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真是仙人吧》 作品相关 新的一年加油哦(?-ω-`) 一年风雨历程,实鼠不疫,但更愿来年牛转干坤!祝大家新的一年诸事尽随人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一章 天未有仙(新) 曾经有一个梦,脱于尘俗,却终日望不到尽头。 山门的剑客低下了头颅,求仙的牛鼻子回了自己的道观。 如同孩提,不谙世事。 眼见着科技替代了“愚昧”’,世间的驳杂再也修不来返璞归真。 春秋几时,这梦,终究是要醒了。 ...... “作为强者,应该体恤弱小,宽仁包容,林长天从小就是这么认为的,如果不是今天他被眼前的这个男人当做傻狍子一样拖回了家,或许他还会接着秉承自己的信仰。当然,不是违背他的强者信条,而是认为自己不说话就是高手的荒诞念头。 “三伏天热,可在河碣村却是常年的大雪纷飞,寒冷异常。虽孤绝世外,好在山林赐福,村子里的壮年每到这时,都有冬猎集粮的义务。林长天抿了抿嘴:“旁白停一下,道理我都懂,可我真不是狍子,你也不能把我剁吧剁吧拿盐腌了啊。” 屋中的少年并不理他,只是自顾自的磨着刀,时不时用略显稚嫩的扮狠来吓唬吓唬他的猎物,好像这样,林长天便不会逃跑一样。见少年并不理他,又挣不脱枷锁的林长天便开始一个人絮叨起来。“我真傻,真的。明知道行走江湖危险重重,却以为只要不说话装高手,便不会引来杀身之祸。如今看来,你应该是哪位世间一等一的高手吧,毕竟能降伏我林长天的人,除了.......” 少年依旧磨着刀. 林长天絮叨了半天的人名,从赵氏一直说到佟姓,觉得有些渴了,从舌尖挤出一点生津,润了润嘴唇,瞥了眼少年,接着说道:“也是我过于大意,不然身为堂堂高考第4392名的强者,第十七届戴河幼儿园篮球比赛mvp,第十八届戴河幼儿园篮球比赛mvp第二名,沧州学院新任学生代表,秦皇岛第三女子高中名义校友,中华的未来之光,林家的少年天才,当代自我评选感动中国人物林长天,怎会败于你手! 磨刀的声音消停了很久,少年摸了把汗,放下手中的活计轻轻问道:你饿么?给你肉汤喝要不要?” 林长天面色忽转,恶狠狠的看向少年:“你这人忒不讲究,我给你跪下了行不?别光说啊,快端去!。” “这肉汤真香啊,林长天坐在门槛之上,丝毫不顾所谓高手形象的大快朵颐。少顷,果腹完的林长天懒散的倚着门槛,慢悠悠的说道:“你这人也是有意思,抓我来也不杀我,只是磨磨刀吓唬吓唬三好学生,你也太没意思了。”少年原本淡漠的脸上变的有些嘲弄,瞥了一眼林长天说道:“我可没有抓你来,是你自己闯进来的。而且,这方天地也并不属于你,到时辰了。哪来的,回哪去吧。” 林长天嬉笑的脸转瞬戛然而止,沉默许久,缓缓的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向山外走去,待到他的身影逐渐被黑暗所包容,才若有若无飘来了一句:“如果我能破开一切的桎梏,地域之间,能否再见?” 他终究没有听到回应。不知是黑暗吞噬了声音还是林间传话的风懒得搭理他。 少年目送着林长天的离开,也回屋继续磨着那把刀。 如隔两世。 ..... 在另一方天地,林长天慢慢的睁开了眼,安静的望着天花板,仿佛刚才的都不过是一场梦,只是上扬的嘴角又瘪了下来,仅此而已。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都市永远是五彩斑斓,车水马龙日复一日,人们会感慨时光荏苒,更会偶尔抱怨下发展对环境的影响,但是转眼,当经济浪潮迭起时,人们会有错觉,以为这天地再也无法摧毁他们,甚至连伤筋动骨的资格的都没有了。 而在这世界里,面向天地而问心迷茫的永远是被人冠以“懵懂无知”的青年。固化所谓之意识,固化所谓之理念,最终,固化所谓之资本。 校园里的夜晚,常有一人游荡。 “是因为孤独吗,我懂你的感受的,生而为人,我很抱歉,人间不值得,林哥。”林长天瞥了眼正忧郁的那人,看起来体型有些...丰腴。 他没好气的说道说道:“还没到12点呢,您那劲先收收,出来找我干嘛啊。” 小胖子擦了擦眼镜,认真的看向林长天,沉默半响,才说道:“林哥,你最近都不关注社会热点的嘛。” “怎么啦,哪两家的狗又咬起来了?” 他被呛了一嘴,索性找了个别的由头说道:“林哥,最近网上那么多的奇异事件炸出来那么多的道友飞升你不晓得嘛?今天国学社还举办了相应飞升活动呢,里面很多小姐姐都去了呢。” 林长天很平静,“这些又管我何事呢。” 胖子看向林长天的眼神有些古怪:“林哥,你不知道外面都在传你晚上老出去溜达其实就是为了乱勾搭嘛。” 林长天有些无语,他觉得这些人过于庸俗了,自觉身为君子,却被人冠以如此恶名,越想越气的林长天用极其嘲弄的眼神瞥了眼胖子,极尽轻蔑之意。但发现后者并未看他,便赶忙删掉了手机里刚要来学妹的联系方式。 再次抬头的那刻,觉着浩然正气充斥全身的林长天又快活了起来。 他面向胖子平静的说道:“你不是要去参加活动嘛,在这里磨蹭这么久,不耽搁嘛。” 胖子边擦眼镜边嘟囔着:“林哥啊,每次去的都是些啥子货色哦,也没人管他们是否真正晓得些什么,只要皮囊看起来斯文,再加上身衣容点缀,哪怕聊的跟主题一点都不沾边,也会交上一帮子的朋友。”“你觉得那样不好,却也得带个眼镜装甚斯文?你又不近视。” 他半响无言,只是擦着手里的眼镜,过了一会,戴着眼镜问道:“么得办法,一丘之貉呗。林哥,您看我擦的是不是贼亮堂?”说罢,也不等林长天回答,只是道了个别,便转身向外走去。 林长天接着在校园里游荡,他也一直在游荡。 要么孤寂,要么屈从。 林长天不喜欢做选择,他只是觉得这样无趣。如果非要他做个抉择,那还不如与河碣村的少年一样,终年无事,磨刀伴生。但那样实是无聊,还不如混吃等死。他总是这样想到,不知不觉却也持续了十几年,其实命运早就帮他做出了选择。 或许,混吃等死跟磨刀一样,都不过是懵懂无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二章 日月无所事事(修) 天地何处无枷锁?林长天想着,恐怕只有身死道消之后才能真正解脱吧。 可活着的时候受人管,死了还得看鬼神的脸色,这世道,也忒没意思了。 仙人厌弃红尘滚滚,却又羡慕数不尽的风流。可俗人的名号,落在这众生之间,谁家儿郎艳羡?谁家娇女听闻? 总归是天下风流正盛,却无一分许他 人间多彩,向来无所事事。 日近晌午,寝室里只剩下林长天独自对着天花板发呆.他可以盯着一片空白看整个下午,这是林长天最为得意之处。也是他在校园人尽皆知的原因。不过也因此,校医院的精神档案里,林长天的分级始终介于精神病和单纯的中二少年之间。 世间很多人都在等待一个鲤鱼跃龙门的机会,不过在现代而又固化的世界里,这种想法无比的苛求运气。但是最近无数杂七杂八“荒诞”现象的出现似乎让这种想法存在着大概率具现的可能。 有人自南海起剑,击水十丈之高,剑风逐影,虚实难分;有人生九牛之力,与闹市搏杀百名科技士兵后仍全身而退;有人于夜雨中踏天而行,浑身雷霆缠绕,仿若仙人渡劫。这种种事件哪怕在科技如此盛行的当今也只能被披上神秘的面纱,但与神秘朝夕为伍者,却也多为愚昧。 学子们整日都在探讨这些非常之人,好笑的是,这却无端掀起了一场对“旧学”的狂热复兴。有极端者,衣着古袍,华丽异常,剑不离身,哪怕只有一个鞘壳,也美名其曰为:吾心中有剑,自是朝夕寻道。至于为何只配个剑鞘出门,别问,问就是管制刀具,坐公车的时候不让上。 疯狂始终是无人来阻拦的,于是这行为愈发荒唐,似乎一切的曲折都在等待着坦荡的一天,然后继续蜿蜒下去。 华服锦绣,似若潮流,一时间,倒是好生热闹。 嘈杂之中,有一人觉得无趣,能津津有味盯着天花板看一下午的林长天却对这从所未闻的景象百无聊赖了起来。认识他的人也都比较纳闷,以其平日的作风,现在不应该更加神神叨叨的嘛,怎么如此沉闷,这怪胎也不怕拂了大家的兴致吗? 于是,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风语,校园里当日的新闻报纸的标题是这样的:“震惊!某林姓学子夜间游荡竟是为了暗中修行?” 林长天默默的看了眼手里的报纸,又望向门外黑压压的一片,嘴唇翻动了好几次,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他能说什么?告诉大家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修真者或者人人都是修真者? 那会毁了多少男孩子的温柔啊,轻则打骂两句,重则二级残废。 若不是怕门外的人恼羞成怒,他今天高低都得整上几句社会语录。 外面的人见林长天不说话也都沉默下来,直勾勾的看着他,被瞪的有些发毛的林长天面无表情的拿出了自己的绝学,恶狠狠的盯着天花板看了起来。人群盯着林长天,林长天盯着天花板,天花板,天花板有些委屈,它也没眼睛呐。 许久,一旁的小胖子突然悟到了什么,大喊一声:“我知道了!林长天是在说只有望向日月,吸天地之灵气,才有利于觉醒啊。” 众人闻之,窃窃私语,于是如阵风一样在林长天这里散了个干净。霎那间,宿舍里只剩下了胖子与林长天两个人面面相觑。 胖子扭捏的开口道:“长天啊,你到底觉醒啥了,他们都走了,你就偷摸告诉我呗。”林长天不说话,面无表情的看着胖子。胖子让看的有些毛躁,跳起来指着林长天说道:“林长天,你不说话装高手是不是?我俩都认识多久了,你连我都瞒着嘛。” 林长天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既然你话已至此,那我不得不说了。”胖子兴奋起来:“你是南海御剑溺水的还是天上行走差点被雷劈死那个?” 林长天眼角有些抽搐,故作神秘的看了他一眼,胖子顿时在这眼神中看到了三分孤冷,三分神秘,三分高处不胜寒还有剩下的那丝爱意,林长天将这爱意藏的很深,但是胖子觉得自己还是接住了这份爱意。 他在林长天惊愕的眼神里握起了对方的手,等待着林长天即将说出的惊世言论。林长天靠向了胖子,安静的在他耳边说道:“我乃是天选之子,不跟你讲了,先搞几张10块的刮刮乐,去搏桶5元的泡面来。” 说完,他背着手一脸严肃的出了宿舍,似乎是要去打造自己的商业帝国。 被留下的胖子一个人在风中凌乱,他无奈的笑了笑,长天还是一如既往的傻,有那些钱还去搏5块钱的泡面?要是他就去买再来一瓶,多的转手降价卖出去,攒够了5元再回去买泡面,还能加个肠呢,这才是回了本... 伴随清风袭过,林长天散步在学校的后山,边走边想起一些真的不为人知的事情。南海起剑,闹市杀人,雷雨渡劫的视频,这些倒是都看过的,可没一个能让他的心里稍许起些波澜。 他曾梦到无数山门,尽是江湖。山上有人练剑,剑鸣三万里,光影掠九州,将黑夜生生入了白昼;山下有人练拳,劲崩山河,力摧日月,似为谪仙叩天门。与这相比,惊羡科技文明的奇人们显得如此稚嫩。 可这般惊世骇俗的景象林长天生下来却已看了十几载。 顷刻间大梦春秋,也没有林中少年磨刀来的深刻。 毕竟梦是虚无的嘛,可肉汤的味道却是实打实的。 步入山林,长天如同平日一样挥了挥手,林中有星雾萦绕,叶随花落,极自然之盛,可随林长天而来,星雾散尽,露出里面的一阵风来。 那阵风,曾吹得天地灰头土脸。 随着那日林长天宿舍“看向天花板”修行言论的盛行,校园掀起了一阵抬头望天花板的热潮,常常有看的自己颈椎增生的学子在校园里“扬眉吐气”的走着。 其中有位大聪明,仔细研究了林长天的生活习惯,当发现其喜欢晚上游荡后便拉了几人终日在夜晚的校园里手拉手抬头望着月亮,每个人的目光是那般的坚毅,因为长时间仰头而翻露的眼白彰显着求道的决心。 只不过有一次林长天路过的时候,看向七人良久,最后说了句仰望星空,便离开了。其中的那位大聪明激动起来,说道:“是啊,修行的道路就是仰望星空,砥砺前行啊,道友们,我辈需砥砺前行,谨遵长天前辈的指导!”只是他旁边的那个人有些疑惑的说道:“他说的仰望星空,好像是,“是什么?“是某国的一道国菜来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三章 千般不变一朝瞬 喧嚣还在持续,但是随着诸多觉醒者事件的了无后文,这种修行的热潮也逐渐冷了下来。从原先不谈修行仿若与世隔绝,到现在提起这两字便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生活又恢复了常态,到处是少年失意。 唯一不变的,是日复一日。 当校园的夜晚到了往日的样貌,林长天又开始了自己的游荡。灯火曳暗,行人皆匆匆,一对对情侣的影子也在光照下显得极为清晰。 林长天认真的打量这些青涩中回转妩媚的女孩,他看的极为认真,好像世间最底层的蚂蚁望着一尊尊女神的雕像。因为这眼神过于赤(猪)裸(哥),同伴也鲜少跟林长天在夜晚同行。但林长天其实真的如他所说,仅仅是在欣赏这世间的美。秋叶之萧瑟,夏花之绚烂,比之桃李年华,碧玉芳龄却犹不及。不过多有亵渎者,以此成衣冠禽兽。 他很认真的向一个漂亮女孩的男友如此解释道。只不过对方满脸黑线,显然是有想乘着夜黑风高送这祸害一程的想法。 看着对方拧成麻花的眉毛,林长天正欲絮叨两句来缓解下对方想杀了他的心情,只是这时乌云突然密布起来,毫无征兆的下起雨来,于是这男孩瞅了林长天一眼,撂下句含糊不清的狠话,便匆匆送对象回宿舍去了。 林长天脸色有些难看,这雨极大,洗刷着学校里的任何一方角落,如同至高无上的天神对肮脏的凡尘吐了口唾沫,避无可避。 更为重要的是,这雨,时常出现在他的梦里。 曾有江湖,山门三千,天外来雨,不见江湖。 林长天看见了无数光芒洒落,这夜雨凌乱,却又亮如白昼。每颗星光像是无头苍蝇一样散落大地,却又有目的性一样避开了林长天。 今夜,是上天的福泽,上天这么对人间说道。 ...... 次日,之前沉静的喧嚣一下子爆发出来,觉醒能力的人们在公共场合里彰显着自己的强大,有力大无穷者举车而行,而面不改色。至于弄五行元素者,能力更是驳杂。但所有人出奇一致的是觉醒能力的人脸上的得意与狂喜和依旧平平无奇者尽力掩饰的嫉羡和懊悔。 今日的课堂上,注定不平常。 刚开始还装模做样上课的能力者们逐渐按捺不住心中的兽性,最终,在校园里举车的力量哥打破了秩序的桎梏。 他径直走向了讲台,看着曾经刁难他的师者,猛冲了过去,如同一只愤怒的犀牛在燃烧自己的怒火。 只是人间的“正义”似乎是让他随不了愿的。 此处天外,一袭白衣悄然。 轻描淡写的止住了力量哥的冲击,像拾垃圾一样将他拎了出去。随后,门外冲进来更多的白衣,校园里也到处被白衣包围,刺目的白色让诸多心里兽欲蠢蠢欲动的能力者们冷静了下来。 将力量哥拎出去狠狠“教育”了一顿的白衣客翩然而回,他站至讲台中央,这时学子们才发现这客白衣身上尽绣着闲云野鹤,极尽素雅,却又无比凸显其身份。他扫视了一眼教室,眼光从一个学子扫到另一个学子,仿佛这样便能记住每个人的容貌一样。 待看完所有人的样子,他便开始整理白衣,学子们没有等到他的发言,却看着他从衣领梳理至袖筒,再到裤腿。 像是文质彬彬的书生但又如身经百战的将军脱下了甲胄。 如是几番,许久,白衣开了口,平静的说道:“我姓余,名百里,隶属界者,可以自行离去,有事,也轮不到今天讲。” 白衣散了个干净,似乎余百里的话就是天上的圣旨: 母庸置疑. 来客如风而至,也随风而去。 ...... 造化弄人,风流倜傥的国学才子反而没有觉醒,而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庸才”却是获得了上天的青睐. 林长天像猴一样的围着胖子跳来跳去,脸上止不住的艳羡:“奎生,你是哪门子的能力啊,喷火还是举车”自力量哥火了之后,校园里强化自身的觉醒者都被冠上了举车一族的名号. 奎生扭捏了很久才说道:我这个比较特殊嘛.林长天有些纳闷,网络上的论坛早就综合出了几百种的特殊能力,奎生到底是拥有何种奇妙的能力才让他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没等林长天琢磨明白,奎生倒是先开了口:我,我可以沉默别人.没了没了.林长天有些发愣,他想起来之前梦到的一个大陆里,有个叫刀锋意志的武者,似乎她的奶奶buff特别惧怕这种沉默的能力...... 见林长天半响也不说话,奎生凑到了跟前,语气怯懦:长天,我这能力是不是形如鸡肋啊.” 林长天仔细看了眼胖子,平静的说道:不会,既然你脱于尘世觉醒,虽说造化弄人,也不至于如此荒谬.明日看那些白衣怎么说吧.胖子深深的看了眼林长天,把心中想问的话语生生憋了回去. 好像知道奎生心中所想一样,林长天摇了摇头,慢慢的说道:我并没有觉醒什么,运气差点.奎生有些黯然,他是真的为林长天觉得惋惜,但很快也就释然了,反正自己与他关系莫逆,那四舍五入之下,能力不就是两个人都有的嘛... 林长天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转身向后山走去。胖子凝目许久,转过了身,向着其他人奔去. 他是不喜欢离群的。 后山永远是冷清的,林长天去的那片星雾萦绕之地也从来是不见一人.只是今天,雾方散尽,林中的影子却有些驳杂. 多了一人. 林长天认识余百里,余百里也记得林长天.但是二人在这方天地,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相顾无言,冷冽余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四章 百里长亭声阵阵 曾有先贤戴罪,在边境苦寒之地抵御外族,其中为了相互联系也为留下火种,故有每百里设一亭燧的讲究。久而久之,因为边境地位“孤僻”,以至于镇守将士耐住苦寒的同时还得忍受孤寂。而在这份孤寂之中,等待亭燧传来的消息是将士心中最为期盼的光明,哪怕这光明未有希望。 枫叶相凉于荻花,不见秋涩,不待凛冬。余百里相见于林长天,不因物喜,不以己悲。 春风度了玉门关,最终,熬不住的余百里想起了林长天天花板战神的传说,于是开口道:“你天天来这后山?”林长天也不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余百里又变得沉默,并不奇怪林长天的平静,他看过林长天现有的档案,一切都契合正常人的生平。不过这份档案却是余百里唯一要看第二次才能有印象的,也因此,余百里觉得荒谬异常,这也是他在这后山中蹲守林长天的目的所在。 等不到下文的林长天径直向余百里走去,他很喜欢这身绣鹤白衣,不过对这衣物的主人却生不起好感。 他走到了余百里的面前,认认真真的打量起来,眼神跟余百里在林中询盘问题时的如出一辙。 一个在喧宾夺主,一个却寸步不让。 余百里蹩了蹩眉,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为“无礼”而致歉。余百里有些惊讶,但他还是规规矩矩的鞠了一躬以示歉意。这倒让林长天局促起来,他生之十九年,听人辱骂,看人欺凌,被人虚与委蛇,受人惺惺作态,不过几许恶,恰醉世间万般愁。野蛮藏于文明,以强弱分生死的秩序在一朝瞬变的觉醒中被重新升至天顶。而在兽性作祟的时候,一客白衣翩然,这蝇营狗苟便尽数滚回了腌臜中去。 这客白衣却在向一个孱弱学子致歉。 纵然生之十九年,也没见着过有人诚心认错。 余百里抬起了身子,仿若根骨无物,在向林长天微笑之后,收起满腔疑问,转身离去。留下林长天怔怔的站在原地出神,看着星雾隐去余百里的身姿,他似乎想到了故人。 那磨刀少年的风致,跟余百里相差无二,皆是少年,青松晓玉。 ........ 次日,界者如约而至,余百里站在台前,漫不经心的扫视着众人,待看到林长天,对他微微一笑,当作打了招呼。 待到所有人就位之后,那客白衣方才开了口:“想必各位或多或少也知道了最近整个世界的变化,你们之中也有很多因此而觉醒能力的人,首先得送上句恭喜,毕竟这也算是初窥了修行的门径,虽然离界者还差着十几道天呢。” 余百里顿了顿,继续说道:“觉醒也不代表可以随意践踏律法,只不过执法人变成了界者,我们的规矩,你们会慢慢学到的。我便说这么多,接下来的零碎,劳烦您多费些口舌了。” 他冲着一位夫子模样的人躬着身子,在后者的颔首之下与白衣们相继离去,只留下那个老翁,笑眯眯的看着众人。 不出意外的话,今后应该是由我教导诸位了。”老翁缓缓的走到讲台边隅,接着笑言:“我只是个教了大半辈子书的穷酸秀才,并不是什么界者,在修行的事情上指教不了各位,但是对界者的杂七杂八还是知晓点的,给大家解惑谈不上,普及普及常识还是可以的。” 老翁顿了顿,掏出了一套茶具,自顾自的调理起自己蕴在壶中的茶叶,就这样晾着满屋的学子不顾。 待一壶茶开,教室里的嘈杂声也越来越大,老翁也不管,提起茶杯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感至舌尖生津,满意了的老翁方才继续开口道:“这茶(字)叶(数)水的厉害。今日便先给各位讲讲界者的起源吧。各位首先要晓得一件事,并不是这段时间因为觉醒才有的界者,不过界者这个称呼确实是近几年才改的口。界者按你们的理解是觉醒了能力的非凡之人,其实也并非如此。早在千年前界者存在之时,便有出圣之人,传下万千法门,以助后辈修行,这也就是最开始的界者。” 他似乎是回想起什么,又抿了口茶叶,神情有些惆怅,但是异常感慨:“关于这段久远的历史其中有很多秘辛,公开布世的太少,具体如何只能等各位日后有缘才能知晓了。更为重要的是今日的格局,也是你们务必要明白的事情。现在的环境极为复杂,不仅是世界秩序需要重建,针对整个族群将要面临的未知劫难,我们更是一无所知。” “果然,99年发生的事情是真的吗?我人类文明发展至今,外族狼子野心暴露无遗,老师无慌,只某手里一柄长枪,定阵斩来将!”只见一脸严肃的力量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老翁抱拳说道。 自从被余百里拎出去加强了一番“界者核心价值观”教育之后,他就整天一副神经兮兮的模样,嘴里也不停念叨着些不为人知的话语。 老翁有些哭笑不得的看了眼力量哥,随后想了想,一脸正经的回应道:“也没这位同学所说的大难临头,不过的确是我们的“地球防卫军”出现了问题。” “可恶,这世上难道根本没有迪迦吗?”力量哥有些悲怆。“不,老翁的脸重新变得淡然,但接下来的话语却让整个教室变的死寂。 “曾有先贤戴罪,在边境苦寒之地抵御外族,至今已有千年,哪怕是步入现代,仍有先贤所遗“罪族”暗中卫护中原,不过在南海起剑事情发生后,听闻北境七千界者,举族被屠,无论妇孺,尽皆丧命,边关乍破。” 这其中还有一事他未曾点明,听闻那日百里亭燧,烽火连天,杀声阵阵时,正逢关外中秋,合家团圆,灯火通明。 而此间一白衣,从烽火杀至乐土,人曰:余百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五章 最苦若黎民 古之传言,难缘一体,相生既克. 如此很久之后,野蛮终章,文明伊始,就再也没人拎得清这是劳什子的道理了. ...... 界者来秦是为了招新么 唔,全民大规模觉醒在俗世看来是千古不遇,可在早以超凡脱俗的界者眼里,不过是雏鸟学飞,尚未成长,怎能入了他们的法眼,其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抵御渤海随时不可控的...未知劫难 那余百里来此是为了什么呢? 似是寻仇,亦是寻人。 毕竟百里亭燧一夜间付之一炬。 余百里破开重围回到中原,布天下亭燧被毁,边关已破的消息。 但是有着现代文明加持及对自身千年传承极为自信的中原界者们对此嗤之以鼻,若不是人间出现大规模觉醒,整个世界环境随之发生剧变,一夜间换了样貌,恐怕界者还在俯瞰天下,想着成仙化佛的事情。 余百里来到后方的乐土已经有些时日了,界者中的贵族很器重余百里,极尽拉拢,想让他接着去替贵族们镇守渤海。与之乐土中笙歌达旦,纸醉金迷样貌格格不入的余百里欣然允之,只身赴了秦皇。 似乎造化弄人,在上流中收获失望满满正准备放弃一切战死在渤海之滨,追随北境先辈而去的余百里却在小小秦皇碰见了一位足以让余家鸠虎“尚且贪生”的少年。 于是余百里不想死了,他想给北境边域留下点火种来。 能让武者归刀入鞘的,除了斩杀敌人的骄傲,还有义不容辞的担当。 ....... 林长天在心里的小本本上默默记下了余百里第无数次将他从床上拖出了宿舍直到后山初次相见的那片森林,一路上引来无数注目,余百里面无表情,林长天满脸黑线。 终于,漫长的拖拽历程结束了,林长天艰难的爬了起来,跳起来对余百里大骂道:“我不过是那日多瞅了你一眼,何至于每日大早晨的就把我拖起来,一路上多少曾经敬仰我的学妹因为心疼而不敢直视于我。”“她们不看你是因为我拖你出来的时候,emmm,怎么说呢,光着睡觉的习惯还是要改一改的。还有,今天跳起来的速度比昨日快了两秒,有进步。” 余百里看着被气的噎了口唾沫的林长天一脸正经的说道。 要不是看着那日单手举车的力量哥被余百里从天而降拎出去打了套“阿门,南无无量天尊”,林长天非高低跟他整两手不可。 也不管他如何生气,余百里径直走了过去,随手将林长天提溜起来,摸了摸根骨,仔细盯着已经一脸生无可恋的林长天看了起来,许久,缓缓说道:“你这根骨,万里无一啊。” 林长天脸色激动起来,在余百里手上晃荡起来,高深莫测的说道:“我就知道别人觉醒我不醒,必是因为我根骨万里挑一,来吧,膜拜我天选之子的身份吧。” 余百里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如果林长天都是天选之子,那这老天一定是瞎了眼,不过这样解释,他好像明白了乐土里为什么那么多愚人也可以在觉醒世之前成为界者了。 但是为了不伤到林长天的自尊,他还是踌躇了半天,措辞很久才婉转的说道:“你这根骨挺垃圾的啊,我在北域边境呆了那么久,这么跟你讲吧,我要是教给你刀术,还不如扔给亭燧里的狗一根骨头,人家叼着啃都比你耍的好。” 林长天不晃荡了,用如同雪域之狼的眼神看着余百里,极尽冷酷,加上苍穹渐暗,尽显王者之姿。当然,若不是他的哈喇子流到了余百里的手上,这位余氏鸠虎差点就认为他真的是天选之子了。 接过余百里递过来的吃食,林长天大快朵颐起来,边吃边说道:“你说的那狗真的有那么猛?” 余百里想了想,也认真的回道:“嗯,除了在如厕之地形象不太好,其他时候都可以称的上北域边境第一凶兽。” “哦,那我倒也输的不冤。”余百里看着专心致志吞咽食物的林长天,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你想学北域的刀嘛?” 林长天被摸的有些舒服,眯起了眼,哼唧的说道:“你不是说我根骨不行嘛。” 余百里打了个哈欠:“也不是非要根骨一说,若是以前,的确根骨不行就是与刀道一途绝了缘分,但是现在号称觉醒之世,emmm怎么给你解释二者的差别呢,你可知道我们这些界者跟现在的这些觉醒者有什么区别嘛?” “界者都像你一样有刀不用偏耍贱嘛?”林长天好奇的问道。 “倒也不是,余百里将林长天的脑袋按到泥土里面继续说着:“以前的界者都是有传承的大族之后,有着相应的心法气诀,对天赋要求极高,鲜少有自己生而便能行气的天才,而现在的所谓觉醒者,就完完全全是按照运气产生的了,对天赋的要求在踏入界者门槛之前是降低太多了。而且,你可知我等来秦是为了什么?” 林长天使劲点点头,幽怨的说道:“是为了踹开宿舍,强行欺辱单纯善良,可爱帅气的感动中华少年,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其拖拽以彰显武力?” 余百里脸上看不出端倪,他无比懊悔为什么要跟林长天说话要用问答式的口吻呢?于是开始自顾自的说道:“渤海将有大灾显世,秦皇岛自是首当其冲,但是每随大灾也必有大机缘显世,这或许就是你的机会。” 林长天终于吃完了手里的东西,很认真的看向余百里说道:“既然会有大灾,那为什么,界者身临此地,却也不见将我们迁移到后方去,若有机缘,少几十万人的气运影响不是更好吗?强大如界者,不会如此浅薄吧。”余百里紧紧握着刀,却说不出话来, 老实讲,白衣界者们来秦这么多时日,其中的一些秘辛他们自己恐怕也不知道。 古之传闻,凡有天降灾祸,皆是因人而兴,换句话而言,这几十万人迁移到后方去,谁知道天灾又会祸起何处?而那引来贵族们垂涎的机缘更是不会出现了。这几十万的猪猡被高高在上的界者贵胄拿捏在手中,成了棋子,为堂而皇之的野心布以大道之名.他们的不愿,又能妨碍的了什么呢? 毕竟猪猡自己都会忘记同伴被吃的下场。 天上有三千白衣,落客人间的时候,其实尘土就沾染了满身。 话说回来,这世道,哪里又有真正的仙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六章 北域之星火 余百里提溜起来林长天,一脸漠然的看向他,似乎又是相视无言,但这次林长天望向的却是穹道。余百里点了点头,整了整自己的着装,擤了擤鼻涕,顺手糊到了林长天衣服上。 待一切完毕,本来想故作凶狠,胁迫林长天将今日之事忘却的余百里发现后者一脸的认真,眸子里很纯净,似乎并不是一个旁观者反倒像极了故事中的主角。 “他会是第二把烽火吗?余百里的脑海里冒出来个荒缪的念头,他愣住了神,望着天边半响无言。 可谁又敢断论,他今日留下的种子又不会成为燃及天下的燎原之火呢? 只是变故来的快了些,似乎并没有给他胡思乱想的时间。 黑云压了满城,朝着最后的天空袭来,像极了垂死的骆驼即将迎来它的最后一根稻草。 ...... 整个秦皇仿若笼中鸟一般,被罩在了阴影里。在这天地之下,无论觉醒与否,都如绵羊一般。 教室里的学子望向苍穹,脸上满满的惊奇,嘈杂之声愈多,老翁也不阻拦,自顾自的喝着茶,整个教室都热闹起来,同伴之间窃窃私语,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当八卦一样谈了起来,聊到开心之处,便哄堂大笑,带着整个教室都欢快起来,仿佛这天气的异常不过一个插曲,明日,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一样。 除了以力量哥为首的几位觉醒者沉默不语以外,教室里的众人都沉浸在脱离老翁课堂的欢快之中。 “那是海市蜃楼吗?”男生看着窗外好奇的说道。众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好像是一道水做的天幕哎,真是好看,也不知是那位芳华正茂的女子心生感触。她带着众人的目光,莲步走向窗前,自觉成为全场焦点的女子,瞬间又找回了因为没有觉醒而丢掉的傲慢。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她是那般的美丽,突然,女子感觉自己发生了错觉,那天幕垂下若细柳的线条,逐渐离她越来越近。 这就是自然的魅力吧,她这么想到,然后清了清嗓子,鬼使神差的,想要吟出自己在心中回味百遍的诗句,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了,那若影若线的线条刹那间露出了触手的样貌。教室里沉寂了,然后尖叫声伴随着血液一起喷涌了出来。 明日的太阳照常升起,今日的人群却如待宰羔羊。 那触手饮尽了少女的鲜血,随手将干尸甩在一旁,贪婪的看向教室里的其他猎物,学子们惊慌的向外跑去,一堆人挤向了一扇窄窄的小门,曾经娇弱而惹人相怜的女孩们被无情的推开到了一旁,脸色苍白的看着触手慢慢的靠近,如若死神将至一般。 林小兮眼眶里泪珠滚滚,本就身材娇小的她自然是落到了最外围,离死亡最近的地方。 这怪物把自己当成了优雅的猎手,它慢慢的触碰到了林小兮的皮肤,从脖颈到秀发,感受着她因害怕而颤抖的身躯,看着猎物从死寂到惊愕,兴奋的刺了下去。它似乎已品尝到了淋漓鲜血的美味。 ‘’嗖,但是想象中的曼妙之音并没有出现,触手有些愤怒,它看着眼前迸发金光的不速之客,自觉被猎物挑衅了的猎手,变的更加癫狂起来。 有人抛弃同类,在进化中独生。也有人直面黄泉,在死神手里抢夺着生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七章 山雨至人间 浮盈于正义,立足在天地。 那曾是无数少年的梦想,可当一刻间立地超凡之时,多少人心中占据顶点的却是丑陋至极的兽性。 傲慢与偏见,是人以阶层而论的狭隘之关,哪怕没有资本的差异,从零开始,人还是会有三六九等之分。 这就是为什么教室里的觉醒者除了力量哥都争相逃命的理由,某种程度上讲,他们还不够驾驭住天赐之力的条件。 ...... 浑身金光闪烁的力量哥与触手缠斗在了一起,仗着气力的坚不可摧那人欺身而上,硬抗住触手的猛击,使出浑身解数将它死死压在身下,双手并力,把腰只一趁,大喝一声,似要将那前一刻还在耀武扬威的猎手扯成两段一样! 触手愈加癫狂起来,愤怒的挣扎着,顶端上绿油油的绒毛乍起,无比可憎。二者就这样较起劲来,谁也不肯相让,仿若天神与魔鬼的争斗,双方身后尽是彼此的地狱。 僵持是在一道寒冽冰刺的击打中宣告了结束,触手吃痛,表皮上的毛孔恶狠狠的看着出手之人。 那位面孔白的异常,手上的寒霜凝结成了冰棱,显然是个受上天青睐的觉醒者。 也是这时,力量哥趁着触手松神,硬生生将它扯成了两半!断手落在地上,无力的抽搐了几下,便停止了扭动,喷洒出来的绿色血液将早已看傻的学子们唤醒过来,一个个脸上写满了惊愕,随之一阵沉寂,得救的欢呼声便乍得迸发出来,振聋发聩。 力量哥无力瘫倒在了地上,一旁的冰花也逐渐在消融。这汉子摇了摇头,努力使自己清醒些,缓缓走向林小兮,将她提溜起来扶正。 她是梨花带泪的,可惜这我见犹怜总是会遇见行不通的门道。正常人会温声细语安慰几句,来攻略少女的芳心。 可迎危而上的又怎会是寻常人物? 他想起了林长天的高手传说,于是抬头看向天花板,用鼻孔对着林小兮,想象着自己风采卓然的样貌,心里默念:不说话装高手,不说话装高手,然后就这样径直走了出去,留下教室里凌乱的众人。 反应过来的林小兮似乎回错了意,也紧随力量哥出门而去。 一起到了走廊,林小兮踮着脚尖拍了下只顾往前走的力量哥,轻咬着嘴唇,抬起精致的面容,安静的看向力量哥,审视着如天神下凡的男子,眼里除了乏怯还带着几分好奇。许久,才声若细蚊的说道:“你救了我,我可以报答你的。” “报答?”这汉子一脸的不屑,俊秀的面孔上尽是嫌弃。“你若是个男子,那便与你结拜成异姓兄弟也无妨,可你只是一个瘦弱女子,这般较小,怕是连某家一拳都接不得!能有什么好报答的!”说完,大步流星的向教室走去,留下一脸哭笑不得的林小兮。“喂,你起码得告诉你的名字吧。” “陈子良,力量哥摆了摆手,步伐坚定。 待到二人回到教室之后,余百里跟林长天还有一众白衣也赶了回来。 控冰的许用把过程讲了个通透,余百里看着刚刚落座的陈子良,脸上有些古怪,记得初次见面的时候,这货还准备锤老师来着,这么快觉悟就已经升华到保护同学的地步了? 但是当瞄了一眼又看着天花板不说话装高手的林长天,心里便坦然了,这玩意都能存在,那万物再怎着都应该是合理的了。 余百里捡起了断掉的触手,远远望了天幕怪物一眼,蹙起了眉头,让界者先带着学子们撤离出教室,自己则提刀冲向那模糊的天幕。 “跟着他们走。” 林长天抿了抿嘴,看着余百里远去的背影好一会,才跟着界者们往外走去。 ...... 若惊鸿翩然,白衣相位而来。风声依旧,鸠虎之刀已至。余百里审视着这天幕的怪物,在学子面前张牙舞爪的“猎手”此刻却极为安静,不知是害怕还是在等待什么。 ...... 人群蜿蜒如蚁,界者护送着学子的队伍交汇,前后相容,逐渐嘈杂起来。 林长天正跟着队伍走着,望向周围看不清的人海正出神,感觉后背让人拍了一下,扭头看去,只见一胖子正激动的看着自己,=。林长天也很高兴,他觉得有必要说些安心的话:“奎生,我还以为你没了呢,刚从阴间上来?” 奎生突然有些后悔来找这货了,幽怨的看了眼林长天说道:“林哥你打小就这么会说话吗?我们那边还可以,没遭遇什么厉害角色,就是碰见些小虾米也都让别人收拾了。” “没事就好,他看了眼奎生很认真的说道。 “对了对了,刚被林长天怼的有些郁闷的奎生突然提起了兴致,好奇的问道:“听说陈子良倒拔了怪物触手?还跟林小兮拜把子来着?”“是啊,林长天嘴角有些抽搐,饶是他这般奇葩也不得不承认陈子良的确是个狠人。胖子咧开了嘴,朝着林长天不停的挤眉弄眼,仿佛这快乐停不下来一样。 队伍还在继续行走着,一路上似乎安全无比,偶尔窜出来不知道什么变异品种的怪物都被界者干净利索的收拾掉了,甚至有时候无需他们,就连觉醒能力不久的学子也可以清理掉这些虾米了。很多人在懈怠,脸上轻松无比,倒不是没了什么畏惧,只是那根绷紧的弦是快要捱不住了。 界者在担忧,他们是笑不出声来的。比起愚昧,这些更加清明的人士能看得更远。 周围的雾气有些浓郁. “这,这是刚刚来过的地方啊,人群中有人高声惊呼,骚动的引子也在此时被牵出头来,蠢蠢欲动。 有界者弹压恐惧,一边努力稳定秩序,一边慌不迭地派出人手,去打探雾中的虚实。但是随着行进阴翳里的界者再也没了踪影,人群中的骚动更大了起来,恐慌蔓延在每个人的心里,似乎死神随时都会悄然而至。 雾失楼台,渐迷人眼,被大雾包裹的猎物只得手拉着手缓缓向前。 “咦?女孩皱起了眉,她察觉到了身边人的手突然间湿漉漉的,又变得轻若无物,耐不住好奇回头看了一眼,刹那间,寒毛卓竖!同伴姣好的面容露出了森森白骨,真若“粉红骷髅”一样,女孩身子颤抖了起来,脸色变的异常苍白,她发现自己的皮肉也在蜕下,白骨外露,她终于忍不住了,用最后的勇气声嘶力竭的哭泣着。 这哭声,打破了人们心中最后的防线,恐慌,如影随形,死神低喃了起来。 ..... 余百里似乎察觉到了队伍的异变,他决定不在等了,缓缓站了起来,长刀亦随之出鞘,仿若鸠虎现世。天幕的触手也乍起了寒毛,幕后隐现的怪物向着旷野嘶吼了起来,战斗,一触即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八章 余氏之刀,其名断罪 当年北域有大贤曾说,天下刀道至少八斗之才分于余百里。不过还有下一句,刀道之才共十担,其余九担两斗之才,归他。 天下刀道之二的余百里今日又拔出了刀。 既落黄泉,也斩生死。 天幕垂下的触手疯狂舞动起来,想要阻止余百里的前进,却看这一袭白衣如若游龙,所过之处刀势无阻,触手随之应声而断,天幕之后隐现的怪物朝着余百里嘶吼起来,似是威胁,又是惊惧。终于,鸠虎的刀至了,天幕的怪物也露出了真实的样貌,竟是无面一般,但又好像若隐若现着世间百态。余百里的刀透过了天幕,直落无面而来,随风逸留,却又滞于空中,仿若抑势一般,带之白衣望青天,皎如银月揖春风。刹那间,鸠虎已过!无面怪物随之悲鸣起来,无数灵魂从身瓦解而出,再看无面,显了本相,似若弥勒一样,无善无恶。 余百里缓缓收刀入鞘,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其实那位大贤还有一句话,天下之刀看我也就图一乐,真正能叩开天上仙门的刀还得看余百里。这位鸠虎也记得当时回应身边袍泽的那句话,“你看,这大贤说话也跟放屁一样,非锤他一顿才会好好说。” ...... 雾中的骚动还在继续,越来越多的白骨化作了尘土,凡夫俗子,觉醒之人,皆不可免。哭闹和惨叫声连绵不绝,负责卫护的界者拿这人间悲惨束手无策,于是咬紧牙关,接二连三的冲进了白雾之中。 林长天拽着奎生,突然回头望向他,微眯着眼,也不说话,凌冽的盯着他,胖子被看的有些发毛,赶紧上下摸了摸自己,对着林长天慌乱的说道:“林哥又出甚事了,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啊,可吓人呐。”林长天抬头背手而立,缓缓说道:“你走前面拽着我。” 奎生松了口气,有些感动:“林哥还是你对我好,这种情况都不忘给我殿后。” “不,你丫太胖了,我实在拽不动了。” 白雾里的凄惨有片异状。 一个身形硕大的胖子正拽着微眯双眼享受的林长天走着,他满脸黑线,擦了擦汗,也不敢停下。 “这雾也太大了点,林哥。”林长天哼着小曲,也不回应奎生的话。 奎生向四周仔细看了看,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么多人被这雾隔的什么都看不见,里面还不知道有些什么怪物,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也太倒霉了吧。”林长天并不回应,这胖子也不管,只是不停絮叨着一堆杂七杂八的事情。 他自顾自的发着牢骚,林长天沉浸在自己小曲的哼唱中,这二人与周围的肃杀之境仿若格格不入。 雾里突然响起了靡靡之声,洋洋盈耳,袅袅余音,这似乎让每个人都停了下来,沉浸在这声乐的仙境之中,连大雾散去,显露出的骇人景象都没人去管了。 恐怕没有被影响的就只剩下林长天了。他也不害怕,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大雾散去后的景象,尸骨横野,白衣中杂糅着学子,一眼望去,死气沉沉,仿佛此处样貌一刻间已萧瑟千年。林长天拽着胖子缓缓向前移动,看着周围同似伴如俑人一般望着声源之地出神,愈发觉得诡异的林长天安置好奎生之后便只身向声源之地摸索了过去。 大雾起时快,去之亦快。 而当声音兴起之时,大雾才散了个干净,仿若遇到天敌一般,又像是吃饱了的宾客离席,换了下一波魑魅继续用膳一样。 一路走来,林长天的脸色愈发凝重,身边之人面容如痴,如笑,似嗔,似贪,好像人间百般样貌一时间都现了原形。 他继续往前走着,看见了仍一脸坦荡的陈子良和梨花带雨的林小兮,看见了带着憧憬的控冰许用和睁着眼也望着他的老翁。林长天继续往前走着,“嗯?睁着眼?!!他赶忙折返了回来,惊愕的看着这位课堂上喝茶教书的夫子,呆若木鸡。老翁向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拉着林长天躲到了一旁。 老翁表情严肃的盯着林长天,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一番,许久,才缓缓说道:“怪不得余百里叮嘱我好生保护这只队伍,原来是因为你小子啊。来,让老夫看看你的根骨”说罢提溜起来林长天开始摸了起来。 林长天眼角抽搐了下,一脸幽怨的看着老翁,悠悠的说道:“这都死那么多人了,其中也不乏界者,现在大家又都被这声音控制了,您还摸我什么根骨啊。”老翁瞄了眼林长天,不紧不慢的说道:“那我也不是界者啊,能打的都赴渤海前线抢机缘去了,这个区域剩下能被称为高手的也就只有余百里了,他现在也不在这里,这灾变的怪物又都这么离奇,我能怎么办,我就是个教书匠嘛。”“这么多人都被控制了,一个教书匠能幸免于难?”老翁顿了顿,回应道:“那要这么说,你小子明明根骨平平,也未觉醒,怎么也会没被这靡音所控制呢?” 林长天想了想,认真的对老翁说道:“是不是因为你太没用了,所以才被人家瞧不上嘞?”“那你呢,也是太没用了?”“不,林长天表情凝重的说道:“我背负人族命运,有大气运加身,必是背负大气运的天选之子,别套近乎,咱俩真不一样。”老翁点了点头,抿了口始终不离手的茶杯,他现在有些理解毫无修行就能惹得余百里拔刀相向的人是怎么一副模样了。 “行了,别贫嘴了,干正事要紧。”被放下来的林长天望着天负手而立,一脸风轻云淡的说道。老翁强忍住想掐死他的冲动,冷哼了一声,向声源之地慢慢摸索了过去,林长天亦紧随其后,生怕老翁丢了他一样。 两人越往前行,愈感周遭寒冷,待逐渐行至深处,天虽有阳,但却如坠冰窟一般。林长天冷的发抖,老翁倒还好,只是有些漠然的看着天空,也不继续往前走,似乎在等待什么一样。林长天遭受不住这般折磨,推了推老翁问道:“这也太冷了,您是自嗨锅嘛,不往前走,等着自己发热呢?”老翁突然笑了起来,依旧看着天边说道:“别怕,马上就不冷了。”“您真是自嗨锅?”“不,这祸源忍不住要出来了。” 好像是为了回应老翁一样,天边的幽暗乍裂,散出无数嚎哭的灵魂,仿若黄泉将落,阎王亲至。正是: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老翁仰天常笑了起来,眼中金光盈满,气甲覆应全身,长袖随风舞动,袍子振乱起来,热浪腾腾,似要将天下苦寒烧的一干二净! 林长天痴痴的看着冲天而去的夫子:“这老头真是自嗨锅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九章 仿若人间初醒 黄泉的恶鬼朝着冲天而起的老翁扑杀过去,接二连三的撞在了老翁身周的烈焰之上化为了齑粉,却仍如飞蛾扑火一般朝着老翁搏命而来。也不知有多少亡魂死在了老翁的法阵之上,但恶鬼数量却不减反增,灵魂的虚体也逐渐从第一批的空无变的凝炼。 林长天倒是一脸的悠闲,看着天上的混战,时不时还加油助威几声。 老翁倒是神色不变,永远是一脸的淡然,似乎恶鬼的增强对老翁来说仍然不过蝼蚁求生之举而已。 这些妖魔们眼看奈何不了老翁的法阵,便欲寻找其他的猎物。众人都被靡音所控制,恶鬼们也不靠近,如此一来,林长天倒成了众矢之矢。 看着双方不再争斗,反倒是无论人鬼都瞅着他不放,林长天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默默的退了几步,然后“嗖的一下”冲了出去,黄泉的恶鬼们凄厉的朝天嚎哭一声,接着无论新鬼烦冤旧鬼愁都朝林长天冲杀而去。老翁也不阻拦,笑吟吟的看着狂奔的林长天,这回倒是轮到他悠闲了。 林长天一路狂奔,也不敢停下来,好不容易抽个空回头看了眼正好对上天边优哉游哉的老翁,差点气得半死,但又不敢继续停留,只能满口骂骂咧咧的向前逃命而去。眼看恶鬼们快撵上了林长天,离他最近的一只口里的涎水都已经快滴到了林长天的衣物之上,仿佛马上就能撕咬到这鲜美无比的肉体了。想到这里,那最近的一只恶鬼停止了口中的嚎哭,一脸眈逐的望向林长天,不惜燃烧灵魂朝着林长天的脖颈撕咬而去。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间,林长天猛然转身,大吼一声:“先下手为强!”然后便恶狠狠的朝着厉鬼的脖颈咬了过去。想象中的质感并没有出现,但是恶鬼的确化为了一阵青烟。见此,林长天激动的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大喝一声:“我神牙已成,还有谁来送咬!”恶鬼们仿佛看到什么极其恐怖的存在,嚎哭着四散而逃。林长天随即仰天大笑,若不是抬头太猛扭到了脖子,使得吃痛的林长天下意识的向身后望去,正好看到了一脸古怪的余百里,他的笑容应该会持续的更久点。 余百里走了过来,也不看一脸幽怨的林长天,直接将他拎了起来,朝着老翁而去。 看着逃散的恶鬼和被控制的众人,余百里随手祭起长刀朝着苍穹挥舞而去,光影掠过九霄,在我救的是个废物,那我不成垃圾桶了对了,余百里走到了林长天身边,转过来对着后方:现在怪物是没了,但是,老子比他们更难招惹,某些杂碎,给我记住咯.林长天惊愕的看着余百里,仿佛今日,这个号称北域鸠虎的男人才原形毕露.身上的匪气,展露无遗. 余百里也不管林长天的眼神,拎着他向渤海飞去,我好像干错了件事,什么林长天弱弱的问道.不应该刚来的时候挡住陈子良的,那个老头应该也不是什么好玩意,还有我刚刚的那脚应该是侧踹好一点,那样出血不会很多。 曾经的北域,余百里之名可止小儿啼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十章 有客朝天望风流 一路颠簸,林长天生无可恋的看着余百里问道:“您能告诉我咱们现在到底要去哪嘛?”在天上被提拎了几个小时,饶是林长天再嘴硬也有点扛不住了。余百里瞥了眼快要崩溃的林长天缓缓说道:“去渤海看看。” “那边不是打完了嘛,网络都能用了,正义获胜了啊,这是大哥你自己说的啊。”林长天有气无力的回应道。余百里停了下来,看向林长天一脸无辜的说道:“是打完了没错,可是谁赢还不知晓呢啊。说不定渤海前线的那帮界者全灭了呢。”林长天有些发懵,刚开始把灾祸描绘成人族末日的是余百里,一脸轻描淡写的收拾了所有怪物的是余百里,打完小怪兽说灾祸已过,正义必胜的还是余百里,到现在却说自己不知道渤海战况如何的仍然是余百里,这弯弯曲曲的杂糅在一起,让的林长天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余百里好像知道林长天心中所想一样,慢慢悠悠的解释了起来:“这次灾祸的确是具有毁天灭地的能力,可是其一,它所波及地方的强弱程度是守恒的,我们所在的那里怪物和界者都是那般羸弱,所以你自己想想渤海前线显世的群妖们该有多强。其二,手机网络可以使用了,并不代表界者们打赢了,当然也不是说他们战败了,前线的那帮界者里,有不少的老家伙。就现在的局势来看,双方互有损失,各自收场的可能性是最大的,这也代表着,现世的机缘说不定会被我们捡个漏呢。对了,后方的那帮同学你大可不必担心,教书夫子的实力比你想象的要强大的多。”听完之后的林长天脸色松缓了不少,于是继续嘟囔起余百里的坏话来。余百里也不管林长天发的牢骚,只是自顾自的往前飞着。不觉间,前方散起的雾越来越大,余百里便不得不降落了下来。望着前方跟学校里一样的浓郁雾气,林长天微眯双眼,一脸正气凛然的看向余百里说道:“此地杀气十足啊,大哥你在此地守候,待我回去找教书老头通报一声,前来救你。” “这离你们学校有多远,不用我再费口舌了吧。”余百里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将蹦出百十来米的林长天拉了回来。看着后者一脸的懊丧,余百里慢慢说道:“前方没有妖怪,这你可以放心,但是在这雾中,一切是得靠自己的。”说完,也不待林长天回应,便只身扎入了浓郁的雾气之中。林长天见状,咬紧牙关,也跟了进去。......“也不知道我林哥怎么样了。”刚经历过生死之后的胖子微眯着眼躺在陈子良的腿上悠闲的乱想着。突然感觉身上打了个寒颤,胖子急忙睁开眼向四周望去,正好对上看着他一脸幽怨的林小兮,于是对她尴尬的笑笑,接着在后者极其惊愕的眼神里又躺了下来,不久,竟是发出了轻微的鼾声。陈子良倒是一脸的正气,仿佛怀里躺的对象是谁,与他不相干一样。老翁笑眯眯的看着悠闲的众人,虽说脸上仍有掩饰不住的悲伤和担忧,但在这时都在无比安静的享受这片刻安宁。许用就站在老翁的旁边,他坐许用也坐,他笑许用也笑,但就是不开口说话。老翁有些熬不过许用了,率先开口道:“你这小伙子不去跟同伴一块休息,老跟着我干嘛?”许用犹豫很久,才揣揣说道:“先生,林长天那货不会有什么事吧。”老翁好奇的看了眼许用:“你们关系很好?”“其实主要是这货欠我钱来着。不过他虽平时不爱说话,在我们几个面前却跟话痨一样,所以,还是希望这家伙能活下来的好。”老翁拍了拍许用的肩膀:“祸害遗千年,放宽心,再说了,他旁边还有余百里呐。”许用背向老翁点了点头,悄摸拭去了眼角间不经意流下的冰花。而这位祸害,却正在浓雾中苦苦挣扎。“余百里,你到底在哪啊。”林长天把自己缩成了刺猬状,慢悠悠的向前边走边喊着,希望借此能召唤来那位虽然爱欺负他但是极其靠谱的北域鸠虎。随着林长天在雾中的深入,逐渐有人在他耳边低喃起来,似若恶鬼勾魂,又如神灵启明。听到声音的林长天反倒不害怕了,似乎追寻本能一般又或是遵循血脉中的悸动,林长天放开了身心,在这寒气森森的雾中,就这样盘腿坐了下来。也不知是不是环境的原因,这时的少年身后,仿若有仙人抚顶。随着本心而去,林长天似乎亲身处于渤海战事正酣的时候,以天地为眼,就这样冷冰冰的看了起来。渤海有大妖显世,说不出是那般怪孽,身上挂着无数天幕怪物,触手绕海三千里,直遮日月,隐蔽苍穹。它前方,有一蓑立剑客,负手而立,与之相比,似若蝼蚁与皓月相争。身处这海浪风潮的剑客似乎是耐不住了,搓了搓手,不知是怕了怪物的威慑还是仅仅忍受不了这海风的寒冽。于是,剑客终起了剑。戛然而止众人的猜想,戛然而止妖物的威慑。一剑透着寒光,杂糅出天地的正气,一口长啸,七分破开了长雾,三分酿成了杯酒,一半分与自己,一半敬了大海。先辈匣中三尺水,曾入吴潭斩龙子。似那般与天地相争的,不止剑客一人。有拳平明朝天去,欲将灯火照楼兰。驻马渤海,凭刀勒石,有悍然天下者,朝天而望,神仙惊闻不敢出。似这般风流者,很多。......眼见人族界者们杀的群妖退却,直逼渤海中妖兽们死死守卫的漩涡而去。突然凭生了一声低吼,界者与妖怪仿佛约定好了一样,停止了争斗,望向漩涡,似乎等着世间的主宰降临。锦车天外去,毳幕云中开。这从中而出的生物让本来处于旁观的天地之眼亦为之动容,那竟是头苍龙!古老而浑浊的眼眸俯视着芸芸众生,剑仙抽出了剑,刀客拔出了刀,武者运起了拳,仍是翻江倒海的威势,至于风流,仿佛在这苍龙面前惧怕的无影无踪!可这杀的渤海大妖们溃不成军的三人却并没有引来苍龙的注意,它只是饶有兴趣的转动着金色的眼眸,目光中只有一人,尽是林长天的样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十一章 既落尘埃,也望春风。 那龙眸眼中的威严似乎能破开时空的桎梏一样,一路透过天地之眼直压雾中的林长天而去。这时少年身后的仙人之躯愈发凝实,须眉颤动之间,这足以压垮无数界者的龙威竟是未伤到少年分毫。 天地之眼还是冷冰冰的审视着战局。 龙须颤巍起来,这上古神物的眼眸里充斥着对天地的愤怒,一声长啸,龙威远扬,震慑着渤海之域的界者和妖怪,方圆所有的生灵都几欲跪服,以己之卑贱,衬龙之威严。 苍龙得意的对天地嘶吼着,仿佛在炫耀天地所创造出来的万物如今却都匍匐在它的脚下。天地之眼似乎也要避却苍龙的锋芒,缓缓消散在了这渤海上空,不过在弥留之际,林长天缓缓张开了眼,与苍龙对视了刹那。仅仅是一刻间,刚刚还呈世间主宰之态的苍龙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仓皇而逃,如同只滑溜的泥鳅,一时间威严尽失。 界者中的大能们面面相觑,搞不懂上一刻还如世间真主的苍龙转瞬间怎么会变的如此狼狈。但是苍龙的威压仍让每个界者都心有余悸,趁着苍龙退去,界者与大妖们也各自遁走。 这渤海一时间,倒变得风平浪静。 林长天在林中慵懒的舒展了下身体,看着四周散去的雾气,林长天舒了口气,继续寻找起余百里来。不久,二人相会,余百里仔细打量了下林长天说道:“有没有遇到什么机遇之类的?”林长天仔细想了想,除了迷迷糊糊在雾中睡了一觉,他好像没有再干什么事情了,但如果敢这样说给余百里听,非被他生生拖回学校不可。 于是林长天一本正经的看向余百里说道:“我本来在雾中非常认真的寻找着机缘,但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我不小心就掉在了一个悬崖下面,摔晕了过去,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我耳边低喃,等我再次醒来,感觉仿若脱胎换骨一样,纵身跳了上来,再然后就碰到你了。” “那么高的悬崖,你是怎么个纵身一跳就上来的?”“人跟人的体质是不一样的,我曾经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停停停,你到底有什么变化,我一试便知。”说罢,也不等林长天反应,余百里便径直向他挥拳而去。 仅仅是一息之间,林长天便又被按在了泥土里。余百里一脸无奈的看向在泥土里不断挣扎的林长天说道:“你这说谎的情节也太老套了,我邻居家刚上幼儿园的小崽子过家家都不用这故事的。”说罢,正欲将林长天提拎起来的余百里突然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又将林长天摁在了泥土里,对他上下摸索了起来。“你能别摸了不?”林长天一脸黑线的对着泥土吼道。 余百里将林长天扶了起来,眼冒金光的打量着后者。许久,看着林长天快发毛了,才缓缓说道:“你的根骨与以前相比可以说是大相径庭了,现在的资质已经足够迈入我要求的门槛了。”听闻此言的林长天兴奋起来,负手而立:“早跟你讲我乃天选之子了,随随便便走走便能获得世间之机缘,现在,我比那北域恶犬如何?”余百里突然有些后悔,眼里的金光乍熄,平静的看着林长天说道:“您多厉害啊,在不干人事这方面,那狗能比的过您?” 林长天也不管余百里的讽刺,仰天大笑而去,还未得瑟,便被余百里提溜起来腾空向着学校而去,那样貌不比渤海的泥鳅好看多少。 ...... “快到了,准备准备。”余百里瞄了眼被他提拎着半死不活的林长天说道。听闻此言,林长天脸上转瞬变的云淡风轻,抬头望天,似若恢复到了往日的高手样貌。 “林哥!”看着二人回来,胖子激动的冲了过去将林长天熊抱起来,一时间涕泪交加,也没管他心心念念的林长天被勒的说不出话来。许用和陈子良看着二人相拥,也各自舒了口气,松下心来。 夫子迎余百里而去,笑眯眯的看着这位北域鸠虎,也不说话。余百里嘴角微微上扬,马上却又恢复了淡然,一本正经的说道:“如果有可能,我更希望来迎接的是个妙龄少女。”夫子摇了摇头,笑骂道:“老头有什么不好?在俗世里我也是领低保的,总有些妙龄少女会倾心老夫的嘛,倒是余百里天天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谁会愿意来你这一展芳容呢?” 余百里撇了撇嘴,转身向众人走去,清了清嗓子,沉稳却刻不容缓:“现在渤海的灾难应该是结束了,不过不要高兴的太早,机缘跟风险是共存的,妖物祸乱只会层出不穷,所以,被上天选中的人更需勤加修炼,早日成为真正的界者,而没有觉醒的同学,也无需丧气,现在正是机遇之期,未来并没有定数。已有能力的觉醒者还烦到我这边来做个登记。” 话音刚落,有人神色纷杂,仍是百相丛生。 被上天赐福的人里头,其中有一脸得意者,有自命不凡者,横纵看来,都脱不了满眼的俗相,唯有寥寥数人,平静的立于嘈杂之中,不言不闹,陈子良,许用赫然在其行列。 登记完的觉醒者们四下散去,周围随即涌上来一堆平日里互不相干的同学有一搭,没一搭的套着近乎。陈子良和许用倒是没被包围,前者异常凶悍,后者跟林长天一样沉默寡言,如若不是觉醒,哪有人会记得他的名字。二人也乐得清闲,去找到勾肩搭背的胖子和林长天,团坐着聊了起来。如果不是陈子良后面永远跟着个林小兮,可能其他几位的体验会好很多。但是想到自己现在正充当着电灯泡的角色,三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笑,这倒让陈子良纳闷起来。 “话说以后走什么路子啊?”胖子有些迷茫的说道。“有了能力,自然应行侠仗义。先定个小目标,早晚替世界除了余百里这首恶!”说这话的是陈子良,一脸的不忿。“我跟着林长天,他去哪,我去哪。”许用看着林长天平静的说道。 林长天好奇的看着许用,突然想到自己在溜达的时候老是碰见后者,林长天的表情突变,一脸不善的看向他。许用倒只是扶了扶眼镜,无奈的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取向还是正常的。”林长天微眯双眼,还未等再说些什么,余百里便把他提拎了起来,目视了众人一圈,慢悠悠的说道:“有一个地方,倒是挺适合各位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陪我走一遭?” “何处?”许用看着余百里问道。 “北域边境。”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做回应,见此,余百里使劲掐了掐林长天,知道去不去不由自己的林长天幽怨的看了眼余百里,对着众人忽悠起来。 这死里逃生的学子都在慰藉着自己的心灵,而唯有林长天正慷慨激昂的策划着几人的未来。 不多时,一批对北域带着无限憧憬的建设青年们便新鲜出炉了。 终生就业,车房两包,养老有依。余百里笑了笑,在北域这么多年,画饼的事情是见得多了,可只给人一张白纸就能让他自己作图的倒是少有。 毕竟北域那地界,除了老头有老头陪剩下的是连毛都没见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十二章 春风归北域 “他们都要给家里留封书信,你二人怎呆愣着不动是为那般?”余百里有些好奇,他眉宇间尽是不解,难道安乐窝里成长起来的孩子到了这等年岁心里就没了挂念吗? 林长天扶着奎生的肩膀,晒笑了半天:“您有所不知,命打小就差了点,我与奎生一起长大,都没父母照料,与他相依为命一步一个脚印才算挨到了今天。您也别同情我们,就是没觉醒这档子事,我二人也能抬得起头来,毕竟都上了大学不是嘛。” 余百里望着林长天,炯炯出神。 ...... 不觉间,已飞了有段时日。 御气而行倚着天看到的景致的确是心胸之中平生了股一巍然的气势。 感受着周围的息动,听风曳过耳旁,留下余音袅袅,既相高山与川水,又见苍穹与日月。 这哪能是天底下爬着的蝼蚁所能看到的? 仿佛心尖里冒出个声音如是说道。 当然,与众人满脸享受不同的是林长天挥之不去的幽怨。这份幽怨有两层意思,一是抱怨余百里明明可以带人踏风而行,却还非要提拎着他上天。至于第二层嘛,则是他真没想好去了北域怎么给其他四人解释忽悠的事情。毕竟北域让这货描绘成了人间仙境,颇有种,跟着林哥走,林哥带你们去享福的感觉。但是亲至北域,却发现,好嘛,林哥这是带我们扎根基层建设来了。 余百里好像知道林长天心中所想一样,趁着众人沉浸在飞翔的欢愉中悠悠的说道:“想问大家几个问题。北域是曾经的边关之地,你们也应该是知道它被敌寇摧毁成了废墟,所以我很好奇,林长天那般拙劣的谎言肯定是骗不了你们的,那么,各位去北域的理由是什么呢。” 林小兮,是粘着陈子良不放了,胖子和许用也是一脸的淡然,二者摆明是跟着林长天走的,那么就剩下陈子良的态度是未明的了。看着众人都望向他,陈子良直盯着余百里说道:“我为什么去北域,他们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嘛?”林小兮的美目睁的瞪圆,一脸的欲哭无泪,跟老娘抢男人的怎么竟是这些货色?林长天,胖子和许用八卦的看向二人,窃窃私语起来,隐隐听到抖m,攻受之类的词语。 听着三人讨论越来越离谱的余百里也终于把持不住高手气度了,恶狠狠的看向陈子良:“我不知道,你今儿倒是得好好给我解释解释。”陈子良一脸迷惑的看向余百里和表情各异的众人说道:“当然是为了变强打败你啊,不然呢?”众人:...... 余百里脸上的高手风度又挂了起来,负手望天,接着说道:其实北域是一个大的总称,北域守卫边境的界者和罪族仅仅是一股势力,除此以外,还有常年无人管制的匪患,土著和一些逃亡到那里的界者,格局错综复杂,很难处理.许用有些奇怪:这年代还有匪患以现在的科技武力不早给镇压了 北域跟各位的文明世界不一样,那里常年苦寒,天地规则最为趋近于上古时代,向来都是“三不管”的地带,又因为闭塞,科技武器最多只有自动枪械的水准.也正是这样,北域的土著和匪患都不是善茬,或多或少都带点能力,再说了,北域并没有值得科技文明大兴兵革的资源,为此出兵,大可不必.嗯这是什么东西 看着前方不知何时建立的关隘,余百里皱起了眉头.在关隘士兵的武力预警下,余百里只能将众人落向地面.关隘里的长官走了出来,朝着余百里作了个揖,缓缓说道:来者止步,这里没路给你们走,掉头回去吧. 余百里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平静的说道:北域边境及其周围入关之路,向来都无人看守,因为它并不属于任何势力的管辖范围,如今北域边境被毁,增兵戍守边境前线的事不干,驻扎关口,争夺地盘的事情倒是积极的很. 军官一脸漠然的看向余百里,也不说话,只是身后士兵的枪口抬了起来,对准了众人.见状,陈子良和许用向前一步,不过被余百里拦了下来.这位北域的鸠虎,微笑的看着关隘的防备力量,打量了许久,对着军官说道:你看,北域是我的家,北域之人归北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吧.规定是不能更改的,我已经对你没有耐心,快些离开!军官一脸的不耐,似乎懒得跟余百里多费口舌. 余百里身后的五人突然拼了命的向后方跑去,倒不是军官的威胁有多吓人,而是看见了鸠虎的刀,悄然出鞘了. 余百里说天黑之前便能至北域,他没有夸大其词.鸠虎的刀直穿云霄而去,将已经暗下来的天幕刹那照的通明,一时间再无困意!矗立在关口的边塞眨眼间,随风吹动,科技与烟火化为一色,皆成了废墟. 又多了些刀下的亡魂.余百里脸上的表情众人谁也看不出,他独自站在那废墟之旁,低喃着,低喃着,似乎是想起那日北域烽火连天之时,关外本该来支援的科技士兵们却仍是灯火通明.似乎又是想起北域日日苦寒,而中土的界者们却夜夜笙歌.你说这北域边境亡于谁手呢未知的袭击者,还是中土的界者们,甚至到身后每一个享受太平的生灵 北域亡在了自己手里啊,余百里自顾自的说道.随后挎着刀向关内走去,颇为潇洒. 孤寂的刀客,人间孤独无二. 众人赶忙跟上余百里,生怕在这无主之地迷失了方向.随着逐渐向前,有一片通广而幽深的林子,听余百里讲,只要穿过这片林子,便算是到了北域. 林子中虽然幽暗,但是并无邪恶滋生,众人一路也顺利,不觉间,已经快要看到前方的光芒了.胖子是众人中最为兴奋的,毕竟他气力不支,极想大梦一场,看到出口在即,用尽全身的力气跑了过去,然后看着前方广阔的天地,一脸懵逼. 北域,哪怕是在三伏天,也仍是大雪纷飞,寒冷异常.而在那入域之口,有一碑石,上曰:齐仙人之地,乐世间福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十三章 余百里的征服计划 众人看见茫茫雪域的神情与胖子无二,呆滞的望向碑上的文字,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余百里倒是很享受这寒冽冬原的景致,独自一人向着碑文漫步,似若游龙归海。余百里揣摩着碑上的文字,也不嫌寒冷,直接将脑袋倚在了碑石之上,轻声低喃着:‘’嘿,真是美到家了。‘’ 余百里就那样跟碑石归为一体,似乎是周围‘’恶毒‘’之境中唯余的人间福祉。许久,余百里似乎记起了自己带来的小老弟们,往后看去,五个整齐划一的冰雕大眼睛扑棱扑棱的盯着余百里,也不眨一下,生怕余百里再跟这碑文归为一体。余百里尴尬的笑了笑,朝天咳嗽了几声:‘’我们现在已至北域,但是安身之处嘛。未来会有的!‘’众人:??? 林长天弱弱的问道:‘’合着就是现在没有了呗。‘’‘’是的。‘’‘’那,,,我们今晚住哪啊。‘’‘’这个的话,未来也一定会有的!‘’恍惚间,林长天觉得余百里跟上古异兽哈士奇有着无比相似之处,只不过一个是在寒冷之地觉醒智商,一个却是把自己的高冷人设跟近妖之智一块崩塌在这北域。 ‘’不要急嘛,余百里不紧不慢的说着:‘’虽然我们在北域没有立足之处,但是别人有啊,尤其是那些匪患的老窝,有的堪比天上人间呢。‘’ 众人面面相觑,来北域不是当正规军的嘛,转眼怎么就落草为寇了呢? ...... 易山匪营,靠着山上地形的易守难攻,竟是以区区几十人众在这北域得以立足。这几年随着局势的巨变,呈膨胀势发展,一时间竟隐隐有着称霸北域之南的态势。 ‘’大哥,寨中二把手的交椅位置有一络腮大汉说道:‘’前几日听闻从关外来了几个硬茬子,把咱门下的小青山匪寨给荡平了,一点是不给爷们几个的面子,大哥你发句话,爷立马去荡平了他们。‘’大堂正中间的那把交椅上坐着个鹰钩鼻的中年男子,满脸阴翳的看着自家老二说道:‘’最近要与泗山的崽子们干场狠仗,这个浪头上,谁都别给我惹事情,小青山让平了就平了,等收拾完泗山的家伙,再回来解决这帮关外的茬子。‘’‘’好嘞大哥。‘’ ‘’还有,你过来下。‘’络腮大汉兴冲冲的走到鹰钩鼻那里说道:‘’咋了大哥?‘’鹰钩鼻一手掏住络腮胡的某个部位狰狞的说道:‘’你以后给我读读书,分清楚啥时候自称爷,啥时候叫我哥!‘’ ...... 小青山,林长天正悠哉的站在哨楼上看着下方众人的一举一动。陈子良和胖子正对小青山被俘的匪徒们进行思(武)想(力)教(威)育(慑),陈子良捡回了老本行,扛着辆货车做着蹲起,每做一个便装作脱手一样将货车向匪徒们倾去,如此几回,小青山的匪徒们脸色被吓得惨白,一时间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而胖子便在一旁扮着红脸,一边呵斥着陈子良的行为举止,一边对匪徒们好声好气的说着话,待到高潮,还吩咐起林小兮中午给匪徒们加加餐来。 余百里和许用倒是很安静,各自注视着对方也不说话。过了不知多久,正当林长天的眼皮开始打起架来的时候,余百里突然握住了腰间的长刀,对着许用说道:‘’准备好了嘛?我要来了!‘’‘’来吧!‘’许用的脸上也燃起了战意。‘’有一小孩的妈妈让他去上补习班,但他死活不报名,为什么?‘’‘’如何?‘’‘’因为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哼,不过尔尔,该我了,有个同学叫小明,‘’‘’然后呢?‘’‘’小明他没答应。‘’‘’可恶啊,听好咯!请问什么节日适合上分。‘’‘’中秋,因为团圆,容易开黑。‘’‘’不对,是清明。‘’‘’这是如何???‘’‘’因为,这是‘’上坟‘’的好日子。‘’‘’噗,许用朝天吐了口鲜血,败下阵来, ‘’这次冷笑话对决,是你赢了,不愧是那日一句话就让整个教室冷场的男人,果然名不虚传。‘’ 余百里仰天大笑,然后背手而立,朝天望去,正对着一脸黑线的林长天,于是对他招了招手:‘’林长天你下来,有正事跟你商议。‘’林长天慢悠悠的磨蹭了下来,看着余百里,生怕他跟自己来场冷笑话巅峰对决一样。余百里瞄了眼林长天,努力使自己恢复到高手风范,然后说道:‘’我那日让你考虑修炼何种兵器的事情如何了?‘’ 林长天思索一会说道:‘’我想练剑。‘’‘’不错,剑乃百兵之首,变化驳杂却又不失质朴,只是,‘’‘’怎么了?‘’林长天好奇的问道。余百里清了清嗓子:‘’我不会啊。‘’林长天有些无语的看了眼余百里:‘’那,修炼枪吧。‘’‘’不错,枪乃百兵之王,九长之首,进可孤身于乱军丛中取敌将首级,退亦于关门外一人独挡百万军马。不过,‘’‘’嗯?‘’‘’这个我也不会啊。‘’林长天的脸色从一脸希翼变得幽怨,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的说道:‘’那您会什么呢?‘’‘’你咋这笨嘞,刀啊,你没看见我天天腰间挎刀嘛?‘’林长天的神色更加幽怨了:‘’那你让我考虑个什么劲呢?‘’‘’有这事?‘’余百里一脸无辜的看着林长天说道。 余百里看着林长天的神色逐渐黑化,赶忙说道:‘’好了,不闹了不闹了,跟你说点正事,那帮匪徒是全交代了,这个小青山是有靠山的,听说是易山的匪寇,我也打听了,这易山的势力可不小,号称北域之南第一匪寨,但听闻最近要与泗山的土匪打场悍战,我觉得这倒是个机会。‘’ 林长天不解的看了眼余百里:‘’就那几个匪寇,您老人家几刀的事情,还用的着捡漏?‘’‘’消灭他们很容易,重要的是招降,我们现在太缺人手了,何况这两股力量的土匪们一个个又都凶悍,实在是不二之选。‘’‘’那你,想要我做什么嘞?‘’这货很是呆萌的问道。 余百里叹了口气,背对着林长天,许久,才缓缓说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使其受尽磨砺。平时你老说我轻慢了你的才能,这次的事情经过某一番深思熟虑,其他几个人要么脱不开身,要么智勇缺其一,而唯独你林长天,机警过人,一身肝胆照太阳,实在是最佳人选。” 林长天一听,汗毛竖立,连忙摆了摆手:“不行,我不是那块料,行不通的。” “相信我,你可以的。”余百里好声好气的讲着道理。“真不行。”“可以的。” 余百里觉得这厮哦,是这大才可堪一用,而林长天却非不识抬举,于是二人为此展开了一场亲切而友好的交谈。 结果出来的还算顺利,余百里心满意足的甩着手腕,哼起了小曲。 林长天捂着肚子,疼得直冒冷汗,从心底里同意了余百里给自己的差事,他努力挤出了一丝笑脸:“那我怎么混进去呢?” 余百里满意的点了点头,大才就是大才,已经开始考虑起细节来了。‘’这你不用担心,用小青山逃亡土匪的身份就行了,再给你培训培训,便一切安妥。‘’林长天想了想说道:‘’那你再教我点功法心诀之类的东西呗。‘’‘’你要什么类型的?‘’‘’最好是名字里带个龙,霸或者天,傲之类的,听起来就很强,凶猛异常。‘’余百里抽搐了下:‘’按照我们现有的修行秩序,气,只要天赋足够,便会平日随着你呼吸而循环,在身体里完成周天。所以这些乱七八糟的应该是用不着,不过我这几日会教你保命用的刀法,凭你现在的天赋,掌握起来应该很快。‘’林长天点了点头,弱弱的插了一嘴:“那如我这等不世之才,你让去就去,不显得我很没有气节嘛,好歹要当着众人的面来出易水诀别,顺便让我安顿下后事。‘’ ...... 一月后,众人送行林长天而去,目视 着他的身影趋近消散,许用好奇的问向余百里:‘’您派长天去到底是让干些什么差事,他怎么战战兢兢的?‘’‘’我只是派他去跟千百来个友好的大汉进行一波有力的交流,你一定是看错了,他可能只是出趟远门,舍不得你们。,余百里便摆手边说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十四章 把心思藏起来 大雪覆满了易山的每个角落,生灵皆静,如同落叶秋水,忘根何处。 就是这副景象里,林长天唱着山歌撒着欢,仿若身后追着他的匪寇不存在一样。林长天根骨的蜕变倒是让他可以悠哉的挑逗着身后的匪徒,每每到了一个快要被追上的拐弯之处,他便突然加速,一溜烟的甩开了距离但又不消散在匪徒的视野里。如此反复,以为自己是猫的匪徒意识到了前方那小子仅仅是把他们当狗溜,想到这里,领头的易山二当家络腮胡涨红了脸,于是,枪响了。 听到身后枪声四起,林长天嘴角上扬,故意逃到身后无路的地方,看着匪徒们四下围了上来,举起双手慢慢走了过去。 看见被俘的林长天仍是一脸得瑟,络腮胡有些纳闷,还未等他开口,林长天扔过一个凭证,先声说道:带爷去见大当家的,麻溜的,爷有。还未等他说完,络腮胡和众匪寇的拳脚就招呼了过来,被揍懵的林长天满脑子都是余百里说给他的那句话,记住,你要先露露本事,等他们抓住你的时候,要多嚣张有多嚣张的让他们带你去见易山的老大,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绝对没毛病。 ...... 易山匪寨 大堂里灯火通明,鹰钩鼻阴翳的看向林长天,匪徒们也是一脸凶神恶煞,摆弄着手中的武器,仿佛大当家一下令,便立马将堂下之人撕成碎片。林长天倒还是一脸的呆萌,抬头望着天花板,丝毫不顾周遭险恶。这些落在鹰钩鼻的眼里,倒是为他平添了几分高手的气度。得测测这小子的深浅。 鹰钩鼻这样想着,冲着络腮胡使了使眼色,络腮胡好奇的望着自家的当家说道:咋了大哥,您这昨晚没休息好,嗨,我就跟您说得节制,得节制,一晚上不能太放纵,您还不听,这不遭事了,昨晚听墙根的时候,您玩的还挺花。听着络腮胡越说越离谱,鹰钩鼻赶忙咳嗽几声,使劲瞪了络腮胡一眼,络腮胡见着当家的咳嗽,反而愈发来劲:跟您说身体要紧,您一把年纪的人了,别玩什么两重天啊那种东西了,您就是不听,嗨,我说您也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明明一次就几秒钟不到的事儿,还非让那小娘们跟您搁那演戏,您可真是。‘’ 眼见手底下兄弟们的眼神逐渐变的古怪,鹰钩鼻抬起一脚,狠狠将络腮胡踹了下去,跳起来指着林长天说道:你这厮说你是小青山逃出来的,那我问你,荡平小青山的那几个人如此之强,你是如何逃出来的?见着二当家的人,你又跑什么? 林长天幽幽的说道:大当家的,别的先不说,二当家这码子事,真是他先追我的啊,这事儿兄弟们大都有证据的。鹰钩鼻看了眼被踹的有些发懵的二当家问道:有这事怎么没听你说过? 络腮胡晃了晃脑袋:‘’大哥,当时也不知那个孙子说这小子是个狍子,我就带着兄弟们追了过去,跑到一半,定睛一看,这小子原来是个人,但是这货跑的太快,我当时就不服了,谁不知道咱老张当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跑的快,哪次打不过不是属我逃的早?这要不追上,那名声不是没了?鹰钩鼻摆了摆手,示意他知道了,对着林长天又说道:这档子事算平了,那你给咱解释解释,凭你这身手是怎么从小青山跑出来的?林长天双手抱拳:当家的,您听我讲,那几个人是真了不得,这点是不含糊,其中有个能举千斤卡车的牲口天天没事就拿力量吓唬我们啊,这还算好,他们中领头的那个是个练刀的,那人才是真的可恨嘞。动不动拿兄弟们练刀。 说到这里,林长天想起了山上被余百里特训的一个月,豆大的泪珠瞬间就流了下来,满脸的委屈似乎他真的是小青山的匪徒让余百里拿来练刀了。尤其是张二虎...二虎怎么了?‘’匪徒中钻出来个大汉焦急的问道。‘’你是?‘’我是他哥。林长天心中暗骂一句,这编的名字都能撞到枪口上。可怜那张二虎旁边的吕良兄弟啊,吕良怎么了?‘’ 络腮胡立马蹦了起来,冲着林长天嘶吼道。林长天转了转眼珠,哽咽道:说起来都是因为我,吕良兄弟为了替我当陪练,硬生生被那领头的砍了好多刀,眼看是就剩一口气了,我也是乘着去埋吕良兄弟的机会从后山跑了的。听闻此言,络腮胡双目通红,冲着鹰钩鼻说道:大哥,我们那么多兄弟在小青山受苦受难,给我些兵马,必给咱们易山雪耻! 还未等鹰钩鼻发话,林长天倒是跳了起来说道:不可!当家的您是不知道,那小青山的几个人个个都是觉醒者,甚至还有一个听说是什么界者,现在这个关头还是少招惹他们为妙啊。鹰钩鼻深深的看了眼林长天,沉思许久,说道:‘’这位兄弟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我们现在觉醒能力的也就十来个,而且如果他们中还有界者的话,硬拼实在不是好法子,等收拾了泗山的兔崽子们,我亲自上阵,解救小青山的兄弟们,今日就先如此,散了吧,老二,你去安顿下这位逃出来的兄弟。 待得大厅里的人散个精光,从幕后转出来个娇艳的女子,水汪汪的眼睛里满含春意,抚着鹰钩鼻的肩膀柔柔的说道:‘’大爷,您不会真信了他的话吧。鹰钩鼻顺势摸上了纤纤玉手,哼唧一声:信了他,那我余文龙这么多年在北域算是白混了!只不过这是个小卒子,不足挂齿。难收拾的是老二,这家伙多次大庭广众下拂我面子,而且每次都装的呆傻痴愣,还真以为我会信了他的邪?这所谓从小青山跑出来的家伙,说不定就是老二的人,不知弄什么幺蛾子呢,得试试,得试试!‘’说完,这余文龙仿佛一口气散尽所有心事一样,就在椅子上酣睡了起来。留下娇艳女子一脸复杂的看着他,一会担心,一会忧伤,一会狰狞,却又似乎想到什么,转眼间满脸恐惧,颤巍巍的向后面走去。 这山寨上各人的心事,不觉间,已是交织在了一块。 ...... 络腮胡勾搭着林长天的肩膀,一路上哭哭啼啼的讲述着他与吕良的点点滴滴。一直说到夜半,络腮胡擦了擦眼泪,认真的看了眼林长天:‘’兄弟,既然吕良是为了救你而死的,那你跟他关系肯定也不错,以后你就跟我混吧,爷给你报个真名号,咱山寨的规矩,报名号就是代表认你这个兄弟了,平日万一遭了事也有人给你立碑。爷叫张毅,你呢。‘’林长天想了想:‘’二爷,陈子良。‘’张毅咧嘴一笑:‘’这名还挺文化的,估计当初你家里人是想让兄弟你当个良民书生的,不想让你沾这打打杀杀的事,可惜造化弄人呐。‘’林长天点了点头,远在小青山站岗的陈子良打了个喷嚏,自言自语道:看来小兮又念叨我了。 行了,兄弟,你以后就跟我睡吧。络腮胡说完也不待林长天回应便把他一把推进了自己的住处。 一夜无话 早起的络腮胡摇醒了林长天,看着林长天一脸懵逼,络腮胡嘿嘿笑道:子良兄弟,今儿大哥要开会,赶紧走吧。说罢又未等林长天回应,衣服一套,便将他拖去了大帐。 众匪皆汇于大账之中,听着余文龙的讲话:兄弟们,我们跟泗山那帮崽子不对付已经很久了,现在是该分出个雌雄公母了!但是,泗山毕竟也是唯一能跟我们抗衡的北域之南的匪帮,所以必须步步谨慎,谁都别给我大意,这次关乎整个山寨的前程。今日我等先行出击,打响跟泗山干仗的第一枪,下面听好了咱的要求。老五带队去突袭泗山北面的哨口,老三去绕泗山西面的哨口,老四去东面的哨口,都给我记住咯,谁都不能去南面的哨口,围三阙一,等到这时候东西北的援军都应该是下来了,老三老四老五都只进行牵制,不许恋战,让二当家的奇袭南面哨口,乘此攻上主山口!都明白了吗懂!众匪叫了起来,一个个张扬着手中的武器,无比兴奋。 林长天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的山了,等到他从恍惚中转过神来,已经是行军路上了。林长天看了眼张毅有些懵的说道:这就,打仗了?张毅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一改之前的鲁莽样子,风轻云淡的回道:是啊,要变天了。 见到张毅突然装起了高手,林长天也会心一笑:不错,是要变天了,看今天多冷,你也不知道拉我起来的时候给披件棉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十五章 本是同根生 茫茫雪原,一眼望不到尽头,而在这片无垠大地之上,易山的匪军正往泗山南面奔袭而去。 “子良啊,林长天还没反应过来张毅这络腮胡唤的是自己的假名,仍然一脸平静的望着天空。几次呼唤林长天都没有回应,张毅便顺着林长天的视线望了过去,只见前方坦荡无物,也不知他到底在看些什么。 匪寨一步步爬到二当家位置的张毅怎会真是堂上的憨傻之辈,可这位面对余文龙的谋划都风轻云淡的男人却让林长天整的有些发懵。林长天看天,张毅看他。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林长天似乎回过了神,好奇的看了眼望向他的张毅:“大哥,你这么看着我,蛮难受的哎。”终于等到林长天回应的张毅赶忙说道:“子良兄弟啊,你这一身的高人风范啊,远眺天下,还别说,有股子席卷天下的味道。”“大哥,林长天有些疑惑的打断了张毅的话语,“我就是早上没睡够补补觉而已,低着脖子对血液循环不好哎。”张毅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也不知是喝水呛到了还是被噎住了话语。 “这些大哥自然知道,子良,我找你是有正事的,以前像打泗山这种大事总是要我们几个头儿共同商议的,可大当家今日布局谋划明显是早有准备,这,你怎么看。”林长天咂巴咂巴嘴,仿佛补觉睡的十分满意,回味了几圈,才慢悠悠的说道:“大当家的计划听上去的确不错,而这布局的核心就在于迅猛,所以为了保密,他的做法倒也合乎情理。”张毅点了点头:“子良老弟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可关键在于,这个计划中可做的文章未免太多了些。” 张毅接着点头:“没错,俺也是这么想到,子良老弟你接着说。”林长天眼角抽搐了下,接着说道:“第一,如果同时进攻东,西,北的哨口,让二当家您去南面策应,等待时机,奇袭南面哨口,这些都没什么问题。假设前面的行动跟所谋划的相差无二,按照计划,泗山的主力被东,西,北的兄弟牵制,如果运气好点,说不定可以调虎离山。可问题是如果我们奇袭的时候,其他三面兄弟的进攻力度放缓了呢,或者干脆撤退,那么以泗山的地形,被围的可就是我们了。又或者,根本就不打三面的哨口,只打两面,让我们在奇袭的时候应对多一倍的敌人,那到时候,结果就不是大当家所说的那样了。” 张毅还在点头:“真不错啊,子良兄弟,你跟我想的完全一样,真是那啥啥所见略同啊。”林长天翻了个白眼,有些怀疑自己的脸皮在这北域是否连号都排不上。张毅见林长天一脸无语,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一样,倒也换了幅面孔,笑着说道:“子良啊,你知道我跟吕良兄弟是什么关系嘛。”林长天庄重的回道:“大哥,仅仅是因为吕良兄弟,您就把我这素未谋面的人当作兄弟,那肯定是生死之交,桃园之义。” 张毅脸上的笑容更盛:“嘿,这山寨上上下下我都记得,可偏偏不认识一个叫吕良的人,子良兄弟,你说这巧不巧。”说完,便扔下林长天一个人站在原地,自己向前审阅队伍去了。只不过张毅到底是急了些,没看到林长天脸上转瞬而逝的狡黠,他对着张毅远去的身影轻微点了点头,仿佛早就知道一般。 ...... 泗山之地,在茫茫雪原中无比突兀,高耸入云,如若蛇盘,故有吞天蟒山的别称。而泗山周围却是四野之地,有时候也分不清,到底是巨蟒吞了天地还是天地戏弄着巨蟒。 易山的匪军皆已就位,乘着暮色渐起,所有人都在等着大当家余文龙的号令。随着最后一丝日光在余文龙的阴翳中消散,这位群山乱匪中的枭雄开启了北域之南祸乱的最新篇章。 多年前的枪械喧嚣之声彻彻底底震响了整个天地,易山的匪徒们嘶吼着冲向泗山,听着在己方炮火下敌寇的哀嚎,仿佛余文龙的奇袭之计将十年相争的泗山之敌一朝间变成了羔羊。但泗山上的守军也非等闲之辈,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更为凶狠的朝着山下反扑了过去,一路无阻的易山匪徒遭遇到了第一道生死之关,无数同袍的尸体倒在冲锋的道路之上,但马上就有更多的匪徒踏着他们的尸体怪叫着冲向关口,个个悍不畏死。在这北域之间,生存本就不易,底层的爬虫只有将命作为资本,才有一搏天地的机会,这也是北域千年不变的公理。 看着那边炮火连天,张毅浑身颤抖,不是害怕,而是兴奋。骨子里的狠戾伴随着血肉横飞,一朝间全都释放了出来。张毅通红着眼望着大当家余文龙所在的营地,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奇袭泗山之南,而是打算借此混乱之机,直取余文龙的脑袋,使这易山换换新天!张毅太过了解这位北域之南的枭雄了,当年跟余文龙共同打江山的初代二当家就是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所谓的奇袭计划手里,也正是因为如此,十年扮痴又悍勇无比的张毅才会坐易山的第二把交椅。他耗费无数心力才在余文龙那里安插了枚棋子,也就是那日的娇艳女子。正是通过她,张毅知晓了余文龙的怀疑,这也促使这二位征战北域之南数年的最佳搭档今日却要短兵相接了。 张毅强行按捺住自己心中的激动,毕竟为了今日的大计,他甚至不惜私下里和泗山订立盟约,拿这今日攻打三面哨口的兄弟作为献祭来成就他的大业。这时,本来是示意张毅奇袭泗山之南的信号冲天而起,也正是在一刹那,余文龙和张毅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两位易山的枭雄朝着彼此所在的方位深深的看了一眼,博弈,重新开始。 “兄弟们,在此的各位都是跟我张毅一路背靠背厮杀到今天的爷们,现在余文龙这老东西要借计杀我,谁可助我一臂之力,宰了这老东西,将这易山归我们所有!”“愿听大当家号令!”跟随张毅多年的匪徒们嘶吼着,仿佛建功立业就在今日。见手底下众人战意昂扬,张毅咧嘴一笑,“杀!说完,带头朝着余文龙的营地冲了过去。 虽说林长天早已猜出张毅的野心不小,但这剧本的突然反转也让他始料未及,一时间倒是有些愣神,被跟随张毅的匪徒们一路推搡着往余文龙所在的营地而去。 ...... 攻打哨口的易山匪徒已损失殆尽,泗山上的守军如潮涌般冲了下来与张毅一起将余文龙的营地团团围住。 本来充斥在茫茫雪原的炮火声也随之寂静,仅剩下硝烟满布在这天地。两军阵前,余文龙和张毅对视良久,也不言语,不过最终,还是余文龙龙先开了口:“老二啊,你这次下手挺狠呐,咱泗山上冲锋的兄弟,应该是都没了吧。” 余文龙的眼睛里浑浊不堪,背也佝偻了不少,这落在张毅眼里,自然是失败者的表现。他也不回应,只是静静的看着余文龙,待到后者的背又弯了几分,才说道:“这不是大哥您要杀我嘛,说到底,我也是被迫的。”余文龙有些无奈:“今日,你为了上位,所耗费的心力不少啊。我身边的那个小妮子是你的人吧,还跟泗山的人勾结,你这无异与虎谋皮啊。” 张毅脸上的笑容逐渐放肆:“这就不劳您费心了,至于那朵牡丹花,不是早跟您说过要节制嘛。”余文龙冷哼一声:“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那牡丹花没给你传我说了什么嘛?”“不过是一句您想试试我罢了,毕竟是女子那能真骗过您呐,但就这一句也够了。”余文龙努力将腰板挺直:“我年事已高,按照易山的规矩,改朝换代就该这么尔虞我诈,就该这么手足相残,这是从百年前易山匪寨存在就有的规矩,我想试试的,是你够不够资格,来做易山之主!但是泗山跟我们有几十年的血仇啊,你竟敢与他们结盟,张毅,你这是摆明不想使我安心让位啊。” 张毅嘲弄的看了这位直起了腰背也显得苍老的枭雄说道:“虽说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但您的为人我太了解了,少说那些蛊惑人心的话了,安心上路吧。”余文龙的脸色逐渐变得平静:“老二,你这沉不住气的毛病还是改不了,还没分出结果呐。你就不好奇,咱们寨子里的觉醒者都去哪了嘛。”张毅不屑的看向余文龙:“那您应该也知道,就凭他们几个废物,恐怕在我手里连十息都走不过。”“那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些人马在老夫的眼里,如若蝼蚁,踩死也只是眨眼的时间!” 说完,仿佛是为了佐证他的话语一样,余文龙身周青光通透,浑身气域凝结,浑浊不堪的眼里射出金光,直摄人心而去。御天而起,竟是一位界者!余文龙的袍子随风舞动,他就那样站在穹顶之下,俯视着下方连武器都拿不稳的众人,享受着蝼蚁们的害怕,悠哉的漫步在因恐惧而发射的枪林弹雨之间。而随余文龙漫步而过,底下的蝼蚁们也像割草一样,大片大片的倒下,转瞬间,张毅的周围仿若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这位蛰伏十年的枭雄,第一次害怕到了极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十六章 余百里,永远滴神! 还记得觉醒之世波及北域的时候,众多山匪因此而蜕变,随后又伴随着北域边境的毁灭,很多人的狼子野心便昭然若揭了。但又随着后续的发展,山匪们发现所谓的觉醒者,在现代武器的狂轰乱炸之下,显得无比稚嫩。所以,为了应付更为混乱的北域,张毅很早前便准备与关外的文明乐土合作,以换取更先进的武器。只不过他每次跟余文龙商讨此事的时候,后者总是一笑置之,仿佛对关外的科技无比不屑。这落在张毅眼里,自然更加坚定了余文龙刚愎自用,不如取而代之的想法。 可当这如同神迹的力量展现在了张毅的面前,他十年来无数次生死打拼才建立的自信,一朝间,化为乌有。 “这井底之蛙,竟然是我呐。”张毅呆愣在原地喃喃着,身后一群被吓破胆了的匪军在争相逃命,也没人管张毅的死活,个个鬼哭狼嚎,哪里再有冒着炮火冲锋生为蝼蚁,当以命相搏的胆气。 少焉,战场中只剩下张毅和林长天呆立在原地不动,至于其他喧闹的乌合之众,真与蝼蚁一般,尸首与泥土杂糅一体,眼看是再也蹦跶不了了。这天地的景象便换了番新样,重新归于寂静。 余文龙的脸上从始至终皆呈淡漠,既不见胜者的喜悦,也全无曾经的阴翳。他就那样审视着张毅和林长天,仿若上帝在考虑凡人的性命一样。这位显得有些蛮横的天神落了下来,抚摸着张毅颤抖的身躯,为他拭去不知为谁哭泣的泪花。对视良久,才把目光转向到了林长天的身上:“老实讲,我曾以为你不过是老二扳倒我的把戏,可在我的气域之下却毫发无伤,这就不是张毅能利用的人物了。” 林长天尴尬的笑了笑,“毕竟这易山大当家实在是强的有些离谱,余百里那货又不在,看来只能装孙子配合这位爷了,林长天这样想到,然后朝向余文龙陪着笑脸:“当家的您说笑了,我就命好点,咱真是从小青山逃过来的,然后就遇到这档子事,被二当家,不,张毅老贼所裹胁!” 说到这,林长天突然变得义愤填膺,赶忙移步到了余文龙的身旁,指着张毅破口大骂:“你这厮不仁不义,强行逼善为恶,逼忠成奸,逼良从娼!” 余文龙古怪的看了眼张毅:“你还好这口?”张毅眼睛里毫无生机,但还是有气无力的说道:“这真跟我没关系,应该是他以前干的职业吧。”林长天挠了挠头:“那,最后一个不算,我们重新说过。张毅,似你这等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大当家的自然要代表正义消灭你!”说罢,瞄了眼余文龙,看着后者古井无波,眼珠子嘟噜了几圈,左手指天,右手指着张毅:“当然,我与邪恶不共戴天!”如果是陈子良在此,定会直呼内行,记下这套说辞,以便为日后行侠仗义所用。 余文龙让林长天整的有些不耐烦,回身朝着张毅说道:“你我走到这步田地,是必须得死一个了,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张毅抬起了头,一脸惨然:“大丈夫生于世间,岂郁郁久居人下,死则死矣,只是可惜这么多跟随我多年的好儿郎因我的愚蠢而丧命,还望您劳烦些心力将他们的尸首敛去,您大可把全部的过错归在我身上就行,别难为他们山上的家眷了,那帮子妇人小孩,实在是没什么威胁。也就这么着吧,动手吧。”余文龙点了点头,手掌抚上张毅的天灵盖,瞬息便可让这位北域之南的枭雄人头落地。“您先等等哈,林长天陪着笑打断了二人的进程。余文龙也未回身,只是淡淡说道:“如果是你良心发现,想给他求情,那大可不必,他死了,下一个就轮到你。” 林长天眨了眨眼睛:“倒也不是给他求情啦,不过可能的话能救我们两个人的命也不是不行。跟您提个人,余百里,您认识不,说不定您跟他还是本家呢。”余文龙皱起了眉头:“什么东西,闻所未闻,滚远点,再墨迹,待会到你的时候可没说遗言的机会了。”说罢,提起手掌便向张毅的天灵盖按了下去。 “说了多少次了,北域提我是好使,但是那得报名号啊,下次直接说你是鸠虎罩着的,懂了没。” 一客白衣翩然至,危亡不过朝夕间。 余百里挎着刀,就那样横坐在天露鱼白之上,哼着小曲,背后迎着曦阳,也说不出来是哪家的风流。看着他这般惬意,林长天也豪横了起来,鼻子朝天一歪,指着余文龙:“那老头,说你呐,知道北域鸠虎吗?怕了吧!赶紧给我把人松开,听见没?”余文龙让气笑了,也不理林长天,只是冲着天上的余百里说道:“鸠虎又是什么臭鱼烂虾,我也没听过,倒是你这般年轻,别为了义气送死在这。”余百里咧开了嘴,他真的很喜欢北域,这里哪怕再心机的博弈其中也掺杂着份最纯粹的直白,当然,这并不妨碍他修理下面这位“天神”般的人物,毕竟看见他装逼失败的林长天已经笑的前仰后合了。 余文龙将张毅扔到了一旁,周遭青光大作,浑身气域凝结,直冲向余百里而去。这位北域鸠虎仍是不紧不慢,甚至连刀都不想拔出来,只是打了个哈欠,如若仙人坐月般垂在了曦阳的头上。说来也怪,那威势无比的气域却像积雪见日一般寸寸消退而去,直落到余文龙的胸前,然后炸起一片血花。 余百里朝着更高的苍穹喃喃道:“你视那匪徒如蝼蚁,我亦视你如蝼蚁,谁视我为蝼蚁呢?装作天神一般横行,可却如凡人一般孱弱啊。” 张毅和林长天惊愕的望着瞬息便结束了的战局,看着强大无比的余文龙一刻间身死道消,张毅突然觉得,或许在他想象之外,余文龙也不过是个井底之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十七章 泗山之主 晨阳渐起,日照微醺。 余文龙的身死,给这场持续十年的猜忌和博弈画上了一个句号。 张毅的脸上看不出悲欢,没有死里逃生的愉悦,更无一丝天降胜利的欣喜。他还是满眼落寞,未有波澜。 余百里缓缓落地,一脸得瑟的看向林长天,等待着他的夸赞。“你多少有点毛病,林长天眼角抽搐着说道。余百里撇了撇嘴,径直走到张毅的身旁,从上到下打量了遍张毅:“易山的二当家是你吧,瞅着比刚刚少了股匪气,现在倒跟个死人没什么两样了。”张毅半耷眼皮的瞅了眼他,也不言语。余百里咧嘴一笑:“怎么着,你马上就是易山的大当家了,不开心嘛。” 张毅抬起了头,平静的说道:“阁下这般强大,踏平我易山不过顺手的事情,如此大费周折,想来看重的不过是我众兄弟的骁勇。可惜善战之师全折在这泗山了,留守的也不过些妇幼残弱,您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余百里搓了搓手,很是兴奋:“没落空,没落空,今儿逮到你这条大鱼已经很值当了。考虑考虑,跟咱混吧,咱是正规军。”张毅正欲拒绝,余百里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出言打断道:“我这并不是在邀请你,而是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能拯救易山匪寨家眷的机会。”张毅眉头紧锁:“您这般强大的界者,我这条贱命还不值得您自降身价拿妇孺的命来胁迫吧。”余百里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这墨迹劲先收收。太啰嗦了。我问你,既然易山有着余文龙这样的界者,那他为何不直接灭了泗山?而还要费尽心力牵扯这么多人进去?” 张毅沉思良久,双眼微眯,发现此事并不简单,很严肃的看向余百里,庄重的摇了摇头:“俺不知道。”余百里露出了万事不出爷所料的表情,悠悠的说道:“北域之南,唯一能跟易山抗衡的,只有泗山。这其中甚至还让余文龙为之忌惮十年,那就只有一个说法,泗山也有界者,而且并不比余文龙弱。如果按照这个逻辑,那余文龙这次攻打泗山,可能是想来真的,为的是在退位之前最后搏命一次,来为后续的易山争霸北域之南扫清障碍,而非,加害于你。”“所以呢?张毅显的有些慌乱。余百里打了个哈欠,狡黠一笑:“所以说,你不跟我混,易山又没了余文龙的庇护,那泗山的界者下来,按照山匪的规矩,你那些兄弟的家眷有几人能安生?” ...... 泗山山巅,有气凝如巨蟒,直欲吞天而去。上落九霄,下采霞云,惊得天庭之上,唯有轻声慢语。 待得一切又归于平静,这华丽的天幕落寞,随之而呈现的却是芙蓉潋滟,原来天庭之所以沉寂,是因为仙人们的风流被这极妍的芳华击了个破碎。 传闻千年前留有诗作,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这美极了的佳人却在北域的苦寒里国色昭然。 “余文龙死了,还是被人随手收拾了的。”女子扶着峨眉漫不经心的说道。“是这么回事,山主。而且那人神识极强,小的也不敢靠近,生怕他察觉。”仆从恭恭敬敬的回应着主子,丝毫不因为嘴上的话而耽误了手里的活计。女子揉了揉脑壳:“那照这么讲,妾身还得自己下山去了?”“这倒也没错,山主。”“那,便温水吧,妾身先沐浴再说。”“山主,您一天都洗十几次了,这热水备的有些不足啊。”“将就用吧,毕竟一想起下山还得打架,妾身就有些乏了。” ...... “怎么样啊,考虑完了吧。”余百里看着神色极其复杂的张毅,对着林长天得意洋洋的挑动着眉头。林长天眼角有些抽搐,心想果然“逼上梁山”这种事情还是余百里比较内行,不过话说张毅本来就是匪徒,这算是哪门子的事情。正当林长天还在胡思乱想,张毅却咬了咬牙,用尽全身力气屈服在了余百里的淫威之下:“这事我干了,但你得答应,起码像对人一样对我们。” 林长天斜瞄了余百里一眼:“让你平时做点人干的事,看给孩子吓得。”余百里有些尴尬,挥了挥手:“这你放心,说了咱是正规军,北域边境知道吧,口碑绝对靠谱。”余百里不说还好,说完张毅的脸色黑到了极点:“您是不知道北域流传在匪寨中的名言吗?”余百里歪了下头,满脸好奇。“有危险的时候边境你两句,你是真不把自己当人了?” 林长天还在絮叨着,那方天地,却已为红尘中的胭脂让开了路,云帘撤下,这方天轿,尽是风姿绰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十八章 北域故人来 春当正,柳枝新,北国雪寂听芳容。 那女子拨开了云帘,哼着山歌,蹦跳着朝三人走来,也不出声,只是把余百里看个不停。见状,这位北域鸠虎手中的刀握的更紧了。 全然不觉双方已经剑拔弩张的林长天一脸古怪的看了眼这位天姿国色的女子,又直勾勾的盯着余百里:“怪不得让我们紧守心神,原来是你小子在外面惹的风流债啊。”女子嫣然一笑:“您说笑了,妾身只是来寻人的。”“哼,果然如此,姑娘你别怕,这厮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尽管道来,我...还有张毅替你做主。”林长天浑身正气凛然的说道。 女子笑容不变:“妾身与那位并不相识,倒是对公子你有些疑惑呢。”“姑娘但说无妨。”“妾身在那边看着泗山有人在争斗,声势极大,看着公子三人正好是从动荡方向所来,可否给妾身解答下呢。” 林长天一脸呆萌的看了眼泗山的方向:“不知道啊,我们不是从那边来的,只是在这地方里迷了路,碰巧时间有点长而已嘞。”女子皱了皱眉:“方圆百里,只剩下公子三人,您觉得妾身会信吗。”林长天背手而立,仰望苍穹,深沉的说道:“姑娘,你正是芳华年间,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问,老夫,”女子随手将周遭碗口粗的树木拦腰打断,硬生生把他到嘴边的骚话给憋了回去。 女子浅浅一笑:“老夫怎么了?”“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出自宋代文学家苏轼的《江城子·密州出猎》,意在强调老而弥坚,不坠青云之志的核心思想。小的看这气氛有些紧张,给大家背首词缓解下尬尴,姐姐,这没问题吧。”女子轻抚峨眉,裙摆凌乱在空中,回身看着归刀入鞘的余百里:“鸠虎大人,这是你从何处带回来的奇葩,倒是蛮有意思的。” 余百里面无表情的看着女子:“沈易安,许久不见,你还是跟以往一样,可以跟各种脑瘫无障碍交流。”听闻此言,被叫做沈易安的姑娘只是掩着面笑,倒是林长天被气的牙根痒痒,狠狠的说道:“你俩既然认识,没事吓唬人干嘛?余百里你今儿得给我个交代!”余百里也不理他,回身对着张毅说道:“时间被耽搁太久了,你先回去接管易山,没有什么困难吧。”张毅点了点头:“余文龙一死,山上也没谁能造成威胁,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看着张毅身影渐行渐远,余百里才缓缓说道:“沈易安,泗山上近几年倚靠的界者除了他们本土的那位应该就是你了吧,北域边关被毁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该做个解释吗?”沈易安眼里含笑,较之刚才,收敛了不少的胭脂气,拢了拢及腰的青丝,平静的说道:“余龙象,给姐姐客气点,别刚见面就一副质问的口气,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牵挂着北域的。”余百里倒是很乖巧的应了一声,等着这位易安女子的下文。沈易安嘟了嘟嘴:“还是跟以前一样没趣,这些事情哪能在这个地方说啊,带我去你的地盘吧,便走便回答你咯。”余百里点了点头,一手提起了林长天,跟沈易安往小青山飞去。 “其实,那日征调我们回中原的时候,很多人都察觉了不对,可是你也知道,大家都是自家族或者门派中而来,谁也不能忤逆征调的命令,当然,您老人家是个特例。不过后来风声走漏,北域边境被毁的消息传了过来,有好些界者偷溜回了北域,然后也就看到了。”沈易安的眼眶变的有些通红,再也说不下去,毕竟朝夕相处的边境同袍一夜间举族被屠,任谁都不愿意回想那段记忆。余百里拍了拍沈易安的肩膀,平静的说道:“我们还背负着罪族先贤尚未完成的意志,朝前走,不许回头。” 沈易安点了点头:“后来觉醒之世爆发,也不知道那日渤海到底发生了什么,界者中的大能回来个个都像丢了魂一般,闭关不出。但是觉醒之世波及和改变的秩序实在太多,势力之间大肆争夺觉醒者,现在关外的混乱比之北域,已经不遑多让。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没人管我们潜回北域的界者。”余百里皱了皱眉:“那你跟泗山是怎么回事?”沈易安一脸古怪的看了眼余百里:“我在北域百无聊赖,四处游荡,结果听闻小青山让某不知名界者给占了,还强迫一帮文化平均小学水平的寇匪每日做5000字的思想报告,这我得来凑凑热闹啊,然后就打服了泗山的界者,做了那里的山主,可没成想这么不当人的事情竟然是堂堂鸠虎干出来的。”余百里强忍住掐死林长天的冲动,冲着沈易安挤出一丝笑容:“是啊,那不是为了思想建设嘛,后期让他们成为重建北域的生力军。”沈易安扑哧一笑:“还是鸠虎的花样多,对了,这位是?” 余百里瞥了眼正背手而立,北望苍穹装高人的林长天说道:“林长天,一个小弟,打下手的罢了,真不熟。”林长天瘪了瘪嘴,知道余百里还记着最近招惹他的事情,也不理他,看着沈易安深沉的说道:“不知姑娘何名易安,比之天姿国色,倒显得有些肤浅了。” 余百里狠狠敲了下他的脑壳,然后悠悠的解释道:“这是个真实的故事,有几个界者去刺杀一户人家的主人,藏在房梁之上。正好那日这姐们刚生下来,啼哭不止。说来也怪,满城作恶的人闻之啼哭,皆昏睡了过去,那几个界者也因此伏诛,沈老太爷正好在附近,见证了整个过程,便把这位被人扔在垃圾桶里不要的小丫头捡了回去,起名沈易安,意是此女生于天地,便为家国易安。”余百里顿了顿,脸上划起一抹罕见的温柔:“后来这小姑娘不仅出落的亭亭玉立,而且与群雄赴会北域边境,哪怕浑身的胭脂气,也仍是巾帼不让须眉。”沈易安嘟了嘟嘴,冲着余百里吐了吐舌头。 正在三人说闹之间,小青山的轮廓已经显现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十九章 独自的旅途 小青山,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倒显得郁郁葱葱,与周遭的霜雪相比,有股子清幽雅苑的味道了。 沈易安看着小青山的青翠,满脸惊讶,毕竟北域一直以来都是以苦寒闻名,极少有这种天然而成的春意盎然之地。余百里解释道:“这北域也受到觉醒之世的波及,很多规则和秩序与以前大相径庭,以后还会有更多变数的。”沈易安点了点头。 刚落地,林长天便撒着欢的朝山上的众人跑去,一脸激动的对胖子伸出了双臂,闭着眼睛,等待着来自兄弟的200斤问侯。“有人迎接,有人拥抱,这便是家的感觉吧。林长天如是想到。只是他的双臂都举麻了,也没有想象中肉蛋冲击的感觉。林长天疑惑的睁开眼睛,往身后望去,只见胖子正满脸矜持的跟沈易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陈子良则被余百里叫到一旁商谈事情去了,倒是许用笑眯眯的看着他,不过这货觉醒之后太过阴柔,林长天始终不敢跟他进行身体接触,生怕被他吃干抹净了一样。 “行了,各位都寒暄完了,待会大营议事,勿要迟到。”余百里打了个哈欠,转身跟沈易安离去。 众人齐声应道,林长天幽怨的看了眼正陶醉在胭脂味里的胖子,也不顾后者的乱叫,拖起胖子朝着大营走去。 大营内,余百里审视着众人,缓缓说道:“给各位介绍一下,我身边这位,是曾经在北域边境的袍泽,也是现在的泗山之主。也就是说,泗山和易山目前是都在我们管辖之下了。我们也应该找个契机整合这两处匪寨的势力,尽量消除他们之间存在的芥蒂。对了,子良你们手里小青山的寇匪可以用嘛?”陈子良跟胖子对视一眼缓缓说道:“以武力倒是可以让他们屈服,不过那些家伙一个个都是老油条了,除了实打实的资源,就没什么能让他们卖命的东西了。”余百里点了点头:“他们应该还对易山抱有希望,不过等易山的寇匪归降我们之后,一切就都好说了。当务之急是北域的格局剧变,而我们对这些势力一无所知,所以现在首要得搞清楚北域的局势,这个艰巨的任务人选经过我几个日夜的深思熟虑,喏,让我想想,咦,离我这么近?那就你去吧林长天。” 这是北域交给他的第一课,遇见任务自告奋勇吗?不,是离余百里远一点,越远越好。 ...... 林长天满脸郁闷的走在茫茫雪原之上,余百里既没给他任务目标,也没再教他什么保命的法子,只是送他下山的时候留了句“出生入死,方为强者”。他知道余百里这话的意思,整日插科打诨,背着手装高人可算不得强者,那日有他余百里提刀而至,可若干年后,再遇生死,也得哭喊着“百里救我”吗?