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是瑜》 锦心 第一章 入梨园男装听戏 遇“刁难”马爷解围 入秋。虽不似年关的寒冷也见天儿的有了凉气,虽有那仍旧刺眼的阳光,却绝对没有伏天的暑热。 兴县。接近晌午的光景,街上的人流如织,本就狭窄不宽的凹凸路面,更是熙熙攘攘。 江南水乡特有的青砖黛瓦,运河穿城的格局,在天高云淡的掩映下,别有一番小桥流水人家的风味。 人群里,一辆高头大马,环佩叮当的古香马车,很快吸引了不少驻足夹道围观的目光。 “哟,这不是夏知州家千金的马车吗?” “哪个夏知州?” “还能有哪个?年前跟那个聚义当铺少掌柜的喜结良缘,咱们还一道去吃过酒席的,你忘啦?” “对对对,大办三天三夜啊,咱县上的几乎都去了。” “这马车不就是少掌柜夫人的陪嫁嘛,你看这小轩窗,这红棕骏马,这配饰,全兴县找不出第二个!” “这大晌午的,不在家好吃好喝的,也不知这少掌柜携夫人要作甚去?” ”我看这路数,八成是要去梨园子听戏。” “不会吧,携女眷一起?夏家顾家都是有头有脸,官宦世家,会如此罔顾礼法?” “跟去看看不就晓得了。” 议论,疑惑,质疑。 慢慢地,与马车随行的人群越聚越多,大有合围之势。马车还是匀速前行,没有车夫,车上只有两个女眷。 丫鬟秀云,透过颠簸晃动的锦锻遮帘,瞥见马车周围,好奇往里张望,就差把头伸进来的乌合之众,下意识紧张地捏住自己的上身短卦衣襟。 “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咱们这么大张旗鼓的出来,少掌柜的脸上挂不住。” 秀云不无担心的咽了咽口水,眼巴巴望着此刻正漫不经心,取下头上男士礼帽,放在手里不停转着把玩的自家小姐。 作为夏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她最重要的任务是时刻侍候在小姐身边,服从小姐的一切安排,可是她从小跟着自己亲娘,受到的三纲五常就是女子不能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更不要说男装入园子听戏了。 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回去免不了一顿家法皮鞭。 “怕什么,不就听个戏吗,难不成还能吃了我们?” “再说了,这个世道是怎么了,只许他男子可以三妻四妾,烟花柳巷,听戏听曲,女子只能安守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笑话!满城风雨怎么了,我就是要满城皆知,我就是要天下男儿都瞧瞧,女儿家也有走出家门,平等自由的权利!” 秀云呆呆望着眼前这个目光坚定,义愤填膺的女子,恍如隔世:这还是那个她认识的那个知书达理的小姐吗? 她哪里想的到,此小姐早已非彼小姐。 就在那个夏小姐不慎入水,一夜高烧未退的黎明,再次悠悠醒转过来的是,正在经受网暴,精神饱受摧残,去天台透气却失足跌落的乔锦心。 成为夏小姐,少掌柜夫人的乔锦心一开始也并未声张,只是默默暗中了解这个夏小姐的各种喜好及背景生平,按照她之前的样子,继续扮演好这个角色。 毕竟回到属于她的现实很累,不如在这个不知道什么的世界安身立命,风平浪静了此余生。 可在这个世界就真的能安稳的了吗? 顾家长辈的不断催生,各种规矩教养的狂轰乱炸,动不动就是宗祠一夜的长跪,一年四季的二门不迈,尖酸刻薄的妯娌对话,无处不在的听墙根儿,还有腹黑扑克脸,阴沉的名义丈夫,多少次的夜里,同床共枕的辗转反侧,乔锦心作为一个21世纪的现代女性,她是心有不甘的。 撕掉伪装,彻底摊牌的第一次尝试就是这次男装听戏之旅。 她是明知道这夏小姐的嫁妆马车在这个小县城是标志性的,她也明知道,在兴县这个巴掌大的地方,消息不胫而走的速度是惊人的。 有权有势人家的八卦是市井白丁最津津乐道,茶余饭后的谈资,与其说这些人是来看西洋镜的,不如说是来看笑话的。 梨园门前本就是门庭若市,加上乔锦心主仆二人带来的人气,瞬间又拥挤了不少。 乔锦心撩开帘子见已到目的地,大咧咧坐到前面,“吁”的勒停马车,旋即一个漂亮的跃纵从马车上跳下来,伸手拉下了秀云。 秀云下车见到乌泱泱一群人在看,脸“唰”一下就红了,低着头双手绞着略长且宽大的男装衣角,显得很不自然。 这怯生生的娇俏模样,一看便知是女儿身,围观的立马就有人出声质疑了。 “朗朗乾坤的,你一个女儿家穿着身男装在大街上瞎溜达成何体统?” “就是啊,真是不知廉耻!” 众人附和道。 “女儿家怎么了?你母亲没生你这个畜生之前也是女儿家。” 乔锦心这轻飘飘的一句,噎的对方干瞪眼,嘴里嘀嘀咕咕,只是目送着她牵着秀云往里进。 园子的老板也是班主,袁桂凤,此刻正执扇拱手,笑脸相迎每位前来赏光的恩客,嘴里说的无非就是那几句:您来了,里边请,楼上上坐。 可到了乔锦心这里,却是直接挡在门外。 “少夫人,少夫人!今儿我们这园子男宾多,二楼包厢也满了,您请回吧,改天您想听戏儿,让小厮来言语一声,袁某一定领着梨园上上下下,到您府上给您唱个大堂会,想听多久就唱多久,您看如何?” 乔锦心看着袁桂凤一脸谄媚样只是笑笑,并不买帐。 “我要说不呢?” 平淡的语气配合着乔锦心似笑非笑的表情带着浓浓威胁的意味。 袁桂凤面露难色,毕竟乔锦心的身份他还是得罪不起的,可放她上去,楼上那几位身份尊贵的常客那儿又不好交代。 “袁老板不就一个包厢的事儿吗?我那儿还有地儿,挺宽敞的,多容两个人绰绰有余。” “马爷,这不太好吧……” 袁桂凤还是觉得不妥。 “有什么不好,这青天白日,众目睽睽的,不过同看一场戏,有什么问题?” 这马爷一身标准的京地纨绔子弟打扮,玄色长袍外套藏青色短罩衫,均以上等织锦为料,佐以精致细密围边,低调又不失华贵。手上那白玉的扳指,打眼一瞧,也绝对不是一般达官显贵能戴的起的。 “说的对,还是这位兄弟明是非。” 见有人为她说话,乔锦心显得很高兴,倒也一点不避嫌见外,对于这位萍水相逢的马爷也很是亲近。 “若是二位不嫌弃,随我主仆二人同去二楼雅间拼桌同坐如何?” 马爷也是兴致很高,他这样的顽主最喜不拘小节的性子,尤其还是位女子,更是与众不同。何况她还是他那天天假正经,没劲透儿了的表弟,顾维均的夫人。这样的两个人是怎么能凑在一起过日子的呢?想到此处,马爷不由得再次偷偷带着好奇探求又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暗自一人偷偷发笑。 落座便有新茶沏上,乔锦心自然拿过一个茶盘上倒扣的干净杯子,提起茶壶满上一杯,再伸手举起,马爷自是满脸客气的伸手去接,谁知乔锦心下一步直接略过他举在半空的手,端起杯子直接转身递给恭敬低头,垂手站在身后侧的秀云。 马爷见这茶根本没有给自己的意思,悻悻缩回手,假意摸摸自己头上的制式小帽,聊解尴尬。 “秀云,赶紧喝一杯暖暖身子。” 乔锦心误会秀云一路上的哆嗦是冷的,哪成想是她一路不合规矩的出格举动让秀云一路提心吊胆给吓的。 秀云微微抬头,感受到对面炙热又惊讶的目光,尴尬地再一次小脸涨的通红,话都说不利索:“小,小姐,您喝吧,秀云不冷。” “不冷吗?你脸怎么了,这么红,发烧了?真是的,这初秋昼夜温差大,早知道就不该带你出来瞎溜达。” 乔锦心懊恼着站起身,去摸秀云额头,秀云下意识后退一步,还是没躲过自家小姐的过度关心,最后便被强行按在乔锦心特意给端的椅子上休息。 马爷摸着自个儿手上的玉扳指,玩味望着这主仆二人的互动,越发觉得这弟媳妇儿有意思。 “像少夫人这般体恤下人的,还真不多见。” “人人平等,哪分什么上人下人的。” 此时戏已开锣,乔锦心的注意力都被戏台上的热闹吸引了,答话也只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人人,平等?” 马爷仔细品着这四个字,敛起玩世不恭的态度,再次打量起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这四个字,上一次听到还是在东渡留洋,新学东渐的课堂上,从他那位同窗挚友口中。 掷地有声,慷慨激昂。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斯人安在哉? 可同样是西洋的男士三件套装,罩在这娇小玲珑的身躯上显得过于宽大,没有男子的意气风发。真是可惜了是个女子。 马爷低头暗自叹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锦心 第二章 品西厢心生感慨 堵众口维均护妻 马爷这边思绪万千,唏嘘不已,乔锦心正手捧香瓜子磕的不亦乐乎,戏也是看的挺入迷。 其实,作为现代年轻人,要不是爷爷逼着,乔锦心是绝不听戏的,她从来只觉得这咿咿呀呀,不过是些陈词滥调,太过拖沓。可在这个世道,没有手机没有wi-fi,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偶尔可以出来看戏听曲儿,倒成了极大的奢侈和享受,反而能懂爷爷迷戏成痴的缘由了,确有其极大的魅力。 “你休要一春鱼雁无消息,” “我这里有信频频寄,” “切莫为蜗角虚名,蝇头小利,拆散鸳鸯两下里,切莫要金榜无名誓不回。” 《长亭送别》别有一番哀婉缠绵,也是马爷爱听的选段之一,随着台上婉转莺啼的曲调,也是情不自禁轻轻曲起手指,在膝上慢慢打着节拍,跟着小声和唱。 “要是这张生真不回来,那这崔小姐要怎么办?” 乔锦心双手托腮,痴痴望着台上演员出神,突发奇想。 “什么?”马爷一愣,等听清乔锦心的疑惑时,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那你觉得崔小姐该如何呢?”马爷反问。 “不用如何啊,自己觉得值得就等,觉得不值得就不等,什么时候等,什么时候不等,全凭个人意愿。” 马爷乐了:“你这说上绕口令了啊,再说也文不对题啊。” “不,我这答案才是标准的,感情没有值不值得,都是自己选择的,遵从内心就够了。” “霍哟,你这口气有曾经沧海的意味啊,情场失意?最近跟相公感情不合?” 马爷戏谑调侃。 “表兄,什么时候对顾某的家事这么上心了。”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人高声应答。 乔锦心对这魔音再熟悉不过,第一反应竟是开门夺路而逃,哪料到,刚推门探出半个身子就跟来人撞个满怀。再抬头一对上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乔锦心冷的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立即扭头要掩上门,又被一只大手生生截住。 来人问也不问,目无表情一把将门推开,跨过乔锦心,直接进屋。 “少,少掌柜的,”秀云见到来人,“忽”地一下站起身,三两步小跑慌忙到乔锦心身后站着,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你…” 乔锦心虚无的张了张嘴,几次开口都没能完整自然的问出那句“你怎么来了?” 这样的场面,乔锦心在这次男装出街计划之前就曾在脑海试想过多次,甚至偷偷私下一次次努力演练,试图让自己在这样的状况下显得镇定自如一些,可她忘了本能这个bug,真就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照样吃瘪。 这也是乔锦心讨厌顾维均的其中一点,总是自带莫名其妙,令人胆寒,生人勿近的气场,明明也只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哟,小表弟,你来啦!” 马爷嘻嘻哈哈,恢复了他的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状态,起身打招呼,还十分幼稚地特意把这个“小”字咬的很重以示强调。 “四衡表哥在京地当差,公务繁忙,怎么有空莅临兴县这个小地方,是上头派了外省的差事办了?” 四衡是马爷的表字,马爷觉得难听很少提及,四衡,四衡,死横死横,听着不雅,却也无奈,长辈起的不好更改。幸好后来他上的是新式学堂,只问姓名不问表字,也就渐渐淡忘了,顾维均如今又特意提起,算是对“小表弟”这个称呼最有力的还击。 “诶,这次你还真说着了,”马爷并未恼起来,反而更加小人得志,“我来兴县就是准备走马上任的。绍城知府,从四品。” 说着话,马爷伸出四个指头,得瑟的在顾维均眼跟前晃来晃去,大秀优越感,也好好出出,自小总被压一头的怨气。 顾维均不为所动,他顿了顿,朱唇轻启,接下来的一番话立刻就让马爷冷汗直冒。 “既是绍城知府,便也是我兴县的父母官,作为兴县遵纪守法的平头百姓,有必要提醒一下,佟大人,按本朝律例,正七品以上官员不得私自到园中观戏,违者参革,杖五十。” “今天这梨园进进出出的人可不少,随意哪个好事又识人的碰巧遇上,再告发了去,表哥您被参上一本,杖责事小,革职事儿大。别这任上还未到,就先丢了乌纱。” “你!”马爷自知理亏,只得带着跟班儿慌忙撤退。 终究还是败在这大魔王的手里,乔锦心摇摇头,在心里给马爷默哀一秒。 “走吧,戏也看完了,跟我回去吧。” 收拾完“垃圾”,顾维均理理衣袖,单手背在身后,转身瞥一眼,立在门边角落良久的乔锦心,秀云二人。 乔锦心细不可闻的“嗯”了一声,乖乖跟在顾维均身后,再次登上马车回程。 “你看看这顾家少夫人是真不害臊,两个女人家,在梨园这种满是男人的地方,逗留这么久,还不知道干了些什么勾当。” “谁说不是呢,我要是少掌柜的,回去一定休了她。” 同进园子不同,出园子人群的窃窃私语变成了“高谈阔论”,直呼“不要脸的”,更是大有人在。 乔锦心坐在马车里,听到这些不堪入耳的羞辱言论,属实气不过,撸起袖子,正欲掀帘出去,好好理论一番,却被刚巧掀帘进来的顾维均一把抓住手腕。 “干什么去?” 顾维均皱眉问道。 “我气不过,就想教训教训那些个乱嚼舌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 乔锦心使蛮力甩开顾维均的桎梏,还要执意出去。 顾维均直接反手拉她入怀,将她完全禁锢在自己可掌控的范围之内。 “你干嘛!”乔锦心红着脸,俩人此时颇为暧昧的互动,让她登时恼羞成怒。 顾维均并不生气,反而将乔锦心的身子掰过来,面朝自己。 突然伸手为乔锦心整理好衬衣领子,并工工整整扣上最上面的一粒扣子。 乔锦心似是惊恐地瞪大眼睛,直勾勾看着顾维均的一系列动作,大脑一片空白。 “你再仔细听听,外面还有议论的吗?” 顾维均语气温柔了不少,脸上还有了久违的笑意,心情大好,顺手又为乔锦心整理了一下帽子。 要不是看到顾维均刚才面对马爷的正常操作,乔锦心真心怀疑他是吃错药了。 ”没有了没有了。” 乔锦心屏息凝神听了一阵,心慌意乱的低头连忙摆手。 “是你做的手脚吗?” 看顾维均的神情,用脚想也知道这又是他的杰作。 顾维均伸出左手,送到乔锦心面前,缓缓摊开,掌心还有几枚大小不一的小石子,静静躺着。 “也没什么,我只是用这些碎石子警告他们,不该说的不要乱说。” 乔锦心苦笑,同床共枕大半年,竟不知这文弱书生有这般了得的手上功夫。 看来从今往后,她该好好重新审视她这个好“相公”了。 日近下午,疏影斑驳。 阳光正好,斜斜射进马车里,又打在闭目养神的顾维均的侧脸上,随着马车的晃动,光影的跳脱,晦暗不明。 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相对而坐,要不是有秀云陪着,乔锦心能尴尬死。 顾维均一言不发,她感到他又回到了万年冰封的状态,气氛有些微妙。 乔锦心有样学样,也闭上眼睛,但就是心神定不下来,时不时偷眼探瞧。 “以后要上街我陪着,免得遇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哈?咳咳咳…”乔锦心被顾维均突如其来的出声吓了一跳,还倒霉的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你小心点。” “咳咳咳咳咳…”乔锦心被呛得,眼泪直流。泪眼婆娑之间,她发现扶住自己并为自己轻轻温柔抚背的,并不是秀云,而是今天一直举止怪异的顾维均。 这下她咳的更厉害了。 “怎么了这是?受邪风了还是感风寒了?自己的身子也不仔细小心着点。” 乔锦心好不容易让自己平复下来,又喝了些秀云递过的水才算是好了不少。 只是再抬头,眼眶红红,眼泪鼻涕纷飞的,着实狼狈。 顾维均从长袍内襟里掏出一方锦帕,也没多言语,没给乔锦心任何心里准备就直接上手来擦,乔锦心终于还是受不了,爆发了。 “顾维均你到底要干嘛啊?我对你可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乔锦心拧眉吼道,她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不想跟顾维均这样的腹黑奸商对线。 “我照顾我自己的妻子,有问题吗?” 顾维均手上动作一滞,随即还是坚定继续为乔锦心细细的擦脸,要多温柔就多温柔。 乔锦心摸不透他意欲何为,又人在屋檐下,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随他去了。 “随便你吧!” 乔锦心心里怄气,也只是自暴自弃,随便扔下这么句狠话,但脸上极其僵硬不自然的表情,还是出卖了她心里当下的慌张。 他到底有什么阴谋? 顾维均慢条斯理为乔锦心擦好脸,收拾妥当,再将帕子叠整齐,最后这帕子竟塞在乔锦心手里。 “帕子脏了,夫人帮忙洗洗吧,毕竟这上面的泪涕都是夫人的杰作。” 乔锦心不应,粗暴的将这帕子扔回顾维均怀里。 “又不是我让擦的,还赖上我了。” “我们先下车了,少掌柜的自便。” 说着话,已到顾府门前。 乔锦心心里憋着气撇下顾维均,先下了车,也没管两边小厮的眼色暗示。 “哟,这日头都要落下了,才回来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锦心 第三章 跪宗祠大放逆言 行家法维均挨鞭 这阴阳怪气的腔调,乔锦心听着就不舒服。 顾氏也是个大宗族,人丁不少,旁系众多,偏偏到了顾维均的父亲这一支,只有两个儿子。长子不幸英年早逝,撇下一个孤女巧儿及遗孀王氏。 “嫂子!” 见是王氏,乔锦心拉过秀云,连退几步,如临大敌,不知她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这王氏狭长的面颊,清白的面皮,凹陷深邃的大眼,颧骨较高,薄唇紧抿。 她缓步而来,在乔锦心跟前站定,也并未正眼瞧过乔锦心二人,只是慵懒随意的摆弄起自己新涂的蔻丹。 “我可不敢自称是你嫂子,打今儿起,你在咱们兴县就是大红人儿,咱顾家多亏了你,可算出了回大名儿了!” 还是她一贯的做派:冷嘲热讽,尖酸刻薄,巴不得你有事。 “走吧,大红人儿,老爷有请,去宗祠说说吧。” 不等乔锦心搭话,王氏便转身,一抬手就有丫鬟小心扶着,袅袅娜娜进了门。 “又不是没脚,走道儿还要人扶个什么劲。” 乔锦心真是白眼翻上天了,小声吐槽,却还是被人听了去。 “你这话该当着她的面儿说。” 顾维均不知何时冒了出来,一下捉住乔锦心的手牵好,便大步流星也往里进。 “我俩斗起来,你也落不得什么好!” 大庭广众之下,乔锦心又要不给顾维均面子,却也轻易甩不掉他牢牢钳制的虎爪。 顾维均反而靠她更近,凑在她耳边小声说话:“信不信待会儿进宗祠,你又要受家法?有我护着,说不定,你还能免一顿皮肉之苦。” “用不着你护!” 嘴上说的这么蛮横,实际乔锦心却没再反抗,脸上表情也有了缓和,任由顾维均牵着,二人并肩,穿过前堂,快进宗祠时,顾维均更是“得寸进尺”,揽过乔锦心肩头,任谁看都是一对恩爱夫妻。 “跪下!” 乔锦心一只脚刚跨过顾家宗祠门槛儿,就听得背身站在祖宗牌位前,拄精致木雕手杖的顾老爷子一声怒斥。 乔锦心早已习惯,也不在乎,旋即双膝跪地。 只是这次,她不再躬身缩背,低眉顺眼,反而倔强抬头,与顾老爷子直接对峙,眼神不卑不亢。 顾老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是察觉到了乔锦心的这次变化,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端起了他作为大家长的无上威严。 “知道让你来宗祠,所谓何事吗?” “不知。”乔锦心朗声应答,并不怯场。 “放肆!你这什么态度,目无尊长!” 王氏不等顾老爷子开口就平白跳出来帮腔,完全就是火上浇油。 顾老爷子并没搭腔,一反常态的并未计较,只是举起手杖嫌弃地从上到下,指指乔锦心。 “你这穿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阴不阳的,赶紧去给我脱了,换套得体的,免得脏了我顾家先人的地儿。” 乔锦心万万没想到不过一套衣服,这个封建“老顽固”能煞有介事说的如此严重,好像自己做了多大逆不道的恶事一样。果然这个地方,穿衣自由都是奢望,更不要说其他人权了。她的反抗之路是注定任重道远的。 良久,乔锦心一直昂头没动。 “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老爷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长久以来第一次遭公然忤逆,不禁有些气血上涌。 “爹,阿瑜这身打扮也是为了出门方便,眼下时兴的,牟家大娘子也这么穿。” 顾维钧陪乔锦心一起跪着,为她说话,暗里趁人不注意扯她衣袖,示意她“收敛”些。 他是低估了乔锦心这头倔驴的决心的。 今儿她是铁了心的一条道儿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 提到这个牟家大娘子,顾老爷子反而更气了,手杖杵地敲的用力,以发泄心中怒火。 “那牟氏,一个新寡的女人家,成天的在外抛头露面,与男子进出酒肆茶楼,还跟洋人牵扯不清,有伤风化!” “在外抛头露面怎么了?进出酒肆茶楼,结交洋人还不都是为了做生意?这牟家要不是靠着大娘子在外抛头露面做生意,早就散了!何况官家都认可牟家的茶叶,也是咱兴县的活招牌,外人有什么好说三道四的?” “你!你!” 乔锦心这番呛白彻底让顾老爷子受了冲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站不稳,他稳了稳心绪,颤抖着手,气急败坏且又无能地喊管家:“贵福,拿鞭子来,给我狠狠的打,狠狠地打,打她个牙尖嘴利,不知好歹的东西!” “老爷,您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王氏勤快的亲自来扶,好生将顾老爷子安顿在两边安放的一张太师椅上坐好,转头见家法鞭子已经请来,准备就绪,立即厉声吩咐“看什么看,没听老爷说什么吗,给我狠狠地打!” 