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阀》 第十二章 似是故人来 上 酒足饭饱之后,史阿便回了商行,桃灼阁中撤去酒席,上了点心果酒,雅间中就只剩下袁珣和海棠二人,海棠这才略略进了些点心。 “海棠姑娘也累了,不若吩咐厨房再备些饭食,你吃些。”袁珣看着海棠小口吃点心的样子,家人雪肤依然,华贸如初,不禁恍惚一下。 海棠放下点心,翩然走到袁珣身边,轻轻坐到袁珣怀里,环住他的腰,然后将脑袋轻轻放在袁洵胸口,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袁珣彻底愣了,佳人在怀,海棠温软的娇躯就隔着一层衣服贴着他,若有似无的处子幽香从海棠身上直往袁珣鼻子里钻,他双手僵在空中,放也不是抬也不是。 海棠感觉到袁珣的紧张,听着袁珣心跳渐渐加快,不禁噗嗤一声嫣然笑出声,仿若雪原初晴。 “想不到在世人眼中顽劣不堪却风流倜傥的袁侯嫡子,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初哥,说出去只怕洛阳闺中的女子们都要惊掉大牙。” 袁珣俊脸一红,说道:“我才十四啊!初哥很正常啊!再说了,海棠姑娘你不也是…处……那什么吗?半斤不要笑八两!” 海棠闻言也是一抹红霞慢慢攀上俏靥,伸手在袁珣后腰拧了一下,娇嗔道:“我是处子怪谁?当初本姑娘自己送上门来任君采摘,某人不是吓得屁滚尿流跑了么?” 袁珣闻言窘然,强辩道:“那时候我才十三!” 海棠闻言微笑不答话,轻轻伸手将袁珣的双臂引到自己后背上环好,这才再次环抱住袁珣的腰。 “公子喜欢海棠么?” 袁珣这次倒没有犹豫,点头道:“喜欢。” 海棠再次甜甜的笑了,然后柔声问道:“那公子为何还称海棠为‘海棠姑娘’?让人觉得生分。” 袁珣紧了紧环抱海棠的手,低头在海棠发间深深闻了一口,佳人体香让他痴迷,心道上天对自己真的不错,海棠仙子般的人物也能倾心于自己。而且海棠是这个时代少有的女孩,她真的不像是其他女子一般随波逐流,她热情温柔,大胆追寻着自己的感情,这样个性自由的女孩,在这个时代真的太少见了。 若不是知道,袁珣甚至有海棠也是后世女孩的错觉。 这样的女孩,又怎能让他不为之感动,为之欢喜呢? “那我又如何唤你?瑾妍么?” 海棠摇了摇头,笑道:“海棠这个名字是公子取得,我以后自然就叫海棠。” “那便棠儿吧。” 海棠闻言心中喜极,紧紧抱着袁洵的腰,喃喃道:“棠儿,棠儿……” 片刻后,海棠轻轻抬起头,痴痴看着袁洵,抬手抚摸着袁珣的脸颊,轻轻道:“公子明明身份高贵,却混迹市井之中,明明身边女子不少,却又洁身自好,明明顽劣调皮,却是风流才绝,让人好生奇怪,棠儿不知道哪个才是公子,有时棠儿在想,公子或许就不是这个世间的人吧?” 袁珣心中一惊,强笑道:“棠儿说笑,我不是这世间的人,还能这世间的鬼么?” 海棠摇了摇头,笑道:“哪有这般让人着迷的鬼啊!只怕是天上的仙人下凡吧?不,仙人断不会如此顽劣跳脱,那公子一定就是天上的魔星降世。”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海棠也是穿越的,猜出我也是穿越的呢! 袁珣再心中暗自大呼。 “我啊?魔星降世?”袁珣笑着举手刮了刮海棠白玉般的琼鼻,“我也不是仙人,也不是魔星,就是个普通人罢了。” 海棠琼鼻皱了皱,分外可爱。 “公子,棠儿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便是。” 海棠红着脸道:“那蔡中郎家的女儿,漂亮么?” “啊?” 海棠抬头用水汪汪的美目看着袁珣,然后红着脸低下头小声道:“公子翻墙也要去看那蔡琰,不知那蔡琰长什么样?倘若公子真的喜欢……便……便娶回家来,海棠一定以主母待之,就算……就算公子要海棠和蔡昭姬一起伺候公子,海棠也是愿意的……” 哇哇哇哇哇! 这车开得! 好突然啊! 万恶的封建社会!我……我特么爱死你啦! 袁珣在心中再次大呼道。 可是想了想,他又噗嗤笑了起来,这小妮子明明是吃醋了! “因为蔡老头以‘无才德的浪荡子,不配听他琴声’辱我,我这才夜探蔡文姬的闺房,我只是在她楼下听她弹了会儿琴,连她面都没见到,哪里知道她长什么样?我们棠儿艳冠洛阳,力压群芳,总之不会比棠儿更漂亮便是。” 海棠闻言心中欢喜,却轻轻摇头说道:“蔡文姬乃中郎之女,海棠只是一介艺妓,哪敢和蔡文姬比呀?” 袁珣闻言眉头一皱,伸手将海棠的脸捧起来,皱眉肃然道:“不许胡说八道,你也是官宦女眷,只不过命运多舛来到夕羽楼,在我心中你已是高贵无比,要不然我原来为何都不敢正视于你,我早说过,倘若你一定在意这个身份,我现在就去求叔祖,收你为义孙……唔……” 海棠见袁珣那认真模样,心知爱郎确实是早已对自己倾心,只是之前不知为何反而不敢与自己交心,心中也是柔软,感动之下居然凑过去,用樱唇封住了袁珣还在说话的嘴,把他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 让大汉司空收一名艺妓做义孙?那怎么可能? 海棠心中明白,这只是袁珣一人之想罢了,可就算如此,她心中也已经感动不已了。 无论如何,自己的身份都是配不上袁珣的,让袁珣心中有她,她亦是满足万分,倘若有一天袁氏为袁珣配了正妻,只要袁珣不弃于她,海棠就算是不做妾,一辈子住在夕羽楼,等着袁珣时不时来于她相会,甚至她就像袭人一样,以一个奴婢丫鬟的身份,只要能在他身边,海棠就心满意足了。 二人毕竟都是未经人事的少年男女,双唇一触及分,二人都羞红了脸,海棠更是把头埋在袁珣胸前,不敢再说话。 这一刻,时间变得极为缓慢,夕羽楼中人声鼎沸,但是没有人知道在夕羽楼最高的地方,有一堆少年男女正享受着与外面不同的甜蜜安宁。 ………… 就在夕羽楼一对少年男女互诉爱慕,甜蜜万分之时,一列十四人的兵士,护卫着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正从楼下的大街经过,看方向似乎是前往皇宫。 “停车!” 就在马车经过夕羽楼正门时,车内传来一声威严的声音,随军行走的侍从赶忙挥了挥手,整个仪仗就直愣愣的停在了夕羽楼下。 “府君有何事?”侍从走到马车窗前微微鞠躬问道。 马车窗帘被一只略显苍老的手轻轻挑开一角,从外面也无法看到里面的情景。可是也只是被挑开的帘角,车内人沉默了,好似在打量着巍峨高大的夕羽楼。 半响后,车内才开口:“老夫让你打听的事打听的如何?” 侍从赶忙道:“那海棠是洛阳夕羽楼花魁,才名传遍了整个洛阳,一手琴艺被洛阳世族公子们誉为仙音。小人花费了不少功夫才打听道,这海棠年方十五,本姓任,也是官宦之家的千金。 直到两年前其父上书直谏天子,惹得天颜震怒,这才被抄家流放,任县令死于流放途中。 这海棠本事宫中专管貂蝉帽的女官,也因其父之累被冲为官妓,只是不知夕羽楼背后东主使了什么手段,将其带入夕羽楼做了艺妓。” 车内人冷哼一声,又问道:“夕羽楼居然能征辟官妓,背后能量不少,可打听出来本后东主是何方神圣?” 那侍从想了想,唯唯诺诺的说道:“是……是袁家族人。” “干什么?怕了吗?”车内人压低声音训斥道,“老夫为河南尹,洛阳就是老夫治下,此等逼良为娼,买卖官奴,莫说是袁氏,就算是宗室又如何?讲来!” 侍从咽了口唾沫,说道:“是前司空袁逢嫡孙,袁珣。” “入宫吧!” 车内人将手放了下来,没有再搭话,侍从松了口气,忙朝着车夫和护卫的军士挥了挥手,车架依仗这才再次上路,缓慢的朝着皇宫方向驶去。 中常侍张让手持拂尘,快步走在西园大街之上。 西园,是当今天子命十常侍手收集天下之财,在北宫以西濯龙园的基础上建成的。整个园子占地颇大,园中有一条仿若洛阳最为繁华的开阳大街建的街道,如同开阳街一般,这条仿开阳街也是两侧商铺林立,酒肆当铺一应齐全,就连史氏商行的成衣铺,一模一样的在这里也有一间。 只不过这条街上的掌柜和游人,都是宫中阉人常侍和宫女扮演的,唯一的用途,就是每日造成开市后,和赶着驴车身着便服的灵帝做些买卖。 “开阳街”后面,是一片长着奇花异草,流水小桥,亭台阁谢的园子,园子中放满了各种奇珍异兽。 在园子的中心,有一片人工小湖,湖面上种满了荷花,此时已是入秋,荷花慢慢凋谢,留下一片片矗立于水面的莲蓬。 小湖之中嘻嘻哈哈传来一些女子的嬉笑,张让循声看去。只见这些宫中最有姿色的宫女,正在水中嬉戏,这些宫女身着轻纱,轻纱之下没穿任何衣服,那各色的轻纱被水打湿后,宫女们的胴体纤毫毕现,这些女子看见张让,也不害羞,反而搔首弄姿。 饶是张让早已没有了男人的功能,此时看见这些正值青春妖娆的胴体,也是心中一热。他不敢再看,低下头,加快脚步上湖心亭。 湖心亭中有一史氏商会出产的竹制躺椅,上面躺着一个身着青色道袍,披头散发坦胸露乳清秀男子,男子一手提着一串葡萄,一手执白瓷酒壶,正在吃喝,一边吃喝还一边和水中的女子们调笑两句,正是大汉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天子刘宏。 灵帝看张让前来,坐直了身子,笑道:“阿父来了?正巧啊,朕这里正好有张伯慎从凉州快马送来的葡萄和葡萄美酒,阿父正好尝尝。” 张让走进湖心亭,恭顺跪下笑道:“这是张车骑献与陛下的东西,老奴可不敢喝,张太尉忠心为国,一心向着陛下,陛下合该大赏呢!” 灵帝喝了一口酒,闻言笑了,晃了晃酒壶说道:“就凭这酒啊?那史氏商行的果酒不也闻名洛阳,难道朕对那小魔头袁珣和那史阿也要后赏个骠骑大将军?我看这张伯慎是车骑将军做的不舒坦,想挪挪位置。” 张让跪着,呵呵一笑,说道:“陛下不出西园却尽知天下事,张车骑确实在西凉讨伐韩遂马腾等人失力了,只是他上奏此战非战之罪,乃是董破虏临战而逃,才导致三军崩溃。” “呵,临战之时将帅不和,战胜则抢功,战败则推责,这张伯慎和董仲颖还真是一对活宝!”灵帝抿了一口葡萄酒,失笑道:“诺,那几个佳丽便是董仲颖送来的,这两个家伙没一个老实的,一个送酒,一个送人,到让朕左右为难了。 但是这个结果朕倒也不是当初没想到,当初张温征逆贼北宫伯玉,一路稳扎稳打,这才有了功劳,北宫伯玉只是一个羌蛮,有勇无谋,马腾一介武夫,造反全为做官,皆是蚍蜉之辈,这两人张温还能应付。 韩逆乃是西凉士族出身,有黄河九曲的称呼,也是个有些才智的人。而且西凉世家大族不满朝廷久已,此番韩逆造反,先前皇甫嵩都不能凭,这次张温能平?怕是不费些力气难平咯!” 灵帝语气轻松,好似说一件不相关的谈笑,哪里像是在说一州叛乱这种事? “陛下英明,西凉之地本就是边境蛮荒之地,倘若投入太多兵力粮草如西凉,只怕会引起天下大乱。”张让看着这个自己带大的大汉统治者,佩服的说道。 两年前,北宫伯玉在西凉造反,灵帝命当时的左车骑将军,平黄巾的功臣黄埔嵩,些破路将军董卓入西凉平乱,哪知北宫伯玉身后有高人指点,大破皇甫嵩,接过皇甫嵩和董卓车槛入京,官职被一撸到底,直到灵帝半年后大赦天下,二人这才放了出来。 后金城韩遂、扶风马腾皆反叛大汉,于北宫伯玉联合打出“诛常侍,清佞臣”的旗号大举进犯三辅,朝廷这才知道,站在西羌北宫伯玉身后的却是那个几年前大长秋曹节,中常侍张让赵忠陷害,惨死于洛阳的“阳球案”愤而辞官回金城的西凉名士韩遂韩文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三章 似是故人来 下 而后灵帝大赦天下,放出了狱中的皇甫嵩和董卓,让时任司空的张温为车骑将军,以时任荡寇将军的周慎、破虏将军的董卓为左右副将,协江表猛虎孙坚所部率军五万前往三辅平叛。 战事伊始,张温在周慎的建议下稳扎稳打,击破北宫伯玉率领的两万西羌前军。 可是因为西凉平叛一事,连天下名将皇甫嵩都失过利,车槛入洛,此时都没有复起,张温自忖其军事才能不如皇甫嵩,加上性格保守,居然不顾周慎董卓反对,未乘胜追击,而是屯兵于安定在意没有进军一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张温这个人,在士族中的名声着实不好。因为当时十常侍在灵帝的授意下公然卖官鬻爵,当时为大司农的张温离三公一步之遥,一时动了歪脑筋,花巨资对赵忠张让行贿当上了司空之位。 之后莫说士族,就连张温自己的儿子都看不起张温,说张温是阉宦一党,称其:“铜臭司空”。一时间铜臭司空的名声传遍洛阳。 董卓时袁隗举荐成为大员,一般对外称“袁氏故吏”,如何看得起铜臭司空张温?是故张温征招之时,居然领兵缓缓前进,就是不与张温汇合,二人矛盾从此埋下。 在安定,张董二人会师之时,孙坚曾以“推迟行军延误战机”为由建议张温杀了董卓,可是张温自己性格懦弱,如何敢得罪袁氏?所以推辞了。 等到韩遂马腾领军再扣三辅之时,汉军在安定已经驻扎了一个多月,二军对峙之时,西凉叛军居然在夜晚发生了营啸,然后慌忙撤军。 荡寇将军周慎当即率骑兵衔尾追击,董卓看此战绩千古难逢,怕被周慎抢了战功,向张温提出率军接应周慎,张温有心压制董卓,不允。 谁知第二天董卓不顾帅令,私自协右扶风鲍泓出营追击叛军,在陇西城下破叛军,斩首数千级,董卓大喜,孤军深入,居然追着韩遂打到了金城! 谁知董卓孤军深入,正好落入了韩遂渭水河畔的包围圈,韩遂围而不打,却轻易击破了张温的两万多平西汉军。 董卓也是征战多年的大汉名将,耍了个心眼,假借捕鱼之名让军士暗中修建拦河堤,等西凉叛军反应过来,他早就带全军逃出了包围,是整个平凉汉军中难得没有受到损失的军队。 西园中,灵帝手执酒杯,看着眼前水中嬉戏的女子们,笑道:“阿父这话朕可不敢说,汉氏四百年江山,总不能在朕手里丢失疆土。 免去张温车骑将军之位,回洛阳听命,命皇甫嵩为骠骑将军,任平凉军主帅,董卓周慎仍认左右副将,和皇甫嵩说,朕现在给不了他多余的兵士粮草,朕也不求他能平定凉州,只要他给朕保住三辅即可。 董仲颖嘛,金城一战打得惨不忍睹,只有他能斩首数千级,还能带着部队全身而退,有功不能不赏,赏个邑一千户的乡侯吧,封地阿父想想就是。” 张让忙掏出筑版记录下来。 “阿父还有何事么?” 灵帝说完继续喝酒,一会儿却发现张让还跪在地上,不禁奇怪道。 “张温此次虽然平凉失利,可是也保住了三辅,还击败了北宫伯玉,若是下狱,唯恐皇甫嵩也如张温那般驻军不前。”张让躬身磕头说道。 “行了吧,将才如皇甫嵩者,战时失利也是要木槛入洛的,他张伯慎还能比皇甫嵩?”灵帝失笑道,“朕知道他是阿母你的人,他木槛入洛后,就不需下狱了,任太尉吧。” 张让心中大喜,磕头道:“陛下英明!天佑大汉,必将再次平定西凉!” 张温本就是阉宦一党,而且是位及三公的重臣,若是因为此战事被罢了官,那么他们十常侍的朝堂势力必将损失惨重,白白便宜了何进那屠夫。 正在张让高兴的时候,又听灵帝带着戏谑的声音在头上传来。 “张温当了太尉,车骑将军之位空悬,正好,何苗在荥阳打的不错,就让他当个车骑将军吧!” “可是……!”张让心中一惊,急忙想要找个理由诋毁一下何苗。 却见悠然躺在竹躺椅上的灵帝挥了挥手打断他:“阿父不必多言,大将军和车骑将军之位,自光武皇帝以来,都是外戚常任,朕总不能破了祖宗规矩。” 张让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中也是暗叹,灵帝再也不是需要他们和前大长秋曹节去除窦氏一族的那个小男孩儿了,这十几年的帝王生涯让他一手相互制衡的帝王术用的炉火纯青,让人敬畏! 这时候,灵帝挥手让水中的女子们全部离开,然后直起身子说道:“阿父替朕梳妆一下,等会儿即将上任河南尹的王子师要来见朕,总不好让其看到朕这副模样。” 张让听命从袖子中拿出木梳,为灵帝开始梳头穿衣。 刚才路过夕羽楼的马车此时早已停在南宫门口,御道过后官员是不许在皇宫之中乘车的,所以在侍从的伺候下,马车中人慢慢下车。 一位身着朝服,头戴五梁冠的老人矮身下了马车,却是当日在夕羽楼中观看过海棠抚琴的清瘦老者,老者眉须花白,五十上下的年龄,眉眼间正气盎然,虽是文质彬彬,倒也有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 老者在近侍的带领下走进西园,看到西园中人声鼎沸的“正阳大街”,老者微微皱了皱眉,等到走进“正阳街”后面的奢华园林时,老者更是重重叹了口气。 此时大汉四处叛乱不止,战火四起,民不果腹,一路从陈留走来,时常见路有饿殍。这还是京畿司隶啊!听说西凉冀州很多地方更是千里赤地,村无鸡鸣! 可是这西园的奢华根本让人不敢想这是大厦将倾的大汉的皇宫! 老者进了湖心亭,便见到一身素雅道袍的灵帝,和侍立在旁的张让。 他也不理会在旁边目泛寒光的张让,双手作揖,大礼拜倒,朗声道:“臣,河南尹王允,见过陛下!” “王卿平身吧。”灵帝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三落三起的刚直大臣,笑道:“王卿此来一路辛苦。” 王允站起身抱拳道:“大汉天下糜烂,民不聊生,臣为汉臣心急不已,蒙圣恩复起,何言辛苦?” 灵帝微微眯起眼睛,笑道:“王卿还是如此刚直,这两年的辗转也没抹平汝之棱角,好得很,好得很。” 王允朗声道:“汉养士四百载,臣太原王氏一族时代深受汉恩,臣只知报答汉氏,心有毅志,自不会被一些宵小之徒磨平棱角。” 在旁边的张让自然知道王允所说的“宵小之徒”是谁,在旁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上去撕了这老匹夫的臭嘴。 他和王允仇怨由来已久,几年前王允为皇甫嵩军中主簿辅佐皇甫嵩一路高歌猛进大破豫州黄巾,可是在受降之时却发现了张让族人和豫州黄巾高层来往的信件。王允性格刚直,哪里会惧怕时任中常侍的张让,一封奏章就将张让私通黄巾的罪行告上西园。 灵帝得知后大怒,召张让入宫问责,张让也是吓了个半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王允乃是太原王氏出身,天下有名的大世家,当然是污蔑欲杀他这条皇帝的老狗为后快。在张让那副惨样和狂表忠心之后,灵帝倒也没有对张让问责。 张让却是对王允怀恨在心,张角刚平就随便编了个罪名叫王允下狱。适逢张角伏法,灵帝天颜大悦,大赦天下,王允被放了出来。 可惜还没过十天,张让又以“莫须有”的罪名再次把王允弄进大狱之中。这次袁隗、皇甫嵩、朱儁等朝中重臣都看不下去了,纷纷上书给王允求情,加之灵帝也知道自己这“阿父”什么德行,赦免了王允。 但袁隗却不敢再在洛阳待下去了,送王允出了司隶。两年来,王允也在陈留河西几地辗转,直到灵帝复起王允,任其为河南尹。 王允此人,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其人也是正直忠心,就是那嘴得理不饶人,这不,面圣之时,逮住机会就讽刺灵帝张让。 若是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智商高,情商低。 灵帝知道王允有才,但是王允那句“天下糜烂,民不聊生,臣为汉臣心急不已”分明是讽刺他天子无作为,大臣为他心急。他也是聪明之人,哪能听不出来? 什么意思?你心急我不心急,我悠闲祸国咯? 心中不喜,能少见则少见! 于是灵帝赶苍蝇似得挥了挥手,面无表情的说道:“爱卿此番复起,当尽忠职守,没什么事就去罢。” 王允闻言再次跪下行礼道:“臣当不负圣恩!” 待王允走后,张让这才躬身寒声道:“这王子师当真无礼至极,居然敢公然讽刺陛下!依律当斩!” “阿父,算了,王子师虽然性子尖酸刻薄一些,倒也不乏是个有才能的忠臣,让他当个河南尹,为朕治理河南京畿,虽然河南尹治所在洛阳,可是没有入宫议政之权,眼不见心不烦,阿父何必和他一番见识呢?而且朕若是因言入罪,不是坐实了昏君之名?” 张让闻言跪下大声道:“陛下英明神武,海内归心,些许叛乱不过癣疥之疾,不出一年变更平定,开万世之太平。” “呵呵……阿父说得对,癣疥之疾,不足为虑。” 张让虽然躬身恭维这灵帝,可是余光一直阴冷的盯着王允远去的背影。 老匹夫,莫要让咱家寻到你的痛脚,届时定教你生死两难! 灵帝的诏书发布后,张温槛车入京,皇甫嵩人骠骑将军,入三辅平叛,何苗平荥有功,升任车骑将军,王允入洛认河南尹,一时间天下哗然,洛阳公卿士族纷纷奔走相告,互相庆祝。 大将军府中,前几年还是“屠户宋玉”的何进,挺着大肚子坐在首席,举起一杯酒对着坐下一种幕僚笑道:“全赖诸君,我弟何苗才能升任车骑将军,我们反奸宦势力大增,诸君,当满饮此杯!” 何进手下一种幕僚纷纷抬杯遥碰,相互祝贺,一时间大将军府气氛热烈不已。 此时幕僚中有一青衣长须的中年抬着杯子站起身朗声道:“不止如此,王子师复起,认河南尹,吾辈势力也是大增,王子师才学出众,必能助大将军一臂之力!” 何进看去,却是主簿陈琳,遂腆着大肚子抚须长笑道:“孔璋所言正是,王子师深受张让其害,此番复起,必然不会放过张让。” 陈琳又道:“然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将军不可大意。” 何进微微一愣,慌忙诚心道:“孔璋有何教我?速速说来。” 陈琳想起昨日和审配在府中的一翻密谈,正色道:“此次虽将军之弟升任车骑将军,王子师复起,大大打击了奸宦的气焰,可是张温槛车入洛,并未明文示其罪责。 此时朝中三公只有太尉之位悬空,只怕张温还会任太尉。倘若如此,阉党与我们又重新互为犄角,相互制衡,此番密谋也就付之东流。” 何进闻言也是皱起了眉毛。 陈琳说的话极为有道理,当今天子深谙帝王之术,总不会让一方长期得力,张温此次作战失利,不似往常皇甫嵩朱儁一样,在诏书中明言罪责,说的含含糊糊,只怕就是阉党用来对付自己的棋子。 “那以孔璋看来,吾辈当如何应对?” 陈琳沉声道:“当今天子久不立嗣,国本无落,天下无不忧心,倘若将军能进谏说服天子立皇子辩为太子,吾辈之事定矣!” 何进沉吟了起来。 他也知道。倘若之际那外甥刘辩被立为太子,他这大将军的地位就可稳固下来,就算是十常侍一时得势,天子也不会对他如何,毕竟储君在那里放着,若是天子不幸驾崩,自己必然为辅政将军,以灵帝的聪明,不会自挖墙角的。 可是自家那个善妒的妹妹在宫中屡屡暗杀和天子有染的宫女妃嫔,还暗害过天子子嗣,已经深得天子之恶,天子久久不立太子,只怕就因为这个。 陈琳走出作为,跪倒在何进面前,慷慨道:“将军不必有担忧,我已说服司空袁公,司徒杨公,只要大将军进言立皇子辩为太子,二公必然复议,我等当赶在张温升任太尉之前,携此番大胜之势进言立嗣!大将军,天赐良机,怎可放过啊!” 随着陈琳慷慨激昂,何进一众幕僚纷纷放下酒杯,跪倒在何进面前,齐声道:“大将军!天赐良机不可不取啊!” 何进闻言一拍桌子,大笑道:“诸公言之有理,明日早朝,我便趁机进言!事成之后,便诛杀十常侍,还大汉清明天下!” “将军大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四章 搬起石头来砸脚 哗啦! 灵帝回到西园的书房,一把将书桌上的奏章书籍全部扫于桌下,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一般在书房中走来走去。 只不过这头雄狮似乎有些纵欲过度,面容里总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 君王一怒,伏尸千里! 饶是如此,周边的宦官宫女们也吓得冷汗淋漓,跪在地上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触怒了暴怒中的灵帝。 “何进匹夫!端的可恶!” 竟敢在朝会之上公然谏言他立刘辩为太子!难道他何进不知道他那妹妹做了什么好事么?立刘辩为太子!那贱人岂不是敢将他后宫中所有女人赶尽杀绝? 然后呢?杀了刘协?杀了董太后?! 是不是还想杀了他灵帝?! 