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星魔尊》 正文卷 第一章 虚幻 阴冷的山风吹过,沈小义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平坦的悬崖边,身边怪石林立,不远处矗立着一棵瘦骨嶙峋的老树,恣意的向着悬崖上空生长,树话的是个瘦弱矮小的少年,一身破旧的蓝灰短衫,眉心正中有一颗黑痣,平添了几分庄重。 他手中正拿着半截树枝,焦虑不安的站在一旁。 沈小义揉了揉胸口,皱眉道:“你小子能不能别戳这么狠……” 他闭上眼睛,刚才恐怖诡异的景象还未散去,只觉脑海中一片混乱:“我的天,难道又是在做梦?还有完没完?这是什么……古装吗?!” 他低头望着自己身上的黑色短打衣衫。 沈小义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状况——自己已经无法分别真实与梦境了。 他拼命搜寻记忆,突然间感到头痛欲裂,无数信息似乎江河奔腾一般高速汇聚,洪水般的记忆强行轰炸着他的大脑,而另一部分记忆却在流沙一般褪去…… 混乱的记忆逐渐消散而去,短暂的数秒让他痛苦万分,险些再度昏了过去。 痛苦的过程终于停止。沈小义感到一股温热微甜的细流涌入嘴中,血腥的味道弥漫开来。 他睁开眼睛,黑痣少年惊慌失措,抬起袖子为自己擦拭血迹。 “小石头,我不碍事。”沈小义微微一笑,抬手擦去血迹。 他突然感到对这个世界并不陌生,眼前的一切都无比真实。 自己似乎原本就属于这里,而之前所有的诡异情景已变得模糊不清。 沈小义经历了无数混乱梦境,此刻仿佛找到了宇宙的最终投影,抵达了所有梦境的终点。 又或者,这里是一切的。 这是崇唐一百三十五年四月,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小河一丈来宽,清澈见底,蜿蜒流淌,似是一曲悠扬的琴笛小调,向西没入墨绿色的老林之中,向东则似乎绵延无尽,隐隐消失于一片山坳之中。 这条小河叫做奉河,连接着东面山坳处的奉河村与外面的世界。 奉河两岸草木夹道而生,青草从中点缀着鲜艳的野花,三两只蝴蝶正徜徉其间。奉河南岸地势稍高,一条土路延伸至奉河村方向。 他站起身来,春日微热的阳光洒在脸上,清风似有似无的吹拂着脸颊,隐约可以嗅到河道旁边青草清新的气息。 沈小义突然感到口渴,右手一探,熟练的摘下腰间悬挂的水囊,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大口。 片刻之后,立即觉得不对劲,这哪里是水,是纯正地道的酒好吧! 但喝的太猛,已吐不出来了,只能龇牙咧嘴咽了几口空气。 “这是谁给老子灌的酒!” 小石头困惑的摸了摸鼻子:“不是你自己灌的吗?你不是天天吹牛,只喝酒不喝水……” “嗯……”沈小义哭笑不得,简直是作死的节奏。 他干咳两声,把水囊递给小石头:“来两口?” 小石头惶恐的摆手道,“不行不行!我爹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沈小义顿觉无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他走到河边,凝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倒影映入眼帘,虽然瘦了点,但眉眼俊俏,满脸英武之气。 奇梦初醒,混沌逝去,他感到心情大好,弯腰捡起一块薄薄的石片。 “咱们打水漂,你要是输了,今晚你请我吃饭。” 小石头在衣服上搓搓出汗的手,有点犹豫的说,“我还没跟我爹说……” “唰”的一声,沈小义手中的石片飞出,在水面上蜻蜓一般的点了十几下,才不情愿的没入水底,他笑道:“但吃无妨,不够就吃你的那一份。” 看到石片划出的轨迹,小石头脸涨的通红,嘟囔道:“不用比了,我回去叫我爹多烙两张饼!” 沈小义正要炫耀,却被一声爽朗浑厚的笑声打断。 “我看未必一定会输。”声音穿透力如此之强,感觉近在咫尺。 两人好奇的循声觅去,透过细密的柳枝,发现有三人骑着马立于河堤土路上。 说话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他翻身下马,轻轻一跃落到两人面前。 中年男子身着一袭藏青色长袍,身材颀长,容貌俊逸,左脸颊有一处淡紫色伤痕,仍不失为一个丰神俊秀的美男子。 “小兄弟,你不妨扔一下试试?”中年男子微笑着望向小石头,眼神似阳光般和煦。 小石头将信将疑的捡起一个石块,瞄了瞄水面,用力甩出。 石块与水面接触的一瞬间,一片柳叶快速穿过石块与水面的缝隙,石块微微荡漾了一下,立刻快速在水面上拂过。 如同纸片一般轻盈,接连点出数十个旋涡,终于在视线尽头消失不见。 小石头先是呆住,立刻欢呼雀跃,眉心的黑痣因为兴奋而变成了深红色。 沈小义暗暗惊诧,能以柳叶催动石块高速转动前进,这也太神奇了,他几乎没有察觉到中年男子出手。 他自幼听闻了许多惊世传说,一直敬仰那些传奇人物。无奈居住在这偏僻的奉河村,自己全然没有修炼的机会,更没遇过半个奇人异士。 眼前这男人深不可测,沈小义不由心生仰慕。 中年男子转过身,对沈小义拱手道:“小友刚才御石手法非常高明,敬佩敬佩。我斗胆做个裁定,这轮比试两位打成平手。”言罢深鞠一躬。 沈小义一时有些局促,只能拱手表示敬意。 中年男子颔首一笑,说道:“在下杨岩凤,想去奉河村拜访一位故人,一路寻至此处,恳请两位小友不吝指点道路。” 小石头一跃而起,指着河流东侧山坳说道:“我们村就在那边!”说完又觉得有些唐突,转眼望向沈小义。 沈小义扔掉手中把玩的柳枝,爽快说道:“我带你们过去,前面有条岔路,容易绕到别的村去。” 杨岩凤又是深鞠一躬,从袖中拿出一本薄薄的破旧书籍,微笑道:“我观你资质甚佳,如有意专心修炼,这本虽不是宝典秘籍,但长期研习,可助你强身健体。” 沈小义内心一阵惊喜: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奇遇?莫不是从此可以一飞冲天? 虽然这书看起来薄了点……他装作平静的接过书籍,径直向前走上土路。 经过三人马匹停留处,沈小义回头打量了一下另外两人。 一人是年约三十出头的女子,容貌姣好,身段婀娜,面部佩戴白色薄纱,淡绿色裙装衬托下,愈发显得温婉娴静。 另一人则是仆从装束,身材高大壮实,惹眼的是略显棕红色的头发,整齐利落束在脑后,浓密的虬髯配以黄灰色短装,显得可靠干练。 虬髯仆从正神色恭敬顺从的侯在原地,似乎等待主人发号施令。 一行人行至土路尽头的巨石处,沈小义指着右方一条不太明显的小径:“从这里径直过去,穿过一片杏树林,向右绕过一棵老槐树,进到山坳里面就是奉河村了。” “很多人在这大石头处都习惯走左边大路,却是通向了三十里外的伏牛村。” 杨岩凤眺望着前方狭长的杏树林,与女子对视一眼,自言自语道: “此处真如世外桃源一般,只可惜柳暗花明,终究还是遮掩不住。” 谢谢各位读者大神,恳请收藏,求推荐~感激不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章 赤瞳 两个少年并不明白这话中意味。他们见天色尚早,决定痛快玩耍一番,与三人就此别过。 四月的天气说变就变。 沈小义和小石头两人费尽力气爬上一棵老树,准备干起掏鸟窝的老勾当。 眼见着一团黑压压的乌云从东边晃晃悠悠飘了过来,晴空之上像是撑起一把巨大的黑伞,转瞬间便暗了下来。 一阵劲风刮过,两人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鬼天气变化太快了!”沈小义低声抱怨。 他心知一场暴雨马上就到,便迅速从树上溜了下来,拽起小石头,撒丫子向东面村子方向狂奔而去。 他大呼小叫,边跑边催促气喘吁吁的小石头。 或许是两个少年奔跑的太快,黑云仿佛被他们甩在了身后,并没有急急的赶上来。 两人跑到村口的老槐树下时,隐隐看到西面的老树林方向,大雨已倾盆而下。 两人大口喘着气,仰面躺倒在树下,到了安全地带,能多玩一会儿是一会儿。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凄惨的哭声传到沈小义耳中,那不像是孩童的哭闹,而是女人发自肺腑的哀恸。 好奇之下,他甚至忘记自己躺在树下,仰着下巴以上下颠倒的视角向村口传来哭声的方向张望。 村口矗立着一片黑色的瓦房,瓦房一侧则竖着一面丈余高的大旗,深蓝色旗面破旧油腻,上书一个大大的“酒”字,原本白色的字迹已经由于风吹日晒变成了灰黑色。 这座奉河村唯一的酒馆正是由沈小义的父亲沈三在勉力经营。 与其说是酒馆,倒不如说是“酒摊”更恰当,店内一共三丈见方,酒客们即使背靠背也坐不得三五桌。 大多数人则是选择坐在店外,方桌配长凳,烈酒伴美食,一群汉子露天而饮谈笑风生,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小小酒馆承载了沈小义十五年来的所有快乐时光。奉河村总共三十几户人家,不到二百口人,这里早已成为奉河村男人们消遣放松、吹牛斗嘴的欢乐场。 客人的喧闹声,酒碗的碰撞声,父亲的吆喝声,隔壁张铁匠家小黑时不时的犬吠声时常纠缠在一起,成了沈小义百听不厌的交响曲。 但此时此刻,以往熟悉喧闹的场景消失不见。 一个男人倒在血泊之中,身旁跪着一名中年妇人,哭声撕心裂肺。沈小义心中大惊,一骨碌爬了起来,本能的躲到老槐树后,向前方暗中观察。 数十个酒客齐聚在酒旗下,紧张的望向酒店门口,脸上充满了愤怒、惊慌和不知所措,地上散落着三五个破碎的酒碗,酒香四溢的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杀气。 沈小义顺着酒客们的视线望去,立刻呆住了。 酒店门口横着一条长木凳,一个相貌俊美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妇人并排而坐,男子面带微笑,眼神柔和谦逊,正是刚才沈小义为其带路的杨岩凤。 妇人仍以面纱遮脸,面容平静,似乎眼前一切与她无关。两人身前一丈开外,红发虬髯大汉负手而立,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背上多了一把朴刀,刀锋在阳光下隐隐闪烁着几丝血迹。 酒客们慌乱之中聚在一起,有人愤怒质问:“哪来的外乡野人!为何平白无故杀人?!” 杨岩凤坐立不动,拱手道:“在下杨岩凤,此番造访贵处,只为寻访一位老友,江湖名唤青玄使。他名字繁多,在下不知他在此处究竟如何易容改名,更不会轻易现身,只好使用排除法,恐多有得罪。” 杨岩凤轻描淡写说出这些话,似是一个异乡书生在彬彬有礼的打探道路。 一位体型健硕的大汉手持单刀挺身而出,沈小义认出这是张久常张四爷家排行老三的儿子张安志,曾练过一些武功,平日喜欢聚集村中青年在谷场切磋斗武。 张安志喝道:“奉河村都是本地人,哪里有你找的劳什子青玄使!什么狗屁排除法,杀人作恶就须偿命!”言罢纵身跃向杨岩凤,手中单刀全力劈出。 杨岩凤面部没有丝毫变化,双目微闭,面对袭来的刀刃似乎没有任何抵挡的意愿。 在刀锋接触杨岩凤额头的一瞬间,红发虬髯大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幻影一般移位到张安志面前,并拍出重重一掌。 只听见“当啷”一声,张安志手中单刀脱落,身体从前冲之势被强行改变为急速后退,胸口因为承受巨大掌力而凹陷下去,庞硕的身躯飞出两丈开外,当即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虬髯大汉几乎在同时又移回了原来站立的位置。 众人大惊失色,人群中一阵慌乱,愤怒、恐惧、谩骂缠杂,一时间喧嚣不止。 此时,奉河村男人们大多聚到了酒旗旁,不少人听说异乡人撒野,纷纷赶来。女人则带着孩童慌乱的藏入屋内,有几个年幼的孩子早已吓的哇哇大哭。 小石头看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禁不住悲从中来,哭问道:“这些坏人,为什么杀死张三哥,咱们是不是犯了大错了?” 沈小义拍了拍小石头肩膀,安慰道:“石头不哭。这伙恶人有备而来,就算没有我们带路,也终究是要找到村里来的。”话虽如此,他内心深处还是充满了懊悔和愤怒。 一直沉默的红发虬髯大汉突然开口,朗声道:“请青玄使尽快现身,每隔半柱香时间,我便杀掉十人。村中青壮年男子请自行聚集到此处,闭门不出者,一律斩杀勿论。” 冰冷的声音声若洪钟,字字清晰的传遍了整个奉河村。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村中十几户屋门打开,又有二十余人心有余悸的聚集到酒馆前,站在后排的几个人隐隐有逃跑之意。 奉河村地处伏牛山南面的山坳之中,三面环山,奉河自村南穿流而过。沈小义所在的老槐树路口是出村的唯一道路,沈家酒肆正位于老槐树三丈开外,杨岩凤三人守在这里,竟成了一夫当关之势。 这时,从奉河村南边冲出七八个汉子,为首的一个身材略显矮小却肌肉健硕,脸上青筋暴起,怒吼道,“这帮贼子杀了陆掌柜和我三弟,兄弟们跟他们拼了!” 沈小义认出此人正是张安志的长兄张安林,他率众人逼近酒馆,聚在酒旗下的男人们似乎被激发了血性,又有八九人加入张安林的队伍。 杨岩凤扫视了一眼张安林,拱手道,“在下为兄台的胞弟之死感到万分歉意,然而重任在肩,请恕我身不由己。在下观察,各位壮士之中断然没有青玄使,我不愿再多伤无辜,诸位可自行离开奉河村。” 张安林率领的复仇队伍一阵骚动,几个并不想拼上性命的汉子,悄悄的脱离了队伍,不少人的脚步开始散乱,内心深处的犹豫和恐惧终究还是压住了血性之勇。 眼见着几个逃兵转身向村口方向跑去,刚靠近老槐树口,只听得一声犀利的破风声,四人齐齐扑倒在地,一人正倒在沈小义面前。 一枚银色无柄短剑没入脑后,短剑末端寒光闪闪锋利无比,显然是也开了刃。沈小义两人看着眼前的尸体,吓得大气不敢出。 悄无声息之间,西面天空中那片麦垛一般的乌云终于慢吞吞的赶了过来,幽幽的飘到了奉河村上方,似乎想遮挡住这阳光下的罪恶。 杨岩凤对瞬间发生的事情似乎略显错愕,蒙面女子却幽幽开口道:“无命哥,你还是书读得多了些,心肠太软。此事体大,宁可错杀绝不可漏一。” 杨岩凤遗憾的叹了口气,摆手道:“罢了罢了,此等寻常百姓身形羸弱、毫无根基,绝无可能是青玄使本人。” 张安林狂吼一声,带着身后十几人冲向站在前方的虬髯大汉,形成合围之势。虬髯大汉面不改色,缓缓抽出背上朴刀,口中念道,“半柱香时辰已到。” 张安林一剑刺出,十余人同时出招,一时间虬髯大汉被明晃晃的兵刃围了个水泄不通,自上而下,前后左右,似乎毫无退让闪避的空间。 虬髯大汉双目突然睁开,双瞳竟变为血红颜色,瞳仁扩大将眼白吞没,像是双目流血的盲人一般。 众人见此情景皆惊诧不已,刺向虬髯大汉的武器力道略有减弱。就在此时,大汉嘿了一声,身体竟然“噗”的一声消失的无影无踪,众人惊恐万分,四处打量,不由自主散开。 看客中有人大喊道:“妖人!妖人!”,纷纷四散退避,慌乱之中又撞倒了几张桌子,酒坛、酒碗碎落一地。 大汉消失后片刻,张安林突然惨呼一声,明晃晃的朴刀已透胸而出,刀身并未沾染一丝血迹,虬髯大汉在刀身现形后出现在张安林身后,迅速抽出朴刀。 众人尚且来不及反应,刀客再度消失,转瞬间出现在另一人右后侧,长刀直入右肋,人随刀现。 虬髯大汉如法炮制,鬼魅一般穿梭于围攻他的人群之中,每次瞬间现身都出现在要害处,刀刀致命,接连夺去十人性命。一时间,酒馆前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列满了尸体,鲜血已然汇聚成小河。 村民早已大乱,惊恐的四散奔逃,哭喊声、怒骂声连成一片。杨岩凤平静的坐在长凳上,目无表情,右手的灰扇轻轻拍打着左手掌心。 然而村民们没有任何机会逃脱。似乎以酒馆为中心画了一个十丈距离的圆环,超出圆环界线的村民片刻倒地,蒙面女子并不起身,手腕微微抖动,竟然将数十人的生死牢牢控制在手中。 沈小义蹲在老槐树下,时不时有闪电般的银光自头话,弯腰拍了拍腿脚溅上的泥土,又扯了扯身上的粗布长袍,从老槐树后俯身钻出,大步走向酒馆。 阴沉沉的苍穹之下,沈小义只觉父亲今日的身形异常高大,面容也格外刚毅。 黑云交错变幻,缝隙之中斜刺里漏出几抹血色残阳,竟将父亲勾勒出一身金色轮廓。 沈小义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似乎不尽真实,极度的虚幻感再次袭来。 谢谢各位读者大神,恳请收藏,求推荐~感激不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章 青玄 沈三一改平日弯腰驼背、双手揣袖的猥琐浪荡身形,大踏步向酒馆走去,仗着身高腿长,转眼便立于杨岩凤三人面前。 此时莫说沈小义,即便村民们也惊诧不已,纷纷揉了揉眼睛,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沈三走近虬髯大汉,两人相距近在咫尺,虬髯大汉竟然感到莫名的压力。 沈三稍作打量说道:“‘疯刀’赵显辉,明器境界果然早已突破,可惜心魔难除,想要突破洞察境界还是妄念。你这胡须和你的心草一样,已经长疯了,该好好修剪一番了。” 他不等虬髯大汉应答,转身指向蒙面女子,淡淡说道:“‘千手真’谢巧云,我云师弟在你左脸颊上刻下的‘乱’字是否尚在?你已然已万念俱灰遁入空门,却又在此助纣为虐?” 蒙面女子脸色骤变,手腕一震,众人只见数道银色闪电迅疾射向沈三上身,相距不过一丈,绝然是避无可避。 与此同时,虬髯大汉暴起,锋利朴刀以风雷之势扫向沈三双腿。沈三站立不动,左袖挥出的同时右脚迅速踢出。 五枚银色短剑似乎是撞到墙壁一般跌落地上,同时朴刀刀刃轨迹戛然而止,被沈三生生踩在地上一动不动。 沈小义看的目瞪口呆,他内心惊喜,又隐隐感到不安。 赵显辉和谢巧云两人脸色煞白,正欲再次出手,杨岩凤喝道:“且慢!” 杨岩凤站起身来,向沈三拱手笑道:“玄霜派首席大弟子,青玄使沈峰果然名不虚传,当年凌霞峰一别,世人传言沈兄已然作古。却不料你隐居至此偏僻幽静所在,转眼便是十五年。” 沈小义心中感到错乱:沈三,沈峰?父亲的真名是沈峰?青玄使?! 沈峰双目如炬,高大身躯微微颤抖,喝道:“无命书生,你不是叙旧来的吧!你我之间本有仇怨,今日又夺去这许多无辜性命,新仇旧怨今日正好一并了结!” 杨岩凤深鞠一躬抬起头来,竟是满脸惭愧之色,说道:“沈兄夫人之事,在下实在是万分抱歉,但彼时情境特殊,实属迫不得已,还望沈兄见谅。” 沈小义心中对于母亲并没有半点记忆,不由浑身一颤。 “此番我等奉命前来,并非一定夺去沈兄性命,沈兄只需交出那张图纸……” “住口!”沈峰粗暴打断了无命书生的话,他脑海中浮现出十五年前往事,不由睚眦欲裂,怒道: “根本只是一个传说,王何志祖师爷晚年沉溺于修炼紫英太清心法,在磐阳山闭关修行七年直至驾鹤西去。二十年前星元崩裂以来,为了争夺莫须有的天陨岩矿,掀起了多少腥风血雨,江湖武林四分五裂,江山社稷岌岌可危。人不人,道非道,妖孽四起,毒恶横行。小青的英灵在上,莫说我沈峰没有什么千星图,就算是有,也绝不可能让你们这些武林异类、半人半魔的畜生们夺了去!” 沈小义完全听不懂父亲在说什么,但“小青”这个名字仿佛一道霹雳在沈小义的脑海中炸开,他隐约记得这是埋藏在他灵魂深处的一个名字。 他正在恍惚之间,忽然感到一股巨力袭来,身体不由自主飞向空中,飞跃数丈距离,跌落在沈峰面前。 沈峰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 “这位是沈公子吧,在下还应当好言感谢他的指路相助。”杨岩凤微微笑道。 原来,杨岩凤早已察觉沈峰现身之前在老槐树下的举止,一扬手便将沈小义隔空擒了过来。 沈峰突然哈哈大笑:“可笑至极!我隐居在此十五年,总需要借个娃娃掩人耳目!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这般风中枯草,又有哪一点配做我沈峰的孩儿!” 他一扬手,提起沈小义掷向酒旗下聚集的村民,沈小义只感到左肩一阵酸麻,再也动弹不得,像一只麻袋般飞向人群。 村民一阵骚动,但沈小义心知父亲是有意为之,他默不作声,内心却焦虑不安。 杨岩凤饶有兴致的望着沈峰,正色道:“沈兄大可不必。无论今日你我如何,在下发誓,绝不为难令郎。说起来,我与沈公子还算是机缘相投。” 杨岩凤远远望向沈小义,朗声说道: “谈及天下时局,魔道也好、妖异也罢,均是世人出于对内心固有执念的无谓推演,或者说是一种……更高等级的幻象,在下看来都是虚妄。堂堂男儿立于天地之间,阅历、品性、志趣多有不同,各自为了人生目标而无所不用其极,无外乎功名利禄、大道苍生……” “然而殊途同归,终究还是躲不开蝇营狗苟,一切有为法,如梦如影,如露亦如电,故而手段不同,又有何不妥?你我各执一端,不必再争辩。” 杨岩凤顿了顿,忽然目光锐利望向沈峰,肃然道: “无论究竟是否存在于世上,这个传说本身已成为改变当前局势的关键,沈兄如若不能交出,还请随我面见尊主,以澄清事端。” 沈峰听罢仰面大笑,说道:“你还真是无可救药,我看执念过深、满心幻象的只怕还是你!面见那个老魔头是假,挟我作为人质来逼迫玄霜派就范是真!废话不必多说,动手吧!” 夕阳已被巨大的黑云彻底遮挡,黑漆漆的天空再次划过一道闪电,几声炸雷滚过,细密的雨线终于急促落下。 赵显辉手中朴刀嗡嗡作响,似是早已按奈不住。他纵身跃至沈峰面前,冷然道:“无命大哥,让我单独会会大青玄使。” 杨岩凤稍作犹豫,赵显辉的双瞳已然赤红如血,手臂似乎有缕缕青烟徐徐飘出,他心知已不可再做阻拦。 沈峰站立不动,右臂微微举起,低声喝道:“安林兄弟,借剑一用!”一丈开外的尸体堆中,一柄长剑破空飞出,被沈峰牢牢吸入手中。 沈峰双目微闭,右手提剑依然站立不动。 虬髯大汉躬身下沉,低喝一声,双臂运力长刀劈出,刀刃在昏暗中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只是圆弧刚划出半截,却连人带刀齐刷刷消失不见,剩下的半段弧线瞬间出现在沈峰身后,银光一闪,朴刀势大力沉劈向他的右肩,眼见着沈峰右臂要被一刀斩断! 众人惊呼,却见沈峰迅疾抽身闪避,右手所持长剑同时斜刺上挑,与长刀相撞,激起火星四溅。沈峰刚化解了这雷霆一击,顺势回身撤步,跃至一丈开外。 赵显辉尽管深谙沈峰功力,但还是大感意外。 刚才奋力一击,他已将体内多年积累的星陨异能释放出七八成,却被沈峰轻易闪过,他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如果不能在数招内击败敌手,以沈峰数十年修炼“大霄天”的深厚内力,再加上玄霜派深不可测的霜炎九剑,持久缠斗必然毫无胜算。 赵显辉深吸一口气,双目由鲜红转为深红,络腮胡根根竖起,似乎在积攒强大的爆发能量。沈峰不敢怠慢,暗自集中意念运转内力,手中长剑却纹丝不动。 长刀再次破空而起,消失后片刻自沈峰头顶劈落,沈峰凝神提剑上刺,速度竟然丝毫不逊,这一刀一剑俱是风雷大动,大有同归于尽之势。 沈峰却未料到头顶这一刀竟然瞬间又消失不见,竟是变招中的变招。他突然感到身后一阵寒气袭来,长刀正闪电般斩向自己后腰,换做常人只怕早已被拦腰斩断。 沈峰猛然提一口真气,借着剑势生生拔地而起,但刀势过于刚猛犀利,粗麻长袍下摆被斩落,大腿也被划破寸许伤口。 长刀客趁势疯狂追击,众人只见一团黑影裹挟银色刀刃不断消失闪现,似乎有数十个幻影围攻沈峰一人,沈峰手中长剑狂舞,将片刻间的数十刀攻势几乎全数拆解。 众人眼中只见到一团刀光剑影中火星四溅,刀剑短时间内数十次撞击声让沈小义感到耳膜胀痛。 沈峰手臂、后背又中两刀,鲜血隐隐浸湿了长袍。赵显辉在搏命一攻之后稍作喘息,内心中隐隐感到不妙,尽管沈峰已经受伤,但其内息丝毫不乱。 最可怕的是自己几乎已拼尽全力,而沈峰至今却尚未主动出招。 沈峰撕掉被长刀划破的右半边袖子,露出健硕的肌肉,将右手长剑举起至胸前,双手同时攥住剑柄,转为双手持剑。 