,偏僻,附近没什么人,也不好找,来了几波江湖人后,就再也没人来。 赵雅笑笑,摇摇头,没心力说话,只好沉默以对。 臧家知晓她在担心赵阙,笑着点头,控制着火候。 广元和尚依旧陷入昏迷,身上的伤势算是在臧家的手中不继续恶化,不过得调养一段时间。 柏文烈故作轻松,演技不赖,李木槿埋怨他不为赵将着想。他信口开河,拿在西塞赵勾陈大胜的战局搪塞,言道,江湖大高手在赵将的手底下,便是一只又一只的孙猴子,玩出了花儿,最后必定被压在五指山下。 柏文烈心里清楚,赵将一去,或许不回来了。 如何解决掉赵雅的后顾之忧,怎样悄无人知的撤走铜羽,他已然计划好了。青石城的江湖高手,但凡撤走,这些事就能紧锣密鼓的行动起来。 至于他与李木槿。 柏文烈会遵循赵将军的吩咐,带李木槿去西蜀,毕竟是赵将军的口谕,她肯定得听从。 …… 宋翻山一身是血。 一屁股坐在城外的田间地头。 他想了又想,还是折身回返,分别把那两位交手过的人间半仙,给彻底打走。 赵阙与董辽交手之时,两人便有了小心思,企图来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寄希望于另有比董辽更强的江湖高手,或多来几位像董辽这般的人,不管杀没杀赵阙,必然筋疲力尽,到时,就是两人出场的时机了。 只是,宋翻山并未给两人这个机会。 先是找到了一位。 他受了不轻的伤。 而那位半山三境大高手,本有可能被宋翻山一拳给捅杀了,宋翻山却关键时刻停手。 随后,此人抱拳相谢,敬重宋翻山是个汉子,转身离开。 那一位大高手踪迹,着实不好找。 宋翻山带着伤,寻了近四刻钟,才在一处山腰找到。 剧本一样。 他伤上加伤。 仍是有机会杀了那人,拳头停在那人的眉间,直言让他走。 “你插手谢葵的事,代表的是自己,还是听道宗?” “咳咳……咳,肯定是我自己,关听道宗何事?莫非,听道宗在江湖上的声誉,你信不过?” “依照听道宗的行事习惯,绝不会觊觎谢葵的眉间鹊。” “那就是了,你走吧,我不杀你,如果心里不好受,日后尽管寻我宋翻山报仇,切磋也好,分胜负亦分生死也罢,宋翻山一定陪!” “好!不愧是宋翻山,闻其名观其人,名实相副,在下记住了。若是觉得因为你错失了一桩大机缘,在下定然寻你再次切磋。” 说完,这人马不停蹄,疾奔向青石城,期间回头望了宋翻山两次,似乎别有用心,但依旧忍下了。 宋翻山的血浸透了外袍,自山腰慢悠悠的下山,分心不关注伤势,欣赏景致,到了山下的田间地头,他哎呦一声坐定,直喊疼死了,好像个孩子。 下完大雨,屁股绝对坐的皆是泥巴,他也不嫌弃,喘了几口粗气,自言自语。 “本来打算帮陈悲璨一个不大不小的忙,现下好了,帮了个大忙。假如有缘分再见面,老子得把这件事告诉他,老子遇到大麻烦,也让陈悲璨这小子,帮老子!” 愤愤不平! 气的牙疼! “老子的拳头是厉害,陈悲璨你是承认的,可是对方也有真本事啊,摸清了一个,中原五山派的长老,唐三泉,另外一个用的不是自家功夫,老子分不清,不过,看其真气流转,应该出自某个大门派。” 一口一个老子。 然后大骂陈悲璨机关算尽太聪明,凡事都算计了,别误了自己的性命! 干脆仰躺在地头,望着天际。 “别死了啊,你必须送谢葵走啊,不然,我这一顿忙活,白瞎了。” 翻了个身。 臂膀枕在脑袋下。 不多久,鼾声大作。 远远来了位老农,似昏聩,两眼浑浊,扛着锄头。 赵阙跟董辽交战之时,他便从容回城。 眼下出现在这里,要说老农仅仅是个老农,谁相信? 老农咧嘴一笑。 满脸的皱纹,仿佛堆到了一块,看去竟有些恐怖。 “江湖有意思起来了,你们可不能死,死了就没意思了。” 他吹口气。 送至宋翻山的体内。 宋翻山比较麻烦的伤势,顿时扭转,不再恶化,朝好的方向好转。 “陈悲璨?小家伙年纪不大,连杀董辽跟范狄。” “八相龙蟒是厉害,不明白的人,误以为陈悲璨仰仗着八相龙蟒才这般战无不胜,嘿嘿,怎会是啊?!厉害的是陈悲璨这人,而不是八相龙蟒,神通的。 朱衣袖睡着了。 段锦还是昏迷当中,不见醒来。 年轻女子简单检查下,折身跟曹经络道:“朱衣袖的炼气法门,锦衣娘的姐妹已寻到了……” 她自怀中拿出一张纸。 “京城的读书人称你是天下半座武库,然而,适合朱衣袖的炼气法门,实在难寻,我也知道你俩心存芥蒂。交给你了,等得朱衣袖醒来,你亲手交给她吧。” 朱衣袖体质特殊,炼气法门极少有适合她的。 终于找到了一门,还是残缺,时势使然,朱衣袖咬牙修炼,尽管暂未看出后患,只要她的道行渐深,后续修炼法门的缺失,必定让她吃尽苦头。 曹经络话到嘴边生生吞下。 “行了,谢葵一到,你照旧为曹尚书的千金大小姐,朱衣袖、段锦亦是有其他的事需要她们。” “赵姑娘误会了,我想让两人去到京城。” “不行,京城聪明人太多,朱衣袖与段锦两人还需历练,不适合她们。” “赵姑娘,经络想让她们在我身边,好多个照应。” “你心里想的什么,我哪会不知道,经此一事,你们之间有隔阂不假,你也用的两人顺手,你让她们在你身旁,另有所图?” 曹经络利落的承认:“爹爹政敌众多,设计除掉几个,总归是好的。” “过几月吧,锦衣娘人手紧张。” “全听赵姑娘的。” 年轻女子走到红衣红鞋红缨枪的李鸢子身边,微微拍了下她的肩膀,李鸢子刹那恍恍惚惚,双眼有了雾水。 回至小船。 “赵将军快到了,我走了。” “是了,郑宜不需赵将军操劳啦。” 似是扯动了瞧不见的丝线。 一个女子双手缚在背后,拽出水面,连忙大口呼吸,紧接着又惨叫落水。 曹经络遍体生寒,她倒不是同情郑宜,只是这等刑罚,实在令人生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六十四章 一别之后,又是经年 终于到了凫水渡口。 赵阙一手抱着谢葵,一手牵着韩起,当看到曹经络跟李鸢子翘首以待的时候,不禁感到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柳十郎依靠着马车车厢,他的脸色仍然苍白。 丫鬟小环站在曹经络的左后方,激动的不行,朝赵阙挥手。 “赵将军,多谢您。”曹经络看着他怀里的谢葵,双唇颤抖。 她们为了谢葵付出太多,有些事情冒着极大的风险,走错一步棋,便有可能滚滚人头掉地。 小环惊异的问道:“她就是谢之维的女儿,谢葵吗?” 谢葵听到有人说她爹的名字,怯生生的看向小环。 赵阙替她回答:“不错……” 继而垂头看着谢葵,细声询问:“我们到凫水渡口了,终是安全,你也该走了。” 谢葵搂住他的脖颈,不撒手。 “放心吧,我可以对你发誓,她们绝对能保护你。” “以后,我真的还能见到大哥哥吗?”谢葵悄声问道。 赵阙确定的回道:“等我有空了,必定去东海看你。” “真的?” “千真万确!” 要说最为舍不得的还是韩起。 他偷偷抹眼泪。 原本应该一同与谢葵去东海躲藏起来,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他想去西塞赴战,亲身体验疆场杀敌。 “你就是韩起?保护谢葵一路至青石城的少年?!”曹经络饶有兴趣的注视他。 韩起掉眼泪出来了鼻涕,擦去,回道:“没错,我就是韩起,当初接到你们锦衣娘消息的便是我。” “好少年,经历了不少磨难吧,能将谢葵护送到青石城,可见你是个大丈夫,要不一块跟我们去东海?” 韩起摇摇头,一言不发。 曹经络猛然一惊,不去东海,瞥了眼赵阙,那便去西塞了。她心知有他作保,韩起一定在西塞大放异彩,那时,也许西塞又出一位年轻的猛将! 谢葵脱离了赵阙的怀抱,怯生生的打量曹经络她们。 一声红衣的李鸢子尤其惹眼。 李鸢子看到赵阙后,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过。 赵阙的武学修为,迄今令人难以置信。 居然只有高阁下境?! 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战斗,才让他跌境到此?该是付出了何等的大代价啊!! 似是看见了李鸢子的疑惑,赵阙不以为意的笑道:“谢葵能平安,一切代价,尽皆值得。” 李鸢子生生咽下到了嘴边的话,换句说:“你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来凫水渡口的路上没出现危险吧?” “没有,倒是官兵将我们拦下来了,反反复复询问,曹姑娘说,青石城大乱,柳前辈跟那朱姑娘、段姑娘,受到江湖人的迫害,现在城内已非安全之地,便出城避难。那些官兵信以为真,最终放我们走了。”她道。 赵阙轻轻推着谢葵的后背,将她推给曹经络,曹经络蹲下身,柔声安慰,并说,接下来,她们乘坐停在渡口的船,去往东海,到了东海,小谢葵就能快快乐乐的长大啦。 而他掀开车厢的帘子,朱衣袖深睡着,段锦吃了小环代臧老先生煎的药后,气息略微平稳下来了。 拉下帘子。 他环视凫水渡口。 真的就是一个小渡口。 估计是条小河川,汇集向大川,再流往东海。 “曹姑娘,我并未见到郑宜,答应锦衣娘顺道斩杀郑宜的承诺,只怕作废了。” 曹经络深情注视着赵阙。 此行一别后,不知何时再见到他。 “赵将军不必自责,郑宜恐怕还残存点命数,就让她苟且活下去,迟早也会落入我们锦衣娘的手里,依照组织的刑罚,重重惩治她。” 李鸢子表情未变。 恍惚没见过那位带着面纱的年轻女子。 柳十郎望了她一眼,心里暗赞那人的术法出神入化。 不仅丝毫没有损伤到李鸢子,且还将她见到年轻女子的记忆,尽数化去。 “也好,与你们分别之后,赵某就不回青石城了,直接去州城。”赵阙点点头,活动了活动筋骨。 曹经络没问他为何去州城,恋恋不舍的说道:“咱们什么时候,能再次相见?” “有缘自会相见,无缘近在咫尺,亦是如相隔天涯。” 他走近谢葵,拍拍她的肩膀:“姑娘,此地不宜久留。” 小环去叫车厢里的朱衣袖,朱衣袖醒了,撑着身子下车,惊见赵阙带来了谢葵,赶忙道谢,留下联系锦衣娘的方式,言道,赵将军救了谢葵,锦衣娘一定遵守承诺!! 曹经络带谢葵上船,小环跟朱衣袖一同抬着昏迷的段锦进了船篷。 船比小渔船是大了些,船篷里,她们依次坐定了,还留有空间。 谢葵仿佛想起什么,不待小环撑篙,便要跑上岸。 柳十郎眼疾手快,瞬间拉住她:“小姑娘,我们该走了。再留在这里,恐生事端啊。” 谢葵向韩起伸出手,嘶哑喊道:“哥哥为什么不跟葵儿一起走?哥哥不要葵儿了吗?” 她情急之下,爆发出的力气,柳十郎几近按不住她。 曹经络自她身后抱住。 “葵儿听话,哥哥有哥哥自己的志向……” 不等曹经络说完,谢葵又哭又闹的打断:“不!葵儿就要哥哥,没有哥哥,葵儿才不去东海呢!!” 韩起情难自己。 方要跃上船,随谢葵去往东海,就让赵阙只手给按在原地。 “先生!” “你能保护她一时,难道可以保护的了她一世?” 韩起擦着泪,沉默以对。 是啊。 两人都要迅速成长,人世繁杂,着实没时间使得两人再有孩子心思了。 韩起下嘴唇都咬出了血,对谢葵的哭闹,置若罔闻,撇着头,不去瞧她一眼,双拳紧紧攥着,似乎霎时铁石心肠起来。 赵阙对小环说道:“撑船,走吧!” 小环闻言,神情悲恸,她亦是有自己童年的经历,对谢葵的心情,感同身受。 但是,此时,非比寻常,狠了狠心,撑篙离了渡口,徐徐消失在小河川水上的薄雾里。 惟独一声声哥哥回荡。 平静的水面也似同情谢葵,圈圈涟漪,波向岸边。 李鸢子问道:“接下来,我们去哪?” “我们去哪?!”赵阙看着她,“我去州城,你去吗?” “你果真不回青石城啦?”她诧异道。 “说了不回,就是不回。”赵阙斩钉截铁。 李鸢子询问:“不去看你姑姑一眼?” “她有柏文烈跟李木槿保护,安全着呢,况且青石城内局势仍然不明朗,我送谢葵到此期间,经历了几场大战,天知道有没有老王八,蛰伏在城内等着我。”赵阙不免担忧,“所以,不回青石城最为稳妥。” “那好吧,我本来就没事,陪你去州城,到了州城,咱们再互相告别,听你说西塞风光好,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气象,我要去亲眼看看,你是不是骗我!” “哈哈!我在西塞待了七载,哪能骗你!” 马车留在这里,赵阙去车厢翻找了一遍,找到纸笔。 旋即原地盘坐,张开纸。 于纸张上,写下韩起的名字,道,此少年天资不凡,使其有武学功底,再奔战场。 又在末尾,署名赵勾陈三字。 笔走龙蛇。 颇有大将风范! 他把纸张交给韩起:“好好保管,去了西塞,找石金刚,把信交给他。” 韩起看着纸张,还带着与谢葵离别后的哭腔,“先生,只有这点字,管用吗?” “哈哈……我的字迹,西塞众将士大都识得,你把信给别人看,一切尽在不言中!” 韩起当机立断:“好!反正就算你骗我,到了西塞,想来也没人让我打道回府。” “去吧,不过,你需答应我一件事。” “先生请讲。” “除非遇见生命危险,不然,绝不能再使用你的神通。” “韩起谨遵先生的嘱托。” 既然该说的都说了。 赵阙让少年骑上马,拍了拍马屁股:“别回头。” 马儿受到惊吓,撒开马蹄,朝西直奔。 少年紧攥缰绳,没骑过几次马的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直到看不见少年的身影。 只剩赵阙跟李鸢子。 “我觉得有人对我动了手脚。”李鸢子忽然说道。 赵阙讶异嗯了声,没明白是何意思。 她继续道:“总感觉忘了一段经历。” 赵阙刹那严肃,急忙扭头看着谢葵乘船离去的方向。 “难怪锦衣娘答应我的要求,这般干脆。” “什么意思?” “锦衣娘内比曹经络身份更高的人,我所猜不错的话,实则相距青石城并不远。” 李鸢子接道:“因此,你开出的要求,锦衣娘才答应的干净利落?” “对。” “既然这样,她为什么不直接出手?” 赵阙哈哈大笑,摇摇头:“估计锦衣娘原本的算计,狸猫换太子,这人方是关键,柳十郎真的只是保护曹经络。” “青石城局势混乱,让锦衣娘的算计付诸东流,他们找上我,令我出手,代价就是锦衣娘为我所用。” “而此人,多想了一层。” 李鸢子彻底糊涂了,不明白赵阙意有所指的何事。 看她迷茫,索性解释个清楚,他道:“锦衣娘攀上了赵某这个辅国大将军,竟然还成了赵某手里的牌,你说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断定:“好事。你能利用锦衣娘做事,锦衣娘一样能够利用你。” “哈哈……日后,我倒想看看,这人是谁!不过,赵某何种大场面不曾见识过,想算计赵某,锦衣娘或许还不够资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六十五章 煌煌明日 “你是说,此人曾来过,是她对我动的手脚?” 赵阙点头应道:“据我所知,炼气士的诸多术法中,确实有让人忘记记忆的手段,不过,她能做到这般地步,且还不伤你分毫,道行高啊!手段亦是巧妙,想来精通此术。” 李鸢子的脸色极其不好看。 试问他人,不明不白地被另外一人抹去了一段记忆,该是何等的心情? “她是谁?” 赵阙在车厢里换上了衣物,英俊不凡,卓然是一浊世翩然美公子。 他驾马,李鸢子坐在车厢边缘,两人说着话。 “所猜不错的话,极可能就是锦衣娘的首领。” “啊?” “接谢之维女儿去往东海,锦衣娘的首领亲自到此,不丢人。” “你说,锦衣娘其实对谢葵另有谋划?” 赵阙悠悠叹了口气,早前,他主张送谢葵进居巢书院,便是担忧这事。 尽量把事情说清楚,他解释道:“你也看出来了,锦衣娘这个组织野心极大,而谢葵既是谢之维的闺女,又背负神通眉间鹊,她在锦衣娘的‘呵护’下,长大后,能不为锦衣娘卖命吗?” 李鸢子霎时怔住。 一路上她只在想,谢葵到了锦衣娘的手里,便算平安了,从未想过,谢葵在锦衣娘的手里长大,以后会有如何一番的经历,会不会成为锦衣娘手里的牌! “不得已啊!吕清臣郑重跟我说这事,只得答应。” “你可是当今朝廷的辅国大将军呀,难道也没有办法安顿好谢葵吗?” 赵阙紧了紧缰绳,马拉着车厢,奔在官道,雨后不见尘土,倒是有冷飕飕的北风刮在两人的脸上,南扬州的风湿冷,不似西塞的风,裹挟着沙子吹的脸庞生疼。两相作比,他喜欢西塞一些,大夏王朝南国的冬雨,实在让人消受不了,风自领口吹进,仿佛整个人浸在了冷水中,挣扎不得。 “得知谢葵到青石城时,我便仔细考虑过了,倘若我在安顿谢葵期间,但凡露出一丁点的马脚,让朝廷秘部、绣衣使者知道了,死的人,可就不仅仅是我跟谢葵了,将会有许许多多人为我的行为陪葬。”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如此后果,李鸢子并不是考虑不到,只是甫一听到赵阙对谢葵今后生活的推演,心急如焚之下,口不择言。 赵阙补充道:“你也亲眼见到了,朝廷有高官要置我于死地……” 自王世开始,冉三娘、施庵,两人无不想杀死他,尤其施庵,假设他有机会能斩杀掉赵阙,绝不会有任何的犹豫。并且,杀一个赵勾陈,比杀百个曹经络带来的价值还要大! 李鸢子无可奈何:“谢葵真的只能跟随锦衣娘去东海吗?” 他只能点头承认:“其他不提,与锦衣娘去东海,是谢葵平安活下去的最大机会,至于他法,都是有很大的风险。吕师告知我这事,也许正有此般考量。” 赵阙戴的面具,李鸢子摩挲着,面具的材质不错,摸上去,特别有质感。 瞥头看见李鸢子把玩面具,他提醒道:“把面具藏起来,有很多人见过它。” “好。” 她道:“江湖实在邪恶,但与朝堂比较,不值一提。” “大夏疆域广袤,天子坐拥四海,能跟南、西、北三个王朝连续打了这么多年,大夏王朝仍旧屹立不倒、不失一寸土,乃至增加了近乎半个州的国土,可见一斑。” “啊?大夏真的多增了半个州?” “半个州都是少说的,西塞跟北境原本的防线,不像现在这般,这么多年的大战,一直在向前推进,以至本来敌国的天险,都让两境军马占领了,其中尤以西塞为甚,西塞军而今的防线建造,早前则是寒山国的。那里易守难攻,自打占据修建了防御工事,寒山几次大规模的进攻,都以无功而返告终。” 赵阙微微摇头,苦笑:“我担任西塞将主,寒山曾疯了般孤注一掷强攻,西塞占据的天险,于大战中发挥了极大作用。” 接下来,他为李鸢子描述了一下,李鸢子深以为然。 此地,连山绝险,山后是近百里方圆的绿洲,山前为望不到边际的黄沙。西塞军依靠山崖修筑石门,连绵起伏的山川上设置狼烟阁,一见寒山军,狼烟滚滚,那般景象,苍凉而又热血。 “那么南疆呢?” “南疆多毒蛇毒虫,地理环境极为恶劣,大越王朝又深谙此道,借着数都数不清的雨林,毒兽烟瘴,使得南疆众将士,损失惨重,倘若不是南疆将士善于死战不退,恐怕,南疆的战事早已恶化久矣。” 李鸢子好奇问道:“你如此这般的为大夏在前线拼命,值得吗?” 赵阙肯定道:“自然是值得,若非不值得,背后的万千百姓,该怎样存活?” 她霎时愣住了。 是啊,没有前线征战的众将士,市井百姓们想必比眼下,生活的更加困苦吧。 战乱年代,人命如草。 沿着官道。 两人遇见了官兵。 一位络腮胡子的伍长站出来,让赵阙报出自己的身份。 赵阙便说,他与新婚妻子到青石城省亲。 伍长见李鸢子红衣红鞋,信了他的话,没有多盘问什么,令其他兵卒放开道路,让两人通过。 赵阙随意扫了一眼。 兵卒哪有什么战斗力,皆是百姓拉出来充数,有些人连拿兵器都颤颤巍巍,如果驱赶他们上战场,只怕还未见到敌人的面,就吓的一哄而散了。 并没有选择穿过青石城,赵阙绕城而走。 一路无事。 直到了他杀疾雷山庄的郊外酒铺,看掌柜的还在开门迎客。 “吃点东西再走。” “听你的。” 停下马车,照旧有小厮跑出来牵缰绳。 路上泥泞,深一脚浅一脚。 掌柜当然认识赵阙,乍然看到两人,吓的一哆嗦,赶忙重整神情,吆喝着让小二为公子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 两人对坐。 赵阙笑问:“掌柜的,青石城不太平,影响到你这儿了吗?” “嗨,哪能没影响啊,方才不久,就因我一个学徒说错了话,那位江湖大侠扬言把我的铺子给砸了……” “后来呢?” “我虽然不才,拳脚功夫会几手,把他给打走了。” “看不出啊,掌柜的简直是高人不露相!” “哈哈……哪有哪有,年轻行走江湖,学了几招防身。” 不多时酒菜俱已备齐。 两人饿坏了,像是饿虎下山,狼吞虎咽。 “哎,小哥儿,你从城里出来吗?” 赵阙点点头:“不错,城内乱套了,一些江湖人不守规矩欺负百姓,我们看青石城已非久居之地,实在不宜久留,就买了辆马车,偷偷出城。” “造了孽!他们都在找一位叫做谢葵的小女孩,请问他们找到了吗?” “这事我就不清楚了,我躲都来不及,哪还能关注这种事!” 掌柜仿佛相信了,回到柜台后。 看着赵阙低下头继续吃菜,心里刹那翻江倒海。 太开玩笑了。 这位年轻人把扮猪吃老虎玩的熟稔到不能再熟稔!! 他可是亲眼见识,赵阙杀疾雷山庄的高手们,好像砍瓜切菜一般!! 现在又说,因为青石城太乱了,担心自身处境,便着急出了城? 若不是掌柜知道赵阙滔天武力,差点忍不住上前,指着他的鼻子问道,你看我像不像三岁小孩?!此种骗三岁小孩的说辞,你认为,我信不信? 忌惮赵阙不开心便把他杀了,掌柜好酒好菜伺候,两人又聊了几句,他貌似挺开心的,亲手掌勺为赵阙和李鸢子做了一道拿手菜。 吃的赵阙竖起大拇指,夸赞掌柜果真高人不露相! 酒铺唯有几个人,掌柜不嫌弃丢脸,嘿嘿笑着说,都是娶了媳妇后,自家媳妇逼的他练了一手好厨艺,加上开的这间酒铺,手艺便越来越不错了。 “小哥儿年轻人,做菜啊,讲究天赋,有的人一辈子做的菜不好吃,有的人随随便便就是美味佳肴,在下不才,于做菜一道,算得上有些天赋。” 后厨的厨子擦着手,出来咕咚咕咚喝凉水,顺便大笑道:“别看我家掌柜瞧的不像好人,他啊,良善的呢!” 坐在角落的一位中年男子,穿着打扮以及相貌并非中土人士,是那西域人。 他用蹩脚的当地方言,说道:“掌柜的福缘深厚,活到八十、九十岁,不成问题。” 赵阙不动声色拿起酒杯,朝他示意。 有着鹰钩鼻、蓝眼睛、白皮肤的中年男子,把自己酒杯的酒水一饮而尽,又倒了倒,说明他喝干净了。 旋即,赵阙半点不废话,一样是喝了个干干净净。 结账,走人。 李鸢子吃饱喝足,问题一个接一个。 “那人,真的是西域人?” “西域诸国林立,西域人与我们的长相,不尽相同,多是眼睛蓝、皮肤白、发丝呈金色。” “他们没有统一的王朝吗?” “没有。咱们大夏的丝绸、茶叶之类的好东西,多是卖往西域的。京城有一条满是西域人的长街,长相五花八门,皆为商人。寸锦寸金的说法,也是西域人最先开始说的。” 李鸢子啧啧称奇。 忽而言语一转。 “你的武学修为?” “不打紧,有得必有失,不必安慰我……赵某,看得开。” 李鸢子仍然仔细说道:“我见你武学底子未伤分毫,只要活着,总归有一天,能再度修炼回来。” 赵阙点点头,似乎骤然不愿开口,眉头缓缓紧皱,思绪纷杂。 又行了一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李鸢子喜欢下雨天睡觉,在车厢里躺下,蜷缩着,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驾马车也是体力活,大战不久,赵阙又未曾好好休息,停在官道边,牵着马进了旁边的小林子,缰绳拴在树上,钻进车厢,躺倒在李鸢子的身边,稍许,鼾声大作。 都是这般光景了,赵阙实在顾不及男女有别。 雨一直小小的下着,马车压着的车辙,积了雨水,残存的小虫,蹦进积水,又蹦跶出来…… 纵马疾驰的韩起,冒着雨,一路向西。 他恍惚是七年之前的赵阙。 在青梅竹马的齐笙挥着的柔夷中,骑着枣红色瘦马,满怀着不舍与壮志,西行从军!! 要杀出个煌煌明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六十六章 不信邪 吕清臣倒骑驴,驴上挂了一个酒壶,酒壶写有四字“慎于治身”。 酒水是孩儿酒,这酒符合他的口味,倒骑驴出城时,路过郊外的酒铺,顺道买了一酒壶。 酒壶也是酒铺送的,没花多少钱,几乎白送,拿在手里,自持读书人身份的吕清臣觉得单单一个酒壶,没个圣贤道理,着实没滋味,中指吞吐浩然真气,刻下慎于治身四字。 “赵阙啊赵阙,不知你猜出先生的苦心了吗?” 喃喃自语。 仰躺在驴背上,凌空翘着二郎腿,拔开酒塞,酒水往嘴里送。 他在棋局中的地位,至关重要。 锦衣娘的谋划大体上在他的掌握之中,只是牵扯到赵阙,干脆跟二狗子商量了下,局势以赵阙为主。 毕竟,一个谢葵死了,无关大局,但是赵阙死了,很多事情也“死”了!遍望大夏,能做大事的人,寥寥无几,唯独赵阙,在那几人里,合适的不能再合适。 二狗子一直有件事不知晓。 青锦商会巧取豪夺赵雅的商铺,早不抢晚不抢,偏偏在赵阙回青石城的前夕抢,此事细究起来,没那么简单,若赵阙令云雀深挖根底,便能发现,青锦商会的背后,依然有双手,默默操控。 “希望你不要怪罪先生。四大商会在青石城趴在百姓身上吸血,总该有人挺身而出,把他们给砸烂,先生知晓,没了四大商会,没了那几个家族,过不了多久,还会再度出现什么三大商会、五大商会,又有一批家族爬到老百姓的脑袋上,吃肉喝血,只是,这段时间,青石城的百姓们,会好过一点。” “先生不能出手,先生是居巢书院的院主,如果出手,儒家学宫必定惩处先生与居巢书院,先生死了事小,居巢书院没了,则是青石郡百姓的大损失。学问,学问,有学有问,才能装一肚子道理,为民请命,给普天之下的老百姓们,说上几句好话,做几件实事。只要居巢书院存在下去,就会一直有专心做学问的读书人。” 吕清臣好似越说越来劲了,酒水喝的亦是愈来愈快。 “刘青田是个好人,他是个为天下百姓着想的人,青石城这个地方,原来是个养龙地,今朝太祖的国师,生怕养龙地有朝一日真养出了龙,便持斩龙剑,剑斩了此地的滔天气运。刘青田到此,聚拢剩下的气运,捉到了龙魄,所作所为,是给天下人多出一个选择……” “将来,可以选择过得更好!” “至于谢之维,先生跟他有过几面之缘。谢之维为人敦厚,又性格刚烈,不懂妥协,读的圣贤书琢磨出的道理,也是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所以,才会忍无可忍,死谏朝堂!!” “天子做的实在太过分了,昏君!昏君!细数天子的一举一动,哪一件不是浪费了无数民脂民膏?!林仙鹿此等奸臣,伙同朋党,只挑天子愿意听的话说,只做天子要玩乐的事,不愿说一句大夏万民困苦久矣,不给万民做丝毫有益之事!哼,将来,这些人是要被死死写进《奸臣录》里的!!” 吕清臣重新倒骑驴,呢喃道:“酒水没了,便老老实实不说话了吧,这些言语,藏于肚中,反复咀嚼,让吕某的脑袋,时刻保持清醒。唉,学宫啊学宫,你们让吕清臣画地为牢,安安稳稳待在桃夭山上教书育人,酒水也不能喝个痛快,倒是逼的吕清臣,闲暇时分,专注赤性正始。” “唉,没来得及向赵雅表达歉意。” …… 青石郡守刘井水直到被下属官员告知,青石城的江湖高手们,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退走了,他才出了被官兵重重保护着的府邸,亲自骑马带兵,巡逻青石城。 身后跟着上千官兵,披坚执锐,瞧上去凛然不可侵犯,实则刘井水心知肚明,这些官兵没点战斗力,不然,他也不会龟缩在府邸,半点不敢去跟那些江湖高手打上一打,保护治下百姓。 只是,即便是这些官兵有战斗力,刘井水也做不出令他们去对付江湖高手,他们若是走了,谁来保护他跟家人呢? “城里还有多少反贼?”刘井水骑着高头大马,义正言辞的问道。 “回老爷的话,具体人数不清楚,但是皆已安分了。” “嗯,张贴布告,让他们赶紧走,否则,休怪本郡守不客气。” “是是是,下官这就去做。” 刘井水叹了口气。 经此一事,自己的乌纱帽,经过打点,肯定是保的下来,但是再进一步,便是休想了。 忽然想起郡丞余平,他忍俊不禁噗嗤笑了出来。 余平聪明反被聪明误。 听说突发怪病,躺在床上生死不知,本是去寻臧老先生来为他看病,没想到,臧老先生不在药铺,又满城寻找,找也没找到,后听到药铺的人说,青石城不太平,臧老先生出城躲避灾祸了。 巷子口,两位江湖人交手,打生打死。 刘井水挥手示意,兵卒跟着自己,驱赶坐骑,喝道:“胆敢在本郡守面前,扰乱青石城治安秩序,尔等该当何罪?!” 那两位江湖人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继续凶狠瞪着对方,招招要命,好似他们有深仇大恨,今日不死上一人,根本没完! “哼!把本郡守的话,当做耳旁风了吗?好!本郡守成全你们!”他看向身后的兵卒,“上,将两人拿下问罪。” 对方仅有两人,己方上千人。 兵卒士气高涨,一哄而上,围住两人,旋即捉拿。 期间付出了二十几人受伤,成功擒下两人,缚上双臂,扣押的跪在刘井水高头大马前。 一人不服输,仰头狠狠注视着刘井水:“你就是青石郡郡守?” “没错。正是本官,你可有话要说?” “我是九杀门的门人,我家掌门倘若听说了,我被你刘井水拿下,小心你家人的脑袋!!!” 另外一人挣扎不断,骂道:“他娘的紫菜鱼皮汤,老子可是白鲨帮的人,你们他娘的也不打听打听,白鲨帮都是些什么英雄好汉?!竟敢擒我,你是青石郡郡守不是?敢伤我一根毫毛,白鲨帮把你全家全绑了丢进河里喂鱼!!!” 刘井水顿时胆寒。 脸色变了又变。 “老爷,接下来该怎么做?” 刘井水拽着缰绳,让高头大马退了一丈,垂头打量两人:“哼,本官岂会怕了你们这些宵小?只是,念及你们是初犯,上天有好生之德,放了吧。你们速速出城,不要再在此地耽搁半刻!!” 这下,把在场众人都听呆了! 好不容易拿下了,为何不轻不重的又给放了? 莫非,老爷是怕那九杀门跟白鲨帮?! 一郡之首的郡守,怕了江湖门派? 有刘井水的吩咐,这些官场油条,哪敢不听从他的命令,松开困缚两人的绳子,两人揉捏着手腕,看了又看,哈哈大笑的离开。 不屑的笑声,着实刺耳。 “好了,忘记此事,再随本官巡视青石城。” “……” 没人敢说个不字。 这些官员又不是江湖高手…… 郡丞余平躺在卧室,哎呦接着哎呦,一声又一声。 “老爷,办妥了,您写的书信,全都烧了。” “真……真的烧了吗” “回老爷,真烧了。” “烧了好!烧了好,为何都烧了,这难受劲还不过去啊?” 余平的腔调极是怪异,好似有数十上百只虫子,于他的喉咙,爬上爬下。 “哎呀!好热!好热!”他猛地一嗓子惨嚎。 丫鬟慌忙把盖在他身上的被褥掀开,似是早有准备的,拿过蒲扇,快速为余平扇。 稍后。 余平双臂环抱,又直喊:“好冷!好冷!娘哎!!” 几个丫鬟连忙又盖上被褥,更是一位小丫鬟,钻进被褥里,以身为余平取暖。 余平双眼直往上翻。 怪就怪,他见青石城的江湖高手们,作乱越来越大,心想这事是锦衣娘掀起来的,为了自己的前程,想在关键时刻,立个大功,随即,富贵险中求,把赵阙和段锦的警告,抛在脑后,写了一封经过,要上奏朝廷。 只是,他主动将赵阙的名姓给省去了,单说是一位神秘人,跟叛乱组织锦衣娘狼狈为奸,祸乱青石城,不念百姓的死活。 信中不忘给自己开脱,写道,来的这些江湖高手,武学实在高强,他手下的兵马,拼了命才护佑住一部分百姓,其他百姓,苦不堪言! 刚放下笔。 他便在书房,乍然惨嚎,滚倒在地,全身忽冷忽热,痛苦不堪。 原想找臧老先生来诊治,听扈从说,臧老先生出城避祸了。 余平不禁一时绝望,大骂自己铤而走险,不信邪! 约莫再过一时半刻。 他的声音小的如蚊子嗡嗡。 “书信当真都烧了?” “烧了!烧了!老爷!” “那就好。”余平气若游丝。 眼见着自家老爷不能活了,丫鬟们哭成一片。 听闻哭声进屋的余平的妻子,见此吓人模样,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余平脸色骤红骤白,两目圆睁,俱是眼白,不见瞳孔,仿佛让妖邪附了身。 …… 终于睡饱了的赵阙,在车厢伸了个懒腰。 李鸢子架着马车,问道:“你还是辅国大将军呢!不知道男女有别?!” “哈哈……我把你当妹妹看待,况且,实在困的睁不开眼了。” “好了好了,原谅你就是了。” 尽管她背对着赵阙,但他照样觉察到,李鸢子脸红非常,耳根子也通红通红的,煞是可爱。 倏忽心有所感。 赵阙露出冷笑,打了个响指。 半死不活的余平,恍如溺水的人,终于游上了岸,坐将起来,大口大口喘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六十七章 孩子啊孩子 李鸢子见识到赵阙的这一手,难免吃惊道:“你都成高阁下境武夫了,居然还懂这一手?” 赵阙不禁哈哈大笑:“水中月、镜中花,骗人的把戏罢了。” “我可没见过高阁下境的武夫,能使得出这种手段。” “天下之大,如鲲鹏不见全貌,各种奇人异事层出不穷,我这算的上什么呀。” “哈哈……你承认啦?就是说尽管是高阁下境,一些半山三境的手段,依旧能用?” 已是深夜。 前方黑漆漆的,马车的速度并不快,沿着官道小心翼翼的行驶。 万籁俱静。 只剩两人说话以及车轮压过官道的声音。 他模糊的看到李鸢子脸庞的轮廓:“经过此战,付出的大代价,与收获相比,几近相同。” 李鸢子想成了谢葵平安无事的被送往东海,叹息一声:“是啊,谢葵无事。你知道吗赵阙,我来时就想着做回女侠,一己之力打退江湖诸多高手,保护谢葵安全,可是真正陷入这个漩涡,恍然大悟,我的武学修为跟那些江湖大高手比起来,仍是可怜。” “你年轻,资质也不差,有朝一日未曾不能成为人人敬仰的女侠。”赵阙伸出手,大胆的摸摸她的脑袋,好像位亲切的大哥哥。 得知他是赵勾陈后,李鸢子快速调整过来,没有摄于辅国大将军的名头,束手束脚,还是敞开心怀,有话就说,这让赵阙跟她相处起来,舒服的很。 “师父便说过,我将来可以成为女侠,行侠仗义,打抱不平!!恨秋山该出位女侠啦!” 赵阙骤然换了话题:“嫁衣之术的后患,于你来言,是个关卡。” “我明白,世上从未有坐享其成,就算有,亦是付出了代价,师父施展嫁衣之术的时候,与我讲过了,还点明了我该怎样去度过关卡。师父相信我,赵将军!你也应该相信我!”李鸢子最后一句话,孩子气的说道。 “自是相信你,给你提个意见,要破除后患,多经历实战,很有帮助,你可以去西塞战场历练。” “算了算了,你都不坐镇西塞了,我还去干吗?不去!啥时候将军重新恢复成西塞将主,我才去做您手底下一名小卒。” 女孩子变脸比翻书还快,在凫水渡口还说要去西塞,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象,现在又不去了!!! 赵阙忽而迷茫:“此生此世,肯定有机会重回西塞的,不管以哪种结果。” 他接过李鸢子手中的缰绳,亲自驾马。 “到了南扬州城,你不用陪我了,去四处走走看看,以你的武学修为,在江湖上,定然是一方女侠的。” “你呢?” “我?需要在南扬州城等一个人,找一个人。” 李鸢子笑问:“好等吗?好找吗?” “等是挺好等的,那人必定会到南扬州城,至于我要找的人,就不知道了,希望运道多关照些,让我找到他。” 她之所以要随同他去往州城,其中很重要的原因,便是看到赵阙的武学修为跌落的厉害,就想一路陪同,若是遇见大麻烦,也好换作她来保护赵阙,毕竟在青石城内,赵阙一直都将她挡在身后,既然他的武学修为出了问题,自然而然换成她来保护赵阙了。 “你知道我在想着什么,是不是?”漆黑的夜里,车轮压着官道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车厢晃晃悠悠,她的脸庞转过来看向赵阙,借着星月的光色,依稀觉察到她目光里的奇异的光彩。 赵阙点点头:“你要保护我。” “是啊,我感觉金印紫绶的辅国大将军,其实和老百姓没什么区别,当然,你更聪明一些,但是相处几天,并不曾在你身上,看到官老爷的威压。” 他大笑不止,笑声回荡在夜空:“我哪算是官老爷啊,别瞧着辅国大将军的名头着实威风,手里面没点权力,或许说,我现在就是一位普通市井百姓。” 李鸢子双手叠加在后脑勺,依靠在车厢的边缘:“有件事一直想问你,你的藏刀术有何妙用?” “道教炼兵法,佛家度兵术,儒家的藏笔卷纸,三种炼化兵器的法门称得上当世一等一,只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夏的诸子百家里,兵家的藏兵术,丝毫不弱于三家,某种程度上来讲,甚至犹有过之。” 赵阙瞬间握住大音希声,倏忽又消失不见。 李鸢子吃惊问道:“如此说来,你是兵家的修炼者啦?” “修炼者三字说的巧妙,武夫练武,所求百态,之中又以武开天门为世人的大追求,你称之为修炼者也未无不可。不错,我既然引兵杀敌,又位列兵者里,的的确确是兵家的人。” “大夏里谁是兵家的大将军?嗯,不知用大将军行不行?” “你用大将军未免小家子气了,他们是朝廷的异姓王。” “哦,懂了。” “东海水师不算,水师在兵部一直都在角落里,朝堂上的虞王代表的是西塞,北境、南疆各有一位异姓王,此中,南疆的主战兵卒为夏家军,异姓王就是而今夏家的家主。” 李鸢子打了个响指,兴奋道:“这事我听过,不提皇室,夏家是当今大夏最有名的一个世家。” 赵阙好笑道:“听的江湖流言吧?夏家可不算大夏第一流世家,‘夏’字犯了忌讳。” “哪几个世家算是大夏王朝的第一流世家啊?!”李鸢子别提多猎奇了。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马车后突兀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 李鸢子愣了下,轻声道:“是你的人。” 一位云雀赶到赵阙旁边。 昏暗的夜里,两人各自看不清对方的面貌,却又十分认定各自的身份。 “将军!”这人长出了吁声,减缓马速,问候道。 赵阙点点头:“柏文烈做的如何?” “一切按照计划来的。” “那就好,前面带路吧,咱们去州城前,先去青衫派做做客!” 青衫派曾受雇青石城的大族,围杀于他。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青衫派主动问候,那他带着“礼物”去客气客气。 李鸢子看着他不明所以。 赵阙随即述说了下青衫派与他的“缘分”。 “这样的话,我也去凑凑热闹?”李鸢子笑道。 赵阙随后大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着什么,是不是在想着,我都打上人家山门了,万一青衫派出来了一个老怪物,我不是对手怎么办?” “对啊,我就是这么想的。”李鸢子直截了当承认,与适才赵阙一般的语气。 “你呀,小姑娘,本将军的战力,高到天外去了,哪能是你能够预料到的?” “嗯嗯,我信我信我信。” ……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要去找赵将,我才不跟你去西蜀!” 护送赵雅来到商铺,柏文烈又帮着她清点了一些急急赶出来的账目,才对李木槿说起,赵阙要她去西蜀的事。 “这是赵将的命令,况且也说了,倘若你在西蜀待不下去,是去是留,随便你。”柏文烈无奈道。 李木槿自被赵将捡回兵营后,虽然成长在西塞,但是赵将一直对她有求必应,养成了泼辣的性子,加上战场上杀敌众多,一身杀气非同小可,惟独赵将可以使她老老实实,换成别人,即便天皇老子,李木槿也不放在眼里。 “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去州城找赵将问个清楚!” 商铺里算损失的赵雅听闻两人争吵,忙小跑过来看看。 “你们怎么了?一言不合吵架了?” 柏文烈摊手,低声:“将军让她跟我去西蜀,她不去,非得去找将军。” 赵雅想了下,劝道:“阙儿有此安排,必定有他的理由,木槿,你就听阙儿的,随文烈去西蜀吧。” 李木槿跺脚嗔道:“姑姑!” 柏文烈赶忙说道:“马上快天明了,姑姑忙活了一宿,你还是听姑姑的话,让姑姑忙完去休息。” 待到青石城稳定下来的消息后,赵雅左等右等等不到赵阙回来,心知赵阙定然为了以防万一,不回来了。 伤心肯定是有的,不过,孩子大了,她总不能再凡事束缚着他吧?那便让赵阙按照他的打算,去做该做的事情,只要平安,赵雅就心满意足了。 想开了后,她便商量着去清点一下商铺,柏文烈、李木槿保护着她。 李木槿垂下头,心绪纷杂,线头乱七八糟,竟是不知拽哪一个方是正确的。 “好,我跟你去西蜀。” 柏文烈长呼一口气。 假若李木槿铁了心不去,他也没丝毫办法。 赵雅微笑的回去,不多时,伸了个懒腰,“走吧,回家睡觉,明天还有一大堆事要忙。” “好的姑姑。” 兰桂巷的宅院是不能住了,与施庵一战,暗地里吸引了太多的目光。 缝衣巷的宅子,有心人早就盯在那儿了。 云雀在青石城大乱期间各自躲避,实则没闲着,帮赵雅购置了一套远离兰桂巷、缝衣巷的宅院,有此城内大难,宅院主人低价,爽快的成交了。 “财源街是我初到青石城时,第一次听人说起的街道,别瞧附近住着的乡里乡亲皆是苦哈哈的苦力,里面可藏着大富人,这在青石城叫做什么来着,是了,叫做‘藏富于民’。” 柏文烈听的哈哈大笑。 藏富于民被如此解释,他还是首次听说。 李木槿闷闷不乐,摔着手,一下一下,跟在两人的身后。 柏文烈突然转身问道:“李木槿,你会不会表面答应,心里盘算找准机会,偷偷溜走,去寻将军?” 似是被看穿了心事,李木槿摇头与拨浪鼓无异。 赵雅轻松的笑起来。 赵阙平安的消息,她是自云雀口中知道的,百般问询,百般确定,最终,赵雅相信了,赵阙真的安然无事,仅仅为了不愿节外生枝,保护她的安危,故意不回城看望她。 孩子啊,孩子。 天涯海角,记得一定平平安安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六十八章 死国可乎? 云端糕点铺子幸运的没有受到冲击。 待青石城风平浪静后,周欢羊一家重新打开铺子做起生意。 只是,客人实在少的很,来来往往的市井百姓,脸上不见笑容,此次青石城的大难,属实让老百姓们遭了苦,更憋屈的是,官府当缩头乌龟,压根不管百姓的死活,事后,青石郡郡守刘井水还骑着高头大马,引领着千八百兵卒,招摇过市,好像,他一直尽职值守。 “大家伙的怒火都被勾出来了。”周父摇头叹息的从外面回来。 方才同宗的长辈来找他,去宗族祠堂商量了些事情。 周母问道:“大家议出个章程来了吗?” 周父顿时叹息更多了:“周老三的媳妇,让几位外乡人闯进家给祸害了,他媳妇受不了这般侮辱,先哀求外乡人不要杀周老三,等他们走后,用家里的菜刀抹脖子自尽了。” “周虎一家全被杀了,听说他十几岁的女儿,死相不好,大家伙说,临死前受尽了折磨。” “可恨的外乡人啊!!”周母恨之入骨的说道。 周欢羊端着一盆刚做出来的糕点,愣在原地,不禁掉眼泪。 周虎的女儿与她自幼相识,是个开朗的姑娘,对将来充斥着美好,还说周虎答应了她与青梅竹马的婚事,只待过两年,就把婚事给定了。 周父烦恼的瞥了眼周欢羊:“把糕点都收拾收拾,下了吧,最近几天咱们家不卖糕点了。” “对!不做了!欺人太甚!咱必须跟官府要个说法!”周母恨声道。 周父摇头:“你不会以为官老爷们真给咱们做主吧?那些外乡人祸乱青石城的时候,这么多官兵全都在保护官老爷们,哪还顾得上咱们小老百姓啊。” “啊?!咱们,咱们是要做什么?” 周父的眼里露着狠光:“不光咱宗族,青石城其他的宗族差不多都起了心思,而且,李家一位小子,是从北境军回来的,或许,能跟着他成就一番大事!!!” “哎呀!!当家的,万万不可啊,跟官府对着干,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晚了,眼下大家伙群情激奋,遭了这么一难,非得干出点事来不行!” 周母着急的原地打转:“你说说,当家的,要是走漏了风声,咱们谁都跑不了。” “这你放心吧,官府里的书佐、主薄、督邮这些老爷,都是咱们本地的父老乡亲,通过气了,答应拦着点消息,即便传到大官老爷们的耳朵里,也帮衬着把消息弄成风言风语,算不成真事。” “唉,以后过不了太平日子了。” “宗族族老们听州城传来的消息,税要一年比一年重了,还多加了十几个闻所未闻的名目,虽然前段时间有善心的大老爷免了咱们一季度的税,可是后年呢?大后年呢?大家伙终归得活下去,养家糊口吧,朝堂上的天老爷,不让咱们老百姓活,咱们得想个活下去的办法。” “是啊,免一季的税只能让一季好过点,以后呢?再算上青石城被外乡人糟蹋的严重,多少人家,家破人亡?两两叠加,难怪大家伙怒发冲冠。”周母说着说着,气的浑身颤抖,脚跟子都冷了。 周父叹气:“不说了,宗老们怎样决断,咱家就跟着怎么走吧,欢羊也大了,就算少了你我,也能独立生活下去。我饿了,去给我做点吃的。” “嗯,早茶我浸好了。”周母转身端来早茶。 周父以茶盖捋了捋茶面的水泡,咕咚咕咚满足的吮吸了口。 早茶在当地叫做八宝茶,茶叶打底,加上冰糖、红枣、桂圆、枸杞、芝麻、核桃仁、琼花、羊奶。 周欢羊听着父母的谈话,干着急,收拾着原想在今天售卖的糕点,挑出一些包裹在酥油纸里。 “你干什么去?” 周父顺着门看了眼大日的位置,估摸现在才辰时六刻。 清晨赶制出今日上午要售卖的糕点,没成想,宗族里长辈喊他,祠堂议事时,宗老们心知周父的女儿美丽,就要求他为了周欢羊,近几日把生意搁一搁,让青石城内不怀好意的外乡人走光了,再开铺子。 对岸的雨花楼门扉紧闭,老板娘不知所踪,依周父的想法,朱衣袖的美艳在青石城内算一绝,外乡人大乱青石城,没理由不留意到她,看来,朱姑娘凶多吉少啊,唉,天杀的外乡人!! “爹爹,我去给阙哥哥送些点心。”周欢羊低声说道。 周父愣了下。 关于赵雅一家,他所知的唯一消息,就是搬去兰桂巷后,有人在那儿大打出手。 “不许去!”他果断不同意。 周欢羊委屈道:“为什么?!” “唉,孩子啊,你可是爹爹的心头肉,而今城内不安生,出了多少事啊?跟你要好的周虎闺女,死的这么惨,你以为爹爹能敢放你独自一人出去?”周父啪叽一声,把茶碗放在案几。 “我偏要去呢?”周欢羊跺脚嗔道。 周父忽的站起,将门关上,落下门闩:“我看你怎么去!!!” 这下子,周欢羊哭的更凶猛了。 好生委屈。 后厨做饭的周母心疼闺女,但又清楚周父做得对,不禁忍着不掺和,令周欢羊哭上一哭,涨涨记性。 “爹爹,你就不心疼女儿吗?”周欢羊哽咽问道。 “心疼!心疼才不让你去呢!你可知晓赵阙现在住哪里?” “不……不知道,或许还在兰桂巷的新家吧?如果不在兰桂巷,我就去缝衣巷找一找。” “都不在呢?” “不在,不在……的话,女儿再回家就是了,做了这么多糕点,送给阙哥哥、赵婶婶吃,多好呀,放在家里也是浪费。” “路上遇到危险了呢?”周父反问。 周欢羊哭的憋到了气,深呼吸,“青石城太平了。” “太平?哼,小姑娘家家的,知道什么叫做太平啊?我告诉你,城内实际上危险的很,若是你半路上遇见危险,即便我陪在你身边,照样不是那些外乡人的对手!” “阙哥哥会救我的!” “虚无缥缈的事!赵阙怎知你在哪?!不行!爹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 “阙哥哥……” 在那河流之上,一帆船,顺流而下。 谢葵坐在船头,赤裸着小脚荡漾着。 河水清澈,日光落在河面,波光粼粼。 不时有银色的鱼儿,跃出水面,戏弄出的涟漪,泛动向两岸。 “壮士不死则已,死即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柳十郎镇压下了体内伤势,望着谢葵小小的背景,喃喃自语。 朱衣袖在旁照顾着仍然未曾醒来的段锦,嗤笑:“曹小姐是户部尚书的千金,前辈则是江湖剑仙,提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合适。” 曹经络擦了擦额头的秀汗,不以为意:“朱姑娘,未免太过牙酸刻薄了些。” “我们这种人才应该喊出,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朱衣袖大声说道。 谢葵扭头看她,不禁喊道:“爹爹教过我。” “葵儿,你是否知道,天下是谁的天下?” “天下为公,天下当然是天下人的天下喽。” “天下一家,大公无私,公而忘私。葵儿,你是否知道,为了你,死过多少人?” “大哥哥说过,葵儿好好吃饭,好好长大,好好学学问,如此,方才不辜负为我而死的义士!” 曹经络惊艳的打量谢葵,小家伙似乎一瞬间,成长了许多。 朱衣袖美貌的脸庞粲然一笑,也不多说什么,低头看着段锦昏睡,沉默不语。 反倒是曹经络黯然神伤。 由此一别后,不知何年何月再相见了。 谢葵盯着清澈的水面,小脚丫一晃一晃的,水草在河底曼舞,游鱼出没,钻来钻去,有趣的紧,记起韩起哥哥带着自己沿着一条小河躲避追杀时,饿了,哥哥一猛子跳进小河,十几个呼吸间就能抓上来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两人烤着吃,放些随身携带的盐巴,美味无比!有时也会被鱼刺卡到,哥哥有的是老办法,忍耐几下,鱼刺就能吞下去亦或吐出来。 曹经络把手中的篙交给小环,小环撑篙瞧上去是个样子,依旧不如曹经络熟练,她学着自家小姐的用力,一下一下,倒算是形神兼备了。 有附近的渔民,撑着小船捕鱼,望着陌生的船只,目光闪过惊异,这条河并不热闹,凫水渡口也是便宜了周边的渔民,修建的时候,渔民们听说青石城要用水上船只运输货物,只是不知为何,可能是凫水渡口小了,河水也不深,容不了大船进来,就成了摆设。 她走到朱衣袖的边上坐下,摸了摸段锦的额头,适才,段锦有些高烧,用手绢沾水压在额头上,眼下高烧退了,已然没有大碍。 “与我去京城如何?” 朱衣袖断言道:“不去。” “你对我有腹诽?” “没有,你是我的上官,衣袖不敢。” 曹经络骤然贴到她的耳朵,呵气如兰,耳语道:“你也喜欢赵勾陈?” 朱衣袖顿时脸红心跳,赶紧呵斥:“你别胡说,他……公子是何等身份,我是什么身份??” 曹经络掩嘴轻笑,她早知朱衣袖对赵勾陈有青睐之心,心爱之情。 “你我可以公平竞争,如果有那一天的话。” “曹小姐!衣袖不跟你说话了。” 羞的朱衣袖转过身,垂头好似专心致志欣赏着段锦狐媚的面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六十九章 维此良人,作为式谷 青衫派离青石城半天多的路程,赵阙他们绕路前去,行了将近一天。 下了官道,路就泥泞不堪,马车走的更慢了。 他和李鸢子、铜羽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有些云雀内部的部署,即便当着李鸢子的面,赵阙也直来直去,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听的这位铜羽胆颤心惊,暗自寻思,赵将军真不怕李鸢子泄露云雀的机密吗? “马河川离京了吗?” “回将军,离了,最近几天京城朝堂上好像又发生了风波,谍报还没来。” 赵阙转念一想:“咱们的信鸽是不是死了不少?” “嗯,京城绣衣使者的刘员外郎,亲自带人扑杀了不知多少信鸽,导致我们的信鸽也死了很多,内部已经开始重新培养,过不了许久就能用。”这位铜羽说道。 他是先出城的一人,剩下的在青石城搜罗情报,以及遮掩赵雅的身份。等处理完这些事情,就按照柏文烈的指挥,隐藏行踪的去往南扬州城。 青石城的波浪虽说安静了下来,但是仍然存在不少有价值的消息,这些需要云雀仔细的记录,对他们深入了解大夏江湖,极有意义。 到底青石城一事,来此了相当多的江湖门派!! 赵阙点点头,朝堂上刀光剑影,指不定出什么大事:“我倒想见识一下,咱们的那位天子,又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就像谢之维死谏朝堂,几乎没人知道,当真实发生了,所有朝廷命官连同天子,尽皆目瞪口呆,随即有人怒斥,有人呵止,有人献言诛三族,极少数人和谢之维站在一起,一块劝谏天子多体谅万民。 只是,站队谢之维的命官,事后遭到了一波血洗,就连老成持重的平度王也折戟沉沙,死在了天子的震怒中。 平度王的死,朝廷百加掩饰,外界知道的人不多,一位王侯的死,搁在哪个朝代,皆是一件动摇朝堂的事。谢之维死谏闹了那么大的风波,天子可不愿再雪上加霜。 铜羽好似与赵阙的关系亲近,嬉笑道:“将军,天子做出何事,我全都不感到惊讶,这可是垂涎先皇妃子的人啊……” 赵阙假装咳嗽了下,打住他继续往下说的心思。 李鸢子可不同意:“你说!你说!我想听!放心,我绝不会往外说的!” “哎,擅自议论天子,要杀头的!”赵阙不想提此事,感到恶心。 “说嘛,说嘛,此地只有你我他,又没有外人!” “将军?”铜羽低笑的询问。 赵阙挥挥手,意思说说无妨。 铜羽咳嗽数声,正了正嗓音,开口道:“咱们的这位天子陛下啊,登基大典结束没几天,先皇入陵寝的土都没捂严实呢,他就独自去了先皇妃子所在的后宫,至于把先皇妃子归拢到一块,同样是天子陛下的口谕,说是清点人数,他好让礼部安排,然而,到了那儿,事情就不一般了。” 大夏的妃子,待天子薨后,没生下子嗣的,多是守先皇陵墓,要么落发为尼一生向佛,不问红尘。有子嗣的便入住子嗣的府上,至于皇上的生母,更不用说了,为太后!礼制极是严格,半点不能乱,这是大夏祖制,太祖生前亲自定下的。 李鸢子瞬间明白过来,脸蛋不禁红了。 这位铜羽继续说:“其中还有其他先皇皇子的生母……听闻聚拢先皇妃子的地方叫做勤德宫,早年间是太皇太后的居所,太皇太后仙逝,勤德宫一直空了下来。说回咱们的这位天子,他在勤德宫住了十日,随后遣散了这些先皇妃子,各归去处,倒是有两人,被天子刻意‘奉养’了起来,好听点是奉养,难听点就是收入后宫。” 赵阙嗤笑:“一位是而今渤海王的生母,传言婀娜多姿,虽属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先皇亦是极为宠爱,第二人,则是先皇时,称之为丽嫔,一样是半老徐娘,相传,丽嫔年轻之际,誉为天下第一美人儿,先皇偶然得闻,迎进了宫,封为良人。” “天子……天子怎能这么?!有违礼制啊!” “礼制?没人知道勤德宫十日里发生了什么,也有先皇妃子站出来,直言天子感念先皇,是在勤德宫与她们一同眷念!堵了悠悠之口,反而让读书人称颂天子大孝尊亲。” 李鸢子不可思议问道:“你们为什么怀疑天子做了……做了此等丧尽天良的事?” 赵阙顿时大笑:“旁人不知道,我可是无意得知,丽嫔的儿子曾来往风沙河州观赏边塞景光,先皇时,丽嫔无一子嗣,众人皆知!这个儿子是谁的,还用想吗?!” 李鸢子张着嘴巴,吃惊道:“天子知道你掌握此事吗?” “当然不知,如果他知道的话,我现在哪能与你说话啊?!早就让他寻了个借口,赶尽杀绝了。”赵阙笑道。 李鸢子吞咽了口唾液,太大了此事,一旦传开,便是天子失德的铁证,比谢之维死谏朝堂严重不知多少! “就此打住,不说这事了。”赵阙甩了下缰绳,速度快了些,车轮压过泥土,深深留下车辙。 不说容易,但是天子的事,让她思绪翻涌。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的天子,大夏至高无上的人,竟然做出此等禽兽不如的事?换做在市井同族里,但凡有人敢做出那么猪狗不如的事,定然被家法伺候了。 赵阙看着她:“饿了吗?” “不饿。”李鸢子摇摇脑袋。 “马上就到青衫派了,那里肯定有吃的。”他不信。 见她不发一语,赵阙大笑:“还在想天子的事?你啊,太过单纯,怎能了解那些大老爷们的蝇营狗苟?等你多经历一些事,便能习惯了。为什么百姓对江湖大侠如此欢迎?还不是大侠为人身正,为民除害,做一些百姓们想做又做不了的事?!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为国的我在西塞见过,你们恨秋山出过好几位大侠,为民的大侠,行走江湖,我想亲眼见识见识。” 李鸢子晃晃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丢走,旋即问道:“还没询问你,你想怎样处理青衫派?” “青衫派受雇青石城的富商、世家,要赵某的脑袋,尽管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是惹恼了赵某,青衫派想把前事,当作无事发生,赵某可不答应。” “你的武学修为?!”她又在担心。 赵阙郑重道:“实话与你说,别小瞧赵某眼下仅仅高阁下境的武学境界,大隐上境巅峰的武夫,也不是赵某的对手。” “半山三境呢?” 赵阙倏忽一笑:“赵某就不是对手了,半山三境的武夫又有半仙三境的说法,还被称作人间半仙,你就是位人间半仙,倘若我们两个现在交手的话,你觉得能打的过我吗?” 李鸢子马上说道:“天知道,你可是辅国大将军赵勾陈啊,就算是在高阁下境,估计,也存有杀手锏,到时,杀手锏使出来,啧啧啧,我就嗝屁了。” “哈哈……丫头片子,哪来的粗俗俚语。” 她见识过赵阙的手段,尤其是对付施庵,“碎半仙”此等神仙手,把柳十郎柳剑仙打的快死了,万万没料到,赵阙破碎半仙、杀施庵,简直手到擒来,拿捏的死死的。 铜羽指着看似不远的山道:“将军,那里就是青衫派坐落的山,这山没个正经的名字,叫法五花八门,打听到的说法,青衫派叫他垄山。” “垄山?上有龙,下有土,古人言,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取名叫做垄山的人,是个心存大气魄的,想要仙跟龙,全都占了,也不怕不够气运,反噬己身。”赵阙评价道。 望山跑死马,瞧着近在眼前,不算远,到了山脚,日光也昏暗,天幕有了影影绰绰的白勾月。 垄山,修建了一条规整的上山路,不宽,蜿蜿蜒蜒,活像一条大蜈蚣。 “呔!你们是何人?” 有两人值守,见到三人至山脚,急匆匆的下山喝问。 赵阙跳下马车,下了大雨后的泥土松软,鞋陷进去了半截,他也不在意,拱手作揖,书生礼:“两位好汉,我们兄妹看望远房堂亲,不知怎的,走着走着迷了路,行驶到山脚,看到有人烟,想过来讨碗饭吃。” 两人警惕的望着李鸢子,红衣红鞋,若是新婚娘子还好说,如是那江湖人,得小心了,师父早早警告过他们,行走江湖,有三种人不能招惹,分别是老人、女人、小孩,两人从没有想明白过,但是师父郑重其事,做徒弟的死记下来。 “你是做什么的?”