何进想干什么?!他是想当霍光么?还是想当王莽!? “去!把赵忠、张让给朕叫来!”灵帝暴怒道。 地上一个小黄门立即躬身说道:“诺!” 想不到灵帝居然更加暴怒,“诺个屁!朕叫你去你便去么?这种涉及皇家内事的事情,怎么能让他们知道?!你长不长脑子?!拉出去!杖毙了!” 小黄门都吓傻了,根本不知道灵帝再说什么,等他反应过来,一对执金吾羽林士兵早就起来架住他就往外拖,他早已吓得连求饶都忘了。 几声惨叫之后,门外再无任何声音,周围宫女宦官颤颤巍巍把头抵在地上,生怕暴怒中的灵帝再次迁怒道自己。 好在灵帝听见惨叫,心中怒火也平息了几分,挥手恶狠狠道:“全部滚出去!把门关上!” 宫女宦官如蒙大赦,双膝蹭地也不敢做任何停留,慌忙退出御书房。 就在最后一个宫女退出之际,只听灵帝道:“你!留下!”然后走上前去,一把揪住那宫女的头发,解下袍服腰带,就将宫女的脑袋按到自己胯下…… “何进匹夫,你想做霍光王莽?朕偏不让你如愿!” 灵帝一边摁着宫女的脑袋耸动腰肢,一边面容狰狞咬牙狠声说道。 平日间何进和十常侍互相争劝,互相暗害,他都不在意,这不过是他相互制衡的手段。谁处于下风,谁处于上风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不使一家独大,他才能够将天下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是立嗣乃国本,这是他的逆鳞,立刘辩为嗣,还是立刘协为嗣,这要他刘宏说的才算!他刘宏今年才31岁,正值壮年,正是身为帝王最好的年纪! 倘若灵帝是文景那般的明君,早立太子是有稳定朝堂的作用,倘若他像孝武、光武那般的强势之君,他立不立太子,何人敢管他? 可是他又自知之明,而且非常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他和先帝桓帝不分上下,论不理朝政玩乐昏庸,只怕桓帝也赶不上他…… 倘若立了太子,无论是刘辩还是刘协,朝中诸臣的心中平衡杆自然都会向着太子那边倾斜,因为他昏庸无道,太子却还小,可以培养。 再等到朝中众臣们以太子之名诛杀十常侍,接下来倒霉的只怕是自己这个天子了,无论是废立天子,还是尊自己为太上皇,扶持太子登基,自己都会失去天下权柄,沦为一届废人! 历史上这种事不是没有。 特别是刘辩!刘辩成为太子,何进只怕迫不及待就会成为霍光! 何进的手伸的太长了,权力也太大了…… 灵帝一抖身体,在宫女嘴里泄了身,然后着侍卫杖毙这名听着他喃喃自语的宫女,目光阴冷的看着何进进言的奏章一言不发。 就在此时,何进也是在自己府中大发雷霆,将酒杯狠狠掷到陈琳的脑袋上,铜制的酒樽将陈琳额角砸破,鲜血顺着眼眶染红了半边脸,陈琳也不去擦,直梗梗的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陈孔璋!我自认待你不薄!为何谋害于我?” 陈琳不卑不亢的拱手问道:“请问将军,琳何时有谋害将军之心?” 何进闻言更是怒不可遏,伸出颤抖的手指着陈琳,半响说不出话。 就在今日朝会,他在灵帝宣布升任何苗未车骑将军后顺势出列,持奏章进言立刘辩为太子。 按照计划,本来司空袁隗和司徒杨彪应该出列复议的,两人确实也出列复议了,可是却是齐声道:“臣请陛下早立太子,以安天下!” 听上去没什么问题,偏偏没有说立谁为太子。 意思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两位位极人臣的老人意思很明显,早立太子,至于是立刘辩还是立刘协,陛下你自己说的算。 何进虽然是屠夫出身,见识计谋少了些,但他不是笨蛋,瞬间站在正位冷汗直冒。 他本以为是携大势力压天子已定大局,可就那么一会儿,他就成了以势逼人,不臣之心昭然若揭的逆臣! 果不其然,就在两位三公大臣发言完毕后,坐在上面矮几之后的灵帝隔着冕冠之上的玉珠旒都能看出来面色阴沉的如同要滴下水来了。 “何国舅,何大将军,就这么想当霍光么?” 灵帝冷冷的声音如同尖刀一般直插何进的耳中,一时间它也是如芒在背,吓得慌忙跪下,全身寒毛的竖了起来。 “朕还没死呢!” 灵帝将案几上的黄金镇纸狠狠掷于何进面前,冷哼一声甩袖子就离开了南宫,何进吓得连连磕头不已。 等何进反应过来,周边早已安静一片,诸位臣工早已走个干净,就连劝谏“盟友”袁隗、杨彪也走了,空荡荡的南宫大殿中就他一个人,宛如一头蠢驴一般趴在地上。 “你还敢说你没有谋害于我?昨日你劝我进谏天子立皇子辩为太子,说好袁隗杨彪两个老匹夫今日会相助于我,可结果呢?两个老匹夫摆了我一道,让我差点被天子杀于南宫之中!天子今日对我面露杀意了你知不知道!” 何进指着陈琳咆哮不已,想起今日灵帝反问他时候的目光,他到现在都不寒而栗。 陈琳满脸鲜血,平静道:“那袁司空和杨司徒是否复议了呢?” 何进怒道:“那种复议和捧杀有何区别?” 陈琳冷笑道:“若是捧杀,大将军此时早已横尸南宫,焉能再次与琳咆哮?” 何进闻言梗了一下,愣愣看着陈琳。 陈琳再次冷笑道:“昨日便告诉大将军,是携势劝谏,大将军莫不是以为天子会和颜悦色当场答应吧?” 什么叫携势劝谏,就是趁着何苗任车骑将军,加上何进大将军,兄弟二人掌天下兵马四分之三,张温未归,朝中只有十常侍的时候,威逼天子妥协。 何进气势一滞,这才缓缓坐下,闷闷不乐。 陈琳也不再冷言冷语,叉手鞠躬道:“大将军,你也知道,天子不喜皇子辩,此番本就是威逼于天子,倘若袁司空和杨司徒再劝谏力挺皇子辩,天子看朝臣统一反对他,只怕会当场处斩大将军。” 何进闷声道:“那此番岂不是得不偿失,还恶了天子?” “非也。”陈琳温言道,“此番就是让天子知道天下欲立皇子辩的决心,而又不能过于刺激于他,若是事情顺利,天子明日之内就能做出决断。” “若是天子还是不立太子又如何?” 陈琳哈哈一笑:“兵法有云,战时无完全之局,胜算三分则拼之,五分即全力付之。” 何进眉头这才渐渐松开,走下正厅,从袍子上撕下一条布条,亲自为陈琳包扎伤口,歉然说道:“是我心急了,刚才误会了孔璋,求孔璋不要厌我才是。” 陈琳心中冷笑,可是嘴上却是温言道:“大将军对琳有知遇之恩,琳万死不能报之,何言厌恶?且吾辈努力,也只不过求诛杀十常侍,还大汉清明,我陈琳万死不悔!” 何进闻言才松了一口气,细细为陈琳包扎完伤口,又与其攀谈片刻,才把陈琳送出将军府,目光复杂的看着陈琳离去。 袁氏! 安得何等心思?! 不过一天时间,宫中便有诏书下来,天子为巩固京畿防守,在西园招募兵士成立西园三军及助军,典军共八千人护卫西园,执金吾羽林军不再担任西园护卫,特设西园八校尉为其主官。 其中灵帝自认无上将军,任中常侍,小黄门蹇硕为上军校尉;加袁绍袁本初为虎贲中郎将,任中军校尉;屯骑校尉鲍鸿为下军校尉;议郎曹操为典军校尉;大长秋赵忠族弟赵融为助军左校尉;前大长秋曹节女婿冯芳为助军右校尉;谏议大夫夏牟为左校尉,淳于琼为右校尉! 此诏一出,天下哗然,原本京畿防卫包括左右羽林军都是大将军何进掌控,西园三军虽然只是护卫西园,可是谁人不知,天子久居西园?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天子突然增加西园三军,分明是在分何进的权啊! 而且原本闲居在家的袁绍,又是任虎贲中郎将,又是任西园中军校尉,一时间也是震惊洛阳,风头无两,坐实了袁氏年轻一代领袖的位置。 有人为此担忧,这些事十常侍的人。 也有人为此高兴,久经党锢困扰的袁绍再次复起入仕,是不是标志着党人大规模复起的时候到了,何进失势的同时,十常侍是否也开始失宠了? 天子不但没有向何进妥协,反而反击如此之快,如此之凌厉,如同一记撩阴脚狠狠正中何进痛处。 何进听到这条诏令,当真是欲哭无泪,本来他还想找陈琳的麻烦,可惜陈琳再出现时,身边面带笑容,谦逊施礼的赫然便是当今天子禁卫军西园中军校尉袁绍袁本初。 “明公,别来无恙?本初叨扰了。” 纵是何进对袁绍恨得牙根直痒,可是袁绍毕竟是天下仲姓的袁氏年轻领袖,又是党人领袖天下楷模,如今笑立于他门前,他能如何?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 于是他只能压住心中的郁闷,阴阳怪气的将袁绍情境府内。 等袁绍再出大将军府时,两个鬼怀鬼胎的人居然是把臂同行,宛如兄弟,他们在何府之内谈了些什么,除了陈琳无人得知。 至于陈琳,依旧还是将军府主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五章 曲有误,袁郎顾 上 无论朝堂多么风起云涌,天子、袁氏、何进、十常侍之间如何尔虞我诈角逐于朝堂之上,这些都和正在于海棠坠入热恋中的袁珣毫无关系。 经过三日的调养,黄叙的身体奇迹般的恢复起来,入厕后的血崩次数越来越少,疼痛也渐渐缓解,加之补血益气汤的作用下,黄叙不但恢复了精神,而且面色也有了几许血色。 黄忠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心中对自己这便宜外甥袁珣,也越来越感激。 三日内,袁珣和海棠同吃同住,耳鬓厮磨,关系也突飞猛进,只是二人皆是少年男女,虽然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却始终没有突破那层关系。 除了和袁珣亲昵之外,海棠对黄叙也是照顾有加,黄氏父子每日饮食皆是海棠亲手烹饪,黄叙的药也是海棠亲自煎煮。 特别是了解了海棠乃忠臣之后,身世悲惨,和袁珣曲曲折折的感情后,黄忠更是对着美若天仙的小丫头有着老父亲看儿媳……不,甥媳,越看越怜爱的感觉。 可是快乐的日子毕竟短暂,三日后,司空府差人来寻袁珣,说是司空催袁珣回府。袁珣心中上路的日子到了,细细嘱咐海棠一翻,让史阿带着孔秀等二十名游侠在夕羽楼等待,自己飞马赶往司空府。 等他进了司空府,袁隗正坐在正厅中,手里端着一杯商会特产的清茶轻轻嘬着。 看袁珣进来,老人放下茶碗,笑道:“乖孙终于舍得回来了,我以为你身陷温柔乡,不愿出洛阳了。” 袁珣小脸一红,然后也笑道:“是啊,我是有点舍不得走了。” 老人笑着指了指他,摇摇头说道:“倘若前几天,你不愿走就多待几日,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你必须尽快上路了?” 袁珣奇道:“为何?” 老人笑道:“你叔父已经顺利出仕了。” 袁珣眼睛一亮,喜道:“计划成功了?” 这驱狼吞虎之记本来就是他想出来的,袁隗为其把关,这一老一小两只狐狸在斗室间吧天下玩弄于鼓掌间,此时计划成功,袁氏势力大涨,袁珣怎能不高兴? 袁隗正色道:“本初和公路已经把谭儿、熙儿和耀儿送回了汝南,你也不能在洛阳久待,需尽快上路前往颍川。” 袁珣不解的看着袁隗,此时袁绍出仕,袁家正是如日中天之时,为何还这般急? “此番谋划,必然恶了何进,他若是心中有气,又不能对我们年长的人如何,难保不会对我袁氏小辈出手。而且天子那边……天子极为聪明,老夫不敢拿你们的命去赌。” 说着袁隗抹了抹袁洵的脑袋,说道:“此番出去,爷爷不在身边,可不要像在洛阳那边任性了。” “珣懂得。” 老人看着眼前的清俊少年,心中也是感慨,那个祸害洛阳,智计超群的小家伙,也算是长大了,要独自出去飞了,一时间胸中也似万千语言不知从何说起。 袁珣这两年来时常住在司空府,加上他乖巧机灵又嘴甜会哄人,时常让袁隗老怀宽慰。在这大争之世,诡秘绝伦的朝争中,有了袁珣的司空府,老人更喜欢回来了。 袁珣不是老人嫡孙,胜似老人嫡孙。 此时袁珣即将离开,虽然知道只是一年半载,老人心中又是担心,又是不舍,堂堂大汉司空,天下仲姓的掌舵人,鼻子也是微微酸楚。 “乖孙要独自闯天下,需得及冠取字,可是你和你父的关系如此恶劣,想来你父为你取字,你也是不愿意的,就在这,叔祖替你把字取了可好?” 袁珣心中一暖,立马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孙袁珣,请祖父为我及冠取字!” “好!好!好!” 袁隗听着袁珣有意忽略叔祖而叫他祖父,一时间也是扶须大笑,欣慰不已。他从袖中拿出一话。 袁珣奇道:“棠儿为何出来?不是让你不要去了。” 海棠黯然一叹,柔声道:“妾身不去,还不许送公子到长亭么?” 古代交通不便,若是行长路,可能就是天人永别,所以很多大城市十里之外都有一个亭子唤作长亭,用来与离别的亲友送别,所以古人无论是送别还是迎接,都以十里为礼,故亦唤作十里亭。 是故后来近代有“长亭外,古道边。”的送别歌曲。 离别在即,袁珣却也是心中有几多不舍,对祖父的不舍,对黄氏的不舍,对海棠的不舍,对洛阳的不舍…… 史阿纵马向前,递过一柄一柄装饰精美的横刀,笑道:“浦兴大师听说你将赤雪送人,郁闷了好一阵,这两天抓紧时间为你重新打了一把,他赌气自己命名了,叫‘破军’。” 袁洵扑哧一笑,点头接过破军刀,随手挂在腰间皮质腰带上,手一挥。 “目标颍川阳翟,出发!” “吼!”一众游侠皆仰头长啸,一时间不满二十人的队伍,竟然有千军万马的架势。 一行人慢慢出了平城门,来到洛阳南城郊灵台。 灵台乃是东汉太常属的用来观天断凶吉地方,建的高大庄严。因为正好在洛阳城郊十里处,很多时候代替了向南的十里亭。 因为今日作别袁隗,袁珣心中不是太舒服,只是纵马缓缓行进在海棠的驴车边上。海棠也知袁珣不开心,也不和袁珣多话,只是在驴车上时不时的看向爱郎,二人间无甚语言,不时对望,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马队行至灵台,因为天下也已经大乱,路途中流寇山匪数不胜数,所以出行的人也不多,只有一辆马车孤零零停在灵台不远处,驾车的是个老奴。 黄忠手执缰绳盯着那马车看了一会儿,这才确定车上的老老奴确实不通武艺,这才收回目光。 袁珣翻身下马,回头看了看远处洛阳巍峨的城墙,然后将海棠扶下马车,轻轻拉着海棠的手。 “噗……公子不要作这样的小女子姿态。”海棠强忍心中悲伤,细心为袁珣抚平衣角,“妾身在洛阳锦衣玉食,公子不需担心,只是公子今已及冠,不是小孩子了,在外面一定照顾好自己,不要让妾身担心。” 自从二人情侣关系确定,海棠便在袁珣身边自称“妾身”,以袁珣房房中人自居,虽然二人不曾同房,可是袁珣倒也没有反对。 袁珣今日已经第二次听到别人说他“小女子姿态了”,不禁脸一红,他从来到这个世界,从未离开过洛阳,一时间要出远门,心中也是不舍,此时才知道自己失态了。 “公子此去需一年半载,妾身便送公子一件礼物作别吧!” 海棠说完话,对着不远处的马车做了个万福,说道:“蔡中郎,别来无恙。” 马车中传出一声轻咳,然后有人开口道:“海棠大家三番五次邀请老朽携女知灵台一会,就是为了给这小淫贼作别么?倘若如此,老朽先行回洛阳了,老朽与他还没有这等情谊。” 车内人刚刚发声,一众袁珣手下的游侠纷纷勃然大怒,不少人噌一声拔出环首刀,史阿瞪着那马车,一只手已经扶到了腰间长刀之上,孔秀更是手持长枪纵马向前直指马车,怒喝道:“车中人,胆敢口出狂言污蔑我家公子,今日不说个清楚,我洛阳孔秀必然割下阁下舌头,以平我心头之怒!” 就连一向沉稳的黄忠,也是皱眉看着马车默然不语。 东汉士族一向讲究礼教,虽然世家大族多有龌龊,可是在人前都还是以礼相待,若非双方有大仇,是不会当面口出污言的,这车中人一言不合就称袁珣为“小淫贼”,在这个时代已经是极大的侮辱了。 即使袁珣在洛阳城内名声再不好,也无人会当面口出如此污言秽语侮辱他。 车内人听孔秀威胁,怡然不惧,手挑车帘跳将下来,冷笑道:“好!老夫便看看你这游侠儿如何割下老夫的舌头!” 众人看去,却见那人身着一身栗色深衣,麻布包头,一丝不苟,却是当今御史台中郎蔡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六章 曲有误,袁郎顾 下 袁珣一看这老头在这,疑惑的看了看海棠,又看了看蔡邕,他倒是真有些心虚,毕竟半夜夜探人家女儿闺阁这是不争的事实。蔡琰蔡昭姬,洛阳文坛才女,和海棠被称为洛阳两大琴姬,这样的人物居然被袁珣半夜听闺,虽然现在礼教不似以后那么严苛,终究有损人家蔡小姐名声。 袁珣老脸一红,挥了挥手示意游侠们收了刀剑,拱手鞠躬道:“君瑜见过蔡中郎,见过蔡大家……” 蔡大家乃是蔡琰的称呼,因为蔡琰琴艺出色,洛阳多称大家。 蔡老头扶须也不回应,冷哼一声鼻孔朝天,也不看袁珣。 袁珣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此时海棠却是嫣然一笑,说道:“蔡中郎误会了,妾身约蔡中郎和蔡大家于此,并不是让蔡中郎和我家公子和解,只是让蔡中郎知晓,我家公子并非奸邪之人,求蔡中郎莫要再于朝中诋毁我家公子。” 袁珣更是尴尬,拉了拉海棠的衣袖,见海棠不理他,这才又拱手道:“蔡中郎,那次事情确实是君瑜少不更事,顽劣胡闹,袁君瑜在此向蔡中郎赔罪,向蔡大家赔罪。” 蔡邕面色稍愈,这才挥了挥手,说道:“也罢,你也算是及冠懂事了,老夫不与你计较。”说着便要登上马车回洛阳城。 “蔡中郎且慢!”海棠娇柔的唤道,“蔡中郎又误会妾身了,妾身说了,此番不是让我家公子向您道歉的,而是让蔡中郎向我家公子道歉的。” 蔡邕闻言也是心中恼怒,转身冷哼道:“老夫不与这小恶贼一般见识,也已是大度,还要我和这小恶贼道歉?海棠姑娘莫不是还未睡醒?” 袁珣也是再次拉了拉海棠的衣袖,让她不要任性,海棠目带柔情的看了袁珣一眼,然后转头说道:“蔡中郎父女琴艺冠绝天下,世人皆知,可是时任却不知我家公子亦是乐坛大家,海棠一身琴艺便是我家公子所传。 我家公子对音乐一道要求严苛,以求无瑕疵,某日路过蔡中郎府邸之时,隐约听到蔡中郎抚琴,厅中曲中有误,这才上门求见蔡中郎。 未想蔡中郎听信市井流言,以为我家公子品行不堪拒绝并当众侮辱我家公子,我家公子这才夜探蔡小姐闺房,以听蔡氏仙音。” 袁珣面容古怪的看着自家这冰雪聪明的棠儿,心中大呼惭愧,本就是好奇上门想听曲子,听曲不成有意报复,怎么经过海棠的口,成了听出蔡邕琴曲有误,上门指教了? 曲有误,袁郎顾么? 一点小小的改动,顽劣的行为便成了一件以乐会友的雅事,自家这小丫头,头脑当真不得了,而且……心眼也小的不得了! 蔡邕闻言气笑了,他蔡氏的琴艺风靡洛阳,不少世家官员都以能听其一曲为荣,居然到了这年方及笄的小丫头嘴里,就成了有误之曲。 “呵……真是世人吹捧,你这小丫头居然说老夫曲子有误,好好好,老夫今日便听一听你这‘夕羽琴姬’说说老夫曲子如何有误。” 海棠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娇笑道:“蔡中郎乃谦谦君子,小女子便在此和蔡中郎定下君子之约,素闻蔡中郎家中有天下闻名的古琴‘焦尾’,倘若小女子证明了蔡中郎曲子有误,那么焦尾便送与小女子,蔡中郎还需公开在洛阳为我家公子正名,可好?” 蔡邕听这小丫头口中惶惶,心中更是恼羞成怒,反口问道:“倘若你真的证明了老夫曲中有误,老夫把焦尾名琴送你有何不可?那要是你这小姑娘输了,又要如何?” 海棠自信一笑,说道:“小女子要是输了,此生不再抚琴,并拜蔡中郎为师,从此洛阳就只有一个琴姬,令媛蔡昭姬。” 蔡邕还没说话,便听见马车中传来一个柔柔而又有些恼怒的声音:“父亲,同意她吧!”却是今日海棠请来的另一位主角,洛阳另一个闻名的琴姬,蔡琰蔡昭姬。 袁珣闻言,面容更加古怪的看着海棠,心中暗叹,这小妮子平时看起来温温柔柔惹人怜爱,只知道她是个敢爱敢恨的奇女子,未想到还是个小心眼的小醋坛子! 今日海棠特意将蔡邕父女约到这里,明显除了要为袁珣报蔡邕在朝中和士族见屡次散播“袁珣乃是一介淫贼”的仇,顺便还要向袁珣证明,海棠的美貌才学蔡琰拍马也赶不上。 得,还在为他夜探蔡琰闺房一事吃醋呢! 但是袁珣倒是并不讨厌海棠这样的行为,更觉海棠性子独立,与其他女孩不同,更为让人喜爱。 蔡邕狠狠一点头,说道:“好!赌便赌!” “海棠谢蔡中郎、蔡小姐成全。” 海棠嫣然一笑,向着蔡邕万福一下,转身从驴车中拿出她的桐木琴,侍婢小玉忙从车里拿出矮几坐垫,海棠翩然坐在坐垫之上,白皙素手轻轻一拂琴弦,发出叮当脆响。 “其实也不能说是蔡中郎曲有误,而是天下的乐谱都有遗漏。” 袁珣在旁无奈扶额,蔡邕惨了,海棠明显有备而来,而且…… 果不其然,海棠随手弹奏了一曲袁珣教的前世古曲江南小调《茉莉花》,曲声婉约清脆,当真如茉莉雨中开放。 弹罢一曲,海棠轻笑道:“如今世上,乐谱只有宫商角徵羽五音,然而我家公子大才,却发现乐谱五音其实是不全面的。” 五音又称五声。最古的音阶,仅用五音,即宫、商、角、徵、羽。“五声”一词最早出现于《周礼·春官》:“皆文之以五声,宫商角徵羽。”而“五音”最早见于《孟子·离娄上》:“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 《灵枢·邪客》中把宫、商、角、徵、羽五音,与五脏相配:脾应宫,其声漫而缓;肺应商,其声促以清;肝应角,其声呼以长;心应徵,其声雄以明;肾应羽,其声沉以细,此为五脏正音。 是故自古以“五音不全”形容唱歌难听的人。 中国古代五音是乐曲的基础,相当于现代音乐中的“do、re、mi、fa、so”。直到现代西方音乐乐理传入中国,中国才有了音阶的说法。 “公子经过多年的研究,才发现世间音乐,当有七音方为完整。”说着,海棠用古琴又揍了两个音,“公子将其命名为清角、变宫,至此,世间音乐方为完整。” 袁珣微微脸红,他前世因为爱好,自学了笛箫,学过粗略的简谱,在开了夕羽楼后,教各女孩艺妓琴艺,乐曲,也不过是用的汉字“一二三四五六七”代表音阶,高低音不过是在汉子上下标一个黑点作为标志,要说什么乐理,他哪里懂啊? 海棠则不然,海棠本就是官宦千金出身,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在袁珣这个半吊子的教导下,终成洛阳一代琴术大家。这将现代音阶引到古代乐理中的事,便是海棠想出来的。 只不过此时,拿出来回击蔡邕而已。 海棠见蔡邕若有所思,也不急,说道:“七音之法,变化无穷,奏出的音乐更为圆润饱满。” 蔡邕皱眉道:“老夫倒是真没想到,音乐之理中还有未知的音,坐井观天小瞧天下人了,可是海棠姑娘你是一代乐坛大家,你独自琢磨出来此理老夫是信,你要说是这小……小子发明的,老夫却是不信,你还年少,莫要因为感情一世走上歧途,也让这小在再背上欺世盗名的名声。” 海棠之说新颖无比,让蔡邕彷如推开了一道大门,可是这乐理居然是袁珣那个小痞子做的?打死他蔡邕也不信。 袁珣眉头一皱,这音阶乐理虽然是海棠结合现在的五音命名,可是还不是现代的音阶么?这就算了,毕竟袁珣也只会五线谱。可是蔡邕说他欺世盗名,还拐着弯说海棠骗人,这就不能忍了。 还未等他说话,海棠轻轻挽住他的手臂,对他摇了摇头,然后笑着对蔡邕说道:“小女子早就知道蔡中郎要怀疑,无妨,且听我和公子给你合奏一曲便是。” 海棠从怀中拿出一支白暖玉短箫,递给袁珣,柔声道:“公子之前那只紫竹洞箫,长度太长不便携带,妾身私自托浦兴大师用和田白玉为公子做了这支短箫,箫长一尺三,方便携带,望公子此去见箫如晤,此箫可代妾身常伴公子身边。”然后叹了口气,低着头说道:“也容妾身又私心,将那支紫竹洞箫私自留下,以做安慰。” 袁珣下意识接过那白玉洞箫,只见箫声光滑白皙,还雕刻了竹节,箫尾穿孔挂着一个红穗,穗上吊了一片刺绣,上书“平安”二字,心中一暖。 海棠啊海棠,如此温柔的你,让我如何报答呢? 他轻轻将海棠拥进怀中,吟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最难消受美人恩,海棠,待我从颍川回来,便娶你过门。” 海棠喜极而泣,低头擦了下眼泪,含泪笑道:“你这人,诗才全用在哄女孩子身上啦!” 