管家点头授意,黑衣的练家子护院便高高扬起手中的长鞭,毫不留情的一抽下去,乔锦心闭眼咬牙准备硬挨,她只觉得这家法鞭上刻的楷体“仁义礼智信”真是笑话。 “啪啪”两声脆响过后,想象中的疼却没有到来,乔锦心睁眼望去,果是顾维均护着,为她生生挡了。 身上不是很厚的料子一下就开了,露出里面刷白皮肉,两道血红的拇指粗印子,看着瘆人。 “均儿,你让开!” 顾老爷子见宝贝儿子遭罪,马上紧张的站起来。 顾维均跪着,特意护乔锦心在怀里“爹,儿子最近忙,冷落了阿瑜,阿瑜恼我了,才会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她不是故意的,您原谅她吧!” “顾维均,我不要你管,你不要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乔锦心又急又气,努力要挣脱出顾维均的怀抱,却一直被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王氏讥笑起来:“我说二弟啊,你这么拼死护她,人家可是并不领情啊。” 顾维均蒙着头,暗哼两声,再几鞭下去是真的皮开肉绽。 “停手吧,赶紧停手!” 顾老爷子见从头到尾挨鞭子受苦的,都是自己这个傻儿子,心里不落忍。他毕竟就只有这一颗独苗了。 “今儿看在均儿的面子上就放过你,今后注意好你自己的身份,守好你少夫人的本分!” 这次乔锦心不再顶嘴,她急着查看顾维均的情况。 她不想为了自己的反叛之路,搭上别人。 “找最好的大夫给均儿看,好生侍奉好你男人。” “还有过几日,等均儿伤好了,来你大嫂屋里学学女德。规矩没立好,才总要使小性子。” “老爷说的极是。” 扔下这几句话,顾老爷子便由王氏好生扶着,扬长而去。 “顾维均,顾维均你没事吧,顾维均!” 顾维均一直垂着头,不出声,乔锦心急了。 “别喊这么大声,耳朵都聋了。” 顾维均抬头勾勾嘴角,故作轻松,伸手掏掏耳朵。 “你,不要紧吧?” 乔锦心语气带犹疑,看向顾维均的眼神里都是歉疚。 顾维均莞尔:“怎么,你心疼啦?那我这十几鞭子不算白挨。” “还有心思开玩笑应该没事。” 乔锦心翻脸比翻书还快,起身扔下顾维均,拔腿就要走。 “你去哪儿?嘶。” 顾维均伸手去拉乔锦心,不想却扯到背后伤口,立刻龇牙咧嘴,疼出声来。 虽是皮外伤,不伤筋骨,但也够他受的了。 他暗自庆幸这十几鞭子是自己受的,换成是他柔弱娇小的夫人,估计是两鞭子下去就要昏厥。 “怎么了?” 乔锦心马上紧张起来,三步并两步的跑上前查看。 顾维均见她如此紧张关心自己,虽无大碍,还是装的一脸痛苦。 “你这扯到后背伤口了,哎呀,算了,我扶你回去吧。” 乔锦心话刚说完,就把顾维均的一条胳膊搁到自己肩头,两个人以勾肩搭背的姿势,回了自己住处。 一路享受着乔锦心给的优待,顾维均还不忘自己使力气,多撑住自己高大的身躯一些,为她减去些沉重的负担。他也是第一次感知,这个娇小玲珑的身躯是多么的坚实可靠。 “顾维均,你今天是怎么了,处处护着我,甚至不惜为我挨鞭子?你要有什么要我做的就直接说了吧,只要不是杀人犯法,算计他人的,我都给你办。” 二人住的别院比较僻静,走回去的路自然也长些。 乔锦心一路想了很多,她心直口快的性格,总是憋不住事儿,顾维均这一天的迷惑行为,她实在是摸不着头脑,不如就直接摊牌了,开诚布公。 “夏瑜,我在你心中就这么不堪吗?见天儿的想利用你?”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意思是你有话直说,别搞这些有的没的,我们充其量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最熟悉的陌生人?这说法有意思。” “难道不是吗?这几个字是对我们关系最精准的概括。你看,咱俩成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感情基础,成婚后虽同在一张床上,却同床异梦,没有夫妻之实,连同盖一床被子聊天都做不到。日常也是各过各的,没有任何交流,就类似同住同一屋檐下的租客,然后过了这么久,你突然就性情大变,对我亲密的如同老夫老妻,还一副恨不得跟我生死荣辱与共的样子,是个人都怵,觉得你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的,你觉得呢?” 乔锦心一口气说完,等顾维均的反馈。 顾维钧略一沉吟:“你说的有道理,是有点接受不了,那我们今晚从同盖一床被子开始吧,如何?” 嗯,嗯?” 乔锦心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有些泄气。 精还是他顾维均精,自己沉不住气,一通竹筒倒豆子亮了底牌,却还是什么也没套出来。 说好的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等给顾维均瞧过大夫,并给他上好药了,已经天黑了。 乔锦心自个儿端个小板凳,在院子里的紫藤花架下看星星。 这是她在这个地方唯一的精神寄托。 有时候看着天空那颗最亮的星星,她也会想自己原本的那个世界现在怎么样了,菜价降了吗?房价跌了吗?有人会记起她吗?一切都结束了吗? 谁知道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锦心 第四章 盖同被锦心羞涩 闹乌龙啼笑皆非 “满天繁星,还有紫藤花作伴,确实悠然自得,怪不得老也不见你回去。” 顾维均披着长袍,双手环臂,半倚着墙。语气竟有些酸。 “你还不睡?” 乔锦心知是顾维均也没动,更懒得起身。 “有心事?” 顾维均慢慢踱步到乔锦心面前。 “也没什么,就是出来透会儿气。” 抄起自个儿搬出来的小板凳,乔锦心越过顾维均径直回了屋。 见顾维均在身后磨磨蹭蹭的,她边好心转头提醒:“夜深了,你身上有伤,赶紧休息吧。” 顾维均没应,进屋随手捡起一本遗落在案的子集,反而挨着乔锦心最近处找个地方落座,自顾自翻阅起来。 乔锦心正忙着洗漱,只是瞥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子集上的内容是绝对看不进的,片刻,顾维均便借着的遮掩,几次偷眼,余光扫在乔锦心这边。 乔锦心正掬一捧清水,双眸紧闭,低头洗脸。光洁修长的天鹅颈,线条优美柔和的下颌线以及小巧挺立的鼻梁,带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灯光下更衬托出水芙蓉,天然修饰的美好。 顾维均看的有些失态,待乔锦心擦干脸上水渍睁眼前,幸好及时挪开眼,不然二人就要目光交汇上了。 “你先忙吧,我先进去了。” 顾维均站起身离开,看似闲庭信步,其实内心“咚咚”直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差点被发现偷看而慌乱。 乔锦心一切洗漱完毕了,也打发秀云去睡,自己则是熄灭灯火,借着月光,蹑手蹑脚进了内室。 四下一片安静。 乔锦心知道顾维均睡眠浅,怕扰他清梦,连呼吸都故意放缓放轻。 床是被床幔围住的,她不知道床上的情况,还是照例轻轻拨开一点儿缝儿进去,仅占用这偌大的双人床榻的一小席,背身朝外躺,伸手一点点向后够自己那条锦被。一探再探。 嗯?乔锦心心下疑惑:今天这被子是怎么了?是晨起秀云整理的太靠里了,还是自己手伸的不够长??正盘算着白天跟秀云好好说道这事儿,她一边儿也不放弃,更努力大胆地将手伸出去,好在这次,她如愿以偿,终于抓到被角。 再猛地一力,便盖在自己身上,又蠕动着向里靠了靠。 这次动作幅度又太大了,一下碰到了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 乔锦心感到不对劲。 等她费劲换一边侧躺的时候,转头就跟此时正朝外侧卧着的顾维均脸对脸。 不到一公分的距离,鼻尖对鼻尖,再加上顾维均并没睡,睁着眼更渗人。 乔锦心一个机灵吓了一大跳,惊魂未定之下,马上起身坐起来。 “对,对不起。” 乔锦心知道自己刚才拽了半天的是人家顾维均的被子,慌忙道歉。 顾维均紧接着也坐起身,面带歉意。 “你的被褥我收起来了,就在衣橱里,上面都是我不小心洒的汤药渍,湿了一大片。” “啊?” 听到这个“噩耗”,乔锦心急忙下地,鞋也顾不得穿,光脚跑到衣橱边打开,拖出来查看。 果真是一大片湿的,透了还不少,估计内里棉花也遭殃,摸在手里凉飕飕的。 “我马上让人给你换床新的吧,这秋天晚上霜重露寒的,最易受凉了。” 顾维均说着话已来到乔锦心身边,俯身细心为她穿好鞋。 乔锦心冰冷的脚触到他温热的大掌,不禁有些羞涩的后缩,却还是被他霸道的捉过来塞进鞋里。 “常贵!”乔锦心还在愣神的功夫,顾维均就已经起身,高呼自己房小厮的名字正要出去,这一嗓子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刺耳。 “你干什么去?” 乔锦心及时拉住他,小声问。 “让常贵给你拿被褥啊,不然你怎么睡?” “常。。” “别喊了!” 顾维均还要再喊,乔锦心情急之下,踮起脚,双手大力“凶狠”地紧紧捂住他的嘴。 “这么大张旗鼓的,明天传到老头子那里,又是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女英雄还有怂的时候啊,我看你今天在宗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啊。” 顾维均很是受用的捉住乔锦心的小手握在手里,捏了捏,调笑着。 “你懂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乔锦心忙抽开手,从衣橱里又拿出些自己的衣裳,再次回到床边,一件件套麻袋似的,或披或挂或套在自己身上。随后便和衣躺下,闭上眼睛。 “夜深了,你也睡吧。” 顾维均悻悻摸摸鼻子,看着那边乔锦心已经进入就寝状态,只得过去跟着一起歇下了。 后半夜,乔锦心是被冻醒的。 穿再多单衣都不及一床薄被暖和,她侧身蜷缩成一团,双手来回在自己胳膊上摩挲。 很快便有温暖柔软的被子盖在她的肩头。 乔锦心好强,立马条件反射就要推开,又被按住手。 “盖着吧,小心冻坏了。” 顾维均起身把自己身上的都盖在乔锦心身上,还给她掖好被角。 “那你呢?” 乔锦心见顾维均只着一件单薄衬衣,清瘦的背对着自己,还能隐约看见里面缠着的纱布轮廓。 “我是男人,火力旺,不怕冷。” 顾维均闷声回道。 让一个病人为自己承受这些,乔锦心良心实在过不去。 “一起盖吧,你刚受了伤,别明天又感了风寒,到时候老头子又拿我开刀。” 说着话,乔锦心便把顾维均都罩在被子里,照着顾维均刚才的样子也给顾维均掖好被角。 背对乔锦心的顾维均,嘴角牵起一抹微笑。 这被子不是很大,盖住两个人刚好,一点富裕也没有,乔锦心觉得有些拥挤。 夜色如水,两个人各怀心事,明明都没睡着,却都一动不动假装睡了。 乔锦心感受到被窝里不断升高的温度,有些燥热,渐渐地不自觉面烧起来,连带着浑身上下都烧起来,她觉得自己此刻就是煮沸锅里的一只熟的虾子,全身透红,心跳也加快了不少。 安静的环境,让她可以清晰的听见自己“咚咚”狂躁的心跳声。乔锦心连做几次深呼吸却依旧平静不了。她烦躁的要扯开衣领,却忘了自己是多件衣服叠加在一起穿的,这一下子没按常规法子解,反倒让其中两件的扣子搅和在一起,越扯越紧,乔锦心感到呼吸困难,连忙起身解决问题。 “怎么了这是?” 乔锦心一坐起来,顾维均就立马跟装了弹簧一样也起身。 乔锦心没空理他,满脸憋的通红,可越解越手忙脚乱。 顾维均看着乔锦心痛苦难言的表情,只以为她是哪里身子不舒服。 “身上怎么这么烫啊。” 顾维均捉住乔锦心胡乱挥舞的胳膊,感受到了她的滚烫,加上她满头细密的汗珠,更加确定她是半夜忽然发起大病了。 “常贵,秀云,叫大夫!算了,常贵,赶紧备车,去医馆!” 事态紧急,顾维均一下跃起,抱起乔锦心就往外冲。 乔锦心被卡的快要翻白眼了,也根本无力阻止了。 谁能想到平时挺聪明的一个人,这个时候就突然智商下线了呢? “少爷!” ”小姐!” 顾维均大呼小叫的,整个顾家都醒了。 秀云跟常贵慌里慌张的迎上来,穿戴发丝都很凌乱。 “小姐这是怎么了?” 秀云看到顾维均怀里神色痛苦的乔锦心更加慌了神。 顾维均不答,脚下生风。 “常贵,车备好了吗?” 常贵也跟着一道儿。 “少爷,白天您跟少夫人回府之后,这马车就被管严了。我跟秀云没法儿,去膳房把黑豆借来了。您先看着用,实在不行常贵再给您弄。” “能走就行。” 顾维均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眼下赶紧送乔锦心瞧病才是正事儿。 可到了大门口,他才明白,常贵那带着极度讨好的谄媚表情,是什么原因了,也怪他常年不问内院事。 这矮小短脚的身躯不就是头驴吗?看样子,同时驼他跟乔锦心两个人都费劲,更别说赶到到医馆了。 “你成心的吧。” 这种情况,如是顾维均常年的镇定自若也不淡定了。 “少爷,你别小看黑豆,它虽是头驴,却极通人性,力气也大,平日里帮膳房,除了拉磨还会驼菜呢。” 顾维均满脸黑线,后面那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驼菜跟驼人能一样吗?你也不动动你的脑子。” 不过,看着怀里已经几乎一动不动的乔锦心,顾维均把心一横,还是跨了上去。 等他把乔锦心也抱上驴,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出发,这驴大爷却蛮横起来,赖在原地不动了。 常贵在前头拉,秀云在后头推。依旧是我自岿然不动。 顾维均烦躁起来,双腿紧紧夹着驴肚子,狠命地拍打了几次,最后失去理智恼起来,竟然出拳直击其颈部。 一声凄厉的驴叫划破夜空。 驴子吃痛,前蹄双双抬起,将二人狠命甩在地上。 顾维均眼疾手快,在乔锦心即将落地的一刹那,英勇无畏的充当了她的肉垫。只是他忘了自己后背身侧有伤。 等乔锦心重重地压下来,他只觉得自己后背要断了,随即而来的,是一阵持续钻心的疼痛。他马上冷汗便下来了。 “少爷!” “小姐!” 秀云,常贵急忙大呼小叫的跑来查看二人情况。 “咳咳,啊咳咳咳” 乔锦心并无大碍,反而通过刚才从驴背上的重重一甩,落地的一噔,把纠缠在一起的两个扣子给蹬松了,真也算是因祸得福。 秀云担心的看着乔锦心,在她咳嗽时默默为其抚背。 等好转之后,乔锦心立马把脖领子伸给秀云。 “秀云,你赶紧给我都解开,我被这烦人的扣子给害死了,差点憋死。” 乔锦心越想越生气。 啊,啊?小姐,您不是生了急病么?” “没有啊,都是顾维均那个大傻子,自己搞错了。” “那请问,你可以从大傻子身上下来了吗,夏小姐?” 顾维均郁闷无奈的开口。 乔锦心这才发现给自己缓冲的垫子是顾维均,慌忙站起来,顾维均才得以在常贵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起身。 “年轻人精力就是旺盛啊。白天在外面折腾一天回来,晚上还可以大半夜不睡觉,继续折腾。夏瑜,你可真有本事把我们好好的一个顾家搅得鸡犬不宁。” 王氏搀着顾老爷子,在一群提着灯笼的下人的簇拥里站着。 顾老爷不耐烦地用手杖,指指乔锦心。 “继续去宗祠,跪着去吧,没我的允许,不准起来。“ “爹,阿瑜只是…” “顾维均!” 顾维均还没说完就昏死过去。 “快请大夫!” 他倒下去的一瞬,却紧紧抓着乔锦心的柔夷,怎么也松不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锦心 第五章 学规矩初遇巧姐 阻缠足锦心愤慨 多亏顾维均的死不放手,乔锦心才获准可以陪顾维均一起养病,只是同时她也被无情的禁了足,作为她一天乖张表现的小惩大戒。 呼啦啦一屋子人第一次到顾维均的小别院,还挺拥挤,幸好终于走了,可以清净不少了。 “走了?” “你,你,你没晕啊!” “废话!那种情况下,我不装晕,咱俩能那么轻易蒙混过关吗?要不是我,你不得又在跪宗祠一晚上。” 顾维均说着话便随意坐在圆桌边上,拿了个苹果,啃起来。 “折腾大半宿,抱着你进进出出的都饿了。” “是你自己蠢好不好。” 乔锦心翻着白眼,也来到圆桌前,拿起另一个苹果来吃。 “哎,兴县就这么大的地方,明天我又要出名了。” 乔锦心边吃边发出感慨,忧心忡忡。 “是啊,明天街头巷尾可能就都要传,聚义当铺少掌柜及其夫人三更半夜,当街双双被驴摔了一个狗吃shi。” 这种话从顾维均嘴里字正腔圆地说出来,总感觉变了味儿,不过,总算对乔锦心也起到了一定的心理安慰作用,好歹还有个人陪她一起。 顾维均要养伤,乔锦心又禁足,俩人便每天多来不少大眼瞪小眼的时间。 这样过了三两天之后,爱找事的王氏终于派人来通知,去她屋里学规矩了。 “好嘞!” 乔锦心兴高彩烈的模样让前来告知的大丫鬟心里直犯嘀咕。 都说这少夫人是疯了,果是真的。 想到这儿,她也不敢多做停留,带到话儿就行色匆匆,离去了,生怕会突然祸从天降,惹上什么倒霉麻烦事儿。 “诶诶,怎么就自个儿先走了!” 乔锦心刚换好衣服就马上兴冲冲跑出来,谁知道人就这么先走了。 “小姐,我陪您一道吧!” 秀云担心的很,又是一副愁云惨雾的神情。 “不用,我认得路。” 说罢,乔锦心是自信满满,自个儿就出门了。 王氏的院子,在顾府里相对于顾老爷子的,是第二大的,不仅占地面积大,位置也绝佳,离着顾维均她们的院子也相对较远。 曲径通幽,假山奇石。 走在鹅卵石铺地的羊肠小路,乔锦心七拐八拐的,还是免不了走了不少弯路。 “小姐,小姐,您不能扯开啊,夫人知道了要怪罪的!” “我不要,不要,疼,呜呜呜…” “小姐,不打紧的。忍忍就过去了。夫人也是为了您考虑。”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下地,我要下地!” 哭闹声伴着鸟鸣。 对话的声音听着都挺稚嫩的,乔锦心本就天天关在深院内,真的无聊得很。 发现有闲事热闹可以管,不去凑忙,是不可能的。 也算是给她状若一潭死水的生活增加点调味料。 顾家院子小门虽多,可这内院的墙属实是不高。 乔锦心脚蹬着,不过三两下就已能得意洋洋趴在墙头了。 “你是什么人竟如此放肆?” 不过两个身量未足的小屁孩。 身量高些的,就这么凶神恶煞横眉冷对双手叉腰,以泼妇骂街的姿态,站在另一个的身前,用手毫不客气地指着乔锦心。 另一个怯生生躲在后面,一只脚白色的裹布拆了一半多,时不时偷眼望着乔锦心。 乔锦心心下已明了,这一定就是王氏那孤女巧儿。 “脚上白花花的缠着跟个大粽子一样,这是受伤了?那可不能拆,疼也得忍着,更不能下地走动,赶紧回屋歇着去吧,这样才能好的快。” “我脚没事,都是她们平白要我裹的,裹的紧紧地,一夜夜疼地睡不着觉!” 乔锦心自认为的好心提醒,反倒激起了小姑娘的强烈控诉。 “小姐夫人也是为了您好,您怎么就不明白夫人的良苦用呢?” 这小丫鬟老气横秋的语气论调,让乔锦心听着很冒火。 封建糟粕是真害人。 “什么叫都是为了你好,那你倒是来仔细说说,这缠小足对你家小姐有什么好处啊?” “这,这…” 小丫鬟低着头开始支吾了。 “反正夫人是不可能害小姐的。” 实在想不出,她便也只能用这种官方的答案来嘴硬了。 “你看你自己也想不出,这就是因为缠小足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它最早也只是为了迎合所谓的“步步生莲”的畸形审美,更不要说缠足的女性,每日只能困在家里,不能长时间行走,还要忍受皮腐肉烂,鲜血淋淋的痛。” “可娘说了这是老爷的意思。” 巧儿嗫嚅着,她虽是觉得疼,也发了脾气,但也只敢到发脾气这一步了。 乔锦心恨铁不成钢。 “你都叫他老爷了,从来也不敢把他当亲爷爷来亲近,只是怕他,把他当老天一样供着。你娘又何尝不是呢?他们是真为了你好吗?说到底,还是为了他们自己。” “嘘!小心说话,当心被别个儿听了去,割了你的舌头!” 两个小丫头,煞有介事惊恐地环顾四周。 生怕隔墙有耳。 乔锦心不以为意,反而纵身一跃,轻松落地站定。 小丫头们一声惊呼,后退几步。 “你这脚上破布头赶紧都痛快绞干净了吧,免得日后溃烂发炎了更疼。” 见二人还在迟疑着不动,乔锦心干脆利落地拿起石台上线笸箩里,与女红搁在一起的小巧针线红剪子,就直接开剪。 “别!”小丫鬟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就已经三下五除二,连拉带扯再剪,解决的差不多了。 “脚暂时没事,就是裹的太紧了,压迫到脚指骨了。” 乔锦心皱眉抬起巧儿细嫩的小脚翻来覆去的看,见无大碍,逐渐舒展开了眉头。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先走了啊,你娘还叫我学规矩去呢,去迟了,说不定还要挨手板子。” 乔锦心起身又往墙头那去,准备再次翻墙而出了。 “啊,原来你就是我小婶婶啊,怪不得,emm,怪不得这么,特别。” 巧儿斟酌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自认比较恰当的词。 “你是想说我疯癫吧。没事儿,顾家上下都这么说,我早就习惯了。” 乔锦心满不在乎。 “你,小婶婶你不疯癫,你才是最明白事理的人。” 见巧儿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乔锦心心里不禁也有所触动。 “赶紧回屋吧,这十天半个月的我都要来学规矩,以后天天来看你。” “真的吗?那可要说话算话呀。” 巧儿是真的满心欢喜一脸期待。 “小姐!夫人知道了,是要生气的。” 小丫鬟扯着巧儿的衣袖,不满的提醒。 “不让她知道不就好了,只要你不告密。” 巧儿立即转头,拉着小丫鬟的手郑重其事略带点央求道:“喜鹊,这事儿千万不要告诉娘了,可以吗?” 小丫鬟喜鹊面露难色。 “可是小姐,您每日的生活起居认字学习,从早到晚的一应事儿,我都要向夫人汇报的。漏了一件都要挨鞭子的。” 乔锦心无语:这是把自己女儿当犯人在看呐,控制欲太强了。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见喜鹊还在犹豫,巧儿竟换了副狠毒面孔。 “再说了,娘让你挨鞭子,我也有的是法子让你不好过!” 喜鹊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小姐,加上年纪小,一下子蒙了,只得胡乱地点头。 见喜鹊答应了,巧儿便立即恢复了平日的和颜悦色。 “下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了,过几日我便跟贵叔讨匹新到的云锦,让吴妈妈给你做件新罩裙!”