一人指着李鸢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李鸢子学着在青石城见过的女子神态,扭捏一笑:“大哥,小女子是他的亲妹妹。” “怎么穿着打扮成如此模样?” 赵阙方要代她回答,李鸢子心直口快,抢先道:“堂亲为小女子介绍了一门亲事,按照小女子老家的风俗,需穿红衣红鞋。” 那位铜羽心里咯噔了下,不禁准备出手。 她的回答,就是一个大破绽,市井风俗,哪有女子相亲需要穿红衣红鞋的啊? 况且,李鸢子一身红胜血,黑夜被百姓偶尔看见了,得当成厉鬼。 “你们那儿,居然有此风俗?!” 赵阙拱手弯腰,深深一揖:“正是。” “行吧,这垄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们将马拴在此处,随我们上山用饭吧。” 说完话,两兄弟转身交换了个眼神。 既然小娘子仅是寻常人,还不得任他们玩乐? 至于赵阙跟铜羽,压根没被他们放在心上,三拳两脚打杀了就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七十章 满船清梦压星河 李鸢子聚音成线告诉赵阙,青衫派果然作恶多端,引路的两位弟子,心里在打她的主意,乃至在想,干脆利索的杀了他和铜羽。 失了半山三境的武学境界,赵阙聚音成线的手段,下降的厉害,如果再行使这手段,只怕一个不当心,让别人清清楚楚的听到他在说什么。 高阁下境的武夫水准,放在偌大的大夏江湖,只能算得上成了气候,跟小隐市井半快活、大隐天下独自在,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当然,他是赵勾陈,不可以等闲视之,有些人间半仙的手段,依旧勉勉强强用的出来。 他走在李鸢子的身边,垂了垂头,耳语道:“看看他们耍什么花样,咱们见招拆招。” 李鸢子憋住怒气,收住即将出手的武学。 她知悉两人的心思,恨不得一拳一个,锤爆他们的脑袋。 上山的路,走了约莫一刻钟,天色很快黑了下来。 垄山的草木丰盛,夜色中影影绰绰,活像一个又一个的人影。 两位青衫派弟子在前,一人扭头瞧了眼跟在身后的三人,距离四、五丈,低声道:“师兄,把他们引去猴崖洞?” “嗯,门派里很少有人去猴崖洞,确实是个好地方,我们师兄弟快活完了,把她丢下山崖,门里的其他师兄弟也不会知道。” “唉,门里的师兄弟去了趟青石城损失惨重,连掌门的亲孙子也折在了那里,掌门本就高龄,就此郁郁不振。” “对啊,奇怪的是掌门半点不提报仇,只是命门派的弟子不得下山,紧守山门。” 青衫派在方圆百里算是有名有姓的江湖门派,掌门小隐下境,更是青石郡一方英豪。 “门里突然少了那么多人,说实在的,最近一段时间,我的心里啊,老是感觉不是滋味。” “谁说不是呢,以前多热闹啊!现在多冷清!!” 李鸢子将两人的窃窃私语,如实转告赵阙。 赵阙冷笑,低声道:“有此江湖门派在青石郡,实在是青石百姓的灾难!” 一旁的铜羽道:“青衫派收取弟子积极的很,门派又在官道旁,走马行镖很是方便,青石城、荫邱城的商铺进货、送货,基本上都是找青衫派护镖,财源滚滚啊,有了钱财,青衫派继续广开大门收弟子,然后为更多的商铺护镖,要不是他们不长眼惹您,多给青衫派一些时间,未必不能跻身江湖二三流门派的行列。” “会做生意。” “嘿嘿,您杀了他们那么多弟子,还都是护镖的行家里手,损伤到了他们的根基,瞬间没了许多生意,一时半会是恢复不过来了。”铜羽幸灾乐祸道。 赵阙低声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有些事啊,阴沟里翻船,得怪命不好,青衫派好好护镖赚钱就行了,非要碰不该赚的钱。” 随后,好像可惜青衫派不争气般,他深深叹了口气,呢喃道:“踢到铁板上,也没办法。” 他们把三人成功带进一条小路,扭头警惕的问道:“你叹什么气?” 赵阙堆满了笑容:“不敢瞒你们,肚子饿坏了。” “哦,别急别急,我们门派的庖厨就在不远处,马上就要到了,你们想吃什么都行。” “多谢了多谢了。” “小事一桩,师父教我们与人为善。” 李鸢子不禁吭了声:“你们可真够与人为善的。” 青衫派的这两人也不知是脑子不够使,还是不懂话语的弦外之音,愣是竖着大拇指:“承蒙姑娘谬赞了。” 猴崖洞多猴子,地处又偏僻,青衫派的弟子平日极少去那,即便要用到猴崖洞,也是关押门派内犯了门规的弟子,面壁悔过。 山路多崎岖。 夜色愈来愈深,挂上了星辰与明勾月。 “师兄,你看他们,都走了这么长时间路了,为什么不起疑?” “嘿嘿,照我说啊,他们定然不识人心险恶,真当我们是菩萨罗汉!” “啊!那咱们做这事,会不会不太好?!”一人不知道为啥,仿佛突然良心发现了似的。 “你呀!咱们都带他们走到这里来了,差不多了,现在就干,记住,先把两个男子杀了,再好好玩乐小娘子。”另外一人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当机立断。 两人皆背负着长剑。 蓦然转身,抽出剑,目光凶狠的瞪着三人。 赵阙不为所动,李鸢子神情平静。 甚至三人似乎因为夜色黑漆漆,未曾察觉到两人的恶意,不停的走近。 “就是现在!动手!” 一人暴喝。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们攥紧了剑柄,奔杀向三人。 到了赵阙眼前,弓步,刺剑,行云流水。 李鸢子啧啧出声,看来是艺高人胆大啊,瞧瞧这刺杀的功夫,多熟练!方才错怪他们了。 铜羽连防守的心思都没有,把剩下的一切交给赵阙。 反正在赵将的身边,面对这点小事,赵将可不会令他们插手,而是猫戏老鼠,给予两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先后递出两拳。 赵阙连抽出大音希声的想法都没有。 杀鸡岂用牛刀? 万一宰两人的时候,刀刃不明不白的磕出了豁口怎么办? 他眼下的武学境界即便在高阁下境,拳头碎这种普通长剑还是没问题的。 两柄长剑,成了寸寸碎片,掉落在地。 两位青衫派弟子目瞪口呆。 “你为何不直接打杀了他们?!”李鸢子好奇询问。 赵阙笑笑回道:“想问他们一个问题。” 李鸢子诧异问道:“什么问题?” 他转而向两位青山派的弟子,字字明了的问道:“你们在起了杀我们的心思时,是否考虑到现在的状况?” 铜羽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这算什么问题?两人倘若有一丝一毫的先知先觉,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了。 生死间有大恐怖! 一人见赵阙举手投足便把长剑给碎了一地,直接吓的尿裤子,尿、骚、味刺鼻。 另外一人不断深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一言不发。 师父教过,必死之局里,惟有拼命一击,或许能搏出个生路。 既然这位年轻人,一拳碎掉了自己的剑,然而实在太过粗心大意,不趁胜追杀,反倒是询问有的没的,不正是给他机会吗? “三位可是江湖中人?” 赵阙霎时笑容弧度更大了。 分别指了指他和铜羽:“我们两人不算江湖人,她是。” 此位胆子大的青山派弟子,拱手抱拳,不看一眼地下的碎剑:“姑娘,在下有礼了。” 李鸢子略微点点头,她在纳闷,落入必死之局的这人,心里在打何种算盘。 紧接着,他注视着赵阙:“您到青衫派,有别的目的吧?” 赵阙肯定:“自然。” “我已是必死之人,敢问您来此的目的?” “讨个公道。” 就是这个时候!好机会!!! 他一拳捅向赵阙的眉心,誓要一拳必杀! 李鸢子远远未曾料到,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想着绝地反击?!真的是无知者无畏。 赵阙大笑,惊动了此地的七八只猴子,他笑此人不知天高地厚。 刹那间握住他的拳头,另一只手掌变指,如鹰嘴,钻向他的心口窝。 武夫里传了这么一句话,拳轻掌重指要命。 并不是说拳头不厉害了,而是在没有真气护身的情况下,手指更加要命,武夫讲究个心毒眼毒手毒,功夫是杀人技,不是花架子,试想,点卯、登山、言华三境的武夫,体内真气护不了身,手指专门招呼脆弱的部位,是否比拳头、手掌更加催人命? 赵阙的五指攥成鹰嘴,仿佛叼走了这位青衫派弟子的心脏,细看之下,他的心脏猝然出了个血洞。 尸体歪倒,滚落山崖。 还剩下一人。 赵阙离他两丈,不是怕了他,而是尿、骚、味实在大。 “你们起了杀心的时候,有没有想到眼下的后果?!” 继续问。 他摇摇头,目前脑袋里混混沌沌,跪地求饶也想不到了。 “既然并无预料到后果,那么你便去陪你师兄吧。” “啊?去哪陪我师兄?”他傻呆呆的问道。 赵阙大笑:“阳间无路。” 随即一指点在他的眉心,呼吸骤停,过不多时,与他师兄一样,跌落山崖,只剩几块石头稀稀拉拉的随同掉入山涧,为他陪葬。 赵阙转身带着两人回返上山的路。 “走,吃饭去。” 星月惨白的光辉铺在路,好像满船清梦压星河。 瞧着诗情画意。 赵阙可是带了一身杀意拜访。 半山腰之上。 鳞次栉比的住屋。 最高处有还算不赖的大殿,有点大门派的几分模样。 “垄山、垄山,真拿自己当回事了?”赵阙嗤之以鼻。 “你们是何人!”守夜的青衫派弟子,三五成行,上前喝问。 赵阙抱拳道:“诸位,在下有礼了,我们兄妹三人迷了路,山脚的两位大侠允许我们上山讨口饭吃。” “哦,竟然是两位守山的师兄同意你们来蹭饭的,行,跟我们来吧。” 李鸢子几乎要忍俊不禁的笑出声,铜羽连忙干咳,让她憋了回去。 难道青衫派的弟子,都是这般的天真无邪? 不少住屋空了,门前挂着白布。 不待赵阙询问,他们自己解释:“唉,客人莫慌,我们虽然是青石一郡响当当的青衫派,前些日子,也折在了江湖高人的手中,你们出门在外一定注意平安。” 赵阙抱拳道谢。 庖厨前,带他们来的青衫派弟子,让厨子开炉做饭。 “是了,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姓赵名阙。” “哦哦,赵阙啊,好名字,阙字乃帝王宫所,莫非赵兄要入主天宫?!” 刚坐定,赵阙忙站起,连连作揖:“大侠折煞在下了,寻寻常常的名姓,哪敢有此大逆不道的意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七十一章 菩萨愿不愿低眉? “瞧你那么认真干吗?咱们天高皇帝远,将军们还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都是普通老百姓,随便说几句玩笑,皇帝老儿还能听去了?!”一人拍着赵阙的肩膀大笑,不以为然。 “是了,你们觉得大名鼎鼎的赵勾陈赵将军,有没有在西塞违抗过君命啊?!” 霎时,几位青衫派弟子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有的说赵勾陈将军,乃是旷古绝今的勾陈将星,什么皇帝不皇帝的,肯定不听,他坐镇西塞,为大夏把守西大门,便已经是皇帝老儿的幸事了。 一人嗓门大,直言道,赵勾陈将军武功、品德卓绝,定然是听皇帝老儿的君命,但若有违背赵将军的兵卒部署,肯定妙笔生花的写一篇委婉的文章,上奏朝廷,秉明皇帝老儿。 李鸢子对此问题好奇,看向赵阙。 赵阙重新落座后,有意无意,似是一位局外人,直言:“春风不度玉门关,或许皇帝老儿从未正眼看过西塞军?” “哎呀,别瞎说,赵勾陈将军战绩卓著,打了那么多大胜仗,贵为车骑将军,皇帝老儿如何可能不另眼相待西塞军呢?!” “就是就是,莫非皇帝老儿只懂的享受万千佳丽,不明白有一群前线将士正在为家国拼命厮杀?” 赵阙嗤笑一声:“我也是从旁处听来的,你们权当听个乐子。你们几个人口中的皇帝老儿,对西塞一直不待见,别说发道口谕慰问慰问了,连军费粮草都比北境、南疆弱一个层次。” “如此说来,西塞战事竟全仰赖赵将军?!” “话不能这么说,西塞能守成现在这个样子,仰赖的是每一位敢死战的将士,还有不惜挤压出存粮的风沙河州百姓。”赵阙回道。 几位青衫派弟子几近把赵阙当成了平生知己,“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消息?准不准?” “哦,我们兄妹的一位远方亲戚,在战场上受了伤,赵将军善心,放他从前线还乡,且送了不少的银两当做路费、生活之资,我是自他口中晓得的,嗯,估计八九不离十吧。” 李鸢子又差点憋不住笑出声。 慌的铜羽连扯带拽,他实在顾不上小姑娘是个武学高强的江湖人了,万一笑了出来,坏了赵将的雅兴,那可如何是好啊! “有赵将军坐镇西塞,果然是我大夏之幸!” “赵将军舍身为国,可歌可泣,实乃万民表率啊!” “我对赵将军的敬仰之情,足够是滔滔江水滚滚东流,此生若是见上赵将军一面,死也值得了。” 赵阙不禁好奇询问:“各位大侠,你们是江湖人,为什么对赵将军这般感兴趣?!” “客,有所不知,每逢官府邸报,青石城官府刻意往我们这送一份,我们对西塞的战事尤为佩服,相比较南疆、北境,西塞简直守的如南天门一样,莫说是寒山国了,就算使得仙界的剑仙们下界,也得止步于西塞前。” “哦,竟是原来如此。”赵阙感慨万千。 他们这些人看不出,李鸢子却觉察他的杀气消去了不少。 厨子笑眯眯的端来饭菜,三样素菜,一样荤菜。 又有三大碗面,份量十足。 “客,请吃吧,我去为你们准备灯笼,天黑了,下山的路不好走,打着灯笼,便能安全无虞的下山。” “抱拳,我们青衫派近期发生了一桩大事,不留三位客人在山上住宿了。” 铜羽抱拳道:“大恩不言谢。” “客气客气。” 几位青衫派弟子悄声说着话离开。 厨子亦是连打哈欠,吹灭庖厨的油灯,扭着腰歇息去了。 “他们在说什么?”赵阙低声问道。 李鸢子轻声回道:“没有有用的话,都是些风言风语,比如青石城的江湖人打斗。” 话落,她又问:“你的杀意没了?” 赵阙扒拉了口面:“吃饱肚子,你们下山,我去找青衫派的掌门说说话。” 她欲言又止,最终点点头。 李鸢子不像李木槿,看赵阙看的紧,完全灯下黑。她相信赵阙而今的实力,绝不是一个小小的青衫派,就能伤到他的。 “思前想后,我觉得,跟你道别后,还是去西塞走一趟吧。” 赵阙夹菜进嘴,这位厨子的手艺真不错,咸谈适中亦是炒出了色香味,搁在青石城的大酒楼里,亦能占据一席之地。 “女人啊女人,你的心思为何如此难猜?!” “哼!我才不是女人呢,我还是个小女孩!” “好好好,尽管女人、女孩惟有一字之差,我信你是小女孩。” 李鸢子也是饿坏了。 说完俏皮话,敞开了肚子吃。 饭桌上风卷残云,不多时空空如也。 那位青衫派弟子也将灯笼放在三人的不远处。 “吃完了?!”厨子不知为何,去而复返。 赵阙擦着嘴,忙不迭的点头,后说:“大哥的厨艺登峰造极,美味的很!” “嘿!别把我夸上天了,我的手艺什么样子,心里清楚。既然吃完了,碗就不用管了,我来收拾吧,你们拿着灯笼,小心谨慎点,下山去吧。” “好,好好,您不是歇息去了嘛?”铜羽插嘴问了一句。 厨子哈欠更是打个不停:“谁说不是,这不是让人家给撵回来,省得你们是绿林为非作歹的匪徒,让我们吃了大亏。他们去别处巡夜了,我来照看你们走!” 没成想,厨子直言直语, 赵阙作揖,不再多言,拿起灯笼,领着李鸢子跟铜羽,顺着到此的山路,留意着台阶,下山去了。 厨子睡眼惺忪,收拾饱餐一顿后的饭桌碗筷。 “青衫派被我杀的,确实人丁大减。”赵阙忽然道。 铜羽恨恨说道:“那是他们活该。” “原来想拜访青衫派,血洗一遍来着,山脚的两位守山弟子,那般言行,加剧我的想法,不过……” “不过你被带我们吃饭的青衫派弟子,给打动了?!” “哈哈……打动?算不上算不上,千军万马我都趟了一遍,刀下的亡魂数也数不过来,赵某哪会令一顿饭给打动了呢!” “接下来?”李鸢子开了个话头。 赵阙叹了口气:“给你灯笼,我现在去找青衫派的掌门。” “杀了?” “说不准,瞧瞧他的表现。” 他的身影闪进了山路一边,旋即,只见一道黑影,更是忽视山壁的陡峭,急速消失在李鸢子的视野中。 她呢喃:“就这身手,说是大隐上境我也信。” 铜羽打了个饱嗝:“赵将的杀气可是一点不剩了,如果李将军在此,早就血洗青衫派上下了。” “我问问你,李将军厉害不?!”李鸢子与李木槿相处以来,看不透这位女将。 铜羽不禁自豪道:“李将军在我们西塞有花君的称号,官封骁骑游击将军,正儿八经的五品将军!” 李鸢子不由自主钦佩:“女将呀,还是在赵将军身边,她杀敌不少吧?” “若论杀敌,李将在西塞,足以位列前十,小姑娘你可知晓,李将为什么有花君的称号吗?” “为什么?” “传说黄泉路旁,开满了彼岸花,敌国将士遇见了李将军,有如走上了黄泉路,看到了彼岸花。” “啊?谁为她起的?” “这就不知道了,总之,别人这么叫,我们也跟着这么叫。” 李鸢子摩挲着下巴。 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生生相错,世世永不相见。 佛典中写有,见此花者,恶自去除。 想来称呼李木槿为花君的人,是个高人啊。 大怒时,罗汉还成了怒目金刚,就是不知菩萨愿不愿意低眉了。 再多的,李鸢子说不上来,但是李木槿时不时露出来的杀气,现在想想,特别不好受,像是有万千银针,往肌肤上深扎。 赵阙仿佛幽魂,飘荡于青衫派重地。 青石城一战,着实损失了太多好手。 见到两位弟子懒洋洋的巡夜,他从黑夜里跃出,瞬间击晕一人,另外一人刚想喊叫,被赵阙捂住嘴,抓着两人拉到偏僻处。 “是你!!” 赵阙一笑:“正是在下,奉劝你小点声说话,不然,赵某可就不顾一饭之恩,把你杀了。” “好!好!” “问你一件事。” “你你你你问。” “青衫派掌门居住在何处?是否在那大殿中?” “你到底有何目的?” “我名赵阙。” “你与我说了。” “是我杀了你们诸多好手!” “啊呀!!”他惊呼。 虽然看不清表情,仍旧能够感受到,双目大睁,皆是不可思议之色。 “我想起来了!青石城的世家大族邀请我们去杀你!!” “不错。” “我我我们,不单单派出了自己的一众好手,还网罗了交好的江湖中人。” 赵阙讥讽道:“不必为青衫派开脱,赵某此次前来,就是为解决这件事的,你如实回答,说不准,赵某心情一好,便不会为难青衫派。” “真的吗?”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掌门在后山的祖师堂,翻越垄山高处,一眼就能看见了!你能不杀我吗?” 赵阙莞尔一笑,手掌砍在他的脖颈。 此人哼都没哼,昏死过去。 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尚在。 赵阙觉得他没说谎话,至于是不是,看看不就知道了。 身子矫捷,越过像模像样的大殿,果真望见了亮着灯火的祖师堂。 来到祖师堂前,赵阙轻轻推开门。 “谁啊?老夫不是说,门内弟子不准打扰了吗?” “是我。” 一位长须白袍老者盘坐在蒲团,面对着一排排灵位。 老者蹭的站起身,指着赵阙喝道:“何方宵小!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擅闯我青衫派的禁地!!!” “在下,青石城赵阙是也。” “……” 老者好像让一口老血给噎住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七十二章 尽妾所目,皆是君 下一刻。 这位青衫派的掌门,撩起白袍下摆,竟然噗通跪下了。 “赵先生,此事起因,全是老夫一人贪念作祟,您……您要杀,就杀我一个人吧,还请放过青衫派,他们就算习武一辈子,也不会是您的对手!!” 赵阙居高临下审视着这位叫做梁信的青衫派掌门。 梁信仰起头,见赵阙不言不语,心跳的更加厉害了:“赵先生,老夫以及青衫派已经知道错了,您看,老夫为他们守灵,也只是穿着白袍,并未穿戴丧服,并且,门派上下,无一人穿丧服悼念。” 赵阙缓缓开口:“是认为死得其所吗?” “我们无故招惹了赵先生,当然死得其所,而且死的好!死的妙,老夫的孙儿能死在您的手下,简直是他三世修得的福气啊!” 梁信老泪纵横。 紧咬牙关,使话语清清楚楚。 赵阙退后了一步,随意问道:“你为何不动手?” “老夫不是赵先生的对手。” “未曾出手,便直言不是我的对手,实在有失一派掌门的尊严。” “与青衫派继续生存下去比较,老夫的尊严不值一提。” 梁信当知晓派去青石城的好手,死伤惨重,后得到了更为准确的消息,赵阙仿佛压根没出手一般,活动了活动筋骨,把他们就给杀的丢盔弃甲,梁信随即千般万般确定,他们惹上了江湖上真正的大高手! 听赵阙迟迟不肯做出决断,梁信砰的一下脑袋碰地,连续磕了二三十个头,额头的头皮都破了,低三下四的跪求:“赵先生,您开出个条件,青衫派但凡能做到的,必定上刀山下火海,只求您万万要高抬贵手,使得青衫派在青石郡继续活下去,老祖宗的基业,绝不能毁在梁信的手中啊!!” “起来吧。”赵阙轻飘飘的说道。 “啊……” 梁信难以置信。 这位深不可测的大高手,无声无息推开了祖师堂的门,连他这位小隐境的武夫,也未察觉丝毫的动静,实不敢相信,赵阙会轻描淡写的揭过这件事。 “青石城此后或许不再平静。” “……” 梁信这下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根本不明白赵阙想要说什么。 “你的命,我杀了,也是泄私愤,至于你的青衫派,呵,在赵某的眼里,如蝼蚁一般,不惜的赵某低头瞧一眼,若是打定主意血洗你们青衫派上下,你见到赵某的时候,已经是个死人了。” 梁信大气都不敢喘,静待赵阙把话说完。 期间,他随手拉过一个椅子,像是仆童,伺候赵阙坐定。 “青石城大乱,你可知?!”赵阙问道。 梁信点头似捣蒜:“知道知道,青石城的百姓受苦了啊!” “不错,一场大乱,不禁乱了小半座江湖,亦是乱了民心。”赵阙无奈摇头。 青石城的风波,远远没有结束,不单单是庙堂之上,将会产生大浪,就连江湖武林,同样得震荡。 梁信称是。 赵阙继续说道:“也许,青石城的百姓会做出些出格的举动……” 方说至此,梁信的双腿霎时软了。 “到时,你们青衫派,可以帮着百姓们周旋一二。” “没问题,赵先生放心,有了您的话,不论青石城出现何种情况,青衫派一定鼎力支持百姓们。”梁信马上大喜道。 活到这个岁数了,人情世故,梁信早就拿捏的透透的,赵先生既然说出这话,定然是不杀他了。 赵阙补充道:“我劝你不要心存侥幸,倘若我听到你们青衫派,不遵守此承诺,阳奉阴违,我定让你们青衫派的鲜血流不尽!” 杀气四溢。 梁信打了个哆嗦,忙道:“赵先生请放心,青衫派绝不敢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如果青石城百姓出了事,青衫派上下,自我开始,肯定无不竭尽全力帮助他们。” “嗯,官场上的事,我听说的多了,希望你们青衫派不要学官场老油条们一样,为民的好事没做,恶事却做了一大箩筐。” “赵先生,青衫派从此之后,为您马首是瞻!” “好了,赵某这就走了,记住你说的话。” 他站起身,走出祖师堂。 梁信长舒一口气。 后背都是汗! 良久。 “赵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梁信呢喃自语道。 赵阙下了山。 看到李鸢子跟铜羽百无聊赖的站在马车旁。 赵阙走到他们身前,伸了个懒腰,玩笑道:“今夜,我们只能席地而眠了。” “赵将军,天为被,地为床,正是大丈夫、大女侠的豪华宅邸!”铜羽笑着迎合。 李鸢子问道:“你把他们的掌门杀了?” 赵阙摇摇头,把他进了青衫派祖师堂,与梁信的对话,一一叙述。 “我为什么觉得你给青衫派挖了大坑啊!”李鸢子忍俊不禁。 赵阙唉声叹气:“青石百姓受苦了,我这心里,总是感觉更大的风暴在酝酿。”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铜羽道:“的确,青石城的乱局,使得民怨沸腾,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其他地方最新的谍报有吗?”赵阙忽然问道。 “回赵将,没有。” “消息隔绝,不知江晋州的情形如何了。” “对你有影响吗?”李鸢子好奇道。 赵阙皱着眉头,听闻她的问语,旋即舒展眉头笑道:“于我个人而言,当然没影响,不过,对于我要做的事,或多或少有些影响。” “那还是有影响呀!” “局势瞬息万变,我又没有相应的谍报,一些布局都来不及做,只能寄希望于朝中的人,聪明点,早做打算。” 他说的,为虞王派系的文武大臣。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朝廷内部,时刻处于内斗一般。” “嗯!你说对了!尔虞我诈,皆在紧盯着自己眼前的利益,半点不管死后的洪水滔天!” 铜羽左右环视。 下完雨后,地表潮湿。 “赵将,我们去寻个住处吧。” “走!上马!”赵阙吆喝道。 铜羽骑上自己的马匹。 他和李鸢子坐在马车,返回官道,继续朝着州城的方向驱马行使。 夜色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赵阙拽着缰绳,李鸢子挥着马鞭。 车轮咯吱咯吱压着官道,似乎惊醒了四周还没有进入冬眠的小动物,种种鸣叫,不绝于耳。 李鸢子惊喜的指出,鸣叫的虫子叫做什么名字,她在恨秋山经常听到叫声,对此了如指掌,连说了八、九种,便被迎面驶来的马车给打断了。 赵阙亦是惊讶,这么晚了,居然有人赶夜路,互相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扭头瞥了眼。 赶车的是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夜实在太黑,看不出具体的容貌,却能估摸到,女子的五官端正,容貌清秀。 李鸢子聚音成线道:“很强,我确定她是半山三境的武夫,在哪个境界,我看不出来。” 赵阙一样有此感觉。 只是,他武学境界跌的太厉害,灵觉也不像于青石城大战时,只能模模糊糊察觉赶车的女子,是位人间半仙。 两马车离着远了。 “她适才也在观察我们。” “应该她是在警惕你,毕竟一位半山三境的小姑娘,江湖上稀罕的很。” “赵将军,你这句马屁,在下笑纳了。” “哈哈……你呀你,别忘了说过的话,去西塞转一转,玩的厌了,想上战场打一打,到西塞兵营找潘季驯、石金刚都行。”赵阙大笑。 与李鸢子相处,不累,放松的很。 “将军,我忽然记起,前面不远好像有座佛寺。” “哦?我们去佛寺讨三张床榻不难吧?” 因为大和尚的缘故,赵阙对佛家一直存有好感。 “不难!” 说罢,铜羽引路。 往青石城行使的马车车厢里。 一位女子面色苍白,慵懒的依靠着。 “月亭,何时到达青石城?!” “小姐再稍稍忍耐一会儿,快了。” 车厢里的女子貌美异常,倾城倾国、沉鱼落雁,就连李木槿、朱衣袖的姿色,也似逊她三分。 “小姐,过去的那辆马车,一位穿着红衣红鞋的小姑娘,是位人间半仙,小小年纪,竟是此般武学境界,闻所未闻,他们又是自青石城的方向离开,约莫着参与了那场大战。”月亭的嗓音若雨滴落进玉盘,十分好听。 “陈悲璨一战成名,他的名姓快传遍半座江湖了,即便小姑娘资质超绝,料想,亦不是陈悲璨的对手。” “您说,陈悲璨出自哪个武学圣地?之前,居然丝毫没有在江湖上听到他的名姓!!” “是啊,青石城一战,杀了董辽,又听闻杀了落雁堡堡主,真是令人目瞪口呆,如此天骄,就算有江湖名宿称他为,年轻一辈第一人,也不为过。” “陈悲璨是否还在青石城?毕竟有句话讲,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大概随着谢葵,去了别地。” “小姐,想想我就觉得好笑,那么多江湖前辈,争来争去,争了个一地鸡毛,甚至帮了陈悲璨一战成名,几乎为他做了嫁衣裳。此番大战,好处尽让陈悲璨得了。” 车厢里的美女子,沉默许久。 “小姐?”月亭轻声呼唤。 “我没睡着。” “等药效过了,小姐就可以睡了。” 女子瞥了搁在一旁的小药瓶,苦笑:“我竟成了药罐子。” “千万别这么说,您吃药难道不是为了见心上人吗?过去了这么些年,您还对他念念不忘,一往情深,他要是得知了,定然感动的痛哭流涕。” “春夏秋冬,云卷云舒,尽妾所目,皆是君……”女子呢喃自语,两行清泪,隐没在黑暗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七十三章 一切尽在不言中 果真有一佛寺。 与铜羽的说法有出入的则是,在佛寺的旁边不远,坐落着一座小村子。 时不时的就能听到犬吠。 村子外地形平坦,借着星月洒下的光辉,极目望远,隐约猜到,那应是庄稼地。 “你叫什么名字?”李鸢子问铜羽。 “哦,李姑娘,在下叫做钟逾明。”铜羽回道。 李鸢子顿时吃惊了:“逾明?好名字啊,呃,虽然我并不知道是何意思,字该怎样写,但是我觉得,含义一定不凡。” 钟逾明笑道:“是赵将为我起的,之前我没有名字,别人都喊我钟狗蛋。” “你们两个认识很久了吗?” “细算下来,得有四年了吧,在西塞兵营里,我是赵将军手下的小卒子。” 李鸢子看向赵阙:“你怎么给他起的名字?” 赵阙摸着下巴,胡须长长了,有条件的话,得处理下,大夏礼制中尽管有大好男儿蓄须的传统,但依旧有许多人,认为胡子实在不方便,不愿蓄须,刮了个一干二净,这让一些儒家老夫子气的大骂不止,写文章称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只是特别多的女子喜欢不蓄须的男子清爽利落,不蓄须的风气才渐渐弥漫开来。 “选他进云雀,竟然没有名字,我就为他起了逾明二字,‘叔齐久而逾明’,意思为,随着时间流去,他的名声则日益显著。钟逾明的确不曾使我失望,很快他就晋升为银羽了。” 心知李鸢子读书不多,赵阙干脆解释个清清楚楚。 反观她,啧啧出声,仿佛早就看破了逾明二字的含义,仅仅赞叹钟逾明即将高升。 钟逾明听闻赵将有心把自己升为银羽,霎时喜笑颜开,一个不小心,笑出了声。 赵阙干咳道:“少得意,银羽的处境你是知道的,比铜羽危险数倍。” “知道知道,我还是想成为一名银羽,太威风了!” 云雀靠的,不是数量相对多的铜羽,亦不是个个大有可为的金羽,而是比金羽人数多,又比铜羽人数少的银羽。 刚从西塞退下来的时候,几个对赵阙关键的谍报,就是银羽冒着极大的风险,近乎虎口拔牙般刺探到的。 谍报让赵阙的安排,变的游刃有余,他才可以一路骑着马,带着李木槿,赶来青石城。 佛寺修建在一处小山坡上。 不临山的佛寺不多见。 赵阙眼前有一座。 佛寺名字叫做静舍寺。 登临寺门的台阶,年久失修,把马匹拴在树,三人不禁小心的迈着台阶拜访。 敲了敲门。 不见有人。 钟逾明多花了力气,几近砸门。 “谁啊?谁啊!是过路的施主吗?!” 两个小沙弥,睡眼惺忪,一人护着蜡烛,另一人打开寺门,探出小脑袋。 “小师傅,我们是过路人,天色实在太晚了,想借贵寺一处睡眠之地。”赵阙客气的作揖、问候、回答。 “哦,果然是过路的施主!进来吧,寺里的客房都空着呢,你们三人一人一间也不是问题。”小沙弥不忘喧了佛号,语气里带着深深的倦意。 进了寺。 不乏古树的落叶飘然掉落肩上。 如肩上蝶。 “师父他老人家神机妙算,料定今夜有贵客登门,嘱咐我们俩人不要睡的太死。”一小沙弥含糊不清的说道。 赵阙听来,陡然一惊。 “请问尊师的法号。” “师父的法号名为不戒。” 没想到,这个小地方,居然有此人物。 跟着两位小沙弥,一人谨慎举着蜡烛,不让风给吹灭。 带着三人到了一排客房,三间打扫好了。 赵阙与小沙弥道谢。 “施主多礼了,明日的早饭我们也已安排好了,都是素饭,还请施主见谅。”小沙弥学着客套话,字正圆腔。 两人走后。 李鸢子轻声道:“不戒和尚,绝不是凡俗。” “是啊,可以提前推衍出我们到来,怎么看也不是一般人能为。”赵阙说道。 做到此种地步,不戒禅师无论如何说,都是位半山三境的大高手,且境界还不低的那种。 “我们就放心的睡觉了?”钟逾明低声询问。 赵阙点点头:“依我看来,不戒禅师并无恶意。” 李鸢子困得不行,眼睛仿佛都睁不开了。 “睡觉睡觉,有事明天再说。” 三人各自进屋,寻了床,盖上棉被。 钟逾明和李鸢子倒头就睡。 赵阙闭着眼睛,想着之后的事。 以他眼下的武学境界,要杀马河川,小有难度。 但,马河川莅临南扬州城,又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在赵阙心里必须要杀的人名单上,马河川的名姓极为瞩目。 “纳兰长徽啊纳兰长徽,不知待你知道我杀马河川时,帮谁?帮这位谁皆知晓,必定官运亨通的吏部左郎中,还是帮我。” “令你保护马河川到南扬州城,又不知底下牵扯着多少利益……” 忽闻房外有人走动。 赵阙猛地睁开双眼,下床打开门。 见是个老僧。 左腿画圆,右腿画方,极为怪异的行走。 当赵阙打开门,在黑夜中隐约看到他时,老僧蓦地驻足,扭头看向赵阙。 “施主是刚来留宿的?” “正是,赵阙有礼了。”他作揖客气道。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佛门清净地,不讲究那个,再有几个时辰,便天明了,施主快些歇息去吧。” “也好。” 赵阙只说至此,不问关于和尚本身的事。 重新关上门。 躺在床上,脑海里尽管思绪依旧繁杂,但也很快睡着了。 “赵阙,赵阙,赵阙。” 说也神奇,看到赵阙后,老僧的行走,顿时正常。 踱步在惟有落叶沙沙的庭院。 老僧喧了句佛号,呢喃着听不清在说什么。 过了两个拱门,坐在围着一颗百年杨树修的木椅上,仰头望着天上繁星。 有勾陈大星象! “勾陈入主天阙,了不得啊。”老僧含笑,“不枉无数百姓苦几载了,大乱之后才能大治!!” 话落。 竟是坐化于百年杨树下,双手作捏花状。 杨树的寿命多为二十载到三十载,寺里的长老说,这棵百年杨树,日日年年听晨钟暮鼓、佛经佛号,佛性渐深,已然通了灵。 而在老僧坐化涅槃后,此棵百年杨树,迅速失去了生机,近乎与老僧没了呼吸同时,枯枝腐朽掉落,不砸老僧,围着他成了一圈,如佛陀座下莲台。 无火自焚。 毫无浓烟。 也无枯枝烧灼的劈里啪啦声。 就那么静静的燃烧。 随着天明。 火也消了。 若不是残留着焦黑的树干,谁也不准想到,这里曾有过一场冲天大火! “走水了!走水了!!”最先发现的沙弥扯开嗓子喊。 然后,更多的僧人提着水桶匆匆赶来。 照着余下的火星泼去。 水,并未落在余烬,即将泼到的那一刻,瞬间成了蒸气,直冲天际!半空中,竟氤氲成大鹏金翅鸟,鸣声嘹亮,响彻静舍寺。 不戒禅师与一众寺里长老,脚步急促,收回望着大鹏金翅鸟的视线。 围着余烬的年轻僧人,闪开一条道路。 “阿弥陀佛。” 身为静舍寺住持,看到眼前的一幕,缓缓闭上双眼。 随着他而来的长老,双手合十,轻声念《地藏菩萨本愿经》。 僧人们虽说脑子云里雾里,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也跟着长老们,双手合十,低声念诵。 不戒住持轻提袈裟,拾步走进余烬,扫视观察了下,徐徐蹲下身子,以手挥开余烬,拿出了一颗金色舍利子。 “阿弥陀佛!” “不愿师兄,成佛荣西去了。”不戒住持呢喃说道。 一早醒来,便听到佛经念诵,赵阙缓步走来。 听到脚步声。 不戒住持转身走出人群。 众目睽睽之下,朝赵阙深深行了一礼。 “住持!不可!”有年轻僧人喊道。 寺院长老们,惊骇的看着这一切,居然忘了,该做出何种动作。 “住持!” 摆了摆手,不戒住持示意身后众僧,不必大惊小怪。 赵阙行了个读书人的揖礼:“您便是静舍寺住持?在下赵阙,深夜投宿,多有打扰。” 不戒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吞下,解释道:“赵施主,其实不是老僧推算出了你的行踪,而是老僧的师兄,不愿大师。” “哦?!”赵阙稍稍惊讶,问道:“不愿大师,现在何处?在下一定前去道谢一番。” 不戒张开手掌,露出金色舍利子。 “师兄一朝顿悟,已经涅槃西去。” 赵阙刹那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向金色舍利子深深一揖,表达谢意。 “赵施主没有别的事的话,请留在本寺内,住上几日吧?!”不戒再三思量,终是开口道。 “多谢住持好意,在下赶路的急,当真没有空闲,若是日后有缘,在下一定到静舍寺讨教佛法。”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赵阙断定。 “徒儿?” “徒儿在!” “送赵施主去用早饭。” “师父?!!” “还不快去。” “是!” “赵施主,请随我来。” 赵阙恍惚明白了些东西,却又捉摸不到,幽幽叹了口气,叫醒钟逾明、李鸢子,跟着年轻僧人去食用早饭。 那棵百年杨树的余烬旁。 一位寺院长老急走到不戒身边,低声问道:“住持师兄,为何对那年轻人,这般礼待?” 不戒住持看着手中的金色舍利子:“不愿师兄推衍出赵阙投宿本寺,而后成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愿师兄,曾发下大宏愿:不见将来,誓不成佛。” 这位长老恍然大悟。 不愿大师,修的是不言禅。 左腿画圆,右腿画方。 天圆地方! 茫茫大道,一切尽在不言中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七十四章 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地藏菩萨曾受释迦牟尼佛的嘱托,要在释迦牟尼佛灭度后,弥勒佛降诞前的无佛之世,留在世间,教化众生,并度脱沉沦于地狱的恶鬼、畜生、阿修罗、人、天诸道中的众生。”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 清汤挂面,几碟咸菜。 赵阙扒拉进嘴,含糊不清的说道。 方才,李鸢子问那些和尚在念诵什么,赵阙回是《地藏菩萨本愿经》。 “恨秋山偏道,我的确不清楚。”李鸢子说。 说起地藏菩萨了,赵阙多嘴说道:“地藏菩萨发下宏愿,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又传说,在地藏菩萨为俗身时,于自在王如来的像前立下‘愿我尽来生劫,应有罪苦众生,广设方便,使令解脱’,释迦牟尼佛随与文殊菩萨说,婆罗门女者,即地藏菩萨是。” “你的学问真多!”不知李鸢子心里咋想的,阴阳怪气道。 赵阙权当听不懂,筷子凌空点着,继续道:“《地藏菩萨本愿经》里,有一句是这么说的,‘于佛法中所为善事,一毛一浦一沙一尘,或毫发许,我渐度脱,使获大利’。后面还有一句,‘唯愿世尊,不以后世恶业众生为虑’。此言,对佛说了三次。” “既然地藏菩萨有度化恶鬼的大能,经文里有没有写恶鬼夜叉长啥样子?”李鸢子挑着面条问道。 赵阙想了想,点点头:“别说,还真有,‘又诸罪人,备受众苦。千百夜叉,及以恶鬼,口牙如剑,眼如电光,手复铜爪,拖拽罪人’。” 李鸢子不禁打了个激灵:“恶鬼夜叉真有经文里说的这么恐怖?” “我又没去过地狱,咋知道?!吃饭!不说了,小姑娘家家的,好奇心怎么这么盛。” “善哉,善哉,施主身有慧根。”不戒住持领着两个僧人,进了屋。 住持的脸上无悲无喜。 三人起身,行礼问候住持。 “三位施主快请坐下,招待不周,还望多多包涵。” 赵阙笑道:“哪有招待不周,贵寺能容留我们三人投宿,又备足了早饭,我们便感激不尽了。” 不戒微微露出些笑容,踱步了几下,背对着三人,后又转身问赵阙:“静舍寺能等来赵施主三人,实乃荣幸,老衲想留三人多待几日,歇息歇息,不知赵施主可否再考虑考虑?!” 赵阙仍旧婉拒,心里纳闷,不戒住持为何非要挽留他们。 “住持大师有所不知,我们三人各有要事,如果换在往日,空闲时间多,必定在静舍寺此等佛法广度之地,静心居留,学习佛法。” “唉,既然赵施主时间宝贵,老衲便不强人所难了。”不戒住持叹了口气,“赵施主何时离开?” “吃过早饭,我们便走了。” “到时,老衲一定送送各位。” 说罢,不戒领着两位僧人离去。 “大和尚为什么这么留我们?”钟逾明百思不得其解。 赵阙叹道:“估计与不愿大师有关。” 不愿和尚的事迹,钟逾明跟李鸢子俱都听闻过了,倍觉不可思议。 即便是此刻,静舍寺天际之上,雾气氤氲而成的金翅大鹏鸟依然盘旋不散。 三人用过早饭。 寺院内一片肃穆。 赵阙没有叨扰不戒,跟值守寺门的僧人说了句,便要顺着年久失修的台阶离开。 只是。 刚走没几步。 “赵施主!赵施主!” 身后有喊叫声。 赵阙回头,见是不戒住持。 “大师平日忙碌,为何如此客气?”赵阙询问道。 不戒独身一人来到他的身前,叹息:“师兄成佛西去,多亏了赵施主,老衲怎能忘恩负义,不念赵施主的大恩?!” 看赵阙不解。 “赵施主有所不知,老衲的师兄不愿,修的是不言禅,取自一切尽在不言中之意。而师兄所发的大宏愿,又是,不见将来,誓不成佛。既然师兄见过了赵施主,所以立地成佛!赵施主的份量,在别地老衲不知,在静舍寺里,却是贵不可言呐!” “是那位左腿画圆、右腿画方的大师?”赵阙明知故问,想逼出不戒住持打的什么主意。 “赵施主所言不错,那人,正是老衲的师兄,亦是推衍到赵施主要留宿本寺的人!” 后面这句话,不戒已与赵阙说过,此时,他加重语气说道。 稍稍思虑了下,赵阙便明白了,不戒住持为何这般苦苦留他。 随即,他开口:“倘若赵阙不死,还有将来,必定为静舍寺做些事情。” 不戒含笑点头:“赵施主所说一定?” “大丈夫的话,一定一定。” “好!将来,赵施主但有所托,派人知会老衲一声,静舍寺无有不同,也一定追随赵施主!”不戒住持字字清晰的言道。 马车旁有小沙弥看护,拜别了不戒住持。 三人上路。 李鸢子还是不懂,问及赵阙。 他笑道:“不愿大师,成佛西去,炼就了金色舍利子,对于静舍寺来说,是一件无比自豪的事,而不愿大师的法号,也必定在静舍寺名留千载。” 李鸢子恍然大悟:“而不愿大师成佛,契机在你身上。” “正是。” “不戒和尚,想让你作出一个承诺?他看出你定然不是普通人了!” “不错。” “唉,佛说五蕴皆空,不戒和尚犯了戒啊,况且,你什么都未得到,就留下了一个因,等将来有了果,实属难办。” 赵阙回头望了眼。 那氤氲着雾气的大鹏金翅鸟,在天际之上,跟随马车,尽管相隔甚远,他仍旧感受到了一点善意。 传说大鹏金翅鸟身有五种神通,分别是那神足通、他心通、宿命通、天耳通、天眼通,又喜食龙,多多少少跟身负八相龙蟒的赵阙,有点死对头,但是此刻,大鹏金翅鸟向他表示出善意,足见也不尽是毫无收获。 “你在看什么?” “看不愿大师留给我的东西。” “哪有?!哪有?!” 赵阙不言。 毕竟,一切尽在不言中。 于不愿大师是,于他而言亦是。 往来骑马的行人。 李鸢子衣着怪异,着实收获了极多“眼球”。 人多了,总会遇到几个不长眼的浑球。 一行六人。 拦下马车。 钟逾明警惕的问道:“你们作甚?” 当中一人大汉,坦胸露乳不惧寒,脸庞的络腮胡子更是茂盛:“哥几个赶路赶的辛苦,想邀请那位小姑娘随我们玩玩。” “要钱吗?爷有的是钱,多少?说个数,把她卖给我们!”大汉的兄弟,口出狂言。 一人指着李鸢子,大笑道:“小姑娘长的倒是符合我的胃口,三十两银子,跟我们走,如何?” 钟逾明下马。 赵阙把缰绳交给李鸢子,见她的样子,似乎下一刻即要出手。 “我来吧,恰当的活动活动筋骨,对我还是挺有利的。” 李鸢子恨恨看着皆是恶意的六人,答应:“行,让他们死的难看点,我不喜欢他们的眼睛。” “哈哈……好大的口气!爷喜欢!”当先的大汉,翻身下马,抽出马鞍上的砍刀,“兄弟们,剁碎了他们!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官府管不到老子的头上!” “是!大哥!” 剩下五人应和。 好像安闲日子过久了,打打杀杀一提,五人兴奋的不得了。 好像把赵阙与钟逾明当成了寻常的百姓。 “跋扈!”赵阙吐出两个字。 六人有点武学境界,坦胸露乳的汉子言华下境,四人登山上境,一人点卯上境。 “嘿嘿,跋扈?爷喜欢你这个读书人,像我们这些大老粗,说不出这么文绉绉的词。” 赵阙握住大音希声,笑回:“错了,意思是,该我跋扈了。” 旋即,低头瞧了眼大音希声,他呢喃:“之前饮血饮的多了,才区区几天呀,便此般急不可耐?好!既然如此,喂你六人鲜血!” “好大的口气,爷几个要看看,你怎么把我们的血,喂给你的刀!” 虽说被赵阙骤然展现出的兵器,给吓了一跳,但是六人走南闯北,紧接着齐齐朝赵阙冲杀。 率先动手,肯定占便宜啊。 只是,他们再快,又怎能快的过赵阙? 甫一动,大音希声就砍向一人的头颅。 刀实在是快,无声无息,如鬼如魅。 头颅落地,赵阙左臂曲起,装进另外一人的胸膛,大音希声跟上,再斩一人脑袋。 转瞬两颗大好头颅,与身体分开。 仿佛平地起炸雷。 炸的坦胸露乳的大汉,脑子嗡嗡的。 “我的娘啊!” 扭头就跑。 跑? 赵阙嗤笑。 惹到他头上,还想跑?不留下颗头颅,说不过去啊! 大音希声有若夺命阎罗。 轻轻松松。 随着赵阙前冲,剩下的脑袋,俱都收下。 六具无头尸首,躺在官道。 过往的行人,惊慌的躲避,快速驾马驰骋离开这不善之地。 奇特的是,六颗头颅,面部贴地。 赵阙看向李鸢子:“不让他们的眼睛露出来,怎么样?” “我以为你要割了他们的狗眼珠子!” “太残忍了。” “……” 钟逾明听的不是个滋味,很想说,莫非尸首分离,就不残忍了吗?! 他也明白,战场上,砍脑袋算是较为轻松的一种杀敌方法了,毕竟敌军身上穿甲,真刀真枪的杀起来,如何省力,就怎样的来…… 六人拦路,仅为插曲。 大音希声饮血之后,恍惚极为满意,刀身震了震,被赵阙以藏刀术收起来。 藏刀术是他跌落半山三境,所剩不多的手段了。 “将军,前面的城邑,叫做荫邱城。”钟逾明介绍,“估摸着,还有半日多的路程。” 赵阙嗯道:“我和李木槿来青石城的时候,在荫邱城歇息了歇息。” 荫邱城属于青石郡,除青石城外,第二个城邑了,富裕比不了青石城,但是走镖兴盛,城中几个镖局在青石郡,很是知名。 其中还有一段往事,镖局几个,原想在青石城再开个分镖局,几个镖局的总镖头,合起伙商量了商量,觉得青石城商铺现在雇佣他们,得加上来往的脚力费,假设在青石城再开镖局,脚力费就没了,价钱还是原价,得不偿失啊! 反正运镖送货的就他们几个镖局最稳妥,再加上个惹不起的青衫派,肉多狼少。 青石城不是没有武夫想开镖局,然而刚一露出风声,便让这几个镖局给拾掇了,就算好不容易开门迎客了,也让镖局派出好手,登门插旗比武,又给打关门。 号称饮尽风流的秦轩之,凭借着身手,要在青石城开镖局,荫邱城最大的镖局大威镖局的总镖头,上门拜访了下,秦轩之次日对外宣称,镖局难开,不开也罢。 “他们傻啊?!去青石城开镖局,诸多商铺,不都得争着抢着让他们护镖呀!”李鸢子哈哈大笑,“离着如此一段路,脚力费算什么钱啊?!” 赵阙方要开口,又闭嘴不言,给钟逾明一个眼神。 “李姑娘有所不知,青石郡就这么几个镖局让人放心,即便不开在青石城,商人们找得找,不找也得找他们,青石城的商路,群山环绕,官兵又不令人安心,万一突然冒出来一伙山匪,就得人财两空!” “啊?!”李鸢子满脑门不解,“岂不是说,是荫邱城的镖局,平白无故的再赚一笔脚力费?!” “正是此理,来往两城邑的脚力费,积少成多,不是个小数目了。” “哦,难怪青衫派有钱开山收那么多徒弟。”李鸢子拍了拍脑袋,埋怨自己想的少了,又在赵阙眼前丢人。 赵阙看破不说破:“到路边休息下吧。” 李鸢子自然同意。 停下马车,牵马至路旁空地,赵阙向天际招了招手。 李鸢子刹那间汗毛倒竖,仿佛有大高手盯住了她。 “赵……赵阙,有人。” “没人,是它。” 李鸢子勉强仰头望去。 雾气凝聚的大鹏金翅鸟,俯冲,如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 适才丁点看不到,此刻又让她看见。 这头徒留其神,未有其身的大鹏金翅鸟,甚至超出了赵阙的想象。 与不愿大师的萍水相逢,当真是应了那句,“只缘尘事隔天机”。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有意思。”赵阙低笑。 佛家有禅机之说。 他投宿静舍寺是不愿和尚的禅机,不愿和尚拈花涅槃,炼出金色舍利子留给静舍寺,又留给他大鹏金翅鸟,便是因果二字中的果。 果定,不戒和尚与赵阙又有因,不知此因,结出何样的果了…… 大鹏金翅鸟愈近愈大,大如城池,却不见阴影,不见威压。 反倒是渐渐消失。 李鸢子捂住双眼不敢看,赵阙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大胆的挪开手。 只见,巨大的彩虹挂在半空。 确实神异! “大鹏金翅鸟呢?!”她问道。 赵阙想了想,答道:“在我心中。” “啊?它跑去了你的心里面?” “可以这么说。”赵阙精神焕发,乃至有些亢奋。 李鸢子顿时惊道:“你的身体,比刚才好上不少!” 他双手合十,朝静舍寺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氤氲着雾气的大鹏金翅鸟,使他的体内的八相龙蟒多了些变化,似乎少了几分顽劣、戾气,多了几分佛性。 又雕琢了他的武学根基,现在,说是坚不可摧,也未尝不可。 在李鸢子跟钟逾明不可思议的注视下,赵阙双臂伸展,猛地一震,身体噼里啪啦一阵响,自高阁下境,瞬息爬升到高阁上境。 “休息吧。” 枯黄的草地,没了大雨之后的湿漉。 他席地而坐。 看着两人。 “到底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李鸢子低声问道。 赵阙思考了下,回了四个字,“顺理成章。” 钟逾明此前只是西塞兵卒,寻思着自己想也想不明白,干脆坐在赵阙的身边,全心休息。 李鸢子别提多苦恼了。 去静舍寺投宿之后,自己的小脑袋,仿佛不够用了。 休息一阵,重新上路。 荫邱城三个字,刻写在城墙,大如水缸。 与青石城不同,荫邱城的城墙亦是高出三丈。 受守在城门的兵卒细细盘问,三人进了城。 夜幕恰巧渐深,群星璀璨。 三人首当其冲的集市,亮起了灯火。 虽不比青石城繁华热闹,也足具另样的风味。 “先生。”钟逾明改口道,“你瞧,这荫邱城与青石城相距不远,女子相貌居然差了这么多。” 听了话语,李鸢子也四处环视一番。 钟逾明说的不错,荫邱城的女子,相貌上,确实比青石城女子,相差不是一星半点。 赵阙无言以对。 寻了个客栈,问小二还有客房吗? 没成想,小二直接回道,客已满,三位客官另寻他处。 无奈,多找了几家,终是找到了一家没有住满的客栈,只是剩下两间客房。 付了钱。 三人定下了一桌酒席。 连日来,没有好好吃一顿,五脏庙快要造反了。 等饭菜时,李鸢子神秘兮兮的告诉钟逾明:“你自己一间房!” 钟逾明愣了,随即忍笑的点头答应。 赵阙也被李鸢子的言语,惊呆了。 “李姑娘,依照我看,我和逾明一个房间,你自己一间吧。” 霎时,李鸢子的脸蛋红彤彤,白颈跟着红润了。 “你别想歪了啊,我……我我,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她狡辩。 赵阙不拆穿她,“我知道是李姑娘开玩笑。” 小二端来酱牛肉。 “客官,这酱牛肉是本店拿手好菜,您们慢尝,小心咬到了舌头。” 李鸢子赶紧夹菜,掩饰尴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七十五章 杀人夺秘籍 赵阙拉住店小二的手臂,笑眯眯的问道:“小二,我且问你,荫邱城有什么热闹事啊,为何问家客栈,便说客满了,连找了好几家,才找到你家空余两间房。” 小二颇骄傲:“客官有所不知,咱荫邱城不仅仅几家大镖局,广发好汉贴,招收运镖的英豪,还来了一老一少,老的是个花甲之年的老者,少的是位美若天仙的少女,立在咱荫邱城集市一面大旗,上写比武招亲,嘿,客官您说凑巧不凑巧,镖局招好汉,少女比武招亲,皆在明日!所以啊,附近十里八村的老少爷们,都来看热闹啦!” “小二,我们三人路遇集市,可没看见比武招亲的少女呀。” “客官心急啥啊,明天开始,想看热闹的话,好好睡一觉再去吧,哎,看客官应该是个拳硬腿快的高手,不如,登台和那少女过过招,说不定,您就是老者苦等的姑爷!” 赵阙大笑,手指点了几下小二,装作口无遮拦、无拘无束的江湖人,“小二,你的眼光不错,等爷明天夺得头筹,成了你口中美若天仙的少女的夫婿,定然赏你一锭银子。” “嘿嘿,小的洗干净两只爪子,静等您的赏赐。” “行了行了,不吹了,去上菜吧,上慢了,大爷先把你打的满地找牙!”赵阙笑骂。 小二屁颠屁颠去后厨端菜。 正因赵阙的口不择言,瞧着就像说话狠辣,碰上事瞬间怂的一类人,用饭的那些江湖人,心里讥笑,表面嘻嘻哈哈,呼朋引伴吃菜喝酒。 李鸢子不解,他为什么作出此般姿态。 钟逾明代赵阙解释道:“李姑娘,你的衣着,吸引了不少目光。” 压低声音。 李鸢子哦了声,“原来如此,这里的人,莫非比较奇怪?” 赵阙咀嚼酱牛肉,真如小二说的那样,这家客栈做酱牛肉的手艺,算得上一绝,满嘴留香,且带一丝若有若无的辣味,啧啧啧,好吃! “荫邱城离青石城近吗?”赵阙悄声问李鸢子。 李鸢子纳闷的点点头:“近啊。青石一郡,青石城当属首位,第二的,就是荫邱城了,且两成相距不远,刚才我们还说荫邱城的镖局,为青石城商铺护送活物呢。” “说的好,我问你,到青石城的江湖高手,离开之时,会不会自荫邱城走?” 李鸢子恍然大悟,捂着小嘴:“您的意思是,荫邱城的客栈之所以爆满,由于来青石城的江湖高手,经过此地,顺道住下了?!” “或许,几个领衔荫邱城镖局的大镖局,趁机‘招兵买马’,就是看上了,这些混迹江湖滑不溜秋又熟知绿林规矩的好手。” 小二笑容堆面,跑来跑去,端上热气腾腾的菜肴。 钟逾明筷子不停,这家客栈厨子的手艺,对他胃口。 “岂不是说,那比武招亲的少女,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了?”李鸢子饶有兴致的问道。 赵阙失笑:“这可说不准,当初在西塞,听他人说,江湖上有的是比武招亲的女子,这便叫,出生江湖,浪迹江湖,结亲江湖,终老江湖。” 李鸢子神神在在道:“明天,我参加比武招亲,也许抱得美人归。” “嗯,差不了多少,几个客栈,最高的一位武夫境界,才高阁下境,你出马,荫邱城没人打的过你。”赵阙给她鼓劲。 “呸呸呸,我才不上当,赵阙!你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哈哈……” 一桌酒席,十二个菜,荤素对半开,分量实在大。 三人肯定吃不完,让小二打包,明日再吃。 本是要赶路。 赵阙也是首次闻见江湖上的比武招亲,付了两日的房费,又赏了小二几枚铜钱。 钱再少,那也是钱啊,小二乐呵呵的收下,送三人各自进房间,殷勤的擦桌擦凳。 按照赵阙的安排,他跟钟逾明一间,李鸢子独自一间。 仿佛想起此前,她自己“故作聪明”,又羞红了脸,忙不迭的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徒留钟逾明在过道处哈哈大笑。 “谁啊!不睡觉鬼笑个啥?再笑爷把你剁碎了煮烂了当作下酒菜!” 隔壁房间有人嗷的一嗓子怒骂。 钟逾明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哼了声,回房关门。 赵阙给他倒茶,茶叶粗制滥造,身处客栈,也不能要求太多,两人咕咚咕咚喝进肚子,解了解饭后嘴里的油腻。 “将军,我打地铺,你睡床。” 赵阙点点头,未在小事上争辩。 “睡吧,赶了一天的路。”他道。 拿出客栈多余的被褥,铺在地面,钟逾明合身躺下,少许,响起鼾声。 而,赵阙,习惯了睡前思量复盘今日发生的事。 不愿和尚为他所留的大鹏金翅鸟,看似没多大用,不外乎助他多涨了一小境,到了高阁上境。 这点上涨的武学境界,虽然对付接下来的事,算不上能发挥多大用处,聊胜于无嘛,也只剩下聊胜于无了,因为赵阙觉得,他要再迈一步,登上小隐境,简直难上加难,不单单是八相龙蟒不会使他如愿,身体好似上了一道枷锁,磅礴的气运也在阻碍他破境。 幽幽叹了口气。 涌上一阵强烈的睡意,打了个酒嗝,留了两分清醒。 他想睡觉,只是,有人不想他就此轻轻松松的睡舒坦。 过了丑时。 四下万籁俱寂。 忽有破门而入的剧烈声响,恍惚在客栈炸了个天雷,又有求爷爷告奶奶的救命呼喊。 顿时。 住在客栈的行人,骂骂咧咧。 赵阙睁开双眼。 “赵将?!”钟逾明低声询问。 “不必轻举妄动,静待其变。”赵阙连起身都未起,平静的说道。 李鸢子敲敲门。 赵阙和钟逾明,没脱衣服,随即打开门。 “我听隔壁的人说,是荫邱城发生了江湖仇杀。”李鸢子无所谓道。 “信口开河,不必信。” 赵阙仔细听楼下传来的动静。 客栈的掌柜闻声披衣出去,低三下四求他们不要在客栈打了,言道,他做的是小本买卖,承受不了损失。 有中年嗓音的汉子怒斥掌柜,令他闭嘴。 旋即,中年汉子骂道:“谭业,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我大威镖局耍横?调戏老子的小妾!你以为我这个大威镖局的总镖头是吃干饭的吗?” “总镖头,是我犯贱,是我谭业不懂规矩,求您饶我一命吧!” “哈哈……笑话,谭业,你怎么不整个荫邱城打听打听,老子陆韶的手段?!” “啊!!别!别啊!!总镖头,您就当我是个屁,给放了吧!!以后,以后!我谭业再也不迈进荫邱城一步!这是您的地盘,谭业不配进来!” 陆韶狞笑道:“下辈子,再与老子说这些话!” “总镖头!听我说,我坦白!我骗了您,我不是……” 不等谭业说完,陆韶一剑了结了他的性命,后从他怀中摸索出一本泛黄古籍。 “杀人啦!”掌柜吓坏了。 “闭嘴!” 房间里。 钟逾明兴致勃勃的听着一楼大堂发生的乱七八糟的声音。 