道理林长天倒是都懂的,不过心中有股子气,始终挥之不散,如同父母没有给买玩具的熊孩子一样。 林长天就那样毫无目的的行进着,从雪原走到森林,爬过高山,趟过流水。困了就找个地方睡觉,渴了便喝山间的泉水,也亏得他现在根骨异于常人,也未生病,就这样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 终于,在某个清晨,穿过一片森林的林长天看见了极为繁华的人类都市,他先是狂喜,然后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很明显,他这几个月走错了方向,一直从北域之南走回了中土的文明世界。 你说他路痴吧,他甚至有预感的绕过了出关的关口,在这所谓的入关必经之路外另辟蹊径,一路到了中土。你说他聪明吧,生生上演了幕现实版的南辕北辙不说,一路上那么多地貌的变化却硬是没注意到。 林长天蹲在地上幽怨的看着北域的方向,沉思良久,咬了咬牙,深吸口气,转身向着北域走去。 “站住,蹲在地上别动!林长天朝身后望去,只见几名科技士兵的枪口正对着他,林长天一时间愣在原地,按照士兵所要求的蹲在了地上。士兵拿着抢缓缓的走了过来,对着林长天打量了起来:“这人看起来怎这么古怪,不是林氏的奸细吧。”同行的士兵想了想说道:“看他这个模样,应该是山里的野人吧。确认一下,是野人就放了吧。”听着二人对话的林长天眼珠嘟噜了几圈,然后学着猩猩怪叫了起来,捶胸顿足,仿佛急着要去找山里的母野人一般。”士兵们互相看了看,领头的说道:“看来的确是野人了,行了走吧,路上慢点昂。” “好嘞哥。”嘴瓢了下的林长天笑容瞬间变的僵硬,舔了舔嘴唇,看着面色逐渐不善的士兵:“我说,是因为环境污染导致野人变异,所以会打招呼,这样的解释你们信吗?”军官笑了笑:“带走,送监狱让审审,他就什么都招了。” ...... 中周城监狱,缉查组的审讯人员看着林长天问道:“大家都是聪明人,虽然你看起来有些毛病的样子,但是该交代的不用我说了吧。”林长天脸上堆起了笑容:“你还是说说吧,我第一次来,真不太清楚。”“哦?你也承认你是第一次当间谍了?”林长天眼角抽搐了下:“真不是,我原先是秦皇的学生,渤海之乱后,被人贩子拐到北域去了,北域你知道嘛?我费好大劲才跑出来的,一路上又饥又渴,真的是。”“等等,渤海之乱已经是一年多的事情了,现在各方势力割据,已经没有秦皇这个称呼了,你到底是什么人?”林长天有些惊愕,合着自己迷路了大半年啊,但随后又迷糊的问道:“割据?哥们你三国演义看多了?这怎么可能呢?”缉查组的人员皱了皱眉:“这一年的灾乱和异变极多,就是由渤海事件所引发的,无数物种变异,无数平民觉醒,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势力可以掌控全局,自然是会割据的,现在的文明,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样子了。” 林长天的表情有些难看,他没想到沈易安所说的恶化竟是到了这种地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二十章 仙人与恶魔 看着林长天沉默不语,缉查组的人员皱起了眉头:“你还是如实交代的好,按照现在中周城的律法,间谍或疑似间谍者可就地处决,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林长天打了个哈欠,他想起了在荒野中的每个日夜,时常要警惕在自己最松懈时冒出来的“威胁”,猎手和猎物的身份,往往在一刻间就会调换。虽然每天都是危机四伏,但这其中倒是有股子“天为被,地为床”的浪荡风情。 但是生存之内的文青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随着下一次肚子的饥饿,这些很快都会被忘的一干二净。 可战斗的本能,是实实在在的刻在了林长天的骨子里。 最终,缉查组的人员失去了耐心。为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看起来也无比孱弱的“奸细”所浪费的时间实在太多了,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就地处决,哪管他无辜与否,毕竟不具备价值就已经是缉查组眼里的罪过了。也正如此,缉查组的领袖站了起来,示意身后的士兵将林长天拖出去枪决。 林长天也不反抗,只是带着颤音说道:“能不能将手铐解开啊,实在是勒的难受,我不想这样死的啊。”军官看了眼狭小的房间,又望着自己身旁的士兵,戏谑的点了点头,为自己的仁慈所欣慰。 士兵按照命令将“羔羊”的手铐解开,“咔,林长天长舒一口气,活动了下手腕,冲着军官羞涩的笑了起来。 在荒野中,猎手和猎物的身份,往往在一刻间就会调换。 军官戏谑的表情还挂在脸上,哪怕他的脖颈溅出鲜血,脑袋重重的砸在地上,也仍是一脸戏谑。在这个狭小无比的房间里,林长天想起了百年前一部经典电影中的台词:七步之内,拳快;七步之外,枪快。 林长天脱下军官的衣服穿在身上,摆弄了几下士兵手中的枪械,感觉极为陌生,最终,还是挑选了一把尸体腰间的制式短刀。他就那样大大咧咧的出门而去,走廊上空无一人,这倒是出乎林长天的意料。 就这样直到走出了监狱,也不见一个人来阻拦他,林长天有些纳闷,但他很快就明白为什么了。 “看来我果然是天选之子,有位面大气运加身之人,他们一定是都下班了吧,还是监狱得劲,都是朝九晚五。”林长天背手而立,微笑的望向天边突兀出的“黑云”自言自语着。不过随着“黑云”的愈发逼近,林长天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林氏与中周城的这场征伐已经持续了一月有余。自从觉醒之世开启以来,有着界者传承的林氏赫然成为了中土之北势力中的庞然大物,而以膨胀式速度发展的林氏无法再容忍因为一座小小的中周城而挡住他们北伐扩张的脚步,于是科技炮火和觉醒者的能力交织在了一起,朝着中周城摧了过去。 林氏之据中周,若摧枯拉朽。中周城的人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市民,军人,底层和上位者都如鸟兽四散,一夜间,繁华几乎被踏平,中周也差点湮灭在了历史之中,资本重新进行洗牌。 因为林氏“狮子搏兔”般的出击导致中周城中的人们没有几个成功出逃的,大批的人群被带往市中心地带,而林长天就混迹于其中,乖乖的跟着林氏士兵前进。一路上也有想偷偷逃跑的,不过马上就被林氏士兵察觉,然后毫不留情的当场枪决,但是除此之外,却对一个个抱着金银细软的“羔羊”秋毫无犯。见士兵们这样的态度,人群中也没有再敢逃的了,只能老老实实的往市中心走去。 很快,几波黑压压的人群便被汇集到了市中心的开阔地带,齐刷刷看着上方肆意妄为的觉醒者们展现着实力,其中最为潇洒者,瘫坐在飞行王座之上,懒散的俯视着众人。 这看起来极为随意的少年让人群中压抑的嘈杂之声愈来愈大,喧嚣冲天而去,震走了白云间的野鹤。少年睁开了惺忪的双眼。打了个哈欠:“别吵了,别吵了,真的好累啊这样。”不过这话本就软糯无力,又掺夹在嘈杂之间,更显得声若蚊蝇。少年也不知跟谁说着话:“你看,我给他们机会了,自己没听到。这可不能怪我啊。”说罢,他玩弄起了自己的手指,那比女子都温脂如玉的细嫩之间,寸寸芷然。 人群中的情绪莫名愈发激动,仿佛吱呀的仓鼠被人扼住了命运的脖颈,疯狂挣扎了起来。人们的眼中带着猩红,似乎所有人都在低喃,似乎所有人都听得见他人的低喃。在一个最喧嚣的极点,杀戮,也迎来了浪潮。哪怕是平日里最为贤淑的女子也若疯狗一般撕咬着身边人的躯体,鲜血横流,哀嚎与兽性共盛在天地的野蛮里,逐渐滋长。 不过兽性的根本,也是辨认危险。 没人去招惹林长天,林长天也不去杀戮别人,只是身周的妇孺即将被残害的时候出手相助一下,除此之外,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恶魔的盛宴也到了落幕的时候,少年停止了玩弄自己的手指,好奇的看向森森白骨上屹立着的林长天和他身后被救下来的几个幼小孩童。少年有些疑惑,但又马上恍然大悟,神色愈发兴奋,是的,孩童的兽性最为淡漠,所以不会去攻击别人,“那,让他们自己杀自己好了。这恶魔兴奋的跳了起来,隔空一指,林长天拼命护下来的几个孩童便麻木的咬断了舌头,有的牙齿还很稚嫩,只能那样一点点的磨断自己的生命,血肉横飞,溅满了林长天一身。 少年兴奋的在王座上跳了起来,一扫之前的散漫,与刚才判若两人。 林长天攥紧了手中的短刀,指节捏的作响,双眼通红的望着少年,脸色惨白,瘆人一笑:“敢问阁下之名?”少年咧开了嘴:“玉衡,林家的林玉衡。” 林长天抱起几个不成人样的孩童,转身向着城外走去,林氏之人正欲阻拦,却都被林玉衡拦了下来,他喃喃自语着:“好久没有碰到这么有趣的猎物了,不妨等等,让事情更好玩一点。” ...... 中周城后山,林长天搭起了几个土坟,然后呆呆的跪在墓前絮叨着什么。 “其实,余百里教我的刀法里有一招,使出的话必可斩他给你们报仇,但是那样我也活不成了,余百里说过,这中土界者里恶人是极多的,我怎么着得多清理几个不是?” 没人回应林长天的话,只有一阵清风乘此将这卷上凌霄,低声说与仙人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二十一章 战争的新话 距离林氏攻下中周城的那天,不知不觉已过了一月有余。 随着中土之北的门户大开,林氏与周氏的正面交锋也一触即发。终于,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新兴的烽火势力拉开了与中北地头蛇的战争序幕。 战争前沿,林氏大营 “周氏是个庞然大物,它扎根此地太多年了,如果我们想要真正打破它蒂固中北的局面,那就必须清理掉它得以建立的基石,瓦解掉每一个忠于它的本土势力。”共工军团的元帅林肃缓缓说道。这位被誉为有亚夫遗风的林氏大将审视着帐中的众人,眉头紧蹙:“如果采取这样的打法,就必须共举武力和拉拢之策。但我们并不具备明显的碾压优势,情报司也没有能与周氏几大附属势力决策者的沟通渠道,如果要等待他们的渗入,这场战事就会变的愈发旷日持久,对我林氏的扩张战略来说,影响太大。所以,各位有什么良策,尽可一述” 大帐中的军官们窃窃私语了一段时间,有人站出来说道:“这一切的前提都得建立在我军进攻的威势之上,不若分兵而行,大举进攻周氏延伸的各段战线,在全面打击之后转为重点突袭周氏自身的核心防卫力量。这样,小的势力会有怯战之心,再不济也会抓紧时间休养生息,就是拉拢不来对我们也造不成什么影响。而大的势力必会被周氏所调动,来补防卫的缺口,乘此,我部可遣一军奔袭这些势力的后方,届时,敌内部必会为回援和驻守所产生矛盾,以周氏多年来的家主作风,肯定要杀一儆百,这便是我们的机会所在了。”林肃赞许的看了眼年轻军官:“谢道韫的布局倒是有很大的可行性,作为我军第二甚至收网阶段的实施倒是不错,可是当前家族的几个军团都在各自为战,凭我一部的兵力打开这个局面是在痴人说梦,还有别的想法吗?”见自己的策略未被采用,谢道韫有些急了:“元帅,以我军的悍勇是具有连续奔袭能力的,只要友军与以些许牵制,凭借高超的机动性这是完全可以实现的啊。” 帐中的气氛变的有些严肃,林肃之所以有“亚夫之风”的称号,就是因为他拍板的事情帐中无人敢再反对,这在上层看来,元帅治军之严的威风一展无遗,于是大肆宣传,最终,在军中树立起了“林氏周亚夫”的形象。 自觉被拂了面子的林肃轻瞟了眼谢道韫,淡淡说道:“共工军中士兵的性命不是给你拿来赌功名的。”“可是,“闭嘴,被惹毛的林肃严厉的瞪着谢道韫说道:“战争之事,刻不容缓,岂容你一个靠着联姻才站在这里的软脚虾在这里放肆,将他给我赶出去!” 谢道韫叹了口气,向着林肃鞠了一躬,默默的朝外走去。他还没完全出了大门,便听到同僚安慰元帅的话语:您身为林家的名将,跟一个管不住自家婆娘,天天在林凝之小姐那里受气的怂货置什么气嘛,军机大事要紧。” 面对林肃发怒都处变不惊的谢道韫却被这一句话压的脊梁有些佝偻,涨红了脸,一步挨着一步,走出了大门。 帐中的军官们又开始了“融洽”的商谈,但毕竟只靠林肃一个人是拿不出主意的,就这样过了许久,林肃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狠戾的瞪着周围的军官,吓得全场噤若寒蝉。 林正清觉得有趣,嘴角挂着的微笑正好对上林肃的目光,显得有些尴尬。林肃刚想发火,但又顾忌后者的身份,只得故意刁难道:“正清这般悠闲,想必是已有了主意,不妨说说?”林正清打了个哈欠:“既然您嫌兵力不够,无法解决周氏的爪牙,那不如我去刺杀几个较大势力的领袖,这样或多或少能造成些慌乱,给我军争取时间,您说呢?”林肃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那就按你说的办,但是这种大事,得立下军令状,而且为了计划的保密,不许带一兵一卒去!”“全都依您。” ...... 离那日中周被屠已有一月有余,林长天并未回北域,而是跟随着林氏大军的刑进,在两方势力的冲突中袭击了不少零零散散的大战林氏兵卒,甚至说那个清晨林周大战的导火线就是因为林长天的一次游猎。 那是一个很美好的清晨,阳光明媚,花意正浓。伴随着腹中的饥饿,林长天在崎岖的山间寻找着他的猎物。这这条路线上,他已经干掉了不少林氏的后勤补给,而每次的战利品都是极其丰盛的食物,这让他可以大快朵颐几顿。不过在那个清晨的游猎对象,已经是很久没有见到的车队了。费了一番周折干掉守卫,林长天回想着前几次的丰收,舔舔嘴边留下的口水,踹开了运输车的后门,然后他就变的呆若木鸡,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战利品”。 被电子镣铐锁住的女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因为没有食物而变得狂躁的林长天,她紧了紧单薄的衣服,摸着自己堪称国色的脸庞,朝着墙壁狠狠撞去,不过林长天的反应极为迅猛,将女子拦了下来,提拎出车外,对着她上下摸索了起来。看着林长天眼中冒出的绿光,女子留下了两行清泪,“看来今天要失身于此了。她这样想到,然后鼓着气朝向舌头咬了下去。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出现,倒是软软的,有股q弹的感觉,女子觉得好奇,又咬了几口,“姐姐,咋能睁开眼看看啃的是谁不,很疼的哎。”林长天有些无语的说道。女子俏脸微红,柳眉轻颤,啐了口林长天:“你这登徒子,杀了我吧,不会让你如意的。”林长天好奇的看了眼女子,觉得后者多多少少也有点毛病,有些无奈的说道:“正经人谁没事摸你啊,我就找找有没有吃的,烦死咯,又白跑一次。” 被林长天放下来的女子有些纳闷,是老娘的风姿不够诱人?不,一定是眼前这个家伙多多少少有点毛病!想到这里,她挺起了酥胸问道:“那我可以走了吧。”林长天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去。 “等等,站住别动!”林长天冷漠的说道。女子心里一紧,以为他发现了裙摆下的镣铐,看出了端倪,捏着把汗问道:“怎,怎么了呀。”林长天提着刀走了过来,恶狠狠的朝着她说道:“姐姐你真没吃的嘛,我都饿了好几天了,可怜可怜山里的野人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二十二章 鱼与禹 这大概是鱼栎二十年来最为后悔的决定。 那日看着林长天有些“呆傻”,鱼栎便用几块巧克力的价格收买了他,意欲驱使他护卫自己回到周氏驻地。 可任鱼栎百般算计,也未曾料到以游猎林氏补给而作为生存的林长天竟是个路痴??? “路痴怎么了,林长天不满的看了眼鱼栎,“记住他们的必经之路不就行了,我也不会乱跑,这么专一多好啊。”鱼栎似乎明白为什么他没有被抓住了,一来是这条运输线并不是很重要,二来林氏根本料不到袭击的凶手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高明,在做案后有着详细的逃脱隐匿路线,这样来讲,林氏的扩散性搜寻自然是无用了。 “不回答人的话是很不礼貌的哎,林长天对着鱼栎絮叨起来,“我很多次就是因为发呆没回余百里的话才会被他揍的。”鱼栎看向认真的林长天一脸黑线:“相信我,那个人揍你绝对不是因为这些。”林长天鄙夷的瞟了眼鱼栎:“你一介女流之辈,哪懂我与他之间的君子情谊呢?” 此时的北域,余百里正望着寂北的方向出神,看着他这副模样,胖子叹了口气:“老大您是在长天吧,如今我们都掌控整个北域之南了,还是没打听到林哥的消息啊,也不知他是不是出事了。”余百里咂巴着嘴:“这点你放心,傻人有傻福的,只不过,”“怎么啦?”“你别说,揍林长天还蛮让人上瘾的,这好久不干吧,手怪痒痒的。”余百里看着胖子不怀好意的说道。 ...... “这是去哪里啊?”林长天抹了把脸上的汗水问道。高强度行进了一个上午的鱼栎倒仍是面不红心不跳,她瞟了眼林长天说道:“当然是护送我回周氏了,前面马上就没有林子可以绕了,到时恐怕得跟林氏的人员正面接触了。”林长天拍了拍胸脯:“吃人巧克力,替人办大事,我肯定会保护好你的。”鱼栎的脸上勾起一抹弧度,有些自嘲的说道:“要不是被这镣铐锁住,哪里会让人保护呢,还是个路痴。”林长天咧了咧嘴,他不想跟鱼栎争论这种事情,半蹲下来看着那双完美无瑕的玉足上坚实的电子镣铐。鱼栎打了个哈欠,有些好奇:“你这山里的野人还懂科技物品呢?”林长天拍了拍手,站起来说道:“这镣铐好办,从中间断开,两边就会自动解锁。”鱼栎撇了撇嘴:“您真聪明,这明摆的事您都看出来呐?关键这是铬金,无比坚硬,一下砍不断的话,电的可不是您。”林长天平静的抽出了长刀,吓得鱼栎赶忙跳开:“都破成那样了怎么砍的开,你别胡啊。” 林长天也不理她,一手将鱼栎硬拽了过来,刀间凝气,斩铁如泥。 “好了,你自由了。”他收回长刀默默的说道。这回倒轮到鱼栎惊讶了,她看见了林长天刀上的异常,不过鱼栎是个聪明人,她从来不会去过问别人赖以生存的资本,只是对林长天表示了感谢,便接着向前走去。林长天赶忙跟上,又恢复成了气喘吁吁的样子,一时间让人分不清那个才是真实的他。 夜色渐暗,“运气不错,这边只剩了一道关卡,只要蒙混过去,接下来便畅通无阻了。”鱼栎松了口气,林长天倒是皱紧了眉:“如果这道关卡之后就不归林氏管了,那这也太古怪了。”“怎么了?”林长天探出脑袋仔细看了几眼:“按照这样的逻辑,那这里的守卫未免太少了点,所以他们要么是在蹲守什么,要么就是周氏的前沿布防已经让破开了一道口子,林氏的势力范围变得更大,这里不再是最后的关口了。”鱼栎摇了摇头:“你并不理解周氏,他们所拥有的真正实力足以跟林氏平分秋色。”“你不是来自周氏吗?怎么成了“他们”?”林长天有些好奇,鱼栎翻了个白眼:“本姑娘这么肤白貌美,能是这偏安一隅的周家之人?只是没人愿意看到林氏称霸中土之北罢了,毕竟那样强大且冷酷的敌人将会成为每个中土势力的梦魇。”林长天点了点头,对鱼栎所说的冷酷极为赞同。 “等等吧,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如果黎明前还没办法的话,那就只能硬闯了。”鱼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林长天也不理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关卡前方不远处伴随黑夜缓缓潜行的一小撮人,咧开了嘴:“你要的机会来了,下面多半会打起来,得添把火,帮他们热热气氛。”鱼栎有些疑惑,她压根看不到黑夜里有什么动静,也不知林长天这句话哪来的根据。 “记得我一说完就赶紧跑,林长天长吸了一口气,跳起来大声喊道:“关外的兄弟们,时间到了,冲啊!” 下方关口的守卫迅速火力覆盖了二人刚刚在的地方,不过马上潜行中的黑衣人也发起了进攻。 想象中势均力敌的对局并没有出现,这更像是一场压倒性的猎杀。如同鬼魅般的身形整齐划一的收割着守卫们的生命,在黑夜这片得天独厚的战场上,散漫的关卡士兵碰见了最为恐怖的“鬼祟”。 不多时,局势便已到了尾声,割掉最后一人脖颈的黑衣首领看着林长天藏身的方位笑道:“兄弟,林氏的杂碎都被我们收拾了,你是不也应该露面了啊。” 林长天只得将长刀举过头道:“二叔这不是听闻你失了手嘛,现在没事啦,我来了,天塌下来也无妨,对了,这位小友是?”鱼栎撇了撇嘴:“我拿几块巧克力雇来的,就是个木头。” 林长天摸了摸头,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看起来憨厚无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二十三章 以正为名 黑衣的队员在前面探路,留下鱼氏叔侄和林长天在后方商讨着战事。 “这么说来,林周的战争在第一战场上已经分出胜负了?”鱼栎有些惊讶,任谁也没有想到,横扫中土之北无敌手的周氏竟然主动收缩战线,然后放弃掉了进攻的优先权,立转守势,无战之心。 鱼庆点了点头,面色有些凝重:“周氏很多附属势力的首脑接连遇刺,现在比起外敌的咄咄逼人,他们的内患要更为严重。”林长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这是他许多天游荡以来第一次睡的这么安稳。鱼栎看了眼正打着哈欠的林长天没好气的说道:“呦,您可算是醒了,再多睡会,等战争结束了我去坟里叫您啊。”林长天瘪了瘪嘴,拿着鱼庆递过来的食物狼吞虎咽起来,等到自觉肚皮有了九成饱,这才停了下来,慢悠悠的说道:“所以,你们鱼家的精锐到此并不只是为了救这傻妞吧?” 跟气的跳起来打林长天脑壳的鱼栎不同,鱼庆看向林长天眼光倒是带着几分赞许:“不错,毕竟没人愿意看到林氏掌控中土之北,所以“禹”的介入就是为了解决掉这个让周氏如芒在背的刺客。”林长天皱紧了眉头:“周氏之中的界者也不在少数,能于这重围之中解决掉那么多的势力高层,这个刺客得是多强的界者?鱼庆摇了摇头:“他只是一个觉醒者。”林长天呆愣在了原地,他是真的被这句话给惊到了,充满疑惑的看着鱼庆,等待着后者的下文。 鱼庆叹了口气,面色严肃:“要是一年多前觉醒之世刚开始的时候,如果有人说觉醒者会比界者强,那他必定会沦为笑柄。当时普遍认为,觉醒者不过一帮祖坟冒了青烟的好运者罢了,除此之外,与尘世间的蝼蚁相差无二,毕竟当时哪怕最弱的界者也能碾压能力最为强横的觉醒者。可在这一年的过往中,觉醒者的能力进化的愈发强大,更有甚者与很多强横的界者都能平分秋色,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北斗七子。而林氏之中正好有这样一位怪胎,七子中的林玉衡。” 再次听到这个恶魔的声名,林长天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接着问道:“那剩下的六子是何方神圣呢?”“已知的除林玉衡外,就只有吴璇,吴玑,齐天枢,齐天权了。”“其余的还没生下来嘛?为什么说是“已知”呢?”鱼庆古怪的看了眼林长天:“这个已经是中土路人皆知的事情了,北斗七子只是个名号,他们各凭本事争夺而来的,只不过还剩下“摇光”,“开阳”两星未有其主罢了。” 余百里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明白了:“那这个如此强横刺客,多半就是林玉衡了?”鱼庆点了点头:“林氏的老牌强者是不会深入敌后的,所以,周氏的委托就是要“禹”阻止这位北斗玉衡。” “那这家伙会去哪里呢?”久久看着二人对话也不理她的鱼栎忍不住插嘴道。 林长天敲了敲自己的脑壳:“他这几天都刺杀了那些势力的首领?”“周家之主初入中北的时候,身边只有八人相随,史称周氏八达。后来这八人各自组建了依附周氏的八大势力,不过八大家族的现任领袖已去其五,余三者,两处位于藩屏,拱卫周氏,只剩下许家地临偏僻,是最有可能的下一个猎杀对象。” “不,林长天摇了摇头:“我跟那个疯子打过交道,他只会追求更为刺激的战果,而破掉藩屏之后,周氏门户大开,更不可能挡住林氏的共工军团了。” “没想到野人你平时那么木讷,还能跟林玉衡打过交道?说来听听呗。”鱼栎满脸好奇的问道。林长天面色平静,全然不见一丝波澜,只是藏在身后的双手捏的骨节发白,硬生生将平钝的指甲崁入了肉里。他也不管,任由手上鲜血直流,缓缓的说道:“不过是看着他玩弄了中周满城的人命,然后饶了我条生路罢了。” 鱼栎被这话惊得有些无措,看着他手上的淋漓,想拿出手绢替他擦擦,却被鱼庆拦了下来,拍拍鱼栎的肩膀,示意她去一旁。 “那我们就去守卫周氏的藩屏二族那里蹲伏可好?”林长天点了点头,默默的走去空旷之地,练起了刀。 鱼栎沉郁的看着林长天的身影,有些不解:“叔父,中周的惨状您也是知道的,满城无一人存活,野人他,正需安慰。”鱼庆摸了摸她的脑袋:““禹”的宗旨你还记得吗?”“修衣裳容,清明九州,以吾私事,济天下公。” “以他家心事作“禹”之私,去助这小子复仇不是更好吗?”妄想以安慰宽缓大恨这种事情,只有九州中迫不得已摇尾乞怜的难民们才会做得出。” ...... 周氏藩屏,拱卫主家数百年的蒯,蔡两姓正打着各自的算盘。 于是两家的主人坐在了一起,商讨着事情。 蒯越看着蔡凌皱起了眉头:“林氏的疯子跟狗一般的刺杀着八达的领袖,如今已去其五,仅剩下你我和守西南的许老头,还是早做打算为好。”蔡凌瞟了眼蒯越,满脸不屑:“我看您是上了年纪,顾虑太多。此处的防卫最拿不出手的都是成军团编制的科技甲兵,到处都有觉醒者在驻防,甚至这屋子周围十里都布满了界者!共工军团都屡次受挫,更不提区区一个刺客了。再说了,你我的强横岂是那五个家主可以比的。” 蒯越摸了摸胡子,置之一笑:“我这里有些可靠的消息,蔡家主可想知道林氏派来的是哪一位“区区”的刺客啊?”蔡凌翻起了白眼,冷哼一声:“我到还真想知道,是哪位有这狗胆!”蒯越笑容更盛:“林氏的林玉衡,可入得了蔡家主的法眼?”“林,林玉衡!”蔡凌让惊的一时间冷汗直流,就这样坐在地上缓了会神,才悄声说道:“就,就算是他林玉衡又如何,我对主家足够忠诚!生是周氏的人,死是周氏的鬼,不会被一个林玉衡吓倒的!” “那你骨气还蛮硬的嘛。”不知何时倚靠在窗前的身影戏谑的说道。蔡凌气凝全身,一瞬间威势涨到极点:“你是何人,擅闯我周氏禁地者,杀无。”蔡凌的话语马上就被从阴影中显现出来的面孔给打断了,这位号称新周氏八达之首的蔡凌脸色惶恐到了极点,刚刚凝聚的气势瞬间全无,双腿扑通的跪了下来,毫无刚刚蔡氏之主的威风。 “爷,我愿归降,只求您饶我条小命,为林氏尽尽忠心,他们现在不过是苟延残喘,蔡凌愿为先锋,直取周氏都城!”将身子低到了极点的蔡凌满脸谄媚的说道。 林玉衡觉得好玩,他干掉的那五任家主,在死前仍是一脸慷慨,哪有这般狗样的。他想了想,“既然你这般忠心,那就跟着我吧,不过林氏并不需要两条狗,所以,老头你得去死了。” 蒯越笑容不变:“老夫倒还真想见识下所谓北斗玉衡的风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二十四章 猎手与猎物 中土之北,曾有世家林立,沆瀣一气,以欺黎民。于是高度文明的生产力下,却产生了中土之北独有的封建朝制。 以周氏族谱的记载,在中北人民最为绝望的时候,周景升单骑入中北,与跟随他的八达一起推翻了“皇帝”,给予苍生仰望穹不出话来,只是死死的瞪着林玉衡。“我能掌控蒯越,自然也会读取他的记忆,知晓你二人布下的计谋,那能力的缺陷肯定是骗你的啦。”林玉衡站了起来,蹲在蔡凌的耳边轻声说道:“其实从一开始,你当狗的时候,我就影响到你了,不过还是得等你真正暴露意图的时候,才能玩弄你于股掌之间。蔡凌啊,你越想杀我,就越让你的情绪到达极点,从而面对自己的死期。这也是为什么,你会那么容易就相信我,你以为束缚我的是气凝而成的镣铐,其实不过是两团照明用的金光,马上就会消失。” 林玉衡整了整衣物,将上面的褶皱抹平,拍了拍蔡凌的脑袋:“猎手从来都是我,猎物也从来都没有变,所谓双方地位转换,只是你可怜的一厢情愿罢了。” “那要这么讲的话,俺好像才是最后的猎手哎。”林玉衡皱起了眉头,循声朝着窗边看去。林长天正靠在窗边,星光熠辉,皎如银月,挹带着春风,像极了天上的玉衡。鱼氏叔侄踹门而入,“禹”之人和大批的驻守界者冲了进来,将林玉衡团团围住。 一时间,这猎手的角色又捉摸不定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二十五章 风采 林玉衡脸上的笑容不变,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就那样自顾自的坐了下来,一只脚搭在了蔡凌的头上。驻守的界者们见此无不瞋目裂眦,植发穿冠,近乎嘶吼的威胁着林玉衡,让他放开自家的首领。 这位北斗怪胎的脸上笑容更盛:“那,若是放开你们的领袖,在场的各位能否饶过我的小命呢?”见他松了口,以为事情有着转机的守卫长迅速回应道:“只要两位家主安然无恙,这自然不用分说。”林玉衡点了点头,慢慢抬起了脚,然后乘着守卫们松口气的时间,牟足了劲,狠狠朝着蔡凌的脑袋跺了下去! 一脚,两脚,这怪胎无比狠辣,当着蔡蒯两家界者的面,硬生生把这位八达之首踩断了气。看着朝夕相处的家主一刻间殒命,驻守的界者们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杀意,每个人都将气势发挥到了极点,用尽毕生所学朝着林玉衡搏命而去。 不过也正是这情绪最为波动的时候,林玉衡火力全开,将能力发挥到了极致,七窍迸出鲜血,脖颈上异样的纹络显现出来,随着轮廓的愈发清晰,竟是将这屋里屋外蔡蒯两家所有界者的杀意都戛然而止! “呼,控制住界者的心神比操控凡人的性命还要难,只是让他们不动,便已耗尽了全身的气力。”林长天皱紧看眉头,不知这时候他的话语是带着几分意思。 没得到回应的林玉衡撇了撇嘴,又坐回了原位,捧着那杯红酒,晃荡了起来。屋里没有被控制住的除了林长天,剩下的便是鱼氏叔侄了,不过此时二人面色惨白,额头上冷汗直流,虚弱无比。虽说二人因为情绪波动较弱而躲过一劫,但是为了抵挡住林玉衡的心神控制还是耗费了不少的元气,一时间,已无再战之力。 林玉衡看着窗前古井无波的林长天,望了眼洒在地上的月光,微笑着说道:“没记错的话,你是那时候中周城被放走的小蝼蚁吧,啧啧,这不像是杀人的表情啊。不过天色已经晚了,我得回家,不能再玩了,就送你们上路吧。”林长天也不说话,默默的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林玉衡先是楞了一下,然后捧着腹狂笑起来,眼泪在眼眶里跳着舞,似哭似笑。他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看着林长天仍是一脸淡漠,敲了敲自己的脑壳说道:“你不会真蠢到以为不被控制就能杀了我吧?中土谁人不知我林玉衡是界者里面第一个觉醒能力的,这也是进化之世开启以来最为震惊的发现,听懂了嘛,也就是说,在这神鬼莫测的能力之外我还是你这辈子都企及不到的界者!上天恩赐于我这么多的福泽,你一个蝼蚁拿什么资本来挑战真龙!” 在这恶魔聒噪的时间里,林长天在心里演练着余百里教给的杀招,他知道自己只有一刀的机会,劈过以后,一切便尘埃落定。 看着林长天不说话,这北斗玉衡止住了笑意,他很愤怒蝼蚁脸上的神情并没有想象中的恐慌,于是将气覆映于全身,放浪法则之外。他的气跟余百里的金色不同,也不是教书老翁身上的青色,更像是在无尽流沙中的猩红。 林玉衡踏空而起,努力压制住能力副作用的反噬,闭眼安抚着元神,等待着契机。林玉衡的呼吸逐渐与天地同步,待到风流声而过,乍开双目,将手掌凝如鹰爪,身若游龙,直朝“蝼蚁”的脖颈而去。也是在这时,林长天的刀,出鞘了。 未觉醒之前的林玉衡不过是个背负野种骂名的寻常界者,等拥有了能力,便摇身一变,成了天上的北斗七子。这如同神迹的强大力量,终是让林玉衡变成了曾经最为厌恶的欺凌者,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坚信,以天神之名,身披鲜血,必将书写传奇。 只不过今日这传奇却是要噤声了。 不过是一柄从中周城带出来的制式长刀,不过是一位在他人眼里昏碌无为的怪胎。林长天的刀,也至了。看不出什么花哨,只是平淡无奇的挥出,带不起一丝波澜,却卷起了漫天的海面。 这刀,穿透了林家玉衡的身体。 起势,落势。仍是平常至极。 林玉衡惨叫一声,鲜血直流。恐慌袭上了他的心头,仿佛回到了过去被人欺凌的时候。这位北斗玉衡身上再无一丝神威,疯疯癫癫的冲向窗外,猛的跳了下去,然后被赶来的支援界者死死摁在了地上,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逝世母亲的微笑。 林长天浑身大汗淋漓,虚脱的坐在地上,昏迷了过去。醒来的界者们愣在原地许久,然后七手八脚的扶着蒯越,匆忙抬起蔡凌的尸体,散了个精光,一时间,偌大的屋子只剩下了发呆的鱼氏叔侄愣愣的望着林长天。 ...... 离那日的大战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蔡凌被安葬入土,每个驻地的界者都想生撕了林玉衡,但都一一被蒯越拦了下来,给他注射了药物,即日押送回了周氏,妄图从他身上研究出更多的价值。 灾厄前后相差最大的便是林长天了,他被周氏奉为英雄,大肆宣传,在全军树立起了无名侠客,仗义相助的形象,也借此营造一种周氏为正义之师,胜利必将归属于我们的舆论倾向。只不过这位英雄还是沉寂在病床上,一直受鱼栎所照料,寸步不离。 ....... 那日的晨昏拂晓未定。 有人倚着窗,朦胧中透着女子身形的曼妙,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眉目如画,双瞳剪水。 似乎有春意盎然。 在莫名的时候遇上了莫名的人,而发生了最为乌托邦式的结局。 以正为名的侠客到了却是在其貌不扬的小厮手里活了下来。 这让侠客有些尴尬,总不能以身相许的成了自己吧。 等等,为何不能呢? 鱼栎胡思乱想着,脸上带起了一抹与倾城样貌严重不符的笑容。 “那小子,本姑娘看你有几分胆气,自己想办法追我。”鱼栎几个箭步跨到了林长天的床前,一把抢过他手里刚刚脱了皮的苹果,囫囵吞下,又得意洋洋的瞥了林长天一眼,叉着腰逗弄起了正呲牙的少年。 林长天挣扎着坐了起来,脸上带着丝神秘的微笑:“你欺负人不打紧,可问题是我浑身难受,下床都实属费劲,你看这里也没个水果刀,我用什么去剥苹果皮呢?” “那这个是.....”鱼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望着林长天。少年点了点头,呲着雪亮的大牙,一脸得意:“这可是我辛辛苦苦啃出来的,姑娘若不嫌弃还请务必吃个干净,毕竟不能浪费食物嘛。” 鱼栎止不住了呕吐,朝外奔去。林长天得意的笑了起来,把藏起来的水果刀拿了出来,自言自语的喃喃着:“嘿,还想骗俺追你,那几十万的彩礼钱我掏得起?” 话还有半截,断在了腹中。 脱根的浮萍就算是续上了,那沾染的污泥也够不到高高在上的霞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二十六章 别离 偷得浮生半日闲。 林长天依偎在青草的怀里,悠哉的哼起小曲,也不管人间的白云苍狗,听着鱼栎在山间撒野,伴随银铃般的笑声,就那样睡了过去。 他错过了送行,或者,他一直在送行。 “禹”完成了周氏的委托,今日便要离去了。鱼栎从晌午等到傍晚,看着天色渐暗,转身跟上将要启程的队伍,长发遮住了脸庞,看不清表情。鱼庆拍了拍她的肩膀:“小情人没来,难受啦?”鱼栎翻了个白眼:“我俩说了好多话呐,一直从晌午到傍晚呢。”“在哪说的,我怎么没有看到那小子?”“那里,鱼栎指了指远处日渐模糊的山影,“那里?鱼庆有些惊愕,除了挂着的白云沉醉在烟霞里,他实在看不到什么人影。“是啊,他正跟我告别嘞。”鱼栎打开了窗,将脸贴在流风的细语中喃喃:“再见了,苹果啃的跟狗一样的家伙。” ...... 林长天朝着鱼栎所在的方向使劲挥着手,跳的有些累了,便坐着解解乏,望着天边月弦,风中的信语到了,他傻笑个不停。 谁间话,此生梦,一朝浮云不见君。 ...... 战争还在继续,林玉衡的被俘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共工军团的攻势,相反,在林氏各个军团撕开了藩屏之后,二者之间的最终决战即将到来,周氏为了增加胜算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提取林玉衡的基因从而批量造神的计划之上,不过随着神秘势力劫走了林玉衡,这个计划也就腹死在了胎中。 双方打的热火朝天,可林长天哪管这些蝇营狗苟,他漫步在山间,回想着出刀时的刹那芳华,顿悟起来。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林长天挠了挠头,随后一刀掠过天际,竟是将湖中的明月硬生生分成了两半,一半还挂在天幕,一半却沉了湖底。他浑身被青玄色的气所包围,神莹内敛,竟是已成界者! 林长天皱起了眉头,经历过生死之后的刀势自然是比之前变强了无数,可其中的韵味,始终是没有那日的风采。林长天也不着急感悟自身的气,而是坐了下来,回想着余百里说过的修行。 “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有一股气,而界者,就是在这万里挑一中能将气调动的人物。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当你的小周天与大周天相交融,便是初窥修行门径的时候了。其实在很早以前,我们这样的人物被称作修仙者,这也是学校里的教书夫子不说自己是界者的理由,他活了许多年,从旧世到现世,按他的说法,不过是个庸碌之辈在苟且于世罢了。 界者中倒没什么分级,毕竟因为体外天地之“气”的驳杂,很难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完全是以实战来分强弱。但是在北境边域和一些中土家族的秘辛中记载着“修仙者”的时代分为六个层级,从“役生”,“洞神”,“敕天”,“太虚”到“洞玄”,“洞真”,每个境界都奇妙无比,似乎之间并不是以简单的强弱来分明,而是更为深奥的大道之行。但虽说知道了这些,对当今界者修行的桎梏还是没有什么启发,毕竟这个时代天地之炁太过驳杂,而觉醒之世的来临,更是让天地的法则变化莫测,尤以北域为甚,表面看来风平浪静。其实法则已是在趋于混沌了。” 余百里说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叹了口气,便不往下接着讲了,林长天也就从回忆中睁开了眼睛。口中的混沌缓缓吐了出来,林长天咂巴了下嘴,干呕起来:“这林子到底有多大啊,走了好几天没有刷牙,这味道真是,太清神了。” 吐得双腿有些发麻的林长天挣扎着站了起来,步履蹒跚的向前磨去,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只是随着性子走着,漫无目的,也无牵挂。 当然,一想起就眼里含笑的北域自然是经不住回忆的。 长天朝着林子之外飞去,伴着云烟,咫尺摘月。 ...... 林周之间的大战终于是迎来了高潮,林氏的四大军团:“共工”“祝融”“伏羲”“盘古”倾巢而出,不留余力的撕咬着周氏的防线。其中最为凶悍的“伏羲”军团在“共工”军团的策应之下竟是一夜间击垮了藩屏中最后的许家。 伴随着西南角的许家溃败,建立百年的周氏八达瞬间作鸟兽散,只剩下极少部分的战力往主家回援。按道理,战争到了这种地步,胜利的天平早已倾向了林氏,毕竟周氏主家给中土的形象一直是偏安一隅,混吃等死的。但是当真正短兵交接的时候,周氏强大的生物科技所造出来的仿生机甲让林氏吃足了苦头,当在战场上相逢的第一阶段,直接面对它的“祝融”军团竟是一触而溃退千里。 “祝融”军团损失过半的教训给林氏狠狠上了一课,为了报复仿生机甲,林氏抽调了后方界者和觉醒者中几乎所有的高端战力,朝着“祝融”溃退的战线奔赴而来,意欲一举拿下周氏最后的依仗。 而在这风雨欲来之间,周氏也在酝酿着底牌,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而在这中土之北的局势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林长天也终于从林子钻了出来,看见了一座高耸无比的城池,之前的中周与他相比,且不说现代风格较之有多少瑕疵,光是那份厚重无比的古韵,就是根本无法与之媲美的。科技的林立中杂糅着古典的传承,却并不突兀,甚至显得浑然天成一般,真是鬼斧神工。 若不是城头投影在天际无比威严的“梵都”二字,林长天早就蹦了下去。毕竟随着林氏的崛起,林氏中心“梵都”的名号也跟着让中北路人皆知。 看着恢弘的高楼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林长天想起了风餐露宿的辛苦,敲敲自己的脑袋,眼珠子转了几圈,一个混进去的念头便油然而生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二十七章 梵城的安宁 梵城,与周氏都城的仓皇不同,它仍然是无比从容,繁华依旧,似乎战争并没有带给它任何的创伤,反而随之扩张的持续,它发展的节奏也是在日新月异。 此地的守卫是极松懈的,毕竟它正处于一个交夹之处,而自周氏被打的节节败退以来,更是可以称得上“东西有天堑,南北无强敌。” 很容易就混进来的林长天四处寻觅着吃食,可是很快希望与失望同时眷顾了他。梵城中的吃食可谓一绝,种类琳琅满目,一进城便弥漫着食物的芳香,极其诱人。可问题是,一分钱都没有的林长天只能蹲下来干瞪着眼,看着自己哈喇子流了一地,却无可奈何。 “给,吃吧,林长天正饿的迷糊,瞄了眼那走过来递上份食物的男孩,舔了舔嘴唇,满脸警惕。男孩羞涩的摸着头:“大哥哥你是外来的嘛?快吃吧,我们梵城人都很好客的。” 林长天接过了食物,悠悠的看着男孩,边吃边说道:“小家伙,你不是那边看摊的嘞?给我送食物,不怕老板惩罚吗?”男孩敲了敲脑袋:“摊主是我老爹啊,就是老爹让我拿过来给大哥哥的。”林长天点了点头,风卷残云的扫完了食物,拍怕肚皮,牵起小男孩的手朝着摊位走去。 摊位的主人满脸的络腮胡,摸了摸男孩的脑袋,冲着林长天憨憨一笑:“咋样,这手艺您觉得可还行?”林长天赶忙点了点头,马上又觉得不好意思:“您这饼实在是没说的,可是我身上真没钱付您。”“嗨,络腮大汉摆了摆手,“就这啊,我看你唯唯诺诺的,以为有什么事呢,一份饼值个卵钱。”“爸爸!小男孩摇了摇大汉,“妈妈说你不能再带脏话了,会教坏我的。”“啊这,好像也是,但咱今天说话还用了个成语呢,功过相抵嘛。”大汉爽朗的笑了起来,看着天边的暮色,冲着林长天说道:“咱看你这应该也没地方去,不嫌弃的话,跟咱回家将就将就?别的不说,温饱没问题。”林长天缓了口气,接过大叔手里的推车,用力点了点头。 三人就这样朝着家走去,身披烟霞。 一路上林长天和大叔唠着家常,小男孩在旁边蹦跳着玩耍。“唉,这么说大兄弟你是因为打仗才逃过来的?大叔叹了口气,“这年头,外乡人来梵城的还真挺多,要么是被押送的俘虏,要么就是逃难来让抓住的,这些都不知道下场如何,大兄弟你可得谨慎点,别让逮了。对了,兄弟你,咋称呼啊?”林长天琢磨了番大叔的话,蛮认真的回应道:“林长天,长寿的长,苍天的天,您叫我小林子就行。”大叔嘿嘿一笑:“没开战之前,你小子也是个文化人吧,这名字一听就高级,咱就一浑人,没上过啥学,咱叫胡勇,这龟儿子是咱的,叫胡虎,你别看这小子白白嫩嫩的,跟咱不怎么像,但他可是咱正儿八经亲生亲养的,摸爬滚打在这梵城立下脚来,就是想让这龟儿子多见点世面,别跟咱一样,卖了一辈子的饼。” “爹!到家啦,你可得收着点,别让老妈说你。”小男孩嘟着嘴说道。 在这繁华都市的背面,还是有着一片幽深狭窄的巷子,它看起来很暗,又带着污浊,仿佛与这都城的美好格格不入。其中,有无数从乡间爬到都城生活的手艺人们,就住在这里。 胡勇推开了带着些铁锈的大门,扯开嗓门喊道:“老婆,咱回来了,看看咱给你带了个啥。”从上房里转出一个女子,与胡勇的粗犷相比,女子倒带着份水乡特有的柔魅,尽管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霜痕,但还是风韵犹存,不难看出女子年轻时的姿容。 这女子开了口,却丝毫没有水乡的温婉,倒是把胡勇吓得大气都不敢吭一声:“嘿,老娘才多久没跟你去上摊,你就给我捡了个人回来?胡勇,本事见长啊。”胡勇满脸堆笑,讨好的凑了过去,女子嫌他胡茬扎人,又将他推搡到了一旁,胡勇讪笑了几声:“娘子你又所不知,这小伙子蛮可怜的,打仗逃难来的,无亲无故的,差点饿死在街上,我给捡回来得,反正生意也要扩大,正缺人手,不如让他给咱打打下手得了,是吧,小林子。” 林长天急忙点了点头,满脸无辜的看向女子。看着自家婆娘脸色好转,胡勇转了几圈眼珠:“小林子楞什么呢,这你嫂子,赵昕昕,名字好听吧,赶紧叫人!” 林长天规规矩矩的叫了声嫂子,赵昕昕揉了揉额头:“行啦,都饿了吧,先吃饭。” 屋子里的装饰倒是新了很多,在灯光的照明下,充满着温馨。饭桌上,赵昕昕给几人不停夹着菜,哪怕是对刚来的林长天,也未失半点公允。胡勇不断的讲着自己出摊一天的趣事,逗得娘俩咯咯直乐,赵昕昕也说起自己跟左邻右舍的杂事来,一会儿吐槽着也不知哪位大姨贪小便宜,拾走了她堆在门口未择的菜,一会儿又说起了隔壁家邻居中午夫妻俩厮打起来的八卦。从小跟胖子相依为命的林长天哪里体会过这种温馨,他一直喜欢游荡的心望着这一家三口的其乐融融,一时间竟是楞住了神,发起痴来。 “小林子,小林子,胡勇唤了几声林长天,见他还是不为所动,索性推了一把,将林长天拉回了神。“小林子,犯什么痴啊,你嫂子问话呢。”胡勇边说着边给林长天夹了筷菜,林长天带着歉意的看着赵昕昕:“嫂子不好意思啊,有些愣神,您刚问我什么来着?”赵昕昕笑了笑:“想家了吧,也是,这世道太乱了,才一两年就成这样了,也亏得林氏的手腕硬,这梵城啊,才没被人骑到头上来。”林长天摇了摇头:“没家,就是想人。”赵昕昕看着林长天有些萎靡,叹了口气:“小林子想父母啦?没事,吉人自有天相,再说了,父母肯定是希望孩子平平安安的,你得振作起来呀。”林长天挠了挠头,也没提自己是孤儿的事情,倒是有些羞涩的说道:“谢谢嫂子了,我也是刚来这梵城,这里有啥规矩吗?别再给哥哥嫂子闯下什么祸来。”胡勇一拍脑门:“嗨,大兄弟我差点忘记给你说了,小林子你听好,这梵城呐,分七个区,一个行政区,两个富人区,三个普通的街区,还有一个,就是我家住的这个贫民巷子了。除了那两个富人区以外的地方,都是比较自由的,但是你得小心,毕竟小林子你是逃过来的,也没有梵城的身份芯片,不过这个倒没啥大事,我明日领你去行政区办一个就行了,查的不是很严,你就说是我乡下来的表弟就行。主要是这梵城中的规矩有一条你是万万不能犯的。”“什么?“用心提防着!胡勇脸色变得严肃:“富人你可以顶撞,你要是占着法,揍他都没事,但是林氏的执法者和军官还有那些从前线退下来的士兵千万不要忤逆他们,那些家伙,前者当爹习惯了,后两者正是吃香的时候,个个杀人不眨眼,躲着他们点为好。” 林长天皱起了眉头,沉默不语。胡勇咧开嘴笑了笑:“不过小林子你也别太担心,就算现在世道有点乱,那咱们不还是高度文明的社会嘛,放宽心啦,今天早早睡,明日我领你去办个身份,你就谁都不怕了。” 林长天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二十八章 黑市 天露鱼白,睡眼惺忪的林长天被胡勇摇了起来,提拎着往行政区走去。一路上有很多出摊的铃声,悠远而深长,与之高楼间的车水马龙,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捧着煎饼的林长天慢悠悠的跟在胡勇的身后,十步不离,一步不差。胡勇走的也不快,他很是享受这久违的闲暇时光,不用出摊的日子,怎么着都是美好的。随之二人步伐的逐渐频繁,小巷最终被拉在了身后,林立的高楼显现出来,他们又回到了所谓的文明社会。 “小林子,你记得待会别忘了说是从石村来的我表弟啊,胡勇望着满脸困意的林长天有些担忧的说道。林长天也不回应,呆呆的发着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御气外放以来,就经常极困无比,饭量也增大了不少,每每受到饥饿,便如同群蚁噬心一般难受。 胡勇挠了挠头,一把揪起林长天命运的后脖颈,使劲摇了摇他:“林兄弟,这可真马虎不得,要是被发现了,我倒没什么事,你可就不知道了啊。” 林长天抖了个激灵,这胡勇的蛮力也太不像人类该有的样子了,这蜕凡后根骨极重的林长天在他手里如若无物一般,硬生生是被提拎起来。林长天看着脸色涨成通红的胡勇赶忙点了点头:“胡哥你放心,装犊子这方面我门清,您快安安心,给我撂下来吧。”听到这番话,胡勇才满意的笑了笑:“小林子早这样多好啊,对了,看着你小子弱不禁风,倒还蛮沉的呢。嘿,正说着到地了,进去注意点啊。”林长天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眼并不敞亮的办事处,抬腿跟着胡勇走了进去。 半响,倒是没有二人想象的那般繁琐,过程异常的顺利,出来后的林长天满脸诧异的看着胡勇,小小的眼睛里装满着大大的问号。胡勇不好意思的敲了敲脑袋:“那,小林子你也别这么看着我,以前那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卧底片出事的不都是这种办事处嘛。”林长天面部抽搐了下,许久,才缓缓说道:“胡大哥,这就算是梵城的人了?”“也是也不是,刚刚还在笑着的胡勇脸色变得有些黯淡:“这个罢,塞给林长天一块芯片,硬将他拽进了门铺之中。 这门铺外的光屏看着陈旧,进去后的装饰倒是极为新颖,灰衣男带着林长天趟着阶梯下来,对着一块空白的墙壁将芯片按了上去,这刚刚还平淡无奇的墙面瞬间变的液化,凭生出了一个豁口,却将那芯片自己吞了下去,随后分开一片光幕,露出了极为空旷的大厅。 林长天惊的合不拢嘴,踏过这片光幕所看到的和在墙外看到的场景截然不同,光幕里面的大厅堆满了乌泱泱的人头,周围分布着很多摊位,摆满了各类的禁售物品,从枪支,毒品,到各类叫不出名字的科技产品,甚至连人口都有着摊位在贩卖他们。 灰衣男倒是一脸的无所谓,冲着林长天说道:“没什么好奇怪的,这是梵城最大的黑市,蛮多人知道的,但是背后靠山极硬,放心购买,没人敢查的。”林长天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无辜:“这些我也用不到啊,再说了我也没钱呐。”灰衣男打了个哈欠,有些戏谑的看了眼林长天;“并不一定非要是梵城的货币,具体用什么交易,得看你的本事,就算拿自家的婆娘换也是可以的,这些没有人会查你的。。” 林长天憨厚的挠了挠头,朝着人群中走去。灰衣男看着林长天老老实实的听了话,满意的点点头,自言自语着:“这家伙看起来倒是一般,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别做了无用之功。” “这孙子多半算计我呢,一看就是进去容易出去难的地方,得想想办法,林长天也在自言自语的说着,慢慢走到了一个摊位前,愣在了原地。倒不是真看中了什么,实在是他久违的悸动浮上了心头,如猫抓一样刺激。好奇驱使着林长天走向了摊位,看向主人问道:“您这黑布裹的是什么啊。” 瞎了一只眼的刀疤脸瞅了瞅林长天说道:“先别管我卖的是什么,就你这一身的穷酸,能买的起什么?”林长天嘿嘿一笑:“瞧您说的,特像个雏儿,这财不露白的道理,都不懂嘛?” 刀疤脸点了点头,觉得林长天说的有理:“行,倒是我失了规矩,不瞒你说,里面是把刀,包你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林长天故作傲慢的将手背在身后,一脸不屑的说道:“你那破刀再厉害,一枪撂倒的事,再卖关子,爱找谁找谁,爷是不伺候了。”“别别别,您等会,这一个上午都没卖出,都是没听我说完就走了的。也不是故意卖关子,实在是这刀它太猛了啊。”“说来听听,“一看您就是那种不露青山的人物,您坐我这位置,小的站着给您说。”一时间,倒是林长天倨傲的坐了下来,刚刚还蛮横的刀疤脸却如条哈巴狗一样给林长天讲着话:“这刀啊,是从一界者手里拿来的。”林长天上下打量了几眼刀疤脸,冷哼一声:“就你这个德性,还能从界者那里抢东西?再跑火车,当心你的狗腿!”别说,这林长天抖起威风的气势,倒还真有几分大人物的风采。 刀疤脸急忙摆了摆手:“爷,这可不是我在瞎说,实是那界者他死了,我偷摸给拿来的。那日小的出城去山北地界猎熊,正看着两位界者在大战,那刀光剑影的,罡气漫天飞啊,我在土坑里藏了好久,感觉没动静了,才敢露头去看看。说来也怪,那两人的打斗把周围一切事物都给摧成了粉末,唯独这把刀留了下来,那界者就是死也紧紧抱着,怎么都拽不开,没办法,小的只能将这手连刀一块剁了下来,拿到这黑市来卖。不瞒您说,我一个上午都没开张了,要么还没听我说完拂袖就走,要么就是看了这个,嫌那双手太过血腥的。” “你能切断那界者的双手,就不能砍断他的手指把刀拿出来?”林长天皱着眉头说道。“嗨,您是不知道,这界者最为脆弱的就是手腕,就这我还是拿光电锯弄了半天呢。说来邪门,就算砍断了手,这指节也扣的死死的,它也无比坚硬,实在是没办法啊。” 听完刀疤脸的一通诉苦,林长天的脑瓜转了起来,刹那间。一个忽悠的想法就蹦了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二十九章 “凡武”与“界武” “可惜,可惜,林长天站了起来,对着黑布故作惋惜道。刀疤脸让林长天莫名的举动整的有些发懵,赶忙扶着桌角说道:“您这话是从何而来?怎么就可惜了呢?” 林长天仔细盯着他脸上的伤痕,瞅个不停。刀疤脸让他看的有些发毛,急忙摆了摆手:“爷,咱不做那皮肉生意啊。您要是不卖,就去别处看看吧。”林长天冷哼一声,背拔的笔直,鼻孔扬起:“你这糙汉子,净想着拿身体赚钱的美事。说些正经的,你啊,命不久矣。” 刀疤脸狐疑的看了眼正摇头的林长天,心中想着:“不会是我认错了身份,这小子就是个江湖骗子,来忽悠人的吧。林长天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一样开口道:“我知道你不信我,那你且说说,这刀疤,是被那界者的罡气所伤的吧。普通人碰之即死,你却只是脸上留了道疤痕,要是没猜错,你也应该是位觉醒者吧。” 刀疤脸双眼微眯,一扫之前的谄媚,冷冷的说道:“就算是,又如何?”林长天笑了笑:“梵城中的规矩,界者死亡后的一切物件,如若上缴,待遇极其丰厚,基本上所有的“凡”物质资源皆可供给,比之黑市的不确定性,要好无数倍。像你这种刀尖上舔血的老油条,显然前者更具有吸引力,那是什么让你选择了赌黑市这条路呢?我要是没猜错,你现在也不是什么能见得了光的人物吧。” 刀疤脸舔了舔嘴唇,摸上了身后藏起来的枪械,笑得狰狞,打算趁乱送这位“大人物”一程。林长天也不顾刀疤脸的小动作,只是当着他的面,在指尖凝起一抹金光,转瞬即逝。刀疤脸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缓缓将手放在桌上,一脸尴尬的说道:“早说您是界者嘛,那我也少动点小心思,那您看话说到这地步了,给小的指条明路呗。” 林长天点了点头:“那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的难事,说出来听听,要是可以解决,那这刀归我,事也包了,如何?”刀疤脸思忖片刻,立马开口道:“本来我也是想拿这刀换些“凡武”来解决事情的,不过凭我的本事,哪怕是拥有一件“界武”也不过是飞蛾扑火。如果有一位界者的相助,那事情自然好解决了许多,这交易,我做。” 林长天舒了口气:“那就讲讲你的事吧。对了,“界武”是什么东西?” 刀疤脸揉了揉头,似乎是在整理思路,许久,才缓缓说道:“实不相瞒,在下原名陈墨,归属林氏伏羲军团中的觉醒者部队,前不久,您也知道,为了对周氏的仿生机甲进行报复,几乎所有的觉醒者和界者战力都被抽调去了祝融军团原在防线。”“然后,又打输了?你不会是个逃兵吧?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无奈的点点头:“输倒是不算,可也的确谈不上胜利,我也因此成了个实打实的逃兵。当时与周氏仿生机甲的战斗,刚开始还是蛮顺利的,他们的科技兵甲毕竟是针对普通士兵和觉醒者的精神脑域而研发的,强度毕竟有着人体承受的极限,在我林氏军团的全力进攻之下,脆的跟纸一样。但是随着我们往前的推进,周氏的底牌也露了出来,就是,所谓的“界武”。” 林长天有些摸不着头脑:“老实讲,我有些没听懂你铺设的背景。” 陈默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有些为难:“这个也的确很难解释,怎么说呢,您知道“凡”资源这个称呼的来历嘛?”“为了应对未来所出现的突变,假设以前的已知资源称为“凡”,曾经的常规武器,如自动枪械,信息化设备和新金属刀具等被称为“凡武”,那么突变后的产物必是与“凡”截然不同的规则体系。这是当年的高等院校选拔必考题啊,只不过这个假想概念随着觉醒之世的到来,正式被论证了而已。” “的确是如此,但是觉醒之世发生后所产生的新资源,还未探索出它们的价值,更别提有新的武器法则了。这,也是现在中土的公理之一,可是在攻打周氏的时候,他们展现出来的最高级仿生机甲颠覆了这个认知。 众所周知,界者身周的罡气在尽情挥发威力的时候,是会摧毁自己身周没有联系的物体。这也是现代科技武器不能被界者所使用的原因,他们最多能使用一些未知金属打造的冷兵器来作为导体,在上面附着自己的气。 可是周氏最高级的仿生机甲竟能被界者所穿戴,而且罡气并不会影响到机甲,反而会变得更强,它被我们称之为“界武”。这种杂糅了现代科技和界者本身强横的产物很快就摧毁了我们的攻势,毫不夸张的讲,往往要有六,七个原先同等水平的界者,才能解决掉这么一尊“怪胎”。有一次,在下的部队也遭遇了“界武”的袭击,它只一人便与我们的高端战力同归于尽,这柄刀也就是那时,从“怪胎”里的界者手里扒下来的。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因为梵城还有人在期许我活着,所以实在是不敢再打下去了,只得做了逃兵。” “所以,你是想?”林长天打了个哈欠,歪着脑袋看向陈墨。看着林长天似乎无动于衷,陈墨咬咬牙说道:“也跟您交个实底,我的妻女从做逃兵的那刻起,就被林氏抓去了监狱,您要是能帮我救她们出来,别说是这柄刀,就算在下的命,也归您了!” 林长天转了转眼珠:“这事,也不是不行,但得从长计议,外面还有人在等我,不如,出去再说?”陈默无奈,知道对方谨慎,点了点头,应允了下来。 “哎,你这桌上怎么还有这样的蘑菇啊?”林长天望着桌上长状条的菌菇说道。陈默顺着林长天指的方向看去:“哦,这个啊,是一块从界武里翻出来的,我们认为是新式兵粮。听说是几百年的一种菌类,叫什么金针菇来着,之前好像还有个别称说是什么“seeyoutomorrow”,也不懂是什么,不过据以前的记载,传闻很多穷人,凭借这样一根小小的蘑菇,就能连吃一个月,还有什么“吃土”之类的好像跟它差不多,那时候的人真猛,土都能吃。” 林长天使劲点了点头,他实在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只靠一根金针菇就能存活下来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三十章 “俊后生”的柔情 跟着陈默七拐八绕的出了黑市,重新回到地面的林长天打了个哈欠:“容身之处,你还是有的吧。”陈默点了点头:“我在这里还有些过命的交情,姑且凑合下吧。”“这样也好,那,你先说说监牢在的地方吧,我好去打探打探,今晚,还在这个地方汇合,可否?” 陈默故作为难,挣扎了许久才说道:“在山河区那里,挺显眼的吧。”林长天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多做询问,应允了一声,便转身在市场中找寻胡勇去了。 看着林长天毫无顾忌的身影,陈默擦了把头上的汗,喃喃道:“希望他能察觉的晚点吧。” ...... 日近晌午,生活区的饭食也逐渐出了摊,鸡丁蒸的脆嫩,伴着芦笋,只往上泼些蒜蓉,便让人垂涎三尺,馋的林长天直流口水,奈何口袋里一分没有,只得死死的盯着柜台,闻闻扑面而来的香气,借此聊以慰藉。 正当林长天尝香之时,一双大手按上了他的肩膀,捏的骨节作响。感受疼痛的林长天呲着牙向后看去,脸上的怒火还没等凝聚起来便消散的无影无踪。“给,吃吧,看你馋的那个样子,活脱脱饿死鬼转世。胡勇揉了揉脑壳,递给一份芦笋炒鸡,满眼含笑。 林长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捧着炒鸡跟上胡勇的步伐,边吃边往家走去。“对了,小林子你又乱跑去哪里了,咱死活没在淘宝区瞅见你小子的身影。胡勇拍了拍林长天的脑袋,好奇的问道。林长天也不着急回答,待啃完了最后一块肉,才慢悠悠的说道:“嗨,就是乱跑了几圈,遇到个老大爷,跟他拉了拉家常。对了,胡哥,听那大爷说山河区有个监狱,挺有名的哈?” “啊?这倒是没听过,梵城只有四个监狱,都在东南西北四个郊区呢,这个山河区,好像有点耳熟,但着实是想不起来了,应该是我没怎么去过吧。”胡勇揣摩着下巴缓缓说道。林长天点了点头,帮着胡勇分担了手中的菜,快步向着家走去。 推开了带着铁锈的大门,赵昕昕正教着胡虎识文断字,时而被这愣头愣脑的小子气的发颤,温婉的慈母形象不在,揪着儿子的耳朵破口大骂着:“随了你那个天天卖饼的憨爹,说多少遍了,是小伙子,不是小火鸡,官话要标准点,不然等上学的时候容易让别人笑话。” 胡虎让自家老娘骂的眼泪汪汪,扭头正好看见了老爹。如同遇见救星一般,挣脱“魔爪”蹦跳着朝胡勇扑去,“爹啊,你再不回来,老妈非给我活撕了不可。” 看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林长天也不觉得自己多余,只是站在原地嘿嘿的傻笑。“快来吃饭吧,小林子也别傻站着了。赵昕昕面带微笑招呼着林长天上坐。 腹中仍然饥饿的林长天大快朵颐了起来,惊得胡勇瞪大了眼珠,就是牲口,也没这般能吃吧。赵昕昕倒是笑脸盈盈,起身给林长天倒了杯水:“慢点,慢点,别噎着了,话说小林子今天出去见识到什么梵城的新奇了嘛?” 林长天让胡勇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借着坡说道:“嫂子今天倒是遇到一个老大爷,跟他拉了些家常,还真有个新奇。您知道山河区有个监狱嘛,好像挺有名的,但是胡大哥这个梵城通却连山河区都没什么印象,嫂子您听过这个地方嘛?” 赵昕昕娥眉微蹙,思忖了很久才恍然大悟道:“这山河区还真是个新奇,前段时间把朱雀大街的东牌楼给拆了,随后给围了起来,也不知道里面在捣鼓些什么,反正从那时开始,林氏就宣布那个地方从此以后就是山河区了,平时也不向人开放,周围的道路规划也是能绕就绕,尽量不去路过它,神秘的很呐。” 胡勇也跟着拍了下大腿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想起来了,那东牌楼都多少年的历史了,每次的灯会必须得在那举办,才算得上排场,这说拆就拆了,真是搞不懂林氏为什么这么做。”夫妻二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可惜起来,也没人再管山河区监狱的来头。 林长天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他实在是想不到怎样的人物才会被关在那个地方,而且硬生生做到在市井中,却与世隔绝的。 “小林子,你想什么呐,也不吃饭,是不是惦记女朋友了?赵昕昕打趣着正琢磨着的林长天,银铃般的笑声将他从思考中拉了回来。林长天看了眼风韵犹存,举手投足间满是大家闺秀的赵昕昕,又望着只顾着往嘴里塞满吃食,全然不顾形象的胡勇,眼角抽搐了下,有些不解的说道:“嫂子我就是在想,你和胡哥是怎么在一起的啊,感觉有些怪怪的。”“嘿,你这小子,以貌取人!想当年,咱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来提亲的都快把我家门槛给踏平了,怎么,配不上你嫂子?胡勇大口咬了块饼,含糊不清的说道。 赵昕昕狠狠敲了下他的脑袋,扭头冲着林长天笑了笑:“以前啊,嫂子也算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家族在当地也颇有名望,这憨货就惦记上我了,但是长辈们哪能同意呢,就想着赶紧找个人家把我嫁出去。小林子你也别见怪,总有一些地方的“规矩”是与高度文明相悖的,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陋习还是实打实存在着的。有一天呐,趁着集会,这老流氓翻墙到内院来,问我想不想嫁,那当然是不想的了,于是,” “这个咱来说,那可是我毕生所学的一句话,胡勇清了清嗓子,一脸兴奋而又故作深沉的说道:“那,跟咱走吧,没有前途,更谈不上未来,但是咱可以保证,你绝对是最后的底线。于是,你嫂子就折服在咱的魅力之下,怎么样,是不是很帅气!” 赵昕昕递给胡勇一个白眼:“是挺帅的,但是老娘万万没想到,你这厮是一点谎话都没说啊,天天卖饼的,风里雨里多少年了。”嘴上这么埋怨着,但是止不住的微笑,还是暴露了她的幸福。 看着二人相顾无言,林长天露出了满口白牙,收拾起了碗筷,留下胡勇和赵昕昕说些腻歪的情话。 就这样闲暇了一个下午,直到深夜,周围万籁俱寂,林长天才敢偷摸的爬了起来,蹑手蹑脚的翻窗而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只是林长天未曾注意到,身后假寐的胡勇正盯着他消散的身影,皱紧了眉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三十一章 他家之暖 晚上的夜市,气氛很怪,科技衍生出来的秩序中却处处带着股死而不僵的腐朽之味。 这让林长天坐立不安,看着周围仍然嘈杂的人群,他很是不解,市场中的普通人怎么会在堪比黄泉现世的死亡中泰然处之呢?黝黑的眼珠逐渐泛红,手上青筋暴起,感受着身体内周天的紊乱,最终,行气至末路的林长天瘫软到了地上。他无法呼吸,像极了一条即将死去的青鱼倔强的泛着眼白,渴望弥留。 ...... “你醒了,接着休息会吧,饭马上就好。一间极其狭小的屋子里,陈默看着林长天微笑着说道。“你到底是谁,我的气怎么了?林长天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感觉自己浑身无力,气海里空空如也,仿佛一夜间,从界者变回了凡人。 看着他这般虚弱,陈默蹙紧了眉头,略作沉思:“你应该也感受到市场的那股气了吧,强大么?不过这种无力是暂时的,马上就可以恢复了。”林长天默不作声,只是拼命的调动着气海,不过仍然得不到半点反馈,徒劳无功。 陈默叹了口气:“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听我说。毕竟能击败林玉衡的界者,可不会是什么蠢货,对吗。”听着陈默点出了他的身份,林长天的眼眸里也不再是满满的敌意,思忖片刻,缓缓说道:“既然阁下知道我是谁,那么这一切都是你的布局吗?如果如此,我倒是很愿意聆听你猎捕在下的用意。” 陈默点了点头,满意的笑了笑,随即又恢复成原先的淡然:“的确,从踏进梵城的那刻起,你身周便都是我们的影子了。“胡勇夫妇也是?“不不不,陈默连忙摆了摆手,“那二位是再普通不过的人了,如果非要找些特点,那便是在梵城的污秽中还保持着份善良吧,这在贫民区可是太少见了。” 林长天舒了口气,示意陈默接着往下说。“夜市中的极恶,你也应该是闻到了吧。是否觉得,啧,提前下了地狱?”回想起那时的场景,林长天浑身打了个冷颤,满脸的后怕。看着他这番模样,陈默敲了敲脑壳:“起初我们去的时候,也是如此,而这仅仅是因为这处市场因为地下黑市的存在,跟山河区的气穴相连而已。话句话来说,我们所感受到的恐怖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那为什么夜市中热闹依旧?他们似乎感受不到这种力量。林长天不解的望着陈默,等待着他的答案。“普通人的确是不会被影响,但是在深夜觉醒者和界者都会被这种力量所波及,这也是为什么黑市只在白天开门的原因。所有的不知道,等我们混入山河区,便都可一探究竟了。” “先等等,这事是你们的,跟我可真没什么关系。”感受到气海恢复充盈,林长天说话的中气也强了数分。陈默笑了起来:“可你我之前还有着委托呢,怎么,刀不想要了,也不怕我把你留在这?” 林长天冷哼一声,背手负立:“某的大名,不用我自己来说,周氏那边你打听打听去,北斗七子你晓得不,那日我只一刀就破了林玉衡的倚仗,小伙子,看你还年轻,勿要自寻死路!” 陈默脸上的笑容更盛,身周爆发的“势”竟是将林长天笼罩了起来,扑面而去,怎一个盛气凌人了得!“其实,这个事情呢,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嘛,打打杀杀的多不好,是吧陈默兄弟。林长天眨巴着眼睛,满脸无辜的说道。 “行了,不跟你费口舌了,一口价,除了那把刀,再加一套“界武”,给个痛快的。听完陈默说的话,林长天一脸的凛然:“谈这些就太伤感情了,“界武”不“界武”的无所谓,主要是为了咱们的缘分。当然,身为界者,既然已经知道山河区之内肯有鬼,肯定是要匡扶正义,我林某人从来都与罪恶不共戴天! 这回陈默是真的沉默了,他第一次怀疑组织选定的人是否真的靠谱。 “那就这样定了,你回去找个理由,以后就跟我呆在一块吧。”“啊?可是胡勇夫妇真的很不错啊,我们相处也蛮愉快的,他们都是普通人,也影响不到你们的计划吧。”林长天满脸疑惑的说道。 陈默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跟我们的计划没关系,是不可以累及无辜,人家奋斗十多年才在梵城站稳了跟脚,总不能因为“咱们”而让这对夫妇从此以后再无宁日吧。再说了,这二人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养你这么个吃货,撑不了多久他们也会开口的。” “你也太谨慎了,梵城如此之大,怎么会跟踪到贫民区去?不过谨慎点也好。就依你了,我这就去找他们,还麻烦借我点钱财,越多越好,毕竟白吃白住了几天呢。”“行,记得早去早回。”陈默点了点头,将兜中的林氏货币一股脑掏给了林长天。 ...... “哥哥嫂嫂,我回来啦。”林长天推开胡勇家的大门,高声喊道。正在院里忙碌的赵昕昕看了眼林长天,责备中带着关心的说道:“你这孩子又跑哪里去了,害的嫂嫂平白担心了一个上午。” 林长天挠了挠头,憨笑着说道:“嗨,早上出去溜达去了,您猜怎么着,正好碰见个逃难来的同乡,他混的还不错,我就想着这几日叨扰哥哥嫂嫂了,以后就去投奔我那老乡了。”听着林长天这样说道,赵昕昕眼看是急了:“小林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如此见外,哥哥嫂嫂对你不好?再说了,你那个老乡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去了不是寄人篱下?怎么,嫌嫂子家破了,不愿意呆了?” 林长天急忙摇了摇手:“您误会我了,小林子刚来梵城的时候。若不是靠哥哥嫂子收容,怕是早成了街边的野狗,感激还来不及呢,实在是我有手有脚的,不能白吃您家呀,等我安定下来,自然是会常来哥哥嫂嫂家走动的,还望那时候您别嫌我“屁股沉”。 赵昕昕扑哧一笑,正欲接着说些什么,突然看到胡勇从院外走了进来,好奇的问道:“哎,你这憨货怎么不卖饼了?这么早就回来了?”胡勇也不理他,径直走向了林长天,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缓缓的说道:“既然你要走,我也就不留了,毕竟小家小舍的,靠一个人,也的确养活不了四个人。”“你吃错药了?赵昕昕连忙拽着胡勇的手,冲着林长天笑了笑:“你大哥可能遇见烦心事了,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不说这些了,先去屋里吃饭。” 胡勇猛的甩开赵昕昕的手,将她推了个趔趄,狠狠瞪着林长天说道:“你昨晚去干什么我也不想管,但是我这一家子的妻儿,可容不得你连累,小林子,对不住了。” 林长天平静的点了点头,朝着二人鞠了个躬,掏出所有陈默给的钱财,尽放在地上,转身离去,速度极快,刹那间已不见人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三十二章 山河样貌 “胡勇!你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气急的赵昕昕脸涨得通红,跺了跺脚,不停的咳嗽,颤巍巍的玉手指着胡勇,再没了下文。夫妻二人共看了多少年的风景,相濡以沫,伉俪情深,早就已是心有灵犀。可是今日的胡勇让赵昕昕觉得无比陌生,为了给自己些慰籍,她只能带着期许的看向胡勇,等待着哪怕早已知道是拿来搪塞的理由。 胡勇的脸上到仍是面无表情,也不管身边凄婉的赵昕昕,只是自顾自的走回屋里,缓缓合上了二人间的那道铁门。 除此之外,再无相言。 ...... “怎么着,真应了我的话,让人家给赶出来了?陈默看着回来就闷闷不乐的林长天,带着调侃的说道。林长天也不理他,翻了个白眼,便继续看着天花板出神。 看他这么个摸样,陈默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变得正经起来:“你看,胡勇夫妇收留了你,说明人家很善良,这没问题吧。你林长天也记恩,给了他们几个月都赚不来的报酬,这说明你也很善良,也没什么问题。最后的结果固然很不愉快,但是同样善良的双方都有着收获,这不就完了,非得只看个结果?” 林长天点了点头,又连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对不对,差点被蛊惑了,你这是什么歪理,根本就是把人情世故当作生意来处理了。”“可是萍水相逢的东西,那不就是生意嘛,反正说直白点,在我这里,胡勇夫妇做的好人好事,和明码标价的男欢女爱,其实没什么区别。” 林长天让说的有些迷糊:“那按你这么说,别人做的好事,我给他钱就行了?”陈默打了个哈欠,微笑着说道:“也不能这么讲,这个世道嘛,要么是欠个人情,要么给些好处,总得选一个的,不然是换了规矩,普通人间,资本当道的时候,事情其实没那么复杂,这个道理适用于所有的“凡”,可是没一个能周旋界者的。行啦,不说这些了,我给嘱咐几句待会的任务吧。”林长天点了点头,等待着陈默的下文。 “你还记得“禹”么?或者说,啧啧,你没忘了鱼栎吧。”陈默有些戏谑的说道。听着他这般的话语,林长天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他不放。陈默也像是知道林长天心中所想一样。点了点头:“在下也是“禹”的一员,实不相瞒,周氏的“界武”在战场上已不具备统治地位了。一是因为“界武”的科技林氏掌握了大半,二则是,战场上出现的“周氏梦魇”,不过据我们的追查,根源就在这林氏的山河区中。” 知道陈默也是“禹”的成员后,林长天脸上的戒备放下了很多,悠悠的问道:“周氏梦魇?”陈默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莫名跳出来的生物,极其怪异但又无比强大,一碰面就阵斩周氏七位老牌界者,没人搞得清来历,极为神秘。” 林长天应了一声,“那既然如此,还是别磨叽了,分享一下山河区的情报,早做规划吧。”“这倒是不用担心,混进去的身份等等一系列繁琐的环节早已安排好了,你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应对山河区里面的秘密,如果情况复杂,陈默的表情变得严肃,缓缓说道:“真到了那个时候,你放心,我必以死相护,但这份秘密就交给你广布天下了。” 林长天有些不解,疑惑的说道:“如果真的是“禹”拿命换来的东西,为什么要广布天下呢?”陈默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周氏的败局已定,再无回天之力,林氏注定要成为新的中北霸主,可以他们的蛮横与对其他地域的仇视,必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还不如将这份秘密公示天下,好让更多的中土势力具备相应武力来抗衡林氏。天色已暗,你我该动身了。”林长天点了点头,他相信“禹”的抉择。 ...... 山河区内,只有一支小曲在唱。 并没有想象中的重兵把守,林长天和陈默很顺利的就潜入了进来,望着周围的空旷,二人对视一眼,林长天皱紧了眉头:“你们的情报有些差错吧,除了外面有些巡逻的士兵哪里还有驻守。” 陈默倒是一脸平静:“你不了解,这正说明我们来对了,要知道山河区建立之前此地有多少的建筑,而林氏并未将他们摧毁,现在却成了一片平地,只可能是被拿来实验威力了。” 听完陈默的话,林长天脸上的担忧并未退去,而是更为不解的说道:“要如此说来,他们只能在地下了,那这样的话,咱俩怎么找啊?”陈默皱起了眉头,转瞬又变得淡然:“其实你也说对了一点,“禹”做的确实有问题,不过跟情报没关系,是“人”里面出了岔子。感受到了么,我们不用去找他们了。” 林长天背手而立,看向天边扑来的一片黑影,感受着大地之下的触动,风轻云淡的点了点头:“没想到“禹”里面也会出了叛徒,看来你我很难走出去咯,各自拼命吧。” 这曲,唱的是十面埋伏。 那乌泱泱的一片落在了地上,无数的守卫包围了二人,科技中杂糅了罡气,密布着森冷的刀尖,转瞬间,杀意冲天!从中分出一个虬髯大汉,朝着二人喊道:“陈默,你还记得老子嘛?” 陈默的眼皮跳动起来,强压下心头的不安,不屑的说道:“这不是林氏的狗章程嘛,怎么,忘了在前线的时候连我一枪都挡不住?不过你这条狗,命还挺大,被穿了心还能活下来,啧啧。” 章程摸了摸胸前,脸上带着后怕,但转瞬间又满脸戾气,狰狞一笑:“不错,老子是一枪都没挡住,也的确让你给弄死在了前线,但是现在我已获新生,今日倒要让你好好领教下我的本事!” 陈默不知从何处组装出了一把长枪,正倚身后,潜若游龙,缓缓的说道:“少在那里狗吠了,手上见真章吧。”这章程也不含糊,竟是凭空跃起几丈,抡起巨锤,朝着陈默砸了下去。 “连界者都算不上的你,忘了当初是怎么死的嘛?陈默暴呵一声,枪尖如银,罡气附着,绞缠着音爆炸出了一片真空,竟是与这从天而降的魔兵不分伯仲! 但是陈默的脸上反而愈加凝重,倒是章程面带欣喜,更加张狂。“这怎么可能!一个觉醒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与我正面相抗?陈默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一片惊骇。而趁着他松神的刹那,章程加重了锤上的力气,直欲将陈默砸成肉泥。 眼见着锤势愈加锋利,陈默咬紧牙关,忍着逆气的风险将枪尖顿挫,待得拉近了章程的身周,迸出一抹银光,竟是连人带枪闪烁到了他的身后,随后借着下沉的威势直冲章程的心脏而去! “嗖,穿心而过,章程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直接掀起一片气浪,似乎震的整个梵城都摇摇欲坠。陈默收了枪势,喘着粗气,他没想到章程的皮肤竟是变的如此坚硬,在罡气的加持下也得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刺穿。 “哎哎哎,还没结束呢,把你的枪拿好了,陈默。章程从深不见底的洞中爬了出来,待得消散了云烟,才露出了样貌。这哪里是刚刚的章程,明明就是一个半人半妖的怪物,下半身已经完全变成了妖怪的肢体,与上半部强壮的人身相比,这肢体显得无比纤细,极为突兀。 还没等陈默反应过来,这怪物便已杀将过来,形如闪电,与刚才的迟缓截然不同,生生撞的陈默飞出十几米远,鲜血直流,已无再战之力。章程呲着一口白牙,残忍的笑了起来,看向一边的林长天,他决定换个猎物。 只是没人注意到,那山河区附近的塔尖之上,立着一袭黑衣,默默的看着里面的战斗,拨通了那组久违的号码。听着传来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浑浊,他安静很久,最终还是开了口:“青冥么,我等到那位了,现在他很危险,等脱了身给你回过去,记得现在就去转移我的家人,拜托了。” 月光破开了乌云,洒向人间,露出了黑衣的样貌,正是胡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三十三章 林长天的刀 章程的身体上布满着血管,青筋暴起,仿佛已经快到了极限。他倒是并不在意,阴翳的看了眼林长天,全身绷紧,猛的用力,硬是震的身周鲜血淋漓。 “啊,这样就舒坦多了,那小鬼,陈默不经打,该轮到你陪我玩玩了。”章程一脸狞笑,刺激的林长天浑身都冒起了鸡皮疙瘩。“大哥咱们年轻人讲讲武德好不好,打归打,大晚上的,您这姿色能别咧个大嘴吓人不?要不是作者写的是“你在狞笑”,我还以为是刚吃了几个小孩正打饱嗝呢。” 章程挠了挠后脑勺:“那就依你,赶紧掏出家伙什儿,老子从不欺负手无寸铁之辈。”“真的?“那能有假?我章程虽是个武夫,但好歹也是有些底线的。”听完这番话,林长天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那大哥你是不能欺负我了,这事说出来也蛮巧的,出门正好坐公交来着,这不铁器管制嘛,今儿这仗是打不成了。” 周围的士兵脸上堆满了黑线,就连章程,眼角都抽搐了几下,不过这大汉转瞬却是憨厚一笑,冲着林长天说道:“这么说也的确行得通,小兄弟你报个名号吧,咱好教个朋友。”“好说好说,小弟陈长天,还望大哥今日放条生路。”章程的脸色乍变,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还有条规矩,遇到姓陈的那不管有没有家伙都往死里揍。”“别别别,林长天摇了摇手:“刚刚是留了个心眼,小弟其实姓林来着。您给林氏效力,总不能见着姓林的人也一顿暴捶吧。”“哦,那我这规矩也说错了,见着三个字起名的,也逮住往死里揍。” 林长天使劲跺了跺脚,“大哥你这还带变卦的?”章程眨了眨眼,一脸无辜:“你没听过最终解释权这种东西嘛,别磨叽了,跟大哥真刀真枪干一仗吧,肯定给你个痛快。”林长天叹了口气,缓缓掏出了长刀。 “那是非打不可了?“不出意外的话,今儿你是得死在这里了。”章程打了个哈欠,懒散的说道,他实在是没把这弱不禁风的小子放在眼里。“那您得小心点,我的刀挺快的。“再快能有陈默的枪快?我站着让你,章程的话还没有说完,林长天便已伏在了他的身前,长刀透心而过,强劲的罡气竟是在其身体里翻搅起来,直接将章程炸飞出了十几米远,惊起一片尘埃。 守卫们脸上的戏谑也变成了惊骇,一瞬间,几乎所有人手中的武器都对准了林长天,再没人敢小觑于他。“这刀还蛮好用的嘛,林长天看着陈默为了以防万一而事先给他的“报酬”,脸上笑开了花。 那烟雾逐渐消散,章程艰难的爬了起来,阴翳的盯着林长天说道:“小子,你挺会演的啊,倒是老子小瞧了你,不过没想到这样我都死不掉吧,如果这就是你的杀招,那接下来就该我撕碎你了,林长天。” 林长天皱紧了眉头,他没想到这种程度的创伤竟仍是杀不了章程,而且后者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伤势,森森白骨逐渐被黑色的肉甲所包容,章程也是狠辣,直接削掉了残存的完好体肤,等待着黑甲蔓布全身。这样看来,他哪里还有着人样,活脱脱一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这是我林氏的最高科技,能直接将觉醒世中出现怪物的基因和觉醒者的血肉交融在了一起,如同神迹,是你永远也体会不到的力量啊!章程笑得残忍,他已经能想象到猎物鲜血中的恐惧了。 不过林长天的表现倒是让人极为诧异,他仍是一脸的云淡风轻,甚至其中带着几分轻蔑。“你不害怕吗,这种莫名自信的气度着实给章程整的有些迷糊。林长天冷哼了一声,朝着北域的方向望去,负手而立:“你在林氏的地位也不是很高吧,这给你用的怪物应该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吧。” 章程让林长天说的有些懵逼:“我的确地位是不高,可这怪物的强弱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林长天似乎是想起了北域众人,面上带着丝忧愁:“我曾经听闻过一条恶犬,生活在遥远的北境边域,天赋极强,连林某都只能望其项背。据说当年这狗只凭一根骨头,便可挥刀起舞,威势逼人,堪称北境第一凶兽。”“一条狗有这么猛?章程摆明了不信,林长天斜瞥了他一眼,悠悠的说道:“除了在如厕之地形象不太好,其他时候都可以称得上实至名归。看看你这没见识的样子,怎么,林氏的技术换不了脑?” 章程还在感叹世间万物的神奇,听到林长天这样说道,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挥舞起巨锤直冲着林长天而去。林长天也收了回忆,提刀迎了上去,短兵相接,巨锤的力沉对上刀尖的锋芒,溅的火花四起,一时间,二人也难分伯仲。 这章程的确爷们,宁愿拼了命的连战两人,也不带兵一拥而上。林长天也是执拗,牟足了劲,要在正面,与这巨锤分个高低。眼见着僵持的局面难解,而林长天自觉气海快要匮乏,咬了牙,大喝一声:“章程,敬你是条汉子,我只剩下一刀的气力,这刀劈完,你还能站着,这胜负也就分了!”说完,只见林长天纵身而起,卷起夜空中的星辰,带落苍穹,又归云海,身后皓月凝形,清了人间烟尘,只剩下漫天刀意,从中透出股蛮荒的味道,竟是有了几分余百里的风采。 在这刀意之间,林长天竟是倚挂在了皓月当空,似若恭敬,又携不羁,带着凭生而出的秋水,染尽孤景。“章程,这人世三千,风景我还没看够呐! 如同谪仙落于红尘,林长天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张狂于世间!随之刀意的清晰,仿若在描绘一副画卷,从冬雪等着春雨,平生不知夏来,待听旱地一声惊雷,方晓微风拂面,竟有此景! 朝看鬓白两袖空,夜梦年华风尽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三十四章 大犊子和小犊子 章程始终是没接下来这刀。 偌大的身形摇摇欲坠,最终,他日里作为倚仗的巨锤反倒是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咣当落地,章程无力的倒了下来。 怪物基因也仿佛沉雪遇阳一般,黑色中泛着紫红,萎靡起来,和强大的恢复能力一块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全场寂静,守卫们惊的哑口无言,就连天空中驻足观战的几位林氏界者都皱紧了眉头。 这一刀,似乎在问整个梵城谁人敢接。 林长天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口喘着粗气,硬撑着提刀而立,已然是强弩之末。见他这般虚弱,打算趁势而欺的敌人聚拢成团,缓缓逼将了过去。 不过在这番光景下,林长天却还笑得出来,肆意张狂,全然没有顾忌到周围蠢蠢欲动的豺狼。 他把刀倚在身前,竟是决定再战。 这着实震慑了很多人的狼子野心,如章程般的强大都让打的生死未卜,地下的乌合哪敢再做这出头之鸟,局势反倒又僵持起来。 可毕竟天上还有着几位界者 落地之仙,不染尘埃。 界者中为首的老人捋着胡须,若有所思的看着林长天说道:“你这刀,是跟谁学的,怎么有几分北域边境的影子?” 林长天也不说话,既不像平时一样油嘴滑舌,也没有半点的伪弱之举,只是眼神中的战意愈发炽热,无比纯粹。 这赤裸裸的挑衅让老者觉得好笑,他捻髭的动作停了下来,曳着长袍,随手甩出一道罡气,将林长天冲翻了几十米远,砸入废墟之中,再无声息。 “解决了区区一个章程,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作为蝼蚁,求生的嗅觉弱到你这种程度,可真是太有趣了。”老者继续打理着长髯,自顾自的说道,仿佛丝毫没有因为解决了一只“蝼蚁”而动容。 这“蝼蚁”缓缓的爬了起来,但似乎并没有因为捡了条命而害怕老者,相反,他眼中的战意无比高昂。尽管林长天此时的身形因为肋骨的折断已经佝偻到底,但手中的黑刀却愈发直练,仿如蓄势很久的恶狼正在虎视眈眈的盯着猎物一样。 他摩挲着自己的关节,捏的生生作响,唯有疼痛才能在此刻带来清明,从而绽放出最后的莲华。 与死神失之交臂的一瞬间,林长天的刀,也出鞘了。没有丝毫的绚丽,也看不到半点的刀韵,大开大合,贯彻着直白的杀意,冲阵而去。 可他毕竟太虚弱了,随便一个守卫都能将他踹飞出去。倒下,冲锋,倒下,冲锋,就这样重复了无数次,直到彻底看不出人形,仿佛真的是一只蛮荒中的孤狼在冲阵一般。士兵们脸上挂着戏谑,甚至都放下了武器,围成个圈,将林长天当作皮球一般踢来踢去,直到落在了那林氏老者的脚下。 老者的神情还是一脸淡漠,看着守卫们都在紧张的望着他,老者缓缓的开了口:“大家辛苦这么久了,娱乐娱乐也无妨,反正界者也没那么容易死,继续吧。”人群中爆发了欢呼声,朝着林长天涌了过去。其实这倒也谈不上娱乐,不过能将刚刚还无比强大,可以决定他们生死的强者凌辱在脚底下的快感是任何的娱乐方式都给不了的。 乌合之众的想法向来如此。 就在这生死已定之下,林长天猛地伸手将老者的胡子揪下来了一撮,高昂的仰着头,冲着他微微一笑,含糊不清的说道:“你奶奶个熊,一直捋你那个破胡子,老东西,小爷今儿给你省个方便,索性拔光得了。” 四周安静的可怕,除了林长天,这老者身周无论是界者还是寻常士兵都散了个精光,中北谁人不知号称梵城三老之一的林明仁最为得意的就是那把美髯,平日里,仆从为了伺候它是半点含糊不得,稍微有所怠慢,但凡是损伤了一根,那便非死即伤,下场极为凄惨。 林长天揪下来的这一撮,少说也有十几根。 林明仁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发青来形容了,刚刚还宛若仙人在世的气度一扫而空,汇聚起全身的罡气,朝着林长天炸去,非让这宵小今日就身死道消,好给他的胡子做个陪葬。 不过这林明仁的全力一击竟是让人轻描淡写的拦了下来,胡勇看了眼正笑得放肆的林长天,咧开了嘴:“小子,你这脾气就是对俺胡勇的胃口,之前装的什么犊子!”林长天眨巴眨巴眼睛:“装犊子这事还是大哥更擅长吧,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您是个界者呢,还这么猛。”胡勇敲了敲林长天的脑袋,憨厚一笑。 见着二人如此的无视自己,胡子被毁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的林明仁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朝着胡勇嘶吼着:“你是有多大的胆子敢拦老夫?这梵城何时多了这么些的腌臜来败坏我的规矩!” 胡勇皱紧了眉头,他实在是想不到对方在犬吠些什么,难道这老头没有发现自己仅凭单手就拦下了他的全力一击么。 林明仁脸涨的通红,他想摆脱对方的钳制,可是耗尽了气力,也如石沉大海一般,泛不起丝毫波澜。“老头,你扭来扭去干嘛呢,我可不好你这口。不过这么看起来,合着你也是个老而不死的贼胎啊,就会欺负年轻人呗。”林明仁也不理会胡勇的嘲讽,将身周的罡气运用到了极致,竟是在身后凝出一副巨手,狠狠朝着二人拍了下去。 胡勇扑哧一笑:“没想到这梵城三头老不死里面还真有一个“伪神”意境的武夫,不过就你这般大的年龄,看来到死都与真正的“洞神”无缘了。”说罢,竟只是抬腿一脚,便踹的林明仁气甲迸裂,倒飞了出去。 也顾不得林明仁的死活,胡勇看了眼梵城的深处,紧皱着眉头,喃喃道:“再不走,让那位出来,怕是真就棘手了。”话音未落,便卷起林长天和陈默朝着天际飞掠而去,留下身后满脸惊骇的林氏众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三十五章 ”伪境“的来历 青城,“禹”之分部。 窗外,胡勇正望着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距离那日从梵城中逃脱已经一月有余了,同时救出来的陈默早就恢复了精力,整日里生龙活虎,嚷嚷着要再与那章程大战三百回合。 相比之下,林长天就没那么好运了。 “全身上下的骨头折了一半多,双脉紊乱,气血又枯竭成这个样子,照这种状况,活下来实属痴人说梦。“禹”的专家再一次诊治完林长天的身体,下了与往常一样的定论。 胡勇嘴里叼着朵莫名的野花,拧了拧脖子,对着陈默一脸平静的说道:“如果我要没记错的话,这位是你找来的第400个专家了。”陈默嘴角泛着苦笑,颇为无奈的说道:“是啊,在青城这一亩三分地,就连稍有名气的医生都让“禹”给请过来了,结果不都还是如此,连说话的口吻都一模一样。”胡勇也不言语,思忖了一会,仔细盯着陈默说道:“那照你这意思,“禹”是决定放弃小林子了?他怎么着,不也是给你们办事才成这样的?别忘了,就连你陈默的命,都是人家救下来的。” 陈默耷拉着脑袋,声若蚊蝇:“那能怎么办,青城都快让翻烂了,这要是都治不好,小子大不了还他一命就是。”胡勇斜瞥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意:“挺精神的小伙子怎么竟想蠢事,我且问你,青城中找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个道:“兄弟你这法子好啊,还没用呢就见效了。” 林长天眼角抽搐了下,颇为无奈的说道:“我本来是醒不来的,但是做了个梦,魂都给吓回来了。”“梦见什么了?陈默凑了过来,一脸好奇的问道。“梦见两个自己脑子都或多或少有点问题的还要给我做开颅手术,也不知这二位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林长天瞪了眼陈默,没好气的说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三十六章 文渊神洲 这青城中的夜话,自三人到来之后便多了些。 随着林长天身体的愈发好转,胡勇也逐渐按捺不住对妻儿的思切之心,便在某个清晨,与这方天地不辞而别。 来时突兀,离去匆匆。 陈默是真的沉默了,胡勇是极对他胃口的,他的离去倒是让这汉子的眼角泛起了些泪花。 相比之下,那位却显得有些“薄情寡义”了。林长天仍是一脸的淡然,甚至带着几分从容。 “你这厮也太没良心了,忘了在梵城是谁拼着连安稳日子都不过也要救你的?”看着林长天这般态度,陈默面色不善的说道。 林长天面色有些古怪,等了好一会,看着陈默脸上的怒火下去了几分,才缓缓说道:“胡勇大哥昨晚跟我道别了啊,怎么没跟你说?” 陈默抽泣的声音戛然而止,尴尬一笑,打着马虎眼说道:“这怎么可能呢?我跟胡勇大哥何其亲近,感情不能自已罢了。他其实早就跟我说了的,反正会回来的嘛。” “可是胡勇大哥昨晚跟我讲他不回来了啊,让我好生磨砺自己,好应对将来的局势。”林长天面上带着几分疑色,直把陈默看的发毛。 陈默哈哈笑了两声,然后面无表情的提拎着林长天往基地走去。“既然胡勇大哥都这么说了,那训练你的任务,在下自然是当仁不让。不过尽管放心,小子,你练完要是还能站起来,我陈默从此就不在“禹”里面混了。” ...... 一个月后,有一少年赤着上身在瀑布中来去自如。感受着曾经无比刺激的水压现在却如毛毛细雨般温顺,林长天缓缓吐出了口浊气。 “陈默这老小子是真狠呐,不过也挺够意思的,“禹”里面能用的是都给我用了,这一个月来,啧啧,就是余百里在这小爷都能跟他过上几招。” “什么余百里?”陈默走了进来,正好赶上林长天在自言自语,于是凑了上去,好奇的问道。 “说了你也不认识,一天跟个好奇宝宝一样,林长天斜瞥眼陈默,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您老人家最近神龙见尾不见首的,怎么有时间来找小弟了?” 陈默倚靠着墙,叹了口气:“最近中北不太平,青城也未能幸免,说不定马上“禹”就得撤出这里了。” “什么祸乱能逼得“禹”都要退让三分的?难不成是你陈默出去装高手又惹出来个林明仁式的人物?”林长天仔细打量了陈默几番,狐疑的说道。 陈默有些尴尬,毕竟他在梵城前后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暗骂了声章程,脸上挂着苦笑说道:“天地良心,在梵城是真轻敌了,才让那章程得了手。这次可跟我没关系,实属林氏太过生猛。” “林氏打过来了?那别愣着了,赶紧溜吧,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陈默瞪了一眼作势欲走的林长天,满脸黑线的说道:“青城虽然在林氏辐射范围之下,不过并不具备什么价值,如同鸡肋一般,于是林氏索性把他当做了缓冲之地,并没有向这里扩张的想法。” 陈默顿了顿,似乎在思忖着什么,过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只不过随着周氏的投降,其他的势力可能要对林氏用兵,以遏制住它扩张的脚步。一旦如此,青城马上就会成为四战之地。” 林长天皱紧了眉头:“可你前不久还说双方僵持不下吗?”陈默点了点头,满脸无奈:“本来是这样的,可凭空杀出来个谢道韫,只率一队轻兵,偷渡河间,直取了信城,周氏大半的高层都被一一俘获,这场战事也就宣告结束了。这人以前闻所未闻,只听说是个倒插门,平日里饱受妻子凌辱,啧啧,谁成想这回是翻了身呐。” 听完陈默的话,林长天点了点头:“那是得早做打算为好,有什么计划吗?”“实不相瞒,在下决定带着青城分部的“禹”成员潜入进那几个敌对林氏的势力中去,以便刺探些情报出来。你要跟我一起吗?不强求的。” “再不去的话,白吃白喝这么久,怕“禹”容不了我啊。”林长天打趣道。 ...... 中土正央的地方,有南北之分,号文渊神洲。 其他四域,无洲无名。 文渊神洲也称“中土之冢”,相比其他四域来说,历史久远,传承驳杂,极重礼法。但以前好歹还有着科技文明的束缚,明面上的三六九等还是不敢分的。 可今时毕竟不同往日,觉醒之世,早已广布天下。 于是文渊神洲的“文明”也被抬上了席面,同天比高。 这将被冠以什么名号呢?“传承”?或者是,“进化”? 其实这跟野蛮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管他劳什子“礼法”,这摆明了就是拿人当狗嘛!”蹲在墙角的陈默眼角里带着几分不爽,他跟林长天来这汝周城已经半个多月了,实在是没搞懂“跪迎”这种几千年前的习俗怎会在此地被人习以为常? 与陈默相比,林长天倒显得淡定很多,打了个哈欠,悠悠的说道:“一年多的时间足够秩序重组几百遍,但是能将这种奴化的思维刻在他们的骨子里,就不是一年两年能办到的了。应该是之前有着科技文明的束缚,或多或少不放到明面来讲罢了。” 陈默紧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林长天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这是文渊神洲北部谢氏的地盘吧,先弄清楚他们对林氏的态度吧。” “行彘见吾为何不跪?汝等安敢不遵礼法!”正在二人说话的空当,也不知哪家的贵族少爷走了过来,面色涨的通红,冲着陈默和林长天指指点点,作势握住了腰间的枪械,仿若对待猪狗一般。 林长天和陈默对视一眼,二人都无比惊愕。“这人你招来的?”林长天怀疑的看了眼陈默说道。陈默摆了摆手,示意与他无关。 林长天这才松了口气,朝着少年说道:“兄弟,你寻仇找错人了,去别地吧,我二人可没招惹过你。” 听完这句话,少年好似受到了奇耻大辱,暴跳如雷,抽出枪对着二人,狠戾的说道:“贱民安敢辱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三十七章 “真正”的贵族 看着少年如此跋扈,二人窃窃私语了起来。林长天贴着陈默耳边说道:“又是你惹出来的祸?”陈默一脸无辜:“这真跟我没关系,谁没事惹疯狗啊,你逗他了?”“我没逗,正经人谁逗他啊,下贱。”陈默点了点头,把头埋到了双腿之间也不看那少年。 林长天见状,叹了口气,强行在脸上挤满笑容,有些谄媚的对少年说道:“大人见谅,我二人初来乍到,也不懂规矩,不知您名讳,还望海涵。” 少年仰着鼻孔对着林长天,面色稍缓,点了点头:“行,看你这厮也懂点事,小爷给你讲讲规矩,文渊神洲向来贵贱分明,我汝周城更是不例外,入城的时候守卫没给讲规矩?像你等这种末等贱民,遇见贵族理应跪着。不过念你是初犯,老老实实认个错,再孝敬点好处,今儿这事就算过了。” 陈默拳头捏的吱吱作响,眼看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林长天倒还是面色不变,笑嘻嘻的说道:“这样说的话得劳烦公子跟小人跑一趟,去那巷子里,给您献上珍宝,不然这边人多眼杂的,害怕被贼惦记了。”少年看林长天说的真切,满意的“嗯”了一声,随后立马将语气提高了八度说道:“有哪个不识相的愚贼敢偷到小爷的头上,不过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就依你吧,前头带路。” 这二位一前一后的夹着少年进了巷口,待看到四下无人,陈默与林长天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狞笑着朝少年走去。 少顷,陈默伸了伸懒腰,一脸不爽的说道:“合着闹了半天,这货就是个骗子啊,里面全衬着破布,全身上下也没什么值钱的玩意,白费这么多功夫,还以为能有什么收获呢。”说罢,踹了在地上抽泣的少年一脚,面色不善:“小子,你装作汝周城的贵族行骗有多久了?这么熟练,看来不是一天两天了啊,长天啊,把这祸害扭送到他们那个叫什么“官府”的地方去吧,这文渊神洲真是蛮奇怪的,复辟帝制,设贵族,行跪礼也就算了,这些无关紧要的称谓也要恢复,不嫌麻烦。” 听着二人要将自己交给官府,少年蜷缩成了一团,只露出一双眼睛,怯生生的看着。 林长天也不理会陈默的牢骚,蹲了下来,与少年乌黑的眼睛对视良久,才轻声说道:“一个人出来讨生活的?”“家里还有个妹妹。”少年呢喃着,全然不见刚刚的气势。 “别的活计干不了?为何做些坑蒙拐骗的事情?说实话,别装可怜。”少年猛的抬起了头,卸下了伪装,嘴角带着嘲弄:“二位也不是什么善茬吧,您也别惺惺作态了,不就是怕扭送我去官府万一咬出你们来不好办嘛,咱们各退一步,今儿这事就当过去了,如何?” 陈默气的牙根痒痒,他平生最厌这种满脑子阴谋论的小人,作势欲打,却被林长天拦了下来,直见他缓缓开口道:“行,那便依你。”说完,别硬拽着陈默出了巷口,消失在了少年的视野之中。 ...... “你这到底是在弄什么幺蛾子,那种从小无赖的货色,趁早不收拾,留着长大成个祸害?”陈默不解的看着林长天,忿忿的说道。林长天瞥了他一眼,“这种孩子其实最能反应这座城的气象,不过还得咱俩跟踪他回家去看看情况到底如何,我才能下个定论。”陈默点了点头,不过很快脸上就挂起了微笑。 林长天觉得好奇,开口问道:“你这属狗脸的?刚刚还一脸不爽,好像谁欠了你陈默万儿八千一样,现在又傻乐什么呢?”陈默瞪了眼林长天,没好气的说道:“您这嘴是真会说话,小林子你想啊,既然这少年是骗子,咱们来这汝周城也有半个月了,压根没见到跪迎贵族的,这说明那些消息或多或少夸大了许多嘛,我就说这都什么年代了,文渊神洲的民众怎么可能允许这种荒诞的事情发生,估计那些恢复帝制啊什么的也都是做做样子啦。” 这汝周城的街面上人声鼎沸,也不缺乏科技的气息,汽车的鸣笛声交汇在一起,路面上堵得厉害。陈默看着这片景象彻底松了口气,兴奋的说道:“看见没,这跟中北没什么两样嘛,小林子,这就叫眼见为实,谣言止于智者。” 正在二人说话间,从车队的尾部跳出来匹变异的白马神驹,直踏着车顶行驰,说来也怪,哪怕这畜生踩死踩伤了一片,也没有人敢跳出来吭声的。反倒是因为一个母亲着急,拉着自家孩子下车避让,结果惊吓了白马,硬生生是让那马背上的锦衣少年一鞭抽死在了当街,鲜血溅在陈默的脸上,直把他的幻想覆灭在了阴影里面。 陈默这才明白,原来一直是他压根都没看到过所谓的贵族。眼见这少年的马鞭又扬了起来,准备向着小女孩抽打下去,陈默再也忍不住了,但是林长天比他更快,身形掠出,夺鞭,救人,一气呵成。 那少年却不恼怒,翻下马来,理了理发髻,也不看林长天,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你这贱民,倒是跟他们不一样,敢忤逆贵族的意志,这很有趣,今日心情不错,你自断双手,做一条狗,从此在这街上爬行,便饶了你三族之罪。” 林长天也不答应,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怎么,吓傻了?行,再给你个机会,辰二,帮帮他。”少年身后的男子听了,赶忙站了出来,冲着林长天狰狞一笑:“对不住了,要怪就怪你父母去吧。” “等等!林长天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从中透露着说不清的意味。锦衣少年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神情倨傲:“求饶的话就大可不必说了,想清楚就自己动手吧。” 林长天点了点头,森冷一笑:“行,我这就动手将您的双手摘下来,但是你毕竟也给过机会,咱做人也厚道,这样,我把您脑袋也割下来如何?放心,白送的,手工费可是一毛不收啊。” 少年脸上有些惊愕,随后气的浑身发抖,周围的嘈杂也瞬间寂静了下来。 鬼知道这汝周城多久没人敢挑衅贵族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三十八章 搭伙 怎么辨别一个人很独特呢?中土有位大贤说过,只有当灾祸来临的时候,面对强权的态度和赤裸的人性,才能彰显出真正的王者。 那这般说来,周围的蝇营狗苟中只立着位林长天。 锦衣少年的耐心快让磨没了,手底下的家仆接二连三的冲了上去,可没一个能进得了林长天身周三尺的,这哪里再是势均力敌的缠斗,明明就是这胆大包天的蝼蚁在戏耍着他们。 很快,手底下的家仆就败下阵来,林长天也不取他们的性命,只是就地倚着刀,看向少年,目光冷冽。 锦衣少年的面上也全无惧色,竟敢径直朝着林长天走去,在他脚边啐了口吐沫,冷笑着说道:“今儿个算是小爷倒霉,我认栽。