此诗一出,莫说是蔡邕呆立当场,就连他身后的马车中,一只纤细的柔荑也轻轻将车帘挑开一角,好似车中人正好奇的偷看着那边的袁珣。 “好诗,好诗啊!辞藻华美,情深意切,只是不似诗经楚辞格律,也不像乐府辞,不知这是什么格律的诗。”蔡邕下意识将袁珣吟的古怪诗词再次暗暗吟诵一遍,低声称赞道。 海棠轻轻挣脱了袁珣的怀抱,走到古琴边坐下,对蔡邕道:“蔡中郎,我便与我家公子用七音之法合奏一曲,你且听便是。” 说着海棠双指清谈,一曲清新悦耳的前奏就飘到众人耳中。 等待前奏过去,袁珣和海棠相视一笑,将白玉箫竖于唇下,深沉委婉的箫声与琴声慢慢融汇在一起。 一时间众人仿若心灵栖在世外桃源。箫声如水,在古琴的映衬下起起落落。音乐中隐约散发着绿茶的清香。洞箫与古琴合奏的声音之美妙,使人仿佛能看见一对神仙眷侣在清风中漫步于小河田野,然后挥手作别,众人的心也跟着音乐,来到了一个静谧安详的清凉世界。 《乱红》,这是袁珣前世特别喜欢的萧笛作品之一,此曲他教给海棠,可是不像《绿野仙踪》可以使独奏也可以是箫琴合奏,《乱红》必须是两个乐器同时配合,琴声如泉叮咚水流淌,而箫声就是推动泉水的微风,缺一不可。 但袁珣时常不在夕羽楼,所以这首曲子二人从未合作过,不过二人本就心有灵犀,合奏此曲天衣无缝,默契非常。 众人在二人的合奏中听到如痴如醉,黄叙坐在车边,轻轻倚着车槛,微微点着头。就连一直黑着一张臭脸的蔡邕,也是闭眼扶须,轻轻随着二人合奏的旋律摇晃着脑袋。 只有蔡邕身后的马车内,那只白皙素手轻轻挑着车帘,车众人目光看着袁珣,一动也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曲奏罢,二人同时停下乐器,同时回头相望而笑,一时神女襄王,微风过处,吹起二人衣诀,随风飘动,宛如一对瑶池金童玉女。 蔡邕缓缓回过神,轻轻一叹,自嘲道:“市井之言误吾深矣,邕此时方知世间有此仙音,当真是坐井观天,不识泰山。”说着,深深朝着袁珣鞠了一躬,说道:“蔡邕,向袁公子道歉,袁公子天纵奇才,诗文音乐才气逼人,是我误会公子了。” 然后又从车中拿出一把琴尾焦黑的古琴,走上前递给海棠,说道:“此琴便是焦尾,蔡邕有眼无珠,污蔑大才,不配拥有此琴,此琴今后便是海棠大家的了,望大家莫要是此琴蒙尘,今后洛阳两大琴姬也莫要在谈,洛阳之中,海棠大家琴艺冠绝。” 袁珣不喜这老头,也没有答话,只是对着老头鞠躬一礼,然后带着黄忠父子,一众游侠开拔南下,留下海棠抱着名琴焦尾,痴痴的看着他。 此时已不需道别,千言万语都在一曲《乱红》之中。 同时目光复杂目送袁珣离去的,还有随着老父会洛阳城的蔡琰蔡昭姬。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一声轻叹,道不尽的少女心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七章 叹世道之多舛 上 洛阳至颍川的官道上,一路郁郁葱葱,路边高山奇石,风景极为雄壮,路旁的山林里还时不时传来一声兽吼。 倘若不是路边一架森森白骨,这一路上倒是风景雄壮怡人。一头好似猞猁一般的野兽,正伏于骨骸之旁,伸出带着倒钩的舌头嘶啦嘶啦舔舐着那身上穿着残破布衣的骸骨。 倘若不是这渗人一幕,这条路倒是真的很适合出游。 突然,那猞猁耳廓动了动,然后随着“嗖”一声破空之声,猞猁哀鸣一声应声而倒。一支铁脊狼牙箭从猞猁左眼贯穿大脑右眼而出。 官道一头青骢大马上端坐着一位深蓝色屈缺胯袍的雄壮大汉,眯着一双卧蚕虎目,缓缓收了手中的铁胎桐木大弓,看了看官道上那具被舔舐的白森森的骸骨,抚须轻轻一叹。 一匹快马越过大汉,马上骑士手持精钢长枪,轻轻一挑,将那硕大的猞猁挑在枪尖,然后冲到面前看了看,拨马掉头骑道雄壮大汉身边,笑道:“黄将军神射,这箭透眼而过,丝毫没有破坏皮毛,这畜生皮毛水滑,正好给黄公子做件披肩御寒!血肉正好可以开开荤!” 大汉悲悯的看着那具骸骨,说道:“仲方,去把那具尸骸找个地方葬了吧。” 一路行来,这样的倒毙于路边的尸骸已经见了三具,这就是大汉的天下,如同这条充满了路殍的道路一般,看似风景秀丽,实则凄苦不堪。 大汉身边一腰挎古怪长弯刀的沉稳男子拱手沉声道:“喏!不出洛阳,真的不知道这天下都成了什么样了,司隶京兆,颍川郡都是中原繁华之地,真不敢相信会是这样的饿殍满地。” 大汉叹了口气,说道:“我一年前从南阳来洛阳,道路上行人不少,哪里有野兽敢上道路?唉……” 大汉身后是一家颇为华丽的四轮双驾的大马车,马车后面还拴着一匹身形颇为高大的白色骏马,骏马没有配马鞍,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色。 马车周围围着十多个身穿箭袖缺胯袍,头裹黑色幞头的彪悍侍卫正扶刀护卫着这辆马车。这些侍卫面容冷漠,腰中环刀都是精钢打造,人人佩弓带箭,身穿带着铁质护心镜的皮甲,装备极为精良。 马车车帘忽然被掀开,一个剑眉星目,唇红鼻挺的俊俏少年,少年身着洛阳世族公子最爱的青色丝绸直裰,对着长枪骑士大叫道:“孔秀!我可不吃那吃死人肉的玩意儿,要吃你自己吃,恶不恶心!你等我下完这局棋,然后一起去打猎,看看能不能打只獐子兔子什么的!” 说完立马缩回头去,然后气急败坏的大叫道:“哇哇哇!怎么就将军了?大兄耍赖!” 车中传来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闻言笑道:“我是等君瑜说完话才下得子,如何耍赖?” 那锦衣俊秀少年的声音再次传来,叫道:“刚才孔秀影响我,这步不算不算,重下!” 雄壮大汉含笑吧目光从马车收回来,对身边沉稳男子说道:“仲方,着人把尸骸葬了我们继续赶路吧,今日天黑看看能不能赶到下一个官驿,希望没有荒废。” 那沉稳男子拱手道:“诺!”派了两名游侠侍卫草草将尸骸葬了,然后一行人继续慢慢朝前走去。 这一行人自然就是袁珣黄忠史阿一行。 众人出得洛阳,已经行了一天一夜,按说从颍川骏治阳翟道洛阳的路并不是太远,不省脚力纵马狂奔依旧两天一夜。 可是马队之中毕竟有病人黄叙,只好慢慢赶路,走了一天一夜,遇到的官驿无不是荒废无人。如今天下大乱,各地自顾不暇,哪还有人打理官驿? 昨天众人本想在洛阳外官驿落脚,谁知道那官驿早就失修倒塌,野草都长得半人高了,一行无奈只好继续前行。 黄叙经过用药,精神好了许多,还能够下车走走。这时候袁珣才发现,黄忠这儿子可能因为从小体质弱,不能习武转而习文,反而文质彬彬,头脑颇为灵活。 这不,他带了象棋,怕黄叙旅途无聊,教其对弈,才开始黄叙不知规则,输了三局,可惜三局过后,曾自诩为大学棋神的袁珣一局也没有再赢过,甚至对棋艺颇为自负的他,居然被黄叙把能过楚河汉界的棋子全部吃了空,黄叙仅仅损失了一马一炮。 “不玩了不玩了!大兄天资聪颖,我下不过大兄!”袁珣在又一次被黄叙轻易将死的时候,丧气的伸手搅乱棋牌,气鼓鼓坐在一旁说道。 黄叙儒雅一笑,认真说道:“君瑜才是天资聪颖,发明了这等玩法,其中暗含兵法之道,奇正相和,变化无穷。愚兄不过是年长君瑜几年,多读了几本兵书,算不得什么。” 黄忠穷困半生,又是世家中习武的武夫,不受族中待见,黄叙从小自然没什么朋友,又不能习武,只能把精力放在读书写字上。 袁珣生性跳脱,平易近人,幽默风趣,而且鬼点子极为多,黄叙很喜欢这个表弟。 “大兄读过兵法么?”袁珣奇道。 黄叙呵呵一笑,说道:“我自小体质虚弱,不能像大人和君瑜你一般骑马练武,便只能读写书了。” 袁珣伸出大拇指夸道:“真好,我从小就只爱看些野史杂记,志怪小说,让我看经义兵书这样无聊的东西,一准要睡着的。” 黄叙笑道:“君瑜见识广博,天下少有,这份本是愚兄野史佩服的紧呢。” 袁珣眼中一亮,笑道:“要不这样吧,大兄教我兵法,我给大兄说些地方逸事,杂技小说,我们互惠互利啊!” 黄叙抚掌赞道:“君瑜此言大善!现在就给我说说吧,我很想知道这天下除了南阳和洛阳其他地方是什么样的。” 黄叙从小生活在南阳,一年前才随其父来到洛阳,而且困于久病之中,见到袁珣见识广博,也是羡慕不已。 “这个简单!” 袁珣随手抽了一张准备给黄叙清洁用的蔡伯纸,又从书架上拿出一支平日画图用的炭笔,随手画了一张印象中的中国地图。 “这公鸡模样的是什么?”黄叙好奇问道。 袁珣指着地图笑道:“这不是公鸡,这是咱们脚下的华夏大地!” 他在图上画出黄河长江两条中国起源母亲河,然后指着黄河中说道:“这就是大河,这里是洛阳,这是洛水。” 然后再在图上画出东汉十三州,一一为黄叙介绍。 “原来我们生活的大地这般广阔!”黄叙看着图纸感叹道,“天地之辽阔,人生之寂寥,让人感叹。那么这些我们大汉之外的地方又叫什么?” 袁珣顺着黄叙的手指看去,原来是“公鸡”脑袋。他看着前世熟悉的中国地图,心中感慨万分,说道:“那里叫做东北,乃是辽东以北,现在有高句丽和一些蛮荒之人居住在那里。 那里土地肥沃,土地肥的都是黑色的,在那里种地不需要施肥,长出的瓜果蔬菜清甜可人,而且那里动物野兽也很多,都没见过人,‘棒打狍子,瓢舀鱼’,所以当敌人也把獐鹿叫做傻狍子。那里地下有很多黑色的油脂,名为石油,可以烧火,也可以制作很多东西。” 然后袁珣指着交趾以西,笑着说道:“这里叫做云南,誉为彩云之南,现在好似有个国家叫做滇国。这里四季如春,风景怡人,有长着长鼻子,像两把弯刀一般牙齿,蒲扇一般的耳朵,身高两三丈叫做‘大象’的巨兽,当地士兵很多事训练这种巨兽作战,叫做象骑兵。还有一种奇鸟,头戴羽冠,尾羽奇长且五彩斑斓,唤为‘孔雀’,传说是神鸟凤凰的血裔。” 袁珣脑海中,前世去过的地方好似电影一般缓缓在脑海中穿过,他也陷入了回忆,不管早已嘴巴大张惊诧无比的黄叙,一边画一边说道:“这是东海,东海以东有一个大岛,叫做倭国,我们也叫他们黑齿国,其人身材矮小,以用木炭把牙齿涂黑为美,这个岛物资匮乏,所以民风好斗,但是他们地下有数不尽的白银珍宝,倘若有一天我得势,必然组织一支大船队,征服其岛,然后把那些白银都挖回来,让我们自己国富民强! 交趾下面叫做中南半岛,这里是占城,那里落后的紧,但是他们有一种水稻,可以一年三熟,亩产颇高。若是咱们有一天能将这种水稻引进大汉,那么能救天下饥民,让天下人都吃饱肚子。 中南半岛下面是东南半岛,大海之上有婆罗洲和香料群岛,天气炎热,那里的人都不务农放牧,因为岛上的植物水果都自己能长,饿了就摘点水果吃,懒得很。可是这里遍地是香料,可谓遍地黄金!” 袁珣一通胡吹瞎侃,浑然不见黄叙看他的眼神都变了,而且周围寂静一片,周围的骑士都是竖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连黄忠史阿都相视震惊不已。 忽然,只听车外的孔秀颤抖着声音说道:“公子,你说的倭国,当真遍地白银么?那占城稻真的那么神奇?一年三熟,亩产颇多?” 袁珣抬起头,这才发现车帘子被孔秀掀开,周围的人无一不是张大嘴巴看着自己。他愣了一下,说道:“当然,这世界大的你们根本无法想象,我们大汉只不过是整个世界指甲盖大小的地方,大秦,不是始皇帝那个大秦,极西之地的大秦你们知道吧?” 周围人下意识点头,自孝武皇帝平匈奴,然后班固稳固西域后,大汉强盛的时候时常有大秦商人来洛阳。就算是当年桓帝年间,偶尔还能在洛阳见到一两个金发碧眼的蛮夷人。知道灵帝年间西凉大乱,西域都护府许多国家也脱离了大汉,丝绸之路这才断绝,大秦人也见不到了。 “大秦的领土就不下我大汉,他们在极西之地叫做欧罗巴。” 孔秀激动道:“倘若公子为来得势,某必将追随公子,建立一支硕大的船队,去倭国抢银子,去占城抢稻米!让我们大汉不再挨饿,人人有钱使!” “孔伯俊,何时轮到你了!” “对啊!老子没去你也休想去!” 周围游侠也是激动不已,纷纷躲着孔秀起哄道。 孔秀大吼道:“滚蛋!要不然比武!谁武艺高谁出海抢东西!” 黄叙看着袁珣,慢慢正色道:“倘若真有那一天,愚兄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为君瑜出海,把这些救命的东西抢回来!” 袁珣噗嗤笑了,笑道:“大兄先安心把病治好,然后养好身体,出海可是很危险的,海中也有吃人鲨鱼,更有吞舟巨鱼。” 黄叙笑道:“愚兄不怕危险。” 黄忠骑马慢慢来到车前,柔声说道:“好了叙儿,那是你治好病的事情了,现在你需要好好休息。” 然后他转头对袁珣道:“君瑜,看来天黑前是赶不到下一处官驿了,我仿佛听到流水声,咱们就在前面河边扎营休息吧。” 袁珣点点头,伸了个懒腰跳下马车,让史阿招呼游侠扎营,自己带着孔秀和几个善射的游侠趁着天还没黑出去打猎,看看能不能打一些“人吃的”动物改善一下伙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八章 叹世道之多舛 中 等黄忠史阿带着一众游侠吧马匹拴好,立好营帐之后,袁珣也带着孔秀和几个游侠从林子里钻了出来,孔秀和几个游侠身后都背着鹿兔子等猎物。 黄忠毕竟是带兵之人,熟读军书,护卫的营帐在外,袁珣的营帐在内,黄叙在马车中睡,马车挨着袁珣,马匹全部在护卫游侠的营帐不远处,方便快速上马,整个营地井井有序,颇合兵法之道。 就在袁珣笑嘻嘻带着孔秀生火支锅,准备烹饪游侠拿去剥皮清洗的猎物时,黄忠忽然来到袁珣身边,严肃的看着他。 “君瑜,今日休息,你我同帐而眠,你不经过我允许不许私自出营。” “舅父,怎么了?周围有野兽么?” 黄忠摇了摇头,一双虎目警惕的看了周围一圈,沉声道:“倘若是野兽倒好对付,只怕比野兽还可怕!” 史阿此时也走上前,说道:“黄将军是否发现了什么?某也有这种感觉,好似有人在远远暗中窥探我们,但是又不敢确定。” 黄忠默然点了点头,然后朗声吩咐道:“众位兄弟,今夜轮番守夜,休息的兄弟人不落甲,马不下鞍,连睡觉都给我枕着你们的环刀睡,记住了,提高警惕。” 黄忠乃是八道,老子哪里不知规矩?” 袁珣把横刀学他扛在肩上,然后笑道:“你看我们有弓箭,便让我们放下弓箭,你再看看你的人,黄皮寡瘦衣不蔽体,除了你手里拿着的都是木棍,那是不是要我们脱了衣服丢了兵刃,干脆直接让你拿走东西好了。” “那感情好!”黄巾大汉闻言咧嘴一笑,说道:“你们放下东西走人,两边都不死人,和和气气多好啊!” 这汉子壮实的像是一头熊罴一般,怎的头脑如此简单? “但是你不知规矩就不行!”袁珣扛着横刀笑道。 “小娃娃!你懂个什么规矩,你倒说说看!” 袁珣大大咧咧来到护卫在前方的孔秀身边,一手扛着刀,一手撑着孔秀的肩膀,痞里痞气的说道:“自古拦路抢劫都有切口,你连切口都不会,还学人家劫道?” 大汉涨红脸说道:“劫道便是劫道,还要甚切口?” 袁珣拿刀指了指大汉,笑道:“今日小爷便教你个乖,跟着我学啊!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种,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大汉听着挠了挠脑袋,说道:“你小子说的有道理啊!”然后扛着刀插着腰学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孔秀实在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声,孔秀一笑,周边的游侠们也跟着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就连黄忠也被这头脑木讷的大汉逗乐了,放下弓箭扶须而笑。 那大汉看袁珣一众大笑起来,这才反应过来,大怒咆哮道:“你小子耍老子!”说着便要持刀冲上来,有在余光里看见持弓盯着他的黄忠,迟疑了一下停下脚步。 “臭小子!有种你过来,看爷爷不看下你脑袋当夜壶!” 袁珣耍了个剑花,笑道:“有种你过来!” 大汉眼睛滴溜一转,看向黄忠,将长柄朴刀指着黄忠,叫道:“兀那汉子,放冷箭可不算好汉,可敢放下弓箭和某家大战三百回合?倘若你赢了,老子分文不取!” 黄忠放下弓箭,从马车车辕上呼啦一把抽出自己的风鸣刀,然后笑道:“有何不可?你是马战还是步战?” 大汉跳脚骂道:“你这汉子,看似忠厚,怎的也是油嘴滑舌?你看我哪里来的马?” 黄忠点头笑道:“某只是问清楚,怕到时候你去阎王那里说我偷奸耍滑!”然后面色一肃,单手持刀大步走向大汉。 “看刀!” 黄忠越走越快,三两步纵到大汉身前,大喝一声,右手风鸣刀当头劈下!那大汉面色一紧,慌忙双手持刀向上一架,堪堪架住了黄忠力大势沉的一刀。 “当”! 只听一声金铁交击的巨响,大汉双臂肌肉鼓起,咬牙努力架住黄忠下压的刀,双腿都有些发颤。 “好……好大的力气!”大汉咬牙嘴中说道。 黄忠冷哼一声,左手握拳照着大汉眼睛就是一个冲天炮,把大汉打的一个趔趄,然后撤了刀,还未等大汉站稳,腰一扭,又是一记横劈朝着大汉腰间砍去。 大汉虽然头脑愚钝,可是还是有点武艺的,慌忙一个懒驴打滚躲过黄忠的刀,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黄忠大喝一声,双手持刀狠狠朝着他脑袋劈来! 大汉慌忙又是横刀过顶堪堪架住黄忠的力劈华山,熊罴一般的汉子居然被黄忠双手持刀下劈的千钧巨力压得半跪在地上! 然后黄忠的凤鸣刀一寸寸往下压,纵是大汉双手颤抖,脖子青筋都憋出来了,也没让黄忠下压的刀往上半寸,慢慢的,刀锋割破了大汉的肩膀,鲜血慢慢沁了出来。 “将军威武!”孔秀突然出声喝彩。 “威武!威武!”周边游侠也是跟着喝起了彩! 这就是三国顶级武将黄汉升么? 袁珣在一旁看的热血沸腾,前世看书时说黄忠怎么怎么厉害,也没有多大的理解,此时看到黄忠亲自下场对将,他才知道盛年时期的黄忠有多恐怖。一个武艺不错,身高两米多,身材像是一头熊瞎子一般的大汉啊! 三刀! 仅仅三刀就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黄忠的刀没有太多的花招,劈来劈去也就这么几招,可是胜在速度奇快,瞬间爆发出的力气惊人,都说正值盛年的黄忠武力值甚至远超吕布,袁珣现在一点都不怀疑。 就在这时候,大汉身后一个衣着褴褛,瘦的像骷髅一般的中年男子丢了木棍,突然扑到大汉身前,伸手握住黄忠的刀刃,也不顾刀刃将其双手割破,奋力的往上推。 那些手持木棍的山贼一看,又跑出两三个人,学着那中年男子一般,赤手空拳的去推黄忠的刀。 “将军,刀下留情,刀下留情啊!”那中年男人一边推着风鸣刀,一边泪流满面的哀求道。 其余山贼也是跪了满地,哀求道:“将军饶命啊!” 黄忠见状也是愣了一下,缓了缓刀势,风鸣刀依旧压在大汉肩膀上,任大汉如何使劲儿,就是不能把风鸣刀往上抬半分。 黄忠无奈的回头看了袁珣一眼,袁珣叹了口气,走到黄忠身后,史阿不敢大意,也尾随了过来。 “你们抢劫我们,我们杀你们,天经地义,官老爷都管不着,给我一个饶这汉子的理由。”袁珣好奇说道。 那中年看黄忠没在往下压刀,放了手,也顾不得手掌伤势,双膝着地爬着来到袁珣身前,哭道:“贵人听我一言,听我一言,周将军是好人呐,他抢劫全是为了我们这群流民,要是周将军死了,我们也活不下去了,望贵人放周将军一马,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周将军?”袁珣看了那黄巾大汉一眼,好奇问道:“那黄巾贼,你叫什么名字!” 黄巾大汉满脸大汗的叫道:“某家不改名坐不改姓,黄巾小渠帅周仓是也!” 周仓?这不是关羽身边扛刀的那个吗? 袁珣朝着黄忠点了点头,黄忠终于将他那凤鸣大刀抬了起来,但仍是横在周仓脖子面前,倘若周仓有半点行凶之心,他立马一刀了结了这黄巾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九章 叹世道之多舛 下 大汉半跪在地上,刀锋逼迫的脑袋直梗梗的支棱着,一动不敢动,嘴里还强硬道:“技不如人某家认了,要打要杀悉听尊便,但要是想侮辱与某,某家绝不妥协!” “死鸭子嘴硬!”袁珣翻了个白眼,蹲在周仓面前,支着腮帮问道:“我就问你几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回答我,我就放你走如何?” 黄忠和周仓对战过,知道这黄巾贼武艺不弱,而且力气颇大,起了几分惜才之心,加之那些山贼为周仓求情,情况悲惨,也让黄忠心中多了几分怜悯,实不愿杀周仓,听到袁珣也不愿杀周仓,心中松了口气,手中刀略略松了松。 “我家公子问你什么,你老老实实的回答,嘴里吐出半句假话,管教你人头落地!” 周仓看着眼前寒光凛凛的刀锋,咽了口唾沫,嚷嚷道:“那小孩,要问什么快点问,老子这样子梗着脖子很累的!” 袁珣又被这耿直大汉周仓逗笑了。 “周仓,你是黄巾出身,为何不去投冀州张燕,他不也是黄巾么?还是现在最大的一股黄巾,何故跑来颍川做山匪?” “呸!” 周仓不屑的呸了一声,瞥嘴说道:“诸飞燕也算黄巾义士?莫要让人笑掉大牙了,吾等虽夕日随大贤良师举旗聚义之时,这小子还不知道在哪个粪坑里掏粪呢!大贤良师去世后,我等黄巾四分五裂,诸飞燕趁机拉拢了渠帅张牛角自称黄巾占山为王,我等本要去投他,可是他却暗害张牛角大帅,窃据了黄巾帅位,盘踞太行,打家劫舍无恶不作,谁不知道他造反就为了被朝廷招抚做官?他也配叫黄巾?!” 旁边的史阿毕竟是洛阳游侠龙头老大,见袁珣疑惑,小声在袁珣身边解释道:“张燕原名诸燕,原本是常山一游侠儿,中平元年,黄巾祸乱天下,诸燕也带了一群游侠儿杀官造反,可是他没有像其他黄巾军一般汇集于钜鹿,而是跑到了黑山占山为王,后来黄巾起事失败,他私信联合张角的徒弟张牛角,二人会师与黑山,并推举了张牛角为黑山黄巾军的首领,他也改了名字叫张燕,正式自称黄巾军。 前几年,张牛角在进攻婴陶之时中流矢而亡,是故张燕成为了黑山贼的大统领,号称百万黑山军……” “胡说八道!张渠帅明明是被张燕小人背后暗箭伤人死的!”史阿话还没说完,就听周仓半跪在地上嚷嚷道。 袁珣点了点头,又好奇问道:“那你们怎么在这里?”然后指了指其他干柴一般的山匪,“这些人也是黄巾贼么?不像啊。” 那个哀求袁珣放过周仓的中年人磕了个头,沮丧的说道:“小人名叫乐行,家中行四,贵人叫小人乐老四便是,我等确实不是黄巾贼,只是三辅的百姓罢了。” 原来,自从张燕害死张牛角,接收了其所部盘踞黑山,周仓就带着部下曾为黄巾力士的好友裴元绍反出了黑山,盘踞于弘农三河一带做着些打家劫舍的活计。 后来韩遂扣关三辅,张温领兵而拒,驻扎在三辅的时候顺手剿匪,周仓和裴元绍人数太少,不敌官军势大,所以又失去了地盘,只好南下道司隶一带游荡。 恰逢战火在三辅展开,失去家园的饥饿流民遍地,周仓本想打劫他们一番,反而发现这些流民比他还穷,遂放过了他们。 谁知道这一群流民反而不走了,央求这周仓护送他们前往洛阳。周仓本就是善良之人,参加黄巾起义,也是信了张角那番鬼话,想让家乡人都有地种有饭吃。看见这群饥民惨不堪言,动了了恻隐之心,所以答应护送他们前往洛阳。 饥民们本以为逃荒道洛阳便能有口饭吃,勉强生活下去,哪只洛阳乃天下京师,怎会放一群衣着褴褛的人进城?无奈之下,只好南下颍川求生。 颍川太守李旻本就是士族出身,而且颇有些威严政绩,又怎会放流民进颍川?再加上周仓那副打扮,一看就是黄巾余孽,点起郡兵据守于颍洛交界,两边打了几场,周仓一方损失颇大,一时间进退不得,只好守在这官道之上打劫往来行人。 袁珣听了,一时间也是对周仓刮目相看,只知道周仓是关羽的抬刀大将,哪知道其是个善良忠义的好汉。 而且这该死的世道,这些人明明是平民,却不能给他们活路,这不是要逼死他们么?黄巾越打越多,不都是这些活不下去的人么? 袁珣深深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黄忠撤了风鸣刀,这才抱手道:“周壮士虽然是黄巾出身,但是善良忠义,让人佩服。” 不但黄忠,就算是史阿孔秀等一群游侠,这时候也是对周仓起了敬佩之心,两个人带着一群饥民在这乱世中艰难求存,实属不易。