赵阙还带着点睡意。 总归不是半山三境的武夫了。 “看来并不是寻常的江湖仇杀。”他沉吟道。 又有人骑马赶来,大喝道:“陆韶,你端的是无耻小人,觊觎谭业的家传武学《折岳剑经》,布下局,使得江湖经历稀缺的谭业,不知不觉走进你局中,现在倒好了,问出《折岳剑经》就在谭业身上,倒打一耙!你现在满意了吗?!” “哈哈……老子做什么事,用得着你管?好好经营你的如意镖局,小心经营不善,镖局倒闭人滚蛋喽。再说了,老子哪能不知晓,你金崇山打的是何算盘?!还不是与我一样,对《折岳剑经》垂涎欲滴?!” “哼,陆韶,你也太小看金某人了,荫邱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金某人行得正坐得端,镖局以诚信为天大的事!哪像你大威镖局,为了钱财利益,不择手段!” “那么,老子改日再讨教讨教金兄的掌法,不早了,老子得回家睡觉。” 说罢,又是一阵急促马蹄声。 客栈复归安静,唯独剩下掌柜的长吁短叹。 “竟然是争夺武功秘籍。”李鸢子惊叹。 她行走江湖以来,还从未经历过这种事,当然,李鸢子学艺便是在赫赫有名的恨秋山,被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大高手王世襄收为关门弟子,且以嫁衣之术,赠与她一身功力。她对江湖上为了一本秘籍,打生打死的情况,并不感兴趣。 “《折岳剑经》?名字挺好听,气势也大,折岳二字,一听就了不得。”钟逾明道。 赵阙似乎想起了什么:“被杀之人叫做谭业?” “是啊!”钟逾明和李鸢子不约而同的点头称是。 赵阙霎时脸色难看起来。 “记得曾有一位中年剑客投奔西塞,最终战死疆场,我和他聊过几句,此人说他的儿子,便叫做谭业。” 赵阙急匆匆打开门。 望了眼大堂。 一位年轻人横倒在地面,客栈掌柜束手无策。 赵阙翻身跳下,走到谭业的身边,试探了下鼻息,已然没了。 陆韶一剑刺透了他的心脏,除非是大罗神仙下界,谭业方能活命了。 他还隐约记得那位中年剑客的相貌,到柜台点着蜡烛,一看之下,长呼了口气,此人跟剑客的容貌,天差地别,无丝毫相像之处。 “唉,你也认识他?!”掌柜的看着破碎的桌椅、门扇,好不容易将目光搁在神秘兮兮的赵阙身上。 “他啊,谭业。” “错了错了,他不是谭业,他叫做孟大凯,是城外孟家村的,自小跟一位游方道士学武,前几年道士死了,孟大凯没了约束,仗着一身武艺,仗势欺人、坑蒙拐骗!”掌柜说道,他的语气绝不是在怜悯孟大凯,而是埋怨他把人惹到了客栈,闹成而今的局面,损失大了。 “他不是谭业?!!”赵阙谨慎的回问。 “不是!肯定不是,孟大凯欠了客栈不少钱,我还想过几天腾出手来,偷偷派人去孟家村找他父母催要呢!” “孟大凯为何冒充谭业?”赵阙问道。 掌柜撑着地面起身,拍着屁股的灰尘:“我哪知道啊!我连谭业是谁都不知道!既然,客官对孟大凯感兴趣,不如,替他把客栈的坏损赔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七十六章 丽桂树之冬荣 如虎第一卷重阳又重阳第七十六章丽桂树之冬荣李鸢子跟钟逾明听的清楚。 两人站在走廊上,不乏有其他江湖人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自持武艺高强胆子大的武夫,打开门,依着门框,哈欠连连的看着。 赵阙站起身,走出客栈,左右瞧了瞧。 犬吠几声,不见人影,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 “他不是谭业,大威镖局的总镖头陆韶,带走的武学秘籍并非《折岳剑经》?”赵阙呢喃。 东方天际,泛起了鱼肚白。 “有趣!有趣啊,我对江湖越来越感兴趣了。” 转身。 赵阙朝掌柜说道:“掌柜的,赵某可不是大善人,客栈的坏损,你还得找孟大凯要去……” 话都没说完,掌柜又气又急:“孟大凯死的不能再死了,我向他如何要?” “让我把话说完呀,没了一个孟大凯,还有一个大威镖局啊!” “哎呦我的娘,客官您真是说笑了,大威镖局连荫邱城的官府,也不放在眼里,我若是要钱,约莫着是活的不耐烦了,催促黑白无常索我的命嘞。” 孟大凯的佩剑,躺在尸体一边。 赵阙弯腰捡起,剑尖瞬息搁在掌柜的喉咙前:“你与我要钱?!当我是慈悲为怀的菩萨?还是将我当成了老实人?笑话,这世道,老实人就得给你们兜底?老实人该死?不配活着?” 掌柜满脸大汗,他哪会料到,赵阙说翻脸就翻脸? “客官……嘿嘿,客官您说笑了,适才,我……我只是开个玩笑,您万万不要当真,是我嘴欠!是我嘴欠!”说着,掌柜向自己的左右脸,一个劲的扇大嘴巴子。 赵阙冷漠的瞧着他。 剑未动。 稍许,掌柜的左右脸,红肿起来。 他才收起剑,顺便掂量了下剑的分量,精铁打造,不错,尤其剑身上雕花,手艺精巧,破门而进的月光照耀在剑身上,使之闪闪发光,能卖个十几两的银子了。 “记住了,别欺负老实人。” “是是是,客官教训的是,您的住店费,我给您们免了,权当交个朋友,交个朋友。” 赵阙反问:“交个朋友?” “对对,您赏个脸,交个朋友。” “哼,掌柜的,一脸的富贵相,赵某可交不起你这个朋友。” 掌柜张着嘴,被赵阙呛的不轻。 带走了孟大凯的剑,赵阙走上二楼,回了房间。 “赵将,此地不宜久留。”钟逾明压低声音道。 赵阙紧皱着眉头。 “战死西塞的那位中年剑客,没来得及问他名,便战死沙场了,既然使我得知,他的儿子或许就在荫邱城,无论如何,本将,也得见上一见,活着,替那位中年剑客看看他的儿子,死了,赵某为他报仇。” 李鸢子道:“我们现在只听过了他的名字,连他在哪都不知道,也许谭业早就从荫邱城走了。” 赵阙倒了杯凉茶,举了举,问两人喝不喝,两人摇头。 “只能看缘分了。” 谢葵至青石城,招惹到的江湖人,仍然让赵阙小觑了。谭业大概是位寻寻常常的江湖武夫,却也赶到了青石城,方出现在荫邱城,当中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孟大凯假冒他的名姓,且怀有《折岳剑经》,大威镖局总镖头陆韶,甚至如意镖局总镖头金崇山,也知道孟大凯身有剑经。 其实,赵阙现在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江湖局外人,才会觉得江湖事,一波三折,弯弯绕绕,若他真当自己是江湖人,便不会觉得意外,江湖嘛,杀人夺宝哪天不上演? “都去补一觉吧。” 他挥了挥手。 李鸢子问道:“我们还去不去看比武招亲?!” “去!当然去。” “好。” 她关上房门。 茶水冰凉,凉茶震了震他的精神,依旧选择躺下,小眯一会儿。 这一眯,日上三竿。 钟逾明心知赵将军累,只在旁,小声呼唤,亦是不知呼唤了多少声,赵阙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鲤鱼打挺的下了床,伸开双臂,周身似是倒豆子的劈里啪啦。 “走,吃饭。” 李鸢子来过一趟,见赵阙未睡醒,她也顺势懒上一觉。 客栈大堂收拾干净了。 少有人吃饭。 拉着李鸢子,三人坐定,让小二把昨夜打包的饭菜,去后厨热热。 掌柜当无事发生,为他们换上一壶新茶。 上好的茶叶。 吃过饭,过了巳时三刻。 集市人满为患。 当中又有背负着刀枪棍棒的江湖好汉,急匆匆的穿过人群。 一问便知。 他们去荫邱城几家最大的镖局,看看能不能凭借武功,被镖头看上,当个运镖的好手,赚几波不菲的报酬。 李鸢子扯了扯赵阙的袖角,朝一个方向努努嘴。 竟然青衫派在选拨弟子,皆是孩童,不少孩子好似已被选定,站在几位青衫派弟子后面,里面恰有带三人去吃饭的青衫派弟子,也有被赵阙打昏的那位。 赵阙见状,上前打了个招呼。 “哦,原来是兄台!你们也在荫邱城啊!真是巧!” 似乎他们并不知,看山的那两位弟子,被赵阙所杀,无此事一般。 赵阙转念一思量,就知,定然是让掌门梁信给压下来了。 而今想来,青衫派掌门梁信,亦是个忍辱负重的主儿,赵阙杀了青衫派那么多人,竟是忍下了,乃至在赵阙表现出不杀他时,露出了欣喜。 也不知,这欣喜,是真,还是假? “凑巧凑巧,我们正好路过荫邱城,便在此城休整一番,你们继续,赵某不叨扰你们了。” “赵兄好走,咱们来日再会,山水有相逢。” 赵阙背对着他们,摆摆手。 荫邱城集市所卖的小吃,与青石城并无二样,看见卖牛皮糖的,他下意识的就要买,念起,李木槿不在身边,随即悠悠叹了口气。 人啊…… 大同小异。在身边习惯了,感觉平平无常,当不在身边了,那种空洞、落寞感,好像一张大口。 “哎,兄弟,你可听说过陈悲璨?!” 路过四位江湖人坐在茶摊饮茶,听见他们谈论陈悲璨的事儿。 “你也是从青石城来这儿的?” “肯定是啊,大家伙谁不是?实不相瞒,看看我的宝刀!捡的!” “好刀啊!” “锻刀的匠人,一定了不得,瞧瞧这刃,啧啧啧,吹发可断!” “说远说远了啊,咱们可是在说陈悲璨!” “陈悲璨啊,也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家伙,一战成名!万剑山庄不世出的董辽知道不?杀了!落雁堡堡主范狄,也死在他手上!陈悲璨还是年轻人啊!!试问,当今江湖年轻天骄们,究竟哪个能比的上他?” “不错,我听几位江湖前辈说,陈悲璨必定是下一个江湖百年的领衔人物,指不定,高高在上的武学圣地,也得在他面前尽折腰!” 赵阙听他们越说越夸张,心里面乐的不行。 李鸢子尽管未窥全貌,但是知晓,赵阙就是陈悲璨。 “你的名头即将传遍江湖了。”她聚音成线道。 赵阙笑道:“感觉不错。” 前面搭了个戏台子般的台子。 三人过去时,一位看样子十六、七的少女,手掌拍在一位壮汉的脑袋,手臂稍稍弯曲,刚劲一到,壮汉砰地一下飞了出去,砸在人群,惊起一群惊呼。 花甲之年的老者,抿了口杯中的茶水,走到少女的前面,抱拳给台下观众。 “诸位,小女就在这儿,当真无一人可以打的过她吗?” 底下人窃窃私语。 “八个人了!居然全都败在小姑娘的手中,没人能打的过她吗?” “嗨,别急,荫邱城的几大镖局,也在招人,等那些江湖高手来了,小姑娘还不是如来佛祖掌中的孙猴子,翻手便能压在五指山下。” 老者向三个方向抱拳示意:“各位,小女名唤冬荣……” 赵阙听之,喃喃说道:“丽桂树之冬荣,好名字。” “什么意思?”李鸢子扑闪着大眼睛,好奇。 赵阙笑回:“意思是桂树一整个冬天也不凋零。相传广寒宫前,有五百丈高的桂树,枝繁叶茂,美丽不可方物,又称月桂。天下读书人如果考中了进士,叫做蟾宫折桂。” “老夫姓许,见过好汉大侠们了,今日,既然无人再登台,我们父女两人,便告辞了,明日再比武!” 顿时人声鼎沸了,他们看热闹还没看够,怎么就走了呢?! 然后…… “哪位好汉上台比试比试?!” “对啊,赢了可是抱得美人归!” “没人了吗?扫兴!实在扫兴!” 眼看着许氏父女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他们更急了。 “且慢!”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集中在赵阙的身上。 老者哦了声,见赵阙相貌堂堂,英俊的不似凡俗,诧异问道:“公子可是要比试?” 赵阙穿过人群,跃至台上,向老者作揖道:“在下见许姑娘,身手了得,想要讨教一二。” 他的目光落在许冬荣的脸颊,果真如小二说的那般,美若天仙。 桃花眼柳叶眉,鹅蛋脸,樱桃小嘴身材婀娜又多姿,一颦一笑,如让人,深陷三春寒、暖三冬,青丝及腰,转身之下,荡漾出了一汪清水,衣着翠绿清脆,踩着的绣花鞋,像是走在心间青石路,似仙子谪尘,不敢令人生有一丝一毫的亵渎之念。 许冬荣害羞的扭过头,不看盯着她打量的登徒子。 “你行不行啊?!” 台下人,居然嫉妒起了赵阙。 许冬荣见赵阙羞怯,可是头一次! 这让众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许姑娘害羞的样子好美!” “兄弟,听我一句劝,不行就赶紧下来,别丢人现眼!” “许姑娘,我才是你的如意郎君!稍等我几年,待我学成武艺,风风光光的迎娶你回家!” 老者同样打量赵阙:“好,如此的话,请与小女比试一番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七十七章 台下人,台上人 如虎第一卷重阳又重阳第七十七章台下人,台上人讥讽赵阙的言语,不绝于耳。 李鸢子不发一言,瞧着许姓老者退到台子的边缘,把空地留给赵阙和许冬荣。 “够了够了,威风一下就立马下来吧,你也不是许姑娘的对手,何必自讨苦吃呢?!” “许姑娘,别被这小白脸给骗了呀!长的好看的男子,皆是负心汉,不如我等好男儿,虽说长的一般,但是真心实意爱你的啊!” 许冬荣脸皮薄,让台下人起哄,脸颊霎时更红了。 赵阙从腰间接下得自孟大凯的佩剑,随手丢在台面,不看一眼。 “你……你可以使用兵器。”许冬荣轻启唇齿,呵气如兰,轻声说道。 赵阙抱拳回道:“许姑娘也可以使用兵器。” “不了,用兵器的话,胜之不武。”许冬荣缓缓摇头。 李鸢子差点笑出声。 许冬荣竟敢朝赵阙说这种话……无知者无畏啊,倘她知晓站在近前的人,就是于青石城一战成名的陈悲璨,又不知是何言语神情了。 赵阙一笑,放松身体,许冬荣的武学境界着实不低,小隐下境,她这样行走江湖的女孩子,拥有这般武学境界,堪称武学奇才了,搁在大门派之中,早就当成宝贝疙瘩,倾尽资源培养了,毕竟,十六七岁就能突破至小隐下境,将来,何尝不能成为一位人间半仙?! “许姑娘尽可选用兵器,你并不是在下的对手。” 他的言语,刚一说出口。 台下人,哄堂大笑。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凭你就敢说许小娘子不是你的对手?!兄弟,你真敢说啊,难道是天王老子下凡吗?” “哈哈……你叫啥?!说出来让老子当个乐子。” 许冬荣羞涩着脸,她这年纪,武学尽管令人自惭形秽,但是为人处世经验少,听台下人的口无遮拦,实在让她羞愤的抬不起头。 “小女子且听公子的言语,选用武器了?” “许姑娘大可随意。” 许姓老者捡起一柄长剑,丢给许冬荣。 她抽出剑,霎时眼神坚定下来:“敢问公子名姓?” “在下,赵姓,名阙。” “赵公子,得罪了。” 老者叹了口气,暗自埋怨赵阙托大了,冬荣的拳脚功夫比之她的剑法,逊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赵姑娘,请!” 抽剑,扔去剑鞘。 长剑随处可见,就是匠铺最为廉价的那种。 许冬荣使出剑法,却让长剑仿佛成了天上的银河,清亮的山涧水,递出的剑,不仅让台下人忽感彻骨寒意,连出身名门的李鸢子都不禁夸赞一句,好漂亮的剑法。 腕松手不松。 步伐极快接近赵阙,许冬荣的目光再无半点羞意,干脆利落,满含杀气。 撩剑,剑刃抹上赵阙的脖子。 速度快的几近不可见。 赵阙面色平静,后退一步。 许冬荣暗松一口气,身子没有丝毫的停滞,再来一招迎剑,继续斩向赵阙的脑袋。 赵阙纳闷,小小姑娘,又不是生死大敌,咋出剑如此狠辣? 他不知,许冬荣被台下人吆喝的心绪烦闷,不知不觉出剑极重,许姓老者亦是揪心不已,这可是比武招亲,如果冬荣控制不好力道,伤了赵阙,事情就麻烦了,老者做好了随时插手的准备。 赵阙还是躲避,退一步,马上就到台子的边缘。 许冬荣连递两剑,看他全部闪开,心里更不是滋味,多了几分争强斗狠。 旋即,追击之下,连点三剑,剑剑的目标皆是赵阙的眉心。 还是见赵阙又全部避开,许冬荣跨出一步,压迫赵阙所能闪避的地方,体内真气调起,微震了下剑身,剑鸣刹那阵阵,台下人修为弱的纷纷捂住耳朵,再刺向赵阙的胸口。 退无可退。 赵阙已然一脚踩在台子的边缘。 许姓老者疾速奔向许冬荣,眼见着她便要了赵阙的命。 人群里的钟逾明啧啧出声。 “李姑娘,这许姑娘的剑法,着实凌厉呀!” 李鸢子以半山三境的眼光看待许冬荣的剑,也是颇多亮眼之处,许姑娘的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赵阙继续躲下去,可就出丑了。”她轻笑道,甚至还要几分快意,不知是吃醋,乐的见赵阙托大败于许冬荣的手中,还是,想见一见,鼎鼎大名的赵勾陈,败于一位江湖小女子的剑下,且是在比武招亲当中,传出去,赵将军的旧部大概没脸见人了。 台下人哄然大笑。 “我就说嘛,他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瞧瞧,瞧瞧,许姑娘刚使出了一二成功力,小白脸就不中用了。” “许姑娘的意中人定然是我,小白脸不就长的俊俏了一些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还不是被许姑娘打的快掉下台子了?!” “别硬撑了!赶紧朝许姑娘认输吧!” 赵阙叹了口气,许冬荣确实逼迫的紧了些。 眼见着许姓老者,即将拦下她的剑,“救”他一命,赵阙无奈一笑,本想礼让三分,未曾料到,许姑娘似乎与他有仇一般,剑剑都是杀招,尽管出剑漂亮的很,以赵阙的眼光来看,都是不错的,甚至在剑意上,与万剑山庄的不世出长老董辽有几分相像,这在仅仅只有小隐下境的武夫之中,已是极为难得了。 “江湖上的天骄,冒出来的有点多啊。”赵阙喃喃自语。 转瞬攥住许冬荣握剑的手腕,侧身,岔开要命的长剑,她的剑法自然亦是让赵阙简简单单破去。 许姓老者猛地驻足,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 许冬荣更是呆住了,她还是生平仅次让一人轻而易举的拿捏住了手腕,就连同是小隐上境的老父,也做不到这一点,就算她的一身武艺皆习自老父的传授!老夫对她的剑法无比熟悉!! 台下人,瞬间鸦雀无声。 只是开始。 赵阙大拇指按住她的穴位,长剑不由自主的掉落在地,他则撞到许冬荣的怀里,许冬荣受其巨力,双腿不稳,顿时踉踉跄跄的后退而去,但,右手腕还在赵阙的手里,像秋千一样,又荡回来…… 他松开紧握着的许冬荣手腕,伸开手臂,当她身不由己的自动撞进赵阙怀中时,当着台下众人的面,留给他们一个背影,紧紧抱住了许冬荣。 许冬荣脑子一片空白,只觉有两条手臂,像滚烫的绳子狠狠捆住了她。 呼吸不畅。 脸庞先是惨白,稍稍反应到她而今被赵阙抱住后,立即面红耳赤,耳垂热的恍惚有火炉近在咫尺。 许姓老者认为自己该说些什么。 但是比武招亲的牌子打出去了,人家赵阙赢了,光天化日下抱一抱自己将来的新娘,怎能不行?!反倒是赵阙,没唤他一声岳父亦或泰山。 钟逾明捂住自己的双眼,啥都没看见,总之,赵将军绝对没仗力压人。 李鸢子的脸色苍白的很,怒目圆睁,心里啥滋味都有,酸甜苦辣咸,好像吃遍了人间滋味,其中,愤怒所占的地方更大些。 台下人,忘了呼吸。 良久。 人群的外围又围上了一圈的人,挤着向里面进,想看清些,到底是何人,胜了美若天仙的小娘子。 他们这些还存有念想的人,才仿佛恢复了思绪。 “岂……岂岂有此处理!!!”有人指着赵阙,口水乱窜,恨恨呵斥!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信!!武艺、相貌双全的许姑娘,怎会败给了小白脸?!我不相信!” 这人已经说胡话了:“明明我才是许姑娘的如意郎君啊!” “放肆!众目睽睽又是光天化日,竟敢搂抱许姑娘?!登徒子!好色之徒!”有人醋意大盛,大声怒骂。 “我……我我我杀了你!” 一人窜出人群,拔出腰间刀鞘的刀,跃起,踏上台子,砍向赵阙的后脑。 赵阙仍然搂着许冬荣,小娘子浑身冰凉,如抱着温润的美玉,且丝丝缕缕的体香,钻进鼻子里,差点使得见过无数大场面的赵阙,目眩神迷。 有人在喊小心,也有人起哄大喊砍死赵阙,胆子小的人捂住眼睛不愿看下一刻的血腥场面了。 “小娘子,听话……”赵阙轻轻在许冬荣的耳边,喃喃。 放开她。 转身。 不管长刀,一拳直捣黄龙,捶在此人的胸膛。 拳上的力量让台下人难以置信! 涟漪似的气荡漾开来。 这人砰的后飞出去,飞出了十几丈方才重重摔下来。 脖子一歪,直接没了呼吸。 万籁俱寂。 台下人,立即再无一人,敢随便呵斥、怒骂、胡言乱语! 他们似是看神仙一样,死死盯着赵阙。 许姓老者瞠目结舌的注视赵阙。 这……这这这真是一位高阁上境的武夫?!! 他娘的谁敢信啊? 说成大隐上境的武夫,许姓老者也信! 即便连想都不敢想的人间半仙,他也认下了!!! 许冬荣看着赵阙,无意识的倒退。 那一拳,看似简单,实则大巧不工,就跟重剑无锋一样,一拳下去,不提力道,单单是拳意,便能让人吓得六神无主了! 赵阙转回身。 他尝试着用柔情的语气问道:“许姑娘,可,认输?” 许冬荣多少恢复了些正常,思前想后,她确确实实败在了赵阙的手下,还是被他好像吃饭喝水般的给战胜的。 “小女子,认输。” 许冬荣羞的半撇了脸蛋。 “赵公子……赵公子比武招亲胜了小女子,今后,今后,小女子听候赵公子差遣。” 赵阙闻之,哈哈大笑。 “敢问许姑娘芳龄?” “小女子,年十七。”许冬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七十八章 寻夫婿 如虎第一卷重阳又重阳第七十八章寻夫婿“许姑娘,在下多有得罪,还望姑娘恕罪。” “……” 许冬荣为之一怔。 赵阙半转身子,朝许姓老者抱拳道:“赵阙只是路过,实在叨扰了。” 许姓老者顿时脸色大变,他听明白了赵阙的意思,不外乎觉得比武招亲新鲜有趣,只是上台玩玩,压根没打算胜了后再迎娶许冬荣。 之后,赵阙转身朝台下人抱拳告辞,随即跃下台子。 许冬荣赶紧喊道:“喂……” 赵阙扭头看向她。 “赵阙,你是在戏弄我吗?” “许姑娘,萍水相逢,我们若有缘,江湖再见。” 话落。 不论许冬荣如何呼喊,赵阙不再回头。 李鸢子和钟逾明跟上他,三人穿过人群,融进川流不息的行人中,不多时消失于茫茫人海。 许冬荣茫然无助,呆立在台子上。 台下人就算心里有话,也说不得了,赵阙狠狠打了他们的脸,再不知天高地厚的出言讥讽,倒显得胡搅蛮缠,行走江湖狗屁没学到,只学会了嘴上逞能。 人群渐渐散去。 赵阙给他们火热的心头,泼了一盆冷水,被浇的全身冰凉难受。 至于让赵阙一拳打死的江湖人,没人管,又不是当地在籍百姓,官府当作流民亦或江湖争斗处理。 许姓老者叹了口气,见许冬荣怔在原地,动也不动,望着赵阙离开的方向。 “孩子,收拾东西,咱们回去了。” “爹爹,你说,是冬荣不美吗?” 许姓老者肯定道:“美,当然美,冬荣可算少有的美女子。” “为何他胜了比武,不娶冬荣?” “或许,赵阙有难言之隐吧。”老者随便找了个借口,便想搪塞过去。 许冬荣紧紧追问:“既然有其他的事,为什么还要上台比武,且……且在那么多人面前,搂抱冬荣?莫非是觉得冬荣年纪小吗?可是冬荣年纪不小了。” 市井百姓里,像许冬荣这般年纪的女子,多有已经生了孩子的。 “……”老者熟稔江湖的人情世故,却对自己的宝贝闺女,束手无策。 “难道,他只是玩玩?认为比武招亲好玩?认为冬荣是个随便的女孩子?他走了,大不了我们明日再开比武招亲?!!”许冬荣不禁有了几分咬牙切齿,“江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爹爹,赵阙虽然戏弄冬荣,但,冬荣的脾性你是知道的,冬荣是个认死理的人,人家在比武招亲当中胜了冬荣,按照规矩,冬荣便是他的人啦。” 许冬荣目光坚定,字字清晰。 许姓老者叹息道:“冬荣,何苦来哉?老父识人无数,知道像赵阙这种人,不是咱们能高攀的起的,况且,他对你既无情又无意,不外乎感觉比武招亲新奇有趣,尝试一下。” “爹爹,您也说了,冬荣美,而且冬荣对油盐酱醋茶精打细算,烧菜更不用提了,连爹爹这般挑剔的人,都对冬荣的饭菜都赞不绝口……” 她捡起赵阙落下的剑。 “你去哪?”许姓老者就要拦下她。 许冬荣亮着手中的长剑,笑道:“为赵公子送剑。” 老者一时无语,“爹爹陪你去。” “不必了,爹爹收拾下家当先回去吧,昨日买的蔬菜,今日冬荣好好给爹爹烧几个菜。” 说完,她挤着人群前往寻找赵阙。 许姓老者倒不是担心许冬荣的安危,以她的身手,荫邱城能打的过她的人,不多。他担心的则是,许冬荣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了。 “这孩子啊!”摇摇头,老者开始收拾台面的东西。 李鸢子像老夫子一般,摇晃着脑袋。 赵阙笑问:“你怎么了?脑子里进水了?” “那倒没有,我只是感慨,那么漂亮、剑法又不错的女子,你就不心动?!”李鸢子长吁短叹,仿佛,赵阙丢了价值连城的宝贝。 赵阙摇摇头,轻笑了下:“赵某心里的人,已经住了十几年了。” 李鸢子双目霎时明亮,追问不跌:“她是谁啊?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奇女子,居然让你记挂了十几年?”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是你的青梅竹马?!” 赵阙点点头。 荫邱城的集市还是很热闹的,尽管和青石城无法比,市井烟火气却是缭绕人间。 “那……她呢?”李鸢子问道。 “这首诗的末尾,有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世间多别离,命运捉弄,叫人除了怀念,什么事也做不了。” 李鸢子心里顿时有数。 连辅国大将军赵勾陈都做不到的事,只能是他的青梅竹马,因故去世。 当然,赵阙就此止住,并不往下说了。 期间,顺手摸了下腰间,他的脸色马上难看。 “坏了!” “怎么了?” 钟逾明与李鸢子齐齐问道。 “我从孟大凯手里捡来的剑,忘在比武招亲的木台子上了。” “那又如何,那剑不过十几两银子,在江湖上普通的很。” 赵阙无奈摇头,万一许冬荣是个认死理的人,借着送剑来寻他,可就是凭白招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刚这般想着,身后便传来了一声赵公子。 赵阙看也未看一眼,只说道:“快走,别回头!” 赶紧侧身挤过行人,钻进了旁边一条巷子。 许冬荣提剑追赶,她这架势,吓坏了路人,根本不需要去挤,路人自觉的给她让出一条道路。 巷子幽深。 赵阙也管不着巷子尽头有没有道路,埋头狂奔。 李鸢子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 钟逾明不敢嘲笑,不过忍的辛苦,嘴都要忍笑忍歪了。 幸好巷子通往另一条街道。 这条街道的路人少了许多,似乎一家镖局坐落在此,十几位江湖人排队等待着什么,临了近了,才看到,门上的匾额,不知多少年没换过了,字掉了红漆,黑魆魆的,隔远一些,便看不真切。 诚意镖局。 名字是好名字。 赵阙只想着摆脱许冬荣,刚疾奔的经过,站在门扉前的年轻男子,说道:“你可是来诚意镖局考核?!这里就是。” 赵阙匆匆瞥了男子一眼,长相不差,身材修长。 心里的一个念头突然闪过。 “我们有事着急,能不能先行考核?” “报上你的武学境界,如果言华之上的境界,可以令你排在其他人前面。”年轻男子笑说。 “在下,为高阁上境。”赵阙回道。 年轻男子陡然瞠目结舌,“你确定自己是高阁上境的武学修为,绝没有骗我?!” “大丈夫一个唾沫一个坑,在下怎会骗你?” “好,如此的话,阁下请进镖局。” 赵阙心想,许冬荣千想万想,也不会料到,自己进了诚意镖局躲避她。 “哎,你身后的两人是跟你一起的吗?”年轻男子伸手拦下李鸢子和钟逾明。 “他们是我的弟、妹,还请公子也让他们进来。” 年轻男子再三思量,方才答应。 眼见着排序被突兀出现的三人打乱,排队的江湖人刹那间骂骂咧咧,倒是没敢大声喝骂,人家可是高阁上境的武学高手啊!假的还好说,要是真的,被一顿痛揍都算是小事,一旦一言不合命丢了,就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叫什么名字?” “赵阙。” “赵兄弟,随我来,我家总镖头在后院正考察其他好汉呢!” 年轻男子稍顿,主动介绍自己:“赵兄,叫我王笠就行。” “哦,在下,见过王兄了。” 至于追随赵阙到了此街的许冬荣,左右环视,这下,连赵阙去了哪个方向也不知了,再追下去,极有可能一场空。 街角的泼皮无赖,骤然看到这般美若天仙的小娘子,特别想上前搭讪,可见到小娘子攥着剑,不轨之心马上烟消云散。 许冬荣颇无奈的跺了下脚。 拦下行人,她比划着赵阙的身材,又照着记忆描述了他的长相、衣着。 连续数个行人,都说没见过。 许冬荣望见诚意镖局旁排着十几位江湖人。 忙上前。 “诸位大哥,可曾见过……”她不厌其烦的问道。 “小娘子,是寻你的夫婿吗?” 一人嘻嘻哈哈的打趣。 许冬荣脸蛋又羞了,微微点点头。 “见倒是见过。” “啊?当真?他在哪?” “小娘子,这世道有用的消息不便宜啊,你要是没钱的话,也无所谓,你长得如此貌美如花,答应给哥哥揉揉肩捶捶腿,哥哥就告诉你!” “行了行了,别打趣人家一个小姑娘了,姑娘!你找的人,刚进了镖局不久,你要是找他,便去镖局里找。”有人看不下去,直接告诉她。 许冬荣半信半疑。 走到镖局门前,探头探脑。 “你是谁?” 镖局的镖师,过来询问。 许冬荣细细说了赵阙的长相和衣着。 “你说,你是她的娘子?”镖师不敢置信的问道。 寻夫婿寻到镖局里来,这在镖师的半生里,当属首次。 许冬荣极是肯定的点点头。 镖师左看右看,思前想后:“跟我来吧,带你去见他,反正你在我们镖局里,也翻不了天。” “多谢大哥!”许冬荣忙行礼。 镖师领着许冬荣去往后院。 小姑娘心里直打鼓,手掌渗出汗,也不知赵阙到底在没在诚意镖局?莫非,为了躲她,他……他宁愿藏进镖局里,也不愿……也不愿见她吗?! 思及此。 许冬荣好伤心。 明明是你,比武招亲胜了,依着规矩,就该明媒正娶娶我。 即便仅仅想要戏弄我,也该等我下了比武招亲的台子再来呀,何必大庭广众之下,赢了我抱了我,又掉头便走,你把冬荣当作什么人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七十九章 莫非嫌弃冬荣吗? 如虎第一卷重阳又重阳第七十九章莫非嫌弃冬荣吗?“赵兄,诚意镖局虽然不是荫邱城有数的几个大镖局,但咱们诚意镖局在给镖师的待遇上,绝对不比那几个大镖局差!”王笠介绍道,“我们镖局为什么敢叫诚意?这可是数十年坚持下的结果,不单单货主认为我们运镖心诚有本事,连镖局内的镖师都称赞镖局诚意满满。” 赵阙只想躲开许冬荣,哪有入镖局当运镖的镖师啊,见王笠迫不及待的告知他,镖局的种种好处,赵阙惟有苦笑。 躲进镖局,看来也不是个好主意。 “赵兄,感觉如何?!” “王兄,诚意镖局自然是好,根本不需要在下作评,好坏都在大家的心里。”赵阙强颜欢笑。 王笠顿时大笑,不错,诚意镖局有口皆碑。 李鸢子欣赏着诚意镖局的庭院格局,经过习武的院子时,镖局自己培养的学徒,光着膀子勤奋习武,乍然看到穿着红衣红鞋的李鸢子,眼睛都直了,纳闷,为何一个新娘进了镖局? 钟逾明放松的很,嘴里叼了根枯黄的草根,果然跟着赵将军,啥样子的经历都能体验。 还未至后院,就有四五位汉子,携剑挎刀的跟他们擦肩而过,个个摇头叹气,脸上皆是沮丧。 王笠向他们抱拳道:“各位,前面拐个角有为你们准备的热茶,还请饮茶休息。” “多谢了。” “唉,诚意镖局门槛高,我们跨不进去,让小总镖头失望了。” 王笠笑道:“江湖既大且小,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随即朝赵阙解释道:“几人都是来考核的,可惜了,过不去总镖头的关卡,我们诚意镖局要精不要多,不过以赵兄的高阁上境武学修为,一定能过关。” 赵阙的脸色愈加尴尬了。 “我看赵兄的脸色不好,是生病了吗?” “没有没有,稍稍有些紧张。” “赵兄不必紧张,咱们总镖头,外冷内热,日后相处下来,赵兄一定喜欢咱镖局的氛围。” 赵阙抱拳举了举,随即放下,心里却思量着,这段时间,或许足够摆脱许冬荣了,找个理由赶紧溜走方为上策。 毕竟还有个谭业的生死,卡在他心中…… 之所以见过太多的人战死在边塞,他越想让战死的人的子嗣,过的好一点。既然遇上了谭业,他便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尽管有极大的可能,谭业并不是那位中年剑客的儿子。 说白了,赵阙在边塞前线征战这么多年,对战死的将士,心里实在难安。 “赵兄,你看,你还在紧张,前面便是后院了,总镖头在那里。”王笠轻轻拍着赵阙的肩膀,想要缓解他的紧张。 赵阙笑笑。 走进后院。 诚意镖局的总镖头,年过五旬,很是精壮,穿着戎装,正在与三位年纪相差无几的镖师,谈笑风生。 “爹,他叫做赵阙,是高阁上境的江湖高手。” 总镖头似是打了个激灵,忽地转身看向赵阙,两眼放光。 赵阙没想到王笠居然是诚意镖局总镖头的儿子,仍然抱拳道:“在下赵阙,拜见前辈。” 总镖头过来捏了下赵阙的手臂,啧啧出声:“果然是高阁上境的武夫,与我一样的境界,只是,我是从血与火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你年纪轻轻的,不知拳脚功夫怎么样?光有武学境界,战力不行的年轻人,我可是见的多了啊!” 赵阙想了下,解释道:“在下多有得罪,其实,在下遇见一件头疼的事,想要躲避……” 总镖头稍愣,紧接着哈哈大笑:“原来临时抱佛脚啊!” 王笠听赵阙的话,一时略有怒色,没人喜欢被他人诓骗,况且还是在镖局考核上。 “总镖头若是要赔礼的话,您开口,在下能做到立即去做。”赵阙回道。 跟总镖头说话的那三位镖师,冷冷道:“倒算小事,不过诚意镖局也不是随意让人进出的地儿,既然赵小兄弟进了门,想要出去,就看小兄弟的拳脚功夫了。” 总镖头回头瞧了眼他们,继而向赵阙笑道:“不错,来都来了,跟我交交手,你赢了的话,镖局对你的欺骗既往不咎,还要管你一顿午饭,如何?” “……” 赵阙不愿答应,他看出诚意镖局的这位总镖头,身有隐疾,即便胜了,也胜之不武。 “在下不答应与总镖头切磋呢?” “哈哈……有意思,自然是被我们打一顿,放心,看伤、药费我们镖局出了,养伤的地方,在镖局就行。” 李鸢子捂嘴轻笑,今天赵阙出门没看黄历呀,不然,若是看到诸事不宜,别出门了,于客栈老实待着多好! 钟逾明想起了一句老话,猫吃鱼没吃到,反而惹了一身腥。 赵阙难为情的点点头:“敢问总镖头,是否点到为止?” “点到为止,点到为止!我话都说明白了,最多便是把你打一顿,好给咱诚意镖局赚口气,所谓不蒸馒头争口气不是?”总镖头注视着赵阙的双目,一字一句道。 “好,既然如此,在下就与总镖头切磋切磋。” “放心吧小兄弟,关键时候,我会手下留情的。” 总镖头几十年的运镖生涯,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识过?别说跟嗜血如命的魔头死战过,就连他本人手底下的人命,没有四十,也有五十了。 和赵阙交手,总镖头权当教训下他这个说谎的小子,让他长长记性! 两人走到后院的演武场。 拉开距离。 钟逾明悄声问李鸢子:“那位总镖头厉害吗?” 李鸢子嗯了声:“在江湖上算是位狠岔子了,真正的高手称不上,小小高手的名头,定然是有的。” “唉,先生今日是怎么了,从比武招亲开始,一路不顺心。” “没办法,谁让你家先生,喜欢拈花惹草,现在好了,许姑娘赖上你家先生了,要是到了非他不嫁的程度,嘿嘿,说说,你家先生会怎么办?当作啥事都不明白,一溜了之?还是放下以后的种种事,丢弃志向,过上洞房花烛夜、携美同游的日子!” “别瞎说,先生不是你口中的那种人。”钟逾明否认道。 李鸢子顿时冷笑,些许恨恨的瞪着赵阙,她心里想的则是立即、马上离开荫邱城,此城对赵阙是不是不吉利的地方她不在乎,反正此城于她而言,待着很不开心! 诚意镖局的总镖头轻松道:“小兄弟,让你一招,先出手吧。” “多谢总镖头。” “你是小辈,作为前辈,与小辈捉对厮杀,本就是丢人的事情。”总镖头话里不禁带了些怒气。 王笠表现出的愤怒更重些,看赵阙不善。 此次镖局招收好手,他原想要在总镖头面前好好展现一番,证明他不单单是总镖头的儿子,还是诚意镖局不可或缺的人! 至于,那三位老镖师,压根没看这场打斗,他们心里先入为主,认为总镖头是江湖厮杀出来的高阁上境,完全不是赵阙的高阁上境能够媲美的! 赵阙吞咽了口唾液。 他已经决定该如何处理此事了。 “得罪了。” 抱拳向总镖头。 随即。 一步迈出。 眨眼便到了总镖头的身前。 一拳收而不发,压低右肩,撞进未来得及作出反应的总镖头怀里,只听一声异常沉闷的咚声,总镖头整个人倒飞出去,赵阙左手闪电般抓住他的衣领,硬生生抓回来,仿佛抓小鸡一样,递出右拳,似是有千斤巨力的铁锤,又是沉闷的咚声,捶在他的胸膛。 总镖头似乎成了被投石机投向城头的巨石,倒飞砸到后院的房屋,不算完,将墙面砸了个稀巴烂,最终和砖石一块滚落在屋中的地面,捂着胸口连吐鲜血,微微撑起上身,满眼的惊骇跟不可思议。 后院别提多安静了。 落针可闻。 王笠呆若木鸡,怔怔看着站在演武场上,负手转身的赵阙。 你娘的,你算人?你是高阁上境的武夫?! 三位老镖师,艰难呼吸,总镖头让人一拳给了结了? 半点反应都没有?! 赵阙是从哪来的谪仙人?! “许姑娘,这里便是诚意镖局的后院,你瞧瞧,你的夫婿在没在这儿?”领着许冬荣的镖师,方踏进后院,就察觉浓浓的不对劲了。 接下来。 后院大乱。 王笠火急火燎的喊着爹,奔向总镖头。 三位老镖师,又气又怒的失去了思考,抓起兵器,杀向赵阙。 许冬荣惊喊了声赵公子,朝他疾奔,期间,挥剑拦向三位老镖师。 场中无事的人有三人。 皆在预料之内的钟逾明。 许冬荣到来,脸色无比难看的李鸢子。 张着足以塞下鸡蛋,脑袋混混沌沌,不清楚到底发生何事,引许冬荣而来的那位镖师。 赵阙幽幽叹了口气。 见到许冬荣,他心里咯噔了下。 旋即,两步跨来,压下许冬荣的手臂,接过这柄十几两银子的长剑,把剑当刀用,朝三位老镖师攻杀来的兵器劈砍去。 长剑恍惚是神兵利器,一剑之下,三位老镖师的兵器,俱都拦腰折断,掉在地面,赵阙不愿伤他们,左手握拳,带起一阵烈风,使其三人不断倒退。 “赵公子,我见你落下了长剑,便想给你送来,冬荣……冬荣没想到,赵公子不想见冬荣,街市上一听冬荣喊公子,头也不回的急走。” 许冬荣双眼里含着泪。 “赵公子,莫非嫌弃冬荣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八十章 大威镖局 如虎第一卷重阳又重阳第八十章大威镖局赵阙对这位按照江湖规矩,已是他妻子的女子,不禁感到无所适从,还有些说不上来的恍惚隔世之感。 谁能料到,本为猎奇参加的比武招亲,竟招惹来了这么一桩孽事。 “许姑娘,在下……我绝没有嫌弃姑娘的丁点意思,只是在下初次行走江湖,对比武招亲一事,倍感新奇,方才在台子上跟姑娘过过招。”赵阙实在无奈的言道,给了钟逾明一个眼神,希冀他想出万全的主意,了结掉这桩孽事。 钟逾明微微摇头,想说话,又闭嘴。 解铃还须系铃人。 那位引许冬荣前来的镖师,回过神,本想和三位老镖师一般,为总镖头出口气,但是让李鸢子拍了拍肩膀,立即吓得哆哆嗦嗦,愣愣站在原地,丝毫过分的动作都不敢有。 身边的这位红衣红鞋的小姑娘,使他觉得,似乎是头山林猛兽,他则是落单的瘦骨嶙峋的过路人,一旦轻举妄动,马上成为盘中餐。 “许姑娘,我们不是荫邱城的人,你再纠缠下去,也不会有好结局。” 李鸢子说的直白,不怕许冬荣伤心。 这种话,赵阙肯定说不出口,所以他投给李鸢子一个感谢的眼神。 许冬荣柔柔弱弱开口,配合她的花容月貌,楚楚可人,使人怜爱:“赵公子,冬荣不求什么名分,冬荣自幼生长在江湖,跟爹爹居无定所,看重江湖的规矩与自己的性命无异,既然你光明正大的在比武招亲上胜了冬荣,让冬荣我端茶倒水当个服侍公子的丫鬟也好。” 赵阙拍了拍额头,许冬荣怎会这般循规蹈矩? 不过,听闻许冬荣的言辞,赵阙心里又起了愧疚,原因还是他一时好奇,非得上台比武导致的,怪不得人家许冬荣,如果他老老实实的在荫邱城休息,再赶路去南扬州城,莫非依然有这档子孽事?! 李鸢子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许冬荣说的明白,她不追求什么名分,只想在赵阙身边当个端茶倒水的丫鬟。以她十七岁小隐下境的武学修为,给赵阙当丫鬟,大门大派的掌门,也没有此般待遇。 “许姑娘,赵某有要事在身,委实无法带你一块赶路,况且,赵某的将来难以预料,还不知能不能活下来,假如连累到了许姑娘,赵某万死难辞其咎!”赵阙唉声叹气的劝解道。 许冬荣泪光涟涟,只摇头,不说话。 这下倒好了,赵阙一个脑袋两个大。 另一边。 王笠搀扶父亲王铁庐晃晃悠悠站住,别瞧这位诚意镖局的总镖头,吐血不止,脸色涨红过后,不禁精神焕发。 走出破墙而入的房屋,见那三位老镖师严阵以待,有多戒备就有多戒备。 “老兄们,赵小兄弟,没伤到我,别再难为小兄弟了。”王铁庐吐掉嘴里的一口血痰,道。 老镖师呆了,总镖头吐血吐的胸口都被浸透了,还叫赵阙没伤你吗?! 王铁庐让王笠搀着左臂,走进了些,在三位老镖师难以相信的目光下,抱拳说道:“多谢小兄弟不仅手下留情,另把我胸腹内的淤血给巧妙打了出来!” 一言至此,于诚意镖局德高望重又立下汗马功劳的老镖师们,更加张口结舌、面面相觑。 赵阙尴尬道:“确实是在下冒失诓骗诚意镖局,换成谁,心里都不会好受,能帮总镖头做些小事,在下不觉得对诚意镖局有半点恩情,反倒诚惶诚恐,望总镖头念及在下是江湖小辈,不懂规矩,饶恕则个。” 王铁庐捂着胸膛,顿时看看赵阙,又瞧瞧许冬荣,还是开口问道:“诸位大驾光临,是我们诚意镖局的幸事,要不,咱们移步客厅去吃杯茶?!” 赵阙巴不得能摆脱眼下的“困局”。 “有劳总镖头了。” 王铁庐试探的活动了下双臂,让王笠不必再搀扶他。 “父亲,您可以吗?”王笠担忧的问道。 “赵小兄弟那一拳,看着势大力沉,一派想要我命的气势,实际上,力道分散开了,把我胸腹里存在久矣的淤血,一下子给打了出来,唉,我看过不少名医,吃过数不清的草药,尽皆对此束手无策,未料到,赵小兄弟一拳帮我解决了这个隐患,不然,等我年纪再大些,可就真要命了。”王铁庐感叹不已。 许冬荣在旁静静听着,也不说话,就跟着赵阙。 “是了,笠儿,去告诉那些等候的江湖高手,今日诚意镖局有大喜事,闭门谢客,让他们改日再来。”王铁庐吩咐道。 王笠只能答应:“好的,爹,我这就去。” 然后。 他向赵阙道:“不好意思赵兄,我有眼不识泰山,冤枉你了。” 赵阙挥挥手,不介意。 至于那三位老镖师,更是一一朝赵阙道歉。 王铁庐带着他们到了客厅,吩咐学徒把镖局最好的茶叶拿出来泡上,另外去买荫邱城最好的糕点,顺便令后厨多做几道上好的佳肴,今日,他要与赵小兄弟一醉方休。 “总镖头,使不得使不得,在下得罪在先,怎能让镖局破费呢?应该是在下赔礼道歉,请总镖头以及各位,吃顿大餐!” “哎,赵小兄弟你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小兄弟把我的顽疾给救好了,是我王铁庐的救命恩人,区区招待,委实算不上什么,饭后,我决定跟小兄弟义结金兰,我年纪大点,恬不知耻的自认个大哥,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弟弟!” 王铁庐的一番话,让赵阙听的目瞪口呆。 也听的在场的各位,呆若木鸡。 尤其是钟逾明,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啥意思?一个小小的总镖头,想跟辅国大将军义结金兰?痴心妄想!异想天开!!若是赵将军真答应跟你结拜为兄弟了,你王铁庐还不是一步登天?!门都没有! 赵阙连忙婉拒道:“总镖头!在下何德何能可以与总镖头义结金兰啊?总镖头在荫邱城鼎鼎大名,而赵阙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小虾米!实在高攀不上总镖头这位亲哥哥!” 王铁庐哈哈大笑,没笑几声,牵动到胸腹的伤势,又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不妨事不妨事,我看小兄弟绝非池中物,现在没个名声没关系,等日后闯出了大名头,咱们诚意镖局也好借仗着你,吃点残羹剩饭。” 赵阙感慨王铁庐的直言直语,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在下一身麻烦,唯恐连累到诚意镖局。” 说到麻烦事上来,王铁庐神情讶异,适才在后院,他便遥遥听到两人的对话,旋即询问道:“小兄弟,你年纪轻轻的,有什么麻烦事?如果能说的话,尽管说出来,诚意镖局不大,但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好汉,应有尽有!” “真的不劳烦总镖头了,多谢!多谢!”赵阙只得笑着抱拳,并未言说是何事,毕竟,他要真说了,得把王铁庐吓个半死。 不提他那位结拜的大哥,光是吏部左郎中马河川,轻轻吩咐一句话,诚意镖局便得被犁庭扫穴,不复存在,乃至把整个荫邱城的镖局,一网打尽,也不过是马河川举手投足间的轻松事。 “好吧,既然赵小兄弟不便明说,老哥哥就不问了,咱们是不打不相识,今日什么事都不用管,只管一醉方休!” “爹!爹!不好了!出大事了!!”王笠去而复返,一脸的惶恐。 王铁庐忽地站起,牵动到胸膛,咳嗽道:“何事让你这般惊慌失措?!” “二弟!二弟出事了!”王笠双目圆睁,眼睛都红了。 王铁庐暗道不好。 作为诚意镖局的总镖头,有两个儿子,老大就是王笠,天赋不错,被他当作继承人培养,老二游手好闲,扎花惹草,经常惹是生非,极伤脑筋。 “稳住!忘了我与你说的,遇大事要有静气了吗?” “爹!不是我平静不下来,而是二弟闯了弥天大祸,他和大威镖局陆韶的三夫人鬼混,让陆韶当场抓住了!!”王笠急急说道,“听说二弟被打了个半死,陆韶正带人往咱们这儿赶!!!” 王铁庐一听,刹那觉得眼睛一黑,像是突然没了气力,一屁股坐在椅子,双手撑着扶手,垂下头。 半晌。 “老二,老二这是在找死!” 良久,王铁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怎么办?!爹!”王笠急地在客厅一个劲地跺脚。 王铁庐看向那三位老镖师:“老哥哥们,拿上兵器吧,陆韶早就看咱们不顺眼了,一直想着吞并诚意镖局,眼下好了,我那该千刀万剐的儿子,给了陆韶千载难逢的机会。” “唉,王老弟,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现在只剩下鱼死网破了。” “不要心急,且等陆韶到此,让他划出道儿来,能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我们也早瞧大威镖局不顺眼久了!大不了比试比试谁的兵器更锋锐!” “各自去准备吧,唉。” 王铁庐抱拳向赵阙:“小兄弟,诚意镖局是遇上灾了,趁着陆韶还没来,四位还是速速离去吧,大威镖局隐隐有荫邱城第一镖局的底蕴,绝不是诚意镖局能够抗衡的,你们在这里,只会连累到你们……” 顿了下,他重重叹了口气,“以后有机会,今日的酒席,老哥一定为小兄弟补上!” 赵阙站起身,抱拳道:“王老哥,巧了,在下正好也有事要问一问陆韶!” “小兄弟,并不是老哥不愿让你留下来,而是大威镖局的好手如云如雨,虽然老哥哥不是小兄弟的对手,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小兄弟再厉害的功夫,只要不是传说中的半山三境人间半仙,也是敌不过大威镖局的。”王铁庐悲观道。 赵阙暗笑,顿时不知该笑话王铁庐把他想的太弱,亦或把大威镖局想的太强了:“老哥哥放心吧,若是我们的确难敌大威镖局,我们再跑也不迟。” “唉,多谢了,让小兄弟看笑话了。”王铁庐颤颤巍巍的接过大刀,走出客厅,呼喊诚意镖局的一众好手。 赵阙扭头跟许冬荣说道:“许姑娘,此地不是善地,还望你暂且离去。” “赵公子不走,冬荣也不走。” 别说赵阙自己头疼了,拿许冬荣无计可施,就连钟逾明、李鸢子也是一筹莫展,总不能真带她上路吧? “好吧,许姑娘稍后照顾好自己。” “赵公子放心吧,冬荣是小隐下境的武夫,或许还能助赵公子一臂之力!” 无奈! 赵阙默默走到王铁庐身边,待他激励完一众好手的情绪,方问道:“青石城远比荫邱城繁华,总镖头为何不去青石城安家落户,反而在荫邱城受大威镖局的气?!” “小兄弟有所不知,是居巢书院的院主吕先生早些年不让我们去青石城,不然,两城虽有脚力费,但是受尽大镖局挤压欺负的小镖局们,怎会不想去到青石城舒舒服服过日子?!”王铁庐叹气回道。 赵阙属实不知,吕清臣居然还有此等作为。 “吕先生为什么不让你们在青石城?” “唉,外界都传是我们贪恋两城来往的脚力费,实际上脚力费只对那些大镖局有好处,一些小镖局,一个月都没几单生意,哪能在意脚力费啊?甚至,一些商铺,就是因为脚力费的问题,找镖局都找大镖局,毕竟,像大威镖局这等镖局,好手众多,运货护镖放心啊!而吕先生,也许担心我们去了青石城,多出这么多江湖人,乱了青石城百姓平静的生活吧。” 也是,来来往往的江湖人多了,反倒是乱了青石城的市井秩序,倒是荫邱城跟青石城,各安其位,各有依赖,或许对两城百姓才皆有好处吧。荫邱城的百姓亦能从运镖送货一事上,捞取种田之外的活路。 “小兄弟,等会,你在我们身后,诚意镖局和大威镖局的事儿,还是由我们来处理吧。”王铁庐叮嘱道。 赵阙笑了下:“总镖头就不用管我们了,先对付大威镖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八十一章 你也配? 如虎第一卷重阳又重阳第八十一章你也配?诚意镖局内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随着大威镖局总镖头陆韶带人赶来的间隙,王铁庐手心渗出的汗水,湿透了刀柄裹缠的白布。 “小兄弟,你们几人且在此地,我带人去大门外等着陆韶。” 赵阙从想着吕清臣这般安排有何深意里抬起头,说道:“总镖头身体有伤,只怕并不是陆韶的对手。” “唉,那又如何,我的儿子在陆韶的手里,即便我不是诚意镖局的总镖头,也得站出来,尝试着救救我那不争气的儿啊!” 王铁庐又气又急又无奈。 “我这小儿子生下来没几年,他妈就死了,我又经常出镖,王笠早熟打理镖局内外,忽视了对他的管教,越来越不像话,终是酿成了这般的大祸……”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瞧着王铁庐落寞的背影,赵阙问道:“陆韶莫非在荫邱城一手遮天吗?” “荫邱城是个只认实力的地儿,陆韶是小隐下境的武夫,又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就算寻常的大隐下境的大武夫,也不是他的对手,陆韶几乎是荫邱城第一高手!” 难怪一听他的二儿子招惹了陆韶,诚意镖局上下慌乱不堪。 赵阙跟随在他的身后,无所谓道:“我去瞧瞧。” 王铁庐见他定了主意,只能深深一叹。 相比于青石城,荫邱城的第一高手,居然是小隐下境,这般差距,赵阙委实未曾料想。 不过转念一想,有儒家神通赤性正始的吕清臣,坐镇青石城,以他的性子,定然不需要江湖高手时刻在眼皮子底下,只需要市井百姓安居乐业! 回想在青石城的种种,若非因谢葵使得江湖一众高手蜂拥进城,青石城的治安,当真不错,没有那种江湖武夫打斗,误杀误伤百姓的举动,一派繁荣热闹。赵阙可知道,武夫斗勇斗狠,甩开了膀子死战,谁还管得了那么多,威力大的招式一股脑的往敌手身上招呼就是了。 误杀了?只怪那人命不好! 赵阙不禁感慨,吕先生并未只在桃夭山治学,眼睛还是看世俗的,就算吕先生心如死灰,他对百姓仍旧充满了希望。 以吕清臣的武学境界,困在桃夭山一步不下,要想杀个人,实在简单的很,另外,他是青石郡居巢书院的院主,自身的身份,丢出去句话,也有的是人听,有人敢不听,书院院主这层身份,压也能把当地的武夫给压死。 小隐下境的陆韶,一样不敢不听,他听说过吕清臣的事迹,如果吕先生认为他该死,青石郡郡守求情,也救不下他。 既然这么想了,赵阙忽然意识到,姑姑赵雅被青锦商会巧取豪夺珠宝铺子,甚至还下毒加害,吕清臣当真丁点不知? 二狗子刘青田看样子对他了如指掌,也丝毫不知? 赵阙暗道:吕先生啊吕先生,您没跟我说实话! 李鸢子并排与许冬荣一块走。 “许姑娘,你下定决心了?”她试探的问道。 许冬荣不点头也不摇头,就像个随身丫鬟,只跟在赵阙的身后。 钟逾明看的着急,偏偏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没办法,赵将的事情,还是得赵将自己处理,倘若他逾矩了,按照西塞军的法令,可是足足打六十大板! 即使他而今是云雀里的铜羽,一时是西塞军,一世便为西塞军! 尤其牵扯赵将军的儿女私情,钟逾明就更不敢多说一句话,前些年,赵将军和纳兰姑娘在西塞闹出了天大的风波,差点让西塞军军心动摇了,还不是赵将军揪出那些不老实的将军们,一个个挑战,把他们全打趴下在床上躺了小半月。 想起纳兰姑娘,钟逾明的神情就精彩了,纳兰姑娘听令保护马河川到南扬州州城,赵将军再次遇见天不怕地不怕,什么祸事都敢闯的纳兰姑娘,不知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反正赵将军绝不会吃亏便是了。 哎呀!万一纳兰姑娘铁了心保护马河川怎么办啊? 纳兰姑娘为人还是挺好的,两人万万别打生打死呀! 那一边,李鸢子拽住许冬荣:“许姑娘,你走了,你爹爹怎么办啊?” 赵阙无语。 “不劳姑娘费心了,我们活在江湖上的人,总归有自己的去处。” 许冬荣见赵阙顿下脚步,忙又解释道:“爹爹看青石城挺好的,原来我们想早去的,但是青石城来了很多江湖高手,我们不想惹麻烦,暂且留在荫邱城,等冬荣跟着公子走后,爹爹自会前往青石城颐养天年,况且爹爹为了冬荣多年不续弦,他会找个好人,一起安度晚年。” 立出了比武招亲的旗子,许姓老者便不需要许冬荣奉老了,如果胜了她的人,是当地人,那再好不过,但是外地人,那便全凭命运的摆弄了。 赵阙一言不发,乃至觉得精神有些恍惚,别提多后悔了,干嘛非得上去比个武啊!败了还好说,丢脸就丢脸吧,也没有这般无计可施的局面! “赵公子,冬荣做菜的手艺,连爹爹那般口味刁钻的人,都夸奖冬荣做菜比习武好上数倍……” 钟逾明在旁点点头,许姑娘是“巧言令色”,让赵将军接受她。 她真的把赵阙给逼的退无可退了。 “许姑娘,了结了诚意镖局的事,我们去见你爹爹。”他近乎咬牙切齿的说道。 此话,着实难以说出口。 许冬荣霎时现出喜色,紧走两步,大胆望着赵阙俊俏的侧脸,胸脯之里止不住的噗通噗通跳,她也不明白,为何自己这么开心?难道叫做赵阙的年轻人,真就如此吸引她吗?像话本小说里的才子佳人、山伯英台? “我脸上长花了?”赵阙扶着额头问道。 许冬荣双手负后,两手揉捏着,好一副小女儿态! “啊!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公子为何那么快改了主意?” 赵阙反问:“假如我不带你走,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去找公子啊,正经比武招亲赢了冬荣,冬荣怎会让公子一走了之?”许冬荣天经地义回道。 赵阙点点头:“这便是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独自行走江湖多危险?” “我……我很厉害的。” “就你?空有武学境界,遇上血火里锻炼出的江湖高手,肯定打不过。”赵阙一定道。 “像你这样?” 许冬荣嘴角荡漾的笑意,如何掩饰也掩饰不了。 可惜,在场的人,她笑,别人在悲。 赵阙望向前方。 大威镖局的总镖头陆韶,领着人头攒动的一众好手,趾高气扬的站在诚意镖局的大门前。 王铁庐从人群里挤出去,站在陆韶的对面。 “陆总镖头,我儿子呢?” 陆韶冷笑问道:“你儿子跟旁人勾引我的小妾,你说该不该死?” 王铁庐咬着下唇,沉默良久,一字一句道:“无论如何都是我这不成器的儿子错了,希望陆总镖头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他一命!我王铁庐自会带上厚礼,登门道歉!” 赵阙记起陆韶在客栈杀孟大凯前,说他调戏自己的小妾,莫非同样是王铁庐口中的三夫人?岂不是说,孟大凯冒充的谭业是跟王铁庐的二子一块的?全落进了陆韶的局中? 他收起思量,挤到边角,瞧着场里的形势。 “你儿子?哈哈!小的们,将咱们王总镖头的儿子带上来。” 陆韶话落。 人群闪开一条道。 一位大汉似提小鸡般,提着被绳子捆绑的血肉模糊的人,慢慢走到王铁庐的跟前,咧嘴笑道:“真不好意思啊王总镖头,咱手重,你知道的,没控制住,给打死了。” 大汉松开手。 仅仅看出是人,却看不清到底是谁,没个人样! 五官直接毁去了,依稀可以觉察此人临死曾极度痛苦,两眼空洞洞的,眼珠不翼而飞,鼻子像让一剑给削去了,嘴巴被人向两边划开,透露一丝诡异的笑。 头发披散开,至少有一半拔光,光秃秃的头皮依然不断往外渗血水。 王笠噗通跪地,嗷的一嗓子,仿佛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突然没了,厉声尖叫道:“二弟呦!!是你吗?二弟啊!!” 王铁庐浑身哆嗦不止,倒在他脚前,死状奇惨的人,他肯定,便是他惯坏了的二子,身材、衣服、佩戴的小物件……一一对应他记忆里的二儿子。 “总镖头!总镖头!” 他坚持不下,眼睛一黑,朝后仰倒,让镖局的镖师给搀住。 现在这要命时候,总镖头可千万不能出事,有人慌忙按压王铁庐的人中,好不容易使他缓过劲。 “是你?是你杀了他?”王铁庐指着二子,有气无力的问道。 