但是你好好想想,这事完了后,你当然是翩然而去,还得了一群人口中的好名声。可这小女孩你还能带走不成?就算你不嫌累赘,可她的家人我会查不出来吗?这汝周城的规矩你想必也听闻过,满族被人屠戮的事情,是常有的。再说了,”少年清了清嗓子,冲着周围的人群大声喊道:“你们给我听好咯,但凡这贼子今天跑了,以我卫子青的能耐,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咱们走着瞧,看看各位能有什么好下场。” 围观热闹的人有很多,原本是嬉笑怒骂中掺杂着好奇与不屑,现在好了,这番话语所带来的只剩下了死寂。 “这卫子青不是汝周城十老中卫少卿的嫡孙吗?这可如何是好啊,人群中的议论还在继续,“十老可是周冉大人最为器重的权贵啊,“噤声!那位如今可是文渊神洲四皇中的北帝,怎可直呼其名,你不要命啦! 这般的讨论还有很多,但最后全都化成了对林长天的敌视,众人面色不善的看着他,好似在说,你这该死的,为何要救另外该死的人? 你看,这时候的汝周人民是多么的团结一致。 好在林长天的脸皮实是太厚,对众人眼神中的恶意一概熟视无睹,只是低下了头,好像在思忖着什么,然后死死望着少年,朝着他脸上啐回了口吐沫,憨笑着说道:“这下子,你我可扯平了。” 卫子青气的脸色发紫,捂着胸口,颤抖着抹去脸上的吐沫,他哪里遇到过这般粗鲁的莽夫,不过林长天也实在阴损,这吐沫中还夹杂着些许黄痰,这让衣履之上沾染的到处都是,直把卫子青恶心的发呕。 “很好,很好,今日你这贱奴就是愿意给卫家做猪做狗,我也不要!”卫子青咬的银牙咯吱作响,如同一只疯狗在咀嚼着敌人的尸体,哪里还有风度可言。 林长天打了个哈欠,咧开了嘴,对比了半天才想着对陈默说道:“好像我的牙更白点,你说呢?”陈默很是认真的将二人看了个来回,点了点头,严肃的说道:“准确的说,你的牙齿不仅比他白还比他更加齐整,小伙子平时用的什么牙膏啊,拿出来分享分享。”林长天理了理衣服,故作矜持的说道:“其实也不是很白的,实不相瞒啦,像我这种身份呐,平常使的都是来自中北的“贵族牙膏”呢,它使用的是中北一种天然的药草,没有半点防腐剂和活性剂哦,非常的健康,味道甜甜的,甚至还有些好吃呢。” 陈默狠狠拍了下林长天的肩膀,很是“疑惑”的问道:“你说话好像个名媛啊,那么请问这位上流人士,在哪里可以买的到呢?”林长天捻着兰花指,咯吱吱的笑了一会,朝着陈默抛了一个媚眼,轻柔的说道:“讨厌啦,你弄的人家好疼啊,这种牙膏呢,在各大旗舰店都有货的,购买的时候请认准“贵族”商标哦,哎,正好我的快要用完了,你要不要跟我拼一支呢?其实呐,以我的财力是完全出的起16块二毛八的啦,只不过这是为了名媛的身份,你可不要不知好歹哦。” 卫子青看着二人的耍宝,面部被气的扭曲,已是没了个人样,踹着身周的家仆,声竭力嘶的喊着:“都给我上去啊,装什么死!卫家养你们这么久,别留着自己的贱命了,上去啊!”不过任他百般打骂,爬在地上的家仆都不为所动,心中的想法出奇一致,每月就给那两个钱,还让打这种怪胎,犯不上给你丫卖命,自己玩蛋去吧。 见此,陈默与林长天对视一眼,狞笑着朝卫子青走了过去。面对这二位的袭来,卫子青仅剩下的贵族骄傲瞬间荡然无存,跪了下来,低着头颅恨恨的说道:“是小子不懂事,冲撞了两位大爷,我毕竟还是个孩子,就饶了这一次吧。”只不过脸上的狠戾之气实在是控制不住,说罢便将头埋在了双腿之间。 林长天摸了摸脑袋,憨厚的笑着:“啊,你原来是个孩子,不说还以为是个巨婴呢。不过我林某人平生唯有两大爱好,揪老头胡子和踹小孩屁股。”话音未落,便在这当街之中,将卫子青按倒在地,扒了他的裤子,顺手接过陈默递来的臭鞋,狠狠抽了下去。 不过当肮脏的鞋底即将触碰到雪白的屁股之时,一根竹杖拦了下来,那老者咳嗽一声,缓缓的说道:“这样实在是有失体统,可否给小老儿几分薄面,饶了他这一次吧。”说完,竟是向林长天深深鞠了一躬。待起身又朝着周围的群众说道:“想必各位也要认识我这糟老头子的,在下卫少卿,忝列十老之中,今日是我管教无方,孙子实在是顽劣不堪,叨扰各位了,在此,咱们其中有所损伤的,尽来卫府上给大家做些补偿,实在抱歉。” 林长天深深的看了这老头一眼,放下了手中的鞋子,缓缓起身,冲着他说道:“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这小子您就带回去管教吧,我们自中北而来,有所冲撞,做的有不周到的,还望您见谅。”林长天的语气倒是与平常无异,唯独将“中北”二字咬的格外重了些。 卫少卿的脸上有些意外,提着拐杖敲了三下,一把拽起了地上的卫子夫,略微思忖,便笑着冲林长天点了点头,带着自家孙子往回走去。 见二人并没有冲突起来,陈默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拍了拍胸脯,有些后怕的说道:“这老头好强的威势,压的我喘不过气来。卫少卿的名号就算我在中北也有所耳闻,幸亏没打起来。” 林长天摇了摇,也不说话,拉着小女孩的手往外面走去,在林长天心里,怎么抚平她的丧母之痛,才是最为重要的。 ...... 小女孩带着二人回了家,推开门便直冲着自己的房间而去,躲在里面也不出来,只是隐隐听得到压抑许久的抽泣之声。 房间不大,很是简朴,但是陈列的摆设中透着股素雅的味道。茶几上摆着些照片,只是林长天从头看到了尾,也都是母女二人。 他的叹气声又重了几分。 老实讲,从小就是孤儿的林长天并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慰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他只能在小女孩的房间前站着,不断的敲着门。 终于,在他不懈的“烦人”之下,那道门透出了道微弱的光芒。 林长天走了进去,之前已经预想了无数的说词,不过在看见那张无助的小脸之后,这一切都没有说的必要了。小女孩望着他,怯生生的抱着小熊玩偶,那是妈妈送给她最后的礼物。 “其实,嗯,对不起,涌到嘴边的话最后只剩下了这三个字。小女孩的眼睫毛很好看,哪怕是泪珠滚落,洗涤之后,还是神采依旧。 她就用这睫毛望着林长天。 林长天叹了口气,使劲挠着头皮,他最近遇到的烦心事太多了,头发也不禁掉,已经是有些秃了,只不过别人秃的是顶他却是后脑勺。看着林长天这副模样,小女孩擦干了眼泪,长吸了口气,故作老成的说道:“谢谢您今日的出手相助了,这屋子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哥哥您就拿走当作报酬吧,没什么事的话还得麻烦您出去了,我想一个人待会。” 林长天也不理她,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哼起了小曲。小女孩鼓着腮帮,强忍着眼中的泪花:“请您出去。” 歌声依旧,依旧难听,依旧唱着。 “我都是个孤儿了,你还想怎么样啊。”小女孩的泪珠终于忍不住了,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抽噎着说道。林长天还在唱着歌,等到哭声盖住了歌声,就把手抬了起来,敲着小女孩的脑袋满脸不在乎的说道:“切,孤儿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从小就是了。” 小女孩猛的抬起了头,她惊愕的望着林长天,一时间也忘了哭泣的事情。 见小女孩的哭声停住了,林长天歪着脑袋,像是小孩子在炫耀着自己的东西一般,“你看,我从小是孤儿,不也活的好好的?你现在也是啦,不如我们俩搭个伙,那就都有伴啦!如何?”说完,竟是朝向小女孩伸出了小拇指,示意着她拉勾。 鬼使神差的,小女孩的手也搭了上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三十九章 各自的心思 夜,渐深了。 这一天内经历了太多的小女孩终是扛不住了疲乏,依偎着玩偶沉沉的睡了过去。 林长天提着的心也算放了下来,蹑手蹑脚的关上了房门,叹了口气,这次看起来倒是松活很多。跟小女孩聊了好久好久,从幼时与胖子的相依为命到遇见北域的余百里,他也是很累了。 不过在看见陈默之后,这股子劳累全都化作了怒火,越想越气的林长天冲上前去朝着酣声如雷的陈默就是一脚,硬生生是给踹醒了过来。 陈默揉了揉眼睛,又觉得屁股生疼,一脸迷糊的对着林长天说道:“小林子你安慰完了?他们家的沙发真不舒服,硌的我屁股疼。” 林长天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或多或少让她心里好受了些,不过要抚平这种伤痕,还是得交给时间来磨合。对了,那卫少卿你怎么看?” 听着林长天突然提起了卫少卿,陈默似乎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才缓缓说了道:“这卫少卿的城府极深,对御人的行道也是门清,三言两语就摆平了那帮围观的喽啰,真不愧为十老之一。” 陈默顿了顿,然后又继续慢条斯理的说道:“只不过这样的人物,今日做事,未免有些因小失大。” “这何以见得,说实话,那老头的锋芒就算是内敛了很多也显得咄咄逼人,真要打起来,恐怕胜算没有几分,可他偏偏却低了头,这种气度,哪怕是装模作样,也算得上高明。” 陈默摇了摇头,止住了林长天的话语:“小林子,你见识的人物还是太少,而且这其中有些隐情你也是不知道的。我且问你,他通篇可曾提过被卫子夫鞭打死的母亲一句?” 林长天皱紧了眉头:“这自然是不会提的,卫少卿之意不就是为了淡化此事的影响吗?” 看着林长天犯起了迷糊,陈默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这是他高明之处,也是他因小失大的地方。老家伙对人心的把握那是炉火纯青,身居高位姿态却放的很低,又是说好话,又是给好处,而且你得注意到了,他让去补偿的地方可是卫府而非相应的政府部门,这就相当于是让围观的喽啰们卖给汝周城七族之首的卫氏一个面子,有心思活泛的借此搭上一条线,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不是做事挺周到的?”林长天有些不解,他实在搞不懂陈默话语中的弯弯绕绕。“不不不,陈默似乎提起了兴致,一改之前的懒散,眼神中的光芒渐盛:“这帮喽啰容易摆平,卫少卿这样做的理由也不是因为他们“人多嘴杂”,卫少卿或者说整个卫家真正惧怕的,是藏在暗处的豺狼。小林子你有所不知,这文渊神洲中有四个帝王,谁都想一统江山,于是造反便诋儒,上位便尊儒,历来如此。可问题是,现今四帝之中,北帝势大,隐隐有天子之气,为了御下更是搬来儒家的规矩。”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情会成为别人的口实?”陈默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赞许:“不错,当年分封十老的时候就是打着“有德者居其位”的幌子,不过哪怕是市井中玩耍的三岁小孩都明白这纯属是睁眼说瞎话的模子。可在文渊神洲的地界,这“名”反倒是最为重要的。别看现在他卫少卿做的高明,好像这事情不存在一般,但等时机到了,其他不服卫家的势力必定会跳出来,在这事上做些文章。话说回来,如果他卫少卿当时直接就把事挑明,哪怕是做场戏装装样子,按照汝周的律法,还真能让卫子夫给一“行彘”赔了命不成?那就是威胁到整个贵族的利益了,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再拿这事说话。” 看着说了这一大通的陈默又恢复到了原先的憨厚模样,林长天眼神中充满好奇,仔细打量了他几遍,缓缓说道:“恐怖如斯,真当是恐怖如斯。” 陈默微微一笑,倒是显得有几分高深莫测:“嘘,不要惊讶,这是“禹”中之人的基操,摊牌了,我不装了,本来想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你相处,可惜可惜,平日里你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岂不知我陈某人当年号称中北卧龙!” 林长天看了眼正在得瑟的陈默,故作疑惑的说道:“那为什么“禹”在中北的行动能接二连三的失败,到最后连老巢都只得搬到小小的一座青城之中嘞?不过我也懂,这一定是“禹”用来掩护的手段吧。谁能想到,小小的一座青城,竟然屈尊着位卧龙大佬。我说的没错吧,陈默大仙?” 陈默撇了撇嘴,小林子的嘴实在是太损,尽揭别人老底骂,不过他也不在意,只是敲了敲林长天的脑壳继续说道:“还有一点,你小子做的着实不错,故意透露出咱们从中北来的信息,又自称“林某”扰乱视听,让那老家伙投鼠忌器的同时还吸引来别的势力注意,挺鸡贼哈,有我当年几分风范了。” 见陈默夸了自己,林长天倒是满脸发懵:“不是啊,真没想那么多,当时就是嘴快说漏了,我还怕你骂我呢。” “那你把“中北”两个字咬那么重干嘛?”林长天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那老小子一直说自己是什么十老,什么卫氏的吓唬人,我想弥补一下气势嘛,就把“中北”这两字加重一下显得咱们后面也很坚挺,是这个样子的吧。” 陈默无力的摆了摆手,倒头就睡,他实在是不想跟这时精时傻的憨货再聊下去了。 ...... 卫府,鞭打的声音一直没有停过,“嗒”,“嗒”,“嗒”,三声正对着三个奴仆。 许久,鞭声停了下来,从后门抬出了那几位白日里跟着卫子夫鬼混的家仆尸体。 卫子夫也不好过,族老亲自上阵鞭笞,险些给这位娇生惯养的少爷打的昏死过去。 “你可知你错在哪里?”卫少卿坐在堂上,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悠哉的问道。 卫子夫咬紧了牙关,任由鞭子抽打在了身上还是执拗的说道:“孙儿不过是杀了一个贱民,何错之有。” 卫少卿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抿了口茶:“杀了就杀了,可为何要连累到家族身上?怎么就不能动动脑子,处理的干净些?给贱民们装装样子都不会么?接着打,让他清醒些!” “也不知那二位是否来自中北林氏,如果是,那可得好生思量下了。”卫少卿自顾自的说着,拿起茶杯向里屋走去。 ......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林长天早早的爬了起来,开始给小女孩准备食物。 不过他是不会做的,所以首先得将酣睡正香的陈默踹了起来,全然不顾后者幽怨的眼神,将他拎到了厨房。 “我真心没搞懂,你不会做饭,从小又没什么倚靠,怎么活下来的?”陈默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脸无奈的说道。 林长天眨巴着眼睛,很是无辜的说道:“我的队友比较生猛,洗衣做饭样样精通,可以说没了那个小胖子就没有今日的林长天。” 陈默叹了口气,做起饭来。不过这其中弄出的动静实是有些吵闹,不觉间引来了抱着玩偶的小女孩正好奇的望向做起饭来手忙脚乱的二人。 “陈默,你不是会做饭吗?这是小孩子能吃的?”林长天低声吼道。 陈默脸上尽是尴尬,“我这也很久不做饭了,再说像“禹”这种组织的成员谁没事尽琢磨这个啊。” 林长天斜瞥了他一眼,回头的瞬间正好发现了站着的小女孩,立马换了副面孔,满眼带笑的迎了上去:“忆筱怎么不多睡会嘞?昨天那么累,得好好休息才对,做饭的事情不用操心啦,交给我俩就好。” 不过这话杂糅在他身后的一片狼藉之中,实在是难以让人信服。 陈忆筱莞尔一笑,仿佛昨日的阴霾一扫而空:“没事啦,两位哥哥才是操劳了许多,这顿饭还是我来做吧。” 少顷,食物的芳香扑面而来,直馋的二人狼吞虎咽。 “忆筱这么小做饭就如此好吃,长大还得了?”林长天有些惊讶,眼前的少女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俗缘,凭空多了几分出尘的意韵。 陈忆筱点了点头,声音有些空灵:“原先妈妈是比较忙的,我一个人在家的话,厨艺或多或少会精进些。” 这饭桌上的三人神情各异。陈忆筱好像陷入了回忆之中,脸上带着抹浅浅的笑容。陈默叹着气不知在嘀咕些什么,林长天倒是看不出什么变化,只顾着低头扒饭,不过他握着筷子的手青筋暴起,很明显没有脸上展露出来的那般平静。 “我吃饱了,话音未落,林长天便推门而去,陈默怕他惹事,对着忆筱安顿了几句,便赶忙跟了上去。 其实林长天的感觉没有错,那陈忆筱的青丝上竟是一夜间多出了几根少女不应有的白发。 诡异的墨白中带着娇艳,看久了,竟是勾人的曼陀沙华。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四十章 罪族老者 那条街上还是熙熙攘攘,仿佛昨日的阴霾从未浮现出来,它还是深藏于地底,不干扰“清明”半分。 阳光破开云层,显得格外刺眼。昨日被毁坏的地方已经恢复如新,每一寸的细腻都在彰显着科技的强大,看起来无比美好。 只是那被鞭死的冤魂终究是碍了风景罢。 林长天的脚蹲的有些发麻。 他在祭奠女孩的母亲,用着北域的方式。 告慰天灵,魂安故里。 不过冤死的亡魂又怎会安息呢?只是让他自己的心里好受点罢了。 陈默就静立在一旁,二人显得格格不入,近乎异类。 “小林子,起来吧,地上凉。”说实话,陈默并不懂林长天为何要给一个素不相干的人行如此之事。 但他还是愿意守在这厮的身旁。 林长天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正欲说些什么,但一个刹那,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玩味。 “陈哥,那小子还是死性不改啊。”陈默顺着林长天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日装作贵族行骗的小子正在继续着他的老本行。 “正好,那日有事耽搁了,让这小子跑了,今儿非好好盘盘他的底不可。”话音未落,陈默便悄无声息的摸了过去,静静的看着他忽悠。 “兄台,少年一本正经的望着被自己盯梢许久的“冤大头”说道:“实不相瞒,在下自神洲东部而来,乃东帝座下第一神将是也,可惜在此地不幸走失,现如今饥寒交迫,我观你颇有昔古齐地孟尝君之风,借在下两千北币当做路费,等我回去之后,必奏明东帝,封你为第五大将军,如何?” 那“冤大头”冷笑了几声,少年心中直道不好,正思忖着跑路,只听那人说道:“2000北币?我给你十万!让东帝封我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超级大将军!似你这种贻误战机的路痴实在是有损我军颜面,某家羞于在你之下!” 得,这哥们还真入了戏。 少年强憋着笑,故作为难的点了点头,“勉强”的去接那人递过来的十万北币。不过这钱还没拿到呢,一双大手却是按上了他的肩膀。 陈默笑得很开心,一把抢过少年的北币,将其塞回了“冤大头”的手里。 “怎么着?东帝座下第一神将,跟我走一趟呗。”少年有些欲哭无泪,但是感受到了肩膀上传来的巨力,只得点了点头,应允了下来。 看着二人转身就要离去,“冤大头”倒是急了,连忙上前呵斥:“呔,你这贼子,欲拐我军神将做甚?” 陈默叹了口气,故作凶狠:“这厮犯了事情,东帝要抓他回去斩首,多少人都受其株连,怎么,你跟他很熟?” 冤大头赶忙背过了身,“真不熟,我就单纯的见义勇为,您继续,小的先溜了。”说罢,竟是几个瞬息就不见了人影。 “看给人孩子忽悠的,你可真是损呐。”陈默揉着少年的脑袋,打趣道。少年满脸的幽怨,语气中尽是无奈:“算我倒霉,落你手里了,悉听尊便。” 陈默点了点头,将他拎到了林长天的面前。 说来也怪,看到陈默无比害怕的少年见着林长天却是抖擞起了精神,还未等林长天开口,少年却先声说道:“那日您挺身而出的风采真够爷们的,早知道是您找,我说什么都不会推脱的啊。” 林长天有些迷糊,不解的看向陈默,陈默摊开了手,示意自己也不知情。 少年见他俩这番模样,明白了过来,立马开口道:“那日您与十老对峙的事情早就被传开了,别说是汝周城人尽皆知,就连北帝都有所耳闻呢。” 二人面面相觑了许久,林长天才缓缓开口道:“有什么凭证吗?” 少年挠了挠头,赶忙掏出自己的光影递了过去。 这个小东西是近两年的产物,随着灾变的到来,电子的信号覆盖面近乎消失已经不再适用于觉醒时代的联系,于是光影就应运而生了。 除了互相间的联系以外,当光影进入到了所属区域,范围内的一切时事都会得到反馈,也会自动连接到相应区域的大型论坛等等。 不过因为它的价值昂贵,加上只能在特定区域内使用的局限性导致光影并没有被广泛使用。 林长天接过了光影,看着新闻版面赫然醒目的几个大字皱紧了眉头。 “正义永辉!十老与普通人的平等对话” 通篇看完,陈默的脸色有些凝重,对着林长天缓缓说道:“要是没猜错的话,这背后的腌臜恐怕比你我想象的还要多。” 林长天没有接陈默的话,反而是回问道:“那你觉得这后面的影子是谁的呢” 陈默思忖了一会,沉吟道:“这说不好,可能是十老中的其他几位,也可能是七族或者别的势力,不过在这个关口上还会把事情闹的满城风雨的,肯定不会是卫少卿。” 林长天点了点头,长舒了口气,显得有些轻松:“咱俩想的差不多,不过有一事我没有搞懂,就算是别人要整卫少卿,怎么会发一个正面的新闻出来呢?这通篇都是夸赞他的话语,何曾提过那路边枉死的忆筱母亲?若说是卫少卿自己为之,那这不是明摆着把其他贵族都得罪完了?哦,合着就你卫少卿是个好东西,就剩我们是些汝周的败类?” 陈默使劲敲了敲脑袋,也不知其中的缘由所在。 林长天叹了口气,把光影还给了少年,好似想起来了什么,一脸狐疑的看着他说道:“不对劲呐,这年头骗人能弄来一部光影?老实交代,从哪偷来的?” 少年笑得有些尴尬:“还是逃不了您的法眼,这倒是有一段时间了。” 林长天揣摩着下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对着少年点了点头:“行,以后可别再干了,最近也不太平,早早回家去吧,我二位也有事要做。”说罢,便带着陈默遁去,留下少年一人愣在了原地。 “小林子你这闹的是哪门子事情?不是要去他家里看看的么,怎么又推脱了?” 林长天冲着陈默神秘一笑:“当然要去,不过得你我悄悄的跟着,这家伙指定有鬼,稍安勿躁,且等他自己“原形毕露”。” ...... “也就是说,那二位看完光影之后对你并不感兴趣?”院子里的老人捋着胡须,神色严肃。 坐在椅子上的少年点了点头,颇为无奈:“第一次打交道的时候,为首的那位对我还蛮好奇的,可谁知今日明明已经来找我了却是摆出那般态度,真是让人费解。” 老人口里念念有词,来回踱步了几圈,才缓缓说道:“八成是因为卫少卿的新闻才会如此吧,等过几日再去转转,那时候就全凭运气咯。” “您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嘛,林长天从屋的上风轻云淡,可恍惚间,仿佛又觉得是这天地面对他时,倒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一时间,竟是分不清了谁家为主谁家客。 任随天外云舒卷,那堪我家庭前花。 不过这院中的寂寥很快就被老者自己给打破了 “老夫,北域罪族,柳青山。 话音刚落,林长天的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而陈默也在抚着下巴,似乎回忆着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四十一章 枷锁 空气里的氛围显得有些诡异,似乎“柳青山”这三个字的分量太过沉重,压得万物都喘不过气来。 院中,老人捋起了胡须,打理着鬓角。陈默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林长天仍望着北域的方向,看着繁星,有些惆怅。 “这星星真奇怪,一会像余百里,一会像胖子,一会又像陈子良他们,善变的家伙可真让人讨厌。”林长天揉了揉眼睛,低声轻语,唯恐惊吓到了这群天上的“怪星”。 其实星星谁也不像,只不过因为杂乱无章,老是被带入他人的意境罢了。 陈默好像真的回忆起些什么,松口了气,面色缓和了下来,看着老人悠悠的说道:“实不相瞒,“柳青山”的名号是真没想起来,不过北域罪族我倒是听过,不是千年来一直戍守在北境边域吗?后来亭燧被毁,满城的罪族都被屠戮,据说那时千里云烟,遮天蔽日,累累白骨摞起来竟是积压了有十丈之高。可这文渊神洲距离北域隔着多少天地,您却在此自称罪族之后,这其间的逻辑多少有些不合常理。” 林长天也回过了神,狐疑的看着这位自称罪族柳青山的老人问道:“他说的没错,咱们素不相识,您上来就说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实在难以让人信服,不如这样,我提个人,这余龙象您认识嘛?” 陈默好奇的看了眼林长天,相处了这么多的时日,这货还从未提起过他的来历呢,每次一问便草草的搪塞了过去,神秘的很。 林长天提起的人名着实是惊到了柳青山,他拿着茶杯的手有些颤巍,直溅的浑身都是,老者也不顾热水的滚烫,神情古怪的看着林长天说道:“这小子能把本名都告诉你,看来关系不浅呐,嘿,横扫北域的鸠虎余百里,老夫可能不晓得?倒是你,我可从来没在北域边境见过啊。” “啊这,我们是在渤海祸乱中相识的,老实讲,如果真算起来,余百里算是俺是师傅嘞。不是说北域边境一家人嘛,这么算起来,咱们都是一伙的呗。林长天有些兴奋,他平日里就是再浪荡,也不敢放走了眼前这位明摆着的大腿。 谁知柳青山听完林长天的话反倒是冷哼了一声,有些“愤慨”:“他余百里既然没死在渤海,怎么也不来这中土寻老夫啊,怎么,是怕我柳青山从此讹上他不成?” 林长天让柳青山说的有些发懵,眼前这位老者哪里还有刚刚的高人风范,现在看来,活脱脱像是一个没有得到心爱之物的顽童一般。“您这话是何解?渤海祸乱平定之后,他就带着我去了北域之南打天下,不是跟您吹,没来中土之前,小子怎么也能当上易山的二把手呢。” 柳青山叹了口气,有些欣慰:“行,还算是这小子有心,没忘了当年是咋对他的,还惦念着复兴北域边境的事情呐,不过这的确难做了些,趁早收手为好啊。” 说罢,见林长天有些不解,柳青山佝偻着腰吸净了桌面上的茶水,继续说道:“小子,实话讲,我很早就不在北域边境了,所以北域到底是被谁所毁,恐怕只有他余百里自己清楚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中土的大人物,有一个算一个,都脱不了干系,他们谁都见不得北域的好,谁都不希望罪族能有翻身之日。” 柳青山说的有些吃力,此时的他仿佛真的是一位迟暮的老者在抱怨着世道不公。 他急促的喘了几口气,走到林长天的身旁,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余百里给你说过的吧,在大战的前夕,中土征调走了所有的自家界者,留下罪族独自抵御外敌。这事儿现在还被中土的大人物瞒着,透不出半点风声,甚至他们还想着篡改界者的历史,抹杀掉罪族的功绩,好让历史长河中的赞歌永远都为他中北唱响,永远都给这些大人物歌功颂德!但是,早晚有一天,这些终将会公之于众,终将会成为他中土历史上最大的耻辱!” 柳青山咳嗽的有些急促,激动的老泪纵横,死死握住了林长天的双手:“到那天,罪族才会翻身,后人提起我们的时候,不会总以战败者的字眼扣在我们的头上。十个中土人里,起码会有一个记得,他们的安宁是我罪族几千儿郎的性命换回来的!” “前辈,一直站在柳青山身后沉默不语的少年这时的声音却无比振聋发聩:“您失态了,丢人的厉害,话说的也太过了些。” 柳青山回头看了眼少年平静的眼眸,缓缓的点了点头,拔直了腰杆,语气平淡的说道:“他说的对,老朽有些失态了,别吓着两位小友就好。” 陈默赶忙摆了摆手,开玩笑,这老者刚刚激动的时候,连天地之气都有些停滞,谁敢拂他的面子。林长天倒是默不作声,似乎在就思量些什么,柳青山见他这番模样,以为后者还有所怀疑,便赶忙说道:“小友可是对老夫出现在文渊神洲有些不解?实不相瞒,很早以前,罪族之中有极少一部分的族人是可以出关游历天下的,老夫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后来罪族将他们全部召了回去,但说来惭愧,适逢当时老夫正遇情劫,没办法,只得在那中土之南落户,一待就是好多年啦。这觉醒世来临之后,没事又喜欢瞎溜达,正好到文渊神洲的时候,碰上了此地百年来最大变革,你也知道的,竟有人想复辟帝制,他们居然还成功了,如此先进的科技文明之下,这可真是太荒谬了。” 林长天猛地抬起了头,打断了老者的感慨,开口道:“这些小子倒还真不关心,您之前说的事情,我或多或少还是知道一部分的,不过小子很好奇,您之前将我二人骗过来的意图何在呢?罪族界者,难不成兴北域无望,要插手中土不成?” 柳青山挠了挠头,他可好久没有见到这么滑溜的年轻人了,要不是今日知道这小子是余百里的故人,说什么也要把他留在这方院子之内。柳青山朝着身后的少年努了努嘴:“那这事还是你给他说的为好,等你说完这其中的来龙去脉,老夫在给他解释我的用意。” 少年点了点头,冲着林长天平静的说道:“愚人魏牟,在这文渊神洲里,名气比柳青山前辈大点,反正东西南北四帝,云羌地獠,十三高手都想得到在下。” 这话惊的林长天与陈默面面相觑,陈默倒吸了口冷气,好嘛,遇到个比林长天那厮还能吹的,于是一本正经的对着少年说道:“鄙人陈默,这地界没我的名号,但是走到了中北,毫不夸张的说,遇事提在下的名字,说不定人看你多多少少有点毛病,会饶你一命呐,但可能保不齐会被扭送到精神病院里面,那就蛮尴尬的了。” 听完陈默的话。魏牟也不气恼,反而笑着说道:“您先别急,这的确听起来蛮离谱的,不过咱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有个事在下没骗你,如果真论起来,我还真是个贵族,而且按照文渊神洲的传承,还是最正统的皇族,也是这些心里面有鬼的四帝统一文渊神洲最大的绊脚石。” 少年的一番话倒是提起了林长天的兴趣,“哦?兄弟讲来听听,你早说这些嘛,早说了陈默也就不敢打你了。” 魏牟的眼角抽搐了几下,深深的怀疑自己的王子复仇计划还有没有说的必要,但他还是开了口:“其实,这文渊神洲最早的帝皇正是家父,我魏氏一直是文渊神洲几千年的主家,现在的四帝不过是以前拱卫主家的分族罢了。老实讲,这复辟也并不是家父的念头,实是让他们给逼上了位。但自我父称帝不过十四天,便莫名横死在街头,这些家伙先是联手瓜分了文渊神洲,然后又各自打着为主家报仇的名号互相讨伐,所以在这种局势之下,魏某一介小儿,反倒成了他们眼里的香饽饽。” 林长天紧皱着眉头:“拿你来“挟天子以令诸侯”?不会吧,这都什么年代了,文渊神洲的科技也不落后啊,思想怎么如此封建?” 魏牟摇了摇头,很是无奈:“虽说平时与中土其他四域相比,显得我文渊神洲底蕴深厚,历史悠久,当为中土核心。不过腐朽也在积累,哪怕这里人人开了窍,人人觉了醒,在这洲里,见王叩首,遇帝跪迎,这些早该随着棺木一块入了土的东西,竟是根深蒂固在了文渊人的心里,比他们的命还珍贵。” 林长天和陈默满脸写着惊愕,他们哪里听过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文明不应该是跟科技一块进步的吗?哪有人的思想会如此陈旧!”陈默的语气很是强硬,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出身于“禹”的他游历四方,也未曾见到过这般畸形到了顶点的事情。 而林长天更不用说了,就是在被公认蛮荒落后的北域之中,他也没听闻过那个山寨的土匪要对自家老大下跪行礼的。 人心中的成见是座大山,除了对蛮荒的不屑,还有着对文明的母庸质疑。就好像思想中的落后与开放,本来是不分一家的,可偏偏有人把它拆了开来,落后分于蛮荒,开放定义文明。 如同一把铁链,捆的很松,别无他物,使点劲便能挣开,但就是做了枷锁,偏偏被困住的人还在等待着有英雄拿着钥匙来解锁,可这从来就是没有钥匙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四十二章 云羌地獠,十三高手 魏牟也不争辩,只是眼神中愈发落寞,是啊,文渊神洲传承悠久,以血统而论地位,哪怕是里面的寻常百姓也以“王下之民”自居,对外的底气自是十足,比之其他四域,俨然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 只不过他是很厌烦这些的,一个血统最为纯正的皇族却对连其他四域强者都趋之如骛的文渊神洲“憎恨”到了骨子里。 “二位当真不信么,你们仔细想想,那日的小女孩可是连自己母亲的尸体都不敢碰的啊。区区一个卫家就有如此淫威,更别提往上的那些人物了。” 魏牟叹了口气,咬紧牙关,索性将文渊神洲的“骄傲”全盘托出:“你道是那些“强者”来文渊神洲干嘛?不过是此地的人民如若行彘,谈不上肆意打杀,但大可将自己心中的邪欲尽情抒发,一通气的全都放了出来,跟帮畜牲似的!” 越说越气的魏牟涨的脸色通红,怒从心边起,咬碎口中牙,可不一会这些全都化作了云烟,里面尽是无奈。 二人让说的有些内疚,自己一个外乡人是哪里来的自信质疑这位文渊神洲中称得上最有话语权的正统皇族之后的。 于是等着魏牟平静了下来,陈默才敢轻声说道:“倒是我二人说话唐突了,魏兄别放在心上,不过以我和小林子的性情,碰上了这种事还能放着不管?有用得着我二人的,尽管吩咐。” 林长天很是幽怨的看了眼陈默,但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得跟着点了点头。 陈默拍了拍魏牟的肩膀,满脸的义薄云天,浩然正气直冲凌霄而去:“我大概也是明白了,你小子是想把四帝都解决了,将自家的皇位夺过来,然后再收拾这文渊神洲的烂摊子是吧?陈某不才,愿做先锋!” 林长天眨巴着眼睛,他实在是搞不懂陈默这厮每次都是打哪来的自信,忘了自己连章程都打不过的时候啦? 魏牟揉了揉眼睛,暗道这位大哥平时见我就打,面目可憎,可没想到也是位豪杰,真是仗义!于是魏牟握紧了陈默的手,声音有些发颤:“大哥,今日您如此待我,实难相报,不如我三人结为异性兄弟如何!” 陈默满眼尽是魏牟,神情激动:“好说,好说,二弟!”“大哥!”“二弟!”“大哥!”“我的好二弟!”“我的好大哥!”“二弟不知我们有多少兵马?”“不瞒大哥,就我和柳前辈两人。” “哦,那二弟你先把我的手先松松,结拜的事还是拉倒吧,别真成同年同月同日死了。”陈默使劲抽出了手,看着发懵的魏牟一本正经的说道。 林长天和柳青山对视一眼,不禁莞尔,饶是魏牟的心性都让陈默气的破防,少年人的脾气显露出来,二人扭打在了一起,大流氓和小流氓之间非要在今天争出个雌雄。 眼看战况愈演愈烈,柳青山赶忙上前将撕成一团的二人分开,咳嗽了几声,缓缓说道:“别闹了,说些正事吧。” 陈默疼的呲牙咧嘴,冲着魏牟竖起拇指:“好小子,尽朝着下三路招呼呐,有我当年的风范了。” 魏牟也不好过,脸上多了好几处淤青,乌一块紫一块的,煞是惨烈。他也不吭声,咧开了嘴冲着陈默傻笑个不停。 柳青山给二人的脑袋上各来了一个爆栗,语气中尽是无奈:“先商讨正事吧,不过在此之前,算是老夫鲁莽,想打听下这位陈默小友的来历,毕竟能和余百里的弟子结伴而行的,也绝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陈默挠了挠头,思忖了一会,便抱拳说道:“实不相瞒,在下“禹”中之人,刚开始来汝周城是怕文渊神洲以北的势力万一与林氏开战会波及到夹在二者中间的青城,所以想打探打探消息,我们好提前做些准备。” “南边的“禹”吗?我倒是听说过,“修衣裳容,清明九州,以吾私事,济天下公”,啧啧,这样的宗旨可真当是极对老夫的胃口。既然小友是“禹”中之人,那这“云羌地獠,十三高手”的说法你可曾听过?” 陈默很老实的摇了摇头,他自己怎么油嘴滑舌都行,但是涉及到了“禹”的名声,自然是规规矩矩为好。 柳青山也不奇怪,“禹”的人在这文渊神洲中本来就少见,又怎么会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呢。于是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接着说道:“这云羌地獠是老早以前就有的了,二者都是杀人的组织,不过这云羌以古楚一脉自居,遵循所谓颛顼的指示行动,还算是有着底线。而这地獠就根本就是凭借喜好与利益行事,无法无天,恶劣至极。至于文渊神洲中人人都敬畏的十三高手则是魏牟的父亲横死之后,四帝上位给分封的名号。” “哦?这十三高手是何方人物,值得四位帝皇都要去拉拢?”林长天有些好奇的问道,凭心而论,他似乎没真正跟什么高手过过招呢,梵城三老之一的林明仁自是不用说,他与林长天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别说是林长天打完章程之后气力不支,就算是全盛之时,也未尝能在林明仁的手里撑过十个回合。而北斗七子之一的林玉衡除了能力无比诡异之外,似乎别无他能,甚至那日在周氏之地差点死在了林长天的刀下。 那这么说来,林长天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战意无比炽热。 柳青山捋了把胡子,慢悠悠的说道:“这十三高手啊,你且听好了,“北三刀,南五剑,幽冥五老共长生”,这几位不光是文渊神洲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身后的背景更是错综复杂,比如这幽冥五老就是那地獠的主事,而北三刀据说是与云羌关系密切。你说说这些人物,不值得四帝拉拢嘛?” “这倒也是,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多大人物都想要魏牟身死,那还说什么复仇的事啊,这不是跟大半个文渊神洲为敌嘛。”陈默争了一嘴,抢在林长天前面开口说道。 魏牟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这倒也不是,理论上我们的赢面还很大。四帝之间狗咬个不停,云羌的话据说是有把柄在他们手里,所以对我的事情从来都是能应付就应付,并不上心。至于地獠和别的势力嘛,那完全是见利起早的主,好解决的很。最为关键的是,我也算是文渊神洲的正统皇族,别看现在是这种局面,只要魏某出世,必是振臂一挥就有千呼百应,大业之事则指日可待。” 陈默狐疑的看着魏牟,眼神里满是不解:“那既然如此,这不是稳住就能赢的局?我和小林子好像没什么用啊,可有可无的。” “所以说是理论上嘛。”“那实际上呢?”魏牟眨巴了几下眼睛,有些无辜的说道:“实际上,云羌也就出了一成的力,撑死也就几百个觉醒者,几十个界者,数千科技士兵来追杀我而已啦。至于地獠那些嘛,也的确是见利忘义的东西,不过我这囊中羞涩,没什么钱嘛,就算有也肯定没人家四帝多啊。不过振臂一呼倒是真的,只是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敢不惧四帝站出来的,恐怕只有些老学究了,他们其中最年轻的都有六十余了,好像上阵打仗确实是有些为难人了。” 这下不只是陈默想打他了,就连林长天都掏出来了身后的长刀准备替魏牟逝世界的父亲好好管教管教他。 “这些都是后话,如果林氏真的要向文渊神洲扩张,那么北帝就是首当其冲的,到那时,说不定可以谋划一番,从而把北帝取而代之。”柳青山的脸上又重新恢复了风轻云淡,看着有些不解的二人继续说道:“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少则一月,多则半年,必有战事而起,你等信是不信?” “半年!我可不敢擅离职守这么久,“禹”的那几位爷不得活扒了我的皮?”陈默连忙摆了摆手,拒绝了柳青山提议。 柳青山也不劝阻,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说道:“无妨,这时间还多的是,你大可回你们“禹”的总部一趟,把这文渊神洲的事情原原本本的汇报上去,顺便提下老夫的名号,他们会让你来的,还是让你带着精锐而至,信是不信?” 陈默迟疑了许久,也不知说些什么,只得点了点头,咬着牙应了下来。 见陈默表了态,柳青山便目光投向了林长天,等待着他的回复。 林长天倒是淡定的很,默不作声,等待着老头藏起来的后话。 柳青山见他这副模样,笑骂了声滑头仔,便继续说道:“你这小家伙倒是出奇的精明,但是很多事情现在还不便说给你听,不如小友在老夫身边先过上一阵日子,既等你同伴的归来,也好让我调教调教你的修行,可否?” 林长天侧着脑袋想了很久,等到脖颈都酸了,才点头答应了下来。 谁知道这日后的风雨是个怎样的光景呢?(第一卷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四十三章 汝周城的伏笔 最近汝周城很不太平。 或者说整个文渊神洲都沉浸在一片恐慌之中。 林氏扩张的脚步从未停下,军团的旗帜早已插遍了中北,一直将版图染到了文渊神洲的地界。 兵势如火,北帝江山,似乎岌岌可危 汝周城,议事阁 “这林氏的兵马距此地不过百里,若他们真要对北帝大人动手,那这说话间,汝周便破。”卫少卿坐在正首的位置,言词里充满着担忧,不过语气倒是轻松的很,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这汝周城的安危。 见卫少卿如此姿态,十老中心气最为火爆的嬴茂是坐不住了,拍案而起,破口大骂道:“平日里北帝大人待你卫氏如何?大敌当前,身为十老之首,乱我军心先且不说,还敢如此怠慢!这话事人能做就做,要是做不得,替你的人大把!” 卫少卿冷哼一声,打断了会议室里的嘈杂,也不拿正眼看向赢茂,只是对着众人缓缓说道:“那这般说来,各位其中有些人是想让老朽下野的了?不过你们的吃相也太难看了些,也不想想,现如今林氏兵戈相向,磨刀霍霍,你们竟还敢窝里斗!” 堂下的众人安静了下来,哪怕是气急的赢茂也只是干瞪着眼不再讲话,全场无比寂默,只等着此间的主人话事。卫少卿很满意众人的态度,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下来,“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我等的身家性命怎能轻易交予一个靠着“论资排辈”上位的老头?” 卫少卿眯着眼,循声望去,果不其然,那说话之人真是甘家玉麟。 作为汝周高层会议中最年轻的代表,甘玉麟的坐姿也很是放荡,就那般瘫坐在椅子之上,说不出是傲睨一世还是意气风发。 “甘玉麟,你也太没个礼数了,似这般重要的事情,哪轮得着我们插嘴,全凭他卫少卿一人定夺就够了。”赢茂的语气中夹杂着嘲讽,很是阴阳怪气,借着甘玉麟的话把锋芒引到了卫少卿的身上。 甘玉麟也笑而不语,来此之前,七族十老中的大半早就已沆瀣一气,只等着到时看他卫少卿如何收场。 卫少卿却也不恼,脸上的笑容更盛,挺直了佝偻的腰背,悠哉的抿了口茶,才缓缓说道:“这几年着实是我管的太多了些,既然二位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我卫少卿甘愿放弃十老的名号,而且从今天起,卫氏退出七族,这样,可是如了大家的意?”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赢茂急不可耐的开口说道,似乎真的以为是卫少卿惧了他们。“这老家伙也有丧胆的时候,啧啧,赢茂这般想到,鄙夷的看了眼卫少卿,脸上得意之色愈浓,仿佛汝周城话事人的位置他已经坐得了。 卫少卿却不理这赢茂,只是满含深意的看了眼甘玉麟说道:“老夫说出来的话,还是有些份量的,不过按照北帝大人定下的规矩,我是可以举荐一位当选人的,玉麟小友刚刚可真是意气风发,年少英姿,自当是最有资格能带领汝周贵族们抗击外敌的了。行了,就唠叨这些,我卫氏已经不具备资格议事了,就先告辞,后事交由诸位处理吧。”说完,竟是带着卫氏众人匆匆离去,仿佛一刻也不愿意多带。 甘玉麟暗道老贼无耻,然后看着面色不善的赢茂苦笑起来,思索着让这憨货冷静的法子。 ...... 卫氏府邸,族人们不解的看着卫少卿,不知他是那般用意,卫少卿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让众人回去休息,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少焉,诺大的厅堂里只剩下卫子青站在原地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些什么。在太师椅上微眯着眼的卫少卿也不理他,过了一会,竟是鼾声如雷,震的卫子青掏了掏耳朵,无奈的说道:“爷爷您就别演戏了,哪有人打呼声这般大的,里面还掺着罡气,这也太明显了。” 卫少卿睁开了眼,神色中尽是赞许之意,“不错,比那些愚夫要好上许多,有什么疑问,但说无妨。”卫子青拱了拱手,自从那日让处罚后他就好似换了个人一样,变得谦逊有礼,温润如玉。“孙儿猜测您今日故意让位给了甘玉麟,是想让赢茂出来搅乱局面,好使那些狗互相之间咬来咬去,以保我卫氏独善其身,是这个样子的吗?但若是如此,孙儿有一事不明,那林氏的军队气势汹汹,未战先内乱,莫非您有更换门庭的打算?” 太师椅上的卫少卿坐不住了,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这位几个月前还是汝周城中数一数二的纨绔子弟,不禁拍案称奇:“真当是士别三日啊,没想到我卫家也出了位麒麟儿。说的不错,但毕竟你见识的少,眼光稚嫩了些。赢茂可不是什么鲁莽之辈,老夫跟他打了十几年的交道,这人心思的深远与我相比也不遑多让,只是他城府极深,自知话事人的位置无望,便摆出一副要闹事的姿态,好借此向甘氏讨些好处罢了。真正要挑动的是那甘玉麟,少年人的性情嘛,岂会容忍一个“贪得无厌”的豺狼?何况他还看不起赢茂,直把他当作鬣狗对待,哼,这样肤浅于表面早晚会让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至于你刚才说更换门庭的事情,这个大可不急,毕竟“投机”这种事情,是我等世家能立族千百年来的不二法宝啊,还是先观望一阵子为好。” 卫子夫点了点头,便告退了,留下卫少卿一人在屋子里哼着小曲。 他倒要看看这汝周城里少了卫氏,还能否转的动。 ...... 次日清晨,卫少卿下野,卫氏退出七族的消息瞬间点燃了整个汝周城,掀起一片轩然大波。藏在人群中林长天皱起了眉头,他倒是不在乎这些,不过因为人群的聚集可能得回去的晚些,耽误了给陈忆筱,魏牟和柳青山三人做饭的功夫。 见着前方的拥挤愈演愈烈,林长天叹了口气,这汝周人民爱看热闹的习惯是真的误事,见四周没人的心思在他身上,便运起罡气,身如鬼魅,几个呼吸便掠到了高楼之上,踏空而行,朝着自家院落而去。 “我回来啦,林长天推门而入,不过却没人理他,陈忆筱和魏牟正聚精会神的听柳青山在吹着牛逼。 这几个月来,林长天对两件事情的转折心情无比复杂。一是陈忆筱的伤痕逐渐被抹平,与他的关系也越来越来亲密,好像真的兄妹一般;这其二让林长天想起来就无比头疼,这柳青山自那日一番高谈阔论之后似乎“本性”暴露无遗,完完全全就是个跟幼儿园小朋友抢零食吃的糟老头子,还整天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语,什么有上古剑仙踏天而起三万里,一剑破开混沌方才有了世间样貌,五域之形;什么禹因为没有位列五帝之中,而谋划了场万年的阴谋,越说越离谱,林长天实在听不下去了,上前几步,一把抱过陈忆筱,拉开魏牟,指着柳青山骂道:“积点德吧,别在带坏小朋友了,禹他老人家都没了多少年了?再说了,三皇五帝的说法从来都有争议,还谋划了场万年的阴谋,您还不如说我是天上仙人转世呐!” 柳青山咳嗽了几声,捋着胡须,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年轻人,莫要不信,这可是老夫的祖宗代代亲口相传的。”林长天斜瞥了他一眼,悠悠的说道:“您就不怕传话的时候没听清给传岔了?毕竟人都那么老了。”“啊?应该不会吧,这种事情挺严肃的,嗯,绝对不会!”柳青山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满着对自家先祖的自信。 “哦?那我问您,吃重要吗?”“那自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那既然如此,林长天眨巴了几下的眼睛,满脸无辜的说道:“您早上让我去买什么来着?”“土豆啊,柳青山摸着自己光溜的脑壳,有些不解对方的用意。 “嘿!您瞧瞧,就这般大事,我都能听错,给买成茄子了,您说您那都多少位先祖了,老成那个样子才口口相传,这靠谱嘛?”听完林长天说的话,柳青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似乎真的回忆起了先祖们传承的细节,不过很快陈忆筱和魏牟二人憋不住的笑声提醒了他,柳青山涨的脸色通红,追着林长天满院子乱窜,“你这厮竟敢逗弄老夫,还跑的挺欢实,你林长天也不跟余百里打听打听他当年在北域是让谁天天撵在屁股后面追着揍的!” 就这样“友好交流”了一会,待到晌午,鼻青脸肿的林长天便被柳青山踹进屋去给三位“嗷嗷待哺”的“大爷”准备吃食。 闲聊之时,林长天便把卫少卿十老之首,卫氏退出七族的消息讲给了三人,魏牟倒是面色不变,毕竟之前的几个月里柳青山倒也推测过这种可能,不过这时的柳青山反倒是皱紧了眉头,思忖了好半天也不见他说话。 林长天也不去打扰他,只是不停的给陈忆筱和魏牟夹着菜,这么多时日的相处,两个年岁相近的小家伙对林长天无比依赖,似乎只有在回到这小院子里的时候,他们才会卸下心防,露出本来的性情,这倒也算是林长天的手段了。 毕竟几个月前,他哪里能下得了厨房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四十四章 赌 汝周城的天空很久没有放晴了。 城中的气氛很是诡异,似乎有座大山正压在所有人的心头,让这“自由”变得紧俏了许多。 小院里,柳青山皱紧了眉头,还在苦苦推算些什么,他这般样子已经是有些时日了。天有些凉了,今日的秋瑟要比往常来的早上许多,饶是他也不禁打了个寒颤,不过很快就感受到了温暖,柳青山回头看去,原来是一旁伫立许久的林长天默默的给他身上披了件大衣。 “嘿,小林子还算你有点良心,知道我这把老骨头禁不起折腾?”柳青山的面容舒缓了很多,笑的很是开心。林长天瞥了他一眼,一本正经的说道:“也不是,这衣服又不值什么钱,万一您感冒了那不得看医生?您在这又没有医保,年纪又这般大,身子骨万一没扛过去怎么办?我们还得给您操办后事,购置棺材,准备花圈等等琐碎之事,那这前前后后的医药费,丧葬费加起来还不如我给您披件衣服划算呢,您说是吧?” 柳青山点了点头,随即运气而行,摁着林长天就是一顿暴打,“小林子你看,我老人家需要锻炼身体还得让心情舒畅才会一直健健康康的,可是揍你一顿这两者都算有了,你是年轻人,皮糙肉厚的,这点伤不算什么,跟我的医药费,丧葬费比起来,划算多啦!” 林长天被修理的老实了很多,鬼知道这老头是什么手段,看他抓来的时候直感觉浑身毛骨悚然,运气都凝滞了几分,动弹不得。迫于柳青山的淫威,林长天只得去给泡上一壶热茶,然后给他捶起背来。 “小林子,你可知道我这几天在推演些什么啊?”柳青山被按摩的有些舒服,眯着眼惬意的说道。林长天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却又不敢发什么牢骚,怕再惹恼了老头,给他一顿好打,只得老老实实的说道:“小林子哪里晓得,您天天盯着些龟壳之类的物件不放,都快走火入魔了,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柳青山敲了敲他的脑壳,缓缓说道:“这是北域推演天机的一种古老习俗,仅凭几片龟壳就能占卜出未来的变数,是不算很匪夷所思?”林长天摇了摇头,如果是别人拿着几个破龟壳对他这样说,那他指定不会搭理,可这还要是从柳青山的嘴里冒出来,那可信度实是太高了。“照您这么说,那时的先贤仅凭这些便能洞察天机?这也太神奇了些,您这龟壳分我几片呗。”林长天的脸上对此深信不疑,甚至其中还带着几分求教的渴望。 看着林长天这番模样,柳青山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眼神中有些玩味:“不过这习俗很早就变味了,因为真的是半点用都当不得,所以便做了祭祀时的礼器。你小子也不想想,就北域那常年的苦寒,会有野生龟这种东西?实话告诉你,这些就是吃剩的王八,小忆筱看我整天一副魔怔的样子,做来给我补身体用的。看看你那个样子,我说的话便都能信了?” 林长天有些尴尬,不过马上就找了个话题搪塞了过去,“那您这些天到底在干嘛呢?”柳青山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说实话我是从来没想过局面会成了这种样子,这卫少卿的手段着实高明。”林长天有些不解,卫少卿的这一举措不是早在柳老前辈的预料之中么,这又是何等意思?“按您之前的说法,那老家伙不就使了一招“祸水东引”的阳谋嘛,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意图?” 柳青山的表情很是严肃,迟疑了好一会才悠悠的说道:“你想想,既然卫少卿脱离了汝周高层,那等林氏大兵压境,这十老七族会眼睁睁看着他卫家独善其身?可问题就在于此,这几天卫氏散尽家财,让出了所有的利益范围,算得上百年基业,一朝崩塌。这可不像是卫少卿的作风啊,唯一能说通的理由就是他笃定林氏不出一月便会攻克汝周,到时候势力清算,利益重新划分,以他卫少卿的资历和之前的不抵抗行为必定能有一席之地,而且还是主位,你信是不信?” 林长天手心满满是汗,随手抹在柳青山的衣物之上,略带迟疑的说道:“林氏行事向来毫无准则,他卫少卿怎会知道林氏打下汝周之后,一定会任用原先的贵族来统治?况且,他就那般肯定林氏会打赢北帝?要知道一向以来,文渊神洲面对外敌之时必同气连枝,以一氏而战一域,这怎可相敌啊。” 柳青山反倒是平静了下来,一脸淡然的说道:“赌,这家伙的胆子很大,而且野心更大。他应该是察觉到了之前的阴谋是北帝的手笔,那么与其永远只当别人的一条狗,还不如搏一把,拿百年的祖宗基业换他个正儿八经的贵族当当。况且,但凡林氏高层的脑子还清醒,别再做出那种屠了整个中周,惹得中北千夫所指的蠢事,那他们只需要在兵革之外拉拢当地的贵族,便能很轻松的降低统治的成本。再说这文渊神洲,现在是四帝分治其中还夹杂着无数各怀鬼胎的势力,卫少卿就赌他们作壁上观,到那时候,可就不是一域对一氏了,而是一只凶恶的猛虎看着头只会狺狺狂吠的家犬。只不过这其中的关节,可谓是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但可惜,这次,是他卫少卿赢了。” 汝周城关,守卫的士兵很是懈怠,听说陈列在边境的林氏大军已经有了撤兵的趋势,这自然是大家希望的,而那条牺牲了无数人命才传递出来的开战情报也就成了他们眼中实打实的谣言。 “这小日子,巴适的很,你看这天色多好,晚上回去带着老婆孩子去恰一顿火锅,美滋儿的很呐。”有些滑头的士兵已经准备提前离职了,这些都是老油条了,深知天塌下来个高去顶的道理,哪怕临战之前也是不慌不忙。谁让汝周是块香饽饽,历史上乃是兵家必争之地,每次易主,也不见谁敢做些屠城之举的,反倒是会竭力拉拢民心,久而久之,汝周的人民也就习惯了当狗的日子,毕竟,哪怕换了个主人,还是能让他们安生的活下去呢。 只是这暮色逐渐来的有些怪异,似是人为染上去的一样。 “敌袭!随着一声凄厉的嚎叫,突如其来的炮火席卷了整个汝周!只见那天边有道流星划过,一骑当千,身后跟随着无数机甲士兵,刹那间,汝周城破! 死神,来收人了。 仿若天选的骑士降临于世间,仅仅是几个呼吸,汝周的城防便已被轰成了一片废墟。驻守的老油条们在这高超的团队协作之下,毫无抵抗之力,每个人都鼓起最后的勇气,扯出了一直随身带着的白旗挥舞了起来,但是骑士们的攻击并未停下,他们喧嚣着自己的火力,毕竟,谁会去在意踩没踩死脚下的蝼蚁呢? 汝周的市民们恐慌着四散而逃,这帮骑士的准则似乎并没有用于平民的身上,无数的生命在死亡的低喃中身赴黄泉,轻如一片鸿毛。 啧,这谣言,最终还是扫了大家的兴,成了真罢。 院子里柳青山的神色已经变得铁青,他揪着林长天领子怒吼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你让那俩小家伙独自出去?”林长天挣开了柳青山的双手,也不多说些什么,提着刀向外冲去。“柳前辈你在这院子里等着他俩,我去寻就是。” ...... 汝周的三道防线已经被击溃了两道,周氏的仿生机甲被林氏加以基因改造的士兵武装之后诞生出了一支恶魔之师,所过之处披靡无敌,汝周城的常规力量根本无法与之抗衡,一触击溃,很快,林氏的部队就突袭到了汝周正中的地带,向着它最后的脸面————七族十老而去。 不过也是在这里,恶魔们遇见了最为棘手的敌人。 曾经有人戏言,其他四域的科技武器是文渊神州再发展几十年才勉强能比得上的。但很快有人反驳说,文渊神洲中的界者,要比其他四域的界者加起来还要多。 当然这两种说法都不过是夸张之语,但是在今日,林氏军队惊愕的发现,后者的说法好像是合乎情理的。 在最高的建筑之前,布满了界者。 有从七族十老中来的制式战力,也有闲云野鹤的隐世高手。平日里都互相看不上眼,但是今日必须得站了出来,与这些打到家门口的恶魔分出个高低。 那一骑当千破城的男子打开了他的界武,赫然是那日在大帐中顶撞完林肃后又在关键时刻率军突袭周氏给战事画上句号的林氏赘婿谢道韫。 谢道韫皱着眉头看向前方黑压压的一片界者,不觉有些恼火,他暗自想到,“这情报部门怎么净是些憨货,汝周城中这么多的界者竟是只字不提。这还劝降什么,只得死战了。 不过抱怨归抱怨,开打之前的样子话他还是得说上一说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四十五章 汝周之战 谢道韫清了清嗓子,有些机械式的朗读着内容,毕竟在之前的中北,一路打过来,能投降的早就投降了,剩下的人物是宁死都不愿屈从的了。 不过谈谈条件,合适的话,“从良”也是可以的,这也是文渊神洲千年来的暗性规则。 “按照我林氏的规矩,降者不杀。”“这就没了?甘玉麟有些不可置信,“嗯,没了,让你们活命不就行了,还想要什么?”谢道韫打了个哈欠,他是极烦这种形式上的事情的。站在队首的赢茂让气笑了,看着谢道韫如此倨傲,他也懒得再费口舌,缓缓拔出了长剑。 随之而起的,是一片出鞘的铮铮之声。 大战,一触即发 ...... 一旁的林长天还在寻找着陈忆筱和魏牟,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失态了,如果是因为自己的大意而让这两个小家伙出现了闪失,那他的后半生将会永远活在懊悔之中。 从小院一直杀到市中,一路上倒是救下来不少平民,但其中没有一人见到过陈忆筱和魏牟的身影,林长天的心中愈发急躁,手中刀势更是迅如烈火,所过之处,恶魔的部队中竟没有人是他一合之将的。 刺目的鲜血伴随着机甲的碎片溅飞出去,林长天已经杀红了眼,眼见着快要走火入魔,只听得一曲歌声悠扬,似乎在抚平着战争的伤痛。林长天的眼眸中又恢复了神采,循着声音死命奔去。 巷子里,魏牟吓得脸色惨白,陈忆筱倒是神态自若的唱着林长天教她的小曲。歌声好像是有着魔力一般,竟是安抚住了围困着她们的士兵。饶是魏牟这般的皇族,也未曾见过这般匪夷所思的事情。 林长天瞬身闪进了巷子,拔刀欲出,看着眼前这副光景,愣在了原地,呆呆的不动。 这能力实在太过眼熟了,那是林长天始终无法忘怀的场景。 北斗七子之一的林玉衡当年不也是这般么。 如魔现世,如恶凌善。 林长天带着杀意朝陈忆筱走了过去,眼神中的冷冽直摄人心,待走到她的面前,还未等林长天开口,陈忆筱倒是甜甜的叫了声哥哥,尽管林长天浑身血污,眼神中带着杀意,手中的刀也未曾归鞘,她也不相信这会劈到她的小脑袋上来。 果然,酷哥下线,哈士奇形态重新上线,是林长天本天无疑了。 这货两眼汪汪的抱着二人,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些什么,让人看着嫌弃又心疼。 魏牟也执拗,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死死握住林长天的双手,还故作坚强的要安慰他与陈忆筱。 与这两位相比,陈忆筱的反应要好上许多,她先摸了摸林长天的后背,又揉了揉魏牟的脑袋,牵着二人的手向外走去。 ...... 汝周的界者们与林氏的部队厮杀在了一块,双方之间的高端战力各自使出浑身解数,十族七老的界者们聚起剑阵杀敌,一时间竟是让林氏的部队陷入了被动。而那些平日里闲云野鹤的人物更是八仙过海,各自的手段层出不穷,直杀的林氏七零八落。 毕竟曾经最为浩荡且复杂的界者正统传承是在文渊神洲中所孕育的。 所以对林氏来讲,这些人的战斗手段是闻所未闻的。不过这支恶魔之师算得上是林氏最精锐的部队之一,在短暂的混乱之后便很快反应了过来,机甲士兵们以高同步的协作能力阻拦着界者剑阵的锋芒,林氏的觉醒者们则是凭借着基因改造的强大硬撼汝周界者而去。至于身着界武的林氏强者们则是静静的跟随着谢道韫伫立在天上,看向底下厮杀的盛宴,似乎在等待着他们最后的倚仗显世。 不过这从头到尾之中,没有看见过一个卫氏族人的影子。 谢道韫长舒了一口气,他有些莫名的烦躁,今天遇见不顺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林氏高层的催促,下方战事的焦灼都算不了什么,真正让他心气不顺的还是那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听说了吗,咱家大帅的老婆林凝之又跟别人厮混去了,这回是彻夜未归啊。当然,这两个乱嚼舌根的兵卒随后就被他杖杀在了辕门之外。 说句老实话,他谢道韫还真不是什么在别人眼里委曲求全,替谢家入赘林氏好让家族振兴的“英雄”。不过就连这种说法也是他突袭周氏建功立业之后才有的,搁在以前,谁害怕过“谢道韫”这三个字呢。 可能只有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族老们才只得“谢道韫”究竟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但就算是一战成名,甚至被奉为“林家淮阴侯”,他面对林凝之的态度也还是卑微到了极点。 曾经的谢道韫在书上看到过几百年前的一句话,觉得非常有趣:“舔狗一条,聊以慰藉罢了”。 这个有趣的点就在于,几百年前的话,用在他身上,却还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给谢道韫胡思乱想了,那赢茂的剑,出鞘了。 一声龙吟,如若来自深渊,别时提剑救边去,遗此虎文金鞞靫,剑气中的豪放直上凌霄三千尺,逼的谢道韫身后的界者们纷纷将界武运用到了极致,挣扎在这剑意的的漩涡之中。 谢道韫的长枪凛然不惧,孤身向前,一人冲阵而来,地崩山摧,直杀的七族界者天翻地覆。 刹那的功夫,枪剑相交,可到底是赢茂老了,他心中有着太多的牵挂,眼见着是逐渐落了下风,白衣的甘玉麟怒喝一声,挥舞着袖里的长鞭,生生震开了谢道韫的枪势。 谢道韫饶有兴趣的看着甘玉麟,这鞭子上的劲气甚是阴狠,与这甘玉麟面上的阳刚截然不符。赢茂有些惊愕的看了眼甘玉麟,如同卫少卿推断的一样,这段时日他没少假借那日的理由向甘玉麟讨要好处,因为自己的“贪得无厌”别说是甘氏族人对他心生怨言,就连自家的族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但这甘玉麟却出乎卫少卿的料想,赢茂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公众场合也是不顾赢茂的咄咄逼人,处处避让,显得谦逊无比。 一开始,赢茂以为他不过是心机深沉,装出来的罢,可哪有惺惺作态的伪君子敢站出来挡这一枪的。 甘玉麟好像知道他心中所想一样,无奈的摇了摇头,背对着他说道:“唉,你们这些老家伙一个个算计来算计去的,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道理都忘掉了吗?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按你们那套法子来揣度的。真的是,唉,一帮子的猪队友。” 话音未落,甘玉麟便运起全身的解数直朝着谢道韫而去,直来直往的手段之中却夹杂着无比阴狠的罡气,这阴阳之间的矛盾竟是在一人身上具现了出来,却又不显得突兀,这让谢道韫决定留他一命。 枪鞭交缠在了一起,谢道韫的眉头紧皱,这鞭子上的气劲又变化了许多,把他枪尖上的威势层层卸去,如石沉大海一般。 他竟是看走了眼,这年轻人似乎并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弱者,谢道韫枪头一转,抽身便走,似乎自知相敌不过。 见谢道韫“败走”,甘玉麟急忙追了上去,手中的长鞭已经快要触及敌人的后背,正在这时,只见那谢道韫猛然在空中止住了身形,硬生生挨了一记鞭子,还未等甘玉麟放下心来,那谢道韫脸上却是笑容更盛,再听着赢茂着急的大嗓门,他望下看去,原来是那柄长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贯穿了他的腹部,一直把这甘氏的麒麟儿活生生给钉在了冰冷的泥土之中。 赢茂的双眼变得通红,带着剩下的十老拼死抢去了还有一息尚存的甘玉麟,谢道韫也不阻拦,这大概是汝周高层中唯值得尊敬的对手了,要是如此轻易再让他宰了,那这场战事未免太无趣了些。 看着天色逐渐黯淡了下来,谢道韫竟是就那般撤去了兵马,也不乘胜追击。 倒不是为落个所谓的虚名,只不过下方已经厮杀了太久,机甲使用过度而导致的反噬作用已经在“初露峥嵘”了,不少林氏士兵的精气都显得疲累,更有甚至,好似神魂被重创一般,直接昏迷了过去。若是强行再战,就算是拿下了整个汝周,他凝聚了无数心血的这支部队恐怕很长时间内都无再战之力,那自然谢道韫想让他们成为第一支杀入北帝府林氏军队的念想也只能流产了。 ....... 小院中,柳青山一边数落着林长天的不是,一边安慰着陈忆筱。看得晾在一旁的魏牟吃醋了很久,想他跟柳前辈认识了多久也没有这种待遇啊,不过小忆筱的确是招人喜欢,他也愿意把这小家伙当作妹妹来对待,于是便跟着柳青山训斥起林长天来。 自觉干错事了的林长天虽然很不爽魏牟这兔崽子在这里狐假虎威,但他也说不话来,只得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的听着二人训话。 这倒把陈忆筱看的直乐,拉拉柳青山的衣袖,替林长天说起情来:“柳爷爷,您别生气啦,当时是我要出去的,跟长天哥哥没什么关系呀。” 听着陈忆筱这般说道,柳青山的怒气才算是消了下来,先是堆着笑脸冲着陈忆筱点了点头,摸摸她的小脑袋瓜:“还是我们忆筱董事。”说完竟是又换了副面孔,冲着林长天凶神恶煞的说道:“你这厮以后做事再如此粗心大意,我非让你尝尝余百里当年都挨不住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林长天赶忙点了点头,看起来温顺无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四十六章 贵族的乌合 今夜的汝周城恐怕没人能睡的安稳。 七族十老们对这从天而降的林氏部队百思不得其解,甚至一度将矛头对准了卫氏。 这让卫少卿实在是有苦说不出,他哪里晓得林氏的这支部队会越过那么多的城池,如神兵天降一般,直逼汝周而来。 眼见着愤怒的汝周界者们将卫氏的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卫少卿终于是坐不住了,准备去面见那位十几年来亦敌亦友的赢氏家主。 卫少卿显得苍老了许多,赢茂的眼神里也尽是颓废。 二人相视,无言苦笑。 各自的算盘都落空了罢。 卫少卿原想乘着林氏大军压境,从而在其中斡旋,一是保了自家的太平,二是护了本城的周全。可谁成想,这林氏的兵马来的是如此之快,是半点余地都不留给汝周贵族们斟酌。 至于赢茂,从始至终只把林氏当作中北来的蛮夷,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他对汝周的战力实在是太过自信了些,结果内城一战让谢道韫打的胆气都散了许多。 那借林氏之手逼宫卫少卿以便在守住汝周之后重新将格局洗牌的想法也就落了空。 二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卫氏族人也只能跟府外乌泱泱的一片汝周界者们干瞪着眼。 最终,还是赢茂叹了口气,缓缓的说道:“卫老,从太平之世一直到觉醒之世,眼看着七族从幕后走向幕前,你我共事了多少年,这叛徒的说法绝对是子虚乌有。” 卫少卿摇着头,语气里充满了严厉:“我理解各位现在的心情,区区中北的蛮夷吃了豹子胆敢来挑衅天下的正统!而且首战之地竟还选在我汝周,各位想必都是恨不得生啖其肉,渴饮其血,毕竟哪个好男儿能容得了这般的轻蔑?可问题是你们既然败了!那就别把这火发到我卫氏的头上来!” 赢茂紧皱着眉头,喝住了身后群情激愤的汝周界者,颇为无奈的说道:“卫老,今日来是请您回去主持大局的,何必把话说开了呢?林氏的手段您应该也听说了,等他完完全全打下了汝周,那卫氏恐怕也难以独善其身啊。” 卫少卿轻蔑的看着下方神态各异的众人,冷哼了一声:“合着所谓七族十老,也不过是一帮倚仗祖上荫光的蠢材罢了。既如此,按我的布阵去行事吧,明日一早,老夫亲自去会会那谢道韫是个什么角色!”说罢甩出阵图便拂袖离去,仿佛半句话也不愿意多说一样。 看着卫少卿这般举措,堂下的界者仿佛炸开锅一般嘈杂了起来,牢骚与谩骂混杂在了一块,谁也没去管那老头的阵图。赢茂倒是看的无比认真,脸上的表情也从随意到惊愕再变得惶恐,浑身颤抖了起来,跪倒在卫氏府邸之前,高声喊道:“卫公高义,我赢茂从此听您差遣,绝无二心!” 全场死寂的厉害,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赢茂是那般用意。 很多年前,文渊有传言,卫氏可屠龙 ...... 府邸之内,卫子夫看着淡然的卫少卿一脸不解的问道:“爷爷,现在不正是拉拢人心的好机会么,何故要戳他们的痛处呢?” 卫少卿的脸上有些轻松,似乎心情很是不错,抿了口茶,笑着说道:“孙儿,那你说该如何?去营造一种我卫氏乃英雄现世,欲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的形象么?这样的话,若胜还好,一旦败了,这千古的骂名只会是卫家来背。况且,以那帮人的嘴脸,就算这次救了他们,过不了多久也会整日图谋着把我卫氏推下水的事情。” “那您就不担心这七族十老背地里放水,给咱家捅上几刀?”卫子夫的眼眸里写满着疑问,他实在是不明白这种浅显的人性道理卫少卿怎么可能不懂。 卫少卿脸上的笑容更盛,摸了摸卫子夫的脑袋,宠溺的说道:“吾家麒麟儿终究是年轻了些,记住咯,人性,可从来不是纸上的些许道理就能拎得清的。这些个贵族千百年来对权势的执着已经是到了给人做狗也要享用的地步了,可林氏偏偏不给他们这条路走,如此,那这些七族界者们死战的念头要比我们卫氏还要急切许多呐。” 话音未落,卫少卿便站了起来,背有些佝偻,似乎一城的命运都压在了他的脊梁骨上,但这老头却是俨然不惧,语气里尽是母庸质疑:“说来说去,这也是汝周人的汝周,干他中北什么事。而且这七族十老也太多了些,此事过后,听我卫少卿一人的就好!” 霸道的这天地都吭不了声气。 ...... 天色拂晓,小院里的轻松与汝周城中的肃杀比起来,如隔两世。 柳青山正跟林长天下着盘棋 棋盘无物,落子有形。 “昨日汝周满城的气运被一人压了下来,却又在一人的背上屹立不倒。”柳青山捻着胡须,边说边下着这盘虚无缥缈的棋局。 林长天也不回应,只是胸有成竹的走了一子,淡淡地说道:“柳老头,你的棋技还差点,是我赢了。” 这话把柳青山说的有些发懵,他仔细看了遍棋盘上的落子也没发现自己有什么落败的迹象,以为是林长天暗藏杀招,赶忙开口说道:“可不兴骗人的,你这全盘的“气”哪里有我多的,等等,难不成,你想屠我的大龙?” 林长天挠了挠头,不解的看着柳青山说道:“什么屠大龙?这不是五个子连一块了?您这什么眼神啊,我都三个了还不堵。” 柳青山被气的脸色有些发青,扶着桌角,努力不让自己昏厥过去,咬牙切齿的说道:“合着下了半天,老夫跟你走的是围棋,你小子可倒好,搁着跟我五子连珠呢?” 林长天眨巴了几下眼睛,满脸无辜的说道:“您也没跟我说下什么啊,再者说了。围棋这种高端物件,您觉得俺能会嘛?” 柳青山长舒了口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说道:“那你可知,老夫偏偏找你下棋的用意啊?” 林长天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说道:“那我能不知道?您一天天老不正经的,嫉妒咱这俊俏小生风华正茂,眼见着“姿色”逊我几分,便做出这般“下流”的事情来,以显得您学识渊博,通晓古今,从而招惹两个孩子的欢喜,好夺得“正宫”之位,然后为所欲为,惑乱朝纲。” 不过林长天的骚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柳青山按在地上爆锤了一顿,缓缓说道:“行,那就你说的办,老夫摊牌了,我为夺你的“正宫”之位,恼羞成怒将尔暴揍一顿,这个剧本你可还满意啊,俊俏小生?” 林长天的嘴角抽搐了许久,才幽怨的说道:“你们北域打人都喜欢骑上身来的么,这样的姿势真的不甚雅观,有辱斯文。” 柳青山活动着筋骨,满意的站了起来,似乎每每将林长天揍上一顿,他的身心就会获得极大的愉悦一般。 “行了,聊些正事,小林子,我且问你,这支林氏部队你是交过手的,感觉如何?” 林长天的脸色凝重了起来,思忖了半天才缓缓说道:“老实讲,除了那些后勤的杂兵和忙着清理战场的二梯队以外,碰见正儿八经的主力还是比较少的。但是可以肯定,这比我在中北遇见的要强上太多了,光他们的威势就足够压倒这汝周的军队了。” 柳青山点了点头,有些无奈的说道:“你出去寻人的时候我也走了一遭,城中有场大战很是精彩,林氏为首的那将着实奇怪,他的气明明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界者,可却能硬撼赢茂,甘玉麟两大“役生”境的强者而不落下风,这实在是匪夷所思,莫非,那些林氏界者身上的装甲就是那神秘无比的“界武”不成?” 听完柳青山的话语,林长天不禁皱起了眉:“的确是那界武没错,可这甘玉麟和赢茂二人不就是伪境的“役生”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不不,柳青山赶忙摆了摆手,“文渊神洲的传承之深厚,天地灵气与上古时期的契合度都是最贴尽“修仙者时代”的法则,所以他们的境界可都是实打实的,并不像其他四域一般,有着真伪之分。” 林长天应了一声,示意柳青山继续。柳青山清了清喉咙,面色变得沉重,对着林长天严肃的说道:“就昨日的战况看来,汝周界者根本不是林氏部队的敌手,虽然不知道林氏为何突然撤兵,但是如果再这样下去,汝周城早晚是人家的囊中之物。所以,小林子你恐怕得去走上一遭了。” “那我去帮汝周的界者杀敌,您干什么啊?” 柳青山挠了挠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当然是在家带两个孩子啊,老夫一大把年纪了,难不成你小子还想逼着我上战场不成?” 林长天脸上带着苦笑,知道是这老头的顽童脾气又上来了,只得将身子放低,轻轻的说道:“别啊,就我那两下子还不得让林氏的牲口给撕成碎片了?您就是让我去送死也得教两招搏命的吧。” 见林长天真的有些发急,柳青山觉得好笑,这么多天可是没见过小林子这般模样的,于是也不再逗弄于他,缓缓开口说道:“勿慌,你拿着这道灵符,实在不行的时候将其捏碎,我便知晓了,刹那的功夫就来护你周全。” 接过柳青山递过来的黄纸符,林长天脸上满是狐疑之色:“您这,可便诓骗我啊,人命关天呐!” 正在二人说话的功夫,汝周城上空的太阳却是又黯淡了下去,循着那厚厚的云层望去,竟是如有一只恶龙潜出了它的犄角,正对着人间长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四十七章 卫阵 谢道韫今早的心情很不错. 据说是因为妻子林凝之早上的回信比平日里多了七个字外加个标点符号。这让谢道韫决定要拿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庆祝今日的“盛事”。 “后续掌控汝周城约莫需要多久?谢道韫仍是一脸的淡然,已经考虑起战后秩序重组的事情来。 身边的副官拱了拱手说道:“谢帅,若是能在今日就结束战斗,那只消给我三天的时间,包管汝周人人老实,谁敢忤逆我林氏天军!” 谢道韫斜瞥了他一眼,语气中有些无奈:“张文淑,你这三天得弄死多少人呐?莫不是满城都让你屠了去?小崽子一天天都是跟谁学的手段!打周氏的时候那么闹腾下也就算了,这文渊神洲对此可是忌讳无比,先打完这场仗,再另寻他法吧。” 张文淑赶忙抱拳答应,脸上写满了军对谢道韫的狂热崇拜。要知道这“望川军团”的可是谢道韫亲手组建的,现在的威风可是稳稳压了四大军团一头。在望川,你可以不知道林氏的家主,但你不能不晓得谢道韫的名号! ...... 兵革乍现,望川军团的威势直压着内城而去,汝周数不清的界者攀上城头,抽刀拔剑,悍不畏死,杀向谢道韫的中军而去。 这让谢道韫皱起了眉头,要知道在这种大型战役之中团队协作才是制胜的法宝,可汝周界者竟是放弃了之前的布阵,如一帮散兵游勇在干着飞蛾扑火的事情。 很快,望川军团的兵势就已经跨过了内城,似乎压的整个汝周都喘不过气来。 林长天混迹在内城里面,心中暗暗叫苦,谁成想这些汝周界者都好似失了心一般,个个都干着这找死的活计。 天色放晴,阳光正好。似乎大局已定 当最后一名城头上的汝周界者看着林氏全军都掠入了内城之中,方才挣扎着爬向同袍的尸骨,与他们累在了一块,不甘又落寞的合上了眼。 老实讲,他不是七族的界者,卖命这种事情理应可以搪塞过去。 可他从小在汝周长大,已有了二十八个年头。 谢道韫浑身尽染着鲜血,却无一处是他的。望川军团的阵型已经在这些汝周界者自杀式的冲击之下显得有些驳乱,纵使是谢道韫也不得不承认,这帮蝼蚁的疯狂竟是把他的阵仗破了个七零八落。 不过这些也是不打紧的,战斗已经快到了尾声,今天胜利的有些轻松呐。 但很快望川军团士兵的笑容很快就僵硬在了脸上,然后逐渐变得惊恐,机甲随着身躯颤抖了起来。 仿佛恶龙遇见了屠龙的勇士 内城中的景象早已看呆了林长天,他与望川军团的士兵一样愣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场战事必定载入界者的历史之中,为后人所铭记。 林氏军团倚凭着科技发起了教科书般的奇袭,以速攻的节奏打得整个文渊神洲都差点乱了阵脚,而汝周界者们的行阵竟是有了千年前的模样,那汇聚起的罡气直摄凌霄而去,竟真的让这天地换了副样貌! 卫少卿在这阵眼之中巍然不动,神莹内敛,眼露金光,“贪婪”吞噬着身后的漫天罡气,长袍曳动着气海,一袭白衣,遮天蔽日! 传闻古之有大能者,广修亿劫,证吾神通。气海不存于体,而包罗天地,养育群生,其中身有光明,是为敕天! 谢道韫的手有些颤抖,因为那老者使的兵器竟也是柄长枪。 枪者,百兵之王也。出之,则天下相从。 那这老者起势之时,他谢道韫的枪是从还是不从。 谢道韫想起了清早林凝之多出来的七个字,他平静了下来,横枪对着卫少卿的锋芒,凛然不惧。 卫少卿觉得好笑,只瞥了他一眼,便让谢道韫浑身冰凉,手脚都有些发麻,刚提起来的气势一瞬间又荡然无存。 那日他看向赢茂的目光有多戏谑,那这老头现在打量他的眼神就有多么的轻蔑。 “撤!谢道韫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一声,其实也不用他说,望川的兵士们已经在争相逃命了。 因为这敕天境的老者已经开始了他的屠戮。 浩渺的气海几个呼吸间就不知道吞噬了多少的生命。凡被波及到的望川士兵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跟着身上的机甲一块被碾成了齑粉。 谢道韫死命的朝城外飞去,他这才明白内城上的那些蝼蚁是有多么的凶悍,竟是不惜拿生命来拖住他们的步伐,只为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老叟的身上。 “我真是愚蠢,怎么会这般懈怠轻敌!谢道韫的脸上满是悔恨,看着身周仅剩的几位亲兵,捶胸顿足,泪流满面。 只是他未曾注意到,这几个亲兵之中混进去了个林长天,正眨巴着眼睛,努力挤出几滴泪水,似乎他也很“悲痛欲绝”。 “大帅,您得振作起来啊,一军全指望着您呐!”林长天凑了过去,对着谢道韫故作安慰,眼眶有些微红,似乎心情极为沉重。 谢道韫的眼眸里的绝望中也燃起了一丝执拗,回头看去,打量了林长天几眼,有些疑惑的说道:“你是何人?亲兵之中我不记得有你这副模样的。” 林长天眨巴着眼睛,一脸憨厚的说道:“大帅实不相瞒,俺就是个打酱油的杂兵,跑得比较快而已。对了,大帅您的界武还能用不?咱们得快点赶路嘞,别让人追上来。” 谢道韫叹了口气:“用是不能用了,那老者的罡气也太过凶猛了些,保条命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哦,林长天应了一声,然后把刀架在谢道韫的脖子上,面带微笑的说道:“哦,那你没事跟我扯什么犊子呢,别乱动,我的刀还蛮快的呢。” ...... 汝周城内,界者们正抚慰着战争的伤痛。 喜悦的欢呼,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城里弥漫着的更多是无声的悲哀。 丧钟为谁而鸣? 或许是内城之上一帮子萤虫扑火的青年界者;或许是命丧于城破,做了这战争第一批亡魂的无辜平民。 亦或是,它在为汝周的未来悲鸣。 七族界者的脸上看不出喜悦,每个人都在忧愁着未来。今日耗费无数力气解决的这支部队不过是人家的奇袭之师罢了,若是将来真遇上了林氏专打硬仗的四大军团,那这送死拖时间的法子可是怎么都行不通的。 想到这里,就连卫少卿也是满面愁容,短时间内强行登一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四十八章 故人的消息 “小林子,你拐回来的这是个什么玩意?” 最终,还是柳青山按捺不住了心中的好奇,对着林长天问道。 这倒也怪不得老头多嘴,实在是此时的谢道韫衣衫褴褛,身上还挂着几处界武的残骸,实在是太奇特了些。 林长天挠了挠头,敲了敲被捆成粽子的谢道韫缓缓说道:“柳前辈,这小子应该就是这支林氏军团的统帅,周围的这几个都是他的亲兵。我可是废了好大劲才逮着他的。” “哦?吹来听听。”看着嘴角都快得意到天上去了的林长天,柳青山也不打断,反而笑着说道,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模样。 林长天朝着院子里的众人挤眉弄眼了半天,又故作庄重的清了清嗓子,这才缓缓开口说道:“瞧您说的,那都是我实打实经历的。您是不知那日战事有多激烈,眼看那汝周界者要失守内城,林某只一把长刀连斩了千名战将,才从重围中杀了出来,不过那内城的界者也不知布的是什么阵法竟让卫少卿一连攀升了好几个境界,这种机会我岂能放过?一路跟到了城外,只在那儿把刀横着,这几个小子便赶忙求饶,咱是何等的活佛心肠,也就只得把他们带到这来了。” 谢道韫的脸上挂满了无奈,但毕竟是他人的阶下之囚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不过他身后的张文淑却是按捺不住自己的火爆脾气,张口便骂道:“放你娘的狗屁,我望川军团的士官加起来都没一千人,何况大半的兄弟都死在那老头的手里,干你什么事!还有,怎么抓住我们几个的你心里是真没点数啊。自己冒充了半天谢帅的亲兵,跟出城足有十几里之远才敢动手,还是趁着偷袭拿下了谢帅,你这厮真当是没皮没脸,今儿落在你的手里,话不多说,给爷个痛快吧!” “哦?林长天眨巴眨巴眼睛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这建制也不算多啊,难道林氏仅仅派了你这一支军团来送死嘛?” 张文淑不冷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我林氏兵威何其盛也,不出半月,共工军团的铁蹄便会踏平整个汝周!” “住嘴!谢道韫眉头一皱,眼神冷冽,假意呵斥道:“再说下去,我军的机密便全被你给透出去了!” 柳青山脸上的笑容更盛,挥了挥手,止住了林长天到嘴边的话语,对着他说道:“小林子,你先把这帮子人关到那间别屋里去,我布好了禁制,他们逃不出来的。” 林长天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 来回耗费的功夫不觉间却已把太阳熬成了月亮。 汝周城的灯火有些黯淡,倒是打起来的白幡多上不少,恸哭的声音很大,似乎家家有缟素一般。 院子的别屋里,谢道韫正数落着自家的副官。“文淑,你的想法是没错,故作莽夫,假意泄出情报,以护我等的周全。若是一般人自然有用,可那二位岂是你我几句话就能糊弄的?” 张文淑的脸上有些不解:“瞧您说的,不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和一个年近半百的老翁么,哪里看得出他们是厉害角色呢?” 谢道韫的语气里满是无奈,苦笑着说道:“你想想,这一战后,汝周悬赏林氏中人的价钱得有多高?把我等抓来却不送官,这其中就已经有很多的门道了。再者,我总感觉这老翁带给我的压力跟那日湮灭了整个望川军团的家伙似乎相差无二。” “这怎么可能!张文淑忍不住叫了出来,随后赶忙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这小小的汝周有一个“怪物”还不够?再加一个,怕是共工军团真的来了也是白给啊。” 谢道韫倒是平静了下来,有些自嘲的说道:“我与林肃在打周氏的时候就闹的不可开交,让他在议事的时候给赶出了大帐,后来侥幸偷渡河间,取了信城,也算是出了口恶气,让那林肃在军中丢尽了面子。不过这下可好,万一他真带着共工军团打下了汝周,不知又要受到何等的凌辱。” 张文淑也是叹了口气,那么多功绩攒出来的老本没想到汝周一战全给折了个精光。“谢帅,别人我不知道,但某张文淑是您看着我成长起来的,您去哪我去哪,您生我生,您死我死!” 谢道韫拍了拍张文淑的肩膀,收起了脸上的愁容,打趣的说道:“那你小子成长之路有些曲折啊,差点成长到删号重练的地步了。行了,老实告诉你,那老翁的深浅暂且不说,仅他旁边那个年轻人就能把咱们一块给收拾了你信不?” 张文淑自然是摇了摇头,纵使是没有界武,他也好歹是从百十来个大大小小的战役厮杀出来的老兵,正面交锋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满嘴跑火车还酷爱偷袭的毛头小子? 谢道韫看他这副模样,便是明白了许多,狠狠敲了下张文淑的脑袋说道:“跟你讲了多少次,不要轻信了别人伪装出来的姿态,那少年的手段虽说无赖上许多,但正面交手,败的也只会是你小子。” 张文淑撇了撇嘴,也不吭声,就差把不服两个字给刻到脸上了。 “梵城有一次在山河区出了变故,那不速之客甚至是把三老之一的林明仁都给打成了重伤,这事你可曾听闻?” 张文淑狠狠咽了口吐沫:“乖乖,您别说林老是让他给打成那样的?这汝周也太离谱了些,哪来的这么一群怀胎!” 谢道韫摇了摇头,也不搭张文淑的话茬,自顾自的说道:“三老不是他打的,我有幸见到过这里面藏着的份机密文献,那号称“造神计划”第一人的章程可是实打实死在了他的刀下。你跟章程不是同一批接受改造的么,他的强大,文淑你也是有所耳闻吧。” 张文淑傻了眼,站在原地好半天都不敢说话。要知道在检验基因升级成果的时候他可是被章程摁在地上摩擦的,这小子能解决掉章程,手段还那般的阴险...想到这里,张文淑浑身打起了颤,不寒而栗。 ........ 院子的一边墙角,也有人在说着夜话。 跟谢道韫猜测的一样,这二人漏洞百出的双簧自然是糊弄不过去柳老机灵和林大聪明的了。 只不过林大聪明此时并不开心,原因是柳老机灵克扣了他的晚饭,还振振有词道:人是他带来的,既然是发善心,那就用自己的口粮好了。 “小林子,别坐在墙上了,下来陪老夫下几盘棋。” 林长天瞥了一眼兴致勃勃的柳青山说道:“小子不会下围棋。”“五子棋呢?”“那也不会!” “嘿,你还挺傲娇,快些下来,跟你有正事要说,不然明日的饭你也别想吃了。”柳青山看着还在墙头暗自神伤的林长天笑着说道。 听这老头要拿捏自己的命脉,林长天暗道一声可恶,呲牙咧嘴的朝柳青山走了过去。 “接下来一段时间恐怕得靠你自己了,陈默那小子不日就到,老夫必须得出趟远门了。”柳青山捻着胡子悠哉悠哉的说道 林长天双眼放光,强忍住脸上的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事挺急的吧?您放心去,这有我呢,回来的时候也别着急,多转悠转悠,别光图快闪了您那把老骨头。” “哦?那你就不打听打听老夫此去的是何地?林长天瘪了瘪嘴,觉得这老头一定也是个路痴,害怕自己走丢了没人去寻,不过这干他什么事情?想到这里,林长天没好气的说道:“您爱去哪就去哪,千万别回这里来就好。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这些天给你做饭不谈,一有危险就让我去顶,没事就拿揍我为乐,跟余百里那厮有何区别!” “嘿,你还挺聪明,老夫这次去的正是北域,看来你小子对余百里有很多意见啊,行,那就不在他面前提你了。”柳青山脸上带着笑意,似乎是存心逗弄林长天一样。 林长天蓦地将眼瞪的溜圆,然后瞬间把脸上的嫌弃之意尽些褪去,笑得有些谄媚,对着柳青山讨好道:“嗨,您早说嘛,小的平日里鲁莽了些,您别放在心上,帮小的带封信呗。对了,前辈您突然去北域干嘛呀?” 柳青山伸了个懒腰,朝桌上的茶壶使了个眼色,林长天赶忙去换了一壶新茶,他这才缓缓的说道:“其实陈默好几天前就来信了,不过当时正逢林氏入侵,不好跟你细讲。据“禹”的情报上说,这北域现在是彻底被余百里那小子给掌控了,不过他做了一件蛮让人费解的事情,这憨货掌控北域之后倒是没有重建边境的亭燧,而是跟某个神秘强者大战一场之后直接是将边境附近的祁山与连山断成了一片,生生把入境的路给堵死了,实在是不知道他这是那般用意。” “余百里这么快就打遍北域了?林长天好奇的问道,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要知道在他出来之前,余百里和陈子良他们也不过是刚刚拿下了泗山和易山而已。 柳青山的脸色变得古怪,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听说那小子搞了个天放奇观,借着泗山的高度把这异象传遍了北域,直接吸引来一大票北域各等势力的首脑,然后无论大小不服的全让他给宰了,随即让人抬着这些首脑的尸体挨个去他们势力之处劝降,还是老样子,不服的全让他给灭了,不出半年,整个北域但凡是有头有脸的狠人都服他余百里了啊。” 林长天脸上哭笑不得,半天才讷讷道:“可以,这很余百里。那我其他的几个同伴怎么样嘞?”柳青山思忖了一会便开口说道:“这些也不知是否跟你的同伴有交集,除了余百里和沈易安这两位老牌界者以外,也的确冒出了几个新秀,一柄长枪纵横北域无敌的陈子良,冰封千里刹那间便生生逆转长桥山之战的许用,还有一个名号奎生的小胖子以神出鬼没而闻名北域,历经七十二场战事,据说其人的锋芒压得许多老牌将领都抬不起头来。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不知那个还是你的同伴?” 林长天笑得极为开心:“都是!”前二人扬威于北域林长天是一点都不意外,但是胖子的名号竟也能响彻天地,这可是给了林长天极大的惊喜。 柳青山仔细打量林长天一圈,不由得暗自称奇但面上却看不出半点端倪,悠悠的说道:“嘿,那你们这货人反倒是你混的最差。对了,你猜猜老夫此去北域的目的是什么啊?”林长天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实是不知。柳青山也不再卖弄关子,面色变得庄重,对林长天说话的语气中充满了严肃:“老夫此去,是为劝北域诸将出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四十九章 离开柳老机灵之后的日子 “什么!迎接北域出关?您这不是在...”林长天整个人都傻了,谁能想到柳青山会突然说出如此惊世骇俗之语。他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隔墙有耳一般。 “不错,柳青山的脸上洋溢着莫名的神采,斩钉截铁的说道:“只要北域出关,放在以前,不,哪怕是现在都会引来中土势力们的同仇敌忾!但有些事情你并不晓得,当然,我现在告诉你也只是百害而无一利。但是!小林子你记住一点,如果北域之人还要甘心屈居在那蛮荒之地,那完蛋的可不光是北域,就连中土都会在天降的灾祸中毁灭!” 林长天的舌头似乎打上了结,一时半会竟是说不出话来,他已经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柳青山也不再多说,哀叹了一声,目光有些复杂:“天地只把人分成了两面,男女有别。人自己却是不服的,非得弄出来个三六九等才安心。可这偌大中土里面的成事之人,竟是没有一个敢去完就被林长天拿刀给憋了回去。“你多久没照镜子了?” 谢道韫摇了摇头,虽不明白林长天的用意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我军不比他处,干的都是奔袭的活计,风尘仆仆,舟车劳顿的,实在是没这个空当。” “你等等,说完林长天便跑了出去从忆筱的屋子里搬来一面硕大的镜子,朝着谢道韫努了努嘴:“去吧,好皮囊,看看你现在是怎么个风靡万千。” 谢道韫冷哼一声,觉得林长天一定是嫉妒于自己的容颜。于是摸了摸脸庞,自信的看向了镜子。然后..... “噫!连年战事把我这美少年祸害成了什么样子了!”谢道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垮起个批脸,颓然的说道。 只不过身边的同僚却是无暇安慰,一个个都忙不迭的朝着镜子端详着自己的长相。 “哎,这些日子没行军感觉皮肤柔和了许多呢。”“有一说一,这汝周的水土不错哦,俺的皮肤都白皙了很多呢。”“好好说话,别膈应人。”众人七嘴八舌的争论着,反倒是把谢道韫晾在了一边,留着他暗自神伤。 “别吵了,林长天大喝一声,缓缓扫视了遍众人,故作凶狠的说道:“你们这一帮子的吃货,合着是除了打砸抢以外是半点的本事没有呗?那小爷留你们何用,收拾收拾,麻溜滚蛋!” 张文淑突然站了起来,灵光乍现,激动的说道:“我们可以去做佣兵啊,那玩意,利润高,来钱快,干上几次,给咱哥几个配上机甲,给谢老大整套界武,咱们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谢道韫略微思忖,便一拍大腿,冲着林长天兴致勃勃的说道:“小兄弟,这听起来很不靠谱,但其实这一直是文渊神洲的传统职业,以我们几个的职业那不是正好合适嘛。” 林长天揣摩了半天下巴,略带迟疑的说道:“先都在这呆着别动,我去去就来。”话音未落,便直冲着魏牟的房间而去。 “那当然可行啦,文渊神洲中的佣兵职业都存在几千年了,已经都成为一项传统了。”魏牟听完了林长天叙述,拍手叫绝,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那怎么才能成为佣兵呢?”林长天的语气里充满着急切,毕竟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尝过荤腥的滋味了。“这个简单,随随便便去佣兵大厅注册一下就行,现在正是用人之际,门槛实在是低的离谱。等注册完之后,就可以在佣兵大厅的光影上去接委托了。”还未等魏牟接着啰嗦下去,林长天便带着一众大汉夺门而去。 ...... 天色渐暗,汝周的灯火要比前些时日多上了许多,受灾的部分已经悉数列入了维修工程之中,时间可以抚平一切,哪怕是战争留下的伤痛,也不过是长短的问题。 “你们干什么去了呀?陈忆筱看着狼吞虎咽的众人有些发懵,才是一个下午不见,这几位怎么就把自己做成了这副模样。 “哦,林长天应了一声,扒了几口饭才继续说道:“去做长方体固体定向移动工程师了,这个最近在汝周挺吃香的,待遇蛮不错的。”陈忆筱点了点头,甜甜的笑道:“长天哥哥就是厉害,这工作听起来还蛮体面的呢。” 张文淑差点被这句话呛到,咳嗽了半天,才幽怨的说道:“搬砖就搬砖,扯什么犊子呢。说是下午去当佣兵,谁知道半天就接了个这种的活计,嘿,说出来你俩都不信,这还挺吃香的。” 魏牟的脸上充满着好奇,开口问道:“没有别的任务可以做了吗?我记得原先什么进山捕猎,下水除妖的事情还蛮多的嘞,你们一件都没遇到?” 魏牟不说还好,这一说可是激起了林长天的怒火,恶狠狠的看向满脸苦笑的谢道韫,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撕成碎片一样。 “这真不能怪我,谢道韫一本正经的说道:“不光是我,整个林氏高层打仗都患有这个“毛病”。天下谁人不知“火力不足恐惧症”已成了我林氏军团身上的标签?这世道最不值钱的就是炮火了,你去梵城打听打听,谁家过节的时候不得牵出来门大口径步兵炮开上几发庆祝庆祝?再说了,那汝周城外的山水那么多,万一有敌设伏怎么办?万一行军撤退的时候迷了路怎么办?所以谢某把他夷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这能怪我嘛!哎,林长天把你手里的刀收一收,张文淑你把叉子握那么紧干嘛,以下犯上不成?” “行了,林长天摆了摆手,无力的说道:“平时看你颇有大将之风,又是这般年岁,想来也比常人稳重许多,哪里知道你谢道韫原来是这么个话痨货色。今日大家都乏了,各自去休息吧,明日起的早些,我还就不信接不着个大单!” 一夜无话。第二天还在麻麻亮的时候,林长天一众人便赶去了佣兵大厅的门前蹲守,想捡漏个大单来快活一段日子。 但是抱有这个想法的人似乎不止他一家,另外站在门口的一伙子人正面色不善的望着他们。 只不过他们的发型实在是太过喜感,个个奇特无比,留着五颜六色的长发,身上带着稀奇古怪的首饰,时不时的换个姿势,撩一撩自己的刘海,这样看来,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可言。 张文淑这般的糙汉哪里能忍得住,竟是当着人家的面就放声大笑了起来。 这笑声,也点燃了这帮杀马特心中的怒火,一帮人乌泱泱的朝着林长天他们冲了过来,为首的那位,直接掏出枪指着张文淑的鼻子吼道:“你在笑什么东西哦,来,说出来,让大家听听,是什么事情有那么好笑!” 张文淑脸上的笑意顿无,这在杀马特们的眼里自然是害怕的表现,但是谢道韫等人却是悄悄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这糙汉子的脸上有些怅然,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光景,自顾自的喃喃着:“老子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上次被人拿枪指着,还是“觉醒世”之前的事情啊。”“你在嘀咕什么呢?大声点,刚刚不是很嚣张嘛!”杀马特老大的脸上愈加张狂,以为张文淑是被他手中的枪吓破了胆,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张文淑脸上又重新挂起了笑容,故作害怕的说道:“俺刚刚说的是,你这小崽子毛都没长齐,还染的挺花哨的哈,咋,留这么长,是跟你老娘借了些?”身后的同僚听了他的荤话都放声大笑了起来,就连平日里自诩文雅的谢道韫也是一脸的莞尔。 杀马特老大气得涨红了脸,狠狠扣下了扳机,枪声响起,张文淑脸上的笑容更盛,刹那间,杀马特老大手上的枪就到了他的手上,一枪就把这五颜六色的长发崩成了满眼的血红。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五十章 弑白与诀别 全场死寂的厉害,似乎是慑于张文淑身上的杀气,那杀马特身后的众人竟是无一动弹的。 张文淑还在笑,谢道韫摇了摇头,林长天紧皱着眉。 “啪,啪,啪,这掌声有些突兀,但它还是响了起来。 那男子红袖里衬着白衣,说不出来的妖艳,仿佛素雅的水墨之上被沾染了几滴油画的颜料。 染的也很花哨,不过张文淑却是不再笑了。这是他费尽心思要从大门口引来的人呐,只不过谢道韫嫌他闹腾了点,所以摇了摇头。林长天嫌他杀了人,所以皱起了眉。 “他们见到我,规规矩矩,连自家老大的死都不敢吭声。男子的话却是不再继续了,只是他眼中锋芒愈加锐利,似乎在质问着张文淑的放肆。 张文淑大嘴一咧,朝着男子笑道:“我等能解大人心中的烦忧,他们不行。” 男子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林长天一伙,指着张文淑对众人说道:“看来阁下是识得我,不知哪位是主事的?你想说的事,我愿听。” 如果有一局外人在此,他必会发现原先杀马特那伙子人的神色各有不同,但最终却都意味着一种情绪。 蔓延到骨子里的恐惧。 林长天也不开口,于是谢道韫接过了男子的话茬,缓缓说道:“恕我等眼拙,只识得“七族”的徽章。” 男子脸上的笑容更盛:“我果然是没七族出名呐,进来说话吧,还真有桩烦心事需要你们来帮我看看。” ...... “会杀人,敢杀几个大人物么?刚进了佣兵大厅议事阁的大门,男子便这么突兀的来了一句。 谢道韫正欲说些什么,却被林长天拦了下来,瞥了眼男子,神情淡漠:“杀谁,价钱。” “杀的是七族白氏的家主,价钱是十老杨五柳的人情。” “十老中有杨五柳吗?林长天挠了挠头,他压根不记得汝周里有这号人物。 男子将自己的里衫拍平,从一个棱角都尽一个棱角,直到它完全温顺了下来,才开口说道:“有的,十老中空缺着一个席位,卫少卿便索性拿它来招募“豪杰”了,不巧正是在下。可惜这权势却是从白家嘴里夺过来的,他们闹个不停,七族也不插手,似乎想看看我的能耐。不瞒你们,杨某不是汝周本土的,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只得来佣兵大厅赌赌运气,看看有什么能人替我了了这桩烦心事的。” “你贵为十老,白家又势微,自己动手不是更显自己的威风么?”张文淑的眼神有些不解,以他的逻辑,怎么会有人放过这种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呢? 谢道韫把手按在了张文淑的肩上,替男子回答起了他的问题:“阁下应该是想将这白氏收为己有吧,一夜间树倒猢狲散的势力可是需要一颗新的参天大树的。” 杨五柳点了点头,躺在椅子上显得有些慵懒。“那各位有没有那个胆子,替我杨某人走一遭呢?事成之后,十老的庇佑这汝周应该人人都想要吧。” 林长天与谢道韫对视了一眼,齐声应道:“这活接了!” ...... 白府的灯火还盛着亮,门口的装饰极尽奢华,仿佛并没有他人口中的衰落。 只不过曾经的千年垂柳万年石却是都不见了踪影。 在七族的眼里,现在的白氏底蕴尽散,活脱脱一副暴发户的嘴脸。 从七大贵族到一介“土著豪强”,白氏自然是不甘心的。可他全族天天都有人上山成匪,天天都有人自立为王,造反与背叛其实才是中北现在的常态。” 林长天歪着脑袋,也不搭谢道韫的话茬,思索起自己待会怎么回去的事情了。 谢道韫见此也不多说,认认真真的朝林长天鞠了个躬,毕竟这次的确是自己伙不够地道,骗吃骗喝那么久,甚至看到界武还诓了他一手。 “这还有套界武,要用的话将气行于其中,多来几次,等收放自如后,它就与你浑然一体了,召之即覆盖全身,去之则化为肤形。”话音刚落,谢道韫也不做停留,冲天而去,似乎一句道别的话也不愿多说。 这面具的好处有很多,似乎时刻都是冷冽无比。 他毕竟是一军之帅。 张文淑抿了抿嘴,这糙汉子终究没有说出些感伤的话来,只是将手迤在胸前,那是林氏面对同袍时的军礼。 林长天一扫之前对谢道韫的漫不经心,将拳握于心口,神色庄重,那是北域的最高礼节。 在浩瀚的夜空中,他们逐渐消散成了星光。或许他日没有战争,也少些人心的污垢,再相遇时,总能提酒喝上几壶。 ...... 次日清晨,杨五柳搓着手,围着林长天仔细打量了起来:“不错,不错,没想到你小子真的能杀了白氏的家主,做的还挺干脆利落。现在我初来乍到,正是用人之际,不妨你留在我帐下听用,在这汝周共做一番事业如何?” 林长天眼前一亮,赶忙说道:“大人,实不相瞒,小的也非这汝周人士,不如你我就此结拜为兄弟如何?” 杨五柳脸上的笑容更盛:“二弟!”“大哥!”“二弟!”“大哥!”“二弟,你能告诉我,那日从白府飞出来的,可是那传说中玄妙无比的界武?” 林长天猛地抬起了头,发现这杨五柳脸上的笑容深处一直藏着丝戏谑之意。 这厮可能早就收到了风声,或许他一开始想掌控的就不是垂死的白氏,而是借着林长天的手图谋那几具强大且神秘的界武。 “嗯?”林长天把眼睁的溜圆,脸上三分无辜,三分惊愕,还剩下四分尽是被人怀疑的心伤与无奈。 这倒是把杨五柳弄得有些发懵,环顾了他周围一圈,不经意的说道:“二弟,跟你一起的那帮人不在这里吗?” 林长天眨巴着眼,似乎还沉浸在“悲痛欲绝”之中。 “二弟!杨五柳不耐烦的吼了一声,这演技点到为止就行了,怎么还收不住了呢? “哦哦,林长天好似刚缓过神来一样,赶忙回应道:“不瞒大哥,我跟他们是拼伙来的,要说这帮人是真生猛啊,杀完人就跑,啧啧,也不知哪来的稀奇玩意,还能一冲飞天,直朝着城外而去,您说的东西应该是落在他们手里了。” 杨五柳皱起了眉头,似乎昨日自家下属的汇报正好能吻合上了林长天口中的说词。 可总觉得这其中有些端倪。 于是杨五柳朝林长天挤出了个微笑:“二弟,你也辛苦了,这样,大哥是管汝周治安的,那从今儿起,这东城区就归你来维护了,好好干,明日就上任!” 说罢便摆了摆手,示意林长天出去。 林长天赶忙装起了孙子,点头哈腰的“感谢”着自家大哥。 只不过合上门的那一刻二人脸上的笑容都化作了冷漠,仿佛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 林长天回到了小院,提着一大推的吃食,忆筱和魏牟也是馋了有些时日,吃得很是开心。 不过一向自称“汝周干饭王”的林长天却是提不起来胃口。 