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不愧是长在深宅内院里的,看巧儿也不过十二三的年纪,一出手便知,她这么些年跟着母亲,耳濡目染,学了不少宅斗套路。 乔锦心唏嘘不已。 “明儿个,我早些时候来,给你讲讲外面精彩的世界!” “好呀,好呀!” 巧儿一脸向往,脸上终于有了属于她这个年龄段该有的天真烂漫。 “还有啊,那足也别缠了。没那个必要!” “可娘问起来…” 刚才那一番哭闹,巧儿也只是耍耍小性子,真让她忤逆自己的母亲大人,还是不敢的。 “哎呦,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懂啊。来时你就裹着,不在时你就解开。先瞒天过海一阵,能瞒多久就瞒多久,等东窗事发了我再给你想办法。”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该去了,明儿见!” 乔锦心出完这个不负责任的“馊主意”,就一个潇洒自如的挥手,一跃下地,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背着手离去了。在她自己的认知里,今天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用自己的爱心和智慧,感化救赎了一个被封建糟粕无情迫害的小姑娘。 王氏此刻正在自己屋里品茶,听丫鬟通报乔锦心到了,也并不着急起身招呼,就让她在院外干站一个时辰,算是给桀骜不驯的她,先来个下马威,借以灭灭她的嚣张气焰。 等王氏满以为自己目的达到了,得意洋洋出来看的时候,却见乔锦心饶有兴致地在抓偶然飞进的两只麻雀,满院的扑腾。 王氏的脸立马就黑了。 “满院子疯跑得像什么样子?你看看你从头到脚哪有一点顾家少奶奶的样子?还不给我赶紧站好!” 乔锦心撇嘴,极不情愿地缓慢站起身。 “这女子啊,就要讲三从四德。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在咱们顾家,你除了要伺候好少掌柜的,最重要的是一切服从老爷的安排。老爷让你向东你绝不能往西。老爷让你站着,你绝不能坐下了,听懂了吗?” 王氏慢慢围着乔锦心,一圈圈地转着踱步训话,快把乔锦心给转晕了。 “听懂了,老爷是天呗。” 乔锦心不屑地回答。 “也可以这么理解。” “今天过来,先从抄写《女戒》开始吧,雁儿,带二少奶奶进戒房,抄不完不许出来!” “是。” 丫鬟谨遵王氏指示,带乔锦心进一间极其狭小且四不透风的密室,甚至都没有窗户。 乔锦心有些郁闷。 在这样的密室呆坐一天,她要憋屈死。 可眼下她又不能立即跟王氏翻脸,不然哪还有借口出来。 自古大丈夫能屈能伸,乔锦心提笔一咬牙,抄就抄吧,不就是抄书吗,上学的时候上课讲话,也被老师罚抄过,就当练练心性,练练字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锦心 第六章 听故事姐妹同心 救喜鹊以死相逼 乔锦心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甩着酸痛的胳膊,乔锦心心里亲切地问候了王氏几十遍,边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撒气。 路程才过一半,就见秀云提着灯笼来迎,身旁站着顾维均常贵。 “你们怎么都来啦?” 乔锦心有些意外。 “怕你有事儿啊,你去大嫂那一整天都没什么动静,我派人去打探,只听说你被罚在戒房抄女戒,详细地一概不知。” “怎么样,为难你没?” 顾维均温和开口,语气里尽是关切。 “快别提了,活活抄了一整天啊,没吃没喝的,抄不完还不许出去,你说惨不惨。” 乔锦心嘟着嘴直抱怨。 秀云回身把灯笼交给常贵,自己则扶着乔锦心,边走边为她仔细揉肩。 “真是稀奇,以你现在的脾气,没撂挑子?” 见乔锦心无碍,顾维均放下心来,话锋一转,出言调侃道。 “忍一时风平浪静。撕破脸只会两败俱伤,对大家都不好。” “这戒书抄的值当啊,不到一天的功夫,你就懂忍让了。” “什么值不值当的,道理我都懂,跟抄这该死的女戒有什么关系。” 话不投机半句多,顾维均现下的话,句句让乔锦心听着不舒服。 “赶紧回去吧,明儿我还有正事儿呢!” 乔锦心不耐烦地摆摆手,加快脚步,甩开众人一个人跑在最前面。 提到这正事儿,她又云开雾散,眉开眼笑的。 “什么正事儿?” 顾维均追上来,注意到了乔锦心的表情变化,来了兴趣。 “就不告诉你!” 乔锦心再次傲娇地跑开,秀云无奈地在后面直呼:“慢点儿。”随后便又去追。 日子一天天过去,顾府也多亏乔锦心近段时间的本分,安生了好一阵子。 乔锦心每日照例去王氏那学规矩,再刁难都忍下来了,脾气好的很。 王氏对自己的教学成果很满意,殊不知与此同时,乔锦心正慢慢地用自己的方式影响着她的独生女巧儿。 要独立自主,要争取自己幸福的权利。 每日的故事主角,不是亲自挂帅的穆桂英,封侯立传的秦良玉,就是击鼓抗金的梁红玉,要么就是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 故事讲完,还总夹杂点秀云喜鹊在街面上听得的实时新闻,说到最多的还是这牟大娘子。 这牟大娘子搁在现世,妥妥就是个成功的女企业家,何况还是在这样一个封建的,给女人强行戴上无形枷锁的地方。 她凭一己之力,使得牟家的茶叶铺子遍地开花,生意越做越大,甚至远渡到了大洋彼岸。 这次更是亲自押送货物,与商船一起出海。经过琉璃岛时遭遇海盗,凭借过人的胆识跟智慧,与赫赫有名的江洋大盗里三通谈判,斗智斗勇,最终得以保全一船人的性命及货物安全,更是赢得了里三通的钦佩,当场认了妹子,亲率得力手下一路保驾护航送到目的地。 这样的人物事迹,听着都让人热血沸腾,乔锦心心潮澎湃,真想跟这位巾帼英雄见上一见,好好领略她飒爽的英姿! 巧儿故事听的上头了,还硬拉着乔锦心演起来,几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打闹着,咯咯笑作一团。 “巧儿,谁在你屋里头啊,笑的这么开心?” 王氏突然带着一大帮子人鱼贯而入,带来了一大批花花绿绿的衣服配件还有首饰。 “哟,少夫人也在啊,怪不得这么热闹。” 王氏进来,场面就立即冷下来不少,乔锦心也顿时觉得扫心,起身便带着秀云告辞。 “嫂子既然有事,就不叨扰了,我们先回去了。” “别忘了,下午还要来戒房背女德,背不上来可是要罚抄的哦。” 王氏还不忘在背后提醒。 “忘不了。” 乔锦心咬牙切齿的应承,心里真恨不得把这万恶王氏千刀万剐了。 见乔锦心二人走远,王氏才换了副厉色,疾步到巧儿边上坐下,用手直戳着巧儿脑门。 “你把娘的话当耳旁风啊,谁让你跟这个疯丫头走这么近的?” ““可是娘,小婶婶待我很好,说话也很有趣也温柔!” “那是她故意营造给你的表象,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听娘的话,娘说的绝没有错。” “日后,离着她远点,听见没。” 巧儿头低的极低。 “听见没?” 王氏加重语气又厉声问一遍。 巧儿还是没答,只是极其轻微的点头算是勉强应了。 训完话,见巧儿还是自己那个乖巧女儿,王氏又换了一副笑意盈盈的脸。 “过两天老爷六十大寿。你叔伯堂兄都要来,给你特意做了几套新衣裳,赶紧过来试试!” 巧儿一下抬起头,不解的问:“娘,老爷过寿,为啥给我买新衣服呀?” 王氏拿过几件,在巧儿身上比划着。 “你懂什么?到时候来的都是达官贵人,富绅商贾,被哪家看上了,你下辈子就不愁了,娘也就放心了。哦,对了,这几天把你那琴技再好好多磨炼磨炼,娘跟老爷求过了,到时候在寿宴上献曲一首,也好出出风头。” 巧儿心下立即明白这场寿宴献艺意味着什么,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娘,巧儿还不想嫁人。” 王氏只当巧儿年纪还小舍不得亲人,停下手里的动作,过来轻拍她的手柔声安慰。 “知道你舍不得娘,可是姑娘家的青春就这么几年,你如今正是如花似玉的大好时候,再晚些时日就不值钱了,赶紧趁现在挑个好的才是正事儿。” 巧儿悲伤的撇过头。 “说到底您跟老爷就是想把我卖个好价钱。” 巧儿话音刚落,王氏就又突然变了一个脸,一个巴掌怒不可遏甩在她脸上。 “这说的是什么话?娘和老爷不都是为了你好吗?你嫁个好人家,过去享福的还不是你自己?狼心狗肺的东西!” “打今儿起你就给我在这好好练琴,哪儿也不许去!” 说着话,王氏抬眼阴鹜瞧了瞧,站在边上瑟瑟发抖的喜鹊。 “小丫头还是心性不定啊。雁儿,喜鹊就交给你了,明儿个叫王妈妈吴妈妈照看小姐。” “夫人!” 喜鹊吓的瘫软在地。 “娘,不要!” 巧儿终于硬气一回,随手拿起同样的针线红剪子,寒光毕现的,锋利的前尖儿死死抵在细嫩的脖前,轻轻一刺便可划破。 “您今天带走喜鹊,就不要怪孩儿不孝了。” 王氏没想到巧儿如此过激,吓得语无伦次。 “巧,巧儿你,快放下,先放下。” “您先答应放过喜鹊!” 巧儿情绪激动的喊。 “娘没说要把喜鹊如何啊,乖孩子,赶紧放下。” 王氏边作安抚,边不露声色慢慢靠近。 “不要过来!” 巧儿机警,马上察觉,激动的又后退几步,与王氏又保持了不少距离。 王氏无奈只得作罢,后撤两步干着急。 “您不要骗我了,之前的丫鬟小彩跟了我那么多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被您带走了就再没回来过,我四处叫人打听,前一阵才听说是卖在了妓馆里,被哪个贵公子哥给糟蹋死了。现在您又要带走喜鹊,是又要把她卖到哪个妓馆?” 王氏万万没想到第一个直白地把自己这些黑心的烂事曝光的是自己亲生女儿,一时也慌了神。 “胡,胡说!这小彩明明是自个儿走失的,怎么无故赖在娘头上?巧儿,你这又是听了哪个烂舌头的的挑拨?是夏瑜么?明个儿就找她算账去!” 巧儿无声的落泪,眼神无助且失望透顶。 “娘,这不关小婶婶的事儿,您怎么还无端诬赖别人?小彩的事儿我不问了,我只求今日您放过喜鹊,算我求您。” 王氏静默了片刻,旋即便平稳的朗声道:“小姐今日身体不适,找个大夫来给开几副药。” 领着呼啦一大帮人退出去,经过巧儿身边时,王氏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还在倔强握着红剪子抵脖的决绝女儿。 见王氏一行人走远,保住了喜鹊,良久,巧儿才敢长舒一口气,手中紧握的红剪子“当啷”一声落在地上,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她才发现自己后背湿了一片,人也瘫软下来,站不住了。 “小姐!” 喜鹊踉跄站起身,涕泪横流的冲过来紧紧拥抱她,两个小姐妹劫后余生一般抱头痛哭。 乔锦心不知道巧儿喜鹊这对小姐妹,在她走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接着几日她照常来到巧儿的住处,院子里都不见人。观察一会,又发现进进出出的是两个老妈子,也不见喜鹊。 让秀云去打探,也只听说小小姐是身体不适,具体的一概不知。 乔锦心郁闷,不过去王氏那学规矩却越来越勤,每次都很配合。 “嫂子,巧儿到底什么病啊?” 乔锦心实在忍不住了,某日直接在一个抄写顾氏家规的午后,问起了前来检查的王氏。 “不劳你费心了弟妹,有大夫照顾,好的很。倒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过两天就是老爷六十大寿,这兴县大大小小,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来,还不乏京地的官员亲眷,到时候可千万别在外人面前出了洋相,那顾家可就声名远扬了!” “六十大寿啊,那人一定很多了!” 乔锦心并不理会王氏的阴阳怪气,只听到人多就兴奋起来,反倒看的王氏有些不安。 “你可给我安分点,别又捅出什么大篓子!” “有嫂子多日的悉心教导,怎么会呢!” 乔锦心面上说着客套话,打着哈哈,小脑筋已经在飞速运转起来,想着如何在寿宴这天,趁乱偷溜出去透透气了。毕竟掐指算来,距离她上次出门又有快一个月的时间了。 “最好是如此,再闯祸,小心老爷的皮鞭子!” 王氏狠狠警告着。 “知道啦。” 乔锦心嘴上答应着,心里翻了个大白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锦心 第七章 过大寿四方来贺 溜出府初遇蝶衣 顾维均伤好了之后就很快忙碌起来。 不仅要管铺子里面生意的事情,还有顾老爷子过寿的一切事宜。大到搭台子请戏班子,小到安排座次,宴席菜谱,一切用度开销,都要他过目。 忙的总也不见人影。 不过这王氏也没闲着。打着顾老爷子的旗号,借着帮忙张罗的名义,今儿个从帐上明目张胆支出个几百,明儿个从帐上堂而皇之支出个几千,顾维均好脾气的都应承着,从来都很爽快。王氏心里美不颠,只当是这顾维均识相,张口要的数目越来越大。 巧儿又三四日的没有动静,对外永远说是在养病,也没说具体是什么病。乔锦心用尽一切法子去打听,都是无功而返。虽有担心,乔锦心想着王氏再狠,总不可能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也就稍稍宽慰了些。 初四这天,整个顾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膳房更是天不亮就掌灯忙碌起来,老管家贵福领着常贵等一众小厮,脚不沾地的忙前忙后。看看天,心里算算到点了,再带领着一干小厮到门口接待客人。 “哟,李掌柜的,这么早您就来啦!” 贵福热情洋溢高八度的中气十足嗓音,听上去就喜庆。 李掌柜赶忙撩袍子下马车来,上前客气作揖道贺:“恭喜恭喜呀,这顾老爷作大寿,只能早到哪有晚来的道理,您说是不是啊老管家!” 李掌柜的随行小厮恭敬呈上大红的礼单,再由顾府的专门小厮高声念出,且有专人记录。 “东城福海茶楼李掌柜,赠红玉玛瑙一串,五彩琉璃盏一对,恭祝顾老爷福如东海水,寿似不老松。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里边请,里边请!” 贵福也不多客套,递个眼色让后面的小厮带人进去。 日上三竿。 接近中午的光景,顾府内部早已高朋满座,流水席早已开宴,人们推杯换盏的,时不时下位置来,走动走动人情,多交几个朋友,多拉一些关系,场面好不热闹。 “一见公主盗令箭,不由得本宫喜心间!站立宫门叫小番!” “好!” 三尺红台上的戏早已开锣,面容俊俏的小生惊艳开嗓,夺得一片喝彩。 乔锦心托称身体不适,一早就告了假,躲过了后院的大姑娘小媳妇无聊的茶话会,实际也是为了找个由头溜出去逛逛。 “秀云,你快点儿!”乔锦心压低嗓子不耐烦直催促道。 又是一身男装。只是这次是为了便宜行事,乔锦心特意偷了,顾维均那个家伙的一件不常穿的湖蓝色长卦,配一这么些没用的,咱们过去吧,一会儿见机行事!” 乔锦心带着必胜的决心,二人径直走向这个偌大的帐子,还没到很近处,就听到一个女生咿咿呀呀的唱腔。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又早东升。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唱的好!” 唱的实在是太好了!” 乔锦心边不断摇头晃脑鼓掌赞叹,边一把掀开帐帘子直接进来,也没经过对方同意。 “你,你是谁?” 帐子里除了一应的各色戏服口髯,官靴宫帽,水袖扇子,台子上还有粉扑红油,颜料画笔。一个身披贵妃戏服,绝色姿容的姑娘就站在当间,惊慌失措。 “还是这女声的贵妃醉酒有味道,男人除了梅大师,哪能唱出这如泣如诉的痴怨呢?” “不过你这词啊,还得再改改,要把这贵妃的恨也唱出来。” 乔锦心倒也不客气,随手拿了张台子上的红表纸及毛笔,提笔凝思片刻,马上就回忆起来,不一会就在纸上潇洒写下: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分明, 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冷落在广寒宫,啊,在广寒宫! 一蹴而就,加上这几日托王氏的福,练字练的多了,字迹也是潇洒飘逸,自成一派。 乔锦心吹了吹还没干的墨迹,拿起来看着,很是满意。 “诺,你就照我的词儿去唱,保证效果一准儿的好!” 姑娘拿在手里细读了一会,不一会便抬头舒展眉头,露出笑颜。 “先生果真是懂戏之人,等今日下了戏,我便交给哥哥,让哥哥照此改改!” “诶,我这可是专门为了你改的,给你哥哥做什么?刚刚听你的唱腔表达,看你这眉眼神态,这戏再合适你不过了,相信我,你哥哥师哥们不会比你更合适的!” 乔锦心笃定的眼神,反倒叫她犹豫,眼神也失去了光彩。 “先生,这么好的唱词给我又有何用呢,我只是个女子,自古女子就不可登台唱戏,这唱词给了我也只是糟蹋好东西,如何能传扬出去,广为流传呢?” 乔锦心一听到这里,就气不打一出来,拍案而起。 “这是偏见!这样的旦角,婉转悠扬的嗓子本就是女子占优势些,凭什么不让唱?” “姑娘,你听我的,这词儿你自己收好,再自己打磨打磨,相信我,总有一天你可以登台唱戏,成名成角的!” 乔锦心激动起来,抓着她的手拖起举在胸前,目光坚定。 她也顿时心潮澎拜起来,眼里起了希望的火光。 “相信我,你可以的!” 乔锦心紧握她的手,她便感觉自己充满了无尽的力量。 “师父,今儿在台上我表现的如何?” 帐子外突然响起了人语。 “是哥哥他们回来了,你们赶紧走吧。” 姑娘察觉情况,慌忙让乔锦心二人离开。 情急之下,乔锦心她们自然而然,就一头冲那隐蔽的狗洞去了。 “先生!” “先生!” “嗯?” 姑娘唤了两次,正以极其不雅的姿势全身匍匐着,认真开始钻狗洞的乔锦心才知道是叫的自己。 “先生,小女子袁蝶衣,还未请教先生姓名。” 袁姑娘小脸通红,蹲在地上羞涩的望着乔锦心。 “夏瑜,后会有期!” 好在乔锦心娇小,这狗洞也够大,乔锦心才得以回身笑嘻嘻告了个别。 “后会有期。。。” 袁蝶衣满脸的依依不舍,不无留恋的目送凝视着,乔锦心一块块垒好的砖头后面,逐渐消失的面容。 “小蝶,在跟谁说话呢?” 袁桂凤刚进帐篷就看自己妹妹一脸慌张地起身。 “没,没什么。” 袁蝶衣是个老实姑娘,一说谎就满脸通红,结结巴巴。 袁桂凤狐疑,查看了四周,很快发现端倪。 “小蝶,你又背着我偷偷学戏?” “我,我…” “不是告诉你好好在帐子里呆着,看好东西就行了嘛,一个女孩子家学什么戏啊。” “师父,小蝶想学就让学嘛,又不登台,权当个戏耍。” “你懂什么,祖师爷说了女子学戏不吉利,晦气,会阻了戏班子红火的。” 袁桂凤数落完妹妹,又开始四下里找东西。 “春生,看见我搁台子上的红表纸没,一会要顾家给包喜钱的。” “没见着啊,小师妹你见着了吗?” 春生也帮着四下里寻,随口又问了句袁蝶衣。 “我,我不知道…” 袁蝶衣手里紧攥着这张红表纸,紧张的要生出汗来。 得亏是这外衣不合适袖子长,能藏里头,看不出。 袁桂凤是无奈的摇摇头:“你说你这么大个人,连张红纸都看不住,还想学戏?真当戏是这么好学的吗?” “小师妹只要能嫁个好人家就行了,师父您也别太操心。” 春生来劝,也是帮着小师妹说话。 “嫁个好人家?戏子最是位低身贱,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能给小门小户作妾都不容易。” 袁桂凤嗤笑,眼里尽是自嘲。 “师父,实在不行,我可以照顾小师妹啊。” 春生嬉皮笑脸的,暧昧的朝袁蝶衣眨眨眼。 袁桂凤抬起就是一脚,直接踢在他屁股上。 “你做梦!我好不容易养大的妹子,能便宜了你们这么些穷白丁?” 袁蝶衣从头到尾都没吱一声。 她的脑海里,久久回荡着夏瑜抓着她的手说的那句“总有一天你可以登台唱戏,成名成角儿的!” 不管是真是假,从此以后在她心里,便有了本不该有的念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锦心 第八章 逛大街“巧”遇马爷 忙回府巧姐出事 不起眼的一这把糖葫芦是给二位小姐的。” 乔锦心随着小贩手指的方向,很快就看到了那个手执纸扇,一脸笑意的熟悉面庞。 “你怎么也在这?” 碰巧遇上熟人了,乔锦心接过那一把糖葫芦扛在肩头,惊讶的过来叙旧。 马爷“啪”的收起扇子。 “挺巧啊,我正好一个人在街上逛逛,谁成想就碰上你了。”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是自己在去顾家拜寿途中,正遇到乔锦心二人从狗洞里鬼鬼祟祟钻出来,这才一路尾随,找了个由头,“刚巧碰上”的。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糖葫芦的?平时在顾府管着,这些街面上的,有烟火气的吃食哪里见得着。” 乔锦心扛着这一大把糖葫芦并不生气,反倒随手拿了个,美滋滋吃起来。 “上次在梨园,我看你除了香瓜子就那山楂糕吃的最多了,只是这街面上没有零嘴铺子,不然就给你包两袋带回了。” “不用,不用,冰糖葫芦就挺好!” 乔锦心咂巴着嘴,细品滋味,很是满足。 “前面有个馆子我常去的。厨子过去在宫里当过御厨的。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一道去尝尝?” 马爷顺势提议。 乔锦心吃的满嘴红红的糖渣子,听见又有吃的,开心的直点头。 “走啊,你带路!” 见乔锦心爽快答应,马爷脸上的笑意散的更开了,甚至僭越了,转身状似亲密的,用拇指给乔锦心抹去她嘴角的糖渣子。 “走吧!” “干嘛,你是嫌弃我吃的满脸都是吗?” 可乔锦心却在原地不动,声音冷下来,略带不悦的问。 “啊?” 马爷一愣,不知道是哪句惹恼了她。 “我有手,能自己擦,大街上一个男人给另一个同行的擦嘴角,不怪异吗?” “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你已经“出卖”过我一次了,我可不想有第二次了。” 马爷苦笑。 “那只是逗你开的小玩笑。” “小玩笑也不行,兴县就这么大,一点小事儿就搞得满城风雨的,尤其你还算是个大官,诶,不行不行,我们还是各走各的路吧,万一被认出来就不好了,你太危险了!” 乔锦心越说越觉得不妙,手里的糖葫芦也不要了,一股脑儿又塞回马爷怀里,煞有介事,躲瘟神一般,带着秀云脚下生风,跑得飞快。 一时间的变化让马爷也没能反应过来,等回过味儿来,拔腿去追。 “你等等我啊,夏兄,夏兄!” 马爷在后面大呼小叫的,乔锦心更慌了,马上提速,只想赶快甩掉这个难缠的货。 只顾着后面的“追兵”,没看前方,等听到“哎呦”一声,再“刹车”已经为时已晚了。 “对不起,对不起!” 乔锦心连声道歉,赶紧去扶起被自己鲁莽撞倒的那人。 “少夫人?!” 