以周仓的本事,带着裴元绍哪里去不得?可是这老实汉子愣是对一群饥民不离不弃,这不是大义么?这才是真大侠。 周仓摸了摸肩膀上的伤,然后活动了一下手臂,瓮声说道:“你小子小小年纪倒也是个性情中人,不杀某,某可走了?”说着起身就要离开。 “且慢!” 周仓转身怒道:“你这小孩,才夸的你,怎么?要反悔么?” 袁珣看了看周仓,又看了看黄忠,说道:“请问周壮士,我舅父武艺可否?” 周仓闻言抱拳道:“黄将军武艺超群,只怕当年黄巾第一猛将管亥也不是对手。” 袁珣笑问道:“我舅父武德可否?” 周仓没有迟疑说道:“黄将军怜悯弱者,忠义当先,也让人佩服。” “我舅父尚缺一抬刀副将,敢问周壮士是否有兴趣?” 周仓愣了一愣,然后看了看身边那群瘦精干巴的饥民,摇了摇头说道:“倘若某孤身一人,为黄将军抬刀自无不可,可是某还带着一群饥民,丢下他们,他们怎么活得下去呢?” “周壮士稍待片刻。” 袁珣拉着黄忠的袖子将他稍稍拉远,然后小声询问道:“舅父,我想带上这群饥民,不知道可以么?” 黄忠扶须笑道:“公子心中慈悲,自己做决定就好了。” 史阿却担忧道:“我们此行虽然所带干粮甚多,可是也经不住一群饥民吃啊。” 袁珣毫不在意的挥手笑道:“没事,这里离颍川和洛阳都不远,大不了差人快马飞奔洛阳,安排商会卖粮送来,总不能见死不救让这群百姓饿死。” 这下史阿也没话说了,唯有拱拱手道:“公子仁德。” 黄忠却在旁默默扶须而笑,在袁珣询问周仓之时,他就知道袁珣动了恻隐之心,袁珣不单单是看上了周仓的仁义,而是想让周仓带着的饥民活下去。 袁氏子,如此仁德,心怀大志,前途不可限量。 黄忠在心中暗道。 其实袁珣想带上这群流民倒也不单是动了恻隐之心,史氏商行的生意在洛阳司隶一地已然趋于饱和,急于向周边州郡扩张。 而此次前往颍川,袁珣除了求学以外,未尝没有想将史氏商行生意往周边州郡扩张的想法,颍川乃是富庶之地,南连汝南荆州,西南连接益州,正是交通要塞,在此处建立工坊,能够辐射南方诸州郡。 那么这些流民不都是珍贵的廉价劳动力么?又可以养活他们,又可以为即将建立的工坊提供人手,这种事情袁珣求之不得,多多益善。 是故袁珣在问了史阿黄忠后,又走到周仓面前,笑着说道:“那就把你手下的百姓全部带过来吧,我把他们带到颍川去,总要给这些人一条活路的,见死不救天打雷劈。” 周仓就像被雷劈一般愣在当场,然后突然跪下,大声道:“贵人仁德无双!周仓这条命就卖给贵人了!” “贵人活圣人啊!” “贵人长命百岁啊!” 一听袁珣的话,周边三十几个饥民纷纷跪倒,喜极而泣。 周仓安排了几个饥民通知其余人来营地,自己走到营地中坐下,孔秀给饥民们分发了干粮栗米粥等食物,周仓不管不顾的大快朵颐,其余饥民只是小口吃着食物,还有人偷偷将食物藏进衣服里。 袁珣看此场景,心中也是暗叹不已,暗骂这操蛋汉室,把人都逼成什么样了,这些饥民宁愿忍饥挨饿也要把食物留给家人,想来人数不会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四周虫鸣鸟叫,一干饥民麻木的看着篝火,营中无人说话,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谧之中,气氛压抑的紧。 果然不出袁珣所料,片刻之后,树林中人影耸动,在另一个头戴黄巾的手拿一只大枪的汉子的带领下,男男女女将近二百来人从树林中拖着脚步走了出来。 这群人有老有少,皆都是面有菜色,皮包骨头,衣衫褴褛,朝着营地一步步走来,里面有人拖家带口,扛着破布包也不知道有什么,统一就是一个词,眼神空洞表情麻木! 就像是前世袁珣看的一部美剧里的丧尸一般。 一个瘦的只剩下骨架,肚子却奇大无比的小男孩瞪着乌黑的大眼睛跟在一个妇人后面,拉着妇人的衣服轻轻问道。 “娘,来这里真的有东西吃么?” 妇人胆怯的看了营地一眼,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叹口气说道:“不来这里,也没东西吃不是么?” 死亡威胁之下,这群人早已妥协,每天都有人倒在辗转的路上,然后再也起不来,活着的人不再去埋葬他,而是继续朝着没有希望的前方前进。 若不是周仓,只怕这群人没有一个人活得下来。 就算是袁珣承诺给他们活路,他们也提不起兴趣,因为失望太多,就再也不会有什么希望了。 等到这群人走近,看到了食物,无论老少,眼中这才有了一点光亮,然后慢慢加快的了步伐朝着食物冲了过来。 噌! 袁珣一把抽出腰中的横刀,一步跨在食物之前,大喝一声:“全部给我站住!” 一干游侠也不知道袁珣要干嘛,但是公子都这样了,纷纷站起身来,弯弓搭箭对着一干饥民。 连周仓都震惊的站了起来,却发现黄忠的不知何时抽出腰间一把散发着妖异红光的锋利直刀指着他。 黄忠虽然不知道袁珣想干嘛,可是却也不会相信袁珣想要杀光这群饥民,所以对周仓摇了摇头说道:“稍安勿躁。” 那去报信的乐老四绝望的走出人群,跪在地上哭道:“贵人反悔了么?还是想将我等赶尽杀绝?” 袁珣摇头道:“胡说八道,我既答应给你们活路,又怎会杀你们?你们如此一拥而上,哄抢食物,老人怎么办?小孩儿怎么办?若是被你们挤到踩踏致死,这责任算谁的?!” 说着袁珣又问道:“你们谁带了碗筷?举起手来!” 一干饥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纷纷举手。 袁珣点头道:“好,现在你们分为三队,老人孩子一队,男人一队,女人一队,然后去我卫士那里领肥皂,去旁边河里洗澡,换了你们带的干净衣服,然后老人孩子先排队领食物,男人去劈柴,女人去做饭,做更多的饭食,然后才能吃。 我丑话说在前面,但凡是没洗干净,或者干活偷懒的人,一律没有饭吃,而且统统赶出队伍!” “洗……洗澡?”乐老四不可置信的问道。 “对!洗澡,包括周仓和裴元绍都要洗!” “俺们也要洗?”周仓和裴元绍齐齐问道。 “废话!你以为你们很干净么?” “洗洗洗!统统洗去!你们这些贵族就是事情多!某一年不洗几次澡,又怎么了?”周仓抱怨着,从游侠手里接过肥皂,嘟嘟囔囔带着一干饥民去河边洗澡去了。 袁珣此行本来就带了很多日用品,十人分一块肥皂,倒是不怕分光。 等到一群人下饺子一般跑到河里洗澡,黄叙这才苦笑道:“君瑜未免苛刻了吧?不让他们吃饭先让他们洗澡。” “这群人脏的不行,就这样来我们营地,指不定会有人生病,若是爆发了什么瘟疫可不是小事,洗个澡至少能让他们少些这种危险。” 袁珣皱眉解释,又招了招手对孔秀吩咐道:“你速待两个人,快马会洛阳,着商会购买粮食被服,大批的粮食,按照三千人五天的军粮购买,多带些弟兄护卫粮草过来,再带两个大夫过来。” “诺!” 孔秀闻言躬身应道,随手招来两个游侠,纵马朝着洛阳方向奔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章 恨人间之多难 1 在游侠们的管理下,一群饥民终于乱哄哄生火做饭,忙活到大半夜,这才勉强人人吃上了食物。袁珣一边帮着游侠们分发食物,一边大声的维持着秩序,这种情况下,他不敢让这群人吃太多。 饿了很久的人,如果暴食的话,很可能腹胀而死。 一人给他们喝了一碗并不是很粘稠的小米粥,袁珣才命游侠将干饼等食物分发下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饥饿困扰了太久,突然有一群贵人居然拿出所有食物让他们吃,饥民们都像是在梦中一般,觉得极为不真实,居然有人端着食碗嚎啕大哭。 “娘,你吃点吧。” 袁珣在一旁给老人孩子分发食物,却听到身边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他转头看去,却是刚才的那个小男孩,小男孩正将手中要了几个缺口的干饼递给他的母亲。 小男孩的母亲莫约二十出头,之前看不出来,梳洗一番居然还是个颇有些姿色的女人。女人将一张完全没动过的干饼往怀里放,闻言摸了摸小男孩的小脸,笑道:“奉儿吃吧,娘喝过粥了不饿。” 小男孩极为懂事,也将咬了几口的饼放入怀里,摇头奶声奶气的说道:“娘不吃,奉儿也不吃了。” 袁珣走过去蹲下,轻轻的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发,柔声问道:“你为什么也不吃了呀?” 小男孩有些畏惧的缩了缩,然后指着他母亲说道:“娘不吃,我就不吃了。” “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男孩道:“我叫丁奉。” 袁珣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想了想,似乎三国中有个叫杨奉的,看着小丁奉和他娘的奇怪行为,他有些不解的问那丁奉母亲道:“这位大嫂,为何将食物藏于怀中?丁奉年纪小,正在长身体,你不吃他也不吃了,一碗开胃的栗米粥怎么够呢?” 丁奉母亲苦笑道:“贵人一行人也不过二十,一路能带多少粮食够我们二百多人吃?一碗栗米粥虽吃不饱,也比挨饿好上许多,这些干粮现在不吃,之后也许就是救命之粮了。” 妇人说出这话,不但是她,周围人也纷纷放下手中的干饼,往怀里藏去。 袁珣有些奇异的看了妇人一眼,想不到这山野村妇,倒是见识非凡。他笑道:“大嫂不必如此,我本是洛阳人士,前往颍川游学,一路上带的食物虽然不多,可是此地离洛阳不远,运粮食来也不过两天路程,尽管吃饱即可,而且明日还需要干些活,不吃饱也不行。” 说完,他从小丁奉怀里拿出干饼递给小丁奉,柔声说道:“听话,乖乖吃了,吃了好好休息。” 小丁奉这才拿着干饼狼吞虎咽起来。 看到这一幕,袁珣心中说不出的酸楚,赶紧和那妇人聊天以分散话题:“不知丁奉父亲何在?” 妇人原本正在小口吃着干饼,闻言眼眶一红,居然轻轻抽泣起来。 袁珣手足无措的想安慰,妇人却一边抽泣,一边将家中事情说了出来。 妇人姓袁,叫做袁三娘,还和袁珣是本家,丈夫丁成本是右扶风一介读书之人,家中有十亩田,平日雇佣一些佃户打理,也算是难得的殷实之家了。袁三娘和丈夫耕读为生,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就是这个小男孩丁奉,小儿子刚刚周岁叫做丁封。 韩遂和马腾寇兵三辅,一家人在战火中失去土地,只好随着流民南下司隶讨生活,却在路上糟了盗匪,而且与丁成、丁封失散于司隶和弘农的交界。 失去丈夫和次子,身上盘缠又被洗劫一空,袁三娘惶恐无比欲死,若不是身边还有一个懂事的大儿子丁奉,只怕她干脆找条河一跳了事。 母子两人一边乞讨,一边寻找丈夫次子来到司隶,却又糟了山贼,就在山贼欲侮辱与袁三娘之时,正遇周仓、裴元绍带着一群流民路过,周仓怒而拔刀,杀退山贼,袁三娘和丁奉母子只得跟着周仓一路走走停停来到了颍川境内。 袁珣听得心中发酸,强笑道:“大嫂居然和我本家,我叫袁珣,就恕我认个姐姐吧,姐姐放心,周壮士能做到的,小弟也能做到,管教姐姐不忍饥挨饿便是。到了颍川安定下来,我再差人寻找姐姐夫君和小丁封便是。” “妾身寒门出身,曾可当得小贵人姐姐?”袁四娘慌忙摇手拒绝道。 袁珣摸了摸小丁奉的头发,笑着说道:“无妨无妨,我家中只有一个妹妹,年方十岁,多个姐姐也是可以的。” 待分发玩食物,安排人守夜,让流民们都睡下后,早已是深夜,营地灯火通明,远山虫鸣枭叫,袁珣拿着火把走到装粮食的马车前一看,一顿饭居然吃掉了四分之三的食物,再看着这群终于有了些生气的饥民,皱眉不语。 “舅父,我们不能再走了,我们的干粮食物现在都见底了,倘若再往前走,如果延误了和孔秀他们粮草队汇合,莫说是饥民,只怕我们都要挨饿。” 黄忠也是皱眉,忧心忡忡的说道:“确实是,公子有什么计划么?” 袁珣看了看一群拍着肚子躺的满地的饥民,道:“孔秀回洛阳需要半天,再押送粮草至此至少也是一天半,现在只能在这里稍待一天,明日组织人手进山打猎,摘取野果野菜一切能吃的东西,然后挨过今明两天,这样才能保证我们不出乱子。 但是大兄的病虽然控制住,却不能再在路上耽搁,要不这样,舅父和一个弟兄带着大兄车架先行一步赶往颍川,我带着饥民随后赶到。” 黄忠想了想,还是摇头道:“留你在这里我不放心。” “这里有史阿和十几个弟兄,还有周仓这等猛将在,而且我剑术也不弱,能有什么问题?舅父先走一步便是。” 黄忠低头思考一阵,自家儿子的病的确是不能再拖,这才点头道:“那我把叙儿送到颍川,便快马来与你汇合。” 袁珣从怀里掏出一块铜牌,上书“袁氏”二字,递给黄忠说道:“这是我们袁氏内部的令牌,我祖父在我临行前给我的,舅父可持此牌先去阳翟寻颍川太守李旻,让他帮忙找华佗。” 黄忠将牌子受到怀里,然后大步流星的走到周仓面前,看着周仓。 周仓正在拍着吃饱的肚皮,看见黄忠一言不发站在自己身前,吓了一跳,慌忙爬起来站好,问道:“将军何事?” 黄忠三刀败周仓,周仓对黄忠又敬又怕,就算他平日口无遮拦话不过大脑,这时候也不敢在黄忠面前放肆。 黄忠沉声道:“周仓,你是个仁义之人,我能相信你否?” 周仓挺直腰板,拍了拍胸脯说道:“将军有事尽管吩咐,周仓必竭尽所能。” “我有要事要先行前往颍川,这几天不能护卫公子,你接替我护卫公子的职责,你做得到么?” 周仓看了看袁珣,点头说道:“这小贵人虽然跋扈一些,但是也是仁义之人,某当护卫其周全。” 黄忠点头道:“我相信你,不过公子的安全比天还重要,我过几天便快马而回,倘若我回来发现公子少了一根毫毛,纵是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取你人头,你信是不信?” 周仓想起黄忠的箭术,和那惊天地泣鬼神三刀,吞了口唾沫,赶紧点头。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黄忠头也不回的走到袁珣身边,想了想,又将腰中的赤雪刀解下来,缠在袁珣要带上,把袁珣的横刀破军拿走,然后说道:“赤雪锋利无比,你以此防身我才放心,周仓忠义,我倒是相信他,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其起了歹心,公子当速杀之!” 说着又唤过史阿说道:“仲方,你们在在此等粮草,等孔秀带着大批游侠归来再上路,若是这群饥民暴动,或是周仓裴元绍有异动,当竭尽全力护卫公子逃往洛阳。” “黄将军放心,仲方省得!” 黄忠吩咐完,又看向黄叙,黄叙站起身爬进马车,笑道:“父亲不必担心孩儿,当尽早赶往颍川才是。” 黄忠点头,翻身上马,和赶车的游侠快速在夜色中朝着颍川方向而去。 第二天,在一众饥民眼巴巴的目光中,袁珣终于起床爬出帐篷。 在河边稍加洗漱后,袁珣再营地里转了一圈,终于看到了鹤立于人群之中的巨汉周仓,他朝着周仓招了招手,然后和周仓走到远处,低声对周仓说道:“老周,我快没粮食了。” “什么!” “嚷嚷什么!?”袁珣低声怒喝一声,这才压低声音道:“我昨天已经安排人回洛阳运粮过来了,可怎么着也得两天才到,我的粮食只够今天喝顿稀粥的。” “那怎么办?”周仓抓了抓大脑袋,问道。 袁珣想了想,说道:“我们得自己捕猎,采摘野果野菜,你们之前有在附近捕猎的么?哪里猎物多些。” 周仓揉着脑袋不好意思说道:“我们之前没捕过猎物。” 袁珣闻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们在这忍饥挨饿的,居然没有捕猎?全靠着打劫活着啊?” 周仓咧开大嘴不好意思的笑着说:“这年头,猎户在哪里都能活下去,哪里会离开家乡当流民?而且我们都是些树杈子,只有我和裴元绍有两把刀子,想猎也猎不了啊……” 袁珣一拍脑门,哀叹一声,说道:“你去把百姓们集中一下吧,我有话说。” 周仓大咧咧把饥民们集合起来,这群饥民松松散散的按照昨天的队形排了个队,还以为要发食物,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袁珣。 只听袁珣大声说道:“我没食物了!” 一听这话,饥民们瞬间炸开了锅,还有一些女人一时间居然哭出声来,小孩听到自家母亲失声痛哭,也是跟着哭,加上饥民们的哀叹,一时间乱成了一团。 “都闭嘴!”周仓在袁珣的示意下大喝一声,终于让一众饥民安静下来。 “就算我有食物,也经不住你们这样吃,所以从现在开始,咱们要自力更生!”袁珣会挥手道:“等一会儿大家吃过早饭后,我会组织人带领你们进山收集食物,男人要跟着我打猎,女人要跟着我採野果野菜,我们要收集一切可吃的东西渡过难关,我可以向大家保证,两天,只要挨过两天,我们就有粮食了!” 乐老四终究和袁珣熟悉一些,忍不住壮着胆子问道:“公子不会抛弃我们?” 袁珣叹了口气说道:“周仓这么艰难都带你们过来了,我这里还能比周仓更难么?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们吃的,现在听我的,分作两队,男人和史阿进山围捕猎物,女人和我一起去采摘野菜,老人和小孩还有裴元绍留下来看管营地,吃过饭就出发,天黑前回来!天不弃我袁珣,我必不弃你们!从现在开始,我袁珣和你们同生共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一章 恨人间之多难 2 袁珣将所有游侠的弓箭集中,将人分为三组,一组由史阿带领九个游侠还有流民中的青壮年携弓箭上山打猎,他自己带着三个游侠和一些有经验的女子下河捞鱼,而裴元绍带着乐老四等六个身材壮实的流民和四个游侠看管营地和老人小孩。 袁珣注意到,流民中包括袁四娘皆因为长途跋涉,鞋子都走烂了,袁四娘的脚上还走出几个大血泡,今早挑开鲜血淋漓,遂安排袁四娘带着一些老人在周围采草做些草鞋。 分工明确后,袁珣带着一群女子来到河边,这条小河莫约三丈倒是不宽,连接着洛河和颍水,乃是颍水上游的一个直流,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污染,连大河(后世的黄河)河套部分都是清的,是故小河也是清澈无比。 河水并不算湍急,河中明显可见一些鱼儿正悠然在河中游着,而且数量还不少。 袁珣看了也是心中一喜。 有鱼就好了! 他将女子分为两组,一组沿河岸采摘一些可以吃的野菜野果,一组跟着他下河摸鱼。 脱去靴子袜套,脱下长袍,挽起衣袖裤脚,下了水的袁珣这才发现,原来在小说电视里看的摸鱼根本就没有那么简单,那些鱼儿灵活的紧,河水又不深,最深处也不过奇大腿根高,在水中行走极为困难,众人忙活了大半个时辰,一点收获也没有。 “公子,咱们这样忙上一天怕是都没有什么收获啊!”周仓一直守在袁珣身边,生怕他溺水,这时候也皱眉抱怨道。 “那你有啥好办法?你周仓不是号称上天屠龙,下海捉鳖么?”袁珣一边追逐一只个头挺大的乌鱼,一边没好气的说道。 “公子都想不出办法,我哪里想得出?”周仓抓了抓脑袋嘿嘿笑道,然后喃喃道:“要是有网就好了。” “网?”袁珣眼睛一亮,立马跳起来拍了拍周仓的肩膀,“不错周仓!脑子挺好用的!”说着扑腾着水浪跑到岸上,大叫道:“姐妹们,出来接……不对,快快上岸,不要再在水里扑腾了!” 周仓不明所以的跟着袁洵上了岸,只听袁珣和他说道:“你和其他两个弟兄去割些藤蔓树皮来,越多越好!” “做网?” 袁珣点头笑道:“对!做网!” “树藤做的网能用么?” “让你去你就去,管那么多?!” 而后袁珣又招呼着一种女子下水,在鱼群下游不远处用石头和何地淤泥筑出一座三面围起,一面开口的硕大堤坝。 待周仓和两个游侠抱着一大捧藤蔓树皮回来,袁珣让一众女子树皮藤蔓搓绳结网,忙忙活活一个多时辰,这才接好了河面宽的一张大网。 “公子,咱们这网洞面太大了,网不住几只鱼的!” 袁珣拍了拍周仓的肩膀,笑道:“谁说我要拿网捕鱼?” 只见他跳上一个大青石大声道:“姐妹们,现在你们每人抱些石头下水站在堤坝前不要动,待我和周仓他们四个用网将鱼儿赶进那堤坝中,你们马上用石头封住堤坝!” 众女闻言,纷纷笑开了,原来袁珣要将鱼儿赶入堤坝困住,之后捕捉就方便了许多。 周仓此时才反应过来,一拍大腿笑道:“公子好计策!这下鱼儿就跑不了了!” 袁珣白了他一眼,笑道:“跑了些许也无妨,大不了咱们换个地方再来!” 在袁珣的招呼下,众人嘻嘻哈哈的忙碌起来。 …… 营地中,袁三娘正坐在地上,带着丁奉和一群年纪稍长的老妪用长草编织着草鞋,按照袁珣教的方法,她们分工极为明确,袁三娘和几位老人将草编成草绳,递给旁边的老人,旁边老人又将绳子结成鞋底需要的草环,而后有人负责编鞋底,有人负责将鞋底穿绳。 袁珣管这叫什么“流水线生产”,袁四娘也不懂,但是分工编草鞋确实比一个人结绳慢慢编织要快了许多。 “这小贵人真是聪明啊,用这方法,以前编一双鞋的时间现在可以编三四双鞋,你说当初我怎么就没想到草鞋还可以这么编呢?” “你个老妇人怎能和那小贵人比啊?人家是洛阳世家大族家的公子,听说还姓袁呢!” “袁?是咱大汉司空那个袁么?” “我哪里知道?但是这小贵人生的唇红齿白,俊俏的像个小姑娘似得,加上这么多侍卫,连侍卫都穿着丝绸的衣服,我想八九不离十就是那个袁家了。” “说起来,咱们三娘不也姓袁么?” “三娘的袁哪能和小贵人这个袁相比啊?不过呀,咱们三娘也是天生丽质,又读过书,给那小贵人当个侧室小妾,两袁合一袁,岂不是更好,我看小贵人就挺喜欢三娘的,这不昨天姐姐弟弟的都叫上了?” 一群妇人坐着草鞋,嘻嘻哈哈的聊起了天,这袁四娘听到这些老妇人的话,脸立马红了起来。她转头正色对着那老妇说道:“钱姨,那是身份高贵的贵人,三娘不过是一介山野村妇,虽然和小贵人同姓,可是人要有自知之明,如何敢高攀,况且我已有夫婿,此话以后请提也不要再提!” 钱姨一看袁三娘不高兴了,讨了个没趣,讪笑一笑不再说话。 不远处的乐老四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地上,嘴里叼着一根草茎,眼睛一动也不动的看着袁三娘。忽然身边传来一个声音。 “原来没发现,三娘一梳洗,还是花一样的女人,真是好看!” “是呀!是呀!” 乐老四下意识的接话,痴痴看着袁三娘点头称是,片刻后才猛然反应过来,转头看去,却见是平日和裴元绍相近素来霸道的几个青壮,裴元绍站在那几个青壮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乐老四。 乐老四吓了一跳,慌忙起身让开,走到不远处坐下,畏惧的看着裴元绍一群人。 裴元绍在乐老四坐的地方坐下,转头向袁三娘看去,看到梳洗干净格外俏丽的袁三娘搓绳子。这个时代男女成婚较早,别看袁三娘已经有两个孩子,年龄只有二十一二,略微青涩的娇靥带着婚后女子特有的妩媚,因为身上的衣服还有些破烂褴褛,做草鞋的时候时不时还会露出几许雪白的肌肤。 咕噜! 裴元绍喉头动了动,这才错开目光,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问周围的青壮道:“你们查看清楚了?确实没有粮食了?” “将军,小的今日趁着那三个侍卫不备,到那马车边查看过,确实没有多少粮食了,不过……” 裴元绍摸了摸头上的癞痢,皱眉道:“吞吞吐吐的作甚,有屁快放!” “那车中有好多钱,还有许多金银!” “哦?”裴元绍那双三角眼中一亮,忙凑过去问道:“有多少?” “十几万贯呢!” 裴元绍点了点头道:“那就好,虽然没粮食,但是有钱财,说明那小子之前说去洛阳买粮之事并非虚言。” 那心腹青壮凑近低声道:“将军,咱们何不……” 裴元绍皱了皱眉,摇了摇头说道:“不行,周大哥带着这群流民跟着那小子才有活路,我不能这么做。” 那心腹青壮摇头道:“将军!你好好想想,就算是这世家小子真的把咱们带去颍川了,这群流民有活路了,那将军您呢?你和周将军是黄巾出身的,官府如何会容得你们?还不如抢了钱财反上山去,和那张燕一般收拢流民青壮拉起山头,岂不快哉?” 