沈峰双目似冰霜一般寒冷,口中低吟道:“得罪了。” 杨岩凤骤然变色,大声喝道“辉弟当心!” 话音未落,沈峰双手持剑自上而下劈落,剑身长度突然暴涨数丈,剑刃宽度陡增数尺,单薄的长剑竟瞬间变为一把骇人巨剑! 巨剑通体覆盖炫目的白光,肉眼几乎不可直视。 赵显辉大惊失色,尚未反应过来,只听得沈峰口中念道:“霜一!” 巨剑自天上附带无边剑气劈落,剑身在劈落过程中迅速增长,两人原本相距数丈,而此刻巨剑剑锋竟然瞬间到达自己头顶,剑气寒冷彻骨,几乎要将他冻在原地。 赵显辉大喝一声运力闪出,右腿险些被寒冰剑气斩断,长刀已然脱手,被剑气斩为数段废铁。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一道巨大的刺眼白光砸落地面,巨剑在沈峰面前劈开一条七八丈长的深沟,远处谷场上一只石磙断为两截。 一击之后,长剑恢复原貌。 众村民皆呆若木鸡,不仅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华丽场面,更没想到的是,平日吊儿郎当的酒馆掌柜沈三,武功竟然如此惊世骇俗。 未等赵显辉调息,沈峰突然拔地而起跃至空中,手持长剑飞身刺向赵显辉,口中念到“霜二!” 长剑似乎瞬间裂开,形成数十道寒气逼人的剑气,将赵显辉所在之处方圆数丈锁定在剑气方阵中。 赵显辉暴喝一声,身形骤然消失。几乎同时,沈峰庞大剑阵已然落地,落地前范围骤然增大数尺,剑气与土地、泥石相撞,激起一片炫目的亮光。 众人听到“喝呀!”一声闷哼,发现意欲逃脱剑阵锁定的赵显辉出现在五丈开外,但是身上已被剑气刺穿七八个窟窿,鲜血汩汩而出。 他口中喃喃,渐渐没了呼吸,眼中赤焰褪去,却是死不瞑目。 杨岩凤默然走到虬髯大汉的尸体前,俯身合上他的双眼,叹道:“十五年不见,沈兄功力竟是丝毫不减,这霜炎九剑当真是深不可测,沈兄究竟已修炼到了几重?” 他言罢起身,背对蒙面女子说道:“云妹,你不是他的对手。我与沈兄素有纠葛,今日且由我独自来完成圣尊所托。” 谢巧云正欲起身,杨岩凤右手一扬,隔着两三丈外,似有一个无形之手将她按回长凳,谢巧云了解眼前这个男人的性子,不再坚持。 “沈兄,当真不愿交出吗?”杨岩凤凝视着沈峰,低声问道。细密的雨线拼命将两人隔开,似乎想缓和此刻浓重的杀气。 沈小义挣扎了几次,还是无力动弹。风急雨劲,一根湿漉漉的柳条被吹落在他头顶,他竟然浑然不觉。 他望着杨岩凤,第一次从中年书生的眼中看到了平静、谦逊之外的神色。 那是一种本应决然但被强行抑制,却又即将喷薄而出的杀气。 谢谢各位读者大神,恳请收藏,求推荐~感激不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四章 星主 初春的雨又细又密,越下越急。 天地间仿佛连接着无边的幕布,奉河村的沈家酒馆此刻成为了世界的焦点。 杨岩凤一身藏青色长衫已被雨水打湿,手中灰扇却是滴水不沾。 沈峰伸手拂去遮挡眼帘的雨水,平静说道:“如果这世上真有,那便是我。” 杨岩凤微微一笑,双目陡然睁大,与赵显辉一样,瞬间转为深红色,谦逊之色变为重重杀气,手掌隐隐冒出几缕青烟。 沈小义心中默念:“父亲,千万要小心!” 沈峰率先出手。他右手提剑前冲,顷刻间接连刺出五剑,每一剑俱是风驰电掣,寒冷剑气穿透雨幕,先于长剑剑刃迫向无命书生。 剑势未尽,沈峰又纵跃而起,以攻代守,接连释放出五记势大力沉的剑招,皆是“惊尘落雪”剑法中的终极招式。眨眼间,杨岩凤自上而下被十道剑气笼罩,剑气之后藏有剑锋,几乎密不可破。 杨岩凤疾速后撤,同时手中灰扇大力掷向沈峰,闪转腾挪之间,左袖还是被剑气撕裂,衣衫前襟也被划开一道口子。 沈峰翻身躲过灰扇,却发现杨岩凤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后,此刻他手中灰扇已展开。 此扇由一种奇异金属材料打造而成,扇面分为八片,由七根乌黑的扇骨相连,扇骨长约两尺,顶部已铸为锋利尖刺,通体灰黑的扇子散发出淡蓝色的幽光。 杨岩凤手腕运力,七根扇骨齐齐弹射而出,如同七道粗重的黑色墨迹,锋锐的尖端直直射向沈峰。 沈峰深知扇骨威力,不敢以长剑相抵御,运转全身真气竭力闪过。扇骨一击未成旋即迅速返回,在杨岩凤周身停滞,竟然悬空不动。 沈小义远远望去,那七根扇骨像是从杨岩凤身上生出的七柄黑色利刃,幽幽的泛着蓝黑色光芒。 杨岩凤身形暴起,双脚踏地之间,地面石屑飞扬,在高速行进间拍出重重一掌,一枚扇骨跟随激荡掌力飞速射出,高速旋转。 沈峰侧身闪开扇刀,但被掌力边缘击中肩部,后退两步终于站稳。 沈峰双手握剑,运转内力注入,口中大喝一声“炎五!”,长剑周身立刻变得炽热通红。长剑破空,烈焰燃起,黑压压的天空突然被这火焰剑气照的通明。众人从未见过此般情景,皆惊叹不已。 沈峰瞬间施展出霜炎九剑之炎五剑式,片刻间形成一片火海,霸道的向杨岩凤碾压而去。 沈小义瘦削的面孔被火光映成红色,瞳孔中数十道烈焰燃烧,而火焰中的长剑却又骤然变成银白色,直刺向杨岩凤咽喉! 杨岩凤右肩三枚扇刀闪电般射出,转瞬间抵挡住沈峰的泰山压顶般的剑势,扇刀与烈焰相撞,只见一团黑雾将烈焰吞噬掉大半。 与此同时,杨岩凤右掌闪电般出击,竟然将隐没在火海之中的寒冰剑刃生生握住! 只听“咔嚓”一声,长剑被拦腰折断,剑身所附着冰冷剑气瞬间褪去,半截剑刃掉落地下。 无命书生冲破残余的烈焰剑气,陡然腾空而起,双腿旋风一般连续踢出,每次踢击均有三只扇刀如影随形,周身仿佛被一团黑雾笼罩,黑雾中又包藏着数不清的乌黑利刃。 沈峰手持半截断剑招架,已稍显力不从心,一不留神,左膝被扫中一腿,鲜血瞬间涌出。 杨岩凤趁势发力,身上数柄乌黑利刃瞬间射向沈峰,沈峰已然来不及闪身躲避,双手运转长剑迅速斩出,剑刃飞舞化作一片光幕。只听见“噗噗”几声闷响,几枚扇骨改变方向,射入酒馆旁边石墙之中,没墙而入。 沈峰手中半截残剑已碎裂成数段散落地上。 沈小义忍不住惊呼一声:“爹!小心!” 沈峰趔趄起身,将手中剑柄扔到地上,口中低喝道:“霜七!”言罢双掌掌心相抵,天空中似有一道闪电落下,与沈峰双掌相连接。 他双掌迅速分开,右手瞬间已被寒冷内力包裹,一掌劈出,空气中细密的雨帘骤然凝结成一把锋利无比的寒冰长剑,与杨岩凤掌力相交,长剑碎裂为漫天冰芒,锐利的冰芒携着阴冷的剑气竟将杨岩凤逼的后退两步。 沈峰受伤之后仿佛爆发了深层内力,以掌为剑,连绵不绝。剑气所至,冷雨瞬间凝为冰剑,冰剑破碎后的冰片如同漫天飞舞的锋利冰刺,铺天盖地射向杨岩凤。 两人在雨中仿佛卷起一黑一白两团浓雾,顷刻间缠斗数十回合,沈小义直看的心惊肉跳。黑雾若隐若现,沈小义看到杨岩凤双目已变为紫色,样貌更加诡异可怖。 突然间,沈小义瞥见一个淡绿色身影一闪,他大叫一声“当心!” 绿影倏的一下穿越剧烈交锋的黑白两团浓雾,沈峰稍有分神,胸前中了一掌,掌风附带的黑刺瞬间从左肩穿透而入。这一瞬间,绿影已飘至沈峰背后。 沈峰腹背受敌,于猛烈的剧痛之中怒吼一声,一道炫目白光自下而上平地而起,背后的敌手被冲天剑气剧烈震飞。 沈峰背部已被偷袭者插上数把利刃,左膝剧痛猛然袭来,终于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下,左手抓住插入地下的半截残剑,颤抖着支撑起他高大的身躯。 谢巧云面纱已被震落,左脸颊上暗红色的“乱”字伤疤触目惊心。她刚才在混乱中从背后偷袭并重伤沈峰,却不料自身也被沈峰早已化作本能的凝神重剑反击击中。 一柄冰刀不偏不倚插入左胸,她惊愕的望向自己的胸口,赤红的双瞳先是变成黑色,又暗淡了下去,身体像一片飘零的叶,轻轻倒在地上。 雨幕遮天蔽日。 杨岩凤神色大变,长发不知何时已散开,忽而惊慌失措,忽而悲痛欲绝,他疯魔般狂喝一声,瞬间移动至单膝跪地的沈峰面前,连发三掌拍在沈峰胸前,沈峰已无力招架,三把扇刀齐刷刷插入沈峰胸膛。 沈小义大叫一声,他被封住的穴位已逐渐解开,跌跌撞撞的冲到沈峰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下,用瘦弱的身体抗住父亲摇摇欲坠的高大身躯,眼泪、雨水早已混在一起。 此时杨岩凤猛然清醒,双目逐渐恢复成黑色,他失魂落魄一般望向沈峰父子,又呆呆的看了一眼早已香消玉殒的谢巧云,仰面长叹一声,兀自站立在雨中,任由雨水洗刷身上沾染的血迹。 沈小义倚靠在父亲宽厚的肩膀旁只是抽泣,说不出半句话。 沈峰卯足力气抬起大手,轻轻拍了拍沈小义颤抖的肩膀,嘴角吃力的挤出一丝笑容,轻声道:“义儿莫哭,爹刚才是骗你的,你……你不是捡来的,你永远是爹的好义儿。” 无边雨幕落下,沈小义嚎啕大哭。 沈峰将散乱的眼神用力聚焦,凝视着沈小义,缓缓道:“义儿,你自出生起就非同凡人,你的体内蕴藏惊人能量,我始终不知其意……” 他重重咳了两下,又吐出大口鲜血。 沈峰失血过多,已是语无伦次:“这天下……乱世、异象……一定要活着、去玄霜派……面见师祖……去找张铁匠……” “千星降世,必有神主……”沈峰气若游丝,“义儿,你务必……务必要活下去,拯救这乱世苍生,或许就看你了……” 沈小义悲恸之中大惑不解。 “星主……” 沈峰艰难的挤出最后一个字,搭在沈小义肩膀的大手重重的滑落,高大的身躯带着沈小义重重摔倒在地上。 沈小义抱住父亲身躯躺在泥水里,只感到天崩地裂,嗓子已经哭不出声来。 他想起自己曾发誓,要给父亲觅得传闻中最美味的邬村桂花酒,还要带他去见识京城的雄伟辽阔,去尝尽楚宁国的珍馐佳肴,去游历辽定国的大漠风光…… 然而此生再无机会。 春雨绵绵不休,静静的抚慰着奉河村的一切。 不远处的杨岩凤终于回过神来,步履有些踉跄的抱起谢巧云尸体,幽幽说道:“云妹,这么多年,你始终是还是不愿听我相劝,如此也好,你心魔终于了结。”他将尸体放在赵显辉尸体旁边,缓缓跪下。 杨岩凤跪拜三次,平静道:“辉弟、云妹,未料到你们竟先我而去。此番未能寻获,为兄誓言定当为二位了却遗愿。” 他起身行至沈峰尸体前,神色恭敬,拱手道:“胜负意难平,春雨方留恨。” “玄霜首席大弟子果然不负盛名,竟能以俗世之躯对抗诸星异能。如非突遭暗算,你我定可战个平手。沈兄,你若放下执念,接纳诸星意志,只怕早已成为武林第一人。” 顿了顿,他皱眉叹道:“一切皆源自这虚无缥缈的所在,当真是祸害了太多的性命。” 沈小义挣扎着站起身,抓起父亲手中紧握的那段残剑,发疯一般的向杨岩凤扑去。 杨岩凤轻轻扬手,震飞了他手中的残剑,沈小义脚底一滑,扑倒在泥泞之中。 杨岩凤看到沈小义上衣撕扯开来,一枚墨绿色圆石项链悬挂在颈部,他眼中一亮,正欲上前细问,忽然想起诸多往事,终于还是站立不动。 无命书生正色道:“在下已答应沈兄,绝不伤你性命,若是执意向我寻仇,需待你弱冠之后。你我机缘相投,必能再次相见。” 沈小义怒目圆睁,目眦欲裂,满腔怒火恨不得将眼前的男人烧为灰烬。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修为,根本无法再接近他分毫,只能徒取其辱。 杨岩凤凝视着沈小义,冷冷说道:“你未来所见所闻之事,必将远超你的想象,对于世间万物的评判,只在乎于你的内心,而无关江湖世俗之标准。是非善恶,臧否福祸,皆是由念而生,也终究将化于无形。所有一切不必过于认真,舍弃即是获取,死亡亦是新生。” 言罢,他转身提起赵显辉和谢巧云尸体负在马背上,牵着马匹逐渐远去。 此时雨势渐弱,乌云散去,一人、一马、两具尸体,在如血夕阳中错落的投射出诡异的影子。 风中飘来若有若无的声音:“小青或许还活在这世间,愿你们早日相见。” 沈小义有生以来从未经历过如此复杂的情绪,悲伤、绝望、失落、悔恨、困惑交缠在一起,让他痛苦不堪。这一场春雨只下了半个时辰,他却恍若隔世。 刚才亲眼所见的各种诡异武学,纷繁复杂、毫无头绪的对话线索猛烈的轰击着他的大脑,似乎有一团乱麻将他的心裹得严严实实。 听到“小青”两个字,他更加感到莫名的痛苦,潜意识强迫他绞尽脑汁想要回忆起什么,但却感到无能为力。 沈小义抓狂一般的捶打地面,满是泥土的双拳渗出血来,他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软软的倒在父亲的尸体上,静静的看着远方。 少年清澈的双眸中映射出柔和的夕阳,此时金色余晖已撒满大地,村外的稻田经过春雨的滋养,在光芒中焕发出别样的生机。 摇摇欲坠的酒旗镀上了一层火红,一只山雀小心翼翼的飞落在旗杆上,于这悲戚之中勾勒出一副凄美的剪影。 谢谢各位读者大神,恳请收藏,求推荐~感激不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五章 铁匠 沈峰与杨岩凤在惊天动地的恶斗之时,奉河村的村民中,一部分人在谢巧云死后已偷偷摸摸的趁势溜走,还有一部分人内心怀着紧张复杂的情绪观战。 留下的人中,大部分还是因为不确定逃跑是否会引来杨岩凤痛下杀手。 此时在奉河村村民心目中,沈峰既是英雄,却也难逃罪恶的名分。 英雄的是,如果沈峰并未出手而是独自离开,此时怕是奉河村已被彻底屠村,可能女人孩子都要遭殃。 罪恶的是,自崇唐七十九年第一批村民来到这伏牛山坳以来,奉河村与世无争,已绵延超过五十年,村民悠然自得,过得是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如今这梦幻般的安逸瞬间被击得粉碎,村中男性几乎死去大半,大家把这一切与沈峰的存在完全联系在一起。 众村民在杨岩凤离去之后,纷纷四散而去。 有人恶狠狠的瞪了沈小义一眼,有人摇头叹气离开,也有零星的几个汉子走到沈峰尸体前,恭敬的鞠上三躬,沈小义神情木然的坐在父亲身边,微微点头以作回应。 走出家门的女人们终于在尸首中寻到了自家男人,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如同重锤敲打在沈小义心脏上。 一个瘦小身影一瘸一拐走了过来,站立在沈峰尸体前久久不动。 沈小义抬头发现是满脸泪痕的小石头,仿佛是不愿再刺痛沈小义的心,小石头忍住抽泣,尽量平静的说道:“我爹他……他也死了。” 沈小义收敛涣散的眼神,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抱住小石头,两人相拥无语。 小石头三岁时候母亲生病离世,两人均是与父亲相依为命,他从小就把小石头当成弟弟看待,眼前同命相怜,世间又多了两个孤零零的少年。 …… …… 酒馆东侧一处低矮破旧的房屋内,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躬身拄着拐杖,右肩斜靠在灰黑的墙壁上,用尽力气支撑着站在窗口,默默的观察着发生的一切。 老人时不时剧烈的咳嗽,身体的起伏险些让他栽倒地上。 “杏儿,去把后院儿那间破草屋收拾一下,有客人要来了。”老人嘶哑的声音颤颤巍巍,如同桌上摇曳不定的烛光。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从破旧的木桌下钻出来,她看起来惊魂未定,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爷爷,外面的坏人都走了吗?” “走了,都走了。咳、咳……快去,顺便把后院东北角那坛老酒拿过来。” “好的,老规矩,一盘花生米,对了,昨天吃剩的猪头肉还有半盘,我也拿过来。”被叫做杏儿的小姑娘利索的给老人披上一件青色长衫,转身打开房屋侧门走向后院。 老人眯眼望着酒馆前的空地,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酒馆前人群已经全部散去,地上散落的尸首也被村民们抬走到伏牛山山脚的一处丘陵,雨水不经意间将蜿蜒斑驳的血迹冲刷的干干净净,刚才的一切似乎从来没发生过。 沈小义和小石头正将沈峰的尸体抬向酒馆后面的青竹林,他们决定把沈峰和小石头的父亲萧承伟葬在这里,好让他们永远看着酒馆的样子,一起回味生前猜拳喝酒的美好时光。 这个佝偻的老人名叫张暮维,一个年近七十远近闻名的老铁匠,是土生土长的奉河村人。 几十年来,他一直见证着奉河村这片净土,安宁的享受着日出日落、云淡风轻的时光,仿佛在欣赏一个在优雅的水晶中包纳的完美世界。 对于水晶的突然破碎,张铁匠似乎内心中早有预感,毕竟与世道纷乱的村外世界相比,这种不真实的完美永远是最脆弱的。 张铁匠默默的观察着眼前的一切,枯瘦的面容布满皱纹,目光深邃却显得坚实可靠。 他与沈峰是忘年之交,早在十年之前,沈峰似乎已经预料到一些事情,已将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了老人。老人孤独的将沈峰的秘密埋在心中,这一藏就是十年。 沈小义和小石头将铁铲插在两座新鲜的坟茔旁边,双双跪地祭拜。 小石头忍不住的抽泣,沈小义则于悲哀之中展现出异常的冷静,两人都只是默默磕头,不愿多说一句话,时间和空气仿佛都已凝滞。 沈小义磕完最后一个头,前额抵在父亲的坟前久久不动,鼻子几乎已经触到了地,泥土已经吸入了鼻中,但他还是不愿抬起头来,仿佛这样能保持着与父亲最后的亲近与接触。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来,眼前站着一位瘦弱的老人。此时天已经全黑了,他依稀分辨出眼前老人正是父亲临终前提到的张暮维张铁匠。 此刻,老人正一脸同情怜爱的看着两个孩子,见到他们起身,颤巍巍走上前去,想要扶起他们。 沈小义迅速站起身来,抢在前面扶住了张暮维,问道:“张五爷,您腿脚不便,怎么出来了?我送您回去。”小石头此时也从懵懂中醒来,和沈小义一左一右搀扶住张暮维。 “娃娃们,我看你们忒是可怜,想过来劝劝你们,沈三兄弟是条汉子,我这老眼没有看错……”两行浑浊的老泪从张铁匠满是皱纹的眼角滑落,滴在沈峰坟前。 “张五爷,我父亲临终前说……” “走吧,随我进屋,我细细说给你听。”张铁匠似乎早有准备,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沈小义的话。 沈小义点了点头,两个少年扶着老人向老铁匠的屋子走去。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三人走进屋内。老人示意两个少年在窗子旁边的一张木桌旁两旁坐下,自己则正对着窗口坐下。 此时窗外天色已经全黑,木桌上点燃一支暗黄色的蜡烛,时不时从门缝中钻进几缕微风,惹得烛光微微跳动,映着屋内简陋的家具,却平添了几分静谧安详的气氛。 也许是真的累了,也许是想放空自己的大脑,沈小义默默的注视着橘黄色的烛光,出了神。 沈小义隐隐感到,今晚他对于父亲、对于自己甚至对于这个世界都将开启新的认识,那些懵懵懂懂的真相,那些有意无意遮掩着事实的浓雾正在逐渐褪去。 浓浓的酒香将沈小义拉回了现实,他抽了抽鼻子,看到桌上摆着一个黑色酒坛,不禁脱口而出道:“蓬莱春!” 张暮维抚须微微一笑:“不愧是沈三的儿子,什么酒都逃不过你的鼻子。”提到沈峰,老人眉宇间又闪过一丝阴郁。 这蓬莱春乃是楚宁国名酒,色泽淡黄优雅,入口醇厚绵软,别有一番清甜的余味。奉河村地处西南边陲,与楚宁国相隔千里,因此蓬莱春在当地更是弥足珍贵。 杏儿放下手中的两盘菜,有些不满的瞪着沈小义,似乎是嫌弃他过来抢了爷爷珍藏多年的好酒。 小石头则有些局促的看着杏儿,脸蛋儿微微泛红。 张暮维亲自将三个酒碗斟满,双手端起一碗酒举至胸前,朗声说道:“这碗酒,咱们爷仨敬沈峰、萧承伟两位兄弟,还有奉河村今天死去的汉子们!” 老人一饮而尽。 沈小义站起身,几滴热泪滑落碗中,他将碗中泪酒一口饮下。 小石头犹豫不定,但看到沈小义坚毅的目光,想到父亲惨死,终于端起碗咕咚咕咚的喝下了人生中第一碗酒,直呛得咳嗽不止。 沈小义起身将三个酒碗再次斟满,端起酒碗对张暮维道:“张五爷,父亲对您如此信任,想必他生前一定承蒙您费心照料,我替父亲感谢张五爷!”言罢又是一饮而尽。 张暮维惊讶于沈小义心思细密,已经从父亲临终所托猜出了自己与沈峰的关系,更欣赏他身上的几分豪气,真是与沈峰别无二致。 老人定神看了沈小义一眼,二话不说将酒喝下。 小石头刚缓过神,眼神已经迷离。虽然已到了极限,但他还是摇摇晃晃端起酒碗,杏儿上前一把夺过酒碗,骂道:“你就别逞能了!” 沈小义和张暮维对视一眼不禁莞尔。 小石头不知是因为酒意还是窘迫,小脸儿涨红成猪肝色,赌气一把夺过酒碗,咕咚咕咚灌了下去,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嘴里喃喃说道:“我爹娘都已经死了,我活着本来就什么意思,喝酒算什么,我也是个……是个男人,嗝!” 杏儿叹了口气,不再阻拦,走上前去,将三人酒碗再次斟满。 小石头强撑着又站了起来,一阵酒意袭来,他扶住桌角晃了晃。 站稳后,小石头学着沈小义和张暮维的样子,双手端起酒碗,说道:“我萧诗诗从小就只认爹和小义哥两个人,村里人都笑话我这女子一般的名字,连小孩都不跟我一起玩,我、我一直都觉得抬不起头,嗝!” 小石头顿了顿,忍住想要吐出来的一大口酒,接着说道:“时间久了,我真的觉得自己不像个男子汉,不会喝酒,不会说话,也不会打架,只有小义哥……他从来不嫌弃我,一直带着我玩,如果没有他,我可能……可能早都活不下去了,小义哥,这是我第一次喝酒,我敬你!” 说完,他尝试着一饮而尽,无奈实在灌不下去,刚喝了两口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杏儿赶紧上前扶住他,小石头已经站立不稳,摇摇晃晃中,一把粗暴的推开杏儿,倔强的将碗中剩余的酒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沈小义不禁心头一阵触动。小石头本名萧诗诗,比沈小义小两岁,自幼性格孤僻,他的父亲萧承伟不知何故,坚持给他起了个女子一样的名字,村里孩子更是把他当成了冷嘲热讽的对象。 沈小义觉得他可怜,就经常带着他一起玩耍,还刻意打磨他的性格,希望他克服弱点,变得阳刚自信。 然而小石头始终还是把自己锁在孤立的世界里。他内心世界的大门,除了沈小义之外,从不向任何人打开。 沈小义举起酒碗喝尽,说道:“臭石头,你喝多了!莫要发酒疯,更不要再说那些生生死死的醉话。” 话语未尽,小石头却不胜酒力,伏在桌上沉沉睡去,沈小义摇了摇头,上前为他披上了一件衣衫。 初春入夜,乍暖还寒。 小石头刚才在雨中淋的透湿,此刻衣服还带着水渍,杏儿在萧诗诗旁边生起一个小火盆,屋内立刻亮了起来,也生出了几分暖意。 张铁匠自顾自的端起第三碗酒,一言不发的将酒喝完,幽幽说道:“你已看到了,你的父亲沈峰,原本是一位经天纬地、拔山超海的武林奇人。” 一阵夜风吹过,将半扇窗户吹开,清冷的风散去了些许酒意。老人顿了顿,眯起眼睛望向窗外,像是在回忆陈年往事。 沈小义顺着老人的视线望向窗外,夜色中的奉河村既熟悉又陌生。 远处稻田浓郁的绿意连夜色都遮挡不住,幽幽的泛出墨绿色光泽,夜风轻抚垂柳,柳枝惬意随性的舞动着,高低不平的房屋错落有致,屋内星星点点的映射出淡黄色的光芒。 这柔和的光芒似乎具有治愈一切的力量。若不是酒馆前破碎的残桌破椅,沈小义几乎想要忘记之前发生的一切。 老人咳了两声,继续说道:“当今世界,武林分崩离析,江湖动荡破败,奇人异象横行。崇唐国百年基业看似牢不可破,但却暗流涌动,都似这奉河村一般,风雨飘摇。”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个缩影罢了,而这一切混沌错乱的根源,则又是源于二十年前那场诡异至极、惊天动地的奇事。” 诡秘乱世之源起。 衷心谢谢各位读者大神耐心品读,恳请收藏,求推荐~感激不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六章 星变 老人凝视着忽明忽暗的蜡烛,幽幽道出了往事。 “十五年前的夏天,应是刚入伏不久,我赶去燕来镇陈员外家交送兵器,满满一挑总共四十把单刀,足足有八十多斤重,一把能卖二两半银子……” “话说当年我老张家的手艺,在这方圆几十里可是远近闻名,不光是那些大户人家寻我打造兵器,就连那连云洲的参军陈铁越,也从我这定制过数百把兵刃。”