乔锦心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连忙又迅速低下头,闷声闷气,故意压着嗓子的答。 “什么少夫人,你认错人了。” “少夫人你别装了,秀云都在儿。” 乔锦心抬头望天空,四十五度的忧伤,心里苦涩:她不过上个街,还没到五分钟,就碰到两个熟人,还都给一下认出来了,真是太难了。 乔锦心只得鬼鬼祟祟拉着刚站起身拍打灰尘的常贵,拐进一个相对安静,没有人的巷子,继续说话。 “常贵,回去之后千万别跟你家少爷说啊,算我求你了。” 乔锦心掌心合十,不断搓着手,卑微祈求。 “可是少夫人,少爷一早就知道了啊,他让我出来就是来找您回去的。” 常贵也很无奈。 乔锦心仿佛听到自己心里有“卡啦”一下,玻璃清脆碎了一地的声音。 “那我还是晚些时候再回去吧,反正回去了也没好果子吃。” 既已被发现,乔锦心破罐子破摔,不如玩痛快了再说。 “可少夫人,巧儿小姐出事了,您确定不回去看看吗?少爷说了,要不是您,巧儿小姐也不能做出这么样的傻事儿。” 这话意味深长,明显顾维均知道了些什么。 乔锦心脸上严肃起来。 “巧儿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提到巧儿,常贵吞吞吐吐半天斟酌,本不愿在街面上多言,但见乔锦心逼迫的眼神,还是说出了实情。 “巧儿小姐,巧儿小姐她,她在老爷寿宴上,当众绞了自己头发!” “什么?” 秀云以手掩口,一声惊呼。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随意损毁呢?何况在老爷寿宴上,当众断发,这是公开咒老爷死啊。” 乔锦心沉默。 一个十三的小姑娘,是经历了怎样的绝望,才能做出这样的惊人之举? “听说是老爷当场拍板,给巧儿小姐定了福海茶楼李掌柜家儿子的亲事,巧儿小姐才一时冲动激愤。” “什么?就城东福海茶楼那个李掌柜的吗?兴县谁不知道他那宝贝儿子是个瘫子,还是个痴傻,这老顽固是疯了吗??” 乔锦心到了实情,真是要气炸了。 “少夫人,您是不知道,李掌柜这次在席间,直接命人抬了三口大箱子,打开都是货真价实,金灿灿的金锭子啊。人家说了,咱们巧儿小姐嫁过去,就把在绍城生意最好的丝绸店还有十万纹银同样作为聘礼。” “真就土大款,给自己儿子买老婆呗。” 乔锦心不屑。 “反正老爷当时也喝高兴了,一拍板儿,就允了。” “他那是早就预谋好了,要把巧儿当件商品待价而沽,到他的心理价位了,就果断抛售,老资本家了。” 乔锦心冷笑着。 “巧儿呢,巧儿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啊,,常贵长叹一声,“在思过堂关着呢,听说,晚上老爷还要召集顾府上下,当众施家法,以儆效尤呢。” “按着家法这要抽几鞭子啊?” 乔锦心右眼皮直跳的,总觉得不安。 “常贵不知,少说也要几百鞭子的吧。” “几百?” 乔锦心一惊,这拇指粗的鞭子顾维均挨上十几下,都要好几天才能恢复,巧儿一个十三的小丫头,如何能吃的住?这不得被活活打死? 几个人不敢耽搁。 回去不用钻狗洞了,常贵早备下了两套干净小厮衣裳,二人换上,低头跟着便可以安全的回到内院。 顾府内宴席已经散尽,一路走来,院内院外,大大小小的灯笼,寿字红绸,在秋风里,摇摇晃晃,反倒衬得有些萧瑟。收拾残局的小厮,丫鬟均是脸色凝重,低头做事,更没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仿佛之前的欢乐热闹喧闹都只是一场水中幻影。 “少爷,她们回来啦。” 屋内长时间的沉默,只听得“啪啪”清脆的熟练打算盘声。 乔锦心忐忑,不知道顾维均什么意思。 常贵朝秀云使个眼色,秀云明了,便立即跟常贵离开了,只留下孤独无助的乔锦心,内心流泪。 “你打算一直在外面站着吗?” 顾维均清冷的声音响起。 “哦。” 乔锦心这次懒懒拖着沉重的步子进了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锦心 第九章 出恶气大打出手 见偶像竟遇故人 顾维均眼皮也懒得抬,继续忙着自己手里的活儿,算盘拨的山响,在空荡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不错,还知道回来。” “不是你让常贵叫我回来的么?” 乔锦心低头看着自己鞋尖儿,小声嘀咕。 “你到底跟巧儿说什么了?” 顾维均终于停下手中的活儿,认真看着乔锦心,好整以暇等待下文。 “你派人监视我?” 乔锦心突然抬头,小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顾维均并不接茬儿,随意地十指交叉,掌心合十,身向后仰,定定等着乔锦心的答案。 “没讲什么,你不用知道。” 乔锦心心里真是堵的慌,她不想自己在顾维均面前如此透明,一点隐私都没有。 顾维均站起身,漫不经心整理身上的长袍。 “你不说也没事儿,找喜鹊来问问就行了,就怕要多耽误些时候,巧儿可能等不及。” “你是说你有法子救巧儿?” 听顾维均言语间的意思,是他能够救巧儿,乔锦心马上眼睛一亮,抬头有了希望。 “前提是,我得先清楚来龙去脉。” 言已至此,顾维均故作姿态拿捏起来,再次重申要求。 “也没说什么,”乔锦心没法,“就是天天聚堆儿一起说故事,讲新闻,巧儿最喜欢梁红玉,杜十娘,也佩服牟大娘子这样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强人!她们都是独立女性的典范!” 顾维均看着越说越激动的乔锦心,眉头越皱越深。 “独立女性?这些离经叛道的新潮思想都是你灌给她的吧。我原以为你只是贪玩,心性不成熟,原是存了这些心思。” 乔锦心一听这话,火气上来了。 “什么叫离经叛道?什么叫我灌给她的,我说的这些有错吗? 你们这些个男人都把女子禁锢成什么样子了? 不让这个不让那个的,还为了一己私利迫害女孩子缠足,好像女子生来就是你们男人的附属品一样。” “官家早就禁了缠足的,只是个别老派的还会承袭,正常谁家小姐还缠足?” 顾维均反驳。 “还哪个?你们顾家,你大嫂,你亲爹!别的不说,就今天席间,可以突然之间把巧儿说卖就卖了,还是个那样的!虎毒还不食子呢,你爹可真是禽兽不如。” 乔锦心骂的痛快,完全没顾顾维钧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好一阵沉默。 顾维钧无言以对。 乔锦心的话虽难听,但是句句是大实话,他不得不承认。 “他毕竟是顾家的一家之主,也有他自己的考量。” 顾维均叹口气。 “考量什么?不就是为了自己的富贵好日子,卖亲孙女赚钱么?这得亏是个孙女,要是个孙子让他掏个十几万两聘礼,不得肉痛死?” 乔锦心小嘴巴巴的,没完没了的,句句夹枪带棒的,竟颇有自己一直最痛恨的王氏的风采。 顾维均又是一阵沉默。 乔锦心早知是这样的结果,气呼呼冲出门去。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都靠不住!巧儿我自己想办法救,实在不行鞭子我替她挨!” “常贵,你跟着少夫人,有什么事赶紧来报。” “是。” 顾维均怕乔锦心惹出事端,赶紧叫上常贵跟着。 自己则小心把桌上的账簿一本本收好,锁在一个精致的铜漆柜里,连上两道锁。 乔锦心果然直奔思过堂而去,这次更加“肆无忌惮”,一脚踹开紧闭的小门,巧儿就昏迷在里面。 “巧儿,巧儿,你醒醒!” 乔锦心抱起巧儿,为她整理好额前凌乱的秀发,见她面无血色,嘴唇泛白干涩,嘴角还残留的血迹,马上明白了过来。 她气势汹汹,刚出门,就撞上了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老妈子。 “你什么人啊,敢擅闯思过堂?” 其中一个撸起袖子,露出白花花的肉手臂,粗着大嗓门,用手傲慢指着乔锦心。 乔锦心冷声问:“是谁打的?” 另一个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一遍乔锦心,鄙夷的啐了一口。 “一个丫头,身上穿着家丁的衣裳,这是刚从哪个小哥儿被窝里爬出来的,啊,哈哈哈哈哈。” 两个老妈子眼神暧昧猥琐,张狂放肆的笑作一团。 乔锦心看在眼里。如同是两团恶心的五花肉直颤。 “啪!啪!” 毫不犹豫,扬手,两记清脆的耳光便打在两个老妈子脸上,俩人的大笑还僵在脸上,捂住红红的巴掌印子,面面相觑,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眼前这个黄毛丫头给打了。 “好啊,你敢动手,反了天了。” 挨了打的二人立即恼羞成怒,冲向乔锦心准备左右开工。 乔锦心并无惧色,摆开架势,两个灵巧的闪躲,现身,二人便因身体笨重无法及时站稳,最后还都是脸刹,摔了个狗啃泥。 “哎呦,哎呦。” 二人在地上不断呻吟着,一个扶着老腰,一个摸着后脖颈,靠着自己或是相携着长久地都站不起来,嘴里还直撒泼高呼着:“毁容了,毁容了。” “你们的脸啊,毁容就等于整容了。” 轻松解决了麻烦,乔锦心忍住上前踩两脚的不文明冲动,不屑的“切”一声,拍拍手,又急着去看巧儿的情况。 “小婶婶…” 巧儿已经幽幽醒来,精神还很不济。 乔锦心心疼的抚着她肿的老高的嘴角,恨恨道:“这帮毒如蛇蝎的老女人,刚才真应该再多甩她们几个大巴掌。” “好了不说这些,我带你离开这儿吧。” 慢慢扶着巧儿站起身,乔锦心一下背起她,准备往处走。 “顾家的思过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顾老爷子威严的声音如约而至响起。 乔锦心不慌不忙转身。 “我只知道,巧儿现在需要回去好生躺着休养。” 乔锦心扶着巧儿继续往前走,并不惧他顾老爷的威风。 “还不给我拦住她!” 一声令下,几个彪形大汉从众人身后窜到前面排,如一道人墙,死死封住乔锦心的去路。 “给我把两人压到祠堂,等候发落!” “顾老爷,动用私刑可是要吃官司的哦。” 还没等几个护院动手,一道沉稳清脆的女声又响起。 顾老爷子转身。顾家今日也是真热闹,她竟然也来了。 “牟大娘子私闯民宅,老朽也可以一纸诉状告到衙门。” 他很是不悦地皱眉,语气不善。 “哦?是吗?那要问问佟大人接不接了?” 牟大娘子满脸笑意,转头看向身后。众人循着她视线望去,一身暗红锦袍的男子,举着一把展开的山水折扇,遮着面儿,款款而来。 到跟前,扇子一拿开,果是阴魂不散的马爷。 乔锦心虽不待见马爷,但首见传闻中的牟大娘子,还是内心狂喜,如同小迷妹般,暗地里偷偷从头到脚打量了人家一遍又一遍。 这牟大娘子果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夫人。 一件利落干净的白衬衫,外套烟灰的西装马甲,配上同色系的马裤长靴,一把子头,整齐的梳在后面,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倍儿精神。 看她手里还拿着马鞭,鞋上还有不少泥垢,许是刚风尘仆仆赶回来,行头都没来得及换,便拍马赶到了这里。 再抬眼,看看一会严肃脸,一会对自己挤眉弄眼的马爷,乔锦心心里会意了大半:这救兵是他马爷,不辞辛苦特意搬来的。 “四衡啊,你今儿个怎么没来寿宴啊,是真的公务繁忙还是做大官了,不把我这个姨夫放在心上了?” 马爷陪笑着。 “哪能啊,四衡从小孤苦,无依无靠,要不是姨父姨母照顾着,哪有四衡今天啊。” “嗯,你还没忘本。” 顾老爷子满意点点头。 “既然做了大官儿了,那闲杂人等就少来往来往,免得沾了晦气。” 见马爷还认这层亲戚关系,顾老爷马上蹬鼻子上脸,颐指气使,话都说的高人一等,满脸的傲气。 “哎呦,顾老爷这您可误会佟大人了,今儿这热闹是我非要来凑的,外头都传这顾家孙小姐得了失心疯,寿宴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剪辫子咒长辈。 我这不是刚从外边儿做生意回来,得了不少新鲜玩意跟宝贝嘛,而且啊,还得了位得道高人,我想着让高人过来啊,帮着看看,说不定能有不少眉目。” 说到此处,牟大娘子故意靠近些,压低继续说道,“这高人神得很,要不是有他做法,那江洋大盗里三通,怎能像灌了迷魂汤似的,听我差遣?” 顾老爷子虽然眼中仍存疑惑不解,但也一时间被唬住了。 “我就说你一个妇道人家哪有如此的能耐。” 顾老爷嗤笑。 “还不都依靠高人神通!” 顾老爷半信半疑,拄着手杖在一边不动声色。 牟大娘子见顾老爷子没再出声提意见,就很快张罗起来。 “先生?徐先生?” 牟大娘子回身张望。 人群自动分为两拨儿,纷纷给这高人让路。 高人一身青蓝灰棉布道袍,束发盘发髻,顶髻以简单的木簪别住,手执拂尘,缓步前来,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气质,只是面上看着太过年轻,不像是道行深的。 “你们想干什么?” 乔锦心警觉起来,以老母鸡护崽的姿势,把巧儿完全护在身后。 “牟大娘子,我原以为你是个新女性,没想到跟他们也是一丘之貉!真是看错你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乔锦心的满心欢喜就变成了如坠冰窖的彻骨寒心。 可当她彻底看清高人的脸时,又是一阵错愕。 是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锦心 第十章弄玄虚获取信任 欲行刺王氏暴毙 面若中秋之月,目似点点星河。 总有一个人在你的目光里是那么熠熠生辉,流光溢彩的。 对于乔锦心来说,徐旻便是这样的存在。 他们从小学到中学都同班,大学又是校友。家又离的不远。 徐旻从小到大就是校草学霸,乔锦心则成绩平平,也就文科能偶然拔尖儿。 可突然有一天,自卑的乔锦心不再像小时候一样,蹦蹦跳跳跟着徐旻一起去上学了。 她从警告她离徐旻远点的女孩那儿,学到了一个词儿:不配。 她选择听从屈服,渐渐地,她开始故意疏远徐旻,甚至为了躲着他故意逃课。 她天真地以为,这样可以换来息事宁人,安稳的校园生活。 可当某一天的放学傍晚,她被几个人堵在破败的巷子里肆意羞辱的时候。 她才恍然大悟:自己的乖乖就范,言听计从,反而让自己陷入了孤立无援,更加危险的境地。 她永远记得,自己那天正和为首的邱筱宁厮打在一起,腹背受敌的情况下。 就是这双灿若星辰的眼眸子主人,从天而降,带着光环,单枪匹马冲到她面前。 俊美双目圆睁,怒斥施暴者,又坚定地牵起她的手,护她在怀里,带她离开。 她还记得,那天他带她回家擦伤口时的温柔责怪,还有眼中的心疼不忍,还有他告诉她的那句话:“妥协懦弱只会让你无路可退。” 一瞬间乔锦心面对这张高度酷似的脸,很是恍惚。 她眼睛直勾勾盯着对方,眼眶里涌起一阵潮湿温热,可谁知对方,却并不是冲着她来的。 “老爷这腿疾也有数日了吧。” “而且,还有不断加重的趋势。” 他径直掠过乔锦心,走到微微颤抖的顾老爷面前搭话。 “也是突发,大夫说是风湿,陈年老疾堆积的,治是治不好了,只能缓解了。” 顾老爷子没开口,都是老管家贵福答的话。 “这一到阴雨潮湿天气,骨头里头疼也让人受罪。小道这里正有一帖符咒可助解这疼痛,不知老爷可愿一试?” “额…这…” 贵福踌躇犹豫着望向顾老爷,顾老爷轻咳两声并没表态。 “既然老爷不信,小道也就不操这个闲心了。牟娘子,小道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 他似是感觉自己的“专业”遭到了侮辱,气呼呼做势要转身告辞,牟大娘子忙上前拦着“先生,先生!顾老爷哪是不信任您啊,只是怕您这药效太猛,身子骨一时承受不来。” 牟大娘子不断跟顾老爷及他身边贵福使眼色,贵福与顾老爷子,眼神做短暂交流并又立即意会,走下台阶来,嘿嘿笑着也帮着打圆场。 “大师,您看您这说笑的,您的本事牟大娘子才跟我们偷偷言语过,哪敢质疑,就有劳您现场显神通,给我们大家开开眼!” 贵福这以退为进的话术,明里暗里,一是想看这野道士到底有没有真本事,二他若是装神弄鬼便当场拆穿,连带着让牟娘子给说法。 他这才缓缓转身,脸色缓和,点头应允。 “如此,便献丑了。” “麻烦取碗清水。” 提出要求之后,只见他不慌不忙走进思过堂里边,正对着香案供桌,从长袖里取出一封黄表纸,左手食指中指夹着,竖到鼻前,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贵福跟着,伸长脖子努力凑过来观望,瞪大眼睛不放过一个细节。 思过堂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都在看热闹。 乔锦心趁着人多混乱,顾老爷子也被人群围在里面,将虚弱的巧儿交给刚好到场的秀云,自己则悄悄移动到马爷身边,拿手肘捅捅同样踮起脚尖,好奇张望里边情况的他。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乔锦心压低声音,小心询问。 “我也只是个看热闹的,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少夫人,要救巧儿小姐出去,第一步就是要获取顾老爷信任。” 乔锦心没想到牟大娘子会主动来答她,有些惊讶的抬头。 “所以,后面的事还请少夫人配合。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乔锦心望着这笃定温暖的,如沐春风的笑容,似有魔力般让她不安急躁的心莫名沉静下来。 她用力地点点头。 思过堂里,徐先生念毕,淡定将这封“加持”过的黄表纸借着燃烧蜡烛的火源点燃。 趁着火焰燃烧殆尽之前,蓝色的火焰突然一下蹿起老高,这徐先生顺势稍一抬手,差点儿撩到离的最近的贵福的衣角。 “妈呀!”贵福是一声惨叫,不自觉向后退去了一大步,也没站稳,一下摔了个大屁墩儿,很是狼狈。 “贵叔!”众小厮急忙上前来扶。 徐先生嘴角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得逞窃笑。 抬脚跨过地上乱作一团的贵福等人,端过丫鬟手里的清水,将手里残余的这符咒灰烬,尽数抖落在碗里,再伸出青葱玉指,轻轻搅拌。 “老爷,这符咒可保您月余无优。” 顾老爷子看着这一碗黑呼呼的东西,不禁皱眉。 “就没有一劳永逸的符咒么?”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您这受寒气侵袭时日不短,要想去根儿,还是要不少时日的。” 顾老爷子想了想,端过碗,凝视斟酌片刻。 这徐先生状似无意,其实内心慌的不行,就怕这老狐狸识穿了。 直到见他憋着气,一下子一饮而尽,才暗自松口气,算是大功告成了。 “如何?” “确实不疼了,先生法术果然令人叹为观止!” 一碗下肚,顾老爷子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竟感到了神奇,立马不由得对这“高人”也多了几分好感信任。 “老爷没事就好,小道也就放心了。” “老朽这把老骨头,以后还要多麻烦先生操心了。” “无妨!” 徐先生笑着摆摆手,刚才还剑拔弩张的现场突然变得一团和气。 “我那孙女真是邪祟上了身了?” 顾老爷子对这说法仍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老爷,小道只问您一句,平日里孙小姐是这般张狂乖张的性格作派么?” “这孩子一直很乖巧啊,从没发生这样的情况。” 顾老爷子蹙眉仔细回忆着。 “刚才随牟娘子进府,就觉得您这宅院邪气过重。再者我刚近处得瞧见了孙小姐,脸色苍白,双目空洞无神,许是孙小姐为弱质女流,容易受这邪气侵袭,被迷了心智。” “如今,这些邪气越聚越多,形成一团黑气盘旋在顾宅上空,也阻了顾府不少运势。” 说罢,他煞有介事,脸色凝重地走出思过堂,仰望天空,恰巧最近的天也是灰蒙蒙的,没有什么生气,更加应景。 众人深以为意皆是大骇。 “怪不得这一年,聚义账上盈利那么少,竟是有邪祟在作怪!” 顾老爷子恨恨用手杖拄地,少了些许该有的恐惧,竟满是深恶痛绝。 “先生,您开个价儿吧,多少钱能让这挨千刀的邪祟滚出我顾家,不阻我顾家运势?” 在贵福的微搀扶下,顾老爷子也可以脚步飞快地,同样到思过堂外,来寻求“高人”帮助了。 果然,最重要的还是挣钱,孙女儿的事早就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徐先生略微一愣。 知道这顾老爷贪财,但没想到他这么贪财,孙女在挣钱与发财运势面前都一文不值。 他心里一瞬间,开始更加同情这个可怜的小姑娘。 “这样吧,孙小姐我就让牟娘子先带回去好生调养着。顺便为她驱驱心魔。这邪祟在顾宅盘旋多日,已逐渐成小气候,小道还需回去做做准备。七日之内,必再到贵府,一举铲除邪祟!” “如此,便有劳先生了!” “客气!” 两方寒暄一阵子之后,牟大娘子一行人带着巧儿便就告辞离开。 马爷临走前,还故意以扇掩面,只露一双眼睛,递给乔锦心一个油腻的飞眼儿。 乔锦心恶心的直翻白眼,连忙摆手,满脸嫌弃,无声的用嘴型告诉让他快走。 “你们要带我的孩子去哪里?” 即将登上马车之际,蓬着头的王氏突然冲出来,疯癫的样子,呼天抢地,差点惊了马儿。 “娘!” 巧儿忽然就有了气力,挣扎着下了马车,先一步抓住王氏的手。 “巧儿,巧儿,你没事吧。” 王氏红着眼,平日里爱净的她也完全不在意地上脏,直接半跪在地上,双手捧起巧儿面颊,用拇指仔细拭去巧儿眼眶里不断溢出的泪珠子。 “娘,我没事。”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这段时间是娘不好,是娘让你受苦了。” 王氏用指尖不断给巧儿梳理着散乱的发丝,眼睛里有了巧儿久违了的,属于母亲的慈祥与温暖。 巧儿没动任由王氏,随意摆布。 眼泪继续无声地滑落。 王氏摆弄一会,露出满意的笑容。 细细端详了巧儿一会儿,嘴角噙着的微笑,比天边落日余晖的晚霞还要美上几分。 巧儿痴痴地继续凝视,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少了戾气怨恨的自己的亲娘是这么明艳动人。 “小姑娘收掇整齐了,就是好看。” 王氏再次伸手摸摸巧儿发丝,如同是在细细爱抚一件珍宝。 “娘…” 巧儿这声娘还没有喊完。 王氏却神情大变,突然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向大门口站着送行的,顾老爷子一群人。 顾老爷子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把小巧的红剪子便直插而来,王氏此时眼里血丝布满,充斥着仇恨与绝望。 “老爷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管家贵福挺身而出,在王氏作势刺下去的一刹那,奋力推开王氏,三个人同时倒地,只是王氏在倒地之前又迅速地用这红剪子对准自己心口刺进去,血溅当场。 