裴元绍沉吟一下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不行,当初从黑山下来,我身受重伤,乃是周大哥一路将我背出黑山的,如今我岂能弃他而去?” 那心腹青壮急道:“将军好生糊涂!周将军可是当了那黄忠的副将,可将军你呢?难道和这些侍卫一般当那黄口小儿的一条狗么?” 裴元绍下意识看了看两辆行李马车,沉吟着不说话。 那心腹青壮看裴元绍心动,淫笑一声又道:“此时营中根本没什么人看守,只要将军带我们杀了那三个侍卫,抢了兵器马匹,我们带着金银钱财往山里一跑谁能追上我们?将军若是喜欢袁三娘那骚娘们,亦可掳之,只是将军玩过之后,赏赐于小的们玩玩便好。” 裴元绍看了看远处柔媚如花的袁三娘,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行李马车,然后狠狠一点头:“干了!” 一群人密谋着,却没发现不远处的乐老四不见了。 乐老四在山林中一边跑,一边心惊胆战,裴元绍本是他们这群人中的二号人物,但是因为其霸道非常,匪性极重,流民中无人敢惹他,只有周仓能压住他。 裴元绍身边那费心青壮他也认识,本是同村一个流氓混混,名为林三,平日间游手好闲全靠些小偷小摸生活,这一群人聚在一起哪有好事? 他刚才还其心之下,支棱着耳朵听了半天,隐隐约约听到林三说什么:“金银财宝,袁三娘”什么的,原本还不觉的怎么样,直到他听见“杀了那三个侍卫”,这才惊出一身冷汗,慌忙翻爬起来就朝着河边跑去! 好不容易有条活路,绝不能让裴元绍和林三搅和了! “公子!你看条鱼,肥的很!待会儿老周给你炖了,保证你吃的香!” 袁珣喘着粗气坐在案上,微笑看着周仓在堤坝之中提出一只硕大的花鲢鱼,操着大嗓门朝他兴奋地叫着。 这已经是他们捕捉出的第三茬鱼了,算算也有了二三十条,如果史阿那边收获好,能打到十来只大型猎物,加上妇人们采集的野菜野果,支撑个两天不成问题。 众人都在欢呼着今天的收获,此时,只见不远处树林里呼啦钻出一个干巴人影,一见袁珣就喊道:“公子!公子!大事不好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二章 恨人间之多难 3 无论天下乱成了什么样,这些好似和洛阳没有太大的关系。 正阳大街依旧车水马龙,虽然物价提高了不少,可是这样也让洛阳周边的菜农们更加殷勤的往洛阳城中跑了,卖一天菜也许还能多赚两个大子不是么? 洛水南岸更是如此,虽然花魁海棠大家摘了牌子隐退了,可是达官显贵,世家少年们依旧在夕羽楼中吟诗作对,喝酒清谈,希望能够以自己的才华和志向吸引楼中一个姑娘,成为其入幕之宾,和姑娘诉说心事。 毕竟夕羽群芳甲洛阳,这话不是吹的,但是夕羽楼规矩极多,除非姑娘愿意,要不然花再多的钱都无法一亲芳泽。但是越是这样,世家贵族们越是喜欢上夕羽楼,如果成为其中一名姑娘的入幕之宾,那就等于自己才华相貌受到了肯定。 “唉……” 在夕羽楼上桃灼阁,一声幽幽的轻叹传来,这声音如同春风扶岗,极为悦耳。 “大家,您又在想公子了?” 海棠身着一身浅绿色的齐胸襦裙,手持团扇慵懒半倚在窗边,团扇上写着: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她眼神迷离的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大街,彷如落入尘世的仙子。 半响后,海棠还回过头轻轻问道:“灵儿,你说他到颍川了么?路上有没有危险?有没有太累?” 灵儿在她身后噗嗤捂嘴一笑,说道:“大家啊,这才三天,您都问了无数遍了。” 海棠转过头,再次看向下面的街景,幽幽说道:“是了,黄将军武艺盖世,必然不会有危险的,只不过黄公子有疾病在身,怎么样也要走五日才能到……” 灵儿在海棠身后,轻轻为海棠揉着肩膀,笑道:“大家,你都搬到这桃灼阁了,相思之苦还不能缓一缓么?” 海棠皱起琼鼻,伸手轻轻捏了灵儿腰肢一下,怅然笑道:“我本以为搬到桃灼阁会好一些,可是看着这些家具物什,便会不自觉想起和他在这里的点点滴滴……” 灵儿咯咯躲开,娇笑道:“大家真的封琴了么?外面那些公子哥可是天天吵着嚷着要听大家的琴呢!” 海棠掩上窗子,白了灵儿一眼,笑道:“那便让他们等着吧,我的琴呀,再也不给其他男人弹了。” “要是蔡中郎知道他输了焦尾琴,大家却再也不给世人弹了,会不会气得吐血?” 灵儿一个玩笑让海棠愣了一愣,霎时间,两个女子在房间中笑作一团。 调笑了一会儿,灵儿才说道:“说起蔡中郎,有个和他一般大小的老人这几日一只想求见您一面,这么大的年纪还对您有非分之想,真是老不修,大堂经理都帮您回绝了。” “哦?”海棠柳眉一挑,好奇道:“和蔡中郎一般大?” 灵儿推开另一边窗子,大堂中间看去,笑道:“喏,人还在那里呢!老头子还说什么是大家您的故人,这理由不都用烂了么?” 海棠也是好奇的往下看去,霎时间面色一变,吩咐道:“灵儿,快快将那人请到桃灼阁!” 与此同时,高览正在司空府中百无聊赖的带着几个未当班的侍卫在门房花伯那里吃酒耍钱。 自从袁珣走后,司空府就冷清了不少,原本袁隗正妻去世后,府中就遣散了一批伺候老夫人的奴仆,给了大笔遣散费让其归家养老。袁隗不好女色,两房小妾也是管事的,在后宅住着很少到前厅来。 平日袁珣还在,时不时还约着高览出去吃吃花酒,去城外打打猎,此时袁珣走了,高览是彻底闲了。 不要说高览,就连小丫鬟花袭人这几天也和丢了魂似得,将袁珣平日住的院子一遍一遍的反复收拾着,谁劝都没用。 忽然高览耳廓一动,从赌桌上站起身来,走到大门外一看,只见街面另一头一身着缺胯袍、头裹幞头、腰挎精美环首刀的骑士手执长枪正快马飞奔而来。 这幅打扮高览认得,袁珣商行里的游侠儿全是这副打扮。 骑士纵马靠近,高览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这不是商行游侠中的叫孔秀的小头目么,按说他应该和袁珣南下颍川了,为何此时会在洛阳? “孔兄弟为何在此?公子呢?”高览伸手一拦,好奇问道。 孔秀一拉缰绳止住飞奔的马匹,滚落马鞍,喘着粗气问道:“高将军,司空大人可在府中?” 高览愣了愣,这才说道:“司空大人去了杨司徒府上?你不是应该跟着公子去颍川了么?此时为何在此?” 孔秀抹了抹汗,这才把气喘匀,然后急急解释起来。 原来昨日他连夜带着三名游侠飞马赶回洛阳史氏商行,找到苏双筹粮。 经过一个上午的紧急筹粮,他又带着约四十个游侠押送着大批粮草出城。 等到一行人出得正阳门时,却被守城的军士给拦住了。 原本洛阳中的军士何人不知道史氏商行的大名? 谁不知道史氏商行是那个袁家的小祖宗创立的? 莫说是粮草出城,就算是大批的军械出城,在史氏商行的威逼利诱下谁敢拦之? 可是奇了怪了,孔秀和那守城门侯好说歹说,那门侯也是态度极好,但是出城的话,就两个字:不给! 这粮草乃是救命的,自家公子千叮咛万嘱咐两天之内必须运回去,孔秀如何敢耽搁?只差急的拔刀冲门了! 这时候来了一群明枪明甲的洛阳中垒校尉兵士,中垒校尉乃是司隶校尉下属,属河南郡府统领,负责洛阳监察缉盗。 其中一名军官拿出河南尹的手令,宣布此时乃天下板荡之时,不允许大量倒卖粮食,超过五百石粮食以上的粮队出入洛阳,需向河南尹报备方得出入。 任孔秀如何解释,这中垒校尉就是不放行,甚至直接扣押了孔秀他们的粮车。对方人多势众,全部身着铁甲手持长矛,孔秀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让其余游侠守在正阳门,自己赶往司空府求援。 “那粮草是干嘛的?” 高览不解,袁珣二十几个人南下颍川,怎么着也要不了将近一千五百石粮食啊?那可是可以供给一两千人吃一个月的粮食。 孔秀无奈,又将袁珣在路上收留流民的事和高览说了一遍。 “他娘的!这河南尹欺人太甚!这粮草要是送不到,那黄巾贼酋和流民起了歹心,公子岂不就危险了?!” 高览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禁勃然大怒,抽出腰中横刀,就对着司空府内吼道:“弟兄们,跟老子集合!去正阳门抢粮草救公子!” 只听内门哄然而诺,瞬间涌出五六十个手执长戟的军士。 孔秀见状忙拉住高览,苦苦哀求道:“高将军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此时重中之重乃是将粮草运抵公子处,倘若把事情闹大,我只怕耽误了粮草救命,公子那边时长生变!黄将军也先行一步带着黄公子去了颍川,公子身边就只有史老大一人,我实在是不放心!” 高览乃是一代名将,虽然性如烈火,脑子也是极为灵光的,闻言迟疑了一下,他摸着虬髯想了想,沉吟道:“此时去找司空,司空也需要先入朝经尚书台发令才能让河南尹放粮草出城。 要不这样,你现在去二爷家求见二爷,让二爷速速点了西园兵去将粮草抢出再说,我先快马赶去和公子汇合,有我老高在,必不怕那两个黄巾贼!” 袁府中,大爷说的是袁珣家老头袁基,二爷乃是袁绍袁本初,三爷就是袁术袁公路。 说完话,高览快步进门去马厩签出一匹黄骠大马,又从门房内提出一柄丈八精钢长槊,于孔秀打声招呼,纵马就朝着正阳门疾驰而去,孔秀也是不敢耽误,急忙骑马朝着袁绍府邸奔去。 等到袁绍在孔秀之处得到消息,说袁珣粮草被扣押,和史阿两人带着两个黄巾巨贼和两百流民滞留于洛颍官道之上时,也是吓出一声冷汗。 要知道,这个时代流民就和流寇没有区别,人到饥饿之时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尤其还有两个小渠帅级别的黄巾巨贼在。他知道袁珣在袁隗的心中什么地位,倘若他袁绍是这一代的领袖,那么袁珣就是袁隗心中钦点的下一代领袖。 况且袁珣和他本来关系就极好,他对袁珣真的是以子侄而待之的。 袁绍本来要亲自带着颜良文丑前往洛颍官道,听说司空府家将高览先行一步,心中这才定了定,忙带着孔秀前往洛阳北郊西园中军驻地,点了三百最为精干的兵士,浩浩荡荡的杀往正阳门。 “王允老匹夫!安敢如此欺我袁家!” “王允伯……伯父……” 海棠打开桃灼阁大门,再次确定了门前站着对她和蔼微笑的这名清瘦老人便是夕日父亲的故交,一时间这几年的辛酸苦楚全部从心底涌上来,不禁泪流满面,奔入老人怀中,泣下沾襟。 而这老人,正是“老匹夫”王允。 王允是海棠父亲的知己故交,二人夕日一通求学于大儒马融门下,任父又对其有救命之恩。昔日小世家出身任父举为孝廉后一直排不到官职,一方面是没钱交“买官费”,一方面更是天下黄巾渐起,朝廷根本无暇顾及人才推举。 候在正是经时任豫州刺史的王允向朝廷举荐,任父才当上了比秩六百石的县令。后任父上书大骂灵帝一事事发,王允也受其牵连被去职留用。任父死于流放途中,王允这些年一直在寻找故人之女的下落几经辗转。因为任洛阳令时,同僚为其来夕羽楼接风洗尘,这才发现了在已成为洛阳花魁的海棠。 “好孩子,好孩子……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任兄在天之灵保佑,老天辟佑啊!还能让老夫在洛阳寻到你。” 看到海棠认出了自己,王允也是老泪纵横,拍着海棠的背感叹不已。 二人相拥又是哭又是笑,闹了一会儿,王允才在海棠的扶持下进入桃灼阁坐下。 王允看着海棠身在这青楼勾栏,对袁珣又是怒从心中来,不禁一把拉着海棠的手,哼道:“妍儿,老夫这就为你赎身,跟老夫回府居住,我看谁敢拦我!” 海棠抹了抹眼泪,这才笑着给王允斟了杯茶,坐在王允身边摇头道:“伯父,妍儿不走。” 王允怒道:“休要胡言乱语,和老夫回府,以后老夫就是你的父亲!” 王允要收自己做义女? 海棠闻言娇躯微微一震,心中也是一喜。 她知道,无论袁珣多么爱慕自己,她都不可能做袁珣的正妻,袁珣乃是天下仲姓,四世三公袁家的嫡孙,而且是当今司空袁隗最爱的小辈,自己只是一介艺妓,如何能做袁珣的正妻。 就算袁珣同意,袁家也不会同意的。 可是倘若自己做了王允的义女,情况就不一样了,王允乃是太原王氏的领头之人,太原王氏虽比不上汝南袁氏,弘农杨氏这样的道:“不是义父大人想的这样,公子初衷的确是想让我们这群从教坊司来的女孩子为他赚钱,可是这也是我们自愿的,他从不逼迫我们,有很多姐妹从教坊司出来就离开了,而我是感念公子救命之恩,自愿留在这里的。 而且义父莫要误会我们,我们只是艺伎,不是……娼妓,我们只需表演音乐才艺,不需要卖身,海棠至今还是处子之身。” 王允听了海棠的话,面色这才缓了缓,然后皱眉道:“即使如此,这么多年来,你为其盈利不少,也算还了他的恩情,何必再留在这里?” 海棠想起袁珣那俊秀害羞却又略带痞气的笑脸,缓缓柔声说道:“人债海棠是还完了,可是情债……终海棠一生却也都还不完了……” 王允听了海棠的话,面色大惊,抬起手颤抖指着海棠道:“你……你……他……他……” 海棠轻轻点了点头,笑道:“海棠与袁公子互为知音,两情相悦,早已定了终身啦……就算海棠为他为奴为婢,也想伴随公子一生一世……不……下一辈子,海棠还想嫁与他,陪伴在他左右。” 王允张了张嘴,半响才憋出一句:“袁家那小子品行不堪,实非良配,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公子只是任性了些,其实是至纯至善的好人。” 海棠摇了摇头说道,“公子不愿受礼法束缚,这才多被洛阳世家不容,义父岂不知就算是蔡中郎,这几日也对公子赞美有加?倘若义父再这样污蔑公子,海棠和义父这父女只怕做不下去了。” 王允乃是河南尹,主管洛阳治安法令之事,哪能不知道蔡邕这几天好似变了性格,对曾经冒犯他女儿的袁珣改口赞赏,赞赏其才德无双? 洛阳市井这几天都在流传“曲有误,袁郎顾”的佳话。 但是就算是这样,袁珣殴打赵平,纵马袁术府邸,集合一群游侠殴打洛阳无数世家子的事又如何算?他的骂名远比贤名多的多的多! 啊呸! 他有什么贤名可言? 可是自家这义女明明是用情已深了,王允知道,海棠虽然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可是性情却是极为倔强的,倘若是逼得紧了,难免破罐子破摔,会是做出什么傻事也说不定。 王允细细思考了一阵,这才叹道:“好吧,你不愿离开,老夫也不能逼你,你且在这里住着,老夫会时常来看望你的。” “海棠谢义父成全!” 海棠闻言大喜,盈盈下拜。 就在此时,王允的随从走了上来,轻轻在王允身边说了什么,王允面色一沉,然后想了想对海棠道:“那老夫便走了,过上一阵再来看你,但是你要想清楚,那小子是袁家人,你在这里住着,就算是他将来娶了你,你也不过是一个小妾,他真的不是你的良配,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王允何等才智之人,一眼便看出了海棠心结所在,这句话也让海棠呆立当场,就连王允离去都不知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三章 叹人间之多难 4 袁珣听了乐老四气喘吁吁,磕磕绊绊把裴元绍与那流氓林三鬼鬼祟祟密谋之事说出来,脑子霎时间瓮了一声,差点跌倒在地。 倘若乐老四说的是真的,钱财还是小事,他派去看守营地的游侠兄弟只怕是凶多吉少!而且此时流民们才刚刚建立了希望,裴元绍如此一来,不是亲手将流民的希望打破么? 倘若如此引起流民暴动,黄忠不在的情况下,只有他于史阿等十几个游侠,恐怕是没有还手之力。 况且到时候周仓帮哪边还说不定呢! 周仓天生神力,武艺也不差,史阿肯能与其打个不相上下,那裴元绍呢?自己打得过裴元绍么? 这边袁珣心乱如麻,一时间却也不知如何抉择,那边周仓却是犯起了混,一把揪住乐老四的领子嚷嚷起来。 “乐老四!我那兄弟与你有何仇怨,为何你要如此污蔑于他?若不是看在你与我有救命之恩,我他娘的一刀砍了你!” 乐老四本就是个瘦弱的中年人,被铁塔一般的周仓一把举在半空,吓得哇哇直叫,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周仓毕竟和裴元绍乃是过命的交情,在他心中,裴元绍虽然有些匪性,可是总还是不失大节的,此时邹然听到裴元绍欲干出杀人抢劫的事情,他如何能接受? 不行!不能再在这里呆着了! “乐老四,你继续在这里带着一众百姓收拾野菜和鱼虾,我马上赶回营地,我回来之前你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要说!” 袁珣也来不及管在那大发脾气的周仓,对着周仓手中的乐老四匆匆说了一句,马上钻进树林朝着营地方向跑去。 就在袁珣快速朝着营地跑去的时候,身体猛然一轻,却见周仓把他一把抱起来放在肩膀上,迈开两条大树一般的长腿就朝着营地跑。 “公子,某家不信我那兄弟会做这样的事,我一定要去看看!” 别看周仓九尺多的身长(后世两米左右),跑起来速度快得惊人,一对大脚几乎实在林中跳跃,几乎赶上了夜照玉全力奔跑的速度! 袁珣本想说些什么,可是此时都在人家周仓的肩膀上了,他摇了摇头,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还远远未到营地,就听到营地之中女人小孩的哭泣之声,还有一股浓浓的烟柱往天上冒! 袁珣心中一沉,在周仓的全力奔跑下,二人片刻便达到了营地,只见护卫的三名游侠早已身首异处,身上的弓箭环刀也不见了踪迹,营地之中一片狼藉,地上还有一些老年百姓的尸体,他们的家人正趴在他们身上嚎哭不止,书籍被洒落一地,那车钱财盘缠早已不知所终! 袁珣环视四周,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满头是血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是丁奉还有谁? 袁珣也顾不得周仓是什么反应了,从周仓肩膀上一纵跳到地上,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小丁奉身边,一把将小丁奉抱在怀里,环顾四周却怎么也找不到袁三娘。 小丁奉的脑袋上好似被钝物击打,擦出硕大的一个豁口,鲜血流了一头一脸,袁珣颤抖着伸手摸了摸小丁奉的大动脉,微微松了口气,也许小丁奉只是被打的闭过气去,到还没死。 袁珣从衣襟之上撕下一条布条,紧紧将小丁奉脑袋上包裹住,然后掐着小丁奉人中,半响小丁奉才哭出声来。 小丁奉睁眼看到自己身在袁珣怀里,一把抱住袁珣,大哭道:“他们……他们抢走了娘亲!他们抢走了娘亲!……贵人!丁奉求您了!求您将娘亲带回来!只要您把娘亲带回来!丁奉给您当牛做马都可以!” “你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周仓始终不相信这事情是裴元绍做的,可此时营地的惨状,和了无踪迹的裴元绍早已说明了一切,他还是不甘心的大声喝问丁奉。 “是你!是你那兄弟害了我们,抢了贵人的钱财!还抢走了我娘!你还我娘来!你还我娘来!” 小丁奉一见周仓,顿时一双小眼睛中仿若要喷出火来,一边在袁珣怀中挣扎着,一边朝着周仓哭嚎道。 在丁奉抽泣的声音中,周仓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就在众人嘻嘻哈哈在编制草鞋之时,林三拿出水壶去和守卫的三个游侠套近乎。 三名游侠见这热火朝天的劳动画面,也是心中欢喜,早已毫无警惕,三人和林三攀谈起来,就在此时,裴元绍和其党羽悄悄绕到了三人身后,忽然拔刀斩杀三人。 而后裴元绍几人用行李中的丝绸包裹钱财盘缠,然后一把火烧了剩余的粮草,又抢了袁三娘,夺马而去。 死伤的百姓都是试图阻挡裴元绍一行,被裴元绍砍死的砍死,砍伤的砍伤。就连丁奉也是死死抱住裴元绍的大腿不放,被裴元绍一刀把打在头上背过气去。 裴元绍本想抢夺袁珣的夜照玉狮子,哪知道那八尺有余的白马未等他靠近,又是踢又是咬,几人无奈,只好放了马群,骑着抢来的四匹马朝着洛阳方向逃走。 “……” 袁珣默默无言的将丁奉交于一个百姓,一言不发的为那三名惨死的游侠整理了一下遗容,紧了紧腰中的横刀赤雪,走到夜照玉身边亲昵的摸了摸夜照玉的颈毛,翻身上马。 “你往何处去?!”周仓一看袁珣上马,立马跑到马前问道。 袁珣冷冷看着他,说道:“周元福,我现在去杀了裴元绍,你要阻止我,就趁着我的侍卫还没赶回来,在这里杀了我,要不然便与我滚开!” 周仓大声说道:“我也去!” 袁珣冷哼一声道:“你去作甚?” “我去问裴元绍,为何置我于不义之地!” 袁珣仰天大笑三声,嘲讽道:“自古财帛动人心,在有的人心中,义气是非哪有财富女人来的痛快,这种事情何须问?是我傻,还是你周元福天真?!” 说道最后,袁珣几乎是红着眼睛吼出声来! “我周仓不是那种人!” 毕竟事情是裴元绍做下的,这是不争的事实,看到营地之中的惨状,周仓也是羞愧万分,只好无力的辩解道。 袁珣噌一声抽出赤雪,指着洛阳的方向朝着周仓吼道:“那就证明给我看啊!与我同去,将裴元绍那狗贼杀之!救回袁三娘!何以在此阻我?速速与我滚开!” 说着,袁珣狠狠一脚侧踢,将铁塔一般的周仓踹得往后退了一步,一拉缰绳,朝着洛阳方向纵马飞奔!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仓在原地愣了一愣,呼的拔出他那柄生了锈的长柄斩马大刀,在地上砍出深深的一个印子,迈开一双大脚,追着袁珣飞奔而去! 因为官道之上这几日几乎没有行人,裴元绍几人的马蹄印还新新可辨,加之商行的马匹皆是由浦兴钉过马蹄铁的,马蹄印和一般行人马匹十分不同,倒是也不难追踪。 袁珣一面低头看着地上新鲜的马蹄印,一面纵马狂奔,身后传来呼唤,他回头一看,不远处周仓正扛着大刀,面部红心不奔跑着远远缀着他。 若不是当初对周仓起了爱才之心,收容了这两个黄巾贼,怎会酿成如此大祸? 袁珣一面自责,一面却是有了对周仓裴元绍的怨气,心中有气之下马速不减,依旧狂奔着。 二人一前一后追出五六里,袁珣发现官道之上马蹄印消失,这才拉住缰绳,跳下马来,低头细细的看着周围的踪迹,周仓此时也赶了上来。 袁珣心中警惕,手中持刀看着周仓不说话。 “黄将军临行前,将你小子托付给我保护,倘若你出了什么事,我有何颜面面对黄将军?” 周仓微微喘息,满脸怒火的说道:“裴元绍是我兄弟,他犯下如此大错,要杀也是我杀,你上马跟着我,我来找路!” 袁珣这才松了口气,还刀入鞘,跳上夜照玉。周仓在追踪方面虽然不如洛阳河南尹手下负责缉盗的军士,但是常年在混迹于战场,又在黄巾失败后东躲西藏,总是比袁珣这个从小生活在洛阳的半吊子来的厉害些。 周仓走到官道两边细细看了一阵,这才指着山下峡谷中说道:“这边!” 袁珣顺着他的手一看,果不其然,灌木中有折断的痕迹,还有一些马尾毛挂在灌木枝叶上。 二人不敢耽搁,顺着痕迹找了下去。 山谷之中丛林甚密,路也不是很好走,阳光从树叶间探进来,显得幽静斑驳。袁珣跟着周仓在林子中走走停停,一路上二人极为沉默。 袁珣从小到大,一直仗着自己超过两千年的见识和袁家的势力,在洛阳中聚游侠,办商会,行商贾,慢慢成为洛阳黑道、商界的第一势力。 这让他也有些飘飘然,总觉得自己是穿越来的,好似高人一等。 就连此次救济流民也是如此,他总觉得周仓在印象中,是忠义之人,而见到周仓的义举也是如此,惯性思维之下,他也觉得裴元绍值得信任。 裴元绍狠狠的给了他一嘴巴,也告诉他,人心无论是汉代,还是后世的共和国,都是一样的,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裴元绍和周仓在一起时,以周仓为首,跟着周仓保护流民无可厚非。 可是遇到诱惑,不是每个人都能忍住。可笑袁珣居然将裴元绍分配去看管营地辎重,这不是把狼放去看管羊群么? 倘若他有点防人之心,就该让裴元绍带着青壮上山打猎,史阿留下看管营地,也不至于酿成如此大祸。 