大汉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后仰:“你家老二不懂规矩,调戏我家三夫人,死了就死了,你不是还有个儿子吗?一个儿子,够了!况且,老二惹是生非!我把他弄死,你得谢谢我,懂不?以后,王总镖头再也不用为了老二发愁啦!” 王铁庐挥起紧握得大刀,在大汉得意洋洋之时,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 “好大的胆子!还有没有王法了?诚意镖局的总镖头,光天化日下,杀人?”陆韶冷哼道。 他瞧着王铁庐胸前的一滩血迹,寻思,简直老天助他,王铁庐暗疾发作了?! 一连串的变故,的确使王铁庐来不及换身干净的衣服。 “你!你们!杀了我的儿子,还恶人先告状?!诚意镖局的众好手们,给我杀!!” 陆韶丝毫不着急先动手,环抱双手,下巴抬的高高的:“你的宝贝儿子竟敢调戏老子的小妾,在我眼里,他死一万次都不够,你还护着他?哈哈……笑话,好啊!王总镖头的家教失败,那我代替你管教管教他!” 王铁庐发号施令后,诚意镖局的好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未动手,反而拥挤着缓缓后退。 而王铁庐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切,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什么他的话不管用了?! 陆韶拍拍手。 三位老镖师自人群里慢慢走出,再徐徐走到陆韶身边,转过身子,注视王铁庐。 “你……你们?” “王总镖头委实不好意思,我们也不想投靠陆总镖头,只是陆总镖头开价太高了。” “是啊,王老弟,形势比人强,你就放下刀,向陆总镖头跪下赔罪,或许陆总镖头一高兴,饶了你。” “哎,王老弟、王老弟听我说一句,人家弄死了你儿子,你也杀了人家一条命,一来一去扯平啦!别忘了,你的二儿子可是调戏三夫人在先!算下来的话,还是陆总镖头吃亏!” 陆韶眯着眼笑看失魂落魄的王铁庐。 王铁庐身后的好手之中,更是有出色的镖师,纷纷走出,朝王铁庐抱拳一拜,站到陆韶的身后。 “叛徒!你们尽皆是叛徒!” “唉,王铁庐你怎么还不明白?人活着,总得有口饭吃,他们在我大威镖局过的比在诚意镖局好,此,便是至高无上的道理。”陆韶奚落道。 王铁庐一屁股坐在地面,支撑他的精气神,瞬间全垮了。 王笠连滚带爬嘶喊:“爹!爹!你撑住啊!” 他手上全是血,落进王铁庐的眼中,晃的眼疼。 至于剩余的好手,见形势不对,树倒猢狲散,一哄之下全跑了。 唯独赵阙四人,站在边角。 陆韶抽剑出鞘,扭着脖子,一步接着一步,靠近王铁庐:“哈哈,看来是我赢了!与你说实话吧,我事先收买你的人,再设计杀你儿子令你心灰意冷,关键时刻使你众叛亲离,然后,本总镖头,不费吹灰之力杀了你!如此这般,诚意镖局轻松简单的就被我大威镖局给吞并啦!” “谭业也是你设计杀的?!” “自然,谁让他怀有……” “你是谁?!”陆韶惊疑。 赵阙不再依着门框,活动了活动双臂。 “你杀的不是谭业,而是叫做孟大凯的人。”他道。 陆韶眯着双眼,警惕打量赵阙:“难怪我得到的也不是《折岳剑经》,仔细研习后,发现是平平无奇的三脚猫剑法。你是怎样知晓的,难道你认识谭业?!” 陆韶想问的实则为最后一句。 赵阙捡起王铁庐旁边的大刀,装模做样挥舞了几下,重量还行,也趁手。 “我亦在找谭业,原想问问你知不知道线索。” “你找谭业做什么?” “或许我认识他的父亲。”赵阙轻声说道。 话刚落。 位于陆韶带来的好手里,一人的目光悄悄打量赵阙。 “哈哈……好,我们一起找谭业?”陆韶心思转的快,当即问道。 赵阙扭了扭握刀的右手腕:“你他妈的也配?!”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世事难猜,江湖险峻 “是了,我一直在自说自话,你的意见怎样?有无抵触的心理?毕竟,我们堂堂银花派插手勾栏的生意,若是被外人知晓了,必定会有泼天的口水。” 甄如意观察着柴星香的神色,笑着问道。 迎秋宗一战,死了个供奉周蔷,使她明白了许多事情。 有些事,除了用武力硬上之外,还有许多的办法,令其不战自破,比如,培养姿色双绝的女子,使些计谋,送去迎秋宗关键人物的枕边陪侍,当再发生这些事的时候,能用的手段就多了,上面的大人物,再以命令的口吻通知甄如意,她亦能把这些手段甩出去,赚一个不大不小的功劳,或许,真正的大人物,还能由此赏赐给她一些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 柴星香认认真真拜了一下,说道:“既然是掌门吩咐下来的事,柴星香没有任何的理由不去做,同样没有任何的理由,不去将之做到完美,至于外人能否知晓咱们银花派开勾栏青楼,柴星香一定竭尽全力,把此事瞒下来!” “嗯,本座没有看错人柴长老,要是你能将此事给我做好,银花派前五位长老的大位,必定有你一席,你将是本座心腹中的心腹!”甄如意再抛出一个大甜枣。 柴星香深深一拜,再不多言。 甄如意上下巡视了她一眼,突然道:“本座新近得来了一件极为漂亮的衣服,原本是想赏给银花派的天才弟子的,那便赏赐给你吧,此衣服是从京城得来的,极为不常见。” “柴星香再谢掌门。” “嗯,行了,起身吧,该说的都说完了,本座该回银花派了,你且好生经营咱们在山下的铺子。” “遵命!” 甄如意重新提起所购的小玩意,信步往走回银花派。 把景树城逛了一遍,该看的都看了,她刚进城时,还想去找些自己未曾吃过的小吃,匆匆寻找了一遍,方才知晓,莫说是景树城的小吃了,就连庆昌州的稀罕吃食,她也吃过了,倒是一些只供给苦哈哈的百姓吃的,她瞧不上眼。 甄如意走后。 柴星香状若无事的回了账房。 又与其他弟子,算起了账目。 “长老……” 一位弟子怯生生的喊道。 柴星香抬起眉眼,看了她一眼:“说,怎么了?” “适才那位大人物,当真是咱们的掌门吗?” 银花派的掌门,并不是门派内寻常人可见的,再说,银花派女子众多,这些早早被派下山的女弟子,九长老倒是随时可见,然而掌门,却像是门派传说中的祖师一般,神秘莫测,莫说是见一面了,就连听掌门的事迹,都听不到。 山下经营生意,她们打心底觉得,她们的掌门是九长老柴星香,而不是山上好似神仙中人的真正掌门! “对啊,她便是咱们的掌门,怎么了?有什么话想说吗?说就是了。” 这位弟子连忙摇头加摆手,“没有没有,我……我只是好奇,毕竟,自从入门开始,见过的最大的大人物,便是九长老您了。” “嗯,的确,咱们门派,比较奇怪,似乎大人物们,都只存在于神话故事里,普通弟子们,无缘得以一见。”柴星香似是想到了什么事,神叨叨的说道。 她在银花派众长老,算是最为平易近人的一位了。 寻常回山,遇见了门派的其他弟子,皆会亲切的打招呼。 那些弟子,恭敬的问好,应当是招呼打多了,渐渐熟识了,银花派内,她所不知道的事,都是由这些弟子,偷偷告知她的。 “九长老,您说,有朝一日,咱们能回山吗?”另一位账房内的女弟子问道。 柴星香顿时笑了起来。 有朝一日? 能不能回山? 这还用问吗? 自然是不能了。 她们既然被派下山,经营生意,山上的那些大人物,当是把他们认成了自家的钱袋子,她们要是回山了,山下的生意谁来管?岂不是山上大人物的钱袋子,没了吗?! “会的,一定会的。”柴星香心里所想,与嘴上所说,并不一致。 便像是,她在掌门甄如意面前,点头哈腰,随着甄如意的言语,越说越多,其中不由自主说出来的心意,柴星香越来越明了,她的内心,便越是坚定的投靠在大将军的麾下。 甄如意经常诓骗人,给对她有所用的人,打鸡血。 可大将军对她说的承诺,不管柴星香如何看,如何思量,皆是实实在在的。 两者的差距便在…… 银花派的大人物,把本不应是一位商人的柴星香当成了商人,而大将军一开始,就是把她当成了商人,许诺的种种好处,简直为她量身定做。 柴星香笑着说:“掌门能亲自到此,表达的意思再清楚无误了,从今以后,大家都会被重用,我了解一些山上的流言蜚语,望各位不要在意,掌门都亲自来了,稍待几日,那些流言蜚语,以及看不起咱们的话,都会消失的干干净净。” “九长老,主要是,那些话说的太难听了。” “嗯,这几天大家累坏了,饭也没吃好,今日忙完后,大家赶快收拾下,我请大家吃大餐!” “哈哈……那感情好。”有人抚掌而笑。 胭脂铺子越到年关,生意便越为紧张,又是推出了几款新胭脂,她们这些弟子,近几日来,简直连轴转,饭都没好好吃。 “哎,听说有人忙的,病倒了?!” “是的,九长老,不过,您不要在意,那位姐妹的病情正在好转,想必,再过几日,就能彻底的好转。” 柴星香垂头想了下,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唉声叹气道:“唉,怪我,没有提前跟你们说,自己的身体最重要,生意没了,能够再找,你们要是没了,我去哪里去寻找如此的得力助手呀!行了,账目算的差不多了,都停下手吧,出去走走,放松下心情,再这么忙下去,别说你们了,连我都得累倒。我去看看那位弟子的病情……” “章妮铺子后面的民宅里修养呢。” “嗯,好的,知道了。” “要不要我们随同您去?” “不必了,你们去放松自己的心情,我去看看章妮,便是了。” “遵命。” 柴星香转了拐角,来到铺子里自己休憩的房间,好像要哪些私房钱。 却是找出纸笔。 把适才跟掌门甄如意所有的言谈,未曾落下丝毫的全部写上。 将纸张小心的卷起,放在小小的竹筒里。 藏在袖间。 寻了个信鸽。 绑在腿上。 轻语了几句,将其放飞。 而信鸽,会落在云雀所在的院中,被还有离城的赵阙得知。 当费继年拆开纸张,匆匆看了眼,大惊失色的递给赵阙时,赵阙便明白,柴星香好心做了坏事,庆昌州水底下蛰伏着的一众王八,他对云雀瞒不住了。 赵阙看完了纸上所写的内容后,交给项阳和林经相。 两人俱都色变。 “大将军……” “这……” 桌子上的饭菜吃了一半,酒水亦是正在喝,诸位云雀的心情,被这封突如其来的信,弄的恍如高如千丈的巨浪。 赵阙不以为意的拿起筷子,想想又放下,把碗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大将军,是我们失职,请大将军降罪!”林经相离了座位,单膝跪地。 银花派背后居然有大人物,是否其他当地的门派,背后皆有?! 为何他们云雀,作为赵勾陈手中的谍子组织,反倒是没查出来? 他们这些人,是吃干饭的吗? 项阳心里忐忑,不敢看赵阙,在林经相的旁边,一样跪了下来。 两人一跪,其余铜羽,哪敢站着,刷刷的跪了一地。 赵阙独自给自己倒满酒水,这桌酒菜上好,他本应吃的心情好上许多,却是被柴星香的这封信,瞬间搞坏了,也无妨,幸亏自己在景树城时,她送过来,要是自己走了,再让众人得知,必然会追查下去,目盲老头的警告,犹然在耳边回响。 赵阙极其不喜欢被别人威胁、算计。 但是,虎落平阳,看样子,也只能让目盲老头猖狂了。 他乍然笑了,“你们有何罪?” 项阳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 赵阙自顾自说道:“哦,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你们是不是觉得,既然到了景树城,当然是把一切的秘事,俱都了如指掌?” “大将军!我们……” “不必再说了,我明白。”赵阙不给林经相说话的机会,“你们皆是西塞出身,高傲惯了,当初以一塞,面对整个寒山王朝,不仅没退后半步,反倒杀的寒山王朝,几近人人穿缟素,此等彪炳的战绩,南疆、北境拿什么来比?要是朝廷再给我们一些兵马,彻底把寒山王朝掀了,也不是不可能,为大夏扩大一朝的疆域。到了景树城,这种心态,伴随着你们,不把当地的枭雄看在眼里,认为,他们跟你们相比,屁都不是,今日,忽然发生了这种事,你们觉得心里不好受,此事,打垮了你们趾高气昂的心态!是不是?” 赵阙继续道:“是不是蓦地知晓,原来,庆昌州并不像你们此前了解的那般,水,竟会深到此等地步?庞大的像是银花派的这种江湖门派,背后,竟然还有一位从不知晓的大人物!你们的自尊,让这封信,给狠狠羞辱了一遍!” 项阳和林经相叹了口气。 大将军把他们眼下的心理,说的大差不差。 身为云雀,且是百将之首的辅国大将军的谍子组织,当然会有一种傲气。 “兄弟们,天外,终究有天,人外,终究有人,在我们没有蔑视天下的实力前,莫要小觑了天下人,阴沟里翻船的事,还需我再说一遍吗?!” 众人再也无话可说。 不起身,依旧单膝跪向赵阙。 赵阙瞥了他们一眼:“起来吧,别跪着了。” 再看一眼,赵阙猛然怒道:“赵某令你们起身,难道,你们连赵某的命令都不听了吗?” 众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哆嗦,赶紧站起身。 “坐。”赵阙随手指了指座位。 他们坐下。 两张大圆桌子。 云雀加上赵阙,堪堪够挤。 赵阙瞧着项阳和林经相,大饮了一口酒水,咽下,呼了口热气:“银花派背后的大人物,你们不用追查。” 他环视着众人的脸色,说道:“至于,为何不要你们去查,想必,依照你们的聪明脑袋,都想的明白吧?!说实话,我们眼中的事,恰好反过来。那位大人物在暗,我们在明,又是在人家的主场,想要出手,把云雀于景树城一扫而尽,有的是人可用,然而,你们只有你们,以赵某现今的下场,完全调不过来人,支援你们,并且,赵某的侧重,是在已然大乱的江晋州,和局势仍然不明朗的南扬州,两州一个占据大夏版图的关键位置,一个是天下头等富庶之地,倒是,景树城跟庆昌州,和江晋州、南扬州比较起来,却并不是利害之地。” “我们……我们明白。”项阳的脸色跟吃了一只死老鼠一样,难看的出奇。 林经相问道:“大将军,莫非,我们这些人,什么都不用做吗?” “不用,关于那位大人物的事,就当不知道,以前做什么,以后继续做什么,把明面上的种种势力,摸清楚再谈其他。” “遵命!” 众人早就没了吃饭的心思,各自沉默,想着云雀今后,怎样行事。 项阳想的更多一些,似乎觉察到了某些眉目,眉头越皱越深。 大将军回来后,谈到,从迎秋宗之战中,听来了个幕后下棋之人,且是一位老秀才。 可柴星香信鸽发来的这封密信后,大将军的言谈,半点未曾提及那位不知有没有其人的老秀才。 莫非……大将军提前知道了些事情。 只是,顾忌他们的性命,才没有说出口? 他们终究是谍子,既然知晓幕后有位大人物,操控着一切,当然会努力查询线索,找到这位云遮雾绕的大人物。 项阳叹了口气,暗道自己傻的出奇。 大将军的一番话,已然把实情说了。 项阳悄悄观察了下众位兄弟的表情,能有此感觉的,只有自己一个,他长长松了口气。 这些事,还是自己知道比较好,省得,兄弟们知道了,又后怕起来。 万万没想到,大将军去了一趟迎秋宗,之间会发生,如此难以置信的事。 赵阙笑道:“怎么,这点小事,就让你们没胃口了?!当年在西塞,和寒山王朝打的血流成河,今日的兄弟,下一场大战便战死了,也没见你们这般,还不是好吃好喝好睡,来日多杀些寒山贼寇,为兄弟报仇?!” 林经相瞬间苦笑道:“大将军,是我们错了,中原的繁华,迷了我们的眼,也迷了我们的心境。” “确实,西塞苦寒,遍地风沙,即便是背后的风沙河州,一州的所有州城,亦是没有能和中原的大城池可比的,别说是你们了,就连我,回来了,一样被处处的繁华景致,迷的睁不开眼,时刻担心,自己受到迷惑,再也没了以往的心气。” 众人点头。 大将军一语中的。 “来,兄弟们,喝酒吃菜,咱们暂时忘却这些事,这顿酒菜之后,赵某便要离开景树城,赶往梅塘州了,时间不等人,赵某的伤势,同样容不下,赵某与你们再相处,待赵某没了伤势,再跟大家,好好的把酒言欢!” 众人捧起酒碗。 赵阙笑了下:“你们坐着便好。” 紧接着,他站起身。 捧着酒碗的双臂,伸出,敬了兄弟们一圈,马上酒碗到嘴边,碗里的酒水,悉数入了喉咙。 大将军都如此豪情了,众人岂能怠慢,把碗里的酒水,丝毫不剩的喝干净。 “吃菜!”项阳喊了声痛快,大喝道。 林经相为赵阙再满上酒水:“大将军,要不,我陪同您去梅塘州吧?” 赵阙抬起头,问道:“赵某的为人,你应当清楚。” 林经相犹豫道:“天下大乱的景象,已见,一路上,想必不平,有林经相在大将军的身边,也有个照应。” 赵阙没好气的说道:“如果你林经相觉得景树城的事,超出了你的能力范畴,大可随赵某一同去往梅塘州,毕竟,路上不管再有多少险境,和此地比起来,皆是小巫见大巫了。” 林经相一愣,随之辩驳道:“大将军,林经相死都不怕,怎会怕区区困难呢?” “那你就留在景树城,把自己该做的事,好生做好,省得,一事不成,另外一件事也不成。” 无奈。 他只能抱拳,侧过头去,道:“属下遵命!” 赵阙认真道:“好兄弟们,越是看不清的局势,越为凶险,以后,又不知道景树城会有哪些风起云涌,赵某对你们只有一个命令,活下去,等我!” 众人站起,抱拳,低头,整齐划一:“遵命!!!” 吃了一大顿后。 赵阙短暂休憩了下,酒醒的差不多了,牵起云雀为其准备的良马,出了门。 熙熙攘攘的人群。 容得下,牵着黄马的赵阙。 口中说着借让,他去往城门。 嘴里还有酒气,心绪却是清醒的很。 云雀为他备足了干粮、清水等赶路的东西。 还带上了一份新的地图。 地图把他要去梅塘州,需要停留补给的城池,俱都标注了,乃至,应当有村落之地,也刻意画了下,按照地图上的路线,赵阙到达梅塘州,应当是顺顺利利了。 世事难猜,江湖险峻。 离了南扬州,赶到此处,赵阙亦是料不到,竟会发生这么多的事。 好像,他就是个忙碌命,一事方方落下,另一事,匆匆又起。 拐过一条街市。 于川流不息的行人旁,摆摊的目盲老头,正好抬起头,看向赵阙。 赵阙牵着马,停下。 笑问:“老先生是恭送我吗?!” “当然是,整个景树城,莫非,还有人能够亲自让糟老头子送别的吗?”目盲老头摆弄着棋盘,说道,“不说景树城,整个天下,可以令糟老头子送别的人物,寥寥无几。” 他的摊子也怪,放一个棋盘,自己对弈。 “江湖上的天骄之辈,层出不穷,每个人皆好似天上下来的谪仙人,老先生,就不对他们感兴趣?!”赵阙问道。 “江湖?嘿嘿,江湖?!!既然你喊我一声老先生,我且喊你赵先生吧,你能当得起糟老头子的先生二字……”目盲老头拾起一黑子,落在靠近赵阙的棋盘位置,“赵先生,老头子手下有两位天骄之辈,看的清楚,这位被江湖人盛赞到天上去的天骄啊,即便背负着稀世罕见的神通,也就那么一回事,和赵先生相比,差之远矣。” “也对,赵某亦是只对天骄感兴趣。”赵阙点点头,“老先生,打算怎么处置苟延残喘的迎秋宗?!” “迎秋宗已不成气候,留着他们吧,或许,将来还有他用。”目盲老头笑道,“那女子宗主,心境已有裂痕,能弥补其裂痕之人,非老头子不可,赵先生,你是见过那位女子宗主的,你觉得她怎么样?!” 赵阙实话实说:“是个可用之人。” “的确,除了这位女子宗主,柴星香也是可用之人,原本老头子没把她放在眼里,未料到,赵先生随手落了个棋子,竟能让柴星香成了赵先生的人。” “你不会把她杀了吧?!”赵阙笑问。 “不会,怎能杀她?柴星香将来的成就,也就那样,老头子手下还有数位此般人,乃至比柴星香更加优秀,此人,便留给大将军了。”目盲老头在柴星香这颗棋子的争夺上,主动认输,“严格意义说起来,老头子是欺负大将军了,老头子坐拥此地大势,而赵先生独身一人成势,虽是你我没有正式交手,老头子却十分期待,能和赵先生厮杀一把。” “必是我胜。”赵阙自信道。 目盲老头同样自信:“赵先生千万不要小瞧了我这糟老头子。” “那么,为何不让能令老先生心甘情愿帮其下棋的人,出来一见赵某?!” 目盲老头神秘一笑:“你们已经见过了。” 赵阙颔首,“最后一问,你认识刘青田和吕师?!” “二人皆是天下难得的人中之雄。”目盲老头的言语到此为止。 赵阙再度颔首,牵着马,往城门走去。 目盲老头看着他的背影,呢喃道:“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赵阙出了城门。 黄丰栏于城头,行大礼,送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百一十八章 庄乡饮酒、风水难言 身边有粮,赶路不慌。 从景树城顺着地图刻意标注的路线,赶往梅塘州的赵阙,当然是顿顿吃饱,渴了就喝水。 不再像,此前那般,哪有什么明明白白的路线啊,也不知道前路何处能有补给的地方,只能在荒山野岭间,穿梭来,爬过去,把赵阙折磨的,恨不得白天便要睡觉,梦间梦到大鱼大肉,狼吞虎咽一番。 看着地图上的首个可供给他的补给地点,翻过这座山,山下不远处,确确实实存在一处人口挺多的庄乡。 庄乡的百姓热情,听他说是负笈游学的读书人,带头的老族长,三言两语,把他迎进了自己家,先将赵阙的肚子给填饱了, 然后宰了鸡鸭,把过年剩下的腊肉拿出来,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晚上的这顿饭,老族长陪着他,喝着略微浊的酒水,听赵阙讲述路上的风土人情。 族长须发皆白,弯腰驼背,但是精神抖擞,一边旁听赵阙滔滔不绝,一边抿着酒水,时不时点头,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我说年轻人,你刚才说的女子,真像是天上下凡来的仙女?不会吧,咱们人,真有长的和仙女一样的女人?!” 赵阙提起那景树城的貌美女子,族长三位亲儿子的老大,忍不住开口相问。 老大的年纪,四十多岁了,长的有些丑陋,脸上有一道不知被什么野兽抓过的混迹,他喜欢盯着人猛瞧,被他这么一瞧之下,心里还有点打怵。 赵阙什么人没见过啊,西塞疆场上,长的再凶狠的敌方悍卒,他都见的厌烦了,像老大这种长相,他根本不以为意。 颔首。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那貌美女子,还不止一人,好多呢!唉,我在家乡的小城,都没见过那么多,出来负笈游学,可算是长了见识了。” “哎,小兄弟,你是哪里人来着?刚才听了一遍,又忘了。” 老二吃着饭菜,满嘴油。 他比老大年轻约莫十岁。 应当是寻常时候,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饭菜,忍不住使劲往嘴里扒。 他们旁边还有一张小桌子。 是家里面的媳妇,和小孩子坐着,饭菜自是比这边少,但是,足够她们能吃个痛快了。 老大的媳妇,看似温婉,却是擅长饮酒,他们这些大老爷们,举杯,她亦是举杯,喝了几轮了,族长的大儿子,都被酒水醉的有些双手无力,她丁点事都没有。 “哦,我是南扬州青石城人士,想穿过庆昌州去往梅塘州,去见识见识。” “哎,不行的,不行的,小兄弟,庆昌州出去后,还得再走小半个州的地方,方能到达梅塘州。” 族长的三儿子说道。 老三跟老二年纪相差不大,长的也像。 “不是梅塘州跟庆昌州离着不远吗?!”赵阙反问。 这些事,他心里当然明白的很,只是,明白是一回事,既然做客族长的家里,族长又下了老本,来宴请他,赵阙知好歹,装傻充愣,听主人家的指教,满足下他们的虚弱,绝对是应该的。 果然。 老三放下手中的筷子,看了老族长一眼,笑道:“小兄弟有所不知,前几年,我带着庄里人,押着附近山上的山货,去梅塘州贩卖,你不知道啊,梅塘州多山,那些山,不长东西的,灰褐褐,看着就瘆人,咱们这的东西,运到那边卖,可以卖个极好的价钱,嗯,我们一伙人,走走停停,过了庆昌州的地界,到了一座很大很大的城池,一问,好家伙,走错路了,不是梅塘州,碰见了好心人,手里有张很是详实的路图,给我们一看,嘿,还得再星夜兼程的赶半个多月的路,才能到梅塘州,那算了吧,还是就地把手里的货物给卖了,省的路上碰见土匪路霸,将我们给洗劫了,万幸,在那座大城池,山货卖了顶好的价钱。” 赵阙若有不解,问道:“三哥是怎么知道,梅塘州山上不长东西的?!” “此事呀,我们尽管没去过,但是到我们庄里来歇脚的远行客,与我们提过,你想啊,小兄弟,那些远行客,走了那么多地方,见识了如此之多的大风大浪,当然不会欺骗我们,还是二哥说的,既然梅塘州的山上不长东西,不如把咱们这的山货,卖到那边去,一定极是受欢迎,说不准,来回两三次,我们一家人,就不用在庄里过了,田地,雇佣人耕种,每年给我们五成收成就行,我们全家都搬进城里,做个买卖,不比面朝黄土背朝天,时不时的还得进山打山货,过的如意快乐呀?!” 赵阙恍然大悟:“听三哥这么一说,我才知道,也幸好三哥热心肠跟我说了,我要是直愣愣的赶往梅塘州,还不得走错了路?!!” “小兄弟,你虽然是读书人,出来见见世面是顶好的,你读书太多,容易把上的圣贤道理,奉为圭臬,你要知道,很多很多事,是讲不到的,还得是我们这些庄稼汉,天天的在老天爷眼皮子底下,知晓许多事。”老大说道。 赵阙忙起来抱拳:“先生常说,真正的贵人,是令我有那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叨扰贵处,又听三位大哥的自己的道理,让赵阙茅塞顿开,往前,先生讲的很多道理,不理解,现在恍然大悟,有种浑身通透的感觉,多谢!多谢!” 他的反应,族长一家人,特别满意。 你看,读书人,也一般。 论读书,他们一家人绑在一起,都比不上一个负笈游学的赵阙,然而,说起为人处世、走南闯北来,别小瞧他们,没走过多远的路,没读过几本书,还是能当赵阙的先生。 圣人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赵阙虽然不把他们的言语,放在心上,人情世故,还是要做一下,吃了人家的东西,再不装一下,委实说不过去。 尤其是,这年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族长一家,还下了这么大的本,请他好好的吃一顿,说实话,赵阙心底感激的不得了。 吃过了酒菜。 赵阙留在族长家住宿。 老大、老二、老三携带各自的家眷,返回自己家去。 茶余饭后,免不了,老族长跟赵阙唠叨,说些自己的人生道理。 赵阙老老实实坐在老族长的旁边,听他讲这些事。 从如何堂堂正正的管理一个大家族,到庄乡里面,谁家出了事,该怎样处理,老族长丝毫不藏私的,娓娓道来。 赵阙听的认真,老族长说完一句话,他就嗯一下。 老族长心里舒服,说了一会儿,把私藏的好茶叶,拿出来,让老伴去给赵阙泡上。 “年轻人,我说你啊,在赶路时,遇见陌生人,一定要加足了心眼,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嗯,老族长放心吧,我懂得这些道理,但是多谢老族长提醒,赵阙无以为报,只能将来考取了功名后,请人为老族长带些好东西过来。” “哎哎哎,带啥啊,我一个糟老头子,啥都不需要,你只要考上功名就行了,再说了,我都快入黄土了,吃啥喝啥都是浪费,年轻人,当我看到你,就觉得亲切,所以,才留在自家,要是换了别人,早就随便叫个人,带回他家了,这叫啥来着?!” “老族长,这叫缘分,说明,我们有缘分。” “对对对缘分,来,陪我喝壶茶,跟你聊天,心里舒坦,我可算看清你了,之所以能聊这么多,讲明,咱们都是光明磊落的人,不像是庄乡里那几个无赖,脑子里天天想着干坏事,不做人事。” 赵阙陪老族长,喝了不止一壶茶,聊到深夜,他才回到匆匆收拾了下的客房,躺下。 身体倒是无恙。 不过赶路之余,思量着到梅塘州,寻到沈神医,就是不知,他的身体,能否撑得住。 唯有尽人事听天命六个字了。 要是耗费干净了景树城一地的风水气运,八相龙蟒狠狠的反噬他,只怕,性命顷刻间,就得没了。 眼下,八相龙蟒不发作了。 就算再发作起来,而今,再拿武学修为喂养它们,八头家伙,亦是瞧不上眼了。 能瞧上眼的,唯有他的性命了。 清晨起身。 接过老族长的老伴,为他准备的干粮,水袋接了清水。 赵阙问道:“老族长,还没起身吗?” “没呢,昨夜劝他不要喝那么多酒水,自己又不是年轻人了,身体捱不住,非不听,你看,起不来了吧。” 赵阙拿出银两,放在老族长老伴的手里,“这些钱财,您一定得收着,老族长年纪大了,平日里多买些补身体的。” “哎,年轻人,使不得使不得,我们一家招待你,就像昨夜你跟老头子说的那般,都是缘分,既然是缘分,怎能再收你的钱财吗?快收起来,快收起来!” 赵阙连忙又是劝又是恭维,方才让她把几两银子收下。 他现在身上的钱财,不多了,又要赶很远的路,这几两银子,属实是他,能拿出的最多的钱财了。 把干粮和清水,好生系在马上,赵阙朝老妇道了别,牵马出了门,翻身上去。 此马,应是休息够了,跑的格外欢欣,直到离了庄乡几里地,站在一处土坡上,回看此庄,赵阙的眉头渐渐皱起。 这个庄乡所处的地势及风水,带给他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不知,今后,会发生何事。 反正,在景树城遇到了那位目盲老头开始,赵阙心里对大夏即将而来的大乱,不禁更多了忧心忡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人一马、路遇孤村 那庄乡老族长的老伴,为他装备的干粮,味道着实不赖。 表面瞧着是干巴巴的面饼,里面却夹杂着细碎的腊肉。 咬一大口,灌一口清水,两个面饼,就能让赵阙感到腹肚饱了起来。 从庄乡离开,到现在,已经是两日了。 赵阙把马匹,拴在,正竭尽全力发芽的枯树上,带着水袋,小心的划到坡下面的水旁。 水自山上流下,清澈见底。 掬了把水,尝了下,凉凉的,带了丝甜味,他把水袋里,剩下的水,全部喝干净,将之装满。 把赶路,造成的灰尘仆仆的脸庞,清洗干净,蹲坐在水面,看着自己的倒影,发了会呆,起身,两三步跨上山坡,短暂休息了下,继续赶路。 马匹还带着一张虎皮。 虎皮颇大,花纹极是漂亮。 这是路过一处荒林,猛然间有头老虎,窜了出来。 吼声震天。 凶神恶煞。 应当是这个冬季过的难受,乍然看到赵阙,涎水不断往下低,环绕着他,走了半圈,便迫不及待的扑将过来。 赵阙当然不怕。 可座下的马匹,被猛虎,吓的倒地,瑟瑟发抖,哀鸣阵阵。 他拿起大音希声,就与猛虎搏斗了起来。 令赵阙难以接受的是,以他眼下的这个状态,居然隐隐不是猛虎的对手。 幸得大音希声锋利异常。 暂时逼退了猛虎之后。 待它再度扑过来,简单用了个身法技巧,避过猛虎的扑杀,一刀砍下…… 大音希声恰好砍进了猛虎的腰身中间。 虎血泼洒。 那猛虎吃痛,吼声更是震耳欲聋。 这一刀,力道用尽,赵阙抽刀,回撤。 或许是受了重伤,猛虎于原地挣扎了几下,恋恋不舍的便要回虎穴养伤。 它都成这般样子了,赵阙如何能放它离开。 转守为攻。 身法极妙。 猛虎想要以爪子,把他扑杀,每每被赵阙险之又险的躲过。 大音希声连续砍下,饶它是威震荒林的猛虎,也得俯首在赵阙的刀下。 看着这偌大的虎身,饱饮虎血的大音希声,微微震颤,赵阙紧紧握住刀柄,以往在西塞,并非没有杀过猛虎,彼时,轻而易举,一刀下去,顿分两半,可到现在,杀头猛虎,委实麻烦。 思量了半刻,如何处置死虎,还是剃下了虎皮,剩下的留在这荒林中,若是有其他猛兽,当作它们的餐食吧。 把虎皮捆绑好,赵阙才上路。 就才有了,吃干粮,接清水的一幕。 这座山。 并未于地图上标注,赵阙绕了半天,并未寻到新路。 似乎所有的路,皆被眼前的这座山,拦腰斩断,要想过去,非得翻山越岭不可。 越过此山的路,定然是有的。 不过得当地的猎人带路,方能找到,换成外地人,找路找的,头皮发麻,不如直接翻过去得了。 干脆翻身下马,牵着缰绳。 赵阙仰头望着山。 这山怪石嶙峋,必须要找个好上山的途径,况且,他还有马匹,自己翻山越岭轻松,加上一匹马,可就得另说了。 随即,不加多言,他在山脚,徘徊,碰见干草一类的拦路“虎”,以大音希声开路。 这柄陪伴赵阙立下赫赫战功的神兵利器,哪会料到,有朝一日,堂堂辅国大将军,拿它开道上山? 时不时的微微刀震一下,提醒赵阙,留给它颜面。 而赵阙理都不理。 大音希声似乎变的有些奇怪。 像是小姑娘家家一般。 非得让赵阙换着花样满足它。 于迎秋宗山上时,大音希声便在催促着他,先宰掉几个人,饱饮几口精血。 念及此。 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握刀的赵阙,垂头看着大音希声。 “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陪我多年,既然,下了战场,现在就能凭借往昔的战功,要我满足你的胃口?” 大音希声当然一句话都说不了,连震颤一下,眼下,也没了。 砍断杂草。 山脚的石块缝隙间,已出现了点点绿意。 春季到了。 离草长莺飞的时候,不远了。 终是找到一条,还算平坦的上山路。 偶尔的泥土间,能模糊看到些残缺不全的脚印。 应当是百姓上山寻草药,从此处登山,恰好泥土松软,留了下来,不知多了多久,泥土坚硬,便把脚印呈现在自己的身上。 有人曾告诉赵阙,世间万物有灵,不过是,它们感受的到人,人却把它们当做死物罢了。 也许,世间想过此般道理的人,不少。 才有狐魅化人,诱惑读书人的种种故事。 走过这段路,进了这些城池,赵阙听过最多的神异故事,便是狐妖与读书人的爱恨情仇,往往听的人,肝肠寸断,恨,老天爷,为何不让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景树城的云雀家中,出了巷子,再走半条街,便有一处,天天有说书先生,大谈鬼怪的茶楼。 茶楼的生意火爆。 尽管茶水和小吃不贵,耐不住到此听书的百姓众多,也不知养的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是不是茶楼的掌柜,反正,依照赵阙心中的生意经,那茶楼的掌柜,非得借此赚的盆满钵满。 因,此是小事,云雀诸人并未告诉他,那茶楼的幕后主人,为迎秋宗。 十成有八成的收入,上缴给了门派,而那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却是迎秋宗内与银花派柴星香,几近相同的人物,差别在于,迎秋宗极重视他的地位,中年男人在迎秋宗内,话语极重。 可惜,迎秋宗一战,门派损失惨重,那中年男人,权衡利弊后,选择投靠了景树城一家世家大族,而迎秋宗人手骤降,那生意火爆的茶楼,说不定会改弦易辙,成了他人的囊中之物。 所谓,望山跑死马,这牵着马匹翻山,同样不是一个轻松活。 还未爬到半山腰,数次,马蹄失滑,差点把牵着缰绳的赵阙,一并给滚落下山了。 幸亏,赵阙武学境界低,武学的底子却是难以置信的厚重,险之又险的,拖拽缰绳,拉着马匹,爬山。 到了半山腰,恰好有一处堪堪落脚的巨石。 一人一马站在上面,望着景致。 赵阙是心旷神怡,心间所有的烦闷事,短暂的烟消云散。 马匹哼哧哼哧,也不知是不是马腿软,反正瞧着它,左晃晃右晃晃,不敢擅动一下。 “马兄啊马兄,你怎么倒霉碰见我了?!若换别的主人,再累再苦,总不至于不小心跌落山,活生生摔死吧?你放心,后半程的山,虽然更加陡峭,但赵某,必定紧紧攥住缰绳,拉你上去,翻过这座山,赵某一定寻草料,好生令你吃饱,之后,撒欢的奔驰。” 赵阙摸着马匹的鬃毛,安慰道。 亦是不知,马匹有没有听懂,倒是不颤巍了。 赵阙权当它听明白了,顿时哈哈大笑。 跟似乎有灵的融雪不能比,这匹马,和那匹瘦马,有异曲同工之妙,仿佛皆能听得懂赵阙说话。 天气有些热了,赵阙用袖子,擦拭了下,额头上的汗水。 拍了拍马头:“走吧,马兄,后面的路,才是最为艰难的呢,赵某一路走来,数年于一日,无一日,不艰难,马兄,生而为马,被人骑跨于下,马生亦是艰难,咱们都是吃过大苦的,后半程的翻山,想必再怎样的艰难,也不在你我的话上。” 赵阙似乎重新站上了点将台,点了一众西塞名将后,开始鼓舞士气,要将进攻来的寒山敌军,一举拿下,杀他们一个,满国缟素。 拉着缰绳,转身靠近山。 左右观察了下。 小心翼翼的沿着山体,走了三四丈的距离。 然后,一步踩稳,回头看看马兄,再一步踩稳,回头看看马兄…… 到了山顶。 赵阙感到有些累的虚脱,好似在西塞时,从今天的晚间,大战不停的战到了明天的深夜。 这座山的山顶倒是平坦,而下山的路,也有一条比较好走,谨慎一些,一人一马,沿此下山,不在话下。 打开装着干粮的包袱,猛灌了几口水,狠狠塞进嘴里,狼吞虎咽的吃下。 随即,重振气势。 不作停留。 拽着缰绳,缓缓下山。 有惊无险。 到了山脚,赵阙翻身上马。 马兄鸣叫,仿佛终于到了它的地盘,撒开四蹄,奔跑如飞,竟有些风驰电掣的感觉。 赵阙早就收起了大音希声,拿出地图。 瞄了几眼。 巡视四周。 挑选了个方向。 控制着马兄,疾驰而去。 又过十天有余。 终是看见了一个村落。 赵阙已是饿的两眼发昏。 地图上本是标记,期间会有一处歇脚的地方。 到了那处,他万万没想到。 村子早已荒凉,枯黄的杂草丛生,牵着马匹从中穿过时,冷不丁的蹦出一些野兽。 狐狸更是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跑到赵阙的前面,直立起来,似人却无比滑稽。 它们应该是觉得,赵阙是个读书人。 而读书人,更容易中狐妖鬼怪的幻术。 赵阙客气的询问:“你们是谁?” 他刚出声。 两只狐狸,吓的立马跑了。 还以为,它们胆子大到,不怕一人一马当回事的地步,原来是狐假虎威,装模作样。 到了村前,下马。 日落黄昏。 几只漆黑的乌鸦,自他的头顶,飞过。 村子前干净,没有杂草,有六块很大的平地,他看到猜测,或许是翻晒粮食所用。 进了村,不见人影,家家户户大门紧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百二十章 老丈好心、大病无情 套着缰绳的马兄,不安的止住了啼鸣,就连马蹄落在地面,也悄悄的,似乎生怕惊动了什么? 村庄并不大,约莫二三百户人家。 横穿过村子中间压实的土路,用时不过半刻。 赵阙期间并未去敲百姓家的门,而是到了村后,牵着马,好奇巡视着村子的异样。 有几家人,已然生起了火炉,炊烟袅袅,升到半空,顷刻间不见踪影。 村子是有人的, 就是不知因何故,人人躲在家里,不见人。 何况,唯一把村子分成两半的土路,打扫的干净,连杂草都无,乃至似乎已经让人泼洒过了清水,一路走过村子,连灰尘都不见。 “马兄,你说怪不怪,明明有活人的村子,却是寂静的仿佛荒村一般。” 赵阙摸着马匹的鬃毛,喃喃自语。 他不指望马匹都听懂言语,不过是无聊时,与马匹说话,形成的习惯罢了,其实,说给自己听的,马匹回他几声啼叫,便已然令他开心了。 “走,自己猜测,总不会猜到答案,敲开百姓家的门,询问几声,生许遇见脾气好的人家,把实情告知我了。” 说到便做。 牵着缰绳。 赵阙到离他最近的人家门前。 轻轻的敲门。 村子安静,他小心的敲门声,都似乎引起了一种,不为外人所知的震动。 不见有人来开门,就连门内些许的动静都没有。 正当赵阙想要转身离开,心里盘算着,村子发生了他不知道的变故,导致,人人关在家里,躲避由变故而带来的不好的事情。 “你是谁?过路人吗?” 他转身。 两扇门中间的罅隙,有人盯着赵阙观察。 赵阙手握缰绳抱拳说道:“在下赵阙,是自南扬州而来,负笈游学的读书人,好不容易寻到了人烟,本想讨杯水喝,没想到……” “没想到,我们村,人人紧闭家门,好似没有人一样,是不是?!” “是的。” “年轻后生,我且问你,你是从哪里而来的?!” 赵阙指了个方向。 “你说实话,不是自舟卢城来的?!” 那人声音极其郑重,死死盯着赵阙问道。 赵阙知道舟卢城,那是附近的一个城池,此城,说不上大,也说不上位于关键位置,只是附近多山林,以盛产山货而闻名,城内不少专业猎户,把猎杀而来的货物,或者找寻的草药,卖给驻足舟卢城的商人,这些商人,再贩卖到其他地方,赚一个差价。 于景树城时,街市上,便有一家商铺,专门卖自舟卢城的山货,价钱颇贵,赵阙好奇去查看时,以他的眼光,亦是认为,山货着实不错,都是上等货。 “不是,我是从景树城的方向而来,还未去过舟卢城!!”赵阙作揖,如实道。 那人叹了口气,“看你活蹦乱跳的样子,心知你这个后生也不是从舟卢城来的,算了,你到我家来,喝口水,吃顿饭,歇歇脚吧,然后,赶紧走,此地不是久留之处!” 打开门。 是位五十多岁,头发已全白的老者。 老者的背驼的不像样,也不知他天生如此,还是操劳农活,累成这般样子的。 “你把马也牵进来吧,我家有不少草料,恰好能喂养你的马。” “多谢大伯。”赵阙作揖道。 “唉,不要讲那些虚礼,你们这些读书人啊,就好这一手。” 门里有个老太探出脑袋,一看见老者迎进家位年轻人,顿时捶胸跺足,呼号道:“完了,完了,你这捱天杀的老头子,怎么把外人带进家了,你不怕……” “说啥话呢,当着客人的面,怎么说这种话?!你声音小点,让别人听见了,小心更多的事!!!”老者警告道。 老太霎时闭嘴,缩回屋子里。 她的神情,却落在赵阙的眼里,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之感。 仿佛,赵阙是不祥之刃,他进了家门,将会带给一家人,灭顶之灾。 赵阙回头看了眼马兄,心里的好奇,更加浓烈了。 源头应当是舟卢城…… 舟卢城到底发生了何事,才让老者一家人,惧怕到了此般地步?! 难道…… 赵阙的眉头瞬间紧锁起来,感到极其的不妙。 “后生,你把马,拴在那儿,快!!”老者指着一根圆木说道。 赵阙照做。 老者搬来一个破旧的马槽,再放进草料, 把赵阙迎进了另一间,或许是客房的屋子。 屋子破败,有些地方还能隐约看到天儿。 “后生,你莫要嫌弃,我家就这两间屋子了,你且在此稍待,我去给你做饭。” 老者话说完,半步不停的出了门。 稍后,为他端来了一个大碗,碗里是粗茶水,马上,转身出了门,顺便把门为他关上。 屋子里有张床。 床上有简单的被褥。 黑不溜秋的,甚至有些反光。 阵阵难闻的异味,自被褥上传来。 赵阙坐在床榻,把粗茶,咕咚咕咚喝完,寥寥解了饥渴,半躺在被褥上。 出门在外,有张床,已是不错了。 哪会嫌弃?! 怎能嫌弃?! 再怎么样,也比露宿野外,好上无数倍。 隔壁的房子,传来老者和老太的争吵,老者一直在解释,赵阙并非是从舟卢城来的,乃至,所来的方向,和舟卢城恰恰相反。 而老太,嫌弃老者,当了一辈子的好心人,出了大事,看看村子里,谁帮你了? 老者说,他自己问心无愧,帮人,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良心,又不是非得求回报,再说了,求了回报,他的良心,必然难安。 老太争吵不过老者,气的把凳子,狠狠摔在地面。 约莫半个时辰。 老者重新打开门。 端着一个桌子进来。 赵阙忙起身。 老者伸出手,示意赵阙坐下:“年轻后生,我先把话说清楚,你出门在外不容易,我让你进了家门,全是看在此点,等会,吃饱喝足,望你绕开舟卢城,赶快走!!!此地,绝非久留之地!” 赵阙正待询问。 老者却已转身。 端来热气腾腾的大碗茶水,和一壶酒,然后,上了四样子菜,与七八个窝窝头。 “我家就这么些了,窝窝头,吃不完,你就带走吧。”老者说道。 赵阙起身,恭恭敬敬的弯腰作揖:“老先生,赵阙虽然不知此地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是老先生的一饭之恩,对于赵阙来讲,实属天大的恩情。” “行了,快吃吧,这些礼节就不要讲了,你家里人,也是的,当真放心你一个人跑来跑去……” 四个菜,皆是百姓准备过冬的菜。 一盘赵阙不知何种草物的根茎,一盘烤的红薯,一盘有些灰绿的白菜,最后一盘,赵阙叫不上名字,猜测应该是某种树的树皮。 拿起削树木枝干粗糙制成的筷子,赵阙朝老者憨厚笑了下,立即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别说,四种菜,看着除了红薯外,其余卖相不佳,实则入口极好。 “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喝口水,别噎着。” 老者蹲在赵阙的对面,忍不住出声道。 吃了两个窝头,把颇爱的不知用何种树皮炒制的菜,全都下了肚子。 赵阙喝了一大口酒水,满足的打了个嗝后,方才慢慢询问道:“老丈,此地到底发生了何事?!” 老者唉声叹气,“还能如何呢?!还不是遭天谴的事,做了多了,老天爷终于问责了。” “啊?!什么事?”赵阙不安的心绪更加浓烈了几分。 “瘟疫。”老者简单吐出两个字。 赵阙听后,拿着筷子的手,不禁止住,迟迟落不下去。 “怎会发生瘟疫?!” “谁知道呢?!舟卢城不清楚死了多少人了,现在,城封了,不能进,不能出,谁也说不上个所以然,城内变成了啥样子!只听说,离舟卢城最近的村庄,已经近乎全村死绝了,没死的人,随便带了些东西,逃之夭夭了。” 赵阙沉重的吐出一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 瘟疫二字,实在太过沉甸甸,赵阙一辈子都不愿听到这两个字。 西塞军,人员聚集。 虞王还为西塞将主时,一场惨烈的大战下来,不过多时,立刻出现士卒不正常死亡的状况。 那场大战,西塞胜了,众人沉浸在喜悦中,还是赵阙巡视兵营,骤然发现了这种情况,立刻,去了将主大帐,把醉的不省人事的虞王,晃醒,向他说了此事。 虞王彼时的神情,赵阙现在还清晰的记得。 那是一种,刻进骨子里的恐惧。 马上,颁布十数个军令。 然而,瘟疫已悄无声息的传播开,武学修为高的将领、悍卒还好,修为能帮助他们凶险的捱过去,可是寻常士卒,就不妙了。 一场瘟疫下来,平白无故的整整削去了四千士卒。 虞王把此事生生给瞒了下来,并未报与朝廷,否则,问责一下来,他从将主晋升为异姓王的事,绝对得缓下来,他年纪大了,有生之年,能不能当上异姓王,又得两说。 “咱们的城主,是个极为有主见的人,听说,刚开始的时候,便命人,把舟卢城断绝出入,不让瘟疫蔓延,又专门设立了特别的营地,安置病人,唉……” 老者苦着脸色:“我记得,小时候,经历了一场瘟疫,村子的人,十有八九都死了,连我的爹娘,都死在那场祸事当中,现在村子的百姓,还是后来,陆陆续续迁移过来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进得此城、如入鬼门 “舟卢城,差不多有多少人口?!” 赵阙啃了一口窝窝头,表情极其郑重的问道。 瘟疫,堪称是市井之间,最不愿听到的两个字。 一旦,哪个地方爆发了瘟疫,那好吧,等着死人吧,不管你是穷苦百姓,还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得了病,除非命硬,挺过来,否则,真的是在痛苦的等死。 老者顿时慌的不行,“哎,你这年轻后生,怎么不听我的话呢,我走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舟卢城当真是去不得,你得远远的绕开舟卢城才行,期间,你还得躲开人,谁知道,他们身上有没有沾染了病?后生,要是你觉得,干粮带的太少,我再帮你多准备一些,反正,你要是想活命,必须绕开舟卢城。” 赵阙深深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不瞒老丈,赵阙经历过瘟疫,也懂得些防范的方法,既然有此经验,不如告知舟卢城的城主,让他查缺补漏,若是,城主做的对,赵阙,马上离开舟卢城。” 老丈半张着嘴,注视着赵阙,叹息接着叹息:“你这年轻后生啊,就算是经历过瘟疫又如何,简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道这玩意的厉害,你倘若进了城,不小心染上了,别管你再怎么年轻,身体再如何的好,都得被这玩意,给撂倒,十有八九,命得丢下。” 赵阙注意已定。 西塞爆发的那场瘟疫,赵阙现今回想起来,依旧历历在目,当初许多有效的手段,他亦是熟记于心,因为,彼时,他清楚,这种近乎天灾的大祸,史册上记录的触目惊心,指不定何时何地,又要再度体验一次,所以,他总结了经验,准备日后,不会被瘟疫,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赵阙轻吐了口气,“老丈,赵阙知晓您是好心人,眼下,天下不太平,好心人越来越少,大多数人都是将人拒之门外,生怕沾染上了不好的因果,您倒好,简单询问了下赵阙,便大方的把我放进家,还为赵阙做了这么多可口的饭菜,一饭之恩,对于赵阙目下而言,无异于救命之恩,将来,不知能否再见到老丈,如果能见到,赵阙必定十倍百倍的报答!” 老丈挥了挥手,唉声叹气道:“后生啊,世间还是好心人多,我……我这老头子,不过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侥幸这么多年,未曾遇上一个,好心当成驴肝肺的人,要是碰到了,吃了亏,绝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是老话,经过这么多年,老话仍然流传下来,证明了他是颠沛不破的好道理……” 老者,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实话与你说吧,当初,若不是好心人救了我,哪会有我现在啊!后生啊,听老头子劝,别去舟卢城,这是老天爷降下的灾祸,是舟卢城常年打猎杀生,惹来的报复。” 老者道:“万物皆有灵,舟卢城反倒是拿有灵众生,来换取钱财,时间长了,老天爷不生气,才怪了,话说回来,既然如此,瘟疫发生在舟卢城,反倒是说得通了,后生,你不是当地人,干吗去趟这趟浑水啊?!” 赵阙定下了盘算,大口咬了窝窝头一口,把剩下的菜,扒拉进嘴,不回老者的劝告。 老者终是无奈叹了口气,不再规劝他。 吃饱喝足后。 放在桌子上二两银子。 赵阙走出屋子,喊了声:“老丈,赵阙走了。” “走吧,走吧,去了舟卢城,倘若有了难,万万不要再回来,就算你再回来,我绝不会为你开门!!” “明白!”赵阙道,“赵阙受了老丈的大恩,铭记于心,日后必然不敢忘,还请问老丈的名姓,村子的称谓,好日后,赵阙到此报答。” “老头子我叫张木,村子唤做张家村。” 解开缰绳。 赵阙牵着马,打开门,再转身关上。 翻身上马,打开地图看了眼,驾马前往舟卢城。 有些事,既然碰上了,赵阙忍俊不禁的想去插手,能帮就帮,尽人事听天命。 离舟卢城越来越近。 路上不见半个行人。 倒是,远远看到数个人,结伴在路旁行走。 他们看到赵阙,立刻,躲开。 好像,赵阙成了那瘟神。 他从衣服上撕下了块布,捂住口鼻。 舟卢城是个小城池。 城墙和景树城、金露城那般大城相比,似是个孩童。 进城的路,铺满了沙土,仿佛在掩盖什么。 赵阙垂头看了些许,眉头顿时皱的愈来愈紧。 确是掩盖了东西,马蹄踢了点沙土,露出下面干涸的血迹,血迹发黑,瞧之便已觉不详。 到了城头下。 似是听见了下面的动静。 城头上。 一脸色凄白的兵卒。 探出脑袋。 “你是何人?” “回官爷的话,在下赵阙,是到舟卢城探访亲戚的。” “哦?!你那亲戚在舟卢城做什么?!” “是生意人,常年在舟卢城收山货,去年中旬,答应我这亲大伯,年后,要到舟卢城做客。” “我们这儿,发生了什么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何事?莫非他们说的是真的?!舟卢城有了瘟疫?!”赵阙状若惊奇的询问。 那兵卒,愁眉苦脸,喝道:“不错,我们舟卢城爆发了瘟疫,赶快走,等瘟神走了,你再来探望你那亲大伯。如果他没死的话。” 赵阙吃惊的啊了一声,随后,仿佛在深思熟虑,抬起头,仰望着城头的兵卒,说道:“能不能见城主?在下曾经经历过瘟神,有几个计策,可缓解瘟神的厉害!” 兵卒并无半点的喜悦,不耐烦的拿出水囊,喝了口,叹道:“哪会因为区区几个计策,便能送走瘟神的,这是老天爷降下的天灾,无解,除非死的人,够了,瘟神才会走,不然,如此之大的神灵,哪能让凡人,给送走啊!” 赵阙只能道:“在下,确实有几个极好的计策,还望官爷给在下打开个缝隙,让在下去说与城主大人听,行不行,让城主大人自行定夺,总之,舟卢城大难,多一份好心,总归是好的。” 兵卒盯着赵阙看了良久。 “你不后悔?小哥,我可告诉你,只要进了城门,便是走进了鬼门关。” “不后悔,能救一人,便是一人,总好过,得知了,舟卢城有大难,在下依旧袖手旁观强!” 赵阙回道。 “好,我放你进来,反正,舟卢城都成这个样子,定然没有心思鬼蜮之人,进来送死。” 兵卒顿时不断咳嗽,咳嗽的于城头弯下了腰,再直起腰,站起的时候,脸色苍白,下巴还有未擦拭干净的血迹。 “你把捂住口鼻的布,再多加两层,再多退一些距离,稍后,我打开城门,让你进来,你再进来!” “好!在下谨遵官爷的言语。” 兵卒蹒跚往城墙下走去,要给赵阙打开城门。 不过,赵阙等候了良久,都不见有人打开。 正当赵阙渐渐没了耐心,想出声大喊之际,城门忽然开了。 容得下,一人一马,穿过。 露出脑袋探视他的,则是另外一个兵卒。 “方才和你说话的兄弟,得了瘟,突然暴毙了,他临死时,告诉我,给你开城门,我们几个兄弟,刚把他用过的东西,全都烧了。” 赵阙重重叹了口气,注视着此人。 “嘿,你担心的是对的,我也得了瘟,发烧的厉害,身体里好似有一个火炉,正灼烧五脏六腑,要不是,出城亦是死路一条,在城里,指不定名医配出了救治瘟的方子,我早就跑了,行了,别傻站着了,你不是要试试鬼门关的厉害吗?进来吧。” 赵阙仍旧一动不动。 那人扭头咳嗽了数声,嘴唇灰白,滴答着血:“嘿嘿,我不害你,待我退后一段距离,你再进来。” 转身之际,他嘀咕了一声,“算你聪明。” 不见了这人的身影。 赵阙才翻身下马,牵着缰绳,往城里走去。 “马兄啊马兄,不怪我,把你往火坑里推吧?!” 马匹,似是颇为抗拒,离打开缝隙的城门愈近,它就愈急躁。 赵阙缓缓摇头。 扭身往城外的一处枯木林走去,把马匹拴在一棵树上,才进城门。 期间,再撕了几块布,叠加起来,捂住口鼻。 “要不,马兄,你且在此等我吧!” 到了此地,马匹,顿时老实安静了,垂下头,咀嚼略微泛绿的枯草。 也不知,是不是那人,等的不耐烦,当赵阙进了城门,恰巧和那开城门之兵,相隔不足四步。 “哎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走了呢,正想把城门关上,哦?你没把马牵进来,嗯,你是个聪明人,明白,马进了城,必死无疑,人间种种,皆是有情众生,舟卢城就是之前造的孽太多,杀的生太多,老天爷才会降下,如此近乎赶尽杀绝的大祸来!” 这人,笑着,抬腿,就要再靠近赵阙。 赵阙握住大音希声,指向他。 “哈哈……好好好,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不靠近你,不过,我得关上城门吧?!” 赵阙道:“你再退后,我过去。” “行,唉,小伙子啊,是你非得进城,进了城,又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实是令人烦躁,不如光明正大的告诉你,进得此城来,就是踏入了鬼门关,不管你在外面想的多么好,亦是死路一条!!!!” “哈哈……”此人笑的前俯后仰,脸色更加惨白了,“城内的惨祸,远超你的想象,何况,你知道现在你站的地方,死了多少病人吗?你不知道!!!我劝你看看自己的脚下。” 赵阙早就感觉到了,脚底下黏糊糊的。 而,适才和他打招呼的那兵卒。 就在不远处的墙边,似是被人,随手一扔,且他的面目,仿佛正看着赵阙。 了无生机的双眼,好像深不见底的深渊。 喜欢如虎请大家收藏:如虎搜更新速度最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百二十二章 危急存亡之刻 此人,忍不住咳嗽了数声,目光晦暗的注视着赵阙,嘿嘿笑道, “前些日子,城内着实死了好多人,县令,哦,不对,城主,那位百姓眼中堪称是,青天大老爷的官老爷,喜欢自称为舟卢城城主,让我……嘿嘿,让我们把病死的百姓,运到城外去,我们这三十几个兄弟,便将他们运到城门口,一车车的往城外,事先挖好的土坑里埋。 这些人死的着实怪异,即便是一口活气都不喘了,嘴里的血,止不住的流,这么多死人流血,城门口,仿佛成了修罗场,嘿嘿,我们三十几个好兄弟,无一避免,接触到他们的血,每一个好的,全感染了病,眼下,死的就剩最后几个人了,适才跟你打招呼的好兄弟,同样死在了这病的毒手下,可惜了,他家里还有一个美貌的婆娘,跟一未满周岁的孩子,谁又能说得准呢,或许,他的婆娘和孩子,迟早会跟随他去了。” 人间疾苦,超出任何一个人的想象。 即便本着善心的去体谅他人,也并不能了解,其他人,所遭受的苦闷。 所以,赵阙,对眼前这士卒,表现出的种种不怀好意,亦是能够理解。 无外乎是,身处在这儿人间炼狱,双眼看到的惨剧,击破了心绪防线,不论他此前,是多么好的一个人,见到外人竟然没感染瘟疫,便拥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嫉妒心理。 都是人,凭什么,你好好的,身体健康,不是我们这种挣扎着不想死的人?! “你再退一点。”赵阙说道。 此人,已然退了不少距离。 “行行行,我道你胆子是多么大,原来,亦是一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嘿嘿,舟卢城本来是有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汉的,只是,他们这些人,也不知是蠢,还是自认为,他们身负罗汉金身,瘟疫侵犯不了他们,最早死的就是这些人!胆小鬼好啊,胆子小,就会珍惜自己的性命,不过,你如此珍惜自身性命,为何还要主动踏进炼狱来?莫非,是想学那地藏王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嘿嘿,那你想错了,地狱的恐惧,并非,我们凡人所能想象的,恐怕,舟卢城此刻的惨状,放在地狱中,普普通通吧?