顾老爷子虽受了不小惊吓,但也只是受了轻微划伤及倒地的刮蹭。 “娘!” 巧儿撕心裂肺的哭嚎,把乔锦心从无比的震惊拉回现实。 王氏竟然就这么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锦心 第十一章 验尸身笑容诡异 上衙门怪事频出 有命案发生,马爷自然义不容辞。 他立即吩咐身边的下人元哥儿,拿着自己随身的印鉴作凭证,到兴县县衙叫人来。 自己则一脸凝重眉头深锁,背手上前查探情况。 “四衡,今儿这事算是我们顾家的家事,就不劳烦衙门插手了。” 顾老爷站起来,手上长长的口子还在不住的往外渗血,却率先想着怎么最大程度保护顾家名声。 “老爷,您的手!” 贵福在一旁惊呼,随后立即抽出随身携带的一条上等素娟帕子,很加小心点给顾老爷仔细地包扎了一下。 “姨夫,出了人命,衙门就得管,何况这王氏在自尽之前,有致您于死地的意图,您不想查查清楚么?” 马爷虽爱胡闹,但不合上面规矩的事,还是万万不会做的。 “只今儿一日,我顾府出了太多事儿了。只当是为了我这张老脸,四衡,姨夫麻烦你,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顾老爷子略“纡尊降贵”,放低姿态,用长辈身份来求,这已经是他能退让的极限了。 “姨夫,查是一定要查的,这事儿由不得你我。但小侄儿答应您一切都低调处理。” 马爷态度很坚决,只是给了些缓和的余地。 顾老爷知道自己回天乏力,改变不了什么,只能仰头长叹自己人老不中用了,无力的摆摆手,转身苍凉携着身后的呼啦一干小厮丫鬟,落寞的回到那红漆高门里。 马爷蹲下身,把王氏尸身翻过来,见她面上光洁透亮,如同剥了壳的水煮蛋,只是脸上带着的诡异微笑,让人不寒而栗。 他脸上马上显出疑惑凝重之色。 “怎么了这是,发现什么了?” 马爷抬头,才发现乔锦心,牟大娘子一众人就在身后。 “要帮忙吗?我让几个兄弟,搞辆板儿车把这尸身运到衙门去。” 牟大娘子是做买卖的实干家,首先想到的是实际搬运的问题。 马爷站起来,拍拍手。 “也好,等那帮县衙的人过来,还不知道要到何时呢!” 巧儿因为忧思过度,加上情绪的大起大落再次昏了过去,由牟大娘子手下干练女随从照顾着,在马车上躺着休息。 其他几人,骑行的骑行,押车的押车,一群人浩浩荡荡向着兴县县衙进发。 这朗朗青天的,王氏的尸身就这么用一块白布罩着,由牟家几个护卫抬着。 虽然不用穿过集市,这不同寻常的一行人还是在哪都是绝对的焦点。 不少好事者要不是因为有驱赶,早就一路跟随,一起到县衙看究竟了。 果然,这就是马爷口里的“低调处理”。 兴县县衙离着顾府也不算远,主城区的尽头,也算闹中取静。 见到一块阻人视线的巨大照壁,便是到了。 走过甬道,绕过照壁便是县衙门楼,门楼上高悬一块匾额,上书“兴县”两个大字。 夜幕一下降临,沿下挂着的四个硕大的灯笼成了主要照明。 大门东侧有一架鼓,架上有一大鼓槌。 马爷跟乔锦心一前一后“噔噔”拾级而上,在衙门口站定。 两扇黑漆漆的大门紧闭。 乔锦心不做犹豫,抡起鼓槌就“咚咚”两下敲起来,里面马上就有不耐烦的声音出来应。 “吵什么吵,今儿个都歇班儿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诶!”马爷不依,上前一把拉住他作势要合上的县衙大门,脸上还是那副笑。 “这位官爷,百姓有人命案子或是大冤才敢击鼓,县衙不该立即承接受理么?何况,现在天色也不算晚。”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兴县衙门到点就关,甭管什么事儿,明天再来,真急的,沿着这条路往绍城,找新到任的知府大人。” 里面的人很豪横,里外里的意思是这里有自己的一套规矩。 “这是什么道理!” 乔锦心看着这敷衍推诿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兴县的案子,当然是兴县县衙处理,哪有越过一级让府衙处理的。” “你们爱找谁找谁,反正今儿个这没人,几位请回吧。” 话赶话到这里,他竟直接瘫下来放狠话,这泼皮态度哪有一丝一毫县衙官吏该有的做派。 “放肆!县太爷呢,把你们县太爷叫出来!” 如此蛮横不讲道理的态度,如是马爷的好脾气也被激怒的不行。 “呵,真是给你好脸了,县太爷也是你说叫就叫的?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这种下面的“小鬼”才最是难缠。 “哎呦,这不是郑老四家大兄弟么,我说怎么听声音这么耳熟那,出息啦,吃上皇粮了啊。” 关键时刻,牟大娘子笑眯眯款款上前,熟络亲热的打招呼。 那所谓的“高人”徐先生也跟着走上前来,就站在离着乔锦心几步的地方。 乔锦心几次忍不住偷眼去瞧他,终于被他转脸发现,小心思暴露了,乔锦心赶紧把目光挪开,脸唰一下变得通红。 好在天色已暗,没人发现。 从见他的第一眼,乔锦心对这徐先生总有莫名的情愫,一方面是过于酷似的脸,巧合的是,竟然也是姓徐。 “哟,牟大娘子也在啊。” 牟大娘子的出现瞬间又化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吃上是吃上了,就是没吃饱的时候。” 有了牟大娘子做调和剂,这小吏的语气也缓和轻松了不少,竟开始唠了些家常。 “大兄弟这话听着,怨气不小啊。” “为公家办事,哪敢有怨言哦,”说着话,他看向牟大娘子,眼珠子转了转,意有所指:“哎呀,就是哦,不知道家中的重病老娘还能拖到几时哦。” 牟大娘子是个伶俐人,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便马上会意,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塞在对方手里。 “我刚嫁到牟家的时候,不懂规矩,老是跪宗祠挨饿,要不是那时候,在后厨帮厨的郑大娘心善,总给我偷偷留饭,说不定也早就饿死了。” “我老娘就是这么个心善的,只可惜命不好。” 他脸上显出的尽是所谓的感伤,可又掩不住看见银票的喜悦。 一见有钱拿,是一点儿不含糊的,不动神色收下,没带一丝犹豫。 乔锦心最鄙视这种有钱便是爹,见风使舵的,不禁在心里翻着白眼,不过两张银票就把自己丑恶嘴脸暴露无遗。可想而知,这兴县县衙里都是一群怎么样的酒囊饭袋。 “大娘的病会好的,毕竟这卧床大半年,没怎么治还能硬挺着这么久,身子骨是真硬朗。” 牟大娘子心知肚明,半年多前,郑大娘早已仙去,自己当时还特意差人去郑老四家送过抚恤钱。这在衙门当差的独子竟是不知,可想而知,他是如何孝敬双亲二老的。 “是是是…” 小吏脸上立马显出窘迫,只能不住的连连称“是。” “诶,大兄弟你今儿是值夜么,县太爷是出去了么?不在内堂?” 一番敲打,牟大娘子马上话锋一转,说明来意。 “牟大娘子也是来找我们家大人的?” 见牟大娘子不再咄咄逼问老娘的事儿,这小吏暗自庆幸,松了口气。 “也没什么,这两年官家不是倡导种植罂粟,以烟养枪嘛,我们牟家也想掺一脚,包个山头搞个几万亩,想跟咱县太爷聊聊关于这用地税收的事儿。” “好说!好说!我这就进去禀报!” 小吏很是配合,对牟大娘子的事是真上心,p颠颠就去了。 “果然还是银子好使!早知道我让元哥儿直接带着银子来,拿什么印鉴啊。在这帮人眼里也不过是块废弃石头!” 马爷摇头自我反省,语气里尽是嘲讽。 “不出意外的话,你那送信的元哥儿,应该还在兴县大牢里关着呐,罪名估计就是假冒朝廷命官。” “那倒是,以小见大。手下人这么无理蛮横,见钱眼开,与市井泼皮无赖无异,这县太爷也绝对是个颠倒是非,昏庸无能之辈。” “牟大娘子!” 乔锦心忽然轻唤一声,打断二人对话。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她。 “你真打算在兴县种植罂粟么?” 乔锦心一脸认真严肃。 “那可是福寿膏的原料,能玩意害死不少人。” 牟大娘子尴尬的笑起来:“哦,呵呵,我当是什么事儿呢,随口一说的托词,怎么能作的了数呢。” “福寿膏叫人上瘾,就是毒品,拿它挣钱的,都是十恶不赦的杀人魔。” “不会的,不会的。。。” “您会说出这样的托词,就说明有了这样的念头!” 乔锦心的顶真,让场面又尴尬起来,几个人都默默不语,牟大娘子也是一时语塞。 “希望您以后,绝对一丁点儿都不要再起这个念头了。” 乔锦心最后冷不丁还要总结一句。 这徐先生这时候倒是对乔锦心侧目留心了起来,这股子拧巴劲儿他似曾相识。 “吱呀”一声,门又再次打开一点小缝。 “里边请。” 换了个家丁打扮的,半躬身提着灯笼,在前引路。 穿过仪门,又是一条修得齐整的甬道通往大堂,甬道上是一块石坊,上书苍劲有力三个大字:威生廉。 东面有户房,钱科,粮科,西面是吏,礼,兵,刑,工五房。 县衙大堂巍峨森严,上方有“明镜高悬”“执法如山”“克己奉公”匾额,正中是山水朝阳图屏风。 绕道大堂之后,才是通入内宅咽喉。东边为军器局,西边是架阁库,宅门两旁设有“门子房”。 过了二堂便是内宅。仅一间屋子灯火通明,有人声喧哗。 “老爷,人到了。” 领路的,紧走两步上前在门边等回话。 “进来。” 将门打开,坐了一屋子的人,围着圆桌喝的正酣。 坐主位的是个清瘦十分的小老头。 半白的头发,额间的皱纹,如刀削斧刻一般,一件褪了色的青灰不接的长衫空空荡荡,枯瘦的手中紧紧握着小巧的酒杯。 “李大人有贵客到,也不见你多喝点。” 旁边紧挨着坐的五大三粗的汉子,端起酒壶又给自己添了一杯,喝的兴致正高。 “没什么事儿的话,几位请回吧。” 小老头冷着脸,下起了逐客令。 汉子粗鲁撕烧鸡腿的手停住,撇撇嘴,吸吸鼻子,不情愿招呼另几个人起身。 “狗子,王二,你们几个别吃了。” 汉子粗鲁的一手提起一个精瘦矮小男子,一手拎着另一个还在努力夹蚕豆的精壮汉子后脖领,站起身。 “那大人,我们就不耽误您办公了,先回去了。” 对着这小老头毕恭毕敬,还强按着另外二人给鞠了一躬才好生退场。 “几位吃好,喝好!” 等着几人走远,李大人才悲愤的将这杯中酒一饮而尽,站起身,蹒跚走到马爷面前朗声道。 “下官李岳林参见佟大人。” 马爷一愣,马上扶起行礼的李岳林。 “李大人,快请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锦心 第十二章 倒苦水知县受胁 遇“旧友”马爷兴奋 “佟大人,随我来。” 李岳林起身便领众人走出门去,又一阵穿梭,跨过奎光门,到了牢狱,一个硕大的“狱”字,在清冷的月光照耀下更显得阴森,里面静的出奇。 马爷等人随着进去,一路经过每一间,竟都是空无一人。 “李大人,兴县治安这么好的吗?竟一个在押犯人都没有?” “都放了。” 李岳林淡淡回应。 “放了?” 马爷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都是征赋纳税交不起的,或逃荒到县上,为老娘娃娃盗粮食,抢口饼子吃的,抓都抓不完,县衙也没闲钱供饭,不放了谁养?” “快壮班都遣散了,现在的兴县衙门也是徒有其表,就如同卑职,也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县官。” 李岳林仰头长叹一声。 “爷!” 原本蹲在大牢里郁闷的元哥儿,见自家主子现身,兴奋的一跃而起,来到门前,双手扒着栏杆来看。 李岳林从腰间取出一串钥匙,也不废话直接利索打开门放人。 “赶紧走吧。” 李岳林背过身,摆摆手。 “李大人,有什么难处还是要尽早上报官家的好,这样擅作主张,随意行事,是要坏了律法的,公明何在,威仪何在。” 马爷觉得这李大人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出言好生相劝。 李岳林冷哼一声。 “呵,威仪?瞧见刚才那几个粗鄙之人了么?碧山上的土匪也敢来我县衙讹人,确实,威仪何在。” “这伙匪徒竟如此猖狂!讹到县太爷头上了?多少人,有什么装备?今儿回去我就写道文书请上头派军剿匪。” 马爷听完也是义愤填膺。 “不麻烦了佟大人,胡统领已经在城外三里地驻扎了。” 李岳林并不领情。 “官家派军来剿匪这事儿,怎么你比我先知晓?” “这卑职就不知了,只是这剿匪需准备的二十万两经费,卑职是万万拿不出的。” “烦请佟大人回府衙路上经过胡统领驻地,帮着带个话,这匪兴县剿不起。” 李岳林拱手又行一礼。 乔锦心突然明白这佝偻小老头眉间额头那深刻的皱纹里藏着多少无奈。 “可兴县百姓长期受这伙匪徒骚扰也不是个事儿啊。” “能忍则忍吧,毕竟他们最多就讹个几千两,挑的也主要是富贾乡绅。” 李岳林无奈摇头。 马爷一阵无言沉默。 “李大人,我看您穿着吃食一应不像是什么达官显贵,更没有巧立名目苛捐杂税,连朝廷要交的赋税都收不回来,身上哪有银子,他们怎么就瞄准您了?” 乔锦心不解。 “我到任,带着我那相依为命的孙女惠兰,进城第一天就被那山寨主燕明相中,骚扰至今了,每次无非是一通威逼利诱,让我把孙女嫁与他作压寨夫人。” “李大人,您这般体察兴县百姓疾苦,是个好官,剿匪的事儿不一定要那个什么胡统领,府州也一样可以的,是吧,佟大人?” 乔锦心此话一出,马爷差点被自己口水噎着。 “额,这剿匪之事,兹事体大,还是要回去慢慢从长计议的。” 马爷无奈,这么大的事随意就包揽下来,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感情这活儿不是她干。 “嗯,是得从长计议,得先摸清对方的兵力部署,各处布防,再对症下药,看要派多少兵力,搞个什么阵型,战术。” 乔锦心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都已经开始往战略部署上想了。 “那下官就替全兴县的百姓,谢过佟大人了。” “李大人快请起…” 李岳林这一谢二跪的,直接把马爷架在道德制高点上,这大帽子一扣,一时半会儿的想摘也是难了。 马爷苦笑,这弟妹什么时候跟他那倒霉表弟一样,坑死人不偿命了,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一群人从兴县县衙出来,时候已经不早了,常贵早早就在大门外踮着脚,焦急的四处张望。 见门开了,秀云跟乔锦心走出来,急忙跑上前去叫。 “少夫人,您可算出来了,少爷在家都等急了!” 乔锦心不慌不忙来问:“怎么了,又出什么事儿了?” 常贵顿了一下,眼珠子一转,脸上神情却着急:“少爷背上的旧伤复发了,疼的直叫唤,您赶紧回去看看吧。” 乔锦心看出端倪:“旧伤复发赶紧找大夫啊,找我做什么,再说了,他背上的那点伤不是早就好了吗,疤痕都消的差不多了,药还是我每天给他抹的,他没告诉你?” 常贵一时语塞,没想到乔锦心学这么精了。 “你回去告诉他,近几日我都不回去了,就宿在牟大娘子那里,巧儿受了刺激惊吓,要人好好陪着照顾。”说着,她这才转头征求牟大娘子同意“牟大娘子,可以吗?” “没问题。少夫人爱住多久住多久,随你高兴。” 牟大娘子很是爽快,也乐意自己多个伴儿。 “可是少爷那里…” 常贵嗫嚅着,估计他一个人回去,少爷又要黑好一阵子的脸。 “哎呀,就这么回,别磨磨唧唧的了,赶紧回去吧,天儿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路呢。” 乔锦心带着秀云跟着牟大娘子上了马车,马爷及那位徐先生则骑马在后头不紧不慢跟着。 “真是造孽了,王氏的事儿还没了呢,又给我揽了个剿匪的活儿,真是要么不来活儿,一来就扎堆儿。” 马爷摇头,自言自语的,一旁的徐先生以为在跟自个儿对话,就接了:“说到底,还是您佟大人打心眼儿里愿意接,不然按您的性子谁又能强迫的了呢。” 马爷转头,饶有兴趣,细打量起这“高人‘。 “先生之前认识佟某?” “佟大人说笑了,只是之前听说过大人一些事迹。在下一届草民布衣,哪能有幸结交上像佟大人这样的人物啊。” “如此看来,先生确与我一多年未见的同窗十分相似啊。” 马爷仔细瞧着这如此熟悉的眉眼,眼里此时有疑惑,更多的是兴奋。 “是吗,那草民可真是荣幸之至。” “那先生认识一个叫徐汉林的么?” 徐先生依旧笑着摇头。 马爷有些泄气,只是面上没有马上表现出来。 “佟怀信,不知先生如何称呼啊。” 马爷拱手自报家门。 “不敢当,佟大人,在下徐旻。” “那以后便称呼你为徐兄了。” “佟大人抬爱了。” 一番寒暄,两人算是认识了,只是一路上马爷仍旧多次忍不住的,去偷眼望这身边并驾之人。 心里还是存有很大疑虑:这世上真有长相如此酷似之人吗? 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姓都一样。 还是说着徐汉林有兄弟在? 马车里,几个女眷坐在一起,倒是相对安静。 巧儿还在昏睡,秀云仔细照顾着,让她舒服地靠在自己肩头。 牟大娘子看着正盯着巧儿睡颜出神的乔锦心突然开腔。 “这小丫头还挺刚烈,就是命苦。” 乔锦心点头:“是啊,其实还是个孩子,谁知道有那么大勇气。” “不过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常说喜欢梁红玉,穆桂英,近的也有,就是您!” “实不相瞒,我也是您的小迷妹!” 乔锦心说的兴奋,全然忘了自己说的是新词儿。 ”迷妹?” “就是迷恋,崇拜您,仰慕您的意思!” 乔锦心慌忙解释。 “仰慕我?仰慕我什么,仰慕我年纪轻轻,丈夫都没见着一面就要守一辈子活寡? 还是仰慕我一年到头脚不沾地的满世界做生意养活一大家子,还要顶着不守妇道的骂名?” 牟大娘子虽脸上还是带着温和的笑,可眼神里明显带着疲倦落寞。 “妹妹,我比你年长不少,看的也比你远些。 这个世道能容得下女人的地方太少了,要想安身立命,平平安安,就得擦亮眼睛找个好人家。 像你,运气好,好人家是找到了,少掌柜的人不错,他是真把你放心尖尖上的,要好好珍惜。” 这番推心置腹的苦口婆心,反倒让乔锦心失望。 她没想到自己仰慕的女英雄,实际上还是个想过相夫教子小日子的小家子的小女人,许是种种外因让她一步步到了今天,有了这女强人的人设。 “他才没把我放心上呢,我俩都是各过各的,互不干涉。” “而且,我也不用靠他。” 乔锦心侧了身子,不想谈这个话题。 “他那是尊重你,他要是不自在意你,会在你冒天下之大不韪,穿男装大摇大摆去梨园听戏的情况下,还能特意接你回府,替你挡鞭子? 还有今次,他知道你一定会莽撞拼死救巧儿,才会一得知我回城的消息就忙不颠找我,求我帮忙解困,难道不都是为了你?” “您不是马,佟大人搬来的救兵么,怎么又跟顾维均扯上关系了?” “我与佟大人是半路遇上的,一同前来,有什么问题吗?” 牟大娘子柔声解释。 “哦,没什么,是我自己搞了乌龙了。” 乔锦心嘴上虽没说什么,心里暗暗的又记了马爷阴险小人一笔。 送乔锦心一众女眷平安到了牟家,马爷主仆二人再掉头,问牟大娘子借了几个家丁,连夜继续赶路回自己府衙。 毕竟乔锦心巧儿二人还好,自己跟元哥儿都是男人,在寡妇家留宿,流言蜚语也难听,何况还拉着王氏骇人的尸首,停在人家院子里,容易把起夜的活人吓死。 还是那清冷的月光,照着疲倦不堪,低头机械赶路的一群人,还抬着一个盖着白布的木板子,任哪个半夜赶路遇上了的,都要汗毛竖起,魂飞魄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锦心 第十三章 为小憩非躺尸板 吓统领无心之举 马爷这一天没进什么吃食了,水喝的都少,跟着瞎折腾了一天,半夜三更的,此时还要赶路,困乏的很,一路打瞌铳,小鸡啄米,几次差点没坐稳,从马背上摔下去。 元哥儿是真吓着了,别还没到地方就把主子给摔坏了,太危险了。 “少爷,咱们还是同乘一匹吧,我勒着缰绳,控着点马,您也好在马背上些微眯会。” 元哥儿建议。 马爷迷迷瞪瞪的,哈欠连天,努力瞪大眼睛,让自己维持清醒。 “马上睡着不得劲,脖子坠着疼的紧。” 他边说着边神色痛苦的用手扶着僵硬的脖子,有些难受。 随后下定决心似的,突然收住缰绳下马,直奔了抬王氏尸首的几个家丁而去。 “哥儿几个!停一下!” 几个家丁听的这一声招呼,立即止步,纷纷朝后,好奇看着向他们疾走而来的佟大人。 “大人有何吩咐?” 为首的微微弯腰躬身询问。 马爷此时心里最后悔的就是之前在牟府门前,逞一时男子义气,拒绝了牟娘子提供的“娘们唧唧”又花里胡哨的马车,怕这一路上回去,有损了自己知府大人的威严形象。 可事实上这一路荒郊野外的,还是大半夜,真有说谁看见也就孤魂野鬼了。 悔是真的悔。 “几位兄弟,打个商量。” 他脸上突然换了副讨好的笑,看的几个人毛毛的。 “本大人呢,今日辛苦,奔波劳碌了一整天了,现在就想安安稳稳找个地儿躺下歇歇脚,眯一小觉。” 几个人一脸懵,面面相觑,还是不知他何意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马爷顿了顿,继续道:“这王氏啊,已经死了,躺在这板儿上啊,也是浪费资源,不如把她这尸身抱到我马上,让元哥儿看紧些,换我在这板上休憩一会儿。” 几个人明显受到了冲击,心道这佟大人莫不是疯了吧? “哎呀,这还有七八里地儿呢,实在是撑不住了。” 马爷又是接连打了两个哈欠,眼睛都红了。上下眼皮子直是打架。身形都站的不稳了。 “这,大人,这样不大好吧…” 几人还在为难,总觉得是不妥。 在死人躺过的板儿上眯觉,睡的着吗? 就不怕刚一入梦,只女鬼的冤魂就来索命? 见几人不应也不动,马爷反倒先急了,直接上前,动手掀开盖在王氏脸上身上的白布,扶起尸身,还不忘招呼还在马背上的元哥儿也下来搭把手。 “爷,您还是再忍忍吧,咱们先赶路吧。” 元哥儿带着哭腔,哭丧着脸,下马的时候腿肚子都是软的。 虽跟着自家爷这么多年,他乌七八糟的出格事儿也干了不少,可这样不敬畏死者的事儿还是头一遭。他从小就听得,民间传的,关于小鬼索命的故事也不少,再加上这个没有人烟的氛围,腿抖的愈发厉害了。 “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把手啊。” 马爷见元哥儿也不搭理他,有些恼了。 “哦,哦…” 元哥儿虽要吓得尿裤子了,可少爷的话又不得不听,强忍着眼泪恐惧,痛苦扭曲着,五官挤成一团。 到这女尸近处,特意撇过头去不看,剧烈吸气呼气几次,给自己鼓劲儿,双目紧闭,嘴里不住碎碎念叨着:“别找我,别找我,是我们爷让我做的,别找我。。。” 等他全身僵硬,硬挺着帮着把这王氏尸身挪到马背上,还是不敢睁眼。 “小兄弟,你方才捏的我好疼啊,还是也一同上马来陪陪我吧。。。” “妈呀!” 元哥儿本就吓得六神无主,听这悠悠的声音,也不辨别男女,转身就着急着要遁走,却被马爷“嘿嘿”干笑两声一把拽住。 “胆儿真这么小啊?我吓你那,呆子!” 果然是他家爷爱作弄人的恶趣味又出来了。 “爷!”元哥儿嗔怪着跺了一脚,摊上这样的主子也是没法儿。 王氏尸身在马上。 