他不是黄忠那等顶级武将,能够以一身惊天武艺震慑周仓裴元绍此等黄巾巨贼,他还以为自己有多能耐,能把事事都办好。 与其说是裴元绍起了歹心作乱,还不如说是他袁珣一手荒唐的安排,这才导致三名游侠和若干流民死伤,袁三娘被掳。 这是把羊群让恶狼来看管啊! 他孤身一人追击裴元绍,没人知道那是自责羞愧加上恼羞成怒导致的。 不到两个时辰啊!那些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在了自己眼前,就因为自己的愚蠢!自己要如何和那三位惨死的兄弟父母家人交代啊? 袁珣心中的羞愧已经让袁珣无地自容,只差拔剑自刎了。 他只能祈祷袁三娘千万不要有什么事情,若是有什么事情,他又如何向小丁奉交代呢?小丁奉这么信任他,袁三娘也曾这么信任他! 袁珣、周仓顺着若隐若现的痕迹一路追踪,来到了山谷深处,此时早已是黄昏,一路艰难的行进下来,居然追出二三十里。 就在二人再次停下寻找痕迹之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女子惨叫,和男人的淫笑!袁珣心中一紧,不禁一抖缰绳,纵马快速朝着声音方向奔去。 山谷深处是一条沿河小路,袁珣奔出树林,只见两三个男人正在一棵大树下围着一个浑身赤裸的女子,一个男人还双手按住女子不停的在女子身上耸动不已,那女子声音都沙哑了,只能无力的挣扎着,周边的男人发出一阵阵淫笑。 “裴元绍!!!!!” 袁珣眼睛都红了,仓啷一声抽出横刀赤雪,纵马冲向那些群人,那群人见袁珣单骑快速奔来,立马惊呼着躲开,只有在女人身上用力的那个年轻男子茫然的朝着袁珣看来。 袁珣冲到那男人身边,弯腰借马力将手中横刀在那男人脖子上轻轻一带,只觉刀身传来微微的阻隔感、 等他奔出一段距离,拉缰绳调转马身之时,那男人面带惊恐看着他,头颅这才从脖子上滑落下来,腔子里的鲜血如喷泉一般喷起四五尺高,无头尸体这才软软倒在地上的女人身上! “林三死了!林三被他杀了!” 周围的男人发出惊恐的叫声,霎时间奔到周围散落的战马身前,翻身上马就要鸟做鱼散。 “跑什么?!” 一声大喝传来,只见裴元绍手持一把之前游侠的精钢环刀,骑在一匹战马上,面色阴沉的从一旁树林中慢慢出来,一双三角眼盯着袁洵对周围三个同伴道:“他只有一个人,你们怕什么?!给我射死他!” 那上马的三人这才缓过神来,定了定神,纷纷从背后拿出游侠尸身上搜刮来的弓箭,弯弓搭箭对着袁珣就要射! “裴元绍,你这狗贼陷我于不义之地,还想往哪跑!” 就在此时,一声宛若虎啸一般的大吼传来,一条黑影纵了出来,手持斩马刀高高跃起,重重一刀朝着在马上的裴元绍斩去! 裴元绍也是有些武艺之人,狼狈滚落马鞍,堪堪躲过这力大势沉的一刀,向来人看去,失声叫道:“大哥!你为何在此?” 周仓一击不中,又是大喝一声,在此朝着裴元绍劈去,喝道:“你这狗贼杀人越货,还有脸唤我大哥?某周元福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裴元绍抬刀一架,周仓手中锈迹斑斑的斩马刀本就被黄忠以凤鸣刀砍得残破不堪,此时哪里还能经得住洛阳游侠的精钢环刀,居然叮当一声端坐两截! 裴元绍看周仓刀断,心中也是一松,慌忙说道:“大哥何必为这世家贼子卖命,与我一起杀了这世家子,咱们拿着钱财学那黑山张燕,找个山头立旗聚义岂不快哉?” 周仓听见他这样说,想起营地的惨状,更是怒上心,指着裴元绍怒骂道:“当初某家若是知道汝乃此等恩将仇报,狼心狗肺之辈,早便一刀杀了,还敢再次口吐狂言蛊惑人心?”说着,手持半截短刀再次朝着裴元绍攻去。 裴元绍见事不可为,咬牙冷笑一声,仗着手中钢刀锋利,也是迎了上去,霎时间二人乒乒乓乓打作一团。 机不可失! 袁珣看所有注意力都在周仓二人身上,再次一夹马腹,夜照玉好似一阵风一般,载着袁珣扬刀朝着剩下的三人冲去。 那三人听得马蹄声想起,这才反应过来,等到回头看袁珣之时,袁珣早已纵马冲到了面前,只见那少年手起刀落,其中一人手中长弓居然被劈做两段,人也被从肩膀到肚子劈出一道深深的血痕,惨叫着滚落马鞍,脏器肠子流了一地,眼见是活不成了! “射死这世家贼子!” 看着袁珣再次在不远处调转马头,面色狰狞的看着剩下二人,那二人纷纷咽了口唾沫,弯弓搭箭。 “咻咻”两声破空声响起,袁珣也是吓了一跳,慌忙举刀在身前将刀舞成刀花。 叮一声,袁珣只挡下一箭,心中一惊,下意识的侧了侧身子,只觉肩窝一凉,另一箭正中他做肩窝。他左半边身子霎时间麻木了,身体也是一软,掉下了夜照玉。 裴元绍余光看见此景,心中大喜,一边和周仓战斗,一边大叫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杀了这小子!” 周仓闻言回头一看,只见袁珣肩窝中插着一只羽箭,杵着刀正要挣扎着站起来,而那两个裴元绍的喽啰再次搭箭正要射杀袁珣! 他大惊失色,虚晃一招便要反身救袁珣,可是裴元绍哪里会如他的意?趁机急攻几刀拖住周仓,还笑道:“这小子死定了,大哥还不醒悟么?速速罢手,和兄弟上山落草吧!” “放屁!放屁!” 周仓急的哇哇大叫,却一时脱不得身,眼见着那两个喽啰羽箭再次射向袁珣。 就在这时,旁边地上扑出一个白花花的身影,张着手飞扑在袁珣身前,只听弓箭入肉的声音响起,那声音软软倒在袁珣身前,袁珣抬头望去,眼泪霎时间就溢了出来,原来为他挡箭的乃是受了非人侮辱的袁三娘! “姐!”袁珣惨呼一声,挣扎着将袁三娘抱在怀里,眼泪不住的往下流,“你……你……” 两只箭矢一只刺穿了袁三娘的小腹,一只刺穿了袁三娘的左胸,显然已经刺穿了肺叶,袁三娘咳了一口血沫,虚弱笑道:“咳咳……贵人,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你是个好人……” “再射啊!愣他娘的甚?把这小子和那浪货射死!老子赏你们一人百贯铜钱!” 裴元绍眼看那两个喽啰射中了袁三娘又愣在那里,气急败坏的叫唤着。周仓抓住这个机会,钵盂大的拳头狠狠印在裴元绍脸上,将他打的飞了出去,飞身扑向那两名喽啰,大喝道:“住手!” “无胆贼子!胆敢伤我家公子!与我死来!” 就在此时,周仓只听不远处一声如同猛虎咆哮一般的大喝传来,一匹黄骠骏马载着一个蓝衣大汉朝着那两个喽啰冲去,大汉手中丈八点刚长槊上下翻飞,一挑一刺,那两个喽啰一个被挑飞出去,胸前被挑出一个血洞,另一个更是如同羊肉串一般被挑在大汉长槊上! 只见大汉长槊一甩,将那人尸身甩出一丈多远,看了周仓一眼,跳下马鞍朝着袁珣跑去。 “公子莫慌!高览来也!” 袁珣循声望去,却是司空府家将高览,带着哭音喊道:“高大哥,救人……快救人啊!” 一只带血的手忽然拉住了袁珣的手,袁珣低头只见怀中袁三娘微微摇了摇头,艰难的说道:“好……好兄弟……我救不活了……” 袁珣一边摇头,忍着肩膀的疼痛想伸手捂住袁三娘的伤口,可是伤口上又插着箭矢,手足无措的哭道:“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救得活!一定救得活!” 袁三娘咳出一口血沫,微笑着艰难道:“救不活了……我被这……这几个贼人侮辱……本就不想活了,能救……能救弟弟一命……我……我也算死得其所……” 她也不管袁珣摇头,自顾自的笑道:“上天有眼,让我遇到……弟弟你……姐姐想拜托你一件事……” 袁三娘说话仿佛有了些力气,连贯了许多,袁珣心中这已然是她生机已断,回光返照,只得拼命点头。 “奉儿就交给你了,请你帮姐姐抚养长大,若是……若是将来有机会……请帮……请帮姐姐寻找……寻找……寻找……” …… 袁三娘话未说完,握着袁珣的手忽然一松,头一偏再无声息…… 袁珣张大嘴巴,眼泪簌簌的往下掉。他和袁三娘人士不过一日,可是这个女子的坚强和睿智一度让他深受感动,原本他应该带着这个女子和丁奉去到颍川,让这个女子在颍川很好的活下去。 可是因为他的安排失误,这才让袁三娘被配袁绍掳走,还受了非人的凌辱,最后他也没能把袁三娘救回来,袁三娘却是为他挡箭而死…… “抓住……抓住裴元绍!我要活的!我要活的!!!” 霎时间,袁珣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抬起头疯狂的大叫起来! “哪里走!” 高览还未到袁珣身边,闻言朝后看去,虽不知谁是裴元绍,但见之前被壮汉打飞的那个男子正跳上马背骑马欲走,他瞬间大怒,将手中长槊横了过来,狠狠朝着那男子胯下战马掷去! 裴元绍还没骑马跑出一丈,只觉胯下战马惨鸣一声,身下一软便被甩了出去摔了个七荤八素,等他回过神来,只觉得眼前一双黑漆漆穿着草鞋的大脚,正是周仓。然后周仓拳头便像是暴雨飓风一般打在他的身上,打得他遍地翻滚哀嚎不已。 高览掷槊杀马后,却听身后一声闷哼,转身见袁珣不知何时放下了袁三娘,咬牙艰难的将那插在肩膀上的箭头拔了出来,羽箭带着一溜血渍离体,袁珣也是疼的浑身颤抖不已。 “公子!” 高览慌忙要去扶袁珣,却被袁珣摆手止住。袁珣摇摇晃晃站直身体,艰难的拔出插在袁三娘身上的羽箭,又忍着剧痛脱下身上的鹤氅盖在袁三娘赤裸的尸身上,噗通跪倒在袁三娘尸身前面。 此时,从颍川方向来的路上脚步声大作,袁珣回头看去,只见史阿带着七八个游侠浑身汗水一脸焦急的朝着这边跑来,他身体又晃了晃,眼前一黑,在高览的惊呼声中扑倒在袁三娘的尸身之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四章 叹人间之多难 完 “医师呢?医师何在?” “孔秀?为何才到?医师何在?” “无妨,箭矢穿过肌肉,没伤到经脉骨头,只需将箭矢取出……只是气急攻心……” …… “好弟弟,帮我将奉儿养大,如果有可能的话……帮我寻找我丈夫次子……姐姐在这里谢谢弟弟了?” 姐姐? 我何时有了一个姐姐? …… 袁珣不明所以的四处寻找着什么,可还是什么都找不到,周围不断传来乱哄哄的声音,让他头脑欲爆。 他眼前忽然浮现起两张拉满的长弓,箭头泛着寒光,正对着他。 袁珣下意识向腰中摸去,腰中却是空空如也,大急之下直欲闪身躲避,可是双脚却像是灌了铅一般,一动不动,直急的他冷汗直冒。 只听弓弦响动,两点寒芒如同流星一般袭来,袁珣心中绝望,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黑暗中忽然袭来一阵香风,袁珣下意识一伸手抓住,手中传来柔软的感觉。 “呀!” 一声娇呼传来,却是一个女子被袁珣抓住,就在此时,那两支箭矢不偏不倚的正中女子后心。 女子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正是袁三娘,鲜血从袁三娘前胸透出的箭头中慢慢的渗出来,染红了她那洁白的曲裾衣襟! 袁珣呆立当场。 “帮我照顾……照顾……” “我不,你的儿子你自己照顾,你别死,小丁奉还在等你回去,姐你不要死啊!” “公子?公子?” 谁? 谁在叫我? 袁珣环顾四周,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等他再转过头时,身前哪有什么袁三娘?可是那柔柔的呼唤却越来越明显。 袁珣循着声音慢慢朝前走去,却见是个光点正在远处,在漆黑的环境下格外的显眼,他心中一喜,加快脚步朝着光点跑去…… “公子……公子醒了!公子醒了!” 袁珣微微睁开眼,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的眼睛生疼,他慌忙想举起左手遮住眼睛,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 “公子不能乱动,箭伤虽然不重,可是伤口崩裂却是很麻烦的。” 随着一个带着哭音柔柔的声音传来,袁珣的左手被人摁住了,慢慢放在被子里。他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光线,引入眼帘的却是一个梳着双平髻的稚嫩小丫鬟。 “袭人……?” 小丫鬟花袭人见袁珣哑着嗓子说了这句话,大眼睛中直转的眼泪咕噜噜这才滚了下来,慌忙挣脱了被袁珣抓住的左手,跑出倒了一杯清水,扶着袁珣喝下。 袁珣靠在袭人怀里,喝了杯水,这才感觉身体回到了自己的控制下。他慢慢的往四周看了看,只见是自己身在一个帐篷之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了营地。 小丫头呜咽着说道:“公子已昏迷三天了,还一直不停的说着胡话,梁医生说,今日公子若是再不醒来,只怕就凶多吉少了……上苍保佑,公子醒过来了!袭人……袭人好怕啊!” 袁珣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这时候,听见袭人叫声,一群人乌泱泱的跑进帐篷,为首的正是高览史阿,孔秀带着那个洛阳的梁医师也在,帐篷不大,后面的人挤不进来,周仓的大脑袋在外面一晃一晃的。 梁医师走到袁珣的地铺前蹲下,先摸了摸袁珣的脑门,又帮袁珣号了号脉,这才笑道:“好了,公子没有发烧,脉象平稳,危险期已经度过去了。” 高览急道:“梁医师,不会吧,那为何公子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什么话也不说?公子,公子?” 众人看去,只见袁珣无神的靠在袭人怀里也不说话,眼神空洞的看着帐篷什么,斩钉截铁的道,“主公若是不应,我周仓跪死在这里便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五章 阳翟城前流民潮 “起来吧,我应了便是。”袁珣点了点头,转身问周仓道:“死难者尸体可曾收敛埋葬?” 此事高览史阿孔秀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史阿闻言拱手道:“公子,已经埋葬了,包括袁三娘的尸首,皆安葬于河边,裴元绍手下的头颅都供奉于墓前,裴元绍还活着,只是不知公子该如何处置。” “带着裴元绍,随我去河边祭奠。” 就在袁珣打鱼的河边,十几座坟茔立在那里,正中的正是袁三娘的坟墓,墓碑用木牌刻了名字,墓前包括被袁珣一刀劈下脑袋的林三在内四个头颅狰狞的摆放在地上。正值入秋,天气尚有些暑气,那头颅早已发臭生蛆,眼窝附近白色驱虫拱来拱去,分外恶心。 袁珣厌恶的看了头颅一眼,这才注视着袁三娘一群人的坟墓,默默不语。 “姐姐,你放心,以后小丁奉就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将他抚养成才。”袁珣看着袁三娘的坟墓在心中暗念道。 “众位兄弟,袁珣无能连累你们,望你们在九泉之下莫要怪罪与我,此后袁珣再不会犯蠢,汝等父母我养之,汝等妻儿我养之。” 噗通一声,裴元绍被周仓狠狠掼在地上,周仓一把拉下捆着裴元绍嘴的布条,裴元绍也知自己断无生理,干脆破罐子破摔,笑道:“袁珣小儿,你不是救人么?到头来还不是一个都没救得了!你不是看上袁三娘那个骚娘们了么?你也没尝到,爷爷告诉你,袁三娘在我胯下……” 周仓在旁闻言大怒,提起大脚狠狠一脚踢在裴元绍嘴上,裴元绍顿时口吐血沫,几颗牙崩飞出来,可他口中还是喋喋不休,哈哈笑着骂完袁珣又骂周仓:“周仓匹夫,当日你我结义,同誓杀尽天下世族,立黄天于世界,你他娘的都忘了!转眼就当了这世族小子的狗,作一看门之犬的滋味如何?” “这乱世本就是人吃人的乱世,你们黄巾当初也只是一群活不下去的百姓,想要挣扎着活下去,可是你却转头来残害那些你们曾经为之奋斗的人,忘本的人不是周仓,而是你。”正在裴元绍口中污言秽语之时,袁珣的声音平静的传来。 裴元绍骂人的话突然梗在了喉咙里,他张了张嘴,看着头也不回的袁珣,只听袁珣用毫无感情的声音道:“之前,我本想着在众位死去的兄弟和被你害死的百姓坟前将你虐杀,手段我都想好了,我想用渔网将你绑起来,然后亲自用刀一片一片割下你的肉,这叫做凌迟,千刀万剐后你就剩下一副骨架。 为了让你不会过早死去,梁医师会在旁边给你抹金疮药,可能直到你被剐的只剩一副骨架,你心脏还在跳动,三千六百刀过后,才杀你,方解我心中只恨。” 凌迟之刑是到了北宋时辽国发明的,此时还没有,这个时代,最重的极刑也只是五马分尸。 “你……你……” 裴元绍哪里听过这种刑罚,再看袁珣背影的时候,眼中惊恐简直就像是看到了地狱来的修罗恶鬼,刚才还在硬气无比的他,此时裤裆也是一湿,冷汗直冒,说不出话来。 “可是我听了你的话,突然觉得很没意思。”袁珣依旧看着那几个孤坟,头也不回的道,“倘若是清平年代,剐了你也就剐了,可是现在是乱世,就算剐了你,依旧有李元绍,张元绍,只要这乱世不平,你们这样的恶狼就会源源不断的出现。” 袁珣没在说下去,而是背影萧索的挥了挥手,高览会意,走到裴元绍身边,狠狠一脚踢在裴元绍脸上,巨力之下,只听裴元绍脖子发出磕擦一声清脆的响声,脑袋诡异的后仰着,没了生气。 “我袁珣不敢说自己有那个能力平乱世,可是生而为人,为了我身边的那些流民不再遇到兵祸饥饿,不再被你这样的恶狼相争而食,有些事,总要试试。 我之前,只是想着保证袁氏不至覆灭于乱世之中,不想失去任何一个亲朋好友,不想失去我在乎的人。其实我想的不复杂啊,辅二叔壮大,不灭于他人之手,就算是二叔不行,我择一贤达辅之。 可是纵是如此,也不让我如愿。而活着的时间越长,遇到的人也会越多,想保护的人也越多,最后却见不得任何人惨死在我面前,这种事情太痛苦了,我真的不想在经历了…… 越是这样,承担的东西越重,叔祖曾说,这条路难走,如今看来真的难走的紧。 真的好累啊!” 袁珣的声音传到在场所有人的耳朵了,有人似有所悟,有人摸不着头脑,可是那毫无感情的声音中,却透着深深的悲怆,这让在场所有人心中皆是一酸。史阿想跪下,和袁珣说些什么,却被高览紧紧的扶住了肩膀,高览对着史阿摇了摇头。 他知道,袁珣这不是说给他们听的,甚至可能袁珣都不知道这话说给谁听的,袁珣太需要发泄了,若是不让袁珣说出来,只怕会憋出什么心病来。 众人只见袁珣深深朝着坟墓鞠了一躬,纷纷跟着鞠躬,却听袁珣轻轻道:“可是我还是想试试。” 高览,轻轻笑了…… …… 几日后,待袁珣伤势好些,这才一路浩浩荡荡的上路,高览执意不回洛阳,偏要一路护卫袁珣道颍川,袁珣无奈,便也应了。 说实话,经过此事,高览哪敢先行回洛阳? 自家这小祖宗不但惹祸一流,收人更是一流。 袁珣一路走来,见到的流民和路上插草卖身的颍川百姓,一缕不问来由,照单全收,进入颍川后,居然身后浩浩荡荡的跟了快两千百姓。 经过此前惨剧后,袁珣也不敢大意,将流民百姓分开管理,食宿完全分开,除了劳动之外,一律不许私自持有武器工具。 颍川太守李旻此前见到黄忠之时就知道袁家嫡孙救了一批流民正在往颍川走,没想到等他再阳翟城门外迎接袁珣之时,袁珣队伍后面跟着两千多人,呜呜泱泱的朝着阳翟而来。 李旻也是吓了一大跳,但见这些流民虽然衣着褴褛,但是精神还是不错的,男女分开,十人一队排着长列,序列有秩,根本不像是逃荒的流民,若不是其中有老有少,他还以为是哪里的郡兵。 阳翟百姓见到此奇景,纷纷跑来门口观看,其中有一坦胸露乳的青年,草草结了个发髻,手执一壶酒,踏拉着鞋一边走一边奇道:“嘿!头一回见有人带着流民来拜会太守,这群流民还真稀奇,像是军士一般有秩序,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袁珣听说颍川太守李旻亲自来迎接,也不敢托大,在袭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看到一身穿月白深衣的四旬男子,认定其就是颍川太守李旻,忙走到李旻身前鞠躬行礼,朗声道:“学生袁君瑜,见过李府君。” 李旻看着这个吊着一只手的俊秀少年,忙虚扶袁珣道:“贤侄有伤在身,不必多礼!先前洛阳恩师就曾来信,说贤侄不日将抵达颍川求学,后又见黄将军,贤侄这才姗姗来迟,只是贤侄,这是……”说着,李旻指着袁珣身后见不到尾的流民队列,张目结舌说不出话。 袁珣苦笑回头看了看,然后才向李旻解释了一番这些流民百姓的来历。 李旻闻言也苦笑道:“贤侄高义,老夫佩服,不是老夫无心收治流民,只是颍川本就是天下大郡,人口众多,四年前黄巾之乱以颍川为最,彼时十室九空,几年也未恢复过来,此时流民涌入颍川,实不知如何养活。” 袁珣点了点头,又鞠躬道:“府君不必过忧,只需在颍川书院附近则一有水源无人荒山与学生,这些流民自有学生养活。” “老夫知道袁氏家大业大,可是这毕竟是两千流民……” 袁珣轻轻探身,在李旻耳边轻声道:“史氏商行,乃是我袁氏产业。” 李旻这才恍然,一拍大腿道:“原来如此,那贤侄正可在颍川开商行分号,这些人正好可以用上。” “府君英明。” 李旻想了想,又拍着袁珣肩膀笑道:“颍川书院左近十余里,有一片山谷,唤作恶鬼谷,正在颍水河畔,此地因为地势不平,又因雷击而土地发黑,农人谓之不祥,无人开垦,正好为贤侄所用。” 袁珣奇道:“雷击使土地发黑?” 李旻点头解释道:“阳翟附近耕地有限,千百年来,能开垦的土地都被开垦完了,这片荒山原本也要被人开作耕地,可是十余年前,天雷击之,引发大火,数月不息,连土地都在燃烧,之后被人称作鬼地,无人敢去。老夫曾带人前往查探,其山中多有黑色岩石,遇火而燃,好似是《吕氏春秋》中说的石炭,但这石炭不似木炭,有人捡回家取暖,一夜过去居然全家死光,所以被称为鬼石,那山谷也被称为鬼谷。” 石炭? 袁珣眼前一亮! 石炭是什么,不就是煤么?而且这片荒山被雷击而燃,地下估计不止有没,还有一些金属矿产!这种宝地居然被称作鬼地? 他忽略了一点,这个时代不似后世,民间烧火取暖都是烧制木炭,还有卖炭翁一说,含碳元素过多的土壤在这时代当然种不出粮食,所以被称作鬼地。 可是袁珣乃是后世之人,自然知道煤的好处,除了金属冶炼温度比木炭高得多,就算是最为粗浅的代替木炭取暖燃烧,也比木炭好上百倍。而且听闻李旻的描述,这条矿脉明显是一个露天矿脉,开采极为方便啊! “伯父所说当真?” 袁珣心中大喜,连称呼都改了。 李旻苦笑道:“老夫岂能骗你?颍川地势平缓,适合耕种,阳翟附近都是颍川世家大族的耕地,哪还有能容纳两千人的地方,那个地方不能耕种,让贤侄去,老夫心中都愧疚不已,哪能那话诓你?” 袁珣笑道:“此地甚好!无需再找,便是这里了!” 李旻闻言眼睛都睁大了,奇道:“贤侄在此地何以养活上千人?” “无需耕地养活,容小侄卖个关子,但是小侄需要伯父调集阳翟全部锹镐斧头等工具,小侄以平价购之。” 李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指着流民道:“天色不早,君瑜可让流民今日在此扎营,老夫在城中备下了酒水,可为君瑜接风洗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六章 颍川夕羽楼 简单安排难民扎营休息,史阿驾车带着袁珣和袭人跟着李旻入城。这次袁珣再也不敢大意,虽然孔秀从洛阳城中又带了四十名游侠过来,加上原先的十六名游侠,袁珣的护卫队伍已经达到了近六十人,可是比起两千流民来说,这点人数还是太少。 这一路行来,袁珣也加强了对流民队伍的管理,除了男女分治,还将流民每百人分为一股,认以股长,股长按照规矩管理流民队伍的食宿。又在流民中挑选了一百个青壮,简单的训练后,配以风火棍,由游侠带领管理流民治安。 将武艺高强的高览安排才营中总理流民事物,周仓辅助他,袁珣这才放心带着史阿和袭人进城参加李旻的酒宴。 阳翟是颍川郡治所在,虽然比不上洛阳乃是天下京师,人口众多,可是也达到了二十几万人,加上颍川乃是中原腹地的大郡,故阳翟也非常的繁华,夜幕降临,沿街酒肆中人声鼎沸。 随着李旻一路行至阳翟城中心,城中心屹立着一座巍峨的三层角楼,青砖黑瓦,门头高大,木质匾额上书“颍川楼”三字,装饰颇为豪华。 史阿见前方太守车架停了下来,一拉马缰停了车架,抬头看见颍川楼,不禁笑了起来。