老人得意神色溢于言表。 “燕来镇在奉河村北边三十里开外,过了伏牛村后,一路上都是荒山野岭,这条路我走了十几年,没想到那天突然冒出一伙剪径的野贼。” “为首的是一个高瘦的男人,额头上有一处暗红色的剑伤,一双红眼满是血丝,头发稀疏蓬乱,体毛极为旺盛,乍一看像是长毛野鬼一般。这个面目憎恶的长毛鬼,却不知怎的做了那群五大三粗贼人的首领。” “长毛鬼逼我交出兵刃,还要将我的盘缠夺去。我自幼也学了些防身的武艺,无奈贼人实在太多,我只能就范保命。” “可就在我交出所有东西后,长毛鬼对手下使了个眼色,一个贼子恶狠狠提刀向我走来,竟然还要取我性命!”老人重重咳了几声,眼中流露出憎恨至极的神色。 “我当时只道大限将至,虽然寡不敌众,但只想拼死一搏。正当此时,林中蓦然闪出一道白影,一个高大的白衣男子突然出现在眼前,这汉子器宇轩昂,背上负着一个厚厚的包袱,手中并无兵器,身材高大挺拔,面容英俊刚毅,线条直如玉石雕刻一般清晰干脆。” “只见那白衣男子对长毛鬼呵斥道:‘既已谋财,何须害命?!给你一次机会,立刻离开此地,永远不要再来。’” “长毛鬼闻言气急败坏,与众贼人一拥而上,想要将白衣男子剁成肉泥。” “我只看见两道白光闪电般掠过,瞬间传来一片惨呼,长毛鬼的左臂已经断在地上,另有几个贼人连手带刀被生生斩下,白衣男子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柄单刀。” “这伙贼人又惊又怕,慌乱中夺路而逃。长毛鬼没了右臂身体失衡,趔趄逃亡之中,腰间悬挂的一个金色雕花锦囊掉落地上。” “白衣男子俯身捡起金色锦囊,背上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原来那包裹中乃是一个初生的婴儿。” 沈小义肩膀一颤,嘴角动了动,张暮维点头道:“不错,此人正是沈峰,他背上的婴孩儿就是你。” 一阵微凉的清风吹过,桌上烛光摇摆不定。月光下,窗外柳树枝条的影子斑斑驳驳的映在沈小义脸上,他瞪大双眼望向老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听下去。 “待我回过神来,才慌忙跪地拜谢,却被他一把扶起:‘大哥莫要折煞我,举手之劳,这些贼人恶事做尽,罪有应得。’” 老人似乎对当年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他抿了一口酒:“我靠近看去,才发现沈峰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右侧腰间一片殷红,血液尚在不断渗出。” “询问之下,得知他自北部朔州连沧城一路躲避仇人追杀,奔走千里至此。沈峰当时并未告知我身份,也未提为何被追杀……” “我感激他救命之恩,也打心眼里敬他是个道:“正是如此。这场灾难影响范围之大,覆盖了崇唐国十六个州郡中的十一个,中心点在西北部盛安州的凌固城,距离京城环安城六百里,连京城也未能逃过劫难。” “坊间传闻,京城环安城死去五百余人,数百栋房屋坍塌,皇宫中著名的玉箫殿被震碎为一片瓦砾,另有数十余个宫殿、楼宇被损毁,主殿龙焉大殿遭受冲击后向东歪斜,几欲倾倒,圣上文旸帝龙颜大怒。” “钦天监主簿廖允历经三个月,将此次灾变情况收集分析后上报朝廷,满朝文武百官震惊不已。” “但由于此次劫难乃不祥之兆,恐影响帝王基业,文旸帝最终下令全面封锁灾变的消息,并销毁所有文书记载,严禁文武百官泄露灾变报告内情,禁止民间百姓议论此事,各级史官禁止调查记载此事,违者一律斩首。” 沈小义回过神来,恍然大悟的说道:“怪不得发生了这么大的灾难,我竟然一无所知,原来朝堂有意掩盖。张五爷,这次灾难的原因查明了吗?” 老人摇摇头,道:“寻常百姓不得而知,就连你父亲也只是道听途说了一些只言片语,真假难辨……” “据说钦天监经过三个月的勘查,已经大致梳理出了灾难的全貌,包括中心地区、波及范围、伤亡、损失等,但对于灾难发生的原因,最后给出的结论是……” 老人咳了两声,正待说出那几个字,窗外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轻响,一个黑影从窗前一闪而过,一阵急促而轻盈的脚步声向西面延伸而去。 九天星变落崇唐,幻世陌路少年郎…… 谢谢各位读者大神,恳请收藏,求推荐~感激不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七章 陨金 听到屋外异响,老人还没反应过来,沈小义已经一个箭步打开屋门冲了出去。 前方一个黑色人影早已奔出十多丈外,沈小义发足狂奔追了一段,眼见着黑影渐行渐远,已消失在夜色之中,他意识到无法追上,只得无奈返回。 走到门口,沈小义发现地上似乎有片薄如树叶的东西,正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他俯身捡了起来,想要拿回屋中仔细查看。 刚拿起叶子,他感到手指发烫,差点将叶子扔掉。这叶子像是一片薄如纸页的金箔,竟然还带着极高的热度,似乎刚在炭火中炙烤过一般。 沈小义迅速走回屋内,将金属残片扔在桌上,吹了吹手说道:“不知是哪里来的贼人,刚才在偷听我们说话,已经逃远了。张五爷,这怪异的金箔似乎是刚才那人掉落的,竟然这么烫手。” 烛光下,金属残片表面异常光滑,没有瑕疵,也没有纹路,通体散发着金黄色的柔和光芒,看上去比黄金质地更为坚硬,光泽更为明亮,像是镀了黄金的精钢一样。 张暮维凑近烛光细细打量,立刻大惊失色,用沙哑的嗓音吼道:“此物万万不可接触!杏儿,去将我的黑铁剑匣拿过来!” 老人言罢走到门口向外四处张望,又快速退回屋内,将门栓插牢,又吹熄了蜡烛,屋内顿时一片漆黑。 小石头不合时宜的惊叫了一声:“它还在发光!” 漆黑的屋内,众人望向木桌上的奇异金属,只见残片轮廓在黑暗中变为银色,通体散发出黑色的光芒,这种光芒比自然的黑色更为纯粹,是一种沉寂凝滞、毫无生机的黑,似乎能吞噬万物而悄无声息。 沈小义看目瞪口呆,他下意识的在身上擦了擦手,想要抹掉刚才跟这怪异金属接触的痕迹。 老人又将蜡烛重新点上,接过杏儿拿来的黑色剑匣,小心翼翼的将金属残片纳入其中,又仔细严密的封闭了起来。 “我这剑匣乃用雍州章节铅、北地赤寒铁混合打造,专门适合收留此物。” 老人压低声音:“我料刚才那黑衣人与无命书生等人定有联系,他们是明暗结合,阳谋用过再用阴谋,不达目的不罢休。我这一把老骨头不打紧,你们几个娃娃可要务必当心,今晚我尽我所知告诉你们全部的原委。” 古老的秘闻、神秘的黑衣人还有眼前这诡异的金属,三个少年于紧张、刺激中勾起了别样的兴致,齐齐坐在桌前等待老人的神奇故事。 “刚才说到那场劫难的原因,廖允勘查的结论终究还是泄露了出来,那奏折上写的是:‘九天陨落,星元爆裂,海内生变,异象四起。’后来坊间传闻,应是九天之外诸星齐聚后出现了巨大的爆裂,这其中的诡异原因却至今不得而知……” “文旸帝闻言大怒,斥责廖允妖言惑众,当即下令将其收监侯斩。要知道,文旸帝在当年三月即位,星元灾变距登基日只有三个月,任何帝王都绝不允许这等动摇人心的言论,至此满朝文武百官噤声止议,再无人敢提及此事。” “但是已经发生的事,是绝不以帝王或百姓的个人意志为转移的,隐匿和压制只会让黑暗和邪恶的力量在暗处疯狂滋长。” 小石头有些紧张,不由自主靠近了杏儿,却被小姑娘一把推开,险些摔了出去,他只得尴尬的笑了笑。 沈小义问道:“我爹和无命书生对话时,也提到了类似的事情,灾变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无命书生三人武功看上去如此诡异高强,根本就不是江湖武林的境界,简直超出了人类的极限。” “你所见的,还只是皮毛,无命书生还有更可怖的武功,说他可以幻化作魔鬼都不过分。” 老人又将手指向剑匣,说道:“一切的根源都在这里。” 三个少年愕然相望。 “那发生爆裂的巨大星元,乃是来自九天之外的浩瀚宇宙。按照常理,天外星辰陨落应当是化作流星,但此次却十分蹊跷,似乎是凭空突然出现在接近地面的高空……” “在剧烈的爆炸冲击之后,很多人都说看到天空被撕开一个巨大的裂口,苍穹似乎裂成两半,大裂口在很久之后才消失不见。” “星元爆裂之后,自苍穹坠落无数大小不一的燃烧残块,这些残块急速下落,冲入泥土、江河、大海,散落在九州大地,有些巨型残块坠落后,经过长年的自然演化,已化作山丘高地。” “这些陨星残块正是动摇天地万物平衡的罪魁祸首。”老人重重的叹了口气,面容突然显得疲惫憔悴。 “这陨星残块之中蕴含着来自九天之外的异界物质,起初人们并未察觉。残块或深埋入土,或暴露于地面,或沉溺于江河湖海,久而久之,逐渐对于居住在附近的人们产生了怪异的影响。” “受到影响的人先是心智出现了变化,在残块掉落密集的地方,以往性情平和的人变得焦躁、冲动,斗殴搏杀事件不断增多……” “星元爆裂之后的两年中,各地的衙门整日人满为患,击鼓鸣冤几乎从未间断,甚至连断案的县令老爷也暴躁起来,一度出现过公堂之上官员与百姓破口大骂、大打出手的情况。” “这种不寻常的状况持续了两年,却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这些人不再暴躁,而是变得平静,平静的接近呆滞,仿佛是失去了魂魄一般……” 沈小义心中猛然一凛,问道:“是不是双目失神、话语不多,看起来近乎痴呆的样子?我记得前阵子经过燕来镇龙凤茶馆,无意间看到一群奇怪的观众,几乎都是一个表情,无论听到多么精彩的片段,都是似笑非笑,起身走路的姿势也极为怪异,似瘸非瘸、摇摇晃晃,显得力不从心。” 张暮维点点头,接着说道:“倘若只是心智变化,倒还好说,最可怖的是,很多人身体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小石头或许是因为害怕的原因,此时感到格外饥饿,腹部传来“咕噜噜”的叫声,刚才那盘猪头肉他只吃到一块,花生米也所剩无几。 他眼巴巴的望向杏儿。小姑娘看他可怜,走到后房给他拿来了几块凉透的烙饼,少年狼吞虎咽的嚼了起来。 “咱们奉河村许是因为被这伏牛山遮挡的原因,再加上与盛安州相距甚远,所幸受到的影响不大。心智变化还不是全部,大概一年后,很多人的身体样貌出现了变化,或五官移位,或肢体瘫痪,或神经麻痹,还有一部分人更是悲惨的死去。” 老人伸手抚摸着剑匣,又看了看沈小义,说道:“这些都是最表面的现象,真正对这个世界产生影响的,则是异化。” “异化?”沈小义和小石头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老人缓缓点了点头,被重重皱纹包围的眼睛竭力望向窗户,深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窗纸没入了漆黑无尽的夜色。 “自那星元爆裂的灾变的数月之后,世间所出现的奇闻异事越来越多。是年腊月,环都皇城外一个贩卖草鞋的商人,受到几个士兵的恶劣盘剥和羞辱,聊以营生的摊位被砸烂,商人暴怒之下当场连杀三个士兵,而且竟全是以徒手撕碎人体为致命攻击手段,当时路人无不骇然。” “草鞋商人杀红了眼,意欲闯入皇城守军禁地,一路上又连杀十几个士兵,两个无辜路人也被夺去性命,御林军紧急出动。” “在数百人围攻之下,这位狂人奋力厮杀,几乎已冲到了皇宫南侧的御銮殿门口,最终身中数十箭倒地身亡,倒地时愤怒的一拳击打在殿门石柱上,石柱当场断裂。” 几个少年听的目瞪口呆,御林军中高手如云,能被这一个平民百姓硬生生闯入,可以想象此人实力有多么恐怖。 “这个商贩只是冰山一角,在此之后的奇人怪事越来越多。” “北部辽定国呼尔楞县的一群农夫,深夜突然闯入崇唐国驻军大营,居然以区区十数人将驻扎有五百余人的中军大帐搅得天翻地覆,一把火将驻军营地和粮食辎重烧了个精光,崇唐军人死伤二百多人,守军将领卢天健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虽侥幸保全了性命,却因失职被革职充军。” “最为让人惊讶的是,这群农夫赤膊而入,口吐烈焰,似乎刀枪不入,锋利刀剑斫砍在他们身上竟只留下一层皮外伤,最终还是被自己吐出的烈焰所彻底吞噬。” “辽定国堂堂国君亲自携带五千两黄金向崇唐国朔州太守吴竟仁请罪,并将叛乱暴民十几户满门抄斩以示诚意,这才避免了两国一场大战。” “现在看来,应是那群农夫忍耐崇唐驻军欺凌已久,不知哪里来的奇异能力,终于选择拼死一搏。崇唐国对于辽定国这等附属国的长年欺辱,也可见一斑。” 老人将酒坛中最后的酒给三人分了,自己喝了一大口,润了润干燥的口舌。 “至于坊间则更不太平,各种鸡鸣狗盗、作奸犯科的事情层出不穷,手法越来越奇特,罪犯越来越难以伏法,以至官府只能加大悬赏,依靠民间江湖力量捉拿贼人凶手……” “由于悬赏金额越来越高,范围也越来越广,据说民间逐渐孕育出了专门猎杀这些……异人的独立组织。” “这些组织日渐成长,势力越来越大,竟能与官府分庭抗礼,但由于这些组织是秘密运营,官府却也奈何不得,只要他们不出格,大致也默认他们的存在。” “异人?就是异化之后的人吗?”沈小义已渐渐的窥探到了事情的全貌,隐隐感到有一层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了这个世界。 老人点点头,指着乌黑的剑匣说道:“不错,星元裂变的最恶劣结果,便是常人在受到这陨金的影响后,逐渐异化出惊世骇俗的异能,或蛮力惊人,或筋肉异变,或迅若闪电,甚至可以匿而不现,那些口吐烈焰的农夫也是如此。” “异化后的人,在人之本性的驱动下,多数选择恣意妄为,而寻常百姓在遭受侵扰之后,只道这些人都变成了非人的怪物,并逐渐产生了排斥和对立,这世间的均衡不再存在,人与人之间的憎恶和防备更深一层。” 小石头若有所思,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摸了摸剑匣,又迅速抽回手,似乎怕沾染上些许妖邪之气。 老人看到剑匣,心中念起沈峰,不由叹了口气:“至于本已是波诡云谲的武林江湖,在卷入异化之势后则更是变得腥风血雨……” “沈峰兄弟高义薄云,以一身精绝天下的武功,独独守住武林崩塌分裂的最后一阵,却全然不顾自身的势单力孤与困顿危险,他已因灾变后的异化分裂而被深深卷入其中,一生都背负上了捍卫武林、维系江山的重任,终于还是坚守到了最后……” 老人的话引得沈小义鼻子一酸,一串泪珠滑落酒碗之中,他举起酒碗大口喝下。 “小义,你随我来,有些东西我要交付于你。” 警告:前方即将出现金手指 感谢各位读者大神支持,恳请收藏推荐,感激不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八章 密室 张暮维站起身来,淡淡说道:“杏儿,扶我出去走走。”转身向两个少年示意,沈小义和小石头赶忙跟了出去。 此时夜色已深,入夜的奉河村经历了白天的惊变之后,显得格外宁静,只有远处时不时传来一两句犬吠声,不仅没有打破这片平静,更是增加了几分春夜之意。 一阵凉意袭来,沈小义打了个寒战,酒意已然醒了几分。 张暮维径自向酒馆走去,行至酒馆前空地处,满地的残桌断椅和酒坛碎片透出无尽的破败和混乱,所幸地上血迹都已被大雨清洗殆尽,视线所致并未再现白日的血腥与残忍。 一行人进至屋内,老人颤巍巍走向房屋东南角的一张黑黢黢的木桌,这是沈小义和父亲每晚盘点物事、核查账务的地方。 老铁匠示意所有人噤声,待屋内彻底安静之后,他细细打量了一下周遭,确认无人监听,指着黑木桌用轻声低语道:“搬开这张桌子,靠东墙的一角,有一个铁扣环。” 沈小义立刻依言照办,拭去地面厚厚的土层之后,借着微明的月色,终于发现一个土黄色的不起眼的小扣环,他转头望向老铁匠,老人默默点了点头。 小石头上前帮忙,两人用尽力气,终于缓缓拉动了扣环。 “吱吱呀呀”一阵响动后,地面上一块石板错开,露出一个一丈见方的洞口。老人低声吩咐杏儿反锁酒馆大门,一行人寂静而立。 又过了一会儿,老人确定屋外并无人埋伏窃听之后,才示意众人钻入洞内,并令沈小义最后一个进入后,将洞口石板掩上。 洞内漆黑一片,众人隐约能看到一条石阶通向下方。 老铁匠从洞口处摸索着捡起一支火折点燃。众人走进洞内,发现这是一处颇为宽敞的土洞,能容纳十数人。 入口对面,另有一条仅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通向酒馆外地面,想来是用于维持空气流入或紧急逃生。 洞内空气污浊,所幸刚才已经透入了新鲜空气,众人并不至于感到窒息。 沈小义细细打量,洞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和两把小木凳,角落深处还放有两个大酒缸,桌上的蜡烛燃的只剩下一半,周围撒满了斑驳的蜡油。 沈小义搀扶着老铁匠在桌子旁坐下,挠挠头问道:“张五爷,这里是我爹挖的密室吗?我在酒馆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发现有这样一间所在啊。” “你当然不会知道,因为这个密室,在今天之前,只进来过你爹和我两人……,不对,应该是三人,还有一个女子曾经来过。” 老人摇摇头继续道:“这间密室乃是我和你爹每天在三更之后挖掘,足足用了半年多的时间、废掉了二十余把铁锹挖成。” “此后我们每月十五和月末来此商议事情,那时谈天说地、纵论江湖,虽不能举杯邀明月,但对烛而饮,也别有一番乐趣。这世间江湖武林所发生的事情,也是沈峰兄弟在此逐一昭示于我的。” 老人用火折将蜡烛点亮,洞内顿时熠熠生辉。 杏儿被小石头按着在另一张小凳子坐下,沈小义和小石头则干脆在洞内盘腿坐在地上,背靠土墙。 沈小义此时回忆起来,确实有那么几次,他半夜醒来发现沈峰不在,他当时只道父亲是出门赶早集去了,原来父亲幽居在此。 “老朽根本就是一介平民百姓,虽然闲来也喜欢舞刀弄枪,但终究不是江湖武林人士。若非沈峰兄弟告知,我根本不会知道江湖已发生如此剧变。” “星元爆裂灾变后,异化所影响的绝不只是平民百姓,大批武林中人也受到影响。” “这些习武之人,本身外功本领高强,又大多兼着研习内功,在受到影响之后,肌体的各种能力逐步突破了常人的极限,外功得以大幅提升,再加之星陨异能与自身内力融汇激发,竟然产生了令人惊异的反应。” “外功大幅强化与内力扭曲激发结合,世人根本难以想象他们的武学突破到何种境界,又或者说,那根本已不能再承做‘武学修为’了……” 沈小义回忆起无命书生三人如同鬼魅一般登峰造极,问道:“就像杨岩凤三人一般?” 老人重重叹口气,点头到:“杨岩凤的潜能,最多只激发了三成。当年凌霞峰那一战,杨岩凤简直已化身为人间恶魔,在他全力爆发之时,周身赤焰翻滚,飞沙走石,几乎已无法分辨人形。他单人击毙了玄霜派十几名绝世高手,当时对决的场面可谓是风云变色,山崩地裂。” “但是,即使是星陨异能,也难逃世间万物归一、阴阳相生之道,终究还是有巨大的缺陷和弱点。” 老人坐直了身子,盯着沈小义说道:“星陨异能存在着极大的毒性,自心脉循环至周身经络,再到骨骼、肌肤,每次爆发异能,都对身体造成巨大损伤,体能衰退、内脏损耗导致衰老加速,有的甚至会当场死亡……” “你所看到的无命书生三人的血瞳双目,正是异能爆发时的标志特征,其实不只是双目,异能武者的五脏六腑于爆发之时均为赤色,只是唯有双瞳可见罢了。” 沈小义默默点头,这解释与他心中猜想大体一致。 “这种损耗与习武者自身的武功修为相关,修为越高,损耗越小。这也是无命书生这等绝世高手能多年来驾驭星陨异能的重要原因。” “而大部分武功较弱的普通习武之人,则因损耗过快而加速衰老、提前寿终,异化之后的寿命也就是在三年到四年之间,并且死前受尽折磨煎熬,死时形状可怖,极为痛苦。” 一阵沉默后,沈小义问出了他最想要知道的问题:“为什么我父亲会遭到追杀,无命书生所说的到底是什么?” 老人望向桌上努力燃烧的半截蜡烛,并没有直接回答。 “自从异能武学出现之后,江湖的微妙平衡被迅速打破,门派之间的血腥蚕食、疯狂吞并席卷而来。” “原先大大小小的一千多个门派,在一年之后已减少到十二门派,沈峰所在的玄霜派是为其一,也是绵延数百年的武林正宗。玄霜派雄踞于西北漠苍山群山峻岭之中,其真实位置所在一直不为江湖人所知。” “这残余的十二门派均成为数千人规模的大型门派,各自虎踞一方,形成相互牵制之势,直到江湖上一个神秘门派的出现,彻底撕碎了这最后的平衡。” “这个神秘门派仿佛一夜间出现在世间,势力庞大、影响深远。世人只听闻这个门派名称叫做‘九星云天’,却至今不知其总舵所在,似乎是一个无形中存在的强大势力。 “其宗主被帮内成员称作“尊主”,但无人知道他真实名字,也无人见过他真面目。无命书生只是九星云天的七大堂主之一,最年轻的玉衡堂堂主。” 小石头咋舌道:“一个堂主武功就如此可怕,这个九星云天在江湖上岂不是无敌了?” 老人摩挲着下巴上稀疏的胡须,点头道:“若只是武功霸道倒也罢了,最为可怕的是这九星云天权谋之术更是精湛犀利……” “在短短一年之内,他们纵横捭阖,合纵连横,将江湖上各大门派几乎全部击破,更是利用了星元灾变之后的异化之势,或以武力压制,或以利益诱导,或以分裂渗透,或以扶植上位,最终将十一个江湖势力悉数收于麾下……” “只有玄霜派是唯一的一个例外。”老人脸上少有的露出欣慰之色。 “武林分崩瓦解的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自身信念的崩溃。由于异化打破了传统武学的平衡,一个苦心修炼数十载的高手,有可能被一个异化后的初学武者强横的击败,而以传统武学修行的初学武者,与具有异化之力的初学武者相比,前者几乎永生永世无法望其项背,传统武林的信仰已经彻底崩塌。” “于是,江湖上逐渐出现了传统武学与异能武学的分歧,这种分歧由晦暗隐蔽转为光明正大,也最终发展成为对峙、对立,甚至是冲突与厮杀。” “九星云天正是完美的利用了这个趋势,将传统武林逼向绝路,自此武林之中几乎全部以异能武学为尊,抛弃传统武学。” “唯独只有玄霜派,它凭借一己之力,苦苦支撑了二十年。玄霜派始终视传统武学为武林正宗,将异能武学视为拔苗助长、涸泽而渔,以损耗生命、精力为代价,极致追求武力、杀戮,实为破坏天地万物平衡之道。” 沈小义心中逐渐明朗,他暗自咬着嘴唇,心中思忖自己在面对这两种方式时,究竟会做出如何选择,不禁感到几分茫然和一丝不安。 在此乱世之中,如果抛弃“正道”获取超强的能力是唯一可以生存下去的道路,他也许无法立即拒绝。 意念至此,他内心出现了摇摆,甚至不由之主的暗暗闪过一丝亢奋。 但他又蓦然想到父亲穷极一生、悲壮赴死所维护的信念,他内心燃起的光亮又瞬间黯淡了下去。 对于力量的渴求,沈小义感到自己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迫切,这种迫切与复仇的执念、父亲的信念交织在一起,让沈小义感到茫然无措。 “生存下去……获得力量,这两个我都要!”少年的内心如生了荒草一般心烦意乱,他禁不住重重的一拳捶在地上,将小石头吓了一跳。 坚持用心书写打动人心的故事。 小可感谢众位读者支持,恳请多多鼓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九章 千星图 沈小义右拳“砰”的一声捶在地上,溅起了一片泥土。 张暮维似乎看穿了眼前少年的心思,淡然说道:“大丈夫行走天地之间,对于世间诸事万般选择,不必过分纠结所谓的是非对错,一切世俗价值标准也许都是错觉,但需顺遂心中意气。” 沈小义抬头愕然的看着老人。 张暮维又说道:“这句话是你父亲让我转告于你。他还有一句话,希望你日后行事为人能做到十之八九,那就是对得起你名字中的‘义’字。” 沈小义呆呆的望向地面,想要努力参透父亲话中的深意,忽而觉得明白了,但又忽而觉得还是一片混沌。 “至于,咳、咳……至今为止,都还只是一个传说。”老人连咳几声,面容显得非常疲惫。 杏儿眉头一皱,上前扶住他,急切的说道:“爷爷,你太累了,先休息吧,明天接着再说。” 