因她胸前的小剪子还未拔去,只好暂时就这么让“她”仰面朝天躺着。 马爷又拿来原本覆在其全身的白布单子,当作绳子给“她”固定好。 “行了,齐活儿。” 他满意地一拍手,再叮嘱元哥儿。 “你骑着马把这尸身给我看好咯,别半路摔掉了都不知道,听见没?” 元哥儿含泪“嗯”了一声。 合着接下来的大半个时辰,他都要跟这个死尸并排,还要跟她诡异的脸对着,他这个好主子,果真一如既往,会体恤下人。 一切安排“妥当了”。 几个家丁虽心里觉得不可思议,“惊世骇俗”,可毕竟出来时牟大娘子就说了任其差遣,也只有遵从的份儿。 马爷一个跃身跳上木板,美滋滋躺下,领头的家丁,一声“起”便一起合力,将板子抬起,一行人继续赶路。 这硬邦邦的板子,硌得慌,还窄,睡着虽不舒服,但总算是可以躺着了。 马爷跷脚看着天上的稀疏昏暗的星星,有些小惬意。 “爷,咱们好像到了那个什么胡统领的驻地了。” 又走了几十米,元哥儿突然叫起来。 马爷赶紧坐起来看。 灯火通明的大帐,有士兵抗雪亮刀叉,八尺长的苗子,白蜡杆,还有握着洋枪的在来回巡视。 却也见几个兵勇,随意坐在地上支起的一口大锅前,里面还在不停“咕嘟咕嘟”翻涌烹饪的肉香,一路随着风,源源不断送到了马爷的鼻子底下。 马爷饥肠辘辘的肚子就这样被唤醒了。 “呵,大半夜生火吃肉,自由散漫,这哪像是来剿匪的,分明就是来享受的,真是什么样的将领带什么样的兵!走,去会会!” 嘴上说的义正严辞,不过是给自己找个白吃食的机会罢了。 马爷心里盘算着一会的说辞,顺便也会会这个不要脸皮的敲竹杠的胡统领。 按照马爷的发号施令,几个人不敢怠慢,朝着驻扎地就去了。 他便又舒服的躺下,头枕着双臂,想着一会就有肉吃了心里乐颠颠的。 马爷哪里知道,这在帐外席地而坐,自由散漫半夜吃肉的,哪是什么无组织无纪律的散兵游勇,分明就是胡统领带着他两个亲信军师在喝酒侃大山。 还是眼尖的军师醉意朦胧间,第一个发现了来势汹汹的马爷一伙人。 “统,统领,您看前方是不是有一队人马过来?” 胡统领也喝了不少,眯着眼,细瞧了一会,大着舌头,打着酒嗝说道。 “你说的是那两匹高头大马,一匹坐着人,一,一匹不知道压着什么东西的那个?嗝。。” “统领,我瞧着是人,胸前还插着把东西!” 军师说出来的话都变调了,明显吓得不清。 “胸前插东西不就死了吗,那还能是人吗,那不就是个死人了吗?” “死,死人?” 胡统领回过味来,酒也醒了一大半儿,激动站起身瞭望。 “那前面四个人是不是还抬着一个?” 后半夜,月亮已在深浅不一的云层里进进出出,忽明忽暗,一会看的清楚,一会就又看不真切。 “我觉得他们冲咱们来了。” 军师紧张的声音带着颤抖。 “爷,他们好像看着咱们了,站起来在那看呢。” 元哥儿在马上实时通报着观察到的消息。 “哪儿呢?” 马爷立马坐起身转头也看。 “诶,怎么看不见了呢?” 不过五十米开外的距离。 “阴风习习”。 天上的月亮似乎还故意开了个小玩笑,钻进厚厚的云层。 待再出云层恢复天地间的明亮之后,可把胡统领几人给吓够呛。 原本抬着的东西突然坐起,是个头戴小帽的年轻男“鬼”,面色惨白,一动不动直勾勾盯着几人,距离又被拉近了不少。 “鬼,鬼!” 胡统领脸都绿了,连滚带爬跑回大帐里,吩咐左右把大帐帘子赶紧放下,熄灭了所有的灯火,摸出随身携带的袖珍火器,紧紧地攥在手里,不一会就出了满手的汗,扳机都快抠不住了。 马爷他们并没有靠近大帐,在大铁锅面前停住,正奇怪没人,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可马上发现身后不远处的大帐不仅没人巡逻守卫了,更是没了灯火。 马爷叉腰在原地站着,摸着下巴疑惑:“什么情况?” 不过,面对这一锅香气四溢的肉汤,他还是高兴异常的蹲下来,毫不客气,招呼元哥儿家丁几个一起,坐下来吃,最让他激动的是,刚席地坐下就发现竟还有酒。 几个人酒足饭饱之后,打着饱嗝儿,也不细究大帐为何突然放下,就这么满意的准备起身扬长而去。 说到底,还是主要为了蹭顿饭。 “什么东西啊?” 刚晃晃悠悠地走出两步,马爷感觉脚下踩着了什么东西,硌着脚了,捡起来定睛一看,就是个做工精巧,四四方方带有祥云图腾的铜片子。 “这玩意不错啊。” 也不管是谁的,马爷揣在兜里就带走,几个人继续赶路。 吃饱喝足脚力也足,很快就到了灯火通明的府衙。 同样爱手持一把折扇的齐远,携府衙上下站在门前,还在候着。 他收着信儿说他们的知府大人要连夜把女尸运回来,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焦急地等来等去总也不见人影,这入秋的深夜,他竟燥的连连来回摇扇,为自己扇风去热。 见到元哥儿一行人终于现身,他喜不自知,收扇撩袍,小跑去迎。却不见马爷,直纳闷。 “大人呢?” 话音刚落,一阵均匀的鼾声就在他身前不远处极有规律的响起,伴随着一句模糊不清的“好酒”梦中呓语。 人群里已经有了切切的笑声。 齐远满头黑线。 一低头,果见他们堂堂知府大人,正四仰八叉由人抬着,躺在一块不宽的,十分像棺材板的木板子上,手脚都随意垂着,一个不小心的翻个身,总有掉下去的危险。 他也不怕摔死。。。。 想他堂堂齐公子,风流倜傥,与世无双,满腹的经论才华,盖世武功,却要沦为这种货色的师爷,还要顺便护他周全,想想都觉得憋气的很。 “都看什么,还不赶紧把大人抬进去!” 齐远皱眉以纸扇掩鼻,还是能闻到他佟大人身上的酒气。 他满脸愠色叫人,给他的好大人“料理后事”。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的大中午。 宿醉的马爷还在被头疼折磨的脑子发昏,没缓过劲儿来,就被他亲爱的齐师爷叫去研究案情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锦心 第十四章 找线索维均对线 再吃瘪马爷倒霉 “醒了?” “啊。” 精神萎靡不振的马爷扶着昏沉的脑袋,脚步虚无,应了一声。 “佟怀信,我听说,昨晚上抬你回来那块板子原本是用来放那王氏尸身的,是这样吧?” “嗯啊。” 马爷抻抻身子不以为意。 “呵”齐远冷笑,“怎么那王氏英魂没把你捉了去。” “诶,齐远咱俩可是一起留过洋的,鬼神之论都是无稽之谈,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就你能,就怕你这种半懂不懂还特胆儿肥的。 上学的时候你就喜欢随性胡搞瞎搞,现在当了官儿了还这个德行。 你这带回来的尸身本就过了不少时间,还被你绑在马上,一路颠簸,额外多了那么多淤血紫斑,让仵作怎么验?” 提及此事齐远就气血翻涌,他的好大人是真会搞事情。 “说了半天,你就是找个由头数落我的。” 马爷在齐远屋里随意转了两圈,坐下给自己沏了杯热茶。 “不用验了,中毒死的。” 他小口啜饮,开口笃定道。 “中毒?什么毒?她胸上不是插了把剪子的么?” 齐远摸不着头脑。 “齐远,你看的不仔细啊。” 马爷端起杯子送到嘴边略微又吹了吹。 “她那剪子小,外面露出的也多,明显捅的也不算深,血是流了那么一点儿。倒是她三十来当的年纪,皮肤却如十六七的少女,吹弹可破,你不觉得奇怪么?” 齐远脑子里立马闪出了王氏那诡异骇人但栩栩如生的笑脸。 “你是说,藏红花色水芹?怪不得仵作验不出来呢。” 齐远不可思议。 马爷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嘛,齐兄,不愧是山下先生的得意门生。” ““不对呀。”刚一得出结论,齐远还是觉得很不靠谱。 “这藏红花色水芹,气味芬芳,味道甘甜,却有剧毒。本是当地部族给死刑犯人喝的毒药,据说喝了的人都会面带诡异微笑而死。 可它只长在塞丁岛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官家在沿海开通了多少通商口岸,你以为是摆设?再说了咱朝,像牟娘子这样,世界各地做生意的,也不在少数。” “你是说,凶手极有可能,通过牟娘子,拿到了杀人用的藏红花色水芹?” 齐远拧眉猜测。 “现在还不能盖棺定论,还是要找牟娘子问问情况。” 马爷略一沉吟。 “先去趟顾府,到王氏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 “也好。” 齐远点点头。 乔锦心一晚上没回来,顾维均失魂落魄的,多少有点“孤枕难眠”的空落落。 憋了满肚子的气和郁闷正没处撒呢,他倒霉的表哥是一头撞上来。 “少爷,少爷!” “什么事儿?” 顾维均本想靠着练字儿来舒缓烦躁,贵福的两声叫嚷,让他好不容易稍稍平缓的心更为急躁起来。 贵福到跟前,发现自家主子语气神色不善,怯生生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惹恼了。 “表,表少爷来了。” “他来做什么?找不痛快么?” 顾维钧抬头,凶巴巴的问。 “说是来问大奶奶被杀的案子的。” 顾维均站起身:“嫂子不是自杀的么,怎么又是被杀的了呢?” “不知道啊,表少爷是这么说的,如今正带人在大奶奶院里问话呢。” 顾维均搁笔起身。 “走,去看看!” 王氏院子里,围了一堆人。 马爷跟齐远拿起桌上的每一样仔细的翻来覆去的看,最后被一盘与这古色古香的精工梳妆台,完全格格不入的琉璃小罐子吸引住了。 “这是什么?” 他两只手指捏着端起来,放在阳光下旋转着透光的扫,意图看清里面的内容物。 “这是夫人托人从广府带回来的珍珠霜,能美颜的。” 王氏的丫鬟雁儿在后面赶紧答。 “能美颜?”马爷听了雁儿的解释,笑着扬眉。 “用了能像你这小脸蛋一样白皙水嫩?” 说着话他就顺势想在雁儿脸上摸一把揩油,刚好这动作被匆匆赶来的顾维均截住。 “佟大人究竟是来办案子的,还是来我府上找乐子的?” “哎呦,何必这么认真嘛,又不是你媳妇儿。” 马爷回身见是冤家顾维均,又马上跟上了发条似的犯欠。 “哦,对了,你这几天应该心气不顺吧,毕竟刚被媳妇撅的那么难看,阿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越肆无忌惮,顾维均的脸就越黑的可怕。 “大人,正事儿要紧。” 齐远见顾维均的脸色愈发难看,小声提醒。 毕竟这是在人家地盘,闹崩了是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马爷似乎并没有眼力见儿,继续嚣张的刺激顾维均。 毕竟这么多年了,见他顾维均吃瘪可真是“百年难遇”。 “你说你跟弟妹怎么就总也处不来呢,我看着明明是个豪爽义气,大大咧咧的姑娘啊,能玩也会吃,跟她一起还挺开心的。” 不可否认的是马爷跟乔锦心在一起确实觉得很自在。 “你闭嘴。” 顾维均此时的脸已经有锅底那么黑了,嫉妒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场的这么多人,人多嘴杂的,到时候传出去又不知道要说多少“不守妇道”的这种闲话了。 马爷是根本不会想这些,只顾自己当下的爽,继续嘴炮。 “你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喜欢听什么曲么,喜欢上哪儿消遣么,希望去哪儿玩么?” 他继续得意洋洋道:“不知道吧,还好意思做人家相公?对自己夫人的了解还不如我一个外人多。” 齐远看着周围人很有深义的目光,不停在马爷跟顾维均二人身上扫来扫去,越发觉得气氛不对。 “别说了,咱们先回去吧。” 齐远怂了,拽着马爷往外扯。 “回什么回啊,我跟我表弟叙旧呢,一会儿再说。” 齐远看着脸色阴沉的顾维均,一头的冷汗,想着一会,要不然还是撇下这个疯狂作死的大憨子,自己先跑吧,免得对面一会儿下狠手,伤及到他这个无辜。 顾维均却是在马爷满是挑衅意味的目光里,从善如流,一一回应。 “她喜食酸甜,最爱山楂糕,喜听贵妃醉酒,爱喝杭来铁观音,至于想去哪个地方,咳咳,我也清楚。” 话及至此。他却突然轻咳,脸微红,才继续道:“以后有机会,我会带她去的。” 马爷一时语塞,有些没想到。 他一直以为顾维均生性冷漠,谁也不放在心上,对他这个古灵精怪的夫人也只是一时的新鲜,没想到是真的上了心了。 “我家大人昨日宿醉刚醒,脑子还不大灵光,今日来贵府办案,说话颠三倒四,胡言乱语的,切莫放在心上。” 齐远瞅准机会,捂住马爷的嘴,脸上陪着笑,径直将人往门外拖。 “今日天也不早了,就不叨扰了,告辞告辞。” 马爷因为身高压制,受制于齐远的大手,嘴里只能无谓“呜呜呜”地发出怪声抗议。 齐远专注于如何把他弄出去,完全没看到顾维均在他们快到门槛边上,“贴心”伸出的一只脚。 马爷倒是注意到了,可他完全被控制住了,动弹不得,此时只能加大呜呜呜的动静,双手用力拍打着齐远的胳膊以作提醒。 齐远哪懂他的意思,当下只觉得马爷又挣扎着要挣脱出来搞事,反而皱眉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就这样,不出意外的,齐远跟马爷二人双双摔倒。 由于马爷一直是被齐远控制在身前的,整个人几乎是结结实实跟大地来了个深情拥抱。 齐远因为有马爷这个大肉垫,安然无恙。 “大人,你,没事吧?” 站起来看着马爷一嘴的血,齐远目光闪躲有一丝不安。 马爷自认倒霉的坐起来,那张破嘴是终于闭上了,可这下也出了大洋相了。 他缓缓站起身,揉了揉磕在门槛上的下巴,感觉自己一嘴的血腥味。 “我给你找个大夫看看吧。” 顾维均此时却突然变了一副脸,如沐春风,看那表情,纯良无害。 马爷憋气的一把推开:“扫在择脏了,(少在这装了)诶,我所话择么漏风(我说话怎么漏风)?” 刚一开口,马爷就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大人,你门牙掉了。” 齐远叹气,好心提醒。 “啊,森么?”马爷下意识捂住自己说话漏风的嘴,满眼里都是窘迫。 “城东张记补齿铺的掌柜我认识,祖传技艺,镶牙如生,要不要给你介绍介绍?” 顾维均揶揄的眼神里,藏着小小的胜利雀跃。 “不用里猫哭耗子了,顾维均!” 这句话,马爷倒是说得字正腔圆。 他灰头土脸,没有捂嘴的手一把推开顾维均,夺路而逃,齐远紧接着出门去追。 从此俩人的梁子算是又加深了不少。 “今儿佟大人在这个院子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但凡有一点泄漏出去的,一律沉塘。” 见人远去,顾维均立时沉下脸来发话,清冷不带温度的声音,虽不大,却字字入耳。 每个在场的连忙低头称“是”,大气都不敢出。 她们都知道,少掌柜的话绝不是闹着玩的。 马爷折腾了一下午最终还是去了那家张氏补齿铺,别的地儿要么就是只拔牙,要么就是没有手艺师父。 “哟,这不是马爷吗?今儿这是怎么了?摔着脸啦?” 这一声吆喝,引得门外正候诊的不少人探头探脑往里张望。 马爷忙用衣袖遮脸,含糊其辞。 “里,里愣错棱了。”(你认错人了) 掌柜的也是个热情好客的,更是个常年在梨园茶楼,烟花柳巷混迹的浪荡子。 想当年,血气方刚,在胭脂胡同跟同样狂放的马爷,争头牌月影姑娘还起过冲突,动过手。 “哪能啊,您在圈子里也算一号人物,隔着几米我都能认出来。” 马爷总感觉这张友好的笑脸之下,藏得是恨不得当即弄死他的面目狰狞。 “脏贵的曾会缩笑(掌柜的真会说笑)。” 马爷脸上表情现出不自然,虚无的“嘿嘿”干笑两声。 躺上操作台,面对着手拿小锥小锤的张掌柜的,还是不由得发怵。 “放心吧,当年咱们在胭脂胡同的那点小误会,我早就忘了,绝不会现在乘人之危的。” 都开诚布公的说出来了,这还叫不记得? 马爷内心泪流满面,只能默默又无助的闭上眼睛。 “胭脂胡同什么事儿啊,你们怎么了?” 齐远站一旁陪着一起来的,比起佟大人的“门面”,他更关心八卦。 “为了个清倌人大打出手呗。” “哦?说说呗!” 齐远马上来了精神。 “齐乱,里够了(齐远,你够了!)” “躺好!” 马爷刚一发威就被张掌柜的按回去。 于是圈子里立马又流传了,马爷再次冲冠一怒,为清倌人大打出手,却熊地被人打落门牙的风流韵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锦心 第十五章 逞英雄独上碧山 救美人终得“相认” 却说乔锦心这两日在牟府过的挺滋润,每日三餐按最好的来,跟在牟大娘子身边,出入也自由。 巧儿虽还是心神恍惚,从不开口,毕竟有专人伺候照料,更没人随意欺侮。 看着巧儿安然恬静的美好睡颜,乔锦心终于算是松口气,放心出门,再度穿上男装,直奔绍城府衙而去。 “小姐,等等我。” 秀云眼尖,也早知小姐有意图。 “我去趟府衙,你在这儿照看好巧儿。” “小姐,我跟你一起去吧。” 乔锦心刚要转身,衣袖被秀云紧紧攥在手中。 “我有正事儿。” 乔锦心拍拍秀云拽着自己的手,当作安慰。 秀云没动,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就那么眨巴眨巴,直勾勾地可怜瞧着她。 乔锦心看的心软了,无奈的挥挥手同意了。 “哎呀,行吧,行吧。” 又是五六里的脚程。 马爷在府衙里捂着嘴郁闷的猫着,对外称有公务一律不见客。 只是没成想,这闭门首先挡的就是乔锦心二人。 “佟大人在吗?” 乔锦心小心走上前问道。 “佟大人公务繁忙,暂不见客。” 守门的直视前方,面无表情的答。 “麻烦通报一声,就说夏瑜求见。” 乔锦心不死心。 “什么下雨下雪的,说了不见就是不见!” 对方不仅不买账,还不耐烦起来,乔锦心是直接被赶到台阶之下。 “这么凶干嘛啊,你们大人在我面前还要陪笑呢!” 乔锦心也怒了,撸起袖子就要对方见识见识自己“沙包大的铁拳头”,幸得有秀云勉力拦腰抱住拖着。 不然吃亏的一定是冲动不计后果的乔锦心。 “小姐,算了算了。” 秀云极力抚着乔锦心的后背安抚着。 “不行,一路打听来打听去的,走了那么远的路,不能就这么回去了。” 乔锦心气不过,推开秀云,原地双手叉腰转了一圈,抬头看了看四周高不可攀的围墙,再看看一直对自己“虎视眈眈”,“怒目而视”的守卫。 沉思片刻,最终是冷静下来,识时务的放弃了硬闯以及翻墙的打算。 不过临走怂怂地虚张声势,放个狠话还是可以的。 “今天就不跟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计较了,改天一定让佟大人好好收拾你们几个!” 几人都懒得抬眼看她,只当是个不知从哪冒出来,口出狂言的傻子。 “小姐,我们接下来去哪?” 在府衙吃了个闭门羹,乔锦心怏怏不乐,却也并没有回牟宅的意思。 “上碧山。” 乔锦心此话一出,秀云马上惊叫起来。 “小姐,那是山匪的地界,您去那儿干嘛呀?” 她这个小姐是一刻都不让人省心。 “没什么,就想认识认识这个燕寨主。” 乔锦心说的轻松,却听的秀云心惊肉跳的。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小姐…”秀云苦着脸。 “怕什么,你看这碧山风景多好啊,苍翠批被,云雾缭绕的,就当踏个青了。” 乔锦心指着不远处的碧山,深呼吸一口气,很是向往。 秀云可没心思欣赏这好风景,急着要劝。 “小姐,咱们先回去吧,这样单枪匹马的,太危险了。不如回去跟少掌柜的报备一下,或者找牟大娘子商量商量再看,如何。” “来都来了,走吧。” 乔锦心哪管这些,打定主意就绝不会头。 秀云劝不住,也只能跟着。 南方的山,不常见猛兽,就是蛇鼠虫豸猖獗,一时大意,就要着了道,更不要说满山的雾气。 乔锦心二人也是第一次进山,没经验,也不认得路,只能跟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这下好了,还没见到人家寨子就先在这山里迷了路,回去都困难。 乔锦心走了半天,终于腿疼了,实在支撑不住,随便找棵大树靠着坐下休息,不住地敲腿缓解。 秀云贴着乔锦心站,警惕地四下里张望。 ‘秀云,你看什么呢,赶紧过来坐着歇一会儿啊。” 乔锦心坐的舒坦,就招呼秀云一起。 秀云不应,整个人紧张地缩着,状如惊弓之鸟。 “小姐,我总觉得,这一路上一直有人在偷偷跟着咱们。” 说着话,秀云四下里寻找,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趁手的木棍子握在手里,放缓动作,直棱着耳朵,继续警戒。 乔锦心不以为意,只觉得秀云过于草木皆兵了。 “你这毛病啊,我小时候睡前,爷爷给我讲完野人婆婆的故事之后也有。” “哎,不提了,这一提啊,我倒想我爷爷了。” “小姐,老太爷仙逝的时候还没您呢,怎么给您讲故事?您怕不是记岔了吧?” “啊,嗯,嗯。。” 乔锦心嘴里含混着,自己是一时忘了现在是夏瑜的这个身份,还好是秀云没有深究。 她正暗自庆幸,一条青色节环小蛇快速游走,倏然间已到眼前,眼看就要顺着宽大袖子往里头钻,等秀云发现的时候再奔过去,已然来不及,只得大叫着提醒:“小姐,小心蛇!” 一道利落帅气的白影瞬间闪过。 等秀云定睛一看,竟是之前给老爷作法的“高人”徐先生。 只是他今日不作道士打扮,身上是一身淡蓝的寻常布料长袍,寸头,不见男子的长辫。 秀云抬头无意间对上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竟慌乱的羞红了脸。 这“高人”可真是好看。 她心里赞叹着。 徐旻此时站在那,反而有些尴尬,原本他出手是打算来个“英雄救美”的,哪知这“美”也不是一般的“美”,区区一条小蛇,在她这里,完全不在话下。 乔锦心见到来人,也很慌张,捏着蛇七寸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这小蛇经此一役,也算领略了这位女侠的厉害,赶紧阿弥陀佛开溜,不敢存报复心思。 “徐,徐旻?” 乔锦心一时大脑空白,下意识还是说出了那个心里埋藏已久的名字。 徐旻很意外,薄唇微张,有些惊愕:“少夫人也认识徐某?” 他不过也刚到这个世界不久,总有莫名其妙的人找上门给任务,还要被威胁,而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少夫人,又是怎么知道他的?难道是那个人? 心下存了不少狐疑,自然对乔锦心有了提防。 “嘿,嘿嘿,咱们不是见过嘛,在顾府。” 乔锦心打着哈哈,随后立即小心翼翼问:“那个,你真的叫徐旻?就那个上面一个日,下面一个文的那个旻?” “是啊。” “徐是双立人的徐?” “对啊。” 这么巧,还同名同姓?? 不会他也穿越了吧?还运气比我好,本体穿过来的? 乔锦心这样想着,心中一阵激动,那止不住的欣喜已经开始暴露在脸上。 “真巧,我有一个多年的朋友,跟你同名同姓,长得也像。” “哦?” 徐旻也觉得好生奇怪。 毕竟说他像自己某位旧友故人的,乔锦心已经不是第一个了。 他这张脸,在这个世界,雷同度如此之高的吗? “他是g大校草,学计算机的,不知道你认识吗?” “你,你是?” 徐旻的瞳孔随着乔锦心的一字一顿开始慢慢放大,震惊中他不自觉抬起手,指向乔锦心。 “你,你,我,学长…” 乔锦心见徐旻这个反应,当下是确认无疑了,自己也一时慌了手脚,语无伦次起来。 这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这欲说还休的眼神… 徐旻脑海里立马浮现了一张脸,他瞥见一旁满头问号的秀云,还是及时打住,满脸凝重,朝乔锦心微微摇头,让她收敛情绪。 乔锦心憋着满腹的委屈要倒,却见徐旻制止的小动作,只好都化作一滩苦水再生生咽回肚子里。 也是,秀云在这里,虽说秀云对自己是耿耿忠心的,可她的真实身份还是不要暴露的好,要不然,还不知道要出什么样的乱子。 “小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风大迷了眼睛。” 乔锦心以衣袖拭去还在眼眶打转的泪水,抬头勉强平复了起了波澜的情绪。 “徐先生这也是要去碧山山寨?” 好不容易遇到徐旻,相见却又一定要装客套,乔锦心又是一阵心酸苦涩。 徐旻避开乔锦心有千言万语的眼神。 “少夫人也是找燕寨主的?” 确认过眼神后的徐旻,反而多了几分冷漠疏离。 “佟大人要剿匪,我就是先来打个前哨的。” “我看,少夫人是自己强出头,佟大人只作戏言,没陪着你过家家。” “你!” 乔锦心气绝,没想到徐旻也会喜欢说这些个难听的风凉话,看来还是这个地方的风水有问题。 “没什么别的事儿的话,徐某就先告辞了,少夫人请自便。” “那我们走吧。” 乔锦心根本没眼力见,下意识又如过去般亲昵挽着徐旻的胳膊,毫无顾忌。 徐旻眼底里已经有了不耐烦。 秀云偷偷跟上,及时从身后一下子将乔锦心跨着徐旻胳膊的手拿出来,再放到自己臂弯里。 她抬头笑着解释:“先生莫怪,我家夫人平时是男子做派,大大咧咧的,没有别的意思,先生见笑了。” 徐旻落得轻松,反倒心情大好给了个笑脸。 “不碍事。” “走吧。” 秀云被这一笑又搞的小路乱撞,好一阵才反映过来这样不妥,心里懊恼着“红颜祸水”,果然能迷人心智,心下更是下定决心,不能让这“祸水”把小姐的魂儿勾了去。 一路无话。 秀云更是故意拉着乔锦心略迟几步一路跟在徐旻后面。 即使乔锦心拖着她几次要上前去找徐旻搭话,徐旻也是故意健步如飞,确保三人绝不并排。 这样拉拉扯扯,追追停停了一路。 “什么人?” 穿过层层雾气,才见寨子,才见把守放哨的。 “你们这山匪做的也太不专业了,我们人都到你们大门口了,你们才发现。” 乔锦心“啧啧”摇头。 “哦,那依着小兄弟你的意思,该如何呢?” 一个黝黑的汉子正巧打里面出来,把守的立马毕恭毕敬站好,低头行礼。 “寨主!” “原来你就是寨主啊,怪不得呢!” 这寨主正是那日在兴县衙门吃酒的憨汉子,乔锦心有些意外。 “怎么,不像么?” 他走到乔锦心面前站定,将三人细打量一圈,疑惑道。 “几位小兄弟看着都颇有些面熟啊。” “燕寨主贵人多忘事,前几日有幸在李大人后衙内堂照过面。” 徐旻忙上前解释。 “哦,原来是李大人的贵客啊,里面请里面请。” 没想到这燕寨主这么快就对她们放下戒心,乔锦心噗哧一声竟乐了。 “霍哟,寨主也不怕我们几个别有用心,就敢这么平白往里迎哦。” 这燕寨主反而憨憨一笑:“小兄弟能说出此番话,就一定也是心胸坦荡之人。” “也未必。” 见这燕寨主是这么个憨厚老实人,乔锦心对于“剿匪”这事儿更加有谱儿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锦心 第十六章 为起义欲绑知府 作诱饵“勒索”夫家 “燕寨主几日前到兴县县衙,回来路上可有见那驻扎人马?” 乔锦心落座不久就正色直奔主题。 “小兄弟是说城外三里骁骑营的人马?” 燕明拧眉回忆道。 “正是!” 乔锦心颔首点头。 “那燕寨主有否派人打听这队官家人马此行所谓何事?” 乔锦心继续发问。 “剿,剿匪!” 燕明的跟班狗子在一边抢话道。 “既知如此,寨主可有应对之策?” 乔锦心扫了一圈燕明及屋内山寨众人,都只是低头抓耳挠腮冥思,不见吭声的。 她莞尔一笑。 “寨主可否听我一言?” 燕明急切。 “小兄弟但说无妨!” 见自己成为了屋内的焦点,乔锦心清清嗓子,开口道: “这驻扎的一部,领军的胡统领此番明为剿匪,实为勒索,借剿灭你碧山的名义,狮子大开口,管你未来老岳丈要二十万两,若是不给就不动,顺带扣他个剿匪不力的大帽子。这事你管还是不管?” 燕明闻言,大力一拍桌子愤怒起身。 “岂有此理,竟然欺负到我老岳丈头上来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如今当朝内忧外患,人人自危,官家连每月照例要给的俸银都拿不出,这些个大头兵不懂官老爷巧立名目敛财的套路,就直接明着敲诈勒索,更加肆无忌惮。” 徐旻叹息一句,补充道。 表达完愤慨,燕明还是没有主意,忙再求教。 “那依二位之见该如何?” 虽为草莽,这燕明也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当初也是被劣绅地主霸占家产,诉之无门,才被逼上碧山占山头自立为王的,谁想到靠着宽厚义气也笼络了百十号弟兄。 “燕寨主跟百来号兄弟,在这山上靠着打劫劣绅,苦撑着能到几时呢?” 徐旻插话进来,笑着反问。 “寨主您可以不为自己考虑,总得要为这百十号兄弟想想吧?” 徐旻接着循循善诱。 “这位兄弟的意思是…” “晖州巡防营的郭统领,对寨主神交已久,不知寨主可愿一叙?” 徐旻试探着提出,小心观察着燕明等人的态度反应。 “你的意思是让我大哥学那水泊梁山上的宋江,受降朝廷?做梦!” 不待燕明回话,一旁的狗子就先跳了脚。 “两位还是请回吧。” 燕明的脸也登时冷下来,马上起身下了逐客令。 徐旻依旧坐着,反而放松的笑了。 “燕寨主,着什么急呢,我话还未说完。” 徐旻不慌不忙,起身慢慢踱步到燕明身边,拍拍燕明肩膀。 朗声道: “天下苦这腐朽朝廷久矣,各地起义暴乱更是层出不穷,饿殍遍野,还做顺民的,只有死路一条。” “兄弟这是…?” 燕明转身,不知徐旻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晖州不日就要脱离朝廷,地方独立,不知寨主可愿助上一臂之力?” 徐旻兜了一个大圈子,才终于说明了来意。 “诶,我们不是在讲应对剿匪之策么,怎么说到起义的事儿了?” 乔锦心察觉问题,大声提出异议。 “这两者并不冲突啊,这枪炮声一响,驻扎在兴县城外的人马定要开拔支援,这骁骑营不过是花架子,仗着手里有几杆子洋枪横横,正规军打几下就冲散了,怕就怕驻防在绍城的水师提督李兴,这可是个不好惹的人物,有他在,鹿死谁手怕就不一定了。” “那你要燕寨主干嘛呢,何况燕寨主手下弟兄也没趁手家伙啊,难道拿着烧火棍,去战场上组团当炮灰啊?” 当事人燕明还没出声,乔锦心倒替他跟徐旻辩论上了。 “找燕寨主肯定是要让燕寨主做最拿手的事情。” “什么?勒索,绑票?” 燕明听着乔锦心脱口而出的两个词儿,很有些刺耳,马上给纠正。 “小兄弟那叫劫富济贫。” “都一样了,还不都是不正当手段。”乔锦心不以为然。 燕明噎的无语。 “你要他绑谁啊?”乔锦心转头继续问徐旻。 “这个人,你认识。” 徐旻说的神神秘秘。 乔锦心蹙眉更疑惑了。 “到底谁啊?” “佟怀信。” 这个名字一出口,乔锦心就“啊”了一声,不可置信。 “你开玩笑的吧?没事绑那个傻子干嘛?” “你眼里的傻子,可是人家皇太后的心头宝。” 徐旻一脸“不可说”的讳莫如深表情,反倒让乔锦心更加好奇。 “他不就是个四品官,平日里成天在街上瞎溜达的纨绔子弟么,还能有什么?” “你看着吧,他一旦有事了,那皇太后一定比皇上出事了还紧张呢。” 徐旻笃定道。 “比皇上出事还紧张?不会吧,这皇太后亲儿子已经没了,新皇帝也是侄子辈的,总不能佟怀信是…” 乔锦心感到自己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可又总觉得不可能,“他要真跟皇太后有什么瓜葛,那怎么还只是个四品,不可能不可能。” “他在京地当差了两年,调到绍城也是最近的事儿,再说放外省做官的,谁不眼馋绍城知府这个肥缺,都挤破了头,偏偏是他一个没资历的来做,不是上头说好了特意照拂的还能是什么?” 徐旻娓娓讲清里面深浅关系。 “别的也就不多言语了,只能说我讲的这些东西绝对可靠,你们信我便好。” 徐旻望着众人半信半疑的眼神,言词恳切。 乔锦心也是真没想到,在这里徐旻依旧比自己消息灵通的多的多,不过这样的皇家秘辛,随意宣扬真的好吗? “你们要绑佟怀信威胁朝廷?” “也不一定,就是给郭大人争取些时间,牵制一下李兴。” 乔锦心也不多做纠结了,秀眉一扬,话锋一转。 “你写一封勒索信叫人送到顾家还有绍城府衙,就说你绑了我,顾家少掌柜夫人。” “哈?” 燕明反应过来,眼珠子都快瞪的掉出来了。 “你,你是女的??” 徐旻哂笑:“也就寨主这样天真的人看不出她是女的。” “这样光写,顾维均那个腹黑奸商会不会不信啊,用不用我割点头发什么的,增加些可信度。” 乔锦心又双手环臂问徐旻意见。 徐旻摇头:“不会,他一定信,这会儿跟着你的下人应该已经回去报信儿了。” “不过,”徐旻也有不明白的事要问,“你怎么肯定你被绑了,佟怀信就也一定会来呢?” 乔锦心也是有恃无恐,如同在自己家一样,随手拿起桌上一个橘子剥好,塞到嘴里吃起来。 “他俩是死对头,顾维均近一阵,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对我十分在意,这佟怀信就喜欢给他这个表弟找不痛快,我被山匪绑了的事儿就一定会掺合。” “到时候进山了,还不任由燕寨主兄弟们处置?” 燕明只觉得乔锦心对着自己这明晃晃的笑,有些可怕。 一个妇人,连自己相公都算计。 原来山下的女人是老虎所言非虚,也不晓得自己温柔可人的惠兰会不会也是这样。想到这儿,他不禁自己打了个寒战,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我还没答应你们绑这知府呢。” 燕明幡然醒悟,不知不觉这俩人一唱一和的,把自己和众兄弟都给安排了。 “燕寨主,到如今您还有别的选择吗?要是您有主意也不值当一直问我们这两个外人不是?” 乔锦心笑的纯良无害,又是一番循循善诱。 “反正我跟徐先生是不会害您的,不然我们大老远孤身上山来送死也没意思,何况我们人一直在这里,您若是发现问题了,直接把我们绑了不就得了?” “嘿嘿,也是也是。王二,快,按这个少掌柜夫人的意思写两封勒索信。” 燕明听得乔锦心一习话,顿时又云开雾散,咧嘴傻乐,赶紧张罗手下喽啰办事。 这边还有些文化的王二刚一挥而就,不待呈给燕明,就被乔锦心一把夺过。 “你这字也太丑了吧,还有错字,再说了一千两也太少了吧,我堂堂一个知州千金,兴县第一当铺掌柜少夫人,就只值这一千两?” 王二嘴里还咬着毛笔,犯难直挠头:“那写多少?” 乔锦心淡定伸出五根手指。 “五千两?” “是五万两啊,傻子,快写,等会儿我给你把错字改了。” 于是很快的,在顾府内,顾维均收到一封由带血布条捆绑的匕首插着的“鬼画符”。 再见那上面清秀娟丽的圈圈改改的字迹,顾维均脸又黑了。 绍城府衙内的佟大人此时正在发脾气。 “谁让你们擅自作主把人给我轰走的?” 他听说夏瑜有亲自过来找,却被他这些个不懂事的手下给无情撵走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大人,是您说的,对外一律称在公干,谁也不见。” 两个值守的也委屈。 他不想再听这些令人生厌的解释废话,摆摆手叫停。 “好了,好了。那有没有留什么话?” “嗯…” 值守俩人低头不语。 “嗯什么,说啊!” 看二人又一副要死不活,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火气又冒上来了。 “她说:今天就不跟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计较了,改天一定让你们佟大人好好收拾你们几个!” 这值守学的惟妙惟肖的,还颇有几分乔锦心的张牙舞爪的气势,硬是把他们原本生气的佟大人给逗乐了。 “有意思,有意思!” 这连声的有意思还没叹完,就听得外面有人来报。 “大人。” “进来!” 敛起笑意,佟怀信端坐在书案前,摆起他知府大人的姿态。 手下呈上东西。 “人呢?” 仔细辨认半天,见信上写的被绑之人是夏瑜,佟怀信不淡定了。 “让他给跑了。” “废物!一群饭桶!” 匕首就这么被撒气掷在地上,“丁棱当啷”。 “元哥儿,备车,去顾府!” 衣服都顾不得换,佟怀信大呼小叫出了府衙,马不停蹄就要赶往顾家。 “大人,去哪儿?” 刚出院子,几个精干的护卫来拦。 佟怀信见他们头就疼。 “我就出去一会儿,你们不用跟着了。” 几人虽不拦着了,却还就跟着。 “说了不用跟着了,听不懂吗?” 几人颔首退下,暗地里仍留一名功夫最好的继续神不知鬼不觉跟着。 到了顾府门口,正撞见顾维均上马,压着口大箱子仅带一随从要外出。 “夏瑜真在山上么?” 佟怀信下了车就直接奔到顾维均马前,拽着他的缰绳不让走。 “弟妹都不叫了?” 顾维均只斜眼看他,关注的点果然清奇。 “都什么节骨眼了,你还在乎这些?” 倒是佟怀信先急了,原地直跳脚。 顾维均狠狠地,大力扯过他手里的缰绳,嘴里只咬牙切齿,挤出几个字:“不牢您费心了,佟大人,我自己的妻子我自己可以救。” 话一说完就扬起马鞭一挥,蹬腿发力,一骑绝尘而去,贵福在后面直跳脚喊着“慢点儿少爷,等等我。” 佟怀信来不及发脾气,三两步再跑回车上,让驾车的赶紧跟上。 于是很快的,二人便又在碧山脚下相遇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锦心 第十七章 同被绑“争风吃醋” 问案情疑窦丛生 “哪位是顾家少掌柜的?” 说话的是在此叉腰恭候多时的狗子,携着手下五六个弟兄。 顾维均下马直言:“在下正是。” “绑了!” 狗子不由分说,一声令下,便有俩人拿着两指粗的麻绳,上前来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顾维均却是丝毫没动,任由对方处置,常贵也是被一壮汉拦着在后面,跟个蚂蚱似的蹦跶,嘴里直嚷嚷:“放开我们家少爷,你们这些死山匪,有本事冲我来!” 狗子再怎么说也是匪,最听不得这种挑衅,来到常贵面前,拔出匕首,直接用刀背在他脸上拍了拍。 “小兄弟说话客气点,我手上的刀可没那么好的脾气。” “退下!常贵!” 顾维均转头怒斥,这才叫他安分的闭上了嘴。 “顾维均,你也有今天!” 一旁的佟怀信见顾维均被捆的跟个大粽子似的,脸上是早就乐开了花,全然忘了自己此时也同样身处险境,好不到哪儿去。 “这位便是佟大人吧?” 狗子上前确认身份。 “咳咳,知道本官身份还不速速将人都给我放了,免得以后要吃牢饭!” 佟怀信清清嗓子,自以为是的自报家门,顺便还想显显官威。 “呵,找的就是你!给我绑咯!” 狗子冷声喝道。 “诶诶,我可是朝廷命官,你们谁敢造次!” 见他们来真的,佟怀信慌了神。 “朝廷命官?”狗子嗜血一笑,“信不信我们连朝廷命官都敢杀咯?” 此话一出,佟怀信便心道这原来是一伙亡命之徒,当下是叫苦不迭,原是自己太过大意,未带一兵一卒就敢孤身前来,这么轻易就落了套了。 此刻他最担心的,还不是自己人身安全问题,主要是影响不好,这件事若是日后传扬了出去,说他一个堂堂知府被一群山匪给绑票了,还是他自己生生的自投罗网,那可真就是丢人他妈给丢人开门,丢人到家了。 “诶诶诶,怎么我还比他多绑一道啊,这不公平!” 佟怀信正暗自哀鸣,募地发现,领头的狗子已经亲自过来,痛痛快快给他绑上了第二道,如果说顾维均是绑成了大粽子,那他就快被绑成一个球了,幸亏没把腿也绑起来。 狗子没搭理他半分,顾维均倒在一旁无情嘲笑:“还能因为什么,你可是朝廷狗官,狡猾的很。这位兄弟,再捆紧一点,免得他耍什么花招!” 狗子虽没应,但委实把这绳子捆的够紧,佟怀信明显感到自己手脚被绑的生疼,都快要被绑残废了。 “顾维均,你这个无耻阴险小人!” 面对顾维均在一旁咄咄逼人的煽风点火,佟怀信气不过,咬着牙也要还击:“兄弟,兄弟,你别看这人长得正气凌然的,其实花花肠子最多,你这区区的一道根本困不住他。” 狗子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确认把他佟怀信绑紧之后,站起来两手一摊。 “绳没了,就这样吧。” “嘿,凭什么,你们山匪绑个人还要区别对待的么,这个世道还有天理么?” 虽是件“极小”的事儿,却硬生生把佟怀信这么多年被“对待不公”的怨气,一下子就都激发出来了。 “不过就是件小事儿,你也别太较真儿。自小你就爱钻这没意思的牛角尖,再说你现在也比我身份高贵,做了官儿了,还用小家子气在乎这些?” “那是自然!” 顾维均这一番勉强的恭维,对佟怀信很是受用,他马上偃旗息鼓,和顺了不少。 也是没想到,最后安抚好佟怀信的竟会是顾维均。 “好了!” 狗子听的二人一直在耳边叽叽歪歪,吵吵囔囔,不耐烦一声暴喝,再这么墨迹下去天都要黑了。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有什么话到山上跟我们寨主说去!” 佟怀信如梦初醒,这才又想起此行所为何事。 “夏瑜呢,夏瑜怎么样了?” “说了叫弟妹,弟妹,你听不懂么?” 顾维均不喜欢佟怀信直呼夏瑜名讳,每次一出口就皱眉,现下更还是要继续打这没有用处的口水仗。 “那我跟他说弟妹,他也听不懂啊。” 佟怀信眨着眼睛,装傻充愣。 “表哥,这你就没意思了,夏瑜是我妻子,你的表弟媳,保持距离不懂吗?” 顾维均眯着眼睛警告,特意把“弟媳”两个字咬的很重。 “她还是我的红颜知己呢,我们们玩的好,多亲近些,与你何干啊?” 作为还击,佟怀信又加故意,把“红颜知己”四个字咬的很重。 二人目光交汇处如同短兵相接,电光火石之间,激烈异常。 狗子也虽觉得头大,也不管二人间的无聊较劲,直接将二人提溜起来,系在一起,二人如同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偏偏还有各自的想法。 “走啊!” 狗子拽着绳头,猛力一“噔”,在前头的顾维均倒是听话往前,后面的佟怀信就没那么配合了。僵在原地不动对峙。 “你走不走?” 顾维均无奈,只得走到佟怀信跟前用身子撞着他往前,还要带哄的。 “你不是说要去救夏瑜的么,在这赌气撒泼,天亮都到不了,怎么救?” “顾维钧,你敢说我撒泼!” 一听顾维均又状若无意的“诋毁”,佟怀信又打了鸡血般的来了劲头儿了,不过嘴上虽凶狠,行动上是有所松动了,也跟着不情愿的一起往前。 折腾半天终于可以上路了,狗子心累的擦了擦额头汗水,威胁贵福元哥儿不让跟着,自己这一队人马,则压着顾家带来的一箱银子,浩浩荡荡启程了。 话分两头,这边师爷齐远刚从外面查探消息回来,就有兵卒来报佟大人又自个儿出去了。 “又去哪个园子,还是戏楼茶馆了?” 齐远知道其爱玩瞎逛的秉性也没太在意。 “好像是找顾掌柜的,一起去碧山了。” “碧山?” 齐远心里咯噔一下,心觉不妙,接过手下人递来的那封勒索信细读。 “你们就这么让他一个人单枪匹马上山救人了,荒谬!” 读毕,齐远剑眉倒竖,把这勒索信重重拍在案桌上。 “大人千金之躯,当初王爷从护卫军里千挑万选出你们几个,就是要你们好好跟着,护大人周全,连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能少,现在可好了,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怎么交代!” 齐远抬手便将桌上的茶水果盘一应扫落,那茶壶里滚烫的液体,商量好似的,一应溅洒在埋头跪着回话的人身上。 “傅大人已经跟去了,这会儿估计已经上山了。” 回话的面不改色也没动,依旧严肃回话。 “备车吧,去趟水师提督府。” 齐远揉揉发涨的太阳穴:佟怀信这个祖宗,是真不让人省一点心。 “您是说找水师提督李兴?” 齐远点点头。 “来前王爷说了,若是有什么急事可找李兴帮衬。” “好,属下这就去办。” 碧山之上,一行人还在苦逼赶路。 “顾维均,顾维均!” “喊什么?” 顾维均不耐烦的答。 佟怀信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突然主动小跑上前,也没有故意犯欠,找与他并肩正常说话。 狗子一行人继续赶路也没理,只要他不作妖娥子,就都随他去了。 “王氏那瓶子劳什子珍珠霜,我带回去了,里面被人下了东西。” 佟怀信忽然没头没脑挑起这个话题,一双鹰眼扫视的他是极不自在,这都让顾维均很不舒服。 他便特意与之拉开不少距离,面上冷漠,仅淡淡回了个“哦。” “你猜里面有什么?” 佟怀信继续发问。 “什么?” 顾维均答的漫不经心,如同在听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 “藏红花色水芹,是一种来自神秘岛屿的剧毒植物。食之或是长期接触,都有可能叫人面带诡异微笑而亡。” “哦?是吗?佟大人这药理学的有误吧?这藏红花色水芹,明明是美颜圣品,用之能令肌肤白嫩,不生细纹,如同妙龄女子般面若桃花,不然嫂子房里也不会特意在账上,每月支出一大笔定时采买啊。” 顾维均蹙额提出疑问。 “你是说这藏红花色水芹,是王氏自己特意弄的?” 这个结果,佟怀信是万万没想到的。 “是啊,每个月定期,最近几个月还加了不少量。” 佟怀信不再多言,陷入沉思。 “怎么,佟大人不信?” 顾维均反问,马上抛出更有力的证据。 “要不要到我顾家查一查帐目?各院的一应开销支出,我那儿可都是清清楚楚每一笔,每一款都记录在册的。” 本以为是个凶杀的人命案子,没想到却很大概率只是个意外,佟怀信本想上任就破个离奇人命案子,涨涨威风,事到如今真是有些扫兴。 “回去再说吧,眼下救人要紧。” 佟怀信满腹心事的低头走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心里还总觉得不对。 可这王氏一个长期在深宅大院住着的妇道人家,又是上哪知道这些美容养颜偏方的呢? 除非是有别人用心之人… 想到这儿,佟怀信抬头,盯着前方不远处顾维均的挺拔背影看了良久。 会不会是他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锦心 第十八章 认兄妹锦心随性 被拆穿心有不甘 “寨主,人到了。” “哪呢?” “快进寨子了。” 原本蹲坐在椅子上的乔锦心赶紧强行咽下嘴里最后一口苹果,其余的便随手扔掉,猴子似的一跃下来手背身后坐好。 “快快快,给我捆好!” 几个人面面相觑,燕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是让你的丫鬟动手吧。” 乔锦心当下是急死了。 “哎呀,不就捆个人嘛,哪儿这么多破事,你们平日里绑那些个太太小姐的,也这么守礼数?” “那哪能一样呢,她们都是交易的筹码,少夫人是真心为了寨子的朋友,怎可同日而语呢。” 