我看进眼里,快疯了,要不是,我也快死了,希冀城主大人,能带着名医们,配置出解药,不然,有多远跑多远,再也不回这遭天谴的城池了。” 这人或许太过苦闷,见到一生人,话极多。 等他保持跟赵阙的安全距离。 赵阙方才走进城。 舟卢城的城门,有一大墙隔着,绕过大墙,方能看见街市。 听见背后,城门,沉闷关闭的声音。 赵阙站在街头,倒吸了口凉气。 街道的两旁,横七竖八、密密麻麻,躺着人。 也不知他们,死没死? 偶尔,有人咳嗽,有人听见动静,好奇的抬起头,望了赵阙一眼,死白的脸色,好像故事里的厉鬼。 他们,无一例外,嘴角滴答着鲜血,流淌在街市上…… 鲜血汇聚在一起,色泽发暗发黑,瞧之,恐怖。 那人似乎消了害赵阙的心思,主动避开赵阙三丈,绕行过他。 “不怕死的话,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大人的府上。” 赵阙跟在他身后,走向舟卢城的城主府。 城主并非官职,而是一城的官职最大的官员尊敬的称呼。 西塞将主,原本同样不是官职,是西塞镇守的大将的尊称,到后来,朝廷刻意增设了将主这一将职,作为,西塞、南疆、北境镇守大将的殊荣。 便像赵阙。 担任西塞将主之外,另有一个正儿八经的车骑将军。 倒是,此前听人说,朝廷有心思重设骠骑将军,也不知有无人选,是不是已经任命了。 望着近乎死城一般的舟卢城,赵阙连呼吸,好像都不敢了。 然而,他的脚步,沉稳有力,跟在那戍守城门的士卒后面三丈。 江晋州的叛乱发展到何种地步了,南扬州呢?薛坚薛刺史,有无坚持下来,继续赈济灾民,再慢慢平定南扬州的乱象?!西塞呢,朝廷调来中原的,为哪只部队?应当不会是荒沙鬼骑吧?!若是把荒沙鬼骑调来中原,他这位荒沙鬼骑的开创人,简直如虎添翼…… 赵阙依旧比较关心西蜀,西蜀占据险要的地利,一旦反叛,如同一根钉子,狠狠扎进了大夏的中间。 李木槿去了哪里?平安吗? 赵阙叹了口气。 他想起了很多事,安慰自己,一定不会感染上这瘟疫,会短暂停留后,前往梅塘州,找到沈石三,随即,彻彻底底解决掉,自身的八相龙蟒反噬。 “我警告你,避开鲜血,城门口,我们铺上了土,你应当染不上,但是在这城内,一个不小心,你就会像我们这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活命的希望极其渺茫。” 正在行走之时。 一家门户突然开了。 从中,踉踉跄跄跑出一中年妇人。 看着赵阙,绝望的眼神,似是重新燃起了火焰。 那火焰,炽烈的令赵阙侧过头,不愿再看。 这种状况,他于战场上,见过太多太多了。 那士卒忙喊道:“快躲开!小心这泼妇!” 果然! 中年妇人,歪歪斜斜跑向赵阙,口里呼道,救命。 赵阙一直和她保持着间距,不过,街道低矮的两边,皆有鲜血,只是这一段路,鲜血少些,若隐若无,但,赵阙万分谨慎,同样不愿意沾染上。 唯有高高跃起,站在房顶,垂头紧皱着眉头,望着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绝望头顶,又转头看着士卒,喊道:“郭四,咱们两家是亲戚,你带来的人,是不是救治咱们的圣人啊?快让他救救我,我好难受啊,我快要死了。” 郭四,狞笑的说道:“不会吧?!当初,你们一家,是怎样嘲笑我的?怎么到了现在,要求我?!不错,你说的极对,他叫做赵阙,是城主大人,请来的名医圣手,莫要小视他年轻,医术堪称惊天动地,小小瘟疫,落在赵先生手中,如饮水一般简单。但是,赵先生,只救治有良心的百姓,像你们一家人,贪图小便宜,心怀种种恶意,等死吧!” 中年妇人边吐血边仰望屋顶俯视她的赵阙。 蓦地,跪下。 虚弱的磕头。 “赵先生,求您救救我吧!我们一家六口,死的只剩下我了,就算以前做过再多的坏事,到了此般地步,肯定够了吧?” 赵阙叹了口气。 心里,埋怨郭四,为何戏耍中年妇人。 人心,当真能险恶到了,如此程度? “抱歉,我……赵某,救不了你。” 中年妇人蓦然尖叫,下巴全是发黑的鲜血:“你在骗我!赵先生,您千万莫要轻信郭四的一面之词,其实,我们一家人,是积善之家!!别人家,都死绝了,我们家还剩我一人,由此可见,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赵阙欲言又止,想说的言语,到了嘴边,就是说不下去。 郭四,环抱双臂,冷笑的注视着中年妇人的丑态。 赵阙转身,于房顶行走。 听见身后中年妇人的哀嚎,只剩下无动于衷。 他是有善心,是有些心软,然而,刀下亡魂无数的大夏百将之首,要是狠下心,同样令人侧目。 “以前,我吃不上饭时,靠着和她有些亲戚关系,求她给我口吃的,你猜她说了啥?她说道,我就算把吃的喂了狗,狗还懂的看门,给你吃了,你那穷样,给我家看门,我都不要!!” 郭四咬牙切齿的说道。 赵阙在房顶,他走在街道,就算脚边是一滩浑浊的血水,也直接踏进去。 “嘿,赵先生,我想啊,万一,你真的救了舟卢城,也希望,我这个亲戚,也得死在瘟疫之下,这种人,不配活着!!!” “何时到城主府?!”赵阙问道。 “哦,还有半个时辰吧,快了,你莫要着急。”郭四说道。 赵阙仰头看了眼天色。 天际,灰沉沉的,要下雨,又不下。 阳光都似冰冷了,赵阙不禁打了个寒颤。 八相龙蟒里,一头赤蟒,陡然间清醒过来,低低嘶吼了声。 赵阙感觉,身体里,似乎,悄然间,升起了一道火焰,把闯进来的某些诡异的东西,给灼烧的一干二净。 难道,八相龙蟒,还能对瘟疫,有克制?! 回想起,发生在西塞军中那场瘟疫,他当时深入到一线,事后,许多人说,他福大命大,怎会没被染到?! 若是真的话,八相龙蟒的玄妙,赵阙依旧低估了,尽管,与敌对战,八相龙蟒的神威,已令他熟悉…… 人间有此神通,真真是为上天所不容啊。 怪不得,自古拥有八相龙蟒的武夫,俱都早夭,要是他们活到壮年,八相龙蟒该是何等的强悍?他们自身的实力,又该是怎样的波澜壮阔?! 当看见一处占地极广的宅子,大门口守卫森严,人人佩戴捂住口鼻的面布时,赵阙问道:“那便是你口里的城主府?!” “正是,你在这稍等,我去高喊几声。” “好。你且去。” 郭四喘着粗气,急跑了几步。 离城主府的守卫,还有五十丈,高喊道:“我带来了位自称有好计策的年轻人,他要见城主?!” “见县令大人?此时,恰是危急存亡之刻,不论何人,怎能轻易见县令大人?命那年轻人,速速找一干净的地方,活命。” 郭四还想再靠近几步。 数个守卫,瞬间搭弓:“再靠前一步,你必死!” “行,我就在这儿……” 郭四无奈的转身看向赵阙。 赵阙跃下房檐,喊道:“在下赵阙,见过诸位官爷,赵阙曾经历过一场极厉害的瘟疫,眼下,怀有几条计策,想要说与县令大人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一城危矣 那些守在城主府的守卫,一看到赵阙要靠近他们。 立即,把搭起的弓箭,转变成他。 “停下!!再走一步,你必死无疑!” 赵阙的眉头,从没有松过。 他一路走来,相对比较干净、整洁,没有病死的人的地方,便是这城主府了。 此地,应当是,舟卢城最后坚守之地。 要是城主府,变成其余地方一样,恐怕,舟卢城彻底便陷落在瘟疫之手,直到死的人够了,活下来的人,生生硬捱过去,瘟疫方才会结束。 “各位官爷,在下从南扬州青石城来的,前些年,在下更年轻时,青石城曾发生过一场席卷全城的瘟疫,发现之时,为时已晚,瘟神已然传出去了,城里的百姓,与舟卢城此刻,相差无几,甚至更为凄惨,但是,青石城的郡丞,采用了合适的方法预防,虽然,一时不见效,但是,瘟神传播的速度,却是慢了下来,再加上医师配的药方子,青石城险之又险的捱了过去。” 郭四纳闷的注视着赵阙。 总感觉,他与自己说的,哪里不对劲。 是更加的具体,还是其他地方?! 他想不到。 感染瘟疫的他,脑子时不时的晕眩,要不是苦日子过多了,郭四非得和其他兄弟一般,捱不了现在,早死了。 那些守卫,听到赵阙的喊话,俱都沉默了下来。 舟卢城的百姓不知道,难道,时刻驻守在城主府的他们,还不清楚吗? 此城的主政者,县令王缘,其实已然快迅速蔓延到全城的瘟疫,一筹莫展,召集的城内名医,在府邸内,商量了好长时间,开出的方子,堆满了书桌,却是让病人尝试喝药,试试药方子行不行后,没一种方子,能缓解的,反倒是,有数种方子,刚让病人喝下,病人耐不住突然的大补,直接七窍流血死了。 对外宣传的那些传闻,说是,县令快找到了破解之法,实际为,让人老老实实的待在城内,不乱跑。 万一瘟疫,不仅仅只有一座舟卢城,传染到了其他地方,那才是大难临头,县令王缘,死上一千次都不够的。 总之,死马当活马医吧。 一位守卫踏出一步,拦下搭建的守卫,朝赵阙说道:“年轻人,你且在此稍等,我这就禀告县令大人,要是县令大人要见你,我们会给你让出一条路,带你进府,然而,你得万事听我们,不能逾越规矩一般,否则,当场格杀勿论!倘若,县令大人不见人,你也不能出城,我们会为你寻一处,相对较为安全之所,你需在那儿,等到舟卢城的瘟神,彻底被送走了,方能离去。” 赵阙负手,堂堂正正的颔首:“全听你的。” “好,年轻人,瞧你年纪不大,又是文文弱弱,且面色苍白,没想到,却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那人钦佩道。 从舟卢城爆发瘟疫到现在,尽管有许多人,要向县令献策,只是,这些文人,各怀心思,所献的计策,没几个能用的。 “你且快去,时间不等人,我们每耽搁片刻,便不知有多少人因此死去,亦或被瘟神感染。” “好!” 那人,身材岿然如山上不老松,面貌如刀划斧削,谈吐绝无长腔,干净利落,应当是舟卢城难得的好汉。 郭四在赵阙身后,喊道:“兄弟,城主会见你吗?” “会。”赵阙目光深沉,喟然道。 “为何?!”郭四纳闷。 城主在他们的心里,位高权重,赵阙短短的几句言语,怎会破例让城主相见? 再说了。 放赵阙进舟卢城是一回事,能不能真正见到城主,又是另一回事了。 赵阙缓缓摇头,苦笑道:“一路走来,赵某所见,如同身临无间地狱,百姓随意倒在路边,没有救治,没有间隔,任凭瘟神为所欲为,足见,舟卢城,已经快到万劫不复之地。城主,此时此刻,莫说是赵阙了,但凡有任意一人,前来献策,他都会相见,即便献策之人,是个骗子,他亦会见,无外乎是,赌那一个万一。” 话还没说完。 只听身后噗通了一声。 赵阙头都没回。 不忍再看。 郭四没撑住,体内生机极迅速的流逝,呼吸渐渐没了。 说死就死。 赵阙叹了口气。 重重阻隔的鼻口,都能嗅到,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 舟卢城爆发的瘟疫,比西塞那次,更要严重的多。 那去汇报于王缘的人,急匆匆的跑出来。 见到赵阙身后,已经死了的郭四,稍微愣了下,忙说道:“少侠,这边请,县令大人,有请。” 赵阙快步走向守卫。 他们为其留了一条道。 未曾料到。 那人陪伴在赵阙的身边,一同进府邸。 “你不怕我身上有瘟神?!”赵阙问道。 此人道:“当然怕,怕的要死,舒余上有老下有小,万一,舒余死了,怕是一家老小都要活不下去了,只是,怕有什么用?舟卢城死的人够多了,莫非,他们就没有家人?!” “你也不怕我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赵阙又问。 舒余无奈苦笑:“少侠,不是舟卢城人吧,听您的口音便知,定然是外地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若是天下的骗子,都能做到此等地步,舒余被骗,心甘情愿。何况,前段时间的骗子,皆是此城中人,每一个外地人,您是头一个。” 赵阙亦是摇头苦笑:“舟卢城的情况,超出了赵某的预料,也不知,赵某的方法,能不能行。” 他能直奔县令的府邸,除了西塞防范、救治病人的方法外,还掌握有一张药方子,方子较为温和,却是难得的去热解毒的良方,是西塞随军的老医师,从一本古医书上找来的,而那位老医师,救得了他人的性命,救不了自己的命,把方子献给虞王后,由于年纪太大,感染到瘟疫,没过几天,油尽灯枯,没捱过去,死在了军中。 “一人得病,传染一家,轻者十生八九,重者十存一二,合境之内,大率如斯。” 而赵阙要交给县令的药方子,便是从那医术上得来的“清瘟败毒饮”。 具有气血两清、清热解毒、凉血泻火之不错的功效。 对上瘟疫此等极烈的烈症,能够有极好的奇效。 赵阙是亲眼见识过,此方子,是怎样把西塞军从瘟疫手中,夺过来的。 那位老医师,亦被虞王,以大礼下葬在西塞旁边的高山之上。 “嘿,管它能不能行,少侠的办法,再怎么不行,也可以让舟卢城乱糟糟的局面,稍缓。” “是了,你们确定舟卢城的……” 赵阙话还没说完,舒余便道:“满城百姓,感染者十之五六,至于,因病而死者,现在仍然是模糊不清,不知病死者为何数!” 顿了下。 舒余带着赵阙进了一处院子,伸手道:“少侠请往这边来。” 赵阙跟在他身后。 进得舟卢城县令的府邸,空空如也,好似没有人存在一样。 赵阙踏进另外一个院子,重重叹了口气。 因为,一中年汉子,独自站在屋檐底下,注视着进了院子的赵阙和舒余。 中年汉子,面白无须,但,他的白是惨白。 虽然,竭尽全力的站直了身体,赵阙眼下的实力,依然觉察到,汉子全身颤抖。 况且,额头上频频冒出的虚汗,嘴角擦去又冒出的鲜血,已然证明,中年汉子的情况,不容乐观。 “我就是舟卢城的县令王缘,年轻人,停,你就站在那儿吧,太过靠近我,小心亦感染了疫疾。不过,你与我说完话,你也得困在此府了,不然,一旦你被我感染疫疾,再走出去,传染给其他人,王某便更加愧疚。” 赵阙听舒余之前在府前的谈话,还以为县令贵为一城之主,怎么着,也得避过瘟疫,他要见赵阙,也是让赵阙独在一屋,把种种方法,写出来,再行斟酌。 “无妨。”赵阙赶紧看向舒余,“你为我拿纸笔来。” “好。”舒余颔首,快步离开。 他刚走没多久。 那头清醒过来的赤蟒,再度在赵阙身体里,升腾起烈火,把体内不知何时进来的瘟气,悉数燃烧殆尽。 赵阙叹了口气,赤蟒既然有此作为,可见,舒余早已染上了瘟疫,只是,舒余的身体强壮,不自知。 怕就怕,所谓舟卢城干净之地的县令府邸,早已悄悄的传播开了瘟疫。 无了一城轴心,城内百姓,岂不是彻底的大劫难逃? 就是不知,赵阙到来此中,能否扭转乾坤,拯救一城百姓的性命。 等待的时间,赵阙问道:“舟卢城因何爆发了瘟疫?!” “不知,王某猜测是打猎而来的山货……” “山货吗?!”赵阙皱着眉头反问。 王缘嘿嘿一笑:“年轻人,你有所不知,舟卢城所称的山货,除了山林所长的东西,还有动物,据称为山货,到时,卖给商人,他们自会命人收拾干净,连夜运出城,到其他地方贩卖。” 赵阙顿时大骇。 王缘又道:“我们已经做了应该做的,至于,其他的事情,王某即便有心,再也无力了。就看天命了,老天爷让人死,谁能活?!” “怎会如此?”赵阙喃喃自语。 王缘似乎听见了,叹息道:“天命使然,天命使然,天地之间,万物皆有灵,人为万灵之长,作恶多端,怎能引不来老天爷的愤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百二十四章 药方、计策 不单单是县令王缘如此说,郭四亦是如此想,足见,满城百姓,皆是认为,瘟神祸乱舟卢城,乃是他们平日里,犯下了诸多过错。 某种意义来说,确系如此。 但,自从西塞那场削去四千余人的瘟疫过后,赵阙曾命人,私下里调查,瘟疫是否为寒山王朝刻意投毒,反倒发现,西塞军内爆发的瘟疫,并非寒山王朝使坏,且似乎是某种带着瘟疫的蚊虫,叮咬了伤者,才导致瘟疫的横行。 是不是此般原因,由于战事吃紧,寒山王朝那边,得知西塞军内出现了大变故,绝未履行大灾不交战的规矩,把仅剩下的人马,重新压到一线,一时间,黑云压城城欲摧,虞王被瘟疫忙到焦头烂额,只能把战事交给,当时,如流星般崛起的赵阙。 赵阙命他所统率的将士,保持个人的干净整洁,且,再三筛选,他的将士当中,绝无一人感染了瘟疫。 他对寒山敌军,有种莫名的自信,认为,但凡是自己率领的将士,完全能压着已成疲惫之师的寒山大军,选择了平推过去。 事情的结果,正如赵阙的预料。 刚吃了败仗的寒山大军,并无反败为胜的士气,一触即溃,尽管斩杀敌军不到三千人,却是为西塞赢得了恢复的大好良机。 也正是在那一战当中,虞王认为,赵阙乃是大将之才,先私自册封,再上书朝廷,赵阙的将位,往前跨出了一大步,为虞王获封异姓王后,他成为西塞将主,赢的了关键的一步。 并且,潘季驯等人,紧紧围绕在赵阙身侧,和彼时,依旧在西塞军的徐风尘,渐渐形成西塞将主之下的,两伙势力。 本来,赵阙以为,他和大哥徐风尘,照旧是昔日的情分,不会分道扬镳,绝未料到,哪会简简单单的分道扬镳啊,简直是互为仇眦,恨不得杀了对方。 “县令且莫责怪自身,圣人说,不语怪力乱神,瘟疫的起因,现在没有探查清楚,待,度过了这场瘟疫,再谈其他不迟。” 赵阙随之安慰道。 县令王缘绝望注视着赵阙,笑比哭还难看,道:“年轻人,你的想法未免太过单纯了,瘟疫发展到此般地步,已是大局难挽,莫不是,你认为,你献策后,凭我们区区一伙人,就能把走到鬼门关的舟卢城,如有神助的拉回来吧?” 赵阙半张了嘴,突然毫无预兆的自信,继续说道:“县令大人,放心,赵某先写一张药方子,县令大人既然身患瘟疫,不如以自身为药炉,尝试药方的成效,然后,赵某再细细与县令大人商议其余事?” 王缘摇头又点头,问道:“年轻人,你能处大事而有静气,必非常人,不知是哪家大门大户的子弟?!” “在下……在下只是市井百姓的子弟。” “呵呵,你且如此说吧,王某却是不信,若是市井百姓的孩子,都能有此见识了,那些世家大族费尽心力,请名师教导的子嗣,莫非,全是酒囊饭袋?!亦或,那些名师全是沽名钓誉之辈?” 舒余拿着纸笔到了。 他刚把纸笔交给赵阙,马上掩着嘴,朝一旁咳嗽了数声。 王缘心里一沉,凝重的看了舒余一眼,叹了口气:“舒余……” “属下在!”舒余正了正嗓子,抱拳回道。 “你寻……算了,你留在此处吧。” “是!!遵命!” 舒余抬头纳闷的看了县令一眼,不知其为何话不说完。 赵阙当然知晓,县令的意思。 四处环视了下,找到一处石台,赵阙把曾背的滚瓜烂熟的药方子,一字不差的写下,再交给舒余。 舒余吹干墨迹,细细查看。 舟卢城的医师,写过数不清的药方,舒余都过过目,相比于赵阙的这张药方,给舒余的感觉,那些最终对瘟疫的无效的药方,莫不是为小孩子偶感风寒准备,而赵阙的药方子,才是真正对瘟疫,有实打实效果的。 舒余惊喜的抬头看着县令,刚要上前把药方交给县令。 忽觉县令已是感染了瘟疫,脚下一顿,把药方折了几下,丢了过去。 药方掉在了地面。 县令王缘弯腰拾捡。 就这一个动作,便让他骤然两眼发黑,几近仰倒过去。 “县令大人……”舒余惊呼。 王缘抬起手止住他要上前的举动,“没事,卧榻的时间久了,有些不适应。” 捡起了药方。 舒展开。 王缘仔细从头看到尾。 脑袋忽然嗡了一下。 只觉,赵阙写下的这张药方子,必定有出乎意料的奇效。 赶忙说道:“舒余,你现在便命人,对着赵先生的药方,煎药!记住,不只我一个人服用,府中上下的全部人,俱要服用!!” 虽然不知县令大人此举的意义在哪,舒余仍然抱拳遵命,接过王缘扔过来的药方,匆忙转身去安排了。 待舒余走后。 赵阙抬脚便走向王缘。 王缘并未拦下赵阙。 “赵先生,您是高人……” 赵阙失笑:“高人谈不上。” “舒余或许……不,他一定感染上了瘟疫,而我又令他接赵先生进府,委实对不住赵先生!”王缘叹气道。 他得了瘟疫的第一个症状,就是咳嗽、发热,舒余的体格比寻常人健壮多了,生许发病的时间晚,眼下,迟迟冒出些小症状来。 赵阙并肩和王缘站着,看着他灰白无神的眼睛,摇头道:“小事一桩,赵某不在意,何况,瘟疫奈何不了赵某。” “传言,江湖上的高人,武学修为深厚,能避免世间许多大病,延年益寿,今日见得赵先生,红尘凡人的王缘,才大开了眼界。” 赵阙似是到了自己家,邀请王缘到房内一叙。 王缘略微尴尬,“赵先生,屋里,还有拙荆,咱们还是在外面相谈吧。” “尊夫人……” “她传染给我的,拙荆已死去多时。” 难怪赵阙嗅到了略微尸体腐败的气味,原来王缘把他的夫人,藏在了屋内。 “我和拙荆,自小青梅竹马,早早在两家长辈的见证下成了亲,我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四处为官,拙荆陪我东奔西跑,好不容易到了这儿舟卢城成了县令,想着令她享几年清福,没想到,拙荆先我一步而去。” “县令大人,尊夫人在这儿,恐怕……” “我明白,所以,我目下所居的屋子,是府中最为隔绝外界的一间。若是死马当活马医,我怎会邀请赵先生到此?” “为了一城百姓,王大人受苦了。” “受苦谈不上,我身怀愧疚,为了稳住人心,我向外面传出了许多假消息,让百姓有了不切实际的期待,唉,赵先生不来救我,我……我真的会成为舟卢城百姓的罪人,百姓们必会把我死死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赵阙看着甫一说完话,弯腰咳嗽的王缘,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是为了百姓好,此般大灾大难面前,人,要是没了希望,只怕……舟卢城已然成了炼狱。” 直接用袖子把嘴边鲜血擦拭掉,王缘虚弱的说道:“赵先生,难道,此时的舟卢城,不是人间炼狱吗?” “不是。百姓心中还有希望,他们都在等,县令带着医师,配出能解瘟疫的良方。” 王缘霎时震惊的看着赵阙。 赵阙继续道:“药方有效的话,便说,此药方是出自你和医师之手吧。” 王缘张目结舌,他首次见到,视名利为粪土的年轻人。 往日,并非没见过,只是那些都是小恩小惠,但是,拯救一城百姓,此等名利,寻常人,谁能轻易舍弃?! “赵先生大德。”王缘恭敬的一揖到底。 赵阙且受了他这一拜。 王缘叹了口气,回屋内,搬出两张椅子,赵阙在上,他在下。 “尊夫人,王大人打算何时埋葬?” “马上!” “唉,人死如灯灭,王大人内心的苦痛,赵某感同身受,然而,总归入土方为安,才算对死者有一个交代。”赵阙道。 王缘微微点头。 一念起夫人,王缘尽管面目无明显的波动,内心却是疼的厉害,仿佛有一人,攥住了他的心脏。 赵阙随后,把如何隔离病人,分出无症百姓的方法,一一说出。 再听了会儿,王缘所说的舟卢城眼下的形势,给出他的见解。 话说到半截。 舒余端着药碗赶来。 看到赵阙和王缘坐在一起,说着大事。 顿时愣住。 “县令大人,赵……赵先生?!!” 赵阙不以为意:“无妨,赵某没事。” 舒余心惊肉跳,赵先生该是何等的人物,能面无其事的坐在患了瘟疫的县令旁边?!! 这般视生死不过尔尔的年轻人,天下如何找寻?!! “你把药碗放在那边就是,我自会去拿来服用,对了,舒余,你万万要记得服用,我想,你同样在劫难逃,亦是患了瘟疫。”王缘叹气道。 舒余怔了下,沉重的颔首,把药碗放下,转身走了。 千般事,万般事,还是得证明赵阙所献的药方,确系有效,才可。 此,为王缘所想。 但赵阙把剩下的办法,悉数说完后,直接道:“王大人,事有缓急,咱们商议之事,必须马上去做。” 王缘把碗中的药,喝完,长舒了一口气。 听了赵阙的言语,点点头:“赵先生所献的计策,我亦是认为可行,好!我唤王缘等人来,就按照赵先生说的,去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一线生机 如虎第二百二十五章一线生机舟卢城县令王缘,并未等来舒余。 反倒是,数位佩戴着厚厚白布的老医师,依次走进院子。 老医师的身后,是十数位等待县令传令的官府官员。 “舒余呢?” “回县令大人的话,舒余自觉身体有异,服了药后,现今自困于一处房屋。” “县令大人,舒余患了瘟疫,此前,却是无碍穿行府邸,恐怕,府中诸人,都已不妙。” “敢问县令大人,献上此药的人,莫非是大人身边的年轻人吗?” 王缘郑重的点点头。 尽管他的心绪一直没有平复,但是神情却是平静的似乎深井,“赵先生不愿让人,此药是他所献,若是此药,当真有奇效,这桩天大的功劳,便按在你们身上吧。” 几位在舟卢城名满全城的老医师,震惊的望着赵阙。 这药有没有效果,还得等服用之人,之后的效果。 但是,药方所列用的草药,他们得到药方后,商议过,全都有效,甚至,刚在煎药之时,几位长年累月都不曾亲自进厨的老医师,都觉得,此药,十有八九,会有难以想象的神效。 主药比较难寻,然而,对于舟卢城来说,库存不少,皆是上山搜刮来的山货,因见其珍贵,官府出高价存着,本想着价钱再高些,官府以自身的信誉卖出,会获得不少钱财,没想到,能用在这里。 其余辅助的草药,舟卢城简直要多少有多少,即便由于百姓众多,官府的库存里不够,也可自城内各大药铺里调取。 此时人命关天之刻,官府完全可以,仗着拯救全城百姓性命,先调来草药,事后,再与各大药铺结算。 舟卢城的药铺比较特殊,鉴于舟卢城是因山货闻名,能无事开张的药铺,背景尽皆不俗,王缘虽是一城县令,于舟卢城及周边,大权独揽,却是对于两家药铺的背景,亦是捉摸不清,只知,其中一家,应当是庆昌州一个世家大族旁支子弟所开,另一家更加神秘,他遣人去探查,至今毫无收获。 “哎呀,如此年轻俊彦,老夫生平仅见啊!” “不知小友,是从何处得来的这药方,尽管,县令大人服用,短短时间,并未见其疗效,但是,老夫,认为,此药,十有八九管用!” “年轻人,莫非,你也得了瘟疫?!为何敢与得了瘟疫的县令大人,坐在一块?” “是啊,小友,稍后我们会为你拿药,你且服下。” “估计,小友是信心百倍,觉得他的药,必定管用,所以才敢,和县令大人坐于一处,谈笑风生!此等年轻俊彦,旷古罕见!” 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医师,甫一说完,众人齐齐惊叹不已。 目光极是尊重的看着赵阙,仿佛在注视着一位上天来的谪仙人。 赵阙摇头,站起身,抱拳道:“诸位前辈想多了,在下只是一位负笈游学的读书人,家乡原本发生了一场大疫,是位不知名姓的老前辈,拿出了药方,拯救了无数人,老前辈临走时,此药方乃是古医书上所传,对瘟疫等烈症有奇效,在下游学至此,见舟卢城因瘟疫生灵涂炭,不忍百姓受苦,想起那位老前辈的药方,便壮着胆子,面见县令大人,把此药方献出。” 他说完。 众位知晓这个药方,到底有多珍贵的老医师,瞠目结舌,万万料不到,当中会有此等故事。 “唉,小友经历过瘟疫,方知道瘟疫的惨烈,所以,不顾自身的安危,进城献药,唉……小友的大德,让我等白活了几十年的老头子汗颜啊!” “是啊,是啊,小友勇气好似天仙,丁点不怕瘟疫,放在上古年代,必定是对众生有大功的圣人。” “前辈们谬赞了。”赵阙拱手道,“在下不知何故,似乎经历了一场瘟疫后,自身对瘟疫有所免疫,并不惧怕,因此,才会胆敢进城一见县令大人。” “那也是了不起的人物了。” “年轻人,你这般年轻俊彦,别从我们舟卢城来了,干脆让县令大人破例给你安排个官职,不出数年,必定平步青云走到我们难以想象的地步!” 那十数位官员,忍俊不禁的开口。 县令王缘,喝了药后,也不知是心情乍然开朗的缘故,还是药效的确神奇,不禁精神一震,身体恍惚多了气力。 他站起身,伸出手:“好了,赵先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年轻俊彦,既然赵先生单枪匹马的进了舟卢城,又向我们贡献了这般不可思议的药方,舟卢城有救了后,赵先生尽管不让百姓知其名姓、大功,我们各自一定要牢记赵先生,年年月月日日,感念赵先生的德行。” 赵阙垂首:“县令大人严重了,在下做的事,和诸位一比,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王缘目光顿时炯炯有神,抛却心中的伤心事,如今,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随即,把赵阙与他说的种种策略,一一说出。 官员自带了纸笔,各寻妥善的地方,把王缘的话,简明扼要的记下来。 那数位老医师,听了王缘的言语,神情大震。 要是,按照此法,去规范整个舟卢城,或许,一城百姓真的有救了。 说的口干舌燥,王缘转而看着赵阙道:“诸位,虽是有几策我们之前已然做过的,但是,此间种种策略,全部出自赵先生之手,是赵先生令我知道,一城为难之刻,身为舟卢城的主政县令,居然还能做如此之多的事……” “赵先生,请受王缘一拜。” 看着王缘要下跪。 赵阙连忙双手搀扶:“县令大人,万万不可,您是舟卢城的青天大老爷,在下只是一负笈游学的读书人,受县令大人这般大礼,简直折煞了在下啊!” 王缘虽是身体好了一些,只是,仍旧虚弱,他抬起头,说道:“赵先生,种种策略,但凡执行妥当,即便不加上药方子,亦是能救活不少人,王缘是舟卢城的县令,替的是被赵先生救活下来的人,跪拜的!” 他还未说完。 台下的官员和老医师,跪了一片,口呼赵先生大恩。 赵阙叹了口气,无奈。 这些聚在府邸的官员,喝了草药后,各寻人手,按照赵阙所说去做了。 尽管,王缘最根本的心思,就是拿死马当活马医,何况,赵阙的策略,恰恰适合舟卢城此刻的形势,不然,即便说出花来,他只会好吃好喝的把赵阙困在一房,等待舟卢城瘟疫的结束,绝不会听信了他的言辞。 “赵先生,我所居之地,不宜久留,我会令人把您带往他处。” 众人走了。 王缘和赵阙少叙了半刻,主动说道。 赵阙又叹一口气:“王大人,节哀。” 王缘看了昏暗的房子里一眼,寂寥的走进。 见此,赵阙不好多待,走下台子,外面站着两位蒙着口鼻的汉子,邀请赵阙往另一个方向。 赵阙前往。 此处在整个舟卢城,应当算是极其精致的院子了。 亭台流水,水声哗哗,让赵阙恍然忘记,舟卢城正时时刻刻在死人。 “建造此府邸的是何人?” 他转头朝着身后的两位汉子问道。 赵阙覆戴蒙住口鼻的布,一直没有拿开,两位值守府邸的汉子,倒也不算太担心,就算担心自己中招,也无法了,满城都在死人,难道,他们是有神灵的庇佑,与其他人不一样吗? “回先生的话,这个府邸好像是上上上任县令所建,那位县令已经高升进州城了,听说任了个极为重要的官职。” “倒是会享受。”赵阙看着眼前的一切。 “先生,这个院子,王大人上任后,只看了一眼,便再也没有走进来。” “是王大人让你们把我安排到这儿的?!” 适才,王缘从头到尾都在和他谈话,哪有机会嘱咐两人啊。 “不是,是舒余大哥,舒余大哥是王大人的贴身护卫。” “哦,原来如此。”赵阙颔首,“贴身护卫?莫非,舟卢城有人想害王大人?” “先生,想害王大人的歹徒,不止一人。” “因为何故?” “王大人上任后,重整舟卢城官吏,把此地地头蛇安插进来的人,悉数清理出去,又把许许多多积压的陈年冤案,翻出来重审,得罪了很多人。” 赵阙点点头,照两人这么说的话,王缘确实是个好官。 “不仅于此。”另外一人道,“王大人见城内百姓,一些人沦为了有权有势之人的家仆,家仆每日不论风吹雨打,尽皆要出城去打山货,打来的山货又皆要上交,一丝一毫不属于自己,王大人怜悯百姓,颁布了数个法令禁止此事,从此之后,这几年间,百姓打来的山货,都是自己的,就此,王大人深受百姓的爱戴!” 赵阙感觉,自己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王缘能在此绝境之刻,强忍丧妻之痛,听他的策略,顾全大局,这位舟卢城的县令,在赵阙的心里,已然极其不错了。 大夏如此广袤的天下,要是不论哪一个城邑,皆有王缘此等官员,何愁外患?哪会还有眼下即将风起云涌的大乱?! “好了,我自己待着就行,你们去忙吧,现在人手短缺,任何一个人都很重要。” “遵命!先生,您要是有事,直接吩咐就行,我们就离先生不远处听候。” “不,我的意思是,你们去救百姓。” “啊呀……” 两人呆了会儿,只得,俯首帖耳的退下,也不知,他们听不听赵阙的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百二十六章 生机已现 如虎第二百二十六章生机已现又,没过多久。 来了两位丫鬟,年纪都在三十岁左右,长的粗壮。 端来好酒好菜。 赵阙坐在桌子的后面,瞧着两人手脚麻利,把酒菜一一摆放。 六样子菜。 眼前的菜肴,比在那老汉家吃的,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乃至赵阙能把菜名,都能叫齐。 酒亦是好酒,清冽如泉水。 待两位丫鬟,一人拿酒杯,一人斟满酒后,赵阙忍不住喝了口,入喉稍稍发甜,紧接着便是难以言喻的烈,似是肚中有一缕火,一直烧到喉咙。 “好酒!!此酒叫何名字?”赵阙诧异的问道。 丫鬟俱都蒙面,只把前额和双目露了出来。 “回先生的话,这酒是用林子里的山泉水配合着庄稼酿成的,在舟卢城没个名姓,平常大家伙,都叫它老泉酒。” “老泉酒,嗯,名字朗朗上口。” “先生,没有其他事的话,我们便退下了。” “且慢。”赵阙忽然说道,“先生请说。” “府中还有多少人?” “没多少人,仅剩的人,刚才,全被叫了出去。” 赵阙颔首,让她们退下了。 看着满桌子的菜,他忽然不忍了起来。 只是,片刻后,摇头叹气,拿起筷子,把脑子里的种种事,俱都抛诸脑后,大快朵颐了起来。 这般酒菜,想必城内正寻死觅活的百姓,是想都不敢想了…… 倒是,不知,城内那些手眼通天的世家大族和富户人家,是怎样度过这场瘟疫的。 会不会觉得,满府库的金银财宝,在大灾大难面前,不仅不值一提,乃至还成了累赘?! 吃足喝饱。 赵阙看着铺着锦缎的床榻,随即躺了上去,不过多时,便响起了鼾声。 便这般过了一日一夜。 赵阙在县令的府邸,吃得好,睡得好,不过,想起城外的马匹,赵阙便有些惴惴,不知他这一耽搁,马兄的日子过的怎样?! 相伴多日,赵阙且跟上一匹马兄一般,对着它,谈天说地,经常怀念他在西塞,战力巅峰时的光辉日子,寒山王朝想尽一切办法,想要除掉他,甚至破坏了世间的规矩,说服了山巅三境的大宗师,前去杀他,最终还能如何,他安稳活着成为了辅国大将军。 其实,人间有规矩,不许山巅三境的大宗师,插手山下的战场,但并未言明,领军之人是大宗师,又该怎么办,就算寒山王朝的细作,隐隐约约猜到了,西塞将主赵勾陈,已经年纪轻轻不可思议的成了大宗师,回报给了寒山朝廷,他们也拿赵阙无可奈何。 这么一路走来,江湖上战力强悍的大高手,没遇上几个,倒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他看在眼里,感受到心中。 烟火气,方是市井江湖,最为熟悉的味道。 打打杀杀,对于一心求平安活着的百姓,终究是遥远,然而,一旦倒霉催的遇上的,又如如泰山压顶,满心求活。 “这天下,分分合合,受到伤害的,次次皆是百姓,唉……” 赵阙穿戴好衣服,踏足到院子里。 便有府中人,着急火燎的前来。 “赵先生,王大人有请!” “哦?莫非,王大人的身体康复了?” 此人,赵阙从未见过,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瞧着像是个饱读多年的书生。 “回赵先生的话,正是,王大人服用了药,短短时间,竟是奇迹般的好了,瘟疫从他的体内,被彻底赶出,眼下,毫无任何症状,与往日健康时无异。” “带我去见王大人。” “是,赵先生,这边有请。” 再次,见到王缘,他的神情饱满,出声有力,看着手上统计出的全城形势,眉眼舒展,不禁露出了久违的真心笑意。 “王大人,赵阙有礼了。”他抱拳说道。 正出神的王缘,啊呀了一声,连忙上前,攥住赵阙的双手:“赵先生,您的恩情,对于舟卢城而言,比天还高,比地更深啊,自从服用了赵先生贡献的药方后,瘟疫的症状,渐渐减轻,今日凌晨,睡醒一觉后,忽觉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在下忙令老医师前来确认,老医师把过脉,欣喜的说,在下已康复,也证明,赵先生的药方子,确有难以置信的神效,我已命属下,把药分发给全城百姓!” “可以,此药即便无事之人喝了,亦有预防的作用。不知,药方里的草药,舟卢城够吗?”赵阙询问道。 王缘攥着赵阙的手,到椅子坐下:“令全城百姓都喝上赵先生的药,草药是不够的,我和几位老医师商量过了,症状轻的和无事的,少喝,症状重的,按时服用,直到康复。” 赵阙缓缓点头:“已经把患有症状的,都隔离到一地了?” “唉,赵先生,此事难度,属实太大,忙到现在,还有一大部分的病患,没有到相应的地方,接下来,只能全力靠着药方的神效了。” “事出何故?” “主要是没人,现在,满城的人,谈瘟疫色变,一说要跟病患接触,不管许诺什么,大多数人皆拒绝,能做到现在的样子,还是我令人拿出官府的威仪,强命他们去做的。” 赵阙叹了口气。 在西塞兵营里,能如臂使指,是因为他们皆是兵卒,若是不听命令,斩立决,以正军法便是了,可是,对待这些人,又该如何?莫非,一样杀了他们?!岂不是,要闹大乱子?! “尽量做吧。”赵阙摇头苦笑。 王缘却是无半点气馁,“赵先生,舟卢城的局势,能控制到现在,已然是十分不错了,在您来前,在下想都不敢想,尤其是您带来的药方,如同上天降下的仙药一般,可谓是药到病除。” 赵阙注视着王缘,慢慢道:“药是好药,事在人为,仅仅靠药,万一到了捉襟见肘的时候,岂不是干瞪眼?所以,手中的事,还需去做,双管齐下,方能让舟卢城的百姓,不必再受瘟神的折磨。” 王缘站起身,作揖道:“便听赵先生的,我马上去和下属,商量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让人按照赵先生的策略,布局舟卢城。” 赵阙同样站起,回了一揖:“为了全城百姓,有劳王大人了。” “赵先生说哪里话,在下本就是舟卢城的县令,为了百姓,义不容辞,赵先生如此说,更令在下愧疚了。” “王大人已是全力以赴,如何会愧疚?!要是百姓们知晓王大人的情况,仍旧为百姓着想,恐怕,王大人要被百姓们当成在世圣人了。” 王缘一怔。 赵阙话里的意思太大了,他哪能受得起啊?! 旋即,他道:“赵先生谬赞了,在下看着一城往地府滑去,却无能为力,每日自怨自艾,说句真心话,倘若赵先生不来舟卢城,在下真就放弃了。” “人活一口气,这口气,在王大人这里,就是既然身为舟卢城县令,百姓口中的城主,那便要拯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怎能轻易言弃呢?!” “赵先生说的是,在下谨记于心。” 王缘抱拳垂头,毕恭毕敬。 赵阙又回到了那间府中的院落。 而王缘去忙了。 又过一天。 赵阙从给他送菜的丫鬟嘴里说,王大人的贴身侍卫舒余,深入患病的百姓当中,不惧生死,说动他们搬往他处,官府为他们分发救治自身的草药。 随着时间的推移。 官府的手段,逐渐取得成效。 越来越多的百姓,自发参与其中。 似乎,他们不怕瘟神,胆敢以凡人之躯,挑战天神的神威。 草药在百姓心里,成了仙药,市井中,一个说法,传的愈来愈广。 说是,舟卢城来瘟神肆虐,仙界的水德仙君看不过去,于梦中托梦县令王缘,赐下仙药以及对付瘟神的手段,县令王缘清晨醒后,百般思量,又与城内老医师细细商讨,认为水德仙君此法,当属此下,唯一的出路,便遵守水德仙君的叮嘱,救治全城百姓。 仿佛是神仙之说,传的太过凶猛,市井有人说,县令王缘,一心为民,已得了水德仙君的传承,百年后,会升天到水德仙君的身边,随其修炼,并且,在舟卢城帮忙救治百姓的人,不管是谁,都会随同县令王缘,飞升仙界。 “是谁传出的这说法?!”赵阙笑问,眼前的汉子。 汉子是给赵阙送新衣服的。 新衣服款式不错,他试了试,极妥帖。 汉子回道:“回赵先生,不知是何人。” “嗯,这个说法,有利有弊,让王大人此事过后,多加留意吧。” “是。” 瞧着汉子退走。 穿戴完毕的赵阙,带上他让人瞒着王缘偷偷带过来的一包干粮,顿时跳上屋檐…… 飞檐走壁。 站在一座三层阁楼上,目之所及,慢慢有了蓬勃的生机。 街道已清理的干干净净…… 若有若无的欢声笑语,被赵阙听到。 他莞尔一笑。 这场被视作,舟卢城作恶多端才让老天爷降下的灾祸,止步于此,过不多久,舟卢城重复往日热闹。 赵阙心里却是希望,舟卢城内所有人,吸取教训,少打些山货,另谋些,其他出路。 回望了眼王缘的府邸。 暗道,该走了。 然后,挑着人少的街巷,快速接近城墙。 后又躲避守卒视线,登上城墙,往下看了眼,一跃而下。 略有些吃力的落了地,赵阙自嘲一声。 往拴着马兄的地方,快速奔去。 今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百二十七章 春寒料峭 如虎第二百二十七章春寒料峭马兄看到遥遥走来的赵阙,扬起前蹄,别提多开心了。 赵阙忙奔过去,摸着它的鬃毛,笑道:“可苦了你的马兄,瞧瞧,附近的草都被你吃光了,觉得怎么样?” 马兄似是有苦难言,双眼含着哀怨,也不蹄鸣,也不乱动,任凭赵阙摸着鬃毛,似是独自生闷气。 赵阙失笑,解开拴在树上的缰绳,牵着这匹良马,到草料较多的地方。 别说。 舟卢城四周,当的是山清水秀,风水极佳之地。 虽是料峭春寒,嫩草已然露出了头。 赵阙松开缰绳,让马兄去寻好草,他跟在其旁,把带来的干粮,一一放在其身上。 这才过了几日。 外面的天地,已是春季陡现。 入目所见的青山,皆发着绿意,想必,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树木,缓缓从冬眠的状态中苏醒,再过一段时日,满目青山绿叶红花,不远矣。 时间不等人。 自南扬州赶路到现在,赵阙的经历,颇为离奇。 待马兄吃饱,它想到从舟卢城流出的溪水,饮水,赵阙连忙上前,牵住它的缰绳,把它拉往别处。 城内出来的水,而今,当然不能喝。 一旦水里有瘟疫,马兄再感染了,到了别处,遇见人多的地方,可就酿成大祸了。 不过,从地图上来看,接下来的行程,有两条道路可选。 一条是选接连城池相连的路,却会绕远路。 一条为穿过崇山峻岭,路极难走,但会比一个选择,快上一般的时候。 第二条路的尽头,则是距离梅塘州最近的一处城池,唤做松林城。 松林城处于三地相连之夹角,商贸繁荣。 过了松林城,往西北,便进了梅塘州的地界。 赵阙自可去寻沈神医的所在。 强硬拽着马兄,过了十几里地,看到一条从山上流下的泉水,方才让马兄大喝特喝,喝到马兄,走路都有些摇晃了,才作罢。 赵阙到上游,灌满携带的几个水囊,自己再喝饱,简单吃了些干粮。 骑上马兄,朝着正午的阳光,洒落的金灿灿的山川,疾奔而去。 至于舟卢城,他自不必再去担心。 基调已然定下了。 以县令王缘的为人处世,当会能够料定剩下的事。 实际上,有了疗效颇好的草药,加上他告诉王缘的策略,舟卢城绝对能转危为安,老弱病残,难免会,俺还嗤笑大哥,信了他人的鬼话,委实未料到,当真有大虫,大哥诚不欺俺。” “好了,好生小心,这头大虫我杀了,不知还有没有第二头,没有其他事,我便继续赶路了。” “哦?敢问大侠去往何处?” “松林城。” “哦,松林城啊,俺听过,传闻松林城附近有一大片松林,五十几年前,一位郡丞到任,干脆把原来的城名改了,就唤做松林城,大侠,那松林城可是一处繁华之地,城里的婆娘,比画上的神仙还要美,前些年,到俺村一个赶路人,把松林城的美娇娘,说上天了,当初,俺还不信,俺见多识广的大哥,去了趟松林城卖了些山货,才说,所言非虚,城里的女人,就是比俺小山村的媳妇,长的好看。” 赵阙颔首。 “你可知,此地离松林城还有多远的脚程?” 一听山夫的大哥去过松林城,赵阙忙问道。 “嗯,不远了,你往那走,将近十几里地,会看到一条流势湍急的大江,过了江,往北走,走上五六天,就到松林城了。” “好,多谢!” 赵阙牵着缰绳,马兄的四蹄落在泥土上,擦肩而过山夫,往山夫所指的方向而去。 山夫看了眼山林昏暗的义丽山,想起那头死了的大虫,顿时不敢采挖草药了,赶紧到大虫的死尸边,踹了几脚,见没动静,拉着一个大虫腿,使劲拽着往家里赶。 “哎呀!!真神仙啊!真神仙啊!” 山夫惊呼道。 他是想起,赵阙甩出大音希声把猛虎杀了,大音希声再倒飞回手里,刹那消失不见的手段。 以山夫的见识,这不是真神仙,什么才是真神仙?! 霎时跪地, 朝赵阙离去的方向,猛磕头。 至于死的不能再死的猛虎,直挺挺的在山夫的身后,山夫的影子覆盖其上,堂堂山林的王,竟然会落了个这般凄惨下场,脑袋都破了,倒显得极为凄凉。 赵阙当然不知山夫的后知后觉。 早前,松林城并不是首选。 只是在舟卢城耽搁了多日,他实在慢不下去,八相龙蟒反噬,时时刻刻埋在赵阙的心里,所以,便选了条,较为难走的路。 莫说此了。 就连从南扬州去往梅塘州,庆昌州都不是首选的大州。 庆昌州虽不比梅塘州山多,但是谁都知晓,庆昌州,路,委实不安,且,城邑不多,相隔又远,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赵阙有功夫傍身,艺高人胆大,自是不怕。 除了几伙靠山吃饭的蟊贼,光是猛虎,牵着马兄,过了山夫所说的这条湍流大江的赵阙,都杀了十几头了。 何况,正经自南扬州到梅塘州做生意的商人,单单是赵阙路上经历的这些,都得人死货无,怎能谈,再到梅塘州? 正儿八经的路线,是绕极远的路,沿途到那些大州的大城落脚,坐着买卖去往梅塘州,像赵阙这般的,或许,只能是江湖人,以及,兵卒了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百二十八章 烟笼寒水月笼沙 如虎第二百二十八章烟笼寒水月笼沙松林城果然算是一座大城池了。 城墙堪比金露城。 站在城墙之上的守军,威风凛凛,半眼不瞧,下面进城的百姓,直视前方,好似远处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们需时刻戒备一般。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当赵阙的目光,落在这些守军身上的时候,便心知,这些士卒,皆是能征善战之辈。 并且,断然不是,未曾上过战场的士卒,而是从战场上,全身而退的悍卒。 也不知,城内的官府,从何处招揽的这些人。 赵阙啧啧出声,一众守军的数量,还不少呢,若是松林城发生战事,除非是南疆、北境、西塞的那些悍战之辈来了,否则,即便是御营大军,要想和这些松林守军交手,谁吃亏,说不定。 赵阙的好奇心,被守军给足足吊了起来。 他当真不知,区区松林城,何德何能把如此之众的悍战之辈,收拢到麾下,为其驻守城墙。 莫非,城内有高人,出谋划策,在为将来的天下大乱,做准备? 指不定是这样的。 收回目光,马兄载着他,优哉游哉的进城。 肚子饿的咕咕叫,赶紧寻了个客栈,把马兄交给小厮,去用上好的马草照料,他则点了四斤牛肉,两壶酒水,松林城知名的大饼,狼吞虎咽的吃下,方才觉得,缓了过来。 景星麟凤,于他的体内,产生了一种气流。 气流忽视经脉,散布在四肢百骸,忽涨忽收,颇为神异。 八相龙蟒,对气流视而不见,任其在赵阙的体内撒野,他还以为,参悟、修炼景星麟凤得来的气流,或多或少会压制下八相龙蟒,没曾想,压根,两者,井水不犯河水。 只是,这般气流出现,尽管,并未施展在景树城那般的星辰之术,赵阙认为,有了气流的主力,下次再召唤出那些巴掌大小的星辰之时,控制的更加如鱼得水,其他的效用,现在还不明朗。 他觉得,下一步,这些莫名的气流,会不会融入到经脉的真气当中? “客官,小店的牛肉,吃的还算可口吗?”小厮走到赵阙的面前,笑呵呵的问道。 赵阙打了个饱嗝,用着客栈给的牙签,剔牙,道:“不错,不错,哦,你是来结账的对吧,多少钱?” 他从怀里摸了摸,仅剩下六两银子了。 小厮说了个数,赵阙到柜台上,结了账,付了一晚的房钱。 柜台后的算账先生,是个精明的中年男子,视线瞥在赵阙的穿着上,忙笑呵呵的问道:“客官,我们客栈的饭菜,不敢称在松林城是一绝,一绝之下,数得着的,城里的许多百姓,都喜欢到我们客栈用饭,哎,客官,您先别走,我再跟您说,客栈后厨的厨子,厉害到在松林城是有绰号的……” 赵阙在他说了一两句后,便明白,这算账先生打的什么主意了,无外乎,看见了他的穿着,以为他是位有钱的少爷,别看落魄,指不定带着大把的钱财,出来游山玩水的。 刚走没几步,赵阙感觉心里不是个滋味,回头问道:“刚才,我吃了啥,你可瞧见了?” “回客官的话,瞧见了。” “我要是有钱,就不只点牛肉了,奉劝你一句话,老百姓手里的钱不多,对我们这些苦哈哈的人,少说几句话,你看刚刚从店前走过的那位妇人,一身的绸缎,寸锦寸金啊,下次,你跟这些人说啊。” 被呛了下。 算张先生,笑脸不减分毫。 “客官教训的是,我下次一定注意。” 他们做的是笑脸迎巴掌的生意,赵阙呛他几句,人家半点不感到气愤,反而,心境平和,说了也不改。 赵阙叹了口气,踏着木梯,向二楼的客房走去。 客房打理的干干净净。 推开窗子,就是闹市。 说来也巧。 客栈的对面,同样也有个客栈。 赵阙推开窗子时,对面一位愁眉苦脸的美貌女子,亦是推开窗子。 两人诧异的互视了眼。 赵阙虽然沧桑,他的相貌却是俊朗的很,引的女子多看了数眼,害羞的转过头,避开了赵阙的视线。 女子估摸着二十上下的年纪,长的水灵灵,看到她,赵阙蓦地想起一句诗…… 烟笼寒水月笼沙。 况且,自窗户,可看见,女子立在墙边一个琵琶,说不定她是位歌女。 稍后。 似乎,女子想看,赵阙是不是,依旧在窗边,探出半个脑袋,恰好撞到赵阙的视线,顿时羞红了脸,随即彻底不见。 赵阙失笑。 回身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几杯凉茶,饮下肚子,开着窗户,吹着初春的风,合身躺在床榻,盖上棉被,听着街市的吵闹,昏昏然睡了过去。 梦中,梦见了一场大火。 火舌吞吐,端的是无情,把没跑及的百姓,悉数吞没。 耳边又是悲天跄地的呼号,宛如人间末日。 不对! 赵阙猛地半座起来。 暗红色的火光,映照进屋里,墙壁上倒映的火焰,起起伏伏。 真着火了! 外面是接连大喊着的“走水”了! “快救火,这边人多,火势要是失控,简直是场大祸!” “等等,哎呀,先别跑啊,你们,一边去接水,一边高喊,把不知火情的百姓,俱都提醒了!!” “是是是,两位大人放心。” “哎呀!怎么突然着火了,松林城正是多事之秋,官府动荡,世家大族争利,这场大火再一燃,可就不好处理了。” “谁知道呢,唉,方才喝了不少酒水,脑袋疼死我了,对了,咱们跑的时候,你可看见,杨枝姑娘了?” “对啊,杨枝姑娘哪去了?我听她弹琵琶,一边饮酒,正出神呢,忽然走水了,拉着你便跑了出来,救火。倒是杨枝姑娘,我却是没留意。” “你啊你,张大人,这么难得的小娘子,好不容易得手了,你要是丢了,几个月间,咱们废的苦功,可就全数作罢了,甚至,让那些世家大族的大老爷们,听闻,松林城出了个杨枝姑娘这般艺色双绝的女子,再也轮不到咱们了!!” “赵大人,莫急,莫急,我命人去找找,杨枝姑娘一定要安全啊,这般大的火,依杨枝姑娘的柔软身板,一旦……荣洋!!荣洋!!!快过来,你,你快去……快去找杨枝姑娘,找到后,万万要护得她周全,送到我家去,娘子要是问起了,你便说,这边起了大火,杨枝姑娘无处可去,我命你,把她带到我家暂时安置的。” “遵命。” “哎?张大人,你为何把杨枝小娘子,送到你家?!为何不送到我家?” “赵大人啊,你家婆娘,母老虎的名声,我可是听的耳朵都起茧了,不如送到我家,合适的时候,咱们再把杨枝姑娘,安顿到他处。” “行吧,且听你的。” 赵阙露出脑袋。 街道上,谈话的,是两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 一身皆是锦缎,绝对是松林城的大人物。 火势蔓延的极快。 对面的大火,已然附近几座房子,引燃了,眼看着大火,要扑到这边。 客栈里,乱成了一片。 房门被人粗暴的推开。 “哎呀!!客官,你怎地还有闲心看热闹呢?!快跑吧,这场火,小不了!!不好扑灭的!” 小厮见到赵阙站在窗后,看着大火,急的捶胸跺足。 赵阙回身,拿起随身携带的包袱,一句话不说,掠过小厮,从栏杆上翻越而下,几步出了门。 再看时,那两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已是在百步之外,两人的地位似乎颇高,前后左右,九人簇拥着,仿佛,生怕大火波及了他们。 算账先生,在赵阙的背后,赵阙一手拉住他,不要他逃命。 “客客客客官,有何事?”算账先生惊慌失措的问道。 赵阙指着两人问道:“他们是谁?” “他们?” 算账先生顺着赵阙的手,看去,“哦,他们啊,是咱们官府的大人,一个姓张,另外一个姓赵,在松林城主官缺位多日以来,张大人和赵大人负责松林城的许多事务。” “松林城的主官呢?” 赵阙问道。 不远处,就是蔓延过来的火焰。 炽烈的温度,令算账先生,双腿打软。 这条街的房子,俱是木房,一朝有了大火,控制不住的话,实在不敢想后果。 财产损失倒是在其次,这条北马街,百姓茫茫众…… 算账先生别提有多想逃命了,但是赵阙紧紧拽着他的手臂,似乎,只要他不说出个一二三来,休想走了。 客栈的小厮,后脚出客栈。 看到两人。 算账先生,连忙悄悄扭头,向小厮使眼色。 也不知小厮怎么想的,看到门旁有块石头,竟是搬起石头,往赵阙的脑袋上砸去。 听见恶风不善。 赵阙并未闪躲。 而是头也不回的,仿佛极其不耐烦的挥了下手臂。 不仅把石块打落,石块掉下来,正巧砸到小厮的脚。 小厮抱着脚,哎呦痛呼。 赵阙不理。 “说!” “好好好,我说,这位客官,松林城的主官,也就是被百姓奉为青天大老爷的诸葛大人,几个月前,说不清楚的掉入湖中,淹死了,有人传言,是官府里的人,害死了诸葛大人,也有人说,诸葛大人干扰了城内世家大族的财神爷们,做生意,花了大价钱,买通了官府,指使人,在诸葛大人外出散心之际,把他推进了湖中,还有人说,诸葛大人,仕途不顺,要一辈子困死在松林城,心生厌世,跳湖自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百二十九章 杨枝姑娘和甘露姑娘 如虎第二百二十九章杨枝姑娘和甘露姑娘赵阙品咋着账房先生的言语…… 他自己猜测,松林城主官的死,恐怕并不像传言,流传的这般。 毕竟,一座城池,最大的主官的死,若是轻而易举被人猜到了,那便不是流言蜚语了,那叫做事实,事实都被一城百姓知晓了,况且传的如此凶,岂不是要出大乱子? 自古至今,主官被害,不论放在何地,都是一件大出天外的事。 往凶手身上,按什么罪名都可以,无论是谋反,还是其他什么,株连九族的大罪。 赵阙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客官,您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账房先生满头大汗。 也不知是被熊熊烈焰烤的,还是被赵阙适才那一手,给吓的。 小厮搬起石头,他原以为,必定会给这位客官,来一手狠的,死不死,不知道,但放开他,令他逃命去,绝对是行的。 哪会料到,这位客官,轻轻一挥衣袖,小厮搬起石头,反倒是砸了自己的脚。 “你可知晓一位叫做杨枝的姑娘?” “杨枝?” 算账先生蹙着眉头,想了会儿。 额头的大汗,冒着更是急湍了。 “好像听过。” “哦?说来听听?!”赵阙道。 “客官,这下可说好了,您要是听完我的话,必须马上把我放了,您看,大火即将蔓延过来了,在这般大火下,没人能活着,要不这样吧,客官,咱们换个地方,细谈?!” 算账先生,希冀的看着赵阙。 赵阙瞧着大火,莫名的换了话题,“你家掌柜呢?” “哎呀,客官呀,再不跑,我们都得死在这儿!!”算账先生急的跺脚。 赵阙道:“这场火,烧的有些不怀好意。” 一城主官死了。 那两位张大人、赵大人,又在此处,听杨枝姑娘弹琵琶。 以赵阙的城府,稍稍串联起来,从中觉察到了,有些不对劲。 “客官,听我说,我家掌柜,平常不在客栈,一般,客栈有急事、大事了,掌柜才会到此处理事。突然走水,这谁说的清楚啊,去年年末,隔壁那条街,由于孩童玩爆竹,乱扔,还起了火,幸亏及时发现,火势又不大,赶紧扑灭了。咱们眼前的这场大火,估摸着,短时间是扑不灭了,快逃命去吧。” “哦,竟是这样,你且说说,杨枝姑娘的事吧。” 一旁被石头砸脚的小厮,见势不妙,早就逃之夭夭。 周围,抛开赵阙和算账先生不谈。 那张大人、赵大人和其带来的扈从,正带着赶来的百姓,一桶桶水,往大火里扑。 也不知是他们太集中注意,扑灭大火,还是赵阙跟算账先生,离他们稍远,大火的浓烟,遮挡住了两人,却是未被发现。 算账先生,刚要开口。 赵阙见火势,骤然迅猛的朝他烧来,连忙拖拽着算账先生,迅速跑了几步,进了一条巷子,念起马兄还在客栈,顿时不耐烦的说道:“快说,我的耐心没那么好。” “行,客官容我喘口气,差点呛死了。” 算账先生,剧烈咳嗽后,方道:“杨枝姑娘,是近来突然在松林城有些名气的,真人,大家伙都没见过,都说,杨枝姑娘长了一张仙子的脸蛋,琵琶又是一绝,且是一位良家女子,至今未破身,反正穿的汹涌,连那些世家大族的公子哥,不禁心痒,想要得到杨枝姑娘了,当然,客官,杨枝姑娘的名号,皆是市井传言,有没有这人,还不确定呢,您是从哪听来的?!” 赵阙听到了想听的,放开算账先生。 不过,还没说出口,你可以走了,那算账先生又道:“还有一位甘露姑娘的,听说,姿容身材,处处不是凡人所能拥有,能形容甘露姑娘,唯有传说中的神女。” “杨枝、甘露?!” “正是,我亦是从到客栈吃饭的客官嘴里,听来的。” “呵呵,这么说,到底是杨枝姑娘姿艺双绝,还是甘露姑娘更胜一筹呢?话又说回来,莫非,甘露姑娘,也是市井传言?有没有其人,还不知道?!” 算账先生,东张西望,见火势,离自己,还远一些,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继续道:“是的,但我觉得,松林城当中,或许真有两位妙女子,只不过,我们普通老百姓不知道罢了,全是那些达官显贵,世家大族的公子,追逐争抢的女子。” “行了,适才你不是说走嘛?