毕竟,院子里又变得空荡了许多。 脑海里闪过了很多人的面孔,从北域到中北再至汝周。 北域有烽火的希望,中北有生死的磨砺,唯独这汝周是清冷了些。 整座城都是热闹的,就是没有一丝人间的烟火味。 林长天脑海里蓦地冒出来个想法,“活该这汝周遭了战事,活该他谢道韫打了败仗。” 谁让这倒霉玩意非得秉持着一军之帅的仪度,连声道别都不跟他好好讲呢。 不过林长天也没有因此惆帐了很久,毕竟他敏锐的觉察到了这金属面具背后的不舍。 ...... “呸,林长天独酌了杯酒朝着地上吐了口涎水,思之玄月,眼神迷离。“谢道韫你这孙子,跟我装高冷,那且祝你...林长天说不下去了,一头栽倒,只听着酣声响起,还嘟囔着:“一路平安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五十一章 旁观者“清” 东城区,自设立以来便被打上了“汝周贫民区”的标签,鱼龙混杂,秩序紊乱。 可就这么个小地方却让整个文渊神洲的贵族们陷入了喋喋不休的争论之中。 是贫穷滋生了罪恶?还是罪恶导致了贫穷? 贵族们大都是支持后者的,毕竟在他们眼里命由天定,贫穷本身就是天底下头等的罪恶。 不过总是有那么一小撮贵族中的“另类”要为贱民们发声的,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文渊神洲中的平民却连自己都认了命,那这行持正义的事也就愈发没人干了。 可这变故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两年。 最近的东城区很不“太平”。当然,这地方也从来没安稳过。 白衣按刀的少年横走在街上,哼着小曲,气焰嚣张,一副欠打的样子,真当是个小人得志的姿势。 不过望风而逃的,却尽是些鸡鸣狗盗之徒。 “大爷,您这水果怎么卖啊?”大爷紧了紧褴褛的衣物,冲着白衣少年笑道:“林长官您要的话,随便挑,不要钱的。” 这得瑟的白衣少年自然是被杨五柳指派来管辖东城区的林长天了,他紧皱着眉头,故作生气:“嘿,您这不是瞧不起我嘛,能差这几个钱?周通,去给大爷三倍的价钱,你先垫上,回去了给你补上。” 被唤作周通的下属苦笑了一下,无奈的摇了摇头,掏出大把的票子硬塞到了老人手上。 这位空降来的爷最近可是把整个东城纠察处给折腾的够呛,想他周通以前怎么也是吃饭不给钱的主,现在倒好,每每巡街都好像是跟这位爷出来做慈善的一样,光这垫付的事情这周就已经是第三次了。 林长天冲着大爷挥了挥手:“您先忙,有事来东城纠察处,天大的官司都给您管咯。” 大爷只当是林长天的夸口,笑着答应了下来。 说句老实话,这后生除了平时嘴里有点不着边际,其他那可是真仗义。比起前任几个纠察处长在任的时候,现在的东城,您猜怎么着?晚上竟可以走夜路了! ...... “今天晚上那几伙黑帮还敢火拼?林长天啃了口苹果,随口问起了周通的话。 周通慌不迭地回应道:“林处,瞧您说的,这“扫黑除恶”都行动好几周了,底下的兄弟们都兢兢业业的,没人敢怠慢。现在这东城区晚上敢走夜路的人那都比以前多了好多呐,要是您再呆几个月,那这块地界说不定都能评上文明城区了呢。” 林长天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变化,瞥了眼周通缓缓说道:“你刚刚讲了什么?”“小的,小的说您要是再呆几个月,那这块地界指定能评上文明城区!”“不是这个,再往前。”林长天说话的语气加重了几分,显得严肃无比。 周通擦了把脸上的冷汗,也不知道自己是那句话说的不对招惹了这位大爷,吓得他战战兢兢,声音都有些发颤:“林处,小的嘴笨...“就这句!周通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林长天给打断了下来。 看着林长天的脸上有些兴奋,周通瞬间明白了过来,合着自家的这位“大爷”官瘾还挺重的,想听自己多喊他几声处长啊。“小周你怎么不叫了呀?林长天蓦地把眼瞪大,直溜溜的盯着周通说道。周通心里暗骂了句,但又无奈,正欲堆着笑叫上几声“处长”,却听得前方突然嘈杂了起来,回过神来,林长天却早就一溜烟跑了过去,周通叹了口气,只得紧跟着他不放。 林长天推开人群中,径直走向了场中,拍着一个好事者的肩膀问道:“怎么着了,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被人突然拍了下肩膀,好事者自然是不爽,正欲发火,却见是林长天,吓了个半死,赶忙说道:“林处长您什么时候来的?小的不长眼,差点冲撞了您,赶明请您去我那酒楼搓一顿呐?”“别啰嗦了,快些说正事。”林长天不耐烦的吼了一句,这东城区里的人就是磨叽,什么场合都得寒暄上几句,也不分个忙闲。 见林长天有些不爽,好事者赶忙堆起了笑容,伸手指着那场中的黑衣青年说道:“您看,就是那小子,竟敢当街打人。嘿,奇了怪了,这孙子打了人竟也不跑,还嚷嚷着找此地的执法者过来,这就是在挑衅您啊,可不能轻饶!” 林长天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这黑衣青年却正被几个守卫簇拥在中央,一脸鄙夷的望着地上断气的大汉,仿佛还嫌弃他脏了自己的手一般。 黑衣青年还在嚷嚷:“东城执法的呢?出来洗地了,浪费小爷时间,你们可担待不起!”“我就是,不知你要本官干什么差事啊?”林长天径直走向了青年,也不拿正眼瞧他,语气里满是轻蔑的说道。 这倒是给黑衣青年着实气笑了,他推开保护自己的守卫,凑到了林长天的跟前,指着自己的脸说道:“你这厮是瞎了不成?连我都不认识,还敢做这东城的纠察?” 林长天眨了眨眼睛,突然朝青年做了个揖,语气里有些谄媚的说道:“下官刚来这东城上任,还没呆上多少时日呢,要不您说个名号,好让下官知道是自己有眼无珠,冲撞了哪位神仙可好? 林长天的这一番话,倒是让围观的人群直接炸开了锅,“嘿!平时看他正正经经的,原以为是个好官,没想到也是人家的一条狗罢了!”“谁说不是呢?这世道,要我说,也就自己和媳妇靠得住,其他都是扯淡。”“哎?不对吧王二狗,我刚还看到你媳妇衣衫凌乱的从老王家出来的呢。”被唤作二狗的青年不屑的瞥了眼说话的那人笑道:“你懂什么,我买车买房,就连孩子从满月到上学的事情都是王哥操办的,这不王哥最近说他想找个伴一起玩球嘛,我就让我媳妇去了,许是运动的时候劲大了些,那王哥能做对不起咱的事嘛。”“是,说不定连你孩子都是王哥操办出来的呢。” 这样的嘈杂中夹杂着谩骂与闲谈,从里到外,却都透着四个大字:与我无关 不过最开始的好事者脸色却变得很难看,趁着没人注意,狠狠在地上啐了口吐沫,暗自骂道:一丘之貉!” 黑衣青年很满意林长天的态度,笑着对他说道:“还算你有点眼力,汝周纠察司的二把手虎世祯那可是我哥,是你这一个小小的东城区处长这辈子都巴结不上的人物!还愣着干嘛?替小爷把这杂碎清理到一边去,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会替你在我哥面前美言几句。” 林长天脸上的笑容不减:“呦,您是虎司长的弟弟啊,可怪不得下官多嘴,这厮是犯了什么罪把您给冲撞了?” “嘿!黑衣青年脸上的怒火更盛:“你说气不气,他女儿有几分姿色我才想带走的,用用就还给他了,也不知这瞎眼的玩意挡着干嘛。这下好啦,害得他和女儿都做了枉死的鬼。”林长天往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大汉的怀里还蜷缩着位少女的尸体,像是一个襁褓里的婴儿,却让林长天的面色彻底阴沉了下来,这分明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哎!你在那发什么愣呢,麻溜将这厮清理了,剩下的就不用你管了。”青年推了一把林长天,朝着地上的大汉努了努嘴。 很早以前,决定要收编北域众匪时,林长天问过余百里一个难题。 “这里面的渣滓应该很多吧,我们怎么处理他们啊,全部都要收编?”“首先呐,在北域这块贫瘠之地活下去都很不容易了,所以把你的偏见收一收,破衣处世的不一定罪恶,身着华服的也未必良善。至于对败类们,那得实行教化,用你的大爱来感化他们的小我,然后才能温暖人间嘛。”“麻烦点倒没什么,可要是有那种始终冥顽不化的怎么办呢?余百里让问住了,随后敲了林长天一个暴栗说道:“嘿,你问题还挺多,不过刚刚的那些话嘛,可都是中土夫子们的道理,到我这里嘛。”余百里顿了顿,说出了那句能气死半个天下夫子的话语:“教化是夫子的事情,能教就教,最好跑快点把天下的恶徒都给救了,不然我余百里屠杀渣滓的时候可别波及了他们。” 过往是经不起回忆的,因为白驹过隙之间,眨眼便看了个精光。 林长天的刀也很快,蝇营狗苟还在嚣张,眨眼却斩了个干净。 全场又死寂的厉害,汝周人变脸的功夫总是很强,仅仅一句话就能让他们炸开锅来,可区区一柄刀却又让他们集体闭上了嘴。 林长天砍了自家上司的弟弟,又唤起了周通。 躲在人群里的周通吓得汗毛竖立,瑟瑟发抖,哪里还敢应林长天的话,他是真怕了这位动手半点都没含糊的煞星。 林长天也不再唤他,知道周通是怕被自己连累,于是对着仅剩下的一个守卫说道:“咱本来是想跟他讲讲道理的,可是这厮也经不住打,但我满肚子的话得找个人说道说道,这样好了,你去把那虎世祯找来,他得陪我聊完这些。” ...... 天色有些暗淡了,林长天还在闭目养神,死死按着腰间的长刀,周遭的观众越来越多。他们耐心等待着好戏的上演,林长天却压抑不住拔刀的欲望了。 心中杀意正浓的时候,得闭目养神。 林长天睁开了眼,冷冽的扫视着围观的众人,拔刀出鞘,所幸,虎世祯的到来,让这帮好事者的愉悦又能持续些时日了。 虎世祯身后有很多的手下,披甲带枪,来势汹汹。“你杀我了弟弟?”虎世祯打量眼前的青年,语气却并不是那么沉重:“那是个惹事的胚子,你杀的好,按理我得谢谢你给虎家除了败类,可那样以后就没人给我虎世祯效力了,所以你今儿还是得死的。” “讲完了?那该我了,这地上还有两具尸体,你也得说道说道。”虎世祯点了点头,看着林长天很认真应了他的话:“按道理是得赔钱了事的,可是刚刚我带人去把他们全家杀了个干净,看来只能给多烧些纸钱了。” 林长天点了点头,他想闭目养神一会,可是心中的暴戾却愈发凶狠,虎世祯算是什么东西,他作的恶,还没这围观众人神情里的冷漠一半多呢。 寒衣行世非良善,却笑朱门酒肉臭。 林长天耐不住了心气,拔刀出鞘,杀意正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五十二章 与汝周讲讲道理 嬉笑怒骂也好,薄凉看戏也罢,却是一刻间尽闭了嘴。 那刀意引不来天地的共鸣,甚至在这人情冷暖之中显得单薄了许多。 一骑当千,冲阵而去。 可惜英雄的背后是秋风瑟马,而面前的敌人却是巍然的“风车”,屹立着不动。 总显得势单力薄了许多,自然是招来无端的谩骂与轻蔑。 这世道,总是如此有趣。 所幸,蝇苟们闭上了嘴,因为刹那的功夫,虎世祯的行列已经是破的不能再破了。 眼见着前线的手下都让林长天给杀破了胆,个个都疲于奔命,谁敢回头再望那杀星一眼。虎世祯的眼眸里充满着狠戾,他也未曾料到一个小小的东城纠察处的官员竟拥有着如此的武力。他有些懊悔,厉兵秣马了半天,却净想着以此扬威的事情了,全然没考虑过这贼胚的凶悍。 但没多少时间留给他了,再犹豫下去,等这杀星把自家的军心打个七零八落,那他虎世祯将会成为这汝周城最大的笑柄。 况且,名声什么的还都是后话,别连自己的小命都折在这么个浑臭的地方。 想到这里,虎世祯硬起了头皮,在一堆人的簇拥之下,朝着林长天杀将而去。 但转眼便瘫坐在了地上,周围亲卫的脑袋和身体刹那间便分了家,身体还在冲锋的路上,脑袋却早做了黄泉里的冤鬼,大声咒骂着虎世祯的祖宗。 不多时,活着的兵卒便逃了个干净,留下虎世祯一人战战兢兢的看着眼前这位浑身浴血的恶魔。 “谁那里有酒?匀些给我!”林长天却也不杀他,朝剩下围观的几人讨起了酒食。 看热闹的大都被吓得四散而逃,而留下来的几位全都是汝周里出了名的人物。 那最早扬言要请林长天吃饭的好事者赶忙扔给他一瓶子酒,然后朝着林长天拱了拱手,眉宇间尽是钦佩之意。“原本想着是请东城纠察处的处长吃上顿饭,毕竟开门迎客的生意最怕的就是小鬼难缠。但今儿我是实打实想跟您这个人喝顿酒,可惜身家性命所累,看来是做不得了。不过今天过后,东城柳楼的那家,只要您来,舍命相陪!” 林长天打开了柳楼掌柜扔来的酒,先自己美美的往肚里灌上一气,然后递给了瘫成一块泥的虎世祯说道:“刚刚我的话,你没让我说尽兴,喝完这壶酒,好好跟你唠叨唠叨。” 虎世祯哪里敢接,死命的磕着头:“您这是送我上路的断头酒啊,小的实在是惹错人了,不知您才是这东城的神圣啊。” 林长天提起刀背狠狠砸了下去,直把这虎世祯打的头破血流,与泥土一块混合在了地面之上,他也不敢抬头,只得矮着身子哭求这位爷饶了自己的性命。 “该我说话了!你给我老实听着,这东城的神圣,爱谁谁,反正别把你那套欺了人就得意,挨了打就认怂的嘴脸摆到我这里来。这壶酒小爷只给你十息的时间,喝不完,什么下场你这种人应该是晓得的吧。” 虎世祯咬咬牙,抱着酒壶咣当咣当的倒入胃中,也不经唇齿,直憋得自己青筋暴露,浑身搐动。 “5,4,3,2,1!在林长天的倒数声中,虎世祯灌完了最后口酒,打了个饱嗝,双眼无神的看着林长天傻笑,也不管自己的涎水与酒水把衣物染的秽浊不堪。 林长天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马上却又给虎世祯扔在了地上,一脸嫌恶的说道:“收收你衣上的腌臜!我且问你,这虎家的面子你还要不要了?” 虎世祯醉的有些迷离,无力的摆了摆手,又跪着说道:“只求您饶咱一命,那些不敢要了,不敢要了。” 林长天点了点头,盘腿坐了下来,虎世祯见状赶忙压低了身子,都快把脸贴到了地面。“直起身来!林长天一声暴喝,吓得虎世祯赶忙把腰拔起,站得笔直,但还是颤颤巍巍,脸上带着谄媚:“您有什么吩咐,小的都听着呢。” “你是汝周的父母官么?”虎世祯看着林长天眼神冷冽,哪里敢应,但又不好推辞,只得含糊着说道:“小的是也不是。虽然可以管管这民生治安的事情,但毕竟不过是当家人的鹰犬,父母官可是万万谈不及的。” “既管治安,那咱且问你,我去东城之前,那地方的人怎是连夜路都走不得?”虎世祯擦了擦汗,松了口气,以为这厮不过是想责问他的失职罢了,于是便摆出了那套应对自家官长时候的说辞。“这可真怪不得下官,我虽然看起来大腹便便,似乎是个搜刮民脂民膏的败类,但其实不然。这东城哪里是汝周纠察司能管的啊,您要知道,以汝周的分级,我实在是鞭长莫及。再说了,这东城鱼龙混杂,各方势力错杂其中,背后的关系更是与七族相关,我能管的了?” 虎世祯说着说着,好像是借着酒劲发起狠来,索性朝地上啐了口浓痰:“哦,合着你以为今日把我给收拾了,那这汝周就能换了青天?你这毛头的后生,懂些什么!你别看我这样,那也是在正儿八经的宦海里游过一圈的。文渊神洲世俗中的官员选拔从来都不是从界者里挑的,更不可能说其中上任的有贵族的成员。你以为这汝周明面上的城主是谁?是他十老之首的卫少卿?我呸!他就是个背后捣鼓阴谋的老王八!咱当年也敢说是个清官,就是让他生生给逼成了卫家的一条走狗!你不把他们清理了,你却来找我的麻烦?” 林长天皱紧了眉头,冷哼了一声,缓缓说道:“照这么个意思,你是半点罪都没了?你屠杀了那躺在地上大汉的全家,就一点恶都没做了!”话音刚落,林长天就将手按在了刀鞘之上,杀气腾腾。 被酒壮了胆子的虎世祯竟是没有一丝惧色,迎着林长天的锋芒说道:“实话告诉你,我虎某人是做过恶,但谋人性命这种事情,咱是从来没想过!那大汉叫柳二,家里就一个瘫痪的妻子,平日里扶困的名额是我从同僚嘴里抠出来给他留下的,这回去他家里,也是我给使得票子,让他妻子住到了城中疗养院去的,你真以为杀一个寡妇能让几十个兵士磨蹭到天暗下来吗!那么说不还是为了保住该死的颜面么,不然让我从此以后怎么立足在这汝周城!况且,我再告诉你,就是咱只赔钱,那她的下场也落不了好!那寡妇在这东城还算是有几分姿色,你也了解这汝周的“民风”,怕是当天夜里就得让几个泼皮扒了窗户,夺了钱财,活生生被人凌辱至死!你个毛头的小子,就知道拿着把破刀跟我在这瞎比划,有能耐你去把卫少卿,去把那七族十老都给剁了啊!” 虎世祯双眼通红,撕心裂肺的朝着林长天吼道,随着一阵清风吹过,偌大的汝周,又陷入了死寂之中。 但是虎世祯却让风吹的清醒过来,颓然的坐在了地上,眼神里一片死灰。得罪了这少年还好,大不了一死了事。可自己刚刚把七族十老都给骂了个遍,这可是灭族的祸事啊。 林长天始终是一言不发,安静的听完了虎世祯发的牢骚,苦笑着摇了摇头。他闭目养神,很快便能温静如玉,似乎心中再大的戾气都在他人的不甘面前显得风轻云淡。 其实更多的是对自己无奈罢了。 “没有余百里的能耐,还老学着他去行持正义,我可真是。林长天说不下去了,刚刚的杀气有多浓郁,那现在就全都蒙在了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少年人第一次感受到了力量的无奈。 力不能除恶,力所不及。力所压余罪,罪不至死。 不过这寂静终究是没有持续下去,满城的甲兵包围了东城,甚至其中还夹杂着些七族的界者。 他们来除汝周的“恶”。 林长天的眼神变得透亮,他想好怎么去回虎世祯的话了。“哎,你且看好咯,某家今日还真想把这汝周上下看个精光,看看那个能解我心中疑惑的,你快些站到一旁去,别伤了你。” 虎世祯眉头挑起,他酒意醒了大半,但还是忍不住说道:“我知道你是杨五柳空降过来的人,可你知道是谁让我弟弟来找茬的? 就是那卫少卿想敲打杨五柳的,那家伙何等的精明,今日事情到这种地步,他是万万不会露面的。” 林长天笑了起来,自到汝周以来,心中藏了无数的压抑却都在这真实虚伪,良善与恶共存的虎世祯身上抒发了出来。笑声很是爽朗,像极了当年余百里在芸芸众生之中相中了他为北域的火种一样。 “那上面的界者,你等又是那族里的人物啊?不妨下来跟我说道说道。”林长天笑吟吟的看向天边的界者,语气里尽是轻描淡写,可他按着长刀的杀意却是愈发浓郁。 汝周,却又不太平了起来。 七族来的界者也只是些平日里叫不上名号的货色,可就是这样,也是天下多少人企及不到的高度。 那为首的刀客披着蓑衣,带起斗笠,缓缓落地,突兀在人群之中却又显得漫不经心。“哼,也不只是哪里来的觉醒者有着几分蛮力,也敢学界者使枪弄棒?我且来教教你,这刀是怎么用的好...” “好”字的尾声还没有拖完,林长天的刀便划断了他的喉咙,这位刀客蓦地睁大了眼,用最后的力气说道:“年轻人,你,你不讲武德...” 说罢,竟是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溅出的鲜血把其他天上的界者都给看愣在了原地。 但随后他们的眼眸里便收起了戏谑之意,本来以为是趟应付的差事,没想到竟然遇到块难啃的骨头。 “七族甘氏驽马,前来与战!”那青衣少年的衣袍舞动,气甲覆映全身,浑身都燃烧着冲天的战意,看向林长天目光无比炽热,哪里有一丝的惧意。 甘氏之中有一规矩,同房的兄弟,不管之前名甚,有一人立业之后,封玉麟名号。那其余众人便全以驽马而称来凸显家主的荣耀。甘玉麟列入十老之后,似乎众人的“驽马”之称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可“驽马”里哪个是肯郁郁久居人下的?换句话来说,服气的,那都成了真正的驽马。 眼前的这甲青衣正露锋芒! 林长天咧开了嘴,对手倒是像样了许多,于是拔刀的动作慢了几分,似乎刻意要让这甘家的驽马把他刀中的威势看个明白! 青衣少年眉头紧皱,这刀快起来的时候他看不出来什么端倪,可当这威势原原本本的浮现在了他眼前,驽马的心头却是一颤,竟萌生出了退却之意。 要知道,哪怕是甘玉麟大势已成,他也从来没有过认命的念头。 可这刀,却仅仅是看了一眼,便浑身提不起来战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五十三章 玉麟与驽马 箭在弦上,却是不得不发。 甘氏的驽马已经顾不上了身后的嘈杂,咬紧牙关,竟是放弃了防守的打算,拼着被重伤的危险也要与林长天以命搏命。 林长天的刀势不减,带着直落九天的威风寸寸逼近,而少年的道心却是愈发趋近于崩塌,一时间,再也无锋芒可言。 鲜血与气甲被剥离开来,坠了青衣,染上些繁花,这驽马翻身的勇气从此被打落在了地上,怎么也拾不起来。 “不是什么时候赌上性命都能赢的,何况你连这份勇气都不曾贯彻到底。”那少年的长刀被林长天归入了鞘中,草草止住他的伤势,合上他的眼眸,可惜这驽马心中的不甘是难也抚平的。 生死之斗,以命相搏,进者唯胜。 这其中甚至没留多少余地去给林长天收刀的机会,毕竟这少年自己选择了退却,短兵相接的那刻,胜负便已分明。 眼见这恶贼刹那间便斩伤两人,汝周剩下的界者是坐不住了,互相间对视了一眼,索性齐齐的落地,将林长天团团围住,面色狠戾,竟是打算一拥而上。 只不过还没等群狼露出它们的獠牙,这雄狮却是率先抖擞起了威风。 林长天手中长刀挥舞的极快,从清明破开梦魇,从决斗的技巧到战争的艺术,从几许的微芒到千百道的重影,竟杀的这方天地如若真空! 这人想必是疯了,他正掂量着自己的份量,却是一口气想要压的整个汝周动弹不得! 杀戮仍在持续,东城区内所有的敌手都被他列入了攻击的序列。这般的轻蔑,这般的挑衅,却是让这些与阵的士兵使劲压抑住了心中的怒火,毕竟那上前围困的界者之中竟是没有一合之将。 转眼之间,势均力敌的战斗却是落下了帷幕。群狼,终究是哀嚎着四散而逃,重新遁回了它们那腐朽的腥臭窝中。 战斗还在喧嚣,这杀戮却是成了一场追逐。 东城夜里的老鼠又钻了出来,贪婪的看着被战火掠及的区域,不知不觉,因为林长天的到来,他们已经让压得十几天没有作祟了。 狂欢盛起,大大小小的黑帮把他们的肮脏摆在了明面之上,无数疯癫的匪徒冲进了东城人的家里,给这帮羔羊的嘴里强行灌入了各式的毒品。 当然,穷鬼的家是没人管的,权贵的住处谁敢去叨扰呢?那这羔羊指的自然是夹在二者之间正儿八经的东城市民们。 可怜这帮刚看完热闹的人们平白遭了无妄之灾,不过换句话说来,他们也可怜不到哪去。 但林长天毕竟自诩为东城的父母官,那这档子事肯定是得管上一管的。 于是他刀下猎杀的亡魂又增加了一批。 从东城区的北面杀到东城区的南面,又从东城区的边缘杀回东城区的中央,这来往之间,林长天挥刀的手始终悬在空中,没有半点颓落的趋势,直将自己全身染成了黄泉中的恶鬼,把一旁的虎世祯给看楞在了原地。 他不禁萌生了一个可笑的念头,或许汝周的七族十老都抵不住这家伙的威风呢。不过很快虎世祯自己就否决掉了这个荒唐的想法,这怎么可能呢? 不过在一个突兀且短暂的契机,似乎有人在问他,这怎么不可能呢? 少焉,东城的蝇营狗苟全被收拾了个干净,这方天地好像可以重新归于寂静之中。 例行公事的七族界者被解决了,前来镇压的精兵悍将也都个个做了林长天刀下的冤鬼。至于那东城的老鼠和羔羊,自然是前者中的活口被赶回了下水道而后者的幸运儿可以继续苟延残喘,以便迎来下一次的收割。 林长天的话还是憋屈在了胸口,说不出来。讲于虎世祯听,反倒是被他给上了一课,至于剩下的人嘛,总归是他人膝下的杂兵,当不得牢骚。 今夜的东城,人人都在纵欲。 旁观者们被生活压得佝偻,今儿看了出好戏,精彩!过街老鼠们被正义压得逃窜,今儿抒了口恶气,痛快! 那这样看来,唯独是林长天没尽了兴。 不过,这小小的东城马上就引得几位汝周通天的人物降临于此地。 甘玉麟看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甘氏驽马,面上的表情看不出来端倪,只是那头乌发转眼间却是皓白了几根。 就在今夜,身为甘氏家主的他刚刚废除了驽马之名的陈规。 顺便一提,这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少年正是他唯一的同胞之弟。 甘玉麟立在东城的中央,整个汝周却是不敢吭声。“我刚刚废除了甘氏最大的一条陋习,可惜身为驽马,他却是没能见到,这是他自己命贱,怪不得你。身为界者,他技不如人还敢主动叫阵,最后落得个这副模样,要真论起来,怎么说,也不干你的事。” 林长天泰然处之,凝神望着甘玉麟,这可能是他自成为界者以来将要面对的同辈最强敌手。 甘玉麟叹了口气,平静的说道:“怎么说你都没错,有几十种理由能为你辩解。可他毕竟是我的胞弟,所以这千般的借口都解不了这天定的梁子。”话到这里就没了后半句,因为那甘玉麟已经掏出了自己的长鞭。 阴鞭不示人,明露收阳魂。 甘玉麟的鞭出了手,直打的空气乍裂,阴冷藏于骨,凶狠摆于面。 裹挟着黄泉里的森冷,似乎要一鞭把林长天打个魂飞魄散。 可惜,北域的刀向来是以刚猛著称的。 烈刀与阴鞭杂糅在了一起,柔冷沉浸了刚猛,正阳倾轧着暗月,似是要决出个你死我活,但却又是同属阴阳,实在难以分舍。 这副光景持续了很久,如同下山的猛虎遇上了条拦路的蟒蛇,正吐着信子,与獠牙恶战。 从子夜杀到黎明,决斗却还在继续。 用一句幸存下来的东城小男孩长大时的话语,“他奶奶的,那两位打了一夜硬是没断出来个雌雄,我想着一山不能容二虎,这早晚能听到他们干掉对方的消息,可谁知道,嘿!我爷爷让熬死了,我爹也让熬死了,都让我等他们烧纸的时候给带个口信,也没见识到的机会啊。儿子,这也是爸爸青春的遗憾啊。你给我听好咯,我家子子孙孙无穷尽也,一直持续下去,不信熬不到个结果!” 幸运的是,到他孙子那辈,林长天与甘玉麟终于分出了胜负。 这就是文渊神洲后来的成语“愚公传信”的来历了,意指做事情执拗,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也被引申为做没有实际意义的事情特别坚持,具讽刺之意。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男孩的孙子在给他烧口信的时候,大声恸哭,“爷爷您青春的遗憾结束了啊,爷爷您青春的遗憾结束了啊,爷爷您青春的遗憾结束了啊......”就这样周而复始很多遍之后,孙子的舌头都打了结,只会说着“爷青结,爷青结”。 自此之后,文渊神洲中就把表示一件自己喜爱的或关注的事情或事物,结束了没有了,称之为“爷青结”。 林长天和甘玉麟各自喘着粗气,周围观看他们大战的人也从东城到了整个汝周,甚至是邻近的几个城中都有听闻到消息往汝周赶来的界者。 为了便于大家的观看,十老大手一挥,直接布置上了覆盖全城的光影,搞起了现场直播。 于是这场决斗的气氛莫名的诡异了起来,林长天古怪的看了眼甘玉麟,喘着气说道:“还打么,你我这都快要成为拉动汝周gdp的户外主播了。”经过整夜的缠斗和杀戮,他林长天心中只剩下一口怨气未出,而这却也不是冲着他甘玉麟来的。 甘玉麟倒是双眼充血,咬紧了牙关,看着林长天发狠的说道:“你这贼子,害我胞弟现在生死未卜,要我如何去跟自家的老娘交代,今天拼着十老之位不坐,也要你下地狱去陪他!” “哥,你这是什么话,我这般的玉树临风,翩翩有礼,正人君子,甘氏的非著名四有青年,汝周城的三好市民,怎么能下地狱呢?”不知何时被人抬到一边的青衣少年正一边在担架上缓着伤势,一边吃着薯片悠哉的看着二人决斗。 林长天隐约之间觉得甘玉麟的杀意似乎又强了几分,他径直走向了自家胞弟的身旁,面色阴冷的可怕。而这胞弟却是好死不死的冲甘玉麟微笑了一下,把薯片递到了他的嘴边:“哥,你是不是干不过人家了?没事,不丢人啊,来吃口薯片压压惊。” 好在甘氏众人来得及时,不然明日汝周的新闻就是十老之一的甘玉麟活生生把自己胞弟殴打致死。 甘玉麟一把挣脱众人的束缚,气得脸色发青:“甘成玉,你这厮害得我与那牲口连打了一个晚上,险些丧命,我就不应该把那驽马的称号给废了,让你丫一天天没事瞎得瑟!” 让唤作甘成玉的青衣少年差点又让捶成了半死不活的模样,但听闻此言,一跃而起,也不顾包扎的伤口。兴奋的跳了起来,如同一只脱离了自家婆娘的中年公猴一般。 就这样闹腾了一会,甘成玉的眼眶突然被泪水浸湿,望着周围的人群声情并茂的说道:“我的灵魂向往自由,我的生命正赴黄泉。所幸,一切的枷锁都在至死不渝的斗争之中化作了世间的尘埃!”说完,朝着天地连鞠了三躬,审视着汝周的一切,似乎连林长天都变得顺眼了许多。 林长天有些摸不着头脑,带着满腔疑惑大声说道:“哎?你不是让我砍得在地上装死了半天么,这自由不都是你哥的功劳嘛。”话音刚落,见甘成玉紧闭着嘴,似乎是他没有听到,赶忙又大声吼了几遍,直让周围的众人都面色古怪的看着场中的甘成玉不放。 “这货绝对是见小爷未死赶忙来补刀的,可恶,好狠的心机。”甘成玉自言自语了半天,然后把无助的眼神投向了自家的哥哥,不过正想着怎么把头发染黑的甘玉麟哪有空理他,只是递给他一个冷冽的眼神。到底是亲兄弟,这眼神中的意味让甘成玉读了个明白。第一重是示意自己惹出来的祸自己解决,第二重则暗寓实在不行的话你丫就自己了断,让生命真下了黄泉吧,反正你丫别丢了甘家的脸就是。 见甘玉麟放弃了自己,甘成玉一脸的“悲痛欲绝”,带着三分悲凉,三分可怜,和剩下的四分哀怨最后看了眼自家的亲生大哥。 甘玉麟那能忍得了这般的做样,但毕竟这是自己从小看大的胞弟,只得叹了口气,冲着众人抱拳说道:“各位,实不相瞒,我胞弟甘成玉在其中也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既然他也没事,我甘家就不掺这躺浑水了,就此作罢,我等便先离去了。” 甘玉麟的话说的很婉转,明面上是替甘成玉挽留他的名声,可这背底的意思就是各位忙各位,这东城的事情可与我甘氏无关,谁是后面的主子,谁出来话事罢。” 那这漩涡的中心自然是虎世祯和林长天了 二者身后站着的,也是七族十老“心知肚明”的卫少卿与杨五柳的斗争。 不过杨五柳着实发了懵,毕竟当初这不大不小的差事就是为了打发林长天用的,他可真算不得自己手下的亲信,不过这话说给卫少卿听,只能引来后者的冷笑与不屑罢了。 毕竟现在这位汝周真正话事人的嘴脸,实在是难看的厉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五十四章 话于天地 卫少卿几十年的城府今日却是藏不住了愤怒,甚至比那日赢茂的挑衅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最忌讳的两件事情,今日全都撞在了一块。 一是青年人的嘶吼,二是走狗们的咆哮。 甘玉麟昨日废除了自家的驽马制度,在七族里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毕竟自此之后,甘氏嫡旁两系的尊卑有别,兄弟叔伯之间的等级森严就都是个天大的笑话了。 没有“驽马”做舟做桥,族里人人平等之下,谁还能为大氏所奉献生命呢?恐怕都在忙着中饱自家的私囊吧。 七族的元老们都在笑话着甘玉麟的痴梦,被他视为洪荒猛兽的枷锁可是祖宗千年来的传承,想把这化为乌有的改革者们无一例外的倒在了历史的先河之中。 这桎梏紧拢着的,是人心叵测。 只不过卫少卿却因此烦躁了很久。 汝周的真主怎么可能看不出其中的关节所在? 他要是没料错的话,这甘玉麟下一步棋就想的是把偌大的甘氏分了家的打算吧。 如此以来,甘玉麟是会沦为当今七族的笑柄,可在此往后的几十年甚至十年之内,一但没人压得住他,恐怕汝周全城都得姓了甘。 裹挟着资本冲击金字塔了,林氏的界武里还没有能适应洞神境强者罡气的呢。 这少年人的威风险些压垮了整座汝周,不过到底是七族十老命不该绝,林长天挥刀的气力逐渐殆尽,那卫少卿所留下的创伤撕咬着他的神经,如若有万虫在啃噬着气海,终于,在他稍分神的功夫,早有准备的卫少卿就将手中贯练的白虹直接挥袖而出,把这少年最后的倚仗给击溃在了天际,唯剩下一堆残骸包裹着林长天的身体向地面坠去。 十老岂能放过这等机会,尤以那杨五柳最为迅猛,身如鬼魅,直欲把这少年撕成碎片,好让他仔仔细细看个明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五十五章 渤海的魑魅 不过在魔爪快要夺取少年生命的那刻,一柄长枪却是破了杨五柳的美梦。 借势而行,硬生生荡开这恶狗的攻势,抱起林长天缓缓落地。待着尘埃散尽,衣袍里的自信皆在举手投足之间,林长天定睛望去,安心的合上了眼,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风采正是陈默。 银枪甚白衣。 身后林立着“禹”的战士,披袍擐甲,锐气正盛。 刺目的白色夹杂在黑衣之中,冷冽的眼眸正打量着自己前方的汝周众人,从七族审视到十老,最终停留在卫少卿的身上,他开了口:“在下陈默,中土之南人氏,身后的这位,是我“禹”中的贵客,七族也好,十老也罢,就是北帝亲至,你们也动不得。” 十老们各自冷哼一声,撇了撇嘴,却也不敢说出些什么话来。毕竟这“禹”一向神秘,行事诡异的背后又有着极为强横的力量所倚仗,纵观整个中土,能以一家势力独大于一域的,也莫过于中北的林氏和中南的“禹”了。 但总不能整个汝周因为这不速之客的一句话就哑了火吧。 于是七族十老的目光全都凝聚在了卫少卿的身上,似乎这一刻,他又得扮演起了汝周当家人的身份。 “只听你一句话,就得让全汝周把这少年胡闹了一夜的事情就此罢休,那阁下的面子也忒大了些。”卫少卿捋着白须,神情不悦。 这理到底是站在汝周一边的,老狐狸怎么斟酌,都能在道德上稳稳压住陈默一头。 话里话外,终究是嫌“禹”的人不够看了些。 陈默也不言语,放在他以前的性子怎么也得回骂几句,以免落了下风。 可惜这回带队的人里有一尊“禹”中通天的人物,自然是轮不到他来磋商的了。 那青蓑带着斗笠,似乎与这方天地格格不入。 毕竟谁没事大晴天穿个雨衣呐。 这少年好似听到了他人心中的腹徘,拿下了斗笠,抬起头来,冲着苍天笑容延展,有些治愈,略显青涩。 仿佛刚出茅庐的牛犊一样,从容之中夹杂着几分稚嫩。 应是故作从容。 天街上却是起了些小雨,无声润物。 少年又带起了斗笠,低着头把玩起自己的手指。 随着雨势的滂沱,只见无论是黑衣还是白身都从身后掏出了事先准备的斗笠,戴在了头上,观赏起这汝周城中匆匆避雨的落汤鸡们。 这反倒是成了汝周与天地间格格不入了。 卫少卿满脸苦笑,扔了拐杖,鞠起身子,对一未冠的少年极尽谦卑之态:“汝周满城皆听前辈指教。” 指间有天象,敕令朝夕改。 一尊实打实敕天境界的强者是弹指间便能毁了整个汝周城的。 原来那陈默还真没说些狂言妄语,在敕天之人的面前,七族十老,的确是太不够看了。 哪怕是再给他卫少卿来一次那日大破林氏的神威也不会是这位的对手,毕竟假借人力撑起来的境界怎么可能是真正的敕天呢。 少年缄默了,这汝周是真的无趣。 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就是自己打杀了这老人的孙子,他也只会陪着笑脸,跟自己好声好气的言语。 于是少年转过了身,冲着陈默挥挥手,一行人便就这么当着汝周界者的面从容离去。 似乎近半年的嘈杂也将落下了帷幕。 不过汝周的平民还是雀跃了起来,毕竟在他们眼中的另类终究是遮不住了“光明”的冉冉升起。 ...... 一月后,渤海之滨。 林长天搞不明白,自己这一个月来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他明明记得最后一眼看见的是陈默,可是醒来之时便是这人独自拎着他走了好些个地方,未曾停歇过片刻。 无论是使些什么手段,少年的脚步也从不滞留。 “哎,哎,哎,你到底是谁啊?陈默人呢?我汝周里还有两小孩呢,那小子捞出来没啊?兄弟,你要是有病就去看,逮着我是真治不了的。”林长天已经不记得这类似的话语自己重复了多少遍,只是从来都没得到过一句回应。他也不放弃,每日都是喋喋不休个没完,非要逼得这厮出声不可。 当话唠遇见了闷油瓶,理论上都是前者自讨没趣的。可到了林长天这里,反而是激起了他的胜负欲望,嘴角勾起,邪魅一笑:“少年,如果你想引起我林某人的注意,那你成功了,说吧,费尽心思赢得我的青睐,是那般的用意呢?” 这青蓑的少年也不理他,手里捻着些墨石,四处寻觅,在海边的淤沙之中作画些什么。 林长天哪能看得出其中的端倪,但是见这少年眉头紧锁,如同只无头的苍蝇一般来回奔跑,倒是神色不禁莞尔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踹了他一脚,然后紧紧闭上了眼,等待着少年按照往日的惯例把自己的脑袋塞在土里,与大地做个亲密接触。 不过这会少年却只是瞪了他一眼,继续着自己手里的活计。 林长天也是被欺压了太久,一看还有这种好事,赶忙上去又踹了一脚,饶有兴趣的打量起涨红了脸却也不还手的少年。 “你先等等,我画完这个便与你说道说道。” “天呐!”林长天蹦了起来,满眼惊讶的看着少年,这可是他一个月以来与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啊。 这让林长天兴奋了起来,他终于确定了少年不是哑巴,于是接着趁热打铁,清了清嗓子,故作矜持的说道:“阁下是何方人士?把我一俊俏小生拐骗到这里来是意欲何为啊?一路走来,阁下是一言不发,只以武力与我进行友好交流,怎么今日是良心发现要诚心悔悟了?若是如此,请将臀腚抬起,撅至两尺之高,角度偏斜四十五度,让某好生踹上几脚,以解我心头之恨,那这一个月来的非法绑架的事情就原谅你啦。” 话音刚落,少年却是再也忍不了这厮的聒噪,竟是使起敕天境的手段将欲要逃遁的林长天逮了回来,使他撅起了两尺之高,从约莫四十五度的地方狠狠一脚给踹到了大海里面。 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孤线,落水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溅起水花,很明显,林长天的理论是非常成功的。 “别再来叨扰了,我先告诉你,陈默带着那两孩子呢,安全的很,至于你的事情,等着我琢磨完画再说吧。” 林长天狐疑的看了眼继续埋头冥想的少年,却也不再说些什么,自顾自的打量起渤海的变化来。 海岸还是那般的雄伟,可是附近的领域却早成了妖物的天下,一路走来,曾经的秦皇竟是不见了人影,似乎真如余百里所说,后续源源不断的灾物终将是瓦解了人类的顽强,将他们逼离出了这片海滨之地,但却也不向内陆冒进,似乎是觉得安居于此就已经足够了。 他与少年也碰到过灾物的袭扰,可却没一个能进这青蓑周身三丈的妖孽,这少年随手灭杀邪祟时的闲庭信步真当是荡魔的天尊行走世间一般。 这也是林长天不敢与少年动刀的原因,他曾亲眼看着那些身高几十丈的怪胎在这人的手里却好似是纸糊一般的孱弱。 不过虽然老是被少年“欺压”,但这渤海周围的魑魅魍魉可当真是见了个遍。凭空而生的天上湖中,有着座阴阳难割的昏晓之山,阳多琈之玉,阴缠地池之石,里面卧着头未名的神鹿,卷起滔天祸水向着少年杀来,却被这青蓑头上的斗笠尽数吸走,连鹿身的犄角都被人轰成了两段。至于这胡中,有着四足长尾的孩儿鱼,发出来的声竟是与幼婴的啼哭无疑,见着鹿死少年之手,竟是聚众上岸,以肺吸空气,拼着命的送了死。林长天还记得这少年当时的模样,只是连连摇头,好像在惋惜着什么。 那少年目送这帮怪鱼自尽之后,便携着林长天跳下了岛,手背只往下一翻,那天上湖便往下倾倒起来各样的尸骸,待抽干之后,眼看着那山摇摇欲坠,突然从南山飞出些比翼的鸟来,其为青,赤。而自北山上落下的妖物,少年却是捂住了他的眼睛,不让林长天看个明白。 正在暗自发呆之间,听着有人唤自己的名号,林长天有些怅然,也不察觉,竟是跟着走了去。眼看着那脚已经快要踏上了一处伏岸的陡坡,只听得少年大喝一声,竟是让这陡坡瞬间化成了流沙,从中有一飞蜈,几个呼吸间,便已不见了身影。林长天吓得冷汗直流,一只脚还踩在空中,生生落在地上,摔了个马趴。 少年也不理他,瞬身下海,只是顷刻的功夫,只见那海面上却是浮了一只八尺之宽的蜈蚣,直把林长天看的瞠目结舌。 “那蜈蚣是刚刚那只?怎么变得如此之大了!”林长天高声喊道,仔细打量起了海面上的飞蜈身体。 少年手上青光大盛,直接插入了蜈蚣的体内,取出颗雪白的珠子,示意林长天将其服下。 却见林长天冷哼一声,将头仰起,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我好歹也是高等知识分子,岂会生吃你那血淋淋的玩意,就是咱饿死,也不是不会多看它一眼的!” “这玩意壮阳,祛寒,吃了还能不尿床。” 林长天一把抢过少年手里的内胆,顺势吞下,正气凛然的说道:“壮阳什么的无所谓,主要是我从小就想成为第一个尝蜈蚣内胆的人。” 少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林长天的脸皮,觉得那肯定是他毕生修为所在,说不定当时撑下卫少卿的攻击就是拿脸接的呢。 “你不是想知道我带你来这里干嘛么?跟你讲实话,要不要听听?” 林长天使劲摇了摇头,似乎对这所谓的“真相”提不起来半点兴趣。 这倒是让少年愣在了原地,将自己的斗笠戴正又拿了下来,又戴正又拿了下来,如此反复了好多次,他也没想明白,嚷嚷了一路的林长天怎么在这个时候退却了。 倒是没等他问,林长天便先开了口:“嗨,每次这种孤男寡男共处一地的时候,要跟我谈的事情都会带来一堆的麻烦,像陈默他们那种的还好些,您这等级的强者我可真不想听,万一知道的多些,小命玩完的也早。” 少年点了点头,却也不再多说,只是拽起林长天走到了一处滩景旁,指着自己作的画说道:“这你可眼熟?” 林长天说不出话来,他怎么可能没见过这副神秘无比的画象?这明明就是中华流传最广的学问:课桌作画法! 瞧瞧这直白的线条,仅仅几道便勾勒出一个火柴人的身形出来。再往上看去,哦天呐,他竟然给火柴人加上了件衣服,还添了把长剑,使这变得文明了许多,使那火柴似乎更加生动了些... 这画中的“玄妙”实在是太多,林长天踌躇了半天才缓缓说道:“高,实在是高,没想到“禹”之中竟有着您与陈默二位卧龙凤雏,这凡尔赛宫里没您的画我都不想去看了,这是人类艺术史上的损失啊!” 少年让说的脸色通红,狠狠轰平了旁边的一处沙丘,然后看着林长天赶忙缄默住了嘴巴,才缓缓说道:“实不相瞒,这画其实是跟你有关的,我推演了很久也只能是这副模样,当然也与我的画技也有着一丝丝微乎其微的影响。不过既然如此,那就劳烦你亲自告诉我,那日在渤海,到底看到了什么?” 话音刚落,少年眼神里的冷冽乍露,死死盯住了林长天的瞳孔,哪怕他伪装的很好,但是本能的触动还是告诉了少年答案。 他推演的,没有半点出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五十六章 李道用 这气氛有些诡异,却又不得不继续下去。 连余百里都没告诉的事情,林长天又岂会说与他人? 只不过眼前的这位少年,见微而知著。看透了他所有的伪装,一手握紧了他的肩膀,神色冷冽,掷地有声。 “你得告诉我那日跟余百里在渤海,到底看到了些什么。这很重要,事关一域的兴亡。” “余百里,是你的故交么?”林长天饶有兴趣的打量起了少年,少年正紧皱着眉头,踌躇了好一会才说道:“要说认识那肯定是没差的,但要是故交的地步那还远远不到。余百里是千年以来的天纵奇才,中土北域都公认的刀道第一,这样的人物,我还差点。” 不知是不是林长天的错觉,这方天地,似乎都随着少年的情绪而波动了起来。 “一路走来您老人家都猛成什么样子了,怎么着都起码是敕天境的修为嘛,不要太妄自菲薄。”林长天一抹老气横秋的样子,对着少年指指点点,眉宇间尽是“怒其不争”的模样,俨然副过来人的姿态。 少年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四下打量,也从林长天的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丝的所谓高手之气。 “敕天境界不过是我受的限制,迫于无奈才屈从规矩的。这种孱弱的实力怕是经不住余百里三刀,你要非要我找些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东西,那应该只有术法这样奇门左道的手段我能胜他一筹了。” 林长天眼珠瞪的溜圆,合着自家大哥原来这般生猛,难不成余百里就是传说中的战力天花板? “想什么呢,界者的修行,永远只有天外天,楼外楼,人外人。”少年瞥了眼林长天的憨相,霎时就明白了他心中的小九九,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着些修行路上老生常谈的告诫话语。 林长天嘀咕了会,眼珠子转的飞快,思忖了很久才说道:“那我把渤海的事情告诉您,前辈可否教教我修行的事情?这往后走的路好似是遇见了门槛,之前的修行也的确却不知成效如何,都得靠实战来检验,反正我自己是不晓得到底身处何等境界的。” 少年点了点头,随后又苦笑着说道:“我可谈不上教人修行,只能帮你解决些路上的困惑罢了。” “行,那就有劳前辈了。”林长天随即说起了自己在渤海林中看到的场景,一五一十,全盘托出。 从天地之眼到渤海灾物,从满域的大妖说到了正中的苍龙,从浪潮起剑的侠客看到了拳照楼兰的武者,这一沉一动间的风流,林长天还没说个尽兴,少年却已听入了迷。 话终究是讲不完的,可故事却已到了尾声。除了仙人抚道。 少年倒是笑了起来,这方天地里林长天动的任何心思都逃不出他的法眼。“先告诉你一条吧,大半年之前,我自渤海而归,那浪潮起剑的侠客就是在下了,只不过因为一些天地的桎梏得拿这副容貌示人罢了。七十二燕云骑横刀立马北域边关,以护天下周全。十八位平天策璇玑卦问南海之滨,以图人族未来。他余百里在北,我李道用在南,真要算起来,我二人还是同期的。” 林长天听得一头雾水,根本不知晓少年在说些什么东西。这李道用却也不理他,抬头望去,仰天大笑:“这天机不露凡人,那就当某妄言了罢!小子,记着醒来之后勿要跟别人谈某家的事情,还有,等尔有朝一日触碰到敕天的境界,某再与你好好说道说道!” 一朝黄粱大梦,林长天猛地惊醒了过来,心悸的望着周遭的众人,眼神迷离,似是神魂还未全归。 见林长天突然乍起,众人先是一愣,然后便爆发出惊呼声来,陈默直接一把扑了上来,抱着林长天嚎叫了起来:“长天兄弟啊,我真以为你醒不来了呢,刚刚还准备把积蓄取出来给你买个墓地呢,不过最近房价涨得有些离谱,陈哥也没钱,只得给你买个小的,刚刚把首付打过去,到时候将就将就啊。” 陈默大大咧咧的说了一通,把忆筱的脸涨得通红,跳起来狠狠敲了下这糙汉的膝盖,示意魏牟把他拉到一边,然后把小手在林长天的眼前晃了几晃,声音柔糯:“呦,哥哥终于醒啦,大林子你睡了快一个月呢。” 林长天摇了摇头,使劲让自己变得清醒,定睛一看,这哪里是渤海,分明是哪处不知名的屋子,倒也宽敞,只不过众人拥挤在了里面,显得狭窄了许多。 “这里是何处?我昏迷了一个月么,陈默你可知晓那日汝周城里来没来过一个名叫李道用的高人?一副少年模样的,戴着个斗笠,大热天穿个蓑衣,看起来好像是小脑发育不健全一样,有没有这样的人物?” 陈默端详了林长天许久,语气沉重的说道:“看来长天兄弟昏睡的时候做了很多梦呐,不过你这逻辑也太乱了些。此处已经是出了文渊神洲,到了中北地界的一座小城之中。至于那李道用是谁,实在是没有听说过,不过的确是有位少年模样的高手在汝周城出现过的,没他我们还救不了你呢,只不过那位的尊讳也不是我能晓得的。” 一边安神,一边倾听,林长天面上平静,心中却早已经是翻江倒海。 难道自己这一个月以来的经历都是在梦里不成?不对,应该是那位人物所留下的手笔。怪不得老有股天地随着他李道用而动的荒谬念头,合着半天这都是他的布局啊。 林长天的眼神里摄出夺目的光彩,原来真有人的手段能玄妙到这种地步,那这般说来,敕天之境的虚渺倒是显得有些稚嫩了。 “哎,对了长天,本来这事应该是等你完全恢复再来商议的,不过事关紧急,你又昏迷了这么久,不能再拖下去了。”陈默学起了陈忆筱的动作,在林长天面前晃了起来。 可毕竟他这糙汉子的手比较大,挥舞的幅度也每个限度,一巴掌就扇在了林长天的脸上,活生生把他从沉思之中打醒了过来。 这下陈默倒是傻了眼,感受着身后陈忆筱的杀气,赶忙凑上前去,慌不迭地把林长天扶了起来:“小林子我真不是故意的啊,实在是事态紧急,这样,你赶紧打回来吧,不然身后那位祖宗非得折腾死我不可。” 林长天脸上全然不见怒色,倒是笑着说道:“陈哥我还得谢谢你呢,要不然我就交代在那汝周城里了,更何况刚刚险些是失心疯了,你这一巴掌打的好,让我没胡思乱想下去。对了,陈哥你要说的是什么来着,让你都如此慌张?” 陈默挠了挠头,感受着身后陈忆筱的杀气消散,松了口气,冲着林长天笑道:“实不相瞒,还是与北域相关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五十七章 归 “北域?”林长天疑惑的看了眼陈默,等待着后者的下文。 陈默思忖了一会,等这些天的情报理了个通透,才缓缓开口说道:“此事还得从柳老前辈说起。他老人家去北域寻人之后,就断了联系,但在我等去汝周的前几天却是突然来信,而那位在汝周城里救你的敕天强者也是在这个时间突然冒出来的。” 林长天脸上却不惊讶,似乎只是对柳老前辈更好奇些。“那也就是说这少年模样的高手并非“禹”里的人么,柳前辈的信里又发了些什么牢骚?跟以前一样,埋怨你办事不利,一天到晚磨磨蹭蹭?” 这倒是让陈默无奈的苦笑起来,毕竟他与上层请示的时日实在太久了些,那柳前辈还在汝周城里的时候,一月十八封信有十封都是在骂他拖延误事的。可这着实怪不得陈默,毕竟“禹”向来和文渊神洲两不相犯,凭你柳青山一句话就让“禹”插手千里迢迢外的文渊洲里的内事,那你的面子也忒大了些。 “这次倒不是柳老前辈的埋怨了,信里让你从汝周出来之后务必回趟北域,小林子,还是你自己看的好。” 林长天蹙着眉头接过了信,书写的笔迹仍然苍劲有力,信封也被保护的很是周全。可这翻来覆去,也不过言简意赅的十字:汝周事了,长天速回北域! “如何?”陈默凑了过来,看着林长天怔怔的样子问道。 林长天却是默不作声,心里却是泛起了嘀咕:“既然事关北域,怎会借他人之手给我?难不成要我把陈默也忽悠过去吗?” 见林长天不理自己,陈默朝手上哈了口气,正欲一巴掌拍将下去,却见林长天回过了神,望着他的眼神极为诡异,炽热中夹杂了几分暧昧,直把陈默看的遍体生凉。 “陈默大哥,既然如此,事不迟疑,还得劳烦您陪我走一遭了。” “我?陈默指了指自己,有些发懵。“我要留在文渊神洲呢啊,刚来就旷岗,还不得让上面那几位活剥了我的皮?” 林长天摇了摇头,将食指放在陈默的嘴边,表情严肃,故作神秘:“还不明白吗陈默大哥?你道是那敕天强者是无缘无故来的?那都是“禹”中的上级对你的考验啊!” “考,考验?没人通知我啊,完了,今年的奖金又得被扣光了。” “不,不,不,此事非彼事,这次之考验乃是“禹”为了栽培你才有滴。你想想,哪里会无缘无故出现个敕天的强者来帮忙的?这不是离谱嘛,所以啊,这是你上层用心良苦,暗中示意你一定要紧跟着柳老前辈,只不过事关重大,自然要行如此手段。” 陈默让说的有些迷糊,但仔细想想,林长天说的实在是句句在理,于是鬼使神差之下,陈默迟疑的开了口:“那,既然话已至此,不如收拾收拾,今晚就走?” “陈默大哥,你怎么还不懂呐!现在动身,启程北域!” ...... 关内的风景一年四季,关外的大雪从未停歇。 陈子良藏在半坡的山堆之中,捂着胸口的伤痕,如同一匹孤狼在审视着下方的猎物。 手里的长枪颤抖着,他已经蛰伏了整整两日有余。 如果不是一年来历经了无数生死,恐怕光这伤势就足够让陈子良殒命黄泉了。 可他也没得办法,毕竟北域从来都不会信奉怜悯。 于是那长枪出手了罢。 寸芒之间,干净利落。只带起了几片落叶,归根的时候却是身不染尘。 雪,还在下着。 衣服已经泥泞了许多,林小兮送给他的香囊却是完好无损,一丝的污垢也没有沾上。 他已经没有力气将这香囊还给它的主人了,那山下隐约间又来了一伙身影,嘈杂且势众。 “看来今日是回不去了咯,啧,真香呐。”陈子良喃喃着,把香囊放到鼻尖贪婪的嗅了几口。 这囊中的芳草其实早已没了味道。 陈子良把它掩埋在泥土里,做上了只有两个人才懂的标识,然后提起了长枪,奔赴群影而去。 只见他立于山口,长啸一声:“北边的蛮子,可识得陈子良?哪个来送死,还是一起做某枪下的亡魂!” 说真的,一路疲累的林长天心里是很不爽的,路程遥远,好不容易至了北域,却是跳出来好几伙的腌臜,要劫他的财货,随手打发了,紧接着又是一堆,这北域之南什时候这么乱了?按照以前的规矩,碰到茬子或者给一伙使了银钱,就保你在这片地界畅通无阻了,怎么会像现在这般不合规矩,两伙土匪见面,反倒是自己先打了起来。 “真是离谱,按道理不是余百里统一了北域么,就是交这保护费也给一家就好,哪来这么多的山头?现在这副光景,比我离开之前还要乱上许多!”林长天自顾自的发着牢骚,要不是陈默为了谨慎行事,自己早就将这帮腌臜打杀了,哪里轮得着他们颐指气使? 正是满腔怒火没处使,突有一人阵上挑。林长天哪管他后半句说了什么,纵起几丈之高,提刀便斩,陈子良也不甘落了下风,手中长枪掠出,银芒对上了青光,短兵相接,二人这才看了个明白。 “陈子良!”“林长天!” 这两憨货碰到了一块,四目相对,各自松了口气。 林长天脸上带着惊喜,但转瞬间眉目间却尽是忧愁,看着身子不稳的陈子良赶忙上前扶住说道:“子良你这是怎么了!受得这般重的伤,他们人呢?” 陈子良倚靠着林长天的肩膀,虚弱至极,轻声喃喃着:“先回泗山再说,一定要去泗山,别回易山!” 说罢,竟是一头栽进了林长天的怀里,昏迷了过去。 ...... 易山之下,无数的尸骸铺成了一条上山的阶梯,林长天捂住了陈忆筱和魏牟的眼睛,亦步亦趋的跟着前方开路的陈默。 “禹”里的其他人正抬着陈子良向前慢慢地行进着,似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踩进了这血海之中。 林长天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要知道当年的泗山郁郁有青山之貌,是这北域之南中为数不多的绿色。 据传是因为有天蟒之气的庇佑才会造就出这方仙境。 但现在的样貌,又怎是一个尸山血海就可形容的? 生机匿散,死气沉沉。 就在众人走到了泗山半腰的空当之时,灌木丛中突然涌出来了一帮子的大汉,从中转出个身修八尺的巨汉。 那胖子满脸的凶横,他指着林长天一伙人喝道:“尔等又是哪来的蟊贼!西边来的还是北边来的?” 林长天却也不恼,笑了起来,高声喊道:“奎家儿,可还记得林长天呐。” 被唤作奎生的胖子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珠定睛望去,扔下手中的兵戈,哭着朝林长天跑了过去,将他死死抱入怀中,眼泪鼻涕一股脑的抹在了林长天的身上。 “你小子,比之从前的善面要多了不少的恶相嘛,看来的确是把苦吃尽了。”林长天也不嫌弃他的累赘,边拖着奎生往上走边笑言道:“看来体重是增长了不少,个子也拔的蛮高。到底是发生了些什么,怎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奎生抹净了脸上的泪水,抽噎着说道:“林哥你可算是回来了,我都盼了一年呐,没想到在这么个节骨眼上实现了,真是又喜庆又晦气。” 林长天叹了口气,摸了摸奎生的脑袋,毕竟从小二人相依为命,他什么性情林长天是再了解不过了,看来这段时日以来是吃了不少的苦。 “来的路上碰见子良了,浑身重伤,好险才救了下来。这泗山怎么成了这副光景,其他人呢?” 奎生朝着林长天身后看去,发现了还尚有生机的陈子良,便松了口气,缓缓说道:“之前也不知余帅出了些什么事情,带着沈易安不告而别,要不是正好有柳青山前辈来北域寻人,恐怕我等没一个能活着从易山上下来的。对了林哥,柳老前辈来了之后我们晓得你没事别提多开心了,走,上山去,大家都念叨你有段时日了。” 林长天点了点头,不经意间说道:“是那些被余百里用武力镇压住的头头们趁此作乱的吧?啧,这张毅的手段还是差点。” 谁知听到“张毅”二字之后,奎生的眼睛里充起了血,把指节捏的生生作响,咬牙切齿的说道:“就是这厮暗中勾结那些个腌臜作的乱,想我等相处了多少日子,那么多一块在鬼门关走了几遭的兄弟,却是都被这厮生生坑杀在了易山之上!” “张毅身后那么多的妇孺牵累,他就不怕么?” 胖子冷笑了一声,鄙夷的说道:“那厮的人性的确是有一阵的,但是过了之后,畜牲的本性就显露出来了。那些个妇孺里的,有几分姿色的都被他拿来拉拢人心了,还嚷嚷着北域女子生活不易,自当是早些配了主的好,至于幼孺老人,用之则留,无用则杀,是不顾得半点人伦!若是有朝他落在我手里,非烹了他不可!” 林长天看了眼奎生脸上的狠戾之气,叹了口气,心中不禁感慨许多。曾几何时,这还是个诗词不释手的白面书生,现在的模样,却好似个活脱脱的北域悍匪,蛮横至极。 不过这样也好,在这乱世之中,活下来的资本也大些。 “奎生,收着点气,一切等见了柳青山前辈再来分说,有他老人家在,局势总归是没那么差的。” 奎生点了点头,拍着林长天的肩膀,一把将他拥到了众人之前,对着一帮子大汉吼道:“儿郎们,听好咯,这是我奎某的大哥,也是余帅的亲传弟子,叫人!” 一个个桀骜不驯的恶汉在奎生的面前却是乖巧的如同绵羊,收起了脸上的肆无忌惮,拄刀下跪,齐声喊道:“参见林帅!” 虎狼之师,振聋发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五十八章 主 一大帮子人簇拥着林长天往议事厅而去,乌泱泱的阵势吓得驻岗的兵卒们攥紧了手中的兵戈,待发现是自己人后又惊愕在了原地,搞不明白前线的同袍为何折返了回来。 这嘈杂落到了大帐里的许用耳里,他向面上带着惊慌的泗山军官们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勿要着慌,随后又是对坐在堂首的柳青山鞠了个躬,转身离去,周围的寒冷似乎全都聚集在了这个男人的身上,帐中的军官知道,许用要拼命了。 不过等他刚掀开大帐的门帘,却是惊楞在了原地,眼中的冷冽也逐渐融化成了一汪秋水,最终变得炽热,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这让泗山众人大跌了眼镜,随着许用的控冰能力愈发凝练,他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匿了踪影,直到叛乱的异变发生之后,就再也没见他的嘴角往上扬过。 “几时回来的?”许用踌躇了半天,他本想说些暖心的话,可到了喉咙却只觉得哽咽,他哭起来那可是满脸的冰花,于是千言万语都汇成了短短五字的问侯。 林长天笑着,也不言语,只是张开了臂膀,拥抱之隙,如隔三秋。 男人间的重逢,除了酒,无需多言。 柳青山始终是笑着的,仿佛早知道帐外的来客是林长天一般,他拄着拐杖,缓缓踱步了出来。 这身子很是矍铄,与同年的老人比起来要健朗的多。可林长天却是蹙起了眉头,面色庄重的鞠了个躬,将身子都快弯到了脚尖,无比从容,似乎是理应如此。 汝周城的柳青山哪里用得着拄起拐杖行走啊,到底是佝偻了许多。 为了在死局中保下泗山下的众人,老人这段时日所付出的心力,怕是真的与天地都斗上了几回。 “汝周的事如何了得如何?”柳青山扶起了仍弓着身子的林长天笑眯眯的说道。 林长天哪里敢怠慢,一边将老人搀进了帐里,一边娓娓道着汝周的事宜。 ...... 柳青山叹了口气,面上又多了几分愁容。“这卫少卿还真是个人物,北域又出了这么档子事,只是苦了魏牟,不知他复仇的心愿几时才能了了。” 跟着众人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魏牟这时却是忍不住了,挤到了堂前,冲着柳青山轻声说道:“您在祸乱之夜救下了我的命,您去哪,我去哪。复仇之事,就此罢休。” 林长天蓦地瞪大了眼睛,把手按上魏牟的额头,惊讶的说道:“这孩子也没被烧坏了头脑啊,怎尽说些荒唐之语,你父母亲族的仇不报了?”魏牟使劲甩开了林长天的大手,看了眼自己被揉的蓬乱的头发,幽怨着说道:“林哥你又乱摸我的头,这样是长不高的。” 话音刚落,似乎是想换个话题,但看着柳青山正平静的望着自己,眼神之中似乎又带着几分希翼,鼓励他说出来那在文渊神洲里算得上大逆不道的“欺世之言”。 魏牟咬了咬牙,把话从唇齿之间挤了出来:“我只是那人一时兴起的产物罢了,虽为其后,可他有几十个孩子啊,连庶出一脉都算不上的我,自母亲病逝之后,何曾被族人拿正眼瞧过?满门都灭了个干净,只因为我苟活了下来,所以就必须得拿自己的后半生来为个毫无感情的树根而牺牲吗?前半生已经活得很浑浑噩噩了,柳老跟我讲了很多文渊神洲外的事情,林大哥跟忆筱也从来没忽略过我,魏某不想自己的后半截路还要被拖累一生! 大厅里有些寂静,似乎都被少年莫名的嘶吼给惊在了原地,脸上都是诧异的神情,如出一辙。 倒也怪不得北域的众人,毕竟这大千世界,不是都如文渊神洲里那般压抑的。 这旧世的束缚尘封了多少雏鹰。 “生而不养是无恩”,这话说出来就已经是罪过的天空,又怎能不被“蛮夷”践踏到了故土? 林长天将手按上了魏牟的额头,又把他幸苦整好的发型给弄的蓬乱,挑逗的看着少年,似乎在说:“哪管这蝇营狗苟的絮叨,率性活个百年再入土,那才不枉走了遭人世。” 魏牟轻轻的点了点头,似乎是明白了林长天的用意,但还算埋怨着护住脑袋,跑到一边背过身整理起了头发。 其实不过是眼中的泪水已经打出了眶罢。 柳青山捋了捋胡子,背似乎挺直了几分:“长天,既然你回来了,那按照规矩,应该是把这泗山交予你手,我坐这幕僚的位置才安心些。” “不可!”还未等林长天出声,那位列堂前左手旁的泗山军官却是满脸的不愿。“若是您操持泗山上的大小之事,这大帅之位自然是没人惦记。退而求次,就是奎将军,许将军和重伤的陈将军来坐这位置,我等也是毫无怨言。可如果是这么个刚来的外人,您别多心,知道你是余帅的弟子,可我等素不相识,这让众兄弟如何能服?到时候再乱了军心,可怪不得我戚勇没提醒过!” 这前半句的话还有所收敛,可到了后面,见着泗山众将都颔首赞同,便放开了胆子,愈发张扬,最后的言语那就是指着林长天鼻子挑衅出来的。话里话外都是满满的威胁与轻蔑,他哪里在乎过这人是不是余百里的弟子,也因为沈易安的关系,这泗山上见过余百里威风的人终究是少的可怜,让这帮骨子里透着狼性的匪徒根本无所顾忌。 林长天却也不恼,笑着对戚勇说道:“想来将军虎威如此,身手一定了得,不如你我比试比试,好让在下见识见识泗山众将的骁勇?” 山中无老虎,猴子想称霸王?可以,只不过你得从我林长天手里撑过几个回合才行。 在北境边域里混江湖的汉子哪容得别人当面的挑衅,这戚勇当即是冷哼了一声,脱下袍甲扔给身后的亲卫,赤裸着遍布上身的伤痕,大喝一声:“都给我散开,今儿爷要跟这外来客比划比划,好好教教这余帅弟子北域的规矩!” 林长天随手捂住陈忆筱的眼睛,把好奇的丫头给扭过了身,解开自己的青衣,露出了里面白皙如玉的身子,赤条条的,让悄摸转过来偷看的陈忆筱涨红了脸,赶忙拿手遮在了眼前,却又透着丝细缝,乌亮的眸子瞪得溜圆,一次也不见眨过。 戚勇强忍着笑意,原来是个不知好歹的书生,那自己还不是手到擒来? “比拳脚还是兵器?”林长天眨巴着眼睛,轻声说道。戚勇也干脆,大大咧咧的一挥手,说道:“全都依你,俺不做那妇人争执的事。”林长天不禁莞尔,这北域到底是对他胃口的,便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便比拳脚吧,这刀剑无眼,我怕伤了一尊好汉。” 戚勇点了点头,先是憨笑随后脸垮了下来,怒吼着说道:“你这厮看不起谁呢?夸咱便夸个清楚,阴阳怪气,谁伤了谁呀!看拳!” 话音刚落,那汉子的拳头却已是几个身形之间便掠到了林长天的面门。 “仅凭肉体就能达到这种地步吗?”林长天瞬身拉开了距离,暗暗称奇,这北域中的人,身体都好似是天生洗练过的一般,拳头和身形上看不出半点罡气的影子,却仍是威势十足,直逼寻常界者。 “嘿!你老躲什么呀?我北域可没你这般的怂货!”二者过了几个回合,戚勇却连林长天的裤脚都摸不得半分,倒是他时而要被林长天弹下脑门,急得这大汉抓耳挠腮,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林长天又弹了下戚勇的脑门,身子落地,双腿划了个正圆,笑着说道:“那就如你所愿,接好咯!” 拳芒的锋利隔着几米都刮得戚勇面庞生疼,这般凶勇之上却也看不见半点的罡气,有的只是滔天的战意,平淡无奇,因为这一方天地的驳杂,此刻间却是尽成了林长天的气势! “原来不动刀兵,是真的怕伤了自己?不,是怕失手杀了我吧。戚勇呆愣在了原地,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眼见着拳头越来越近,这汉子狠下心来,把胡思乱想一通扔到了脑后,咬紧牙关,闭着眼死命挥出一拳,竟是拼着断手的风险也要与林长天分出个雌雄! 熊虎相争,必有一伤? 不,就在那二人相对之际,林长天却是化拳做掌,包容住了后者的杀意。 一时间,看起来倒是“势均力敌”。 戚勇脸色涨得通红,费劲从林长天的手里抽出了拳头,也不多说些什么,单膝下跪,大声吼道:“恭迎林帅即位!” 干净而又利落。 这汉字憨笑了起来,眼神明亮,眉宇之间,没有半点的不服。 见戚勇败得如此彻底,泗山的将士尽皆相随,林帅的称呼起此彼伏,各式的说法都有,显得嘈乱无比,甚至有一目不识丁的汉子憋了半天,竟大声喊道,恭喜林帅升天! 这声丧话却是把全场喊静了下来,哪怕是这汉子也自知失语,颓然的望着林长天,要知道,北域也有北域的规矩,“咒”自家大帅归西的事情搁在那个寨子也是死路一条。 林长天眨巴着眼睛,径直朝汉子走了过去。“叫甚名字,家里几口人呐?”汉子也不敢抬头,以为林长天要杀他的全家,低声说道:“大帅俺叫连华,家里就咱和老娘两人,您行行好,就要小人一个的命,中不中?” 这汉子也是真憨厚,到这地步说话还是没个把门。 林长天打了个哈欠,照他脑门上实打实的来了一下,笑骂道:“你这憨货,名字倒是个好名字,回去替咱娘问好,带头给小爷重喊一次,声音大些,别再咒老子死了。” 说话自是粗鄙了许多,但这落在了北域人的耳里,硬是平添了几分对林长天的亲近之意。 饶是连华的脑袋也转过弯来,连忙爬起,走到了正中的位置,大喝一声:“都别叽歪了,跟个娘们一样!听俺的,都喊,额,戚大哥说的那个啥来着?哦,“恭迎林帅即位”,嗯,就喊这个!” 听得泗山众将,卸甲单膝下跪,拄刀抱拳,齐声喊道:“恭迎林帅即位!” 声音回响在天地之间,似乎震的山下树上的积雪都淤不住了势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五十九章 奇兵 天色黯淡,闹腾了一天的泗山安静了下来,各自回房说着夜话。 “柳老,余百里到底是怎么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带着沈易安突然离去,也不顾这北域众人的死活,这可不像是他的作风。”林长天伸着懒腰,这泗山的帅位他不过才坐了一个下午,便浑身都提不起劲来,腰酸背痛,只想着大梦一场,睡他个昏天黑地了事。 柳青山叹了口气,任他如何推演,这天机却始终是窥探不了半分。“老夫来这北域之前,他跟某位太虚境的强者厮杀过一阵,听那混小子说二人打的百里亭燧处处塌陷,守路的祁山与连山甚至都横断成了一脉。这太虚境界的通天大能扳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可那位的手段却是连余百里都闻所未闻。更有趣的是我来了也有几日,这厮从头到尾却只是见了老夫一面,随后便放出话来,要闭关上一阵子。之后的事情你也就晓得了,余百里跟沈易安突然不见了踪影,他修行的地方也布满了灰尘,恐怕余百里早就离开了这方天地,至于目的何在,就不是老夫所能明白的了。” 林长天点了点头,以这位北域鸠虎的能耐,他不想说出来的事情这天底下还没几个能探出个究竟的呢。“那柳老,现在张毅那厮势大,刚来的时候还看着泗山底下堆满了死尸,可见他亡我之心甚为急切,还是早做打算的为好。” “不,在你们来之前,这已经是张毅牟足了劲的一次围攻,他围山数日,原本就脆弱的联盟只会愈加动摇,每个人心里都想着回到以前的故土去争得一块上好的地盘,一帮子的乌合之众,满脑子都是门前的一亩三分地,成不了什么气候。要说最应该担心的,那应该是趁乱回到自家地盘的三大匪首,北马辉,西林远,东成玉,再勉强算上个南张毅,这些家伙凑到了一块,还真准备就此瓜分了北域了事。如若任由这局势成型,待他们之间互为犄角之势,那恐怕这北域地界将再无我等的安身之所。” “照您老的意思,我们得先在这四家称霸之前先折断一角了?”林长天思忖着,迟疑了半天才接着说道:“那,依这泗山上的兵力,我等应该去挑谁下手呢?” 柳青山捋了捋胡子,站起身来绕着堂中走了几圈,手上不停的掐算着什么,待拐杖杵地的声音逐渐落定,这才说道:“先打张毅,后平三贼,以定江山!” 林长天心里泛起了嘀咕,以为柳青山又是那根神经上错了弦,在这里干起了狗头军师的差事,别的不说,这派头实在够劲。“您老先稍稍,这跟江山还八竿子打不着呢,再说了,张毅现在正是得意之时,风头无二,泗山上下好不容易才把这条恶狗赶走,又要去寻他的麻烦,那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瞧瞧你小子那副德行,离开我柳青山才多久,说话做事便跟那帮汝周的腐儒们一样愚蠢了?他张毅的联盟现在看起来是一家独大,可这风头的背后是要那匹夫命的!不是倒把些心机就能让这么多的势力给他效命的,那都是一帮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一个个小小的张毅可没那么厚的家底来喂饱他们。不过话说回来,这也必须要求我们得在这厮威风正盛的时候击垮他们,一是为了扬名于北域,让这帮蛮子晓得不是离了余百里,其他的人就都是软柿子的!二是乘此收编他的联盟,也别管势力的大小,全部打散,重组编制,可不能让他们一股脑的全回了故土,那可是白白给那三位匪首送去了壮丁。” 柳青山还在絮叨着,正说的起兴,突然听见身后鼾声四起,回头望去,林长天却正睡得安稳,这让老头气了好久,本想上前给他个大嘴巴子,但转念一想,林长天等人从文渊神洲千里迢迢奔赴来这北域,的确操劳了不少,于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着离开了。 夜半钟声,泗山许久都没了这般的安宁。 奎生独坐在崖上,喝着酒,赏着月,放浪形骸,粗犷至极。许用立在一旁,吹着未名的小曲儿,他本是南方的儿郎,何曾见过如此磅礴的大雪,不过看得久了,心气也淡然下来,梦里又画上了小桥流水的光景。 不知去的是那户人家? 陈子良在呓语,林小兮为他添上了床新被,又坐回桌前,读起书来。 原来已经有一年了,学子们不再是学子,更像是奔波生计的芸芸众生。 ...... 次日晨间,泗山大帐。 “先打张毅?”泗山的众将们楞在了原地,自家新帅大清早的就把诸位召集到了一块,本以为是什么重大安排,心里都有了底,可任谁也没想到这刚上来就是一记王炸,震得众将七荤八素。 林长天也不作声,平静的审视着众人,等待着嘈杂与质疑达到了顶峰,才开口说道:“柳老刚刚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各位还有甚不明白的? 戚勇一看周围诸将都只是在原地嚷嚷,却没有半分想上前说道的意思,便咬紧牙关,大喝了一声:“肃静,你等匹夫,都吵吵些什么?大帅的话还没说完呐!”众人也听了戚勇的话,都把目光投向了堂上的林长天,眼神希翼,等待着他的后文。 林长天却是笑了起来,对着戚勇说道:“我的话已经讲完了,倒是你小子,恐怕肚里有什么花花肠子,正憋得难受吧,但说无妨。” 戚勇擦了把脸上的汉,他生怕林长天以为自己是跳出来找麻烦的刺头,赶忙接着话茬说道:“不瞒林帅,众兄弟这般动静的确是有情可原的。倒不是信不过柳老前辈的谋划,实在是因为这些日子连番的苦战导致我泗山能用的兵力着实不多。哪怕这厮手下都是一帮乌合之众,那也是势力成倍于我等的,如若不是泗山的天险,恐怕早就让张毅贼子率军破了大营。还望林帅明察秋毫,就算是只等上两月,再兴兵革,也不迟啊。” “这事怪我,没跟各位讲清楚。知道泗山的兄弟们都已经很疲累了,再者说来,就算是全盛之时,正面对敌,我军也处于下风。所以,破张毅手下的联盟,只能行奇兵之策!人少了些,不打紧的。” 还未等戚勇说话,奎生倒是先开了口:“长天,若行突袭之事,某愿为先锋!只不过,用哪支部队做这奇兵之师呢?是我手下的,还算许用的兵卒?这泗山上的悍卒精锐也尽出我二人手下了,其余各部,无需多问。” 奎生的脸上很是平静,帐中的泗山将领也没有因为他的狂傲而不满,似乎说出来的都是被大家公认的一样。 “现在的北域还是在沿用火器对轰完然后再近身搏杀的路子么?如果是那样,只消我与陈默就够了。”林长天说话的语气也很淡然,似乎仅凭他一人就真的能荡平整个张毅联盟一样。 奎生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这北域的战法要还是以前那般,就是余帅走了,凭他张毅能泛起什么浪来?陈子良也好,许用也罢,就连我都能随手收拾了这帮腌臜。今非昔比,外界的寻常花草都与之前天差地别,更不用说北域了。“觉醒世”遇上了北域特有的天地之气,现在这地界,找出个普通人来,那才是真的难呢。就连村子里的平民也都能凭着肉身活活打死头寻常老虎,更不用说这帮子悍匪了。张毅的手下,光是肉身强度堪比入门界者境界的,都已不下了千人!据说还有几十个能耐仅在“洞神”之下的怪物,至于张毅自己,按照柳老的说法,战力应该是不惧真正的洞神界者了。” “那我泗山的战力如何啊?”林长天皱起了眉头,合着自己刚出了汝周却要面临一尊与他不遑多让的魔神啊。 话音刚落,泗山的众将却是都扬起了头颅,戚勇脸上带着几分傲气,拱手说道:“林帅,不是跟您吹嘘,就底下那帮子货色,在我们眼里,最难缠的也顶多是抗打了些。若是单挑,除了张毅那厮,剩下的腌臜也无需陈许奎三位将军费事,就在这帐中随便挑上一个,都能给孙子们收拾的服服帖帖!” “对!众将齐声喝道,在这“觉醒世”之初,他们泗山就已经是压着易山在打了,那时候的张毅还是里面的老二,连山上的大哥余文龙都不够看,更何况是他呢。真要论起来这山寨间的单兵战力,泗山以前没怕过谁,以后更没不会把北域里的哪个放在眼里! 林长天笑了起来,与柳青山对视一眼,这可是出乎二人的意料之外。“如此说来,这奇袭之师倒是行的通了。跟大家讲明,我军图的不是一城一寨的得失,下山之后,是要呆很久的,奔袭,牵扰,游掠,都是家常便饭,打的就是个神出鬼没。” 泗山众将们被林长天的这席话给听楞在了原地,面面相觑了很久,又是戚勇站了出来,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林帅,您讲的这一通弟兄们都没听过啊,平日里打仗都是直来直去的,就是预设伏兵那也不干我们的事啊,老实讲,恐怕泗山上下都没人懂您的意思。” “无妨,林长天笑了起来,起身走到戚勇的身旁,拍了拍这憨货的脑袋,瞄了眼正得意的陈默打趣道:“这次随我一同上山的人里,有“禹”的高手,尽是些偷袭,潜入,暗杀,伪装等等阴险手段的祖宗,俗话讲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几日的功夫,便足够对付那帮乌合之众了。” 戚勇狐疑的看了眼陈默,上下打量了半天,也不觉得这汉子有甚出奇的。 这倒是怪不得他,毕竟“禹”的名号在这北域里的确是鲜有人知。不过若是放在中土,敢问这天下哪个不是闻风丧胆? 就连林氏打下中北之后,也不敢清算“禹”曾经做过的事情。 看着陈默始终不理他,戚勇撇了撇嘴,正欲再说些什么,突然见林长天朝他挥了挥手,径直走回了帅位,眼神变得凌厉,直把泗山众将看的遍体生凉。“传我帅令,今日起泗山为将者,皆听陈默号令,从上至下,无论官兵,违者,杀无赦! 斩钉截铁,母庸质疑。 戚勇哪里再敢言语,生生吞了口吐沫,随着众将齐声应道:“谨听林帅号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六十章 袭击从阴人开始 初晨的泗山,劲雪压着青松。 阴阳割着昏晓,本应是泾渭分明,可今日山上的样貌却是出奇“一致”。 “疼吗?陈默狰狞的笑着,手正按在戚勇的下身,使劲一拧,便快把这汉子的眼泪都快给逗弄了出来。 见着都成了这般模样戚用却还是一声不吭,陈默只得松开了手,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自我接手泗山军务以来,诸将谁敢不服?唯有你戚大将军虎威犹在,面上唯唯诺诺,背地里却给我使绊子,耍阴招?陈某没猜错的话,昨日里有人趁着咱午睡的功夫,在门口放了些污秽之物。这賊子,想来是就是你戚大将军吧。” 戚勇抚摸着自己的痛处,本想着忍气吞声,就此了事。可越揣摩今早的事情便越发气不过,咬着牙回嘴道:“是某干的怎么了!你陈默自己让我们来阴你的,怎么,中土之人就是玩不起?” “是,你说的都没错。这也的确归属于训练章程的一部分,可都让我知道是谁干的了,那就毫无意义,今日的惩罚,“归功”于你自己的愚蠢!” 戚用嘴唇触动了几下,神色复杂,连续变化了几番,最终盯着另一位泗山将领恶狠狠的说道:“指定是你吕梁不讲道义,卖友求荣,等着某家事罢之后,非得拾掇你一番不可!” 话音刚落,被唤作吕梁的界者却是暴跳如雷,冲着戚勇破口大骂道:“戚老二,你脑子里是空无一物么?明摆着是这孙子使诈,你自己贱不兮兮的钻了套,还敢往老子身上泼脏水!” 戚勇让骂愣在了原地,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陈默不放。 “他说的没错,是你自己不经诈。得,又供出了个队友,按着规矩,你们俩泗山上下五十个来回,跑去!”陈默和泗山将士们早已笑成了一团,戚勇哪里敢再做声,硬着头皮去拉吕梁,被后者一把甩开,死死瞪着他不放。 目送这对活宝离去,陈默不禁莞尔,对着众人笑道:“都记住了,这次下山的袭击是分头游掠的,自家的队友是你们唯一的后盾,千万不可意气用事!” “诺!” ...... 易山的阡陌新添了很多条。 此间的路本来就那么几条,走的人多了,便全成了路。 张毅最近的日子过得很不舒爽。自己一手拉起来的联盟内部里却是整天嚷嚷个不停。 以前是彼此间谩骂几句,至多动手撕扯一阵,见他露面,天大的怒火都会咽回肚里。可随着一帮不知来处的游寇天天侵扰着易山联盟各势力手下的地盘,这事情就逐渐变了味。 联盟的首脑之间彼此看着是关系好了不少,但其实背地里多半都打定了主意,把对方当成了流寇侵袭的幕后黑手,暗中派人假扮成了那伙雪衣流寇,你劫我粮草,我断你水源,各自都使上了浑身的解数。 张毅自然知道联盟里的所谓“首脑”都是些什么货色,只不过自流寇侵袭以来,各大势力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攻击,可唯独他张毅的地盘却是毫发无损。 这位易山的枭雄也因此发愁到了极点。 他早就做了多次的声明,甚至私下里与首脑们挨个会谈,但奈何人家都只是一脸的惊讶,无辜的表示自己从来都没有怀疑过盟主啊。 唯一一个说真话的,竟然还是个在军机会议上敢指着他鼻子质问的蠢货。 “今儿把大家都叫来,是得分出个结果了,再这么自相残杀下去,各位就不怕其他的寨子将咱们整个联盟都给吞并了嘛!”张毅审视着众人,眼神里尽是伪装出来的“怒其不争”。 屋子里的匪首也都默不作声,心底里打着各自的算盘。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凝固了许多。 也不知谁嘀咕了句,“索性还不如散伙呢,各过各的多好。”话音刚落,其他匪首还做出了颔首赞同的样子,这着实把张毅给气个半死。 他也不再惺惺作态,冷笑了一声,看着众人说道:“那便随了你们的意,不过在此之前,还是齐心协力把这伙流寇清理了好,不然分家之后各位谁也过不安宁,是这么个理吧,从今日起,盟中各部都别推诿,把网给我撒出去,将这北域之南翻他个地朝天!我倒要看看,这帮流寇还能藏身到哪里去。” 众匪面面相觑了半天,才稀稀拉拉的应下了这门差事。 ...... “呸,他张毅就是心底里憋坏,巴不得我们都死咯!”那日在军帐之中小声嘀咕的匪首正带着手下漫无目的搜寻着山林,时而咒骂着张毅,时而又发发对这天气的牢骚。 “哪里来的流寇,分明是吴老二和谢小狗两人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破旧恩怨害得整个联盟都人心惶惶的,各自提防着以前的仇家,还是咱的人缘好,平日里也没招惹过谁,哪怕是这个节骨眼活的也蛮舒服。”这匪首骑着匹神驹,在马背上自顾自的絮叨些什么。 不多时,看着天色逐渐黯淡下来,匪首打了个哈欠,朝着四周的黑暗挥了挥手,大喝一声:“儿郎们,今天就算糊弄过去了,回营干饭!” 四周仍然很寂静,朦胧的人影似乎也变多了不少,但却没一个应他话的。 匪首心生蹊跷,翻身下马,骂骂咧咧的走了过去。“嘿,平日里一个个都好像是饿死的鬼,连轮岗的时候都惦记着饭食,现在给某家装起矜持来了?” 匪首走到黑影的身旁,拿灯一照,只见戚勇等泗山众将正咧开满嘴的白牙冲着他笑,匪首腿肚子都吓软了,以为是碰上了什么妖魔,声音颤抖,鬼使神差的说道:“呦,大哥您吃了没呀?”“没呢,你吃了么。”戚勇存心想逗弄这厮,故作出吊死鬼的模样,吐着舌头含糊不清的说道。” “我,我也没吃呢大哥。”匪首脸上带着哭丧,他也想拔腿就跑,可这周围的黑影却都围了过来,露出清一色的白衣活脱脱像极了索命的无常。“没吃吃去,等我请你呢?我一顿可是要吃三百对童男童女的,分不得你。”戚勇桀桀的怪笑了起来,吓得匪首缩成了一团,跪着说道:“小的今年过了就30了,真不是什么童男童女,您就饶小的一命吧,赶明等俺也下去了,定给您带足纸钱,要多少有多少!” 戚勇眼珠子一转,猛地将头伸了过去,鼻息都喷到了匪首的脸上:“不大不大,你长得嫩,30岁在我眼里也算是个宝宝,本是想与众兄弟一人一块分食了你的,但地府也有地府的规矩,老实交代,你姓甚名谁,何方人氏?做过些什么坏事,又办了那几件好事?” 匪首扑通跪了下来,眼泪鼻涕流了一声,边哭边说道:“大人,小的叫杨奉,原是北域中间村子里的,后来闹灾,随着大家一块去南边落草为了寇,平生一辈子做过最坏的事就是6岁时剪了王寡妇闺女的辫子让她给拾掇了一顿,我气不过,便砸了她家的玻璃。因此还让那小丫头给讹上了,后来村子里遭了匪,就剩我跟她活了下来,那丫头死乞白赖的跟着我,后来为了报复咱,嘿,您猜怎么着?她非得嫁给我,给生了两个大胖小子,今年小的就要一岁了,还连话都说不明白,瞧他笨那样,一定是随了那丫头了!跟咱可没半点关系。” 说着说着,杨奉也不害怕了,絮叨个不停,嘴上嫌弃着,可说出来的三句话里却是两句半都离不开王寡妇的丫头。 泗山众将安静的听着杨奉“磨叽”,戚勇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伤感,他望着天空,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是很快便有一双大手抚上了他的肩膀,往身后看去,原来是吕梁。 一个眼神,戚勇便止住了眼角流下的泪珠。 杨奉还好些,起码村子里还有个知心的人陪着说说话。可他戚勇的故土,却尽是些孤坟。 坟里的人很孤独么,他们做了鬼,也有着同村人的陪伴。而戚勇,才是这现世中唯一的孤家寡人。 北域里也有一条很奇怪的矛盾,就像是文渊神洲中的平民一面自视甚高,从不把他域放在眼里,可面本地的贵族之时,这股子傲气尽些褪去,显露出来的,只剩下了奴性。 村子里遭了匪,活下来的人干吗?却是抱着深仇大恨自己也上山成寇,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 旧仇蕴出了新恨,仿佛是一个轮回,千百年都没人跳出桎梏中来。 夜色彻底暗了下来,泗山众将打着灯,围坐在杨奉的身旁,听他把自己的一生说个没完。 老鼠在跟猫谈着自己心底里的烦事,猫很认真,因为他们也会是下水道里的老鼠,永远只有小人物才能明白小人物。 杨奉脸上发着愁,没喝酒却已经是醉的不行。“各位鬼仙,你们给出个主意,现在盟里闹得厉害,俺杨奉可不想做这个出头之鸟,但是他们这些大人物非得逼得俺们这些墙头草先表态,这不是为难人嘛,前不久张毅好像是知道俺在会上多嘴的事情了,找个由头剥了俺的兵权,尽派些老弱跟俺出来巡逻,这不就是逼得我去送死吗?可你要说倒向那几位爷,这帮玩意哪里是张毅的对手啊,估计等把白衣流寇解决了,就轮到收拾他们的时候了。俺还不想死,俺答应过那丫头要带她去北域之外的地方看看,给她带上南海才有的珍珠,还要把那中土的东西都给抢来,让咱北域的兄弟也见见世面。” “等等,白衣!杨奉正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生生咽了口吐沫:“合着哥几个就是那伙子流寇?” 泗山众将们眨巴着眼,齐齐的点了点头,比他们上阵杀敌的时候,还要一致许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六十一章 小人物 夜,已深了。 恍惚之间,杨奉被拽在了篝火旁,与泗山诸将一起围坐着。 戚勇递给他一块吃食,笑着说道:“感动吗?”“不敢动,不敢动,俺很老实的。”杨奉眼巴巴的望着食物,还未等它完全放在手里就趁势一把叼在嘴里,大快朵颐了起来。 戚勇看着杨奉吃的急切,不禁莞尔,打趣道:“怎么?易山上连饭都不给管饱嘛,不如你小子跟我混得了。” “跟你混?大哥你哪个山头的我都还不清楚呢。”杨奉嘴里嘟囔着什么,食物与话语混杂到了一块,看起来累赘至极。 “我?戚勇楞了一下,觉得有些好笑,拍了拍杨奉的肩膀:“突然冒出来一股流寇,然后只劫张毅联盟的地盘,除了泗山,还能有谁呢?” 杨奉的嘴巴张开很大,好不容易才拢了回来,讷讷着说道:“实不相瞒,俺们整山的人都以为是联盟里的对头在搞鬼呢,从来没人怀疑到泗山身上去。”“嗯?这是为何?他张毅莫非以为一战就能打的我们翻不过身来?”泗山众将面面相觑了半天,各自不忿了起来。 “不,不,不,杨奉赶忙摆了摆手,生怕这几位大爷的怒火迁怒到他头上来。“之前停止攻山的由头还是张毅找的,说是联盟周转不开,才没有继续下去。主要是您几位闹腾的这阵子,易山上的那些也是各怀鬼胎,趁机搞事,还有个叫吴老二的山贼使坏的时候让人给当场抓包,也因为这档子事,最近联盟里一直是人心惶惶的,各家匪首都嚷嚷着要散伙呢。” 戚勇惊愕的看了眼吕梁,吕梁也不吱声,朝他使了个眼色,接过杨奉的话茬说道:“张毅那厮不管事了?以他的本事,能让这苗头发展成这样?”杨奉撇了撇嘴,朝着地上啐了一口:“他是个什么东西,只会利用来利用去的,要么打打太极要么对势弱的匪首发发狠,立立威。平日里就算了,大家慑于他的淫威,没几个敢忤逆的。可是这次唯独他张毅的地盘没遭了匪,谁会相信流寇的事跟他没半点干系?遇到几位爷之前,俺还想着是张毅要借这个事情整顿联盟,一举收拾了不服他管的匪首们呢。” 戚勇搓了搓手,很是兴奋,他已经闻到了其中可大做文章的点,转身向手下说道:“我等分三路侵扰易山,这一路是某为指挥,另外两部,一支是奎生将军所率,一支是林帅带兵亲征。速去几人将此间事宜详细说与他们,最好可使我三路兵马共聚此地,以谋大事!” “杨奉!”戚勇安顿完手下之后又转过身来,眼神炽热,一手拔出了长刀,一手摸出了钱袋。“你小子既然在为后路发愁,那我送你个锦绣前程如何?” 杨奉哪里敢应,放下了手中的吃食,唯唯诺诺了半天,也说不出个话来。 吕梁假意按住了戚勇的刀柄,对着他呵斥道:“你这是个什么样子?就算杨奉兄弟与我们相谈甚欢,一见如故,也不能因为这,就要失了气节!在下要是没看走眼,杨奉兄弟一定是想与联盟共进退吧,易山大难临头,还要以死全义,真当是让人佩服,只是可惜了你在寨子里的妻小了。” “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杨奉把手背到身后,默默蹲了下去,掂起了块石头,眼神狠戾,他最讨厌别人拿自己的家人说事。 吕梁装作没有看见杨奉的小动作,摊了摊手,平静的说道:“杨奉兄弟先别急,你可曾听闻过余百里的名号?” 咕咚一声,杨奉手里的石头掉在了地上,余百里何等人物?鸠虎显世,仅仅凭借个人勇武便压垮了北域的半壁江山。如若不是许久前与沈易安突然消失,再赏他张毅十个胆子,也不敢动这叛乱的念头。 “那位爷回来了不成?以他老人家的脾气,晓得了张毅叛变恐怕早就把易山踏成了稀碎,怎么还会只派些兵卒来侵扰呢?”杨奉也不是什么蠢货,短暂的惊颤之后立马恢复了平静,谨慎的看向吕梁,等待着他的回应。 吕梁摸了摸脑袋,笑了起来:“实不相瞒,回来的是他老人家的亲传弟子,刚从中土归来,凶猛异常,可以说是学尽了余帅的本事。” “哦,杨奉的眼睛转了起来,假意说道:“那您让小的做些什么呢?” 吕梁脸上的笑容更盛:“只消你回营之后,说自己被白衣匪寇劫了就行,其余的静待五日之后,我等纠结大军奇袭易山的时候,劳烦开个大门就行,事成之后,保你全家安生无恙。” “行,杨奉一口应了下来,拱手说道:“天色已晚,再迟些恐怕联盟中有人怀疑,那我就先行告退了。”吕梁点了点头,亲手牵来自己的坐骑,将杨奉搀了上去,面色凝重:“这一切就全劳烦杨兄了,切记万事小心,我这匹马甚快,路上总归是甚些时间的,来日方长,杨兄弟,易山之巅再见!”说罢,一拍马股,看那神驹几个瞬息之间便已经不见了踪影。 戚勇把刀收回了鞘中,一脸疑惑的看着吕梁:“你莫非真信了他的鬼话?别聊了一阵天,就真把人家当善茬了。”吕梁也不看他,脸上的笑容更盛:“现在的泗山哪里来的威慑能让一个刀尖舔血的老油条就此归降我等?何况这杨奉连投诚的好处都不带问一下,分明是打好了算盘,回去就抖落个干净。” “那你这是?还把自家的马让给他?”“勿要着慌,你想想,咱们劫掠了半天,却是碰都没碰上张毅的地盘,易山地势驳杂,总得要个“向导”带路不是?留下几位驻守的,其余人等,轻装上马,跟着蹄印,动作都小点,别惊扰了那厮!” ...... “什么?你可确定那些是泗山的人马?”张毅满脸愕然,看着深夜叩开自己卧房的杨奉,陷入了沉思之中。 杨奉叹了口气,要不是自己的妻儿都在山上,他才不会对这张毅“死心塌地”。“大帅,实不相瞒,也亏那伙白衣没有趁夜追击,不然小的今日是回不来咱们山上了。” 张毅微眯着双眼,眉毛抖动,上下把杨奉打量了个遍,冷哼一声,坐回了堂椅之上,质问道:“杨奉,你平日里是个什么货色,我还能不清楚?老实交代,是那帮贼子让你回来做内应的吧。”杨奉暗骂一句,脸上堆满了谄媚,对着张毅竖起了大拇指:“嘿,您不亏是咱北域南边的大王,真当是瞒不过您。但这事您可得明察,是让俺做内应没错,可俺从头到尾是没撂一句实话,您也知道,俺那婆娘带着两个孩子还都在山上呐!” “行了,明日也须你来稳定联盟的军心,这事做好了,保你在山上的荣华富贵!这样,寨子里新进了批“阴兽”,其中有几个成色不错的,你先去挑上一个如何?不比你家那婆娘强上许多?” 这“阴兽”自然是那些无辜的良家女子,被人或是贩卖或是劫掠来到了这泗山地界。身上的人性让磨了个干净,眸子里也早就没了灵动,活着,似乎只剩下供人玩乐的价值了。 到底不是人人都如张毅一般对这些“阴兽”有着某种变态需求的,杨奉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他突然提起这档子事来是那般用意,正欲找个理由推辞过去,却见张毅神情间正带着玩味,慢悠悠的说道:“杨奉,某把最喜爱的玩物都赏赐给你了,你敢不接着?”“接着,接着,大帅话都说到这地步了,俺哪里敢不要呢。”杨奉擦了擦脸上的汗,把手放在背后死死握成了拳状,但脸上的谄媚却是半点不改。 “既然接下了,那大帅都把自己的禁脔赏给你了,你小子不知道报答我吗?昨日老子在某个地放瞅见一妇人,看着像你那婆娘,这样,你我都换换口味,这批“阴兽”却送你了,你小子可别不识好歹,为个女人,坏了咱们的兄弟情谊。再说了,又不是不还给你了,早晚又得换口味嘛。是这么个理吧,回去给你一天的时间,好好想想,可别做了蠢事。”张毅左手按着腰间的长刀,再不做那操劳大局的模样,匪气毕露,狠戾的看着杨奉,一山之主的霸道直慑人心。“诺,杨奉脸色出奇的平静,似乎真的打算同意了这门交易一样,只不过他嵌入肉里的指甲中却是蕴藏着无尽的杀机。 鲜血被杨奉不着痕迹的拭到了内衣之上,冲着张毅笑了笑,意味分明。 “哎,对了,差点就让我给疏忽掉了。你且说说,那帮子泗山的白衣跟你约定几时来攻啊?具体事宜什么的,都仔细说与我听!”“约定是五日之后的夜里,剩下的就没提了。” “嗯?张毅猛地坐了起来,“事后许你了什么好处?也没个具体的?”“就说了些套话,也没什么诚意。不过联盟里的情况,他们八成是清楚的。” 张毅脸上的不屑又多了几分,更加坚定了玩弄杨奉妻子的念头。“合着你这厮出去一套,就落了个让人活捉的下场?还把咱山寨里的事都给供出来了?哼,如若是这样,那你杨奉回去之后,可真得好生感谢你家婆娘啊。” “可是属下还有一事不明,那泗山的人放我回来就回来呗,为何非得骑他们的马呢?”杨奉脸上故作不解,心里暗自庆幸着自己为了留条后路,当初假装没有识破吕梁的用意,一路就那么骑着马回了寨子。 张毅俾睨了杨奉一眼,嘲讽的说道:“许是见你腿脚不利,发了善心送与你的,不对!”张毅说着说着,突然惊呼了一声,连衣甲都顾不得披,提起刀就冲了出去。 也正是同一个契机,泗山众将的獠牙悄然显露了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六十二章 夫妻 “快,收拾衣服,马上离开这里!死命跑回家的杨奉一把将门踹开,拉起了酣睡的妻儿,随手拿了些金银细软,便带着她们往易山的背面跑去。正发懵的婆娘被冷风一吹,当时就清醒了过来,甩开了杨奉的手,叉着腰破口大骂道:“你又是被哪家的流言给迷了心窍?怎么,易山是又要地震了,再不跑我们就得死在这里不成?” 看着自家婆娘身上只衬了件里衣,春光乍泄,曼妙的曲线一览无余。杨奉喘起了粗气,一头扎进了冰雪之中,冷静了一会,也顾不得妻子的旖旎,回屋拿上了几件衣裳,扔给她说道:“快穿!张毅那王八蛋竟打上俺婆娘的主意了,让你平时画丑点再出去乱窜,就是不听!趁着泗山的人打了过来,咱们趁乱溜下山去,找个村子,过安生日子!” 女人一时间楞住在了原地,回过神来,慌忙的套上了外衣,这张毅的色魔之名可是人人得知的,她声音颤抖着问道:“当家的,那咋下去啊,这山口正打着仗呢。”“你别管了,还记得以前咱俩溜达时发现的那条断桥不?我偷摸爬了好多次,原来是从山后一直绕到了山前,怎么转都能下去,还没人知道那条路,陡是陡了点,但顾不得那么多了,快走!快走!” ...... “二狗,你看今儿天上的星星还挺得劲,守山的岗哨挨着自己的同伴,指了指夜幕中的繁星说道。被唤作二狗的糙汉推开了挨过来的同伴,满脸不耐烦的说道:“黑娃,俺看当山匪是委屈你了,趁早去找个班上吧,最近不太平的很,大家伙搜寻了一天回来都累得半死了,就剩下咱们几个守岗,这担着一山人的命呐!可别胡闹了,听话。” 黑娃嘴里嘟囔了几句脏话,又怕二狗打他,做了个鬼脸,跑到一边去了。二狗气得干瞪眼,但又苦笑着摇了摇头,这黑娃毕竟年岁不大,性子也的确贪玩了些。 “黑娃,老子跟你讲,你麻溜的回来,待会查岗的头头看见你小子不在,明日还不得折腾死你,听见了没有?黑娃?黑娃?快回老子的话!”二狗蹙起了眉头,提着长枪向低矮的山坡处走去,往下搭眼一瞧,还没等叫出声来,便让戚勇给撂倒在地上,一拳打晕了过去。“杀不杀?”吕梁把刀架在了二狗的脖子上,询问着戚勇的意见。“打晕得了,一个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那个晕倒在地上的你看他手上的老茧,明明是个农户出身,饶了吧。” 戚勇懒洋洋的回着话,瞥了眼黑娃接着说道:“小子,今儿是你的年岁救你了的命,往后注意着点,你们寨子里官大的都住在哪啊?”黑娃颤成了一团,也不吭声,只是把手往西北的方向指了指。 “行,谢谢了啊,对不住,还得让你睡一会。”戚勇使了个眼色,吕梁会意,狠狠将黑娃砸晕了过去,把二人抬到了坡下的草丛里面,临走还不忘给披上些荒草。 戚勇吐出了嘴里的稻草,伸了伸懒腰,取出腰间陈默给的黑弹,掂量了几下,狠狠扔了出去,身后的众将也尽皆效仿,一时间 ,空中仿佛划过了无数道流星。“各位大爷们,中土的好玩意已经够他们喝一壶了,该咱哥几个去给他们上主菜了,杀!” 拔刀出鞘,铿锵而又冷冽,这伙来自泗山似匪似军的糙汉们呜嚷着把喧嚣闹到了天上,这哪里还是一场夜间的偷袭,分明是打成了正面交锋的白昼之战。 披甲上马,杀戮伊始。 从山隘口一直打到了群匪的住处,哭嚎的声音越来越大,撕心裂肺,震撼着满寨的活人,众匪慌不迭地从床板上翻下身来,也顾不上把衣服穿全,只披了件遮冷的马甲,羞处都捂不得,便提着刀冲出屋去。 见那白雪皑皑之中,来回穿插着泗山众将,各自横起了刀,唱着家乡的歌声,马蹄下的哀嚎越来越多,仿佛这群白衣骑从唯一的章法就是杀戮一般。 众多悍将之中,犹以戚勇威猛更甚,挎着刀倨傲的望向拦路的易山头目,喝了口酒,仿佛在这天地之中把生死罔顾在旁一样。“尔等可知再与谁为敌?不过既然拔出了刀,那就得拎得起清自己的份量!”话音刚落,刀锋如影随形,可还未等他近身,那三人便瘫软在了地上,脑壳间整整齐齐的钉上了三发弩箭,戚勇呲着牙看向正装腔作势往弩尖吹了口气的吕梁,骂骂咧咧了起来,其中光北域里各种地方的土话就掺杂了十几种。 “别磨叽了,再不走张毅那伙子难缠的可就要来了,你小子要还嫌我抢了你的风头,到时候喝孟婆汤投胎的时候,俺让你插个队如何?”吕梁努了努嘴,转身便走。 戚勇挠了挠头,对着更高处奔下来的黑影挥了挥手,长啸一声:“张毅!来日方长,小心你的狗命!儿郎们,风紧扯呼!”泗山众将怪叫着拨回马头,一路谩骂着对张毅的脏话,趟下了山去。 ....... 赶过来的张毅身后还跟着无数衣衫不整的匪首,他喘着粗气,抬头望了一眼四周,却又赶快埋了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当场杀起人来。 严整的大营让人踏成了一片狼藉,地上的死尸无数,他搭眼一瞧,险些昏厥了过去,仅剩下几个从余文龙那时起就一直跟随着自己的易山亲信们全都让人拿弩箭给脑袋开了个洞,眼看是死的透透的了。 张毅的脸上顿时阴云密布,嘴角边的肌肉明显地抽动了一下,蓦然转过头向身边的人吼道:“杨奉呢?杨奉呢?谁见着他了,给我把那叛徒带过来,老子要.....”一阵风雪吞没了张毅的话。他红着眼睛,像头离了群的狼王,狠狠的瞪着众人,戾气缠满了周身,样子十分可怕。 过了许久,才窜出一人讷讷的说道:“回禀大帅,俺是杨奉的邻居,正酣睡呢,听得门口有人吵闹,就探出头去,正看见他带着自己的妻儿老小扬言往后山跑去。”“你还听见什么了!”张毅的眼神很冷冽,他很怕杨奉嘴里不该说的话让这人听了去,当众讲出来给他难堪。 那人被张毅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颤,把头都快摇断了。他的确是听着了些风言风语,可哪里敢说出来呢?张毅丢的不过是些威信,可他的一家老小恐怕是活不过今日。 “杨奉的事先放放,我且问你,泗山的土匪都打到家门口来了,你还能睡得那么踏实?分明是临阵畏战,留你何用?”说罢,抽刀便斩,提起血淋淋的头颅一脚踹到了火堆之旁,那人神色之中,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都愣着干嘛?快去后山,把那杨奉给我带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怒吼的声音贯彻云霄而去,震慑的群匪不寒而栗。 ........ 天堑之间起的雾很大,杨奉拉只得着自家妻小谨慎的往前趟路。“跳过那崖,咱们就安全了,使把劲撑住咯,别掉下去了,我先上去,你再把孩子递我,忆蓉记着拉紧他俩,千万别出声,这上面可是那些个头头住处的边缘之地,一定要小心。” 杨奉说完,把手下的汉往衣服上抹了抹,憋着口气,纵身一跃,攀上根老树的枝条,废了好大的劲才坐了上去,接过来两个孩子,瘫软在了原地,本来是没这么累的,可已经几个时辰没有停歇了,这最后的一次攀爬甚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好在,接下来的路,要平缓的多。 雾气,不知是什么时候,也散了个干净,好像是寓意着一家子的希望即将来临。 拨开云雾见天日,原来初晨的太阳都已经是升了起来。杨奉先是松了口气,随后眼睛蓦地睁大,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崖上,正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贼匪们谩骂着,心中的郁懣久久积蓄,已然是快要爆发了出来。 他们也不敢把怒火发到张毅的身上,只得咒骂着该死的杨奉,害得他们要在这里搜寻了几个时辰。 其中的一位,无聊到了极点,随手将把玩的石子扔下了山崖,好巧不巧,正砸在了忆蓉的头上,她吃痛的叫出声来,虽然很快咬紧了嘴巴,但这突兀的女子轻灵之音却是让整个搜寻的队伍沸腾了起来! 杨奉倒是安全,藏在老树里面,也没人看见,可自己的妻子就这么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这帮恶狼的眼神也从戏谑变成了贪婪,因为这女子的姿色实在是上等的尤物,这帮腌臜哪能抑制住心中的邪祟,朝着女子七嘴八舌的怪叫了起来。“嘿,那婆娘,吊着多累,上来歇歇吧,哥哥几个下去抱你上来啊?”“啧啧,怎么着,杨奉把老婆扔下不管,自己跑了?要我说,你上来陪陪弟兄几个,诚心叫上几句好哥哥,不就能活下来了嘛。” 嘴上叫嚣的终究是恶意藏在心里的腌臜,可是有几个真正的土匪却是已经翻身下崖,悍然不顾的朝着王忆蓉袭来。 她傻楞住了,但是恶人的狞笑打断了她的沉思,她望着天边,似乎是看向了驱散黑暗的太阳,可是杨奉知道,她真正余光所及的,一直是这老树上的自己与孩子。 杨奉长舒了口气,留恋的摸了摸自己的骨肉,拔出了刀,正欲做那英雄,大喝一声,兀那贼子,放开俺家婆娘,有事尽冲我来! 可平日里家中其实都是妻子在主事的。 她盘起了自己的长发,如同在村子里的模样,初上雍容。 “老娘一大清早醒来,我家那位没良心的,许是怕我一个妇人拖累他,原来早就带着孩子跑了!算是眼瞎,半辈子跟错了人。只希望他真的能把我们的骨肉抚养成人吧。哼,你们这帮没卵子的货,让人泗山的追上门来打都不敢吭声,却只敢在我一介女流的面前逞你们的男子威风嘛!老娘就是死了,也不让一帮没胆的怂货得了手!”说罢,只见那王忆蓉凄婉一笑,留恋的看了眼老树,纵身一跃,便消匿在了茫茫雪崖之上。 杨奉捂着孩子的嘴巴,眼眸里刻着的恨意除了死怨别无他解。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六十三章 生死若梦 林长天最近很倒霉。 身为主帅,他所率领的军队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实在是无聊至极。在接到戚勇的消息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往易山赶去,谁知正好遇上了已经得胜归来的泗山众人。得,又扑了个空,底下的将士眼神里尽是幽怨,北域这终日拿命搏命的地界,哪个好男儿不是生死看淡?本来是没人相信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可谁知自家林帅带队以来,完美的避开了任何一股易山的敌人,这倒是没什么,可偏偏却只让身后相隔不到几里地的奎生将军给吃了个干净,这就实在让人不得不信起了神佛。 要知道,泗山是拿战功说话的,合着人家回去后都能吃香喝辣,自己出来一趟就是为了体验把从泗山到易山的“自驾游”呗。 林长天麾下的士卒一个个面色颓然,更有甚者捻了把土,插上了香,嘴里念叨着老君庇佑,老君庇佑,赶紧天降几个敌人吧;还有人在胸前划着十字,祷告着天赐战机。这让林长天看的不好意思了,他连唬带吓,夹杂着几分无赖从奎生手里强行抢过了断后的任务。 可任谁都明白,这易山上面已经是乱成了一团,哪里会有追兵呢? 林长天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总不能让弟兄们失落不是?他这般喃喃着,抬头望起了天空,看着太阳自言自语道:“今天天气多好啊,肯定是看见我出来了,天公都在作美呢,所以白白挨冻的原因肯定跟我没关系。咦?这天上怎么有了个黑点....”还没等林长天看个仔细,那黑点却是越来越大,直接砸到了他的头上。 求仙的,拜佛的,祷告上帝的,都愣在了原地,看着自己的信仰出神,脑海里不约而同的蹦出了一句脏话,嘿,这真他妈灵! 林长天运起罡气,生生阻挡住了黑点的坠落,定睛看去,竟然是个女子,把手放到鼻间,觉着还有些生气,便给她体内续起了活运。 就这样温养了半天,女子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这人正是从易山上纵身而越的王忆蓉 林长天饶有兴趣的打量了她半天,倒不是见色起意,实在是他没搞懂,这易山的匪徒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凶猛了?连一个女子,都拿跳崖当作锻炼磨砺胆量,真是值得钦佩啊。 如果泗山的将士晓得了他们家主帅的脑回路,恐怕就再也不会怀疑倒霉是跟运气有关的了。 “你是易山中谁的部下,真够爷们!这么高的崖说跳就跳,女人,你成功引起了俺泗山英明神武兵马大将军兼奇袭纵队智勇无双第一指挥官林长天的注意。” 王忆蓉缩成了一团,摸了摸自己的脸庞,不可置信的看着四周,“我活下来了?” “不,林长天一本正经的看着她说道:“有的人死了,却还活着;有的人活着,却已经死了。生死未卜,阴阳混沌,所以严格意义上讲,只是这一秒的你还活着。” 奎生叹了口气,一把将林长天拉开,拿刀架着王忆蓉的脖子说道:“还劳烦姐姐把这前因后果说上一说,毕竟你这出场方式,整个北域里都是独一头。” 那女子却也不惧,只是怔怔的望着天空出神。 自己的男人是个废物?不,那时只有她看见了杨奉拔刀的前奏,窝囊了一辈子的喽啰正打算做回英雄,却让即将要“救”下来的妻子给拦了下来。 “他是救不了我的,王忆蓉喃喃着,脸上带笑,眼里有泪。在空中的一刹那,她脑海里反倒是冒出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北域里的人命很贵重吗?轻贱如草芥罢了。如此说来。那虚假的贞烈,又能值几斤几两? 她还没有得到答案,便砸落在了林长天的头上,这与她身份丝毫不干的哲学探究也因此戛然而止。 “看来是易山的走狗无疑了,半天都不开口,索性一刀杀了得了!”奎生假意把刀刃翻了过来,用刀背吓唬着愣神的王忆蓉。 “别,别,将军实在不瞒您,妾身这就从实招来。”死里逃生的王忆蓉连忙回过了神来。慌不迭地摆了摆手,把在易山上的遭遇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 戚勇看着眼前面色发青的汉子一时间竟是语塞住了,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无助的看着吕梁。 这汉子正是逃出来的杨奉,他从易山下来之后,偷了匹马,便径直朝着之前与戚勇等人相识的地方疾驰了过去。算他走运,一路上避开了搜寻的易山守卫,不过这汉子也很倒霉,心思缜密,布局了半天的路线,却又偏偏因此与自家的婆娘失之交臂。 “对,俺没骗你,你也没听错,让俺加入泗山吧,就算让俺阵阵当炮灰,那俺杨奉也绝无二话!”杨奉通红着眼,把两个冻得直哆嗦的小崽子拉到了他的怀里,拿体温给捂着热乎。 吕梁也傻了眼,他朝戚勇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戚勇拢了半天头发,都觉得自己有些秃了,也没拿出个主意来。杨奉看二人这般作态,也不让他们难堪,拱了拱手说道:“俺知道这样做突然的,您二位不信,俺也没办法。但是,俺有一条能破易山的妙计,二位答应给俺报仇,俺立马就献出来,助泗山兄弟们砍了张毅的狗头!” “那,你不妨先说说,有甚东西,够资本让你说出如此的大话?”