此话一出,乔锦心听着还挺感动。 “燕寨主仁义,既真心把我当作朋友,那我夏瑜也认你这个兄弟。” 乔锦心话里,兄弟的意思就是好朋友的意思,搁在现代就是指的哥们,女孩子在现代有玩的好的哥们的比比皆是,乔锦心也没太在意。 哪知道这燕明是会错意,以为是要认干兄妹了。 “少夫人的意思是认作异姓兄妹?” 燕明眼里竟然是闪过一丝激动。 他初见乔锦心时,正是那股洒脱不羁,毫不扭捏的大丈夫浑然做派,没将她认出是女子,只道是唇红齿白的玉面小先生。 而作为女子她敢只身入“龙潭虎穴”,谈笑风生,嬉笑怒骂,有头脑也是个真性情的。 遭逢乱世,能有这样的胆识气魄,天下少见。 关键是她真是厉害角色,还是有地位身份的,日后定能帮上大忙。 这样的女子,如今要认他做兄弟,他自是巴不得的很。 “也可以啊,认你做大哥了,总能给我绑了吧。你这绳子太粗了了,秀云是绑不结实的,没用。” 乔锦心倒也无所谓,她是怎么样的都可以,就是要赶紧把眼皮子底下的事儿给办妥了,才是真要紧的。 “那说好了啊,完事之后歃血为盟,敬告天地,咱这兄妹关系可就真定了啊。” 燕明就怕这干妹子到时候就不认帐了。 “行行行,赶紧的,别废话了,人马上就到了。” 乔锦心火急火燎,实在是墨迹不起了,跳起来抓着自己刚认的大哥过来给自己绑好,还要时时叮嘱绑严实点。 堂里兵荒马乱的,一切成埃落定,刚各自站定,进入角色,就听得佟怀信的大呼小叫。 徐旻知道这种场合,他是万万不可出现的,趁着目光焦点都在外面时,闪身隐没在看大热闹的人群中。他也眼尖,一下就看到人群里还有一劲衣打扮的人低头同样在隐藏,便也多留了几分意。 “推什么推啊,我自己会走!” “夏瑜!” 还没进屋,佟怀信远远见到被五花大绑,控制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的“人质”乔锦心,就不顾一切要往里冲。 “你们对她做什么了,快放开她!” 狗子很快和一汉子过来把他按到在地,又随意从自己身上掏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下的一块,乌漆麻黑的破布头,粗暴地直往他嘴里塞。 佟怀信愤怒的唔啊唔的,狗子嫌弃的在地上啐了一口。 “吵死了,到地方了都不安生。” “进去!” 顾维均随后才进的堂来,跨过门槛的脚步滞了一下,就由后面押他二人前来的喽啰推搡着进屋了。 “想必这位便是燕寨主了。” “初次见就要以这样的方式,少掌柜的还要多海涵啊。” 对于顾维均,燕明竟表现的相当客气。 “燕寨主,给我夫人松绑吧,这戏都做过了,也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吧?” 顾维均回以礼貌微笑,嘴上是毫不留情直接拆穿。 “少掌柜的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一个大老粗实在听不懂啊。” 燕明嘴角不自然的一列。 顾维均也是对他报以友好客套的礼貌点头,随后便开始跟乔锦心喊话。 “阿瑜,你在牟家也几日了,现在又跑到燕寨主这儿胡闹,准备什么时候回顾府?” 乔锦心听着顾维均这料定了的语气,还有责备意思,一下破功,沉不住气了,吐掉本是用来堵嘴里帕子,心有不平。 “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维钧伸头努努嘴,示意她看,刚刚被她随意一抛,“遗忘”在角落里的,那个啃的残缺又奇特的苹果。 “你吃果子的习惯是从上到下,慢慢围着啃,一圈一圈的吃。被绑票的还能招待的到果子吃,你不觉得奇怪么?” 乔锦心当下后悔自己太大意,不注意这小细节。 “还有你那叫人送到的勒索信,怕我看不懂,就找个识字的来写啊,还当起教书先生来在上面涂涂改改,就怕别人不当儿戏,真以为我糊涂,不识得你的字迹是不是?” “最近练字了,字写的不错,跟过去有天壤之别了,还以为你不认识呢。” 乔锦心低头瓮声瓮气的答。 “我夫人的字我能不认得?” 顾维均不气反笑,竟还有无可奈何的宠溺。 “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这么大本事,哄着燕寨主跟你一起胡闹! 这么缺银子直接跟我言语就行了,用的着兜这么大一个圈子,还要联合外人?” 拿人的手短,虽在自己的地界,燕明也没敢多言语。 “好了好了,别说了,既然都知道了,就都解了吧。” 乔锦心早就绑的难受,摊牌了也就不装了,忙叫人帮忙来解,可怜燕明刚完工的,还要再一次好生解开。 松绑之后的乔锦心,扭扭手腕活动一下,马上又绕到顾维均身后,要着狗子他们帮忙一起松将开来。 大家都松绑了,只有佟怀信被遗忘在地上,他也只能无谓的像条虫一样剧烈的拱来翻去,试图刷出存在感。 乔锦心哪是忘了给他松绑,只是在迟疑要不要松。 看佟怀信在地上蹭的绳子都要磨破一道了,乔锦心才一脸纠结的的俯下身,拿掉塞他满嘴且挺深的脏布头。 “呸呸呸,咳咳咳,这哪个臭水沟里烂布啊,一股陈年旧抹布的味儿,熏得人都要吐了。” 嘴一得已解放,佟怀信抱怨的言语就喷薄而出,连带着咳嗽出来的口水基本就是个淋蓬头。 乔锦心猝不及防接受了一番“洗礼”,急忙后退与他保持相当距离,却还是在那张嘴的一张一合之间发现了“新大陆”。 “霍哟,你啥时候装了颗绿门牙啊,挺时髦的啊。” 乔锦心这一喊,马上吸引了不少人上前促头来看花样精,佟怀信见自己“见不得人的秘密”要暴露,窘迫的紧闭着嘴,不敢再发一言。 原是那日在张记补齿铺子,他张口便要了最贵的义齿,镶完了才知道是翡翠的。 这翡翠虽也是贵重之物,但这剔透泛绿的色儿,还是门牙,一张口就满嘴泛绿光,这要是出门打交道,到哪儿都是焦点,都是笑柄,又总不能时时刻刻捂着嘴。 他老觉得是那张记故意报复,又找不到把柄,便在府中郁闷呆着生闷气,外出抛头露面要见客外出的事,一应是师爷齐远在张罗。 “哎呀,怕什么,没人嘲笑你。” 乔锦心好心拉起他坐好,开始为他解绳子。 “我都听说了,你为了一个姑娘跟人打起来磕掉了门牙。” “哪有什么姑娘,你别听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无稽之谈,以讹传讹。” 见这谣言,乔锦心都信以为真,佟怀信又憋不住开口,赶紧解释。 “哎呀,为了心爱的女人动手,挨揍了不丢人,我觉得还挺爷们的。” “是吗?” 听到乔锦心的肯定,佟怀信竟然莫名心头一漾,泛起一丝小涟漪。 虽然这肯定的事情是子虚乌有的。 “那你是喜欢替你出头的男人了?” 佟怀信趁机又跟乔锦心谈上心了。 “也不一定,但他最起码要尊重我吧。” 乔锦心还在一道道慢慢解着绳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还是我来吧。” 这温馨场景,顾维均看的心里越来越堵,干脆是过来直接抢活儿。 “你要干什么,我不用你解!” 佟怀信“弱小无助”的坐在地上,抬头仰望着一片黑气环身的顾维均,黑云压城般逼近。 幸好乔锦心也在这里,就更加故作柔弱,惊恐万分的往后挪,头直靠着乔锦心肩膀。 “顾维均你干嘛啊。” 乔锦心皱眉,单手拒着顾维均,另只手则毫不客气的狠狠拧着着佟怀信的后颈皮。 “你俩能不作了么?” 顾维均不理,他冲着佟怀信恶狠狠瞪眼。 “你离她远一点!” “我就不!” 佟怀信一脸傲娇,死猪不怕开水,被乔锦心拧的生疼,照样紧紧抱着她胳膊不放。 “起来。” 顾维均也上前来拽她另一只胳膊,两个人暗中较劲的。 “你们俩,有完没完啊,我又不是玩具!” 乔锦心大力甩开二人,独自站起来分头数落。 “你!堂堂知府,又是做表哥的,事事退让一步又能怎么样呢?” “还有你!仗着自己聪明绝顶,心思缜密,老是暗地里给人使绊子,你不招他,他个没脑子的能成天跟个疯狗一样,追着咬你么?” “也是,”顾维均眉开眼笑的,深以为意。 “夫人说的句句在理。” “夏瑜,你什么意思?” 佟怀信原以为是要和解,回过味来才发现是暗搓搓骂他是没脑子的疯狗。 “没什么意思,佟大人,你好好在山上休息,过两天燕寨主会派专门的人送我们下山。” 乔锦心惊觉自己出言不妥,马上换了话题。 “过两天?明天不走吗?” 佟怀信一脸疑惑。 “不好了,大哥,我们被包围了。” 言语间,外头有人来报。 “多少人?” 不清楚,山下兄弟说约莫着有百十来号。” 燕明还算冷静:“慌什么。” 随后他叉腰,一指佟怀信:“给我绑咯!” “是!” 两边兄弟马上应了上前绑人。 “凭什么?” 可怜佟怀信刚刚解放一会,就又被绑上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锦心 第十九章 剿“叛军”执意离开 救知府道出真相 “这山上多少人?” 水师提督李兴拿着一手持望远镜,坐在白马上瞭望。 “百十号吧。” 齐远握缰驾马上前与他对话。 “布防松散,也没什么硬家伙在手,不过是群乌合之众,好对付。” 李兴观察了一阵马上得出结论,果真是久经战场的老将。 “关键是佟大人在他们手里,强攻万一逼急了,狗急跳墙就大事不妙了。” “你看这山也不高,就是这雾气浓重,这伙山匪老窝一定就在山完,却因为太过着急,也只能说个只言片语。 不过这只言片语,已完全能说明问题了。 “那就是谋逆啊,好大的胆子!”李兴听了是怒火攻心,吹胡子瞪眼。 “这小子当初在顺天练兵的时候,就花花肠子弯弯绕的多,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军门快随我前去吧,耽搁不得,晖州一乱,这江南各地都不得安宁。” 老友 李兴当机立断,飞身上马准备赶往晖州救急,便开始布置。 “至义!” 李兴声如洪钟,一下把昏昏欲睡开小差的胡统领给惊醒了。 “老师,何事吩咐?” 虽心有不耐烦,面上他是一点儿也不会表露出来,反倒是毕恭毕敬,真就是表里不一。 “你带这一队人马先上山,从后面突进直插其老巢,把佟大人给救下来。” “齐先生!” 他又转头交代齐远。 “一会至义上山,你就喊话吸引对面注意。” 齐远脸上却显出意见。 “李军门,佟大人还在山匪手上呢,您这么撩挑子走人,恐怕不妥吧?” “对啊,老师,佟大人的安危要紧!” 胡统领也要帮腔。 要他孤身带这一小支人马涉险,又要走没人走过的不寻常山路,他心里是一百二十个的不情愿。 李兴不以为然,因为心急,嗓门更是提高了不少,震得人耳瓜子嗡嗡作响。 “这佟大人的一人安危,有晖州全城百姓的重要吗?再说了,已经交代了至义去做了,又没有说不救。” 李兴也是个有自己想法的倔老头,做了决定的事儿,也最多就是知会你,绝不会因着外界干扰,做任何一点改变。 他还特意叫上风尘仆仆,赶来通知的老友也一起上马启程。 齐远急了,驾马横在返程路当间,从怀里掏出一块玄黄坠穗子的白玉佩举在手里。 “和亲王口谕,一切均以佟怀信身家性命为重,今儿您必须先把佟大人毫发无损的救下来才能走!” 李兴老脸一板,眼又一瞪,大的如铜铃。 “老夫纵横沙场这么多年,连皇上娘娘都对我客客气气的,你一个小小师爷,敢狐假虎威,假借和亲王名义威胁我?” “来人啊,给我捆咯。” “是!” 两个军士利落应声,是上前一把就将齐远从马上拉下来,再三两下就捆起来,扔在李兴马前,最后一一回到队列。 齐远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当众受这奇耻大辱。 李兴纵马示威般故意从齐远头上越过,跑处起几米远后,才转头看向胡统领,又大声叮嘱了一句:“至义就按我说的办,这儿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老师,您早去早回!” 胡统领嘴上是这么说,暗地里就已经开始盘算着,一会怎么在路上好好拖时间阳奉阴违了。 李兴见胡统领答应的挺痛快,当下就放下心来,快马加鞭,带着大部队离开了。 齐远在地上吃了不少马蹄扬起的尘土,恼怒着破口大骂:“老匹夫,今日之事你日后一定会后悔的!” 此时李兴早已跑远听不到了,齐远放的狠话只能飘散在风里,消逝在空中。 “齐师爷,倒是忠心啊。” 胡统领下马,走过来拉起他,为他松绑,顺便给他拍去身上尘土。 “这老头真是野蛮的很,说话做事都没轻没重的。” 齐远拿掉身上最后麻绳,余怒未消,面上虽不说,但刚才李兴驾马从他身上越过的一瞬间,他还是心有余悸的。 “这佟大人究竟何方神圣啊,王爷都这么上心关照?” 胡统领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主儿,顺道着想打听点内幕。 “做好你老恩师给你的任务,不该打听的就莫要再问了。” 齐远并不给机会,他嘴巴也紧,不该说的绝对只字不提。 “还有啊,救不出来啊,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齐远不透露半分也就算了,还突然厉色警告。 胡统领讨了个没趣,不再吱声,心气儿也不顺:不过就是抱了根粗大腿,一个小小的师爷,不入流的,还敢在他面前作威作福的? 不过这话他是万万不敢当着面说的,王爷家的狗也是尊贵的狗,仗人势他也要笑脸相迎伺候好咯。 “什么时候上路?” 齐远还是时刻关注着救人的事宜。 “啊啊,马上马上。” 胡统领打着哈哈,假装掸掸掸马鞍子,整整软盔甲,实则是为了拖延。 齐远眼不瞎,早已看出了这胡统领的怠慢懒惰,当下是立马又冷声威逼厉喝:“动作快点,再不启程天都黑了。” 胡统领连连点头称是,一步跨上马,招呼小队跟他前进。 见人动了,齐远稍松了口气,但又委实担心这眼神一直飘忽不定,贼眉鼠眼的胡统领,半路又搞其他名堂。 夜还是不可避免的降临。 佟怀信被五花大绑之后,就被扔在一间破烂不堪的柴房里。 饥肠辘辘,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辰了。 “大人!” 恍惚间,佟怀信似乎听见有人声,可他毕竟太饿了,还以为是幻听就没太在意。 “大人!” 又是一声悠长的轻唤。 “哎呦!” 伴随着一颗从天而降的小石子,一下砸的佟怀信痛的清醒了。 “谁?” 佟怀信站起来抬头仰望,就见一劲衣人将食指放在鼻前,示意他噤声。 看守的也听得动静,刚要四下里查看,恰巧是几声“喵呜”的猫叫,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佟怀信认得这是一路从京地护他来兴县绍城的护卫军头头,姓傅。 看来自己是有救了,当下欣喜不已。 这傅护卫从天而降,在佟怀信眼中都带了救世主的光环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 佟怀信压低声音小声问他。 “属下一直跟随大人,发现大人被绑在这儿,就暗中伺机营救。” “跟的好,跟的好!”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你们让我进去吧,燕寨主说了的,准许我进的。” 没过一会儿,佟怀信就听到一串窸窣开门的动静。 傅护卫闪身跳回屋顶,刚好乔锦心带了一个食盒,已向他款款走来。 “折腾一天了,累了吧?” 乔锦心说着便打开食盒,扑面而来的香味勾着人肚里的馋虫。 “你还没吃呢吧?这山里没什么,只有几个鸡蛋,我找了点葱花给你搞了碗蛋炒饭,赶紧趁热吃了吧。” 乔锦心边说着,就把这颜色金黄,香味俱全的蛋炒饭端出来,又把筷子塞在他手里。 “这是你做的?” 佟怀信捧着这一碗热乎乎的蛋炒饭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惊喜。 乔锦心撇过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就是看你可怜,才大发慈悲给你做专门做的啊,赶紧全部都吃了,一粒都不许剩。” 佟怀信喜滋滋捧在手里,刚要埋头苦吃,却感受到一阵疾风,一道黑影闪过。 他感到不对,刚要出声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傅护卫早已一记手刀将人弄昏睡,乔锦心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瘫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一切都是那么快速静默,门外站着看守的俩人竟毫无察觉。 拽着佟怀信一下又飞身跳到屋顶上,傅护卫仗着极上乘的轻功,神不知鬼不觉的逃离了出去。 “你,你动夏瑜干嘛,好好说不行吗?” 一口气跑出寨子,又跑出去好远,佟怀信才气喘吁吁停下,大声质问起他。 “大人,这顾夫人就是合谋绑您的主谋之一,您还看不出吗?” “何况这苦肉计最开始就不是演给顾少爷看的。” 傅护卫直接丢了个重磅炸弹。 佟怀信闻言,一下子神色凝重起来,死死咬唇,不信:“你什么意思?” “他们的目的,就是单纯绑您上山,好作拖延。这样,郭勋才好一举拿下晖州。” “不是夏瑜自己胡闹?” 信息量太大,佟怀信一时脑子也转不过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锦心 第二十章 遇女鬼原是蝶衣 惰统领撞“鬼”吓昏 “你在开玩笑吧,夏瑜怎么可能跟叛军有瓜葛,她一个深闺女子。” 佟怀信短暂哑然之后,仍只当是在说笑。 “大人,那个牟氏身边的高人可不是一般人。” 傅护卫却突然聊到其他。 “你是说,那个徐旻?” “他是郭勋的幕僚。” 佟怀信略一沉吟。 “查一下他吧,查一下他的身世背景,在不在葵酉留洋生之列。” “大人这是?” 傅护卫不解其意。 佟怀信摸着下巴,陷入回忆,脑海里两张脸不断碰撞重合几次。 “他跟徐汉林长得太像了…也太巧了。” 此时,傅护卫听得由远及近的杂乱脚步声,再见那点点火光,料是寨子里的人发现追来了,赶忙拉上佟怀信。 “大人,他们追来了!” 佟怀信抬眼见果是如此,慌忙拔腿跑路,等燕明等人追到此处了,哪还见的到半点儿人影。 “徐先生,要不然就不追了吧,这马上就到半山腰了,官府的人就埋伏在那儿。” 燕明扶着腰,气喘如牛,面前是一片深不可测的茂密。 徐旻冷声断然拒绝。 “不行!此是正是关键时刻,若不能牵制住李兴,郭统领那边就危险了,一定要找到他!” 燕明犯了难:“这碧山这么大,野路也多,三更半夜的怎么追啊!” “今天就是把碧山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抓回来!” 徐旻握紧拳头,一拳击在树干上。 “走吧走吧!” 燕明见识到了他的决心,也是无奈,带着兄弟们继续朝前摸。 “怎么样,人找到了吗?” 乔锦心举着火把,带着另外一小队人马,前来汇合。 燕明摇摇头:“人早就跑没影了。” “继续追吧,费这么大劲把他弄来,总不能是这么轻易就功亏一篑吧。” 乔锦心也没什么方向,只能无头苍蝇一样的乱转。 一直在一旁站着没说话的顾维均,此时已经施施然走出来,同样举着火把,四处查探,到一棵参天的古木近处,终于发现端倪,仔细的反复摸着树干上,并不起眼,但像是刻意人为刀刻的神秘图符。 乔锦心几人也凑上前去看。 “这是什么?” “这是护卫军的专门联络暗号,这两个字符连在一起,就是后山的意思。应该是给后面接应的特意留的,看来我们的佟大人果然是身兼要职,此行绍城还有护卫军保护。” 原是这傅护卫早前怕接应的人马扑个空,做无畏火拼,特意用暗语留了汇合地点,没想到反露了马脚,留下了线索。 “事不宜迟,赶紧到后山!” 徐旻一听,又燃起希望,可燕明及山寨其他众人就只是面面相视,并不动。 “走啊!” 徐旻皱额吼道。 众人面露难色,没人挪步。 “徐先生,后山有女鬼,吓人的很,一到后半夜就唱戏,那声音阴森恐怖的很,好几个兄弟起夜出来撒尿都听到了。” 还是燕明解释了缘由,这害怕胆小的神色与他这壮实的大个子体态十分不相衬。 “是啊是啊,这后山白天都没人敢去,更不要说这三更半夜了,何况那里荒无人烟的,杂草丛生的,随便不小心晃了眼,被毒虫猛蛇给咬了吞了也不无可能。” 王二极尽所能,几乎用尽自己所有成语库存,把后山描绘的骇人十分,就只有一个目的:警示众人,后山不能闯。 徐旻冷哼一声,心中万分不屑这些人的封建愚昧。 “是真有女鬼,还是你们胆小怕事,随便找个托词不敢去了?我原以为大家都是这了一通,却完全得不到一点回应。 “姑娘,姑娘,你怎么不说话啊,姑娘?” 说时迟那时快,袁蝶衣瞅准机会,一个箭步冲出去,随手甩掉头上笨重头饰,一口气冲出洞外,到了开阔处撒丫子就跑,只留佟怀信二人愣在原地。 “我有那么可怕?” 佟怀信一脸懵的转头问傅护卫。 傅护军也是很蒙圈,机械摇摇头。 却说齐远胡统领一行人这一路“爬”的艰难。 加上夜色已深,好久没吃过这么大苦头的胡统领,更是一步三坐,非要齐远一遍遍的催,才不情不愿起身继续赶路。 真是费了好大劲才走了路程一半。 齐远如是再神通广大,总也不能赶猪起飞。 “哎呦,不行了,歇会儿。” 齐远攥紧拳头,在心里默默计算这是这胡统领第三十七次坐下。 “起来啊,你不是才休息的嘛?” 齐远咬碎了牙,理智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殴打这货,绝对是要惹出不少事端的才勉强忍住了没动手。 “哎呀,吃不消了吃不消了,休息一会,休息一会儿…” 胡统领边连连摆手说着话,顺势竟蹬鼻子上脸,躺了下去。 “起来!” 齐远实在是忍无可忍,上前大力狠命踢了一脚他身上盔甲。 这胡统领躺着舒服,哪肯轻易起来。 正当他闭上眼,准备小憩会儿之时。 一道白影“嗖”的一下,从他面前飞速穿过。 他一下睡意全无,坐了起来,语气带颤。 “刚,刚刚是什么东西窜过来了?是不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 齐远心中好笑,原来还是怕鬼,就坡下驴,半恐吓半威胁。 “既知是女鬼还不赶紧上路,小心她一会折返回来吃了你!” “对对对,此地不宜久留,赶路要紧,赶路要紧!” 这下他是完全吓醒了,一骨碌爬起来,也不管后面的十几军士,大步流星,是一路疾走疯跑。 “胡统领,您倒是慢着点啊!” “不能慢,佟大人还等着咱救呢!” “好了,走吧!” 齐远忍着不断抽搐的嘴角,尽量让自己不要笑出来,招呼众军士,大家继续赶路。 胡统领一个劲儿只顾埋头赶路,没注意自己已跟大部队拉开了一些距离。 于是很快的,他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一头撞进了一个人怀里。 佟怀信正扭头跟傅护卫说话,没注意前面。 胡统领本就觉得蹊跷,等他抬眼一看,吓到魂儿都掉没了,直接一屁股摔在地上,颤抖着连呼两声:“鬼,鬼啊!” 随后便没出息的一翻白眼,昏过去了。 佟怀信满脸的委屈,他明明什么也没做,自认为也是一个俊俏风流的人物,只要不龇牙。 怎么今天见到他,一个个都视若洪水猛兽,山中鬼怪,他有那么可怕? 想到这他心里更加郁闷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