老人挥了挥手,示意不用管他,说道:“过了今晚,只怕没有机会再说了。” “异化出现后,星元灾变所散落的陨金,当即成为了世间极为珍稀之物,其价值已超越了黄金。至于陨金的用途,世间传言不一,我所知道的至少有两大用途。” “其一谓之‘化物’,采用特殊的合金冶炼技术可打造出上乘武器,纯粹的陨金是极具毒性的。” “不同的冶炼技术所打造的武器具有不同的特殊效果,一把神兵甚至可抵千军万马之势,无命书生所持的黑骨刃扇就是其一。” “据坊间传言,当年绰号‘铜人桩’的世间第一神匠狂人欧阳破,收集数十块陨金矿石,用不同的合金冶炼方法,在一年内闭门打造出七把旷世神兵,最终却将这七把神兵混在寻常兵器里于市井之中随意贩卖了出去,欧阳破也自此踪迹全无……” “至于七把神兵的名字、样貌和奇异之处,世人都不得而知。我只听闻过中两个,其一是焚影金玉刀,其二是神霆弓。” 沈小义不禁连连称奇,对七把神兵产生无限遐想,随即又问道:“张五爷,那陨金的第二种用途又是什么?” 老人皱了皱眉头,似乎有所避讳,犹豫了片刻低声说道:“第二种用途则根本是一种卑劣阴毒、疯狂错乱的方法,谓之‘化人’。” 小石头和杏儿用恐惧的眼神看着老人,老人解释道:“不是字面所言的意思,但着实更为疯狂……” “传言用陨金可使常人获取异化能力,但是失败风险极高,一旦失败非死即残,目标会变成疯魔一般的怪物。” “官府对于‘化人’是明令禁止的,一旦查获立即处以重罪,轻则斩首示众,重则株连九族。” 沈小义想象着其中的恐怖景象,不禁皱紧了眉头:“所以官府越是禁止,民间就越是疯狂,对吗?陨金、陨金矿的价值也因此一路飙升吧。” 老人点点头,说道:“官府对于陨金矿石的交易也是明令禁止,并宣布所有陨金矿石都归国库所有,一旦发现一律收缴充公,并对参与交易者处以刑罚。” “但这些严厉的手段根本无法遏制利益的驱动,反而使陨金矿的价格一涨再涨。” “三成含量的陨金矿石,与黄金的兑换比例大致为一比十,成色越高越为贵重,五成含量的陨金矿,可兑换二十倍重量黄金,七、八成含量以上的陨金矿极其罕见,可兑换百倍重量黄金。” 老人顿了顿,指着黝黑剑匣说道,“至于这种经过百炼千冶,纯度接近十成的陨金,更是价值连城,但同时也极为危险。” “如果说异化的出现打破了江湖武林、族群势力甚至庙堂宗室的实力平衡,那么陨金的存在则是彻底撕碎了贫富等级、货币度量和民间的市场体系……” “从陨金浮现之日起,崇尚执拗于异化武学者有之,疯狂聚敛陨金者有之,冒险收集贩卖信息者有之,趁火打劫武力胁迫百姓者有之……” “官府的控制力在异化、陨金出现后逐渐变得脆弱,各种隐蔽于黑暗之中的帮派、势力像藤蔓一般疯狂生长,崇唐国经历了百年盛世,当前气数愈发衰落,正在悄无声息中经历一场巨变,一切都不同了,不同了,咳、咳……” 此时,木桌上蜡烛已经燃尽,土洞内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小石头禁不住惊叫一声“真黑啊!” 如不是黑暗之中难以分辨,杏儿必然又会送给他一个白眼。 张暮维道:“来的匆忙,并未携带蜡烛,暂且就在这黑暗之中忍耐一下吧。” 幸好土洞西边通向地面的应急出口的木板有一条细小的裂缝,从地面漏下一丝月光,众人逐渐适应了黑暗。 幽暗之中,老人又娓娓道出了更为奇异的传说。 “说起这,还是自玄霜派而起。” “相传星元灾变之时,玄霜派时任掌门王何志正在盛安洲凌固城内,也就是灾变的正中心。当时凌固城生灵涂炭,几乎全城灭绝,连动物都无一幸免。” “王何志武学造诣深不可测,不知他用了何种方法,竟然抵御住了这惊天动地的冲击,毫发无损的活了下来……” “但自那时起,王何志像换了一个人,原本开朗洒脱的王掌教,回到玄霜派后竟一言不发,于坐念阁内独自一人闭门十天。” 杏儿面带忧虑的问道:“他是不是也被异化了?” 张暮维摇了摇头,叹道:“世人不得而知,王何志自灾变那天起,就再也没有显露过任何武功。” “闭门十日后,王何志将首席大弟子、现任掌门叶弘召去,要求他立即继任掌门,并当场将掌门信物寒玉腰带赠送给他。” “叶弘大惊,王何志正值壮年,武学修为和江湖地位如日中天,此时竟突然提出卸任,叶弘长跪不起,甘愿违抗师命也坚决不从。” “僵持良久,王何志突然爆发出恐怖至极的狂笑,这笑声持续了很久,纵使叶弘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也被吓得后退几步。” “王何志笑罢,对叶弘说了一番讳莫如深的话,大体意思是:我王何志早已参透生死离别,悲欢疾苦,本应在这次灾变中死去,此次逆天改命,尽管侥幸存活下来,但也早已不再属于当前这个世界……我在最近的距离亲眼目睹了巨星爆裂、千星陨落的壮观景象,也已穿透星芒阅尽了此后百年的人间景象,世间的惨烈不忍直视,我将用余生完成宇宙上苍赋予的‘使命’……” “尽管叶弘听的一头雾水,但王何志却是万般决绝,嘱咐叶弘如外界问询,只道他痴迷于修炼上古秘笈紫英太清心法无法自拔,从此隐没江湖。”“ ”王何志交待完后飘然离去……” “叶弘在坐念阁竹榻旁发现一纸信笺,上书‘叶弘三年后亲启’。叶弘谨遵师命,在三年后才小心翼翼拆阅,终于发现老掌门所言及的‘使命’……” 沈小义已在朦胧间悟出了一些轮廓,但心中还没有形成清晰完整的全貌。 “那信笺上的字句如利剑一般刺入叶弘内心……原来,在灾变当日,王何志双脚寸步难移,亲眼目睹了星元爆裂的全部过程,这个过程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右。” “奇异的是,他于炫目星光中竟看到了从未见过的世间景象,这景象如此真实强烈,使他内心几乎因为受到冲击而崩溃……” “王何志在信中提到:‘崇唐有变,黑云蔽日,万物异变,人间炼狱。唯以星图为枢机,但穷吾余生倾力以赴。’” “王何志所言星图,即千星图。他目睹了千星陨落的轨迹,其内心深深笃定:陨星作为冥冥之中成为宇宙上苍散落人间的唯一物质,势必对未来产生极其重要的影响。” “为了避免他所目睹的人间炼狱真实出现,王何志对当晚所目睹奇景反复回忆,将千星陨落的轨迹如烙印一般强行刻于脑海中,并从此舍弃一切,亲历九州大地……” “他将真实地理位置与意念中星图一一比对校正,最终绘制成记录所有陨星坠落位置的,意在恢复世间万物平衡,消避劫难灾祸,解救万物苍生。” 沈小义若有所思的道:“但王掌门却从未想到,出现后,世间却掀起了一番真正的腥风血雨。” “不错,王何志只是遵循内心执念,穷尽一生完成心中所笃定的‘使命’,将绘制了出来,但至于后续如何使用,由谁来完成拯救异化灾变的真正使命,他却不得而知。” “四年后,王何志再次现身玄霜派,他亲手将交于叶弘后,当即癫狂,忽而大笑不止,忽而嚎啕大哭……叶弘好不容易将他安抚下来之后,他又在当夜消失的无影无踪,至此音讯全无……” “有江湖中人说在东海空灵岛见过他的踪迹,也有人说他早已毙命于极剑冢,尸骨无存,只有随身携带的青蓝色宝剑被发现在一处野狼窝处……” 沈小义自言自语道:“这么说来,在各路人士眼中必然是珍贵至极,难怪拼上性命也在所不辞。” 他内心暗想:所有星陨宝藏的位置……这之中包藏的利益和影响力,简直是不可想象。 老人点头道:“除了陨金矿石的疯狂诱惑之外,世间对于的真相还有一个传言,但从来没有人验证过,包括沈峰也不能完全确定。” 沈小义瞪大了眼睛:“什么传言?” “传言具有逆转乾坤的神秘力量,开启后可突破世俗之躯限制,成为真正的……” 老人顿了顿,似乎不想说出那个词。 “神?” “不错……但对于这番言论,更多人们认定只是一个噱头,只是为了增加的神秘。” “不过,我却同意沈峰兄弟的看法,王何志的奇异经历和怪异行为,必然有其原因,绘制出不是为了增添人世间的混沌和错乱,只是其背后真正的深意尚未被发现……” 沈小义若有所悟,说道:“所以在真相揭开之前,玄霜派作为天下武林魁首,理应维护正道,确保不落入宵小狂徒之手,更不能沦落到九星云天手中。” 沈小义又想起父亲生前的百般好处,内心不禁一阵黯然。 想到父亲临终托付的重任,他内心生出强烈的使命感,隐隐感到自己的玄霜之路与有着极为重大的联系。 长路漫漫,前途艰险,我将如何前行? 至今为止都还是传说,此时它究竟又在何处? 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解开这些谜题,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我足够强大…… 老人似乎觉察到了少年的心思,沉默了半晌之后,站起身来,拍了拍沈小义的肩膀。 “小义,你随我过来,你父亲在世之时,曾多次嘱我,在他离世之后,务必将这个此物转交于你。” 感谢观看到此的每位读者,谢谢支持,恳请收藏推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章 遗物 听到老人提起父亲临终遗物,沈小义“噌”的一下跳了起来,上前扶住老人孱弱的身躯。 小石头和杏儿也难以掩饰满心的好奇,紧随其后跟了过来。 老人缓步走到土洞角落两个大酒缸前,指着靠近墙根的一个,说道:“砸破这个酒缸。” 沈小义微微犹豫了一下,弯腰在酒缸对面摸到一块硬石头,他奋力击打酒缸,无奈这酒缸足有一人之高,缸壁极为粗厚结实。 他击打良久,酒缸终于被砸开一条缝,再击之下,酒缸瞬间崩碎,美酒喷涌而出,将沈小义和小石头冲倒在地。 小石头被灌了几大口酒,呛得他拼命咳嗽,整个土洞中瞬间变得酒香四溢。 美酒四散流逝后,巨大酒缸已化为一堆碎片,厚重的缸底已成了一块半尺来厚的陶土块,立在原处兀自不动。 张暮维颤巍巍蹲下身去,双手吃力的举起陶土块,用尽全身力气向墙上掷去。 老人的拼力一掷力道十足,陶土块撞在墙上崩裂开来,土石碎块四散中,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砰”的一声坠落地上。 沈小义冲上前去,发现是一个包扎的的严密结实的油布包裹。 他将包裹一层层的展开,发现内外三层中,竟然仅有最上层被酒水所浸湿,内部两层却是干燥洁净。 沈小义小心翼翼的打开最后一层油布。 借着土缝中依稀洒落的微弱月光,一把黝黑带鞘的匕首、一只黑黢黢的镯子现于众人眼前。 沈小义双手颤抖拿起匕首,仿佛握住了父亲温暖而有力的大手,眼泪夺眶而出。 他拔出匕首,一瞬间寒光乍现,这匕首通体寒气逼人,刀刃锋利无匹,在微弱的月光下竟然反射出有些耀眼的光芒,众人皆是惊讶不已。 匕首的寒光仿佛触动了沈小义脑海中的某个机关,眼前的匕首竟然似曾相识,或许是在某个梦境之中? 他那逝去的记忆碎片忽然潮水一般涌来,在他尝试拼接成完整记忆片段的时候,却又突然戛然而止…… 疯狂虚幻的感觉再次袭来,他只能强行停止了挖掘记忆的尝试。 匕首的寒光让他感觉胸口一阵剧痛袭来,他脑海中似乎浮现出寒光闪闪的匕首插向自己胸膛的画面…… 沈小义“啊!”的惊呼一声,下意识的将匕首扔在地上,众人顿时疑惑不解。 沈小义定住神后,立刻捡起匕首小心翼翼的擦拭,心中懊悔不已。 他将匕首还入鞘中,他问道:“张五爷,您曾经见过这把匕首吗?” 老人眉头紧皱,微微颔首道:“从这把匕首的样貌来看,难不成是传说中欧阳破所铸的七神器之一的‘寒星’?” 但老人立刻又笃定的摇了摇头:“但这把武器背后的故事实在是过于悲惨血腥,世人皆将它视为不祥之物,据说这把武器早已被崇唐皇室收去。” “为了遏制匕首的邪气,兵部尚书赵珏命人打造镇邪石匣,将其封印其中,又在每年一次的沉剑仪式上,于众目睽睽之中将镇邪石匣沉入皇宫后山的辟剑阁……” 老人抬头看了一眼匕首,继续道:“这辟剑阁名虽为阁,实则是一处万丈深渊,世人皆不知此深渊自何时形成,又缘何形成,只知其深不可测,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 “先不说这寒星已被沉入深渊,就算它尚在世间,以它的无妄邪佞之气,沈峰断然不会将它留给你。” 沈小义陷入沉思。这匕首甫一出鞘就让自己狂乱不已,心智险些失去控制。 不管它是不是所谓‘寒星’,父亲如此费尽心机将此物托付与我,必然有其深意,冥冥之中也许是天意注定。 想到这里,沈小义双手捧起匕首,朝着父亲坟墓的方向缓缓跪下,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响头,说道:“义儿定当不负父亲所托。” 沈小义又拿起黑镯子,发现它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沉重,轻飘飘仿佛一片羽毛一般,黑镯子有一个裂口,似乎是是被刀剑劈砍所致。 他将镯子举到老人面前,再次投出求助的眼光。 老人默默察看了良久,干咳了两声,略有尴尬的说道:“老朽对此物一无所知……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此类的传言故事,个中深意,还是你自己慢慢揣摩吧。” 沈小义点了点头,张铁匠毕竟不是先知神人,此前所揭示的早已超出他的意料。 他将镯子戴于左手手腕,瘦弱纤细的手腕根本支撑不起这个手镯,只要他左手拳头握住,这黑镯子就马上滑落到地上。 神奇的是,这黑镯子虽然拿在手中轻飘飘似是空无一物,但掉落在地却是沉重无比。 黑镯“砰”的一声激起了大片尘土,仿佛一块铁锭砸落地上。 众人错愕相望,小石头附身去触摸手镯,发现它已深深的嵌入地面。 小石头抬头看了看沈小义,惊到:“这么沉重的镯子,你是如何轻飘飘的拿在手中把玩的?” 沈小义满脸疑惑的摸着后脑勺,答道:“这手镯初拿之时异常轻盈,不知怎的变得如此沉重。” 小石头满脸狐疑,双手铆足了力气,想去尝试将镯子搬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发力,却未料到这镯子似是一片羽毛,他憋足的气力全部反馈到了自己的身上,一个站立不稳摔了个四脚朝天。 众人哈哈大笑,杏儿姑娘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索性坐在了地上。 小石头拍了拍满身的土,悻悻的站了起来。要不是土洞内光线暗弱,他那因窘迫而通红的脸能让众人再笑一阵子。 “这是什么破镯子!一会儿轻一会儿重!”小石头恼羞成怒,将手中的黑镯狠狠扔出。 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黑镯将土墙撞出一个大坑后,深深的嵌入了土墙里,碎裂的土块崩落满地。沈小义甚至感到土洞微微摇晃了一下。 众人止住笑,面面相觑,都觉得这黑镯子实在是诡异无比。 沈小义捡起一块尖锐的酒缸瓦片,将黑镯周围的土层一点点挖掉,这才小心翼翼的将镯子取出。 他翻来覆去的查看了一番,仍然看不出任何端倪,所幸将镯子戴在左手腕上。 由于手腕过于瘦小,沈小义干脆将黑镯子使劲儿向上撸了几下这才固定在手臂上,竟成了一个护臂。 “这有一封信!”小石头急于转移自己的窘迫,无意间发现包裹最下面有一张对折的纸笺。 纸色蜡黄几乎与油布颜色相同,刚才众人都没有发现。 沈小义急切的展开信纸,几行苍劲有力的字映入眼帘: “小义吾儿,见信如晤。为父先走一步,心绪繁芜,不须一一赘述。暮维乃生死之交,可托终生。” “二十年多有目睹奇异事端,已嘱暮维详叙,但信其言无虑。世间邪佞滋长,妖祸横生,千里之堤崩于一瞬,雄伟山河毁于一旦。吾儿须立身明志,察辨是非,当以心中之坚定,继承玄霜之遗志,或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吾儿务必倾力保全性命,前往玄霜派总舵面见叶弘师祖,以替为父完成十五年之约。为父别无他物,此黑铁匕首赠与吾儿防身,黑木镯为汝娘亲生前遗物,可佩戴于身以寄哀思。” “吾儿生于乱世,当深明高义,慎言谨行,可畏不可恃,可傲不可狂,不可肆意妄为,不可骄纵私欲。书短意长,临颖不尽,唯盼吾儿铮铮铁骨,烈日独行,幽暗自省,信守毕生意志,义无反顾。——父沈峰。” 最后一句话的“义”字,沈峰写的格外浓墨重彩,几滴墨汁飞溅到信笺留白处,仿佛重锤一般敲击在沈小义心上。 沈小义含泪读罢,默默的呆立在原地。 他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沈峰高大潇洒的身影和狂傲不羁的面容,他此刻最怀念的,是父亲的大手抚摸自己脑袋的感觉。 他恨不得将这些力透纸背的字,一一刻在自己脑海中,永不磨灭。 沈小义默默的把信笺折叠回原状,又用油布仔细的包裹起来放在地上,他连这油布,竟都舍不得丢弃。 张暮维轻轻的拍了拍沈小义瘦弱的肩膀以示安慰,小石头和杏儿站在一旁不知所措,想不出合适的言语。 老人又道:“沈峰兄弟生前多次嘱我,务必将此遗物交付于你,并要求你务必前往玄霜派面见叶弘掌门,然而我却始终不知道他的深意……” “要知道玄霜派人迹罕至,江湖中人几乎无人知晓其真实所在,而且这一路行程艰险万分,你一个小孩子实在是太过于艰难了……” 沈小义几乎没有听到老人喃喃自语的话,此刻他脑海中闪现的是父亲临终时的画面和嘱托,思绪在高速运转: “一定要活着”这句话他印象尤为深刻,父亲对他说过两次,信中又再次提及,可见父亲早已预料到身体孱弱、不会丝毫武功的他,注定要面临万千劫难,玄霜派之行无异于夺命之旅。 父亲的遗物中根本没有,甚至在书信中也只字未提,但却将这玄霜之约强调的异常重要,这其中必然有非常隐蔽的联系…… 不管怎样,他都决定要完成父亲遗志,不仅如此,他还要恳求叶弘师祖传授他武功,他早已立誓要手刃无命书生为父报仇,这无命书生与玄霜派也存有旧约,眼前要做的,是要踏上这玄霜之路…… 这黑木镯……竟然是母亲遗留之物。 沈小义轻轻抚摸着粗糙坚硬的镯子,终究还是平平无奇毫无异处,不仅微微皱起了眉头:父亲和母亲所遗留之物都过于神秘,自己实在是无法参透这匕首和镯子的意义,或许叶弘师祖能帮他解开这一切的秘密。 他原本对江湖纷争毫无兴趣,对武学造诣也并没有过高的追求,曾经热衷于习武只是出于少年对于英雄的仰慕,纯粹出于为了炫耀和出风头而已。 但次此时此刻,沈小义能强烈的感受到内心似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对力量的渴望,对生存的执着,对仇恨的宣泄充斥着他的心灵…… 这一夜之间,沈小义似乎已经彻底蜕变。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却猛然听见有人痛苦的喊道:“啊!” 沈小义猛然从思绪中醒了过来,本能的抽出了腰间的匕首,黑暗之中,一个黑影正立在眼前,手中所拿正是纳有陨金残片的剑匣。 向大无畏的沈小义同学学习。勤奋码字,绝不断更……祝各位读者大大周末愉快,顺心如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一章 一血 借着微弱的月色,众人看清眼前站着的是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以黑布蒙面,双眼中透射出阴冷的目光,手中一柄单刀在隐约的月色下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芒。 小石头痛苦的捂着左手手腕,鲜血滴滴落下。 刚才众人正沉默于沈小义阅读书信,全然不知黑衣人已悄然从石阶潜入洞中。 看来他潜伏已久,选择在沈小义拿到书信后突然现身。 沈小义涌出一股血性,上前一把将小石头拉在身后护住。 黑衣人冷笑一声却并未阻拦,全然不把眼前这两个瘦弱的少年放在眼里,而是将目光望向地上的包裹。 沈小义正想俯身抢夺,却见黑衣人一刀当头劈落,刀势凌厉凶狠,少年慌忙中后撤两步躲开袭击。 黑衣人并不开口说话,一个箭步上前,单刀挑起包裹纳入怀中。 沈小义瞬间忘记了沈峰的叮嘱,不顾一切扑向前去。 这包裹里是父亲的书信遗物,就算拼了命也要夺回来。 黑衣人恶狠狠的瞥了少年一眼,全力刺出一刀,直指少年咽喉。 这一刀毫无保留,刀锋如电,他只想在一招之内杀掉这个不知死活的少年。 生死攸关的一刻,张暮维手中拐杖飞速掷出,正中黑衣人单刀,这一掷势大力沉,直震的黑衣人后退两步,失去拐杖的老人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上。 黑衣人恼羞成怒,向老人接连劈出数刀,沈小义有意相助却无从下手。 老人拖着病残之躯徒手抵挡,由于身体过于虚弱,勉强招架三刀,却被黑衣人重重一脚踢在胸口。 老人失去支撑栽倒在地,旧病袭来,老人剧烈的咳嗽起来,吐出一口鲜血。 黑衣人扬起单刀重重劈落,显然是要除去眼前这个唯一具有战斗力的障碍。 眼见着刀锋劈向老人,老人已无可躲避,沈小义情急之下纵身向前,拼尽全身力气撞向黑衣人腰间。 黑衣人猝不及防,和沈小义一起摔倒在地,竟被沈小义压在身下。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沈小义手中匕首一闪,直刺向黑衣人颈部。 黑衣人双手此时均被沈小义压住,满脸顿现惊恐之色,于绝境中奋力曲肘重击,将沈小义震飞出一丈开外。 但还是为时过晚,匕首寒光掠过,黑衣人颈部动脉被划破,几丝殷红的血线喷射而出。 沈小义遭受重击跌坐在地,只感到腹部剧痛不已,五脏六腑像是被击碎了一样搅作一团,鲜血不断从嘴角涌出。 他感觉到自己几乎无力再支撑,昏昏沉沉的想要睡去。小石头惊恐不已,慌忙上前扶住他:“小义哥!” 黑衣人显然是训练有素,他迅速起身,用单刀割下左边衣袖系在颈部,暂时止住了喷涌而出的鲜血。 他不想再缠斗下去,毕竟颈部动脉被割裂,没有太多的血可以无休止流下去。既然货已到手,眼下需尽快复命,以防万一,需再留上一条后路。 黑衣人在众人心神未定时之中夺路而逃,顺手将杏儿一把抓起,从石阶跃出土洞之外。 老铁匠情急之中强行起身,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再次栽倒在地,口中大呼:“莫要伤她性命!”说完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沈小义瞬间清醒,他顾不得腹部的剧痛,一把推开小石头追了出去。 冲出洞外后,眼见着黑衣人已向西边逃出数十丈开外,杏儿呼救的声音越来越弱,逐渐变得如同夜色中的微风一般细不可闻。 沈小义深吸一口冰冷新鲜的空气,顿时觉得脑中空明无比,浑身仿佛猛然充满了力量,立刻发足狂奔而去。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他感觉左臂生出一股热浪,滚滚发烫而浑厚有力,竟让他感到无所适从,这股能量转眼间涌遍全身。 他周身仿佛升腾起一团热流涌动的云雾,将他被重伤的虚弱身躯团团围住,竟感到说不出的惬意。 沈小义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或许因为意念过于强烈,或许是回光返照的爆发,沈小义此刻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黑暗的田野中狂奔。 刚才遭受那一肘,是武功高强的黑衣人于绝望之中的搏命一击,千钧之力捶打在他腹部内脏聚集之处,按照常理此刻早已是奄奄一息, 但他此刻双脚生风,似一支离弦的利箭,又如一道乌黑的闪电,黝黑的麦田在身旁急速后退,狂奔之中几乎撞到不及避开的树木。 沈小义内心暗暗吃惊,但却无暇细想。 肾上腺素的飙升同时也刺激到沈小义的大脑,他越跑越兴奋,脑海之中竟然充满了愉悦的快感以及一抹……杀戮之意。 没错,沈小义确认了一下,他此刻只想追上黑衣人毫不留情的取他性命,没有丝毫怜悯。 他耳中的呼啸的风声势大,但杏儿的呼救声却是越来越清晰,前方黑衣人的身影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黑衣人难以置信的转身回望,双目之中充满了震惊和困惑。 黑衣人突然停下脚步,一把将小姑娘扔向沈小义,恶狠狠吼道:“小贼子!你要的人我还给你,莫要再来纠缠,老子只要这包裹回去复命,再向前走可别怪我无情了!” 