戚勇狐疑的看着杨奉,要不是他拖家带口的,自己可着实信不过这位圆滑至极的北域老油条。 杨奉拔直了身子,指着天上说道:“俺晓得一条通往易山背面的密道,您二位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份量吧。”戚勇跟吕梁对视了一眼,满脸都透着不信,“如此之事,不论真假我二人都做不得主,正好我家大帅在前面十几里的地方,你可愿随我等去问上一问?”戚勇似乎是在征求杨奉的意见,可那死死握着他肩膀的大手分明是已经为他做出了选择。 杨奉一把甩开了戚勇的控制,扬起了头颅,高声说道:“不是只有泗山的人才讲信用的,你也少吓唬老子,俺身正不怕影子歪,去就去,前头带路!” 戚勇愣了很久,对着杨奉竖起了大拇指:“够爷们!可待会你小子话里要是有半句纰漏让我给逮住了,那可就怪不得咱了。” 杨奉冷哼了一声,看也不看他一眼,紧紧跟随着吕梁,拍马便走。 ...... “也就是说,你丈夫为了逃脱张毅的魔爪,趁乱带着你跑下山来?山前打仗,便走了条山后的小路下来的?”奎生把刀收回了鞘里,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林长天蹲在地下画起了圈圈,大圈套着小圈,几个简单的线条之间,却是已经勾勒出了一位粗犷男子的形象。“来看看,这长相是你口里描绘的丈夫模样吗?”王忆蓉把头凑了过来,掩着嘴惊呼起来:“您之前是见过他吗?怎么会如此神似?”林长天还未开口,奎生却抢在他前头说道:“你哪里知道我林哥的本事?简简单单画个人,那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要知道当年在秦皇幼儿园的时候,我与林哥可是被称为美术班的卧龙凤雏!”“哪里哪里,还是老师慧眼识珠,当时咋夸咱俩来着?说只要你我一直画到下辈子,那必能在艺术这条道路上成就一番惊天伟业!”“谁说不是呢,若没有这该死的觉醒世,说不定故宫里现在正陈列着林哥与我的画作呢。” 二人互相间“奉承”着,插科打诨,逗得众将不禁莞尔。远处的尘烟突然翻滚了起来,奎生立马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只是一个眼神,泗山的将士们就布起了战阵,握紧手中的兵戈,蓄势以待。 “大帅!相隔还有几百米便听着戚勇高声呼喊着林长天的名号,他快马加鞭,如同离弦的利箭,瞬间掠到了林长天的面前。戚勇翻身下马,拄着刀说道:“大帅,我部有紧急军情,或可一战而定易山!” 话不多时,只见他身后紧跟着大队骑兵勒住了马,滚鞍而下,齐声唱喏。 林长天挠了挠头,连忙扶起了戚勇,高声喊道:“从此以后,我泗山不兴跪礼,直拱手抱拳即可,听懂了没有?”“诺!”众将士还是跪着应道。林长天傻了眼,还是戚勇给解了围:“尔等速起,休违大帅之令!您勿见过,这规矩实在是太多年了,兄弟们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容您缓些时日。这且先放后不谈,大帅,我军或许可一战而定易山局势!” “哦?此话是从何说来?”听着林长天发问,戚勇连忙一把拽过来身后的杨奉说道:“这人原是易山的贼匪,老婆让张毅给逼得跳了崖,据他言说,有条直达易山背面的小路,若是能辨明真假,必可一战而....”“你先等等,林长天挥了挥手,示意奎生把缩成一团的王忆蓉给带了过来。“一个跳了崖丢了丈夫,一个却因此没了老婆,你抬头看看,可认得这男子?” 不消林长天来说,二人便愣在了原地,随着孩子的一声叫喊,杨奉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情绪,一把拥过了自家的婆娘,涕泪满身。 “你这婆娘命大哦,这都能活下来。”杨奉蹦出了两人家乡的话呜咽着说道,听起来含糊不清。王忆蓉狠狠锤了他胸口一下,叉起了腰:“怎么?巴不得老娘死了好让你续新房?我告诉你,亏得咱命大,遇到了贵人,让这位菩萨心肠的小哥给救了下来,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二人絮叨了半天,不过是半日有余的分别,却足足说上了一个时辰,夫妻的夜话还没等天暗,便一股脑的露了出来。 生死之间,阴阳相隔,幸苍天有眼。 除了一直性子急烈的戚勇以外,大家都安静着看着夫妻二人的“窃窃私语”。 林长天瞥了眼正抓耳挠腮的戚勇,摇着头拍了拍他肩膀说道:“戚勇,你小子是不是从来没尝试过爱情的苦啊?”戚勇先是一愣,随后冷哼一声,缓缓说道:“傻子才喜欢吃苦呢,俺向来只偏爱甜食。再说了,女人,只会耽误拔刀的速度。这可是陈子良将军的至理名言!某就是他教出来的,麾下士卒都把这句话奉为我泗山七大真理之首。” “哦?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说这话的陈子良身边却还有林小兮陪伴?而你.....”林长天故意掐了后话,把戚勇听愣在了原地,怀疑起自己的人生信条来。 见那夫妻二人好像是说完了私话,携手朝林长天走来,扑通跪下,杨奉大声说道:“大恩难言,您要是不嫌弃,俺愿留帐前听用,为您效犬马,犬马什么来着?俺可是把这辈子的文化都用上了!总之一句话,从此俺杨奉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林长天慌忙搀扶起了二人,正欲说些什么,却见戚勇正朝着他狂使眼色,这倒全让杨奉看了个干净,连忙说道:“怪俺这记性,实在是太激动了,那绕到易山背后的路啊,是真有的,而且应该是只有俺一人知道。” 泗山众人的眼睛里放出了光,炽热的看向杨奉,等待着他的下文。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六十四章 大势已去 雪寂,人廖。 “天要亡我么?”张毅盘坐在卧房,拎着瓶酒独自酌着。少顷,杯中就已见了底,他蹙着眉头,习惯的回身看去,头还没转过来嘴上却已经破口大骂:“你小子愣着干嘛呢?还不给老子斟酒,陪我喝上几....”张毅的话戛然而止,嘴角泛起了苦笑,自己唯剩的几个亲信却是都已经死在了那次泗山的突袭之中。 他哀叹着,吐出了一口浊气,撑着桌案费劲的站了起来,佝偻着身子在堂中踱步,口里念叨了些什么,又摇着头否定了自己。 泗山的攻势一次比一次凶猛,游掠的范围也是愈加深广。可笑偌大的易山联盟拿着十倍于敌的兵力却被人堵在家门口欺负,泗山的匪还没有围山,便“吓”得整个易山联盟谁也不敢造次。 张毅心里明白,自家联盟的实力可比明面上摆出来的弱了太多。如果齐心协力,别说是泗山的游掠了,恐怕整个北域之南都能被直接荡平。自从围攻泗山损失惨重之后,那更是谁也不愿意多出一丝的力气,可叹区区一些藏在暗处的老鼠竟能逼得一只雄师低下了他的头颅。老鼠很难缠吗?在众人应付他差事的借口里的确是这么回事,连说辞都是千篇一律,他早看的不耐烦了。 但凡肯使三分的力气,都不会让人欺负上山来。 “既然尔等都不愿留,行,那就随了你们的意!”张毅脸色有些狰狞,死命直起了佝偻的腰背,桌案上有面镜子,映照出来的模样像极了昔日的余文龙...... 易山大堂,满山的匪首都被张毅召集了过来,乌泱泱的聚成了一片,嘈杂至极。 张毅披甲带刀,缓缓走上了堂前,默不作声,只是冷冷的审视着众匪。 堂中无人落座。哪怕是张毅也不例外。可匪首们势力比较大的几位见他来了,各自对视一眼,当着张毅的面将屁股沉在了椅子之上。其中有个身子肥胖的,因为坐的猛了些,卡在了椅子之中,只得像条蛆一样来回摆动,嘴上咒骂个不停:“谁家的破椅子,也忒小气了,就不能放个大点的?上面也没铺层绒布,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众匪哄笑了起来,留着络腮胡的大汉摆出副严肃的模样,假意喝斥起了胖子:“你柳二还挺蛮不讲理,自己坐不下,要怪这死物不成?口口声声谁家的破椅子,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除了我易山的张大帅,谁能做得出这事来啊。” 柳二摆了摆手,眼珠一转,连忙朝着张毅作揖起来:“呦,雍齿提醒的对啊,大帅,小的真不知道这是您的安排,柳二在这给您赔不是了,作揖够不够啊?俺再给您磕两个头呗?” “哈哈哈哈,众匪笑得肆无忌惮,丝毫没有把帅位上的张毅放在眼里。张毅却也不恼,笑吟吟的冲着柳二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那就磕两个头,给大家伙助助兴吧。” 柳二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堂中的氛围也瞬间寂静了下来。势力小的匪首之间面面相觑,势力大的几个却是直面着张毅,眼神冷冽。 张毅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更甚,腰间的长刀竟是直接拔了出来,漫步到了柳二面前的台阶之上,居高临下。“怎么?笑也不笑了,头也不磕了,柳二,你看看你,多扫大家的性啊,快些来吧,可都等你呐!” 直面着张毅的匪首猛地站起身来,同样拔出了腰间的长刀,雍齿冷哼一声,指着帅位说道:“既然都到了这种地步,那索性说开得了,我几人是不服你张毅管的,看在同袍一场,好聚好散,你自己留着做你的易山之主吧,我们不伺候了!”话音刚落,雍齿便一把提起了柳二,拨开人群朝着帐外走去,同样拔出刀的几位匪首,也冲着张毅比划了下手中的兵戈,紧跟着雍齿离去。 “趁我张毅没改变主意之前,还有没有要走的!”张毅嘶吼了起来,拿着刀狠狠的砍向那几人的座位,凶猛的劲气直接把椅子剁成了齑粉。 堂中离去的人越来越多,顷刻之间,一眼望去,帐中剩下来的匪首,已然是寥寥无几。 张毅蹒跚的拖着身子回到了自己的帅位,提起最后一口气拍着胸脯说道:“今日离去的,再见便是死敌。可今日留下的各位,从此便是我张毅的亲兄弟!” 堂中清冷了许多,依然寂静 ...... 久违的乌鸦回到了树杈上,猩红的眼眸之间似乎在预兆些什么。随着暮色降临,易山,很快就被笼罩在了一片沉默之中。 山后平白添了一大片雪。 好像是为了回应今日的月黑风高,那“雪”中的一点,突然动了起来。“长天,我们还得等多久啊,迟则生变,不如....”奎生搓了搓手,把玩起了手中的长剑,跟林长天不停的絮叨着牢骚。 林长天看了看自己腕上画出来的手表,戳了下昏昏欲睡的戚勇,对着他说道:“我军将士都聚齐了吗?”戚勇一头扎进了积雪之中,让自己清醒了一会,抬起身来拧了拧脖子:“林帅,寨子里能打的都来了,除了咱们山上的这伙,陈默和子良将军的部队估摸着时间,这阵子也应该在下面正候着呢。据蹲守的兄弟说这易山好像是出了变故,山上的贼匪十去七八,啧啧,看来张毅今日是天要亡他。” “那就别愣着了,告诉大家伙,干他丫的!” 话音未落,蓄势已久的群狼们便嚎叫着杀向了灯火通明之处,来势汹汹,有多迅猛呢?连自家的主帅都让冲撞在地上,脚板践踏而过,活生生在雪里踩出了个人样。 ...... 戚勇的话半点没错,易山上所剩不多的人马,哪里能抵挡住泗山倾巢而出的攻势?甚至在陈子良这位赫赫有名的杀神露了面之后,更是直接望风而降。不多时的功夫,三路人马便齐聚在了易山最后的防线之前。 关口仅有一人。 那张毅斜挎着刀,坐于门前,饮了口酒,神色从始至终都未曾变过。 杀在最前面的奎生狞笑了起来,使了个眼色,左右的士卒便把张毅团团围住,他把刀收回了腰间提起背后负着的长剑,在张毅面前的雪地上画了一朵鲜花。“来看看,你死之后,就葬在这里,花,我也给你送了,张毅,黄泉的路上记着走的慢点,待会我就送你屋中的家眷下去陪你!”说完,奎生提剑便刺,刃尖上的锋芒闪烁,直欲把张毅扎出个透心凉来。 张毅还喝着酒,杯盏都未曾摇晃,那剑锋却是不能再寸进微末。 “还是叫陈子良来吧,你的本事,在带兵打仗之上。”张毅连眼皮都未曾抬起,奎生的脸色就涨得通红,他哪里肯对这贼子低头,卯足了全身的劲,死命刺了下去。 剑尖还是颤抖在空中,杯盏的酒已经被喝了个精光。 张毅随手拔出了刀,顺势一斩,铿锵之间,震的奎生虎口发麻,长剑应声落地。只见那刀威势不减,甚至是凛冽了几分,扑面而来,眼看着奎生就要命丧当场,一柄长枪却是横了过来,生生打断了张毅的攻势。 陈子良把奎生拉到了身后,长枪倚立,凝望着张毅,二人的周身,杀气已经交上了手。 “子良,你的伤还没好....”陈子良打断了奎生的下文,朝他摆了摆手,把身子压得很低。 张毅舒了口气,神情凝重,刀柄握的更紧了些。 陈子良背后的伤口已经在战斗中被挣裂开来,鲜血直流,汇在了他的脚下,那枪尖上的杀气似乎也因此弱上了几分。他竟是一声不吭,眼神里尽是纯粹至极的战意,“我只有一枪的气力,若接的下,便算是你赢。” 张毅蹙起了眉头,却是把刀收了起来,笑得有些凄然:“没想到我张毅临死还得让人这般羞辱,现在的你可曾有以前七分的程度?我不还手,你要杀便杀吧。” 奎生冷笑了起来,指着张毅骂道:“你现在装的是哪门子可怜!我等可曾亏待过你?军机大事都托付于你,长桥山一战,若不是救你这厮,许用何至于以寿元为代价来激发能力!你可知道,他现在连哭笑都不能自如了?”奎生越说越激动,越说话越多,似乎积蓄在心中的怨愤都在今日迸发了出来。 张毅脸上的表情很痛苦,他本是无动于衷的,但许用的名号终究还是刺穿了心中的防线,他抿了抿嘴唇,终究没有说出来。 林长天的大手抚上了奎生的肩膀,止住了他近乎癫狂的辱骂,对着张毅说道:“既然你想临死一战,不如到里面说个痛快?” 张毅咧开了嘴,似乎是放下了什么负担,满足的点了点头,故作轻蔑的说道:“有胆的跟我回帐里,生死之间,一定让你看够易山的刀!”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六十五章 余百里的天机 帐中的烟火有些淡了,许是因为走的人多,连柴薪都顾不得添了。 张毅手里的刀抬高了几尺,锋芒依旧。林长天背着手,却丝毫没有要战的意思,他察觉不到这刀里的杀气。 “要说什么就说吧,太久没有动静,我手下的人会闯进来的。”林长天慵懒的伸了伸腰,围着炉火暖起手来。 张毅摇了摇头,扔下了手中的刀,苦笑着说道:“你不像他们,瞒是瞒不住的,想从哪里听起呢?” 林长天走到了帅位之上,指了指帐外,语气淡漠:“我不过是因为跟你相处的时日短点,从而没把你当成同伴。自然也就不会像奎生他们一样,对你之前的推心置腹全都一股脑化作了现在的恨之入骨。” 偌大的营帐里显得有些孤冷,空气中的氛围很寂寞,清静到了极点,仿佛一根针落在地上都会掀起极大的“风浪”。 这根针还是被触动到了。 张毅坐在帅位之下,显得有些拘谨,老实讲,他接下来要说出的话语可比自己发动兵变时的举措还要让人惊骇的多。 “那就劳烦你,当一个旁观者,听听我张毅的故事。”林长天对上了他的目光,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去。“天机这种东西,反正很早以前在北域的时候是没人信的,我也不例外。” 林长天拔出了刀,止住了张毅的喋喋不休,看着他说道:“如果是以前,你我大可席地而坐,把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说他个几天几日,直到尽兴为止。不过现在这副局面,你没那么多的时间来留足你的命。” “好!那咱们就谈点能多留我命一会的东西,平心而论,我像是蠢货么?”张毅荡开了林长天的长刀,神情严肃的说道。 林长天眼珠转了转,心想还有这主动找骂的好事?于是一本正经的说着:“怎么讲呢?不能说毫不相关吧,那简直是一模一样。这话能从你张毅的嘴巴里说出来,就已经多多少少有些问题了。怎么?在北域跟余百里混得久了,智商也让传染了?” 张毅沉默了半天,也不管对方不按套路出牌,按着自己的剧本继续说道:“我肯定不是蠢货的,那为什么...”“不,你是。”林长天打断了张毅的下文,神情严肃,像极了宣告结果的主治医师。“我当然不是蠢货。” “不,你当然是,谁会蠢到放弃了大好局面去干这掉脑袋的事情呢?”“你等我说完不就知道我张毅为什么要去做这千夫所指的事情了?” “好,那你说吧。” “首先,我肯定不是蠢货的。那为什么......” “不,你是。” ...... “竖子安敢辱我!”如此循环往复无数次之后,张毅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提起刀朝着林长天冲了过来。也不见林长天有什么动作,只是手腕一抖,张毅的刀便碎成了几截,乒乒乓乓的掉落在了地上。 界武的强度哪里是寻常刀器能比得上的。 林长天把仅剩的半截黑刀架在了张毅的脖子上,贱兮兮的笑道:“我这把刀可是少有的极品,只不过在汝周城的时候让个老王八给我折成了两段,不然,现在断的可就不只是你手里的那把刀了。” 张毅憋了半天,脸色由红到青,又气得发白,死死的瞪着林长天说道:“余百里之前还嘱咐我,让我好生磨磨你的性子,好做个成功的垫脚石,可今日看来,就您这份做人的“功力”,恐怕是横扫北域都找不出来几个。” “余百里还能嘱咐你什么?难不成是让你张毅造个反,带着帮叛军大肆破坏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秩序?”林长天漫不经心的说道,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不再是那般轻松,他似乎已经嗅出了一些端倪。 话音刚落,张毅却真的点了点头,神情复杂。“你可能不知道,余百里之后几乎是把山寨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托付给了我,奎生的刀是我教的,他带兵打仗的本事也是从我这里学走的。不过很明显前一样糙的入不了法眼,但是在后一件本事上那绝对是天纵奇才。如此的恩遇和地位,再没心肝的恶狗也不会反咬饲养他的人一口!” “可你是匹狼啊,张毅。林长天放下了手中的残刀,平静的说道:“你背叛过余文龙,又抛弃了泗山的盟友,跟随你多年的下属也因为你的野心而丧命。更别提那些无辜枉死的易山同袍了,上万的尸骸,可都是因为你而铺在泗山北面的。直到现在,那里的土壤还渗着红呐。对了,你可别忘了,从头到尾,我都在旁边看着呐。” 张毅笑了起来,声音在回忆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对,你林长天最懂人心了,我张毅生下来的确就是狼子野心!可今儿我这匹恶狼还真得跟你说道说道。易山的兄弟,我张毅欠他们几辈子都还不完的恩情。泗山的爷们不计前嫌,认我张毅当了将军,一起上阵杀敌,他们的恩情,我一生一世也还不完。至于从关外来的三人,一个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悍将,我现在也没脸称奎生他是我的徒弟;一个是舍命为了救我,以至于到今天都要以那副模样示人的许用兄弟;还有陈子良,当年我不能服众,是他一柄长枪堵住了那帮人的嘴!这几位兄弟的恩情,我张毅下辈子做牛做马都还不完。这些都是我的罪过,我自在地狱里忏悔,哪怕是千秋万世,我张毅也绝无怨言!可就算是身坠轮回,灵魂在九幽之处受无尽寒苦,我也敢说你林长天和余百里,欠老子的那倒也多了去了!” 林长天冷哼了一声,手里的残刀再度扬起,杀意盛起。“余百里跟你有什么勾当,那是他的事情,他不愿意告诉我,我也绝不过问。可你今儿必须得说说,我林长天一年以来都在中土地界,与这泗山天南地北的,能欠你些什么!” 张毅迎着林长天的刀尖走了上去,凛然不惧,甚至是带着几分悲愤,朝着他怒吼了起来:“余百里已是太虚境的人物,身为界者,你不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一朝间,敕天之上,则玄机自然,道法人间。这是何等的强大,只一神通便让我这肉眼凡胎看尽了天机,甚至连你迷路去了北域也是他早已料到的事情!嘿,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我张毅还真就谁都不服,他老天爷说长桥山之战我会因轻兵冒进而害了许用兄弟,行,大不了我张毅负责断后的差事这总行了吧?结果,你也是知道的,反倒是成了我陷入重围逼得许用千里回援!” 不知什么时候,那柄残刀,也落在了地上,如堕云雾。 “他余百里自然也是看了事关某人的天机,只不过我肉眼凡胎,哪里能懂你们这些人物的心思?反正我只懂两件事,前因是肯定有人得造反,把这北域再搅个一塌糊涂。至于这后果,自然全在你林长天身上了。与其让别人作这叛乱的由头,把握不住自家兄弟的生死,那还不如我张毅来的好!反正,到了最后,都不过是给你林长天铺路罢了。”张毅摇头晃脑,疯疯癫癫,嬉笑怒骂,时坐时立。后面说的什么林长天再也没听清,好像真的是因为泄露了什么而遭受到天谴一般。 林长天有些不解,愈加烦躁,甚至是带着几分怨恨。他好想把眼前这个已经失了神智的张毅剁成碎块,心中的暴戾燃及至整个胸口,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他耳边低喃着,蛊惑,哀求,斥骂,威胁。 他快有些控制不住了,只能盘腿坐了下来,恍惚间,仿佛有股清明在众多黑暗之中杂生了出来,如同异类。 快要被勾出来的恶念如同积雪遇阳一般,寸寸消退,最终,带着它的暴躁不甘的回归于无尽幽狭的深渊之中。 伴随戾气空净的,还有在林长天身后,若有若无的仙人抚顶。 刹那之间,张毅也恢复到了原先的平静。他笑得有些惨然,把刀捡了起来,放回了林长天的手里,满腔不甘,却又无比知足:“林长天,你说我张毅的野心害得上万同袍铺成了白骨之路。可有朝一日,你早晚会知道有多少人为了你而永世丧命,甚至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但你不要因此而落泪,甚至是做出些小孩子的推脱之举,这一切皆是虚妄,唯有命中注定的天机,才是你应该要去愤慨的对象。” 帐外的脚步有些嘈杂,似乎有很多人围在了门口,听着奎生大声喊道:“林哥,出了什么岔子吗?” 还未等林长天回应,张毅却是仰天大笑了起来,冲着刀尖撞了过去,又一把推搡开林长天,退了几步,踉踉跄跄,转过身来,面对冲进来的众人指着林长天竖起了拇指,语气中尽是钦佩之意:“我张毅自以为豪横,可没想到遇见了林帅,好生手段!折在你手里,值得!” 说罢,竟是这般就断了气,双眼合的很紧,似乎心满意足,死而无憾。 众人愣了很久,戚勇率先举起了手中长刀,单膝跪地,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了出来:“林帅威武!替我泗山清剿逆贼!”话音刚落,便起此彼伏。 或许只有林长天知道,张毅死的有多“委屈”。 幸亏临了临了,割舍不得的已经不再是虚妄的野心,而是被替换成了几张初出茅庐的年轻面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六十六章 革新之始 “你的刀太慢了!”陈子良的枪尖又一次抵在了残刀之上,看着林长天颤抖的手腕,蹙起了眉头。“这些时日的对练,你哪一次打起精神来了?心里到底在挂念些什么能让你整日里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寨子里收编的事你不管,平定北域诸匪的事你也不拿个主意,就是甩手掌柜也没这般安逸的吧。” 林长天长舒了口气,又吐出来几朵云圈,看着树上的冰花愣住了神。 他已经好几日没睡个安稳觉了。 满脑子都是张毅临死前的虚妄,看着那枭雄自己撞在了他人手里的刀上,然后还要提起最后一口气当着众人的面对林长天大声说着“钦佩”? 除了荒唐,别无他念。 这“钦佩”是谁人许下的?除了坦然,怨恨,林长天还听出了几分最为真实的留恋。他在想些什么呢,世间遗留的权势?亦或是临死前的真情流露? 前者契合,后者可笑。 林长天是笑不出来的,两者之间的选择他已经纠结了好多天了。 冰花,正欲化了。 陈子良收回了手中的长枪,无奈的摇了摇头,拔枪欲走。“子良,再来练练吧。”陈子良回身望去,手中的长枪握的很紧。“想清楚了吗?” 林长天拄着残刀,拈起了尚未消融的残花将它归在了地上的积雪之中,身形散乱,杂糅一体。 “这地里的雪,总归是还厚上几尺的,化的也应该慢些。”他提起了身子,与之相动的是手里拄着的残刀。 二人的锋芒碰撞在了青松之下,刺的这片凛冬的筋骨不寒而栗。 枪是长上几分的,可那短了半截的残刀却是丝毫不落下风,陈子良的身形也从一间三尺到寸步之遥,他手里的长枪舞动的愈加迅疾,有恸百鸟,又如朝凤,直逼的林长天把叵测之势尽皆显露,大开大合,形意之间,隐隐有着余百里刀法最初的模样。 只是一个刹那,趁着枪尖朝林长天的心口多掠了一步,那残刀的锐利已经搭在了陈子良的脖颈之上。 刀未至,枪未到。 “你贪了一招,若是实战,那我这刀已经斩下了某泗山大将陈子良的头颅。”林长天收回了残刀,笑着对陈子良说道。陈子良挠了挠头,指着枪尖上汇出的青芒,如同孩提炫耀自己的玩具一般,对着林长天“得意”的笑道:“长天,若是实战,我这枪尖上的气芒可是能贯穿某泗山主帅林长天的胸口。” 林长天不禁莞尔,同样是一脸“得意”,指着自己的残刀瘪了瘪嘴。“那你怎么不说我这刀就剩一半了呢?” 陈子良愣在了原地,仔细看了看手上的长枪,听着林长天在远处大笑,顷刻间,声音已经是在天门外了。 ...... 泗山大营,林长天披了身洁白的裘衣,审视着泗山诸将,从熟面孔看到生面孔,最终,在戚勇那里停了下来。“收编易山之后,我军兵马正盛,以柳前辈的布局,首要之务是清扫北域之南的诸匪,尤以柳二,雍齿一伙为重。戚勇,近日战事如何? 戚勇听见林长天唤他,赶忙站了起来,抱拳说道:“回禀林帅,我泗山不比他处,前有沈易安,后有余百里,那是正儿八经的边军血统。所过之处,破四十七余寨,大小匪寇,望风而靡。唯有柳二,雍齿一伙仗着从易山分家来的资本苟延残喘,但是应该也撑不了多少时日,奎生将军已经大破敌军先锋,据敌前镇,围敌大营,瓮门之中,胜券在握。” “如此是好,北域里的其他几位匪首可有异动?”戚勇挠了挠头,欲言又止。许用摁住了他的肩膀,接过了话茬说道:“长天,西面的林远,东边的成玉倒是都没什么动静,可与我域接壤的正北马辉却是有那么几分南下的意思。” 林长天敲了敲桌子,看着一旁打盹的柳青山心里便有了主意,将手放在了老头的白须之上,作势要一把拽下的时候,却是被假寐的柳青山逮住了手,狠狠的瞪着他说道:“怎么,你这个甩手掌柜的,还想打扰泗山劳模休息不成?”“这哪里敢呢?林长天拱了拱手,继续笑着说道:“柳老前辈劳苦功高的,一定是心里早有了打算,才能在堂会之上睡得如此安稳。您这呼声苍劲有力,一点不像是垂暮的老人,恐怕连泗山这帮正值壮年的糙汉子也比不上您呐!俗话说,老来早醒第三春,您身子骨还硬朗,不如我去山下的村子里给您寻个老太太来?虽说是身老体衰易碰瓷,推倒是难了些,但这都不打紧,毕竟最美不过夕阳红嘛,也算是小子一份孝心,您看如何?” “哈哈哈,泗山的汉子们大笑了起来,随后又对上了柳青山眼里的杀气,赶忙都缄默住了嘴巴,强忍着嘴角的扬起,好一个“似笑非笑”。柳青山捋了捋胡子,瞟了林长天一眼,提起拐杖便朝他屁股上狠狠来了一下。“你怎么不说去文渊神洲给我拐个贵族老太太来呢?好让我柳青山临老临老还能见识见识名媛的风采。” 林长天捂着屁股连忙告饶,待得柳青山放下拐杖,却又是一脸贱兮兮的冲着众人说道:“听见没,柳前辈发话了!以后打到文渊神洲去的时候,可劲把贵族的老太太给我抢回来,年岁越高越好,让她们好生伺候柳前辈,给他老人家一个完美的夕阳生涯!” 众将不禁莞尔,齐声应了下来。柳青山没好气的看着林长天说道:“你抢回来是她们伺候我啊,还是我伺候她们啊?行了,你小子也别跟我耍贫嘴了,不就是马辉的事情么,他还翻不起什么风浪,怎么讲,都不应该是我泗山现在应该考虑的。” 林长天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换上一副求知的模样,语气里带着几分疑惑:“北域之南相较其他三地来说,势力最弱,资源最为贫瘠。人家下面都有城镇,还多出了几个大市。你看看咱们这里,最大的也不过是村落,人口撑死了也就几千。靠个人勇武还有的打,可如果是两军作战,怎么想也挡不住人家的兵势啊。” 柳青山打了个哈欠,指着桌上的沙盘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这厮平日里插科打诨是一把好手,可为帅的本事到底是稚嫩了些。要统筹全局来看嘛,你自己也说了,北域之南贫瘠,人家耗费心力图些什么?而且马辉所部一兴兵戈,后方必定会迎来成玉和林远的东西合围之势!别忘了,这三伙那可是老对头了,余百里在的时候还能联手,一旦外界的威胁稍有溃散的趋势,那这内讧立马又会开始。而北边的马辉势力范围最广,也是唯一与三家都相邻的势力,若其真敢用兵,腹背受敌的麻烦就够置他于死地了。” “那要按您的说法,泗山安心发育不就行啦?我又可以做甩手掌柜的了?既然如此,散会了散会了,本帅再与柳老前辈下上几盘棋,待会还要去梦中与马辉大战几个回合呢!”林长天一本正经的说着,也不顾泗山众将脸上的疑惑,强行将左右屏退了下去。 柳青山摇了摇头,无奈的看着他说道:“小林子,你应该也是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吧?”林长天的面色愈加凝重,握着柳青山的手说道:“嗯,您放心,这次我一定不把围棋当五子棋下!”“还有呢?你要是再抖机灵,今儿我非在帐中拿这拐杖给你屁股开了花不可。” 听着柳青山如此说道,林长天收起了嬉皮笑脸,面色变得淡然,平静的说道:“您要讲的,应该事关泗山的新旧融洽吧。”柳青山点了点头,脸上的愁容更盛:“泗山原先的将领都是边军的血统,正规至极,哪里会看得上其他寨子里的匪寇呢?之前的时候,虽说戚勇,吕梁他们文武皆不如张毅,可从头到尾,泗山的将领压根就没服过这贼匪出身之人。最近山上的新面孔也添了许多,你且看那戚勇,连汇报的时候都要不经意间带上一句“边军血统”,可想而知,这轻蔑是藏在骨子里的。他们想着就算逼走群匪之后也不过是又出了个张毅罢了,谁都没把这当回事,可如此下去,是要出大事的!小林子你可还记得,林氏接手中北之后的焦头烂额?” 林长天哪里敢忘,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林氏自己埋下的苦果,恐怕他们四大军团的铁蹄已经把汝周城踏了个细碎。“那您觉得,该如何是好呢?要我以帅位强压还是分兵而治?” “最好的法子,当然是从根骨里消除这份偏见,再不济,也别把这歧视的眼光放在自家同袍身上。可是攻心之事,属实太难,契机,威望,缺一不可。” “这都是不打紧的,无论群匪还是边军,我倒是都有几分自信统御住他们。” “哦?看来小林子你心里已经是有了底,那老夫也就不多做干涉了。”柳青山笑了起来,捋着胡子向帐外走去。 林长天伸了个懒腰,往炭火里又添了些柴薪,自顾自的喃喃着:“北域的人呐,打服了,什么都好说。”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六十七章 热心村民林长天 奎生的攻势愈加迅猛,短短数日便把周边的寇匪平了个干净,至于被重点照顾的柳二雍齿一伙则是生生让打成了缩头乌龟,不敢下山半步。 伴随着扩张的脚步,泗山的势力也愈加膨胀。这也使得山上的人员驳杂了许多,有原先正统的边军一脉,也有各类“从良”的贼匪。成分杂七杂八,自然也免不了互相间的鄙夷与冲突。 这本来是一根即将埋于土中的引线,却让某人偷偷摸摸给挖了出来。 北域之南的太阳冒了个尖,把泗山的人心都暖柔了许多。 最近山上的气氛平缓了许多,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黑手推动着事情的进展。 戚勇,察觉出了此间的端倪。他皱着眉,仔细盘问着手下:“所以,最近是有位神秘男子在做好事了?”“回禀将军,的确是有这么回事。应该是附近村子里的,大家伙都夸他热心呢。”“哦?”戚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好奇的说道:“他都干些什么了?莫非,最近新旧两伙人的消停也与他有关?” 手下点了点头,面色古怪,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是这么回事,最近离谱的事还真挺多的,好些兄弟都碰上了。有的在林子里走着走着迷了路,是这位神秘给男子给指点出来的;还有的兄弟在山边呆着看会风景,结果莫名塌陷了一块,连人带甲摔下崖去,又多亏了他一手撑起,才只是擦破了点皮肉,没出什么大事。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诸如平路上摔跤的,重物砸落的,道:“未在将军帐下听用之前,咱也好歹是村子里唯一的秀才,可谓是腹有诗书气自华,怎么能因为强权的压迫,就失去了自己原有的个性....”“麻溜滚出去,不然以后本将的公文全交由你来抄写。”“好嘞将军,天冷,俺给您把门带上。” 看着小兵在帘前做完鬼脸之后一溜烟消失在了视野之中,戚勇无奈的笑了笑,到底是少年心性,带劲的很呐。“不过这神秘客的作风,倒很是眼熟呢。”戚勇喃喃着,又好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脸的古怪,走出了屋子,顺着念头直奔林长天的房间而去。 戚勇向来是没有敲门的习惯,掀帘而入,随后,将军与大帅一块愣在了原地。 林长天攥着根绣花针,拈着兰花指,手里正绣着条分外眼熟的“秋裤”。 “戚勇,你小子不会敲门吗?今儿说不出个三四五六,老子腿给你拧下来!”在泗山呆了有一段时间,林长天说话的习惯里也时不时带着几句脏话。戚勇把帘子放了下来,搓了搓手,坐到林长天的对面看着他说道:“林帅,某这不是看门虚掩着嘛,找您来原本是有事情要汇报的....”戚勇把话音拉得很长,似乎是等林长天问他一样。 “少卖关子了,怎么,这事情解决之后就不用汇报本帅了?”林长天的语气加重了许多,看着十分严厉。不过这哪能瞒过戚勇的眼睛,心细的他自然是发现了主帅严肃神情背后的慌乱,于是挠了挠头,一脸憨厚的说道:“实不相瞒,林帅,最近山里出了个变态,只在头上套条秋裤,四处游荡,吓坏了不少兄弟呢。现在寨子里都流传说这人是邪祟,遇见就会有倒霉的事情发生,大家伙都对他讳莫如深呐!” 林长天眨了眨眼睛,看着快要憋不住笑的戚勇没好气的说道:“得得得,我承认了还不行嘛,你小子老实讲,大家真把我当变态了?” “那倒不是,您风评还挺好的,收获了一批的信仰者呢,只不过都是寨子里的年轻人。不过有一事属下不是很明白,您为何要套个秋裤干这些事嘞?多多少少有些...”“秋裤?”林长天蓦地睁大了眼睛,“嗯?你再说什么,那是我自己织的“y”字面罩啊,意喻为两股树杈归一干,是要他们和睦共处啊,额,难道没人看出我的用意嘛?” 戚勇:..... “您耗费这么多的心力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而且,某要是没猜错,那些个“灵异事件”也都是您的手笔吧。” 林长天吹起了口哨,声音有些细小:“也没干什么了,只不过是挖了点土,然后碰巧有人站到了上面。随手扔东西的时候呢,也碰巧下面有人。至于吕梁将军的事情嘛,那完全是因为我练刀的时候心血来潮,想试试罡气与大风角力,结果虽说都有些惊险,但好歹没出什么大事嘛。” 戚勇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末将知道您是在忧愁新旧不容的事情,可容某说句实话,您这法子,顶多能糊弄些年轻人。可不管是泗山本地的还是后来上山的青年,他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芥蒂,根本用不着您来调解。真正把隔阂与轻蔑刻在骨子里的,正是新旧中的这帮子老人。跟您交个实底,某应该算是最能接纳这帮“降匪”的了,可是骨子里的成见,那是一座大山呐,怎么可能说移就移开了呢?只要那帮子人惹出了什么乱子,我的心头就自然而然的浮上了轻蔑,这已经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所以....” “所以你建议我分兵而治,另立山头,是么?”林长天脸上的青涩转瞬间退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又成了泗山之主的威严。 戚勇只是点了点头,抿了抿嘴唇,终究没说出口。 林长天站了起来,把绣花针戳进了桌子里面,走到了戚勇跟前,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抬起头来回话。”戚勇抬起了头,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的准备接受自家主帅的思想教育。 “我且问你,这北域里,什么说话好使些?”“那还用问?”戚勇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北域里有很多规矩,但是这些都没一条好用,那就是你的拳头够不够硬!” “拳头硬,能有多不讲理?还能打破几百年的规矩不成?”看着林长天一脸的不信,戚勇跳了起来,梗着脖子气呼呼的说道:“您可以不信别的,但是这个那可是北域里千百年来最大的规矩!林帅您想想,余帅当年一没走北域统一的程序,二没对北方诸神祭拜,硬生生靠着自己的拳头打服了所有人!那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 “停,林长天赶忙止住了戚勇的絮叨,这货谈起余百里的勇武那可是要说三天三夜的。“既然如此,我把新旧两派的老家伙们都打服了不就成了?戚勇,传令升帐,说做就做!” 戚勇愣在了原地,看着林长天脸上狡黠的笑容,他好像明白了什么,难道自己又钻了林帅的套不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六十八章 泥泞中的少年 “听说各位最近安分的很呐!”林长天踱着步,掀开门帘,从末尾走到了帅位,安坐正首,端详起众人来。 堂下的座椅摆的齐整,左右各一列,似乎相差无二。只不过左边的面上铺了层绒布,而右边却只是干巴巴的一张凳子。 左边,尽坐着些泗山的将领。 这些个糙汉都与林长天打惯了交道,熟悉这位大帅是什么秉性,便嬉闹了起来,一个个也都没个正形。与之相比,反倒是新来的一伙子“降匪”要规矩的多。 杨奉起身出了行列,走到堂前抱拳说道:“林帅您在呐,泗山哪个兔崽子不老实,俺杨奉先抽他!只不过前些日子还在投机倒把的有些人怕是快要憋不住了吧,依我见,人呐,还是图个自在好,匪始终是匪,成不了气候就下山去吧。” 话里话外,都冲着右手旁直不起背来的“降匪一窝”。 杨奉的话音还没落完,泗山将领们的大笑便放肆在了这帐中的每个角落。 左手旁的在笑,右手旁的在怒。 而这左右手的主人却是脸色平静到了极点,哀愁喜怒全都不见。 “杨奉,回去落座,本帅有话要说。”杨奉极为恭敬的道了声诺,又背起了手,如同文渊神洲里浪荡的纨绔一般,只斜斜的瞥了眼右手旁的“降匪”便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林长天摇了摇头,这帮子新来的“降匪”的确是太软了些,也得亏泗山的将领懒得欺负羔羊,只是逞逞口舌之利。若是换了其他寨子里的悍匪,恐怕这羔羊就真的只能沉默不语了。 “此次前来,是想跟大家谈谈立新寨的事情。”林长天说话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戚勇惊愕的看了他一眼,很快却又低下了头,嘴里喃喃着什么,似乎明白了林长天突然变卦的原因。 听着要立新寨,左右两边的人面上都带起了微笑,一边是轻蔑与傲慢,一边是庆幸与紧张。 看着右手的一批还要为自己讲出来的话而紧张,林长天抿了抿嘴,却终究没有说出来什么。 “那,轮谁留该谁走呢?”大帐中响起了一道突兀的声音,带着些许稚嫩,却把堂中各人的心思给搅成了一团。 泗山众将脸上的多了几分玩味,“降匪”们憧憬未来的面色垮了下来,带着几分责备与帐中所有人一起把目光投向了尾梢。 林长天拔起了身子,那人的面孔露了个七八,竟然是个少年。瞅着岁数,应该是比魏牟大不了多少。 杨奉扭着脖子,扮出一副恶相,吓唬起了少年:“小子,瞅着机灵,脑袋怎么这般不灵光?那还用问嘛,是给你们这帮寄人篱下的怂货建了个窝,还能轮得着谁走啊!” 少年的眸子明亮依旧,他也不理杨奉,学着别人的样子给林长天作了个揖:“林帅!我们这伙人是冲着您当时说的“北域共为一族”才上了泗山,怎么在杨奉将军的嘴里就成“寄人篱下”了?合着闻名北域之南的林帅说话也跟放屁一样!事说回来,尔等也都别拿一副绝了后的眼光看我!来这山上多少时日了,见人让道,那么宽的山路,非得在旁边候着!你们当狗习惯了,可我不是怂货,今儿走也行,泗山有一个算一个,跟小爷来比划比划!” “蔺昭!你这瓜娃子是昨晚上睡觉昏了脑壳不成?怎么跟林帅和各位将军说话的?快些道歉!”右手旁靠中的位置窜出来个精瘦的汉子,赶忙过去捂住了少年的嘴巴,又冲着帐中众人慌不迭地赔起罪来。 杨奉按着刀徐徐朝少年走了过来,一把推开了汉子,平静而又严肃的说道:“尔名蔺昭无错?”少年也不怕他,也不顾瘦汉的哀求,梗着脖子说道:“就是小爷没错了!打听我名号做什么?” 杨奉指了指身后涌过来的泗山众将,缓缓说道:“北域,拳头就是道理。可除非你拳头通了天,否则,也要认规矩的。之前话。“咋啦,你挑的事现在怕了?”杨奉瞥了眼身子颤抖的少年,无奈的摇了摇头,提着木棍缓缓说道;“行了,看你小子毛都没长齐,大爷就饶过你这回,待会跟在我身后,见势不妙,往地上一躺认输就是,你还小,他们不会笑话你的。” 蔺昭有些意外,抬起了头,看着杨奉撇了撇嘴,语气却是缓和了下来:“我可没有在害怕,这是兴奋啊。”“兴奋?小子,真跟你叔说的一样,瓜娃子昨晚上睡觉昏了脑壳不成?”“第一,你搞错了关系,我虽年幼,但要长他一辈,他是侄子,我才是叔叔。第二,你不觉得跟林帅这样的强敌相对,才算得上真正的战斗么?” 杨奉看着一本正经的蔺昭有些恍惚,鬼使神差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尽管被后者一脸嫌弃的甩开,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止不住多了几分:“俺那小子要是没死,也应该有你这般大了,还挺有志气的,好,今儿咱就陪你与林帅斗上一斗。” 雪,停了下来,从山尖上冒出来的太阳此刻却是清明至极。 林长天提起了另一把插着的木刀,看着前方使枪弄棍的两人,在地上画出了个分圆,轨迹刚接成一点,这落地的笔势就戛然而止。 身形顿挫,尽把潇洒去了离愁,余下的纯粹,只剩了一杯酒。 分明是一个人,却好像是在觥筹交错间,看着落心亭中恍惚有柄刀在剑客之中起舞,翩若惊鸿。 少了几分蛮横,倒是多出一丝丝的轻柔。 鬼魅之间,难分伯仲似乎就已经是登天的难事了。杨奉的长棍无力的垂在了地上,硬着头皮准备硬吃这股悍然。可等了许久,也不没听闻落刀的声音,他赶忙睁开了眼,蔺昭的长枪正抵着木刀,寸步也不肯相让。 “你愣什么呢!”蔺昭暴喝了一声,杨奉这才回过神来,提棍便打,那柄刀却也不与二人角力,抽身便走,点着新落的雪花,倚刀回了身。 蔺昭喘了几口粗气,连忙调整好状态,与杨奉一前一后,望着林长天手里的木刀,虎视眈眈。 “木刀”笑了起来,这二人的眼里已没了人影,剩下的,只是最为纯粹的战意。 于是刀尖又扬了起来,眨眼,已成了一场兵戈之间的交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六十九章 入了伙 “杨奉,我袭左翼,你攻正中,缠扰即可,千万别上头了!”蔺昭低吼了一声,也顾不得再安顿些什么,欺身而上,提棍便打。 二人一前一后,攻守相应,如同两条恶蛇正吐着信子,等待猎物破绽乍露的那刻。 林长天手中的刀不觉间快了许多,在蔺昭和杨奉辛苦铺设的“泥潭”里生生舞出了水花,压得二人低着头颅,就连攻势都似乎唯诺了一些。 “不能再让他牵着走了啊,杨奉把木枪倚在了身前,双眼微眯,静静看着场中蔺昭与林长天的单打。 蔺昭的棍势愈加迅猛,招招冲着林长天的要害而去。那少年脸上尽是严肃,冷风扑面而来,吹得热汗都零落了几滴。 林长天神色依旧,刀锋不离周身半点,似乎存了心要给这毛头小子喂上几招。 “攻我面门,嗯,不错,下一步应改刺才对!怎么能继续横扫呢?”林长天对着蔺昭的打法指指点点,趁着少年乱了章法,又拿起刀柄狠狠敲了他的脑壳一下。“哎哟!蔺昭吃痛的叫出声来,小脸涨得通红,把棍子往地上一甩,指着林长天骂道:“你这厮好歹也是一山之帅,怎如此絮叨?躲了躲去的,好像只长脚的跳鼠。你敢不敢正面对一次啊大哥!” 杨奉面色古怪的看了眼抓耳挠腮的蔺昭,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小子到底是少年心气,刚刚还在叮嘱别人勿要上头,这转身的功夫倒是自己先急了起来。 林长天也不生气,拿起木棍还给了少年,看着他笑道:“行,都依你,可问题是本帅要把你打趴在这地上,你小子应该怎么着啊?”蔺昭挠了挠头,拽下来好几根头发之后,也不顾自家侄子在台下拼命的使着眼色,只把棍朝天一指,大大咧咧的说道:“我先打你三棍,你再砍我三刀,若你没撑过,你就让我叔侄两个在这泗山落户。若我没扛过,这条命就是你的了,随大帅在泗山使唤!” 林长天笑着摇了摇头,敲着少年的脑袋说道:“合着无论输赢都是你这小家伙沾光呗,那倒也行,本帅只朝你劈一刀,接住了,从此泗山之上就再添个蔺氏!不过你这姓也着实罕见,我在这北域呆了也有段时间,愣是一个都没遇上。” 蔺昭撇了撇嘴,他本就不是北域中人,在此地能碰着别的蔺姓那才真是见了鬼呢。“林帅,您口气还是别太大好。说好三刀就三刀,不过在此之前,先让我打你几棍。” 收刀入鞘,林长天把身子摆的端正,朝着蔺昭勾了勾手,示意他尽管放马过来。 蔺昭眼珠转了转,踱步到了林长天身后,朝着臀股狠狠打下了三棍,看着声势极大,但其中之劲道却是轻如搔痒。 林长天呆愣在了原地,在为打那个部位更加作痛而争个面红耳赤的泗山众将瞬间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嘈杂看不见半点。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但是可以拿棍子打。”蔺昭悄悄挪到了杨奉的身旁,朝着他挤眉弄眼。杨奉苦笑着对林长天摆了摆手,示意这半点不干自己的事。 林长天提着刀走了过来,冲着蔺昭“笑”了起来:“呦,爽完了?那该我了,快过来,哥哥打的一点都不疼,真的!” 蔺昭强忍着笑意,单膝跪地,抱拳说道:“林帅豪横,刚刚那三棍给我震出了内伤,现在虎口还发麻呐,也不用您打三刀,小子认输了,心服口服,以后仁听您的差遣,绝无二心!”“听话是吧,说说怎么个听法?”“嘿,瞧您说的,以后但凡您的命令,让往左小的绝不往西,让下油锅小的就绝不上刀山!”“行,那听话,咱别认输了,起来让本帅把这三刀打完。” 蔺昭抬起了头,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看着林长天戏谑的表情,少年只得换上了副哭腔:“实不相瞒,俺从小家破人亡,与侄子相依为命,蔺姓的就剩我二人一脉正统了,您把我打坏了不要紧,可这以后光复门楣的事情就得我侄子来做了,您看他那副瘦猴的模样,本就营养不良,哪里扛得住这天大的担子呢?” 蔺和哪里敢回话,把头埋到了胸前,心里为自家少爷大不敬的话不停的朝蔺氏先祖道歉。“这要让家主知道了,少爷怕是真得以后躺在床上过日子了。” 林长天被这厮逗笑,收起了木刀,摸了摸他的脑袋,“能在我手下过上几招的,你小子也是个人才,这样,新寨的事先缓一缓,这泗山之左的地盘和底下新来的兄弟们都归你管了,好好练练他们的胆气,也让我看看你小子,到底有什么能耐光复所谓蔺家的门楣!” 蔺昭愣了一会,他是想留在这泗山不错,可谁愿意与一帮贪生怕死之徒为伍呢?“蔺昭,发什么愣呢?还不领命!”蔺昭回过神来,对着提醒他的杨奉笑了笑,抱拳说道:“林帅您放心,就是朽木我也给他雕直咯!” “行,带着他们先去落脚吧。”林长天转身又看着杨奉,笑容有些不怀好意:“杨奉,你与他一并去,这小子规矩经验都还差些,你监督他,有事商量着来。” “我?杨奉愣在了原地,话还没说完便被蔺昭一把拽下了台,拉着他往泗山之左跑去。 看着二人消散的身影,林长天指着台下的泗山众将平静的说道:“议帐之中,不动兵戈。刚才在帐中当我面拔刀的人站出来,去找陈默受罚,罚完之后再找我领赏。” “诺!林长天披着裘衣离去,看都不看一眼跪在身后的泗山诸将。 ...... 九曲之河,渭南山下。 奎生拽着马匹坐镇中军,相比副将的嘶声力竭,他倒是显得平淡异常,似乎是这混乱战场中唯有的旁观者一般。 “张俊乂,收收劲吧,乱成这副模样,谁听你话呢?”奎生望着天边白云,躺在马背之上,说不出来的悠哉。 张俊乂挠了挠头,憨笑了起来:“奎老大,那您说该怎么着啊,都乱成这团了还不发令?俺就是不明白,咱这边兵力可是十倍于柳二和雍齿呐!从来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索性放开手给他一锅端了拉到,出来都磨叽多少时日了,要俺是林帅,都能怀疑您通敌了呢。” 奎生拿着马鞭轻轻抽在了张俊乂的身上,笑骂道:“你这厮真就嘴没个把门,什么都敢说啊。憨货,你仔细看看这渭水旁可是能放开手脚大战的地方?” 张俊乂生着闷气,也不搭理奎生。“呦,倒是我忘了,答应不骂你憨货来着,机智的张大先锋,本将给你赔不是啦!”奎生说着又拿起马鞭打在了张俊乂的身上。 汉子这才转闷为喜,把鼻孔扬到了天上:“俺都跟您说了,在小青山那会俺就被人冠以鬼谋之称了。当年您一伙刚来北域的时候,无处可去,打上了小青山的主意,那时候就是俺带人艰难的在余百里手上抵抗了一会呐。” “我记得小青山的匪不都是在被窝里没出来嘛,梦里抵抗的?”奎生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存了心逗弄这憨货。 张俊乂蓦地涨红了脸,摸了摸自己的秃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嗨,当时俺以外是佯攻呢,正打过来肯定有岗哨来报的嘛。就让兄弟们躺着继续睡了,嘿,谁他娘知道那站岗的小子在被窝里呼噜打得正响呐!可惜了俺打的一副好算盘了,不然没那么容易落您手里。” “哦?奎生惊呼了一声,“小青山的兄弟们早早就入了泗山,你说是哪个,我去看看谁这么有才。” 还没等张俊乂说话,一旁的宿裕却是忍不住插嘴道:“您可忍着笑,那日轮到站岗的本就是这憨货自己,还整天嚷嚷着揪出内鬼,咱们先上山的一伙哪个稀罕理你?” 奎生捂着腹部大笑了起来,冲着张俊乂竖起了大拇指:“嘿,你张俊乂还他娘真是个天才。行了,告诉你这憨货,山间之仗,是要慢慢磨磨的,毕竟柳二,雍齿算不得什么,可破了这伙贼子,是要直面北边的马辉啊!熟悉渭南山关,必是重中之重。现在这厮又陈兵在那边,鬼知道闹什么幺蛾子,打慢点始终是好的。” 张俊乂点了点头,揣摩着下巴,似乎若有所思。 “不过你小子说的也对,耽搁的时日也太久了些,是该吃掉他们了。”奎生的后半句,似乎是在叮嘱着身边的副将,又好像把这话仅仅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传我将令,正军按着不动,左右合围,给我放开了打!但有一点都给我记好咯,柳二不管咱的事,死活不论,雍齿可勿让走了,当初还在泗山的时候就属那小子叫的欢实,给我逮活的回来,老子要亲口问问他到底服是不服!” 张俊乂咧开了嘴,眼神里冒着精光,纵马向前,嗓门响彻了整个渭南山关:“奎将之命,放开了打,其他人不管,雍齿给老子捉活的,奎将看上他了!” 奎生刚灌下去的烈酒一口喷了出来,提着刀骂骂咧咧的冲进战场。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七十章 疯子的梦魇 奎生是北域的梦魇。 只不过雍齿却从来对这种说法不屑一顾,在他眼里,这厮不过是个假借余百里威名的空架子罢了,也配与他们这帮刀尖上舔血多年的悍匪相比?话说到头,自家有个碾压级别的战力,那这仗谁都会打。 所以北域里除了泗山的人以外论起能打的战将,都会出奇一致的把奎生排除在外。 一个沽名钓誉之徒?咱北域爷们哪个比他差! 只是他们似乎还真差了些火候。诸多叛将猛攻泗山一月有余,却是被这最不起眼的胖子给生生守了下来。 出了名的悍匪喜欢给自己取个动物的别号,从雄鹰到蚂蚁,飞鸟走禽,一应俱全。 那日折在泗山上的蛇鼠,也够足了一窝。 “他们打上来了吗?”那日围攻时侥幸在泗山捡了条命的雍齿吓得两股颤颤,他自然是听见了底下悍卒们的“叫嚣”,无数如狼虎般凶勇的汉子高喊着活捉他的口号,杀伐果断,振聋发聩。渭南山的将领也因此个个只顾着打包细软,哪里再敢管山下的战事。 柳二恶狠狠的吐了口痰,一把拽起瘫软了腿的雍齿,朝着他吼道:“你要还是这副模样,那就真的是案板上的鱼肉了!别忘了,余百里还在的时候,你雍齿私下里是怎么排挤奎生的了?等他打到山上来,别说是求个痛快的死法,恐怕连你的家眷也得遭了毒手! 雍齿爬了起来,神色阴翳,缓缓抽出了腰间的佩刀,面目狰狞:“得想个法子,只凭你我二人的能耐不可能挡住他奎生的兵马。马辉答应的援军还没到吗?渭南关要是归了泗山,等人家缓过劲来,挨打的可就是他马辉了!” “我家大帅的名号是你能直呼的?”帐门被人一脚蹬开,那汉子满脸的不悦,似乎很不满意来帮助雍齿这样的废物。“不知阁下又是?”雍齿见着副生面孔,心里又是燃起了希望,对着汉子弓着腰轻声轻语的问道。 汉子大咧咧的坐在了首位上,扶着把手一脸不屑的说道:“某家郭淮,奉马辉大帅之命,来救你小命的。我先锋已至九曲河旁,你我在这说说话的功夫,应该就与山下那帮子乌合交上手了。” “那您不去看看......”还没等雍齿的话说完,柳二便连忙捅了他一下,接过了话茬:“可是那位号称青云虎的郭淮将军?昔日听闻您连拔十七城寨的威风正抱憾未能相见,如今倒好,危难之际竟是托了上天的福,让您来驰援了!区区一伙泗山的贼寇,收拾他们您还不是手到擒来?” 郭淮摆了摆手,面色也缓和了下来,起身搀起了弓着腰的二人:“言重了,言重了。本将军不过是替马大帅跑腿的罢了,你说说这余百里也不在,一个小小的泗山竟把老人家弄得整日神神叨叨的,作为下属不得替主分忧嘛。不过话说回来,本将连续几日行军驰援,来救你这伙外人怎么也说不过去,索性渭南山从此并入马大帅的麾下可好?” 柳二和雍齿慌不迭地点起了头,脸上都挂。着笑容,这般天降的靠山是被围困多日以来听到过最好的消息了。“既然你二人都同意,那在下倒有个不情之请了,现在我也算是你们渭南山的上司,本将军为大帅分忧,是尽做下属的孝心。如此说来,那你二人不也得孝敬孝敬本将军?” 雍齿拍着胸脯说道:“我等的命都是郭将军救下来的,这山上之物您随意取之,我绝无二话!”“哦?”郭淮戏谑的看了雍齿一眼,“那要你的内人来服侍本将也是可以的咯?” 雍齿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强压着怒意,把手往腰间摸去。“瞧你小子那样,本将逗你的,兄弟之妻不可欺嘛。不过刚才来的路上倒是抓回了不少携家带口的逃兵,那些,归本将处置,你雍齿可没话说吧。” “那自凭将军定夺,我等绝不插手。”雍齿松了口气,也不顾一直拉他衣袖的柳二,朝着郭淮抱拳说道。 郭淮翘起了腿,大笑了几声:“既如此,也没什么正事可说了。陪本将闲聊一会,过不了多久,那泗山将领的首级就呈在这桌案上了。” ...... 渭南山的兵势被撕成了几片,在蝰蛇的荼毒之下,已经是奄奄一息,静静等待着死亡。 奎生用兵以奇谋闻名,可在具体布施之中却是步步透着谨慎。 这个矛盾的习惯今日却是又救了他一次。 藏在阴影中的郭淮所部正等待着猎物最为放松的那一刻,也就是泗山彻底击溃渭南山守兵的时候。 “王离,按着郭将军的布局,现在可正值突袭的好机会呐。”裘安看着身边的王离,搓了搓手,眼神发亮,似乎急不可耐。 王离摸了摸自己锃亮的脑壳,语气里反倒有些担忧:“你看看渭南山的兵势跟人家一触即溃,我总觉得半点都磨下来泗山军马的气势,此时搦战,恐怕多少有些不妥。” 裘安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渭南山什么货色,咱们什么货色?两条狗相争,你就非得把咱自己拉低了档次?”“可是让狗狗们趋之若鹜的,除了母犬不就只剩下粪便了嘛。俗话还说狗吃屎不能拦着,要不然他还以为是咱们要跟它抢呐。所以俺认为还是缓缓好,等后续兵马到了,再合围也不迟。” 裘安狠狠拍了下王离的脑壳,再不理他,从腰间抽出了佩刀,盯着前方战场舔了舔嘴唇。“不会吧?裘安你还正准备去跟人家争那玩意吃?看给孩子馋的,别舔嘴唇了,偷偷告诉你,俺在来时的草丛里留了两坨....”王离的浑话还没说完,便被裘安抽刀断雪的举措给吓住了嘴。只见他登上了较高的坡处,然后冷冷审视着身后众人,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敌人不过是帮苟延残喘的寻常山匪,按照郭将军的指示,速战速决,休损了将军颜面!”说罢,把刀横向了战场,大喝一声,怒目圆睁,朝着战场掩杀了过去。 离着泗山兵马背后愈近,裘安脸上的狠戾之色就愈发鲜明。与其他图谋生存的悍匪不同,他裘安家境富裕,是北域中为数不多的大族之后,也因此,他上山当匪的事情北域中没几个人能想通的。 身周的草莽之辈很多,与这帮大汉相比清秀如他似乎显得格格不入。 可真要论起来,他真正异类的还是斯文皮囊下的癫狂。 这疯狗盯上了泗山。 一骑当千,朝着似乎半点没反应过来的奎生杀将了过去。 刀锋的寒芒砍翻了好些拦路的士卒,直到那尖刃的戾气探寻到了奎生的死门。 裘安咧开了嘴,带着奔袭来的威势朝着奎生腰间斩去,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手中的刀透过血肉之躯时的美妙。 奎生背对着裘安,笑得有些诡异。 裘安在万军丛中锁定他的时候,他也闻到了这人的气味。 短兵相接,裘安脸上的笑容褪去,惊愕的看着奎生抵在他刀尖上的另一把环首大刀。 “那帮子渭南山的软货可拖不住我军那么久,你猜猜泗山的兵马,都在等谁呢?”奎生荡开了裘安,扬起大刀,指着他的面门问道。 裘安舔了舔嘴唇,这猎物的棘手倒是超出他的想象,“无论如何,你也是我刀下的亡魂。有所防备就能抵得住兵势上的天差地别么?我军不过是先锋,后面还有几支百战之师呐!” 奎生脸上的笑容更盛,也不回应裘安的话,拿出手来在他眼前晃了几圈,在后者狐疑中夹杂了几分期待的眼神中缓缓伸出了一个中指。“天底下没有绝对优势敢说留下我泗山铁骑的兵马还没出生呐!儿郎们,收起逗弄的心思,教教这帮捡漏的刍狗什么叫骑战!” 这落下的话语如同投进大海的石子,没有得到泗山众将的回应,反馈而来的只有齐刷刷一片的横刀立马之声。 裘安的脸上带着冷笑,战场中诸事瞬息万变,还敢有空整理行列,是有几条命够人砍的。 铿锵之间,冷笑变成了错愕。 恶魔在低吟,人间的疯子看见了地狱。 铁蹄来回践踏着战场,从狭隘的山口杀到平原,再带着一路的梦魇与死亡收割着人间的灵魂。 郭淮在渭南山上正谈笑风生,他家的先锋也在唇齿之间化为了乌有。 裘安到底是托大了些,战线拉的极长,活生生被奎生的兵马当成了穿线的拉面,一根根的织成了渭南山下的阴影。 堆尸成谷,砌血作禾。 “来年的收成很不错呐,奎生拍了拍吓傻了的裘安,也不杀他,笑着说道:“下次记得等自家部队归位了再打,告诉你家将军,下次交手,布阵时可别再摆出副倨傲的姿态来了。” 话音刚落,这浩浩荡荡的铁骑洪流便又到了山门之外,留下裘安一人在风中凌乱。 ...... “报!,一小卒跌跌撞撞的闯进了大帐之中,对着三人唯唯诺诺的跪了下来。郭淮得意的看着柳二与雍齿,笑着说道:“瞧瞧我军先锋多么的悍勇,一会功夫这贼寇便已伏诛!还不快把裘安和王离二位将军请进帐来,让渭南山的两位主人好好看看勇士!” 小卒把头埋的很低,声音有些发颤:“我军先锋近乎全灭,王离将军重伤,裘安将军更好像是失了疯一般,呆愣着不动。” “瞧瞧,敌军全灭....”郭淮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狠戾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光是先锋的兵马就约莫多那泗山之敌一倍,我就是让渭南山上这两位将军带兵也不会输的如此之惨!把那两头憨货押来见我,本将倒要问问是何等的愚蠢能葬送这么多的儿郎!”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七十一章 还得是奎生将军 那日的战事已经过去了有一段时间,其中郭淮所部只是对泗山简单的试探了几次,似乎并不急着找回颜面,反而是就地驻扎在了渭南山上,摆出一副长久战事的样子。 每月一次的例会,大帐里聚齐了泗山众将,听着奎生发着“牢骚”。 “长天你是不知道,那马辉的手下突然杀入战场,着实吓了我一跳,当场就寻思起怎么个死法能显得壮烈些,好不给咱泗山丢人。可谁知道手下的儿郎太猛了啊,我还没用力,敌人就倒下了,咱也不知道平均三个打一个怎么还能被反杀的呀,可能是奎某平日带兵有方的关系吧。嘿,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又杀了回来。” 林长天捂着脑壳,每次奎生打完仗回来,像这样的“牢骚话”是必不可少的,偏偏他在这事上的记忆力还奇差无比,一场战事的桥段往往要吹嘘好几次,众将也是敢怒不敢言,还得陪着笑脸大声赞叹。没办法,谁让每年调度山上兵马的事宜也归这位爷管呢,上次有个不长眼的憨货拂了他的面子,硬说是某个桥段光他听了就有十几次。结果到最后别人在战场上搏前程的时候,他正带着部属往挖土豆的地方走着。等人家得胜归来在山上潇洒的时候,这位还在一车一车的往回运土豆呢。 如此让人唏嘘的经历,泗山上的将领哪个还敢打断奎生这位爷发的“牢骚”? “奎生,这事情本月你已经是第三次絮叨了,给透个实底,到底是不是马辉那厮手下的主力?”林长天摆了摆手,止住了奎生的长篇大论。“那还有假?”奎生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渭南山的方向说道:“长天你是不知道,那伙人清一色的制衣,这北域能摆出如此阵势的恐怕只有三匪的手笔了。” 还没等林长天回应,柳青山倒是接过了话茬,走到堂前,看着泗山众将说道:“若是如此,恐怕近些日子各位将军得劳累些了,把网撒出去,布防的岗哨越远越好,如果条件可以,能与渭南山隔空相望自然是最好的...”“柳前辈,渭南山关还远。”突兀的插嘴打断了柳青山的布局,老者没有回头,林长天继续说着话,语气平静:“不必要的地盘可以弃掉,反正我们也没有付出多大的代价,倒是现在就与马辉交锋,还为时过早。” 柳青山没回林长天的话,反倒是冲着奎生说道:“还得劳烦你先清清帐子,把诸位将军带到别处去商讨下作战的可行性,我与林帅有些事情要说。”奎生点了点头,也不敢对上林长天的眼神,带着众将出了帐门。 偌大的军帐中又剩下了二人。 “您太急了。”林长天打破了寂静,从帅位上站了起来,伸着懒腰,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柳青山挺直了背,面上的胡须气得发颤,双手死死的按着拐杖,拼命压下了自己的火气,转过身去,也不多看林长天一眼。“老夫不知道你是真蠢在跟我装傻充愣!这些时日你小子在干些什么,我与奎生都看得清楚。但有一点得记住了,你要是心里只想着守住现在的这份基业,然后等余百里回来再归权于他,做个所谓浪荡人士的话,那这帅位你索性现在就别坐了!” 林长天朝着帅位努了努嘴,好像在说,您看,我这是不已经站起来了? 柳青山气得半响说不出话来,拿着拐杖狠狠杵了几下地,摇着头叹着气缓缓的走了出去。 拉长的身影显得落寞了许多,映在帐外众将的眼里,尽是寂寥。 泗山将军们也是神情各异,但总的来说都是些忧愁与不解,唯有一位两撇鼠须的男子脸上的喜色转瞬而逝。 只是他不知道,敕天境的巅峰强者背对身也是长着眼的。 帐中乒乓作响的声音愈来愈大,似乎有人在砸着什么东西来发泄自己的情绪。众将面面相觑了一会,自然都是心知肚明晓得里面那位耍性子的正是泗山的大帅。可奈何有人想冲进去劝劝林帅都被奎生将军拦了下来,也不知是那般用意。 ...... 夜,渐深了。 树影斑驳,鬼祟之间,有一鼠须男子悄摸下了山,他走后没多久,林中的几丛树阴却是动了起来。 “柳前辈,我今儿砸了那么多东西看来是没白费,果然钓出来一个。”林长天拔掉了头上插着的树枝,兴奋的叫出声来。柳青山捋着胡须,脸上带着几分少有的得意,“哼,渭南山驰援的这位名叫郭淮,可是马辉眼前的红人。余百里在的时候,老夫也跟他们打过交道,是有两把刷子,不过说到底,从马辉到他手底下的开山三将也都是些外强中干的角色,在老夫这里摆弄这种小伎俩,哼!” 林长天急忙竖起了拇指,连声称赞道:“高,实在是高。看来论阴人这种事情您老人家才是祖宗!从当初在汝周城下棋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您也不会下围棋吧,那明明就是五子棋下不过找了个下围棋的由头拾掇了我一顿。” “咦?柳青山有些动容,“你小子怎么知道的?那时候,老夫明明演的没什么破绽啊。”“嘿,真新鲜,没见过谁下围棋尽在斜线上凑三子的。” 奎生揉了揉眼睛,无奈的看着二人就地争论了起来,他有些恼火,低吼了一声:“您二位胡闹总得有个限度吧,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关头,也不想想正事,我睡的正香都让你们吵醒了....”憨货的后半句还没说出口就被林长天一脚踹了出去,狠狠摔进了厚实的积雪里。“既然奎生将军这般心系泗山,那就派你留在这盯梢吧,那鼠须的家伙若是回来被你误过,自己去找子良那里领棍子!柳老前辈您觉得如何啊?” 柳青山捋着胡子冷哼了一声:“奎生将军在外面如此寒冷之地都能安然入睡,那等上一夜的事情想必也是行有余力的。” “是极,是极,不如前辈与我回屋中沏上一壶热茶,再切磋几盘棋艺如何?”二人边说边往山上走去,留下奎生一人在寒风中凌乱。 ...... 晨兴初起,山上理荒秽的人们下山的路上都看见了披雪的奎生,无一例外的朝着这位悍将伸出了大拇指,“瞧瞧人奎生将军,这么早就下山考量军情了,是咱泗山军中的爷们! 奎生脸上挤出了苦笑,还得挨个点头答应了下来。换做是山上的兵卒或将领他早就寻个由头大骂上一通了,可无奈是帮朴实至极的山民,若是对他们甩出脸色,安不安心,违不违军规的另说,光是泗山的将领和兵卒恐怕自此以后只会对他极尽鄙夷,半点都不会容一个欺凌自家山民的白眼狼来统御他们。 “呦,这么巧,奎生你一大清早就来站岗了?真是位与士卒同甘共苦的好将军呐!”林长天散着步,哼着小曲,作出副讶然的神情,其中还透着几分感动,气得奎生牙根痒痒,但还是凑了过去,强压着怒火说道:“那厮根本就没回来,长天你今儿不给我个交代,以后再有这档子差事休想糊弄俺去给你劳累!” “没回来么?”林长天蹙起了眉,踱步往大帐走去,全然无视身后奎生嘴里的叫骂。 奎生对着空气谩骂了半天,直到日正晌午肚皮“咕噜”叫了起来,才悻悻的往山上走去。 刚掀开帐帘,便看见林长天和柳青山对着屋中的将领各自愣神,也不知道在考量些什么。 “又再谋划什么坑人的主意呢?提前说好,这回说什么我也....”奎生气呼呼的说着,索性坐了下来,也不顾二人的阻拦,提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结果被烫的涕泪直流,“咿咿”乱叫了起来,后半句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林长天连忙走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哭起来手足无措的奎生,拍着他的肩膀,做出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上仙呐,你若是还有些良知,就张开眼看看这个可怜的小胖子吧!他有什么错,他只不过是替泗山分忧而已,如果要惩罚,就冲我林长天来吧!”柳青山捋着胡子,不禁莞尔,也不出声,只是朝着林长天眨了眨眼。 这位泗山之主朝着柳青山比了个手势,又努力从眼里挤出了几滴泪水,失声恸哭:“可叹柳老前辈兢兢业业,一夜白了头才推算出敌将欲来偷山的阴谋,奈何我泗山诸将却没一个能破此计的,哀我命也,时运不济,天亡泗山矣!” 说完,拿袖子擦了擦眼睛,假意凑到奎生的跟前,听着他嘴里含糊不清的喃喃大呼一声:“什么!关键时刻还得是奎生靠得住,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将军高义!实不相瞒,这鼠须的贼胚出山不回,说明敌人是耐不住性子了,这几日我军已经收拢了防线,他们唯一能下手的就只剩下泗山一脉的地盘,若是此时能遣一将,趁机奔袭渭南山,则一战可定矣。什么!将军愿为我走这趟浑水?柳老前辈,拿酒来,我愿意为奎生将军践行!” 奎生从林长天怀里挣脱了出来,看着周围诸将齐齐竖起的拇指,他这会的脸上是真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上天呐,如果我有罪,请让我战死在守泗山的时候而不是派这么个玩意来折磨我一辈子。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七十二章 匪徒的底线 渭南山间的景致无二,依旧是那副冰雪不化的模样。 这关口本来是边境亭燧的脸面,哪怕是罪族被屠戮的时候也没让人迈过来。 只不过现在也成了诸匪们互相攻伐的媒介,北面的往南面打,西边的往东边攻。 没了约束,亡命之徒也自然把这北域变成了自家的乐园。 雍齿的气色色要比前些日子差上许多。泗山的饿虎刚走却又迎来了更加贪婪的豺狼,前者只是想要他一人的命,后者是要铁了心把整座渭南山折腾个鸡犬不宁。 一帮子想活下来的人碰着了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恶徒。 那日逃走的同袍们被羁押了起来,攒下的家底也被郭淮一伙给抢了个干净,当然,在这帮腌臜的眼里,绵羊身旁的女眷肯定是最有价值的了。 妻离子散,老汉捶胸顿足,哀吾儿不幸。 北域做匪都有一个轮回,需要几代人才能释怀。 释怀的代价也很重,要么老老实实当回祖上的村民,要么踩着无数人的尸骨爬到最高的位置。 从初出茅庐到精明老辣,最后满腔的悍勇都会随着衰老而烟消云散。当有了家眷的时候,也正值拖累伊始。 北域里的匪很少见到有三世同堂的。 或许他们自己都把衰老当成耻辱吧,亡命之徒死于战场,自己的儿子接过父亲的意志,一代一代将生命付诸给他人,这或许就是悍匪们难以释怀的归宿吧。 所以,寇匪们之间的争斗,三代以内让人绝了后的事情鲜有发生,毕竟这是北域之中最不能被触及的底线。 可郭淮一伙却这么做了。 杀掉了还在襁褓中婴儿的父亲,抢走了他的母亲,留下一个稚嫩的花朵在冰天雪地里凋零。 还好雍齿发现的早,背着人和柳二悄悄把孩子捡了回来。 他已经对不起自己的同袍了,总不能还眼睁睁的看着人家因此绝了后吧。 几个月大的孩子的确有趣,盎然的生机让这糙汉在整日的自责之中多了些慰藉。 恍惚间,似乎仍然能听见被他亲手埋进土里的婴儿啼哭。 其实捡回来没多久,花朵就枯萎了。 “做回善人都不行吗?”雍齿摩挲着环首大刀,一个人守在关前。 在渭南山马辉的势力已经呆的够久了,其他两匪已经催促了多次,眼看着离最后通牒没多少日子,郭淮全军便都撒了出去,似乎有什么酝酿已久的阴谋。 而自郭淮带兵突袭泗山的时候,这渭南关前也来了股不速之客。 奎生提马按刀,黑压压的一众精骑把这渭南山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本来是极不情愿的,在林长天的蛊惑和胁迫之下,好说歹说才请动这位泗山猛将。 “以后再喝热茶我就是狗,奎生喃喃着,抬眼不耐烦的看着雍齿说道:“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关上怎就你雍齿一人啊?我是收着信来的,知道渭南山上没留多少守兵,老老实实受死少再玩那套小孩的把戏!” 雍齿摇了摇头,索性把环首大刀也扔下关去,双手展开,意气风发,似乎年轻了很多。“奎生将军,我山上的兄弟都被我折腾没了!走的走,死的死,还愿留下的也没几个人,索性被某直接轰出了山。嘿,这狗草的世道,老子当年跟着张毅背叛了泗山,后来又不服于他带人另立了山头,结果反倒是自己也尝了孤家寡人的味道呐!咱俩也不是同路人,也不能耽搁你的时间,郭淮那厮带着人倾巢而出,现在杀回去想必能打他个措手不及,嗨,这种浅薄的话您用得着听我说?就此拉倒吧,奎生将军,仗打的不错,我雍齿服气了!” 那汉子狂笑着,从山关一跃而下,背后的蓝色很清澈,他心里骂了句,呸,到死也没留个后,真是个孬种啊。 雍齿落了地,恰逢积雪滑落,掩住了尸体,似乎葬于天地间是他最好的归宿。 马匹嘶吼了起来,泗山的悍卒们跟着主将掉头杀了回去。 奎生也给了他最后的体面,信任。 ...... 郭淮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一路杀来甚至是连个哨岗的影子都见不到,半点抵抗都没有就杀到了泗山的地界,本想着现在山上的家伙应该是疲于防备的,可结果呢?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地界上没见半个人影了,合着都在泗山这一块等着自己呐。 “你不是说这泗山上早就吵成一团了么,那大帅也只是个混吃等死之辈。瞧瞧你口里的混吃等死之辈布下了多少道防线,你知道我军已经伤亡多少了吗?”郭淮像极了头择人而噬的猛虎,满身戾气,恶狠狠的盯着鼠须男子不放。 这贼胚哪里敢作声,把脑袋埋的极低,两腿打着颤,眼看是怕到了极点。“行,不说是吧,把这厮给本将割了舌头,拉到阵前斩了。还有,传令下去,停止攻山,我要问这泗山大帅些话。” 鼠须男子还没来得及吭声便被郭淮手下的悍卒一拳打到腹上拽出了中军大帐。 林长天拄着刀,站在战线的第一列,身旁立着陈子良,周围是戚勇,吕梁,杨奉,蔺昭.... 泗山众将的脸上看不出多少轻松,个个神情凝重,年纪尚轻的蔺昭面色惨白,他哪里见过如此血腥的景象,若不是蔺和照料着,恐怕早就双脚一软,瘫倒了过去。 “怎么,我还以为你小子什么都不怕呢,让这么个小场面给整吐了,丢不丢人呐。”杨奉递过去一张手帕,摸着蔺昭的脑袋打趣了起来。蔺昭擦了擦衣襟,有气无力的犟着嘴:“牲口第一次见这种场面都会吐吧,更何况我这样的年轻小生。再说了,这都是小场面,那甚算大的?” 杨奉揣摩着下巴,半响也不回话,“怎么,编不出来了?”蔺昭撇了撇嘴,扭过了头,心里以为杨奉又是在吹牛了。杨奉低着头,好一会才抬了起来,看着少年哑然失笑,从地狱里爬出来可不是个值得炫耀的事情。 山下的攻势逐渐停了,众将松了口气,各自都抹了把汗。 林长天拄着刀,看向山下推出来处斩的一人蹙起了眉头。 那该死的人他自然是认得,分明是那日未归的鼠须男子。 “尔山上大帅何人,叫他出来回话!”郭淮闭着眼睛,披着裘衣立在两军阵前。 说是叫大帅出来,可传话的却是别人。 林长天提起刀的手被戚勇摁了下来,他上前两步,朝着山下大喝一声:“败军之将,有何事见我家大帅?莫非是不愿给马辉当狗要换个主子了?那用不着某家大帅,我受累养你就行。” 话音刚落,泗山众人的笑声就响彻了整个天地,就连一向严肃的吕梁也不禁莞尔,这憨货仗着自己嗓门奇大,每次阵前与敌骂战都未曾落过下风,也算是泗山上独一头了。 郭淮猛地睁开了眼,搭弓便射,带着十足的劲气直冲戚勇的面门而去,来势汹汹,眨眼间便让这糙汉嗅到了死亡。 众将来不及反应,大多脸上还带着笑容,蔺昭回身去摸刀,却只是从鞘中拔出半截,眼看是来不及了。 郭淮的神色有些动容,撇了撇嘴,正欲搭弓再射一箭,突然间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惹不起的人物,眼睛蓦地睁大,一把撂下了兵器在身周士卒的不解中几步窜回了人群。 那箭支离戚勇的面门还有一尺却是再也进不了寸步。 林长天的罡气缠起了好大的一个方圆,把众将都包裹了起来,覆映着全身,看的泗山之人都愣在了原地,嘿,感情自家大帅平时看起来不着调,谁成想居然是个猛到极点的界者。 若是这样也就算了,可这要命的杀胚却是举起了压抑许久的残刀。 战场中的死气早就勾起了林长天压抑许久的戾气,此刻伴随着罡气的舒展,他脸上的笑容更是显得有些病态。 郭淮顾不得整理仪容,一脸惊骇的望着被刀气劈成齑粉的手下,无比庆幸自己的果敢。 “全军突击,冲上去!他一人能架的住群狼?”郭淮竭力嘶吼着,自己却挤到了队伍的末端,被众将簇拥着回了大帐之中。 林长天长啸一声,身周的泗山将领齐齐拔出了腰间的佩刀,身先士卒,朝着山下冲杀而去。 ...... 战事从晨曦打到了月出,在一块土地上有无数的生命为之争夺,血流成河,双方打红了眼,刀刃砍的发卷,手臂抬起而落下,林长天捂着胸口,他心中的杀戮似乎得到了满足,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清明。 如果不是靠着绝对的人数优势,那郭淮所部恐怕已经落败了下来。泗山的悍匪凶狠,但是能在马辉手下效力的也都是些刀尖上舔血的亡命之徒,虽说不及泗山勇猛,但也都晓得一个道理:生死之战,容不得半点退却。 等到月亮升到正高,两军的战势也都停歇了下来,各家大帐中灯火通明,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透着齐整的肃杀之意,严峻而又一触即发。 各留后手,以期明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七十三章 缘 “今日一仗算下来,敌军伤亡要远大于我们,如果照这个势头下去,则期奎生将军回袭可一战而定胜负。只不过末将有些不解,山下的那伙怎么说也是冯辉的部下,怎至于如此孱弱?” 林长天看着神情不解的戚勇笑道:“戚将军您把冯辉当成了劲敌,可冯辉未必把咱们放在眼里。其实说到底我们两边都还没把位置摆正。”“哦?您这是何意?恕末将愚钝,还劳烦您...” “不劳烦,不劳烦,不给你讲就累不到我了,你小子也不看看这天色,大家散会都各回被窝暖炕头去了,就你丫死乞白赖的搁我这呆着,怎么,嫌被窝里没婆娘让我给你找一个不成?听话,去洗洗身上的血污,美美回自己营房睡上一觉,等战事结束我同你去村子里跟王寡妇提个亲,知道你扒人家墙根很久了....” 戚勇:.... 呼,大帅定是劳累了,抽空打打趣的。戚勇安慰着自己,松了口气。 见戚勇挡在案前独自发呆,也不挪步甚至时不时的怪笑几声,一副痴相。林长天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满道:“你这厮走也不走,在这挡信号呢?呲着嘴傻笑,想什么美事呐。等等,你小子不会真看上王寡妇了吧?那姐们年岁暂且不提,就那副身容,样貌就别提了,毕竟你也是个五官凑在一起没个底线的玩意。可那身段就是朝天夸也连丰腴的边都够不到啊,架子绝对好使不了。啧啧,话说回来,你口味是真够独特的。” 戚勇不情不愿的背过了身,往帐外移了几步,像是螃蟹,身子向着外面心却还依依不舍的回着头。 “大帅,我走了。”“去吧。”戚勇慢慢的挪了一步,声音大了几分:“大帅,我可真走了。”“去吧。”戚勇这回只磨蹭了半步,声音又提高了八度:“大帅,我....”林长天拍案而起,一脸不爽的看着戚勇:“到底走不走?还有,怎这回不说了?”戚勇挠了挠头,憨笑了起来:“俺学问太少,肚子里修饰的词都用完了。” 戚勇这次没挪步,迎着林长天无奈的目光抱拳说道:“您不跟我说,那我肯定是不问的。但俺打小就有个刨根问底的毛病,您不告诉我,这回去也实在憋得难受啊。” “行,给你唠唠。说你没摆正位置,你这糙汉还一脸的不服,动脑想想,我等可还有以前余百里在时的泗山威风?没了是吧,那人家凭什么把你列为同等的敌手?再说那马辉,他倒是在之前位置摆的很快,可问题是本帅来统御泗山而且荡平了张毅之后还敢如此轻视傲慢.....”林长天的话到这也不说了,希翼的看着戚勇,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戚勇挠了挠头,见林长天久久也不言语,思忖许久,糙汉做出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俺懂了,您说的是攻守之势异也,而人不得其时吧。如昔日双雄阵前对垒,项羽始终摆不正位置,最终落得个兵败垓下。而马辉也没把自己的位置调整过来,还以为自己对上的是原先自保都难的泗山,所以明天的败局已成定数,是这个道理吧?” “戚勇,你个当流氓的没事装什么史学家呢?”林长天的语气里很是幽怨:“你这时候不是该说林帅英明神武,千秋万代,一统江湖之类的话吗?” “回禀大帅,俺戚勇向来正直,您这种人尽皆知的优点俺是宁死也不肯说的。对了,那王寡妇的事情俺有一点不服,您的定位也忒不现实了点。”“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在这年头,能用就行,谁还管好不好使呢....” ....... 今日的太阳出来的早了些。 郭淮按着长刀,心里默默给安慰着自己。“敌虽能打,但本就人少几次搏杀下来也剩不了多少,今日重赏这帮崽子,再耗他一耗,争取天落下来结束战斗早些回家为好。他如是想到。 “第一个破了泗山防线的,他所处的行伍一律升三级,回去奏给冯帅,请首功!”郭淮大声喊道,他身边传话的副官在昨日就替他挡了林长天的那记刀势。可有些尴尬的是,全军从部将到士卒硬是没一个吭他声的。 昨日杀红了眼才敢去挡那帮山上的杀胚,现在清醒了谁还愿意去当那送死的倒霉鬼? 郭淮也不说话,毕竟他昨日的样子实在是狼狈了些,拔刀又喊道:“有畏战不进者,行伍长官若不处置则一律斩首,山上的家眷按两脚羊的俘虏处置!” 话音刚落,大军依然是没人回应,但兵卒脚下的步伐却是缓缓向战场行去。郭淮脸上有几分得色,他在马辉的部曲里虽说武勇和带兵的本事都弱于人,但这胁军的本事却是数一数二的精明。有好些时候郭淮陷入重围的时候都是用这招保下的性命,甚至还在一次苦战之中救了马辉,也因此才进了这位北域枭雄的帅帐。 这回打个小小的泗山,那还不是一如既往的手到擒来? 想到这里,他躲在了远远的后方看着仍然身先士卒的泗山众将脸上冷笑个不停。 郭淮也是精明,身旁跟着好些亲卫,各自备好了马,似乎也留好了后路。 “将军,你看咱后方怎生起来那么大股的尘烟?”说话的正是裘安,他自打了败仗之后就被郭淮剥了军职留到帐中听用,这下场还算是好的很呢,若不是郭淮看他身后家族的面子,恐怕就把这不知死活的小子与那王离一起当场斩在了渭南山上。 郭淮顺着裘安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有起了一大片的尘雾,似乎其中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说你小子娇生惯养见识的少吧,这天气叫地龙卷,咱北域里常有的事,这都不知道出来打什么仗?在城里当自己的逍遥公子不好嘛。”郭淮瞥了眼裘安,语气中带着不悦,他是草根出生,手底下的士卒也都是从刀尖上一路舔血才混到今天这地步的,所以对北域里为数不多的大族之后有着极为强烈的嫉恨与轻蔑。 裘安苦笑了起来,他自然是听出来郭淮话里的嘲讽,但还是抱拳说道:“将军,那地龙卷我怎能不知,可您看那阵势如此浩大,连横几里分明是谁家的骑军,不可不防啊。” 郭淮脸上把嘲讽写到了极致,慢悠悠的说道:“这么会用兵,渭南山前还能输成那副模样?再说了,这北域之南能拿出这派气势的除了我们恐怕就只剩下山上被困住的泗山之徒。如此,按照你的逻辑,人家是让了我们这么多骑军之后还能把马大帅精兵悍勇挡在了山前?”众人齐声笑了起来,“窃窃私语”着裘安的愚蠢,面上好像在说悄悄话,但其实声音之大全都让人给听了个干净。 “话我就给你放在这了,裘安,回去之后你还是托关系调往他处吧。我郭淮可不敢留你,一倍于敌的兵力还是奇袭都能败北的人物,留在我帐下是屈才了些。”郭淮看着裘安面色不忿,存心还要激他:“这样吧,你先转过身好好看看地龙卷,等见识够了再看本将军如何阵前杀敌!” 声音很是响亮,似乎他郭淮也正在前线与林长天一样身先士卒。可面上的得意神色却是落了几分疑惑,然后变成了错愕,最终带着惊骇往前边连滚带爬的逃去。 正厮杀的兵卒还不明就里,以为是郭淮亲自上阵,口里高呼着他的名号,手上的气力都平添了几分。 “将军真是高义!前方如此危险还能屁滚尿流,实在是太让人佩服了,您若不嫌弃,俺从此愿意跟在马屁股后面给您暖鞍。”一个眼尖的小卒窜了过来,对着郭淮连拍马屁,许是文化程度太低,连鞍前马后都说不出来便索性大放了一通的厥词。郭淮只忙着逃命,慌不择路间也没顾得方向,自己身旁的卫士早就散了个精光,谁还管他是这大军的主将。 郭淮看着小兵憋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听见后方惨叫声一片,想着是那伙骑军到了也顾不上回头,连忙脱下帅袍随手扒了件地上尸体的盔甲指着小兵说道:“若有人问,万不可说我是此军大将,若能活着回去必有重谢!” 小兵一脸的肃然,指着天恶狠狠的说道:“将军放心,如果我嘴没个把门,背叛了您那就让全家暴毙,不得好死!” ...... 将军们都散了个干净,底下的士卒哪里再有抵抗的心思,奎生的骑军接触了没多久这郭淮的部曲就降了个干净。 看着乌泱泱的一片人头,林长天也愣住了神,这伙人投降的速度竟然比骑军的突袭还要快上许多。 奎生咬着牙齿,一脸的无奈:“这帮人好身手,还没等我打进来兵器便已经在地上垒了一堆。”“谁说不是呢。”林长天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戚勇按着刀走到了降卒们的面前大声喝道:“那个,有谁知道你们将军的下落啊?不是些打仗的货色,逃跑倒是蛮有一手。有谁知道的,禀明线速,重重有赏!嗯,是林帅重重有赏。”林长天撇了撇嘴,懒得理这憨货,审视着底下的降卒,脸上的意味凭谁也说不出个道道。 郭淮捏了把汗,死死盯着身旁的小卒,小卒也是善解人意,朝他递去了一个安心的微笑,随后在郭淮无比错愕的眼神之中举起了手。“长官我举报,在我旁边乔装的这个就是我军此次的主将郭淮!” 话音刚落,郭淮便一把跳了起来,被几个泗山的兵卒摁在了地上嘴里还咒骂个不停:“你全家人的命都不要了嘛!我若身死,你的家人必给我陪葬!” 小兵嘿嘿的笑了起来,擦去了脸上不经意留下来的泪花,也说不上是被逗笑的还是那般。“托将军的福,俺全家早就死绝了,您这样的大人物许是想不起什么时候踩死几只蝼蚁的了。” 这回倒是轮到郭淮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也忘记了挣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七十四章 泗山思想教育 “我恐怕是不行了,只能看你咯。”郭淮笑得有些惨然,看着正凝神安坐的裘安,一脸的悲愤。 裘安睁开了眼,语气中尽是无奈:“将军,以我的能力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郭淮看着裘安想起了二人现在正值共患难的时候便轻声安慰道:“好歹你也是大族出身,哪像我们这些天生就落了草的山匪,能识得几个大字?偏偏那丧良心的胖子还让咱给写上两千字的思想学习心得,谁不知道我马辉打小就干的就是打家劫舍的勾当?用中土潮流点的话来说那叫第一代aka北域悍匪,提着把来福就敢做大做强的那种,这事要是传出去了那本将从此还怎么服众?我看这胖子就是老太监扔进寡妇村,存心为难人嘛!” 裘安摇了摇头,捏起一页薄薄的纸,苦笑着说道:“将军有所不知,我虽出身大族,可家里从小教的都是些仪礼之类的东西,用他们中土的话来说那是妥妥的文科生一枚,可这天杀的胖子非说我性情不行,拿些理科题目来刁难,这是在要人命呐!” 郭淮偷瞄了几眼纸上写着的东西,倒觉得没什么,毕竟这些在他的眼里跟无字天书也没什么区别。 “没事,说来这泗山处置俘虏的法子也真是奇怪,也不打骂更不虐待,只是搞些什么思想教育,你就算做不出来他还能要了你的命不成?再说了,你看这纸上写的什么,初三年级物理测验,这摆明前面还有两个等级嘛,所以做不出来也是有情可原的。” 裘安点了点头,转瞬间脸上却又添了几分疑虑:“话虽如此,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这纸上的东西也着实厉害,我才做了一会便觉得头昏脑胀,浑身提不起劲来。放到一边不做吧,心里却又痒痒的不行,啧,恐怕这泗山上还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妖法。” 郭淮眼角有些抽搐,恐怕真如那胖子所说的一样,这厮搞不好心理真有些问题。 毕竟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北域悍匪哪里能理解让人没事找虐的理科题呢。 二人嘴里咒骂了半天的人物自然是那曾以一手“扫盲行动”打得整个泗山鬼哭狼嚎的奎生无疑了。 郭淮与裘安心中腹诽多日的牢骚今天索性是一股脑说了个痛快,各自看对方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似乎一块骂过娘就成了好兄弟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我最近倒是又学到了个成语,叫什么唇枪舌剑。啧啧,得是多厉害的人物才能把嘴巴练成那样啊,怕是一开口就得死人了吧。若有机会此生必去中土逛上一圈,好好看看这些稀奇古怪。” 裘安脸上不禁莞尔,他也不纠正郭淮的理解反而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嗨,将军有所不知,这唇枪舌剑可算不上厉害,真正有能耐的还得看这些人物身边的伴侣。”“哦?这是何意?”“您想想,若是个女的有唇枪舌剑的能耐,那这口条上的功夫嘛,翻就翻呗,还是老话说得对,负心多是读书郎。 可自己也不是仗义的屠狗辈啊,郭淮这么想着,眼珠转悠了起来,决定把裘安卖个干净。 “有件事您还真得查清楚了,这小子的确是大家族的后生,而且还是最纯正的嫡系一脉,就跟您明说了,他在泗山上一天,马辉的兵马就不敢踏过这渭南山关一步!” “哦?林长天直起了身,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微笑:“我就知道那马辉不是什么干净玩意,这小子是他跟名门望族里那位生下来的私生子啊?难不成马辉原先是府里的下人,跟什么不受待见的二少奶奶之类通了奸?然后又因为这个被逼上了梁山?” 郭淮愣在了原地,好嘛,您这想法要是搁在人家女频那不得几十万字起?他嘴角抽搐了有一会才慢吞吞的说道:“这事应该是有的,但跟裘安应该沾不上边,主要是因为他的生母对马辉大帅有恩,所以才....” “等等,郭淮心里说着,暗道不好。看着周围众人眼里燃起了的熊熊八卦之火,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偶然间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裘安的笑容有些僵硬,这郭淮也教给了他一个新词。 这波啊,这波是无中生父。 人在地下跪,爹从天上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七十五章 兵骄 林长天神情淡漠,似乎没有掺杂一丝人间的烟火,只是安静的看着堂下的吵闹。 今日的帐中人很多,除了泗山的将领还有兵卒中的代表,尽是些豪勇。 奎生叫他们兵勇,林长天私下里骂作兵痞。 ...... “听闻马辉那厮本来姓曹为了躲避仇家才改姓的,原先以为是谣言今日看来.....”“嗯?你别把话说到一半卡住啊,神神叨叨些什么啊。”戚勇蓦地窜了起来,看着故意不说后话的吕梁瞪大了眼。“嗨,瞧瞧你那没文化的样子,get不到点了吧。我问你,古之好人妻的那位你可知是谁?”“嘿,你要聊这个我可就明白了,这马辉竟与那曹贼无异?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厮说话老是只说一半,怎么,祖上也是位宦官?” “宦官?”吕梁挠了挠头,有些不解:“虽然不是很明白这种有文化的词怎么会从你的嘴巴里冒出来但是这跟宦官有什么关系呢?” 戚勇把头扬的高高,鼻孔对着吕梁,摆出一副倨傲姿态:“下面没了的道理都不懂嘛,就你这厮也配嘲讽我文化低?谁知道当年泗山扫盲你吕梁是怎么蒙混过关的。” “戚老二,你小子平胸里加垫——装什么b呢?只是以前我爷爷曾叮嘱过我父亲,我父亲也对我说过家族里有不孕不育的遗传病来着,想来这祖上是什么人物还真不好说。” 戚勇面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想着吕梁也老大不小了,于是这到嘴边的话让他生生给咽回了肚子。 帐中的嘈杂还在继续。 裘安一边搅玩着衣角,一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不生气,不生气,跟一帮大老粗有什么可置气的呢?谣言止于智者,这泗山之主看着倒也稳重......”他这么想着,抬起了懊丧的脑袋,抹去了脸上委屈的泪水,带着几分热忱,把希翼的目光投到了林长天的身上。 “肃静!”“稳重”的泗山之主接下了这份希翼,在后者殷切的目光中摆了摆手,骂停了泗山众将的七嘴八舌。林长天缓缓走下了台阶,脱掉绒衣披到了裘安的身上,叹了口气,扶着他的肩膀,真诚而哀怜:“很委屈吧,这世道就是如此,你也不在岔路口,可过不过桥,却由不得半点。”裘安点了点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林长天叹了口气,语气严肃了许多:“生,我们控制不了,死,我们控制不了,但生死之间的事情那是轮得着我们管的。看你年岁也比我大不了多少,那且容我姑且当一回长辈,大弟,可不能因为马辉是你的亲爹就上山认贼作父啊!” 裘安:??? ....... “大帅,老实讲,我现在要说跟马辉不是那种瓜葛,您山上的将军们有人信的吗?”裘安有气无力的说着,他实在是有些后悔,自己当初还不如索性死在战场上拉倒,也省的受这种屈辱。 林长天眼珠子转悠了起来,脸上带着抹神秘的微笑,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斗胆问一句大帅又在琢磨什么伦理关系呢?士可杀一次但不可三番羞辱,您就别再给某家找个爹来了。” “可是这位裘安小兄弟,你若是不说些更为劲爆的真相来遮住谣言的风波,那在众口铄金之下,这谣言自然也会成了真。”林长天摇了摇头,收起了脸上的嬉笑,指着中土的方向画了个圈,淡然说道:“这道理,无论是中土还是北域,都不过一个模子,同样适用。” 裘安望着林长天有些出神,许久之后摇头苦笑,似乎是认了命一般:“那还是随您的部下说去吧,毕竟真相实在俗套,不过是一位悍匪欠下了一族大姓终生还不完的一个人情罢了。您也别想着打听这其中的详细,我也只是扮演里面微不足道的角色罢了。” 裘安的风轻云淡反而是让泗山上的众人止住了乱嚼的舌根,不会动的玩物谁有兴趣戏耍呢?毕竟又不是充气的.... 林长天揣摩着下巴,半响也没个话说。柳青山走了下来,拄着拐杖仔细将裘安打量了一番,捋起胡子沉吟着说道:“既然是名门,想必也有些年头。这北域的古姓里有姬氏和姜氏,再往前到了那通天至圣之间,相传是华胥氏孕及万物,后诞下三皇伏羲,以令世间清明。老夫且问你,“裘”姓这别门的小族是承脉哪一氏的血统?” 柳青山的一席话说愣了裘安,他脸上有些惊讶,甚至是错愕:“未曾想在这小小的泗山能碰见您这样通天的人物,实不相瞒,本门源于姬姓,道统承自北域古之七望:马,周,林,成,赵,李,仇中的周氏,按着正理,也与仇氏出自一脉。北域大乱之后,又逢“觉醒世”的到来,我族便在机缘巧合之下忝列在名门之中” 裘安老老实实的回了话,毕竟能提起古氏承脉的人物那可是北域中鲜有的大能,在从小到大的光景之中他也不过是只听自家族长提起过一嘴罢了。 “听前辈谈吐应不是寇匪之流,可否劳烦您多费些口舌?”裘安躬着身子,没有半点的不耐,恭敬如斯。 柳青山笑了起来,浑浊的双眼中有几分显而易见的欣慰,他扔去了拐杖,直起腰背,如同一座旷日消弭的大山重振巍然。“老夫是罪族的恶徒,不干姬姜二姓,更别提古之七望的宵小之徒。伏羲氏为父,女娲氏为母,就是那人祖华胥氏也能攀的上关系!” 姑息天地之恶,是曾经的罪族。 帐中的私语少了很多,迷茫者迷茫,惘然者惘然,所谓清明,似乎已是昨日的定局。 “他二人神神叨叨,那是别家的旧事,与你们何干?一个个眼珠瞪得溜圆,是为那般!”林长天冷不丁的插了一嘴,斥骂声的蔓延,把这僵冷都打破了些。 这位几个月前才上位的泗山大帅,北域之南新晋的主人正端坐在堂前,眼中有异样光芒。“裘安,我且问你,现在这七望传下来的有几何?” “只剩下成,林二姓了,成氏中最为出名的莫过于北域东面的成玉,而林氏中的那位自然也就是西边的林远了。其实真要说起来,据传这北域三匪中剩下的马辉大帅其实来自当年七望中马氏一脉,可毕竟是遭了难的大族,活下来的都是些旁系,按照规矩,只能自己重新立门,不得提主家的名号。” “遭了何等的大灾,能让一个古族没留下嫡系的亲传吗?” “与北域边关被破有关....”裘安对柳青山拱了拱手,一躬到地,话也只说了半句。 其实这也够通透的了,后面藏在心里没出来的,自然就是与罪族被屠戮有关的事了。 这往事被人揭开伤口,柳青山却也不恼,坦然受了裘安的揖礼,身子骨未曾屈了半点。 “您瞒诸将的太多,您和余百里嫌我力弱,不肯讲的也太多。”林长天有些惆怅,似乎是不经意的回了头,正好看见泗山悍卒嘴里难停的絮叨便不觉间冷笑了几声,但硬是把恶言给咽了回去。 这帐上的兵勇大半出自奎生麾下。 林长天扣紧了袖子,漫不经心的整理着仪表,似乎是即将赴会一般。 若我不是承了别人的威风,怎能让泗山将领之下的各位豪勇心服? 平叛张毅,你等嘴上高呼勇武,心里哪个却还不是把功劳归给了自己? 消融歧视,同化新匪,你等手上做着,心里哪个却还不是把自己当成了老子天下第一? 直到今日,就是定了渭南山关,你等也仍然觉得是自己的威风,仿佛这山上的将帅哪怕是换一批来也能立下不世的功劳。 大帅未曾昏庸,主将不敢居功,倒是你们这帮悍卒个个骄傲的很呐, 可这般的骄兵为何听了马辉的名字便吓得连兵戈都握不住了? 怎么,原来不过是一帮井底之蛙? 他当然是开心不起来的,原本的淡漠,也压抑不住了戾气。 “柳前辈,您今儿索性说出来,将来为罪族报仇的时候,也好让我们知道,面对的是何等强大的敌手。” 柳青山蹙起了眉头,不明白林长天这样说的用意。“敌非凡人,你不知道吗?还是少累及大家的性命好了。” 悍卒们松了口气,又各自发起了牢骚。 戚勇微眯着双眼,贴在了吕梁的耳旁:“老吕,今日有些,太吵闹了吧。这些都是谁帐下的兵勇,怎么都是些生面孔?”“噤声!你想想能是我们帐下的士卒吗?这伙子全都是奎生将军手下的兵勇,渭南山关一战的最大的功臣,啧,现在山上的风头嘛,也正是.....” “吕梁将军不妨说出来,这山上的风头正是怎么了?” 吕梁正对上林长天的眼神,硬着头皮咬了咬牙,索性一股脑说了个痛快:“回禀林帅,奎生将军的手下这些时日来骄纵的很,见上将不行礼,视同袍如无物,近日因此而起的冲突倒也不少!” “可对主帅不敬啊?” “这....”吕梁被噎回了话,讷讷半天,不敢再出一言。 林长天站了起来,神情倨傲,凶狠而冷冽。 “我替您说吧,连你们的主将奎生见着同袍也不敢居功自傲,那本帅倒是想问问,各位豪杰,何至于听到马辉的名号便吓个半死呢?” 兵勇们梗着脖子,似乎颇有不忿。 “林帅,您这话就偏袒了不是,我等也是为泗山着想,怎么就害怕起马辉了?” “既如此,那即日便行军北面,好让各位大破马辉,为我泗山建立不世基业如何?” 兵勇之中脖子犟的通红的那位直接跳了出来,抱拳说道:“您要嫌我们不顺眼,杀就杀了,休要兄弟们去做这送死的活计!大帅,不是小的多嘴,您看看这山上还有哪支部队能与我们相提并论的?” “李禄儿,你找死不成!什么时候轮到着你站出来说话了?滚出去回军领罚!”奎生朝着李禄儿怒喝一声,斥骂了一顿之后又转过身来对着林长天说道:“林哥莫怪,这军中将士多....” 林长天摆了摆手,奎生暗道不好,正欲接着说些什么,在这位泗山大帅拔出刀以后一切就都回归了寂静。 “既然不服,择日另选一军与你们争斗一番,都无将领指战,分个高低如何?” 李禄儿嘴角冷笑连连:“谨听林帅安排!只求选些能打的上来,别到时候败了您的兴致。” “好,今日便散了吧,本帅也心乏了。” 奎生抿了抿嘴,但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从小一起长大,他还不知道林长天的性情嘛。 如同深海里的汪洋,波澜不惊,可眼里也同样容不下一滴沙子。 ...... 帐中孤清了许多,林长天瘫坐在帅位上,似乎很是颓然。 柳青山捋了捋胡子,笑着说道:“今日做的不错。” “您看出来了?那得给您道个歉了。”林长天没抬起身来,依然把脸对着天花板愣愣出神。 “刚坐了这位子几个月便学会借势杀人的手段了,虽然用的是老夫,可以后的敌人只会愈发棘手,你小子心思多点也没什么,只是切忌,别让这位子把你给束缚住咯。”柳青山摇了摇头,捡起了拐杖,佝偻着背,走的十分缓慢。 林长天苦笑着,自己的性子只有自己最为了解。 他从小就是波澜大海上的小船,虽飘摇不定,但无拘无束。 羁绊什么的,实在是太遥远也太沉重了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七十六章 杀恶 这世道...... 其实忒难过了些。 站岗的士卒心中腹诽着,他本是寻常的寨民,因泗山军中的待遇优渥才一咬牙握起了兵戈,日子倒也过的滋润,可是嘴上不嘟囔些烦冤心里也憋得慌。 无论好坏,很少有一件事会被泗山所有的兵卒惦挂在嘴边。大帅的位置换了新人是一件,张毅把命丢在易山又是一件。 还有一件,就是引得人人谩骂的“兵勇”。 山上的老人还能保住颜面,这伙携功而骄的悍卒终究不敢惹他们太过。可刚入伙的新人可就没能好运了,言语讽刺是习惯,拳脚打骂是家常。好好的一条宽敞山道,本来容得下十来个大汉排队而走,可兵勇们放出话来,新上山的遇着自己必须得去路边候着,嘿,就是见到林帅也没让卑躬屈膝到这种地步啊。 但这其实也没什么,毕竟都是过惯苦日子了的,看人眼色过活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再说了,军中的待遇何等优渥?林帅放话了,在泗山上连饱暖这等大事都只是最基础的保证! 不过从军的哪个是为这个来的?这些年的势力头子更新换代很快,每个都张罗着吃饱穿暖,每个都说自己是善人,结果到头来只是能勉强每天混上一两顿饭罢了。 可这俗套的路子在泗山上竟然是成了真,北域的人懵了,林长天也很不解。 吃饱穿暖这种事情,是连文渊神洲那种地方的流浪汉都看不上的。 是北域的资源太贫瘠了吗?或是北域的本分人很少了吗? 北域的资源很丰富,北域的人民很老实。 资源在兵戈的手里,兵戈却逼着本分人不能做本分之事。 那能干什么呢? 上山成匪。 所以北域的匪患永远解决不了,因为每个人都会是下一代的“恶贼”。 北南的景象就是如此,身为四域里最为贫瘠的地方,这地界上自然是漫山遍野的“本分人”。 既然不用做匪就能吃饱穿暖,这是谁都乐意的事情。 所以忍受几句打骂又能怎的,就当是寄人篱下了,生存嘛,本身就是厚着脸皮的事。 但有一朝午会的时候,所有寄人篱下者的眉宇间都多了一份不属于他们的杀气。 兵勇们肆无忌惮的贬骂着山上的将军,除了奎生以外,似乎所有人都入不了他们的法眼。提到林长天的时候,有人犹豫了一会,但很快便傲慢又轻蔑的说道,泗山的大帅的位置竟是让个毛头小子坐了,莫非他是余百里的...不成? 新人们咬紧了牙关,在一片插科打诨的笑骂中有个同样年岁的毛头小子直接挥出了拳。 然后....会上倒是没人敢造次,可听说当晚毛头小子全家住的屋里无端生了一把大火。 没一个逃出来的。 站岗的士卒嘴里嘟囔到了这便不禁打了个寒颤,拢了拢棉袄,没在胡思乱想下去。 从山上下来了乌泱泱的一片,人影绰绰,待到了岗哨之处,士卒收起了面上的不悦摆出一副笑脸候到了路边。 连走路都带着嚣张,是谁家的兵勇自然不用分说。 “嘿,咱山上的大帅还真会挑时间,非要在晚上来决胜负,既然耽误了哥几个的好梦那待会索性对他找来的士卒下下死手,好让他知道这泗山倚仗的是谁家儿郎!”李禄儿叫骂着,嘴里的腌臜喷了很多,对着身边的同袍大声发着牢骚。 “李禄儿,你说说这林帅会找哪位将军麾下的士卒来搦战呢?”说话的是个瞎了只眼的汉子,他有些漫不经心,出门的时候连内甲都懒得披,索性挎起一把刀直接出门而去。 李禄儿挠了挠头,有些“憨厚”:“人家是大帅,天威莫测,谁晓得是哪家部队?不过咱们毕竟在他手下嘛,瞧瞧你们那副模样,像是给上司面子的?多学学我,现在就考虑起怎么给林帅台阶下了。” 兵勇们的笑骂与起哄夹杂在了一起,越行越远,站岗的士卒抹了把冷汗,低声咒骂着什么。 ....... 有一山谷,很是诡谲,在当下的季节就逆生了几处水涧。 林长天倚着刀坐在了参天大树的下面,积雪掉落,把他惊醒了过来。 这雪已经埋了半个身子。 还未见人入谷便听见了嘈杂的笑声,粗犷中带着尖锐,马不停蹄,践踏着一方安宁。 “林帅,既然约我们来决个胜负,那怎么没见着您带来兵呢?”李禄儿勒住了马首,在离林长天几尺的地方停了下来,马鼻喷出的热气都扑腾到了他的脸上。 林长天的脸色很淡然,平静的看了眼李禄儿,冷不丁的问了一句:“李禄儿,我且问你,本帅哪里亏待各位了?是赏罚不明还是缺了你们的公道?” 李禄儿也不搭话,回身朝着一众同袍挤眉弄眼了起来:“林帅赏罚公道都不曾含糊,可惜当兵吃粮,您给我饭吃,我替您打仗不就行了?谁打仗猛谁吃的就多,这才是北域一直以来的规矩,您得偏袒些才对。” “这样啊,林长天点了点头,似乎很赞同李禄儿的提议,只不过眼角中藏着股莫名的意味,如同看死人一般。 林长天起了身,他坐的有些麻了。谷外也蹒跚来了一个身影,步履迟缓而沉重。 留下的脚印倒是轻盈很多,有一阵大风吹过就再也不会看到踪影。 这老叟是柳青山,他今儿没拄拐杖,反倒是倚仗着一柄长枪。 “长天,老夫已到。” 林长天拱了拱手,抽刀出鞘。 “李禄儿,本帅给过你机会,这山谷有两个出口,尔等能从那一边出去,我也就不再追究,甚至是近日山上的那把大火我也饶过你们。可要是出不去了.....” 这手中的残刀扬了起来,对着李禄儿的喉咙,隔空向下划去。 杀无赦! 李禄儿擦了把脸上的冷汗,他早就纵马逃到了队尾,声音有些颤抖:“林帅莫不是铁了心想杀掉我们?你可得想清楚了!我等一死,山上谁还能替代兵勇的位置!” “你们皆是骑军出身吧,本帅允你们一刻时间摆好阵势。”林长天也不回李禄儿的问话,背着身,转着刀。 兵勇们骚动了起来,嘈杂了半天也没结出来个名堂。“林帅,我等知错还不行嘛,看在往日的劳苦功高您就饶了这一次吧,毕竟整座泗山能担起奔袭任务的骑军可就只有我们一支啊!” “时间已到,林长天转过了身,罡气迸发出来,这是他在北域的第一次全力施展。 那残刀飘在了荡落的枯叶上,百无寂寥。 他就这样纵身入了骑阵,在兵勇们的惊骇之中杀了个人仰马翻。 这刀实在是太快了些,快到好不容易升起的反抗之心转瞬间又被湮灭了个干净。 刀光剑影,气势如虹。 那人如同孤身救边的侠客,在敌军的阵中搅了个天翻地覆。 只不过侠客手里的兵戈不会对着自己昔日的同袍。 