袁珣跳下马车,见到前方豪华的酒楼,笑道:“哟,这装饰,颇为熟悉啊!” 原来此楼除了比洛阳第一楚馆的夕羽楼小了点,格局构造无一不和夕羽楼无二。 李旻在前车笑道:“贤侄好眼力,此楼就是年前照着洛阳第一名楼的夕羽楼所建,其中内饰构造都和夕羽楼一模一样,除了没有海棠大家,可以说就是一座夕羽楼。” 袁珣调皮的朝着史阿眨了眨眼,也不说破,跟着李旻进了颍川楼。 严格来说,颍川楼是一座酒楼,而不似夕羽楼那般是一座寻欢作乐的青楼楚馆,但是这里的小二和掌柜,居然都是颇为有姿色的女子,细细看这些女子身上的风尘之气破重,难免不让人乱想。 李旻见袁珣面容古怪,也是扶须笑道:“颍川楼本是酒楼,可是也许是其主人受洛阳夕羽楼影响颇深,也带了些青楼的生意,但是在老夫看来,夕羽楼淡雅文艺,其中女子大多是卖艺不卖身,各个色艺双绝,这颍川楼主人倒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用女子作为服务生和管理,虽然更多的是从事青楼买卖,可是在这个时代也算是颇为大胆的创新之举了,此间主人也是个很有商业头脑的。 几人上了楼上雅间,此雅间倒是不叫桃灼阁,而叫做颍水间,坐定之后,李旻乃是朝廷一郡太守,自然不可能公开狎妓,只是挥手让侍从吩咐上酒菜。 酒菜上齐,袁珣抬起袭人斟的酒,和李旻碰了一杯,这才好奇道:“不知此间主人是何人?这等布置倒也新颖。” 李旻笑道:“贤侄可知我颍川有四大世家?” 这个袁珣自然知道,颍川传说乃是夏朝帝都所在,又是司隶南下要道,土地肥沃、文事昌盛。两汉以来,多有大儒隐居,更有许多朝廷重臣,甚至当任过三公九卿的大臣致仕之后选择居住于此,创办私学。 四百年来,颍川渐渐成为了天下很多世家大族集中的地方,其中以“颍川四长”陈寔、荀淑、钟皓,韩韶的家族最为著名。 这四人皆是在东汉中后期担纲过三公,位极人臣的人,其后人也多有贤名,可以说是颍川世族的领袖。 “哦?不知此间主人乃是四长后人中的哪一家?” 李旻看袁珣对颍川如此熟悉,也是高兴,笑道:“正是陈家后人,今年一十九岁,名群,子长文。” 陈群?名人啊! 袁珣眼中一亮,陈群大名他如何不知道,虽然在演义中,陈群没有什么太大的名气,可是在中国历史上,陈群可以说是大大的有名啊!东汉覆灭后,察举制因为种种弊病,已经影响了魏国的政治,在这种背景下,陈群在察举制的基础上创立了九品中正制,这才缓和了魏国中央政权和士族矛盾,让后来的司马氏晋统一全国做了奠基。 来自现代的袁珣对九品中正制是很不以为然的,这种人才推举,把人分为三六九等,这是袁珣最为厌恶的,而且九品中正制明明就是世家大族妥协,将人才推举的全力丢给世家,也可以说让朝廷彻底被世家把持。 可是在这种背景下,九品中正制的产生,不异于挽救了当时的魏国,这也是时代的限制,但不能说陈群这个人有问题啊,能够创立一种传承了近四百年的法度,说陈群是庸才,谁信啊? “原来名满颍川的陈长文也有陶朱之才,让人佩服的紧。”袁珣一边吃了口菜,一边感叹道。 “长文,听到了么?” 就在袁珣感叹的时候,只听李旻抚掌笑着对门外喊了一声,便听门外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居然被行商第一人的袁少君称赞有陶朱之才,在下不慎惶恐。” 随着那笑声,又响起一个慵懒的声音:“人家行商贾可活数千流民百姓,功德无量,你陈长文行商贾,纯粹就是闲的发慌,给自己弄个喝酒的地方,人家袁少君不过是恭维与你,你可不要没有自知之明。” 少君乃是儒家读书人对世家公子的雅称,听称呼就知道发声的二人乃是读书之人。 少顷,便见门口一个身着青色直裾,头包缁撮逍遥巾的青年面带苦笑的走进来,青年浓眉大眼精神抖擞,一面走一面还往门外回头看。 果不其然,青年才进门没多久,一个身穿月白深衣,却坦胸露***上拿根树枝草草束了发髻,趿拉着一双满是尘土布鞋的青年也跟了进来,这青年长眉细目,生的倒也周正,这是这幅打扮极为邋遢,深衣之上还有酒渍,满脸胡茬,也不知几天没洗澡,进门一股酸臭扑面而来,让袁珣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邋遢青年进了门,首先怂了怂鼻子,喜道:“嘿!果然是接待洛阳世家子,这酒都是上好的颍川杏儿香,好酒好酒,我这趟倒是来对了。” 先进门的青年苦笑着向李旻袁珣鞠了一躬,然后道:“颍川陈长文,见过府君,见过袁少君。” 袁珣笑道:“长文兄不必多礼,快快请坐,那位兄台也请坐。” 那邋遢青年闻言笑道:“世家子,你要请我喝酒么?” 袁珣点头道:“来即是客,几杯酒水有何不可,再说了这顿饭又不是我付钱。” 邋遢青年微微一愣,哈哈大笑着大咧咧坐在座位上,半响才指着袁珣说道:“你这世家子好挺有趣,我喜欢!” 袁珣也笑道:“你这邋遢人也有趣,我也喜欢。” 李旻这时候才皱眉呵斥道:“戏志才,平时你口无遮拦,行为放荡也就罢了,这是前司空的嫡孙,素有才名,为何此时你还来捣乱?”说着,又转身对袁珣解释道:“君瑜兀恼,这是戏忠戏志才,也是我颍川大有才名的人,只是平素行为放荡了些,不过其才是连司马徽先生都称赞过的。” 戏忠? 袁珣仔细想了想,这名字有些熟悉,好似是曹操麾下谋士吧?主要之前无论演义和正史都未有太过记载,是故袁珣倒也没太在意,不过袁珣性子随和,笑道:“无妨,无妨,莫说是大才之人,就算是一个平民百姓,也可一桌喝酒吃饭,人多热闹,几杯酒水下肚,大家各谈东西,不亦乐乎?” 戏忠闻言抚掌大笑道:“世家子这话我爱听!” 袭人在旁,忙给戏忠陈群斟酒,戏忠一见袭人,眼睛一亮,突然抓住袭人的小手,吓得袭人呀了一声,慌忙后退,可戏忠拉得颇紧,一时竟不能挣脱。 “这小丫鬟生的水灵可人,世家子如此大方,不若将她送与忠,做个暖床之人如何?” 袁珣面色一变,殊不知戏忠乃是这样的登徒浪子,心中厌恶,站起身来,右手扶着刀柄,冷声道:“戏兄请自重,莫要闹得不愉快!” 陈群和李旻也是被戏忠这一闹闹得目瞪口呆,陈群拉着戏忠的衣袖皱眉道:“志才不是登徒子,为何做此等事,快快放手。” 戏忠看袁珣扶刀,也不害怕,笑嘻嘻的放了袭人,不在意的问道:“你这世家子,一个小丫鬟而已,不过是个奴婢,就算是妾,送与友人也是一种雅事,你不乐意也不必拔刀相向吧?” 袁珣冷冷看着戏忠道:“别人我不知道,在我袁珣心中袭人和我妹妹没有区别,倘若戏兄真心喜欢我这妹妹,请以礼相待,倘若我妹妹也有此意,戏兄自可用八抬大轿将其娶走,但是要我学别人做那送婢送妾之事,恕我袁珣做不到,今日初见,我当你无意冒犯,倘若下次再如此,我必斩你于刀下!” 冷哼一声,袁珣拉起袭人甩袖就要往外走。 “且慢!” 袁珣转身疑惑的看着发声挽留他的戏忠,只见戏忠起身对他长揖到地,叹道:“都说洛阳袁郎平易近人,相处不分贵贱,如此观之,果然不负虚名,少君对一奴婢尚且如此仁义,能做出活两千饥民一事,也不奇怪了,戏志才方才不过试探少君,还望少君不要见怪。” 神经病啊!怎么这些古代贤才都爱做这种试探人戏弄人的事情?当年黄石公是不是也是这么试探过张良的?袁珣闻言翻着白眼在心中暗骂不止。 不过人家姿态的做的这么低了,袁珣自不好再生气,只好去将戏忠虚扶起来,苦笑道:“志才兄,我性子火爆,下次千万别再做这种事了,我这丫鬟从小侍奉我,我待她如亲妹妹,刚才真的忍不住想抽刀劈你。” 戏志才这才笑了起来,说道:“方才来之时,我去少君的营里转了一圈,听到少君单骑追凶之事还不信,如此看来,戏忠刚才确实命悬一线。” 陈群也笑了,指着戏忠道:“你这人,如此搞怪,我被吓了你一跳!” 李旻冷哼一声,面色稍缓。 四人重新入座,这才开始喝酒吃菜。 席间陈群笑道:“少君乃是洛阳第一贾,方才还称赞与我,真是让我惶恐不安。” “什么洛阳第一贾,不过是那些生意做不过我的商人们捧杀罢了,而且我生意都是有涿郡巨商苏双代为管理,和我没什么关系的。” 戏忠和袁珣碰了一杯,嘬口酒说道:“少君真是与众不同,其他世家子对商贾之事避而远之,就连陈长文都是听了少君事迹才学着少君弄了这个小酒馆,少君出身名门大家,年纪轻轻因何从商啊?” 袁珣摇了摇头,说道:“我少时喜欢舞刀弄剑,拜了王越为师,认识了师兄史阿,师兄是洛阳闻名的游侠剑客,我和师兄厮混结识了不少游侠。” 说着袁珣叹道:“都说学的文与武,卖与帝王家,可是这些游侠都不是豪门世家的人,大多是百姓出身,徒有一身武功,没有生计,苦苦求存。久而久之,在洛阳打架斗殴,划定地盘,多有伤亡。 我没有其他本事,脑子好用些,便提议游侠们拿出家当与我做些生意,后来商行越做越大,游侠们也有了生计,便不会为非作歹。说来惭愧,倒是我少不更事,带着游侠们为非作歹起来。” 其他三人间袁珣说的风趣,也纷纷笑了起来,只有戏忠笑着叹道:“授人予鱼,不如受人予渔,少君德行确实让人钦佩。” 陈群奇怪的看了戏忠一眼,戏忠寒门出身,除了自己和几位相熟的友人,一直对世家子弟不假辞色,对当今朝廷也是多有不忿,为何今天居然对出身大汉顶级世家的袁珣如此不同,还冒着激怒袁珣的风险作出试探的行为? 他只听戏忠又正色道:“少君悲悯天人,集合无业的游侠,又救饥民于水火,可是如今天下板荡,民不聊生,少军一人又能救得几人?” 袁珣闻言愣了一下,低头沉吟了片刻,说道:“这几天我也一直这么问我自己,我能救多少人,我又有能力救多少人?说实话,我也没有什么答案。” 袁珣如此说,也是为了避嫌,他总不能说当今大汉根里坏了,制度坏了,礼乐坏了,法度坏了,世家更是坏了,从里到外坏了个透,想救天才,唯有推翻现有的一切,破而后立?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别说这里还坐着一个世家大族公子陈群,旁边还坐着一个太守呢! 戏忠见袁珣言不尽其实,心知此时也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闷闷不乐的喝了口酒不答话。袁珣看气氛古怪,主动岔开话题问李旻道:“世伯,请问你说的那处鬼谷,离水镜先生司马徽的私学有多远?” 他此次来是去司马徽和庞德公办的私学求学的,带着这么一大堆流民本就不方便了,若是离司马徽的私学太远,只怕他只好住在私学,调苏双过来了。 李旻闻言笑道:“君瑜不知,司马徽如今正在颍川书院教学,鬼谷离颍川书院不远,只有二十里地。” 陈群闻言奇道:“少君去鬼谷作甚?莫不是要将流民安置于那鬼谷之中?不可啊,少君不知,那鬼谷中寸草不生,而且土地漆黑不可种植,那里怎么能住人呢?” 戏忠也是不明所以的看着袁珣,又看了看李旻,他心中奇怪,李旻是袁氏故吏出身,为何将袁珣安排在那鬼谷之中,仔细一想,若有所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七章 浪子戏忠 袁珣笑着向陈群解释了那鬼谷之中的矿产,戏忠暗自盯着李旻阴晴不定的面色,更加肯定了心中所想。 随后几人把酒言欢,加上袁珣见识颇广,天南地北乱侃一翻,让几人叹为观止,一顿饭宾主尽欢,在目送李旻离去后,陈群拜别袁珣,偏偏戏忠死活不让袁珣走,非要袁珣等他一会儿他送袁珣。袁珣不好拒绝,只有在颍水阁中稍坐,等着戏忠。 莫约小半个时辰,戏忠再次回来,这次却是梳洗打扮了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深衣大袍,系上了一字巾,胡子也刮了干净,好一个阴柔潇洒的文人打扮。 只见戏忠深鞠一躬,笑道:“刚才见少君,某有心试探,加上平日放荡惯了,这才不修边幅,此时再见少君,不梳洗一番,倒显得不知礼节。” 这戏忠倒也是个细心的人,平日那副样子只怕是故意的,就像是行为艺术一般,表达对着世界的不满吧? 袁珣笑出声,拱手道:“戏兄这样,君瑜反而不习惯了。” 戏忠哈哈大笑,手一伸,领着袁珣下楼,不客气的爬上了袁珣的马车。袁珣心知戏忠自爬有话要说,也不见怪,随着他上了马车。只是小丫头袭人刚才被戏忠吓到,说什么也不肯进马车,偏要和史阿在车缘上坐着。 马车动了起来,袁珣才问道:“戏兄有何事要私下和君瑜说么?” 戏忠闻言直起身子,正色鞠躬道:“少君平易近人,心怀仁慈,乃是戏忠见过的最为特别的世家子弟,戏忠想要和少君相交,请少君不要嫌弃。” 这时代相交就是交朋友的意思,若不是在这个时代早已生活了多年,袁珣只怕会被戏忠吓一跳。 他笑着说道:“既然是要交朋友,自当不已身份论交情,志才兄叫我表字君瑜便是,少君少君的叫,怪别扭的。” 戏忠闻言也是笑了,随即问道:“我此番尾随君瑜,想问君瑜,你对大汉江山如何看?” 果然来了!袁珣想起戏忠刚才在席间问的话。这时代就是这样,只要对方认定你这人不错,大多会对你吐露心声,不似后世,人心藏得越来越深。 戏忠都这么问了,袁珣自不可再藏着掖着,要不然就是不尊重人家了,倘若真是如此,戏忠只怕会当场拂袖离开。 “大厦将倾,不可救。” “哦?”戏忠闻言上上下下看了袁珣一翻,说道:“当今天子虽然昏聩不堪,可是朝中有贤臣,还有何大将军和令叔父这样的忠良对抗奸宦,天下如何救不得?” 袁珣想了想,问道:“礼乐崩坏,皇权旁落,就算是杀了十常侍,天子为了和世家夺权,还会扶持八常侍,九常侍,喋喋不休,了无尽头,虽是气数未尽,亦不久矣,如何救得?” “那乱天下的根源,是天子么?君瑜的意思是,换了天子,天下就安定了?”戏忠笑着问道。 袁珣嗤笑回应道:“志才兄莫要调侃我,天下之乱,始于黄巾,黄巾之乱,始于黎民百姓吃不饱穿不暖,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是因为无田可种,还要我说下去么?” “大善!”戏忠抚掌笑道,“乱天下者世家也!没想到君瑜世家出身,见解如此之深。” 袁珣摇头道:“乱天下者确实是世家没错,但也不单单是世家。” “哦?愿闻其详。” “天下之乱,只在不平等。” 戏忠奇道:“不平等?据我所知,当年黄巾起事,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也说均地权,分土地,君瑜所言不平等可是如此?” “不,在于天下所有人都不平等,自有汉以来,孝武皇帝纳董仲舒之策,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久而久之,形成士、农、工、商四个阶级。 但因大汉察举之制,官员只在儒学士族中举荐,久而久之,士族把持朝政,朝廷官员大多出身士族,遂有了世家的形成。这些世家们垄断了读书,使‘农、工、商’三个阶级没有书读,没书读自然不能举为孝廉,是故世家壮大后,有了权力,就会兼并土地,垄断商业,让平民百姓没了活路。 从朝堂来看,士族们把持了人才举荐,朝廷官员全是世家大族出身,成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集团,皇权旁落,天子为了夺权,只能信任阉宦之辈,党锢之争永无止境,而且察举官员甚至不问才德,只为家族势力,朝政自然腐败,苛捐杂税频出不止,百姓没了活路,还被朝廷剥削,自然愤而反之。 这是个死循环,就算是换了天子,换了朝代,经过天灾兵祸,人口大减,土地重新分配,等到新的朝廷上台,几百年后,百姓依旧活不下去,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这是在后世大学历史课上,袁珣曾经学过的封建王朝更替的定律,在一个封建王朝建立的时候,人口尚少,土地富余,权力阶层为了稳固统治,增加税收,往往“轻徭薄赋,与民休息”。 当人口达到一定比例,耕地饱满的时候,统治阶级往往又开始兼并土地与民争利,于是阶级矛盾日益加深,若是有识的君主朝廷,自然会改革变法,缓和阶级矛盾,可若是遇到君主昏庸,朝廷腐败,往往人民起义暴动,推翻这个王朝,领导暴动的人成为新的统治阶级,周而复始,这就是著名的黄宗羲定律。 戏忠闻言呆立当场,他是寒门出身,因为身在颍川,有幸进入世家私学学的一身文化,加上其本身天赋异凛,极为聪慧,很早他就看出汉室不可救,世家乃是祸乱天下的根源,他本以为汉室覆灭,天下出现一个会抑制世家,怜悯寒门百姓的明主,便有了一个朗朗乾坤,清明盛世。哪知道袁珣一翻超越了千年的理论好似一记重拳打来,让戏忠眼冒金星无言以对。 如果戏忠看到了未来百年,那么袁珣眼中看到的是两千多年的历史。这让戏忠怎么能不目瞪口呆呢? 他本想问袁珣如何看待世家,可袁珣一句“天下不等”,道尽了世家的祸,更是道尽了天下之祸。 “君瑜……君瑜此言,振聋发聩……” 戏忠愣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然后失魂落魄的下了车。 袁珣也是叹了口气,这千年的沉苛,哪里是一朝一夕改得了的? 一个国家,不是某个人的玩物,就算你知道这个国家乃至时代的陈疾,可是也不能随意乱改,关乎的是千万人的生死,历史上的王莽,刘瑾,王安石,因为改变这一切留下一生骂名的人还少么? 乃至以后世的伟人之伟大,不也因为一时之错导致了大饥荒么? 治大国如烹小鲜,这句圣人语,一点都没有错。 袁珣回到营地,在袭人的伺候下匆匆睡下。 第二日,袁珣在袭人的惊叫声中醒了过来,一睁眼,瞪着充满血丝一双眼睛的戏忠直愣愣的站在帐篷门口,显然昨日自己一番话对戏忠造成的震动太大,这家伙估计一夜未眠,一大早便来到了袁珣营地门口相候。 “志才兄……你这是?” 戏忠深深一鞠躬,说道:“明公昨日一言,使志才震惊不已,志才想了一个晚上,也想不到如何让天下不平变为平,今日来,求明公给志才一个答案,要不然志才将终生抱憾,死不瞑目。” 好嘛,明公都叫出来了! 袁珣苦笑着起床道:“志才兄这是什么话?我才十四岁,怎么就明公了,别和我说什么甘罗霍去病啊,你要再这么称呼我,休怪君瑜把你赶出营地。” 心中却是对戏忠佩服不已,自己比戏忠小了好多岁,戏忠居然因为一个问题,对自己拿出了这个时代最大的礼遇,儒家礼节之中的“不耻下问”,被戏忠表现的淋漓尽致。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魅力之一,儒家思想虽然有种种弊端,礼、义、仁、智、信五常乃是深入华夏人心中不灭的魂,一个民族的魂。就像后世一般,很多人失去了这个魂,变得唯利是图,令人遗憾不已。 戏忠自嘲道:“君瑜所见之深,就算是颍川大才尽出,也无可比拟,尊君一声公,乃是志才心中所愿,但求君瑜今日务必给我一个解答。”说着,又是深深一鞠躬。 袁珣哭笑不得的在袭人伺候下穿起衣服,让袭人去准备早餐,这才说道:“志才兄,心中有疑问,也要吃早餐,待我洗漱一翻,咱们边吃边聊,你也稍微休息一下,脑袋里全是执念是得不到任何答案的。” 说罢,袁珣不在理会戏忠,而是就着水盆以青盐柳枝漱口洗脸,待他洗漱完毕,袭人也端着两碗清粥,几个张饼进来了,又在袭人帮助下带上白玉束发冠。 袁珣将一碗清粥递给戏忠说道:“早上起来,不宜多吃荤腥,我习惯了这样的早餐,还请志才兄不要嫌弃。” 这个时代的人只吃两餐,分为早饭晚饭,只有袁珣和身边人才习惯了一日三餐。 戏忠接过清粥喝了一口,又迅速放下了碗。 “先吃,先吃。” 袁珣喝着粥,笑着道。 戏忠这才跟着袁珣一起慢条斯理的吃起了早餐。 早餐吃罢,戏忠像想起什么似得,开口问道:“昨日我听说李太守给了颍川书院不远处的鬼谷让君瑜暂且栖身?” 袁珣点头应了一声,戏忠又说道:“君瑜,我知李太守乃是你袁氏故吏,无意挑拨,只是此事你不觉得蹊跷么?” 见袁珣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戏忠解释道:“虽说颍川人口户数众多,良田耕地早已没有了,但可开荒的土地却是不少,虽然不似良田一般产出甚多,但是若是勤恳开垦种植,养活两千人并不是什么问题,可鬼谷乃是不毛之地,莫说是种植,就算是住人也是非常勉强,以李太守和袁氏的关系,他何以作此为难人之事?” 袁珣昨日满脑子都是鬼谷之中的煤矿和伴生矿,欣喜之下哪里会细细想这问题,待他此时回味,也觉得不对。若他不是知道煤矿的价值,李旻这种行为这种行为怕不是打发可以解释的,简直就是故意为难他。 他此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不知道原因。 “我昨日单独和君瑜相处,本来是想提醒君瑜此事,哪知道被君瑜言论惊得百口无言,今日若不是君瑜让我冷静,只怕又要误事。” 袁珣闻言心中一动,戏志才这睿智的样子让他终于想到眼前的阴柔放荡青年是谁了! 前世看书时,一个隐藏的大贤! 《三国杀》里那个帅的布林布林的角色! 乃是曹操尚弱小之时,有荀彧推荐给曹操的寒门出身颍川名士,虽然演义中全无此人,可是三国志中曾记载过,若荀彧是曹操的内政管家,一代名相,戏志才就是郭嘉之前曹操的谋主! 戏志才和郭嘉的身世颇为相似,都是曹操引以为重的谋主,同样有“负俗之讥”,同样英年早逝,直到戏志才去世后,荀彧才向曹操举荐了郭嘉。 要知道郭嘉对于曹操前期的帮助,郭嘉之于曹操,便如孔明之于刘备,周瑜之于孙策,可以说没有郭嘉,曹操就死在了袁绍手里,而郭嘉乃是继承戏忠的位置,可见戏忠也是一个,虽然袁珣打心眼里看不上这时代的世家大族,可是世家的身份为他带来了不少的便利,比如陈家看在同是世家的份上,就会不予余力的相助他,一是因为同为世家大族,二是世家多重名声,袁珣因为安置流民一事引起洛阳轩然大波,但是也因此事使他和袁氏名声大噪,陈家作为顶级世家,会不想帮袁珣一把,蹭波流量? 袁珣对这历史上曹操的谋主此时心服口服,郑重起身不禁长揖一地道:“君之一策使我安民之事定矣,请受君瑜一拜。” 戏忠平日因为寒门身份备受颍川喝多世家子的欺压,加上自己愤世嫉俗,也就是后世说的愤青,是故放浪形骸,何时受到如此重视?就算是陈群荀彧等一众故友,也不过是同窗之谊,可是袁珣不一样啊,袁珣可是袁家嫡子,这个时代站在世家金字塔的出身,袁珣如此大拜重谢,戏忠怎能不感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八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 袁珣了了心事,这才和戏忠重新坐下,着袭人斟茶,二人相对而坐,戏忠却又是提起了昨夜的疑问。 “如何救世?这个问题涉及的颇多,首先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不对的,我不是说儒家不对,我也崇尚儒家礼义仁智信五常,同样憧憬这先圣天下大同的思想,但昔年武帝独尊儒术是原因不是这些,只不过仲舒公使礼教于于天下的思想,在孝武皇帝的心中,就只看到了忠君爱国、君父纲常了,试问天下有哪个天子不愿意王朝世世代代乃至千秋?” 袁珣一边说,一边想起后世宋朝程朱理学后种种弊病,乃到明清八股取士,最终导致了中国近代百年耻辱,心中也是叹息不止。 “礼教教人德行,这是对的,其他学说就一定要罢黜么?兵家使国家强大不使外敌入侵,法家束人心性,不使恶徒横生,墨家带动手工,使天下便利,医家使人活命……我曾听过一个极西之地大秦国一位叫黑格尔的圣人说过,存在即是合理,世间万物,存在都是有价值的。” 存在即是合理?戏忠暗自把这句话记住。 “而且独尊儒术也带来了同样我们讨论过的问题,使士族凌驾于众人之上。 这不对啊!工匠造了工具,让人不至于刀耕火种,农民种了土地,让天下饱食,商人使货通南北,一个国家少了什么也玩不转……” 戏忠眼前一亮,还未等袁珣说完,接口道:“士农工商并举!” 袁珣笑着点头道:“对,所以根本在于百家争鸣,一个国家才能长治久安,那么接下来便是人才选举制度了。 士族管着天下的事,可是士族懂什么?圣人大义?圣人大义治国尚可,可是如何治农?靠著文章劝农么? 如何治商?哦,他们不治商,他们觉得商贾卑鄙。 那他们如何治工匠呢?一群不是专业的人去管理专业的事,哪能不出问题?” 