黑衣人气息不匀,言语中隐含着狂躁的杀意。 沈小义早已狂奔数十里,此时竟丝毫不觉得疲惫,气息也甚为顺畅,他一把接住杏儿,将她安顿在一颗柳树下。 黑衣人正要转身离去,却发现沈小义跟了上来,他转身抽出单刀,大喝道:“狗东西!你执意寻死,我便成全你,这就送你去见你爹!” 沈小义听到此话,刚才兴奋狂躁的大脑反而变得冷静无比, 此刻他不仅再也感受不到腹部的伤痛,反而有一种异常舒适的感觉流转全身,像是涓涓细流在身上每一处血管轻轻流过,周身通泰无比。 他突然对战胜眼前的强大对手充满了自信。 沈小义一言不发拔出匕首,双目射出冷峻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现出一丝微笑。 黑衣人不寒而栗,眼前这位少年刚才遭受如此重创,尚且能健步如飞,狂奔数十里后追上自己,这般内功造诣决然不可小觑。 更令他困惑不解的是,刚才土洞内几招试探之下,他全然不觉得少年有一丝一毫的武功和内力,怎的此刻却突然变得如此诡异莫测? 黑衣人思忖之间,只听得少年开口道:“包裹留下。告诉我你的主子是谁,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一些。” 此话一出,别说黑衣人,连杏儿也是瞪大了双眼,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黑衣人再也按捺不住,狂喝一声提刀劈来,刀刃在皎洁的月光下闪闪发亮,划出数条闪电般的弧线,将瘦弱少年团团围住。 黑衣人刀法迅猛犀利,步伐扎实沉稳,显然是一位训练有素的高手,而此刻为了快速结束战斗,几乎已祭出十成功力,恨不得转瞬间将对手斩为数段。 眼见得少年即将惨死于乱刀之下,杏儿禁不住一声惊呼,双手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沈小义虽然身体轻盈,但还是不无狼狈的躲开三招。黑衣人刀法更为狂暴,只见得一团影影绰绰的刀光铺面而来,沈小义身后就是杏儿姑娘,他再也无可退避。 在这关键时刻,沈小义双目紧闭后突然睁开,集中心智凝视着对手的出招动作,奇异的感觉再次浮现。 在他眼中,对手疯狂变化的刀法变得异常清晰,在单刀劈向自己脖颈的瞬间,时间仿佛凝滞,黑衣人动作突然变得异常缓慢,甚至停了下来,而他右肋则暴露出巨大破绽。 沈小义低头闪过这夺命一刀,侧身向左的同时,手中匕首快速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 一声惨呼,黑衣人刀光戛然而止,一阵剧痛袭来,才发现一道狭长的伤口自胸部贯穿至腹部,鲜血汩汩流出。 更为崩溃的是,他根本就没看清沈小义如何躲过他这十成功力的无极错乱刀法,更没法知道自己是怎样多出这道伤口。 黑衣人上衣破裂,油布包裹滑落地下,沈小义冲上前去,手中匕首直刺黑衣人胸口。 黑衣人尽管身体受伤,但凭借他的强大武功根基,对沈小义这步伐散乱、毫无章法的一刺并未放在眼里,随手扬起单刀格挡,却惊讶的发现对手在接近自己的瞬间突然加速! 单刀劈空的同时,匕首“噗”的一声深深没入黑衣人胸膛。黑衣人吃惊的望着沈小义,终于沉重的仰面倒下,身体抽搐之中,喃喃说道:“小贼,你终究还是逃不掉……”话未说完,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 沈小义则呆呆的站在原处,右手空空,但还保持着握住匕首的姿势,手中匕首则早已插入黑衣人胸膛。 他自己完全没有料到,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他接近对手时刻爆发,他被这股巨大力量推动着突然加速,感觉仿佛是匕首拖着他完成了这诡异的一刺! 杏儿睁开双眼,先是惊恐万分,当发现倒在地上的不是小义哥哥而是凶恶的敌人之后,她冲上来一把抱住沈小义,喜极而泣。 沈小义轻轻拍了拍杏儿的肩膀,从地上捡起油布包裹纳入怀中,又从黑衣人尸体上默默拔下匕首,匕首在月光下散发着幽幽的白光,刀刃竟然一丝鲜血都未沾染。 沈小义深吸一口凉气,朦胧之中,他似乎已经感受到了这把匕首的诡秘之处,内心说不清楚是喜悦还是忧虑。 他捡起地上包裹,对杏儿道:“我们速速回去察看张五爷伤势。如果不介意,我背你走这一程。”杏儿默默点了点头。 沈小义背起杏儿,感觉并不费力,一路奔跑返回酒馆,倒也并未耗费太多时间。 进入土洞内,发现小石头已把张暮维安顿在木凳上,老人脸色缓和,气息均匀,看来并无大碍。 见到沈小义和杏儿,老人惊喜不已,问道:“你们是怎么逃回来的?” 沈小义道:“黑衣人被我误打误撞的杀了,此事暂且不细说。我看此人必是受人雇佣,极有可能是杀手帮派成员,我料到天亮之前未见到他返回,后续必有追兵。我们当务之急是必须寻求其他躲避之处。” 张暮维闭目深思,良久之后,缓缓说道:“穷途末路,不如反其道行之。奉河村这钟灵毓秀之地终究还是承载不了江湖之险重,也是时候要离开了。” 一众人等皆默然无语。 沈小义独自一人走出屋外。他穿过杏林,越过稻田,来到了荒寂无人的原野。 漆黑夜色之下,沈小义立于空寂旷野之中,仰望着黑暗苍穹中那灿烂星空,银河如湍急的瀑布恣意的奔腾洒落,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 少年闭上眼睛,星空似乎仍在眼前,他缓缓抬起手,仿佛触摸到了点点繁星。 他对刚才诛杀黑衣人之前那种神奇的感觉记忆犹新,内心中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一切似乎与这千万星辰有着某种强烈的联系。 沈小义嘴角浮现出笑意,对着星空自语道:“如此雄伟浩瀚的星空,在星元爆裂之时,相比也是极为壮阔凄美吧!” “无论这股力量无论来自何处,都是上苍赐予我的礼物。” 少年凝望着星河瀑布:“纵有千难万险,我也必会在你的注视之下创造奇迹。” 沈小义即将起飞,请各位读者系好安全带。 各位读者大大周末愉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二章 幽谷 第十二章幽谷 沈小义一行四人走出土洞,行至酒馆之外。 东方已微微泛出鱼肚白,薄雾缭绕,空气干净清新,满满的都是朝露的味道。 村子南边依稀有几个人影在晃动,起早的村民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村东头的老井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吱呀声,夹杂着几声公鸡高亢的啼叫,给奉河村平添了许多生气。 眼前的烟火气息,让沈小义紧绷的神经有所缓解,他轻叹一口气,这短短的一天一夜,竟然像是过了一年。 回头望向其他人,老人面部平静,小石头和杏儿则是不经意现出了轻松的笑意。 “我们尽快向伏牛村出发,此处断然是无法久留了,各自去家中收拾准备一下,一炷香后,在村口老槐树下集合,切记不可耽搁久留!” 张暮维命令一般的语气不容分辩,众人点了点头,分头离去。 沈小义并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也不想再回到家中勾起以往的回忆,此刻对他来说最珍贵的莫过于父亲留给他的匕首和黑镯,还有那封充满感情的遗信。 折腾了一整夜,他是真的饿了,转身回到酒馆,在后厨抓起一块拳头大小的五香牛肉大嚼特嚼起来,又将厨房内的干粮打包,灌了满满一壶高粱酒系在腰间。 做完这一切,沈小义径直走到老槐树下,懒洋洋的躺在地上等着其他人,短短时间内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此刻才感到疲惫不堪。 他心中却并未停止思考:昨晚的黑衣人究竟是什么来路,与无命书生到底有没有关系?他志在夺我包裹复命,看来是受雇于人,起初也并不想伤害我们性命…… 估计是将父亲的信笺当作或者有关线索了……昨日奉河村被屠、父亲遇害之事即将传扬出去,的传闻一旦流入江湖,只恐怕奉河村日后再无宁日了…… 胡思乱想之间,内心中各种复杂的情绪交错纵生,想到无命书生那决绝凶狠的三掌和父亲跪地不起的场面,忍不住一拳砸在老槐树上。 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老槐树的粗大的树干被沈小义这一拳砸的木屑纷飞,高大的树干带动着浓密的枝叶剧震不已,片片树叶纷纷落下。 沈小义吃惊的看着自己的左手,简直不敢想象刚才这一拳是自己打出的,眼睛望向老槐树,发现数尺宽的粗壮树干上,竟然被他砸出巴掌大小的一个缺口。 他查看了自己的左手,发现并无受伤,只是觉得看起来总有些不对劲,到底是哪里有异样,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正在这时,杏儿和小石头一起走了过来,小姑娘眼睛红红的,还在不住的擦拭眼泪,小石头则焦急关切的站在一旁,帮忙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沈小义急忙问道:“张五爷呢?他出事了?!” 杏儿摇了摇头,带着哭腔说道:“爷爷说自己年事已高,早已自安天命,再也经不起江湖的风风雨雨了,只想在这里安度晚年。沈峰……沈叔叔的遗愿他已完成,只盼我们能逃出生天,希望小义哥哥能把我送到伏牛村刘姨那里,而他自己,只是希望……希望能在这奉河村终老一生,与沈叔叔葬在一起。” 杏儿说完,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小石头鼻子一酸,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沈小义二话不说,向张铁匠家冲过去,却被杏儿一把拉住,小姑娘急切的说道:“爷爷早已叮嘱,绝不可再去找他,否则当场自刎,他此刻正独自一人在沈叔叔坟前祭拜。” 沈小义愣了一下,神色恭敬的转向安葬父亲的方向,跪地缓缓三拜,低声说道:“父亲,小义定当完成你的遗愿。张五爷,小义必保杏儿姑娘安然无恙,请你多多保重!” 杏儿和小石头也跟着跪地而拜,三人均是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做临行之别。 礼毕后,三人走出村口之外,一路向西穿过杏树林,行至奉河边狭长土路,又继续向伏牛村出发而去。 伏牛村在奉河村北面,相距三十余里,与奉河村只有一山之隔。虽然两个村子相距不远,但村民之间却很少相互往来。 伏牛山虽不算太高,但南北绵延数十里,山区内部树木繁茂、地形复杂,又兼着野兽时常出没,故而除了一条大路穿过伏牛山之外,其它地区人迹罕至。 说是大路,其实是一条路径相对明显一些的土石窄路,土路两旁是杂草丛生、怪石林立,甚至时不时能听到野兽的嘶吼声。 三个少年行至山崖峭壁之处,郁郁葱葱的林木遮天蔽日,道路变得异常狭窄,几乎只能容一人通过。 山谷空旷清幽,寂静之中平添了几分诡异。 沈小义走在最前,手中紧握匕首,他神色凝重,一言不发,鼻翼偶尔抽动几下,似乎是分辨空气中的异常味道。 他早已盘算过,黑衣人之死应该早已暴露,其它刺客可能已经赶去奉河村了,此时或许已经在追杀他们的路上。 小石头让杏儿走在中间,他则负责断后,行进之中时不时向后张望。 太阳已高高升起,刺眼的阳光穿过浓密山林的缝隙投射过来,又被高耸的巨石和土坡遮挡大半,尽管是晴朗的白天,但多数时候,几人的视野竟是极为黯淡。 或许是过于疲劳的缘故,又或许是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三人快速前行,一路默默无语。 三人走了十多里路,行至一三岔路口,路口以北道路渐宽,似乎是通向了真正的大路。 小石头此时已经是精疲力尽,小脸煞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地上。沈小义在一处平坦的大石边停下,让大家修整片刻再出发。 “哥,还有多远啊,我可真是走不动了。”小石头口中嚼着沈小义递来的硬面饼子,苦着脸咕哝着,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杏儿虽然也累的小脸通红,但还是瞪了小石头一眼,揶揄道:“你可真是难成大事!走这点路就吃不消了,你还是不是个男子汉!” 小石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口中含着来不及下咽的面饼,含混不清的强辩道:“我萧诗诗当然……当然是个男人!” 沈小义下意识擦了擦汗,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竟然是干燥通透,没有一丝出汗的痕迹,他心下纳闷,自己何时变得这么体力充盈,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时,小石头突然“咦”了一声,用胳膊杵了杵杏儿,惊异的看着沈小义说道:“哥,你咋看起来有点儿怪呢?你胳膊是不是粗了一些?咱俩以前可是一般瘦啊……” 杏儿歪着头仔细瞅了瞅,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嗯,感觉小义哥确实是壮实了一些。” 经他们一说,沈小义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他低头打量了一下手臂,之前纤细瘦弱、差不多皮包骨一般的胳膊竟然真是粗壮了几分,看起来结实有力。 他撩起上衣,发现腹部竟然有了几条明显的肌肉线条,想到自己早上那匪夷所思的一拳,内心顿时错愕不已。 沈小义目光落在左手臂上,又停留在那黝黑的镯子上。 从昨夜到现在,唯一的区别也就是这手镯了,难道…… 还没来得及细想,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从北面大路传来,马蹄声迅速逼近,转瞬间地面已震颤不已。 沈小义内心一沉,低声道:“不好!快藏起来!”转身跳到旁边树丛之中,杏儿一把拉起还楞在远处的小石头,迅速钻入树丛之中。 “咴儿、咴儿——!”只听得几声犀利的马嘶声,数匹高头大马于疾行之中突然刹住脚步,显得烦躁不安。 沈小义一眼望去,五名大汉清一色的黑色长袍,均以黑色面罩蒙面,身形之中透着难以掩饰的彪悍之意。他几乎可以断定这批人与昨晚偷袭的那位黑衣人是一伙儿人。 刺眼的阳光照耀之下,他蓦然发现黑衣人的面罩正中间,以鲜红颜色绣了一张满是锯齿獠牙、肆意张开的嘴,其形状甚为诡异恐怖。 为首的黑衣人扬了扬手,示意就此停下,开口道:“前方道路狭窄,骑马不可通过,此处为奉河村至伏牛村的必经之路,我料想这帮老弱病残断无可能绕行至深山之中通过,我们可在此守株待兔。” “大哥英明。沈峰那个小野种竟然耍诈杀了三哥,哥几个恨不得能立刻将这小子千刀万剐,当场活祭三哥!” 一个身形魁伟的黑衣人满面怒容,将手中一柄巨斧“轰”的一声砸在地上,巨斧没入土路竟有半尺深。 沈小义倒抽一口凉气,心中思忖着对策。他转身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石头慌乱之中拼命捂住了自己的嘴。 为首的黑衣人说道:“一个小娃娃,晾他也不是三头六臂,取他性命举手之间,眼下最紧要的,须得先拿到那个包裹,你们都莫要鲁莽!” 众人点头诺然。沈小义大脑飞速旋转,他看看身后的丛林,似乎有一条隐约的空隙可容他们钻过。 他小心翼翼挪动脚步,示意小石头和杏儿跟上。 三人身体几乎已经趴在地上匍匐而行,尽量不发出声响,好在几匹骏马焦躁不安,来回逡巡的马蹄声掩盖了他们无意间发出的异响。 沈小义匍匐在最前面带路,杏儿在中间,小石头则吃力的爬行在末尾。 眼见着三人离三岔路口越来越远,沈小义绷紧的神经逐渐放松,他似乎看到了逃脱劫难的希望。 然而就在此时,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就在三位少年屏气凝神、拼尽全力,几乎就要逃脱黑衣人魔爪之时,沈小义听到身后远远的传来“啊!”的一声惨呼…… 周六二更。相见即是缘分,祝各位读者大大周末愉快!恳请推荐收藏,感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三章 血口 听到这声惨呼,沈小义瞬间心中凉了半截。 他皱起眉头侧身回望,发现小石头竟然已经落后他和杏儿数丈开外。 小石头脸色惨白,右手手臂上赫然缠着一条暗青色的蟒蛇,蛇身几乎与他手臂一般粗细。 小石头眼中闪现出一丝绝望,但转瞬即逝。 他停顿片刻,对沈小义拼命摆了摆手,然后转身站起来发疯一般向反方向跑去,浓密的树枝撕扯着他的衣服和皮肤,连他手臂上缠绕的青蟒似乎也茫然失措,疯狂的吐着芯子。 沈小义刚想起身回追,但立刻明白了小石头的意思:他已然暴露,索性主动现身,目的是想让沈小义带着杏儿藏匿起来,借机逃脱。 看到这一幕,杏儿正要张嘴呼喊,被沈小义捂住了嘴,小姑娘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滑落,滚烫烫的将沈小义的手背灼的一颤。 一个瘦小的身影拖着手臂上的巨蟒,疯狂的穿行在密林之中,这一幕让闻声赶来的黑衣人也惊诧的目瞪口呆。 手提巨斧的黑衣大汉一把将青蟒扯下,随手抛向路边巨石,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青蟒扭动两下再也不动。 大汉像提起一只小鸡一般抓起小石头奔出密林,回到三岔路口。 沈小义心中痛苦不已,他已向张五爷发誓,要将杏儿姑娘平安送到伏牛村,眼见着小石头受伤被俘却不能搭救,他生平头一次感到了如此深切的矛盾和痛苦。 他口中“嗬嗬”作响,捂在杏儿嘴上的手不由暗暗发力。 杏儿几乎快要窒息。她拼尽全力掐沈小义的手臂,疼痛让他回过神来,猛然收回了手臂。 小姑娘怒目圆睁的瞪着沈小义:“如果是为了保住我的命,我宁可现在就去死!”说着拔出沈小义腰间匕首,毫不犹豫刺向自己的胸口。 沈小义大惊失色,一掌将杏儿手中匕首击飞,低声吼道:“你疯了吗?!黑衣人要的是我!我这就去救诗诗,你要么在这安静的等着,要么就继续穿过这片密林向北边伏牛村潜行。” 他又道:“最坏的结果是我们两个都回不来。总之见不到我们回来,你自己想办法前往伏牛村。如果有幸,天黑时我们在伏牛村汇合。” 他最后又补了一句:“非要这会儿稀里糊涂搭上性命,你是疯还是傻!” 说罢转身拾起匕首,想要转身离去,却被杏儿一把抓住了胳膊。 杏儿拢了拢散乱的头发,抬手愤然拭去脸颊上的残泪,目光决绝的说道:“沈小义,你给我听好了,我大名叫张涵月,我爹是崇唐军西旗军海字营千夫长,我最恨自己不是男儿之身,不能像我爹那样戎马一生,如今你让我在此苟且偷生,忍看朋友赴死,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沈小义错愕之间,杏儿已经愤然起身,头也不回向来路走去。 他没想到外表柔弱的杏儿姑娘,性格却如此刚烈,叹了口气,心道:“也许这就是命运……五爷,小义对不住你了,一切听天由命吧!” 两人走出树林,看到小石头手脚被绑缚住,正靠在巨石边,阳光暴晒之下,他已经意识模糊、奄奄一息。 对这瘦小的少年,黑衣人显然也提不起再折磨他的兴趣,只是懒洋洋的守在路旁。 看到沈小义两人出现,几个黑衣人瞬间来了精神,提起武器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黑衣人摘下面罩,清瘦的面孔上,一丛花白浓密的山羊胡煞是惹眼。 他面露狐疑的打量着沈小义,用沙哑的嗓音问道:“你就是沈峰的那个小野种?” 沈小义没有回答,指着小石头说道:“先放了他。” 山羊胡哈哈大笑,他蓦然变色,用命令的语气说道:“小子,废话不必多说,交出包裹,我可饶这倒霉的玩儿蛇孩子不死,至于这女娃……” “这女娃抓回去孝敬大哥!完事儿后给兄弟几个尝尝鲜!哈哈哈!”山羊胡身后的一个黑衣人狞笑起来,另外几个人立刻肆无忌惮的狂笑不已。 放荡的大笑声惊醒了小石头,他看到沈小义两人,差点气的再次昏死过去,气急败坏的骂道:“沈小义你这个傻鸟!傻鸟!大傻鸟!” 他一口气噎住,再也说不出半句话,只是浑身颤抖,煞白的脸色变得铁青如石。 沈小义一言不发,目光如锐利的刀锋,他凝视着山羊胡,又一一扫过其余几个黑衣人。 山羊胡只觉得寒气逼人,在烈日暴晒之下,竟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眼前的少年冷静而决绝,身体内似乎蕴藏着某种强大的力量,山羊胡几乎产生了一种恐惧的错觉,这少年下一刻或许可以原地爆炸,将众人付之一炬。 短暂的对峙让空气几乎凝固,三岔口周遭一片寂静,偶尔传来几声空谷之中的鸟鸣声,听起来却是异常刺耳。 山羊胡身后的巨斧大汉终于按捺不住,大吼一声:“小兔崽子,爷爷现在把你血祭给三哥!” 巨斧劈向沈小义,犀利的破风声瞬间撕裂了凝结的空气,其余几个大汉也狂叫着扑过来。 沈小义眼中火光闪现,此刻他眼中的巨斧大汉,步伐竟然是凌乱不堪,处处透露着破绽,而他这虎虎生风的一斧,看起来居然有些轻飘飘的软弱无力。 他抢先一步冲到大汉面前,乍一看,似乎是急于站立在巨斧劈落的路径上引颈就戮! 巨斧大汉一呆,完全没想到沈小义这送死一般的操作。 然而巨斧力道丝毫未减。 锃亮的斧刃还未接触到沈小义的肩膀,只听到“喀嚓”一声刺耳的金属碎裂声传来,沈小义手中匕首已将巨斧斧刃削去一半! 这一斧原本势大力沉,竟然被匕首格挡断裂,碎裂的斧刃顷刻间变成数个锋利的暗器,四散溅射开去。 众黑衣人不及躲避,有两人已被碎斧击中,惊诧之间放缓了攻势。 沈小义趁机暴起冲向巨斧大汉,右手匕首虚刺向对手腹部,速度之快,令大汉措手不及,情急之中收回残斧格挡,并躬身躲避。 这惊慌失措的防守招式立刻暴露出无数的破绽。 沈小义身形一转,已欺到大汉侧后方,左手以掌为刀,重重的劈向大汉颈部,只听得咔嚓一声,大汉魁硕如小山一般的身躯重重栽倒在地上,再也没了动静。 众人皆是大惊失色,再也不敢轻敌,眼前这个少年浑身散发着说不出的诡异力量,忽快忽慢,忽远忽近,而一出手又似乎有千钧之力。 沈小义也暗暗惊讶,刚才所有动作都是他在凝视巨斧大汉招式套路之时,瞬间由本能想到的御敌招式,本以为能勉强抵挡住攻势,却没想到如此轻松取胜。 他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左边小臂,发现暴起的青筋之中,似乎还隐隐泛出几缕红色。 山羊胡眯起双眼,冷笑一声,说道:“小贼,你可当真是对的起你爹!你爹在九泉之下绝不会想到,自己的乖儿子已经成了他这辈子最痛恨的怪物!但也无妨,你俩正好死成一对,你马上就能去地下跟他好好解释了!” 说罢仰天狂笑不止,似乎全然不把少年放在眼里。 沈小义头皮发麻,只感到一口气血上冲难以压制,气愤和困惑冲击着他的大脑,他凶暴的冲向山羊胡,全然未发觉自己因为狂怒而几乎失去了心智。 手中的匕首嗡嗡震颤,似乎比他还要渴望敌手的鲜血。 山羊胡老谋深算,他等的正是这一刻。 他使了个眼神,其余三人迅速散开,自己则双腿蹬地,瞬间后撤一丈有余,飞身后退之中迅速抽出后背短弓,右手轻轻一扬,五箭齐发,急速射向猝不及防的沈小义! 沈小义根本没想到对手动作如此之快,加之自己怒火中烧,早已忘记了判断对手的招式和距离,情急之中只能倒地闪避。 在他狼狈倒地、失去重心的一瞬间,忽然瞥见身后侧三个黑衣人已全部手持短弓,每个弓弦上,数只箭矢齐齐发射,从三个方向急速射来,瞬间竟形成了一片扇形的箭雨,将他死死锁住。 沈小义唯一的选择是翻身躲避,但无奈箭雨范围太大,他虽然躲掉了数箭穿心的厄运,但右腿和右肩还是连中两箭。 在极短射程之内的箭矢,力道异常巨大。两枚乌黑箭矢透骨而入,一阵剧痛传来,沈小义无法控制平衡,单膝跪在地上。 山羊胡一扬手,示意其他人停手。 “哈哈哈,天意,简直是天意!父子两个临死之前的姿势都一模一样,哈哈哈……”山羊胡直到此刻都不敢轻敌。 