所以林长天提着的是杀人用的残刀,谈不上惩恶,只是杀人。 他刀尖上流下的鲜血汇成了一条溪流,引得过冬的蚂蚁都贪婪着爬出洞来,寻觅着属于自己的残羹。 与这处的光景相比柳青山所在的关口却是出了奇的安静,哪怕是面对着下山恶魔的杀戮也不敢把逃命的念头打到这老头的身上。 林长天等人刚到泗山的时候,这山脚下堆成纸片的尸骨,是他一人的手笔。 那佝偻的身影握着柄比他还要高的长枪,立在关口,寒风萧瑟,显得无比孤寂。 “长天,杀人的时候守住心神,把那戾气给压下去!”柳青山暴喝了一声,给林长天提着醒,似乎是让他冷静一些。 残刀的速度慢了下来,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癫狂,可心底的杀意还在搔痒,似乎勾着他处决剩下的“恶徒”。 林长天眸子里看不出喜怒,有些哀怨,似乎是戾气被清明冲尽前的弥留。 李禄儿转动着眼珠,看见那死神停下了杀戮,摸出了马鞍上的长弓,用尽全身力气拉满了弦,狰狞而愤恨。 那羽箭脱了弦,直奔着林长天的面门而去,杀机峥嵘。 李禄儿已经狂笑了起来,看来今日泗山的大帅要死在我的手里了,他幻想着,痴迷在自己提着头颅去马辉帐下请功时的场景。 可惜他当初跟着奎生奇袭了渭南关,没有看到林长天在郭淮箭下救出戚勇时的千钧一发。 杀意,又蔓延在了林长天心头。 泗山的主帅面沉如水,在李禄儿的惊愕中折断了飞箭,朝他走了过来,一步挨着一步。“李禄儿,有件事你搞错了,我今儿给你点明白,从来都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们这样的悍卒,随时都可以再拉出一支来。可山上的将军,智,不可缺,勇,不可少。虽勇却不欺兵,有智却不自傲,这更是难得的名将。奎生是,戚勇是,吕梁是,山上很多将军都是,可唯独我不是,我为大帅,管的是将兵诛恶!” 他停止了絮叨,把刀架上了李禄儿的脖颈,已经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长天,长天!”奎生骑着匹马赶了过来,滚鞍而下,柳禄儿见了,高声呼道:“奎生将军救我!” 奎生直接跪了下来,面容肆泪:“求林帅惦念他们的功绩,饶下一命吧。” 残刀,落了下去。 血液纷飞,溅了奎生一脸,不知道是热泪还是汗水夹杂在鲜血之中,显得有些茫然无措。 “奎生,我与他们,谁重要?” “当然是林帅您。他整个身子都匍匐在地上,这悍将显得有些恭敬,甚至是卑微。 “起。”奎生站了起来,一声不吭,独自朝营帐走去,失魂落魄。 林长天扔掉了残刀,有些清惘,杀戮蒙蔽了他的双眼? 不如说是,借着这个幌子大肆喧嚣着本性。 他觉得自己没错,但不敢肯定,因为有错的声音也在耳边徘徊。 所有清明之中都夹杂着惘然。 有一阵大风吹了过来,或许这山谷之间的事很快就会在时间的浩荡中失去了踪影。 无论对错,明天的太阳依旧升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七十七章 修缘 在极恶的时代里,似乎立足当下都已经成了一种奢望...... 山上的士卒庆贺着,连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仿佛兵勇们的身死代表着泗山新的篇章被人揭开。 他们愈发对林帅充满了敬佩。 心灵之间的喜悦不能得到共鸣的时候,就只觉得吵闹了。 至于奎生,在闭门谢客了几天之后终于放下了蒙着脑袋的被褥。 许是因为吵闹和嘈杂都被人遗忘了吧。 在放晴的今日,趁着太阳还未落下奎生敲响了林长天的屋门。 “林帅,罪将奎生想找你絮叨絮叨。” 那屋门露出了一道缝隙,尘埃缠络,里面的人也很久没有踏出来了。 “奎将军,泗山的大帅不想跟你谈,但渤海的林长天愿意。” 奎生推开了门,与渤海的林长天一起席坐于卧榻之处。 林长天沏了壶茶,斟给自己三两,奉于奎生一半,剩下的全都泼在了地上,热茶的烫气升腾出阵阵乌龙,寒冷而炽热。 等到那股气流转开来,热度散尽,林长天开了口:“麾下兵勇何人杀错?” “都是该死之徒,林帅做的并无半点不妥。”奎生矮着身子,刹那又挺起了脊梁。 “天有些冷,我去把屋门关严。”林长天走了过去,将紧着的大门打开狠狠摔上了几次。“林帅若有不满,还是把这一股脑的怨气发到债主身上,门是无罪的,摔坏了晚上冻着的可是您的身子。” 被人呼出的气转了几个圈,最终消散无影。 林长天拔出了长刀,放在奎生的前面,很认真的看着他:“这话在奎将军的身上也同样适用,怨气憋在心里,长久以往坏了的可不只是一个人的性命。” “即便是死也只是末将自己的事情,与他人有什么干系!”奎生瞪着铜铃大眼,有些不忿。 林长天倚靠着桌子,手指敲个不停,从缓慢到迅疾,直到在桌面上留下了印子才把手握成了拳头,看了奎生好几眼,在后者的诧异之中朝着他的脑袋狠狠来了一记。 “你为何打我?”奎生腾的站了起来,八尺的身躯压了林长天小半个头,不修边幅的胡茬颤抖着,面目狰狞,看起来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 “一口一个林帅,那身为一山之长我打你怎了!”奎生先是错愕,随后嘿嘿的傻笑起来:“余百里走的时候叮嘱过我们几个,若某人无端生事那必须好好教育一顿...” 这话音还未落下,手中的板凳便朝着林长天面门呼了过去,劲风如斯,看起来是蓄谋已久。 “奎生!你不讲武德,我可使了兵器?”“难道在战场上你也要与人捉对厮杀吗?哎,放下茶壶,放下茶壶,里面水满着呐,你玩不起是不是?” ...... 奎生老老实实的坐在了床上,看着林长天把茶壶捧在了怀里,似乎是怕他来抢一样。 “你说说我为何杀那些兵勇,说对了我就给你赔礼道歉,去那些人的坟上挨个磕头认错!” “哼,奎生冷哼了一声,面上多了几分愁容:“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何替些贼匪出头啊?” 林长天猛地站了起来,揪起奎生的领子指着他骂道:“从小厮混到大,你凭什么以为我不懂你脑子里那点弯弯绕绕?这伙兵勇全都是你从小青山带过来的,一直陪你杀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北域乱战是他们,卫护泗山是他们,突袭张毅是他们,大破郭淮还是他们,你奎生让人瞧不起的时候是这伙子人心甘情愿的尊你为将,我自然有理由相信,他们之中哪怕是长驱直入三万里也没人会有毫无怨言。在公,兵戈之盛,举世皆闻;在私,林某人光裤裆长大的兄弟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认可他的群体,于情于理,这罪我怎能治得!” 奎生的愤懑与怨恨让林长天吼了个干净,八尺的汉子愣在了原地,半天才讷讷的说道:“我以为你只是为了保全山上将领的面子和身为大帅的威严,可按这么说的话,为何还要杀他们呢,而且大半除掉的都是些桀骜之徒,留下一小撮本分的老实人又是哪家的道理呢?” “呦,不再称呼“您”了?小心本帅治你的罪啊,毕竟我落到你奎将军的心里就是个只顾忌自己面子的大帅。抬起头来回话,我且问你山上的那把火可还曾记得?” “自然是记得,杀他们的理由之一不就是因为这个嘛,可那明明是间容易失火的屋子,又逢着天冷,意外本就多发,不能因为白天起了冲突就给李禄儿他们定了罪啊。”奎生挠了挠头,看着林长天阴冷的面孔,愈发不敢吭声了。 林长天摇了摇头,神色倒是平静了下来,把残刀拾了起来,放在桌上,整顿好屋子里的狼藉才缓缓说道:“那日走火的时候,许是他们运气不好,让我在山边看了个清楚。人是打死之后才扔进去的,一家七口,最小的还在襁褓之中,没一个活下来的。” 奎生抿了抿嘴,反驳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去,那日当值的本不是自己麾下的士卒,可晚上的营帐却只有几个人在,想来被留下性命的也就是他们了。 林长天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好气的说道:“奎将军觉得本帅处事公允否?”“长天我......” “你什么?”林长天打断了奎生的后话,指了指北边:“我交付给你个差事,若做的好,就饶了你这憨货。马辉的部曲几次三番在渭南山附近徘徊,隔一阵子便在关口撂下具死尸,想来是在威胁尔尔,速去备上一支兵马,山上的士卒任你挑选,我只有一个要求,把他们练成百战之师的时候别忘了加强曾经的思想教育,啧,一帮没文化的卵种,连华你可曾记得?我把他调过来做亲卫之后才发现这厮嘴里是三句离不开一个器官,与人骂战,七个词里面硬是带了好几位别人的女性家属。” “那憨货我记得,不就是刚来泗山那阵,坐上帅位的时候大喊恭喜林帅升天的那个嘛,家里还有个亲娘需要侍奉,除了傻些优点还是很多....额,傻算优点吗?”奎生挠了挠头,这汉子留给人的印象说好听点是憨厚可要实打实了讲,“傻”可能是对他最中肯的评价。 林长天摆了摆手,幽怨的看着窗外:“有好些日子没出去走走了,山上也回暖了不少,我自己溜达一会,你没事就找个地方滚的远远的,反正别让我看着就是,癞蛤蟆瞅镜子,越看越来气!” 奎生揣摩着胡子,憨笑了起来,他心中腹诽着:瞅人的癞蛤蟆那不就是您么,玩不起就拿茶壶还骂别人没素质,林哥你也忒不讲究了。 ...... 山上的景色到底是逢了春,就连平日里顽固不化的的积雪也融成了一汪潭水。陈忆筱追着魏牟从山上打到了山脚,笑声从山腰悠悠到了天地,为泗山的春意平添了几分稚趣。 奎生走了有一段时日,那渭南山关的挑衅也见不到了踪影,许是听着他的威名,吓得不敢来了吧。 林长天下着棋,陈子良练着枪。 前者对上了柳青山,后者碰着了陈默。 “陈大哥,“禹”的枪术果然精妙,连你都能在子良手下走上这么多回合。”林长天跟陈默说着话,趁柳青山转过了头赶忙拨动了棋盘上的落子。 陈默刚拉开了身形便听着林长天在那“大放厥词”,“嗯,他肯定是见自己兄弟落了下风才故意干扰我的,果然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且让某一枪定了胜负,好好打打这厮的脸面!陈默这么想着,把枪缩了回去,弯着身子,大喝一声,似乎把全部的劲头都放在了这枪的威势之上。 “嗯,就是如此。陈默寻着了那个契机正欲抽枪而出却发觉陈子良的刃尖已经搭在了他的脖颈之上。“子良为何不按规矩来呢?” “规矩?”陈子良挠了挠头,一脸的不解。“众所周知,切磋这档子事从来都是回合制的啊,你怎能连施法的时间都不留给我呢?”陈默高呼了一声,有些气愤。 陈子良蓦地瞪大了眼,有些无措,他到底是山上最为“良善”的一个,于是又狠狠踹上了一脚,“憨厚”的笑了起来:“陈默大哥,你看你刚刚正好骂过了,这属于嘲讽型技能,所以我再踹上你一脚没毛病吧?” 陈默:...... “你等先勿要作声,盯着棋盘看了许久的柳青山抬起了头,大手抚上了林长天的肩膀,一脸笃定:“小子,老夫看了半天,你这厮是不是在棋局中动了手脚?老话说的好,下棋作弊的,可是要掉脑袋的!” 林长天嘴角抽搐了几下,你道什么是老话?按着柳老前辈的解释,那老话就是老人说的话呗,那问题来了,这山上谁最老呢.... “没有,我林某人下棋向来本分,这偷改棋局的事非君子所为,肯定是您老眼昏花,看岔了不是?”柳青山嘴角冷笑连连,也不顾林长天的嘟哝直接将他摁在了棋盘之上:“老话说的好,下棋手脚不干净的,那一定是年轻的小辈。今儿非让你长长记性不可,看打!” 林长天死命挣扎开来,脸上带着悲愤,眼里含着幽怨,嘴角斜撇:“老人,你这是在玩火,我林某人平日敬你是长辈,可别把人惹急了,这脾气爆发出来,我就不再是我了!” 爆发的结果是恐怖的,林长天让柳青山按在地上狂揍着,刚开始还能听见惨叫连连,可不一会的功夫这位泗山大帅嘴里就泛起了白沫。 “行了,休要装死,老夫不打你就是了,天色已晚,回帐去吧。”柳青山心满意足的甩了甩手,近日这林长天出了奇的老实,他正愁找不到什么借口来将他揍上一顿,解解这拳瘾呢。 夕阳落下,这山间的景致很曼妙,士卒们的眼神里充满着敬佩:瞧瞧咱林帅,就算让人拖回山上那姿势也是如此的优美,到底是读过书的。” “老夫出手能有那么重?啧啧,许是这小子近日又沉迷床铺之间,才让我一拳给打昏过去了的,老话说的好,老头的拳不是拳,那是对后辈满满的爱。”柳青山拖拽着林长天的身子,夕阳拉长了二人的影子,像极了一对“父慈子孝”的爷孙..... 老话说的好,辈分可以乱,教育不能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七十八章 公孙十二 渭南山关,有厮杀声阵阵。 “前方那将是何人,竟敢孤身冲阵?”奎生指着关口一将,所到之处,威不可当,左右皆摆了摆手,示意不知,他蹙起了眉,有些烦懑。 自家的前阵已乱了行列,眼看是离溃败不远。“鸣金收了兵吧,再打下去,这泗山的颜面都要让我们丢尽了!” 奎生握紧拳头,怒气冲冲,转身离去,四下无人敢言,只得随了自家将军的意。 ....... “近日马辉的部下挑衅愈盛,正午当头的模样各位也是看到了,山下的军阵竟是让一个人给破了个干净!若不是倚着地利,恐怕短兵相接不过瞬息,我军的败局就已经成了定数。”奎生正坐在军帐之中,脸上少有的多了几分愁容,他毕竟是不爱守的,强把一只下山的猛虎给牵来守关想必任谁都提不起兴致,何况这猛虎还着实被那白袍枪将给打出了火气。 一旁的杨奉站了起来,他与蔺昭的部曲是被奎生给征调来渭南山关的,可这山上呆了还没多少日子,行伍里的军心可都快让那白袍小将给打萎靡了不少。 “奎将军,早间不是跟泗山求援过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得到回应?” “回应倒是有的,可却只是严令我部坚守不出,其余之事是半点没提,只说是援军不日就到......”奎生抿了抿嘴,满腔的烦冤化成了一口哀愁的浊气。 随着这声哀叹,屋子里的气氛都沉闷了很多,悲惘至极。 “各位也无须哀声叹气,下次那白袍枪将再来搦战我就是舍了性命也要他留下点什么!”说话的是蔺昭,他脸色有些惨白,身子在蔺和的搀扶下才能站稳,那胸前包扎的伤口就是这白衣手里的枪尖给留下的印记。 奎生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若这人是个男子则罢了,反正帐中诸将都不是敌手,也就没什么好丢人的了,可她偏偏...是个女子,不瞒各位,入北域以来这仗还是头一次打的如此憋屈。” “这马辉帐下竟有如此的人物,啧,还真不愧是北域三雄之首啊。”被女子马战枪挑了的,可不止蔺昭一人。 真要论起来,杨奉虽是保全了身子,可那败相要比蔺昭难看了不少。 曾有人传言杨奉三式,平沙落雁,饿虎下山还有最为实用的懒驴打滚,其中这第三招乃是杨将军的绝学,那日一见,名不虚传,七尺的汉子硬生生全场就没站起来过...... 奎生气呼呼的鼓着嘴巴,他只有开心到了极点才会是这副模样,不过最近这腮都是消停不下来的,看着二人连番战败主将自然是要上场讨回公道的,那女子长得俊美,天生一副丹凤眼,柳叶眉的簇动间带着十分的媚意,可就这么个祸国殃民的尤物却是披甲执锐,把妩媚化成了英气。 奎生自诩是文人骚客,阴差阳错之下才成了一介武夫,见着此女,惊为天人,倒不是完全惊讶于对方的美色,实是因为郭淮狱中所说的“唇枪舌剑”今儿倒是见着了正主。 文人的品质有那么多,可唯独这“骚”让奎生占了个干净。 从伍多年,腹中的墨水早倒了个精光,他思索了很久,开口就是一句,姑娘,你很润呐。然后.... 腮帮子被一柄长枪连人带马扫在了地上,那日杨奉直呼内行,没想到奎生将军的懒驴打滚也练得这般娴熟. 不过老实讲,夸一个芳华女子很润,是对她的外在仪容和内里的涵养进行了一个综合的肯定....... 啪,奎生蓦地拍案而起,他牙疼的着实有些厉害,但还是硬着头皮低声吼道:“再这么下去,我可没脸苟活着了!不讲理的婆娘,本将想了多久的说词来夸她?结果那厮也不识个好歹!毁了我多少的温柔和智齿....还有两颗成色上等的门牙。这些都不讲了!但是无论如何,过了今日援军不来,那就必须出城硬战一场,若是任由敌骑屡次寻衅,那人家大兵压境之日就是我山关乍破之时!” 杨奉和蔺昭相视一眼,各自脸上泛起了苦笑,这仗还怎么打,一小撮的骑军追是追不上的,就算要战,人多了连阵势都摆不开就让冲了个七零八落,至于轻装之师嘛,今日那女子阵前的威风硬是压得山上几位身经百战的悍将都喘不过气来, “这其中的难处我也晓得,可如若仍闭关死守,我们的岗哨就得全收回来,没了眼睛的关口那跟被重兵团团围住可没什么区别。再者讲了,马辉是北境的烈熊,泗山的老虎要跟他作意气之争,那总不能还没露出獠牙呢我等就摆出副唯诺的姿态吧,示弱于猛兽的下场,你们比我清楚。” 蔺昭点了点头,抚摸着胸口的伤痕,迟疑了半天才说道:“奎将军,我是一个武者。” “我知道的,虽然你摔下马的样子很狼狈,但是拿枪指着人家的嘴脸真的很欠揍。”奎生朝着他竖起了拇指,只不过眼神中的嫌弃都快溢出了天际。 “但是,老话说的好,三人行,单挑不过便群殴。明日那厮不来则好,若敢露面,凭咱们几个的本事必让她....” “好嘛,这老话许是柳青山告诉你的吧。平时刷战绩都是一个一个的涨,你们倒是善良让人家把你这三个憨货一块给收拾了,我有理由相信,天气是冷的,但那姑娘的心一定是暖洋洋的。” 奎生正思忖着事情的可行,突闻此言,勃然大怒:“帐外何人?我军机大事容你插嘴!不过话说回来,我等...我等就是再不济,三个打一个也顶多是让反杀两个,你何至于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那门帘被人粗暴的掀了开来,还未见着人影,一柄长枪却是搭在了奎生的面前,那客是陈子良,后面跟着的,是懒散回话的林长天。 奎生讪笑了起来,从堂前跳了过去,泪眼汪汪:“长天你瞧瞧那妮子给我打的,明儿可得好好收拾她一顿,壮壮我山上的士气!” “明日你看到的,将会是子良手里的长枪。信中我倒是也看了,我问过裘安,那女子倒是确有其人,唤作公孙十二,可这伙骑军你确定是马辉的部曲?那厮麾下的兵马不善,顶多能担当个奇袭之任,至于什么纵横千里,杀的敌人阵前自乱的事情更是闻所未闻。” “这,奎生迟疑了一会,好半天才讷讷的说道:“这倒是不晓得了,毕竟打着的是马辉的旗号无异。” “既然如此,趁早歇息了吧,明日等子良拿回山上来再说。” ...... 夜深,奎生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长天,这女子为何姓公孙呢”奎生猛地坐了起来,看着林长天幽幽的说道。 林长天拿被子蒙住了头,又架不住奎生嘴里不停的絮叨,随意糊弄了一句:“因为人家父亲复姓公孙呗,我个人觉得如此高深的问题可能很难有第二个人问出来了,奎生啊,一定要保持住这份机警哦,泗山大聪明的位置除了连华没人跟你争的呢。” “这么档子事啊,我以为她会叫马十二呢....怎是这么个名号?”“马十二?“马辉的第十二个婆娘嘛。” 一夜无话,许是剩下的半箩筐都在这憨货的呼声之中消匿了身影。 ...... 公孙十二倚着长枪,她每日的寻衅是极有规律可循的,毕竟几次交手下来渭南山关的底细已经被摸了个门清。 出阵来的有四人,熟面孔是奎生和杨奉,生面孔的...估计是寻死的小卒吧。公孙十二笑了起来,柳眉轻颤,把长枪归回在背上。 “怎么,偌大的渭南山关要给妾身表演个双驴争滚不成?” 奎生也不回嘴,冷冷的看着女子,努力从脸上挤出几分杀意...可惜眼光瞟错了地方,这憨货的杀气在一抹雪白中荡然无存,涨红了脸,使劲怒吼一声:“休要猖狂,杨奉兄弟,今日你我连手必斩了这厮的头颅!” 说着拍马而去,逼着杨奉死死打鞭跟上。 林长天捅了下陈子良,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子良,你看这公孙十二长得如何?” 陈子良嘴角冷笑连连,有些不屑:“插标卖首罢了,难敌我一合之将!” 林长天:...... 二人说话的功夫那公孙十二的长枪已经是荡掉了奎生手里的大刀,枪锋回转直逼杨奉而去,一开一合之间,二人的颓势便明了在了战局之中。 “这枪法看的都是挺精妙的,你碰上如何?” 陈子良双眼微眯,手里握紧了长枪:“看来是某夸口了,那两憨货估计撑不了多久,我先去一步!” 那枪影掠了出去,过隙的功夫便接下了公孙十二的杀招。 陈子良收了长枪,公孙十二也勒住了马。 这汉子上下打量着公孙十二,看的她俏脸飞霞,但见着陈子良容貌俊逸,反倒是只有几分薄怒:“登徒子,也没个收敛,当心挖了你的眼睛!” 陈子良捋了捋下巴,他自然是没长出胡须来的,可老话说的好,打仗不捋须,妄为泗山人。————出自泗山知名老头柳青山 “哼,就这般瘦弱的,不夸口的讲某能打你十个!” 公孙十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七十九章 我辈楷模 老实讲,没人能揣摩出陈子良的心思。 天生一副好皮囊,就算是低下头颅去吃软饭也会被夸上一句“包羞忍辱是男儿”。可就这么个人物却活脱脱像极了武痴胚子,泗山的女子不多,大半倾心于人,天边的明珠,草间的野花心里面都念叨过这位爷的影子。 除了不解风情以外,他的确是一位合格的同袍。 泗山里的女子夸美,也与其他域里的不同,凡是连陈子良都点头夸赞的,那就真的是惊鸿之姿了。 可惜是没几个人能有这种殊遇的。 陈子良喘着粗气,收起了枪,朝着公孙十二颔首微笑:“阁下倒是好身手,没见过几个女子持着长枪还不弱于男子的,我愿称你为泗山沈易安之下的第二美。” 公孙十二的发簪被长枪挑了出去,瀑布的头发依着寒雪,香汗淋漓,齐整整的搭在雪白之上,里裙的束带有些微松,披着身甲,反而是英气遮不住了妩媚。 “谁稀罕你的夸赞!再说那排名由得着你一张嘴给人定了性?我们也是天地生养的,活着是为了男人不成?爱穿裙子的摆着秀,舞弄枪棒的练着武,只要不违背生存的秩序,又干你什么事!” 陈子良挠了挠头,愈发觉得这女子言之有理。“你说的对,在此跟你赔不是了。”陈子良翻身下马,也没顾是在战场之中,恭恭敬敬的对公孙十二作了个揖。“只不过在泗山的时候常有一帮的女子来请我给列个高低,许久便养成了习惯,还望姑娘勿要见怪。” “她们要你评判些什么?”公孙十二收起了长枪,从鞍间掏出了一柄盘纹的簪子,梳理妆容,手上在打扮,口中的问话却没停下。 陈子良突然生起了气,一脸不悦:“谁晓得那帮婆娘安的是什么心思!也不说让夸什么,说的好了就笑,说的不好了扭头便走,好似谁该她的一样。更有几个大冷天的光着一双细腿,也不知在给谁炫耀着肌肉!哼,就她们那副纤瘦的模样,挨得住我一拳否?头发长见识短,本不想与她们计较,可谁曾想见我看了半天的腿脸上还洋洋得意,自以为是吓住了人,殊不知就连奎生腿上的力气都比她们强上十几个档次!” 公孙十二的俏脸上升起了两片飞霞,呆呆的愣着不动,连手上的簪子都忘了挽上青丝。 “那你夸我是觉得我好看咯?” 陈子良一拍大腿,神情激动,连说话都些语无伦次:“那还有假!泗山上哪个用枪的能跟我拼这么多回合的?可惜你我是阵前相见,不然定寻个契机,咱们三兄弟好生结拜一番!” “三兄弟?”“是啊,陈子良点了点头,似乎是在感慨着什么:“有个叫林小兮的女子在此之前被我救了性命,嚷嚷着要报答我,真是可笑,她那般娇小怎能成为我的结义兄弟?只不过后来每每受伤都受人家悉心照料才能康复,这要是再不结拜那多少有些寒了那姑娘的心呐。见阁下比我老上许多,若是愿意,我甘居二弟如何?” 公孙十二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刚盘起的发髻也被挣乱了开来,新拿出的簪子落在地上,清脆而明晰。 “你刚刚说,我比你老上许多?呼,本姑娘不跟长了狗眼的人置气,你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陈子良脸上大失神色,有些不解,无助的望了眼黑着脸的林长天,摇了摇头,坚毅而果决:“事实就是事实,何况我前面还有那么多的好言阁下怎是一句不提?难不成与某家结拜是让你屈尊了?” 公孙十二几欲咬碎了银牙,把长枪扬了起来,陈子良也是怒气冲冲,翻身上马,摆好了架势。 “士可杀,不可辱!”陈子良高呼一声,拍马便上,与这公孙十二又厮杀到了一块。 两人相战正酣,林长天拍了下奎生的脑门指着陈子良说道:“看见了没,这才是我辈中人,别回去了泗山又整天热脸贴着冷屁股。” 奎生点了点头,很是幽怨,与陈子良的境遇相反,他这一副久经沙场的粗犷形象恐怕是没几个少女愿意待见的了。 陈子良的枪尖点着公孙十二的面门而去,直来直往,像极了他看着百芳争艳时的无动于衷。 这银龙的突进却是碰着了不弱于他的另一把枪兵,婉转中藏着忧伤,展露出来的却尽是愤怒。 似乎是把妩媚藏在了英气之下. “可惜这天地到头来都是许给一人的,不然这枪尖上的风采各家都能占些鳌头。”陈子良嘴里喃喃着说道,愈发敬佩起眼前这位捉摸不定的女子来。 公孙十二的浃背已经让汗水浸湿的不成样子,她毕竟是花信的年华,虽然枪法绝伦可身上的气力到底是弱了陈子良数分。“再这么拖下去,恐怕事情就不妙了....” 公孙十二叹了口气,给身后的部曲使了个眼色,原来是二人厮杀的起性,不知不觉中连陈子良自己都没意识到已经快偏到了人家骑军的那边。 这众骁骑是极悍勇的,哪怕是站着不动,光在马上的威势就已经能压得寻常人踹不过气来。可这帮子精锐却是面面相觑,呆愣在原地,谁也没去管公孙十二的命令。 为首的那位摆了摆手,似乎是在说,将军,自古北域阵前斗将都没有大军压上欺负人的事情,今儿要是让我们给开了先例,恐怕算不得好汉。 公孙十二柳眉一横,俏脸上带着分怒意,似乎是在回应,出了事我担着,反正老娘再怎么着也当不了好汉... 兵勇们涨红了脸,只得照办,朝着陈子良围了过去。 “公孙十二你算不得好汉,竟想着以多打少!但我陈子良何曾惧怕过,虽千万人吾亦往也。刚刚见你枪法精湛,故意留着手段不坏你性命,哼,可现在是你自找的!” 公孙十二的部曲面色一凛,看着陈子良的眼神多了几分敬佩,兵戈上的杀气浓烈了许多,正视着敌手,战意十足。 陈子良大喝一声,提着枪调转了马头,飞驰回自家的阵中,连声喊道:“长天救我,那女子使阴的!” 众骁骑:...... 林长天又拍了下奎生的脑门,当着陈子良的面说道:“瞧瞧,这才是我辈中人应该学习的楷模,无论是面对几十个花枝招展的少女还是一队队凶悍的兵卒都称得上气节犹存!” 奎生眼角抽搐了许久,顾不得说上两句浑话,摇着林长天的臂膀语气有些颤抖:“道理我都懂,可是长天,那伙骑兵朝我们过来了,再不走恐怕就跑不回关去了。” “那你不早说?”林长天瞪了眼奎生,没好气的说道:“赶快和杨奉回关去点些兵马支援我,记着多带些绳子来,其中最好有一条樱花粉和一条杜鹃红的。” 奎生愣住了神,狐疑的看着林长天说道:“以往你的性情别人晓得我还能被诓骗了不成?长天,这断后的英雄形象怎么都与你沾不上边啊。” 陈子良摇了摇头,替林长天解释了起来:“有一点你倒是说的没错,英雄这两字跟我们泗山大帅可是半点沾不上边。只不过磨蹭这么多时日才赶来渭南山关,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嘛就是等某人来着。除了柳青山前辈以外,我泗山上又多了一位实打实的通神境强者。” “通神境?”奎生捂着嘴巴,把声音压低了下来:“当真?那境界的神通也是悟了?” 这倒是怪不得奎生如此惊讶,毕竟通神境的界者哪怕是放在文渊神洲里也能称得上一方霸主,张毅等贼叫嚣着战力堪比通神境强者,可那也只是自己臆测出来的实力对等,如果是真正交锋的话,结局自然不言而喻。 看了眼身后乌泱泱的一片,奎生也顾不得再问,拍马边跟杨奉往关上逃去。 “你不走愣着干嘛呢?”林长天瞥了眼倚着长枪的陈子良,蹙起了眉。 陈子良挠了挠头,轻声说道:“虽然山上的切磋我知道你是一次都没认真过的,那是我熟悉的林长天,懒散而闲逸。可战场上的你是个怎么模样,用我来说吗?” 说话声停了下来,陈子良立着长枪,骁骑已经到了二人的面前。 林长天没作声,提着残刀径直冲进了人群,拿杀戮回应着陈子良的问话。 无论疯狂与清醒,也都是在杀人。 刀上的戾气依然十足,林长天的眼睛又变得通红,仿佛很是愤怒,骁骑们的尸体越来越多,垒在了身周,围成一道道不朽的功绩,似乎在告诫着天地一个道理: 强大不是势均力敌,而是从骨子里就已注定的碾压。 寻衅了这么多天的公孙十二早就成了渭南山关的禁忌,人人谈之色变,可在今日她的梦魇也悄然降临,没有任何的征兆。 如同天降恶魔. 林长天的刀停了下来,他的戾气又一次被消磨掉了,清明也重新占据了上风。 他有些茫然,瑟瑟发抖的骁骑匍匐在了地上,把兵器扔到了一旁,敌人已经丧了胆。 林长天扔掉了残刀,他眼里的苦涩更盛,自己心中的杀戮如同无法满足的禁欲,一次又一次的寻求着安慰,每当它吃饱的时候,就会赋予自己更强的力量,如同豢养一般。 “如果有一天,林长天回身看到了一脸血污的陈子良,自顾自的喃喃着:“这猎物换成了身边的人呢?” 他声音很轻,除了跪着的公孙十二谁也没听得清。 林长天拍了拍公孙十二的肩膀,她本就颤抖的身子愈加害怕起来,头颅更低了几分,极尽卑微:“妾身愿余生侍奉将军,只求留的一条性命....” “你喜欢粉色的麻绳捆你,还是红色的麻绳捆你呢?给你个建议,山上的妙龄少女多是喜欢樱花粉的,山上的半老徐娘多是倾心杜鹃红的。”林长天的眼神很清澈,正如声音无比空灵。 可哪有人在经历了屠杀之后还会觉得他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少年呢? “如,如果可以的话,妾身想不被捆着...”公孙十二看着林长天嘴角的笑容,小心翼翼的说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八十章 众生 公孙十二想了很久,还是选择了樱花粉色的麻绳。 倒不是半老徐娘的那根不好,毕竟泗山有句老话,女子好,最好是少妇。 可奎生是有些色弱的,匆忙之间也分不清个粉红,便拽起两条相同样式的麻绳慌不迭地赶了过来。 “奎生拿错也就算了,两条颜色相近的麻绳,尔为何还要挑上许久?奉劝你一句,别耍什么花招,毕竟自己的生命可付不起第二次。”林长天撇了她一眼,拾起了地上的发簪,给公孙十二别了回去。 公孙十二咬着嘴唇,声音糯软:“大人有所不知,那根...是死亡芭比粉。” “您可真讲究,林长天竖起了大拇指,脸上有些嫌弃:“可爱死了呢,请一定要这样保持下去哦。” 公孙十二的脸上浮起了一片飞霞,朱唇轻启,吐气如兰,似乎是在撒娇,韵味十足。“一直以来夸妾身的都是些性感,柔媚诸如此类的艳词,可偏偏只有大人您夸妾身可爱呢....” 林长天有些奇怪,合着北域里的人都听不懂阴阳怪气嘛,他这么想着,大拇指竖的直挺,在公孙十二羞赫的脸庞边吹了口气,邪魅的说道:“女人,你可真是兔兔不吃草,可爱死了呢。” 这倒是给公孙十二整愣在了原地,她没搞明白,这兔子死了不应该是饱餐一顿的好事嘛,跟可爱有什么关系? 兔子是重吃还是重看呢?从中可窥一斑,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文化差异了吧。 不过不吃草的兔子想必红烧起来是能消除这种代沟的。 ....... 泗山的二次扫盲行动正雷厉风行的贯彻落实着,其中受害最大的莫过于满口不离娘的戚勇和连华了。 戚勇捧着书,老老实实的跟俘虏们一块接受柳青山的“谆谆教导”。 他们听得很认真,因为前几日老头把木棍换成了狼牙的棒子。 “自古有阳而生万物,万物朝始,都离不开这上苍的恩赐。只不过天底下不公的事打一开始就注定了,有人终日奔波生计,有人勾栏一掷千金,大千世界,无论北域还是中土,人生都不过百年,所以很多事情都得看开些,不能受了委屈,眼眶一红,就寻死觅活的,那成了什么样子?”柳青山捋了捋胡须,喝了口热茶,指着正襟危坐的连华说道:“你小子这几日倒是老实,来讲讲,悟了什么道理啊?” 连华挠了挠头,涨红了脸,半天才从嘴里憋出一句话来:“俺觉得,这投胎是门技术活,很明显,俺技术不行...” 听着连华的浑话,这时候的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学堂里外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前辈,我倒是觉得天命注定,各安其命就好,有人生下来就是奴才,有人打娘胎就注定要登上巅峰,如此看来,碌碌无为反倒是最好的,您觉得呢?”说话的是裘安,他脸色很平静,似乎他说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众人也都打住了嘴,神色黯淡下来,郭淮盯着裘安的背影,抿了抿嘴唇,想说上两句话来驳斥他的“歪理”,可搜肠刮肚了一番,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中土那地儿都不用说,就北域里的三雄,哪个是与世家大族脱了干系的? 柳青山捋了捋胡子,看着裘安笑道:“老夫的家世比你如何?” “前辈罪族之后,北域无人能及。”裘安拱了拱手,站起了作揖说道。 柳青山脸上的笑容不变,扭过了头,指着众人骂道:“瞧瞧你们那副烂泥的德行,忘了自己什么身份?都把脑袋给我抬起来,低着头装哲学家呢?让你们看开些,人生百年,尘隙之间,弹指便过,这倒是事实。可因此,要是一辈子没做下几件值得在床上给婆娘吹嘘的事情,整日里都贪生怕死,碌碌无为的,那活着还有个求意思!哪里有不公,就让它与这世道一起下地狱去吧,一帮子的悍匪,在这里给老夫充什么良善之辈呐!” “一路抢到中北去!”郭淮猛地站了起来,拉着身边的戚勇挥舞起手臂,嘶声竭力的喊着,把安静的众人又点燃了起来,浑话漫天的飞在了学堂内外,只剩下裘安一人愣在了原地。 “叫唤什么呐,那学堂的门帘让人掀了开来,走进来的是一路风尘仆仆压着公孙十二赶回泗山的林长天。 这厮呲起了门牙,看着见到他来都装出一副读书模样的悍将笑了起来:“嘿,志气都挺大的,不过区区一个中北就能喂饱你们咯?外面的世界大得很呐,那地不过是整个中土里最贫瘠的一块罢了,只是挨着咱们北域近些。不过话说这么一比较,嘿,怪不得老说北域里的匪活该下了地狱,原来人家那地盘才是天国啊!” 众将不禁莞尔,但又不敢笑得太过放肆,一个个憋得很是辛苦。 “你们也都知道,本帅也是从文渊神洲一路走回来的,什么阵仗也都见过,那汝周城里,有天上飘着的,如若仙人。那林氏里面也有地里行着的潜龙,可说到底,也挨不住我手里的一柄长刀。依本帅而看,要么就龟缩在泗山苟延残喘得了,但是真要拉出去练练,那就打到他整个中土俯首称臣为之!” 那日泗山有很多鸠虎,对一人低着身子,许下了誓言。 ...... 大帐中的空落很多,有人坐在堂上,有人俯在台下,阶前阶后,各怀心思。 林长天在帅位之上,冷冷的看着裘安,柳青山立在他的身旁,公孙十二跪在一边。 “裘安,你瞒了的事情,不给本帅一个解释么。” 裘安摇了摇头,直起身子:“公孙十二的确与我在马辉的帐下共事过,可那帮骁骑别说是我了,连郭淮将军想必都未曾听闻。除了这两件事情,裘安自问没再给大帅说过些什么了,又何来的欺瞒之言呢?” 林长天转头看着公孙十二,腰间的长刀不知何时被拿到手里把玩了起来,其中的用意不言而喻。 “妾身该交代的也都说了,妾身只是奉马辉大帅的旨意带这股骁骑来渭南山关搦战的,至于这人马的来处,妾身是一概不知的。”公孙十二低着眉,一副恭顺的模样,眼角不断瞟着林长天的脸色,双指扣紧在地上,迟迟也不挪位置。 林长天看着柳青山,眨了眨眼睛,慢吞吞的说道:“柳老前辈,既然裘安和公孙十二都说未曾诓骗了我们,那岂不是这二人......” “既然无用,留着有患,理应杀之!”柳青山接过了林长天的话头,苍老的面容上多了几分凶狠,看着下首的位置,狰狞而果决。 裘安连忙俯下了身子,把姿态放得极低,迟缓而又坚定的说道:“林帅既然答应留某性命,今日却又为何反悔?山上思想教育的时候,虽说不如郭淮那般积极,可咱表现也算勤勉,阁下位高权重,说杀就杀了,倒也不打紧。可作为将死之人,还是要奉劝您一句,若我身殒他乡,最好是有个靠得住的理由,不然,恐马辉的兵马择日就会踏平泗山!到那时候,我坟墓的旁边一定会留着您的位置。” “什么力量能顷刻间破了我泗山呢?恐怕渭南山关的门户都够马辉打上一阵子的了,你这笑话可并不好笑。” 裘安没有言语,把背挺了起来,反倒是公孙十二替他回应着林长天的问话:“您的强大,妾身是看在眼里的,如果只是马辉大帅一家与泗山对上,那也如您所言,恐怕两军在渭南山关前就得对峙上几个月的时间,毕竟一只老虎需要提防身周的两只同类,而寻衅的恶狼却是身后无所顾忌。可一旦裘安大人身死在此处,那老虎势必大怒,他的同类出于对北域规矩的忌惮也不会趁机落井下石,那在这凶兽的全力施展之下,恐怕渭南山关十日必破!而门户大开之后的泗山,能抵得住那般悍勇的骁骑突袭?” “通神境不够说话吗?”林长天收起了长刀,身子却依旧懒散的瘫坐在帅位之上。 “通神境只能说话。”裘安接过了话茬,拱手回道,不卑不亢。 林长天蹙起了眉,柳青山捋着胡子站了出来:“如果再加上一位敕天的老儿呢?” “那自然是我这条命只能白白折在此处,裘安重新佝偻着身子,无比恭敬的说道:“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您把那罪族的身份摆出来,强压小子去死我也绝无怨言,这北域诸部也没人会替我复仇的。” 这倒是让林长天脸上有些不解,对着裘安说道:“本来也不会杀你,我与柳前辈吓唬人的罢了。可话说回来,这罪族的身份这般好使?” 裘安盯着林长天,眼神清澈,较之前倒是少了几分惺惺作态。“世间所有的人都可以谩骂着罪族,把他们的尸骨当做践踏的资本,可唯独北域里的一草一木至死也会念及着往日的恩情,无论是年老的长者还是稚嫩的孩提。” “这是为何?”林长天坐直了身子,摆出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裘安也不言语,把目光投向了柳青山,林长天知道,他的眼神里也藏着一丝埋到心底里的期望。 “大概是因为天弃养的地方让我罪族给找回了公道。” 柳青山耷拉着脑袋,看不出是清醒还是在说着梦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八十一章 冰与火 林长天椅子上的裘衣被拿了起来,披在柳青山的身上,轻柔而温和。 “老头不闹腾的时候还是蛮安详的,他心里念叨着,但还是把头拧了过去,掐断了自己脑海里7的后话。 安详的话,岂不是...大限将至? 他问过那日的大战,柳青山是在好几个敕天境界的手上把奎生一众人保下来的,但付出了什么代价,无人而知,只是听闻好事者远远看了一眼都觉得地动山摇,全然一副天地末日的景象。 但转念想想,王八下蛋的时候不都是很安详的在过着日子嘛,柳老前辈这么混蛋说不定与那龟儿子还有些相通特质呢,比如祸害遗千年之类的... 林长天思忖了半天,决定放弃研究柳青山和乌龟的共性转而把目光投向了裘安。“除了马辉是敕天境界以外,还有哪位他帐下的高人也是这个水准吗?”7, “这...实不相瞒,除了马辉,林远,成玉三位枭雄身后的倚仗以外就再也没听说过实打实的敕天界者了,您也知道这种级别的人物别说是在北域里了,就是在偌大的中土也能算的上凤毛麟角。”裘安弓着身子,老老实实的回应着林长天的问话,毕竟这位泗山大帅已经饶过了自己的性命,那再摆出副视死如归的架子来实在是没有意义。 “哦,合着他们自己也是被人推上台面来的?”林长天撇了撇嘴,也不再看裘安,从帅位上走了下来,直勾勾的盯着公孙十二,似乎对她产生了莫大的兴趣。“这北域里的女将向来稀少,更别提能有这般身手的了,老实交代你......” 公孙十二眼见是瞒不过了,怕自己恐有性命之忧,便索性抱拳说道:“妾身的生母是马辉圆了房的,只不过那人好色成性,贪婪无餍,膝下的子女少说也有十几个,母亲又非望族出身,在他众多女人之中自然是被冷落到了一旁,幸得娘舅枪法绝伦,从小传授妾身武艺,也因此夯下了底子,让那位大人高看了一眼,留在军中行事。” “额,林长天脸色有些惊愕,他下意识的撇了眼那抹雪白,还是不死心的问出了原本想说的那句浑话:“其实我原以为你是男扮女装来着,真没想到还能套出来这么多的事情。” 公孙十二愣在了原地,美目轻颤,咬着嘴唇,怒目切齿,这泗山上的人都是哪地方出来的奇葩,个个逼着女子认兄弟? “妾身那点没有女人味了?可是难为您泗山大帅的眼睛了呢,看也不愿多看上几眼,怎么,我就那么丑陋吗?” 林长天赶忙摆了摆手,带着几分歉意笑道:“着实是我误会了,只不过...你小时候学过花木兰吗?” “花木兰?那是何人?这北域里多是从小土生土长起来的,很少有人去过中土,恕妾身见识鄙陋,未曾听闻。” 林长天讪笑了好久,半响又试探着说道:“是这么档子事,那花木兰是位巾帼英雄,曾替父从军,混迹在男人窝里,如同狡兔一样,傍地而走,难辨雌雄。” “扑哧,公孙十二笑出了声,故意挺了挺胸前的两片高耸:“您觉得似妾身这种尺寸的,能骗得过谁呀。” 林长天蓦地涨红了脸,低着头往帐外奔去,落荒而逃。 ...... 次日的泗山思想教育学堂上,多了一位让人目不斜视的女子。 那女子正是公孙十二,她褪下甲胄,换上了身衣裳,裙摆轻舞,举手投足之间,带着股狐媚,笑靥如花的时候,韵味十足,最是似水缠绵。这风情可让很多悍匪都把持不住,乱了心神,当然,这也注定着他们没有追求美人的资本。 许用还是那副千年冷冰冰的模样,他甚至是蹙起了眉,因为控冰能力的关系,就差把“不悦”这两字给刻在脸上了。 这堂思想教育课的讲师正是许用,他为此准备了很久,通宵达旦了好几夜,可谁承想连如人家的一个笑容都没比上。 许用很生气,他的脑回路是比较清奇的,看着温润如玉,其实犟起来着实一块硬邦邦的顽石。 哪怕是跟个楚楚动人的女子也不例外。 “公孙十二是吧,你站起来。”许用的语气千年不变,只是他身周的寒霜愈加冷冽了几分。 公孙十二老老实实的听着话,站起来对许用作了个揖:“是妾身没错了,您有何事?” “你是来上课的,为何要扰乱课堂秩序?阁下要是愿意展露自己的芳容,那还不如趁早到后山去,跟那帮女子一块采撷些相思的物件,好到时候送给你的意中情郎。” 公孙十二把玩着手中的青丝,唇角上扬,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径直走了过去,步步生莲,将这一气的芳容化成了一口香艳,尽吐在许用的脸庞,把他身周的寒霜都融化了几分。“妾身哪里在搔首弄姿了?您看看我这衣裳露骨嘛,这媚意是浑然天成的,您要怪,也不应该怨到妾身头上来,我倒觉得是该责骂您的学员,定力不足。” 许用讷讷了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到底不是林长天,如果轮到那位在此,必会大义凛然的说上一句,有什么事冲着我来,放过这些无辜的学员! “那,那按着道理受训的都是些将领,你一介女流凑个什么热...” 公孙十二随手拍断了面前的一张桌子,把许用的话给生生打断了下来。“这话我倒是不爱听的,女子怎么了?你泗山上的爷们除了那两位以外,恐怕没谁是妾身的敌手了吧。” 许用把残木拢到了一块,他有些心疼,这张方桌还是自己去岁开春的时候找来柳木锯成的呢,可这眨眼就已经是“寿终正寝”,与自己说了再见。 “是不是的,得打过才知道,出去与我比试比试,好教你知道泗山的爷们多了去了!”许用一把拽起公孙十二的素手,怒气冲冲的跑出了屋外,待到一块开阔地带,才把人家莲藕的玉臂给放了下来。 “事先给你提个醒,我这是控冰的能力,打起来有什么磕碰是在所难免...”许用说不下去了,他刚抬起头,便对上了公孙十二眼神里的幽怨,这...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件登徒子才干得浑事。 公孙十二咬了咬嘴唇,也不理许用,如同一只骄傲的天鹅梗着脖子转身离去,留下少年一人愣在了原地。 ...... 泗山上有句老话,哪里有八卦,哪里就有林长天。 何况是许用的风流韵事呢。 只不过此时的他是没多少心思去逗弄泗山的千年寒冰了。 “本帅没听错吧,你说的可是求和?”林长天蹙起了眉,看着下方的男子,眼睛瞪的溜圆。 男子正是那日马辉派来的使节,只见他此时全无傲气,朝着林长天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实不相瞒,这误会的由头是马辉大帅手底下一个将领不忿才闹出来的乱子,本来是把这渭南山关许给他来着,谁曾想让林帅夺了去,这人心头自然就...,不过他已经让马辉大帅给斩了,渭南山关一战,您威名远扬,马辉大帅平生最喜豪杰,特派我来解了这桩误会,若您有意,就是咱们两家结了盟也未尝不可啊。” 林长天微眯着眼,齐声走到了男子的面前,盯着他的褶子脸说道:“我泗山一向热爱和平,这化干戈为玉帛的事情自然是人人喜闻乐见的,只不过嘛...” “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还望林帅明示。”男子躬着身子,很是卑微。 林长天狐疑的看着他,两根手指摩挲了半天,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您也知道,我泗山不比马辉大帅家大业大的,这玉帛嘛,啧,身为一山之帅,山上山下的日子,难过啊。” 这男子笑容倒是丝毫没有垮下脸来,反而是指了指帐外,冲着林长天点了点头:“这些都好说,只要您把裘安和公孙十二两位将军让小的今日就带回去,那外面的兵戈粮草还有些“阳石”就都是泗山的了。” “什么?马辉的口味还真重,从绵羊那里产下来的我可不要。” 男子也不理林长天的打趣,脸上的笑容不变,谄媚的说道:“打听过您,知道这泗山大帅是从外面来的人物,那中土的界武您可有算耳闻?” 林长天点了点头,他能不晓得这界武的强横?自己手里就有着一柄从它身上掉下来的长刀呢,只不过断了半截而已... “那“界武”是尊庞然大物,它的科技自然不是北域所能掌握的。不过这“界武”的核心用料嘛,说来也巧,倒是在马辉大帅的地界里显了踪影,那机甲咱们是做不来的,可这“阳石”用来打造兵器,其中的妙用恐怕只有界者能感受的到了。” 林长天看了眼柳青山,见他缓缓的点了点头,便也换上一副笑脸,对着男子说道:“其实不瞒您说,就算没这“阳石”,我对马辉的景仰之情也是如滔滔江水一般连绵不绝的。” 男子脸上有些尴尬,擦了擦脖颈间的冷汗,打趣的回道:“那就依您,这“阳石”小的就带回去还给马辉大帅了。” “你要是再这么说话,那本帅观你今天的面堂恐怕是有些发黑呢。” 男子有些委屈,早跟大帅说了不接这趟差事,他算是看明白了,这泗山的当家明摆着是比马辉还像草匪的人物,只许自己打趣,也不让别人开玩笑... “时候也不早了,还是赶紧把货收了,人交付给我如何?” 林长天撇了他一眼,只觉得这厮开不起玩笑,“都依你,不过剩下的兵卒和将领恐怕得需要些时日才能...” 男子摆了摆手,袖子一挥,顺势朝帐外走去。“马辉大帅何等的人物?军中从来不收败将!您还是留着他们好,反正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这倒是让泗山的这位爷艳羡了不少,“什么时候我也有这般潇洒就好了,林长天心里嘀咕着,目送男子的离去。 就在他快要走出门的时候,这男子站在了原地,背对着林长天缓缓说道:“按着道理我的名号是不该往外报的,可还是得讲讲,毕竟,说不定以后会再碰上呢。某家杜兆麟,来日方长,若有机会定要与大帅好好畅饮一番。” (第一卷终,新人新书哈,里面埋下的东西是很多的,谢谢书友们耐心看下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八十二章 去那鞍马城中 许用望着北边那地儿,他这般坐在崖上已有了三日。 公孙十二一行人的离去也正好是这个天数。 “官人,是在思量奴家吗?”林长天凑了过来,把脑袋移到了许用的下颌,贱兮兮的朝着他说道:“茶饭不思,连公事都耽搁了,你这颗万年不化的冰心是许到谁人哪里去了呢?” 老话说的好,正义会迟到,但八卦永不缺席。 许用长吁了口气,笑骂道:“我这一身清白,哪里来的资本让人家姑娘喜欢?只是因为自己那日的举动想起来太过轻浮,有些不安罢了。” “说到底还不是做了流氓的事心里过不去?”林长天撇了他一眼,有些嫌弃,看来像自己这般正直的男儿果然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存在,喏,顶多再加上个陈子良。 “我觉得不是,许用坐直了身子,指了指天边飞来的柳絮:“你看这开春的日子来的不也是很快吗?好看的也见识过了,什么风姿绰约,哪家蛾眉柳袖,都美的出奇,见着了自是惊艳,可这心动却是没有的。” 林长天揣摩着下巴,古怪的看了眼许用:“那我晓得了,合着你小子喜欢被动啊,那不还是馋人家身子吗?” “哪里的话,不过且让我问个私事,就你看来那公孙十二如何?” “如果是从外貌上讲,那把这世间所有夸赞女子的词全都堆砌过来,也无可厚非。但那女孩的眸子里透着股英气,从茧中破土而出的倔强。” 林长天指着地上冒出来的新芽对许用如是说道。 “我倒觉得,这英气之下尽是温柔。”许用提起林长天挎着的水壶,朝着嫩芽的周围缓缓浇灌了下去。“说不定,她真的很善良呢。” 林长天望着水壶怔怔出神,许久,才回了句:“你舔人家的样子真好看,如果世界的秩序还是正常的话,她应该会被你恶心到的吧。” 许用眨着眼睛,冷笑连连:“长天,若是你将来娶了个美娇娘,以你现在这副德行,人家肯定会跟你说上一句掏心窝的话。” “什么?”“大郎,该喝药了...” 天边刮来一阵寒风,林长天打了个寒颤,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女子来,鬼使神差的,那人正是鱼栎。 “其实这光景应该是陈子良最为符合的,毕竟要是问他公孙十二如何,那憨货必是回上一句...”林长天嘴角勾起,把目光投向了许用,二人齐声笑道:“这娘们看起来瘦瘦弱弱的,能经得住我一拳否?” 话音落了下来,伴随着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这方天地,听起来有些肆无忌惮。 “不过,有件正经事得给你说一下,我本来还以为你跟她之间是桩误会呢。”林长天笑够了,从地上爬了起来,恢复成一脸的淡然。 许用瞥了眼林长天,不知他的狗嘴里能放出些什么“正经事”来。 “你道那马辉为何要低下身子与我们议和?裘安是一回事,但更重要的是公孙十二。”“那这般说来,这位北域枭雄倒还是个好父亲了。” “他马辉要是个好父亲,那这天底下就没了提起裤子不认账这种混账事了。这厮把自家闺女下嫁给了麾下的一个将领,不过就事来说在北域里倒也是稀松平常,人家也给了咱们张请帖,索性陪我走上一遭吧。” 许用蹙起了眉头,狐疑的问道:“马辉好歹也是北域里的一方枭雄,主动议和也就算了,这又给我们下了请帖,怕是别有用心。” “您可真是太机智了,连关注点都异于常人,公孙十二即将结婚你不管,反倒是把心思放到了马辉这里。”林长天朝着他竖起了大拇指,嘴里啧啧出奇:“你自己也说了,马辉好歹是北域里的枭雄,如若真做下这等卑劣之事,那恐怕他多年来攒下的名声一朝间尽化为子虚乌有。不过说到底,给的面子其实还是冲柳老前辈去的。” “那便陪你走上一遭吧,也好跟人家姑娘当面道个歉。”许用站了起来,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回屋收拾起了行囊,他向来是雷厉风行的。 只不过需要带上的些许衣物却是被他翻来覆去很久。 ...... 鞍马城里的灯火通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只是情不情愿就难知道了。 即将出嫁的女子是公孙十二,迎娶她的是北地悍将。 马辉的鸠虎,梁绩。 这桩婚事不是很被人看好,嫉骂的声音在城中屡屡可闻。 只不过成为众矢之的却是公孙十二。 新郎自然是人中骄龙,马辉军中不可多得的儒将,面貌俊逸,谦谦有礼,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生得一副好皮囊,家世赫然,又有无数战功傍身,这梁绩自然是香饽饽的。 至于新娘嘛,一个卑贱的庶女?还是个狐媚子,那般的风骚与浪荡,也不知是在勾引谁呢!有人这样咒骂道,又为自己心里的如意郎君打抱不平了起来。 公孙十二在闺房里,她懒散的靠着窗边,也没去好好梳妆打扮一番,静静的看向城中的蝇营狗苟,过了许久,还是无声。 她倒是很平静. 梁绩的为人,在曾经共事的时候,就已经看了个透彻。 千篇一律的夸辞背后定是与表象无比悖逆的现实。 争权夺利,贪功冒进,出了事找人推诿过担子,立下功劳则全是他自己的能耐,啧,更让人恶心的是在某个深夜,来扒她的房门,只是公孙十二的武艺高强,几棍就给他打了出去。 不过这讲出来,有谁信呢?反倒是会被冠上个“勾引不成,便来诬陷”的罪名。 这就好像是一个女子在大庭广众下斥骂别人骚扰她一样,哪怕那人平日里再是君子,此时也百口莫辩,毕竟人们总是喜欢相信自己心中的成见。 这成见,也往往被冠上正义之名。 只不过牢骚与抱怨,从来都不是公孙十二的性子。 她在写着信,留给自己的母亲与娘舅。母亲是个寻常女子,但又那么的与众不同。 好处可以说上一箩筐来,缺点也可以谈个几天几夜。母亲与娘舅给了公孙十二最好的童年,教给她很多事情,这也将贯穿在一生的自由之中。 鸟儿飞在蓝天上,无拘无束,只是快要折了翼罢。 “凭什么要嫁给你呢?”公孙十二低喃着,她摩挲起衣物,从胸衬到裙摆,最后把手握在了长枪之上。坚毅而果决。 但这一切马上都变成了颓然,自己还有值得挂念的人呢,闯下祸来,可不是一条命就够还的。 她叹了口气,自顾自的逗弄起眉毛来,姑且把这当作了解闷的事。 山外有人听风,嘈杂依旧,高不可攀的是城中的清明。 鞍马城的外面进来了些不速之客,有些...粗鄙。 “能不能吃相都好一点,虽承马辉大帅的照顾给咱食宿全免,可你们就不知道替他老人家想想吗?这吃下去的可都是民脂民膏!”林长天高声责骂着戚勇等人,嘴里有些含糊不清,他塞进去的食物着实太多了些。 许用搀扶着柳青山,嘴角抽搐了很久,好嘛,人家只给了一张请帖,您带着十几头牲口来蹭吃蹭喝就算是给马辉大帅分忧了? 鞍马城的百姓哪里见过这般糙的武夫,驻足观看着林长天一伙,像是在欣赏猴戏一般。 这倒也怪不得他们,毕竟泗山的武将一个个长的虎背熊腰,好似是地底下爬出来的恶鬼一样,如果光论体型的话,那马辉帐下的确是没一个能跟这帮杀才扳扳手腕的。 毕竟泗山有句老话:七尺以下的男儿那四舍五入一下不就是残疾人嘛。柳青山曾经这么说道,主要是因为他比这七尺多上了几寸... 林长天觉得很丢人,跟这帮粗鄙的武夫走到一起实在是太掉身价了,他狠狠的咬了口市场里买来的吃食,咂巴起嘴来,其实真要说起来,众人中吃相最为难看的还当属他泗山大帅。 这地的嘈杂勾来了公孙十二的眼神,她歪着头,正好对上了骂骂咧咧的林长天一伙,美目轻颤,眸子里泛起了惊愕。 “这是哪地请来的戏班子,竟有这么多的马猴?”隔着老远,公孙十二也没认出来是谁,她不禁莞尔,脸上的愁云倒是散了不少。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愚弄,在许用朝这边望来的时候,公孙十二正好又侧过了身,低着头,蹙起眉,轻衣伏案,哀叹连连。 怎一个愁字了得? ...... 杜兆麟铁青着脸,他是说过日后会与林长天再见,但是没想到这天来得如此之快。 “他们...造了这么多的钱粮?”这位算计了半天,最后还是捂紧着胸口,恨恨的说道:“泗山上是吃不饱嘛?跑到这里来打秋风!招摇过市,还嫌自己“风采”不够吗?” 堂下跪着的随从苦笑着说道:“那帮杀才口口声声称自己是马辉大帅的宾客,又有文书佐证,哪个敢拦?一路上犹如乡野村姑进城一般,见着什么都想买回去给家中添些物件,又全都挂在了官家的账上,所以才费了那多的钱粮,这些商户现在都堆积在了门口,您看...” “罢了罢了,杜兆麟摆着手说道:“能来已经是说明了臣服之意,至于贪小便宜反倒是我们该安心,毕竟泗山的悍勇也让人忌惮不少,若是付出这些代价就能稳住他们,那便再好不过了,只是期许这帮杀才不要在婚庆期间惹出什么乱子!” 随从领了命,道了声诺,便匆忙去安抚商户了,留下杜兆麟一人在府里发呆。 只不过这位奇才的愿望最终还是落空了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八十三章 猎手的会晤 有人在繁华中湮灭生机,有人从废墟里踱步天明。 希望与杀戮,会重逢在谁的身上呢? 如果这话是在鞍马城中问起,那么所有人的口吻都会出奇一致,带着无上的卑微去匍匐一个传奇的名号。 马辉从尸骨中攀到了临天一脚,最起码在表面上,他是至高无上的北域枭雄。 这位枭雄现在有些头疼,甚至连笑容都僵硬在了脸上。 “他们是饿死鬼嘛,这么能吃?” 马辉心底里觉得好笑,看着被邀进府来的林长天一伙他摇了摇头。 “到底是山野之人,不通礼数...” 他这么想着,反倒是唤来了随从,指了指林长天说道:“泗山的各位跋山涉水来我鞍马城中想来也是累了,远来的贵客怎么能住到外面的驿站去呢?你去腾出些空房,给他们落脚。” 林长天赶忙摆了摆手,顾不得案桌前的一片狼藉朝着马辉抱拳说道:“大帅肯召见我们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怎能再去叨扰您呢?何况这一众都是些粗莽的汉子,平日里想来没个约束,别惊着了您府上的女眷。” “行,那便依你,记得给订最好的客房,全划在官家的账上!”马辉摆了摆手,放下茶盏,眼神中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烦闷。 林长天却也不恼,作了个揖,带着众将转身离去。 立在一旁的杜兆麟赶忙上前说道:“大帅消消火气,最近是喜庆的日子,犯不上为一帮山野村夫败了兴致。” “山野村夫么?”马辉脸上的不耐荡然无存,起身对着杜兆麟笑道:“山野村夫可不值当让本帅召进府来,兆麟,别老是顾着他们的虚礼,你可注意到这帮悍匪手上的小动作?” 杜兆麟弓着身子,摇了摇头:“您也是知道的,我向来看人只对着脸,这心思里的龌龊也全在面上了的,从来不管他们暗地里有什么动作。” “你的性子就是这点不好,谨慎中却暗藏刚愎,记好咯,这疏漏是会要命的!马辉不悦的看了他一眼,抿了口茶又自顾自的说起话来:“左边的那个吃相最为难看,但你只要盯着他看,那人的眼神也会立马跟你碰上,他进食的粗鲁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快些腾出手来,好应对什么突然发生的事情。至于坐在偏右旮旯里的那位,眸子里全是冷漠,吃起东西来也是慢条斯理,若本帅猜的没错,这是个见过大场面的角色,而且...说不定还是把暗杀的好手” “可既然这伙泗山的悍匪都不是善茬,您为何还要摆出副送客的架势,急着赶他们走呢?” “我怕死,马辉盯着一脸错愕的杜兆麟,语气平静。 茶盏中腾出的热气少了不少,杜兆麟赶忙移了过去,在杯中给沏上了新茶。“您可别逗弄小的了,咱是见着大帅从尸山血海里趟出来的,离那“王上”的尊号也只差了一步,怎会...怕死?” 马辉笑了起来,也不顾滚烫,拿起杯盏将里面的热茶一饮而尽。“两军对峙,活到最后的,往往是一开始让人轻视的那方。这个道理,你还记得吗?” “贤君,卑职莫不敢忘!当年这道理还是被人拿封薄纸钉到咱家城头上的,他林远不就是夺去了西边三镇嘛,有甚摆谱的资格!这屈辱铭记在大家的骨子里已经很久了,早晚是要还回去的。” “有志气是好的,马辉脸上的笑容不变,直起身来,看着西边的方向高声说道:“可仇恨只有藏在骨子里的时候,才是被人所忌惮的恶狼。而当你拿来夸口的那刻起,无论表现的多么狠戾,也只是色厉内荏罢了。手下的将帅什么德行恐怕我比你是要清楚些的,他们,早就被林远打丧胆了。” 杜兆麟躬着身子,一声不吭。 “我本以为真正需要忌惮的,应该是今日堂上不在的那个老头,可泗山的那位,看着寻常,却是唯有他我看不透,粗鄙是实打实的,可礼数也是有的,嗯,甚至可以谈得上周全。表面上也不过是个小人物,可从头到尾身子可曾低下来过?就连回本帅话的时候,哼,也是如此硬气!”马辉突然发起狠来,抽出腰间的长刀,对着林长天坐过的桌案一顿乱砍,状若疯癫,与刚才的平静迥然而异,似乎是两个人在一具躯壳中交换着灵魂。 杜兆麟的脸色未变,似乎是早已习惯了这位雄主的行事,他身子未曾直起来过,静静等待着马辉的发泄完毕。 天色已经暗到了极点,马辉瘫坐在了地上,喘着粗气但又无比满足的开口说道:“这暴戾说来就来,着实控制不住,让你受惊了。” “大帅,依我见,若是不行,弃了那刀法吧...”“兆麟,没了它,我凭什么坐在这个位置?”马辉看着杜兆麟的唯诺,语气放缓了许多:“你说的也没错,是要试试的,要试试!明日,梁绩是要摆个擂台来给他的婚礼助助兴的?想办法让泗山的人去,让他们去,懂嘛!” 杜兆麟点了点头,朝着马辉一躬到底,转身向外走去。 堂中剩下了马辉一人,他望着屋外发呆,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摸了摸自己肿大的舌头,转身找起了治烫伤的药膏,那水烧的也太开了些... 手忙脚乱,狼狈至极 ...... “大帅,那马辉好歹也是北域枭雄,但做事也忒不讲究了些!摆出副赶人的架势把咱们哄了出来,刚刚却又派那杜兆麟来吩咐什么擂台的事情,这不是把我泗山当做了行乞之徒,随意呼来喝去嘛!”戚勇气呼呼的说道,把手握上了长刀,颇有一言不合,大闹鞍马城的意思。 林长天瞪了他一眼,看着众人神色多有不忿,便起身把窗门关上,才缓缓说道:“那马辉绝不是个善茬,想来我等表演的粗鄙恐怕没让他放下戒备,才有了这试探的举措,也正好趁此探探他军中将领的威风。” “只是明天谁去搦战呢?”说话的是陈默,他正一脸的不忿,自己好歹也是“禹”里面的高手,今儿却是让区区一个北域的土匪给看了脸色。 林长天打起了哈欠,审视着众人。 戚勇头一个战了起来,大大咧咧的说道:“大帅你是知道我的,向来下手没个轻重,单挑的话,倒不是功夫不如人家,咱也见过那梁绩,粉粉嫩嫩的,俺失手给打死了咋办?”吕梁在旁边不停的点头,似乎是跟戚勇一个路子。 陈默也摆了摆手,很是冷酷的说道:“我枪下不斩无名之辈,这人没听过,不去!” “您可省省劲吧,谁当年在梵城让个章程险些要了小命?”“我之前也没听过章程的名号啊,打不过不是很正常?说了不斩无名之辈的。” 林长天让陈默一句话给噎了回去,他眼珠转溜了起来,把目光锁向了柳青山。 “老夫倒是可以,只不过我一出手,这北域里的敕天强者必定闻风而来,到时候交起手来可顾不上那么多,你要是被这威势给波及到了,那见阎王的时候可别把锅甩到我身上来。” “既然大家都不去,那我身为泗山大帅,只好...”林长天眨巴着眼,在众人的期许之中慢条斯理的说道:“只好勉为其难的任命许用去打明日的擂台,谁人可有异议?” “等等,你这也太草率了,我为的是掐了那丝念想,来跟公孙十二道祝福的,你搞这么个幺蛾子,那我是输还是赢呢?”许用涨红了脸,指着林长天轻声说道。“咦,哪来的声音?你们听到了吗?” 众将齐齐摇了摇头,直说林帅是过度操劳,产生了幻觉。 在许用的一脸茫然之中,林长天感慨的说道:“我泗山真是众志成城,团结一致,连如此大事的抉择都没有别的意见,那就这么拍板定下了。” 只不过这民主之声在许用身周散发出寒霜来便戛然而止了。 “你瞧瞧你,林长天脸上很是无奈,“大家一致讨论出的结果你怎么还翻了脸呢?这是有违民主的...” 这寒霜冻着了林长天的鼻尖,他也立马闭上了嘴巴。 “你给我个说得通理由,明日这擂台我便去,不然,今儿别怪我不念旧情!” 林长天一脸的幽怨,带着几分醋意说道:“果然,这就是男人吗?有了新欢,忘了旧爱的,都走吧,我给许用做做思想工作。” 众将领了命,各自道声喏,嬉笑着散了个精光。 “你真就这样丧了胆气?”林长天擦拭着鼻子上的寒霜,冲着许用没好气的说道。“那我能怎的,去抢婚?跟人家只有一面之缘啊大哥,更何况在马辉的地界闹事,不要命了?”许用摇了摇头,耷拉着脑袋。 “瞧瞧你那副惹人厌的模样,不是我说,当初在大学的时候你就是什么都懒得争,那奖学金本该是你的都平白让给了别人!” 许用整了整衣领,很是认真的说道:“他事后给了两倍的金额,人家图名,我又赚了钱,这有何不可?” “还有这好事?那当初你怎一副狗让猫欺了的模样?还引来好多的同窗为你打抱不平呢。”林长天挠了挠头,有些不明就里。 许用撇了他一眼,懒懒的说道:“我性子本就慵懒,平日里都是以那模样示人,与其说是我变了,不如讲是一帮好事者在此时发现了正义的契机。” “你这话说的有些...过了.”林长天嘴角扬起了弧度,他似乎并不如所说的那样对这个观点有所辩驳。 “一点都没问题,那些人中是有正义感十足的,我后来也或多或少还了这份恩情,可更多的呢?在我这骂上几句,背后又跟人家称兄道弟,巴不得那位能拿出钱来请他吃上顿饭一样。再说了,这事本就只有三人知道,分明是另一个落选的心里不忿借着我这把刀来挫人家的锐气。”许用还是一脸的风轻云淡,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勾心斗角。“我那时就很羡慕你了,说我性子慵懒,其实从不跟别人争的,是你林长天才对。晚上雷打不动的去操场散步,也没人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也无须他人明白,朋友也不多,一个奎生却也够了,说真的...蛮潇洒。” 林长天摇了摇头,抿了抿嘴,终究是没与他争辩下去。 “那这么说,你明日更得去会会那梁绩了,就当是替咱泗山试探马辉帐下将领的虚实可好?” “这还差不多,说好了,我可不是为了公孙十二,一心想的都是咱泗山!”许用一本正经的说道,在林长天满脸的哭笑不得中做了个鬼脸,转身离去。 林长天摇了摇头,看着桌案上曳着的烛光,他决定读上两本书再睡。 ...... 鼾声四起,寂静的夜中再也听不到了人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八十四章 杀人应如许老蔫 北域尚武,自古有之。 勇士迎娶最美丽的姑娘,如此才不算是让明珠蒙尘。 摆擂的传统也因此延续下来,不过随之文明的盛行,勇士们更愿意把这当作一场面子上的功夫。 毕竟万一真失了手,还得把自家婆娘让出去不成? 那这不是...自己绿自己么。 梁绩打晌午就摆好了擂台,设立在鞍马城的正央,上面有不给人坐的空位,等待着它真正的主人入席。 左右在前面开路,杜兆麟扶着马辉,一步步的走到了正首的位置,依次而行的是梁绩家中的严慈和军中交好的将领...一直这样到了末尾才轮的着公孙十二搀扶着她的母亲缓缓落座。 那鞍马的悍将披着亮银的盔甲,顶着太阳勒马而立,那熠熠的模样流澜在城中百姓的眼里,自然是数不尽的风流和雅致。 啧,到底是大帅帐下的儒将,好个俊俏的儿郎! 怀春的少女们藏着艳羡,用极其吃味的眼神审视着堂上的公孙十二。 唔,容貌倒也不差,仔细看来甚至还有几分飒爽。至于身段...可恶,怎会那般的大! 这眼神终究是变成了嫉妒,自然也会产生些风言风语,尽去说那狐媚子的浪荡如何。 这一切都与梁绩是无关的,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在花烛夜的那晚去好生凌辱上一番公孙十二。 “一个庶出的贱胚罢了,早晚让她晓得我的厉害!”他轻声说道,脸上的笑容却是一尘未变,目光的流转始终是在公孙十二的身上,看起来无比的痴情而专一。 天晓得会不会有人在心底里把世间的才色无双都夸许给了他呢? 只不过公孙十二是不看他的。 梁绩的同袍笑骂着,打趣些浑话,一个个的上了擂台,眨眼的功夫,却都装作不敌败下了阵来。 他的甲胄上可能只沾了些藏在阴影里的尘埃。 “梁将军悍勇,已经连胜了十七阵吧,倒是一身的好功夫啊。”马辉剥了片金桔,把大的那瓣递给了杜兆麟,冲着梁绩的家严笑道。 梁勉摆了摆手,但再多的谦逊也掩不住他面上的骄纵,毕竟自家好歹也是北域里的诗书簪缨之族,又有扶持马辉上位的从龙之功,更是这鞍马城中能跟大帅攀上姻亲的家族,一时间倒也风头无二,任谁来都不免心生傲气。 马辉也不多言,嘴角勾起了弧度,扭头和杜兆麟说起话来,正好瞥见了人群中的泗山一伙,他脸上的笑容更盛,这热闹,可算是来了。 梁绩下了马,单手拄着长枪,正是少年得意,一甩长枪大喝道:“尔等可服本将的武艺?” 败下阵来的将领脸上还挂着笑容,个个故作夸张道:“将军武艺高强,北域少有的悍将,假以时日,必称雄也,必称雄也。” 梁绩的脑袋伴随着盔上的红缨摇晃个不停,少年索性扔了长枪,拿手指了指台下,又隔空对着公孙十二:“下面哪位英雄不服,尽管上前与本将过个几招,若你赢了,这如花似玉的美人那就任君采撷了!” 百姓的哄笑声爆发了出来,口口声声说着此等艳福,当将军独享,只不过大多的邪淫之意还是在公孙十二的身上一闪而过。 马辉的脸色有些阴沉,倒不是替公孙十二鸣着不平,只是这玩物始终是他赏赐下来的,区区一个梁绩竟敢口出狂言,如此的不珍惜怎成! 梁勉看了这位枭雄一眼,嘴上唯喏了半天,心里却是冷笑连连,这草匪是真把自己当成北境的主人了! 全场的心思里,除了那半老徐娘的妇人紧咬着嘴唇,便没谁再为公孙十二觉得委屈了。 “娘亲,不打紧的。”公孙十二察觉到了母亲的异常,抚摸起她的双手,把头倚靠在胸前,如一只温顺的白猫一样,慰藉着弱者的伤口。 梁绩得意洋洋,枪尖更是在欢呼雀跃,似乎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北域的第一悍将。 “你说的,可作数?”声音很是突兀,语气更为果决。 平静之下,包藏着怒火。 梁绩瞥了他一眼,嘴角冷笑连连,这鞍马城中当真有不怕死的蠢货?“大庭广众下说出来的话,怎会食言?只不过上台打擂,刀剑无眼,生死之事,自当各安天命!” “好,在一众的哗然之间,许用阔步走上了台,赤手空拳,全身不见兵戈的影子。 公孙十二正鄙夷着,以为是那家的糙汉被色欲薰了心智,她抬起头,如一只骄傲的天鹅俯视着心里有祟念的腌臜。 只不过就在那一刻,眼眸相对之间,骄傲变成了错愕。 许用朝着公孙十二的方向一躬到底,他在致歉,抬起头来,歉意也随之变成了淡然。 “你就算是现在道歉,也没什么用了。”梁绩微眯着双眼,这人正好挡在两人的中间,看起来好像是给他鞠躬一样。 许用也不看他,走到了擂台的一角,自顾自的打理着衣襟。 “请!” 梁绩的枪随着那声寻衅,带起尘烟,从过往中杀到了许用的面前。 森然的枪尖在衣尘拍打三尺之处却是碰到了更为浓郁的霜冷,凛然之下,让这方天地的谩骂与龌龊都悄然无声。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君子杀人的念头,却是朝夕而生! 台下的泗山众将咽了口吐沫,乖乖,许老蔫这回是动了真火啊。 泗山人的外号都是出奇一致,万变不离个“老”字,比如不爱说话的许用就是老蔫,时硬时软的戚勇是老二,至于吕梁则老被人叫成老王,据说是因为他母亲那阵三月怀胎就诞下了吕梁,而当初未过门时的邻居就是这个姓来着... 梁绩脸上一片凝重,甚至是有些胆怯,他枪尖上的寒冷愈发诡异,不过刹那的功夫便已经空白了一片的区域。 “这人莫非真想杀我?无冤无仇的,图个什么呢!”梁绩心里暗暗叫苦,心中的戾气愈盛,朝台下的同袍使了个眼色,准备着群起而攻之。 但很快他的脸色就从阴翳变得惨白,十几个面带煞气的大汉围住了自己的同袍,那为首的俊秀少年正冲他冷笑个不停。 梁绩也不是硬气的人物,咬了咬牙,把布满寒霜的长枪扔在了一边,正准备讨饶,却是怎么也发不声来。 他打眼一望,天地却是变了颜色,黑白昏暗在帘前,那长枪上的寒霜之间有一细微的碎片在他扔下的时候却是突然迸裂开来,不偏不倚的穿喉而过。 洁净的冰凌尖上满了血污。如同一场精心布置的巧合。 “竖子尔敢!”这变故来的太快了些,直到那尸首上的鲜血留了一地,梁勉才回过神来,眼睛充血,不停的哆嗦,颤巍了半天,竟是昏厥了过去。 马辉收敛了笑容,深深的看了眼公孙十二,冲着杜兆麟说道:“杀了我帐下的大将,怎么处理啊?” 杜兆麟指着许用厉声喝道:“敢在大帅眼前造次,左右还不将这贼子拿下!” 这位爷口中的言语也很有意思,一字不提贼徒杀了梁绩,只说是冲撞了大帅的颜面。 林长天跳上了台,不动声色的挡在了许用面前,冲着马辉抱拳说道:“大帅可容我耳边私语一句?” “有什么话还是拿下人了再说吧。”马辉摆了摆手,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只不过在一众嘈杂之间,林长天腾空而起,身周罡气振舞着衣袍,连纵江海,随手打翻了几个侍卫,当了马辉的跟前,按住了他正欲拔刀的手,缓缓笑道:“大帅还是听下的好,对您来说,可尽是称心如意的美事!” “许你三句话的功夫,三句之后,在场的泗山草匪,一个也活不了!”马辉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哪怕这贼子当面冒犯,身挎长刀,也不耽搁他品着杯中的热茶。 “大帅豪气,不过只消一句半就够了,那用的着这么多?”林长天笑着说道,俯在他的耳边只低喃了一句便抬起身来。 热茶洒在地上,成了一副水画,无言而有力。 马辉闭着眼,在众目睽睽之下点了点头。 林长天作了个揖,回身到了台下,一脸的诚惶诚恐,单膝而跪:“大帅明鉴,这从头到尾都是梁绩将军一人操办的擂台,生死各安天命也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更何况这明显是那冰碴凑巧要了梁将军的性命怎能怪到我们身上来呢?” “你说的倒也有道理,兆麟,让儿郎们退下吧。”马辉半眯着眼,摆了摆手,谁也猜不出他的心思。 刚刚被泼醒的梁勉正晃悠着脑袋,听到马辉如此的“荒唐”,不由勃然大怒,顾不得对方的身份,指着他便骂道:“尔一草匪出身,古之七望中最为下贱的庶出之后!若不是我梁氏举族扶持,凭尔何等的能耐敢坐北域三帅的位子?如今...”梁勉的话还没说完,他的脖领间就出了条细缝,愈多的鲜红喷涌了出来,他有一次将脑袋沉沉的砸在了地上... 杜兆麟收回了腰间的长剑,一脸不屑,俯身对着马辉打趣道:“大帅,这下倒是让他们父子团聚了。” “你啊你,人家可是咱的功臣!怎么只让父子团聚呢?把他母亲也送下去吧,也图个合家团圆嘛。”马辉轻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理杜兆麟将那吓瘫了的妇人当着他的面一剑刺死在了台上。 “这厮是真狠呐,林长天心里腹诽着,面上却是混不吝的模样。“大帅,还有一事。这梁绩可是拿婆娘来打的赌,他现在已是作了黄泉的鬼,那理应...” 马辉微眯着双眼,冷冷的看了林长天一眼:“一个女子罢了,要拿就带走,只不过应下的事情,可得掂量好咯。” 林长天也不答应,笑着点了点头,反倒是收拾起场上的狼藉来,似乎也不在意马辉言语里的威胁。 “今儿这热闹看的,林长天感慨着,冲台底下早就惊呆了的百姓说道:“赶忙散了吧各位,留着脑袋过自家的小日子不妥?” 百姓们还是愣在原地,没一个挪动脚步的。 “这真是...林长天做了副拔刀的架势,还没等他完全抽出来呢,这围着的人群便都作鸟兽散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八十五章 狐狸们 鞍马城在乱,始作俑者却是很悠闲。 “长天,你应他什么事了?”许用挠了挠头,自知闯祸的他脸上挂着抹少有的憨笑。 林长天撇了他一眼,强忍住打死许用的冲动缓缓说道:“平日里看着沉稳,今儿是原形毕露了?收收您那罪恶的笑容,哎对喽,用上唇的三分之二来裹住你擎天的一个半门牙,那丑陋的嘴脸我是半点不想看的。行,保持住这个姿势,来给我解释解释为何要将梁绩打死在擂台上?今儿但凡不是留着后手恐怕我泗山来此的降临就全折在这了。” “这,你就全当我是争风吃醋好了,也实在找不出来什么借口。”许用摊开双手,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如果是为自己心爱的女子而当街杀人,那你尽管放手去做,这鞍马城中哪个看我们的眼色都如视一帮草匪,既如此,也用不着跟他们讲些什么道理。可就怕你把心底里藏着的东西连自己都骗过了,我倒是无所谓,可十几个袍泽的性命也能这般草率?” 许用撇了撇嘴,苦笑道:“我说这杀人的事不是自己的本意,你信吗?” “我晓得,耳边凭空而来的灌脑音嘛,很多人都是有的,只不过脱了凡胎的俗子更重些。” 林长天的面色很淡然,似乎心里早就预料到了一样。 “你说说...他余百里当初也没讲会有这么多的纰漏啊,实力倒是一天比一天强,可这心底里的魔音也愈发凝实,似乎...像极了觉醒世刚来那阵校园里的大雾靡声。” 这屋中的气氛一瞬间凝固到了极点,许用板着脸,低着嗓子故作深沉。 那凄惨愈加冷清,冻的烛火都摇曳了起来。 “道理我都懂,可你能别使控冰的能力来烘托气氛不?张震讲鬼故事那阵幸亏是没遇到你,不然非得转行去做心灵鸡汤不可。”“这关心灵鸡汤什么事呢?”许用收了能力,讪笑了起来。 林长天努了努墙角,很是嫌弃:“都是忽悠人的差事嘛,这都不懂还自诩冷笑话热场王,赶忙找个墙角蹲着去吧,一辈子吃不上四个热菜的玩意...” 许用倒也不吭声,掐指算了算风水,把头靠在南边的那个墙角老实蹲着去了。 “这是柳老前辈的主意,许下马辉的是件大事,就算你没惹出乱子也会找他说说的。前些日子他不是在林远手上吃了苦头嘛,连西边的三大重镇都丢给人家了。听说那仗马辉败的极惨,无数精兵悍将倾巢而出却是落了个铩羽而归的下场,别说是满伍不足半了,就连几个凶名在外的悍将都折在了林远的布局之中。而这西边的三大重镇嘛,离渭南山关倒也不远,能让马辉当众保下你命的承诺自然也就是帮他找回来这个面子。” 林长天絮叨了半天,只觉得口渴,也不管许用听得惊骇,反手拿起杯热茶一气灌到肚里,然后憋红了脸半响也不见说话。 “话说...满屋子都让你给弄冷了,这茶怎还如此的滚烫呢?”林长天倒也冷静,不慌不忙的找了管治烫伤的药膏,抹在了嘴上才大喊大叫了起来。 许用瞥了他一眼,满脸嫌弃的说道:“这又不是什么科幻小说,你隔这找什么bug呢?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想想怎么把夸下的海口给人找补回来,若是诓骗了马辉,恐怕整个北域之南又会兴起兵祸咯。” “海口么,那倒也不至于,你可知马辉是怎么败的?”“还能是怎样?两头老狐狸交战,那斗的已经不是区区的尔虞我诈了,拼到紧要的关头那可就是拿家业往上面夯呢。” 许用从墙角站了起来,他腿脚蹲的有些发麻。 “从大军离都到败北莽阳山,马辉手下的大将只用了十七天的时间,这其中还包括行军,调度粮草等等...结果让人家在三镇前的莽阳山打了个七零八落,十几万人马溃退回了三镇,其中的川黎,望羊两镇是被这败军的兵乱给活生生冲垮了防线,城中的粮草也供给不上,只不过几日的功夫,那主事的官长便纳印而降了。至于剩下的谢李镇倒是顽抗到了最后,奈何独木难支,城破之后还让林远的兵卒把满城给屠了。这来势汹汹倒是没错,可还没到拼家底的时候马辉就败得够惨了,他除了吃下这苦果还能怎么办?” 屋外走进来一人,身子还未跨到门槛里面,便听着了一通的言语。 许用凝神望去,顾不得腿脚酸软,赶忙抱拳说道:“柳老前辈怎来了?您应该好生歇息才对,这杂七杂八的事情我们来处理就行。” 那人正是柳青山,他抖擞着肩膀,似乎今夜的兴致很高。 “你许用平日里看的老实,没想到还是个情种。敢在马辉眼底下杀了他将领的人现在这北域可真找不出几个来。” 许用眼巴巴的看着柳青山,他是极敬重这位老前辈的,要知道张毅叛乱之后,柳青山第一个救下的人可就是许用。这位爷的调侃,他哪里敢还嘴?只得把满腔的期许寄托到林长天那里,盼着他给自己说两句好话。 “柳老前辈这您倒是误会他了。”林长天眨巴着眼,在许用眉毛刚挑起的时候又一本正经的说道:“他哪里是什么老实角色,分明就是个贼胚子,结果装了这么久到今儿算是原形毕露啦。” 许用又蹲了下去,只不过这回是把脸扭到了墙边的那面,“这回是人设崩了呀...,他脸涨得通红,幽怨之气都快从虚无凝成了实体。 “许小子说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你别看表面上马辉落败的很惨,可要深究下去,这两条老狐狸却是谁也不亏。”柳青山捋了捋胡子,微眯着眼,有些惬意,他很享受这样揭开阴谋面纱的感觉。 只不过屋子里却是没人配合他来上句:大人,您的意思是? 泗山的人向来是不识趣的,经常让柳青山恨得牙根痒痒。莽夫们憨的厉害,奎生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陈子良又木讷,林长天向来是不惯老头的,唯一一个身边的小跟班却又在墙角散发着幽怨之气。 不过这尴尬并未持续很久,许用转过身来,清了清嗓子,耳朵竖了起来,作出副迷茫的样子“迟疑”了半天才缓缓说道:“大人,您的意思是?” 柳青山摇了摇头,睿智的眼神闪烁着,“惊”得许用的身子又低下了几分。 林长天竖起了拇指,好一个“含饴弄孙”,他已经嗅到了这睿智接下来要干什么了。 “马辉看着风光,其实在三位枭雄之中他是最受人钳制的。这厮从一介草匪到开城立域,全凭世家的鼎力扶持,而那次耻辱中最为蹊跷的地方就在于从兵卒到将领没一个能与各大家族脱了干系,换句话而言这是场没有马辉干预的战争。结果怎样也不用老夫来说了,当然也不能说是世家太蠢,只是他们太想给马辉和古之七望的裘氏秀秀肌肉了,结果算计到头,偏偏没在意自己的战线拉得多长,粮草补给之事一旦让后方卡住,那这落败自然也在情理之中。如若不是里面有这么层玄机,马辉恐怕还没那能耐在大庭广众之下残杀了梁氏一脉。” 点透了玄机后的柳青山又摇头晃脑了起来。 脸上带着几分得意,侧起身等待着什么。 不过林长天向来是不惯着老头的,他全当没听见柳青山的话,掐着指头在心中默数了三声。 “哎,来了!” 只见许用倒吸了口冷气,一瞬间作出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眼神中带着三分清明,三分思考,四分的忌惮,至于剩下的九十分则全是对柳青山的敬佩。“大人真乃神人也!” 得,这厮的模样活生生一个元芳在世。 不过哪里都有不开眼的人物来扮演这拆台角色的,泗山上的嘛,自然就是林长天了。 “那请问柳老前辈这差事落到我们身上,该行什么计策呢?”林长天歪着脑袋,在柳青山的尴尬之中提出了自己“尚不成熟”的问题。 泗山有句老话说的好,凡我柳青山答不出的,那一定是这个问题本身存在着问题! 许用扭过了脑袋,又蹲回自己的墙角,散发着幽怨之气。 “老夫...着实不知,你小子有什么损招不如说出来听听?”柳青山把手搭上了林长天的肩膀,瞪着眼睛,颇有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的架势。 答出来倒还好,可要是支吾起来,那一定又要挨上一顿好打。 “我倒是不知的,可咱泗山上若论起军务那还得去找奎生问问不是?”林长天老老实实的回道,他想起来那些年自己挨过这老头的拳脚了。 柳青山点了点头,走到墙角踹了许用一脚,“别愣着了,明日一早接上你的婆娘,这鞍马城说不定要出什么乱子呢,还是先回渭南山关的好。” “那不是我的婆娘,许用涨红了脸,声若蚊蝇。 许是没见过这厮娇羞的模样,林长天围着他打量了起来,啧啧出奇:“那你不要我去找马辉消了这桩姻缘?” “哼,许用嘴角冷笑连连,手上的冰芒凝聚起来,笑得有些瘆人:“我许某平生最恨嚼舌根的腌臜,到时候要是某人大夏天出门在外不小心踩到冰上摔倒了,那可别见怪啊,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那冰棱就不偏不倚的砸到某人的嘴巴里了呢。” 林长天也笑了起来,身子挺得笔直,他岂是那种惧人威胁的懦夫? 那冰芒更盛了几分. “嗯,许兄说的有理,林某平生也最恨这种嚼舌根的小人!到时候若是哪个不开眼的坏了咱兄弟的好事,哼,必让他血溅三尺,为民除害!”林长天的脸上正气凛然,颇有古之侠客的风采。 柳青山学着林长天之前的模样竖起了拇指,好一个“兄友弟恭”! “不过玩笑归玩笑,防还是要防的。”柳青山又对许用叮嘱了几句,活到他这般岁数,着实见过太多的阴谋与背叛了。 许用也不在胡闹,反倒是对柳青山一躬到底,“前辈的教诲,就算是不拍马屁也会留在心中的。不过那魔音的事情,想必您也能....” 柳青山摆了摆手,苦笑道:“长天之前倒也跟我谈过,可说句实话,老夫什么阵仗也都见过,可唯独这事是闻所未闻。别说是觉醒世之后的秩序了,就是往前再推个几百年,纵观中土和北域两界也没听过这么玄乎的。” “千年前也没有吗?”林长天蹙起了眉,抿了抿嘴,终究是没把心里想着的后话说出去。 他总不能告诉二人,这事我在梦里见着过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八十六章 从这地骑回那地 院中来了一个女子,白衣甚雪。 笼着层轻薄的面纱,披上的裘衣也很宽大,疏松之间,却是遮不住玲珑如玉。 好似这无端的神秘生来就是为妩媚做着铺垫。 那女子是公孙十二. 面纱之下看不出喜怒,但微微颤抖的身子正露着她的愁,犹然黄昏未雪,残花败柳,似乎天地都透着股幽怨:有的人生下来本是与忧恨无关的,可造化却偏偏要给他们平添上几分烦恼。 非要说,那就是命运诡测,美一定要有着瑕疵。 公孙十二来找她面上的夫婿,初见是个登徒子,再见时...却全然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当着马辉的面杀了他的将领,踩着尸骸,望向鞍马城的帝王,冷冽着生死。 要是跟这样的男子谈一场恋爱,唔,那倒是极美的,如若能携手度过余生,说不定画卷中的人物还会再添上几笔。 胡思乱想着,自己被泗山的人迎了进去,糙汉们脸上带着笑意,时不时偷瞄她几眼,反倒是这帮憨货羞赧了起来。 可那眼神自始至终,看不到一丝丝的龌龊。 公孙十二因此而忧愁,她背负着的是个双面身份。马辉扣下了她的母亲,把娘舅留在府上,拿这二人当作筹码逼着公孙十二去当他的眼线。可公孙十二是不愿的,母亲跟她讲过,如若遇着幸福自己定要拼命去追才好,至于他们是不打紧的,倒不是信任马辉的良心,只是这位大帅对无关他利益的蝼蚁会“格外开恩”些。 怜悯跟不屑往往是在一线之间,谁能知道马辉对蝼蚁的开恩是前者还是后者呢?北域的枭雄向来是孤家寡人的,仁慈只会让坟墓都遭受唾弃。 林长天也没指望着马辉大发善心,听了他寥寥几语就将此事作罢,只是央求这位爷对利益的尊崇能再贪心一点... 贪婪是最引诱人的,它会在清明之后悄然拔尖,落下它急不可耐的一步棋,自以为是的高明。 在见着公孙十二的时候,林长天脸上的笑容比谁都真挚,他自然是知道操纵这玫瑰的背后是那位握人生死的巨匪。 “这回没有樱花粉和杜鹃红的麻绳让妾身去选了吧?”公孙十二笑道,眼含秋水,瞥了眼许用之后便盯着林长天不放了。 只不过林长天把这揶揄当作了挑衅,话音刚落,这位泗山大帅嘴角冷笑连连,他也自作聪明了一回,在心里早就笃定公孙十二是死心塌地跟反动势力搞到一伙的“蛇蝎女子”。 “戚勇,去给本帅把鞍马城里各色的麻绳都买来,咱泗山不能让人瞧不起咯!公孙十二,到时候你给本帅可得好好选......” 柳青山揪起了林长天的耳朵,也不顾他一脸的不忿,给扔在了某个犄角旮旯里面。 “姑娘勿怕,入了泗山的门那就是自己人了,婚姻大事不干他人,你愿跟许小子交往最好,若是不愿,那也是自己的事,谁都没资格来管。只不过有些人的嘴要是闲碎的话......”柳青山顿了顿,狠狠瞥了眼在墙角张牙舞爪吓唬人的林长天说道:“那你就来告诉老夫,我看他能有多少能耐!” 林长天脸上的凶狠一瞬间荡然无存,换上副正义凛然的模样,似乎极其厌恶那乱嚼舌根的小人。 “前辈开明...公孙十二躬着身子,朝柳青山行了个揖礼。 “能不开明嘛?”说话的是林长天,他到底是改不了嘴碎的毛病。“我泗山唯一指定真神柳青山,仗着武力给悍匪们立下了无数规矩。想我帐中悍将戚勇不过是跟同袍打闹时起了些摩擦,他便将人给揍上一顿,就这还教戚勇君子动口不动手的道理呐,您可真称得上老而不死是为...英雄呢。” 见柳青山缓缓朝他走来,林长天赶忙换了句说辞,脸上堆满了笑容,企图将这事蒙混过关。“姑娘还是先闭上眼睛的好,我清理下门户,场面可能有些不甚雅观。”柳青山边说着边撸起了袖子,在一顿惨绝人寰的叫喊声中他逐渐和林长天达成了共识。 一脸“委屈”的林长天移到了戚勇的旁边,轻声说道:“我老了要是如此,请务必给送到敬老院去,没别的要求,老头少点,老太太多点的就行...” “既然公孙姑娘也收拾妥当了,那还是趁早回渭南山关的好,在别人家怎么都放不开手脚来不是?”许用还是副高冷的模样,话里说着公孙十二,却是不看她一眼,朝着左右点了点头,便各自回屋收拾行囊去了。 这屋子里的正主倒是只剩下了公孙十二一个,正眨巴着眼有些尴尬。 她跟身后的丫鬟可是不熟,那两位低眉顺眼的模样下谁知道包藏着什么祸心,毕竟马辉是当她的面把这府上的下人给强塞了过来,目的如何,不言而喻。 “姑娘在此等上片刻,些许功夫就该动身了。”柳青冲她微微颔首,提起林长天笑着便离去了。 ...... 渭南山关的兵马多了支骑军. 甲胄冷冰冰的,只能听到烈马的嘶鸣,军容肃整,如百战之师。其中领头的是公孙十二手底下的骁骑,左右护住将旗的则大半出自蔺昭,杨奉的部属。 奎生也是能耐,短短几月就驯出了不弱于小青山悍匪的兵马。“啧,这群乌合能让练成今天的样子,二位是功不可没啊。”奎生兴奋的搓着手,摸了摸蔺昭的脑袋,在杨奉一脸的无奈中狠狠锤了他几拳。 只是到底比不上曾经的那支啊...奎生叹了口气,他多少是有些惦记那些莽夫的。 毕竟小青山的骑从在觉醒世之后硬是打的整个北域之南无人敢触其锋芒... “那人影是林帅不成?”蔺昭挣脱了奎生的“魔爪”,指着前方若隐若现的一片说道。 奎生微眯着眼,看了许久也分不清样貌,索性大手一挥,带着尘烟策马而去。 ...... 林长天被戚勇提拎在马上,他对这玩意是有些惧怕的,就像小时候晕车一样,上了马也会不舒服很久,更何况觉醒世后一个个又堪比神驹,遇上性子稍微烈点的,那就不是人骑马的事了... “话说为何不御天而行呢,非得骑着马走,就连曾经稀缺的车子现在放到眼前都没人拿正眼瞧它了,放弃进步去追求落后,这图个什么呢!”林长天发着牢骚,他很是不理解这种“文明倒退”的现象。戚勇挠了挠头,他倒是想反驳两句,可肚子里也没什么墨水,只得憨笑了起来。 一旁的柳青山斜瞥了林长天一眼,纵马快了几步,在他的脑门上敲了个暴栗。“柳老前辈,我又是哪里说错话了!”林长天愤怒的瞪着柳青山,只不过柳青山是不理他的,只是一个劲的敲着脑壳,直把这愤怒敲没了踪影。 “文明讲理,野蛮无礼,是这档子事吧?”在林长天的脑壳上敲起第十八层玲珑塔的时候,柳青山收了手,缓缓问道。泗山的大帅摇头晃脑了许久,只觉得眼前发黑,但听见这位爷的发话,还得咬着牙点了点头。 “要是跟你讲理,也是行得通的。觉醒世之后,万物与过往比之,皆有进化,单说这胯下的马匹就比那车子快了不知多少。你小子定是不服气,觉得是北域里的科技落后,四个轮子的才比不过拿腿跑路的。可你想想,文渊神洲也好,中北也罢,那里的车子就有这般神速了?舒适放到一边的话,在北域里行军,二者相比,谁是落后谁为先进还用老夫多说吗?至于那御天而行的能耐,全场就你和老夫可以,我是不愿白费力气的,你要不怕自己又迷了路,就上天飞去呗。”柳青山捋了捋胡子,朝天边努着嘴,示意某人乘风而起九万里,好让大家伙看看摔成肉饼到底是个怎样的场面。 林长天涨红了脸,不服气的顶了一句:“那您早点讲讲道理不好吗?非要做野蛮人...”“讲道理你就能把自己那张碎嘴给闭上了?不能吧,但我一言不发光把你揍上一顿是不是成效见得很快?所以你看,这所谓的文明行事还没野蛮好用呐,谁先进谁落后是你一张嘴能说得清的?” “您这不要脸的歪理学说倒是跟余百里有的一比。”林长天还是不服气,梗着脖子犟道。 柳青山嘴角冷笑连连,又把手扬了起来,经过一番友好的磋商,林长天对老前辈的见解表示赞同,并自愿答应回泗山之后附上五千字的思想学习心得。 “这还真不是歪理学说,举个例子,千年前蒙古踏平亚欧大陆的时候,有人说是野蛮征服了文明。但蒙古铁骑的甲胄和战术是要比同时期的敌人先进很多的,可那又算是什么?算是文明征服野蛮?这也不对吧,统治手法简陋,对文明的冲击更是巨大,而在这其中似乎也看不到政治进步的影子,那你告诉老夫这能称得上是文明征服野蛮吗?多少万人的性命构建了历史的舞台,这鲜血染成的幕布能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概括的?小林子,你不觉得自己这样荒谬的行为很无知么?” 林长天耷拉着脑袋,任凭柳青山训斥,他倒是不想听,可这老头的棒子正架在自己的脖颈上,颇有一言不合便将他揍上一顿的样子。 但又不能毫无反应,那样会让“好言相劝”的柳老前辈“寒了心”不是?他寒不寒的都是后话,自己能否活着回去那可是实打实的问题... “受教了,林长天索性躺直在马背上,一副任君教导的咸鱼模样。 只不过他支楞起的耳朵听着了千军万马的异动。 林长天神色一凛,从马背上坐了起来,把手放在腰间,微眯着双眼,翻腾起杀意。 那一片的烟尘消停了下来,黑压压的骁骑阵列在泗山诸将的前面,林长天翻身下马,护在了柳青山的前面,拄着刀等待着人群中踱出来的将领。 嘿,只见那人群中钻出来个光头,雪亮的发型把林长天逗得直乐。“奎生,又把你那刚长起来的杂毛给剃掉了?”奎生捂着脑袋,傻笑了起来。“长天,你看咱泗山新练出来的骑兵军势如何?” 林长天从左边打眼一望,把万千将士尽收眼底,看了许久才竖起拇指,由衷赞叹道:“纵是余百里来了,也要吃上些苦头。” “跟余老大比什么?不夸口的讲,我军数万去围杀他一人,让跑出来几个都算不得他余百里英雄!不过这兵戈磨了半天,想着的可都是怎么取了那公孙十二的首级!” 林长天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侧过身来,露出了后面俏脸微红的公孙十二。 她当然不是害羞,只是这败将的吹嘘实在是逗人发笑,但又得给林长天留着面子,一时间倒是把脸涨得通红。 不过奎生是愣在了原地,把光头快挠破了也没寻思个所以然出来。 “先进关去,进关备上些吃食,再把这琐碎讲给你听。”戚勇朝着奎生大吼道,急行了一个上午他的肚皮已经有些耐不住寂寞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八十七章 还是讲道理的好 “前些日子还打死打活的,现在却成了自家人?这真是...”奎生狐疑的看着公孙十二,上下打量了几番,显然是信不过她的。 毕竟这女子曾经的...骁勇...可不是面上有几分娇羞就能遮过去的。 如果公孙十二生得是副男儿身,那这北域里的凶恶必有他的一席之地。 可惜上天偏偏许了她柔媚...哪怕再是英勇也乃不得让人戳着脊梁骨叫骂。这份扎根北域多少年的鄙夷就连那几位枭雄都是不能免俗的,女儿家家嘛,在闺放老老实实呆着,色艺双绝占上一样也够将来相夫教子用了,如此轻松的活计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如果这话放在北域之外的任何一个地方自然都会有人跳出来斥骂上两句“愚昧”,然后...然后接着各行“本分之事”,给所谓的独立脸上粉饰一层厚厚的胭脂。 ...... “公孙十二的事先放在一边去,我且问你,渭南山的兵马到底战力几何?”“那得看敌手是谁,若对上曾经的张毅之流,只消一刻的功夫就够决出胜负的了。可若碰上三枭雄麾下的兵马...啧,着实吃力不少。” 林长天也不懊丧,指了指天边:“让你带兵去打川黎,望羊,谢李三镇如何?是胜算全无还是有一线生机?”“一线?你瞧不起谁呢!”奎生古怪的看着林长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咦?你这厮向来稳妥,想必心底里的把握还要高上几分的吧?”“这倒也不是...奎生脸涨得通红,扭捏了半天才说道:“我意思长天你小瞧人林远了,那打我们这种样子货恐怕连一成的机会都是给自己留足脸面了。” 林长天愣了很久,也不搭理奎生,自顾自的生着闷气,也是这途中,他想起来泗山的一句老话:真理永远掌握在自己拳头挥舞的半径之内。 “嗯,一定要做个行动派呢。”林长天喃喃着,将奎生摁在了墙角...在一番亲切而友好的协商之中奎生“笑着”表示自己的胜率您要多高就要多高,并且在“自愿”的前提下非常主动的跟林长天立下了军令状以表决心。 泗山之主揉了揉自己的拳头,对奎生将军如此深明大义的行事表示了高度的赞扬与肯定。 “所以,本帅没事征求你的意见干嘛呢,军中还是不要讲民主的好,是这个理吧?”奎生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笑得好看一些:“道理您说的半点没错,可领军打仗的事由不得半点含糊啊,真去找西边三镇的麻烦,那跟让将士们送死有甚区别...” 林长天翘着二郎腿,抿了口茶,似乎对奎生的担忧并不放在心上。“又不是非让你打下人家的城池来,这马辉的面子可以选择别的方式讨回来嘛,比如宰了林远...” “那还是商讨打下三镇的事情吧,这个能让我死的有尊严些。”奎生摊了摊手,模样很认真,似乎已经在挑选自己在泗山上的坟墓了。“嗯,不如选坐北朝南的那块,那样每次林某人来祭奠的时候都看不见他龌龊的嘴脸。可这厮向来做事没个底线,把我坟挖了怎着?看来还是火葬的好...” 屋中的炉火烧的厉害,奎生望的出神,也没管一旁的林长天絮叨个不停。 “林远不行别的也可以嘛,比如找人出卖下色相去诱拐了那位的老娘,好给他造出个假父来,我看奎生你的体格就可以满足人家嘛。”“这事可行。”奎生突然叫了起来,惊得林长天死死瞪着他不放。“奎生我说笑的,听说林远的娘亲平日形骸放浪至极,凭你这身板不得让人榨干了?” 奎生嘴角冷笑连连,也不跟林长天争论,自己背起手说道:“虽说某手底下的功夫是差了不少,可论起驯马的事来,哪管你老幼大小一通非吃个干净不可。” “我怀疑你在暗讽某位玉树临风,天资聪颖,诚信友善,和谐助人的四好少年不会骑马,林长天攥紧了拳头,也不跟他言语,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 “这...长天你没听出来这是段虎狼之词吗?”“听出来了啊,可你下面的内容呢?怎么,还没上架就改付费了?” 奎生摆了摆手,眼神幽怨:“下面...不让写的,下面...也自然是没了的。”“你看,还是那个道理,你下面那物件都没了还跟我辩解些什么呢?这不是潘金莲调戏西门庆——没事找干嘛,乖,这回捂好左边的脸,让我给右边打的均匀一些。” “先别忙着动手,某有一计可替马辉那厮找回这面子的同时还不伤我泗山的兄弟。”奎生把两脸都捂得严实,透出个缝来,可怜巴巴的望着林长天说道。 “只要不是个馊主意,不光今儿这顿打免了,就是以后一年期内我也绝不对你动手动脚。”林长天收了拳头,顺手抄起旁边的木凳搭在了奎生的肩上。 意思很明确,要是个骚主意的话,那今儿这顿打就是你奎生这辈子挨的最后一次了... “其实除了马辉的北边以外,林远跟成玉地盘上的商旅贸易都是从渭南山关这条路走的,而且随着北南局势的稳定,这人群的流量也是一天多于一天,其中杂七杂八的消息倒是也多了不少。前些日子有西边三镇的一条传言,说是那林远的三子替父来安拢谢李镇的人心,不日便至城中,为了彰显对当地官员的信任,他明面上的护卫倒是...真的很少。” “这林远倒也是个妙人,前脚屠了人家的镇子,后脚就惦记着给个大枣,还假惺惺的处决了一批“胡作非为”的罪将,如果这消息为真,暗地里的布置的后手能少喽?不过,他们是料不到有泗山的界者惦记上那位的儿子吧。” 看着林长天放下了拳头,奎生松了口气,把捂着脸的手缓缓放了下来,然后右边结结实实的挨了林长天一记。 “你这又是为何!该讲的我也讲了,干嘛还动手动脚的?”“你现在好像是疙瘩上长了个脸,左右真的不对称嘛,实在让人欲罢不能......再说了,我这不借的是木凳嘛。” 林长天顺势把凶器撂在了一旁,满脸无辜的冲着奎生说道:“此事倒是可行,只是去的人都少些。咱泗山上的高手拢共就那么几位,又得善于潜入,我是必须去的,陈默再算上一个,蔺昭也可以考虑,许用干不了这差事,他脸太白了,一看就是外来的乡客。如此也才四人,那再添个陈子良,杂七杂八凑些面相憨实的随从应该也够用了。” “那找人的事我来操办吧,只是时间容不得人,早些上路为好。”奎生微眯双眼,强忍着林长天离去的喜悦故作沉稳道。 “对了,奎生你也得去一趟。”林长天瞥了他一眼,笑容有些戏谑。 奎生倒也不着慌,慢慢悠悠的说道:“我走倒是可以,大哥一句话,小弟下地狱,这都是本分的事情嘛,可这渭南山的兵马谁来约束呢?不是某夸口,许用这些老伙计还是差了点能耐。” “有公孙十二啊。”林长天眨了眨眼,看着奎生的笑容逐渐凝固在了脸上。“那毕竟是个外人啊,又是个女子,怎担当得起如此大任?” 奎生涨红了脸,梗着脖子跟林长天犟了起来。 不过在一番亲切而友好的交谈之后,这结果就明朗了许多。 林长天甩了甩拳头,奎生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嘴里对公孙十二的夸赞是停不下来了。 “柳前辈说的没错,如果暴力不是为了解决问题,那野蛮和文明还有什么争执的必要呢。就像我跟你讲道理一样,劝着,哄着,你都不听,打上一顿,骨头就比谁都老实了。” 奎生点了点头,木讷的望着墙角,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顶嘴讲道理时的林长天。 让他说不好吗?下次自己拿个小本本坐着,想必他就不会再下黑手了。 ...... 渭南山关的日子,过的有些清净。一日的清晨,林长天看着太阳,道了声不错,带着几人出关游猎,便再也不见了踪影。 公孙十二被柳青山按在主帅的位置上发呆了很久。 剧本不应该是自己与这位明争暗斗的嘛?经过无数的考验最终获得了信任,然后在关键时刻被马辉要挟然后出卖队友,冷酷的说上句:”对不起,我是卧底。”可现在怎么成了... “这年头......兵马也能代管的?”她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一片和林长天留下的纸条,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 西边三镇的门户迎来了队商旅,领头的有些古怪,被人提溜在马上,如一只翻白眼的死鱼。 林长天瞪着奎生,他严重怀疑这厮是趁机报仇才一路上把马骑的飞快。 “奎生,你要是对我有意见,咱们讲道理好不好,使这阴招算什么好汉!” 林长天有气无力的说着,仿佛这句话已经耗尽了是他最后的挣扎了。 “哪有的事,咱泗山上的大帅何等英明,某怎么做那落井下石的事情?长天,这马骑的快可怪不着我啊。” “是,马快些不要紧,可四个蹄子的你非拽着它玩漂移是几个意思?这事多少有些...不科学”林长天看着这匹灰白鬃毛的神驹陷入了沉思,他实在是没搞懂一匹马是怎么横着漂移过去的。 奎生挠了挠头,显得有些憨厚:“牛顿管不着这地界,从古至今,只有它异父异母的亲兄弟牛逼才能管的了咱们。再说了一个玄幻修仙文你要什么科学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八十八章 僧相 谢李镇的名头在西边可谓是一绝。 不过这风评属实是难听了些,盗匪天堂,娼妓之都,仿佛所有的不该都集中在了一起从而造就出片本不属于荒郊野岭的繁华。 可就这么个使人纵欲的地方却是把气节秉承到了最后。 城中的草匪们一直守到城破的那日,直到屠戮时成了首当其冲的对象。 他们到死都在哀求,可手里的兵戈却从来没有放下过。山城化为了废墟,在一片焦土之中诞生了新的秩序——由林远大手一挥定下的礼仪之邦。 这届屠城不给力呀,百姓活下来的可真多呢。 或许,是有人替了这些羔羊吧...只不过新来的主人是不喜欢这些的,他将谢李镇的模样翻了个新,在新建成的羊圈中,无论娼妓还是乞儿只要玷污了谢李镇的门楣,那就都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 更别提卖了死命的那些盗匪了,不过这样也好,反正死无葬地也向来是他们的归宿罢。 ...... 林长天嘴里嘟囔着,他到每一个地方去都得挑些毛病,就好像是做个杠精也要按时打卡一样。 “这谢李镇...还蛮不错的嘛,看着落败,但人人却都如君子一样,无论是对行人还是商旅过往问候都一个不落,仓禀实而知礼节,想必此地百姓的生活还是很富庶的。” 说话的是陈默,他这些不是讲给别人听的,那漫天的吐沫星子都是冲一个目标去的。 好嘛,爷就不信你林长天还能找出什么茬子来。 “还真是有模有样的,看来林远的三子出了不少的力嘛,那这样一来,把他绑了送给马辉倒是显得咱们不仁不义了。”林长天倒是少见的没有还嘴,反而是替谢李镇说起好话来了。 陈默撇了撇嘴,洋洋得意起来,嘿,总算是制服了这杠精一次。 “我去探探情报,你们呆好咯,别乱跑,小心迷了路。”林长天很认真的嘱咐着众人,虽说换来的是一片白眼与笑骂。 这人莫不是忘了自己从北域迷到中土的现世蠢了?他怎么还敢这样说的呀... ...... 打南边来了个和尚,与城北打探消息的杠精撞到了一块。 和尚本不是和尚,但他是真的头秃。披着坎肩,衬了件毛皮大衣,冬夏汇在一身,倒显得格格不入。 这要放在中土,哪怕他就是个和尚,也得让人笑上几句穷酸。 和尚看着林长天,那人在问话,眼里很认真,嘴上说出来的就...颇为有趣。 “我还是没搞懂,为什么父母都姓赵,你这小家伙却偏偏随了李氏呢?莫非你是长得太丑,被人扔了,又被人捡走了不成?”林长天看着跟石墩一般高的男童,递给他一块饴糖调笑着说道。 男童笑嘻嘻着接过了糖,先行了一礼,然后便咒骂起来,足足好长的一段时间,光对一腌臜物件的称呼就杂了十几种莫名的方言,看来族谱升天是保不下来的。 “这都是谁教给你的?”林长天也不恼,又递过去一块饴糖笑道。 男童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拿过糖塞进了嘴里,老老实实的回道:“是跟阿娘阿父学来的,他们平日里在家老这么说话,日子一长也就回了。” “真是北域大才,不可多得的文化人呐。”林长天感慨起来,冲男童竖着大拇指连声赞叹。 男童觉着哪里不对,可毕竟是吃了没书读的亏怎么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你是外乡人吗?这谢李镇很不好的,你来干什么呢?”男童眨着眼,故作神秘的说道。 林长天起了逗弄的心思,反倒是顺着男孩的话问道:“哦?我看这地也挺好的,人人都会行礼,纵观整个北域也是少见的,论教化的功夫,我是服气城里管事那位的。” 男童摇了摇头,很认真的说道:“阿父老说不好,阿娘会拦着他发牢骚。可不光是阿父,很多族叔也会在家里偷摸着骂上两句,但出了门就都很老实的。” “人家私底下的事,你是如何知道的?”林长天故作怀疑的说道,存心是要激激这少年。 男童指着自己的耳朵,脸上有几分得意:“我耳朵可灵着嘞,大家在一个大院里住,那家晚上熄了灯我就凑过去在墙角听会,能知道不少的秘密呢。那些族叔都算不得男人,晚上都要跟姨娘打架,把她们打的叫喊声震天呐!我长大就不学族叔,不去欺负隔壁的王二妮。” “这么说你是喜欢隔壁的王二妮了?”林长天摸了摸男孩的脑袋,憋着笑说道:“可是晚上的“架”还是要打的,不然那才算不上男人呢。” 男童斜着眼上下打量了林长天一番,心里暗下决心:这外乡来的人没想到也是这副模样,我才不去干打女人的下贱事呢,不过每次族叔们都喜欢拿身下的棍子来打姨娘,可同样都是撒尿的地,为何我那就软软的呢?看来得趁没有长大,给它切了!省的以后去祸害二妮... “不过你还没说那些人骂了什么呢,吃别人的糖把话不讲明白可非君子所为哦。”林长天递给了他身上最后一块饴糖,看起来心气很是不错。 男童没接林长天递过来的糖,反倒是老老实实的说道:“你给的够多了,再要可太贪心了些,阿娘说了,贪心是会得蛀牙的。族叔们和阿父骂的也差不了多少,都说上面的官不把人当做人。” “为何要这么说呢?我看城中百姓礼数周全,想来是强摁着头让人学习,他们心有不满?”林长天把糖硬塞给了男童,蹙着眉说道。 男童蓦地瞪大了眼,显然对林长天的说辞很是不忿。“这是哪里来的话?这些乱七八糟的礼数都是逼着我们误了农时才学来的,平日里连书都是违禁的物品,除了去学堂授道,谁敢私下教习那都是要杀头的!” “这都是官员们的手笔吗?”