走吧,走吧。” “哎呀!客官您还要在这儿?听我一句劝,您也赶紧走吧,大火无情啊!” 算账先生多说了一句话,紧接着扭身便跑。 赵阙当然明白,算账先生为何多此一举,自然是,指使客栈小厮要搬起石头砸他,因此做贼心虚,生怕,赵阙开始找他算账,赵阙当一当,算账先生。 “你明白那小厮该怎么做吗?”赵阙朝算账先生的背影喊了句。 短短几息的时间。 算账先生卯足了劲,跑了出去,听到赵阙的问话,上气不接下气的高喊:“当然是,令小厮找个时候,亲自跟客官,赔礼道歉!!” 赵阙摇摇头。 这便是小聪明了,自以为跑出了那么远,任凭赵阙的身手再强,也抓不了他。 跟谁耍小聪明不行,偏偏和赵阙耍啊?!! 本来,要放过算账先生,不追究的他,背后隐隐约约浮现一颗巴掌大小的星辰,而他,却是自原地消失,到了算账先生奔跑的背后,伸手抓住其肩膀,晃了下,算账先生哎呀了一声,砰的一下,摔倒在地。 赵阙垂头盯着他:“你现在知道,让那小厮如何做吗?” 算账先生被摔的不轻,一时间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恢复过来,脑袋还嗡嗡的响:“清楚,清楚,立刻,找到小厮,去来给客官赔礼道歉。” “错了,你们又不知我的踪迹,如何与我赔礼道歉?!” 算账先生还算有几分聪明。 “客官放心,若是找不到客官……如果找不到客官……” “怎地单单让小厮给我赔礼道歉呢?刚才,难道不是你,挤眉弄眼的指使小厮的?”赵阙反问。 “客官,您……” 算账先生,彻彻底底感到恐惧了。 乍然嗅到尿骚、味,赵阙瞄了眼,居然吓尿了裤子。 “行了,滚吧,知道害怕,就行了,切莫记得此教训,日后,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 “是是是,谨遵客官……客官的教诲。”算账先生,屁滚尿流的爬起身,再不敢逞英雄胡言乱语了,用他全身的力气,在最短的时间,拉开跟赵阙的距离。 望着很快消失不见的算账先生。 赵阙轻叹了口气。 每一处江湖,皆有不得不说的故事。 松林城的故事,由此足以见到,委实不好讲啊。 连一城主官,都死的不明不白,水底下,还不知道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不为人知呢。 找到客栈的后门,见后门不知为何,死死关着,顿时就是双拳抡上去,把门给砸开。 幸好,马厩便在不远处,赵阙忙赶过去。 马厩当中,哪有马匹了,空空荡荡。 已在赵阙的意料之内,于客栈的后院逛荡了一圈,发现,确实,没他的马兄,而大火,已然蔓延了过来,引燃了客栈。 叹了口气,默默念叨,人心啊人心。 定然是在混乱之际,有人偷偷的把马给牵走了。 旋即,他从后门跑出,往算账先生,离去的方向,跑了过去。 出了小巷。 见有人在大街上,组织着百姓,提着水桶,准备去救火…… 那几个穿着官吏着装的中年男子,火急火燎的大喊。 “街坊们,你们瞧瞧这大火,咱们要是不去救,迟早要烧到咱家里来,到时,后悔可就完了……” “正是,如此大火,松林城就没经历过几次,上一次,这般火势,烧的简直生灵涂炭,死了好多人,不光一条街没了,相邻的另一条街,也被烧的损失惨重,不信,你们去问问上了年纪的人,他们都有印象!!!” “去刘大爷家里去提水,刘大爷家有两口水井,现在哪还有什么你的我的,若是不扑灭大火,咱们都没了!!等火灭了,不用你们和刘大爷算钱,官府出面,补偿给刘大爷。” 突然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出来,急道:“这般危急关头,别说钱不钱了,大家伙,老头子我,明白你们怕,遇见这般大的火,谁不怕呢?!!可是,咱们不去救火,咱们的家,就没了!!” “所以,大家别愣着了,随我,一起去救火。” 给百姓打了气,赵阙所见,果真那些瑟瑟发抖的百姓,脸色涨红,满眼的决绝,提着水桶,就要接水,灭火。 赵阙混在人群中间,这般关头,谁还会关注他一个面生的年轻人。 又过一条街,依旧是有人想组织百姓去救火,可是,这条街居住的百姓,意向便不高了,唯有十数个人,随在官吏的周围,听他鼓舞人心…… 匆匆一瞥之间。 赵阙猛地看见,他在客栈里,推开窗户,看到的那琵琶姑娘的背影。 也不知是她不是她。 赵阙依稀觉得眼熟。 那姑娘似是怀抱着什么东西,绕着人,往街尾跑去。 他稍稍寻思了下,马上追逐着那姑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百三十章 读书人亦有真心 如虎第二百三十章读书人亦有真心跑到那背影,看起来婀娜多姿的女子的前面。 赵阙见女子,怀抱着一琵琶,覆戴着白色丝巾,俏丽的脸蛋,在丝纱下若隐若现。 依稀能确定,她便是,住在赵阙房间对面的那位女子。 见赵阙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女子瞬间极其的慌乱。 撇过头去。 怀抱着琵琶,匆匆赶路。 赵阙亦是不主动开口,也不打扰她,随在其身后。 “你是谁?!”女子自知,摆脱不掉赵阙,嗔怒的问道,“你且明白,你跟在一女子的身后,是不敬吗?” 赵阙眯了眯眼,难怪,那两位官府的大人物,对她,极是宠爱,差点因她争风吃醋起来。 单单是听女子的声音,便如山泉水哗啦啦流下山下,悦耳的仿佛自仙界,传下的仙乐。 赵阙深呼吸了口气,作揖道:“见过姑娘,在下和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我当然记得你,你便住在我的房间对面,你我同时开窗户时,你这登徒子,盯着我瞧个没完,换在他时,我早就喊人,打你了。” 女子凶道。 尽管是在凶赵阙,听在她的耳里,却是像是在撒娇。 赵阙神色郑重,再作揖,转瞬间,似乎身上皆是书生气:“姑娘不必动怒,在下是负笈游学的书生,姓赵名阙,来自南扬州青石城,之所以,拦下姑娘,全是因为,那张大人、赵大人,在赵阙居住的客栈下,命人搜寻姑娘……” 一提起,官府的张大人和赵大人,女子的脸色刹那间变的惨白,不禁惊呼道:“不要……不要把我送给那两人……” 赵阙神色一动,低声道:“听那两位大人的谈话,他们很担心姑娘的安危,现在又燃起了大火,姑娘万一沾染上了烈火,恐怕性命有危,不如,到那两位大人的身边,能保得姑娘性命无虞。” 杨枝顿时注视着,挡到了自己身前的赵阙,怒道:“哼,你说什么负笈游学的书生,我看你是两人的狗腿子!!你让开!!!” 她想绕开赵阙,转身往别处去。 赵阙再把她拦下。 杨枝气极,伸手去推。 她的一举一动,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异香,不知是杨枝姑娘涂抹了上等的胭脂,还是这本就是她的体香。 如此人间尤物,便能理解张大人、赵大人,如何不愿意令旁人,知晓杨枝姑娘的存在了。 简直为掌权大人物的心头爱啊。 只是,她的推搡,不仅未曾把赵阙推的偏一偏,她怀抱着琵琶,失力,还险些把自己摔了个趔趄。 幸好赵阙及时抱住她,方才没让她,难看的摔倒在地。 杨枝厌恶的狠狠瞪着赵阙,挣扎着从他的怀里站起,呵斥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竟敢抱我?!!莫要仗着,自己是那两位狗官的狗腿子,自己又长的相貌堂堂,我……我就无法拿你怎么样了!即便你将我带去了两位狗官的身边,我也要说你占我便宜,倒是想看看,是两位狗官,宠我,亦或,更加看好你!!” 赵阙叹了口气:“杨枝姑娘误会了。” “误会?我误会什么了?登徒子!!” 杨枝姑娘铁了心认定,赵阙就是那两人的狗腿子。 “赵某并非是两人的手下,以赵某的身份,两人成赵某的手下,赵某都不去看一眼的。” “哦?奇怪了,你先是说,自己是负笈游学的读书人,这句话,又说,自己是个大人物,连两位狗官,都瞧不上,好,我不去深究你到底是何人,倘若我误会了,你敢让开一个身位,让我走吗?还要保证,不再尾随我!” 杨枝怒瞪着他,尽管目光一碰到赵阙的视线,好像是触碰到了比烈火更加炽烈的大日,赶忙避开,依旧,鼓足勇气,不给赵阙好脸色看。 “赵某……” “你姓赵?!”杨枝姑娘似乎刚回过神,立即又嗤笑道,“原来是赵大人的子嗣啊,赵公子,想要把我带回去,何必耍这些诡计呢?把话说清楚,杨枝,一个弱女子,莫非,反抗的了你们?再说了,松林城出了位甘露姑娘,虽是时常有人,把杨枝和甘露姑娘相提并论,但是杨枝清楚,甘露姑娘不仅在姿色还是在唱曲上,皆压杨枝一头,然而,毕竟,市井间传的那么凶,把杨枝和甘露放在一块,要是你们赵家把小女子死死困住,当成你们的笼中雀,愿意送人就送人,愿意自己留着把玩,就留着,岂不是在松林城,大大压了其他达官显贵一头?!哼,你们的鬼心思,小女子岂能不明白?!” 赵阙缓缓摇头:“杨枝姑娘,又误会了。” 乍然。 赵阙的正面,杨枝的背后。 忽然有一队士卒奔来,先是一人,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东张西望,霎时,又确定了,回首高喊道:“她在那儿,快跑!!” “是不是她?我怎么觉得不像呢?!” “就是她,适才,我看见,她穿了什么样子的衣服了!!” “好!天道好轮回,上次大功被别人抢到,这下子,咱们也给两位大人立了大功了,哥几个,别磨磨唧唧的,吃奶得劲都用上,找回了她,咱们吃香的喝辣的。” 一队士卒不敢直呼杨枝的名姓。 两位大人,千叮咛,万嘱咐,一旦,有人喊她名字,立即按上莫须有的罪名,捉拿下牢,一辈子别想出来。 杨枝吃惊的扭头看了眼,气愤的怒视赵阙:“原来,你竟是等人来,果然道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赵阙丝毫不把这一队士卒,放在眼里,但,总归是自己耽误了杨枝逃跑的时间。 来不及解释。 他惟有告罪一声。 “杨枝姑娘,对不住了。” 她还在纳闷,为何突然抱歉?! 但见,赵阙快如闪电的把她拦腰抱起,至于,碍手碍脚的琵琶,一道抱在怀里,尽管极其的不舒服,他还是,脚点地,跃上墙沿,几个跳跃,落进一处巷弄,转瞬没了踪迹。 气喘吁吁的一队士卒,着急的追寻两人消失的方向,寻了一遍,自然是毫无收获。 “怎会有一个小白脸,在她的身前?” “我还以为是路人呢!!” “哎呀,我亦是当成了过路人!!” “怎么办?照实回禀两位大人?!” “啥?你傻啊,就当没看见她,不曾找到,让大人,派别人去寻她吧。” “可是……” “可是什么啊?” “咱们不是两位大人的心腹吗?或许,到头来,又是哥几个来找她。” “找就找呗,不然,还能怎么办?反正,祸不到咱们的头上,爱怎么做都行,要是,大祸到了咱们的头上,嘿嘿,哥几个,你们想想,依照两位大人的手段,咱们怎么能继续在松林城,自由自在?再如何说,这可比在战场上,舒服太多了。” “……” 另一边。 杨枝姑娘被赵阙抱在怀里。 羞红了脸。 她不小心,触动了琵琶。 清脆的响声。 似乎,赵阙半点没当回事。 耳边是料峭的春风,急骤的向后远去,杨枝像是念起了,小时候,爹娘带她去踏青,她问,爹呀,娘呀,为什么春风,总是跑的那么快? 爹说,春风要去把睡懒觉的花草树木喊醒,可是人间的花草树木,太多了,春风只能跑的很快很快…… 娘说,春风是小燕子的尾巴。 杨枝仰着小头脑,恍然大悟,爹爹,娘,小燕子的尾巴是尖尖的,春风喊花草树木的办法,是给它们瘙痒,像……像是爹爹每天喊我起床的时候,用胡子扎我。 爹爹笑的样子,好开心啊。 娘摸着她的脑袋,督促她快快长大。 不经意的一晃神,许多年过去了。 她的姿色,人人都像是看仙子那般看她,她的琵琶声,总是能令人,沉醉其中,不知归路。 而,她,在爹娘走后,一度险些沉迷于灯红酒绿。 幸好是那两位狗官的肮脏手段,惊醒了她。 杨枝,杨枝…… 爹爹经常念叨,家里的这颗大杨树,再多长些时日,就把它砍了,卖给城里的木材铺子,到时,一定是春天,爹爹要给杨枝,找寻好看的枝条,加上柳条,为她编花环。 “你在想什么?!” 赵阙垂头看着怀里的她。 杨枝死死抱着琵琶,咬着牙不说话。 泪流满面。 赵阙仿佛压根不会哄女孩子,杨枝都这般了,他还问道:“你可知道甘露姑娘的底细?” “不知。”她哽咽道。 怀抱着她和琵琶的年轻人,以行动证明了,他并非是那两位狗官的人。 或许,他是两位狗官的人,只不过,他比两位狗官,更加可恨,他想得到她的心。 杨枝擦干眼泪,暗暗发誓,即便赵阙相貌风流倜傥、英俊不凡,不知为何,又带着一股悲天悯人的慈悲,且慈悲之中,满是风沙的沧桑,她也不会中了他的计谋,必然时时刻刻警醒自己。 赵阙喃喃自语:“真的不知道吗?” 杨枝甘露。 两人……似乎天生玉璧,正反两面,浑然一体。 也正是因此,赵阙才出于好奇,插手此事,不然,他早就帮着人扑灭大火,继续赶往梅塘州了。 按照地图上的距离,再行一段路程,就进了梅塘州。 眼见着,活命的机会,于眼前时隐时现,赵阙双肩上,担负着如此之多的大事,怎会在松林城耽误时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百三十一章 好人 寻了个客栈,干脆把身上剩下的银两,全部付上,这下倒好,赵阙可称作是,身无分文了,入了梅塘州的地界,只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而杨枝姑娘,依旧怀抱着琵琶,警惕的坐在床榻边。 尽管赵阙救了她,杨枝姑娘,仍然把他列为很是危险的人物当中。 松林城,但凡知道她的人,尽皆花样耍尽,想得到她,将她变成铜雀台上的禁脔。 看着杨枝戒备的样子,赵阙叹了口气,倒上水,问道:“姑娘,适才不敬的举动,还请你谅解,总而言之,赵某绝不是那两位狗官的狗腿子,赵某堂堂正正为人,绝不会成别人,手下走狗。” “那你是谁?为何拦下我,不让我走?即便当时你不救我,只要放我离开,我一样不会被他们找到!!”杨枝姑娘的话语,有着些许的愤恨。 思来虑去,的确,若是赵阙不拦下她,杨枝姑娘大可,穿过小巷,逃命去了,哪会被那一队士卒寻到? 再说了。 孤男寡女身处一间房,传出去,杨枝姑娘的清白之身,可就说不清楚了。 她瞪着赵阙,现在,她敢怒视他了,因为赵阙敛去了所有的气息,莫说连惊扰蚊虫的杀气都无,连之前,故意放出去的读书人的书卷气,也没有丁点。 “你……你还姓赵!!难道,你真的是那位赵狗官的公子,上演一出英雄救美,实际上,心里打算的,依旧得到我?哼,他们想得到我的身子,你连我的心都不放过!!!” 赵阙无奈苦笑,百口莫辩:“杨姑娘,你又误会了,赵阙怎会是那样的人?” “还不是吗?温柔地待我,是不是稍后会拿出一笔钱,令我随意花?再然后,邀请我去一处安全的宅院?像是囚禁鹦鹉似的,将我囚禁在那儿,任你玩、弄?”杨枝姑娘把琵琶立在床边,气冲冲的站起身,瞪着他。 赵阙的视线,放在杨枝姑娘的脸上,刚要开口。 “哼,不单单是想得到我,竟然还打听甘露姑娘!!松林城的达官显贵,把我们姐妹两人,并称为杨枝甘露,市井传言说,谁要是得到了杨枝甘露,简直是享受了齐人之福!哼!你们这些狗男人的心思,我怎会不明白?当初怜花楼,还未被清算的时候,你们这些狗男人,白花花的银子,厚厚的大夏宝钞,扔在我身上,不就是想令我屈身在你们的床榻上?!” “怜花楼?”赵阙刹那间皱了皱眉。 “对!”杨枝姑娘气不打一处来,不禁说道,“怜花楼的女子,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你们这些达官显贵,也不知是发了什么失心疯,想要将怜花楼变成肮脏的勾栏之地,幸亏是诸葛大人,出手相救,方才逃过一劫,但是,自诸葛大人被人害死后,你们啊,终究是把怜花楼逼迫的关楼了,我们楼里的女子,不禁将我们的家,毁于一旦,还把姐妹们,像是争抢货物般,抢到你们的家里,忍受你们的迫害!!” 赵阙的眉头,却是越皱越深了,问道:“你原来是有家的?” “当然,你不会没有家吧?活在世上的人,谁不会没有个家?只是……只是,我的爹娘,被你们逼的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只能舍弃了我,不知去了哪里啦!!” 杨枝姑娘沉重的叹气道:“都怪我,若我不这般美貌,不会弹琵琶,爹娘依旧会在松林城,过着小日子。” 不对劲! 杨枝姑娘和他从算账先生听来的,似乎变成了两件事。 赵阙刚想再深入的询问,算计杨枝姑娘有些天真,把她知道的事,悉数说出来。 但,赵阙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离开松林城,再走一段时日的路,就到了梅塘州,彼时,他找寻到沈石三沈神医,就能救治好了八相龙蟒的反噬。 一旦插手松林城之事,万一深陷泥潭,脱不开身,八相龙蟒可不会等他,“八条小泥鳅”可不会管什么人间苦恨…… 骤然的沉默。 反倒是让憋了一肚子后的杨枝姑娘不适应了。 “你不是说我误会你吗?好啊,你证明,我是误会你的!” 赵阙平静道:“杨枝姑娘,你且在此稍稍居住,等风头过了,离开松林城吧,你口中的达官显贵,是地头蛇,你在他们的眼中,不过是食物罢了,没被发现还后,被发现了,杨枝姑娘,刚才你说的极是,他们会像豢养宠物一般,养着你,直到玩、弄腻了,再把你,送给其他人!” 杨枝刹那间脸色苍白。 赵阙说的更加直白,好似,她今后的人生,真的就是此般一样。 赵阙转身打开门。 “登徒子!”杨枝姑娘喝道,紧接着,语气放缓,居然带着哀求,“你去哪?” 赵阙回身注视着又将琵琶抱在怀里的杨枝姑娘,“姑娘,我去梅塘州,你要随赵某一同前往梅塘州吗?” “不不不,路途太远了,我会死在路上的。”她脸色白的仿佛白色的蜡烛。 “松林城是一张蛛网,达官显贵便是蛛网上的蜘蛛,不光是杨枝姑娘,许许多多的人,都是蛛网上的猎物,等待着松林城的主人们,将你们一一吞入腹中……” 稍顿,他不只想到了什么。 “杨枝姑娘,你落入他们的手里,就算是活的再不如意,亦是远比世间很多苦命百姓,强了不知多少。” “我不!即便是死!我也不会成为他们的玩物!你是不知道……你是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赵阙又把房门关上。 “那两位狗官,得到我,是下了许多功夫的,怜花楼没了后,我被另一位大人物藏在了一处宅子,过了一段时间后,不明白那位大人物是怎么了,两位狗官破门而入,把我困在……你对面的那间客栈,每时每刻,都有人守在我的门前,不令我借机逃跑。期间,我从两位狗官嘴里听说,为了找到我,他们拿银钱开路,找寻江湖杀手,逼问大人物说出我在何处,再把大人物杀了……” 这些事,赵阙不在意,毕竟,滚滚红尘,无奇不有,但是一个南扬州,便令他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若是有幸福安稳,谁又愿意颠沛流离? 杨枝姑娘的遭遇,再如何的离奇,莫非,还能比那些没了家、有家不能归、顿顿饥饿、易子而食等等的百姓惨吗? 定然是没有。 杨枝姑娘的恐惧,看在赵阙的眼里,反倒有些无病呻吟。 “如此说来,杨枝这个名字,并不是你的真名了?” 杨枝惊诧的望着他:“不是,杨枝是我的真名,以前在怜花楼的怜鹊,才不是我的真名。” “你认识甘露姑娘?”赵阙肯定的问道。 “你……你真的是个聪明人。”她叹道,“实话与你说了吧,是的,我认识甘露,我们皆是怜花楼的卖艺不卖身的女子,她在怜花楼的名字,叫做怜眉……” “怜花楼没了后,怜眉,不知去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市井传言开始流传,杨枝、甘露的名头,而诸葛大人的死因,亦是众说纷纭,我猜,诸葛大人,定是因怜花楼,才死的!” 赵阙摇头:“你还是没说实话。” “啊?我说实话了啊!”杨枝吃惊的看着他。 “你爹娘……” “我爹娘怎么了?”她突然打断赵阙的言语。 赵阙继续道:“或许,你爹娘并未离你太远,他们在等待着什么。” “我不清楚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杨枝似是听不明白。 当然,这只是赵阙的猜测。 杨枝说起这些事,神情极为逼真,只是,赵阙是谁啊,曾经的西塞将主、车骑将军,而今的辅国大将军,怎会没从她的话语、表情之中,探寻到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屋外忽然传来的走动的声响。 赵阙扭过头,看着房门。 掌声…… 再之后,有人自外面推开房门。 中年男、女。 赵阙仿佛漫不经心的抱拳朝两人道:“在下赵阙,见过两位前辈。” 两人的相貌,和杨枝,并无丁点的相像。 中年男人开口道:“你不是松林城的人,当真是负笈游学的读书人?” “正是,而且,在下即将启程去往梅塘州。” “你徒步行去?”中年女人问道。 赵阙叹了口气:“发生那场大火后,我的马匹,混乱之际,让人牵走了。” “明明是偷,你还说牵,可见,你的心眼不坏。”中年女人笑道。 而杨枝猛地站起,喊道:“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中年男人笑道:“你骗不了他的。” 中年女人似乎看出了赵阙的疑惑,解释道:“杨枝的爹娘死的早,她流落街头,被我们夫妇收养了……哦,换句话说,怜花楼的女孩子们,皆是我们夫妇收养的可怜孩子。她们像是可怜的花朵,孤苦无依,任凭风吹雨打,我和孩子爹,便开了这家怜花楼。” “二位,真真是做了大善事。” “我们请来一州内最好的师傅,交给她们琴棋书画,即便我和孩子她爹,死了,她们也能靠着手艺,活下去。” “大善事称不上,只是我们夫妇心软,见不得她们受苦受难,唉,可惜了,怜花楼被贼人害的倒闭,连对我们有大恩的诸葛大人,也死的不明不白。” “所以……” 中年男人郑重看着赵阙道:“不错,怜花楼可以没,但,我们必须为诸葛大人报仇!他是个好人,好人不能白死!” 赵阙笑了下,摇摇头,对杨枝说:“谎话,不好的。” 杨枝称道:“不说谎,不骗人,怎能知晓诸葛大人是怎么死的?!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他们的人!!” 可,赵阙又苦笑道:“世事就是这般无奈,逼迫的好人说谎,做不愿做的事。” “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百三十二章 话不投机,送往孟婆 如虎第二百三十二章话不投机,送往孟婆那中年男人笑眯眯的看着赵阙,认真问道:“小兄弟,与我们说句实话,到底是何方人士?真实姓名,到底姓甚名谁?” 赵阙突然表现的很是诧异,“前辈,不信任在下?” “小兄弟,常在江湖走,我们又干的是卖艺不卖身的生意,但凡心思不深沉几分,楼里的姑娘们,便成了松林成达官显贵的禁脔,任凭你折辱了。” 那中年女人,到杨枝身边,并肩与她坐着,同样看着赵阙说道:“小兄弟,江湖的水,深不可测,实不相瞒,即便是在怜花楼里,除了她们几个女孩子,其余人,我们亦是不信的。金银财宝,名利权势,红尘之中,有的是东西,让她们迷惑了自己,何况,找寻是谁害死诸葛大人一事,绝对的十分的机密,一旦泄露出去丝毫,我们的性命,可就得彻底交代了。” 赵阙失笑。 欲言又止。 话,就算说到现在。 中年男女,以及杨枝,神情表现的无懈可击。 他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甘露姑娘呢?”赵阙忽然问道。 中年女人的目光骤然柔和起来:“甘露,她有比杨枝,更加重要的任务,此刻,顺利的话,或许已经得手了吧。” “甘露姐姐,人那么聪明,定然得手了。”杨枝双手搭在中年女人的肩膀上,细声道。 赵阙转而抱拳朝中年男人:“重新介绍下自己……” 刚说出口。 三人齐齐精神一振。 从赵阙莫名其妙的从街上拦下杨枝开始,他所表现的,绝不是一位负笈游学的书生,所能够表现出来的,更像是一位江湖的老油条,待人接物,滴水不漏,即便说关于自己的事,亦是留有后手。 四人的言语,正像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底要瞧瞧,谁才是躲藏在最后面的黄雀,而谁又是螳螂,反正四个人当中,没人是蝉,真论谁是蝉的话,或许便是那张大人、赵大人,只是不知,杨枝为何要放弃继续在两人的身边。 “小兄弟,请说。”中年男人郑重道。 赵阙的来历定然不凡,他们也想听听,眼前的年轻人,是哪家的年轻俊彦。 他笑道:“姓赵名阙,确确实实来自南扬州青石城,往梅塘州去。” “……” 三人无语。 中年女人沉默了良久,方才又问:“小兄弟,为何要去梅塘州?不知道,此问题,小兄弟能不能说。” “当然能说,在下神往梅塘州已久,正值青春年华,何不洒脱的远赴千里,负笈游学,顺便见识下,沿途的景致人物?”赵阙似乎童叟无欺,说的是实话。 杨枝乍然嗤笑一声,“你刚才还说,说谎话不好,为什么转眼之间,自己又说起了谎?” “哦?杨枝姑娘是从何判定赵某说谎了?莫非,杨枝姑娘认识赵某已久?对赵某的来历、家世,了如指掌?!”赵阙嬉笑的问道。 其实,他的心里已然有些发怒了。 中年男女,一直都掌握着杨枝的行踪。 而杨枝因一场大火,消失于那两位官府官员的身边,谁放的火,不必他们承认,赵阙便心知肚明了。 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此等人物,赵阙实难与之为伍。 且,他们说出口的言语,十句当中就算有九句真的,听在他的耳朵里,亦是全是假话。 当杨枝把话说出口,见识到赵阙的反应,中年男女心里便暗叹坏了。 杨枝往日那么伶牙利嘴,心思百变的妙女子,怎么会说如此的蠢话啊! 果然。 杨枝被赵阙的一句话,给堵的支支吾吾,半晌无言。 赵阙复又问道:“想必,市井传言当中所谓的杨枝、甘露,就是你们故意散播的吧?” “小兄弟,明察秋毫,不错,是我们早早布局,在市井里,放出了杨枝、甘露的名声,只是没想到,达官显贵们,竟然对此事,如此的热衷,就像那两位狗官,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得到了杨枝,并且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委实不知,其实,一切,皆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他们尽是我们棋盘上的棋子。” “那两位官府官员,如今,对你们无用了?”赵阙反问。 “自然,杨枝都把想知道的内幕,从他们两个蠢货的嘴里,悉数知道了。”中年女人和风细雨的道。 但,她看向赵阙的眼神,却是变了些。 仿佛,目光里阴暗的蚊虫,想要钻进赵阙的身体里。 他似是浑然不知,“既然如此,赵某,无意插手进来,这便走了。” 中年女人的此言,但凡是聪明人听到了,马上恍然大悟,明白,这场熊熊燃烧的大火,不知要死多少人的大火,居然是他们放的。 中年男人顿时哈哈大笑:“赵小兄弟,你委实有些天真啊。” “赵某是如何天真?” “知道了我们这么多事?竟,还想着一走了之?”中年男人的视线,搁在赵阙的脸上,“说句心里话,赵小兄弟,无论相貌、气质,俱佳!!为何好奇的插足进来?岂不知,好奇不仅能害死猫,亦能害死人呢!” 赵阙叹了口气:“你们要杀了我。” 并非发问,而是肯定。 “赵小兄弟开了这间客房,死在这里,算是落叶归根了。” “以前你们杀的人,是怎么处理的?” “我们……” 中年男人刚要否认,之前杀过人,未料到…… 中年女人直接承认:“分尸运到城外,丢给林子里,遍地的野狗,哦,那些野狗不能说是野狗,毕竟是我们豢养的。” “怜花楼,不简单啊。”赵阙感叹,“诸葛大人,亦是不简单啊!” 中年男人变戏法一般的握住长剑,“诸葛大人是好官,他死了,我们要给他报仇。正如此前小兄弟说的那样,好人,有时,不单单是说谎话,还要杀人!为的,是让更多人,过上好日子!” “杀了我,无助于其他人过上好日子!”赵阙冷眼斜视。 这么的诡辩,他极为不屑。 “杀了你,保住我们的秘密,能让松林城的百姓,有好日子过。”中年女人灿然笑道。 看着她笑的如此开心,赵阙幽幽叹道:“我竟不清楚,你们是好人还是坏人了,说出嘴的言语,几分真几分假?!”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快去鬼门关,再往孟婆桥,赵兄弟,何必在意?”中年男人觉得赵阙说话有意思,长剑指着他,留赵阙片刻活命的时间。 “时间到了。” 中年男人手中的长剑,直刺赵阙的喉咙。 快的很,宛如一道闪光。 然而。 想象中,赵阙会被一击毙命的场景,并未出现。 “小隐下境的武学修为,松林城怜花楼的楼主,便是这般了吗?” 赵阙侧身避过长剑,躲到墙壁前,离墙壁唯有一尺的距离。 身后是六颗巴掌大小的星辰。 流遍全身的真气,似乎……壮大了几分? 遭受八相龙蟒反噬至此,真气还能增长,着实出乎了赵阙的意料。 他之前的猜测是真的,修炼景星麟凤得来的气流,当真对九春三秋的真气,有神乎其神的效用? 但是,控制巴掌大小的星辰,的确,比往日,越加的得心应手了。 “赵小兄弟太看得起我了。” 中年男人嘿然一笑。 收起长剑,退到门后。 “我一个糙汉子,怎会是怜花楼的楼主?” “天下即将起大争之世,诸葛大人却在此时遇害,很难不令人联想到,是松林城有大野心的人,将诸葛大人害死的,待到相应时机,揭竿而起,逐鹿中原!!我们怜花楼,当然不能只顾着怜惜花草,还要怜惜天下百姓,为了报诸葛大人的仇,为了保护一城百姓,赵小兄弟,你去死,好不好?!” 中年女人站起,把杨枝遮挡在背后。 赵阙仔细打量她:“唉,原来,你才是怜花楼楼主。” “我家汉子小隐下境的修为,你看不上眼,那么,我小隐上境的武学修为,不知赵小兄弟,有何指教?” 猝然出手。 中年女人的兵器,是束缚青丝的发簪。 发簪猛然闪过一道亮光,像是大日自东方而出,率先铺展于广袤大地上的日光。 目标则是赵阙的喉咙。 她想,只此一招,便该令人,到此间客房,处置赵阙的尸首了。 “好手段。”赵阙啧啧出声,“你们早就想置我于死地,说那么多废话干吗?” 中年女人本要,一招,就刺断他的喉咙,却是让赵阙再次轻易的闪躲开来。 这下,藏在他背后的巴掌大小的星辰,藏不住了。 熠熠生辉。 光彩夺目。 似乎,夜幕上,真真正正的星辰,化在了,赵阙的身边。 星辰的周边,弥漫着耀眼的星辉,随着赵阙提升战力,燃烧体内剩下的风水气运,星辉逐渐愈加的神异,到最后,不是星辰了,而是煌煌大日! 杨枝瞠目结舌的注视着他。 巴掌大小的星辰,衬托的赵阙,真如自仙界下凡的谪仙人。 他的容貌,镀染上光亮,只能远观,不敢近视。 气质出尘,就算是门阀世家,自小培养的贵公子,与赵阙相比,也是泥巴里的臭虫。 中年女人,反倒不屑一顾:“雕虫小技。一起上!!” 话音刚落。 中年男人和她左右包抄。 手中的兵器,全是要赵阙的性命。 “就凭你们?!哼,不自量力,世间不知有多少人,想要赵某的命,赵某仍然活蹦乱跳……”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如虎第二百三十三章一将功成万骨枯赵阙的话音甫一落下,两人便已到了他的身边。 中年男人的长剑,宛如一道水流,洒向赵阙的喉咙,此等气象,以他的修为道行,确实不俗了。 而中年女子手中的簪子,粉红色的花卉,仿佛即将盛开。 “喝!” 她大叱了一声。 簪子上的粉红色花卉,居然激射出十几片花瓣。 巴掌大小的星辰。 随着赵阙的双臂,环绕在他左右。 也正是他说完话时,齐齐猛然涨大了一圈。 满屋子都是星辰的光辉。 依然坐在床榻的杨枝,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她心里,唯有不可思议四字。 赵阙施展的术法,她仿佛看到了,是高高在上的谪仙人,现身在她的视线当中。 此等磅礴气象,爹、娘怎能是其对手? 杨枝的双手抱拳,缩在胸前。 她和赵阙一面之缘,不知不觉对其有了好感,本来还对他有所担心,怕赵阙死在爹娘的手下,现在却是反过来了,她怕赵阙伤害了爹娘。 毕竟,年轻俊彦,哪个女子不喜欢呢,何况,赵阙的一举一动,都好似有莫名的魔力,在吸引着她,让她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去一探究竟。 说句她的心里话,暗暗庆幸,爹娘及时赶来,否则,她或许当真会在赵阙面前,言语一软,把不该说的,说出几句,彼时,可就完了。 所谓的怜花楼,并非像表面那么简单。 说是那中年男女,收养的一群无家可归的女孩,费尽心血的去培养她们,令她们有一技之长,卖艺不卖身,接待松林城的大人物们,不如说是,怜花楼其实是个隐秘的探子组织,她们这些女孩子,机智的从大人物的嘴里套出,想要知道的消息,再告诉楼主,以此,形成一条生意的链条。 怜花楼的生意,除了她们外,还有出售情报的钱财。 而,出售情报的钱财,往往比她们费尽心机,取悦高兴了那些大人物,使得他们慷慨解囊的银钱,高出数番。 只是没想到,诸葛大人死后,怜花楼随之遭受惨烈的打击,楼里不少姐妹,像是货物一般,被那些大人物哄抢殆尽,剩下来的姐妹,为了复仇,情愿对大人物们,虚与委蛇,套出,幕后的真凶。 这,是怜花楼最擅长的手段。 只是,突然冒出来了一个赵阙,真真假假的言语,看样子没有诓骗到他…… 星辉太过夺目了。 中年男人,强忍着泪水哗哗往外流,把此剑递了个完整。 中年女人,也就是怜花楼的楼主,暗地认定,赵阙必定是个死人了。 别瞧着,他的手段花里胡哨的,星辉洒在他们身上,丁点的伤害都没有。 和过年时分,孩童在街上放的烟花爆竹一般无二。 两人,想象的鲜血直冒,并未出现,反倒是,赵阙好端端的站在原地,长剑离他的喉咙只有半寸,便停下不动了,好似赵阙的脖颈间,有天下最为坚硬的物什,在为他抵挡。 十几瓣花卉,照样停留在赵阙的衣服表面,连衣裳的针线,都没有划破一根。 “就这点伎俩?” 赵阙嗤笑的问道。 “……” 中年女人的双眼看似平静,实际上心里如翻江倒海一样。 中年男人直接的很,收回长剑,再次一招。 他要看清楚,和怜花楼楼主配合的如此精妙的绝杀,怎么被赵阙躲过去的。 这次,他看的清清楚楚。 当他的长剑刺出时,一颗星辰闪耀了几下,星辉大盛,然后,长剑便再难伤到赵阙。 此等神乎其技的术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中年女人轻轻笑了下,开口道:“年轻人,不如我们各退两步如何?” “怜花楼让女孩子卖艺不卖身,算你有些良心,赵某所猜不错的话,是不是让她们诓骗到你们想要知晓的谍报,然后,把消息再贩卖给买家耳朵里?” 半点不给两人开口的机会,他继续说道:“好一个瞒天过海啊,向市井散播,杨枝、甘露的名声,再以计中计,把她们两人,送到,你们早已选定好的目标身边,之后,和杨枝姑娘以前在怜花楼之中,做的事情一样,把你们想要知道的消息,套出来…… 像你们这般的组织,天下不知有多少,你们还算有些良心,只让女孩子,卖艺不卖身,但是,为了让杨枝姑娘,从那两位官府官员身边离开,放了一把火,属实可恶!!“ 中年男人吃惊的喝道:“你瞎说什么呢?我们……我们这般爱护松林城百姓,怎能会放火?” 中年女人再次笑了下,证实此事:“不错,赵阙,你极是聪明,这场大火,的的确确是我们放的。” 叹了口气,赵阙问道:“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甘露姑娘呢?她不仅仅是怜花楼的普通人吧?” “当然,向你介绍下,我的丈夫,也就是这位汉子,他便姓甘。” “甘露竟然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很惊讶吗?有什么惊讶的?做了我们这一行,身家性命,早已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了,一则为了给诸葛大人报仇,二则找出究竟是何人,害了怜花楼,付出些代价,总归是能承受的了的。” 赵阙把一颗星辰,摘取到手,抛到中年女人的身前半尺内,“我只看到,是她们在付出代价。” “哼,怜花楼是我们夫妇的心血,一夜顷刻间消失于松林城的人海,代价还不够大吗?” 中年男人似乎觉得,没必要再装下去了,脸色阴狠道:“奋力一搏罢了,诸葛大人都死了,松林城迟早是那些达官显贵的囊中之物!市井百姓,便成他们的牛羊猪狗!!!我们怜花楼绝不会同意!” 赵阙哄然大笑,指着两人:“你们……你们真的是坏事做尽,好话说尽啊,不清楚有多少百姓会命丧在这场大火之中,又不知有多少百姓的家财,消失于大火,你们给赵某解释解释,做的对吗?” 中年女人,冷笑道:“对!怎么不对?!完成大业前,死点人怎么了?古人还不是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吗?!” “好一个一将功成万骨枯!!是赵某小觑了你们夫妇的心狠手辣!” “立场不同而已,若是你们在我们的立场上,你一定会做相同的事。” “狗屁一大堆,赵某给你们一句话,想死还是想活?!”赵阙勃然大怒。 中年女人仿佛半点不惧的挺起胸脯:“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你杀我就是了。” 就在赵阙的精神,全都集中在她身上时。 在另一旁的男人,悄悄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 打开瓷瓶上的塞子。 刹那之间,把瓷瓶丢向赵阙。 赵阙乍然浑身打了个激灵,怒喝道:“好一个贼子!居然使这般下三滥的手段!” 那小瓷瓶冒出一股近乎于白的烟雾。 赵阙不敢怠慢,凝聚出来的星辰,齐聚于身前。 一道星光点点的薄墙,若隐若现。 烟雾扑在薄墙上,眼看着,伤不到赵阙,便要倒卷回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绝望的看了女人一眼。 万万想不到,赵阙如此神通广大,连这等阴狠的烟雾,都不怕。 无奈。 赵阙一步跨出,携带着星辰,至中年男人的身前,把薄墙再阻挡住即将扑到中年男人的白色烟雾。 缓了这么一下。 接下来,赵阙就有手段了。 两颗星辰,大炽,又是满屋全是星辉。 将那白色烟雾笼罩住,突然冒了一股星色的火焰,短短片刻,将之烧灼的彻底消失。 赵阙满头大汗。 这不知根脚的白色烟雾,属实霸道,他几近,维持不了,景星麟凤了。 “爹爹,娘!你们没事吧?!” 杨枝此时此刻,已经吓的泪流满面了。 她知晓那白色烟雾的根本。 那是一南疆炼气士,采摘丛林里的瘴气,炼化而成。 几经流传,传到了松林成,被一位大人物得到。 那位世家大族的大人物,喜欢听她弹琵琶,一有空,就到怜花楼坐一坐。 一次,不知怎么谈到杨枝的将来了,她说,想要嫁给一位读书人,相夫教子。 大人物文质彬彬,正是一位读书人,心里暗喜,满心期待,杨枝能成为他的小妾,便向怜花楼楼主提亲,中年女人自然不会同意,百般拒绝,称道,她养了杨枝这么多年,本还没回够呢! 大人物出了大价钱,赎买杨枝。 中年女人当着他的面,冷笑道,要是松林城的大老爷们,谁都赎买喜欢的姑娘,我这怜花楼还开不开了?!! 无可奈何之下,这位大人物把这装着白色雾气的小瓷瓶,送给了杨枝,把白色雾气的厉害与难得之处,说的天花乱坠,且道,但凡有人敢对你不轨,你就把小瓷瓶打开塞子,丢到他身上,必死无疑。 大人物怎么也不会料到,他前脚走,杨枝后脚,就把小瓷瓶交给了中年男人。 怜花楼楼主见自家丈夫,安全无事,长松了一口气。 心里的杀气,再难维持,干脆噗通给赵阙跪下了。 “多谢大侠,不计前嫌,救了我家贼汉子!!”她感激道。 杨枝亦是给赵阙跪下,不断磕头,抽泣的道谢。 中年男人姓甘,单名一个龙字,回过神,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一个劲的道谢。 “你们连自己去死,都如此的恐惧,放了这么大的火,那些因此而死的人,莫非,不害怕吗?”赵阙怒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百三十四章 江湖,不过如此 如虎第二百三十四章江湖,不过如此百折千回。 赵阙从他们必须要除掉的人,不计前嫌的,骤然成了他们的恩人。 莫说是中年男女了,即便是杨枝姑娘,都哑口无言,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话,赔什么罪,才能让赵阙打消心中的怒火。 毕竟,他们得罪赵阙的,可是要他的命啊! 一个适才还想着,不管用任何手段,都要杀的年轻人,转瞬间,反倒是要感谢他的救命之恩,纵观人间,也只有当年佛祖,舍身喂鹰的至公,方能够媲美。 赵阙冷眼瞧着他们。 他倒是想听听。 事已至此,两人还有什么话要说。 实际上,他们没了杀气,赵阙心里还满盈着杀气呢。 此事,绝不像是两人所想象的那般,赵阙救了中年男人,便不会杀他们了。 离结束还早着呢。 中年男人哑口无言。 又能说什么? 难道直接道,方那场大火,全是他的罪过? 一旦说出口,支撑着他们走到现在的所有念头,将会消失的干干净净,心中仅存的道德良知,马上变成反噬他的狂猛野兽。 为了找出是谁,剿灭怜花楼,以及谁害死诸葛大人,再加上,他们两夫妇,继续再建一个怜花楼,笑傲松林城,便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眼前的这位年轻人,手段之高,难以想象。 现在彻底明了了,赵阙,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人。 赵阙见他不说话,嗤笑问道:“嘴上全是仁义道德,肚子里都是男盗女娼,既然聊了这么多,你们的小心思,莫非以为赵某丝毫不清楚吗?” “你……你莫要血口喷人!!”中年女人,这位怜花楼的楼主,目光晦暗,不清楚此刻的她,在想着什么。 中年男人却是心领神会,忽地站起,指着赵阙道:“小兄弟,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如此大恩,我们会偿还的,小兄弟你说是南扬州青石城人士?好,往后,若是我们有再起的机会,一定用千两黄金送去,想必,就算小兄弟的家世非凡,面对千两黄金,亦是能感受到我们的诚意吧?” 听他的口气,恶狠狠,言语却是服软。 中年女人随即跟着道:“小兄弟,得饶人处且饶人,松林城不太平,小兄弟赶紧走吧,我们绝不会再为难你的,小兄弟不是去梅塘州吗?梅塘州别看着,州不大,然而高山众多,除非是翻山越岭,不然路上耗费的时间,得翻上数番,又道是,梅塘州的那些大山,多修仙高山,翻山越岭,也不安稳,碰上脾气不好的得道高人,性命顷刻间就得无了。” 她顿了下。 示意了下汉子。 中年男人立刻转身出了门,不多时,拿来一包沉甸甸的银两。 赵阙随意瞥了眼,约莫二三百两银子。 “小兄弟,我们而今,正处于难关上,能够拿出手的银子,就这么多了,我再加上一章五百两的大夏宝钞,快八百两了,拿上这些钱财,小兄弟快去赶路吧,倘若没有良马的话,小兄弟再稍等片刻,我命人,把我豢养的好马牵来,不敢和神话当中日行千里的神马媲美,日行几十里,甚至百里,还是轻轻松松的。” “小兄弟,我们这些事,您一个外人,也无从下手,还是莫管这些费尽脑汁,都想不明白的乱事吧,您的前途,无限光明,若是在松林城耽误了时间,我们真就百死莫赎了。” “是啊是啊……”中年女人,看了汉子一眼,笑道:“小兄弟,如果觉得一个人赶路太闷,想要个说话的人儿,我们还有个闺女,人美心善,她从小就希冀起来都怪我,以前,你我恩爱之时,没那么多事情,就算收养孤苦无依的孩子,亦是真心对待,有我们一口吃的,她们绝对饿不着,家里有了余粮,还给你做夜宵……但,谁能想,我们偏偏走上了邪路,仗着你我有几手武艺,借了些钱,开了怜花楼,后来,又机缘巧合的,和诸葛大人牵扯上了关系,负责为诸葛大人,探究松林城世家大族的底细,诸葛大人也待我们不薄,该给的钱,从来不少,不该给的钱,丰厚的超出我们的想象, 此前我们还猜测,市井百姓都说诸葛大人是青天大老爷,那么,诸葛大人的钱,是从哪来的?既然都是青天大老爷了,再怎么说,也得两袖清风吧,里的青天大老爷,都是家徒四壁,一心为民,可是,诸葛大人这位青天大老爷,为何住着豪宅,出入皆是装潢极华丽的马车,吃的山珍海味??奴婢成片,且全是相貌极好的姑娘呢?当然,这些奴婢之中,有一些是我们的孩子,毕竟,为了得到些东西,总得付出代价。 你我商量,一块探究探究,诸葛大人的底细,后来不知怎么着,应该是你我一起中了邪,莫说是怀疑诸葛大人了,与他同流合污,快将松林城的世家大族,探查了个底朝天,诸葛大人愈来愈富,在松林城的田地,都快超过千亩了,我们恍然大悟,不,不应该用恍然大悟四字,我们之前就明明白白,诸葛大人是拿着世家大族的底细,敲诈他们呢!! 所以,诸葛大人莫名其妙死了,也就变得极其的理所应当,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一边有个好像快饿死的狼,时时刻刻撕咬自家身上的肉,换成我们,同样想着,要把诸葛大人吞起肉、喝其血…… 诸葛大人死了后,我们商量着,没了靠山,那就靠自己吧,这时才应当用恍然大悟四字,你我突然明白,我们最有价值的东西,并非依靠着诸葛大人这颗大树,而是手底下的姑娘们,学着诸葛大人的手段,四处散播杨枝、甘露的名声,竟是凭白造了一对,姿色双绝的女子,引得松林城的大人物哄抢,再以小小计谋,让两人落到,我们的目标手里,套取我们想要知道的消息,就像是那两位官员,从他们口中,我们知道了,松林城缺粮,官府打算从外地买粮,价钱要比市面上的粮食高半成,之后,我们完全先行买来搜集粮食,再卖于官府,赚个差价…… 嘿嘿,倒是关于诸葛大人的死因,你我嘴上,句句不离,实则,他死了便死了,糟蹋了我们那么多姑娘,谁在乎呢?两不相欠!!” 这位怜花楼的楼主,从背后搂抱住自家的汉子。 泪流满脸, 呢喃道,“就连我,也被诸葛大人糟蹋了,此前一直没敢跟你说,怕你难过……” 再看中年汉子的脸色,已是死白,双目残留着死前的惊骇。 而, 杨枝姑娘, 脑子里,全是赵阙那句,人是为自己活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百三十五章 嫌脏 如虎第二百三十五章嫌脏似是汉子于人间的气数,彻底尽了。 不消多时,竟是身体片片化成飞灰。 那中年女子,搂了个空,茫然呆立片刻,徒然叹息。 年轻人,一拳的威力,强大到这般地步,如何能与之对抗? 这倒好了,两人,仗着自身在人间武夫六境之中,为上流,却让年轻人,反过来,又是杀人,又是诛心,她自己都不知道,剩下的计划,要不要坚持下去。 瞥了眼,桌子上的钱财,再看了眼,怔怔出神的杨枝。 忘了是杨枝五岁还是六岁的时候,被她和中年男子,从街上领回家,她彼时,一眼便看出了,杨枝此女的姿色,将来了不得,是个美人胚子。 她费尽心机的培养,教授杨枝琵琶的老师傅,在松林城,在乐器一道上,排得进前三甲。 花费自然是不俗,但她和中年男子,依旧倾尽全力,栽培杨枝,为的便是,将来,杨枝不仅能靠着琵琶,自食其力,赚了钱,亦能弥补,花费在杨枝身上的钱财,以及…… 生许是,生财之道。 杨枝不负两人的厚望,天赋极佳,琵琶弹的极好,老师傅说,杨枝是她见过天资最好的一个人,之后,进了怜花楼,她与甘露,并称怜花双绝。 一秒记住m.luoqiuzww. 怜花楼被人算计,楼里的女子,像是货物般,让人瓜分,舍弃掉其他,她和中年男子,也要把杨枝、甘露,和其余几位看好的女孩子,先行带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徐徐图之。 其实,她和中年男人的计策,已然是完成了小半,剩下的大半,也做好了准备,只要赵阙没有出现,像是两人在被窝里,推衍的那般,迟早会达成自己的目标,荣华富贵少不了,最重要的是,还有权势,那种不见于明面上,深藏在水底下的权势。 杨枝似是把脑子里的所思所想,赶紧清空掉,先是呆呆望着中年汉子灰飞烟灭的地方,继而嚎啕大哭,扑过来,喊道:“爹!爹!您……您怎么没了?您不是想听杨枝弹琵琶吗?以后,杨枝哪里也不去,就在爹爹的身边,为您弹奏琵琶,将杨枝会的,每日为您弹奏!!” 中年女子,擦拭掉脸上的泪水,幽幽叹气:“行了,既然他已经死了,咱们活着的人,还得完成他的遗志,你爹爹的遗志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杨枝哪会知道,愣了少许,马上说道:“杨枝永远记得。” “那就好,赶快收拾一下,咱们走,此地不宜久留。”中年女人说道。 她把被褥撕扯下了一块布,将汉子湮灭的白灰,捧到布里,打了个死结,看着杨枝麻利的把桌子上的钱财,收拾好,丝毫,未有停留,先行踏出房间。 要说不伤心,那是假的,但是,经过短暂放弃的心理之后,中年女人,仍然,想要把现在做的这些事,坚持下去,不愿意半途而废,毕竟,花费的功夫,委实是太多了,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已经到了,即便她想回头,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心里,也不容许的地步。 两人从客栈的后门出去。 到了,顺着小巷,左拐右拐,竟是来到一处民宅,敲了敲门。 很快,门打开,出来一位几乎有绝色倾城的女子,“娘,杨枝姐,你们回来啦?” 女子的年纪,看着比杨枝大,实际上,她比杨枝要小两岁。 松林城的达官显贵,只知杨枝、甘露的名头,哪会料到,再过一段时间,便会有一位唤做“折叶”的姑娘,横空出世,市井会最先流传折叶的名声,将她比作那仙界的七仙女,继而,再让折叶姑娘稍稍抛头露面,引起一些世家大族公子的注意,接下来,就是按照怜花楼楼主的计策那般…… 折叶,又见杨枝哭哭啼啼,中年女子,脸色极其的灰暗。 心里噗通跳了下。 “回家再说。” “好的,娘。” 三人进了家门,折叶探出头,左右看了下,确定没人追过来,再将大门关言。 她的容貌,堪称无暇,目光柔和的似是天上星月洒下的光辉,身材婀娜如细柳,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存有千万种风情。 就算是见过许多绝色女子的赵阙在此,看到折叶,依然会称赞一声,这女子,当真是人间不可多见。 回家各自坐下。 这间民宅,唯有三人。 中年女人,转瞬又流下热泪,把包扎好的布,放在桌面,指着它道:“它便是你的苦命爹爹……” “……” 折叶瞠目结舌,一时接受不了。 随后,中年女人,把前因后果,半点不曾隐瞒的悉数说出。 折叶攥着两拳,愤恨道:“我一定为爹爹报仇。” “报仇?谈何报仇?那年轻人赵阙,必然是某处世家大族的公子,以咱们眼下的势力,已然算作丧家之犬,又怎能和赵阙硬碰硬,再说了,赵阙一走,天大地大,再去寻他,不知浪费多少时日了。” “娘!您怎么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士气呢!!” 中年女人叹息说道:“娘这不是担心你们嘛!你们的爹爹,固然死的冤枉,然而,松林城,咱们已经布好了大局……” 折叶恍然大悟,边哭边道,“我懂了,娘,折叶一定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若没有您和爹爹,折叶早就被人贩子,卖到草原去了,过那猪狗不如的日子。” “唉,你明白就好,有些事,不可强求,即便是你爹死在赵阙的手里,但凡以后,赵阙能帮我们的大忙,我们亦要把仇恨,暂时抛却到脑后,等他帮了我们,再提报仇之事。” “我知道了,娘,您总是教给我很多道理,为了咱们的目的,为了大局,除了您之外,即便我们任何一个人死了,皆无伤大雅!”折叶哽咽道。 中年女人连忙说道:“折叶,好孩子,不要这么说话,你们任何一个人,在娘的心里,都重如泰山。 娘,短短时候,经历了太多事,先去自己冷静一会儿了,至于你爹,等娘恢复些许,咱们一块去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将他埋了,唉,劳碌了一辈子,终于死了,说句心里话,娘,有些羡慕你爹爹,两手一放,什么都不管了。” 说罢,中年女人,起身,离开了房间,随便去了间厢房,想着心事。 她有什么心事?自然是,没了自家汉子,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房间剩下折叶和杨枝。 折叶嘤嘤的哭着,直到中年女子细不可闻的关门声响起后,她骤然止住了哭泣,脸上还挂着泪珠,盯着杨枝道:“你叫杨枝,我叫折叶,姐姐,你说说,我是不是命中克你?” “妹妹怎么说这话呢?咱们亲如亲姐妹,说什么克不克的。” 折叶努了努嘴,突然嬉笑道:“爹死了,死的好,姐姐,我真的命中克你啊,等我把话说完,你才会明白。” 面对着折叶的不正常,杨枝仿佛习惯了,轻微点点头,“你说。” “别瞧着爹和娘,花钱培养我们,实则,咱们都是她的赚钱工具,等我们的价值,没了,嘿嘿,咱们的命运,便会像是怜花楼里其她姐妹一般,被娘送给值得拉拢的人,杨枝姐和甘露姐,是娘的左膀右臂,她不会害你,更不会害亲女儿甘露,可我就不一样了……” “你在说什么啊!谨慎点,被娘听到了,她不知道有多么的伤心!!” 折叶,骤然凑近到杨枝的面前,轻声道:“杨枝姐,倘若,我代替你的位置,你说,娘还会如此重视你吗?” “你……你又在瞎说什么啊,咱们……咱们这么多姐妹,娘不是一直都一视同仁吗?” “嘿,你和甘露姐,娘跟爹,一视同仁,但是我们,就不一样了,给你个比喻,就像是,你和甘露姐是畜生里面的猪,我们则是鸡鸭,猪总得喂的肥肥的,才能杀了卖或者吃,而鸡鸭,只要长大了,便可以杀了,亦或换钱。” 杨枝心里咯噔了一下,喃喃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折叶瞄了眼,门外,侧耳听了会儿,“咱们跑,杨枝姐,咱们的命运,应当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不是娘的手里!!!” “你……你你你你……爹娘费煞苦心,把我们养大……” 折叶眼珠子一转,又坐回去,注视着杨枝,轻声道:“适才说,我命中克你,并非虚言,杨枝姐,你藏六百两黄金的地方,可是被我找到了……便在松林城出了东城门,直直走一里地,那颗大槐树底下。” “……” 杨枝惊骇。 “难怪,此前,你让怜花楼的小厮,无辜往东城门去,原来,你早已买通了那小厮,或者,你许诺了那小厮的什么,他为你将六百两黄金,偷偷藏起来。” “别说了!别说了!!!”杨枝乍然低吼。 全然没了,刚才的仪表风度。 “我猜猜看,你给那小厮什么好东西了,他才会心甘情愿的为你卖命!!!咱们女孩子,若是想让男人俯首帖耳……” “别说了!!!” 杨枝不顾一切的捂住折叶的红唇。 她这才惊觉,折叶所说不错,真的是她命中的克星!! 挣扎着把杨枝的手挪开,折叶冷笑:“可惜,姓张的小厮,在怜花楼被人抄家的时候,无故死在了暗间,怜花楼的暗间极其隐秘,抛开我们这些人,没人知道!!杨枝姐啊杨枝姐,你一直都说,自己的城府不如甘露姐,其实,你才是城府最深的那一位!!!” “……” 赵阙出了松林成。 回头,看也不看。 嫌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百三十六章 梦里桃花香 如虎第二百三十六章梦里桃花香要是问江湖怎么样? 赵阙走了这么一圈。 只能说, 也就酒还行。 好人、坏人皆有。 好人十句不离一个真心实意,坏人,半真半假,十句当中,有一句实话,便已算是极为的不错了。 松林城在赵阙的背后,被越甩越远。 他丝毫不在意,这座城邑的官场,以及世家大族,待他走后,又会发生多少事情。 而他,独自行走在坑洼不平的官道上,甚至埋怨自己,为何要好奇杨枝姑娘,这一好奇,牵连出来的事,直直让赵阙感到无比恶心。 所谓怜花楼的中年男女,为了一己私欲,为非作歹,还将他们做的事,百加粉饰,也不知道,事都做了,粉饰下来,能否令他们感到良心安上那么的些许,或者,他们早就没良心了,眼下的好听的言语,不过是表现给他人看,证明,他们才代表着人间的正义,与他们作对的势力、人,俱都是地府里的恶鬼,不得好死。 就连那位市井百姓,人人感叹的诸葛大人,也并不像百姓说的那般。 一秒记住m.luoqiuzww. 实际上是和怜花楼的中年男女,为一丘之貉,又或许,两人正是学的那两人,方才有了现今的种种手段。 赵阙不愿深想,不可否认,江湖上这种人,多的很,各种阴谋诡计,势力勾连纵横,端的是,让他瞠目结舌,不可思议。 说那中年男女,想让杨枝从官府的两位官员手里脱身,并未想其他计策,而是直接干脆的放火烧街。 这么一把火下来,又不知死多少无辜魂灵,陪葬在他们的野心之下。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吗? 赵阙在西塞打了那么久的仗,万骨枯都不足以形容,到底有多少人,死在了西塞战场上,但,两国交战,怎能不死人呢? 可是,就在他背后的松林城,无端端的一场大火,那些在大火中损失了性命,乃至于财物的人,也许,当真以为,大火是走水而成,并非是人在幕后的纵火! 这才是最可恶的。 此,与松林城的主官,诸葛大人,四处散播,他的英明,简直一回事。 百姓轻信,将信念依托,诸葛大人,敛财无数,打着为公为民的幌子,前一脚,嘴里喊着,百姓皆是他的父母,他不过是为百姓打下手的官员罢了,为的是,让人人过上好日子。 