他继续激怒沈小义,一方面是心有忌惮不敢盲目进攻,另一方面是希望眼前这个能量未知的少年被彻底制服,在死前说出的下落。 沈小义此刻却冷静了下来,他凝视着山羊胡面罩上血口图案,脑海中回想起父亲的话:“一定要活下去……” 内心禁不住暗自后悔:自己一时逞血气之勇,几乎丢了性命,父亲的遗志怎待完成?那无数的谜题……还有小青的下落……又怎待揭晓? 想到这里,沈小义双眼望着山羊胡,大口喘着气,做出了让杏儿和小石头匪夷所思的动作:他将左腿一并跪在地上,转成了双膝跪地。 沈小义弯腰伏地,用乞求的语气说道:“请各位大侠饶了我们三人性命,我愿说出的下落……” 山羊胡放声大笑,脸上浮现出狡诈的笑容,他嗤笑道:“奸猾小贼!你以为这点伎俩能骗得了我?实话告诉你,无命书生早已放出话来,这就在奉河村,沈峰已死,唯一的线索就在你这小贼身上!” 他收敛起笑容,斥道:“就算我不杀你,江湖上各路神仙野鬼也不会放过你!你求我也好,不求也罢,这你若再不交出来,我先杀了他们两个!” 沈小义拳头攥的咯咯作响,心中暗忖:又是这歹毒的无命书生!原来他是要借江湖人士之手,压榨出的下落,最后再来个坐享其成……当然,还能顺便借刀杀人,既能将我置于死地,又免得留下残忍暴虐的骂名。 “住手,我说!但你得先放了他们两个!”沈小义目光决然。 杏儿在小石头身旁不住的抽泣,小石头则气息微弱的看着沈小义,口中喃喃自语不知道说些什么。 山羊胡面罩上的血口似乎微微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显得更为狰狞可怖。 他吩咐一名黑衣人解开小石头身上绳索,阴森森道:“如果你敢使诈,这两个残废就算跑出一百里之外,我也一样随时可以宰了他们。” 沈小义苦笑着点了点头,从怀中摸索着抽出一本薄薄的书籍。 山羊胡将信将疑的上前接过。刺眼的阳光照射之下,书籍封面上狷狂的字迹赫然映入眼帘——。 周六第三更。十章后开始起飞,请坐稳扶好。 祝各位读者大大周末愉快! 如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四章 青蓝 这本正是无命书生杨岩凤在奉河河堤柳树林旁,为感谢沈小义带路之恩所赠与他的礼物。 沈小义从未打开过,更不知道上面有什么内容,此刻他既不愿交出父亲信笺,也不愿小石头和杏儿无辜死去。 情急之下想到此书,只能硬着头皮拖延时间,伺机考虑对策。 交出书籍后,沈小义转身对小石头吼道:“萧诗诗,你真要是个爷们儿,就马上带着杏儿离开这!” 小石头体力稍有恢复,他犹豫了片刻,一把拽起杏儿向北面大路走去。 杏儿正想反抗,忽然瞥见沈小义面带神秘的向她眨了眨眼,小姑娘将信将疑,跟着小石头趔趄而去。 目送着两人身影,沈小义长出一口气,内心释然。 山羊胡满面狐疑的翻开书页,双目阴恻恻的看向沈小义,又快速扫视着书中的内容。 其余三个黑衣人忍不住好奇,也凑上前去。 沈小义跪在地上,眼见着山羊胡脸上表情由怀疑转为困惑,又从困惑转为若有所思,最后竟然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 沈小义并不知晓书中内容,看到山羊胡脸色变幻不定,心中暗暗庆幸,看来他至少并未立刻产生怀疑。 “不知是哪位绝世高人,将千星图信息藏匿于武功秘籍之中,不可谓不妙!”山羊胡止不住的抚掌大笑。 沈小义内心诧异,但脸上装作若无其事。 “这书中对督脉中的悬枢、至阳、身柱、神庭、水沟、风府六个穴位提及八次,对任脉中的关元、中庭、巨阙、璇玑、神阙、中极六个穴位也提及八次!” 山羊胡难掩心中的激动,眉飞色舞的说道:“对于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阴肾经等十二经络也各自选中六个穴位,每个穴位也同样提及八次!” “我刚才大致推演了这些穴位在人体内的位置,似乎正是应了的排列,这八十四个穴位,必然是其中最为神秘重要的所在地点,至于其它隐藏信息,需待我细细推敲!” 山羊胡完全沉醉在其中,只见书页翻飞,他口中念念有词,忽而闭目沉思,忽而拍腿大笑,那撮花白的山羊胡子随着脸上的肌肉不住的颤动。 沈小义冷眼注视着他,像是在看着一个手舞足蹈的疯子。 这可真是讽刺,随手抛出的一本书,居然轻易的稳住了局势,他轻轻摇了摇头,既感到庆幸又觉得失落。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众生攘攘,皆为利往。古往今来,这亘古不变的真理似乎只有这一个。 或许这个疯子就是大多数人的缩影。无论是否真的存在,人类终究是要为之疯狂和丧失心智…… 只要有巨大的利益存在,哪怕是个虚无缥缈的传说,抑或是个遥不可及的幻象,任何事物都永远阻挡不住人们丧心病狂的追逐。 山羊胡贪婪的沉溺在书中,然而当他翻到最后一页时,却突然神色骤变。 书页结尾处是龙飞凤舞的草书落款,与全书的小篆字体相比格外刺眼。 三个大字矫若惊龙,赫然立于纸上:“上篇终。” 山羊胡此刻就如同嗷嗷待哺的婴儿被生生中断了哺乳,他一蹦三尺高,发狂一般将书狠狠摔在地上。 他歇斯底里的向沈小义吼道:“小兔崽子,跟我还留一手!中篇呢?下篇呢?快都给我交出来!” 沈小义一愣,立刻明白了其中缘由,忍不住暗自叫苦,狠狠的咒骂道:“你这个千刀杀的杨岩凤,连送本书都能给老子挖个坑!这仇恨可真是要再加一层!” 他试着想要起身分辨,但刚一发力,右腿箭伤创口立刻撕裂,一阵剧痛让他又坐倒在地上。 山羊胡双眼充满血丝,气急败坏的指着一名手下,吼道:“你去把那两个兔崽子给我抓回来,快去!我让他们俩一起陪葬!” 说罢“唰”的一声抽出腰间佩剑,明晃晃的剑刃几乎刺到了沈小义的额头上。 山羊胡咬牙切齿:“爷爷我已经没有耐心陪你玩了,剩余的的部分,现在交出来还来得及,我可以让你们几个死的痛快一点!” 沈小义坐在地上,右肩箭伤的疼痛一阵阵袭来,他试着运了下力,发现右手软绵绵的,几乎无法握紧拳头。 沈小义默不作声,他知道这场戏硬着头皮也演不下去了。 他抬头道:“今天你给我们的,我终究会一一的还给你。” 山羊胡冷笑着松开右手,三支箭矢飞速射向杏儿,杏儿则将双眼缓缓闭上…… 此时,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的瘦小少年突然一跃而起,以比箭矢更快的速度飞身护在杏儿身前,三支箭矢齐齐穿透小石头单薄的身躯。 箭矢刺穿小石头身体,箭头露出两寸有余,却终究没有伤到杏儿分毫。 小石头缩成一团倒在地上,双目紧闭,嘴角流下的鲜血蜿蜒曲折,瘦削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沈小义脑中轰的一下炸开,他想要嘶吼却发不出声音,眼见到杏儿嚎啕大哭,他耳中却完全听不到丝毫的声音。 一阵山风骤起,山中林木哗哗作响,天空中一抹浓厚的云彩飘过,短暂遮蔽了阳光,周遭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尤睿眉头一皱,一扬手怒道:“真是个废物!把他们两个都做了,老子不玩了!” 黑衣人手中单刀扬起,狠狠向躺在地下的沈小义刺去……不远处,另一个黑衣人几乎同时也扬起手掌,运足气力向杏儿天灵盖拍落。 沈小义闭上双眼,准备迎接死神的到来。他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画面,父亲高大雄武的身影,小石头呆傻可爱的面容,张铁匠佝偻的身躯…… 以及那个奇梦,梦中怪人手中寒气森森的匕首和小青的秀丽的面孔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两声尖锐的破空声掠过,接着是两声惊惧的惨呼。 沈小义面前的黑衣人手中单刀掉落在地,一只通体雪白的箭矢穿透黑衣人手臂,杏儿身旁的黑衣人手掌也被同样的箭矢穿透。 又有四支白色箭矢破空袭来,分别射向尤睿四人,两个已经中箭的黑衣人于痛苦错愕之间,又同时被白色箭矢透胸射入。 箭矢力道奇大无比,穿胸而过之后,又向前飞驰了数尺才跌落地下。 两人瞬间倒地。山羊胡翻身倒地躲避,箭矢擦身而过,嗤的一声将衣衫撕破,另一个黑衣人虽然侥幸躲过本应正中眉心的箭矢,左耳却被箭矢射飞,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尤睿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江湖,他心知高手来袭,并无半点惊慌,躲过箭矢后几乎不假思索,飞身一剑刺向沈小义,希望与高手对峙前先结果了这少年的性命。 只见一团巨大炫目的青蓝色光芒飞速卷过,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刺目的光芒,众人不由双手掩目。 尤睿双目短暂致盲,只得收回剑势底档席卷而来的眩光。 一阵刀剑相撞的声音之后,那青蓝色光芒逐渐收敛,沈小义这才勉强睁开眼睛,终于看清那是一柄周身散发着青蓝色夺目光芒的长剑,五尺来长的剑身格外修长,显得威武霸气。 最令人称奇的是长剑剑刃双面双色,一面为深青,一面为湛蓝,在阳光照耀之下竟如同璀璨的水晶之剑一般。 尤睿看到这柄神剑,下颌的山羊胡忍不住一阵抽搐,他脸上罕见的流露出惊讶的神色,他狐疑的问道:“青蓝碧火剑!这剑……你难道、难道是……赵六郎、赵公子?!” 周日第一更。 祝各位读者大神周日愉快,心想事成! 请多多支持,收藏推荐,不胜感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六章 怪客 刘翠岚暗暗擦掉眼泪,连忙上前将沈小义扶了起来:“你这孩子,是想折煞我老太婆不成!本宫妙手仁医,干的就是救命的营生,更何况你还救了我家杏儿。” 沈小义站起身,刘姨浑身上下细细打量着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道:“这娃娃梳洗打扮一番,端的是一表人才,还真有几分公子哥的模样!” 杏儿也抿嘴微笑道:“小义哥,你似乎又结实了不少,个头也高了些。” 沈小义脸色一红,说道:“让大家见笑了,我就是一个乡下粗人而已。刘姨,我感觉好多了,想出去走走。” “去吧去吧!一直呆在这屋里可真要闷死了,让杏儿陪你一起!” 沈小义走出屋外,身上的伤口还有些微微疼痛,但他感到浑身气力充沛,神清气爽。 伏牛村方圆五里有余,土地面积较奉河村更大,村中人口也略多一些。由于向北毗邻燕来镇,看上去比奉河村热闹繁忙许多。 清晨晴朗明媚的阳光撒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自是一派朝气蓬勃的景象。 两人信步前行,村中道路狭窄细长,却是蜿蜒曲折、四通八达。 不少村民将自家门户稍加装饰,即变成了小店铺,虽然牌匾简陋了一些,但店家做的都是村中亲戚乡邻的生意,店内自然是货质优良、服务周到,让沈小义倍感舒适亲切。 沈小义一路走来,虽然右腿箭伤仍隐隐作痛,行路略有不便,但伏牛村的悠闲景致别具一格,但觉心中气息顺畅。 行了一路,沈小义发现一个奇怪现象,这伏牛村似乎是女多男少,极少见到男子,甚至连路边做生意的摊主,也多为女性,心中不由暗暗称奇。 日上三竿,两人行至一个小客栈前,沈小义嗅了嗅隐隐传来的酒香,双腿再也迈不动了,足足有好几天没有沾酒,他可是憋坏了。 杏儿倒是没有阻拦,两人踱进店内,却发现酒客寥寥无几,只有屋子南侧一角临窗的桌子边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正在缓缓的自斟自饮。 沈小义心下纳闷,难道这伏牛村民都不好饮酒?还是这酒馆品质太过低劣,以至于酒客稀少? 他和杏儿坐了半晌,却并没有任何人招待。 沈小义大声呼喊三次,才从后房冲出来一个十来岁的姑娘,慌慌张张的问道:“这位小爷,您需要用些什么?” “来一角伏牛村的好酒,再来两个下酒菜。”沈小义看了看神色慌张的姑娘,也没想再为难。 没料到姑娘却嗫喏着说:“客官,店内暂时没有下酒菜,来两个面饼如何?” 沈小义哭笑不得,扬扬手说道:“罢了罢了,先上酒。” 小姑娘转身离去,沈小义对杏儿疑惑的问道:“这酒馆是不是好久没有生意了?怎么这般冷落?” 杏儿并未答话,而是紧张的注视斜对面方向,低声道:“小义哥,你看那个人好生怪异,从咱们进店之后,他就一直这么盯着咱们看,看的人心里发慌。” 沈小义侧身回望,发现坐在酒馆角落那位唯一的酒客正在直勾勾的望向他们。 怪客双眼一眨不眨,手中提着的酒杯也一动不动,似乎是痴傻了一般,嘴角一口涎水滑下,自己却浑然不觉。 “估计是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姑娘,看的丢了魂魄吧!”沈小义哈哈一笑。 杏儿却没心思开说笑,眉头紧皱道:“你就别打趣了,我觉得这个人眼神好恐怖,空空洞洞好像没有魂魄一般……” 沈小义仍是不以为然,安慰道:“咱们吃完酒就走,大白天的他还能吃了你不成。” 言语之间,店家姑娘已将酒端至桌前,正想离去,却被沈小义抬手拦住。 “那边坐着的那位大叔,你可认识?举止为何这么怪异?” 店家姑娘神色有些慌张,低声答道:“那人……那人最近几日时常过来,每次都是这样独坐独饮,也不说话,他举止虽然怪异,但出手却是很阔绰,不管喝多少酒,离开时总是在桌上留下二两银子……” “这酒馆一直是这么冷清吗?怎么你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当起店小二了?” “公子,您是外地人吧?岂不知伏牛村这半年多来,男丁越来越少,我们酒馆的生意也越来越难做……” 姑娘又道:“我们这家酒馆以前可是远近闻名,燕来镇那帮官府老爷和军伍士卒也经常来光顾,我们这的莲芳陈酿可是出了名的好喝……” 沈小义皱皱眉头,指着杯中微微犯浑的液体:“就这个?” 店家姑娘脸色一红,答道:“那莲芳陈酿已经好久没有再酿制了,这酒是集市上买来的寻常的烧刀子,品质差了许多。” 沈小义满心疑惑,想起方才街边看到的男多女少景象,问道:“男人不去耕田打猎赚钱养家,还能跑去哪里?难道都去考取功名了?” 店家姑娘似乎欲言又止,正想开口时,却听到杏儿“啊!”的一声惊叫。 原来坐在角落的怪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站在了三人身后,仍然是那个直勾勾的眼神,只不过这眼神勾向的却是沈小义,而不是杏儿。 沈小义汗毛倒竖,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警戒的看着中年男子,问道:“这位、这位……大叔,您有何贵干?” 中年男子身材瘦削,但脸孔却极为丰腴,对比之下显得极不协调。 肥胖油腻的双下巴上,布满了乱糟糟的胡茬,再配上凌乱且毫无章法的发型,看起来像是一个失意落魄的商人。 中年男子并未答话,呆滞的目光不断的扫视着沈小义,像是寻到了什么宝贝,看得他心里发毛。 沈小义打破这诡异的沉默,正色道:“本人一切正常,您如果有特殊爱好,还请移步自重……” 杏儿和店家姑娘隔着桌子远远站着,虽然气氛紧张,但两人还是忍不住掩面而笑。 又沉默了半晌,中年男子突然狂喜道:“你也是从那里逃出来的吧!快随我来,我带你去我那安全庇护所躲起来!” 边说边拽起沈小义的胳膊就往外走。 沈小义莫名其妙,被拖着走了两步,一发力把中年男子甩了出去,男子在地上滚了两圈后,额头冷不防撞在椅子角上,鲜血流的满脸都是。 中年男子痛的嚎啕大哭,竟然像个孩子一般。 沈小义虽反感此人粗暴无礼,但看到他疯疯癫癫,想必经历了一番痛苦折磨,心生歉意的同时,也隐隐感到同情。 店家姑娘赶忙拿来纱布和止血膏药,沈小义帮忙给包扎好了,中年男子这才止住大哭,转为小声抽泣。 他口中不住的呢喃:“我不回去……我不回去,金子都给你,我不回去……玄霜派来了,你们都得死,都得死!” 沈小义本不想横生枝节,他正想带着杏儿离开酒馆,耳中听到“玄霜派”几个字,不由心中一凛。 他转念一想,走到中年男子旁坐下,拿起酒壶斟满一杯酒,递上前去,柔声问道:“先喝口酒压压惊,你刚才所说的安全庇护所究竟在何处?” 中年男子听到此话,立刻两眼放光,抓起酒杯一饮而尽,他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兴冲冲的拉起沈小义大踏步向外走去。 杏儿焦急的喊道:“小义哥!”,想要跟着跑了上来,却被中年男人恶狠狠的骂道:“滚开!我这石窟只有俺们采金汉子才能进去!” 沈小义转身向她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你先回刘姨那里,晚上等我回去吃饭。”杏儿心下担忧,迟疑着点了点头。 中年男人身体虽然瘦弱,但走起路来大步流星,右手死死的攥住沈小义的手腕,生怕他飞了一样。 沈小义并不反抗,一路默不作声,心中默默思考。 张铁匠曾告知过他,玄霜派虽是武林第一大派,但其位置所在却是无人知晓,他之所以假装听信了中年男人的话,一方面是希望能顺藤摸瓜,找到玄霜派的线索…… 另一方面,这人刚才提到了金子和采金之类的字眼,他隐隐感到和陨金有关。 两人一路向北穿越伏牛村主路,又横七竖八的拐过几条村中小路,人烟逐渐稀少。 沈小义一路观察村中店面人家,极少见到成年男子,只是偶尔能见到几个男童或少年,心中疑团不由的更重了。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行至伏牛村东北边缘,一片密不透风的桉树林横在眼前,将伏牛村裹了个严严实实。 中年男人毫不犹豫一头钻了进去,沈小义紧随其后。 林中草木茂密,桉树本就生的密集,中间又夹杂了半人多高的野草和藤蔓,几乎没有下脚之地。 沈小义跟着中年男人穿行,脸上和脖子上被枝蔓藤条划的生疼,如果再来上一条毒蛇,这趟探险可就完美了。 两人披荆斩棘,又走了一炷香的光景,被一堵巨大的石壁挡住了去路。 中年男人面露自豪神色,压低声音说道:“到了到了!就在这里!” 沈小义细细查看,看不出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正想发问时,却看到中年男人抓起一条粗大的藤蔓,踩着石壁攀了上去。 男人爬到约两丈高时,松开藤蔓跳到了一处不起眼的石台上,一把扯下额头上包裹的带血纱布,向沈小义不住挥舞,低声喊道:“小兄弟,快快上来,咱们就要脱离苦海了!” 周日第三更,手好累。。 祝各位读者大神周日愉快,心想事成! 请多多支持,收藏推荐,不胜感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七章 黑井 沈小义心一横,效仿中年男子的姿势,抓起藤蔓攀了上去。 攀至石台处,他轻轻一纵跃了上去。 中年男人神情雀跃,仿佛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他兴奋的指了指石台下部的一簇草丛,弯腰匍匐着钻了进去。 沈小义跟随在后,身上伤口尚未痊愈,伏在地上时隐隐有些疼痛。 从草丛钻出来之后,沈小义暗暗惊叹。 原来这巨大的石壁从外面看浑然一块,其内部却是中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石窟。 入口对面的石壁上方,有一个宽大的裂口,阳光透过裂口撒下来,石窟内竟然丝毫不觉得黑暗。 石窟内散落着崩碎的石块,有几块特别巨大的石块,正好可以当做桌椅来用。 沈小义发现不远处一块平坦的石板上,还铺着简易的被褥,想必是这怪客睡觉之处。 “这里倒是一个清静的好地方!”沈小义赞道。 “嘿嘿,我没骗你吧?这里好东西多着呢!”中年男人满脸得意。 两人各寻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沈小义问道:“在下沈青,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他不愿透露真名,只是随口编了个名字。 中年男子犹豫片刻,煞有介事的说道:“我叫……汤有德,你可不要把我名字说出去,没人知道我逃出来了。” 沈小义眨了眨眼,说:“不如说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我也告诉你我的计策,咱俩比比谁的更妙?” 对待眼前半疯半傻的男人,只有将计就计,不能逼的太紧。 果不其然,中年男人眼中大放光彩,像是神智瞬间恢复了正常。 他眉飞色舞的说道:“你也是从大陇山黑井逃出来的吗?之前我怎么没遇到过你,不过你这身形倒是有些熟悉……” 沈小义轻咳了两声,顺着汤有德的话,胡诌道:“那黑井……那般黑灯瞎火的,你哪能看清楚我的脸。” “对对对!那里面的人个个都跟黑泥人一般,估计就算是亲生爹娘见了也未必认得!” 汤有德好像是想到了黑泥人的样子,自觉十分有趣,吃吃的笑了好一阵子。 止住笑后,中年男人面容突然严肃了起来。 “你也晓得,黑井那看守之人,每组两人,每日要更换三次,而每次更换时,即将换走的那人必是疲惫不堪、心不在焉。” 沈小义不接话,点头示意汤有德继续。 “我观察了好久,每隔三日,卯时那一班将要换走二人之中,有一人必定要提前去那五谷轮回之所,极尽畅快淋漓之事。” 汤有德边说边得意的摇晃着头,看的沈小义眼睛发晕,恨不得上前抽他一巴掌。 沈小义故作疑态,问道:“这又能怎样?那看守之人都是五大三粗,身强体壮,你这身板料也奈何不得。” “五大三粗倒也未必见得,但这些看守个个武艺高强却是真的,举手之间就能要人性命,硬碰硬我可不敢。” “为了那日,我已准备了好久。在那人享受五谷轮回之乐时,我佯装内急也蹲在一旁,就在他闭眼用力之时,我忍住那冲天的臭气,起身一锄头结果了他,那人连叫哼都没哼一声。” 汤有德皱着眉头,似乎又回忆起了那股难忘的气味。 “用锄头杀人?” “当然是锄头,不然还能用什么?咱们这些采金奴隶,能使的家伙事儿不就是铁锄头!” 沈小义若有所思,他心中已经勾勒出汤有德所经历的大概情况。 内心的直觉告诉他,此事或许和自己所图谋的事情存在某种联系。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我将他尸体藏到矿坑角落,又堆上了几层碎石,反正那五谷轮回之所臭气熏天,没有人会在那里多留片刻。” “我换上那人的上衣,又取下他的面罩,有了那面罩遮脸,任凭谁也不会有一丝怀疑。” 汤有德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到石板床处,从石板下面掏出一个包裹,在地上铺开。 他自豪的炫耀道:“我跑出来之前,还顺手捎带弄了些这土石金,就为了这些黑不溜秋的东西,不知道伏牛村多少汉子赔了性命!” 沈小义放眼望去,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黑色粗布上面,陈列着七八块泛着金光的黑石块。 那金光并没有因为石窟内光线不足而减弱,反而愈是黑暗之处,那金光更为闪亮。 沈小义立刻想到了那晚在张铁匠家无意寻获的陨金残片。 他装作若无其事,称赞道:“恭喜汤大哥,你不但逃了出来,这下还要发大财了!” 汤有德则愁眉苦脸说道:“这些根本没什么用,官府严禁交易,这些土石金也未经提炼,值不了几个钱,不过我在大陇山倒是见过有些疯子居然会吃这些东西,想必也有些价值……” 沈小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继续套话道:“汤大哥,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也是从黑井逃出来的呢?” 中年男子得意的大笑,拍了怕沈小义肩膀说道:“沈青小兄弟,你这脸色煞白、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像极了咱们采金汉子!” “嘿嘿,再瞅瞅你这肩膀和前胸,渗出的血迹都还没干,跟我刚逃出来时一模一样!想必你也是在那黑井中受尽了折磨……” 刚说到此处,汤有德脸上又浮现出恐惧的神色。 