男孩望着天边,低下了头,数起地上繁多的蚂蚁来。“很早是没有那些大人物的,唔,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大人物,只是平日里吃不到的美食在他们府上的泔水里却是时常能见到。后来兵打了过来,阿父带着我去逃命,等到战事停歇才敢回家,回来就是这副模样了,好些个给我糖吃的坏蛋都让人给钉在了墙上,那官指着他们说,这就是当匪忤逆天兵的下场!我年纪小,也不知道为何被人抢了饴糖拿起拳头来反抗倒成了一种罪过。也不知道为何一夜间有人冒出来说是要教化我们,可很多天过去,除了能吃上的饭越来越少也没见得变了什么,阿娘说过,这就是劳什子的文明,要我低着头给人陪笑,见着大人物可不能笑假了,会挨揍的...” 天边下起雨来,原来数不尽的蚂蚁是在搬着家。 “这是些钱币,好好拿着,回家给你的阿娘,就说是你赚来的,千万别拿着买了糖去。”男童还想说些什么,被林长天在屁股上结结实实踹了一脚,给赶回家去了。 他目送着少年离去,又仰起头任由这场酥雨拍打在舌尖之上,仿佛要尝尝天赐的甘霖是怎样一番滋味。 “林姓,领首古之七望,论传承跟那中土里的文渊神洲相比也是不遑多让。如此行事,倒也正常的很。”和尚走了过来,坐在男童原本的位置数起了蚂蚁。 慌慌张张,从这头奔到那头,食物掉在地上,模样是比死都难受的。 “原本的盗匪天堂,娼妓之都不见了算得上功劳还是又作了新孽?”林长天抿着嘴唇,似乎是在问和尚,似乎是在问自己。 那蚂蚁甚是胆大,任由和尚把食物捏碎了放到它的嘴边,叼起边走,在地上画了个圈,似乎是学人作揖一样。 “盗匪本不是盗匪,众生有农民活不下去,也有恶徒逃命至此。拿起兵戈抢些钱财,也不动镇子,去劫外来的富商,恶是有的,但不伤人性命所以也罪不至死。至于风尘女子么,勾栏里的情话,谁还没个故事?听起来是玩笑,其实挂到嘴边的心里事,是放不下的。新孽是作了的,可功劳...倒也算不上,这烂摊子除了粉饰与压榨,是没人真的愿意去教化愚民的.” 和尚虔诚的冲蚂蚁回着礼,也不管后者看不看得懂他的意思. “那我把这些腌臜杀个精光,亲自来教化他们可好?提着刀只消一下,纵然是林远的三子也得人头落地。”林长天比划着手势,努了努天边,很是认真。 和尚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只是笑着朝外走去,也不回话。 “禅师哪里去?出家人不谈杀生,倒是我疏忽了,小子无心之言,给您配个不是。”林长天把背挺得笔直,对着和尚的背影深深躬下了身子。 然后又仰起了头,只不过映入眼帘的却成了片宽大的芭蕉叶。 “雨中坐着不动,世人会以你我为另类的,还好觉醒世之后的物种也繁杂了不少,北域这地也能有这么大的树叶子来为人遮阳避雨。”和尚唱了个喏,索性把毛皮的衣物垫在了地上。 他双手合十,把佛相让人看了个明白。 “众生皆恶恶。”和尚指了指林长天,又指着自己,最后在天上画了个圆。 林长天把刀放在中间的毛皮上,对着把铁器肃拜了下来。“还好我是不信佛的,所以杀人的事情做的坦然无愧,您那庙中的铜像见过中周城的惨况吗?又点醒过汝周里的浑噩么?纵使到了这让人诟病野蛮的北域,也是见不着几个衣着得体的和尚下山来普渡众生的。” “所以我只是头秃些,连身像样的袈裟都没有,但众生皆恶恶嘛,也可指...”和尚指了指天,拿开铁器,把毛皮衣物给拾了起来,挺着身上的坎肩越行越远,好像是因为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所以落荒而走一样。 恍惚间飘来一句话,惊得天地把雨声作响,似乎是不愿让林长天听到的。 可这声音铿锵有力,正使天地缄口莫言。 “众生皆恶恶,所以,众生皆可杀!” 林长天想躬下身子,又准备弯着膝盖顿首一礼,可这都让他的身子挺的愈发笔直,哪怕雷霆声声作响,也压不下来。 他笃定主意,是该替北域寻个新主不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八十九章 林佩猷 “你去哪里了?可别在这镇子里迷了路,容易误大事!”陈默揶揄着刚回来的林长天,几人都是忍俊不禁,脸上的笑意很浓。 林长天也不理陈默,自顾自的进了房门,以平时的性子定是要回怼上几句,好好逞逞口舌之利。不过现在他是没心情的,一副失了魂的模样,好像是那个不开眼的货该了这位千二八万...... 唔,这雨还下的蛮大,他一头栽倒在床上,再也不去想那身后之事。 似乎雨中立下的豪气都随着天晴被放了个光。 只是庆幸他睡的很香,如襁褓里的婴儿一样让人生不起提防之心。天地里有种声音,尽去人耳边低喃: 少管闲事,也活得潇洒些不是? 那位打起了酣声,谁的话他也不想听。 ...... 太阳依旧会升起,雨过的晴天异常美丽。林长天睡醒了,便揉着眼睛去找些吃食,待把最后一块饼屑塞入了口中,他空洞的眼神里突然放出了光彩。 “干他娘的!” 林长天大吼道,他回来的时候绕着谁家的府邸走了一圈,那泔水里的残肴的确是些“稀罕物件”,放回泗山自然是没人看的上眼,可食肉的物种啃了几天饼屑之后看什么的眼神也就都绿油油的了。 凭什么我吃的连你家泔水里的剩菜都不如?林长天很生气,他到了一个“开脱”的理由,去怂恿自己收拾这北域里的腌臜。 “绝不是为了多管城中的闲事,更甭提给平民百姓为仁义而出头了,那跟我是没关系的...嗯!半点也不相干!”林长天信誓旦旦的赌咒着,他索性把几人都召集了过来想抖擞抖擞自己的大帅威风,只不过都是深知他脾性的,也没谁搭理这厮。 “肃静!肃静!”林长天清了清嗓子,拿捏起了腔调:“小陈,你是怎么办事的?多久的功夫了,才打听出人家的住址来?这要是在泗山,早就给你拉出去斩了!” 奎生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好死不死的插了句话:“长天,这事是你昨天硬要揽过去的,结果自己还迷了路,耽搁大家好些时间...” 林长天装作没有听到,大手一挥,耍起了惫懒的性子。“,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们啦,来讲讲这谢李镇都看的如何啊?” 陈默撇了撇嘴,冷笑连连:“看了好几出猴戏,可都没我眼前这人耍的好,或许是他本色出演了吧。” “谢李镇的城墙很厚,可看起来是比不过某林姓男子的,提前声明没有在旁敲侧击谁哦,我是指名道姓骂的。”陈子良眨巴着眼,他损起人来也是正儿八经的模样。 林长天斜斜的瞥了他一眼,有些不屑:“怕个什么,我给你点明了,不就是骂他林远嘛,怎的了!搞这么多弯弯绕绕,搁着老远他还能过来砍你不成?” 陈子良:....... 他愣了很久,憋着口气给林长天竖起了大拇指。 人都说马辉无耻,看那哥们也就图一乐,真正靠厚脸皮活着的还得属我家山上的林长天... “说些正经的,那林佩猷倒也不亏为林远的三子,行事谨慎,着实没什么漏洞可言。打听到他外出的次数也不见多,就今日“献卯”的时候露了个面,让我赶上趟了,远远儿瞧他一眼,倒真是个风流的俊俏公子。” 许用插了一嘴,他对这事有些疑虑,显然是觉得里面有些文章可做。 “献卯是个什么新鲜事?中土和北域里都未曾听到过,想来又是林远的旁门左道了。”林长天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了半天,显然是不屑这林远整出来的幺蛾子。 “这献卯嘛,就是把阴兔放在合乎俗礼的时位上只挂着一丝,参拜上苍。祭祀完了之后便在堂下寻些好运的男儿把这几个“供品”分给他们,而阴兔说白了就是...该这年龄的芳华女子。”许用眨巴着眼,看着林长天的表情从轻蔑到惊愕,再变得两眼放光。 这位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步了半天,狠狠拍着桌案,义正言辞的说道:“此等伤风败俗的事情竟然没人站出来拨乱反正的嘛!一个个袒胸露臂...年轻人不知道健康才是真吗?下次再碰到这种请务必知会我一声,林某舍得一身剐,必要去将那些误入风尘的女子带回家去一一批评教育。” 众人这回倒是换了副面孔,除却陈子良依然傻愣外都与林长天站在了一条线上,数落起许用只顾自己吃独食不讲道义兄弟亲情之类的... 为甚会牵扯到亲情呢?陈默很认真的对许用说道:“许小子,哥哥也老大不小了,也没个长相厮守的人,因此患上了绝症,一日不看姑娘我就浑身难受,道心不稳。所以下次有这种好事一定要告诉哥哥,要真成了,你就是陈某的再生父母...” “没想到他林远面上的人伦道理讲个不停,自家儿子对背地里的陋俗却是乐此不疲,我看他也只不过是个腌臜货罢了。”林长天轻笑着,全然忘了自己刚刚是怎样一副德行。 “这话...着实有些武断。”许用摇了摇头,换上副严肃的面孔,把众人摁回了位。“这事听着玄乎,可它是真有用。你道那些女子是谁家的良人不成?长天有句话是说对了的,她们清一色的都是以前的风尘女子,可林远是严令禁了娼妓的,镇子里又没人愿意收留她们,有些些泼皮无赖动了歪心思带回家去这些姑娘也是日日离不了打骂的。那林佩猷倒是为这出了大力气,他也不违父命,知道谢李镇的人极为迷信祭天,于是便玩弄了这种把戏,所以到头来那些男子以为供品归于自己是天之幸也,反而是对误入风尘的姑娘们起了怜悯呵护之心。这事上,他做的并不含糊。” 许用把心中藏着的事说了出来,背过身看着窗外,他还有个疑虑等待着人来解。 “那更说不过去了,陈默紧着眉头顺手敲了敲林长天的脑壳道:“既然这位有怜悯的心思那又为何行了那么多荒谬的事情?误了农时去学些虚礼...一年到头就指这吃饭的人不得因为他一席话饿上许多时日的肚子?更何况,他那禁私学的道道更是险恶,哪怕在北域里也没人敢这么堂而皇之的断了别家后代的念头啊。” 林长天好像是听出了端倪,不动声色的踢回陈默一脚,在后者吃痛的表情中缓缓说道:“这林佩猷来了谢李之后,干过的事也无非两件,劝学和明礼。劝的是大家族子弟,明的是俗人不应学的繁礼。怎么看这其中的蹊跷也太多了些,如果真为规矩富家子弟,那何至于要废私教而大兴学堂呢?这不是适得其反嘛,要么这林佩猷是个行事粗莽的孺子,要么...他也是受了人蛊惑。” “谁敢去蒙蔽林远的三子呢?这不是找茬专挑更年期——以为老虎绝了经嘛。”陈默嘴里嘟囔着,显然是不信林长天这套说辞的。 林长天也不理他,背过身跟许用站在了一块,仿佛是对剩下几人的智商不屑一顾。“别怕啊,虽说你脑仁只有核桃般大,但也不影响你犯蠢不是?仔细想想,那林远把三子派来这里私下放出的是什么消息?秉承对此地官员的信任,没带多少护卫。可明明屠的是谢李镇,要防的不该是当地土著么?怎会对林远手底下过来任事的官员如此忌惮?” “许是内里有人作祟吧,说不好还是个家贼。”陈默也背过了身,与二人站在一块,神情孤傲,颇有漠古先贤的曲高和寡之风。 奎生点了点头,虽然一头雾水但也作出副英雄所见略同的样子凑到了林长天身边,四个脑袋望着窗边,互相看了对方几眼,各自嫌弃,然后齐刷刷的把身子扭了过去,盯着陈子良这憨货不放,想听听他的高见。 “嗯?要开饭了吗?我是搞不懂你们的,这人好坏干咱甚事?来这就是为了绑他的,要是好奇逮回来打上一顿不就全招了?”陈子良挠了挠头,很是鄙夷这几个的智商。 “那守卫森严,如何能得手?莫非,子良有了计谋不成?”林长天面上带着期许,眼巴巴的望着陈子良说道。 陈子良把枪一横,得意洋洋的数落起众人来:“这么简单的事还用某来点明?就这平日里还笑话我憨傻呢?拿着兵戈先杀过去,只要这样走然后再那样拐一下就到了林佩猷的府上,然后假借马辉的名号门口的守卫敢不让路?那厮起码是北域枭雄哩,肯定能唬得住他们。” 林长天松了口气,这才是正常的子良嘛,瞧瞧脑回路何等的清奇,合着要按这么来,他能让马辉的手下把马辉自己个给杀了... “我倒是心里有个想法,应是能试试这林佩猷的真面目。”许用指了指奎生,接着说道:“关键还得让奎生演上出戏,我们几个来唱配角,这动静闹的越大越好。” 奎生看着许用,目光炯炯,莫非自己隐藏这么深的演艺天赋也是让人看出来了不成? “他只有在装可怜的时候扮的格外憨厚,除此以外还能演些什么?”林长天把奎生翻了个,从头打量到尾,也没想明白跟自己从小长大的夯货还能一下子转了性不成? “这已经是够了,让奎生去试试林佩猷的善心。如果他听见了动静还揣着明白装糊涂,那这人的秉性可见一斑。但只要林佩猷为奎生出了这个头,那就说明有鬼的反倒是在这谢李镇里面。只不过林佩猷平时深居简出,要演这出戏恐怕只能在他门前搭戏台子了,那这样以来,守卫的事情倒是个麻烦,还得好好斟酌一番。” 许用揣摩着下巴,双眼微眯,似乎在思忖着“害人”的勾当。 “要闹,就索性把这事闹的越大越好!奎生,派个人回去调支骑军过来,再看看柳老前辈能否亲自走上一遭。顺便递个口信给马辉,就问他想把这耻辱加倍讨回来还是把自己身上的污秽洗掉就觉得行了?快些去,别耽搁!” 林长天搓了搓手,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在奎生的大腚上连踹几脚,逼着他向客栈外面跑去。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九十章 给这公道翻个篇 林佩猷坐在房中的南边,挑灯夜读,他正发着愁。 那封信上的火漆被开了口,里面的责骂也窜了出来,声音阵阵,把他喷了个狗血淋头。 自己做错了什么呢?林佩猷很委屈,父命是不敢违的,可开学堂教化万民也有错了不成?他老人家指定是没来这谢李镇看看,看看旧时的俗子现在是何等的明礼! 林佩猷这么想着,给父亲另修了一封书信。 自己可是北域里最有贤望的夫子教出来的!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他开头就是这么一句,来明自己的心意。 ...... 林长天叼着根稻草,捅咕了下哭丧着脸的奎生恶狠狠的说道:“别嚎了,待会出什么岔子可提防你的狗头!” “好几日不给某吃饱饭,还逼着我从腰包里掏钱,你这...资本家见了都落泪啊。”奎生擦了擦眼角,抽泣着说道。 林长天拍着他的脑袋,轻声说道:“乖,此事尽了我意,你回泗山怎么放肆我都不拦着。” “真的?”“那还能有假?” 奎生使劲点了点头,畅想着未来,很是兴奋。 林长天笑的有些阴险,这资本画饼的手段倒还真挺好使,结果对不对自己的胃口,那还不是一张嘴颠倒过来的功夫? “嘿,那贪狗过来了,防备着点!”林长天看着一官身的男子,隔了老远便恭恭敬敬的给行了一礼。 面上谄媚十足,嘴里却是把这人的宗族父母给问候了个遍。 男子挺直了背,昂扬着头颅,也不管他在嘟囔什么,似乎对这些鄙贱之徒司空见惯了一般。 “你那事准备的如何了?吃不饱的话,外商在本镇立足的事情嘛可不好办。”男子还没等站定便把手伸在了林长天面前,似乎还有着几分责备之意。 林长天指了指后巷,躬着身子道:“文骞大人,黄白之物齐全,只不过还劳烦您去巷子里谈,毕竟...听说上面那位最近要肃正风气,查的厉害不是?” “哼,仰仗父荫的孺子罢了,我底下胥吏都能糊弄的人物,不过你这种外商还是少打听为好,规规矩矩挣钱来给咱分成就行。也非本官口出狂言,就在谢李镇这一亩三分地,孝敬够了,其他什么都用不着操心!” 奎生眼里的嘲弄一瞬即逝,陪着笑将文骞和他的两位随从迎了进去。林长天半蹲在巷口,趁着夜里没人的那阵,慢吞吞的往一片宅子处走去,在文府的牌匾下钉了封书信,扔下三个钱币,再眨眼的功夫,却是见不着了人影。 巷子深处传来几声惨叫,正好引着路过的巡差拔刀冲了进去,那地上遗留着一箱子的钱财,还有...几具血肉模糊的尸首。 奎生正在另一条巷子里,夸着陈默身手利索...... 次日的谢李镇是要炸开锅的,林佩猷阴沉着脸,听那文骞的婆娘诉苦个不停。 “您得好好查查这事不可!我家那位向来对林远大人忠心耿耿,做事也勤勉,可谁成想就是因为他太听话了才遭此毒手啊!这是昨日贼子钉在我家门前的书信,里面全都是恐吓之词啊。” 那女子看着伤心极了,披着身素衣,可脸上的妆容却是异常妖艳,一边哭啼一边扭着身段和自家丈夫生前的某位同僚暗送秋波。 看起来并不如她嘴里说的那般有着诛心之痛。 林佩猷微眯着眼,把信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这字里行间中尽是对新政的不满,落尾上有一句,也解释了为甚要杀这文骞,原因就在于他这条狗太乖了些......” “还想借此威胁其他命官嘛!”林佩猷拍案而起,可脸上却着实看不到几分怒意。 骂狗太乖,那不就是在夸主人御下有方么。 谢李镇的父母官连声唯诺,那为首的刘时雍更是“惶恐”到了极点,但不经意间又轻声说道:“公子,文骞的忠心是母庸置疑的,但您也别因此气坏了身子,毕竟我等谁又不若文骞公般的忠义呢?只是文骞死的时候这身外之物嘛倒是...有些不合他的位置。” “你说的可是他身死时旁边多出来满满一箱的钱财?许是贼人栽赃之举,用不着因此而败坏了文公的名声。”林佩猷瞥了他一眼,似乎很不满意刘时雍的后半句。 刘时雍捋了把胡子,笑眯眯的退回原位。 文府门口突然嘈杂了起来,吵得林佩猷心里烦躁。 “别人家在过丧事,外面怎么会如此吵闹!”林佩猷说着话,也不顾刘时雍的“阻拦”,杀气腾腾,径直朝着府外走去。 黑压压的人群堆在了门口,高声呼喊着什么。 林佩猷皱紧了眉,指着乌泱泱的一片说道:“尔等是哪来的暴徒?别人家在做丧事呢,搅扰什么!” 人群中分出条道来,里面走出个士绅模样的男子正被自己的仆从背着前行。 “回您的话,平日文骞公对我等不薄,听闻他老人家遭了毒手是特地前来吊唁的。”那人从自家仆从身上翻了下来,顺势打骂了一番:“你这该死的奴,平日白吃我的粮了!走上几步路就喘个不停,腌臜货色,要你何用呐!” 被数落的仆从惊颤到了极点,似乎是连一句正经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倒也算你们有心,林佩猷语气缓和了不少,指着奎生问道:“看来这人是伺候你的,可新政里的规矩是容不得豢养奴仆,也就是说他只得是您的手下,可为何动辄打骂啊?你可知道,这是违了谢李镇的法?” 士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讷讷了半天才提着胆子开口问道:“敢问您是司署里哪位大人啊?” “这跟我做不做官有甚关系?难道你说话还得看别人是不是官身嘛,新政里不是点明了?官需躬身事亲于民,而非使民畏惧!”林佩猷厉声喝道,显然是不悦这士绅屡屡的“明知故问”。 士绅摇了摇头,故意作出副不屑的模样:“还请恕我无可奉告,你既非官身,又不是大族里的老爷,哪来的资格对人颐指气使的?” “哦?还有这种门道?”林佩猷冷哼了一声,转了转眼珠,索性把手背在身后,假装倨傲的说道:“本官是想试试你的,你看我在这文府里面替主人来张罗门面,那能是一般人物么?” 只见那士绅果然不出他所料,惊咦了好几声,拍着自己的脑门连忙作揖道:“是小的疏忽了,想来能干这事的起码也是跟文公平级的人物。嗨,那您这不是在刁难我嘛,哪见过什么新政啊,这谢李的天它就从来没敢变!” “修缮学堂,使人人都有书读。抑制世家,消除愚昧,让百姓活出个体面。放开贸易,吸引行商来繁荣本镇这些已经施行好久的政策你都没见过影子嘛!” 林佩猷掐着关节,此处涌来的人流愈多,他心里的怒气就越是压抑不住。 “见过啊,那怎么可能没见过呢?”还没等林佩猷面色好看几分,那士绅便指着远处的示栏说道:“这不都在纸上嘛,可从来没被人摘下来过!” 纸上的东西...也自然是从来没见人实打实做过的。 林佩猷脸涨得通红,揪起士绅的领子骂道:“你有几个胆子来构陷镇中官员?哪个不是鞠躬尽瘁的贤士,容得了你来诽谤?” “小人是没胆的,士绅甩开了林佩猷,指着他身后赶过来的一众父母官说道:“学堂自然是有的,可向来非世家子弟而不能入。唔,百姓活的体面么?我这种的尚且仰人鼻息,更甭提他们了。至于行商之事嘛,哪个手上交出的孝敬敢少了文公的呢?小人有胆子讲这些,怕是连明日都活不过的,话说回来,我又怎么敢拿着谢李人人皆知的真相去构陷镇子里的父母官呢?还望大人明察。” 林佩猷倒是平静了下来,他也知道身前身后有一帮子的人物在紧盯着自己。 “那就查个明白,要是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那自然还你个公道。” 士绅整了整衣物,目光灼灼,语气淡然:“还请公子翻译翻译什么叫公道!” 这位的面上全然无惧,身子挺得笔直,别说是不卑不亢了,甚至其中都透着股咄咄逼人。 士绅自然是林长天,而那仆从打扮的也就是奎生无疑。 “你不知道公道?”林佩猷皱着眉,以为他是存了心来找茬。 林长天梗着脖子,淡淡的说道:“没书读,自然是不知道的!” “就算没上过学,也晓得这千百年百姓挂在嘴边的立命之词是个什么意思!”林佩猷怒吼道。 谁都以为这是蝼蚁与狮子的对话。 林长天索性把褂子一摔,指着天吼道:“那公子更得解释解释了!凭什么公道被挂在嘴边千百年也没个人来把他翻开说上一说!” “你真要我给你翻译?”林佩猷脖子上的青筋暴露,按着刀朝林长天压了过去。 官员们看着刘时雍,显然是想让他当这个和事佬的,只不过刘时雍刚上前一步,便对着林佩猷冷冽到骨子里的寒芒。 他吓了个趔趄,噤若寒蝉。 刘时雍年轻的时候是远远瞅见过西境的雄主一面,那位爷战场上的狠戾,如同树叶飘零时的......禁忌。 唔,真当是虎父无犬子么? “还请您翻译翻译什么她妈的叫她妈的公道!林长天直着身子,不顾命官们吃人的眼神,是寸步也不相让。 这其实是泗山的枭雄与谢李之主间的初次会晤。 二人呼出的热气都喷到了对方的脸上,似乎在为一个道理,把心中的戾气放了个干净。 “那我就给你说上一说,明日起彻查整个谢李镇,我倒是要看看这公道能不能说清!”林佩猷抽刀砍在了石墩之上,劈裂出好长的一道缝隙。 “用不着明日,您只消跟我走一遭,万事便清楚的很了。”林长天指着东头,又望着西边的城关,作了个揖,转身离去。 这下倒是轮到林佩猷愣住了,硬着头皮跟了上去,他始终不觉得是自己的新政出了问题。 陈子良立着把长枪,威风凛凛,与奎生一起荡开了几十个围着的随从,震的想要跟上去的官驻足在了原地。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九十一章 拐一个少年来 其实人间的苦往往是一个苦字说不完的,可就是措尽辞海里的难言,也往往敌不过这一个苦字。 林佩猷看着,从东面走到西面,从市头走到街尾。 这座城没有什么风景可值得看,但其中的残垣断壁或许是他一辈子所触及不到的。 他缄默了口,眼神灰冷。 “父亲所言极是,一介孺子,哪里能动摇这冗积了千百年的顽疾呢?”林佩猷喃喃着,在瓦砾之间坐了下来。 风倚靠他的肩膀,呼吹个不停。似乎是在一片萧瑟之中点着头,不知是赞同外乡的客人还是天上的主家。 “黄口孺子是最为无能之辈,可也是烽火加身的人。世间徒子之中,万般清明,千两魍魅,都不过百年修行而成,唾手可得。但唯有这尘泥时埋下的心思是最难寻摸的东西,会当凌绝的好,父母在,不远游。家母身子不好,我还想尽尽人子孝顺呢。”林佩猷摇了摇头,他就是再天真,也晓得这士绅多半是有鬼的,说不定今儿早的闹剧都出自人家的手笔呢。 他尽量把语气放的缓和些,生怕得罪了对方又给自己一顿好打。 谁承想林长天点了点头,也没恐吓自己,满不在乎的说道:“行,都依你,不过我本来也就是想让你看看这镇子原本的贫苦模样,既然不愿,那来日方长,有缘再见咯。”说着竟是真动了身,作出副离去的样子。 这倒是轮到林佩猷发懵了,他试探性的拽了拽林长天的衣角缓缓说道:“你费了半天的劲,图谋的不是我吗?” “我看你多少有点毛病,那地方本就是人间传圣之地,都能点石成金了还用在乎戈壁上的些许微粒吗?”林长天冷冷的看着他,一把扯过了自己的衣角,强忍着笑意背过身去,似乎当真是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无二。 “啊?”林佩猷有些失色,双手按着林长天的身子摇晃起来:“这...那倒是小子唐突了,您看我还有机会吗?在下愿禀告家父以重金求学...” 林长天思忖了很久,半响才装作为难的说道:“这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今日就要走的,恐怕顾及不到你,还是就此作罢的好。” “可别!我自幼时立志,愿以忱忱之心救世间万民,甘做那天上的清阳曜灵,明日映之,众生共济!先生发发善念,就收下小子吧。”林佩猷说着,动了真情,竟是躬身到底,连连叩首。 林长天也正了神色,激动的握起林(摇)佩(钱)猷(罐)的手,带着颤音缓缓说道:“这差事可是很辛苦的,路途遥远,去了,可会后悔?” “虽九死其犹未悔!” ...... 泗山的脚下,一个秀气的少年看着无数莽汉嚎哭了起来:“大哥我后悔了,您让我走成不?” 林长天皱紧了眉头,很是不悦,自己一路好吃好喝招待着,怎么,连本都不给回了? “北域的男儿向来都是说话算数的,你这出尔反尔是为那般啊!”林长天指着林佩猷厉声喝道,辞严义正,好像是成了后者亏理一样。 林佩猷哀嚎着,他这回是彻彻底底对父亲评价的愚蠢二字服了气。谁能想到,涉世不深的纯洁少年初出江湖的第一次就让个同样年岁的小狐狸给拐到千里之外去了呢? “大哥,你也没说自己是泗山的人呐!我落了那林长天手里还能有好?” 林长天一巴掌呼在了林佩猷的脑壳上,让这哭啼生生给消停了下来。他指了指泗山的方向说道:“那林长天怎么着你了?本性纯良,乐善好施,从小就扶老奶奶过马路的孩子心里能憋着什么坏?虽说是跟人一块合作碰瓷来着吧......” “传言那位青面獠牙,鹰头雀脑,凭借着各种险恶手段在短短几个月就横扫了整个北域之南。无数豪杰惨遭其毒手,就连马辉都在他那吃了亏,把自己的闺女给搭进去了!”林佩猷抹了把眼泪,眸子里的神色黯淡了不少,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他抱着脑袋蹲伏在了地上,打起滚来,嘴里不停的喃喃着:“以为自己是屠龙的勇士,再不济也是头黑化的恶龙,谁承想我竟然是公主...天老爷啊,你还能不能干点人事啊。” “唔,我觉得这其中有些可能是片面之词...”林长天有些不好意思,他也觉得自己把少年欺负的狠了些,于是说话的时候语气轻了不少,好让他得知真相的时候表情不要太难看。 林佩猷冷哼一声,有些鄙夷:“你是泗山之主的下属,当然是要美化自家老大的所作所为。不凭着手段他还能靠什么?以德服人嘛!” “不,我意思那片面之词是前半句,说不定那林长天是个俊俏小生呢...如若不信,你看我长相如何?”林长天挠了挠头,有些羞赫。 林佩猷微眯着眼,仔细端详了好久,一脸笃定的说道:“那人果然是丑陋至极!” 林长天:??? 在经过一番友好的协商之后,林佩猷捂着青黄相间的脸庞表示了对泗山之主容貌的肯定,并且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绝不会再让传言去扰乱视听,一定要把有关泗山之主林长天的真相给散播到整个北域去! “您看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家母还等着我吃饭呢,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耽搁了可不好...”林佩猷小心翼翼的说道,把身子往后挪去,正好撞上戚勇魁梧的臂膀。 那糙汉想着林长天的交代,咧开嘴冲他露出个“友好”的笑容。 林佩猷哭丧着脸,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 “什么事情都可以自己去做,也可以让别人帮衬着完成。可唯有一点,凡涉及到对一国,一地,乃至一人的风评,还是事必躬亲为好。随我去泗山上走走?你想去哪里看都行,我只跟着,不言语。若是觉得学不到东西,你大可挥袖而去,没让敢拦着你。对了,我就是那青面獠牙的泗山之主,林长天。” 话在林佩猷的心中激起了巨浪,他的不可置信全都浮现在脸上,从惊愕到恍然,只不过最终留下的,还是几分深深的不解。 林长天也不多言,踹着他往山上走去。 ...... 林佩猷撇了撇嘴,想来这厮是想让自己看面上光景的,“好歹我也是经历过谢李镇风波的,能让你给轻易糊弄咯?他得意洋洋的想着,全然忘记这道理是谁从云雾中给点醒的了。 他这么想着,步子快了许多,径直朝山后走去,林佩猷相信,这背面必定是藏着黑暗与邪恶! 映入眼帘的是片民居,驳杂而俨整,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林佩猷愣着了,他围着聚落转了很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挂着喜色,指了指地面说道:“这是田间吧?你看看,连阡陌都没几条,分明就是强逼他们把这地修葺完善来给草匪们住!这可不光是把农时耽搁了,就连人家活着的门路都让你给断了!” 林长天撇了他一眼,有些嘲弄的说道:“说到底也是北域里的蛮子,瞧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往后走走,不,跑着去看!”林佩猷涨红了脸,哼哧哼哧的往远处跑去。 刚行了十几步,他腿脚就觉得有些发麻,倒不是累着了,只是那风景实在是...有些骇人。 越往深处走,人群的喧闹就越驳杂。 军伍中看不上的现代物件被拿了过来,车子开在大街上,小贩在叫卖着东西,有人讨价,他也不恼,笑嘻嘻的与那人争论了起来。 这般的繁荣在中土里比比皆是,可在北域地界,怕是如同夫子城一样,是独一无二的。 如此说来,这地是没阡陌小路的,因为处处是阳关大道! 林佩猷涨红了脸,他木讷的把玩着衣角,实在是说不出话来。 “留下来吧,泗山需要新鲜的血液。”林长天缓缓的讲着话,语气很平静,似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对这繁荣还是不甚满意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九十二章 有只猛虎在镇子里 “不,我还是得回去。”林佩猷摇了摇头,目光从迟疑变得坚定。 林长天撇了他一眼,侧开身子,指了指山下说道:“那便离去吧,我不拦着。” “额,某的意思是,学成之后回去...不可以吗?”林佩猷小心翼翼的说道,生怕林长天真不要他了一样。 空气中的紧张弥漫了很久,林佩猷手心攥着把汗,又是期许又是害怕此间的主人开口。 林长天也摇了摇头,看着后者一脸沮丧,等待林佩猷的悲伤到达巅峰——豆大的泪珠流了下来,才缓缓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学成之后,不用留在这里。” 话音刚落,正哀恸的少年先是一愣,然后带着欢呼雀跃了起来,兜转几个圈子,又清了清嗓子,作出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说道:“既然如此,我把此间的事情修封书信寄给家父,先把误会解了,然后再定个规矩。学费什么的一毛也不会差,但...你毕竟与我年岁差不了多少,这拜师还是免了吧,你我就保持纯纯的交易关系就好。” 还没等林长天答应,那远处走来个少女,出落的亭亭玉立,垂一头秀发,想是没睡醒,春意黛染着双蛾,鬓发婵娟,蓬松秋恨。 林佩猷微眯着眼,捅了捅林长天问道:“那女子认得你?” “是舍妹陈忆筱,你这外乡人,最好把那腌臜的心思给我趁早收咯!”林长天瞪了他一眼,手按在腰间,就差把这位公子给一刀剁了。 林佩猷收了笑容,把袖一拂,有些委屈:“恩师,您这是什么话?那女子从此不就是咱的师母了?您放心,她老人家以后就是我亲妈!” 林长天愣了很久,他突然觉得这厮无耻起来的模样像极了一人。 唔,想来肯定不是他的。 “只修封信林远就能信了?他不会怀疑是有人逼着你写的?从而兵加泗山,再掀起场战事可就得不偿失了。”林长天踹了林佩猷一脚,没好气的说道。 林佩猷狡黠一笑,有些得意:“北域里大族的门道可要比中土里神秘多了,咱也不只是您口中的蛮子,您把心放宽,一切有我呐。” “你...”林长天抿了抿嘴,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还是把话给说了出来:“你还没明白嘛,正是因为有你,我才不放心的...” 林佩猷眼神很幽怨,抱着头蹲在地上打起滚来。 ...... 谢李镇的地界向来是多事之秋的。 连年征战,再三易主,肃杀伴着金戈铁马,别说是林远屠了城,就算比这更为残苛的场面他们也是见过的。 苟活着不死的能耐也是此间人贪出来的本事。 只不过这次是要翻了车的,刘时雍跪在街上,只有他磕头如捣蒜。镇子里的父母官已经让杀了大半,剩下十几个零落,正把涕泪抹在青衣上哭泣着等死。 他们是没了求饶的力气,可那街头的人倒是兴致很高。 “让人说上几句话就给骗没了踪影,这蠢猪能是我家三子?”男人从屋里搬了把椅子,放到大街的面上坐正,杀起人来。 他向来是不喜欢把丑事藏在深院里去的,可族里的老一辈总喜欢遮遮掩掩,仿佛这样就能不被人知道了。 藏着那么多腌臜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正如夫子城的夫子不敢去和马辉讲道理,反而是天天在自己跟前唠叨个没完。既想着有人替他们讨回公道来,却又要谈些脸面,把仁义挂在嘴边,绝口不提心里真正乞求的事情。 得,若是古之七望以前的家主,这些自然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你做那锦绣文章,去把咱吹到天上去。我呐,挥挥拳头,替你干这脏累的苦活! 可林远是不给人面子的,他存心装傻,揣着糊涂去逗弄夫子,甚至把这引以为乐,慰藉自己可怜的耳朵。 他唯一怕的,只有自己那看着温婉的婆娘。 从林佩猷失踪以来,就整日拧着林远的耳朵逼着他出门去把人给寻回来。 林远心里不是个滋味,合着那仨毛头崽子是你的心肝,我这从小跟你玩到大的夫婿就算不得珍馐之物了呗。嘿,几个杂碎活腻了敢跟老子横刀夺爱!哦,好像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是自己的种...... “听说那小子昨日寄了封信来报平安?这物件在哪呐,呈上来让某瞅两眼。” 这男人是林远,北域西境的主子正大咧咧的伸着手要东西。 十几个青衣的官员,到头来就剩下磕头的那位活着。 刘时雍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把信捧在头上,双手递给林远。 “哦,我说这倒霉玩意没事能有这孝心?”林远看完了信,咧开嘴笑道:“许延年,你说说这些当儿子的是不是只有要钱的时候才想起老子的好来?” 他身边的侍卫挠了挠头,老老实实的回道:“大帅,某的儿子只有三个月大,话都说不利索呐,整天嚎个不停,只有对自己的娘亲些,其他时候都垮着个脸。如此说来,应该是不知道老子的好处。” “小孩子才多大,怕是正赶上吃奶的时候咯。算了算了,问你这憨货也是白搭。许阿父最近身子骨可还硬朗?”林远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问候起许延年的父亲。 许延年垂下了头,闷声说道:“家父觉着自己撑不了多久,索性提刀去了边关,说是死在战场上才不算折了您的面子!” “某要那脸上的东西作甚?缠着阿父日夜不宁的疮口是哪次留下了的?”林远把信撂在了一旁,对着挂在天边的一颗星星深深躬下了身子。 许延年拿刀指着东面说道:“该那马辉多活两日,早晚剁了他!” “落幽山的时候吗?那就...杀上三千马辉的降卒,陪老将军上路。再让成虎儿往东进扩四十里,寸草不留!”林远拾起了书信,给撕碎在火盆里,看着它烧成了灰烬。 那汉子眉宇间落寞了许多,披上裘衣,让自己看起来难缠一些。 “族里的老家伙都力挺一个叫刘时雍的人来当谢李的命官,本帅也答应了下来,结果你是怎么做的?同流合污,沆瀣一气,欺负谢李镇的平民习惯了,就敢把胆子放在我儿的身上?” 林远的语气很平静,可一旁的许延年却是把刀搭在了刘时雍的耳边,似乎自家主子让剁掉哪里,那里的某个物件就会应声而落一样。 刘时雍擦了擦冷汗,他晓得林远的脾气,索性放开了说道:“大帅,您之前下的命令,非要把娼妓这些下九流给绝了踪影,可贫贱之徒何其多也,这浮上来的污垢才合了世家的意呢,本来此地就鱼龙混杂,顽疾颇重,做官和当差的也都举棋不定,再加少主一腔热血,上来就按夫子们教的去做,这才逼得这地的世家官吏都联起手来糊弄他,我也是没办法的。” “下九流的事,我也听过些。本想着把他们归拢到一块,徐徐图之,或为农,或做商,钱粮田地,皆可补贴,总之给上条活路,也不至于从此仰人涎水而活。可谁料到愚子倒是好心干了坏事,白白让谢李的百姓吃了许多苦头。正好这官吏都杀了个精光,索性尔从一清二白开始再搭个班子嘛,那样这顽疾或许可以根除。”林远作出副痛心的模样,似乎对林佩猷闯下的祸事很是懊恼。 只不过没人会天真的以为这黄口孺子的背后没有一双推手。 刘时雍低着头,他想起来之前打听到的些流言。传闻这清扫贱民的法子是林氏族里长辈和夫子们共同想出来的,可现在的结果是乱成一锅粥了的,那要是借着这个由头...... 刘时雍不敢往下想了,他打了个寒颤,正对上林远平静而摄人心魄的眼眸,连忙跪着说道:“大帅明鉴,现如今少主的事才是急着解决的,罪官留在谢李镇也服不了众,索性让我去那泗山缴清...学费,顺便探探他们的虚实如何?” “这可是你自己要去的,许延年,拨给他一队骑军,索性以后就留在泗山陪我那不成器的愚子学些东西嘛,也帮本帅扫听扫听这林长天的来路。” 林远把身上的裘衣脱了下来,披给一脸丧气的刘时雍,在他臂膀之上,不轻不重的按了两下。 可能是在说,这第三次的机会就不给你了。 ...... 泗山大学堂内,又多了一个少年为柳青山看茶倒水。 “你就是古之七望里林氏一脉的后人?”柳青山看着林佩猷,面上多了几分好奇。 林佩猷听着有人打听自己的家世,连忙清了清嗓子,故作谦逊道:“也没甚了不起的,只不过是七望里头继承正统的一支罢了,也凑巧某是这正统里的嫡系一脉。除了这些,似乎...也挺普通的。” “哦,是没什么了不起的。”柳青山指了指魏牟,又指了指自己说道:“这小子是文渊神洲里的皇族,中土那地界的。老夫跟你倒是同出自北域,比古之七望是要久远一些,罪族之后。” 林佩猷愣神了半天,苦着脸说道:“那倒是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了,文渊神洲暂且不提,可罪族...属实是没再见过了。” “一两年的功夫就忘记了?余百里不是曾经压得整个北域都喘不过气了吗?”柳青山翻着本手写下来的书卷,揣摩起上面的墨迹来。 林佩猷皱着眉说道:“余百里是中土来的,鸠虎之名是在北域边境立下的没错,可这也不能算他是罪族中人啊。” “算不算的,由得着你来说?老夫都还没资格呢......”柳青山斥骂了一句,头也没抬起来,把心思全放在了那本书卷上。 林佩猷倒也不恼,他这几日早就见识过老头的手段,那可是上课都要提着根狼牙棒的人物...... 他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指着书卷问道:“柳老前辈,这是谁写的书?字迹也忒丑了些...” “这不是书,唔,也算得上书吧。里面每篇都是林长天那小子的检讨,一直赖着没写,前几日追上门去打了一顿才交给我的。那能这么快弄完呢?老夫断定,这厮必定是请了枪手!” 柳青山撇了眼幸灾乐祸的林佩猷又开口道:“别担心,这好事早晚轮得到你。” 林佩猷摊了摊手,以前几十位夫子都没找着由头罚他,还能栽倒区区一个老头手里不成? 他想着想着,转身出了门。 “慢着!谁让你左脚先迈出去的?明日给老夫拿一万字的检讨来!” 林佩猷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恍惚间,又听到后面飘来了一句恶魔之音: 谁让你头先落地的!还砸了老夫的门槛,再加一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九十三章 欲战 泗山脚下来了队兵马,押着满车的钱粮,沉甸甸的。 林长天本来是不苟言笑的,他左腮肿了好大一块,心情很是不爽,正准备训斥林佩猷一顿,结果...... 没办法,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些。 “您还是骂上两句吧,这么看我真瘆得慌。”林佩猷后退了两步,实在熬不住这位爷幽怨到极点的目光。 林长天顾不得脸上的淤青,陪着笑脸走到刘时雍的跟前说道:“在谢李镇的时候远远看过您一眼,那时就觉得亲切倍生,不亏是一地的父母官呐!” 刘时雍擦了擦汗,脸上带着几分得意,但仍故作谦虚道:“哪里的话,公子还得仰仗您栽培呢。只不过大帅吩咐我等陪着少主进修,所以这山上能否划出一小块地方来安置下......” “哎,什么话!某向来对林远大帅极为尊崇,就连姓氏都沾上边了嘛,只不过泗山的用地...最近是比较紧缺的,人均下来也分不到多少,所以这费用的事情嘛,还得......”林长天比划着手势,慢条斯理的说道。 刘时雍斜瞥了他一眼,面色古怪,沉吟了半天,才端起一副说教的架子开口道:“您是从中土来的,嘴里新词不少这我也知道。泗山的名声在北域里可是响亮的很呐,只不过...学问上的事情还是入乡随俗为好,毕竟咱身后的可是那位大人呐。” “合着你个老不死的抬出个林远来就想白嫖我泗山的食寝?”林长天微眯着眼,他向来是翻脸极快的,长刀不知何时翻到了腕上,正架在刘时雍的耳边,颇有股一言不合就让这老贼人头落地的意思。 刘时雍哪里敢再摆谱,咬了咬牙,索性跪了下来,急忙开口道:“您是没听懂咱的意思,老朽平生最为不齿的就是拿靠山压人的恶狗!这入乡随俗嘛,自然指的是我们跟泗山的规矩走啦!咦?莫不是有人不嫌害臊,还想白吃白住您的不成!” 那刀半点都没移开,林长天面无表情,寒芒刺的刘时雍脊骨发凉,他换上副谄媚的模样接着说道:“您索性把那讨钱的差事放心大胆的交给我,必让我泗山赚他个盆满钵满! 林佩猷皱了皱眉,他似乎明白这谢李的新政败在谁手里了。 长刀归鞘,这杀星堆着笑容把刘时雍扶了起来。 “您那地出来的人才可真是忠心耿耿呐。”林长天竖起了拇指,指着西境说道。 刘时雍长舒了口气,心里冷笑个不停,区区一个黄口小儿,还不是被老夫摆平了? 只不过到底是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跪着说话可太吃力了些,这要是搁年轻的时候...... “再无他事的话还烦劳您侧个身子,林远大帅要些话让老朽带给公子。”刘时雍从怀里掏出张纸来,走到林佩猷的跟前清了清嗓子,厉声喝道:“你这厮脑壳里都装的是些什么泔水!竟让人三言两语就给诓骗了过去?老子是没空管的,只不过你阿娘那边整日烦忧,记得抽空修上封书信问候问候!刘时雍替本帅踹他一脚,这不争气的愚货。”刘时雍说到这停了下来,笑容里带着几分歉意,然后在林佩猷诧异的目光中狠狠踹了过去。 “既然你说离了那人的教导恐以后再无明悟的机会,那老子还能把你摁回家来不成?勤学好问,交了钱的!有谁欺负也别言语,陪给人笑脸,等回家老子替你出头!话就说这么多吧,天冷加衣,勿念!” 刘时雍斩钉截铁的收了尾,朝着林佩猷使劲把身子躬到了底。“您可别怪罪到咱身上来,这里面一字一句都是林帅亲口说给我记下来的,公子,里面的道理全凭您自己琢磨,只是有一点我得说上句不中听的,可千万别辜负...咱家爷呀。” “某知道,交了钱的,一定学出个名堂来!”林佩猷揉了揉眼睛,转过身去,感叹着泗山的风大。 林长天撇了撇嘴,拍着他的脑门说道:“那交这么多也够了,食寝的费用我泗山又不是出不起...记着跟柳老好好学,想听中土的事呐,我得空就讲给你听。” “额,哪怕是没机会了。”林佩猷眨巴着眼,一本正经的说道:“昨日柳老前辈亲自查您检讨来着,足足看了好几个时辰......” 林长天变了脸色,咬牙切齿道:“这老货怎如此卑鄙,平日里糊弄过多少次偏偏最多的这回反而是往严了查!” “柳前辈说这是放长线,专等着某些人咬钩呐!”林佩猷憋着笑,他已经看到了提着棒子走来的柳青山。 刘时雍蹙着眉头,显然是听出来这为人师者也是个放荡角色!“这能教出什么来?怕都是帮山野村夫在胡闹罢了。” 他这么想着,还没等冷笑浮于面上,那惊愕却是抢先一步窜了出来。 林长天身周缠绕着罡气,几个呼吸间便掠出了十几米开外,那瞪着眼的老者更是不俗,眨眼的功夫就化成一道长虹,追上那挂在天边的小黑点狠狠一棍给打了下来。 “竟是...界者吗?”刘时雍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的问道。 林佩猷点了点头,苦笑道:“可不光是界者那么简单,瞧这罡气的威势,起码也是通神境吧。” “那岂不是...跟咱家大帅的修为都一样了!泗山,有如此人物么?”刘时雍喃喃着,不知这话是在说给谁听。 ...... 渭南山,奎生冷眼望着关外黑压压的一片骑军。 “奎生将军是哪位啊,出来露个面可否?”那为首的恶匪拨马上前,驱着兵又进了几分。“不敢就算了,去传个话,马辉大帅的天兵来了,速开山门!” 奎生摸了摸光头,反倒是咧开嘴笑了起来。 “那汉子,你可知奎某是怎站在这关隘上面来得?” 恶匪正无聊的劈砍着树杈,听到有人回话,连忙抬起头来大喝一声:“这可不管咱的事,不过有一点你得注意,站高了摔下来,命就由不得自己咯!” “那某便下去回你的话。”奎生指着恶匪大笑道,转身下了关去,乌泱泱涌出来一堆的骑军,跟恶匪的兵马面对着面,兵戈都快戳到对方脸上去了。 奎生翻身下了马,在两军中间画了道长线,仰起头狞笑着说道:“你是谁家的狗也不管某的事,可有一点你也给我挺好咯,越此线者,谁来谁死!休提你那背后的靠山了,想在这地抖落威风,就把主子扔到一边去,凭自己本事来说话!” “那你想怎的?”恶匪对着奎生吼道,仍然凶悍,只是按着刀的手却是微微有些颤抖。 奎生斜瞥了他一眼,平静的拔出刀来,指着那恶匪的面门说道:“我身后的虎狼已经许久未曾饮血,来上场骑战,要么你立下大功,踩着咱的尸首走到渭南关里面去。要么你死在这里,跟那些腌臜一样,埋到土里,去肥沃某亲手播下来的树种。” 恶匪身后的兵马叫嚷着,谩骂着,乌泱泱一片,似乎要用吐沫淹死这些悄然无声的敌人。 渭南山的兵马扬起了兵戈,一言不发,只有奎生自顾自的在说着话. “究竟要屠了马辉多少的部属他才能亲自来见我呢?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一个刚成气候的土匪就想着盖过天去了么?” 恶匪咽了口吐沫,退回军阵之中,等自己的麾下把他遮了个严实才开口道:“某只是来送个口信,让泗山的那位注意他曾经许下的话!别坏了规矩。” 奎生指了指天边,猛的大喝一声:“贼子犯我边域,如何?” “杀!”虎狼们嘶吼着,齐齐的往前冲去,逼得恶匪的兵马迎了上去。 不过家养的恶犬怎敌得过野生的猛兽? 触之即溃,从南边往北面追杀了几十里,把蝇狗的絮叨给憋回了肚里,从此歇停,让这天地间清净了不少。 恶人终须还是得恶人来磨的。 ...... “奎生做的固然无错,只是怕马辉面上挂不住,彻底与我等撕破脸皮可就不好了。”戚勇看完了战报,先是点着头赞叹奎生的骁勇,随后又立马紧绷着脸,似乎在说这祸事属实棘手。 林长天懒散的抻着懒腰,把玩起自己手里的杯盏,听着众将七嘴八舌,他觉得百无聊赖。 “戚将军的话没错,只是鞍马城的时候恐怕这脸皮就没剩下多少,恐怕马辉也只是寻个由头来讨些好处。”许用拱了拱手,跟公孙十二站在一起,神色淡然。 只是眼角的余光时不时偷瞄人家几眼,心底里的喜欢是遮掩不住的。 “与马辉为敌,现在还不到时候。凭我们的实力自保绰绰有余,可拉出去跟人家摆开了硬碰硬上一场,那就说不定是鹿死谁手了。无论战和,都得想个周全的主意出来。”吕梁接过了话茬,比划着手势,把自己想说的都给倒了个干净。 众将又争论了起来,吵闹个不停。 林长天打了个哈欠,咳嗽一声,等到堂中的嘈杂熄了火才懒洋洋的说道:“各位说的都有理,可没一个能听出用处的。” “请开始你的表演,陈子良努了努嘴,示意大家伙都等着他把话(逼)点(装)透(完)呢。 林长天悻悻的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陈爷放话了,小的还敢不从?谁跟你们讲现在该急的是咱们?马辉做出这事来,可不光是挑衅,我倒觉得,这支兵马折在这里或许才对了他的胃口。” 陈子良捧着把瓜子,他已经感觉到了那人刺眼的光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弟九十四章 拾掇 “马辉像是陈子良这样式的人物么?”林长天指着自己右手旁嗑瓜子的那位说道,调侃之余也不忘从他手里顺上一把。 陈子良倒是一脸淡然,带着几分责备说道:“长天,我知道自己是天底下不可多得的人才,但马辉好歹也是一方枭雄,给人家留上几分颜面,也别动不动拿我的优秀出来炫耀,做人是要低调些的嘛。” 泗山众将:...... “马辉驱兵至我渭南山关,若是只为挑衅,何至于派支样子货来送死呀?他坐到那个位子靠得可不是幸运和愚蠢,这分明是有人在后面玩弄手段,这厮止不住别家的口便把祸水引到我泗山来,好借着奎生的刀让腌臜们悄了声息。” 林长天摩挲着衣角,指了指门外说道:“许是当初在鞍马城杀了梁绩的因果,世家们惹不起马大帅就把这邪火撒到了泗山,以为撺掇了几句随便调支兵马来就能把咱给收拾了?天真到这种地步,可就离祸事就不远了。” “林帅的意思是把这矛尖的头对准世家么?”戚勇按着腰间的长刀,舔了舔嘴唇:“某倒是有个主意,他们来往的商旅是要从渭南山地界走的,等探听出谁家跟马辉不对付,那族又是马辉的走狗之后,索性派支骑军装作草寇劫掠上叫嚷的世家几次,每回都只留下一人回去报信,想必马辉也是能明白这其中的用意,他在那头搪塞过去,我等在这头助人为乐,怎么想都是双赢的事情。” “唔,这样么,林长天皱着眉头,迟疑了半天才说道:“好歹泗山也是边军一脉传承下来的,干这差事...对不起良心呐。” “听说这来往客商的油水...还蛮多的。”戚勇试探着说道,把泗山大帅眼里的正义给勾没了踪影。 林长天嗅着鼻子,似乎是闻到了财富的恶臭。“那马匪的事嘛跟我泗山有什么关系?渭南关是北域通衢南北,勾连东西,多上几股野匪不是很正常?连马辉这样的恶人都能从一介草莽洗白成北域三雄,那还不许人马匪的装备稍微好一些了?出门在外,打劫的时候是很危险滴,所以碰着了成建制的袭击这没什么问题吧。那一不小心再来了波千骑协同之类的冲杀行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我泗山对野匪们的行为单方面表示谴责,但因敌寇神出鬼没,实在是无奈为力...” “可是平白多出来的财富让人发现了,怎么解释呢?” “说什么呢?劫富济贫的神秘侠士。”林长天瞪了戚勇一眼,示意他着手去操办这差事。 戚勇摊了摊手,嘟囔着掀开了帐帘。 泗山之所以现在跟贫瘠断了关系,想必就是因为您做了这侠士 ...... 鞍马城里有些蹊跷,该笑的缄默住了口,不该笑的却是把快乐洋溢在了脸上。 “泗山那边的信,本帅收着了,言辞真切,文笔上佳,向来说的都是些肺腑之言嘛,所以诸君的愁事恐怕得自己去解决了。”马辉摊了摊手,一边揣摩着信上的墨迹,一边对底下苦着脸的各家家主作出副无能为力的模样。 杜兆麟在一旁憋着笑,自家大帅找的由头也太假了些,没听过谁在字写的好不好里面能看出个所以然来的。 “大帅莫不是有意搪塞我等?泗山收拾不了的,您可以遣一支咱们自己个儿的骑军去嘛。”堂下立着的人里,有个衣上绣春的男子正搭腔笑道。 他的衣服很艳,花哨些,草莺看着绿草,清秀中点了朵大红的牡丹,还嫌不够招摇,又在上面绣满了金丝。这不忍直视的品味,有些像...汝周城里的杨五柳。 开口的是赵子冷,一个没被大人物听过的大人物。 马辉瞥了眼他,跟杜兆麟一块笑了起来。 啧,每年使弄把戏的时候都喜欢把这微不足道的虾米给先推出来试咱的手段。 不经打,又杀不得,忒没意思了。 赵子冷脸上的笑容更盛,似乎并不因马辉的漠视而恼怒。 “怎么没派去?我家大帅前些日子不是出兵了嘛,只不过那不开眼的狗非要去招惹泗山的奎生,让人一个照面把全军葬送了进去,你说说这能怪的了谁?要不看他是虞老的侄子,那就算死了尸骨也得让某刨出来去喂狗!” 马辉指着赵子冷喝道,只不过一个立在墙角的老翁却是吓得瘫软了身子。 “尔等也都是明事理的嘛,给君主平添忧愁那能是臣子所为吗?”马辉把玩起长刀,逗弄着众人,对他们脸上的怒火熟视无睹。 赵子冷拱了拱手,退到了一旁。 他是不恼的,但他也装出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来欺骗自己的同僚。 “一介草匪,莽夫之流,也敢妄称君上嘛!”说话的是梁厉,梁绩的族叔,梁启的长兄。 马辉顺势挥翻了桌案,一旁的杜兆麟大声斥道:“尔若不是凭着大帅的恩赐,恐怕就你族弟的冒失都够杀上几十次脑袋的了。” “梁氏不惧死,更不稀罕你个草匪的恩赐!我族弟一脉已是绝了后,怎么,大帅的仁慈要放在老夫的身上吗?”梁厉的眼眸对着马辉的刀尖,上前了几步,让那锋芒按在自己的脸上,存了心一副求死的模样。 杜兆麟拔出了剑,外面的将士涌了进来,兵戈对着一地的官绅,肃杀正盛。 梁肃朝着四周审视了一圈,在赵子冷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微微颔首,按着一个士卒的枪尖,狠劲撞了下去,任由那锋芒刺出鲜血,一声不吭。 马辉看着梁氏,冷冷的瞪了眼缩在墙角的虞姓老者,自顾自的出门而去。 赵子冷挤开了众人,也不顾鲜血淋漓,爬在梁肃的身上呜咽了起来。 只是那蒙着的脑袋,跟杜兆麟的眼神有意无意的交汇了许多次。 各自把心思藏了下来。 ...... “下次还有这好事我亲自去。”林长天搂着戚勇说道,看他的眼神都温柔了许多。 戚勇连忙拨开了这罪恶的小手,苦着脸说道:“大帅,按道理我是该从了您的,可咱的臀着实太糙,您找吕梁好不好?他那地儿得劲!又白又嫩的...” “你是怎么知道人家的屁股又白又嫩的?”林长天微眯着眼,提起了兴致,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这汉子抽了抽眼角,没好气的说道:“一个檐下的同袍,都是爷们,身子露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搞什么暧昧嘛,俗气!” “可我听说吕梁是不喜跟人勾肩搭背的,可唯对你却是...无所顾忌。”林长天不经意的提了一嘴,哼着小曲转身离去,留下这汉子一人在原地发愣。 谣言是子虚乌有,威胁也不可怕,没什么能吓到泗山爷们的,但关键这事...是真的呀。 泗山的大学堂里边,柳青山斥骂着林佩猷,一旁的刘时雍想拉架,但又耐不住这老头口中的火力凶猛,索性坐到一旁看起戏来。 “你这少年看着清秀,没想到是这么个愚昧货色!什么东西能是你唇齿间就能论断的?老夫品过的茶都比你喝下肚的水要多,黄口孺子,晓得些什么!” 林佩猷梗着脖子,一脸的不忿:“您是该多喝些,不然等人走了那可就凉了!” “这二位...又在吵什么呢?”林长天眨了眨眼,实在是没搞明白这一老一小能有什么可争论的。 刘时雍摊了摊手,他也很无奈,本是想着讨好林佩猷来的,谁知道碰到这档子事,就连自己也让牵扯了进来。“大帅您来了?这事...说大也大,说小,倒也真没什么了不起。那笥食您可曾见过?” “倒是知道些,那物在中土里有个俗名,唤作豆腐脑不是?”林长天摇着头,显然是不明白这物件有什么值得争论的地方。 刘时雍指了指柳青山,又把手移在林佩猷的身上说道:“您说的半点没错,少主就说了一句,便被柳大人训斥上半天,这还不见个松嘴,得亏您来了。” “林佩猷作甚了,惹得柳老前辈都能放下他的涵养跟人对骂起来?虽说他也没什么涵养...”林长天打了个哈欠,心里不以为然。 “也没什么,就是少主吃那笥食的时候多了一嘴,说是咸一点好吃,然后...柳前辈就直接炸毛开来,二人为个甜咸争论到现在,谁也不肯让步。这能有什么事,甜的咸的不都能下肚嘛,依我见...”刘时雍的话音越来越小,他闭紧了嘴,面色一凛,看着林长天从一脸阴翳到似笑非笑。 这位泗山之主站了起来,他抖擞着肩膀,仰天大喝一声:“林佩猷你且先退下,我来跟着老贼辩上一番,哪里有豆腐脑是甜味的道理?呔,柳青山,今儿非得杀杀你这老贼的气焰,不然林某今日起就换个姓氏!” ...... “柳前辈您家还有位置吗?小子投个胎去给您当孙子呀,别无它意,就是单纯敬仰您的为人。”林长天捂着脸乐呵呵的笑道,经过一番友好的交谈之后,这二人充分发挥了泗山的优良传统,表示自己对老前辈向来都是很尊敬的,至于咸甜的事...咦,豆腐脑还有人吃咸的吗? 柳青山瞥了眼林长天,伸脚给他踹到一旁,笑骂道:“谁要你这号贼人当孙子呀,平日里老夫也是温润如玉的君子,也很少动肝火,向来不喜欢这拳脚加身的粗鄙行为,以后还是多让老夫讲讲道理不好吗?” 林佩猷看着外面,揉了揉眼睛,使劲点着头,他在泗山里学到了第一个道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九十五章 受教否? 没人知道赵子冷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正如梁氏一族的灭亡悄然间就拉下了帷幕。 灵堂上来了十七个世家,从虞到赵,外面站着许多人,零零散散的,不觉间聚满了城中大半的官员。 这些人是鞍马城的立足之本。 “虞老做的过分了些,梁氏就剩下一脉了,您还要撺掇他们去当那出头的鸟儿,现在倒好,满族尽剩下些妇孺了。”说话的是赵子冷,他正站在灵堂的中间,不偏不倚。 穿着身素衣,脸上的哀恸却是略显浮夸。 似乎是做出来的悲伤,又似乎...这让人看出来的虚伪也是他自己假扮的模样。 “这跟老夫有什么关系?城中一大半的人都觉着是我虞文若使派梁老去的,可他们不懂就算了,你赵子冷也要妄信这非议么?” 虞文若很淡然,似乎要拿自己的不屑去鄙夷这帮凡夫俗子。 只不过他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是往里面又缩了缩。 “前夜里登过您门的可就只有他了。” “同僚走动都不许了么?”虞文若瞥了眼赵子冷,故意把这层窗户纸糊厚了些。 赵子冷没回话,看着前面上香的人走了下来,他行快了几步,上前躬着身子,在棺木的旁边,诚心敬意。这事完了,又走到一边去,跟梁肃的遗孀说了些体己话。 这一切做完之后他才踱步回了原位,摁住虞文若的手说道:“虞老,您这话说于我听有甚用?你得讲给鞍马城里的主子听不是?虞氏好不容易才从古之七望手里熬出了头,可别败在一个草匪起家的手里。不过要是真论起来,马辉大帅也是古之七望的后人,虽说是庶出的旁系,但那也够送虞氏上路了。” 虞文若面色一凛,他低下头看着赵子冷的手腕,喃喃道:“事已至此,手腕再硬也是摁不住的。那刀架在脖子上了,老夫还得束手就...” “噤声!”赵子冷低声喝道,虞文若眯起眼向身后看去,那堂外走进来一人,别家都是身着素衣,可唯他衬着件红色的袄子,很是喜庆。 那牌位前刚上的几柱香似乎又清冷了下来。 虞文若指着那人斥道:“杜兆麟,来奔丧就把那红袄脱了,老老实实的跪在堂前,好好祭奠梁老!” 杜兆麟弯下了腰,把袄子垫在脚底,走到棺木前鞠了一躬,抬起了身子,默默的向屋外走去。 他从头到尾都没看虞文若一眼,却在路过赵子冷的时候当着他的面按住自己腰间的佩剑许久。 待杜兆麟走到门槛外的时候他又开了口:“明日,大帅要见你虞文若,自己掂量掂量吧。” 来的时候突兀,却扰了这灵堂的肃静。离去之际,又蹑手蹑脚的,把这里边一众人糊起来的窗户纸给捅了个稀烂。 虞文若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直到赵子冷碰了他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走上堂前去祭奠自己的故友...... “今夜就动手!”虞府里有人在低声嘶吼。 ...... 鞍马城的晚上熄了灯火,有人在呓语,有人在磨刀。 黎明的钟声还未敲响,梦中的人却是被惊醒了过来。街上有兵戈夜行,马蹄铮铮,踏到青石板上,沉默而躁动。 几支兵马碰到了一块,有人紧着甲胄,有人扬起了枪。 恶魔在笑,他仿若看到了手上极为沉重却有轻如鸿毛的一份名单。 “离了我们,马辉手底下的货色也不过如此。”那武将面露不屑,随手挑死了一个扑上来的士卒。 这人是虞子帆,虞家的二爷,打夫子城的时候他第一个把旗帜插在了上面,又处死了城中最为显赫的人物,把夫子的名号给改成了鞍马。 他杀了很多的大人物,也无法理解为何王公贵族们多是帮孱弱之徒。 虞子帆舔了舔嘴唇,在家主和大帅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心高气傲,能战,但成不了事。”打东边来了队骑军,为首之人缓缓说道,那声音不大,却是在嘈杂的战场中让溃败的兵马提起了精神,杀将回去,奋勇争先。 “你也没甚了不起的,不过是比某多厮杀了几年,如此聒噪,还是等我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去寻阴间的鬼讲道理吧!”虞子帆指着黑影里的那将说道,他微眯着眼,一脸的不忿。 那将拨马走到前面,露出甲胄下的模样。一张极其普通的面孔,却没几个人敢忘掉他的, 有人在落幽山以八千胜十万,从另堆起的尸山中提着西境第一悍将的头颅走了出来。 禁忌与逆鳞,被那将在林远的心里划下道痕迹,有人曰:犰。 北域里的恶人很多,可只有一个祸害,打南边村子里生下来的野狗,褚稷。 虞子帆拨马上前,他挥舞着长枪,让士卒冲阵而去。 褚稷打着哈欠,副将心里腹诽着,想必这位爷多半是没睡醒,让马辉大帅给硬踹过来的。 “还是自己的床舒服,唔,一般这样的叛军,挑了他们的将领,也就相当于是给战事画上了句号吧。”褚稷只睁着左眼,他想让自己的右边先睡上一会。 副将点了点头,砸吧着嘴,他想起自己被窝里的婆娘来。 褚稷拔出了枪又放了回去,从自己的腰间抽出把匕首,割去一小片马鬃,满意的向前走去,晃晃悠悠,似乎是要睡着了一样。 虞子帆擦了把手汗,他握紧了长枪,又怕自己近身相敌不过,索性抢过把长刀缩回了人群之中。 褚稷笑了起来,面色一凛,缓缓提了速度,使劲一鞭,这爆发的结果是恐怖的,那马把他摔在了地上,鼻尖喷出热气,冲的褚稷晕晕乎乎,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困的。 他撇了撇嘴,对着那马鞠了一躬,大声喊道:“给您道歉啦还不行嘛!” 马甩了甩自己的鬃毛,也不正眼瞧他,拿臀部对着他,向自家阵中走去,似乎是...昂首阔步一般, 虞子帆强忍着笑意,他还是没憋住,指着褚稷仰天笑道:“看来林远也只是沽名钓誉之徒,一个连马术都不娴熟的庸才竟能在落幽山打得他落荒而逃?” 只是那笑容瞬间就凝固在了脸上,褚稷的匕首划破了长空,他人跟在后面,身形鬼魅,宛若游龙,在虞子帆的面门前抓住了匕首,然后...狠劲扎了下去! 那鲜血喷涌着,明月枝条惊鹊起。 褚稷打了个哈欠,晃晃悠悠的回到了阵中,也没人敢拦着他。 ...... 虞府里有些阴森,明明很亮堂,却莫名让人觉得破败。 祠堂里只放了两把椅子,虞文若在左边,赵子冷在右边。 “虞老起事了?你的胆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大。”赵子冷揣摩着茶盏,决定待会把这个顺回家去。 虞文若闭着眼,他似乎是不想回赵子冷话的,抿了抿嘴,纠结许久,终究是开了口:“子冷,你是鞍马城里老夫唯一看不透的,来历神秘,行事诡异,处处透着蹊跷,可又似乎是有个契机在说,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老夫想问问你,这理,是谁家的?” “告诉给虞老,您又能做什么呢?一支兵马就敢造马辉的反,用的还是虞家最为莽撞的老二,你做下的这些...恐怕也让人匪夷所思。”赵子冷踌躇了一会,试探着继续说道:“莫非?您是为了道义不成?” 话音刚落,他便捧着腹大笑起来,似乎这是个极为逗人的趣事。 只不过虞文若真的点了点头,赵子冷笑得更厉害了,他指了指门外说道:“您还在奢望什么呢?期许虞子帆提着马辉的头颅献给你吗?跟他中庭接战的那位啊,是褚稷,褚稷你懂么!” “北域有人不知道他么,东边的成玉号称自家虎贲之师满万不可敌,结果...让老夫来点明这结果吗?那战败得,啧啧,比落幽山的林远还惨呐。”看着赵子冷的面色逐渐阴翳,虞文若也笑了起来。 “马辉手底下...到底是有能人的,你是如何猜到我来路的?”赵子冷有些惆怅,他在想自己是如何从那场战事里活着爬出来的。 虞文若指了指他手中杯盏上的裂纹说道:“人披上了一张皮,可以伪装很久。但提到褚稷的时候,你把老夫家里的杯盏给捏坏了。那这张皮,自然也是藏不住的。你偏偏在今儿进了我虞氏的府邸,恐怕就没想着让老夫活下来吧。” 赵子冷拍起了手,他眼神中带着赞叹,贴在虞文若的耳边说道:“是这理没错,杜兆麟是我找来的,马辉根本就没说过见你的话,他其实也没打算惩治虞氏,啧,一个杀人无数的枭雄竟然还念着旧情。不过杜兆麟是想让虞氏死的,毕竟你活着,他怎么能当这鞍马城里的第二人呢?虞老,你全说对了,我啊,本不姓赵的。” “老夫,知道杜小子的把戏。”虞文若坐的笔直,自顾自的说道:“我是亏欠了他的,去挑衅马辉被以为是昏庸行事也好,胆小怕死在堂会上作出副让人吓瘫软了的模样也罢,都不过是为了让他赢的开心些,只盼着,杜小子能走得更远些,别让一个马辉拴住了腿脚。” “还能去哪里呢?”赵子冷问道,他对着南面,其实是知道答案的。 虞文若摇头晃脑,点着赵子冷的脑袋说道:“我也是个夫子,你受教吗?” “我也是个学生,虽杀过很多人,但我愿听。”赵子冷躬着身,他在等虞文若把这层窗户纸彻底点破。 “听闻中土里书声琅琅,每逢悲寂之处,更是放声恸哭呐!可罪族被屠之日,人家连眼泪都不曾流一滴!”虞文若大声笑道,他是泪流满面把话说完的。 赵子冷的神色愈发狠戾,对着那边喃喃道:“早就给他等挖好坟了。” “受教了?” “受教了,放心去吧。”赵子冷深深鞠了一躬,这回是低着头的。 虞文若指了指梁上,很认真的说道:“老夫也是一族之长,你要把我伪装成自杀,别用刀剑加身,也不想饮杯毒酒,索性吊死在这梁上为好,如何?” “善。” 鞍马城有贼作祟,尽诛,首恶虞文若自缢梁上。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九十六章 一个模子里的天地 世间的权势从来不缺位子。 虞文若死了,造反的虞氏被屠了个干净,世家们噤若寒蝉,放下架子,向鞍马城的主人表露着忠心。 梁肃的碑前有人祭奠,或悲悯,或愤懑,无数涕泪汇聚成了一句话:梁公千古,遇人不淑。 只不过轮到了名气最大的那位时,却是连一不小心路过虞氏的宅子也都觉得晦气。 有良心的闭口不谈,没底线的唾骂两句。 一夜间,树倒猢狲散,这虞氏也还是没能担得起循迹世家出路的领头羊。 马辉没有见客,他闭紧了宅门,把自己锁在深院里喝酒。 杜兆麟在外面替自己主事,无论内外,今儿的风头是全给了他一人。不过马辉是乐意的,他看着天边的云彩发呆,享受着许久没有的安宁。 只是这雅致怎能在一个草匪的身上呢?他们宁愿相信自己青面獠牙,一顿要吃三百童男童女的谣言。 唔,老伙计都或多或少走了些,有战死在朔土里的,有安心做个富家翁的,今儿啊,又多了位自己个把自己作死的。 “打北边生了个虞文若,您猜怎么着?跟老子厮混了多少年,嘿,他说反就反了!”马辉喝得兴起,袒露胸膛,扯着嗓子指天骂地。 不多时,他费尽了力气,索性躺在院落的一角,打着鼾声,沉沉睡了过去。 云彩流动着,从一片到另一片,只有太阳放晴,那蓝天就是人们心中所想的美好。 鞍马城的天变了?鞍马城的天从来没有变过。 ...... “这月送来的钱粮怎多了不少?”林长天瞪着眼,有些惊讶,甚至细看的话可以发现这厮的面上竟然有着几分羞赫。 泗山之主还能不好意思?刘时雍揉了揉眼睛,他觉着自己一定是大限将至,所以无论看谁都把那人往好里去想。 “您无需介怀,老朽这次回去给主上据实禀报了公子修习的情况,林远大人甚为满意,所以多出来的这些就全当是感谢好了。”刘时雍恭恭敬敬的说道,他总不能告诉这位爷是因为林远从自己口里得知泗山有两位界者吧。 林长天点了点头,脸上的羞惭荡然无存,踹了脚身旁的林佩猷说道:“怎样,我说你老爹吃这套吧,还不信为师的。” “你...知道了师傅。”林佩猷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说道。他本来是想怼上两句的,可奈何自己还得在林长天的手下过日子,只好把咒骂声憋在心里说个痛快。 “瞧瞧你那模样,男儿生于天地间,有甚怕的?大胆些,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为师不是那不讲理的人。”林长天伸着懒腰,脸上堆满了笑容,他今天的兴致很高,决定对林佩猷的态度好点。 林佩猷微眯着眼,试探性提了一句:“若是说您老坏话的呢?” “你看看,不懂事了不是?”林长天感慨着,把林佩猷摁在了地上,缓缓说道:“这么多时日过去了,你还不明白为师的优良品性吗?我向来是说不得,打不得,骂不得,而且...为师最讨厌那在心里边说人坏话的,你应该不是那样式的吧?” 林佩猷面色凛然,指天誓日:“我林某人若是在心里腹诽过恩师一句恶言,那便让我从此再无机会受恩师教导,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若不是林佩猷说到最后的时候没忍住笑出声来,那恐怕他今日这顿打是不用挨的。 ...... 林长天甩了甩手,他打的有些乏累,索性舒舒服服的躺在林佩猷的身上,指着天边说道:“你知道中土里的景跟此地差在哪里吗?” “这...我也没出过几次远门,那中土可真没逛过,,他揍上你一顿可怨不得我,毕竟是以前的丑事嘛,谁愿让人知道呢。对了,像你这般的少爷公子,就那么期许...自由么?” “何止是期许,那是奢望!”林佩猷猛地跳了起来,把自己当成了一只青鸟,挥舞着双臂,在原地转起了圈。“我林氏不比马辉之流,族里的秩序可不是靠拳头和刀剑就能违逆的。就算我不想做家主,他们还是会把我摁在那张椅子上,想跑就把腿打断,爬着走就折了手臂,如同剁鸡翅一样,就...像这样!” 林佩猷做着动作,很是浮夸,他这只青鸟断了半边的翅膀,正在泥土地上撒泼打滚。 “林远我倒是听过,真雄主矣,你没试过跟自己父亲谈谈么。” “谈?不可能同意的咯,大哥二哥折在了落幽山,他没别的选择,我也没有。”林佩猷不打滚了,眼里闪着亮,急不可耐的对林长天说道:“恩师,中土里没有这样霸道的规矩吧?” 林长天把玩着手中的薇草,看了少年一眼,漫不经心的回应道:“中土...跟这北域差不了多少。这地是面上的人吃人,那地嘛,是骨子里的人吃人咯。哎,有了,为师想出来个法子,你可以让自己父亲练个新号,唔,你没弟弟吧?趁着年轻再要个第四胎,为北域生产建设添砖加瓦!” 少年幽怨的看着林长天,他突然觉得拳头和刀剑是天底下最好用的物件了。 “恩师,反正中土咱也没看过,好坏全凭您一张嘴去说,什时候带我去亲自见识一番呗。” 林长天伸了伸懒腰,在天上画了个跟地上一样的圆说道:“早晚会去的,不过是带着兵马,用北域里独有的铁骑去碰碰人家的无上科技。啧啧,刀剑与火炮的对决么?” “唔,其实说起战力来,您别看他们手里的家伙什先进,但只要有人带着北域虎狼出了关...那打到最后的只会是刀剑之间的较量。这话是从父亲那里听来的,父亲说是族里最老最老最老的一个家伙的酒后狂言。”林佩猷拉了拉林长天的衣角,这位恩师现在这副模样平静的有些骇人。 “这样么,那倒是...得试试的。”林长天把薇草捏碎成齑粉,一气糊在了林佩猷的脸上,气得少年憋红了脸,对着他咬牙切齿。 少年转了转眼珠,索性把脸贴在林长天的衣物上,轻轻摇了摇头,就在白衣上留下了腌臜。 林长天咧开嘴笑了起来,他正愁没理由拾掇这小子呢。 看着林长天面色不善,少年连忙找了个话头说道:“恩师,你不也是中土来的么,为何要北域的兵马入关呢?” “几时承认我是中土的人了?觉醒世之前连中土我都不知道的,觉醒世之后想来有一帮子人在上面指指点点,谈笑的功夫就把地盘给划分干净了,你说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去他娘的,老子才不认他们。” 林长天谩骂着,边说边揍起了林佩猷,等着少年的哀嚎没了踪影,他也就停止了谩骂和挥舞下去的拳头。 “那恩师觉醒世以前是做甚的?想来是夜里劫道的吧,下手如此之黑。”林佩猷呲着牙,他显然是没长记性的。 “觉醒世之前的北域是个什么模样?” 林佩猷想了想,很认真的说道:“其实差不了多少,都是人杀人罢了,难道恩师以前图了财也要害人性命吗?” “唔,我原先是个学生,在沙子里埋沙子的那种。”林长天说着话,往外走去。 步子不大,却是极快,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似乎是不想提及以前的事一样。 他是褪了凡的,只不过成了界者,也没有多少的底气去追忆过往。 毕竟从深渊里爬出来还会去看下面的风景么? 风吹在崖边,显然是没个答案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九十七章 各自谈起些旧人 “虞文若死了?北域里还有这号人物?”林长天看着报信来的连华陷入了沉思,倒不是这消息有多么的骇人听闻,实在是因为故事的主人公未免太...籍籍无名了些。 最起码在他这里,虞姓的豪杰是没听过几个的。 不过能让奎生特地差人来送口信的,想必也不是个善茬。 “你晓得虞文若是谁不?” 连华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他只是个小人物,上心的也只有一日三餐和在家瘫着的老娘。将军们总喜欢问他几句话,但其实并不期待这木讷的愣头能有所回应,只不过逗弄起连华来要分外有趣。 “唔,你我都不知道,那想来此人是个藏住了尾巴的狐狸。还得劳你跑一趟,去把柳前辈和公孙十二唤到帐中来。 连华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 “造反的怎会是虞老?他昏了头不成?”公孙十二喃喃着,把信从这头翻到那头,似乎是要找出来什么伪作的证据一样。 林长天也不理她,去沏了壶茶放在柳青山的面前,对着老前辈开口道:“这人又是哪个地里窜出来的神仙?行事怪诞,听说只凭一队私兵就敢造马辉的反了,说不清是愚蠢还是自负。” “你倒说岔了,这位既不是无可救药的凡夫俗子,也不是被贪念蒙了心智。虞文若,千秋智将,王佐才也,主忠履信,孝友温惠,可称得上北域里独一的清流。”柳青山捋了捋胡子,眯着眼,说起话来摇头晃脑,应该是极敬佩这位大贤的。 旁人是这么想的,林长天倒不以为然,他看到了老头藏在眼底的不屑。 “前辈知人,说的半点没错。可以这么讲,若无虞文若,岂有马辉今日的疆土之盛?落幽山之役南边战线沦丧,林远右军挥师直入,如过无人之地,军势之悍然,咫尺可破鞍马城!虞文若据守鞍马,东阿,汜水三城,一夜间散尽家财凑出无数的兵戈器具,满城皆虎贲,硬生生拖到褚稷将军八千胜十万,一战定乾坤!” 公孙十二脸上飞满了红霞,她按着自己的裙摆,一脚踏在案桌上,说到尽兴之处,索性掏出腰间的酒壶,咣当落肚,也不顾形象如何,抹了把嘴反倒是又吹捧起褚稷来。 “若说北域里有多少豪杰,那可是海了去。比如奎生那厮,许用也算一个,陈子良将军最有英气,可惜脑子不太好使。唔,若我不是这女儿身,那也有幸与他们一起名扬天下。”公孙十二戳了戳自己的面容,她有些醉了,把秀发叼到了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可是北域里独一的狠人,那只有褚稷爷一位!八千胜十万呐,你林长天打郭淮的时候也够猛的吧,但能到了这种地步?不能!” 林长天撇了撇嘴,他是不愿跟喝醉了的女人讲道理的。 但是泗山林怼怼不还嘴那就不是他了,林长天清了清嗓子,使劲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能征善战的将军。 他故作平静道:“可听闻跟褚稷去的八千虎狼里没一个活下来的,而这位最终也得了个鸟尽弓藏的结果,哪怕西边三镇败得那么惨,马辉也没放他这头老虎出过笼子。行兵打仗我自是不如,可男儿生于天地间,拿命磨出来的三尺青锋只为了替一个人讲道理吗?” “马辉此等小人自有他的下场,那必将是众叛亲离!”公孙十二很是不忿,但她脑海里清明了许多,知道眼前这位杀星自己是拗不过的,索性借着酒劲咒骂起所谓的生父来。 林长天把手背到身后,存了心要气气公孙十二。“那我且问你,凭虞氏一族是怎拿得出抵挡数十万大军的兵戈粮草来的?散尽家财当然够义气,可虞文若荫护下的贪赃枉法怕是也对不起他的位置吧。不信的话你自己个想想,叛乱之前,风光之后,鞍马城里有多少人再去夸虞氏的忠义了?” 公孙十二看起来脸上带着几分薄怒,其实她真的生了气,只不过因为容貌的缘故,倒显得是在轻嗔一样。 “你这外乡人还是少评判未经历过的事情!虞老大贤,柳前辈也说了,那是独一的清流!至于褚稷将军,八千儿郎共赴死,却唯剩他独自苟活,这心里不比任何人都难受?两个都不是寻常人物,建功立业,驰聘沙场,落子棋局的能耐和本事怎容得了你来指指点点!” 林长天的犟劲上了头,死死瞪着公孙十二,全然忘记自己召来二人的目的了。 公孙十二也不甘示弱,挺起了胸膛,直视林长天的目光。 然后...看着他从愤怒到一脸羞赫的低下了头颅。 “呸,你个登徒子,管不好自己的眼珠?”公孙十二轻啐一声,她终究是女儿家的身子,骂仗起来也落了人家的下风。慌乱间遮住了那抹雪白,扭头气冲冲的摔门而去。 林长天摊了摊手,对柳青山表示着自己的无奈:“老前辈,我说的没错吧。跟女子讲道理,哪怕是不相干的人也分不出个对错。得,事后还得找许用那蔫人赔罪去,听说公孙十二最近还挺嫌弃他...” “那事我知道,毕竟两人也熟络了,可一个本是泼辣性子,缠上人话又多。一个却是...唔,你比喻的还真贴切,那就是个蔫了吧唧的货色。” “谁说不是呢?看这姑娘的一举一动,摆明了人家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嘛。”林长天打着趣,指了指门外道:“说不定还正等着哪位爷踏着七彩祥云来接她呐!” 柳青山不禁莞尔,敲着他的脑壳说道:“那岂不是把这人间绝色许给一个毛猴子了?” “人间绝色?” “女子低头不见脚尖,便已是了。只不过...林小子你猜猜男儿中最为洒脱者,是那样人物?”柳青山抿着茶,脸上竟有几分...贼兮兮的味道。 林长天摇了摇头,示意不知。 “男子见了绝色,低头...能看到有三个脚尖的话,那便是人间风流无二者。”柳青山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林长天蹙着眉头,以为是什么珠玑之言,半响也不吭声。 看他这副模样,柳青山大笑了起来,拍着林长天的肩膀说道:“你终究是未经人事,等过上几年,寻个欢喜的姑娘,便晓得这话里的用意了。” “这倒是有的,在中北逃难之时遇着的一个。”林长天眨巴着眼,傻笑了起来,他似乎是想起某位鱼姓女子被个苹果捉弄的趣事了。 叉着腰的时候,唔,倒真是人间绝色。 “那小子,本姑娘看你有几分胆气,自己想办法追我。这是另一位遇着的绝色给他脑子里刻下的东西。 别离许久,楼台上都看不着月了,旧人说的却是新话。 有个瞬间,竟是打起了现在,即可,立马远赴中土的主意。 去寻一个女子,那女子是高高在上的霞云,他这脱根的浮萍就算是续上了,也沾染不到。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呀,林长天嘟囔了许多,他很想对着中土的方向大吼一声,虽然他连哪边是南是北都还没搞清楚。 可这有甚关系?自己身边也有了数万虎狼,带着他们去找不就行了。 “等找到了鱼栎一定不跟女人讲道理,抢了她就走,毕竟我是匪嘛。”林长天自顾自的说道,若不是柳青山敲着他的脑壳,恐怕连孩子叫什么都已经谋划好了。 “林小子,别装死了,快站起来,还有正事得商量呐。”柳青山停下了敲人脑壳的手,漫不经心的说道。许是他用力“稍微”重了些,林长天倒也不自言自语,只是躺在地上口里泛起了白沫。 泗山上有条不成道理的道理,没有危险的时候柳老前辈就是最大的危险。 他老人家的力气,就算给你敲死了,也以为是下手太轻,让孩子给睡过去了。 “柳...柳前辈您说,我听着呢。”林长天晃悠晃悠的站了起来,又一次悟到了敕天和洞神境界的差异。 瞧瞧人家,这脑瓜蹦不比梵城的林明仁带劲? “林小子,你说说现在马辉闭门谢客,那这鞍马城里是谁主事啊?”柳青山捋着胡子满意的笑道,他就知道林长天是装死的,自己下手多轻呢... “这...想来是他身边的人吧,毕竟再培育个世家出身的心腹大患可不符合马辉的性情。” 柳青山点了点头,对自己的脑瓜蹦愈发满意起来,瞧瞧,这不仅没有危害,还给弹聪明了不是? “没错,一直以来,诸臣中虞文若的地位是一人之下,可他死了,那这份权势谁来握住呢?老夫思来想去,恐怕只有杜兆麟称得上第二个虞文若了。”柳青山肃了面孔,把杜兆麟三个字咬的格外重了些。 “哦?杜兆麟凭什么呢,仅仅因为他是马辉身边的近臣?”林长天撇了撇嘴,他把近臣这两字也咬的格外重了些。 柳青山微眯着眼,起身把屋门关紧,回来落了座,才缓缓开口说道:“这倒是涉及到一断恩怨了...唔,用你那的话来说,叫八卦。”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九十八章 打马 北域里的大族也有驽马和麒麟。 只不过他们换了种叫法,要拿分家的嫡子来成全主家的嫡子。虽说同根生下来的,但一人的宗嗣始终都得被自己先祖所累及,成了笼中的鸟儿,任由亵玩。 如此千秋万代,再显赫的人物也抬不起头来。英雄,怎么能不问出处呢? 这是规则缔造者的答案,许是因为他们从主家来的吧。 也因此,文渊神洲里的甘玉麟显得无比...愚蠢,世家们是这么认为的。谁让这个年轻人欲把祖宗的规矩给掐根断掉了呢?关键是他不光是想想,他还做到了。 自此往后,甘氏打破笼子,把鸟儿放了出来,让它去听听汝周城里的笑柄,好看出谁才是个蠢人。 北域里也有这样式的人物。 只不过他并不是个规则的缔造者,他是只猛兽,被人误装进了笼子。 外面有人谩骂,有人挑逗,激得这猛兽跳出笼来把他们撕成了碎片才肯方休。 那猛兽是杜兆麟,被撕成了碎片的是虞氏子弟。 ...... “书生模样的,也能有这狠?”林长天撇了撇嘴,他是不信柳青山叨叨这一通的。 老前辈也不跟他辩驳,只是微眯着眼,哼唧了起来:“狠不狠泗山以后都要跟人打交道,不服气的话你林长天到时候和他杜兆麟碰一碰呗。” “唔,英雄间的会晤么,我喜欢。” “也是,莫说是泗山了,纵观整个北域恐怕也只有你能降得住他了。”柳青山心里打着算盘,顺起了林长天的毛。 堂堂泗山林怼怼能上了这老贼的当? 他背着手,仰天大笑道:“果真如此吗?看来还是柳前辈识得人才!” “唔,其实老夫的意思是,狗咬狗就行了,难道还要人去咬狗嘛。” 林长天呲起了牙,他决定拿柳青山来祭自己的胃口。 只是... 唔,好像这厮还蛮能打的,再说老头的肉又不好吃,那今儿...就大发慈悲的饶过他啦。 “林小子,正经点。”柳青山摁着林长天的头,慢悠悠的说道,仿佛后者胆敢说个不字他这双慈手就会敲爆“恶犬”的脑袋。 林长天眨巴着眼睛,使劲点了点头,他一向是尊老爱幼的,这种简单的要求怎么能拒绝呢? 反正上一个拒绝的人是真被敲晕了过去... “话说这杜兆麟也不是虞氏的人吧,怎会...掺到里面去?” “这...只听说他原来是姓虞的,许是后来跟了母氏,才被叫做杜兆麟。具体这女子是谁...”柳青山摊了摊手,一脸无奈:“八卦这档子事嘛,向来是知道一半,瞎猜一半的。” 林长天竖起了拇指,很是“敬佩”的说道:“您可真是明察秋毫,不过说到了底,他鞍马城里的八卦能干泗山什么事呢,难道知晓孩子他娘是谁就能让杜兆麟对我等徇私些?” “是这理没错,可纵观此人前半生,一路坎坷但也保留着...几分不该有的人味,手段虽狠辣却也有情可原。要不是虞文若假借权势压了他十年,怎又会以一个近臣身份扬名北域?” 柳青山有些感慨,对他的评价显然是高过了那位北域摸着天的人物。 “可他现在熬到头了,您说说,这积压数年的怨气往谁身上撒呢?虞氏么?唔,恐怕早让这位爷给灭了满门吧。满腔的愤懑与隐忍,一旦知遇,势必性如烈火。攘外安内,大刀阔斧之间,以证其道。” 他没得到回应,柳青山抿了抿嘴,知道林长天话里的意思。 虞文若一死,诸姓树倒猢狲散,有甚值得安平的? 剩下这攘外的对象嘛,之前马辉掂挂着处理世家的麻烦,这才极尽拉拢之事,给足了他泗山面子。 可如今腾出手来了,既然要杀杀自西边三镇后的萎靡,那就挑块能啃下的硬骨头嘛。 矛头直指泗山. “要是他们真来了,老夫...插不了手的。” 气氛有些沉闷,柳青山很内疚,其实他也没亏欠谁,只不过弱小是祸之根源,没能力去护佑自己想提携的后辈,怎么说都是心里那道坎,迈不过,拆不掉。 林长天点了点头,他是知道的,如果引来四位敕天的混战,那泗山才是真的没了希望。 唔,余百里不在,受了委屈得憋着。 只是林长天面上看不出端倪,他指着自己笑道:“柳前辈,等他来做甚?既然我们是人家的眼中钉,那不如扎得更深些。” “更...深些?” 林长天笑着摇了摇头,他也不解释,转身离去。 那身影拉的愈长,映在柳青山的眼里,他突然想起来这位肩承重担的泗山之主也不过是弱冠的年纪罢了。 ...... “长天,你没说笑?”许用瞪直了眼,饶他是千年寒冰一座,也抵不住这般炸裂的言语。 林长天晃着脑袋,他也搞不懂自己明明很认真,可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讲了个笑话。 “我为什么要逗你呢?联合林远,最好能再说服成玉,东西夹攻,我们从中间插进去,让马辉三面受敌,这可行吗?” “不可!”许用猛地跳了起来,他现在确信林长天今儿是来发疯的。 这疯子认真的看着他,缓缓吐出了能逼疯许用的那两个字。 “理由。” 许用呆愣了很久,他想的不是怎样回林长天的话,而是如何去把他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牌子的浆糊。 “这能...有什么理由?东边的成玉跟泗山素无瓜葛,听你几句话就出军围攻马辉,那您面子忒大了些。西边的林远更不用提,他族里的破事还等着料理呢,哪儿能腾的出手来?哦,就算是,人家看在你...教导他家公子的面上派了支兵马来,可这除了陪咱送死,还能有甚用? 许用忍着耐心,给这憨货“平静”的说教了一番。 “唔,就剩我军一支了么,那倒也...行!” 林长天低着的头抬了起来,他个子不大,但也不小,莫名把身子矮了许多,仰望着眼前这人,一字一句的说道:“杜兆麟上任,立功基选,除我泗山,焉有他人?” “这不是...无稽之谈吗?”许用扶着桌案,他想过这个问题,但还是把心底里的侥幸说了出来:“或许杜兆麟会继续以前的态度对我们呢?这种才是常规做法嘛,刚坐稳的位子应该徐徐图之,方...” “许用!臆想出来的善意是会害死我们的。”林长天挺直了身子,厉声喝道:“难道你要把泗山数万人的性命交给运气吗?” 许用也不答应,闭着眼瘫在了地上,林长天挥袖便走,一刻也不停留。 “你总得...让我好好想想不是?先去找陈子良说道说道吧,等一个疯子招揽了另一个疯子,你俩再一块去劝服奎生。” 林长天的步子一顿,然后又更快了几分。 ...... “杀谁!”陈子良看着他从屋外走来,横着长枪,怒喝一声,反倒是把林长天给惊吓着了。 林长天挠了挠头,狐疑的看着另外一个疯子说道:“你怎么一天净是打打杀杀的?能不能安静一些,就跟我一样,做个高冷的美男子。” “那你一副丧面登门为的什么?” “呃,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去杀北面的马辉,走否?” 林长天眨巴着眼,他很认真。 陈子良收枪而立,也很认真的说道:“可以,但是我一人去,要在万军丛中杀个七进七出,取了他的首级,来场鞍马城边的千古绝唱,你不能插手。” “子良,你...没跟我说笑吧?” “怎么会,是你先跟我开玩笑的呀。”陈子良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屋外有几只寒鸦在叫. 林长天被吵闹的心烦,他把脑袋搁在桌上,重重的叹了口气。 “连你也觉得我是在发疯吗?” 陈子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们都晓得自己是聪明人,所以对看起来就做不到的事情是不屑一顾的。如果遇着了非要去拼拼的蠢货,那德行好的顶多是心里腹诽几句,德行差些的怕是已经把挖苦和讽刺铺满了天地。你是那个蠢货,我比聪明人要更机智些。” 林长天没说话,他抱着跟许用一样的想法,把陈子良的脑袋“咔嚓”一声撬开,看看里面和了几袋水泥。 “我是不是蠢货,这不重要。但今儿咱是真没搞懂,谁给您老人家的勇气让陈子良大爷能觉着自己要比天底下的聪明人更聪明的?” “陈子良愿随林帅共赴黄泉,破北境,斩马辉!” 这疯子正发着呆,突然单膝跪了下来,很认真的讲着他不该有的说辞。 “你要是这么办事的话...嘿,还真特娘是个天才!我承认看走眼了,你讲得对,的确是比聪明人更聪明些。” 陈子良眨巴着眼,其中甚至有些...逗弄的意味。“这次当然...也是说笑的啦,嗯哼,你还觉得我是个天才吗?” 林长天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喃喃道:“我可真是,精神病院瞎溜达,全跟睿智讲了话。” “聪明人永远是信自己想的,半点不听别人如何讲。哝,从这点看,你怎么也不算是个聪明人。” 陈子良倚着长枪,转过了身,独自出门,在别去林长天肩膀的时候,拢了拢袖子,轻声说道:“你去哪,我去哪。你送死去,我也跟着,这次不说笑。” 他出了屋子,走到一颗树下,把上面吵闹的寒鸦给惊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九十九章 意气 “这回要杀的是只恶狗。那日的堂会上,这位爷如是说道。 于是将军们乐了起来,跟士卒一起放声大笑,得意在山间蔓延。 有人扯着嗓子让林长天讲讲要杀那条恶狗,自己好去准备根棍子,折了这头畜生的腿脚,从后股绑成一串,挑来给咱林帅解气! 将士们很开心,林长天也很开心,他笑着报出个人名,还没等把话说完,将士们就不笑了,只剩下林长天一个人站在台上傻乐。 ...... 山上又多出来个疯子,泗山的绝大部分是这么偏执而又笃定的给林长天下了定义。 哪怕这人身上还挂着泗山之主的名号。 一块出生入死的袍泽自然不会觉得自家大帅是要坑害他们,只不过...权当是突然犯了病吧. 甚至有人信誓旦旦的赌咒,这位爷过不了几日就能恢复正常,让大家都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兵卒们谈论着大帅讲的话,有因此而忧心的,有因此而摇头的,无论那般,最后都会被自家的将军踢着屁股赶回了营帐。 吕梁摇着头,连一向只管做事的戚勇也蹙起了眉。 北面那位的脑袋,是说取就能取了的?唔,那日叫嚷着要拿棍子折了恶狗腿脚的家伙许是可以做到的,只不过马辉的名号还没报完就把他当场吓昏了过去。 人以为自己欺负的是条狗,谁知道那狗转过身来竟是匹狼,那狼更过分,直起身来问这人,你知道青青草原哪里走吗? 人是知道的,只不过他让吓得昏死了过去,这辈子再也别想着开口说话。 戚勇耷拉着脑袋,他靠在吕梁的背上看天,从紫气东来看到日落西山,一直从晨阳等至子夜,也没得出个什么名堂来。 大帅一定是犯了病,或者是我今儿没睡醒听岔话了。 很多人都这么想着,可惜昨日的他们也是这般喃喃自语。 “戚老二,你这厮揩爷的身子没完了?给爷起来,别装出一副死狗模样来!”吕梁怒吼道,使劲推了推戚勇,可惜这厮太沉,又睡得正酣,竟打起了呼声。气得吕梁骂骂咧咧了半天,最后也没法子,只得把身上的棉褂解下来给这不要脸的憨货披上,吃劲扛回了屋子里。 二人走后的那片坡上,从树上跳下来个碎碎念的怪人,他心里的忧愁事比谁都多,所以来这地消磨去的时间也是泗山的头一位。 “唔,我真是个...小机灵鬼呢。”怪人自顾自的说着,他正是山上的另一位疯子。 林长天蹲下身来,看着月亮,他是想看太阳的,只不过晃眼的耀日被戚勇这丑货吓走了不是? 他坚信自己是没错的,哪怕全泗山的人都或多或少从心尖动了质疑大帅的念头。 这疯子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从山坡上蹦跶了三尺之高,他想好自己下一个说服的对象是谁了。 “即刻动身,渭南山关见耶?” 他跳起来吼道,震得泗山多少人从被窝里爬出来,走到窗门前,大声回骂了几句。 搅扰人清净的罪魁祸首下了山去,留下不知情的无辜者们对骂了半夜. 噫,山头间传来传去的或许不止是山歌。 ...... 奎生望着窗外,他有些惆怅。那位爷来了,那位他朝思暮想却又怕见着的爷来了。 得,不出他所料,进来先是一顿毒打,连理由都不给。 “出兵,杀马辉。” “那你再打我一顿吧。”奎生捂着青肿的脸,他梗着脖子犟道:“之前那伙,是他们有罪,死不足惜。可这支部曲做错了什么?要让无数清白之身的好儿郎去白白送死嘛!” 林长天觉着肯定是自己没说清楚,于是他把屋子里的人都哄了出去,又跟奎生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唔,我这么说你应该能明白意思吧。” 奎生拢着袖子,他擦了擦眼泪,很想学着古代清流的样子指着林长天大骂昏君。可惜他是不敢的,毕竟清流们顶多是拿脑袋来换名声,可自己却要挨这位爷一顿又一顿的好打。更为重要的是,旁别少了个史官来记载自己的“正义凛然”...... “长天,你许是不明白,我们是胜了人家几场仗,可怎么看都像是爷爷拿着鞋底板逗孙子,没真打不是?”奎生很耐心,别说是其中的利害关系,他絮叨起来,就差把马辉,林远,成玉三位枭雄的八卦给抖落出来了。 林长天眨了眨眼,看着口干舌燥的奎生很认真的说道:“你甘心当只胖乌龟吗?就像...这样的。” 他伸开了双臂,趴在地上画着圆。 “什么乌龟!你又抽的哪门子风?”奎生涨红了脸,他其实知道林长天话里藏着的意思。 “你怎出名的?死守泗山打退了张毅之流,才让北域里有一小撮的人对你奎生是服了气。然后呢?收拾了雍齿,郭淮之流,哦,还有个马辉手底下叫不出名号的小贼。收拾再多的腌臜,人家提起你还是只会说奎生将军善守矣,虽千军万马不能过。蝇虫难进,乌雀焉飞,渭南山关奎乌龟,谁人手段能,破,壳!”林长天把话拉得很长,似乎是故意寻衅一般。 奎生也不说话,他微眯着眼,把林长天看的发毛。 “啧啧,可别怨我头上来,这是鞍马城里的市井俚语,要是不信,大可去打听打听,瞧瞧人家是怎么个看不上你!”林长天把脸凑到奎生跟前,像是在讨人家的打。 奎生半响都没有说话,他想出了无数种的说辞来应对,可没一个能在自己心头立足过三秒的。 “你知道的...别人不知道,可我给你说过的。”奎生看着林长天,语气里有几分乞求:“你肯定知道,我是擅长攻的,也喜爱它。至于守,那只是时局所迫!有朝一日,必挥师出关......” “那日是什么时候?”林长天打断了后话,看着他,从光溜的脑袋打量到雀黑的鞋尖,讥笑了起来:“怎么着?您是要等到府库盈满泗山之日,兵马或十倍与敌或以一当十的时候才要从这山关像婴儿踱步一样慢慢磨蹭出去么?” 奎生耷拉着脑袋,他又不吭声了。 林长天长呼了口气,他有些气不过,索性一拳砸在奎生的脑门上厉声喝道:“兄弟们服你,出了外面哪个认得你奎生!嘿,今儿之前要有人问,北域里第一悍将是谁呀?我会揪着那厮的领子说,老子只认奎生一个!去他娘的褚稷,让那什么林远,马辉,成玉之流也都通通滚得远远去,别碍着小爷的眼睛!可过了今天嘛,你瞧瞧自己那副模样,他褚稷可以拿八千破十万,可你奎大将军手里现在有着十万以上的精兵悍卒呐!” 他一拳接着一拳,直把奎生打得面上再无一块好肉,才肯罢休。 奎生看着窗门,如同一只猛虎望向笼子外面的世界,平静而优雅。 之所以少了烦躁和无奈,大概是因为那关着的锁“哐当”一声被人丢在了地上。 这人现在站了起来,他扶着桌案,一字一句的说道:“长天,你晓得北域的北面靠什么撑起门户吗?一是山,二是河。落幽山上葬了林远的两个儿子,北砀河旁埋了成玉的十万大军。听闻这些,都是出自他褚稷的手笔。所以我想...” 奎生顿了顿,他说不出话来了,满口的血污堵住了嘴,逼得他狠狠又给了自己一拳,腌臜中夹杂着几颗槽牙,一块吐了出来。 “你我是受尽委屈长大的,生存本就不易。奎某就你一个兄弟,如要苟活于世,那就面北称臣,一起来忍受世间的非议。可要跟这帮蛮子争上一争,那就打到他痛处去!驻剑落幽山,饮马北砀河!” 林长天拍了拍奎生的脑袋,指着南面说道:“区区马辉,配不上咱兄弟这样的豪情。你去过文渊神洲吗?汝周城那地见过没有?远远望上一眼,啧啧,光那辉煌和气派,恐怕就足以让山野村夫吓破胆了。我想带兵打到那里去,不过,用马蹄声来回应机械的轰鸣,怎么讲都是痴人说梦。” “余百里讲过,北域的规则趋近于上古,一旦出关,势不可挡。虽说我也不是很明白刀剑怎么跟...唔,中北的那种机甲打。”奎生手里着比划,疼的呲牙咧嘴,见林长天笑了,他便忍着痛,也跟人笑了起来。 “泗山又添了个疯子,现在有三位了。”林长天扳着指头,笑骂道:“不过这事都是后话了,人余百里看到的那是天机,你我再怎么臆测,命数如织,既在情理之中,也能跳出情理外面去耍。” 奎生点了点头,又好像是回过神来了,慢悠悠的说道:“合着,泗山也没几个人同意您这主意的?” “唔,被你看出来了,所以我游说过很多人,但并不指望他们能心甘情愿的放弃自己的安乐生活。” “那这是图什么呢,为了死的好看些?”奎生摇晃着脑袋,他有些不解。 林长天微眯着眼,狡黠一笑:“泗山攒了那么久的家底为的什么?我知道赢不了,但是可以拖延到那帮子憨货,啧啧,被泰山压到了脸上,也有机会直起身子来。”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一百章 鞍马城里论新旧 亘古被人吹捧上天的,只有经衰不变的时局和安逸。 莽夫的心思里想着什么呢? 跃马扬鞭,从南面打到北面?好听信了大人物的鬼话,提携玉龙为君死? 建功立业,生来无患大丈夫。 那像他们这些小人物只得栓着条烂命去混口饭吃,讨谁的嫌不重要,当谁的差也不重要。 北域的人好赌,喜欢跟天老爷那里搏个前程出来。他们最不信命,却也是最服气造化这弄人之物。 无论是窃一境的大匪,还是占了个没人山头的愚贼,心里从头到尾渴求着的也不过是一份安逸。 大匪想让江山稳固,人心向着他来,好使自己名正言顺的脱了恶身,安坐在那把权柄的椅子上。 愚贼是做不大的,他们在小虾米的时候就满脑子惦记着苟活于世,直到带着自己的安逸一块入了坟土。 唔,天下人都有过一个共生的痴梦。 大匪的口里多吐出些残羹冷炙,不就够小贼们裹腹了么? 恶人让气得原形毕露,他们把说这话的人抓出去给砍了,指着地上的尸首嘶吼道,这样做,我怎能安心! 哦,善吃饱了会想起施粥布衣的事来,恶吃饱了满脑子却都是如何让别人挨饿受冻的龌蹉。 往往这恶藏的很深,甚至能装扮成善去施粥布衣。 它握紧了人的私心——比命还重的安逸 ......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杜兆麟是这个模样的,他品茶,哼曲,在悠闲与自得中决定他人的生死。 虞文若压了他十年,这其中的辛酸其实用尽再多的修辞也不过一个直白数字的比拟。 不过一切都灰飞云散了,他要挺直胸膛,努力使曾经的苟且被人遗忘,好端出副架子来,重新审视自己活过的天地。 行坐不端,冠冕不正。 可哪个敢来教他行礼?哪个又敢捋着胡子显摆自己的地位? 杜兆麟冷笑着,他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院落里是否有别家的探子。 “一切都是承了大帅的恩情呐,这怎让人还的清呢?” 他自顾自的说着,决定再去马辉府上“学诣”一番。 ...... 循着东街,七拐八绕,走到自己来过无数次的府邸,他轻轻叩响了门。 仆从把他迎了进去,一路上躬着身子,卑礼十足。 马辉还在那片院落,独自饮着酒。 “大帅好雅致,寻个清净地方一人小酌上几口,美哉美哉。” 杜兆麟屏退了左右,身子作揖,口里吐话。 “老友没剩几个啦,最了解本帅的家伙把自己给作死了,没人作陪可不得自己跟自己喝嘛。” 马辉嘟囔着,像极了喝醉后的懒汉。 “这算哪门子事啊!我来陪您浅斟几杯?”杜兆麟说着,身子坐到马辉的旁边,伸手欲拿另一个杯盏。 “你还是放下的好。”马辉的语气很平静,似乎真的只是给杜兆麟一个建议罢了。 杜兆麟面色一僵,老老实实的放下了杯盏,狐疑的看着马辉。 “冠冕不正,站直!” 杜兆麟全身抖了个机灵,连忙站了起来,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你找本帅是来说公事的,还是讲私情的?若论私,何以着官衣?若论公,何以忘尊卑?” 马辉厉声喝道,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分不清是借着酒劲说疯话,还是存了心想要收拾一顿这位眼巴前的红人。 “自然是...公事。”杜兆麟回着话,面上能看出有几分委屈。 “今儿轮不到本帅当值,公事不谈,私情...可以一叙。”马辉又灌了一壶酒下肚,他显得有些惬意。 杜兆麟脸上的委屈愈盛,他拢了拢袖子,也不回话。 “有甚委屈的?把那娘泪给我憋回去!”马辉顿了顿,又忍不住插了一句:“怎么,本帅跟你叙旧还要我先开口不成?” “不敢,只是大帅何时有当不当值这一说了?” 杜兆麟背过了身,用袖子擦了擦脸。 他显然是很委屈的,他显然是受了委屈不敢讲的。 “我自己给自己放个假还不成么?什时候鞍马城轮到着你来管老子的闲事了?” 马辉还是在骂,只不过语气却是轻松了许多。 杜兆麟哪敢道:“那时候还没觉醒世呐,可讲道理的根本却都如出一辙。现在是拿刀剑,以前可靠的是枪炮。” “这我晓得,虞氏还想上山讨人来着,结果枪炮声一响,您挎着把刀就去找虞文若的麻烦,那老小子也识时务,当狗当了一辈子,临老了才对主人呲起牙来。” “知道你心里藏着怨,虞氏上上下下,就连对你死在路上的娘亲也带着恨。可本帅还是要说上一句,虞文若,你还是少骂两句为好。” 杜兆麟撇了撇嘴,一脸不忿,全当是大帅不愿听自己骂他的狗罢了。 “你小子战战兢兢活了无数个日月,又如履薄冰趟过了十年,于情于理,也该轮到你露脸了,只不过仇恨是一剂猛药,足以让人舍弃安逸,隐忍数年,但可别装着装着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眼前的男人身上全然不见了狠戾,他倒像极了一位父亲,正在对自己的独子安顿着什么老生常谈的道理。 杜兆麟有些恍惚,他愣神了,这是...北域三雄里最主杀伐的那位爷? “私情叙够了,本帅的假也放到头咯,来谈谈公事吧,把阁下的尊口先撬开,让我听听你这厮的高见。” 马辉踹了杜兆麟一脚,示意他坐着回话。 “您这可真是...率性而为啊。”杜兆麟苦笑道,马辉的流氓脾性他是知晓的。 还说是什么古之七望的族脉,那不纯属扯淡嘛,但偏偏这事还让林远和成玉一起缄默,离谱程度丝毫不亚于裘安跟那位大人的关系。 “唔,内政之事理的差不多了,乱党该杀的没活,从众世家皆唾骂虞贼坟墓,向您告饶乞怜,如同丧家之犬。” 杜兆麟脸上不禁莞尔,看得马辉心底生疑。 “你这厮怎不说了?心里又憋着什么坏呐?” “众狗之中,必然生一犬王。虞文若曾为世家领袖,平日无事,众狗便叼来自己的骨头孝敬首领,可有了灾祸之后呢?众狗可以得生,而历代犬王必会赴死。您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么。” 马辉摇了摇头,他不觉得好笑,因为自己这屁股底下沉着的正是犬王之位。 “我晓得你话里的意思,可狗还是要用的,毕竟他们再如何呲牙咧嘴,也成不了狼。不过内政既安,这外面的事嘛,你杜兆麟想走那步棋?” 杜兆麟指了指南边,意思很明确。 “兵戈起锈,士卒郁郁,马放南山。再不挑块骨头来啃,恐怕以后就安心吃素了。西边林远打不过,东面成玉吃不下。思来想去,还是挑渭南山关以南的地界下饭为好。” “你明讲是去找泗山的茬不就行了?”马辉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杜兆麟摊了摊手,示意自家大帅注意仪表。 “泗山那伙子可不是什么流寇,正儿八经的边军血统,山上的能人也蛮多的,通神境界的山主,敕天的老儿,善守的奎生,冲阵之将陈子良,许用等等。攻守俱应,怎么看...也不是块好啃的骨头。” 马辉说话的模样很认真,不过落在杜兆麟的眼里,全然是当自家大帅在一本正经的讲着笑话。 边军血统?可笑至极,百里亭燧都不在了... 敕天的老儿出不了手,通神境的界者自家也不是没有。唔,善守的奎生?冲阵之将? 他们加起来能请的动褚稷出马么? “您...这一大通道理其实都没道理可言。”杜兆麟摇了摇头,站起来伸着懒腰,心里筹措起了对林远的谋划,他属实是没把泗山一伙当回事过。 马辉大帅心情不错,一扫前几日的颓废,跟杜兆麟笑道:“褚稷胜在命数,指不定那厮也会折在了泗山呢。我是老了,想过几天安生日子,你要想打,就带着兵马放手去做,只一点,别白白费了部曲性命。” 杜兆麟微眯着眼,狐疑的看了眼马辉,他心底里甚至升起个荒诞的念头:不是自家大帅让邪祟上了身吧? 不过很快他还是领命离去了,毕竟自己来“学诣”的目的达到了不是? 步子很快,跟来时的悄无声息比显得雷厉风行。 这院子里又剩下马辉一人,独自饮起酒来,说不清是潇洒还是落寞。 ...... (上一章的地名有误,已更改。易水河变更为北砀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一百零一章 干他娘的 从鞍马城里跑出来股“流寇”,精悍而短小。 精悍是显而易见的,它如一柄尖刀插在渭南山关的腹地,搅扰出风海,淹死了一批又一批的殉葬者。 至于这短小嘛,倒是奎生日日夜夜咒骂出来的结果了。 啧,手段如此阴冷,必然是帮弟矮之徒! 可无论怎样讲,渭南山关的地界,无论是过往客商还是戍边兵卒都陷入了一种...风声鹤唳的状态。 这份紧张蔓延到了泗山,众将低着头,苦苦思索起这难缠的麻烦是谁家的手段。 他们呆坐了很久,如同帮木讷的大鹅,伸着脖颈“曲项向天歌”。 最终或是无奈,或是屈从,都把矛头一致指向了鞍马城里的那位。 其实消息传开的时候泗山就有很多将领登了帅门赔罪,他们涨红了脸,如同猴屁股一样羞人。 不过泗山唯一的优点也就是有错就认,认了...能改就改,改不了就索性带到棺材里去。 林长天很开心,他倒不是庆幸自己的主张被人接纳,而是在感慨,感慨泗山人的愚蠢还没有到要葬送全部家底的程度。 他真的蛮怕有个憨货凑到自己跟前来,傻乎乎的说上一句:大帅,这事能谈不? 谈你姥姥个...王大娘家的裹脚布啊。 猎物与猎手碰面,体积再不相等,也得想着敲掉他的牙齿而非跪下告饶乞怜。 更何况泗山的那帮是没人愿意做猎物的。 林长天如是想到,他召来了所有的莽夫,看着匪气十足的丈夫们笑道:“各位爷,怎么着啊?这游掠的法子让人用到自己个身上的滋味好受否?” “大帅,您指路,俺去宰了那些个兔崽子,就算折在人家手里这回也绝不含糊!” 戚勇拍着胸脯,一脸的视死如归。 吕梁撇了撇嘴,他是看不上这位老伙计动不动就要豁出命去的作风。 悍不畏死是了无牵挂,可你个臭丘八这不是还...遭人惦记的么。 “整这出做什么?好像是被人打破了我们泗山的门头一样,你怕甚呐,本帅还没死,就用不着你来逞英雄!” “大帅,那我什时候能逞英雄啊?”戚勇挠了挠头,他显然是对这个答案很期待的。 林长天僵住了笑脸,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别急,早晚会轮到的。打马辉的时候定派尔为先锋,至于现在嘛,你给我滚一边玩蛋去。” 戚勇很开心,他躲到一边的墙角开始跟自己的二弟打起招呼来。 唔,泗山男儿的执行力向来是一丝不苟的。 “北边有人想逼咱一战,这可不是忍气吞声就能行的。所以我等...” 林长天指了指北面,原本摁住刀的手悬停在空中,他正等着麾下的大爷们把后话给接上。 