下一脚,心里便盘算着,如何聚敛财物,利用怜花楼,这里敲诈一笔,那里敲诈一笔,赵阙不相信,这位诸葛大人,没把心思,打在百姓的身上,如此一位狗官,死了,还有诸多百姓怀念他装模作样的功德,怎能没有讽刺二字?!! 蒙在鼓里的百姓,亦是一群可怜人。 终是出了松林城的地界。 往前是一片平原。 眺望更远方,大山耸立,最高的那座,好似是一把利剑,想要刺穿天际,问问老天爷,人间,有无公平可言! 既然马匹被人顺手偷走了,赵阙跃下陡坡,寻了条好走的路。 又观望了下方向,往梅塘州而行。 即便征战沙场七载,且是大夏的百将之首,年纪轻轻见识过无数大风大浪,他也不禁自问一句,自己现在所作所为,是不是全都是对的,没有半件错事? 身边是一条溪流。 他不经意看见,几朵小花,试探的露出了花骨朵。 小花下面是略微看的清的青意。 似乎,再过几天,青草便使劲的钻出来,春满人间大地。 走了半日,感到累了,坐在溪流的岸上,掬了水,饮了几口。 溪水甘甜,极是解渴。 数条鱼儿,不怕人,于赵阙的身前,自由自在的游荡。 他嘴角勾起,莞尔一笑。 鱼儿无忧无虑,哪会有人的心思? 若是鱼儿有了人的心思,岂不是游的更不痛快? 鱼生,便毁了。 他叹了口。 仰望天际。 春风拂面。 赵阙拍拍屁股起身,转到身后的那颗大树下,席地而坐,仰躺在树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里桃花香。 桃花之间,李木槿,若隐若现的朝他笑。 她绝美的脸蛋上,全是见到他后的喜悦。 赵阙喊了一句什么,醒来后却是不记得了。 天下之大,又不知,何时何地,再相逢李木槿。 又不知,李木槿的行走江湖,是不是与他一般无二,初涉时,觉得,江湖处处新鲜,见的多了,恍然大悟,江湖不过如此。 清晨满天满地的露水,他的衣服都湿透了。 自嘲了下。 露水这般重,他竟没丝毫感受到。 是不是八相龙蟒故意为之,令他冻死在野外,脱困而出,遨游天地? 默念了几句,景星麟凤的经文,起身往远方走去。 未带干粮。 失望的从松林城的出来,除了拿了那中年女子的几十两银子,当做路费,一身轻松。 没了马匹,赶路的辛苦,令赵阙又饿又累。 临到中午,终是望见了几里路外,一处十几户的村落。 居高临下,走的很快。 村落破败,但,也有生机。 敲了敲进了村落第一家的门,不多时,一位颇是富态的老者开了门,见到赵阙稍显愣了下,紧接着询问:“你也是过路人?” 赵阙的肚子,适逢饿的咕噜了几下,老者轻笑,“你不必说,我知道了,你亦是过路人,进来,我家里正招待一位过路人,饭还没做好,你且与她,一同等待,吃过了饭,老朽,便不留宿你们了,家里实在是住不下,你们另觅他处休息。” 赵阙连忙抱拳感激道:“南扬州青石城人士,赵阙,感谢老伯了。” “哦,你是从南扬州来的啊,哦呦,这么长的一段路,可不太平,你应该会几手功夫,不然,决计是到了这里来的?”老者把赵阙迎进家来。 院子打扫的干净。 自己编排的扫帚,立在墙边,十几只毛茸茸的鸡崽子,在扫帚边,跑老跑去。 对面的墙壁下,是搭了六个兔窝,每个兔子窝,关着三四只兔子。 又听到房子后面,猪的叫声。 老者自给自足的日子,看样子过的着实不赖。 “老伯莫说了,这么一路,险死还生,若不是赵阙命好,半路上,就被山贼给宰了。” “唉,谁说不是呢,小老儿住的这个大州啊,百姓们心里清楚的很,地势复杂,容易让不怀好意的人,占山为王,时常下山侵扰过路人,又有那丛林猛虎,饿急了,扑杀人,所以啊,小老儿,半辈子都没出过远门,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守着三四亩的田地,养着些畜生,嘿,小日子倒是过的去。 嗯,人老了,话多了,年轻人别往心里去啊。” “老伯,说笑了。”赵阙笑道。 屋里确是坐着一位外乡人,且是位年轻女子。 女子长相清丽,气质清冷,随便瞄了赵阙几眼,喝着水袋里的水,慢慢等饭菜上桌。 桌子上,另放着两三两银子。 “年轻人,你坐到那女娃的对面,我多加几个菜,你们一块吃,喂,女娃,不嫌弃,这后生,跟你一块吃饭?”老者询问。 年轻女子,笑意缕缕,摇摇头,开口道:“都是过路人,叨扰老先生,但凡有口饭吃,就感激不尽了。” “好孩子。”老者报以微笑,拍了拍赵阙的后背,示意他进屋做,自己转去起了浓烟的庖厨,继续做饭了。 不紧不慢的坐定,赵阙的视线,除了开始扫了女子一眼外,再无过分的举动,自己往茶杯倒了杯茶水,不嫌弃老者的茶杯,茶垢昏黄,一口接一口。 两人皆不言语。 等老者端上饭菜。 拿上筷子。 女子方才朝赵阙微微点头。 赵阙轻笑了下。 两份饭菜,老者将之分开了。 赵阙一份,女子一份,一模一样,谁都不多不少。 “好了,你们吃,都是年轻人,都是好孩子,这么小,就出来东奔西跑,家里人不担心吗?!”老者坐在门框,看着两人。 女子笑说:“家里可不担心,恨不得我能出来闯荡下。” “哦?对对对,适才女娃和我说了,你是江湖门派出来的,学了一身好武艺。” 老者又神神叨叨,“好啊,这个时候,背负一身好武艺,能保护的了自己了。 听邻居的老头说,不太平,嗯,不是说咱们这不太平,而是天下不太平。 也不知道老头从哪里听来的,那副样子,信誓旦旦,好像,明天,就要天下大乱了。 现在,老头打算收拾收拾,往城里的儿子家搬了,嘿嘿,你们是不知道,这犟老头,儿子在城里做了买卖,赚了大钱,前些年,让他搬到城里,非得不搬,说城里住不惯,在这儿,耕耕地,养养鸡鸭,自在。你们瞧瞧,听来天下大乱,马上就跑了。所以说,人啊,别瞧说什么,看他做什么。” 女子饿坏了,端起碗,使劲往嘴里扒拉了几下,吞咽下后,满足的叹息了声,她见赵阙只顾着吃,不说话,就压着老者的话头,随口说道:“老伯,您的家人?” “家人?死了。 老伴死的早,是一年下大雪,冻死个人,又缺粮,我和孩子们挺过来了,她没挺过来,晚上好好的,早上人都僵了。 前些年官府来征兵,大儿子去了北方,不到两年,官府就来信说,大儿子战死了,尸体就地埋了,给了我十两银子。 小儿子,征兵,去了西边,回来了四次,没回第五次,又是官府来信,小儿子也战死了,给了六十七两银子。 嘿,小儿子去了西边参军,官府倒是给的比大儿子多,我就在寻思啊,是不是大儿子的钱,被官府吞了啊,小儿子参军去的西边,因为将军们手眼通天,官府不敢私吞?才给的那么多? 想不明白啊,反正老伴,两个儿子都死了,老汉我,也就得过且过,混日子过下去了,哎,年轻人,我大儿子,就是在你这个年纪,去参军的,小儿子走的那年,好像是十七还是十八,忘了,过去太多年了啊,实在记不清了。 姑娘,你问我的家人呢? 都在这里呢!” 女子的目光暗淡了下来,看着怔怔出神的老者,手里的碗,愣在半空,刹那间,不往嘴里扒拉饭了。 赵阙说道:“老伯,您小儿子去了西边参军,听人说,那边死了人,没有地方官府,不敢给抚恤金的,前些年,官府的确克扣了几次,被西边那支军马的人,直接上报给朝廷,拿了数十顶官帽子,狠狠压下了这股邪风,不过,几十两银子,还是少了,具体的数目我不清楚,应该得快一百两银子,如果老伯您确实收到了几十两,绝对在经过当地官府手里时,被偷走了一部分。” 老者嘿然一笑,落寞道:“都过了这么多年,还说什么钱不钱的呢,人都死了,我留那么多钱干吗?!一个人过,即便哪天我死了,也得烂在这屋里,没人给我养老送终。” 年轻女子深深看了眼赵阙,思忖着他刚才说的话,扒拉了两口饭,慢慢咽下去,问道:“你也参过兵?” “我?”赵阙讶异的望了她一眼。 “对。” “哪有哪有,赵某只是个负笈游学的读书人。”赵阙道。 女子摇头:“不对劲,你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沙场气焰,你肯定当过兵,而且是杀了不知多少人的那种悍卒。” “不是,姑娘,你开玩笑的,我才多大啊,战场都没上过,大夏的北境、西塞、南疆,还有那东海水师,他们在哪,更是不清楚,怎会当过兵?” 赵阙否认的彻底。 老者随即好奇的打量着赵阙,甩下陈年旧事,说道:“对啊,女娃,这年轻后生,长的英俊,文质彬彬的,你要是说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将军,老头子,是不相信的。” 女子向老者嗯了声,也没再加解释,开始,慢悠悠的吃起了饭菜。 她吃的小心谨慎,仿佛,碗里的粮食,都是无价之宝。 老者满意她对粮食的态度,不禁唱起了小曲儿。 曲儿沧桑。 词里又是透露着悲观,又有乐世。 让赵阙听的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扒着碗里的饭,吃着老者炒的菜,菜不新鲜,定然是过冬储备下的,而看,老者大气的炒了这么多,分成两份,想必,老者过冬准备的充分。 “姑娘叫什么名字?”赵阙问道。 女子忽然直视着他,似是稍稍思考了下,终是说道:“陆烟儿。” “你呢?” “赵阙。” “天阙的阙?” “正是。” “好名字。” “姑娘的名字也不差。” 老者一曲唱完,问道:“后生,你去哪儿?” 赵阙扭头看着老者,道:“去梅塘州。” “梅塘州啊!不远了,看你是行走的,再过上几天,就进了梅塘州的地界,老头子可跟你说啊,前面的路不好走,你瞧瞧那大山,你得翻过去,才能到梅塘州。” “没有容易走的路吗?”赵阙问。 “有倒是有,不过得绕远路。” “绕一下的话,到梅塘州,又得需要多长时间。” 老者尚在沉思,陆烟儿却道:“依照你的脚程,估计得半个多月,那段路,是商家走的路,安全的很,沿路的官府,知道保护商队的妥当,把山贼土匪给清理干净了。” 老者诧异的问道:“姑娘,你是从那边来的吗?” 陆烟儿道:“不是,我听人说的,我也想从那边走,可惜,太远了。” “哦哦哦,对,你看我,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使了,你也去梅塘州,这倒好了,你俩搭个伴,路上也有个照顾!” 老者笑道。 赵阙莞尔一笑,没答应,匆匆把碗里的饭,扒拉完,感觉肚子还能吃,把老者炒的菜,吃了个精光。 陆烟儿也是差不多,吃的干干净净。 她亦是饿坏了。 “先跟你们说好啊,前面的大山,老头子都没去过,村子里的王婶说,她侄子去了趟,回来的时候,差点死了,说是遭遇了山匪,听他说是村子里的人,没有油水可榨,毒打了一顿后,放他回来了,自此之后,王婶的侄子,再也没去过。” “官府不管吗?”赵阙问道。 随即,他恍然觉得,“官府不管吗”此言,好像在哪里说过。 一路走下来,见识到的不正常,多是官府不作为,又或者,官府里,多多少少,插手进去,一块做恶事。 “管啥管啊,那片大山,太大了,常年上山打猎采药的老山夫,进了里面,指不定就得迷路,官军进去了,人多势众的,让山贼看见了,转身一钻,别说人了,影都见不到一个。” 老者感叹道,“哦,对了,大山旁边,有条很急的河,你们看见那条大河,一定要谨慎些,传说,河里有龙王爷,碰见不顺眼的过路人,一口便吃进肚子里去了。” 陆烟儿帮着收拾碗筷,“老伯,世上,哪有什么龙王爷啊,肯定又是什么山匪,吓唬人呢!” “哎,不一样的,不一样的,的确有人看见过。”老者反驳。 在他们这些上了岁数的眼里,世间的怪异,多是能扯到神仙上去。 “梅塘州,山多,神仙也多,我听说了,梅塘州隐居着天上的谪仙人,等着在人间度过了大劫,重新返回天上去。” 老者依靠着门框, 赵阙笑道:“老伯,您听说的真多。” “嗨,年纪大了呀,我走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呢。” “是,老伯的这句话,我是信服的。” “人老了都这样。后生,是不是嫌我烦了?”老者开玩笑道。 赵阙连忙摆手:“老伯说哪里话,赵阙怎会嫌您烦呢!赵阙家里,也是有老人家的,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嘿嘿,你这年轻人真会说话。哎呀,你们两个把碗盘放下,都放下,等会我来收拾就行了。可惜,家里着实住不下人,不然,就留你们住了。” 陆烟儿说道:“老伯有心了,能留我吃一顿饭,已然感激不尽了,不多时,天便要黑了,小女子,不打扰老伯了。” “人生地不熟的,一定多加小心。”老者叹道。 “多谢老伯。” 赵阙与她,还是把碗盘筷,尽皆清洗干净。 两人是一块出门的。 天色已然渐黑。 老者看着两人看不到身影了,方才回身关上门。 春风吹拂到他的脸上,骤然,看见叽叽喳喳的燕子,飞进了屋檐下。 自嘲的笑了下。 “连燕子都有人陪着,小老儿一个人过。” “人啊,就得懂得知足,看看我,懂得知足,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活的没心没肺,跟村里王老哥一样的话,还不知道得上吊多少次了呢。” 步入了田野。 顺着泥土路,往前走。 两人本来谁也没开口。 赵阙堂而皇之的走在前,陆烟儿在后。 她有不俗的武艺,赵阙是看的出来的,心里衡量了下,这位年轻女子得有小隐上境左右的修为境界。 很厉害了。 虽是人间六境,世上哪有那么多天才之辈啊。 那些天骄,早就让武学圣地,寻见,带回山上了。 “你的真名是什么?”陆烟儿乍然问道。 赵阙头也不回,吃饱喝足,浑身舒坦:“便是赵阙,陆姑娘不相信?” “当然不相信,但我相信,你是真的杀过很多很多人,不清楚多少,我看的出来。”陆烟儿极其肯定的说道。 赵阙笑了下:“既然知晓我杀过很多人,还敢与我一路同行?” “因为我确信,你不是我的对手。” “你是半山三境的高手?哦,也就是江湖上说的,所谓人间半仙?”赵阙问道。 没想到,陆烟儿直接道:“不错,我而今是天极上境。” “天极上境啊,再往上一步,就是安命境了,安命境后,是蓬莱境,鲤鱼跃龙门,便站在人间真正的山巅,成为人人景仰的大宗师。” 赵阙喃喃自语,又似是说与背后的女子听。 陆烟儿一笑:“骗你的,半山三境被称作人间半仙,小女子做梦都想成为人间半仙呢。” “半仙,嘿。”赵阙讥讽了下,便不言语了,埋头赶路。 到了他这步田地,若非景星麟凤,和不明来历的陆烟儿赶路,赵阙哪会独自行走在前? 说来也怪了,他也感受到了现在的心绪。 为何变得如此谨慎小心了? 当年气吞万里的赵勾陈,藏到哪里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百三十七章 我寄愁心与明月 藏在哪里都有可能。 唯一不可能的,则是往日的赵勾陈,随着这么一路走下来,时刻胆战心惊,八相龙蟒反噬,而彻底的消失不见。 当年的赵勾陈,面临着极大的压力,只有听到刀剑声鸣,方才睡得下觉。 寒山王朝的大军,就在西塞的前方,自高处看去,黑压压的一片,而反观西塞军,人人自危,生怕打不过寒山大军,从而丢失了西塞,到时,他们这些主将,都得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彼时,虞王获封无上荣耀的异姓王,赵阙刚被任命为西塞将主。 虞王走后,留下的实则是个烂摊子。 西塞派系林立,每一个派系,皆不服赵阙,即便他年纪轻轻,实打实的凭借战功,成为西塞将主,又获封车骑将军。 首当其冲的,还是他的那位结拜大哥,徐风尘的派系。 赵勾陈,把自己关在大帐内,独自思考了一天一夜,终是下定了决心。 西塞,前所未有的大清洗。 把有异心的派系,全部打压。 有人担心,寒山大军就在身前,万一引起军中哗变,西塞失守,可怎么办? 赵勾陈冷眼看着那人,一字一句道,有我赵勾陈在,西塞便不会失守。 面对着前所未有的压力,赵勾陈雷霆手段,不出则以,一出惊人,先是清洗干净了上面的将领,把他信任的将领安插到紧要的关头,自然是军中舆论纷纷,指责他,其实是寒山王朝的细作,虞王一走,便没人压住他了,赵阙根本不搭理,但凡有敢到他面前找事的,粗暴的以武力镇压。 效果好的很。 经过短暂的清洗,他的命令,能够从上,直达每一位士卒。 而后。 便是一场,超过任何人想象的大战。 赵勾陈身先士卒,率领荒沙鬼骑,凿进敌阵。 鲜血和人头,一同扬上高天,尸首眨眼间,遍地。 他至现在都清晰的记得,当杀的面前无人时,握着大音希声,回头遥望。 只有他一个人。 身后仿佛是漫无边际的尸体。 敌军的有之,西塞将士的更有之。 尽管,随后的大战,比之规模更大,更加惨烈的,也有几场,但赵阙打心底认为,对他而言,最为凶险的,还就属这一场。 此战过后。 他和徐风尘,彻底分道扬镳,对彼此的恶意,旁观者能深刻的感受到,那是一种,有你无我,有我无你。 两个人之中,必须死一人。 赵阙卸任西塞将主、车骑将军,被封为,不知道是讽刺意味更重,还是空前未有的辅国大将军时,不知徐风尘,有无在御前,进献谗言…… 有深知内幕的官员说,辅国大将军,听起来像是杂牌将军,应当是徐风尘,刻意羞辱赵勾陈。 当然,也有人说,能以辅国二字,冠之在大将军前面,这般荣耀,前无古人,足以明说,陛下,对赵勾陈的重视,以及对赵勾陈于西塞,立下汗马功劳的赏赐。 不管京城的舆论再怎么说,他现在毫无兵权,朝廷放任他,“游山玩水”,为实情。 感受着体内所剩不多的风水气运,当这些风水气运,消耗干净,他就真成一位江湖上,如过江之鲫的寻常武夫,并且,还要时时刻刻经受八相龙蟒,那万一的反噬。 惨然笑了下,赵阙对陆烟儿说:“人间半仙又如何?不到山巅上去看一眼,不成为江湖传说的陆地神仙,终究是屈居人下,那些大宗师,一怒之下,连反抗都不了,只能乖乖等死。” 陆烟儿奇怪的看了赵阙一眼。 他身上的气氛,不太对。 哪里不对,她说不上来。 好像有种,金戈铁马,伏兵百万。 又有,虎落平阳,孤寂无助。 “你真的参过军?”陆烟儿不回赵阙,反倒是又重复了这句话。 天黑了下来。 夜幕,还算晴朗。 能看到,星辰闪耀。 和漫天星辰比,自是比不上,然而,现在能告诉两人,无雨,今夜能度过一个,不错的夜晚。 要是阴天下雨,四下,又无躲避的地方,淋个落汤鸡,两人是江湖武夫,当然不怕遭受风寒,只是,那难受的滋味,着实令人不愿去感受。 赵阙笑了下,“需要问问你自己,赵某说自己只是个出来负笈游学的读书人,你相不相信?” 陆烟儿,这下可怀疑了。 按照常理来讲,赵阙这般年轻,又怎能是,手刃无数敌军的将领? 再说了,大夏的兵马强悍,那也是说西塞、北境、南疆,要是赵阙出身自三处,如此年纪,也就只剩下,那位天下闻名的辅国大将军了。 又听赵阙叹息一声:“说实话就是了,赵某行走了一趟江湖,听过的谎话,委实太多太多,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你错了。” “哦?赵某何错之有?” “人间必须有谎话的存在,方能证明,真话是多么的难得,不然,处处皆是真话,也就习以为常了,丝毫不觉得,真话是多好。” 陆烟儿说道。 赵阙思忖了少许,点点头:“你能以这个年纪,参悟透如此道理,实在了不起。” “嘿,哪是我想的啊,是师父他老人家,时常念叨在嘴里的,我也不是借花献佛。”陆烟儿谦虚道。 “是了,敢问陆小姐,出自何门何派?”赵阙突兀问道。 其实不该问的。 能看出陆烟儿必定出自大门大派,她身上的气质,和真话一样难得,小门小派、野路子,断然是培养不出来的。 “不会是江湖口口相传的那几个武学圣地?” “哈,武学圣地?赵公子说笑了,陆烟儿何德何能能拜入武学圣地啊,不过,师门近期收了几个惊艳的好苗子,门派的神兵利器,居然自动认主,成为他们的兵器,或许,当他们顺利成长起来后,能带着师门,跻身武学圣地之列。” “看来,陆小姐,是出自江湖一流门派了,并且是那种,庞然大物般的一流门派,离武学圣地仅剩一步之遥。” “不敢当。” 陆烟儿顿了片刻,说道:“适才你说,人间半仙又如何……小女子不认同,相比于市井的普通百姓,所谓的人间半仙,已然是拥有移山倒海的能力,那些在半山三境突破到蓬莱境的武夫、炼气士,更是拥有种种神乎其神的手段,凡人一生一世,都不会想到,看似平平无常的人间,竟然有这般不敢相信的术法。 不说这个,连那些天生好似上天宠儿,拥有神通的人,常人又能如何想象?哦,你不会不知道神通?” “神通?当然知道。” “那便对了,人间的大多数,终究是不能翻天遁地、移山倒海的普通百姓,他们才代表着人间,而我们,就像是异类。 即便成为人间半仙,也能够让我心怀敬畏了。” 赵阙略微震惊的看着陆烟儿,“你敬畏的是大道,还是……” 陆烟儿认认真真道:“自然是人间啦,换句话说,敬畏的是普通百姓。” “为何?” “哈哈……你这人,没好好听我说话哦,我刚才就说了,人间,大多数为普通百姓,他们代表着人间,而我,正是敬畏人间。传说,千年之前,每隔一段时间,上天,就会有一位仙人,下凡到人间,掌管天下的气数,天下的分分合合,狼烟战火,全凭下凡仙人的喜好,想让谁生,谁便生,能活八百岁,想让谁死,就算此人,对天下再怎么的重要,也得死……” “哦,这则传说,我听过,后面是,人间数位战力足以比肩仙人的陆地神仙,合力斩杀了下凡的仙人,再把仙界和人间连接的通道,斩断,从此,不见仙。” “对,也不对。” “不对的地方在哪里?” 陆烟儿紧跑了几步。 和赵阙聊了这么一路。 两人的关系,不知不觉拉近了少许。 “那些陆地神仙,在仙人的眼中,亦是人间的普通百姓……” 赵阙颔首:“我明白了。” “对,要是哪一天,普通百姓不耐烦咱们这些修为强大的人了,像彼时的斩杀仙人一样,断绝我们的修行之路,一样是不难的。人间,时常有奇迹发生,或许,之所以会有奇迹,也正是,我由衷敬畏人间的理由。” “置之死地而后生。” 赵阙嘴里忽然冒出了一句。 陆烟儿莞尔一笑,沉默下来。 她是不知晓,赵阙怎么,说了这么几个字,明明跟两人谈论的话题,半点不搭。 赵阙独自出神。 过了半晌,陆烟儿问道:“咱们,便走一夜吗?” “到前面去看看,有没有歇息的地方,若是没有,只能找颗大树,依靠着休息一会儿了,不过,陆姑娘,孤男寡女,四下无人,你不怕?” “怕?”陆烟儿纳闷的问了声,又笑道:“怕什么?” “我是男子啊。” “哦,这样啊,的确不怕,游历天下,碰见过登徒子,让我全狠狠教训了一顿……是了,你从松林城过来的?” “嗯,是的。” 赵阙笑道。 听到,她把登徒子教训一顿,而不是仗着自身武艺,将之干脆杀了。 就知。 陆烟儿此人,其实不坏。 “进了松林城,你感到奇怪了吗?” “奇怪?并没有。” 陆烟儿点点头,想了下,说道:“松林城的灵气,比其他地方,要浓厚上两筹,炼气士身居松林城,所受的裨益,不比在高山上来的差。” “或许是松林城临近梅塘州。”赵阙神神在在的回道。 这哪算是答案啊。 明明是敷衍。 “赵公子又说笑,梅塘州的炼气士确实不少,有名有姓的武夫更多,要是因临近梅塘州,松林城的灵气就高上两筹,梅塘州早就成为江湖人的圣地了。” “陆姑娘的师傅有没有在下山时,叮嘱你?” “自然是叮嘱了。” “是否告诉过你,市井之中,藏虎豹?” 陆烟儿摇摇头。 “你们是大门大派,不在意小小的市井,陆姑娘啊,行走江湖,万事小心,谨慎些,总不为过的,就像是,你放下一些戒备,敢和赵某一同走一条路,不担心,赵某是比你修为更高的人,正在对你隐藏修为,企图在合适的时候,害了你?” 陆烟儿顿时吃惊的看着赵阙,又低下头:“我没想过。” “不过,没关系。赵某千真万确,就是你看到的样子,陆姑娘不反过来害赵某,赵某就烧高香了。” “哈哈……” 一时间,陆烟儿被赵阙逗笑了,“与你说句实话,我的真实姓名,并不叫陆烟儿。” “叫什么?” 赵阙似是早有所料。 “姓陆是真的。重新介绍下,小女子叫做陆媃。” 生怕赵阙不知是哪个媃字,半点不做作的拉过赵阙的手,于他手心当中,写下媃字。 赵阙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媃字。” “对!” 她的手掌冰凉,葱白玉指,似是水晶。 不提她是武夫,说陆媃为大家闺秀,亦是分毫不差。 “你不会生气,我用假名骗人?”陆媃娇笑的看着赵阙问道。 赵阙摇头:“出门在外,用假名,赵某当然不会在乎,应该的。” “那么,赵阙,是不是你的真名字?”陆媃蓦地问道。 盯着他的眼睛。 想要看出,赵阙的眼神任何波动。 只是,她失望了。 赵阙的神情,平静的恍如一湖春水。 莫说是微风过后的涟漪了,活像是一面干净的镜子。 “确确实实是我的真实名字,要是,我想用假名字,出行在外,直接用赵勾陈算了,反正天下都知赵勾陈,还能招摇撞骗,骗吃骗喝。” “哈哈……你说话真有意思,你跟别人说,你就是百将之首的辅国大将军,别人也不信啊,谁会信?!辅国大将军赵勾陈,竟然像是一位负笈游学的读书人一样,行走江湖,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与一位出自江湖门派的女子,露宿野外?!哎,要是你当真是赵勾陈,我就占便宜啦!” “占了什么便宜?!” “待我回到门派,和师姐、师妹们炫耀,说我行走江湖,最大的机缘,便是跟赵勾陈同行一路,你不知道啊!!!她们虽是常年在山上,但是会看官府邸报的,又经常听关于赵勾陈的事迹,对大将军,简直崇拜的五体投地,恨不得,一块嫁给大将军!!” “哈哈……” 反过来,赵阙大笑。 夜幕越发的清澈,慢慢的,银河显现,一匹银色的绸缎,横陈于天际。 除了两人的说笑,四周安静,脚下的路,在星辉和月光的照耀之下,仿佛铺上了一层银沙。 并不觉得冷。 而是有春季,舒舒服服的冷,春风扑到面庞上,凉凉的,好似,于清澈见底的甘泉,捧水,洗面。 有虫子的叫声。 侧耳倾听。 如有一支戏班,搭台唱戏,生旦净末丑,粉墨登场。 唱的最好的那个,合该有轰轰烈烈的掌声,再来几句,赞扬。 路边,稀稀落落的草,顽强生长,应当是,过不多久,漫山遍野,全是令人心生欢喜的绿意。 春季呵。 阡陌多暖春。 “你怎么停下了?” 陆媃问。 赵阙指了指,两人旁边的大树,拉着她到了树底下,把自己的外衣脱下,铺在半湿半干的泥土上。 陆媃,心领神会,与他坐下。 “两耳不闻窗外事,仰望星辰,还是在我小时候,那时,同样一个好姑娘,坐在我身边,我们一会儿背诵着圣人经典,一会儿谈笑市井乐世,又想象着,将来的日子。 嘿,那时,我真没出息,我说,最大的心愿,就是陪她一辈子。 她不同意,表现的极为生气,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模样,她让我好生读书,考中状元,做个为民请命的好官。 后来……” 赵阙顿住了。 脸色神往。 多想,多想,多么想,回到,彼时彼刻。 他曾站在西塞最高的那座山上,仰望着明月。 嘴里,呢喃念叨。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后来怎么了?” 陆媃问道。 “后来啊,后来就那样呗,我认真读书,走出来,负笈游学,等走万里路了,再把万卷书补上,或许,就能考上状元了。” 听着赵阙敷衍的回答。 陆媃叹气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容易。” 她并未吵闹的让赵阙把实情说出来,毕竟,如此随便的回复,即便不是她,换成一个人,亦是不会相信。 但,怎么说呢。 人间的任何一人,将一生的经历的写下来,都是一部跌宕起伏的。 陆媃声音干哑的说道:“不然,我说说我的故事,反正我们一别后,或许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见了,有个知道我过往的人,细细想一下,其实也不错。” 赵阙点点头。 陆媃拿出随身携带的水袋,饮了口水。 她的水袋上,绣了一颗牡丹。 牡丹富贵。 为平平无奇的水袋,镀染上不错的姿色。 “我啊,嘿嘿,出生简单,生在没几乎人家的村落里,比招待咱们的老伯那处村落,更为的简陋,没几个人的村落,整天想的事情,就是怎么找吃的,填饱肚子。 小时候,肉是常吃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肉,滋味各样,有的好吃些,像是猪肉,有的发柴,不清楚是什么动物身上的……” 赵阙闻言一愣,终究未曾出声打断。 “后来想想,只是沉浮于表面,不敢深入的想下去。 村子里的孩子出生,一早就被指腹为婚了,我要嫁给家对面的壮壮哥,壮壮哥比我大十岁,虽然叫做壮壮,长的却瘦骨嶙峋,弱不禁风,壮壮哥死在我十一岁,有一伙人,突然闯进村子里,见人就杀,爹娘把我藏在干柴里,叮嘱我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要出声! 我死死捂住嘴,听到爹的哀求、厉嚎,听见娘发疯一般的唾骂、惨叫,当一切都安静了,我还是不敢出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饿的两眼发昏,感觉快要死了,还是悄悄、蹑手蹑脚的从干柴堆里爬出来。 村子里的人都死了,包括我爹娘,壮壮哥死了,被人砍掉了脑袋,他本就很瘦,我埋葬他的时候,轻轻一抱,他就被我抱在怀里了,很是轻松。 壮壮哥的眼睛闭不上,无可奈何,只能学着爹娘聊天,不经意聊起的那样,拿白布,遮住壮壮哥的双眼,推着土,将他埋葬,人嘛,生前不管怎样,死后,总要入土为安的。 等把认识的人,都埋了后,我才四处找来点吃的,踉踉跄跄的出了村,也不知进了哪座城,被人贩子瞅见了,带走我,先是让我吃了顿饱的,倒是没难为我,还令我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第二天便卖进一处大户人家当丫鬟了。 那家人家真是大啊,我每天见的,都是和我一般无二的丫鬟,再就是被奴仆层层环绕的公子、小姐,大户人家的家里有规矩,我们这些做腌臜事的丫鬟,看到公子、小姐、老爷等等大人物,必须要低下头,不能看,否则,就会丢进狗窝,让那数十条比狼还凶狠的狗,吃的骨头都不剩。 嘿,说起这件事,和我关系比较不错的丫鬟,终于熬出了头,伺候一位老爷的小妾去了,但是,天不遂人愿,不小心打碎了那位小妾喜爱的瓷器,让人丢进的狗窝,不消片刻,就被咬死了,我去问管着我们的人,要不要给她收尸,那人神情平静的不当一回事,说,还收啥尸啊,今天别喂狗了,明天一早,吃的什么都没有,比你为她收尸,还要来的干净。 唉,后来,师门凑巧有人到那儿大户人家做客,恰巧看到我,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说是师门正逢难得的开门收徒,以我的资质,要想入门,虽说难一点,但总归是有机会的。 当时,我哪敢不同意啊,大户人家几位管着我们下人的,都在一眨不眨的盯着我。 跟他走了。 到了我现在的师门。 开门收徒,挺难的,要求极多,又有种种不可思议的考核,我遍体鳞伤,为自己擦药的时候,疼的掉眼泪,终究结果是好的,我成功入了师门,被我现在的师傅选中,教授我功夫、学问。 也遇见了师兄、师姐,他们每个人都好好啊,像是待亲妹妹一样,待我。 我喜欢那里。 等我年纪大了,武学依次登高,也有了自己的师妹、师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百三十八章 星河滚烫与浣衣 如虎第二百三十八章星河滚烫与浣衣赵阙静静听着。 陆媃的经历,更像是一本市井极喜欢的,开场悲惨,赚足了观众的眼泪,后面,猛然爆发,数不清的机缘,纷至沓来。 最后,陆媃成为了,百姓心目里的山上神仙。 尽管,百姓认为的山上神仙,在更高更大的神仙眼里,不过是蝼蚁和老鼠的区别罢了。 “你在听吗?” 陆媃侧脸看着他。 赵阙的确是位长相极为英俊的男子,尤其是他身上淡淡的书卷气,以及不经意露出的杀伐之气,恍如还在小村子里,看到横穿半个天空的彩虹,吸引着她,一直跑,直到彩虹消失不见,夜幕降临,爹娘的呼喊,从背后黑漆漆的山林,传来。 彼时的心境,她忘了。 好像自己成为了林子里的小动物,爹娘反倒成了把自己抓捕回去,剥皮抽筋吃肉的“刽子手”。 又仿佛爹娘的声声呼唤,透露着,令她浑身俱冷的魔力。 她还是回家了。 一秒记住m.luoqiuzww. 被爹爹绑在柱子上狠狠抽了一顿。 娘在旁边哭泣,埋怨她,两人找了一整天了,吓坏了,她就只有她自己一个女儿,要是没了,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 “在听。” 赵阙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陆媃笑道:“剩下的事,便是师门催促我,下山历练,师傅说,闭门造车,对于一些人来说,完全不是问题,然而对于我,却是不行的,我相比于门派那些真正的天才来说,弱了一些,到山下,一个人在滚滚红尘里,摸爬滚打,补全心境,将来也好突破境界的时候,少些阻力。” 赵阙点点头:“那些站在山巅的大宗师,不论是谁,心境皆圆满,仿佛世间最为纯美的玉盘,武道登高,一颗完整无暇的心境,至关重要。” “我懂呀,所以,既然入世,当然就真的入世了,我遵从师傅的嘱托,入乡随俗,仙界故事个中人一般,体会人间的悲欢离合,哦,还有那些可歌可泣的故事,我去过一座城邑,那座城邑最大官老爷的女儿,喜欢上穷酸书生,家里百般阻碍,那大小姐全然不顾,心里嘴里念叨的,皆是那穷酸书生的名字,大小姐的家里人无可奈何,还是成全了她,只是没想到,那书生乍得富贵,接受不了,日日夜夜,醉生梦死,大小姐完全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认定的夫婿,在成亲后,居然有如此一面,随即让她的爹爹,写了一封休书,以女子的身份,当着父老乡亲的面,哦,还有我,把她的夫婿给休了,并且,一分钱都不给书生。” “书生的结局怎么样了?”赵阙问道。 陆媃叹了口气:“我离开那座城邑时,听人说,书生接受不了,在破落的家中,上吊自杀了。原本,他读书极好的,街坊邻居都说,书生若是脚踏实地的考取功名,有朝一日,或许能考一个光宗耀祖的状元。” “命运,捉摸不定。” “对,而大小姐的后半生,必定时常有这个书生,所造成的阴影,如果找到命中注定的人,还好说,找不到,唉,也不知道这位对于荣华富贵唾手可得的大小姐,又要该怎么活下去了。” “她无论如何的活,终究比市井百姓过的好,换我是那座城邑的小老百姓,把这些爱恨情仇,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要是替大小姐可惜,或是为书生感到不值,才是走进了邪道,自己的日子都过不好,凭什么,对那些根本不需要担心的人,而担心呢?” 陆媃点点头,深以为然。 “你见识那么多,是不是也经历了许多事啊?” 听到她问及此言。 赵阙莞尔一笑,故作高深道:“何止是经历了许多事,陆媃姑娘,赵某所经历的事,简直是光怪陆离,说出来,你都不敢相信。” “说说看?!”陆媃笑道。 她当然明白,赵阙在开玩笑。 “不说了不说了,省得听了我的故事,不好好修炼了,一颗芳心,更是暗许。” “哎呀,你怎么像那些登徒子一样呀。” “抱歉,赵阙一时口快,说了不该说的话。” “那么,你心里是如此想的喽?” “怎么会?赵阙再怎么说,亦是一位书生,且从南扬州走到了这里,沿途看到的风土人情,自是不少,心境当然磨练的不错,之所以说出此放荡之言,只是,单纯的源于口快!” 陆媃的笑的似是一朵盛开的花卉,“好了,好了,莫要解释了,我信你就是,你看看你,当真是一位认真的人。你在开玩笑,难道,我就不是开玩笑了?” “哈哈……陆姑娘是位妙人。” “多谢谬赞。” 陆媃笑意盎然。 不知不觉说出那么多的话,她感觉,和赵阙聊天,心绪会很放松,不会那么紧绷绷的。 多长时间了? 难道是从村里的人,她亲手埋葬了那刻开始? 一颗心,便无处安放。 夜晚疲惫,睡不着,从窗户仰望万千星辰,她想着,星星上是不是住着无忧无虑的仙人?是不是,凡人真诚许愿,仙人就会同意? 她马上紧紧闭上眼睛,把心里的愿望,小声的说出。 并没有仙人,她的愿望也未曾实现。 她还是每日忙忙碌碌,为了明日,努力的陆媃。 “赵公子,你……你现在心里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她小声问道。 问完,脸红的恨不得,地上有条缝隙,赶快钻进去。 赵阙笑呵呵的说道:“当然有,并且,不止一位。” “啊呀?真的?” “真的。” “赵公子为何……为何如此花心呀?” 陆媃的脸蛋依旧红彤彤,像是百姓家炉子里烧的旺旺的炉火。 “骗你的啊,赵某要是有很多红颜,怎么可能还出来负笈游学,这么危险,赵某又只会几手拳脚,万一死在路上,岂不是辜负了姑娘们?” “嘿,赵公子真会说笑,我都信以为真了。”陆媃嗔道。 “你看!” 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陆媃望着清晰可见的银河,怔怔发呆,夜深了,本不可见的银河,而今却是纤毫毕现。 “好美啊。” “是啊,很美。” “赵公子说,会不会有仙人,于银河中垂钓?” “咱们凡人垂钓,钓的是鱼,仙人们,钓什么?” 赵阙收回视线,注视着她的侧颜,反问。 “他们是仙人呀,超凡脱俗,自然不是钓鱼,也许,钓的是人间的天下大势?” “嗯,说不准。莫非,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全是仙人们,安排好的。” 陆媃持续仰望着那条璀璨的银河:“指不定,当真便是此般。” “陆姑娘……” “嗯?” “没事。” “你说呀。” 赵阙欲言又止,还是道:“你心里装着的东西太多,这一趟,山下历练,实则,效果大打折扣,你需要彻底放下一些东西,才能追求心境圆满。否则,就算再经历几世,陆姑娘的心境,仍然有瑕疵。” 陆媃这下不再盯着似乎滚烫的星河,转头吃惊的注视着他。 赵阙说道:“心境的历练,讲究一个舍得,类似于道家的太上忘情,但又不如此的严苛,只是,要你,把一些心心念念的东西,暂且放下,待心境圆满后,重新捡起来,也不晚。” “赵公子说的放下,是忘记?”陆媃疑惑的说道。 赵阙的这种说法,即便是师傅以及师兄、师姐,都没有提过。 他们只说,磨练心境,玄之又玄,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每个人的经历、命数,各不相同,顶多门派会给予上乘心法,辅佐圆满。 赵阙缓缓摇头:“没有那么简单,倘若陆姑娘,想把这些事悉数忘记,那最好了,老话里有一句叫作眼不见心不烦,相当于,再也不用记起,扰乱心境。而赵某所说的暂且放下,介于忘与不忘之间,对你而言,当下,的的确确是忘了,等到日后,想要记起的时候,好像身后丢了东西,转身重新捡起就是了。” 陆媃听的云里雾里,不明白。 赵阙一笑。 此般磨练心境的方法,还是他登上了山巅,成为世间,最年轻的大宗师时,才从所看到过的古籍中,悟出的。 忽然向陆媃说起这些事。 即便她当真是半山三境的女子武夫,亦是听不懂。 如雾里看花,不仅看不真切,仔细看,还能把花,看成妖魔鬼怪,走了邪路。 “算了,心境的磨练,是一辈子的事,赵某的这个方法,太过追求速成,用不好,反倒会令陆姑娘走火入魔,那就得不偿失了。” 然而。 陆媃的神色,极其的……应该是极其的兴奋? “赵公子,能否把这个方法,传授给陆媃?”她恳求道。 赵阙叹道:“是我多嘴了,对不住。” “赵公子,算陆媃求你了,好不好?把方法教给陆媃,赵公子,让陆媃做什么……做任何事都行!!!” 她斩钉截铁。 赵阙问道:“你想好了?” “不错!” “你我遇到,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既然,赵某提起此事了,陆姑娘又强求,赵某把此办法,传授给你,未尝不可。至于,让陆姑娘做任何事,不了,赵某没有事,想要令陆姑娘做。” 陆媃暗地里松了口气。 她自认自己长相还算不错。 如果赵阙提起过分的要求,她应该会拒绝? 其实,赵阙绝非常人,陆媃早就心里有数了。 师门高手众多,更是有那些常年隐世不出的太上师叔祖,耳濡目染下,陆媃多少知道,真正的高人,喜欢见微知著、一叶知秋,她适才说了那么多的言语,听到赵阙的耳里,自己的心迹,他已然是咂摸到了。 此前还觉得,赵阙奇怪是奇怪,但不会是高人,相处的越久,她便能越认为,眼前的这位年轻公子,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就像,她方才,一口咬定,赵阙是个军人。 女子的直觉,往往很准。 而她又在此道上,有些令人艳羡的天赋。 虽不是世间罕见的神通,多多少少能帮助她很多事,便像是修行上,遇到岔路口,直觉会精准的告诉她,该走哪条路是对的。 即便如此。 让赵阙传授给自己磨练心境的方法,陆媃心里也是直打鼓。 赵阙念了十六句诗歌。 陆媃仔细听着,用心记下来。 怕她记不住,赵阙重复念诵了两遍。 “记下了?”他问道。 陆媃嗯了声,又点点头。 诗歌古朴,字字晦涩,组合起来,却能让她明白,诗歌,的确是磨练心境的心法。 不过需要她参悟。 “只有这些了,而我又不能帮助你理解,只能靠你自己去悟透其中的意思。” “多谢……多谢赵公子。” 陆媃发自内心的道谢。 心里的忐忑,顿时烟消云散。 毕竟,赵阙传授给她的十六句诗歌,是真的。 “江湖上讲究一个门派成见,也就是各家门派的东西,不与外人相传,陆姑娘,赵某传授给你的十六句诗歌,只你自己知晓便够了,诗歌艰涩,旁人得到了,极易容易丢不下心中的执念,而又坚持修炼……” “我清楚,到时,走火入魔事小,伤及了性命,可就不好了。赵公子,陆媃极想问你,这般难得的心法,你是从何处得到的?” 赵阙大笑:“和市井里讲的一样,某一日,赵某为了生计,上山采药,不小心掉到山崖下了,大难不死,却发现了高人隐居的洞穴,从中发现了这十六句诗歌。” 陆媃自然不会信,又问:“这十六句诗歌,有无名字?” “无名,陆姑娘可为它起了名字。” 陆媃好生想了一会儿,“叫它《浣衣》?” “浣衣?尽管粗俗,却是意思到了,既然是陆姑娘起的名字,那便叫它《浣衣》了。” “多谢赵公子。”陆媃打心底道谢。 赵阙摆摆手:“相见就是缘,或许上辈子,陆姑娘也帮过赵阙。” “上辈子谁知道,陆媃只记得,这辈子,赵公子帮过我。” “陆姑娘有心了。” 他们聊了一夜的话。 到后来,无所不谈。 不过,谈及自身之事少,全为评论一路上所遇所见之事。 最终,两人相视一笑。 正所谓,江湖一笑,浪滔滔,无数才子佳人、豪迈侠客、尔虞我诈、阳奉阴违俱在一笑中。 天亮了。 两人抖擞精神。 拿出些干粮,分食后。 继续赶路。 清晨露水重。 两人的衣裳,不禁被湿透,赵阙还好,一个大男子,不怕什么眼光,倒是陆媃,衣裳贴在身上,衬托出她玲珑的身段。 陆媃半点不担心赵阙见色起意。 于她而言,简短的一夜,他都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何况是这般了。 果真,赵阙的视线,从未落在她的身上。 陆媃的心里,对他的评价更上一层楼。 市井有个故事,令人啼笑皆非,说是孤单寡女露宿野外,男子是个极有分寸的人,女子警告男子,莫要作出禽兽的事,男子遵守规矩,一夜不逾矩,只是,到了天亮,女子又骂男子禽兽不如! 男子一头雾水,回了家,询问好友,好友尽皆大笑,指着他道,你还真把坐怀不乱,奉为圭臬啊? 你一本正经,可惜人家女子不是正经人。 男子恍然大悟。 陆媃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赵阙询问。 陆媃脸红的道:“没什么,没什么。” 赵阙才不会信“没什么”,陆媃不说,他也不问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往越发看到真容的大山,走去。 路,到此为止。 前面则是荒草,延续到山脚。 陆媃拿出剑,边斩着荒草,找寻好走的地方,边说道:“赵公子,你到了梅塘州后,还要负笈游学吗?” “不了,梅塘州就是终点了,看见了想看的景致,赵阙就回南扬州了,之后,好生读书,争取考一个好功名。” “赵公子一定行的,将来做了大官,再遇见陆媃,赵公子可不要装作不认识啊!” 陆媃略微有些失落。 “陆姑娘想多了,虽是萍水相逢,但跟陆姑娘相谈甚欢,将来遇见了,赵阙一定请陆姑娘好好吃顿酒水,把今日的招待不周,弥补过来。” “啊?咱们都是赶路人,赵公子怎么又成招待不周了?” 赵阙笑了下,解释道:“陆姑娘是女子,赵阙是男子,又是极为的结缘,岂不是,合该赵某请陆姑娘大吃一顿,于酒水之中,说你我遇见的趣事?何况,赵某赶路了不知多远,能与陆姑娘并肩而行,赵某心里欢喜,能有个说话的人,而不是自言自语,亦或把天地当成朋友……” 陆媃顿时手里的剑,慢了下来。 “赵公子……” “嗯?我在。” “你听过这样一句话吗?” “什么话?” “剑,最需要远离的就是感情。” “……” 从江湖上听过是听过,但,赵阙用的是刀啊。 翻越首座山时,尽管艰难,却是没见到人影,陆媃于较为艰险的悬崖峭壁上,帮衬着赵阙翻过去。 到了此时。 赵阙方真的确认。 陆媃是一位天极上境的武夫。 而不是他所觉得的六境武夫。 只是,沦落到这步田地,赵阙早就坦然了,不会早初,心里有些疙瘩症结。 前面不就到了梅塘州了吗? 找到沈神医,医治好八相龙蟒反噬,即便不会回到巅峰时期的修为,赵阙亦是相信,给他一段时间,再度成为人间最年轻的武夫。 迟早的事。 谋全局者,不急于谋一时。 但,过了第二座大山,两人就遇上事了。 从山脚的丛林走出,就是一条极其坑洼的道路。 路, 穿越两边,不知通往何方。 正巧一伙山匪,下山打劫。 也巧,一队商队,押送着货物,路过。 商队已然是很谨慎了。 雇了镖局的武夫。 命不好。 那些镖局的武夫,碰见了硬茬子。 山匪当中有武力不俗的高手,在他的带领下,把镖局的武夫,徐徐屠戮殆尽,只剩下依靠在财物上,瑟瑟发抖的商人。 早春的风,从两座大山的中间,穿过。 令人手脚冰凉。 再加上,撞见杀人不眨眼的悍匪。 心肝颤,莫说是手脚冰凉了,简直全身都凉透了。 “大爷,小的,把货物全给您,能不能放了我们?” 应当是商队领头的中年汉子,哆哆嗦嗦的朝山匪跪下,百般求饶。 带领山匪杀了一众镖局好手的人,年轻,看年纪,三十上下。 只见他啐了口唾液。 破口大骂。 “他奶奶的山神老爷,你这人,忒恶心了,没看见我们把这些人都杀了吗?瞧瞧,每一个留全尸的,耗费了我们多少气力,还死了我们两个兄弟,你可知道,那两个兄弟,是跟我们喝了血酒,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怎么不早这般求啊?!!不是你看见我们,仗着有高手保护你们,对我们不屑一顾的时候了?!老子告诉你,晚了!!!你们的货物,老子是要的,但是你们的性命,老子一样要!!!” 陆媃和赵阙藏身在一块大石的后面,看着下面的一切。 那三十上下的山匪头领,趾高气昂的话语,遍地的尸首,赵阙习以为常,属实是见惯了。 陆媃却是脸色苍白。 “我去把他们都杀了?” 她问。 赵阙回:“杀了,咱们来晚了,不然,镖局的好手,能剩下几个。” “啊?你怎么知晓他们是镖局的人?” “瞧瞧他们的衣装便知道了。” 那些死了的武夫,衣装同一,胸口处,尽皆写着一个大大的杨字。 “唉,怪他们命不好。”赵阙复又叹道。 陆媃拔身而起,不由分说。 跃出。 三下五除二,剑光纵横,把山匪,悉数斩杀殆尽。 剑气不错,剑意的意思差远了。 和公孙青锋比,好似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公孙青锋终究是江湖少有,一走进江湖,便获得了一个女子剑仙的美誉,而大多数人剑客,尽管刻苦习剑,想要得到一个剑仙的称赞,天资所限,每往前走一步,都是一道大坎。 杀完了山匪。 陆媃身上干干净净,并无鲜血。 她安抚了商队的人几句话,后又听那位领头的商人,说了一句。 随即苦笑拒绝。 回来和赵阙说道,那人想要让她帮忙把货物护送到目的地,到时,会付与她一笔,可观的财物。 “你为什么没有答应?” 陆媃想了好一会,才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 “或许是。”赵阙笑了下,“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人间六境的武夫。” “看到了,我真的是位人间半仙!” 陆媃朝他挥了挥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不如,相忘于江湖 如虎第二百三十九章不如,相忘于江湖细黄米般的阳光斑点,透过旁边树木的枝干,照耀在陆媃的脸上,赵阙微微一愣。 竟让他有些触动心扉。 江湖上自然不乏好事者,把美貌女子列成一个榜,依次排列,供给诸多江湖人观看。 更有甚者,自筹画技不错,在榜的后面,将女子的画像贴在上面,这样,看着她们的同时,她们同样在看着你,内心深处有丝不一样的满足感。 自从这般的小册子,盛行在江湖上之后,销量颇为不错,居然引得江湖大动,人人都以得手一册,而向同伴炫耀。 小册子的价钱,更是被起哄的节节攀升,让拓印的书商,赚了个盆满钵满。 这般小册子唤做《仙子传》。 当然,一个榜,不足以让江湖人,人人闭上好事的嘴巴,好事者也不仅仅唯有一人,除了仙子传,还有那胭脂榜等等,不一而足,倒是榜上的仙子,时常变换,有时是这一个人,在另一个榜上,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常常于茶余饭后,江湖人为此吵得不可开交。 走了这么一趟江湖。 赵阙从南扬州开始,所见过的江湖女子,还无一位榜上有名的仙子。 他倒是在思忖,自己身上的江湖气,已然是足够厚了,啥时候碰见一位所谓的仙子,一睹芳容,瞧瞧,是否能跟纳兰、曹小姐等人媲美。 首发网址m.luoqiuzww. “看到了,看到了,陆小姐的剑术,堪称惊天动地,令赵阙,佩服的五体投地,将来回到家乡,一定把陆小姐的事迹,告诉同乡好友,引得他们极是艳羡不可。” 从他们两人的地方,看到商队,简单的收拾了下战场,把能带上的悉数带走,而后不敢歇息,匆匆启程。 在这块路上,商队着实大难不死,死了一众镖局好手,算是小事,商队临行前,早就跟镖局签订好了书契,这般情况,在书契之中,有列明,到时,回到家乡,向镖局再支付一些银两就是了。 既然入了镖行,不说身不由己,命,也不由己。 他们都已有了觉悟,就像今日这般,死了,叶不归乡,草草曝尸荒野,便宜了野兽。 陆媃望着尸首。 死的人多了些,鲜血汇聚在一块,竟成了小小的溪流,往低处淌去。 “咱们要不要把他们,埋在一块?” 听到陆媃的言语,赵阙笑了下:“这么多人,我们只有你我,若是把他们入土为安,还不知忙到什么时候呢,必定耽误了赶路。” 陆媃深思了下,较为艰难的说道:“人死如灯灭,不管他们生前做了何种错事,终究是死了,死人,讲究一个入土为安,也好从地府,轮回转世,下辈子,偿还,这辈子做的孽,冥冥之中说起来,咱们也是积攒了阴德。” 赵阙笑道:“陆姑娘的此般说法,赵阙喜欢,好,咱俩挖个坑,不过,陆姑娘是大名鼎鼎的人间半仙,出力多谢,你我把这些尸首,聚一下,埋进去。” 陆媃喜不自禁道:“赵公子,你一会喊我陆小姐,一会儿又叫我陆姑娘,莫非你喊的并不是一个人?你还认识其他姓陆的女子?” 赵阙顿时哈哈大笑道:“原来,陆姑娘,亦是一位爱好说笑的人。” 说做就做。 陆媃寻了个平地,赵阙试了试泥土。 幸好此地的早春来的早了些,泥土松软,挖起来不费力。 而陆媃也自赵阙的身上,看到他,应当是负了些伤势。 手脚倒是有力。 只是这气力,时断时续,看起来,极为的奇怪。 本来,还不想问,却是让赵阙问及:“陆姑娘盯着赵某看,可是发现了赵某身上的隐疾?” “你患病了?” “倒不是病,几年前,不小心负了伤,一直未好。”赵阙说道。 “那……找过郎中看过了吗?” “定然是找了,并且还不止一位,实话与陆姑娘说,这次行走江湖,除了负笈游学之外,还要拜访些名医,能否把赵某身上的隐疾,给治好了,唉,可惜走了这么多路,经过那么多城邑,名医倒是遇见了数十位,然而,无一人能治好赵某身上的隐疾的。只能等到到了梅塘州,见见梅塘州那些名医。” “哦,说起名医来了,不瞒赵公子,我倒是认识一位名医。” “谁?” “江湖上,人生离经圣医,虽是和正经的医道,背道而驰,但是离经圣医救过许许多多人!!他的医术,定然惊世骇俗。” 赵阙缓缓摇头。 离经圣医为他诊治过。 可惜,八相龙蟒反噬,并非离经圣医的手段所能救治的,或者说,离经圣医的手段,并不能解决八相龙蟒。 他亦是和那些为赵阙诊断过的名医一般,一同向赵阙推荐神医,沈石三。 所以,赵阙使用了很多方法,找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沈石三。 “可惜了,赵某身上所患的隐疾,离经圣医,一样无能为力。”赵阙叹气道。 陆媃稍微有些咂摸出味道来了。 赵阙的这句话,无形中透露,离经圣医早就为他诊治过的意思。 她是个心思深的姑娘,随即把问话,止于嘴边。 反而说道:“天下之大,常人用一生都不能悉数走一遍,人之多,如同海滩上的沙子,除了离经圣医外,人间还有其他近乎得道的名医,赵公子可以一一拜访,总有一位,可以救治得了赵公子。” “不错,我心中已经有了人选……”赵阙瞄了眼陆媃,立刻笑道:“陆姑娘不必为赵某担心,赵某虽是身患隐疾,这隐疾不过棘手了些,在赵某使力气的时候,造成些许影响,却是不足以致命。” 陆媃点点头,以剑,埋头挖坑,不回赵阙的此言了。 她的神情,落在赵阙的眼中,暗道,适才的话,说多了,陆媃心思清澈,必定咂摸出了些味道。 便也住嘴,与她挖坑。 说让陆媃承担挖坑的大部分,她当真就实实在在的应承下来了。 总归是位人间半仙。 与人间六境的武夫,差距极大。 赵阙脸上还未冒汗,足够埋葬那些尸首的大坑,就让陆媃挖好了。 “看陆姑娘的熟练的手法,应当不是第一次挖这么大坑了?”赵阙笑问。 陆媃坦然回道:“赵公子见笑了。” 她不愿多言,赵阙也不会多问。 陆媃的长剑,看似平平无奇,实则,算是一柄上乘的兵器。 果真是大门大派出身的弟子,就算是天极上境的剑客,能用这般兵器,也了不起了,寻常的二流门派,也不一定找的出来。 剑客被江湖,划分在武夫之中,和炼气士的路数,不为一道,但两者,还是能够互相借鉴。 陆媃把长剑插在地面。 默念了几声。 此地的灵气,骤然多了丝丝缕缕。 伴随着清风,尽管少许的冰凉,但让人精神一振,不禁抖擞了起来。 “赵公子,多谢,剩下的事,我一个人来就可以了,赵公子到旁边歇息。” 陆媃注视着赵阙,笑道。 赵阙走到她的身边:“作为男子汉,哪能把这么多活计,留给一位姑娘,若是有朝一日,被姑娘师门的人听见了,岂不是骂赵某习惯吃软饭?!” “软饭?”陆媃蹙眉看着他。 赵阙立刻笑问:“陆姑娘,不知道软饭是何意思?” “不知晓,还请赵公子指教。” “软饭便是……软软的饭。” “软软的饭??!”这下,陆媃更加不解了。 些许片刻,陆媃顿时恍然大悟,噗嗤一笑:“竟是这般意思了。赵公子放心,此间事迹,天知地知我知你知,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赵公子便放下心,到旁边休息,我一个人就行了。” 赵阙没有反复推辞,顺从着她的意思,坐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看着陆媃以剑气,把地面上的尸首,接连扔进大坑。 她身上干净,不曾沾染丝毫的血迹与尘埃。 如此看。 陆媃对剑气的运用,着实不错。 加上,赵阙传授给她的十六句诗歌,倘若,陆媃能把诗歌的精华,全数了然,将来,安命下境是有可能的。 莫要小看,半山三境,每一境的差距。 依照陆媃的资质,实则到了天极上境,便已经走到了胡同的尽头,师门令她下山游历,一方面是完善她的心境,另一方面,亦是考虑到,陆媃能否遇见些难得的机缘,能够帮助她修炼,突破个人的枷锁,再上一层楼。 赵阙之所以能看的出来,还是从她的招式之中,发现的。 作为战场上的“老”将,见识过了多少武夫、炼气士。 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等陆媃一个人,把土埋上,长舒了口气,仰头看着坐在岩石上的赵阙,愣了下,脸色微红。 赵阙跃下岩石。 “咱们可以赶路了?” 适才,似乎在沉思的赵公子,气质飘忽如云散云聚,淡淡的不可捕捉的杀气,时隐时现,这样一位极为英俊的男子,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思绪。 那句老话是,江湖儿女江湖老。 江湖儿女,亦是从江湖上结识。 “咱们可是江湖客啊,这里又不适合歇息,不然,咱们往前走走,看看有没有能住人的地方?” 赵阙顿时哂笑了下:“陆姑娘,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啊?”陆媃不解。 赵阙问道:“你刚才埋葬的那些人,除了镖局走镖的人,还有谁?” “当然是山匪了。” “对呀,既然此地有山匪,也就是有匪寨,即便匪寨中还有山匪残留,以陆姑娘的身手,正好把他们赶尽杀绝,也好断了此地山匪的气数,为今后的过路人,做一件极好的大事。” “哎呀!!!赵公子真是聪明,你不说,我都想不到!!” “走,你我去找找匪寨在何处。” 说罢。 两人回到路上,往正对面的这座不算太险峻的山,登去。 后面的那座山,是他们翻越过来的,确定山上廖无人烟,山匪,只能是对面那座山上了。 走走停停。 陆媃倒是不累,只是,她顾忌赵阙身上的隐疾,故意喊累。 她喊累,赵阙就笑着说道,停下来休息会儿。 一直到夜幕上,亮起了万千眨眼的星辰。 他们也看到了匪寨。 匪寨不大。 依托着山势,五间半房屋。 之所以说半,最里面那座很是气派的屋子,并未建好,正到了一半。 推开匪寨的大门。 黑灯瞎火,空无一人。 赵阙竖起耳朵。 除了山上的鸟儿的鸣叫,莫说是活人的走动声了,就连呼吸声,也只有他们两个。 陆媃率先开口:“此地,只有我们两个。” “看来这伙山匪势力不算太大,下山大劫,也是全巢出动。” “嗯。” 