中年男人表情痛苦扭曲,仿佛触动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沈小义不再询问细节,而是点头表示默认。 汤有德又打量了一番沈小义,摇头叹道:“你年纪轻轻,也是被那黄白之物迷了眼睛?去干这不要命的营生,那可都是有去无回啊……” 沈小义心不在焉的听着汤有德碎言碎语,脑海中在努力拼凑整个事件的全貌。 “难不成你也是走丢了路,被那帮畜生掳去干这营生的?!” “话说最近干这采金的,年纪可是越来越轻了,我就知道这帮畜生祸害完成年人,还得祸害娃娃……” 沈小义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汤有德没有停下的意思,接着说道:“你们这些娃娃,实在可怜,小小年纪受这种折磨,采金的到最后都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这些天杀的畜生越来越不像话了,我逃出来之前,竟然看到一个比你还年轻的瘦小娃娃被扔到黑井里,身上还中了三箭,半死不活的……” 沈小义原本无意细听汤有德呢喃自语,但这句话却像个炸雷一般滚过。 他脑中感到热血上涌,他蹭的一下站起身,脸色剧变。 “谁中了三箭?给我说清楚!” 汤有德看到沈小义瞬间变得凶神恶煞一般,顿时惊慌失措。 他结结巴巴的说:“我不认识……不是、不是我干的,那个娃娃看上去已经死了,最多还、还有一口气儿……” 沈小义上前一把揪住汤有德衣领,力道奇大,竟将中年男人提的双脚离开地面。 “那个娃娃是不是鼻梁正中有一颗显眼的黑痣?个头是不是这般高?” 沈小义眼神凶恶,接连质问,汤有德拼尽全力挣脱,一屁股摔在地上。 他坐在地上惊恐后退,嘴里含混不清答道:“我、我没看清,我、我不记得了……”言语之中竟然带着哭腔。 沈小义意识到对一个神志疯癫的人,这般逼迫终究是无济于事,于是语气变得柔和,问道: “汤大哥,那天是谁把那个瘦娃娃扔到黑井里的?你还记得相貌吗?” 汤有德慌忙答道:“就是那帮畜生,跟看守我的是一伙儿。” 他边说边从怀中摸索出一块黑布,展开之后递给沈小义。 “这是我逃出来时候,从那个倒霉的看守脸上摘下来的面罩。” 漆黑的粗布上,赫然绣着一张狰狞的血红色的嘴。 果然与沈小义内心直觉一致。 汤有德所说的黑井,乃是由血口帮监控的一处隐蔽矿井,伏牛村的成年男子或被利诱、或被哄骗,甚至是被强行掳掠至黑井中,于暗无天日之中长年累月的从事采矿,早已失去人身自由,逐渐沦为黑井矿奴。 从汤有德所带出的矿石来看,这黑井无疑是一处陨金矿藏。 沈小义心中还有数个疑点尚未想清楚,但他此刻最为焦虑的,是那个中了三箭的娃娃。 几乎可以断定就是小石头。 从汤有德描述情况看,这处黑井必然是极为隐蔽,不仅内中之人不易逃出来,外部之人更加不易寻到踪迹。 更为要命的是,这种矿井可能不止一处,要想寻到小石头所在的那个矿井,简直比登天还难。 沈小义起身上前,扶起跌坐在地上的汤有德,拍了拍他身上的泥土,问道:“汤大哥,这黑井到底在哪,你能带我去吗?” 汤有德眼神中仿佛见了鬼一般,他连连摆手,惶恐失色,惊呼道:“我不去!我不去!我这辈子都不回去了!”说罢转身就跑。 沈小义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手中不经意间发力,汤有德痛的哇哇直叫,大声哭了起来。 他边哭边吼道:“痛死我了,放开我……我不知道在哪,我不回去了!你不是也从那边逃出来的吗,为什么抓着我不放……” 沈小义松开手,向汤有德深深鞠了一躬。 他眼中泛着泪光,说道:“那位中了三箭的少年,是我的过命朋友,他因我而受重伤,我誓死也要救他出来,还请汤大哥指点!” 说罢,沈小义再次作揖鞠躬,弯腰不起。 汤有德看到此景一时愣住了,竟也忘了哭,他脸上神色痛苦纠结,表情不断变换,像是在内心深处进行一番争斗。 过了半晌,汤有德像是拿定了主意,说道:“我是断然不会再回到那个魔窟了,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回去!” “不过我可以给你细细描述那里的位置,你可将我的描述绘制成图,来个按图索骥,那黑井的确是极为隐蔽,你寻至大概方位后,就要看你的才智和造化了……来来,你且上前来。” 中年男人从身后摸出了一片尖锐无比的石片,像半截刀锋。 谢谢各位读者大神,恳请收藏,求推荐~感激不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八章 凡人掌 汤有德拿着手中的尖利石片,找了一处松软的泥地,开始勾画起来。 沈小义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反复描绘记忆,在汤有德画完时,他已将地上图形深深的刻在脑海里。 沈小义抱拳道:“多谢汤大哥,日后但有机会,必将涌泉相报!” 汤有德皱着眉头摆摆手:“不用不用!你只要别再掐我脖子就好!” 沈小义尴尬的笑了笑。 汤有德又迟疑了一下,说道:“除了按图索骥之外,你可前去燕来镇找陈绥安陈郎中,此人是我的远方亲戚,也是至交。” “他开了家药店,明着是做的药铺生意,暗中却在干着这种营生。” 中年男人指了指地上散落的土石金。 沈小义问道:“你是指暗中私自贩卖陨金矿石?” 汤有德大惊失色,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你不想活了!官府对此明令禁止,抓到可要杀头的!陨、陨金二字更是千万不可提及,是极为敏感致命的字眼!” 沈小义哭笑不得,这荒郊野林之处,石壁洞窟之中,哪来的第三人偷听? 从汤有德神情来看,这有关陨金的事,在朝野之中确实是一个极度疯狂危险的存在。 汤有德定了定神,接着道:“陈绥安虽然以此敛财,但为人善良厚道,乐善好施,也算是远近闻名。” “这种营生可不比寻常生意,须得在黑市之中有极高声望和人脉,更得上下打点通透才行,稍有不慎,那可是死无葬身之地。” 汤有德又指着地上的矿石,说道:“这几块土石金我汤有德送给你了,你将此物拿与他,他一看便知,但你万万不可提及我的任何事!包括这个洞窟,你就当没见过我!” “陈绥安知晓黑井的精确位置,你将这些土石金低价卖与他,再谎称自己是血口帮帮众,自有手段从黑井中弄到货物,可给他提供新的土石金供货渠道,陈绥安或将动心,可助你前往黑井。” 汤有德说罢,将地上血口面罩拾起,递给沈小义。 沈小义一时有些惊讶,他打量着汤有德,心想:此人虽然言行时而疯癫,但心思却是细密严谨,也不知他是真疯还是假傻。 沈小义接过面罩揣入怀中,无意间露出悬挂在颈部的墨绿色圆石项链。 汤有德目光触及项链,脸色骤变。 他上前两步细细查看之后,满脸惊慌失措,瞬间又陷入了疯狂。 沈小义疑惑不已,问道:“这又怎么了?”。 中年男人慌乱后退,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你怎会戴着这个项链!你跟血口帮到底什么关系!我真是个傻子,跟你说了这么多,我就知道你来路没这么简单!” 汤有德一边大叫,一边后退,匆忙间被碎石绊倒在地。 沈小义想要上前搀扶,他却摇头摆手,说什么也不让他靠近,口中喊道:“别杀我!放了我吧!别抓我回去!” 不等沈小义答话,汤有德发疯一般连滚带爬的冲向洞口,像丢了魂儿一般,大呼小叫的钻出草丛,消失不见。 沈小义低头看了看项链,内心的疑惑不解似万马奔腾。 这圆石项链是父亲在自己幼年时赠与的,他从小一直佩戴在身。 怎么突然就跟血口帮有了联系? 他细细打量,这圆石项链质地坚硬圆润,上有数圈精细优美的石纹,也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工匠雕刻而成。 隐约间,他察觉到圆石上最内层一圈石纹似乎散发出橘黄色光芒,他揉了揉眼睛。 一定是石窟内光线太暗,阳光反射造成的幻觉。 他心中有不少疑团还未解开,本想与汤有德多聊几句,但没想到莫名其妙的横生枝节。 此人刚逃离魔窟,也许并无其他藏匿之处,料想他终究还会回到此处。 沈小义决定守株待兔,暂且在这石窟内躲避起来。 不知不觉之间,已过去了几个时辰,石窟上方的阳光逐渐褪去,洞内渐渐暗了下来。 沈小义感到腹中饥饿,便起身想在石窟中搜索一番,看看汤有德有没有储备干粮食物。 然而石板床边空空如也,只找到一柄生锈的铁剑和一把潮湿的火折子。 他踱步走向石窟深处,发现其内部空旷辽阔,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期。 看来整个小山的内部几乎全部都是中空的,说不定此石窟还能通向别处? 越向石窟内部走,便越是寒冷漆黑,石窟中的武学奇遇? 他难掩心中兴奋之意,上前细细查看…… 然而理想总是丰腴,现实却是骨感。 他看越觉得心凉和失望。 原来这石壁上所绘制的图案,上半部分单人图形中,从马步、冲拳、摆拳、劈掌、肘击,到正踢、鞭腿、侧踢、扫堂腿、飞踢等,均是最为基础的武功招式。 沈小义尽管未受过正统的武学训练,但这些招式也早都会比划个大概了。 下半部分则是两人对阵的一些基本的进击和拆解招式。 虽然一招一式沉稳扎实,但也绝不能算作奇巧精妙。 石壁上图案整个看起来平平无奇,更像是军伍士兵强身健体的基础操练套路。 就这?一套体操?我费尽力气钻过来,然后煞有介事的刻在石壁上的,就是这套体操吗? 沈小义不无失望的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绝世神功,原来是些平平无奇的把式而已…… 还有,这位未曾谋面的面饼老兄也是在此研习吗?却不知是为了哪般? 他正觉无趣,无意间瞥见在这些图案的左下角,刻着几行细密的文字。 凑上前去,借着烛光,石壁上的文字让沈小义瞪大了眼睛。 “吾纵横江湖数十载,万念归寂,心灯俱灭。刀光剑影如幻梦,生死浮沉似往生。独叹世间武功纷繁杂芜,但觉万般奇巧终归一念。吾倾烬一生所悟,创此凡人掌,赠与有缘人。” 沈小义越看越奇,喃喃自语道:“不就是平平无奇的一套基础掌法吗?怎么就说的这么玄乎,还‘凡人掌’呢,练起来会不会很烦人?也不知道跟仙人掌有什么关系……” 他心中自我打趣,但转念一想,刻下这些文字的,或许真是一位归隐于此的绝世高手。 自己误打误撞来到此地,也是冥冥之中自有机缘。 沈小义郑重其事的躬身作揖,说道:“前辈,沈小义无意间闯入贵地,多有受教。” 他继续向下看,刚才那几行文字下面,还有两行细密小字。 上书:“此掌法平凡简易,世人皆可修炼,尤以毫无根基为佳。上篇三十六式,要诀有三。” “其一为准,务求修炼者与图中招式分毫不差。” “其二为劲,务求修炼者刚猛勇武,出招处力崩山石。” “其三为意,务求修炼者形随心动,三十六式融会贯通,终归一念。” 上篇应当就是石壁上方那组单人图形了,尽管招式简单明了,但却是世间万般武功的最基础招式动作。 沈小义看的热血澎湃,似乎有所感悟,不由对这位老前辈肃然起敬。 他急于想知道下篇的要诀,向下看去,却只发现一行简单文字。 “下篇七十二式,攻防合体。修炼者须化身为二,或形化,或神化,务求瞬时完成。兼有星陨异能者可究其无穷威力,资质平凡者可藉以招式拆解守御。” “此上下二篇,修习万遍之后自当如饮醍醐。以修习者根基,明器境界可跃过洞察直入海啸境界,洞察境界可入海啸深层,海啸境界则有缘得窥克武。” 看到“异能”二字,沈小义倒吸一口凉气,难道这位高人是位异能武者? 石壁上的下篇修炼要诀极是隐晦,但他大致明白,图形中双人攻防招式需由修炼者独自一人在瞬时完成。 而似乎只有异能武者才能做到,且其深层境界威力巨大。 至于最后一句话提到的“明器”、“洞察”、“海啸”、“克武”…… 沈小义忽然想起,在父亲与“疯刀”赵显辉对峙时,曾提起过他“明器”境界早已突破,突破“洞察”则是妄念…… 难道这就是异能武者所处的不同武学境界? 我现在几乎连个普通武者都算不上,而那杨岩凤究竟已经到达了什么境界? 他越是思索,越是觉得眼前的世界深不可测。但想起自己最近身体的异常变化,想到父亲临终时说自己“非同凡人”,他朦胧间又稍感安慰。 至少我现在不是一个战斗力为零的渣渣了。 想到自己前往玄霜派的道路艰巨无比,沈小义却没有气馁,反倒是来了精神。 这世间的所有道路,无不是坚持着才能走下去。 “不管前路如何,让我从这凡人掌开始吧!” 敬请期待,不会让各位失望。 谢谢各位读者大神,恳请收藏,求推荐~感激不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九章 烈焰 沈小义立于石壁前,久久端详。 心道:我毫无武功根基,正适合修炼这位老前辈留下的凡人掌,尤其是这上篇极为朴素简易,也正是最为基本的武功招式。 不管有没有杀敌对阵的威力,权当是为了强身健体,作为进入武学初境的基础修行吧。 沈小义屏气凝神,深吸几口气,依照石壁上凡人掌上篇演示,一招一式的认真研习起来。 立卧蹲跪,屈伸纵跃,挥掌出拳,每一个动作他都力求姿势准确、角度精准、发力集中。 他原本就天资聪颖,再加上这石窟之内寂静无声,因此更为全神贯注,心智异常集中。 一个时辰不到,他已将上篇三十六式逐一练习了三遍,不但没感到疲惫,反而越练越觉得体力充沛,浑身有说不出的通泰舒适。 “修习万遍之后自当如饮醍醐。”他脑中又浮现出这句话。 倘若果真能一丝不苟修炼万遍,所谓铁杵成针、水滴石穿,即使没有爆发性的突破,也完全可以算作根基扎实的初学武者了。 只不过,这凡人掌跟异能修行却是差个十万八千里…… 想到此处,他稍作歇息后,又接着修习起来。 沈小义此时已不需要再观看石壁演示,他在无意间使用了凝神辩物的特殊本事,石壁上三十六幅图形已然深深刻在心中。 他越来越熟练,不到半个时辰又将这凡人掌上篇练了五遍。 只觉得出招速度越来越快,而拳掌之上所附加的气劲也越来越强。 这平淡无奇的招式被他快速连续释放,竟然也煞是虎虎生风,令人眼花缭乱,乍一看像极了一套刚猛迅疾的掌法。 沈小义内心兴奋不已,他心中浮现出五个大字“我会武功了!” 这是梦寐以求的快乐,尽管这是再普通不过的基础招式,但他终于踏出了逐梦的第一步。 他盘腿坐在地上,双目紧闭,两手垂膝,想要模仿那些武林高手的样子,来一个调息运气、内外兼修…… 但随即哑然失笑,摇头叹了口气。 “搞得好像你真的会什么内功心法似的。” 他心里虽然自嘲,但是还是尽量学着那些高手,缓缓呼吸运气,至少能假装自己正在修炼内功。 很多时候,独自一人找找感觉,也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事。 他双目微闭,盘腿而坐。 “修炼”之时,他尝试着让意念尽量集中,周身尽可能放松,竟也渐渐陷入空洞明了之境。 突然间,他感到一股灼热之流自左手腕猛然上行,沿着小臂、大臂瞬间到达颈部,左臂似乎瞬间被烈火焚燃。 沈小义大吃一惊跳了起来,一边甩着胳膊一边拍打脖子,然而却发现左臂安然无恙。 他心中惊异,难道自己练功练得走火入魔,以至出现幻觉了? 当他低头查看时,猛然发现脖颈上的圆石项链上的内侧图形,竟然散发着赤色的光芒。 这次可真的不是眼花。 项链上的精致图案毫无规律,但却大致分为内外三层,此刻最内层形似蜿蜒长蛇的图案,正在发光! 沈小义满腹狐疑的盘坐下来,试着按照刚才的方式呼吸运气,同样的灼烧感再次袭来,他屏气凝神,强忍着不动,让这团烈火继续游走。 烈焰自左臂行至颈部,又下行至胸部、腹部,绕行左腿一周之后,经由右腿重回胸腹部。 在流过右臂之后,最终停留在咽喉位置。 他感到胸口在剧烈燃烧,全身感到灼热无比,周身皮肤似乎是要炸裂开来一般。 沈小义咬紧牙关忍耐。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咽喉的烈焰逐渐冷却、熄灭,但他全身仍是感到燥热不安。 奇怪的是他全身并未出一滴汗。 又过了一炷香,他感到热力散去,身体逐渐变得正常,只觉的脑中空明如镜,身体异常轻盈,仿佛是大梦初醒,浑身充盈着蓬勃之力。 沈小义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直觉告诉他身体已经明显出现了某些变化。 他站起身来,突然意识到不知不觉之间,跟杏儿分开已有数个时辰了。 他望向石壁:这凡人掌下篇似乎专为异能修炼而作,自己也没有什么异能天分。 本想就此放弃,但又觉得可惜,毕竟从这些招式拆解中,至少可学到不少御敌之术。 今日是没有时间修习了,不如暂且细细观察研学,先将这些图形记下,日后再找机会勤加练习。 沈小义集中心智,原本想将这些七十二幅图形一一记下,但发现其中细节过于繁琐。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记忆不准反而无益于修炼,干脆暂且放弃,日后再找机会前来修习。 他沿着原路返回石窟洞口处,发现此时天已经黑透了。 四处查看一番,发现并无汤有德返回的痕迹,看来此人确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也不知此时藏去了哪里。 沈小义钻出石窟,穿过桉树林,凭着记忆返回伏牛村中,又一路打探摸索,终于回到了刘姨住处。 他悄悄的推门而入,杏儿和刘姨正在满面愁容的坐在桌前,桌上摆满了酒肉菜饭。 沈小义嗅了嗅鼻子:“这酒可真香!是不是大名鼎鼎的伏牛村莲芳陈酿?” 听到沈小义的声音,杏儿惊喜的转过头来,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刘翠岚则喜怒交加,顺手从墙角抄起一把扫帚,劈头盖脸就挥了过来。 沈小义笑着躲避,他知道刘姨只是作势而已。 果然,老妇人高举轻放,扫帚只是轻轻扫了一下沈小义的肩膀。 刘翠岚怒道:“死小子,让你出去走走,你就起飞了是吗?你当是逛庙会去呢,大半夜还不回家!饭菜都凉透了,赶紧坐下吃!” 杏儿也冲上来轻轻捶了他一拳,斥道:“我让你别跟着那个疯子走,你偏不听,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刘姨非杀了我不可。” 她关切的打量着沈小义,问道:“小义哥,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他们?哪来的他们,不就一个疯疯癫癫的汤有德吗?” “我以为……那人,那人是跟别人合谋,将你掳去了什么地方……”杏儿心有余悸。 沈小义享受着两人的责骂,内心里却是感动万分。 自从与父亲分别后,他第一次有了回家的感觉。 “傻丫头,一个神经不正常之人还能把我怎么样?刘姨放心,我不碍事的,你看我这身体壮的很呢!” 三人相视而笑,明亮的油灯闪烁着,将三人笑容映照的格外灿烂。 刘翠岚给沈小义斟满酒,说道:“浑小子,杏儿丫头见你白天没喝到这莲花陈酿煞是遗憾,回来一个劲儿的说,好在本宫人缘好,从刘员外妇人那寻了一坛来,快尝尝吧,小酒鬼!” 粗糙的木制脚杯中,盛满了清澈的美酒,烛光之下微微泛出淡绿色。 一饮而尽。 冰凉醇美的琼浆流入腹中,沈小义顿时觉得这人世间百般美好,究竟还是值得。 …… 三人相谈甚欢,说笑间已不知不觉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沈小义已微有醉意,他将各人酒杯斟满后,举杯站了起来,正色道: “刘姨,杏儿,大恩不言谢。我早已将此处当成了自己的家,本想多住几日,但无奈事情急迫,我打算明天就启程离开。”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刘姨和杏儿一时沉默。 杏儿低声道:“小义哥,你重伤未愈,这般急切却是为何?” 刘翠岚却是“砰”的一声重重拍在桌上,大声道:“狗屁!你是本宫的病人,我说不能走,那就不能走!” 沈小义吓了一跳,忙说:“刘姨莫急,听我给你道出个中原委。” 沈小义从他与小石头、杏儿三人逃离奉河村讲起,直到今日伏牛村酒馆偶遇,以及桉林石窟奇获线索,都一一向刘翠岚细说,唯一未提及石窟内修炼凡人掌之事。 说到小石头中箭后被抛尸至黑井之中时,杏儿以袖遮面,不住地抽泣。 沈小义言罢,向刘翠岚拱手道:“刘姨,小石头是我从小到大的好兄弟,此次又数次因救杏儿我俩的性命而身受重伤下落不明。我早已发誓,活见人死见尸,血口帮的这笔血债,也必须有个交代。” 刘翠岚一时听的出了神,竟没有反应。 沈小义正待询问,老妇人忽然又“砰”的一声一拳砸在桌上,怒吼道:“当去!必须去!这群血口帮的杂碎,连日祸害百姓,本宫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浑小子,你重情重义,本宫没有白瞎救你小命!来,干了!” 沈小义但觉释然,心中石头落了地。 他饮罢杯中酒,又问道:“刘姨,你听说过玄霜派吗?” “当然听说过,本宫虽然不是什么武林中人,但活了这么大岁数,赫赫有名的玄霜派自是如雷贯耳。” “刘姨可知晓玄霜派总舵具体所在何处?闻言江湖之中从来无人知晓,而玄霜派内部帮众也罕有离开总舵,即便离开也是微服出行,不露踪迹。” 刘翠岚愣了一下,答道:“本宫对此可是毫无头绪,伏牛村消息毕竟还是闭塞……浑小子,你可以去燕来镇打探打探。” 沈小义微微笑道:“刘姨英明,浑小子正有此意。汤有德疯癫之中提及玄霜派或将出现在燕来镇,我想去碰碰运气。” 杏儿听他学刘姨称自己浑小子,一时忍俊不已。 刘翠岚一口喝完杯中酒,将酒杯随手掷到桌上,说道:“本宫这就去给你收拾出行的物事!” 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沈小义心下感激,对杏儿说道:“杏儿,我离去后你定要好好照顾刘姨,她性如烈火,不拘小节,但毕竟年事已高。待我了结完此事之后,定会回来照顾她。” “你却是……却是如何能够了结……罢了,只要你还记得这伏牛村,那也就足够了……” 杏儿咬紧嘴唇,轻声低语。油灯下,小姑娘双目中隐隐泛着泪光。 沈小义一时愣住,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 他蓦然间又想起一事,立刻站起身来…… 用心讲述故事。 请多多支持,收藏转发推荐,不胜感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一章 聪辩 见到来人被自己撞飞,沈小义心中暗叫不好,赶忙上前搀扶。 此时天色已黑,他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将对方轻轻提起。 却未料到,被他抓住的那只手柔软细腻……微微愣神间,鼻中更是嗅到一股香甜的脂粉味。 他心中一惊:不好!已经意识到眼前是位女子,下意识间立刻松手。 那女子刚被沈小义刚拽起来,尚未站稳,他一松手,女子再次摔倒在地。 “抱歉抱歉!这是个意外!”沈小义呆在原地,看见姑娘再一次跌坐在地上,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去扶还是不扶。 此时两人相距很近,沈小义借着客栈庭院的亮光,无意间看清对方容貌,不由得愣住了。 姑娘眉头紧皱,但却难掩清秀绝俗的面容,肌肤白皙如雪,身着宽大的黑色长衫,却显得恰到好处,勾勒出纤细柔美的身姿。 像是一颗掉落于草丛之中的夜明珠,格外艳丽夺目。 姑娘原本应是盈盈秋水的双瞳,此刻却怒目圆睁的瞪着他。 她心中只觉的今天倒霉透道:“蓬莱春吧!” 店小二叫声“诺!”,又如旋风一般离去。 不消片刻,酒菜已一并上齐。 沈小义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只觉的清醇甘冽,齿颊留香,但与那晚所饮蓬莱春相比,似乎缺少了些什么味道。 他抬头扫视一下周围,酒客们觥筹交错,大多沉浸在方桌三尺之内的小天地,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当他目光扫视到右侧时,却与一道犀利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沈小义立刻就认出来,此人正是白天在府衙门外揭榜的黑脸汉子,他独自一人坐在店内北墙一侧,身后是一根粗大的圆木柱子。 