戏忠又皱起了眉头,摇头道:“也行不通啊,农人工匠商贾大多不通文墨,如何能举才呢?” “他们为何不通文墨?” 戏忠皱眉道:“寒门也就便罢了,因为家中有田,还能去士族私学学些知识,可是佃户一年到头种植便花费大多时间,这还都吃不饱,莫说是读书了,而且书籍大多在……” 袁珣接口道:“大多在世家手里对吧?这就是世家对知识垄断了。” 戏忠虽不知道袁洵口中垄断是何意思,但整句话的意思他大概明白,点头说道:“以我为例,若不是家中尚有几亩薄田小有资产而我身在颍川,哪有机会读书习字?” 袁珣笑着问道:“为何世家会对书籍知识垄断?” “因为书籍篆刻保存需要的钱财人力颇多,寻常人家根本就负担不起。” “倘若我有能力让书籍印制保存成本便宜,并且能大规模印制,让寻常人家都能读书藏书却又如何?”袁珣举起茶杯喝了一口,神秘的笑道。 戏中闻言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一把抓住袁珣的手大叫道:“是何方法?君瑜快快说来!莫要卖关子,此等乃是继往圣绝学的大事,可不能与我开玩笑!” 古代儒家有四义,北宋时被人归结为四句话,乃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能做到这四句话的人,就能被称为圣人。 在这个时代,圣人是什么意思?孔丘是圣人,孟子是亚圣,女娲是圣人,尧舜禹是圣人,圣人,乃是要被万世膜拜的! 袁珣一开口,就提到了让平民百姓能够读书存书的方法,也就是继往圣之绝学,这可是千古文坛大事,做成这种事,也会被称为圣人的,戏忠哪能不激动? 袁珣理解戏忠的心情,笑道:“无他,我商行工匠发现了改良蔡侯纸的方法,还有发明了一种印刷法。” 说着将改良蔡侯纸和活字印刷的构想和戏忠说了说,戏忠咽了口唾沫,不可思议的望着袁珣,张了张嘴说道:“袁君瑜,你莫不是天上神仙下凡吧?这种方法你也能想得到?” 袁珣哭笑不得的挣脱了戏忠,说道:“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工匠的作用,这不是我想的,乃是我家工匠想出来的,你不要小看劳动人民的智慧好吗?” “好好好!你继续说,你继续说!” 袁珣摇了摇头,这才接着说道:“印刷术和纸质书籍的产生,一定会打破世家垄断书籍知识的壁垒,此时便可以改动察举制,将察举改为考试科举,并开百科取士,使农人管农事,商贾管商事,工匠管工事,自然可事事顺利,此时,人人有做官的前途,何愁文教不兴?” “土地兼并呢?就算是咱们破了世家的垄断壁垒,让人人都读上书,并用科举取士,那这些当官的人难道不会成为新的士族么?不会再次兼并土地么?” 袁珣佩服的看着戏忠,古人的智慧果然不能小觑,人家听了自己结合两千年的经验,却一言切合的问题的本质。 “土地兼并是因为利,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因为大家全靠着土地生活,所以才会发生弱肉强食,兼并土地的事情。那么,并重工商,让工商行业的利和务农的利一样多,甚至超过农业,大家务工也能活,从商也能活,而且活得很好,谁还会专注土地?” 戏中闻言若有所思,却又摇了摇头,说道:“行不通。” 袁珣点头道:“现在行不通,这个问题太过复杂,一言半语也无法说得清楚,简而言之,要想改变土地兼并问题,各个方面都得推倒重来,举个例子,赋税就不能用粮食,而是用钱币代替徭役赋税……” 袁珣又向戏忠解释了一下摊丁入亩和一条鞭法等著名的赋税改革。清朝能做到永不加税,人口暴增,正是因为继承自大明的赋税改革和后期白银流入。而清朝和重视商业的两宋也是极为少数的几个不是因为土地兼并而灭亡的朝代。 “这些东西要全部实行成功,要耗费几十年,乃至上百年、几代人才能完成,现在只是我的一个大致构想,以后可能还要走好多弯路。”袁珣剪短说完了自己对此时的改革,感叹道,“志才兄不知,其实我是个胸无大志之人,原本只是想当个逍遥公子,牵着一条恶狗,带着几个恶奴,仗着家事调戏调戏街上的漂亮女子,身边好友亲朋平安就好。 可是一路从颍川行来,见天下困苦,百姓易子相食,心中不忍,才胡思乱想看看能不能改变些什么,这条路太难了,我都还没有开始迈步就已经觉得寸步难行,可我终究也想试试。” 袁珣想起那几座在颍洛官道不远处河边的孤坟,还有袁三娘临死前的嘱托,不禁眼眶通红,情绪有些低落。 戏忠闻言,想起平日几名好友谈论天下大势时,说的什么奸宦乱国,昏君祸国,包括他自己的世家乱国,再看看眼前这个低头悲伤,悲悯天人的少年,心里堵得不行。 “路是难,可是君也不是独行,请让戏忠与君同行,忠……也想试试。” 袁珣难以置信的抬头看着戏志才,心中震惊不已,这话,是在认主吗? 不,碍于自己的年纪,还不到认主的程度,可是和认主没太大的区别了吧? 眼前这人是谁?戏中戏志才啊?第一代鬼才啊!居然因为自己几句话忽悠的认了主?说出去谁信啊? 他袁珣,一不是官身,二不是天下名士,居然能让戏忠认主? 袁珣甩了甩头,然后这才领悟,人家戏忠这还真不是认主,而是戏忠也有一颗济世救民之心。 袁珣也没有想到,他是一个现代人,现代人有一个特点,便是人人平等的观念,这个观念在古代极为少见,直到千年后的圣人黄宗羲才提出来。人人平等的观念也让袁珣有了和别人不同的同情心。 这时代世家也有同情心,他们的同情心却大多是自上而下带着时代固有的阶级观念的同情,高高在上的同情,他们在土地兼并的同时,让活不下去的自耕农成为了他们的佃户,同样是给了别人活路。 可袁珣的同情心不一样,他是把别人都放在和他一样的高度的同情心,他的同情心使他想让这些两千年前的同胞们有自尊的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这在这个时代,称之为仁德。 乃是儒家遵从的最高的德行。 孔子曾说过: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天下大同的理想,不就是倚靠着这种仁德么? 历史上刘备之所以又无数谋士良将追从,乃至成就蜀汉大业,除了靠着他那所谓“中山靖王之后”的不可考证身份,不就是因为他怜悯百姓,而且能抓住机会流泪掌控人心的“仁德”么?倘若他没有这个马甲,他凭什么成事?刘表刘焉的真正宗室身份不香么? 袁珣自己没想到,他来自两千年后的见识和看法,为他带来了仁德的形象,刘备或许是真的仁义无双,可是限制于时代,也只是世家大族一般的上位者的仁义罢了。而且他的仁德不像刘备那般浮于表面,而是有具体实施纲领和手段的。 戏忠不知道孔圣人口中的天下大同是什么样子,但若是袁珣的计划一步步实现,那和天下大同有什么区别? 他确实不是认主,而是找到了一直以来的目标,换言之,他就是袁珣的“同志”。 “同志”,有同行之志者也。 还以为自己有什么王八之气呢。 袁珣也想通了这点,暗自自嘲一翻,情不自禁吟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 戏忠闻言也是笑了:“这话对我说可不对,应该我对君瑜你说,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好诗!”说着,戏忠如同变戏法一般从怀里取出一壶酒,咕噜噜喝了几大口。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好诗啊!君瑜!同去!同去!” 袁珣被他那放浪形骸的样子逗笑了,一把夺过酒壶,也跟着喝了几口,大笑起来:“同去!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章 基建狂魔诞生记 戏忠知道,这少年又犯混了,但他倒也释然,袁珣乃是天下第一世家的公子哥,哪知道这些平民百姓的常识,所以无奈开口解释道:“青砖价格昂贵,平民百姓哪里用得起?只有贵族内院和皇宫内院才会少量用砖吧?而且……最多用砖的乃是贵族陵寝,用砖建房子?君瑜莫要开玩笑。” 袁珣奇道:“烧砖价格昂贵?” 前世袁珣的舅舅就是务农的,家里盖了三层小洋楼请袁珣一家去吃饭,曾听舅舅说过,一卡车砖也不过几千块钱,一块砖的价格就是一两毛,现在居然有人和他说烧砖成本贵?开玩笑呢? 那老泥匠看袁珣平易近人,胆子也是大了不少,笑着说道:“贵人锦衣玉食,不知我们斗升小民的事也是不奇怪,烧砖需要大量木炭,成本昂贵,是故像这位公子所说,一般大多用于建造世家贵族陵寝。” 这让袁珣倒是脑了个大红脸,他不好意思的拱手朝着老人一礼,又听老人说道:“而且砖房粘合的夯土乃是用糯米水加土熬制的,两两相加,成本就更贵了,贵人若想用砖建房,耗时耗力,不若木房和土坯。” 袁珣恍然大悟,同时却又心中一喜,自己想到的两样东西正好完美的解决了这一成本难题,也会让砖房的建设效率变得比用土坯和木头快得多! 戏忠听了制砖价格为何昂贵,下意识的看了看河对面黑漆漆的鬼谷,突然笑了出来:“君瑜你真是,我服了我!不过制砖的成本问题解决了,你要如何解决夯土的问题呢?若是用糯米汁和黏土砂石现熬,只怕建成那么多人住的房子要三四年。” 袁珣笑道:“这能难得住我袁君瑜?老丈可会建窑?不需多大,只要二人合抱的小窑即可!” 老者立马点头道:“这谁不会,半个时辰即可。” 袁珣从旁边抄起镐头,又让高览周仓等人拿上工具,一撸衣袖带着一头雾水的众人划着之前的竹排过河来到了鬼谷之中,他就着夕阳的余晖,带着大家在地上寻找一翻,这才一指地下,说道:“挖!” 众人不明所以,但是袁珣都已经率先动了手,众人自然只能跟着挖。不吃袁珣所料,鬼谷这一片真的是一个露天矿场,经过山火灼烧,很多煤矿早已裸露在地面上,没几下,众人就挖出了不少煤矿。 戏忠一边跟着袁珣挖煤,一边问道:“君瑜是要做什么?” 袁珣对他眨了眨眼睛,说道:“且看我给你变个法术!” 戏忠看袁珣跟他卖关子,也苦笑着继续挖,众人挖出大概四五十斤煤矿后,袁珣又带着众人去挖了不少石灰岩,黏土,等一众人带着这些东西过河之时,袁珣又铲了几铲子河沙带走。 等待他们回到营地,那几个泥浆早已垒好了一个圆形的小土窑,甚至还给袁珣砍了不少木柴来。 袁珣也不解释,带着众人用锤头把石灰岩敲碎,然后混着黏土放入土窑之中,袁珣又将几块刚才捡到的铁矿石砸碎放了进去。用木柴点燃土窑后,袁珣将大量的煤炭加到火中,把土窑封闭。 “好啦!大功告成!” 这种自制水泥的方法乃是前世舅舅教他的,农村自建房虽然砖块便宜,可是水泥却不便宜,大多农村的自建房,都是用此等方法自制水泥,这种水泥的质量自然是没有化工水泥的质量好,但是胜在没什么成本,农村用用已经够了。 说着,袁珣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背着手大摇大摆的回到了营帐,留下一群人在土窑边上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以。 第二天一大早,就在乐老四带着自家婆姨吃完早饭,却听到外面叮叮当当一阵响动,乐老四本能的窜出了帐篷,抄起水火棍吼道:“集合!集合!我们股的百姓全部集合!” 等到流民飞速的集合站成方队,只见袁珣戏忠带着高览、周仓、史阿、孔秀和五十几个游侠侍卫要挂宝刀面容严肃的走来,乐老四正一头雾水的看着袁珣一众人,却只见袁珣带着戏忠走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土坡上。 “我袁珣,颍洛官道之上,带着诸位来此,诸位可有什么不满的?” 乐老四站在前排,闻言大声道:“公子仁义无双,若不是公子带着我等一路行来,我等早已饿死在路上,哪有什么不满?” “没有!” “公子乃是我们的再生父母,我等没有不满!” 两千流民也纷纷回答道。 “好!”袁珣笑着大声道,“从洛阳到颍川,狗草的老天不让我们活,但是我们活了下来,但是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告诉这贼老天,我们要在这里安家落户,好好活下去!” 流民们一听,纷纷笑了起来。 “所以,我决定,从今日起,不再向大家免费提供粮食!” 这句话像是重磅炸弹一样,从袁珣嘴里说出来让流民们马上炸开了锅!一时间,有人茫然,有人沮丧,更诱人愤怒,要不是周边着甲夸刀的游侠和一众拿着水火棍的治安队虎视眈眈的盯着,只怕会大声骂出来。 乐老四乃是最早跟着袁珣的一批人,经过了袁珣单骑追杀裴元绍,还有在河边对着袁三娘和死伤者坟前说的话,他可不相信袁珣是这种人,也不言语,只是沉默着看着袁珣。 袁珣看着高览一眼,高览噌一声拔出腰中横刀,大喝道:“安静!” 随着高览的大喝,五十几个游侠齐齐拔出了横刀喝道:“安静!” 流民们被这齐齐的喝声吓了一跳,全部安静下来。 袁珣这才点头道:“从今日起,我们要成立公社,何为公社?乃是你们集体建设我们居住地方的称呼,而你们的口粮也要从这公社里出,从现在开始,男女队伍解散,可以以家庭居住,但是你们每百人成立一个生产大队,由原股长担任,称作生产队长,由生产队长带领从事建设劳动。” 说着,他又从怀里拿出一沓写着“壹、伍、拾”印着他私人印章和戏忠签名的蔡公纸挥了挥:“这叫工分,你们每日劳动四个时辰,按质按量完成可换取五个工分,队长可换取八个工分,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换取工分后,你们可以拿着这工分来戏志才先生这里领取粮食布匹等生活所需,五十工分换一石粮食!十公分换一尺布匹!你们中不满十岁的儿童和超过五十的老人,每日不需劳动可领取当日口粮,除了老人和孩子,所有人必须劳动才能有吃的穿的!但是老人和孩子倘若做一些手工,如草鞋成衣之类的东西,可向他人换取工分,价格自议。” 说着,袁珣朝着戏忠一点头,戏忠笑着接替袁珣走上土坡,朝着众人点头说道:“大家好啊!我就是你们公子口中的戏志才先生,想必大家都认识我,我想问问大家有什么还不懂的么?” 流民们中不少都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这位自阳翟后,不知为什么跟着袁珣,每日无所事事的在营地瞎晃悠,何人不知他啊?而且这有啥不懂的,不就是工作赚钱呗,这工分就是钱,只不过工作建设营地是为了自己罢了。 戏忠笑道:“现在除了颍水对岸那片黑色山谷,你们脚下所在的地方,就是咱们要建房的地方了,而不远处那些平原,是属于公社的公田,开垦公田种植也可以算工分,倘若大家有经历,闲暇时间可以在周围打打猎,或者捕捕鱼,猎物上缴公社后,也算工分,要是大家工分攒够了,可以赎买公田,将公田变为你们自己私有,每年种植的粮食上缴两成便是,剩下的都是你们自己的!” 戏忠此话一出口,流民们又是一阵哗然。居然可以用工分买田地!土地,对于农耕民族华夏人来说,就是自己的根,听到可以买田地,众人心中这才放了下来,有了土地,他们算是在这里扎根安家了。 乐老四这才笑了起来,说道:“你们瞎嚷嚷个啥?公子那么仁义的人,怎么会抛弃我们!公子的话,我乐老四第一个听!” 袁珣冲他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每日工作由生产队长监督,然后生产队长向戏先生结算,我丑话说在前面,生产队长若是私自以权谋私中饱私囊,莫怪我翻脸不认人,把他赶出公社!” 乐老四拍着胸脯道:“公子放心吧!我乐老四一定那个……尽职尽责!” 袁珣笑道:“我给你们透个底,想必很对人都知道,对面那片黑漆漆的鬼谷地下埋着黑色的煤矿,乃是性比黄金的东西,咱们平白得了这一块宝地,怎么还能叫鬼谷呢?要是几百年后人家提起我们,还说我是鬼谷子呢!” 昨日许多人都听到了袁珣训斥周仓,都知道地下有黄金,此时听袁珣说的幽默,不少人都纷纷笑了出来。 “所以,我给咱们这山谷取了个名字,叫做旧金山,大家觉得如何?你们有意见也不行,我就这么蛮横!就这名字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众百姓们闻言笑的更开心了,虽然不明白好好的金山为啥要加个旧字,但是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最后,治安队增加到一百人,青壮皆可报名参加,由高览将军任治安队军侯,负责管理治安队,孔秀,周仓认队率,协助高将军。我认总教官,亲自负责训练治安队!治安队青壮不需劳作,只负责训练和保卫旧金山,每人每日十个工分。” 高览闻言也是点了点头,他虽然不会什么生产建造,可是他乃是军人出身,管理兵士么,老本行!但他不知袁珣为何要亲自训练兵士,袁珣不是军人,他哪里懂?高览只当袁珣年少爱玩闹,他多年从军自然可以为袁珣查缺补漏,也就随着袁珣性子了。 等到袁珣宣布完政令又各自安排了生产队采矿、建窑、砍树挖土做砖等工作后,这才急不可耐的朝着昨天的小土窑走去。 昨日围观的一众人,看袁珣急吼吼的去拔土窑,这才纷纷好奇心起,连带着昨日的泥瓦匠们纷纷围到土窑边上。 等袁珣扒开土窑,只见昨日烧制的石灰石,铁矿,还有黏土都纷纷成了灰烬,然后小心翼翼的将这些灰烬捧了出来,拿根树枝把这些灰烬搅拌成一种灰溜溜的细灰。 成了!袁珣大喜过望,这几种灰烬搅拌在一起,其颜色和材质和前世所见的水泥别无二致! “砂!” 袁珣头也不回的朝着身后说道,周仓慌忙将昨日取来的河沙捧到袁珣身前便好,袁珣也不回头,抓起河沙就往灰烬上倒。 “水!” 袁珣一抬手,戏忠取来水囊递到袁珣手上,袁珣如同小孩玩泥巴一样一边小心翼翼的加水,一边把那灰色灰烬和河沙搅拌在一起,等到袁珣将两者搅拌的好似黏土一般,他又将这灰溜溜的“黏土”混以碎石做成了一个土球,又拿来两块石板,用这黏土将石板粘合在一起。 “大功告成,只待其干了!” “公子,就这么个泥巴,你玩两天?”周仓不明所以的挠头问道。 袁珣一抬头,只见周围众人一副“你很闲啊”的变轻看着他,也是无奈,他翻了个白眼,嘲笑道:“等着吧,明天干了再看,我就喜欢你们这种土鳖的样子。” 第二日,袁珣在公社百姓叮叮当当的劳作下醒了过来,洗漱一下朝营帐外走去,只见远处硕大的砖窑冒着黑烟,生产队的百姓们挖煤的挖煤,伐木的伐木,一副劳动人民生机勃勃的画面。 “舅父!舅父!这个好厉害!干成一块石头了!” 袁珣还在欣赏劳动画卷,只见丁奉捧着昨日他做的圆球朝着他跑来,袁珣笑着从丁奉手里取过那水泥球,看了看确认其已经凝固干燥,笑着对丁奉身后一群好奇宝宝们道:“嘿!成功了!周仓,拿你刀来砍砍试试,用全力哦!”说着将那水泥球放在里地上。 周仓一脸懵哔的抽出刀,双腿张开,“嘿”一声砍在石球上。 令众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当一声巨响,周仓的刀和水泥球发出一阵火花,水泥球居然没裂开,反而周仓被自己的力道震得双手发麻,那球儿不但没裂,而且只有浅浅一道白痕出现! “这玩意儿不是泥巴烧的么?怎么硬的和石头似得!”周仓心疼的看了看自己从裴元绍手里抢来的精钢环刀上细小的崩刃,抱怨说道。 “切!这玩意儿叫混凝土,别说是你拿刀砍,就算是你拿步枪……强弩射,都不一定能射穿!”袁珣捡起水泥球哈哈哈笑着说道。 一众人也是目瞪口呆看着袁珣手中的泥球说不出话,戏忠看着这个“泥巴”做的泥球,若有所思道:“昨日君瑜说的法术,莫不是就是这个泥球,不而是昨日用岩石碎末,泥土和铁矿碎末烧的灰烬!” 袁珣走到昨日粘合的石板面前拿起来甩了甩,指着那严丝合缝的石板笑道:“正是,这东西叫做水泥,比起米汁搅拌的夯土,成本几乎忽略不计,而且凝固后硬度极为高,刀剑不可伤,而且不怕火,辅以砖石建造房屋建筑,速度极快。 戏忠看着袁珣,心中震惊,这小子脑子里还有什么好东西?而且他看着那水泥球,心知袁珣没说完,这东西若是拿来建造城墙要塞,只怕是投石车都攻不破! 他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在旧金山周围加一圈城墙以作防御,至少颍川再闹黄巾之类的兵祸,此物可保旧金山无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颍水河畔读书郎 第三十一张 堪堪旧金百卫士 时光匆匆,三个月后,颍川书院中,一个三十七八岁,身着淡青色深衣,头戴纶巾的中年男子,男子三缕长须,仙风道骨。他从书院讲堂中抱着竹卷出来,走到自己的房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再胡床上坐下,舒服的出了口气。 “德操倒是清闲,不知老夫可能来讨杯茶水?” 此时窗外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传来,中年男子闻言笑道:“德公兄来,愚弟自然欢迎之至,莫说一杯茶水,就算是一顿饭又如何?” 随着中年男子话音,一个身穿白色深衣的五旬老者推门进来,随着他进来的还有一个八九岁,长着一个朝天鼻的龅牙孩童。 中年看见孩童,不禁笑了起来,柔声问道:“统儿,今日为师所授,可曾领悟?”这孩童虽然长得丑陋,但是天资聪颖,举一反三,尤其对军略有天赋,中年对其相貌不以为意,十分喜欢这个孩童。 孩童听见中年的询问,深深鞠了一躬,用带着稚气的声音说道:“老师今日所教,乃是《齐孙子》中的八阵,其文有曰:智不足,将兵,自恃也。勇不足,将兵,自广也。不知道,数战不足,将兵,幸也。夫安万乘国,广万乘王,全万乘之民命者,唯知道。知道者,上知天之道,下知地之理,内得其民之心,外知敌之情,阵则知八阵之经,见胜而战,弗见而诤,此王者之将也。 意思是:智谋不足的人统兵,只不过是自傲。勇气不足的人统兵,只能自己为自己宽心。不懂兵法,又没有一定实战经验的人统兵,那就只能靠侥幸了。 若要保证一个万乘大国的安宁,扩大万乘大国的领土,保全万乘大国百姓的生命安全,那就只能依靠懂得用兵规律的人了。 所谓懂得用兵规律的人,那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在国内深得民心。对外要熟知敌情,布阵要懂得八种兵阵的要领,预见到必胜而出战,没有胜利的把握则避免出战,只有这样的人才是足当重任的将领。” 中年男子扶须笑道:“光记住还不行,乃要融会贯通,自古留名将帅分两种,一种乃是可以以力敌万的万人敌,这种将领可在千万军中取对方上将首级;一种乃是以智敌万的万人敌,这种将领可运筹帷幄,灭敌军于吹灰之内。西楚霸王项羽乃是前一种,而韩信便是后一种。后一种往往是为帅者,统儿当知,为帅者需掌天时地利人和,这才能留名千古。” “老师所言,统铭记于心。”孩童郑重的鞠了一躬,小脸上满是崇敬。 这中年男子正是袁隗故友,为袁珣安排的老师,闻名天下的水镜先生司马徽,而那老者和孩童便是庞德公和其从子庞统。 庞德公看着自己这个侄儿如此聪慧,也是在旁端着茶杯微笑欣然不已,可是嘴上却说道:“统儿不可自傲,天下英才何其多,你庞统不过是一孩童,就说是你师兄戏忠,郭嘉,徐庶,也比你强上千百倍。” “我只是还小,伯父怎知未来我不如诸位师兄?”小庞统听见自己伯父如此说,不服气的说道。 “丑小子!你呀,就是个雏儿,这辈子是赶不上我了!” 就在庞统不服气的这群精兵除了稍息立正等队列,什么都不会! “所以才给你那本练兵书啊,我把士兵训练到这个程度,已经是超出我的能力了,接下来的军阵厮杀之术,要高大哥你结合那本练兵书和你的经验来练了,我是不行,我没经验啊!”想起袁珣那副扣着鼻孔大咧咧的样子,高览就来气。 “高将军,军阵练的怎么样?” 高览点了点头,朝着所有军士大声吼道:“全体都有!给你们两水钟时间,着甲执兵,来校场集合,若是有一人迟到,其所在的一什从什长开始,今日训练结束后十里越野!不跑完不许吃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