推开一屋的门。 腥臭之气,顿时迎面扑来。 接着星月光辉。 看到,这间屋子,不过是山匪睡觉的地儿,只是他们身上肮脏,才会有这般浓烈的腥臭之气。 臭气还好说,腥气,只能解释,他们杀了人,未曾清理自身…… 关上门。 第二间屋子是存放兵器的。 十八般兵器,皆有。 储备的也足够。 “这伙山匪,不知是从哪来的,居然搞到这么多的好兵器!”赵阙喃喃自语。 “赵公子,快来!”陆媃突然喊道。 她的喊声,在黑夜里,响彻出去了很远。 赵阙忙过去。 但见,她所在屋子,陆媃点亮了灯,乍一进去,赵阙嗅到了脂粉气。 再定睛一瞧。 三位姑娘,不知死活的依靠在角落。 赵阙观察了下房间,未曾发现异常,走到她们三人的身边,用手指,试了试鼻息。 回头看向陆媃,缓缓摇了摇头。 “死了?” “嗯。” “救不活了?” “生机彻底已断,落到山匪的手里,决计落不下好。”赵阙叹息道。 陆媃旋即转身出了屋。 赵阙把房门关上,看着正在出神的陆媃,说道:“生死有命。” “她们太可怜了。”陆媃有些哽咽。 赵阙安慰道:“你为她们报仇雪恨了,她们泉下有知,必定感谢你的仗义相助。” “多谢。”陆媃轻声道。 “嗯?谢我什么?!”赵阙纳闷。 陆媃解释道:“如果,是我一个人在此地,肯定不知所措,有赵公子在,好像有了主心骨,不会那么无助了。” 赵阙叹了口气,解释道:“这便是你红尘炼心,真正的意义所在。” 陆媃不知想到了什么,问道:“难道所谓的红尘炼心,完善自己的心境,就是要将自我变成无情之人?” “错了。” “错在哪?”陆媃逼问。 那位对她极好的师姐说,她见过的宗门的师叔祖,尽皆似乎不吃不喝不动的石头,根本感受不到他们是人。 而师傅称道,她们的师叔祖,正是把心境彻底历练的圆满,才会表现成这般。 赵阙唉了声:“磨练心境,绝不是把自己变成无情之人,若是走了无情道,才是走了小道,决计不是大道,而要是最终走向无情道,还不如修炼道家的太上忘情之法,且,太上忘情,也并非全然把所有的情愫忘了,只是令自身,更加贴近天道罢了。真正心境圆满之人,正如佛家那句偈语所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之前,我便已经和你说明了,每个人的心境是不一样的,各自的走向,也不会是一条道,呵,要是凑巧走了一条道,那便是炼气士们说的大道之争了。并且,等你心境真正圆满了之后,陆姑娘啊,你才会知晓,你的心境圆满,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陆媃依旧似懂非懂。 她心里默念着,赵阙传授给她的十六句诗歌,也就是她起名叫做《浣衣》的心法。 赵阙的心境在西塞的七载的历练,远比常人一生的磨练,更加的艰苦,所以,他的心境是圆满的,也正是基于此,他才会年纪轻轻跻身山巅三境之中。 个中三味,赵阙,当然清楚。 他可不是误人子弟。 “赵公子,我明白,你绝非凡俗,我……我还有一个问题,能否为我开解?!” “你讲。” 赵阙顿时凛然。 “假如……假如有朝一日,我遇见了一位无比想杀的人,而此人,又曾给我极大的帮助,赵公子,我杀还是不杀?!” “此问,不该你问。” “啊?” 陆媃不解。 赵阙一字一句的解释:“你应当令此人害过的人,互相问问,此人该不该杀。” 这便是两种视角了。 就像,赵阙于大夏,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百将之首的辅国大将军,是战功彪炳,天下无人不识君的赵勾陈。 在寒山王朝,赵勾陈三个字,则是人人喊打喊杀的魔王,正是他,屠戮了多少寒山王朝的大好男儿,杀了多少赫赫有名的大高手,乃至站在山巅上的大宗师!! 这并非陆媃不知晓的,只是她困于自己的视线罢了。 陆媃一副醍醐灌顶的神情,以江湖礼,抱拳弯腰,“多谢赵公子。” “小事而已,不过是你自己,太过执迷于表象。” 陆媃长松了一口气,好似肩上的担子,忽然卸下来了一些。 连赵阙都感觉到,她自在了许多。 不像方才,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即便语气轻松,依旧给赵阙一种,陆姑娘活的很累的感受。 走到最后的一间房子。 门被四个锁,死死锁着。 难不倒两人。 陆媃提起长剑,一剑便把四个锁,悉数斩断。 推开门。 满屋子的粮食。 有酒有肉。 一部分为腊肉,另一部分则是很新鲜的猪肉。 菜也有不少,皆是适合保存的。 “于这座大山里,能留有这些粮食,那些山匪,也不知留下几个人留守?!” 陆媃拿起一串腊肉,看着赵阙问道。 赵阙笑回:“自不必留守人,这座大山,不见人影,破地方,除了过路人,谁还会刻意搜寻?哦,或许,只有他们张贴在墙上的山神老爷,才会路过。” 山匪贴在此屋里的山神,样貌极丑,似是野猪成精。 “咱们把那三个女子埋葬了,再做些吃的。” 这次为赵阙主动提起。 陆媃轻轻点头,只有一个字:“好。” 还是她下了大部分的气力,赵阙在旁帮忙。 把三个女子谨慎的放于坑内,赵阙经手一位断气的女子时,愣了下。 “怎么了?”陆媃纳闷。 “没事,想起了些其他的事,与此无关。” “那便好。” 陆媃还以为赵阙从三位女子的尸首上,发现了什么。 他自是发现了点迹象,其中一位女子,居然是被活生生饿死…… 而看她脸色,又像被下了剂量极多的昏迷药,一直未醒。 另外两位女子,便是被山匪凌辱死的。 把她们埋葬起来后。 赵阙呢喃道:“此地的山,景色不俗,你们长眠在此,莫要因生前惨死,便怀恨在心,让经过此地的过路人,不得安生,害死你们的人,已让陆媃姑娘,尽皆斩杀,你们应当没了怨气,若有未去地府投胎转世的……姑娘,还望放下执念……早日归于地府,方为正经。” 听着赵阙的念叨,陆媃撇过头,擦了擦眼角划过的泪水。 恰好,天际闪过流星。 与她的泪水,一同出现,一同了无踪迹。 赵阙自是清楚,陆媃在伤感些什么。 她是从三位女子的身上,回想起了自己的从前。 若,陆媃命再薄一些,她的命,或许,就和三人一样。 两人沉默了一段时间,转回匪寨。 生火做饭。 做饭前,陆媃把山匪用过的锅,清洗了数遍,直到看不见半点油渍,方才作罢。 而两人的碗,筷子,更是如此,甚至犹有过之。 赵阙百般规劝,说是清洗的够了,陆媃仍是不听。 做完饭。 看着桌子上的菜。 赵阙为她满了大碗酒水。 两人把桌子搬到院子内,于圆月、星海之下,吃饱喝足,实是一件美事。 “陆姑娘,不知到了梅塘州,去往何处?”赵阙举起海碗,问及。 陆媃道:“回赵公子,我是去往梅塘州的银海宗,替师傅看望一位和他老人家交好的老前辈,本来打算,多耽搁些时日无妨,陪同赵公子多走些路……” 刹那间,陆媃停下话语,脸色通红,欲言又止。 赵阙把海碗里的酒水,一饮而尽,笑道:“陆姑娘,听过那句话吗?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如果,你我的缘分未尽,将来必定另有相见的机会,若是,缘分尽了,许多年后,回想起来,依旧是一件闯荡江湖时的趣事。” 陆媃呆了片刻,灿然一笑。 “赵公子说的是。”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百四十章 陌上花开人不知 两人看见了老者所说的,水势很湍急的河。 河水席卷着泥沙,浩浩汤汤的往下流奔去。 两边的堤岸,不时便有泥块,被冲刷进河水里,转瞬间消失的无踪无际。 而要想去往梅塘州,还得渡过这条,无不时,流散着恶意的河水。 正当赵阙上下游走了一遭,并未看见能渡河的地方时,陆媃笑道:“赵公子,一位人间半仙,站在您身边,为什么,您不让这位人间半仙,带你渡河?” 赵阙看着陆媃,忽然笑了。 “是啊,明摆着的事,我竟然视而不见。” 后面的事,太过简单了。 尽管此岸,与彼岸,相距遥远。 陆媃把一部分剑气,分布在赵阙的身上,轻松的与他一块到了河水的对面。 也不知,是不是两人闹出的动静太大。 记住网址m.luoqiuzww. 过河的一瞬间。 赵阙不禁低头,自上而下,观看河水的壮观和雄丽。 适时,看到,从气势汹汹的河水下,闪过一道巨大的黑影。 瞧其样子,应当是一条极为罕见的大鱼。 想起,那老者,说河里有龙王爷。 再以,如此视角,看到大鱼。 一切,就能解释的通了。 应当是,大鱼开了灵性,把此段大河当成了巢穴,但凡有过路人,便想要将其当成口食。 “看到了吗?” 赵阙被陆媃带到了彼岸,转头问道。 陆媃半点不惊讶:“赵公子是说那条大鱼吗?” “对。” “自是看到了,个头不小,不明白是吃什么才能长这么大!” “嘿,能长这么大的鱼儿,或许,唯有吃下,作为万物灵长的人,方能有此机缘。并且,还不是吃了一人两人,没见到,咱们刚到岸边,还未渡河呢,此鱼,已经开始巡视了?” “啊呀!你是说……” 陆媃一脸的不可思议。 赵阙叹了口气:“交给我。” 陆媃还不解,赵阙说的交给他,是何意思。 但见,他右手微微攥住,稍后,手中,骤然现出了星辉。 仿佛,和夜幕上,亮起的辰星,一般无二。 陆媃为人间半仙,师门之中,又不仅仅是剑客,炼气士的手段,她亦是常见,但是,赵阙这种,随手而为,且不曾感受到天地灵气的异状,一颗闪耀的星辰,蓦地现世,着实令人吃惊。 松开手。 那颗星辰掉入河水中。 不消片刻。 昏黄的河水底下,突然亮起了一大片白光。 紧接着,浓重的血水,被河水,急急的往下游冲去。 赵阙侧头看向下游河段,那条大鱼,渐渐浮于水面,很快被冲的不见了踪影。 匆匆的一看,只见那条大鱼,长相实在恐怖。 遍体黑色,嘴部瞧不真切,四五根长长的须,搭在水面上,粗如铁链,尾部健壮有力,一拍之下,活人断然受不了,即便是人间六境的武夫,能否在大鱼的一拍下活命下来,暂且两说。 陆媃即是感叹大鱼的罕见,又是震惊赵阙的手段。 往往,毫无痕迹的手段,方才是最危险的。 倘若,赵阙对她有杀心,冷不丁的,释放出适才的巴掌大小的星辰,就算她是人间半仙,也得吃大苦头。 另外,陆媃,不知晓,像那种星辰,赵阙一次能施展多少个。 “赵公子,此术法唤做什么名字?” “无名无姓,赵某随意修炼的玩的。”赵阙笑了下。 陆媃定然是不信。 修炼的玩的,也就是能骗三四岁的孩童,骗她?断断不可能。 “你想修炼我这小戏法,恐怕也不行,因为,那位高人传授给我此手段时说,此法,传男不传女。” 赵阙玩笑道。 却未料到,此言,把陆媃惹的有些不高兴了。 赵阙自知失言,赶紧解释道:“陆姑娘千万不要多想,赵阙嘴快,其实,全然不是这般样子,只是,此术法,修炼起来,有极大的危险,陆姑娘既然已经有了师门派别,自当按照陆姑娘师门传授的功法,苦苦研习下去,若是再走一条路,将来会很是不好受。” 陆媃噗嗤笑道:“赵公子莫要解释了,我明白的,你跟我开玩笑,我亦是在和赵公子开玩笑呀。” 两人结伴前行。 经过了一夜。 似乎大地都在苏醒。 草木生长的势头,不可阻挡。 坑洼不平的路边,青草连成了片,当中,有不算太鲜艳的小花儿。 赵阙弯腰摘了朵,送予陆媃。 “陆姑娘,小生的一片心意。” “多谢赵公子。”陆媃羞涩一笑,伸手接了过来。 两人在匪寨过了一夜。 当然是搜到了山匪们,还没用的被褥,虽是同在一片屋檐下,却赵阙在这一边,陆媃在另一边。 而且,陆媃相当放心赵阙,躺下不多时,便轻轻响起了熟睡的鼾声。 赵阙听着,外面传来的虫儿鸣叫,闭上双眼,也是很快的进了梦乡。 第二日,两人差不多同时起身,先是大吃特吃了一顿,再带上了足够的干粮,从山匪旁边的泉眼之中,换取了清水。 不耽误,直接上路。 下山的路好走。 估算着时间,倘若不出现意外的话,两人马上就到梅塘州的地界了。 陆媃理解不了赵阙的心情。 当察觉,即将进入梅塘州,赵阙难免惴惴。 一路赶来,当真正踏入梅塘州,他心里,委实诚惶诚恐,把全部的希望压在沈神医的身上,如果得来的消息是假的,亦或,沈神医又潇洒行走人间,没在那里,耗费的功夫,可就如东逝水了。 况且,赵阙所剩无几的时间,必定,被八相龙蟒反噬,丧命在梅塘州。 下山之际,他看着清澈无比的天空,问了陆媃一句话。 陆媃的回答,让他还是挺意外的。 “陆姑娘……” “嗯?” “假如有朝一日,你听到赵勾陈赵将军无故病逝,你会作何感想?” “啊?赵勾陈将军无故病逝?你开什么玩笑呀?” “哈哈……陆姑娘先莫要激动,咱们不是正埋头赶路嘛,反正无聊也是无聊,不如回答下赵某此问。” “也好,赵勾陈大将军,天大的大人物,即便哪天,他知道了咱俩的对话,以大将军的脾性,定然不会放在心上的。要我说啊,倘若有一天,突然,冷不丁的听到大将军病逝了,难过肯定是有的,毕竟听过那么多的大将军的事迹了,只会难过一会儿,我又不认识大将军,就算,他在西塞为大夏抵挡了寒山王朝的进攻,身在中原,不在西塞,无法感同身受,也体会不到,大将军的夭折,对于偌大的天下,是一种多么大的损失,老百姓的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咱们江湖人,一样得在江湖里摸爬滚打下去,日子并没有多少的不同。” 赵阙点点头:“陆姑娘说的是真话,咱们都不认识大将军,死了就死了,何况,大夏名将那么多,并不会没了一位赵勾陈,便抵挡不了寒山王朝了。” “对啊,你想,大将军也是在战火中成长起来的,说不定,寒山王朝再打过来,西塞又出了一位张将军、李将军呢。” “哈哈……确实如此。” 赵阙忽而想起了拥有神通神境的少年韩起,他到了西塞,应当会拥有,自己的传奇。 到时,天下无人不识君,此话,便换人了。 也是。 历史那么厚。 古往今来,出过多少“天下无人不识君”了? 他赵阙能耐再大,难道能大的过那些连他都要钦佩的古之名将?!! 除非,他能活下来。 赵阙是有这个自信的,但凡他能活下来,必定能超越古人,让赵勾陈三个字,成为史籍之中,最为浓墨重彩的三个字。 分离,总是来的猝不及防。 且,赵阙说的分别。 两人临近傍晚,机缘巧合的遇见了一家客栈。 客栈破落,只有一个掌柜,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厮。 简单用了些饭,休息了一夜。 把客栈仅剩的两匹马给买了下来。 赵阙和陆媃分别上马,正当陆媃兴高采烈要比试,谁的马术更佳时…… 他抱拳说道:“与君千里同行,终有一别,陆姑娘,赵阙,这边告辞了。” 陆媃顿时愣在当地,张了张嘴,双眼怔怔的望着他,终究唯有一声叹息:“本想进了梅塘州地界,再和赵公子同行一段路,再分别。” “陆姑娘,你我各去他处,还是得有分别,不如,以背后的这家的客栈为重点,各奔东西,将来,再度相遇,也好评头论足下,这家客栈掌柜的手艺,是好是坏。” 赵阙重整神情,激昂说道。 好似,他的话语中,存有无限的希望,此时的分别,不过是为了下一次的相遇而已。 陆媃比哭还难看的笑了下,没有多说什么,调转马头,大喝了声,马鞭狠狠甩在马身,逃一般的选了条路,疾驰而去。 赵阙喊道:“陆姑娘,倘若习练的不如心意,果断停下。” 陆媃伸出手,挥了挥。 当她疾奔了半日,在一颗长出了柔弱绿叶的大树下歇息。 看着马匹,吃着嫩草。 一直发呆到了傍晚,方才重新骑上马,黑夜中,落寞的独行。 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 只是, 人间多为, 今日与君相别离,陌上花开人不知。 赵阙这位谜一样的男子,就此住在了陆媃的心里。 尽管,她已有察觉,百般否认。 …… 和一队保护严密的商队,同进了梅塘州的地界。 商队的首领,是位文绉绉的中年男子。 旁边的年轻女子,似乎和中年男子有些不可告人的关系,一路上,眉来眼去,目光中,流露的郎情妾意,不要说是一道前行的赵阙了,就连一身蛮力,只知喊打喊杀的铁牛,亦是看的出来。 用铁牛的话说。 我的娘哎,渗死个人。 与陆媃分别两日之后。 赵阙还没有到达梅塘州。 巧遇这对商队,问了几句,方知。 他和陆媃过了大河,方向走错了。 姓钱的商队首领,大笑道,要不是赵阙遇上他们,莫说去梅塘州,这般直愣愣的往前走,还不得一路北上,去了草原啊?!草原蛮夷,人人茹毛饮血,看到赵阙这样细皮嫩肉的年轻人,当场就吃了。 赵阙霎时表现的脸色惨白。 那首领被逗的哈哈大笑,又道,你别乱跑了,我们正好去梅塘州,你跟在我们身边一块走就是了。 赵阙忙感恩戴德,钱首领倒也认下了。 并且,吃饭的时候,喊上赵阙,不让他吃自带的难吃的干粮,一同享用商队携带的肉食。 就是在吃饭之中,赵阙认识了铁牛。 铁牛是位九尺高,和黑铁塔差不多的汉子。 说话瓮声瓮气。 又像,脑子不灵光,凡事,得想个半晌,才能转过来。 不过,铁牛的身手是高,天生神力,还给赵阙表现了一手,把一颗大树,生生倒拔了出来。 惊的赵阙拍手叫好,赢得了铁牛的欢笑。 当他悄悄问铁牛有无习武时,铁牛忙把保护商队的一位中年汉子叫来,说道,他便是铁牛的师父。 他们也当是赵阙的好奇,没有多想。 被铁牛喊来的中年汉子,旋即自报家门,被江湖中人称作是长链江铜人,本是佛家弟子,修习了一身硬功夫,后来犯了戒律,又屡教不改,被逐出佛门,中年汉子也不怨天尤人,优哉游哉的续了发,入了世,不仅靠着自身的硬功夫,成了长链城最大镖局的镖头,还娶了门媳妇,又在江湖上得了个长链江铜人的诨号,委实一下子转运了,在被长链江环绕的长链城中,混的风生水起,这些年,积攒了不少钱财,把自家媳妇养的白白胖胖。 “小哥儿,你问长链城啊,那好,我张涂就给小哥儿说一说这长链城,长链江的传说按下不表,要说长链江自古流传下来的故事,可真是一天一夜都说不完,有人说,长链江是古时仙人丢下的一根铁鞭,砸在大地,而成,也有人说,是以前,仙人打架,剑气给砍出来的,反正各有各的说法,咱也不知道谁的是真的。 反正都是和仙人有关。 而这长链城,恰巧是块长链江流经的一块的地,这么多年冲刷之下,神奇不仅没有被冲刷掉多少,反倒是由于上流流下的泥沙,凭白把地给增大了,随即,铺了桥,建了城,由于长链城易守难攻,长链城经受了多少次战乱,都没有被攻下来过,成了,天下数得着的险城。 并且,长链城附近的土地,极是肥沃,种什么长什么,百姓过的也舒坦,交足了朝廷的税后,一家老小也能吃饱。 这不是,咱们商队,运送着粮食和其他稀奇珍玩,往梅塘州断剑城去,能在那里卖个好价钱。” 这位长链江铜人张涂,说起来,吐沫星子飞舞。 铁牛听的津津有味,竖起大拇指,“还是师傅会说话,要让我铁牛来说,压根不知道咋说。” 看着自己的爱徒,张涂哈哈大笑,拍着铁牛的肩膀:“牛啊,你天赋异禀,跟着师傅,迟早有一日,武学成就,还在师傅之上。” 此时,正是商队停下来休息。 离他们要去断剑城,还有十几日的路。 刚进了梅塘州,赵阙也不急的立刻去找寻沈神医,先问清了地儿,再去也不迟。 不过,这伙商队,皆不是梅塘州本地人,赵阙又从他们口中听到,他们也没来过几次,加上这次,才四次。 前三次,两次碰上了土匪路霸,货物被劫走了一半,还没到断剑城,随便找了个小镇,草草把货物给卖了,保底回乡。 唯有第一次,进了断剑城,赚了不少钱。 此次商家学乖了,花了大价钱,从长链城最大的镖局,请来了张涂,还有二十多位镖师,护送着货物去断剑城。 若是成功抵达,雇佣镖师的钱,简直太值了。 “小哥去梅塘州哪?”张涂问道。 赵阙到商队,说了数次了。 他不厌其烦的继续道:“我是负笈游学来的,听说梅塘州在咱们大夏的江湖上,极其有侠气,便想着过来看看。” “行啊,厉害,那么远的路,小哥儿自己一个人,都能来,说明小哥的身手不错。” “哪里哪里,谬赞了。”赵阙抱拳说道。 商队姓钱的首领,吃饱喝足,溜达到三人的身边坐下,问了下张涂,镖师们的情况,张涂的回答尽皆满意后,随即看着赵阙说道:“年轻人,哦,对,你说过自己叫赵阙,你学过多少圣贤道理?” 赵阙笑回:“先生讲过的圣贤道理,在下都记在心里了。” “嗯嗯嗯,好。”中年男子打了个饱嗝,“还未介绍自己,我姓钱,叫做钱富足,长链城人士,想必,张镖头,有意无意的提起过我了。” 钱富足觉得自己在长链城的名声,张涂应当是认识。 可没想到,张涂马上道:“钱兄,我……我还真没提过你。” “啊?!!哈哈……没事没事,你手下人肯定听过我的大名,没事的时候,多问问,你也就知道了。” 钱富足尴尬道。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他赶紧转移话题。 赵阙如实照答。 “长链江啊,张兄,我听说你是外来人,对不对?” “对,我本来是个撞钟念佛的和尚。” “那便是了,长链江的传说,你听少了。不光只有仙人的说法,还有,长链江是一条快要化龙的蛟,不过,这蛟为了修炼,作恶多端,等它终是要化龙,上天降下了天罚,把它给打死了,你们想啊,快要化龙的蛟,得多厉害?!这蛟就成了长链江,之所以唤做长链二字,说是蛟的名字就叫做长链。 而咱们的长链城所在的地儿,就是蛟的脑袋!嘿嘿,咱们都是生活在蛟龙脑袋上的人。” 铁牛听的目瞪口呆,暗道,居然会有这么一个说法,实在是没听过。 “是了,赵阙,你从南扬州走到这里,用了多长时间?”钱富足转而问道。 赵阙老实回答:“具体多少时日,不记得了,总之,在下从南扬州启程的时候,正在下雪。” “看来你是没经历过南扬州的那场大雪啊,哎,你们听说了吗?南扬州下了场百年难遇的大雪,冻死了不少人,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成了灾民,幸好,南扬州的那些大官,体谅百姓,开仓放粮,硬是从阎王爷的手里,抢回来了许多性命。” 钱富足神神在在的说道。 张涂点头:“钱兄,这件事,我是听过了,我家婆娘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回家和我说,南扬州百姓还造了反,差点就和江晋州一样,自立为王,不过,义军首领怜惜百姓,不愿意忤逆天下大势,何况,南扬州的州牧、刺史,皆是一心为民之人,最后,义军首领不知所踪,百姓们各回家乡,此事也就过去了。” “竟然有如此之事?”钱富足诧异的问道。 张涂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些年下来,长了头发,娶了娘子,收了徒弟,赚了钱,本该老实下来,踏实过日子才对,却是,隔三差五做梦梦见在寺庙里的事,一觉醒来,就以为自己还是个和尚。 “谁知道呢,小哥,你收到关于家乡的事吗?” “没有,我家里只有一个姑姑,姑姑还在别处居住,不在南扬州。” “唉,人啊,活着就不容易。” 钱富足看赵阙的神色有变,于商道摸爬滚打到现在的他,连忙感慨了一句。 张涂只好道:“是啊,世事哪能尽得人意?听市井里的老人说,不如意之事十八九,能与人言,不过一二三。希望南扬州今年能风调雨顺,官府顺便把税收降一降。” “提到税,也就是咱们长链城地不错,百姓们能有口吃的。我可听掌柜的说了,其他地方的百姓,被税压的腰都直不起来。”钱富足道。 和他不知是何关系的年轻女子,娇声喊道:“钱哥,咱们什么时候进城啊?!!” 钱富足呵呵笑了几声,抱歉了几句,起身走向女子,到了近前,小声道:“后面就有一个镇子了,上次来的时候,还在那儿歇脚呢,是不是累了?!好妹妹,你体谅体谅钱哥哥,前面的几段路,都是土匪出没的危险之地,过了这几段路,接下来就好走了,等咱们到了镇子,钱哥哥一定请好妹妹吃几顿好的。” “好妹妹,谢谢钱哥哥啦。”女子依靠在钱富足的怀里,撒娇。 铁牛回头瞥了几眼,打了个颤,跟张涂说,“师傅,师娘在家中也这般对你吗?!” 张涂嘿嘿笑道:“等回去,为师帮你讨房媳妇,你就知道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百四十一章 群英荟萃 铁牛居然做了个极为狡黠的神色,“多谢师傅,等回到了家乡,师娘私下问我,师傅有没有再外面沾花惹草,铁牛一定句句都是好话,绝不提师傅的一句出格?” “哈哈……你小子,竟是知道出格二字,你可知道出格的意思吗?” 铁牛认真的点点头,“自然是知道的,就像是师傅看钱富足那年轻妹妹,眼神总是不一般,铁牛不知道师傅在想着什么,肯定不是什么好心思。” “哎呀!你说话声音小一点,要是让钱领队听到了,指不定回去后,对镖局说什么不好听的言语,到时,总镖头生气了,给我降钱财,你小子亦是吃不了兜着走。” 赵阙在旁徒自哈哈笑着。 这对师徒,当真有意思。 铁牛转而看着赵阙,忽然问道:“赵公子,你有婆娘了吗?” 赵阙摇摇头,说道:“在下,从南扬州到梅塘州,负笈游学,自然是没有家室,若是家里有个美娇娘,总会狠下心,把美娇娘独自一人丢下,抱着婆娘热炕头,岂不美哉?!” “师傅,啥叫作抱着婆娘热炕头啊?”铁牛憨憨的问道。 张涂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又道:“你小子,暂且把这么多的问话,放在肚子里,等为师给你讨来了媳妇,你便什么都知道了。” “唉,好,人活着真不容易,还有些事情,得等到成了亲,才能知道,莫非,未曾成亲前,不能知晓吗?” 一秒记住m.luoqiuzww. “倒是也可以,不是怕你小子,日夜想着这些破事嘛!咱们做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意,来路时,遇上的劫匪,你又不是没打过,个个凶神恶煞,恨不得把咱们都杀了,万一,你心思不专注,即便你天生神力,也得半路夭折。” “师傅教训的是,铁牛谨记在心,回到家乡,一定原委告诉师娘,省的师娘担心师傅在外面养小老婆!” 张涂霎时尴尬的看了眼赵阙,一巴掌拍在铁牛的脑袋上,“出门在外,当着外人,不许胡说。” “赵公子又不是外人,赵公子一言一语,都能说到铁牛的心坎里,我看,赵公子,你随我们一块回长链城得了,你是没看到长链江啊,用师傅的话说,这般雄壮的大江,天下少有。” “嗯,不错,为师的这句话,你倒是记得清楚。”张涂满意的颔首。 毕竟,自家徒弟,跟外人说自己的好话,没有哪个师傅觉得脸上无光的,定然是接下来好好夸赞徒弟。 钱富足不知私下跟年轻女子说了什么话。 让那年轻女子老老实实的骑在马上,不再打扰他。 钱富足油光满面、意气风发,他这个年纪,成为商队的领头,着实不错了,君不知,长链城其他商铺的商队领头,皆是让混迹了一辈子的老滑头当领头,如此,路上遇见难缠的人,那些老滑头能够知晓,该怎么处理方能妥当,而他钱富足,自幼便被相亲邻居夸赞聪明,对人情世故,更是随着年纪的增长,比身边的其余人熟稔的多,方能率领着商队,到梅塘州断剑城做买卖。 “对了,张镖头……” “哦,小兄弟你说。” “那断剑城,可是有什么传说?!是这样的,赵阙不是负笈游学嘛,一直对各地流传下来的故事,颇为感兴趣。” 张涂笑道:“断剑城可没有什么传说,有的则是实实在在的真人真事。 你且听我道来。 所以称之为断剑城,确是城墙上存有一柄断剑。 而这柄断剑,是三百年前,彼时的一位江湖大剑仙,于城门前,会战一位老对头,最终,把老对头斩杀了,手中的剑亦是断了,那位江湖大剑仙,极具豪情,随手把断剑镶嵌在城墙上,再以自身剑气,把断剑城此前的名字抹去,改成断剑城,潇洒离去。 就有了断剑城,称呼至今。 倘若顺路,小兄弟与我们一同到断剑城,你就能从断剑城三字之中,体会到三百年前的大剑仙,凌厉的剑气。“ 剑气经过三百年,还不消散。 此般本事,即便是赵阙全盛时期,一样不能为,顶多自身的刀气,百年不散。 何况,听张涂话里的意思,那剑气至今依旧强盛…… 这种巨擘,不能单纯的用大剑仙称呼了,且得尊称为陆地剑仙。 “难道,三百年间,江湖上,就没人对这柄断剑存有小心思?”赵阙问道。 张涂说道:“当然有,不过,我这也是一路上听钱领队说的,说是,大剑仙的剑,不是寻常江湖人能够触碰的,多少江湖人前去,如此说罢,不管去多少人,也不论去的人,武学修为是怎样的,尽皆空手而归,反倒是在断剑城消费了一番,凭白让城内的商家,赚足了油水。” 赵阙不禁失笑:“好事。” “对啊,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哦,是了,小兄弟也是武夫对,钱领队说,断剑城的剑客极多,小兄弟到了断剑城,可是得开眼界了。”张涂略微兴奋的道。 赵阙清楚梅塘州在大夏江湖中的地位,笑道:“看情况,顺路,在下定当随商队,一道去断剑城。” 钱富足过来,抱拳向张涂道:“张镖头,时候不早了,咱们启程,再走一段,就会有一个镇子,咱们到镇子上好好歇歇脚,我请客,犒劳犒劳兄弟们的五脏庙。” 他的言语说的声音极大,尽量让镖局的兄弟们都能听到。 效果亦是不错的。 镖师们群情激愤,走了那么远的路,路上又不好走,实在把他们累坏了。 “小兄弟的意思怎么样?” 钱富足不忘问赵阙。 赵阙作揖道:“钱领队说笑了,能让赵阙跟随商队,已然是感激不尽,一切都以钱领队的意思去做。” “好好好,自古英雄出少年,赵小兄弟年纪轻轻,就敢负笈游学至此,折煞了多少同辈人?小兄弟,你这个朋友,钱某一定得结交,不然,恐怕后悔一辈子。” 当然会后悔一辈子,可惜,钱富足能否结交赵阙这个朋友,不在他自己的意思如何,而是得看,赵阙愿不愿意。 “出门在外靠朋友,赵阙诚惶诚恐,只怕,在下配不上成为前辈的朋友。” “哎,你这小兄弟,说话忒也客气了,这么说定了,从今天开始,你我就是朋友了,来来来,这边来。” 一边说着话,钱富足拉着赵阙走到了另一边。 正是年轻女子的位置。 “给你介绍下,这位是哥哥我新任的好兄弟,叫作……” 骑在马背上的年轻女子,妩媚一笑,垂头注视着赵阙,缓缓开口:“好哥哥,我知道的呢,他叫作赵阙,真是位英俊的人啊。” “是啊,我要是有兄弟的这副容貌……” “怎么,钱哥哥,瞒着嫂子把我带出来,你依然不满足?还想再带另外的好姐妹?” “嗨,瞧你这话说得,钱哥哥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咯咯咯……莫非钱哥哥心里没有嫂子嘛?” “人老珠黄,已不复昔日的花红柳绿。” 年轻女子颇为开心,弯腰掐了钱富足一把:“好哥哥,我就等着你把嫂子休了,热热闹闹的明媒正娶我呢。” “嘿嘿,快了快了。” 赵阙受不了两人的言语,不留痕迹的抽回手臂,转身回了铁牛的身旁。 铁牛无聊拿着一根鸡腿,吃的满嘴流油。 “适才没吃饱?” “吃饱了。” 铁牛憨厚道。 赵阙笑问:“怎么又吃了?” “哦,你说这个啊,没意思,吃着玩呗。”铁牛问道,“赵公子吃吗?商队带了可多好吃的了。” 赵阙摇头:“多谢铁牛兄弟的好意,刚才吃饱了,肚子着实吃不下了。” “师傅说,饭量决定武学,那些大门大派的天才,都能吃……” 想了下,铁牛又道:“比我能吃。” 两人随意说着话,多是铁牛说,赵阙听着。 并非赵阙不愿意说话,只是铁牛说起来,没个头。 说完吃饭,又说自己小时候多惨多惨,幸好遇见了师傅,说完张涂,再说师娘多好多好,回到家乡,师傅为他讨媳妇,一定要讨个和师娘那样好的女人。 梅塘州多山。 亦是多河。 这才走了没多远的路,便已然绕过两座山,辛苦度过四条河了。 山不高,水不深。 同存于视线当中,赵阙深吸了口气,慢慢吐出,令他心旷神怡,不禁存了在此地隐居习武的念头。 此生首次到梅塘州,就已经明白,为何梅塘州在江湖里的地位那么高了,此地,委实山清水秀、灵气盎然,风水也极好,单单是他们刚绕开的那座不高的山,从赵阙对风水的造诣来看,适合在此山结庐隐于世了。 以赵阙而今的修为道行,并未感觉到,名叫剑闰山的山巅上,一位剑眉星目的剑客,背着剑,看着商队,渐行渐远,而后,踏剑直行,此去,拜会好友,切磋剑术。 张涂经过此山时,不解的仰望山巅。 他感觉,有人不知在何处,看着他们。 倒也没在意,觉得,应当是错觉,即便真有人盯着商队,这么多人,还打不过吗? 而这位足够称之为剑仙的剑客,行了好远,轻轻咦了声。 商队中的那位俊朗年轻人,越想越感觉,非同寻常。 “好一个身在俗世,高于九天的大气象啊。难得,难得。” 复又轻笑。 “群英荟萃,梅塘州有意思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百四十二章章 镇子 镇子建设的巧妙,外面为客栈、酒家,内里则是百姓居住的地方。 到了镇子后,随钱富足找下了客栈,付了三日的房钱,赵阙便从镇子里溜达。 梅塘州的灵气,确实比庆昌州、南扬州多一些,不怪梅塘州能在大夏的江湖里,能成就这般地位。 江湖上有传言说,别的大州武夫,闯荡江湖倒还好说,即便不能赢,亦不会心生绝望之感,可唯独那梅塘州的武夫,感觉随意走出一个,便是天才,战胜了还好说,败了,没有借口,为自己开脱了。 所以,江湖上的大门大派,收取弟子的首站,就是这梅塘州。 人杰地灵,说的就是梅塘州,也不知怎么回事,梅塘州的武夫响彻大夏江湖,但那朝廷高官、军队的将领,却少有梅塘州人士。 百姓们的神色极好,看见赵阙这陌生人,亦是笑脸相迎。 “客官是从何处来的?” 一位晾晒谷物的大婶,笑着问道。 赵阙作揖:“在下赵阙,从南扬州负笈游学而来。” “哦呦,竟然是个读书人,咱们梅塘州,游侠剑客数不胜数,有出息的读书人,没有几个,年轻人,你到了咱们梅塘州,一定要多游览游览,天下奇景尽出梅塘州,此言不是假话啊!” 记住网址m.luoqiuzww. 赵阙听过此言。 天下奇景尽出梅塘。 说的是梅塘州多山、多江,奇景之多,冠绝天下。 先皇曾六次到梅塘州,每次尽皆流连忘返,即便回了京城,也是不断和近臣说,若是多些时间该多好。 “多谢大婶的好意,在下听说,梅塘州有一处叫做雾台谷的地方,景致极好,请问大婶,您可知道雾台谷在何处吗?” 沈神医沈石三,就是在梅塘州雾台谷避世隐居,终是见到了梅塘州本地人,赵阙自然得相询。 大婶眉头皱道:“没听说过,雾台谷?!年轻人,你且稍等,容我回家问问老汉,他走南闯北走的多,兴许知道雾台谷在哪里。” “小生多谢大婶了。” 不消片刻。 大婶重新出来,摇摇头:“我家的老汉亦是不知道雾台谷在哪里,假若,老汉不清楚,这镇子里的其余人等,同样不知晓了。” 赵阙叹了口气,他并没有押注上多少的期待,毕竟是沈神医的隐居之地,寻常人不知晓,才是常理。 “多谢大婶了。”赵阙作揖道。 “不客气不客气,年轻人出门在外,多问问总是好事,就怕你和我家的孩子那般,犟得很,什么都靠自己,不容他人置喙。” 告别了慈眉善目的大婶。 赵阙到了镇子的一处空地,居然发现,有六位武夫,正在教授孩子们拳脚功夫。 有模有样。 那拳脚功夫落在赵阙的眼中,自是上不了台面。 可是用来打磨习武的根底,却不错。 六位武夫齐齐看了眼赵阙。 “外乡人,还望你赶快离开。” “抱歉年轻人,我们正在监督镇子里的孩子习武,你若有心的话,稍后咱们再切磋功夫。” 赵阙连忙摆手:“各位误会了,我是跟商队到镇子里歇脚的,无意间看到了你们。” “嗯,速速离去。” “好好。” 赵阙寻了条路。 此路通到镇子的外面,走了半刻,饶了一圈,复又回到商队住下的客栈那里。 一踏进门,就听到,客栈的掌柜和钱富足聊的热火朝天。 “你们是开春,第一支来此的商队,客栈不胜荣幸,今天的酒菜钱全免,就当我请大家了。” 钱富足笑眯了眼。 他随身携带的钱财不少,不过作为商人,见钱眼开自是情理之中,听掌柜要免了今日的酒菜钱,相当于掌柜送了他一笔银子。 两相算下来。 钱富足别提多热情了,双手握着掌柜的手:“老兄啊,我一看就是我的知交,咱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哦,我想起来,咱们是在梦中见过,神交!” 掌柜心里纳闷,表面上一样开心:“果然如此,难怪看到钱兄进了客栈,我为何那般兴奋,居然是神交已久,初次见面,各位尽管放开了吃喝,酒肉管够,另外,客栈新进了一批上好的酒水,我送各位两坛,一坛要是卖的花,得三十两银子……” “哎呀,感激之情无以言表,等会,掌柜一定别跑,我们商队的人,必须每人敬掌柜一杯酒水,才能把心里的感谢,稍稍表达出来。” “……” 上酒上菜的速度不慢。 客栈一楼的酒桌,尽被商队的人坐满了。 铁牛喊赵阙过来。 “兄弟,过来过来,我和你说件事。” 赵阙到铁牛的身边坐定,他瞄了眼师傅张涂,见师傅正和其他兄弟说沿途需注意的东西,小声至极的道:“好兄弟,我可算知道钱领队身边的女子是谁了!!” “哦?!”赵阙轻咦了声。 “你莫要出声,听我说就是了,只是,你听去后,万万莫要与他人说啊。” “放心,铁牛兄弟,赵某的嘴严实着呢。” “钱领队身边的女子,本是长链城青楼的女子,名气不大,也没有多少客人,虽说是卖艺不卖身,但是正经人家,谁会和一青楼女子相好啊。 而钱领队正是她为数不多的客人,此次运货前,钱领队怕一路上无聊,便出资把她赎买了出来,好兄弟,听说钱领队花了大价钱啊!那老鸨死犟着不松嘴,还是钱领队拿出商铺掌柜的名声,才让老鸨同意下来。” “居然有此事?” 赵阙惊讶道。 这种事,实则完全不值得他惊讶,无外乎是和铁牛兄弟,聊的欢畅一些,方才表现如此。 “对啊对啊!!!” 铁牛忙喝了口水,担心的环望了一圈,见钱富足和张涂谁都没关注他,小小松了口气。 赵阙问道:“不知铁牛兄弟是从哪里听来的?” “哎,你看和钱领队坐在同桌的那年轻人了吗?” “哦!看到了看到了。” “就是他告诉我的。” “此人又是因何知晓的?” “当然是他为钱领队的心腹,钱领队去青楼的时候,带着他喽,哎呦,赵兄弟,你怎么比我铁牛还憨厚啊!这都不明白。” 赵阙并不关心此事,但是当看到,那位坐在钱富足身边的年轻人,看年轻女子别样的眼神后,他便心里懂了。 酒菜上齐了。 铁牛拉着赵阙就坐在他身边。 其他镖师,似是对铁牛有些小心思,这一桌,只有两人。 张涂看了眼他们,喊道:“你们两个小子,拉条凳子过来,到我这桌上来。” 换在往日,铁牛必定屁颠屁颠的去了,谁耐身边有个赵阙。 “师傅,不了,不了,你们在一块吃就行,我和赵兄弟,在这一桌。” 张涂见到,两人面对一桌的酒菜,也是不错的,便轻轻嗯了声,回头继续和其他镖师说笑了。 “赵兄弟,此事,你怎么看啊。哦,对,你还不知道,钱领队家里的婆娘,是个好人,人长的差点,心底却是善良!之前,从他们家门前路过,碰巧看见了钱领队的婆娘,她都会和铁牛打招呼的。” “一个人跟你打招呼,你就觉得她心地善良?”赵阙笑问。 “对啊对啊,其他人都不理铁牛的,除了师娘。” 像黑铁塔一样的大汉,换做是谁,站在他的身边,都得有压力。 也难怪镖行里的兄弟不愿意和铁牛坐在一块,委实是受不了铁牛的压迫力。 “这件事等回到长链城你打算怎么处理?”赵阙问道。 铁牛把一盘菜,端到嘴边,憨憨笑了下,使劲往嘴里扒拉,等悉数咽下去了,才低声道:“装作不知道,我不想给镖局里惹麻烦。” “正是,你这般做是对的,谁家没有个难念的经,这经又不是你铁牛家里的,且是钱领队家里的,你就别为他人念经了。” “我明白,不过,还有一事,他和我透露此事的时候,虽说一个劲的嘱咐我,万万不可说出去,但是从他的神情里,铁牛感受到,他恨不得我说出去。” 赵阙拿了根鸡腿,边吃边道:“你就按照他的嘱托去做呗,抛开我之外,一个字也别向其他人透露。” “好,我清楚了。” 三言两语之间。 铁牛把整盘菜都给吞到腹肚里。 一位较年轻的镖师,稍显恐惧的望了眼大快朵颐的铁牛,呢喃了几个字。 铁牛未曾听见。 张涂跟赵阙听见了。 他说的是,怪物…… 张涂应当习以为常了,毕竟自家徒弟天赋异禀,流言蜚语自当免不了的,铁牛也不当回事。 赵阙嗤笑了声。 铁牛这般纯良的人,都被其余人叫做是怪物的话,世间可没有好人了。 随即,分出一缕风水气运,融入进那人的身体之中。 此刻并不会爆发,当那人修炼习武之时,必定得吃足苦头。 一次就够了。 赵阙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快吃啊赵兄弟,再不吃,这么好的饭菜可就凉了。” “好,来铁牛兄弟,你我干了这碗酒。” 铁牛嘴里塞的满满的,憨厚笑了下:“抱歉赵兄弟,铁牛从来不喝酒的。” “哦?” 赵阙讶异的看着他。 “师傅从不让铁牛喝酒,说是行走江湖,必须保持头脑清醒,心底也有个戒备,但铁牛是个蠢物,要是学会了喝酒,指不定会误什么大事呢!” 赵阙点点头。 不再多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四二百四十三章 花非花 “掌柜,来两斤牛肉,再上两壶好酒,有无饭食?” 门外走来了位戴着斗笠的中年汉子,摘下斗笠后,面庞有两道剑痕,横贯整个脸,中年汉子沧桑且英俊,多了两道剑痕,并未影响他,反倒是增添了英武之气。 “有的有的,客官想吃白面馍馍,还是面条、米饭?” 掌柜忙迎过来笑问。 中年汉子想都没想,直接道:“来六个白面馍馍,不够的话,稍后再与你说。” “好的好的,客官坐下稍等,牛肉咱家都是做好的,切了就能吃,好酒更不必多说,在镇子上打听打听,咱们客栈的好酒,可是出了名的。” “行了,去给我做。” 中年汉子不耐烦的说道。 掌柜迎来送往,脾气不好的客官见多了,不以为意,赔笑的退下。 钱富足扭头观察了下中年汉子,作为商队的领队,自是有一番气势,说道:“出门在外,多个朋友,总归是好的,喂,汉子,要不要来我们这儿吃点?放心,不要你钱,权当是交你这个朋友!” 未曾料到,中年汉子,半点都不想理他,径直找了个空桌,不嫌弃桌子上的茶水冰凉,给自己倒了一杯,缓缓饮下。 钱富足讨了个没趣,铁牛嘿嘿笑着和赵阙小声说:“赵兄弟,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钱领队吃瘪的样子,你看看他那张脸,比猪肝还猪肝色呢!!” 赵阙轻轻嗯了下。 中年汉子不是好惹的,从他进门,赵阙便从其身上,察觉到了无可抑制的杀气。 或许刚杀完人。 不然,这一身杀气,莫非,中年汉子亦是军伍出身,手下性命无数? 似乎感受到赵阙的视线。 中年汉子瞥头扫了眼。 赵阙举起酒杯示意。 汉子冷笑数声,继续喝着自己的茶水。 小厮为他上了两壶好酒。 汉子拔开塞子,仔细嗅了嗅,方才嘴角露出笑,迫不及待的咕咚咕咚倒进嘴里,刹那间,双目的神色大炽,擦了擦渗到下巴的酒水,长喘了一口气。 “掌柜的。” 汉子主动喊道。 掌柜哎了声。 “你果然没骗我,酒是好酒。” “嗨,客官,您说笑了,咱的买卖尽管不大,但是做的是良心买卖,怎么可能拿掺了水的假酒,坏客官的心情呢。” “本来,我的心情还不好,被你这一壶酒,给弄好了。好酒啊,再给我上两壶。” “没问题的客官,只是这酒水价钱……” “嘿,什么钱不钱的……” 说罢,汉子从怀里掏出了一大锭银子,“拿去拿去。” 掌柜目色一喜,忙过去掂量了掂量银子:“哦呦,客官大手笔啊,您这银子,莫说是牛肉酒水了,再上满满一桌子好菜,都行。” “那就上,被你好酒喝的心情不错了,今天我要大醉一次。”中年汉子哈哈大笑。 豪气纵生。 铁牛小声呢喃道:“赵兄弟,你能看出此人的跟脚吗?” “必定是常年行走江湖的好汉。”赵阙道。 “对对对,这我铁牛能看的出来,除此之外的呢?” “身上有杀气,不好惹。” “杀气?我怎么没看出来?”铁牛纳闷问道。 赵阙笑回:“也许等铁牛兄弟,多读几本书,就能看出来了。” “好,这可是赵兄弟说的啊,等我铁牛回到了长链城,一定要多读几本书!!” 凭白看出一个人有无杀气的本事,着实把铁牛震惊到了。 原来看书多了,书里不仅有黄金屋、美娇娘,还能看出杀气啊。 铁牛信心大震。 往常师傅让他多读几本书,铁牛还不愿意呢,现在凭借赵兄弟的三言两语,铁牛却下定决心读书了。 “是了,赵兄弟,我还要不要提醒师傅一声啊。” “不要说了,看样子,他对我们没有恶意。” “好,听赵兄弟的。” 铁牛不好意思笑了下,适才,他吃的开心,都是端起整盘菜往自己嘴里塞,倒是赵阙没吃多少,赶紧把两盘不太爱吃的菜,放到赵阙的前面。 “赵兄弟快吃,这两样子菜,看起来不错。” 赵阙顿时大笑,“多谢铁牛兄弟。” “哎,咱们都以兄弟互称了,不要客气了。” 而另一边。 钱富足讨了个没趣,他身边的年轻女子,声音没有刻意压制,问道:“钱哥哥,你看呐,那个人不理你。” 这下。 客栈的视线,多半聚集到钱富足的身上。 钱富足顿时尴尬的笑了笑:“没事没事,大家都是闯荡江湖的。” “哎呦喂,钱哥哥,您不是和小女子说,在梅塘州认识的人多吗?还都是特别厉害的大人物,要是那脸上有剑疤的臭男人,敢打过来,若是镖局的好手打不过他,咱们还能叫钱哥哥认识的大人物来收拾他,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年轻女子怒色满容。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张涂把送到嘴边的酒杯,放下,目光扫了眼不知该说什么的钱富足,以及独自大口饮酒的中年汉子。 铁牛桌子下碰了碰赵阙:“赵兄弟赵兄弟,怎么办?” 赵阙慢条斯理的夹着菜,小饮了口酒水:“还能怎么办,看就是了。” 那边。 钱富足继续笑道:“好妹妹,别说了,咱们身上有担子的,还是赶紧吃完饭休息,为上策,大家伙赶了这么远的路,都没有好好休息一次。” “不嘛,不嘛,钱哥哥,您是什么人啊,那汉子凭什么不给你好脸色看!”年轻女子紧接着转头朝中年汉子喊道,“喂,别喝了,说你呢,快过来跟我们吃饭,否则,饶不了你。” 中年汉子不以为意的嗤笑了下,连看都不看年轻女子一眼。 此时,小厮把切好的牛肉,端到汉子的桌上。 “客官,您先吃点牛肉垫垫饥,其他的好菜,后厨正在做着呢。” “嗯,忙你的去。” 中年汉子确实饿了,筷子都不用,下手捏着牛肉就往嘴里塞。 年轻女子鄙夷的说道:“没教养,出门在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连筷子都不用,你娘难道没有教过你礼仪吗?” 赵阙叹了口气,轻声问道:“她和钱富足身边的年轻人,叫什么?” “哦,她啊,好像是叫做孙灵花,钱领队身边的年轻人,叫做周端明。” 铁牛不傻,看架势,便明白,要有事发生了。 擦了擦手。 赶紧把嘴边的肉,囫囵吞枣的咽下去。 赵阙缓缓摇头。 孙灵花不善啊。 这些得罪人的话,可不是随便说的,必定另有图谋。 钱富足等人的注意力,皆在孙灵花与那中年汉子的身上,并未看到周端明居心不良的笑。 在场的人,不仅仅只有赵阙看到了。 中年汉子把牛肉放回盘子里,视线终于转移到钱富足一桌时,就看到周端明阴狠的笑。 所以,他一手拿着酒水,往嘴里灌,一脚踩在凳子上,半点不搭理看似气势汹汹的孙灵花,反而问周端明:“你笑什么?” “啊?” 客栈的氛围立刻变了。 众人全部看向周端明。 周端明着实被中年汉子冷不丁的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惊慌失措:“我没笑啊?!你看到我笑了吗?钱哥,我可是在你身边,我确实没笑啊。” 钱富足怀疑的看了他一眼,只是把疑心瞬间压了下去。 周端明这年轻人,脑袋转的快,做事麻利,又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可谓心腹中的心腹,自然是完全信的过。 再说了,孙灵花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周端明感觉到有笑点,笑上一笑,也是可以的。 难道,周端明还能背叛他吗? 孙灵花眼珠子一转,掐着腰喝道:“你这无赖汉子,我家钱哥哥适才请你过来吃饭,好像是座大山一样,动都不动,现在又挑拨离间啦?” “挑拨离间?”中年汉子加重语气问道。 随即晃了晃酒壶,把酒壶里的酒水,彻底倒进嘴里。 “为何你忽然提挑拨离间四字?” 中年汉子啪叽一声,将酒壶放在桌子上。 “莫非,你和那小白脸之间,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我直接问了,你这小娘皮一时心慌,露了心迹?” “胡说!胡说!!钱哥哥,你快教训他啊!!他冤枉我!!你看看这无赖汉子,刚才不理你,好像大爷一般,而今又在污蔑我,呜呜……钱哥哥,打我骂我可以,我一身清白,怎能受得了污蔑啊?若是传出去,我还如何做人啊?!!” 孙灵花不哭还好。 一哭,钱富足心里立即咯噔了下。 孙灵花的脾性他是了解的,莫要看她喜欢撒娇,可心性极是坚硬。 当初在青楼,孙灵花与他提起过往的苦事,不要说流泪了,连叹气都极少。 钱富足要的就是如此一位心狠红颜,待玩腻了后,给上一笔钱,自己过去,莫要来打扰他和妻的生活。 思量中年汉子说周端明在笑。 依照钱富足的脑袋,提前把最坏的情形给想到了。 “钱哥哥!!!你还愣着干吗啊!快叫人打他啊!!!” 孙灵花边哭边气的跺脚。 钱富足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头看着镖局的众人,强颜欢笑:“大家都坐下,没事,误会,都是误会,快吃菜喝酒,再不吃的话,酒菜要凉了,这顿酒菜可是掌柜请咱们的,不吃白不吃。” 既然钱领队发话了,众人自当坐下,只看,接下来,他如何处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重阳又重阳 第二百四十四第章 霸先 如虎第二百四十四章霸先事出反常必有妖。 莫看孙灵花,此时此刻,又是呵斥大骂,又是哀求钱富足为她出气。 此前,孙灵花在他的面前,不要说是多么听话了,简直像是一只小羔羊。 可谓是,予取予夺,但凡钱富足提出的要求,孙灵花尽皆满足他。 用她的话来讲,那便是,钱富足不仅仅是她的挚爱,还是她的神祇,自然是不论多么过分的要求,孙灵花从内心便不愿意忤逆。 可是。 到了这儿梅塘州的小镇,进来的这位,一看便不好惹的江湖侠客。 孙灵花不禁仗着钱富足的宠爱,还依仗着保护商队一众镖师,直接与这位江湖侠客起冲突。 赵阙冷笑的看着孙灵花。 她的脑袋里想的什么,随着她与周端明,暴露出越来越多的蛛丝马迹。 赵阙已然猜测到了,当中隐藏着何种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计。 首发网址https://m.vipkanshu. 钱富足不是傻子。 孙灵花当面让他出丑,本来怀着羞愤之心的钱领队,刹那间便冷静下来了。 一面说,让众人都坐下喝酒吃菜,他端着酒水,带着笑,走到中年汉子的身边,恭敬说道:“大侠,在下钱富足,是到梅塘州做买卖的生意人,对大侠的不礼貌,全是钱某管教不严,凭白坏了大侠喝酒的好心情,要不这样吧,大侠在此间客栈的所有花费,钱某一手包了,当做给大侠的赔礼道歉,希望大侠宰相肚子能撑船,大人不记小人过。” 咂摸出些许味道的钱富足,并未呵斥孙灵花,没有当场怀疑周端明,反倒是端着酒水,亲身到中年汉子的面前,赔礼道歉。 中年汉子饶有兴趣看着钱富足,把心里的不痛快,悉数赶走,端起自己的酒水,笑道:“钱兄说笑了,下面人心思重,不听话,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来自钱兄,只是看这儿情形,责任又全不在钱兄,本来,我看你们一身铜臭气,又是人多势众聚在一起,少不了,‘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我又刚经历了一场极其令我不痛快的厮杀,这才冷了钱兄给的面子,倒是,那位貌美女子与钱兄身边的年轻人,令我重振了几分精气神,感觉有点意思,加上饮了一点好酒,心情忽然不错了起来,钱兄此时与我告罪,没必要,完全没必要。” 顿了下,中年汉子又笑道:“何况,这点小事,我也不会在意。” 孙灵花愣在当场,一时间,忍俊不禁的扭头看了周端明一眼。 感受着她炽热的眼神,周端明此时此刻哪敢回应她啊。 即便,外人不知之时,他说尽了情话,许尽了诺言,当着钱富足和不知是何人的中年汉子面前,周端明一丝一毫过激的举动,都不敢有。 钱富足和中年汉子,恰逢一起盯着两人,观察着他们的举措。 两人亦成了客栈的焦点,就连铁牛都听明白了,孙灵花好像跟个傻子一样,与中年汉子叫板,实则包藏祸心。 “赵兄弟,孙灵花是怎么想的啊,这么蠢的招术,我铁牛都不会用,使出来,精明如钱领队这般的人,怎会中计啊。” 铁牛纳闷不解。 赵阙一小口一小口抿着酒,看着越来越热闹的客栈,笑道:“有情人追求一个终成眷属,任何的手段,在他们想要的结局面前,都是光明正大的,如果,把中年汉子换成一个人,此毒计说不定凑效了。” “那……真打起来了,孙灵花可不是自身难保了?” “错。” “哦,哪里错了?”铁牛纳闷。 赵阙笑着解释道:“孙灵花了解钱富足,知道真打起来,钱富足一定会保护她的周全,周端明作为钱富足的心腹,钱富足亦不会使他出事,这么一来,死的多半是……” “多半是我们!” 铁牛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了。 经由赵阙一指点,像是傻子并非傻子的铁牛,一下子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那……他们既然早有苟且之事,又处心积虑的想要害钱领队,有我们保护,钱领队定然也没事,孙灵花接下来该怎么办?” 赵阙嗤笑道:“还能怎么办,孙灵花一定还有其他手段,没了你们,下毒乃至当面捅了钱富足,都是极为容易的事。”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铁牛拍着自己的脑袋。 张涂看着自己的弟子与赵阙窃窃私语,细想一下,心知赵阙正在把当中的隐秘事告诉自己的徒弟。 这不知根底的赵阙,偶然出现在商队之中,即便他说再多的话,行走江湖,擅长装糊涂的张涂,绝不会轻信一个只交谈了没几天的年轻人。 要是对谁都推心置腹,本就是做着刀口舔血生意的张涂,早就死了几十次了。 另一边的钱富足和中年侠客,推杯换盏,聊的不亦乐乎。 反倒是把孙灵花和周端明,抛诸与脑后,丝毫不管他们。 “赵兄弟,钱领队该怎么处置两人?” 铁牛问道。 赵阙放下筷子,杯子里的酒水剩的不多了,将之喝干净,他没有剩酒水的习惯,之前在西塞时,酒水难得,每次后勤送上来,悉数喝的点滴不剩,不敢浪费。 军中饮酒,并非是一件好事,只不过是西塞军在他的率领下,大捷连连,次次犒赏获得战功的士卒,分发酒水肉食,大醉酩酊,经过最先几次的酒后闹事,被他亲手严惩,便再也没发生过几次,多是,喝到睁不开眼,走路摇摇晃晃,西塞军的士卒回到账内,倒头就睡,酒品不好的,跑到演武场,挥舞着兵器操练起来。 有次,对寒山军大胜后,照例发下酒肉犒赏全军,酒足饭饱,赵阙巡视全军,账内鼾声如雷,梦话不断,一边的演武场上,喊杀声震天,即便操练的士卒,站的摇摇晃晃,好像过来一阵大风,他们便会被尽数吹到,却是斗志昂扬,似乎,斗天斗地斗人,不亦乐乎。 彼时彼刻,他对身边的护卫说,如此西塞军,纵观天下,再无一军,是其敌手。 赵阙的身上有种睥睨四海的狂傲,以及无法理解的自信,那位站在他身边的护卫,事后与军中好友谈及此事,说到,眼下的将主,才天下无敌。 后面的事情,并无波澜。 吃完酒菜,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赵阙离钱富足和孙灵花的房间不算远。 深夜听到孙灵花的几声歇斯底里的哭嚎、钱富足压抑着的怒斥,白天再看两人,又是那副你情我浓,钱富足笑眯着眼,孙灵花依偎在他的身边,可谓小鸟依人。 周端明老实巴交的伺候在钱富足左右。 几人的关系,好似什么都没有变。 赵阙明白,其实一切都变了。 果然,于此小镇休憩完,商队继续上路。 一直留心身边变化的赵阙,发现张涂领着几人,落后在商队的末尾,再过半日,不见了踪影。 刚过午时,突兀出现数位蒙面的黑衣人,见人就砍。 砍了商队几个不知名姓的人,伤筋动骨都称不上,轻伤到不能再轻了。 但是,数位黑衣人,在现场一片混乱之际,砍杀了周端明,其中一人,不经意看了赵阙一眼,挥刀把不知怎么出现在此人不远位置的孙灵花,脑袋砍了下来。 随即,黑衣人卖了个破绽,仿佛被人打伤了,吹了声口哨,数人有序撤退。 “你没事吧赵兄弟!没事吧?!” 铁牛火急火燎的赶到赵阙的身边。 赵阙缓缓摇头。 钱富足蹲在孙灵花和周端明两人尸首旁,嚎啕大哭,哭的好不伤心,好似天塌下来一样。 商队的人围住钱富足,好言相劝,最终,潦草把两人的尸首埋葬在荒郊野外,继续赶路。 张涂站到赵阙的一边,随着他步行。 “回来了?”赵阙笑问。 张涂点点头:“回来了。” 赵阙道:“这种事,少做为妙。” “我知道,谁让钱领队苦苦求我呢。” “嗯,我也知道。”赵阙莫名其妙的说了句。 张涂警惕的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 经过两座山,赵阙向商队正式告辞。 “赵兄弟接下来去哪?” 铁牛百般舍不得。 赵阙环望着梅塘州的大山壮景,轻声道:“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赵某,该去自己应该去的地方。” 张涂拍了拍铁牛的肩膀:“赵小兄弟乃是人杰,不管去哪,自是无事。” 铁牛觉得赵阙忽然走了,他没了知心说话的人,这么一想,更是舍不得了。 “赵兄弟,你我还能再见吗?” 赵阙挥挥手,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也不答。 正所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钱富足遥遥看着逐渐看不见的赵阙,呢喃道:“你到底是谁?为何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不把天下豪杰放在眼中的气概?” 正如这位商队领队的感受…… 三个月后。 江湖上出了位年轻人。 以赵阙为名,大战梅塘州诸多高手。 赢得了一个“霸先”的绰号。 继而,亦不知是谁传出来的,说是这位叫做赵阙的年轻人,实际上是当今朝廷的百将之首、辅国大将军赵勾陈。 天下震动。 荒沙鬼骑,恰巧,奉诏入中原。 三千骑,披坚执锐,如鬼,如魅……更如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