黑脸汉子左手举着酒杯,一边小口啜饮,一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看的沈小义心里直发毛。 沈小义心中暗自思忖:此人行事沉稳老练,神态霸道笃定,一看便知是个老江湖,不如我主动前去搭讪,趁机了解玄霜派的信息…… 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争闹声,沈小义被打断了思绪,接着又听到刺耳的酒碗碎裂声。 满屋酒客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到大堂正中的一群人身上。 一名身材强壮的赤膊大汉站在两张桌子之间,面红耳赤,青筋暴起,胸膛由于气急败坏而激烈的起伏。 他对面则是围在一桌的五个人,面带奚落讥笑的神色,正不屑一顾的看着大汉,其中两三人已暗中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腌臜泼才!老子刚才出去解手,你们竟偷喝老子的酒!不承认不说,还恶意辱骂我!”赤膊大汉怒目相向。 看得出来,他不只是因为酒被偷喝,更是被对面泼皮无赖一般的表情所激怒。 “狗奴才!你说我们偷喝便是偷喝?这一屋子满满都是人,怎的不道别人偷喝?”回应者是一个中年瘦子,两撇稀疏的八字胡中间有一颗显眼的黑痣。 “老子这满满一坛酒,转眼回来便少了一大半。你们几个獐头鼠目,老子刚坐下就看你们挤眉弄眼不怀好意,解手回来又见你们不停的嘲笑,干了这腌臜事,还不承认!” 赤膊大汉双拳紧握,砂钵般的拳头“砰”一声重重擂在五人桌上。 对面五人变色,齐刷刷抽出腰间长剑,周围酒客惊叫散开,店小二们则吓得大气不敢出。 大堂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并没有酒客敢上前劝阻。 正在这当口,一个斯文儒雅的声音打破了僵局,仿佛一缕清风吹过,字字清晰的传入众酒客耳中。 “众位且慢!所谓能文则不武,青红皂白自有公论,是非曲直也必会了然。各位豪侠壮士切莫冲动,请容在下赘言几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已经走到赤膊大汉和对面五人之间,面对剑拔弩张之势,满面微笑波澜不惊。 沈小义心道:这书生要么是身怀绝技,要么是生性单纯不知江湖险恶…… 寻常百姓和老江湖是断然不敢随便趟这浑水的,眼前五人显然不是什么好鸟,这拔剑的身手一看便知是练家子。 想到此处,他望向黑脸大汉方向,发现他仍是不动声色,眼睛却几乎同时从青年书生移到自己身上,两人目光相触,沈小义顿觉尴尬。 “哪里来的穷酸书生,滚一边去,不要多管闲事!莫不是活的腻歪了,敢在俺们常家兄弟这撒野!”八字胡目露凶光。 青年书生却仍是面带微笑,双目望向远方,似是有所思虑,淡然说道:“这人世间如此诸多苦难,最不可怕的便是痛快的死去,真正可怕的是蒙受不白之冤,承受无端指责,抑或是身死而壮志未酬……” 众人听的莫名其妙,八字胡更是一剑指向书生咽喉,喝道:“滚开!不想死就别挡道!” 青年书生小心翼翼的避开剑锋,在两张桌子旁查看一番,又凑近赤膊大汉的酒坛嗅了嗅,竟哈哈大笑起来。 “在下已知晓事情缘由,欲向各位看官分享其中原委。” 青年书生似乎根本没把双方的对峙放在眼里,接着道:“这位大哥的酒,确实是被这常家五兄弟所偷喝。” “找死!”常家兄弟中,有两人挺剑刺出,青年书生却是眼睛一闭,不躲不让。 众人惊呼,眼见着长剑就要刺穿书生的咽喉! 忽见一个黑影一闪,长刀出鞘,银刃破空。 只听“当”的一声,两柄长剑被震飞落地,两人惊愕之间,只感到手腕酸麻,几乎失去知觉。 沈小义定睛一看,正是一直沉默的黑脸汉子,如同黑铁塑像一般立于八字胡面前。 黑脸汉子将五尺长刀还入鞘内,目光冰冷的注视着五人,低沉的说道:“让他把话说完。” 常家兄弟自知碰上了硬茬,只得悻悻然站立一边。 青年书生向黑脸汉子拱手表示感谢,朗声道:“在下刚才所言的判断,其依据主要有三个……” “其一是这位壮汉酒碗空空如也,干涸如初,显然是尚未倒入酒,其二是我观这黄泥酒坛上隐隐有些血迹,而常家兄弟中,有一位手上伤口未愈,麻布包裹之下尚有血在渗出。” 青年书生指向常家兄弟其中一人,而这位手掌受伤者下意识将手背向身后,众人交头接耳,有不少人点头赞许。 常家兄弟仍是不服,有一人吼道:“胡言乱语!这酒坛之上原本就有血迹!” 青年书生面不改色,上前一步,端起常家兄弟桌上的一个酒碗,向众人展示道: “其三,这位赤膊壮汉酒坛中装的是红松露,而常家兄弟酒桌上所点的是蓬莱春,众人皆知蓬莱春清澈如水,而红松露则为燕来镇特色名酒,酒色赤中带黄,绵绸细密。” 众人凑上前去查看,只见酒碗中残余的酒色泽微红,质地粘稠,挂在碗壁上,似是微微滑腻的油一般。 满堂哗然,众人义愤填膺,纷纷议论指责。 常家兄弟几人面红耳赤,提剑夺路而逃,八字胡经过青年书生身边,恶狠狠的撞了一下他,哼哼冷笑一声,说道: “小子你有种,爷爷自会教你做人的道理。” 青年书生神色淡然,仿佛看透一切,只是淡然一笑。 赤膊大汉面对书生连连作揖,感激致谢。 沈小义长出一口气,心中不由对书生的勇气和智慧赞叹有加。 他抬眼望向黑脸汉子处,却发现他不知何时早已悄然离去。 客栈大堂内不多时就恢复了喧闹。沈小义心想,天色还不算晚,我不如在这客栈之内蹉跎几个时辰,趁机搜罗一下玄霜派的信息。 他夹起一片牛肉放入口中,一边慢慢咀嚼,一边细细聆听,让自己陷入这纷繁嘈杂的对话声之中。 新书求推荐,求收藏,求评论。感激不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二章 恶毒 沈小义看到那青年书生独自一人走出客栈,隐没于夜色之中。 他慢慢的品饮着酒,四顾旁听,希望能打听到些许玄霜派的信息,但终究是毫无所获。 又消磨了半个时辰,此刻天色已晚,客栈大堂之中还在逗留的酒客多为贩夫走卒,大多已喝的醉眼迷离,满口胡言乱语。 沈小义心知希望渺茫,他匆匆将酒菜吞咽下肚,叫来店小二结账。 “小哥,你可知陈绥安陈郎中的药铺在镇中何处?”沈小义打听道。 “这位小爷,小的当然知道,那陈郎中是远近闻名的神医,也是个大善人,他的药铺就在镇子东南的百柳巷,经过咱镇中心的将军像,向东再行二三里路,门口有两棵大柳树的那户便是。” 沈小义点头称谢,又吩咐小二安排好一间客房,进屋后倒头便睡。 睡梦之中,灼热之感再次袭来,他只觉一股热流在四肢百骸左突右进,像是寻求突破口一般无处安放,每次热流褪去,周身却有种奇妙的舒适感。 沈小义接连几日都有这种奇异的感觉,早已习惯,倒也不影响睡眠,一觉醒来,仍是感觉精力充沛。 他抬眼望向窗外,发现天只是蒙蒙亮,但此时早已睡意全无。 想到此时天色尚早,陈绥安药铺或许尚未开张,沈小义从包裹中拿出卷成筒状的宣纸,在桌上摊开来。 他又仔细扫视一遍凡人掌上篇,力求与心念记忆之中精确对照。他起身在客房中站定,屏气调息片刻后,他将心中招式肆意挥洒而出。 不知不觉间,他已将这上篇一口气练了十遍,身形招式较石窟之中时更为准确,拳脚力道也更为刚猛。 他只觉速度一次比一次快,练至第十遍时,竟已达到不假思索的境界,身形与意念几乎已浑然一体。 沈小义鼻尖渗出汗珠,他稍作休息,在桌前仔细揣摩下篇图形。 他边看边苦笑着摇头,这下篇要求修习者“化身为二”,又是怎么个化法,何谓形化,又何谓神化? 即使速度快如异能武者,又怎能做到瞬间同时完成? 想到此处,他不由有些泄气,但转念一想,我先将这下篇每一式拆为二个动作,一攻一守,分开操练,修习熟练之后再细细研究其中奥妙。 他依照拓印图案上招式,逐一拆解后,认真临摹演练起来。 …… 沈小义将下篇七十二式中一百四十四个动作悉数修炼三遍后,天色已经大亮。 他收拾好行李,在客栈大堂中匆匆填饱肚子,出门牵马向镇中心走去。 飞燕将军客栈位于燕来镇西南,距离镇中心大约五六里路,市井之中道路狭窄,不时有行人穿行,沈小义并未骑马,只是徒步而行。 越是接近镇中心,沈小义对周围环境越是熟悉,以往每隔三四个月,父亲都会带着他来燕来镇集市采买货物,集市就在镇中心。 沈小义对赶集并没有半点兴趣,每次来到镇中心,他都要跑到龙凤茶馆泡上一个时辰。 在等候父亲的同时,他可以痛痛快快的听老艺人说书,于铿锵字句之间,神游八荒天地,那几乎是他最为惬意的时光。 今日再次路过此地,一想到物是人非,沈小义内心一阵酸楚。 不知不觉之间,他又走到了龙凤茶馆前,却发现茶摊冷冷清清,一片寂静。 说书台上,也并没有看到那位熟悉的老艺人,更没有了声情并茂的表演。 沈小义心中诧异,这龙凤茶馆多年来风雨无阻,每日清晨便开馆迎客,很多茶客都是赶个大早早前去听书,一壶清茶,一叠点心,逗留至中午方才散去。 而那老艺人更是专注,一说便是一上午,期间顶多是在台上休息饮茶,从不离开,怎的今日不见了踪影? 他向茶摊望去,却发现了更为诡异的一幕。 靠近说书台的几张桌子上,坐着七八个茶客,这些人抬头伸颈,专注的望向说书台,雕像一般的纹丝不动,那姿势仿佛是在出神的听书。 沈小义想起上次来时,似乎也有几个举止迟缓、目光呆滞的茶客。 只是当时龙凤茶馆屋内外座无虚席,景象热闹喧杂,那几人倒也不觉得特别突兀。 今日说书人不在,又加上茶摊冷清无人,这几位看来格外怪异。 正思索间,那几人侧身抽了抽鼻子,似是嗅到了什么极具吸引力的气味,齐齐的将头颅缓缓转向沈小义…… 这几人双眼无神,面无表情,还保持着引颈上探的姿势,像是几个被无形的手提起的鹅,看起来极为怪异。 那七八个怪人竟又都站立起来,双手下垂不动,绕过桌子缓缓向沈小义走来。 沈小义大吃一惊,蓦然觉得眼前此景,在某个梦境之中似曾相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骤然袭来,他不敢久留,翻身上马快速离开。 沈小义骑行了一会儿,来到镇中心,他回头张望,怪人们并未追上来。 他长出一口气。这应该就是张铁匠口中所言的异人,心智混乱怪异,举止骇人可怖,只是光天化日之下竟有这许多异人,还是让人感到意外。 更让他难以理解的是,异人为何对他感兴趣? 异人虽被异化,但终究还是人……那嗅鼻子的动作,到底是闻到了自己身上的什么气味,难不成是人肉味? 他下意识闻了闻自己身上,并无特殊异味。 他正胡思乱想间,转眼走到了镇中心雕像下面。这雕像此前他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 沈小义驻足打量一番,雕像乃是一位身披战甲的年轻将军,身姿修长挺拔,手中紧握长枪,剑眉星目,不怒自威,相貌极为英俊。 沈小义忽然觉得很是眼熟,这才发现将军身后背着一柄修长的大剑,这不正是赵六郎那日所持的青蓝碧火剑吗? 他望向雕像下石碑上的小字:“飞燕将军赵承玉”七个字赫然入目。 他不由肃然起敬,这位救命恩人看来早已声名远播,在这偏远的燕来镇亦被尊为英雄,他年纪轻轻便有此等威望,当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沈小义正要拱手作揖以表内心敬意,忽然听到不远处巷子里传来一阵怒骂声。 他极目望去,有几个汉子正在推搡一个满身血迹的青年,周围有不少行人围观,但都站的极远,似是怕受到牵连。 沈小义走上前去。 那满身血迹的青年正是昨晚在客栈中智勇双全的青年书生。 此刻衣衫已被刀剑划出几道口子,前额伤口鲜血不断流出,苍白瘦削的脸上已满是血迹,只是目光依旧镇定自若。 围攻他的那几个人果然是常家五兄弟,还多带了三个帮手。 其中一人飞起一脚踢在书生小腹上,喝道:“你这死犟蠢驴!给常顺大爷磕十个响头,立刻可以滚出燕来镇,非要豁上性命?” 那书生被踢的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引来众恶人一片哄笑。 书生却淡定的从地上起身,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傲然而立,目光淡然。 又有一个身材矮小的人恶狠狠冲上去,左右开弓重重的抽了书生十几个嘴巴,直打的那书生面部青肿不堪,目光涣散,眼见着摇摇晃晃就要晕倒在地。 围观的众行人纷纷掩面不忍直视,有几个想要打抱不平的,正想开口劝阻,但一看到常家兄弟那凶神恶煞的表情,也只好忍住,转身愤愤而去。 书生却倔强的不愿倒地,似乎用尽了身体最后一丝力气,软软的背靠石墙站立着。 他的右眼已经被过度肿胀的皮肉挤成了一条缝,鼻孔和嘴角不断有鲜血流出。 “狗杂种!竟然敢当众羞辱你常顺爷爷,也不打听打听,我常顺是什么角色,我今日让你磕十个头,你便不能磕八个!” 自称常顺的,正是昨日客栈中与书生对峙的八字胡,看年纪应当是常家兄弟中的老大。 他飞起一脚踢在书生膝盖处,书生双腿一软,重重跪在地上,但腰杆笔挺,头颅傲然而立。 常顺多年来作威作福,在这十里街乡不知殴打折辱过多少人,似乎是从来未遇见过如此桀骜之人。 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久久未达目的,顿觉颜面无存,五官逐渐变得凶狠扭曲。 常顺走到书生面前,右手扯起书生发髻,发狠一般向地下重重磕去,口中狂吼:“老子叫你磕头!” 只听见咚的一声,书生头颅重重撞在地上,身体瞬间变作一团软泥,整个人噗的一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已是昏死了过去。 围观的人群大乱,有人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常顺此时却已经失控,右手又抓起书生凌乱的发髻,高高提起,口中狂吼道:“还差九个!给我磕!” 话音未落,常顺忽然见到一个身影骤然出现在眼前。 他还没来及分辨,只感到右肘受到一股巨力,手臂瞬间如断裂一般痛苦无比,他忍不住“啊”的一声惨叫,右手本能的松开书生。 几乎在他想发出惨呼的同时,感到身体被一股巨力所托升向天空,然后直直飞了出去。 常顺重重摔向一丈开外的常家兄弟几人,砸落的冲劲之大,将三四人也撞翻在地。 这一过程实在太快,以至于常顺那痛苦不已的一声惨呼,竟是在被砸倒在地的几人耳边炸开。 围观行人惊诧不已,终于看清刚才挺身而出的,是一个身背长剑、面容英武的少年。 清晨的一缕阳光洒落下来,映在沈小义脸上,平静之中却藏有杀气。 众人纷纷交口称赞,有不少人更是大声喝彩鼓掌。 沈小义俯身扶起奄奄一息的书生,将他靠墙安置好。 他转身回望着眼前一众恶人,目光阴郁冰冷,口中缓缓说道: “这世间竟有如此该死之人。” 恳请多多支持,收藏推荐,你的支持是我走下去的强大动力。 感谢大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十三章 释狂 刚才众恶人侮辱折磨青年书生之时,沈小义原本不想多生事端。 他心中忧虑小石头的下落,又急于打探玄霜派信息,只想速速寻到陈绥安,确认黑井所在之处。 他正想转身离去,却见常顺凶狠残暴,越来越过分,直欲取这可怜书生的性命,心中一股血气喷薄而出。 父亲临终所托,穷吾一生须对得起这个“义”字,如今纵容这人间恶魔行此残忍之事,无异于亲力为之。 当下纵身冲出,本能间发力使出凡人掌中掣臂背摔一式。 招式虽然平平无奇,但他招式矫健沉稳,力道奇大无比,招式又闪电般迅捷,一众恶人被他惊得愣在原地,顿时觉得眼前这位少年武功深不可测。 常顺右肩和右肘关节已因承受巨力而脱臼,倒在地上痛苦不堪。 但他面目仍是狰狞凶恶,口中喝道:“给我把这个小子乱刀砍死!我今天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众恶人原本犹豫,但常顺一声令下,七个人手持刀剑一拥而上,将沈小义团团围住,却无人敢砍出第一刀。 沈小义不敢怠慢,一边观察着对手的身形步伐,一边躬身握拳做好战斗姿势。 短短的片刻间,空气安静的可听到对手的鼻息。 一恶人按奈不住,口中大喝一声劈出一刀,其它恶人立刻一拥而上。 沈小义眼疾手快,贴着横空劈落的刀刃,一个转身瞬间移形到恶人后背,曲肘沉肩,祭出重重的一记铁山靠。 只见那率先出刀的恶人长刀脱手,胸部瞬间向前突出,肩膀和腰身已然变形,在身躯飞出去之前,一口鲜血已自口中狂泻而出。 恶人飞出数丈之外,喷出的鲜血竟在地上洒出一条长长轨迹。 沈小义不等众人反应,又迎着密集袭来的刀剑之锋飞身而起。 他双脚点踩剑刃,身体旋风般侧跃至两恶人身后,于空中连续踢出数记连环腿。 两恶人连刀带人扑出一丈开外,来了个双人同步嘴啃泥,直撞的满口碎牙,痛苦哀嚎。 他步伐身影过于迅捷,围观百姓只看得眼花缭乱,纷纷赞叹这位少年招式华丽武功卓群。 却殊不知这些招式都是外功中最基础的招式,只因沈小义出招凶悍无匹,且又迅猛连贯,故而看起来畅快淋漓。 常顺一众恶人虽不能算武功高强,但也均是多年的练家子,临阵对敌的经验更是丰富。 众恶人见到沈小义身手了得,不由得使出全力,只见一片刀光剑海将沈小义围住。 沈小义游走于对手之间,左躲右闪避开致命之击,接连拍出数掌,将两人重伤。 然而他赤手空拳,攻击距离毕竟有限,于躲闪招架之中却不能全力伤敌。 他心中刚有此念,却突然感到手中多出一把匕首。低头一看,腰中匕首不知何时已经出鞘。 他不及细想,匕首挥刺而出。 由于这几日连续练习凡人掌招式数十遍,沈小义已将招式内化于心,形成了本能性的出招反应,故而他手中虽紧握匕首,但招式却仍是凡人掌。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般组合竟然神奇般的威力无比,将对手众人逼得不住后退。 原来凡人掌上篇中本就是基础攻击招式,重在身形、意念和时机的结合,而此刻他以匕代掌、以匕代拳,更显得平中生奇、奇中藏险。 更何况这匕首似乎与他意念相通,每一个招式都被匕首执行的异常凶狠。 冰寒如玉的匕首挟着劲风,一时间杀意凛然。 沈小义越战越勇,越斗越有信心。 他躲开五人合力一击的三刀两剑之后,身形暴起,一个斜刺从对手肋下穿过,将匕首猛然插入其后背,同时左臂曲肘重击,重重砸在另一人脑后,那人双目突出、舌头伸出,瞬间倒地而亡。 顷刻间两恶人毙命,围观众人惊呼,不少人四散离去。 毕竟这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于市井中公然杀人,即使杀的是恶人,也足以让普通百姓惊惧。 其余几名恶人渐露胆怯之意,招架之中步伐更为混乱。 沈小义意念集中于匕首之上,心中再无顾虑,他于两招之内又接连杀掉三个恶人,似乎毫无收手的征兆,目光却更为决绝和冷酷。 此时街上围观百姓已四散而空,他们从对少年的赞叹逐渐变成了惊慌和顾虑,最后则彻底变成了恐惧。 转眼间只剩下两名恶人,内心早已彻底崩溃。 一人转身想要逃走,被沈小义一掌击在后背,闷哼一声扑倒在地。 最后一人将手中武器扔在地上,跪地求饶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 沈小义手中匕首高高扬起。 “不可再杀……不可……”一阵含混不清的微弱声音自沈小义背后传来,他猛然惊醒。 他看着跪在地上捣蒜般磕头的恶人,又环顾着周围满地的尸体。 寒光熠熠的匕首在阳光反射下,直刺的沈小义感到一阵头昏目眩,手中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跪在地上的恶人转身扶起躺在地上装死的常顺,飞也似的逃走了。 沈小义回头望向已经几乎失去人形的书生,他嘴唇轻轻颤动,微弱的气息支撑着他挤出两个字:“感谢……”身体一歪又昏死过去。 沈小义猛然想起了什么,他俯身捡起匕首,又将遍体鳞伤的书生背起,放在瘦红马上。 他纵身一跃跳上马背,向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百柳巷距离燕来镇中心并不算远,加上骏马急奔,不消一炷香的功夫,沈小义已经看到前方街巷两旁那整齐而绵密的垂柳。 街巷狭长而笔直,两排垂柳一眼望不到尽头。一阵微风吹过,柳枝婆娑婀娜,似是两排身姿曼妙的舞伶在随风起舞。 沈小义却无心欣赏美景,他焦急的四处打探查看,终于在百柳巷深处看到了两棵盘根错节的老柳树。 两树交相辉映,浓密的柳枝掩映之下,一面红漆大门紧闭,大门之上悬挂着黑漆牌匾,上书金字“德济九康”。 沈小义急促的拍打门环。 半晌后,红漆大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稚嫩的小童面孔。 小童尚未开口询问,沈小义却将大门一把推开,从马背上背起奄奄一息的书生冲入庭院中去。 小童大急,在沈小义身后边追边喊,却是无济于事。 闻得庭院中喧闹,堂屋走出一名中年男子,与正在庭院中乱窜的沈小义差点迎面撞上。 中年男子喝问道:“何人在此喧闹?”声音自是雄浑有力。 中年男子体态略胖但身躯笔挺,身穿暗黄方格锦青衣衫,腰间系着一条蓝色水纹绸带,手持一把黑色折扇,双目炯炯有神。 沈小义焦急的问道:“阁下可是陈绥安陈郎中?在下沈小义,只因有人身受重伤,情急之中多有冒犯。” 中年男子看到沈小义身上所背负着奄奄一息的伤者,立刻神色凛然,答道: “正是在下。闲话少叙,这位公子身受重伤,情势危急,请随我速速进入医舍。”说罢大踏步向庭院深处走去。 沈小义紧随其后,进入医舍后,陈绥安吩咐沈小义将书生放稳于卧榻之上,命小童从院中老井打来一桶清水,并取来各类外伤医治药物。 “在下需先对这位受伤的公子加紧医治,沈公子可去堂屋暂且等候。” 沈小义退出医舍,随小童来到堂屋,只见到宽敞的房间内,四处挂满了字画。 沈小义虽不是内里行家,但一眼望去,这些字遒劲有力,于沧桑辽阔之中暗暗透出几分风雅之意,而画卷内容则多是远山或怪石,每一幅画中皆有一位白衣女子。 “这些字画俱是上乘佳作,敢问都是陈郎中亲笔所作吗?” “回沈公子,这些都是老爷在闲暇时所作。老爷平日酷爱丹青笔墨,他的作品在燕来镇还可是非常出名的。” 小童提起陈绥安的字画,似乎来了精神,接着道:“老爷写的字能值好些银子,一幅字能卖二十两白银,不过老爷却他从来不卖,只是赠送给镇上的穷人,至于受赠之人卖或不卖他就不再过问了。” 沈小义点头,以赠字代替赠财,风雅含蓄之中,又隐含许多高明。多行善举的同时,也可顺便散播自己的作品,实在是一举多得。 他上前细细观看画作。每一幅画中,远山怪石周围的景致都绘制的精细逼真,而占据画面主体的山岭巨石却轮廓模糊,看上去非常写意。 这种工笔与写意的自然融合却给整体画面带来了别具一格的错落之美。 沈小义对每幅画中都存在的白衣女子暗暗感到好奇。 他细细查看之后发现,这位白衣女子体态稍显丰腴,胸前有一点红墨,右手按在胸口上,眉头似乎微微皱起,面部隐隐有痛苦之意,似乎正在对远处的山岭诉说着什么…… “老爷的画据说更值钱呢!有人曾经上门出五百两银子买他的画,他断然拒绝。” “老爷向来只赠字不赠画,无论他画多少幅画,都会一一悬挂起来。堂屋内挂不下就挂在书房,书房挂不下就挂在医舍,全都挂满了他就一并卷起来束之高阁。” 小童似乎打开了话匣子:“这十多年来,老爷几乎每隔几天都会画一幅画,从不间断。想来他所有的画作都能填满整整一间屋子了!不过,我却没见到堆积如山的画,也是件怪事……” 小童的话尚未说完,就听见堂屋门口传来几声咳嗽声,陈绥安面立在堂前,露不悦之色。 小童自知多言,吐了吐舌头,口中道:“老爷,我这就去烧水沏茶。”弯腰低头,从陈绥安身旁溜了出去。 陈绥安踱步进屋,沈小义注意到他衣衫之上,已然布满了斑斑血迹,应该是刚才救治书生所沾染上的。 沈小义起身正要开口,陈绥安却说道: “幸亏沈公子及时赶来,那位公子并无大碍,身上刀伤不深,并不会危及性命。只是头部遭受重创,需要好生调养一段时间。此外……” 陈绥安顿了顿,眉头紧皱,问道: “沈公子,你可知这位受伤的公子是位身世显赫之人?” 恳请请多多支持,收藏推荐,您的一个推荐收藏,会让我信心百倍,感谢大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