大爷们之所以被称为大爷,或许就是因为他们不爱搭理人的。 于是林长天像极了仙人指路,底下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从翘起的后脚跟到颤动的右手指。 倒不是泗山的将领起了什么造反心思,要故意给他难看,实在是因为北域这地界是没帮领导接话这个习俗的。 如果不是林长天来了,他们或许连拍马屁都不屑为之。 放在中土里很另类,放在北域里平平无奇。 林长天像是行为艺术者一样沉思了许久,他最终拿民风淳朴的理由欲图糊弄过自己那尴尬的心灵。 啧,不行!看来俺以后也得需要个阉人。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等要跟马辉贴过身去斗狠!发挥出泗山的狼性精神,与敌不死不休!” “啥叫狼性精神?”底下的士卒眨巴着眼睛,也没个带头喊口号的,只是窃窃私语了半天,声音越来越大。 “狼性精神你不知道?山上扫盲的时候咋过的关?” 林长天面色一喜,看来这山上还是有文化人滴。 “有句老话讲的好,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那玩意。大帅这话就是讲,打仗的时候让咱们对粮草重视些,备好给养,别真给逼到那种地步了。” 这话成了压倒林长天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涨红了脸,不情不愿的喊道:“本帅的意思就是...干他娘的!” 众将狂喜,挥舞着手臂大声附和:“干他娘的!” ...... 林长天想了许久都没有明白。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这帮糙汉匹夫了,今儿的肚子里也备下了无数套奖惩举措,后堂放着无数呈钱财的箱子,可连一个都没用上。 一帮傻子心甘情愿的替个疯子卖命,甚至连大饼都没来得及画,他们就凭着句口号莫名激动了起来。 北域里的这帮还真是...人间奇行种呐。 说不清是憨傻还是质朴。 也可能是无数从尸堆里活下来的人精仍选择遵循义气之使。 林长天微眯着眼,泗山之主很惆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一年多的建设铸就了山上山下爪牙般的默契。 许用等人在布局,兵马有陈子良统筹,粮草走在铺建好的大道上,一路源源不断的送到边关去。 这看起来很美好,在秩序的约束下正严谨而有序的进行。 可他心底里始终是有些忧虑。 如此下去的结果,是规则之间的碰撞。打到最后,拼的可全是家底。 后起之秀显然是需要奇迹来青睐的。 “马辉的地界,智有杜兆麟,武有褚稷。左护落幽山,右城北砀河。十七位通神境问刀虎扑石,换谁来这仗都惹不起人家呐。” 林长天喃喃道,他拢着袖子,蹲在山崖边晃荡,也不怕凭空钻出个人来把他推下去。 背后有人踱着步,到了他的跟前也拢了袖子晃荡起来,如出一辙。 林长天瞥了他一眼,很难想象这是个上年岁的老翁能干出的事来。 来者是刘时雍。 “你来做甚?带着林佩猷那小子远离是非之地么?我知晓的,早差人给备下了快马,怎么说也不能连累到你们。” 林长天头都没回,他自顾自的看着天边。 “现在告辞,也忒不讲究了,老夫是来带话的,对泗山来讲很重要的一句话。” 刘时雍笑眯眯的,他故意卖起了关子。 “你看这周围没人吧?”林长天搂着他的肩膀,一脸认真的说道:“要是我给你推下去咯,是不也没人嚼我的舌根?” 老头身子打了个寒颤,他险些忘记了这位爷可不是什么能洗耳恭听的善茬。 “可别!您留神,我这把老骨头经不住吓唬,是咱家林远大帅差我给您带的句话。” “怎么说?我就知道林远大帅仗义,他老人家要出兵助我?”林长天搓了搓手,眼里散发出异样的光芒。 刘时雍理了理衣冠,极为恭敬的说道:“他老人家着实没说过这话。” “我看你今儿是真想下去了。”林长天猛地站起身来,把刘时雍提溜到了空中,面色不善。 “您勿急,容缓,容缓。敢问大帅,兵家之事,您最忌惮鞍马城里的哪位?” 林长天揣摩着下巴,他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但为了显得不露怯些,还是故作沉思了好一会才开口道:“那自然是...褚稷了。” “再无他人?” “其余诸獠,不过是奎生的垫脚石罢了。”林长天轻声说道,他很淡然,似乎这一切并不是狂妄,而是木已成舟的事实。 斩钉截铁,母庸质疑。 “既如此,褚稷不现,西境泰然。贼子若动,落幽山外,即刻陈兵十万虎狼!” 刘时雍笑眯眯的,似乎动辄十万大军只不过是他口里拿来闲谈的资本。 这老头一直是絮叨和软弱的,可在传林远的话时,却总是一副淡然和霸道的模样。 恍惚间,林长天有理由相信,此刻就是刀兵加身,他的眉头也不会颤屈一下。 于是他作了个揖,想把刘时雍甩到岸上来。 只不过双手合拢的那一刻,他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叫苦,自己怎把这顺序给颠倒过来了。 林长天闭着眼,望下看去,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刘时雍被挂在根树杈上,吓得面色惨白,蜷缩成了一团,也不顾文化人的涵养,指着林长天破口大骂道:“你这混蛋...有辱斯文!” 他到底是从小受礼教熏陶的,憋了半天也骂不出几个脏字来。 甚至连林长天拉他起来的时候眼神里都带着怜悯。 啧啧,这老头真可怜,连句“我草”都不会说。 不过面上还是做出副“诚心认错”的模样,对刘时雍连哄带吓了好一会,最后逼得老头摸了把眼泪,规规矩矩的给林长天鞠了个躬,对自己骂他混蛋表示了歉意。 文化人到底是怕碰见个同样读过书的流氓的。 “您老歇好,以后可别去那地方了,一大把年纪从崖上跌下去算怎么回事呢。就算您老自己不想活了,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嘛。” 林长天扶着刘时雍,很认真的安慰他道,似乎真的是这老头一个不小心自己掉下去的一样。 “老夫不跟你计较,但你也别觉得林远大帅许下了你什么!除褚稷之外,泗山要面对的勇猛之辈不在少数,你可别几日就丢了渭南关,让人打到泗山的门头来!” 刘时雍气呼呼的说道,要不是这小子从来不尊老爱幼,他怎么说也要踢上他两脚。 “这您就放心咯,纵使我死在泗山也不会连累到您和林佩猷的。” 林长天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浑然没把即将到来的战事放在眼里。 只不过眼睛是不会演戏的。 刘时雍抿了抿嘴,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因为自己着实没有行军打仗的本事。 “林小子,实在打不过了,自己带些轻骑,别太多,三两个就够。沿着渭南关往西,运气好些,许是能到落幽山的地界。此时雾大,如果能从背面绕过来就去西境吧,如果失了手...那也是个不错的葬身之地。” “得,那小子先谢谢您了。” 林长天收了笑脸,恭恭敬敬的给刘时雍行了一礼。 他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模样,似乎天大的担子也只是身外之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一百零二章 关口前有一将 这伙短小而精悍的流寇最终还是迎来了他们的同行。在照旧袭杀客商的时候被人把杀戮的高歌给生生掐断,绵羊褪下了软弱的皮囊,在伪装乍破的时候,猎手与猎物的地位悄然翻转。 陈默割下了流寇首领的头颅,对着蜷缩成一团的年轻士卒狞笑道:“滚回你们来的地方去,告诉那些高高在上的杂碎,泗山诸将,等着他马辉亲临渭南山关!” 士卒像是抓住了根稻草,扑腾着跃上马背,几个呼吸间就看不到了踪影...... 鞍马城里的杂碎很生气。 杜兆麟拧断了报信士卒的脖子,面无表情的看着马辉手底下的战将,他只说了两个字。 “该死!” 肃杀正盛,城中人人不敢言语,众将们只顾着闷声照做,他们也搞不懂那日的该死说的到底是谁。 是对泗山忤逆的贼子么?还是独自苟活的士卒呢?或者...他仅仅是觉得诸事不顺,而当着悲悯世人的天地之面宰杀了一个可怜的祭祀品。 因为这两个字组成的一个词鞍马城开始忙碌起来,按照原先的布局将庞大的恶兽之师运往到南面的战场上去。 杜兆麟知会了马辉一声,送去的是私人信函,他好像并不觉得这些腌臜能够到劳烦公事的地步。 ...... 渭南山关上聚齐了泗山的精锐,由将至兵,一应俱全。相比之下,反倒是泗山成了一副被掏空的模样。 许用耷拉着脑袋,他想跟公孙十二做最后的道别,可惜踌躇了半天也没有去找那位姑娘。 他没有长篇大论的时间,更不具备一句话就能说到女子花枝乱颤的那份...唔,姑且称之为鸡智吧。 林长天很不耐烦的看着许用,泗山上负责去渭南关征战的大将可就剩他俩在原地磨蹭了。 “你有甚害怕的?她不过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子,可能的确是...有容乃大了些,可这能阻挡住你告别的步伐吗?” 许用先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又蹙起了眉,觉着哪里不妥。过了一会,他盯着林长天不放,把双手比做了更大的圆形,意思很明确,那叫海纳百川。 “能不能正经点?想这事的时候,你这脑袋就开窍了?得嘞,许爷您还是听我的吧,不要那么木讷,要学会走到女孩子的心房里嘛。敲开那扇藏着的门,交换彼此的爱意,缠绵在一块,直到结晶蔓延,把你和她的心浇融得真挚,无比坚硬。” “那不就是...心脏移植手术吗?” 许用眨巴着眼,一脸疑惑的问道,他显然是没搞明白救人命的事情能跟公孙十二搭上什么边。 泗山之主微眯着眼,他也不管许用在背后的叫嚷,自顾自的走下山去。 呵,一辈子吃不上四个菜的玩意。 许用挠了挠头,决定硬着头皮去公孙十二的闺房走上一番。 这位爷挺着了胸膛,直勾勾的看着公孙十二,似乎要与她胸前的波澜壮阔不分伯仲。 “你瞪着我作甚?想打架不成!正好本姑娘技痒,今儿非领教领教你泗山爷们的手段。” 公孙十二瞪了回去,她眉眼含怒,如同一只充满野性的雌狮正威吓着自己的猎物。 “你误会了,我...想当你一人的园丁。” “为,为何呢?”公孙十二俏脸微红,似不愿听,但还是问出了口。 许用长吸了口气,一把拉起公孙十二的玉手,在她满眼的期许中坚毅而果决的说道:“因为那样可以在你心里种满逼树...” 房间里飞出来条汉子,之所以用了一条而非一个,大概是因为汉子起身时的姿势像极了没翻过身的咸鱼。 ...... 双方在关口对持了很多时日,都拿着各自手底下最不值钱的士卒去当作筹码试探彼此的底线。 虎狼审视着彼此,谁都没有退却,而是在思忖如何咬断对方的脖颈。 只不过一个拿出了全部的身家,一个却是在考量自己该付出多少的代价才能算得上大胜而归。 “如果对敌是别家麾下,那干耗着就行,反正我等依据天险,谅谁也强攻不得。可现在要跟哥几个打的是北境之师!怎么,你们还想跟马辉老贼拼拼家底不成?” 戚勇率先嚎了起来,议事帐中,他恶狠狠的瞪着吕梁,原因无他,只因这位老友现在是主张退守的一方。 奎生大步走到戚勇的面前,跟他一块,如同两只恶犬,正狠狠的盯着吕梁。 他心底里那股气憋了很久,说好的摆开阵势厮杀一场呢?结果到了最后还不是让自己干起了老本行的差事。 “正因为来犯之敌凶戾,我军才需避其锋芒,耗到他兵马疲顿,锐气尽失,再遣一支劲旅下去,那不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了?” 吕梁拉着许用,把眼睛移到了一边,显然是不想和狗对视的。 谁都是山上的好汉,各持己见,谁也不肯承认对方的“自以为是”。 于是一众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了看热闹的那位大爷。 林长天本是要睡过去的,眼见着又要他来拿主意,心里暗暗叫苦,不情不愿的说道:“各位久经沙场,能说出来的肯定都有自己的一套道理不是?是战是守,都不如等今儿过了再说。” “您前天推昨天,昨天又推到今儿来,还想着往明天,后天去拖吗?如此反复,那打什么仗!” 跳出来指着林长天鼻子骂的是一少年,他定睛望去,其实心里早有了底,得,不出其外,果然是蔺昭那小子。 他是很欢喜这少年郎的,但军机大事毕竟容不得有人跳出来催促出个结果,林长天收了笑容,厉声喝道:“黄口孺子来插本帅的话吗?敌军不也是按兵未动吗?急什么...” 林长天正打着官腔,突然从帐外冲进个兵卒,踉踉跄跄的摔在地上,也不顾身上泥垢大声喝道:“关外有人搦战,已斩了咱家十几位将卒啦!” 一旁同样昏昏欲睡的陈子良猛地抬起头来,趁着众将愣神提起枪窜出了门外,一眨眼的功夫,就已不见了人影。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戚勇,他怪叫着,顾不得披甲就冲出帐去,紧跟其后的是奎生,许用,蔺昭等等。林长天鄙夷的看了众人一眼,慢悠悠的踹开窗门,纵身一越,他是会飞的...... 关外的人影卷着黄沙,似乎要把这地的青翠给踏成荒芜。 为首之将立着把银枪,围绕那身周的十几具死尸转起圈子来,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他垂在马首旁的脑袋突然抬了一点,耳朵竖起,微眯着眼,度势起那从关隘新下阵来的枪将。 “你的马不错,那枪也是上好的,许是阳石做的?” 那将也在打量着他,没放什么狠话,语气很平淡,一脸的认真,似乎只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于是鬼使神差之下,他决定放句狠话,哪怕之前先开口威吓的,都成了这地上的死尸。 “某家久晔,你若能宰了我,这枪不就归你了?到时候无论什么做的,是拿来收藏还是杀人,都能随了你的意不是?” 陈子良向来听人说话的时候都是很认真的,他点了点头,觉得这厮虽然看着傲慢可倒是个讲理的妙人。 他决定听人家的话,竖起长枪,打马杀将了过去。 那将眼皮都懒得抬下,慢悠悠的抬起身子,正欲开口询问前来送死之人的名号,好让自己可以冷酷的说上一句,某枪下不斩无名小贼! 但他很快就把眼睛蓦地长大,然后再也没合上过。 扑通一声,尸体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正互相打趣的久晔部曲愣在了原地,久久没回过神来。 只见陈子良行至中折突然凭空跃起,狠劲把长枪扔了出去,贯穿过久晔的身体,一路砸死了大片的人马,直到中军阵中,被人拿手抓死的时候,仍是威势不减,风声急促,欲刺透了那人的面门而去。 陈子良从一匹马走到另一匹马,他把久晔顺手扔了出去,审视着新到手的银枪白马,他憨厚的笑了起来,很是满意。 不过这厮到底是不知足的,他翻身上马,透着那片混乱看到了举起在空中的...一只手。 “那汉子,还劳烦你把枪还过来,提前谢过了!”陈子良大声喝道,他讲话的模样跟听别人说的时候一样认真。 空中举起的手转着圈,那汉子揣摩着枪身上刻下的娟秀字体,喃喃道:“唔,陈子良么,倒是听过的。可这字...他凭甚比老子的好看?” “陈子良,我且问你,这枪身上的字是你自己个刻上的吗?” 汉子很认真的说着话,竖起耳朵,等待着回应。 陈子良挠了挠头,牵着马走了过去,在无数的兵戈面前停了下来,看着乌泱泱的一片大声喝道:“当然不是,我手很笨的,刻不来这么好看的字。” “那是谁刻的?泗山上的哪位爷们?” 汉子仍不死心,他不相信这北域的地界竟然有男人比他的字还好看。 “不是爷们,是个丫头,唔,林小兮你是不知道的吧?” 陈子良探着脑袋,跟孩子饶有兴致的隔空对话。 汉子松了口气,但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多了一嘴:“那女子是你何人?能给你废这些精力?” 陈子良苦着脸,他是想说那是自己结义兄弟的,可林小兮在刻完这些字后威胁着让自己改口叫她婆娘。 唔,答应别人的事要做到,于是陈子良在两军阵前,当着无数士卒的面大吼了一声:“那是俺婆娘!” 两军让震得鸦雀无声,林长天微眯着眼,他很欣慰自家山上总算不是人人都如许用那根木头一样了。 “嘿,我就知道咱的字比他好看。”但汉子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他想起自己是没婆娘的。 其实不光他垮着脸,就连对面军中的奎生也是一脸不忿和...无可奈何。 打仗就打仗,你说这些...浑话做什么呢。打压敌我双方的士气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一百零三章 老实人 “有就有呗,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那将拨马走到阵前,分开身周的士卒把长枪递给了陈子良,一脸无奈的说道。 汉子心气不是服人的主,可奈何在这事上他总不能还由着性子,硬怼上一句:不就是婆娘嘛,谁...谁还没有了。 他倒是有些惆怅。 曾几何时,自家这帮金戈铁马的悍将是最受小姑娘欢迎的,可随着战事愈顺,奠基了这偌大疆土之后,太平盛世下的鞍马城就只能看到姑娘们排着队把香囊送给儒生。 这真是...中看不中用的反倒夺人青睐了不是? 不过话说回来,中用的门道嘛,唔,怎么也不是一帮未经人事的及笄少女能明白其中好处的。 汉子叹了口气,他飘到鞍马城的思绪让人给拉了回来。 陈子良眨巴着眼,握着银枪跟汉子对视起来,他很好奇这人凭甚在两军阵前发呆的。 是鲁莽还是自信呢? “兀那汉子,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却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呢,这很不公平。”陈子良很认真,他蹙着眉,显然是就这蒜皮小事上要跟汉子好好争辩一番。 “褚稷。” 他面色平静,语气淡然,眼眸里的光看着陈子良,很认真的回道。 两军阵前,彻底没了嘈杂。 林长天按着刀,他没有惊愕,而是手心里攥着把汗,掂量起自己在多少个流离中能抓住一间缝隙: 从北域第一悍将的手里救下陈子良的机会。 二人的身周不冷,但是很炽热。无数道目光汇聚,没人打着戏谑和看热闹的腌臜心思,他们无比渴望些什么。 愣头愣脑的牛犊和蛰伏在凶猛中的狮子,爪牙对上蹄子,四伏于野,磕碰着危机。 陈子良是个愣头青,他做事也无据可循,既没有挑衅褚稷,也没露出副怯懦的模样来,反倒是嘴里在嘟囔些什么,一会的功夫,黑着脸大骂道:“你这厮起的什么破名?我今儿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姓褚的,也忒难记了些吧。” 褚稷蓦地瞪大了眼,他也不恼,只是很委屈:“爹娘给的姓我能有什么办法?要是能投胎谁不愿意起个炫酷的名字呢?你觉得龙傲天怎么样,霸气威武还有一条吉祥物哩......” 陈子良很生气,他觉得眼前这汉子一定是被谁的谎话给冲昏了头脑。“龙傲天?何等庸俗!唔,不过话说回来这世间最好的名字恐怕也就是陈子良了。我泗山倒还有个第二好的,你要是不嫌弃把我的姓跟他的名拼一拼,以后就叫陈长天如何?” 林长天捂着脸,奎生蹲在一旁,幽怨而...吃味。 不开眼的货,指定是笔画越少,他越觉得高明,幸亏泗山上没个叫丁一的人物...... “唔,你倒是个妙人,不过这辈子是改不了了,下次...一定?”褚稷一个人笑了好久,他拭着眼泪,捋了捋肚子,待得稍微安生了一会又开口打趣道:“不过现在两伙人马都纠集到阵前来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要是一枪不出就把你放走咯,那回去非有小鬼在大帅跟前嚼咱的舌根不可。都是讨口饭吃的嘛,你我又一见如故,体谅体谅兄弟的难处。” 陈子良很实诚,他点了点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扬起了手中银枪。 “当然是行得通的,只不过得到中间那地才能与你打将一番,不然此地的士卒都是你一伙的,谁给我加油鼓劲?” 褚稷点了点头,跟着陈子良过去,一路上又碎碎念了起来:“我也不欺你,站定之后,各自背过身去回刺一枪,哪位爷快了哪位爷活,各凭本事如何?” “俺是个老实人,全都依你。”陈子良很老实的说道,他憨笑着,似乎天地下再没有比他更质朴的人了。 褚稷揣摩着下巴,倒觉得是自己不对,感慨了一声:“到底北域里是有老实爷们的。”他心里打定了主意要留这小子一命。 两匹神驹对着后股,垂梢至中间,马鸣萧萧。 “备好了么,吾枪来矣!”褚稷紧握着枪,待得话音刚落,他也寻摸着了那个契机,眼神冷冽,银龙舞作,煞着阴风,回转出了一枪,顺荡之间他仿佛回过神来,心里暗暗叫苦: “不好,没收住劲!” 褚稷懊丧了一声,他枪极快,收人性命的时候是连自己的话也不听的。 那威势极盛,昭武弄势,如同阎王在给世间的死人定罪。 可惜那枪刺出去的时候,却是扑了个空,没有想象中的血肉迸裂。褚稷眯着眼回身望去,只见陈子良早就拍马回了自家阵中,见自己看他,连忙挥了挥手,大声喝道:“嘿,得有多傻的人才能不知道褚稷是哪个?我陈子良虽然老实,可也不是憨傻之辈,你还想骗咱跟你比枪快,我多机灵,能上你这厮的当?” 褚稷又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他许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今儿倒是真遇着了个...唔,老实的妙人。 “陈子良,我记住你啦。不过既然都拉开阵势了,那索性打上一场吧!全军掩杀过去,儿郎们,把那厮给本将擒过来,我要给他扎成筛子!” 蛰伏在凶猛中的狮子率先发难,牛犊不甘示弱,跟猛兽撕咬在了一块。 远来的北境士卒心里憋着股怨气,正对上渭南山关的不忿,两军厮杀在了一块,从正午打至黄昏,各留下一地死尸,回到自己的营窝去了。 战事正酣的时候,双方大将也都没有投入,他们冷眼旁观,无比默契。 倒不是在草菅人命,只不过当高级别战力也要加入混战的时候,这场战事也就该到达尾声了。 显然双方为了各自的算盘,都是想打久一些的。 ...... “看透褚稷的军势了吗?”奎生紧缩着眉头,半响之后,听不到有人回应,他知道自己的问题只能由自己给出答案了。“今儿算是互有来回,战损也是五五之数,可我们下阵来的部曲都算不上精锐,怎么可能跟褚稷带领的兵马打成个平手?” “你的意思是,他们来打前阵的这支也不过是寻常乃至末流的行伍?” 泗山诸将是没人高兴的,话音刚落,这帐中的气氛又是冷清了许多。 “戚老二讲得没错,可这都多少时日了,他鞍马城里的精锐不可能还在路上吧?就算是只老鳖也该爬到了,这分明是人家没把咱放在眼里!” 说话的是吕梁,也只有他会在堂会上念叨戚勇的外号,这位泗山上稀有的智将正一脸不忿,似乎是心底里发了狠,要让贼敌为蔑视而付出代价。 一直在看舆图的林长天猛地抬起头来,死死盯着吕梁说道:“你刚才讲什么了?再说一遍!” 吕梁愣在了原地,以为是自己讲错了话,低着头不敢言语。 “长天,这又是何必呢?无心之言嘛,更何况吕将军所言也未有不妥。” 奎生站出来打着圆场,这位爷戏多,还以为是林长天要趁此找找主守派的麻烦。他正慢条斯理的说着,全然没看见林长天黑下来的脸色。 “别跟着添乱了,你知晓什么?又不是怪罪吕梁,只是他话里有着玄机呐。” “大帅,某就说了句鞍马城的精锐还没老鳖爬的快就再没什么了,要是这都惹您不高兴,那索性俺以后就不开口了。” 吕梁很委屈,他也不知道自家大帅为何凶巴巴的瞪着自己。 “必须得说!差一句话都不行!若我猜得没错,这首战之功就记给你了,以后记得每天清早诗朗诵一首,啧啧,好一个云中见月。吕梁讲得没错,人家的精锐恐怕正在哪个地方狩猎呢,只不过这猎物不是渭南山关罢了。” “这...我仔细勘探过,再没别的路能容得下大队人马奇袭泗山了。再说往里面纵深千里都是咱的眼睛,怎可能全都哑了火,一起隐瞒敌情?” 奎生是不信的,他亲自布下的网是要由数万道眼线织成的,任凭鞍马城里来的精锐再是能耐,也不存在一夜间让这么多人都缄默住了嘴巴。 帐中的泗山诸将点着头,他们眼神里带着狐疑,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了帅位,似乎是在无声质问着林长天突然冒出来的“疯人疯语”。 “瞪着本帅作甚?看舆图!把眼光放长远一些,渭南山关上去是谁家的地盘?”林长天也不恼,他看起来很高兴,对着众人笑骂道。 众将把头埋到了舆图里面,先是一声惊咦,然后是连绵不断的咂舌声,其中还夹杂着几句中土特有的“我草”...... “如果真如长天所言,那这一切就都能解释通了。怪不得要派褚稷坐镇这里,还带着一大帮的人马陪着演戏,原来都是在掩人耳目,真正意图是要把矛头指向林远的地界呐,只不过他要从哪里下手呢?” 奎生自顾自的说着,他推搡开众人,把手放在舆图上划着道,泗山诸将循着它的印迹一直跟到了落点。这厮还埋着关子,故意不把胖手拿开,结果让陈子良和戚勇一起给扔了出来,把那名堂揭开,映入眼帘的,赫然是西边三镇。 “那这一切倒是都能对上了,比起收拾掉我们,如果能翻过莽阳山,奇袭甚至夺回谢李,川黎,望羊三镇的战果用来鼓舞一头迟暮狮子,可是再好不过了。” 林长天搓了搓手,轻飘飘撂下一句后也不管身后众将炸开了锅,自顾自的走到窗前,背着手望月,颇有股无敌的寂寞意味。 唔,今天就用三个排比句夸夸自己吧。 他跟柳青山不一样,那老头总等着别人来吹捧自己所谓的高见,林长天可不学他,这位爷向来是能沉浸在自己极尽华丽的辞藻中去的。 只不过,鞍马城里的哪位兵行险招,他又该用什么打将回去呢? 把这麻烦甩给林远?那也太...林长天抿了抿嘴唇,脸上尽是鄙夷之色,他嫌这做法稳妥过当了些。 或者讲,是看不到自己的野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一百零四章 螳螂捕蝉,黄鹂在鸣 “如果遣一军跟到那帮家伙的屁股后面去...”林长天抿了抿嘴唇,他能感受到大帐里逐渐燃起来的战意。 诸将看着他,如群狼听令于他们的王。 不过很快就有人站出来给这逐渐燥热的气氛上泼了盆冷水。 “可惜今儿各位都急着上阵,让人给看了个全。褚稷不傻,就算要派军去,在场的爷们怕是领不了兵的。还有,仅仅为了个掩人耳目,就能把天下至勇的褚稷给派过来当这辅助的料子?”许用盯着林长天,他眼里一片清明,似乎对这螳螂捕蝉的事提不起多少兴致。 这火的势头也成功被浇弱了下来,一堆糙汉子之间面面相觑,显然是没人能拿个主意出来的。 “无妨,蔺昭站在我身后,这小子个矮,也没甚名气,派他去想来褚稷是起不了疑心的。”林长天朝着许用使了个眼色,把这话头给岔开了。 “蔺昭?”奎生蓦地瞪大了眼,指着那人说出来句既荒唐又不缺乏歪理的驳论:“此次可不是捡落去的,那是场硬碰硬的苦战!拿一帮子下等马去对人家的精锐,你这不是让他送死去吗?再说了,他才多大的年纪?领兵也没多少日子,恐怕就连自己麾下那帮子乌合之众都没能驯服明白呢。如若不信,在场诸将有一个算一个,谁能服气蔺昭这小子?” 众人也不说话,一个个眼巴巴的望着林长天,他们早就给了答案。 林长天上下眼皮搭着,脖子都懒得拧一下。他径直走到奎生的跟前,像敲木鱼一样点着他的脑袋数落道:“你又带了多久的兵?觉醒世才几年就把自己的斤两给忘掉了?在场的诸位也都给本帅听好,平日里再怎胡闹归不得我管,但到了这议事的地方就别摆出副论资排辈的嘴脸。怎么,生死攸关之间还得让我看看你们的能耐?平日里个个都说,自己是晚生了几年,要不然哪里轮到一帮匹夫贼汉扬名北域。既然敢撂下这话来,那就别对自己的后辈端什么臭架子!” “这不是一档子事呐!”奎生梗着脖子,他面红耳赤,显然是真急了。 林长天也不搭理奎生,他看着愣神的少年只问了一句:“你手底下的乡民能成杀人的兵吗? 蔺昭咬了咬牙,挺直了背,也不顾帐中无数道汇在他身上或恶或善的眼神捶胸说道:“孤军难成,但做袭城的贼寇绰绰有余!” “既如此,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林长天又转过身来,对着众人撂下句斩钉截铁的话后便拉着蔺昭往外走去,留下帐中“自视甚高”的猛汉们各自絮叨。 最先拿冷水扑人气焰的那位此时却是笑个不停,似乎是看到了一场耍弄人的精彩把戏。 ...... 日子过去了许久,双方也沉浸在了一种...战场上独有的默契里而无法自拔。 关外有人搦战,关隘上就下来一将应付。渭南山关的不是陈子良,鞍马城里来寻衅的也不是褚稷。 都好像是在拖延着对方什么,也没见哪个倒霉蛋在斗将的时候跌落下马来。 “反正来回也挺精彩,全当是看场戏罢。” 褚稷饶有兴趣的审视着众人,他随口糊弄过了副将,也不把对方心里的小算计当回事。 “大哥哎,合着您还没睡醒是不?”副将看着半眯眼的褚稷打趣道,他跟着这位大爷征战了许久,是最知晓北域第一悍将脾性的。 唔,远看着是匹顺毛的驴子,凑近些以为是只绵羊,其实到了眼前才发现原来是条眯着眼晒太阳的柴犬。 嘿,瞧瞧,这柴犬正笑得开心呐。 褚稷看着一旁憋着笑的副将没好气的说道:“祁廖,你这厮又编排我什么坏话呢?” “哪有啊,末将只是想起了高兴的事。”被唤作祁廖的副将指了指身边看热闹的同僚一本正经的说道:“听闻邱少安他的乳娘马上要诞下第十三子了,所以觉得好笑。” “哦?少安的乳娘...这般能生养的吗?”褚稷捂着嘴巴,尽量使自己的惊呼看起来有礼貌些。 邱少安黑了脸,他似乎已经知晓了自家袍泽兄弟的嘴里要吐出什么腌臜来。 “这就是将军不知道的秘闻了。少安的乳娘呐,可不是什么寻常角色。那西城头有只硕大的豚猪,有天清晨,天气还不错,咱少安小的时候母亲许是粗心给他扔那了,结果整整一天一夜,等到他家里人寻来的时候才发现,这哥们硬是靠喝这牲畜的乳水给活了下来!虽然这仅仅是军中传闻,可也能借此看出些由头,怪不得咱邱将军吃起食来的模样...” 褚稷是再也憋不住了,他拍着邱少安的臂膀笑道:“怪不得有这副好身板,啧啧,少安在幼时的起跑线就领先别人一大截了!” 邱少安闷着声不说话,他涨红了脸,使劲推搡开褚稷按在肩头的手委屈道:“将军勿要耻笑在下,难道您也要信这浑人的话吗?还是说正事的好,您就真不担心泗山上有高人看出咱的谋划来?” “跟咱们有甚关系?还没等褚稷发话,祁廖倒是先白了邱少安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给我记死咯,那是杜兆麟一人拿的主意,别把锅沾在将军身上来!” “噤声!军中还有人家的探子呐。”褚稷眼里闪过道寒芒,喝斥住了祁廖的后话,只一个瞬间,却又恢复成了那副懒散的模样。他语气平静,似乎是说着跟自己不相干的事情:“鞍马城与前军的关系,可以讲是荣辱共俱为一体。本来大帅都是不许我出城的,承杜先生的恩情才能继续驰聘沙场,体验这金戈铁马的乐子。就算是杜先生失了算计,我们也...不可多言。” 褚稷说话的速度很快,可唯有在最后一句的时候停顿了下来。其中有无言处,似乎是在讲长篇大论之中,唯有这一句是他想说的。 身周的副将敛了笑容,祁廖抿了抿嘴,还是没忍住问道:“那将军,如果...杜先生的计谋真让人看穿了,又该当如何?我军还要在这里去继续扮丑角吗?” “丑角可以逗大家笑,别的不行。” 褚稷含糊了一句,他是对着鞍马城方向说的,意味深长。 邱少安撇了撇嘴,他一脸的不忿,却不是冲着褚稷。 “将军也太委屈了些,落幽山之战,整局盘活,首功在您却只封了个虚职。再说那北砀河的一仗,可是葬送了成玉连破七十四城的锐气!事了您还替马辉大帅背了这坑杀降卒的恶名,结果他老人家的做法,也未免太寒人心了些!” 祁廖在一旁使劲点着头,他揉着邱少安的臀部也跟了一句:“这话说得在理,今儿一见,幸亏你这厮的脑壳没随乳娘的...” “知道你这厮狗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可夸赞归夸赞,你揉我屁股作甚?” 邱少安呲着牙,趁祁廖不备将他摔个趔趄,狠命压了上去。 其实从斤两的角度上讲...祁廖说得还真半点没错。 二人嬉闹个不停,看得褚稷昏了脑壳。他也不急,反倒是自顾自的唠叨些旧话。 之所以不冠新名,大概是因为他自己都听厌烦了吧。 “大帅,北域里的哪个敢背您?我是从狼窝里让您捡回来的,可哪怕是被训成了条狗,也想着做一回堂堂正正的人呐。” 褚稷低声喃喃道,他只有今天说这旧话的时候是挺直了腰板。 “褚老大,那新下阵来的好像是个厉害角色!” 邱少安起身放过了半死不活的祁廖,他指着阵前的一将打断了褚稷的沉思。褚稷循着他手的方向望去,先是惊愕,然后脸上便多了几分玩味。 那将在装沉稳,或者说是...自以为自己是个高手。 “啧啧,知道他是谁么?”褚稷提起了兴致,拍了拍邱少安的脑袋问道。 邱少安眯着眼,看了好久才敢回应:“许是...敌阵中的哪位厉害角色吧。看着是俊伟不凡,可倒也有几分雏儿的影子在里面,应该是个初次斗阵的新手。” “他可不是什么厉害角色能形容的,那正儿八经是位泗山顶天的人物!”褚稷按着刀,似乎是想亲自会会这个“恶名”远扬的家伙。 那将没用枪,他拄着把残刀,刀身不够长,看起来像是在空气上寻摸着陆地。 “这呆子...看起来不像啊。”邱少安咽了口吐沫,他在臆测了无数种强者的模样后毅然决然的把眼前这位跟大众眼里的“隐世高手”划清了界限。 他要是个能打的,那我邱少安的乳娘就真是城西那头黑刚鬣! 褚稷像是看出了邱少安的心思,他也不言语,只是笑着拍马出了前阵。 “我认得你。”褚稷还没勒住马就先来了这么一句。“泗山之主林长天,对否?” 这东张西望的厉害角色回过了神,他笑得有些腼腆:“低调些,我是不想张扬的。” “主帅下阵,自信耶?鲁莽耶?”褚稷摇头晃脑拽出些文词来,似乎是要与林长天打上一场嘴皮子的口水仗。 林长天也不装高手了,他把残刀扔在了地上,对着褚稷勾了勾手指:“今儿是来找你谈正事的,若是信我,还请侧近身子来说话。” 褚稷瞥了眼地上的残刀,微眯着眼,顺手把长枪也撂了下去,打马上前几步,果真侧近了身子。 “你到这来是勾我魂的不成?那得派下个娘们来,咱不好男风。”褚稷在林长天的耳边吹了个口气,打趣道。 林长天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他也不恼,很认真的说道:“阁下不就是在渭南山负责拖着我们嘛,您这伎俩早就让看穿了,不过我是替您叫屈的。也不知道猜得对不对,您啊,是功高盖主,让马辉给猜忌了?嘿,看您这脸色莫不是还遭了小人算计,给发配了个如此无趣的苦差事?” 褚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饶是他也猜不出来这厮是闹得哪门子鬼。 “你...到底想说什么?”褚稷硬着头皮问了一句,他心里暗暗叫苦,明白这节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只见林长天猛地抬起身来,大声喝道:“将军既然知道我泗山有高人看出你们偷渡莽阳山,奇袭西边三镇的谋略那何不率军驰援呐!” 话音刚落,只见这位冒充呆子的泗山之主连忙捂住了嘴巴,把这拙劣的表演给掐死在了腹中:自己打马回关去了... 褚稷微眯着眼,脸色很难看,他似乎是明白这厮用心的险恶了. 军中的探子想必很快就会把消息传给杜先生吧,那位自然是不会信了这么简单的挑拨之计,可打心眼里褚稷还是觉得他犯蠢一回比较好。 最起码临阵换将呐,不然他杜兆麟在兵家大事上自作聪明的时候还得累及他不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一百零五章 造化是顺理成章的 鞍马城里的信其实早就到了,杜兆麟沉吟半响,也不见吭声。 他蹙着眉,一旁的仆从给披上了裘衣,小心翼翼的问道:“您是在担忧褚稷将军吗?依妾身拙见,这恐怕是泗山贼敌的挑拨之计啊。” “谁会看不出来呢?只是计谋被人识破了,那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么?”杜兆麟低声喃喃道,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到底这兵家之事,自己还是欠缺些的。 杜兆麟对自己的认知向来是明确而模糊的,比如在这行军打仗的事上,他认了不足,却又不说自己是有多大的空子要补。 “西边三镇的人马动了吗?” “主子,还没呐,当初定的是等褚稷将军拖到渭南山精锐尽出的时候再动咱的隐骑。可依现在来看...说句不该说的,恐怕林远早就收着了信,提起布好口袋等着咱们钻呐。” 杜兆麟没有回应,他起火了盏油灯,这本是陈年的旧物,鞍马城里的大户多是弃之不用的,也唯有他杜兆麟对此物情有独钟。 “道理是这个样子,现实看起来也是跟着道理走的,那按着天定下的规矩我等是应该把隐骑调离那是非之地。” 翻书声正抖落着纸的清脆,他一气连过了好几十页,似乎是要把自己这没底气的话给盖住的。 “主子...说的在理,那就把隐骑给调回来?命他们东退落幽山还是再往南走走,索性过了莽阳山去帮褚稷将军收拾渭南关呢?” 仆从的腰弯着,伴随着油灯的曳火,他始终是没抬起身来应对的。 非惧其恶,唯敬其徳。 只不过鞍马城里的大族是信不过的,新上位的官长是个庶子出身,光这一点就定了他这辈子只能看世家们面上的唯唯诺诺。 背地里还是等着看笑话,去欣赏这心比天高的庶子落败给一棺木里的老儿时的模样。 想必是癫狂到极点的,可惜虞文若入了土,他是难知晓这些身后之事的,不然,纵使是阴阳两隔,他死的也不安生。 “桃儿,退守落幽山自然是稳妥,可免不了让人嚼舌根呐。不过...要从莽阳山走的话,你说说咱大帅麾下的隐骑怕埋伏吗?” 杜兆麟看着仆从,他很认真的在问,期许着对方的回话,似乎并不觉得这人与人间有什么云泥之别。 在他这里,“不耻下问”是少却个字的。 “莽阳山地势算不上崎岖,如果是寻常弱旅自然会在此地翻船,咱鞍马城里的世家就是例子。他们之所以遇伏全军尽没,让林远夺去了西边三镇,思来想去,除了急功近利以外就是纵观全局的愚蠢了。隐骑,怎可能跟这帮凡夫俗子一个德性?只是把虎狼放到一堆,未免滋生别事。毕竟,褚稷这两个字的份量实在是不用多说。” 杜兆麟饶有兴趣的听完,他看着桃儿笑道:“世家大族常以府里仆从知书达理为荣,可要拿他们跟我家桃儿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先生教的好,桃儿哪敢贪功?”小妮子吐了吐舌头,看着杜兆麟高兴她也改口换了个称呼。 “唔,看来桃儿还真的是长大了不少,都学会跟先生说些客套话了,噫!古灵精怪不复矣,哀哉,哀哉。” 杜兆麟捂着胸口,作出副伤心的模样,把这丫头逗弄得眉眼含春,玉手屏面,莞尔不停。 “咦,你怎露齿啦?这让那帮老贼看见了非拿你去折断手脚不可!” 看这丫头逐渐笑得放肆,杜兆麟装作严厉,点着她的额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可桃儿是杜先生的府上,受不得别人管!再说这鞍马城里...其实人人都夸好的,也人人都骂不好的。” “这是个什么说法,桃儿先生能给我这榆木脑袋讲讲经,让它也开开窍行吗?” 桃儿嘟起了嘴巴,她人小鬼大,挺直了背,俨然至圣先师的模样。唔,了一句,你为何不跟那落幽山的八千人一块去死呢?” 杜兆麟摇着头,他笑得很放肆,把冷冽藏在眼底,逼得泪水滚落了下来。 桃儿说得没错,大帅他啊,也从了良呐。 “你休怕,先生是忆起旧事了。我家桃儿说得对,隐骑怕什么埋伏呢?道理和现实都这么顺了,天都要佑我,就走莽阳山!”杜兆麟拿袖口拭了拭眼角,他是拧着牙说出这话来的。 桃儿明白,里面还藏着句:我杜兆麟怕从良什么呢? ...... 蔺昭是身上带血回来的。 渭南山关的将领原本是会嘲弄他一番,然后再骂骂咧咧的给这小子悉心敷上药膏之类能痊愈的东西。 可当看见蔺昭身后跟来的敌军时,便纷纷竖起了拇指,由衷赞叹一句:你还真是狗niang养的,这都不死。 蔺昭咧开嘴笑了,他忍着痛回怼了一句:“你们哪个再看不起小爷先跟隐骑交交手再说!” 少年很开心,虽然他是灰头土脸回来的,可自己麾下的部曲可没折多少。更为关键的是,经此一役,蔺昭敏锐的觉察到这帮曾经的乡野乌合是能让人刮目相看了。 如果林帅再问他,“你手底下的乡民能成杀人的兵吗?蔺昭敢拍着胸脯,中气十足,大声回他的话:“纵使让做孤军也无妨!” 隐骑呐,他们肃杀,可并不张扬。 旗子是不立在中军的,它经常摆在排头兵的前面,由一个所谓的幸运儿来照料,一波又一波的猎手前赴后继,哪怕是最惨烈的时候,这旗子也未曾折断。 从冲阵,袭掠,围剿到屠杀,闹到了现在,他们经历最多的反倒是敌阵不攻自溃。 关外面的褚稷是很开心的,他搓了搓手,拢着袖子审视起这些被他亲手调教出来的旧部。 祁廖和邱少安也很开心,一瞬间,恍惚着,他们甚至替自家将军打起了拥兵自重的念头。 关外面是喜气洋洋的,对下阵来搦战的敌将不管不问,反倒是忙着给隐骑们接风洗尘。 林长天站在关隘上,他苦笑着,知道这两军的平衡今儿个起算是破了。 他踩了踩厚实的地面,要把这希望全寄托在地势天险上吗? 也亏得隐骑不擅攻城,这可能是无数坏消息中唯一能聊以慰籍的了。 唔,老天爷是存了心要刁难我吗?这也忒不顺了点吧! 林长天胡思乱想着,他脸上的幽怨都快随着风吹溢到关口下面去了。 凭甚自己所有的谋划都料中了,命运却在最关键的节骨眼上站了出来,给他林长天,甚至是整个泗山的人讲了个玩笑般的道理。 成事在天,谋事在人。 “道理和现实,看起来都没站在我这边。”林长天喃喃道,索性躺在夯实的地面上美美伸了个懒腰。 爷不伺候了!他很想指着天大骂一句,然后就这么干了,可惜...关隘一破,除了他能遁走,其余人是活不下来的。 泗山上有句老话,男人茫然无措的时候急需个识人心的女子站在边上安慰一番的。 可惜他林长天没有女子,不过识人心的倒是有一位。 许用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他在林长天身边坐了下来,嘴里打趣着奎生:“奎胖子老觉得自己是率一孤军去敌后方打游击的暗将,可惜到了到了,给他的差事永远跟“戍守”是脱不了关系。” “这话有理,这厮老想着提剑救边去,可爬到关隘上才发现,合着自己闹了半天还得像只千年老鳖一样缩在城头射箭,下去跟人短兵相接那跟送死无异。” 悠闲的林长天微眯着眼,如同汉子看见床上光不溜的婆娘之后脱下了衣,快活得很。 “呦,其实我泗山还有个人,平生最好认上苍为父,一口一个自己是天选之子,结果到头来...唔,你爹又不要你了?” 许用话说得很刻薄,他想把这条咸鱼刺激的翻过身来。 可天选之子是没随他意的,那位瞥了眼天上的浮云,努了努嘴,他觉得这些棉花状的东西跟自己一样懒散。 只不过它们还有个终点,自己却是还没摸能到方向。 “别看咯,隐骑又怎的?咱家乌龟儿坚实,他们上不来!” “许老蔫,你就不怕奎生把你摁在墙头用斤两的绝对差异来惩罚你吗?” 林长天打了个哈欠,他还真不怕这劳什子的隐骑,你再猛能有余百里犯浑的时候混蛋嘛... “挺怕的,可我更担心那厮的龟壳抵不住人家刀劈斧削。”许用一本正经的说道,他总喜欢对奎生调笑个不停,大概是因为一个有着光头的胖子实在是...太炫酷了些。 “你鬼心思比我很多,既然龟壳可能挡不住,那有别的法子拿来支使嘛。” 林长天是随便问的,他也没指望许用能想出什么破局之计来。 毕竟大家都是温水里的青蛙嘛,嘴上讲着要跟马辉死耗,可凭泗山的家底那闹到最后说不好是要食人的呐。 唔,把奎生切开分成九十九块应该是能撑一顿的,林长天脑子里窜出个古怪念头,他也是忍不住把调侃的对象代入成一个光头的胖子。 可许用真的点了点头,这荒唐程度,比起把奎生如何公平的分成若干块可还要离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一百零六章 干事情和讲道理 二人对视着,良久之后,险些是有暧昧杂生。 许用先开了口,他是不能跟林长天这样下去的,毕竟自己还要当公孙十二的园丁呢。 “其实北域和中土都是一个模子。” 他指了指流动的云彩和扎根的树壤,把他们画在一个方圆里,似乎这样就作成了天地。 “嗯,我们之所以受人追捧也只是因为在泗山这不大不小的地方立下了不偏不倚的公道。” “是的。道理你都懂嘛,看起来不用人多说的。” 林长天看着许用,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还不明白呢。 “说起来头头是道,别人稍微诘难的时候就没词了吗?你老实讲,是不想说还是说不出来,是争不过还是懒得争。”许用敲了敲他的脑壳,似乎是想看看里面能装些什么老旧的零件。 “既不存在义务,也没有本该归属的责任。唯一拖欠的,就是余百里领着我走上了这条...修行的路子。”林长天是很惫懒的,或者说,他心底里怯弱而软柔。 许用也不应声,他得到了个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我还真想出个破敌之计来,可你这副模样,说出来也是做不到的。” 原本惫懒的少年猛地翻过了身,如同鲤鱼打挺,在做最后的倔强。“嘿,你跟谁学的坏毛病,也要吊人胃口不成?快快说来,一山的人命等着法子解救呢。” “唔,既不存在义务,也没有本该归属的责任。因此,您不去与人争上一争,可却还想着保全泗山,这很矛盾。”许用决定给他个机会,让这厮自己把野心说出来。 可惜少年还是摇了摇头,他要拗着性子应人:“这两者并不矛盾。世道很乱,谁都要去吃谁,我们能做到不让别人吃掉自己,也就能抑制住吃掉别人的欲望。” “您可真是个圣母呢。”许用讽刺道,见林长天耷拉着脑袋,他又开了口:“我喜欢在谢李镇的林长天,有冲劲而无所畏惧。敢在西境只身冒险,说是为了拐走林远的公子,其实谁不晓得你费了半天功夫只为给镇子的百姓讨个公道。可惜人心是记不住的,因为公道并不长久,他们只能盼望林远下次塞来的官员少去几分薄凉。唔,最好是有刘时雍一半的人性再比他少上一半的固执。” “那能怎么办?去把西边三镇打下来,按着咱们原先那地的...现代文明来给北域画规矩?我也想过,可是干不了,也活不久。”林长天趴在地上,双臂故作划水,他像只渴死的咸鱼在岸边望着江洋兴叹。 许用点了点头,这是他今儿个第二次干出这荒谬的事了。 “不争是没有结果的,你曾经也是这么想的吧?泗山人在自作聪明的时候是你用叱骂,撒泼,甚至是用胁迫等等诸多无赖手段让他们打起戒备,对着远方没有到来的雄狮呲露獠牙。可自蔺昭败北之后,隐骑就在咱城关下面的时候,您老人家却成了自己原先最讨厌的那副模样——无家之犬,四处苟活。” 林长天抬起头来,他恶狠狠的看着许用,竟对着他狂吠起来。 “无家之犬没什么,但做狗可别连脊背都断掉了!”许用拂袖而去,他把步子故意放慢,等待后面那条或是那个人的回话。 “你的法子还没说呐,再不讲明日我就要跟大家提我的法子了!” 许用回过了身,少年已经盘腿坐好,挺直了腰背,合乎北域的礼,不逾矩。 “我的法子就是死战到底!这副尊容,又学人鞍马城里的世家行礼,你林长天能有什么法子?无非是开城纳降,乞怜告饶罢了!” “咦,你半点没猜错。”林长天眼睛发亮,他看着许用,很认真的那种。“你想想,一来我泗山跟马辉无甚恩怨,而他也是一代雄主,纵使降了也不至于被凌辱和杀头。二来你也看到了,人家连布局都不用,我们占尽地利的一步棋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葬在了莽阳山。上苍是在劝诫我们呐,天时终究胜过人和。” 许用忍着掐死他的念头,压制住自己体内激荡的寒气,铁青着脸,他还是没忍住。 那拳头狠狠打将了过去,无比纯粹,把刚站起来的林长天又砸了下去,趴在地上,像极了咸鱼和狗。 许用更气了,他知道林长天有着罡气护体,自己这一拳怎可能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你闹够了没有?如要降,索性今儿就把关门打开,大家一同跪受俘虏,也不伤和气,喜洋洋的,是这个道理吧?” “许哥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怨不得咱。”林长天蜷缩成了一团,他想把自己当成一个球,因为那样做人家阶下囚的时候能看起来圆滑些。 许用这回却是不生气的,他点了点头,笑得有些瘆人:“自然是这个道理,要不我再去帮你游说下奎生,免得那小子钻牛角尖,非要死犟,跟渭南山关共存亡什么的。咱们得帮他找回精明来嘛,不会投机取巧哪能算得上现代文明的产物啊。” “现代文明可不止投机取巧。还有口蜜腹剑,卖主求荣...咦,许哥哥,要不然你把我这泗山之帅的脑袋割下来去隔壁营里换取功劳吧,定能捞上一大笔!” 林长天说话的时候很认真,许用也不含糊,拔出林长天腰间的残刀摁在他脖颈之上笑道:“你这厮的狗头我就收下了,许你一句话交代遗言。” 话音落下,这狗头的下颈也是应声出了一圈浅浅的血痕。林长天本就不怕的,见这厮真砍反倒笑得更开心了。 “人的欲望是很有趣的,总会在清醒之间悄然拔尖。下手吧,宰了我,或者拿咱的脑袋开城受降,或者带着泗山的兄弟按你的法子来做,顽抗到底,与渭南山关共存亡!反正什么能彰显气节咱就做什么呗,你能服众吗?若是不能咱再留下道手谕,你把我伪作成自杀如何?” “我可不想自己的碑文要靠你来扬名。”许用把刀收入鞘中,狠狠踹了林长天一脚,拿袖口擦了擦地,指着他道:“坐下来谈谈?你讲了这么久,还没听我的法子呢。” 林长天坐了下来,腰背佝偻,他这回没装作鞍马城的大族行礼。 “北域人能活。不惜命,拼死却为了活,这很矛盾。”许用这样问道,他期许着答案。 “这很不公平,上苍只喜欢欺负挣扎在生死之间的蝼蚁,可惜,天意不可违背。”林长天这样回应,他没有违心,却给了许用想要听到的。 许用眨了眨眼,他觉得林长天说这话的时候很感伤,似乎是把自己想象成了那只爬虫。 “差些火候,慢慢争嘛,一步步去跟天斗。” “许哥哥的话不对。你还记得那首诗吗?足心满意称天子,更望万世无死期。一日长棺抱恨归,还怨九州不同月。你跟天是斗不来的,从生下来就是自己跟自己个在打仗。要么贪心胜了,要么是...知足者常乐。” 席地而坐,两人争辩起大道来,其实是讲些浑话,但无论如何是全然不顾关下隐骑的,如同敌阵中当着面给他们接风洗尘时的无视。 就这么过了半响,敌阵里火光冲天,是在庆贺,也不怕出了事故,许是料定泗山人不敢下来的。 许用跟林长天说的劳累,他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你到底是打还是降?要争舍了命相陪,你要说做条咸鱼,那我现在就走,绝不多烦你一句。” “你知道吗?我最怕的就是这句。”林长天蹙起了眉头,他惆怅又迷茫,甚至是幽怨:“都说要把性命托付给我,那我怎么背的起来?你我都是...一般年纪啊,原本就带着个奎生,从小一起长大,也习惯照料那憨货了。可现在余百里把我领进了另外一条道,别的不知,这以后要背负的夙愿应是愈来愈多的。但总不能所有人都把志向和性命交给一个少年吧,也不能同谁去讲,这样说好像会显得是我气度不够一样,那东西向来小爷是不稀罕的,可我实在担当不起啊!” 他很委屈,泗山的主人在泗山上是没地方诉苦的。 “那我不是来了?你哭甚呢!争不争?打不打?”许用瞪着林长天,骂骂咧咧的替他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想争,打不过。”林长天很老实,他像一个挨了打的受气包正鼓足劲往自由奔赴而去。 许用眨了眨眼,他给林长天讲了个从柳青山那里听来的道理。 “柳老头说中土人人皆是笑话,我不信,他便讲了个故事。千年前,中土曾让外寇入侵,因落后而挨打;千年后,他们以为自己是金字塔顶端的文明,又忘记了时局之变,全然副按部就班的模样。” “没听明白。” 许用摊了摊手,“我也没听明白,求他再往细里讲时,老头说有朝一日,北域能出关的时候我自然会明白。” “所以...这跟现在的局势有什么关联?” “老头告诉我一个道理,放屁是身后的事,要活着就得把眼前的仗打好。老是畏首畏尾,做不成事,也讲不清楚道理。” 泗山一直爱说教别人的林长天今儿个是栽了。 他听许用讲了很久,其实全篇都在讨论那屁股和眼前的事,也就是谈道理跟干实事有什么关系。 “懂了,我这就下关去试试能否刺杀了褚稷。”林长天点了点头,似懂非懂的说道。 “可别!我说了有法子的。渭南山关靠着西边三镇近,一线天以外就是莽阳山,刘时雍老头说的话你可曾记得?” 林长天挠了挠头,他狐疑的看着许用道:“他跟我私下聊的,你怎知道的?” “那老狗贼的很,他跟泗山上的将官都说过,一字不差,你说说落幽山外现在有十万虎狼吗?” “应是没有的,如若林远进犯,那褚稷要么加大攻势,即日破关,从莽阳山走夹击林远,一战可定。要么就...班师回援,老老实实守着落幽山过日子。” 许用微眯着眼,他突然跳了起来,提溜起林长天指着西边说道:“我倒觉得,这十万兵马是有的,不过是时候未到,隔岸观火尔尔。还记得刘师雍说过的么,沿着渭南关往西,运气好些,许是能到落幽山的背面,那地雾大。” “你是想...”林长天甩开了许用搭肩的手,满眼惊愕。 泗山又多了个疯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一百零七章 两者相死皆赴死 奎生的脑袋晃荡了很久,任凭林长天或打或骂也不肯点头应允下来。 “这事我真做不到。” “哪里有困难?你讲出来,指定帮你解决了。”林长天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奎神眼里冒出一丝丝希翼,他试探的说了一句: “那我觉得这个差事可能不适合我,还是另换他人吧。” “临阵换将,实为不祥。” “泗山之主都要亲自去偷袭鞍马城了,还管这些事儿呢?长天,你这...极限一换一是真的在玩火...” 奎生很郁闷,任谁也都是想不通的。在一个美好的早晨,他睁开了眼,等待着跟往日一样的晨曦拂面。阳光如约而至,的确很美好,可惜旁边还站着林长天。 于是这美好的清晨也不再美好了,甚至是有些...晦气。 他知晓林长天找过来是没什么好事的,可也未曾料到这噩梦竟降临得如此突然。 自己顾不得赤条的身子,把耳朵竖直了,一次又一次的回味着林长天开口说的那句话:“奎生,我瞒了些事情,实在是羞于见你。” “甚事?难不成当年我私底下藏起来的两个蛋之所以不见是进了你的胃口嘛?” 奎生微眯着眼,一副杀气凛然的模样。 “哪里的话?”林长天摆了摆手,半响又回过神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这厮什时候吃的独食!不过我没多少时间咯,以后也管不了你,有就多吃些,最后一点也别留!” “你又怎了?大早上说这丧气话,谁又刺激了您那脆弱而幼小的童心呐?” 这位泗山之主朝着奎生摆了摆手,又努力从眼里挤出了几滴泪水,失声恸哭:“可叹诸将兢兢业业,耗费心力才推算出敌将声东击西的布局,结果呢?换得个苟活在关隘里的下场!” 话音刚落,他就拿袖子擦起了眼睛,凑到奎生的跟前,眼巴巴的看着他。 “这是什么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年未期的兵马对上北境的精锐隐骑,要是打得过那才见了鬼呢。” 奎生挠了挠头,他总觉得林长天这套说辞有些耳熟。 “可辛辛苦苦攒来的家底总不能就这么干耗着吧,更何况这样下去只能是生死未卜,前程堪忧。” “那就打!拉出来去跟他所谓的隐骑,拼上一拼!马辉手底下骑军不善,这北域里早先出道的也多是些雷声大雨点小的东西,再说了,渭南山关地形狭隘,他就算再悍然,也得给我缩着身子!” 奎生硬着头皮吼道,他一脸的凶横,似乎是要拿这个来给自己壮胆。 “唔,你还这么想吗?他手底下的骑军不善,那公孙十二带来破关的是谁家人马啊?这分明是老狐狸放出消息来忽悠我们的,你要被打到多痛才能明白呐?” “我这不是宽你的心吗?奎生憨笑道,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尴尬。” 林长天看着外面,他听到了几声寒鸦乱叫。 “这只能徒增烦忧,你应下我一件事,比什么都强。” 他贴在奎生耳边,把自己和许用的筹谋交代了个清楚...... 于是奎生的脑袋一直晃荡到了现在,也没停下来过。 他心里冒出来个念头,自己要是能摇昏了头,一觉不起,哪怕是做噩梦,也比听到这消息强啊。 别说是北域了,就算是中土也没谁家主帅去做这么个冒险差事的。 “沿着渭南山关往西,去绕到落幽山的背面,再长驱直入杀到鞍马城的脚下。您这...写童话故事呢?” “褚稷以八千胜十万的时候也没人想到。他们是一伙弃子,可人家就是做到了。” 奎生涨红了脸,他是说不过林长天的。在空中比划了半天,那双手都快绕出野蜂飞舞的时候才憋出来一句:“君子不立于危墙。” “你我哪个像君子的?再说了,这世道,你还要去学鞍马城里原本的主人吗?一群苟活下来的夫子,眼高于话的,仿佛这真是个建功立业的美差,让两人争论不休,足以平生死,忘幽情。 “单打独斗,你还差些。这次就我和许用去,人稍微多些,连莽阳山都过不去!” 林长天蹙起了眉,他冷冷的看着奎生,抿了抿嘴,终究没有说出来,想借这平静让自己看起来稍微绝情一些。 “你连陈子良都不带吗?”奎生也不看林长天,他一脸愤怒,使劲拍打着脸颊,因无力而难为甚至是怨恨自己。 “我再把他带走了,你这废物怎么守关?还不懂吗?没有多少时间是让你我别离的!优柔寡断,是丧命之后交给灵魂考虑的事情。给个准信,能战否?不行我另换他人。你这副模样,蔺昭都比你合适!” 他抬起了头,少年望着少年,如同在看镜子,咫尺之崖,遥不可及。 过了许久 “吾当战,敢问大帅需要几日的时间?” 奎生尽量使自己语气显得平淡,他知道现在要做什么,冷静,哪怕是装出来的也好。 “运气好些,一月有余。运气不好...十来天。” “率军死守八十天,八十天后,渭南山关无活口!” 当夜,有两骑身披拂晓,步入黎明。 ....... 褚稷哼着曲,他很自在,也不再为战事发愁,只消安心等待鞍马城里的一封书信即可。 “这盘棋杜兆麟再蠢,也是会下的吧。”褚稷自顾自的说着,祁廖以为是问他,连忙上前几步,慌不迭的回道:“将军所言极是,杜先生,想必是个妙人,犯不上这蠢。” “我不怕他蠢,只恐他贪心,忘了根本,想让我们加紧吃下渭南山关,好去打西边三镇。如此,也太急了些。” 邱少安皱着眉头,接过话茬说道:“我们要跟渭南关耗本钱,半年可破,那时候别说是西边三镇,就算再走一趟落幽山也是有底气的。如硬要强攻,一月也能打下,可胃口是吞不下西边三镇的。” “所以才说,怕杜先生犯蠢嘛。不过他的布局已经让猜到一次了,想必也不会再由着性子胡来。” 几人齐声笑了起来,帐外走进来个小卒,双手捧上封没拆火漆的书信。 “瞧瞧,这杜先生的催命令,来得真快呐。” 褚稷一边说笑,一边拆开了书信。那字里行间竟然是斥责,似乎还要怪自己接战不利,白白耗费了许多钱粮。 他皱着眉头,已经是怒火中烧。 随着书信至尾,看到最后杜兆麟写着的十日破关,褚稷冷笑连连,面上平静,心里却是想着把杜兆麟生吃活剥了的细节。 “看来诸位都高估了杜先生,那是位好大喜功都不要命了的主,可怜这命呐,要的还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咱们的。” 他做出副惋惜模样,也不知是在可怜谁。帐中骂声一片,就连隐骑的官长也面色不愉。 莽阳山隐骑是折了些人马的,要不是他杜兆麟的愚蠢,自家儿郎怎会栽在一帮乌合之众的手里。 喧嚣持续了很久,从笑至骂,待到众人把心中的腹诽说尽,就又开始编排起杜兆麟母亲的风流韵事来。 这本是大家愉悦的乐子,借此抒发些怨气也是军中常事,直到褚稷瞥了眼落款,那上面写着一句:狗儿亲启。 “噤声!闭上你们的嘴!褚稷惶恐的跪了下来,望着北面,身子颤抖个不停。” “将军...”祁廖想去扶他,却被褚稷狠狠甩到了一旁,正如一匹孤狼面对训化时的犬样。 不多时,他便成了一头彻彻底底的走狗。 “大帅在上,狗儿万死,不知这信原来是您写的。”褚稷伏着身子,喃喃道。 诸将面面相觑,邱少安胆大些,想上去问句,这是马辉大帅亲笔的吗?”都被褚稷拿刀逼了回来。 祁廖黑着脸,其实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褚将军忠心大帅,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我等惭愧,竟不足将军半分,噫,是该多多学您!”隐骑的首领拱手说道,若不是他脸上的轻佻,想必那诚恳至极的语气还真能让人信以为真。 “用不着阴阳怪气的,崽子,你还太嫩,没走过落幽山,也没去过北汤河,不知道我的能耐,更不晓得大帅的本事!” 褚稷转过身来,像是一头恶狼,仅仅是杀意就把隐骑给吓愣在了原地。 只一瞬间,他又把身子趴了回去,变成那副忠犬的模样。 “明日,攻城,谁有异议!” 谁都不敢出声,都怕这头恶狼背过身来的时候是择人而噬的。 帐中的嘈杂变得很安静,直到从外面跑进来个士卒。 那小兵连身子都没站稳,顾不得慌张,心惊胆颤道:“将军!关隘上的人下来啦!” “急什么?又是来搦战的么,本将亲自出马!” 褚稷没把小兵放在眼里,他心思还在那封信上。 “这...这次是泗山的大军摆开阵势冲过来的!” “什么!褚稷抬起了头,满眼惊愕。” 奎生在城头弹了首曲子,既别故人,也送自己一程。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一百零八章 守与生 守渭南关的第一天, 将军没守,带兵杀了出去。奎生立着刀,那日砍了很多人,看着隐骑从帐中仓皇而出,他跃马笑道:“褚稷哪里去了?也学人做乌龟不成?” 厮杀一直到黄昏,来往接战,罢战,休战,无数个轮回,各自丢下些尸首来寻衅彼此:我军中还有人活着,能耐大的话就把咱这一窝都杀死在黄昏吧。 ...... 守渭南关的第二天, 将军聪明了,知道隐骑有了防备,任凭关外谁人搦战他也不理。被惹恼的褚稷动了真火,拿出真本事一夜尽一夜的把人命往关口上填。 纵使是北域第一悍将也终究不过凡人之躯,面对天险地峻之时也只能拿更多的血肉之躯来换取胜利。 唔,听说大帅去了北面,那落幽山的地界可比自己站在关口上挥刀要危险的多。 ...... 守渭南关的第三天, 将军不言语,关下的叫嚣声也小了许多。 我听得出来,那寻衅的大嗓门换了个人,许是昨天被流矢射死了。袍泽打着趣,还在笑话隐骑只能是帮马上的霸主,落地之后,与软脚虾无异。 话是这么说的,可我们每每都是要拿几条甚至十几条的性命才能换掉一个隐骑的精锐。 这地的人命已经很贱了,或许再厮杀的惨烈些,捆绑起来论斤称,也没人要了。 ...... 守渭南关的第四天, 将军嘴里说了个新词,我这回没听懂。 于是“我”把自己说成“俺”,装着憨厚,请他再讲一遍,奎生将军很生气,他把我踹出了营帐,许是觉得跟粗人解释太费劲了些。 临走的时候奎将军铁青着脸,以“这家伙太笨”的由头把我从排头兵的前沿调到了不偏不倚的中间,我知道,他是记着俺家里的老母亲。 可我走了,总是有人要站在那个位置的,新来的说不好会把命交代出去,也不知他是我认识的还是不熟悉的。 袍泽间都对一面旗帜有了感情,所以我没走,留在这,干自己该干的事情。 ...... 守渭南关的第五天, 隐骑们撤走了,伴随着大股风尘一溜烟全军都不见了踪影。 同袍笑着,都夸今儿的太阳不错,老天爷终于开了回眼。我没笑,垮着张脸,任谁来逗弄也绷紧着自己。 奎生将军也没笑,蹙着眉,我看得出他心里还是有一霎那的侥幸,以为是林帅得了手。 怎么可能呢? 我很敬佩将军,因为他会给自己迎面泼上一盆冷水。 此地距鞍马城路途遥远,就算林帅有阳关大道,可以一路飞过去,那这个点也是赶不到的。 更何况落幽山雾大,听说林帅当年就是自己把自己个走丢了去的中土,真怕他老人家又迷了路。 关隘上有乌云,从太阳尖落下来的。 ...... 守渭南关的第六天, 隐骑们打了个突袭,很棘手,我晓得,这次攻势我真的看出来了。 听说狼群的王换成了褚稷,他们将更加向恶。可惜这踩在脚底下的石头是拿我们垫起来的,所以没人叫好,任凭他们屠刀将至,也没一个求饶的。 泗山很怪,陌生的大帅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来换副新模样。他没被我们同化,他把我们教化了。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那歌很拗口,将军说是营曲,应该激昂些,大声些的,鼓舞人心嘛。但我能听出悲伤来,跟大家伙讲得时候,没多少文化的袍泽总是会笑道:“连华你定是又不懂装懂了!” 哼,俺才不跟这帮粗人一般见识哩! 不过也因此在关外零落一部的时候冲出去了无数人救,正对上褚稷的算盘。 前者跟后者都违了军令,前者没顾将军严禁出关的令条,后者...将军本是说自己去救的,可惜让人摁住了,戚老大把他绑了起来,带着一帮人趁着夜色冲阵而去。 唔,此战之后,我们用一百零八条性命换下了七个活着的袍泽和十三具尸体,将军说我们傻。 可他自己不也是披上甲胄要出关去的吗? 回来的时候,没文化的同袍嘴里说出一句很有哲学意味的话:“无衣,无衣,与子同裳,说白了就是“左右为男”,所以连华说得对,都没婆娘了那能不悲伤吗?” 于是我们哼着营曲,很悲凉的低喃。 ...... 守渭南关的第七天, 戚老大最近受了苦,捆奎生将军的时候被咬了一口,出城身上挨了三处刀,回来正傻乐呢,以为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结果只是留了几条疤,谁成想背后红了一大片,差点把那甲胄染成了寿衣,掀开一看,不偏不倚的插着三根短箭,都没进心口,加起来一共七个创伤。他上不了战场,百无聊赖,于是闲着没事又想起逗弄我来。 “连华,你这厮说说咱这仗是赢呢,还是惨胜呢?” 呵,到底是泗山第二次扫盲都没过关的人物,这话问的,果然...很有水平。 “戚老大,这些讲出来也都是浑话,俺倒有个问题一直想说嘞,您受累讲讲呗。” “你这木头脑袋还能想东西呢?反正也是闲着说出来听听。” 我眨巴着眼,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憨厚些:“戚老大,为什么兵卒称您为老大,可将军们却叫您老二呢?” “因为我不知廉耻啊,三岁的时候下半身还不着衣物,等到七岁就去偷看隔壁王大娘沐浴了。” “您果然是泗山楷模。” 戚将军还是很诚实的,他欺软怕硬的时候,那嘴脸,啧啧,小说里是不会用一百个字来形容他的呢。 不过有一说一,他带着麾下冲锋陷阵时的模样,再华藻的文章,笔墨绚丽至极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可惜我受的是轻伤,战事紧急,缓不了一个下午。 ...... 守渭南关的第八天 又是死战,褚稷的节奏很快,他总想着不给人喘息,可忘掉了无数遍的生死是能催生出习惯来的。 他只攻了半个晌午,便鸣金收兵。 此后的许久,无论我们多寂寞也不见日日打生打死的对手现了人影。 之前吃过了苦头,没谁敢出关去的。 一日,两日,三日...褚稷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他好像是要孤独来杀死我们,用无声无息的寂寥来染血边关,活生生的把很多人拆分成一个又一个笼子里,隔着栅栏互相看对方的小白鼠。 直到巅峰,有同袍耐不住寂寞,他大声嘶吼,恶狠狠的乞求道,快来吧,快来吧,还是打仗舒坦! 没人骂他,官长也不管,因为他说出了我们想说的。 人真的很贱。 ...... 守渭南关的第十八天, 从那天起,过去了整整十日。 无战事,多出了很多疯子,他们也不信自己能一下子从生死线上挣扎回了人间。我也不信,可时间会给出答案的,而在此之前,只能按部就班的过好每一天。 这么想着,聊以慰籍。 没人下关去,谁都明白,只有破了渭南山关才能去直击泗山的门户,周遭都是天险,没人能走得通。 可我们想当然的时候,都忘掉了一件事。 落幽山的地势更险峻,在天堑上,褚稷以八千胜十万。而这位也的确没想着绕过渭南山关,去击打泗山的门户,尽管,他看起来好像能做到这事。 他只干了一件事,带着隐骑在后方的旷野上游掠,断掉了整个关隘的补给。正面与我们重新接敌的,是更多参差不齐的北境人马和褚稷的两位副将。 我们的确打得很轻松,可没人高兴得起来。隐骑,在一马平川的时候是无敌的,这也意味着,老天爷又讲了个笑话: 渭南关的大军将会因为没了泗山的补给而饿死在这片土壤,褚稷将不会耗费更多的力气,以近乎优雅的姿态收拾掉温水里的青蛙,然后...我们就会败北,兵马踏至泗山,劫掠,强掳,野蛮夹杂着胜利者的欢呼。 奎生将军想冲出去,可他又忘了,渭南山关前面地势狭隘,褚稷的副将正带着多于我们的乌合之众堵上了窟窿,换上口袋,等着角色互换的一天。 他还想试试从后方解决掉隐骑,派出的是陈子良将军,可奈何...他是带着很多具尸首和触目惊心的伤痕回来的。 不过听随从讲,陈子良将军胜了褚稷,可隐骑也赢了我们。 大家都没说话,有人想起了林帅,然后又摇了摇头。营中有句荒谬的谣言,说是...教化我们的人抛弃掉了我们和他的同袍,然后独自苟活了下来。 对此我是嗤之以鼻的,我宁愿相信林帅是...折在了落幽山。 没人怕见到他的尸首,因为希望不存之际,反倒是以拼死解脱的时候。可惜,从头到尾都没个信,如同天降甘霖,却总是遗忘了山间的荒草。 ...... “前面就是鞍马城了。”有一刀客带着斗笠,风尘仆仆,如同异端,对着身边的同类说道。 那人抬起了头,面很白,蒙着纱,夹杂着风尘,倒像是个涂了层厚厚粉底的窑妹。 “十八日了,运气真不错,能到就好。” 刀客拿下了斗笠,他长吸了一口气,这可能是自己最后能享受到的安逸了。 “不能磨蹭了,一路走过来,北境处处不太平,听说鞍马城又要增兵,可见前方战事惨烈到了什么程度。” 拿刀的是林长天,蒙着纱的是许用。 “那也不能自己先乱了方寸,总得谋划一下。不过说真的,你这厮运气着实不错,一路走来还真没碰到茬子。”许用打探着四周,低声说道。 “唔,之前打张毅那会,我带的那支完美的避开了任何一股易山的敌人,这倒是没什么,还偏偏却只让身后相隔不到几里地的奎生所部给吃了个干净,我还寻思这会不会是觉醒的能力呢。”林长天顿了顿,接着说道:“谋划什么?鞍马城你没呆过?时间不多,赌一把吧。” 许用微眯着眼,他着实猜不到这胆大的家伙准备惹出什么滔天的乱子来。 “咱现在是亡命之徒,可不是来做客鞍马城的时候,受人管。” 林长天咧开嘴笑道,他目光深邃,眼神里的东西很复杂,直到杀意悄然蔓延,戾气正盛的时候,心思就变得单纯了许多。 鞍马城,你该还债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一百零九章 是个醉汉? 二人拢着袖子,此刻都蹲在城头上,一起看着街头的车水马龙。 “许老蔫,你能拖多久?”林长天先开了口,底下的景很繁华,他越看越气。 奶奶的,合着半天自己家里这么好还要去别人嘴里抢食。 许用微眯着眼,看起来有些悠闲。他瞥了眼林长天,这厮的手都在颤抖,只不过是因为怯弱还是愤怒就不得而知了。 “我看了半天,那传闻应该是真的,也就是讲现在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摆在你我的面前让做抉择。” “站在城头上就能看出端倪来了?你又拿我寻开心!”林长天涨红了脸,他没收住身子险些从城头上摔了下去。 许用全当他又犯了病,没好气的说道:“昨日不是讲鞍马城还要增兵渭南关么,你仔细去看这城中的巡差,原先是七什一伍负责半个区属,现在呢?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区三伍,零散的很,再怎么遮掩也无济于事,看来奎生他们是真把鞍马城给逼急了。” “那要这么讲,你我胜算多了几成的同时也意味着渭南关被破的风险大了很多?” “是这么个理,如果城中守备不足的话,那就去中心开花,对世家下手,逼得卫卒全来找我,到时候你只管突入,别磨蹭,杜兆麟或是马辉必须逮着一个!” 林长天默不作声,他摘下斗笠,带上了兜帽。 “实在敌不过便走,勿用管我,界者可以御天,留下做些婆婆妈妈的事情只能害得你我都葬送在此地。” 他纵身一跃,跳下百尺高的城头,扎入了墙角的一处草垛。样子是很潇洒,只不过隐隐约约许用听到下面有人惨叫了一声,破口大骂道:“谁如此的没素质,在稻草垛里非要放把钢叉!” 果然,没有带信仰的人是跳不出那味来的。 许用抿了抿嘴,慢悠悠的从一旁的阶梯走了下去。他循着人流一直踱步到了城中的位置,体态从容,步伐矫健,甚至闲得无聊他还跟巡守的士卒唠了些家常话。 就这般到了晌午,身旁的年轻卫卒跟许用聊出了兴致,非拉着他去某地快活人生。许用勾着肩,对士卒笑道:“风花雪月之地,可受不得良家子。不知哪处有大家闺秀,你我兄弟好去勾搭一二啊?” 卫卒挠了挠头,环顾四周,想着今儿遇见的小哥着实聊得投机,索性咬咬牙说道:“大哥有所不知,那些姑娘心比天高,都自比是梧桐树上的凤凰,极重出身,又不讲究外嫁,大哥去了,多是寻个没趣。不过我家世也算显赫,阿姊待字闺中,大哥若不讨嫌,把她介绍给你,从此以后,做咱的姐夫如何!” “此地民风..如此彪悍么.许用心里想着,面上却是为难之色,挣扎了许久,似乎才下定决心,正义凛然的说道:不可!兄弟与我初识,还不知在下的为人,怎能行如此轻莽之事再说令姐与我素未蒙面,也不好就此托付终身.还有就是,她德行如何,待人理事方面...” “这你大可放心,吾也是大家出身,阿姊虽说娇惯了些,但修养也差不到哪里去的。至于你嘛,我看人极准,交好的向来都是成熟稳重之辈,出不了差错的。原本还有两个仗义兄弟,梁绩和虞子帆,可惜都出了事...” 许用眼角抽搐了许久,这少年还真是...看人极准呐。为了公孙十二,前者让自己在擂台上打没了命,一家子还不知死活结果让马辉都给送了下去。至于后面那位,呵,带着五百轻骑敢跟褚稷两千人马硬碰硬的虞家二爷吗?可真是成熟稳重之辈呢。 “不过话说回来,大哥的确是看的面熟,保不齐你我以前就认识呢。”卫卒端详着许用面目,搓了搓手,有些兴奋,以为自己这位大哥还是个故人哩。 “这...兄台当差了这么久,可曾见到过什么大场面?” 卫卒微眯着眼,苦思冥想了许久才说道:“也就是梁绩让人打死在擂台的时候见过,啧啧,那杀人汉子着实凶悍,身周寒气像是能冻死人一样,我全仗父荫才当了这个差,缩在后面没敢上去,可惜可惜,早知道以后没机会再见说什么也要上去跟那贼人过过招,将来好吹嘘给自家孩子听!” “没事,你今儿个不是有机会了?说不好都够你传给自己孙儿呢。”许用眨了眨眼,寒气悄然蔓延,士卒笑容有些僵硬,他终于想起这人是谁来了。 ...... 鞍马城的安宁轰然炸裂,许用挑了块偏僻地方,把吓晕的卫卒安顿好之后转身又回到了闹市之中。 他看着四面八方的人海,有茫然无措,有贪生怕死,有顾及妻小,有趁乱做贼...... 无论是那般模样,最后都化作了逃命二字。无数的士卒涌了过来,他们乱糟糟的,一看就是正巡街的乌合之众。这些人没有多少的胆气,刚一接战,便狼狈而逃,各自争相恐后的躲在队尾,拿同袍的性命当作掩护危险的利器。 许用生不起屠杀的心,他没有戏谑猎物的趣味,只是多杀了几个官长,此间人马就作鸟兽散,再也生不起蠢蠢欲动的贪心。 他面色平静,半晌之后,眼里五味杂陈,神情复杂,长吁了一声,他听到了真正坚实的步伐。 铿锵有力,杀意正盛。 兵戈是收着的,官长冷着脸,以为许用是什么林远,成玉派过来的手下,他朝四周看了看,待发现只有着一个贼子之后,那面上就多出了几分戏谑。 “原来只是个以武犯禁的莽夫,害得本将亲自走了一遭。”官长微眯着眼,转过身去,摆了摆手,示意兵卒们把这胆大包天的蠢货给射成筛子。 他揣摩着下巴,在考量如何去给杜大人报功,才能让那位默许了自己的贪心。 “你还是多叫些支援来为好。”许用折断了最后一根箭翎,他看着太阳,唔,日子不错。 官长没说话,他抽刀而上,已打定了主意,跟杜先生汇报的时候还是讲自己手刃了贼子为好。 他身影极快,眨眼的功夫便已经掠到了许用身后。官长缓缓起身,把刀归鞘,冷冷说道:“敌将已被吾击斩,整队回营。” 士卒们没动,许用挠了挠头,他发现此地的民风是有些天然呆的。 官长蹙紧了眉,他有些惊讶,扶着刀,低下身子,又窜了出去,来回无数次,威力是极大的,把许用的衣角都给吹平了。 “他平时就这么中二吗?”士卒们捂着脸,没敢回应。许用打了个响指,官长窜来窜去的路上多了块冰棱,把他摔了个趔趄,绊倒在地,半响才艰难的爬起来说道:“没成想...是个硬茬子,阁下功力深厚,是在下眼拙了。别愣着了,一起围杀他!” 许用摇了摇头,他很羡慕对手的敌人,唔,像自己一样帅气的同时还很仁慈。 “要跟马辉讨讨债了。”他这么想着,身周寒气愈发凝实,眼神有些嘲弄,似乎是看不起自己心慈手软之后却又凭生杀意。 兵戈齐刷刷的一片,凝视着许用,浑然不觉这炼狱也在低喃。 ...... 打稻草堆里钻出来个人影,他有些孤傲,挺直了背,就这样摆着姿势,也不见动弹。 他看着城中央的骚动,咬了咬牙,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狠劲拔掉了插在大股上的钢叉。 然后,眼神复杂的看着天空,犹豫了许久,又把那伤人的利器放回了草垛。 唔,给下一个跳下来的蠢贼留一份惊喜哦,不能只让我一人挨了扎嘛。 做好这一切后的林长天悄然离去,他晃荡在街上,慢悠悠的,看起来像是喝醉了的汉子。道路空旷了许多,有些冷清,夜里的灯景本是很好看的,可惜少了人间的烟火味,身影行去匆匆,忙着逃命和奔赴战场。 寒意都从中心蔓延了过来,林长天却也不急,他知道自己要杀的是谁,担忧和畏惧都只会碍事。 很久之后,一座宅子处。 “堂堂北域三枭雄的住处,如此简陋么。”林长天喃喃着,倒不是这间宅子有多破旧,典雅之中不乏恢弘,牌匾肃穆,门前有绿荫点缀,倒显得...生机盎然了些。 可这跟一路走过来的世家府邸是没办法比的。 府外面没人,就那般黑灯瞎火,如若没了那些绿植,想必就彻底是死气沉沉的一片了。 装作“醉汉”的林长天清醒了过来,看着虚掩的大门,他冷笑道:“这厮到底是狡诈,想来里面全都是些冷箭暗弩,正等着人上钩去呢。如此拙劣的手段,我何等机智能让他诓骗了?” 林长天四下打量了一番,步履矫健,几个纵身从墙外翻了进去。 里面的景很别致,之所以觉得出奇,大概是因为地有些滑,林长天落脚的时候让摔了个趔趄,是倒过来看院落的。 “一个人也没有么?好大的酒味,难不成我又迷了路?”林长天有些懊丧,全当是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正欲走时,从宅邸深处的亭子里飘来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语。林长天觉得耳熟,循着声音七拐八折,到了地方,径直走进了别院。 那地上躺着个醉汉,蜷缩成了一团,看起来是身心俱疲。 林长天微眯着眼,纵使这物不人不鬼,他也是认出来了的。哪怕这家伙再狼狈,再痴癫,也掩盖不了无数人贴在他身上的标签。 古之七望,草莽起家,夫子城里杀夫子。霸道,狠戾,残忍,蛮横,无数的凶恶杂糅出来的一位人物: 北域的枭雄,鞍马城的王上,褚稷的主人,马辉。 这位爷鼾声很大,酒气扑面,恶臭阵阵。 林长天长吁了口气,从腰间拔出了刀,刚迈了一步,便听到马辉嘴里呓语了一句:“来了?” “这厮倒是悠闲,搅扰的两域不宁,他倒是睡得安稳,也不知梦里是在念叨那条狗呢。”林长天低声骂道,他持着刀走了过去。 “自己骂自己可不好,我念叨的那人还真就是你。”马辉猛地睁开了眼,盯着林长天,神情玩味。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一百一十章 你我皆是天道中人 “你自己寻个地方落脚吧,院里没人打扫,是挺杂乱的。”马辉踉跄的站了起来,他似乎是还没睡醒,衣衫凌乱,半点没有雄主的威风。 林长天擦了把汗,他不敢乱动,死死盯着马辉,有些心悸,这厮的眼神...怎如此熟悉呐。 “怎么看你都不值得余百里如此去做,可惜,造化弄人。”这位北域枭雄看起来有些惆怅,神情悲悯,对着南边双手合十,也不知是在告慰谁的灵魂。 “又碍他什么事,林长天嘟囔着,一边寻着干净地方,过了许久,在草垛里找到张矮小但没沾染多少灰尘的方凳之后,才缓缓落座。 一直注视他的马辉突然笑了,声音很大,极为放肆,似乎是在嘲笑林长天的拘泥。 “有甚好笑的,你把这里弄了如此多的腌臜之物,我可不得寻个勉强能坐的器物?”林长天很恼怒,他有些烦马辉的笑声,那种爽朗,出自任何人在任何一方天地他其实都会喜欢,可惜这次是落到了他身上,而如此的随性洒脱竟然还是眼前的这个...恶人。 马辉捂着腹部,努力压抑住自己的笑意,看着他很认真的说道:“请别误会,这笑是与你无关的。我只是想起了有趣的事情,唔,这倒是跟你有些牵连的。” “甚事?” “你把凳子翻过来看看,那上面刻着个姓氏,特别有趣的。” 那凳子上的每一笔都很随意,但是凑在一起却足以让人触目惊心。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个“林”字,林长天只看了一眼,便像炸毛一样把凳子摔了出去,狐疑的看着马辉,以为这是他使弄的手段。 “与我无关,这凳子是余百里扔在草里面的,坐下来吧,有很多话要讲给你听呐,这是我该干的事。”马辉笑道,似乎每个人在捉弄完林长天之后都会开心,也说不出个缘由来。 林长天坐了下来,他很老实,因为又一次从这恶人的口中听到了余百里。 “其实你不来鞍马城,这仗也是泗山赢了的。”马辉掐了掐手指,故作神秘道:“按照进程,我该签下休战的文书,并且把这北境的一半割让出去。原本是要分给林远一些的,可惜余百里使了手段,想必那十万兵马现在才动了身,正在赶往落幽山的路上吧。如此一来,这好处倒是全归了泗山。” 马辉摇了摇头,脸上有些遗憾。 “你在打什么哑谜?”林长天有些不解,或者说他是把明白揣进了兜里,正装着糊涂回话。 “这样啊,要吾给你点明吗?比如说,寻死折在你手里的张毅?”马辉眼神玩味,他打趣说道,似乎是猜到了林长天心中所想一样。 林长天看着马辉,他有些着慌,这厮的眼神...怎么像极了那日妄谈天机的张毅? “你也不想想,一个喽啰都能成为棋子了,更何况是我们这些面上风光的人物呢。唔,你为何要闭着眼?”他摩挲着衣袖,好像是在讲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因为不想听!这也天机,那也天机,都在卖什么关子!”林长天蓦地睁开了眼,他很愤怒,把长刀架在马辉的脖子上,后者也不反抗,脸上的笑容更盛。 马辉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道:“要是真不想听,捂着的应该是这儿,而非你打眼望不到,就算是清净了。” “一口一个天机,那我把你的脑袋割下来也是命运使然嘛!”林长天手上的劲道加重了几分,似乎是真的要在此处结果了这位北域枭雄的性命。 马辉依旧在笑,他眼里的嘲弄多了几分。 “你杀不掉我的,用命,用怨恨,用愤怒,都不行。” 那刀落了下去,刮着阵寒风,饶是马辉也觉得脖颈一凉。 可惜,刀本就是残的,又经历了无数的厮杀,在某个瞬间,巧然而有据可循的断成了两截,咫尺之间,连马辉的汗毛都没能伤着。 “不是送给了你一些阳石么,自己倒是大度,也不把那刀修一修,只将就着用,想必是都分给属下了吧?所以你看,因果之事,天道无常,你今儿个是杀不掉我的。” 林长天嘴里嘟囔着什么,他硬是不信邪,捡起块石头就向马辉打将了过去。 可惜散落在地上的东西着实多了些,有酒瓶,有杯具,他没踩稳,一个趔趄狠狠摔在了地上。 “这孩子也忒犟了些,别白费力气了,我再告诉你个事,听过之后,可不能再由着性子胡来了。”马辉看着屡次摔倒的林长天,他这回没笑,敛了敛衣角,很认真的说道。 “讲!”林长天还是拗着性子说道,他捂着脸坐在小板凳上,看起来有些滑稽。 马辉指了指城中心的方向问道:“城中心惹出乱子的是许用吧,你觉得他能跟咱的精锐打这么久吗?实话告诉你,前几日刚换了防,我应允的,能征善战之士都被派到渭南关去了,现在驻守在鞍马城里的可都是些拿来充数的世家子弟。” “这些我也能猜到,没了吗?” “唔,有倒是有,只不过你的嘴也太硬了些。”马辉蹙着眉,冷不防抽了林长天一个巴掌示意他给自己老实些。 林长天很委屈,他本是想还手的,可马辉冷眼一瞧,自己便连行气都停滞了不少。得,又是位惹不起的界者。 “同样都是通神境界,差异这么大的吗?” “谁跟你讲我是通神了?早些年间咱就入了敕天之境,只不过凡夫俗子太多,没有什么彰显的必要。” 马辉很认真的看着他,似乎是在讲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 林长天忍着委屈问道:“那不对,北境是只有一位敕天境界者的,难不成你还能瞒过柳老前辈的感知?” “瞒不过,那家伙老当益壮,真要打杀起来我还是有些心悸的。整个北域里明面上的也就四位敕天,东西南北各有其一。南面的就是柳青山,东西两边是林,成二氏的族老,你现在指定不晓得。而北面这地就是吾自己了,不过嘛,前些年吾还是通神境的时候的确有着另一位敕天的老头,他是裘氏的后人。” “那他去哪里了呢?”林长天端坐着,老老实实的问道,他被抽了一大嘴巴之后连问话的语气都温柔了许多。 马辉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道:“还能怎的?老头火气大,当初不服余百里非要去找人家的茬,结果被活生生打了个半死。心眼又小,回来的时候自己把自己活生生气死在了床上,你说这老东西丢人不丢人?” “也是,您不讲名字的话,就这作风我都以为是柳青山了呢。”林长天挤出一丝笑脸,他慌不迭地回了马辉的话。 “我今儿在院子里说的千万别传出去了,你这厮看着是个楞头小子,可是无耻起来的嘴脸倒有我当年的模样了。老实讲,现在谈这些东西还时候未到,不过...我死在你手里的日子应该也快了,早说晚说碍不了什么事,你就权当我是个传话筒好了。” 林长天躬着身子,看起来很诚心:“规矩跟我杀张毅的时候一样吗?不能多问,只听?” 马辉点了点头,他古井无波的面上似乎有些动容,自顾自的说道:“你打跨进我院门之后,换了三幅模样,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我没心思猜。只一事,依今儿的天运来看,想必奎生已经破了隐骑和褚稷,背水一战,带兵杀散了渭南山关的寇敌,挥师北境,正与杜兆麟新增过去的兵马缠斗。” 林长天有些恍惚,没顾之前定好的规矩冷不丁的冒出来了一句:“此事当真吗?” “不多问,只听,你又忘了规矩。罢了,我也是行将就木的狗,为难你这后生干嘛。” “哦,那我晓得您的来历了。”林长天搓了搓手,有些兴奋的说道:“听余百里讲北域有条恶犬,根骨比我还强!想必您就是那恶犬修炼成的人形?只不过,这哪里光是在如厕之地形象不好啊...我晓得了!您本相是条哈巴狗,怪不得走到哪里就糟践到哪里! 前一阵子还很大度的北域枭雄有些懊悔,他觉得有些后生是配不上自己如此洒脱的。马辉这么想着,随手又甩过去了一个大嘴巴。 “我是人,不会夹尾巴。嗨,其实你讲得也没错,像我这等好杀之人,也就北域这块福地愿意收留咱了。不过恶人临死也得有善言不是?劝你一句,别太执着于结果,我这将来要死在你手里的人都不急,你又惶恐些什么?” 其实北域的枭雄也换了好几副面孔,只有在说到自己生死的时候才无比真挚。 “我还是想问,你和张毅都莫名其妙的,跟着了疯一样愿死在我手里,为了什么呢?” “为了...一个道理吧,逆势而为往往才是顺天而行,只不过这道理我明白的太晚了些。” 林长天摇了摇头,他不懂,这也没什么出奇的,他一向很怪,该愚笨的时候很精明,该狡黠的时候却又憨傻异常。 “吾自北域古之七望而出,虽然没落,也是豪杰!从一个小村庄杀到鞍马城,我自认不悔,可惜做了那么多恶,想做一件好事的时候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我够坏吧,所以去教化别人那是最大的笑话!后代还得学我,还要循规蹈矩,还要从一个小村庄起家,然后烧杀抢掠,都把矛头对准自己的窝!” 马辉有些疯癫,像极了那日的张毅,嬉笑怒骂,时坐时立。林长天看着他,眼神复杂,不知说些什么为好。 他没那个能力可以让敕天境的界者从疯癫中清醒过来。 就这样折腾了许久,马辉抱着头蹲在地上,眼神狠戾,望着苍穹,如同想要食月的天狗一般桀骜不驯。 “你记着,不要拘泥于多少人为你而死,要带着北域走出去,越远越好,这是我最后的私心!” 这恶狗低着头颅,死命往地上叩响,让人去见证他的诚心。 “受教了。”林长天躬下了身子,他其实也没听进去多少,毕竟无法感同身受,说再多也是无用之举。这里边只有一句话,是被无数人重复给他听的,永远忘不了。 他记得很清楚,那句话是:走到外面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图穷匕见 天色彻底暗淡了下来,可惜鞍马城里是没几个人能安然入睡的。 今天是格外冷的,想必无数人都在咒骂城中那个玩冰的崽子——三伏三九都分不清的玩意,挑个酷暑节气来找茬不行吗? 城中央的一座宅子,不起眼,平矮,但足以让天上的浮云不敢遮荫。 就在这院落里,一大一小,一老一少说着些荒唐言。 二人在一番争辩之后便不再说话了,互相直视着对方,最终,还是马辉打破了沉寂。 他习惯性的甩了一个巴掌过去,开口道:“该有个结果了,拖得太晚,杜兆麟那小子又会自作聪明。” 林长天不吭声,他哪敢赌气,只是马辉下手太重了些,抽得自己口齿含糊,说话实难利索。 “你这厮瞪着我作甚?将来咱的命都是要给你的,抽一巴掌讨些债怎么了!”马辉冷笑着,作势吓唬起了林长天,险些又给他脆嫩的脸皮上来了一下。 “没敢瞪您,只是五官相通,你把脸打瘪了,那眼珠子可不得出来些?您有事尽管吩咐,我照做就是,绝无怨言。”他信誓旦旦的说道,生怕马辉不信,连忙举起四个手指头冲天赌起誓来。 这人的话里是有几分诚心,恐怕只有挨了打之后,又有还手机会的时候才能清楚。 马辉让逗笑了,他理了理袍子,看着林长天发呆,半响也没个话说。 “咱年少逾矩而行,门师敢来教化,我便杀。后来站出帮夫子来,要对我这恶人做口诛笔伐之举,可惜他们只是帮夫子,纸上称王霸道,永远都得看别人脸色。我向来不受人骂,带兵一路打到了夫子城,索性把这帮嘴上挂剑诛贼的伪君子给赶了出去,腾出了偌大的地方,归了谁呢?当然是咱这马上平天下的真爷们,所以这城的新名就给起了鞍马两字...” 后面再也没听着声,故事没讲完,好像也看不到结局,于是就此戛然而止。 他是逾矩而行的。 “这就没了?” 然而听众是不满意的,林长天瞪大了眼,他看起来意犹未尽。 见马辉不理他,林长天提着胆子骂了一句:“直娘贼!你这阉人莫不是下面那物又短了一截?卖关子与你哪位爷爷呢!” 不受人骂的马辉也不还手,他看着夜空的星出神,似乎...是在思忖北域人的登月计划? 林长天晃了晃脑袋,他用劲很大,看起来是想要把这荒唐的念头给甩出去的。 “一介悍匪,动不动喊打喊杀的主,脑子里除了战马和床马还能想些什么呢?”他自顾自的说道,声音很大,也不管马辉就在他旁边愣神。 只不过... 有些人看起来在发呆,其实他真的是在沉思命运。如此说来,其中走了神,抽出空子把某行贱之人打上一顿倒是受害者的不对了。 林长天向来对此嗤之以鼻,他很是愤慨,这怎能是挨打者的不对呢?他捂着脸上新添的伤,义正言辞道:“我得多唠叨您两句,那狗在一旁犬吠,难道还能因为它而扰乱了探求真理的思路吗?” “话是没错的,也够无耻。可惜手长在我身上,别说是打那条狗了,改日心情不好索性把它宰杀掉,熬一锅肉汤喝!”马辉调笑着林长天,逗弄这厮的感觉真的很让人...上瘾呐。 挨打者装出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缓慢的点了点,很沉重,也不知是借此来发泄不满还是表明自己受了教的诚心。 马辉看着他笑道:“我给你把这故事讲完,之后的路,自己去走吧。” 林长天脸上很认真,他不再嫌弃地上的腌臜,就此盘腿坐了下来。 “欺凌教条跟不逾规矩的是两种人,可惜前者往往是斗不过后者的,就算偶尔有那么一次,也是拿着无数条命堆出来的结果。所以,你别看林远败了我三阵,从落幽山一直输到了西境,可人家随随便便赢上一次,夺了我三个镇子,就有无数人为其歌功颂德,笔书仁义。这就是占据道义的好处,所以终其一生,我是斗不过他的。” 马辉说话的语气很淡然,不过林长天听得出来,他是在故作平静。 这院落又没了人声,只是过不了多久,某人不敢大声的遗憾终究是执拗不住的。 只要能说出来,也就知足了,马辉这么想着,他开了口:“实话讲,我心里不畅快,可谁心里能过得去?一个斗不过我的,一帮跪着求我的,两者加起来就能把我逼上绝路去了?这事挺荒唐的,还要扯上一层以正为名的遮羞布,其实说白了,咱是败给天道的。可今儿见了你,我畅快了。满口仁义道德,自诩北域正统的古之七望要是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算计不过一个毫无根基的野小子,啧啧,到那时候,他们该是何等的嘴脸?可惜我是看不到的。” “想必都是一个模子,跟您一样,等着看我的笑话。”林长天眨了眨眼,他对败者的不忿向来看得很透彻。 马辉先是一愣,随后大笑道:“言之有理,可惜我的故事太短,讲不够,你的应该能长些。午时已到,该步入正轨了。” “天早就黑了,您这是哪里的糊涂话。” 马辉也不与他解释,拽着林长天的臂膀就往宅邸外面走去。 “不懂就缄默住嘴巴,多做些,谨言慎行。将死之人是不会笑话你的,可外面的豺狼就说不好了。”马辉指了指府外,那手往南边偏了些,约近中土,如是说道。 林长天点了点头,也不知是真明白还是为了宽慰眼前这个“将死之人”。 二人走到大门处,原本是虚掩的,可不知是被谁给合上了。 马辉嗅了嗅鼻子,笑道:“他们来的挺快,杜小子心里是有我的。今夜你是胜者,照我身上砍一刀,就当拎着俘获的猎物走出去了。” 没人应声,马辉撇了撇嘴,皱着眉头朝自己的左臂砍了一刀、 “啧,差些味道,你也别见怪,当久了匪,无拘无束,做起阶下囚来终究是不像的。“马辉是笑着说道,他嘴里嘟囔着什么,敲了敲还在肉里的刀柄,声音清脆而中沉。 马辉面无表情,脸上只有作伪的假笑,许久,他仰起了头,不想让自己最后的狼狈让人看到。 泪水滴答在地上,流到掸尘的刀边,与血液一起杂糅进了土壤。 他把刀柄推进了几尺,往外一旋,左臂就多出道齐整的伤口,大半落地,只有根还在身上。 那纵横北域,杀了无数人的枭雄就这样变成了个残废。 “现在倒是像阶下囚了,啧,忒惨了些。”马辉眉头舒展,打起的肩头沉了下来,似乎是与自己无关的一桩事被了去心头。 从头到尾,哪怕是鲜血淋漓在脸上的时候,林长天也默不作声。 他当着自己最恨的旁观者,冷眼注视着,如同天地悲悯。 “你们真怪。”到这一切都结束后,落定尘埃,他开了口。 马辉耸了耸肩,疼得他呲牙咧嘴,脸色有些苍白,强挤出一丝笑容:“但求天老爷能让你成事,我死之无怨。” 话音刚落,他就用右手捡起了刀,也不擦泥泞,放在林长天的左手里,往上一搭,凑到自己的脖颈旁,停了下来。做完这一切,马辉狠狠一脚,踹开了大门。 外面有些刺眼,无数灯火把黑夜照亮成了白昼。 杜兆麟按着剑,脸色阴沉,身后的卫卒押着个人走到他们面前,林长天定睛看去,是许用,正咧嘴冲着他笑。 “条件。” 有的人不喜欢磨蹭,杜兆麟就是如此,他杀伐果断,手腕强硬,可惜...是个文人的身子。 林长天还没张口,一旁的马辉却是冷笑了起来。 只见他一脸悲愤,踉跄了几步,指着杜兆麟颤巍的说道:“你还想要他开什么条件?本帅的命比什么都值钱!我是看着你杜兆麟一步步长成个人的,你倒好,欲借此贼的手图谋些什么!” 林长天没说话,他知道马辉是在演戏,是在作出副蛮不讲理的样子给鞍马城看,也是在逼杜兆麟乱了方寸,好让自己能“赢”的彻底些。 他甚至猜到了马辉日后做作出来的凄惨下场: 唔,逼得自己众叛亲离,就跟那张毅一样,最后让他林长天一刀结果了么。 杜兆麟拿衣袖擦了擦脸,他都快把手掐出血来了,怎么可能不担忧大帅的生死呢? 他心里一沉,大帅到底是...老了呀。 “您说的什么话!”杜兆麟涨红了脸,强行让自己伪作出来的平静散去,面色惶恐:“贼子休伤了我家大帅,什么条件任你开,绝不还口!” “先放开他,林长天指了指许用,接着说道:“割让出北境半域,就此两家罢兵,互不相犯。” 杜兆麟愣住了,他险些被气笑,瞪着林长天说道:“罢兵之事,可以从长计议。但你要清楚,这活路是你用下作手段讨来的,而不是一帮乌合之众打得我们割地求和!” “你还没收着信吧,不妨等上几天,看看渭南山关的战况如何?” “这...杜兆麟面露迟疑,看着马辉不敢作声. 马辉闭着眼,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他缓缓开口道:“就依他!索性在这间宅子等吧,我住的也清闲。” 他指了指上面挂着的牌匾,那遒劲有力的“马”字显得无比刺眼。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一百一十二章 命这个东西 日子在肃杀中凋零,一天又一天。 在某个人声鼎沸的正午,鞍马城迎来了他们的“英雄”,没有仪仗打头,更无轻骑五十里传捷。 一帮子残兵败将,看得杜兆麟沉默不语。 “好好瞧瞧这些回到了家连头都不敢抬的士卒们吧,像不像是...来给你我报丧的?” “很少有败军在闹市中游街而过,褚稷大人做到了。”赵子冷不卑不亢的回着话,他身子弯着,却没一丝媚相。 自虞文若死后,赵子冷就换了身衣袍,在无数世家同僚鄙夷的目光中投到了杜兆麟的门下。 天凉了下来,许是昨日入秋的原因,杜兆麟又趁了夜寒,他拢了拢衣袖,让自己打摆的身体看起来坚挺一些。 “谁能一路赢过来呢?败一阵尔,有情可原,因故而谅嘛。”赵子冷慢悠悠的说道,他正眯着眼,看起来狡黠异常,如一只白狐在挑拨人心。 杜兆麟瞥了眼他,冷笑道:“纵使饶了褚稷,可他能解我的忧愁吗?这里里外外多少双眼睛盯着呐,稍有不慎,他们就会把獠牙露出,将我撕咬成齑粉!” “这...着实不至于,一帮乌合之众是扳不倒您的。” “赵子冷,这话出自谁口我都不足为奇,可依你的品性,这时干的不应该是挑拨蛊惑之事吗?撺掇我去杀掉褚稷,就跟那日你激起虞文若反叛一样,好从其中牟利,护自己的周全!”杜兆麟假意生怒,存了心想试探一番。 赵子冷有些心悸,他长叹了一声,自己这身份到底是讨嫌了些, “都是聪明人,表忠心的话说出来你也不会信吧。反正你我已经让拴在一条线上了,利益相关比什么都强。”他咬了咬牙,跟杜兆麟说话还是直接了当些为好。 杜兆麟冷哼一声,扭过了头,不再与赵子冷搭话。 鞍马城又热闹了起来,正午的民众让招引到了一块,无人嘲弄,无人叱骂,只是冷眼注视着抬棺扛裹的败兵。 因折辱了自己脸面而谩骂人家?他们没想那么多,连年征战,生死之间,手无寸铁的百姓早就忘记了荣辱的模样。 打了败仗有甚了不起的?哪怕输的再惨烈些,又碍着他们什么了。 哪能滥情于别人呢?自家的田地还没功夫照料呢。 只可惜这次是与满城百姓都有牵连的,他们的子侄,叔伯,大父,长孙都可能是在这支败军之伍里。 或者双眼无神,或者行将就木,或者...藏于尸裹之中。 有双亲涕泪两行,扑在地上,长跪不起。 有孩提大声恸哭,咿咿学语,不见父名。 这冷漠大概是因为此吧,他们注视着苟活下来的士卒,似乎是在无声质问:“你活着,走在阳光下。你的袍泽躺着,在棺木里忍受黑暗。” 满城从喧闹到哀恸,再行至冷漠,死寂,只用了一个正午的功夫。 “你听过一首诗吗?”杜兆麟登高而望,俯瞰众生,他开心不起。 赵子冷沉着双目,似乎是不愿听人间的哀嚎声,他没回话,似乎是被这惨况勾起了心事,半响无言。 “年年边关急,家家怕养儿。年年父别子,家家白送黑。 年年有缟素,家家人恸哭。年年思雁来,家家念魂归。” 杜兆麟自顾自的沉吟道,他摇了摇头,看着马辉的府邸,突兀一笑:“胜者还在,你我上门去,看看人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是得去看看,一个人让一座城缄默了嘴巴,何等的少年英姿。应当把他吊起来,供人瞻仰。”赵子冷揣摩着下巴,他决定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反叛了主子的双料间谍,一条狂吠的恶犬,逮谁咬谁。 没人理他,杜兆麟下了阶梯,径直而去,既不绕路,也不避人,在一众恨意夹杂着咒骂的眼神中,“堂而皇之”的走着。 他只停过一次,做了一件差事:冲着棺木和尸裹鞠躬,弯腰,行礼。 比虞文若死的时候要尊敬不少。 循着街巷,推搡开人群,步履极快,后面的赵子冷跟不住他,大声喝道:“慢些,慢些。” “你既要做别人的狗,不善奔跑可不行。”杜兆麟停了下来,等着杜兆麟到了他跟前,揶揄了一句。 赵子冷憋着怒气,他也不顾了身份,指着人群说道:“我再是条狗,也不会把人往死里咬。可你看看那些丧子,丧父的,白发送黑发,哪家的素衣不是拜你所赐?” 杜兆麟看了眼太阳,刺目的很,想来已经是午后了,他竟觉得有些寒意,拢了拢袖子,说出一句话来,让这天地变得更冷了些。 “命贱,怪不得别人。” “您是大人物,高义!”赵子冷竖起了拇指,一句话也不愿多说,挺起身往前走去。 二者换了身位,倒轮到杜兆麟去追别人的屁股了,一直这样到马辉的府邸前,杜兆麟都没能赶上赵子冷。 那台阶上坐着个汉子,晒着太阳,微眯着眼,嘴里哼着小曲,很是悠闲,到了惬意十分,便拿着仅有的一只手...扣起脚来。 杜兆麟见是马辉,顾不得喘气,躬着腰行了一礼,急声问道:“大帅,那贼子人呢?” “府里面,走开些,你能挡我晒太阳了。”马辉不满的说道,他把手放在鼻尖闻了闻,嫌恶的吐着舌头,自己这只手怕是都不能要了。 杜兆麟摊了摊手,很是无奈,跟着赵子冷一块侧身入了院门。 里面整洁了不少,青苔让人褪去,留下些痕迹,里面的腌臜一扫而空,院子里清幽了不少,甚至隔着老远都能听到某人的叫骂声。 “马辉,你这厮是骗我来给你打扫宅子的?好歹也是北域枭雄,像你这样的寇匪不会连使唤丫头都没有吧?”说话的是林长天,他正跟地上的呕吐物体做着搏斗。 “我家大帅比较怪,他有两间宅子,城中心最高的那座住人,城中心最矮的这间放他自己。”杜兆麟迈进了别院,开口说道。 没人回他的话,赵子冷只顾着打量府邸,林长天在悉心“照料”那看起来不甚雅观的呕吐物体。小院本就幽静,如此一来,好像处处都在回荡着他杜兆麟的问话,还是没人答应的那种。 “今儿城里很热闹,想必你收着信了吧。”林长天“处决”掉了呕吐物体,找处草垛给掩埋了起来,待到一切事毕,才开口替杜兆麟解了尴尬。 杜兆麟笑容不变,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缓缓开口道:“您说得没错,现在倒是可以谈谈前些时日说下的事了。” “有甚好谈的?你还能跟我讲什么理由!”林长天眨了眨眼,按着马辉交给他的说辞一字一句道:“你不妨再拖延几日,等到落幽山的信来了,恐怕连谈的机会都不会给你的。” “落幽山有何信。”杜兆麟眯着眼问道,其实他心里是猜到了些的。 林长天看着他,似笑非笑,“用我给你点明吗?林远十万大军压境,征战落幽山,没了褚稷,精锐还被拖在了渭南关,结果会如何?恐怕是守不住的吧。” “此事甚大,我得...请教下大帅。” 林长天努了努嘴,道:“大可不必,马老贼早先说过自己把权力都交给别人了,他会不过问此间事宜的。想必这别人也就指的是你吧...” “那也得寻个日子,叫上七八个充场的,定下文书,你我签了字才算。”杜兆麟皱着眉,他已经在思忖与会的人选了。 “听说你也是从底层一路摸爬滚打起来的,怎么跟繁文缛节的夫子们一样误事?至于文书,你是洗白了把自己作黑的匪,我是打着边军名义的寇,签不签字,有甚效用?北域这地界,纸上的东西什么时候好使过?” 杜兆麟先是一愣,随后背着手笑道:“年少英才,您说得道理没错,北域这地界,是只认拳头的大小。” “那你这算是应允了?不过容我多嘴一问,鞍马城回来的残兵败得有多惨能说说吗?”林长天挠了挠头,他倒不是存了心刺激对方,只是自己跟马辉约了赌,想要看看那厮猜错了的嘴脸。 唔,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再通晓天机也不至于一数不差。 “败军之师,何必折辱...”杜兆麟压着怒气,逐字逐句的说道,他是把林长天的问话当成了挑衅的。 只不过恨意还没出来的时候就被赵子冷给接过了话茬,他陪着笑,道:“也没甚好说的。褚稷大人被手下抬着,成了古往今来第一个在闹市里不是骑马而入的将军。除此之外,隐骑折了大半,官长十不存七,士卒葬送过半。先头一阵,已然惨败,只剩下新去的兵马与奎生将军缠斗了。” “官长比士卒活得多,怪不得你们会输,天命所致,怨不得别人人。” 听完林长天的话,赵子冷一脸古怪,这位爷说者无心,可落到听者的耳朵里...那就百般不是滋味了。更何况某人来的路上还说出了“死的人命贱,怪不得别人”这样的荒唐话。 想到这里,赵子冷便看了看杜兆麟,他倒是面色平静,也不知是装出来的,还是压根没放在心上。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一百一十三章各方心思 “一切依你,北境的疆土反正也不是我杜兆麟的,马大帅应允下来的那就随他吧。”杜兆麟背着手,在院中踱步,平静而言,看起来很悠闲。 只是眉头紧缩着,似乎提醒院落中的某位他刚才淡着性子说的都是些气话,言不由衷,身不由己。 可惜他做模做样想提醒的那人正在府邸门外扣脚,看不到的。 林长天挠了挠头,他努力挺直腰杆,让自己看起来像胜利者些。 “得...择个良辰时日昭告北域,倒不是我趁势欺人,规矩如此,你也明白。” 杜兆麟把手按在剑柄上,虎视眈眈,“这也是他应允下来的嘛!” 这人是个书生,可恼火起来的模样却让林长天心头一悸。 “眉目间的杀意...跟马辉的狠绝有得一拼。”他这么想着,决定把语气放的委婉些:“你那么凶干什么,人就在门外,自己去问。” “大帅,这事你也敢应允?您是有多怕死啊!只可惜,多少人呕心沥血数年的声威今日皆付之一炬。”杜兆麟闭着眼,他拳头攥起,瞥了眼府门之后,又把目光转向林长天,似乎要生吞活剥了他一样。 府门外的大汉正晒着太阳,他假寐着,全当自己听不见杜兆麟问话。 “马贼!回我的话,你对得起死无葬身之地的袍泽嘛!” 书生扯开了衣襟,像个市井无赖,正在声嘶力竭的撒泼。 府门外还是没人回应,院子里很安静,甚至能听到台阶上那人的鼾声。 杜兆麟阴沉着脸,如若没人,他自可以哭闹,谩骂,用尽百般手段来博取回应。 哪怕是对方的雷霆之怒呢?可惜连这都是没有的,那人只是在酣睡,懒得搭理他一声。 半响无言. “你有一句话是对的,北境的疆土是我的,它并不姓杜。”府邸外飘来了一句,声音很轻但却异常绝情的话语,它把刚刚平复下心情的杜兆麟又打回了原形。 杜兆麟冷笑起来,连声说了三个好字,之后又咬紧牙关,挤出一句:“大帅高见!是咱愚钝,咱把战死看成荣耀,可忘了您是个贪生求辱的东西了。” 府邸外又没了动静,任凭他如何讽刺,也不见回声。 林长天看了眼赵子冷,指着杜兆麟问道:“他平时就这么勇敢吗?” “也不是,今儿...我也开了眼界。”赵子冷苦笑道,他也没见过杜兆麟这副模样: 歇斯底里,活脱脱一个怨妇。 杜兆麟冷哼一声,只撂下一句:“明日求和。”话罢,便拂袖而去。 赵子冷紧跟了上去,临走时还不忘跟林长天道了个别。 ...... 渭南山关,奎生正乐呵着,他本就丰腴的身子这样看起来倒是像极了弥勒佛。 “瞧见没,关口的敌军打起白旗来了。”奎生笑道,他耸着的肩终于是沉了下来。 戚勇摸着脑袋,呲牙咧嘴。他也不回应,只是跟着奎生傻笑个不停。 一旁的吕梁接过话茬,冲着奎生竖起了拇指:“将军这仗打得好,不仅守足了八十一天,还硬生生败了褚稷!” “这...守是大家一起搏命的功劳,可赢褚稷的那仗嘛,啧,打得不光彩。”奎生揣摩着下巴,他看起来有些遗憾。 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跟那位再做一场生死搏斗。 戚勇撇了撇嘴,他冷笑道:“您这是什么话,兵家之事,向来无公平可言。咱们没人想到隐骑能翻过山去,断了渭南关的辎重补给。他们也没想到泗山有位感知极强的敕天界者,顷刻间就能让褚稷的布局化为乌有。” “道理是没错的,但可别忘了,柳前辈出手的时候是没人阻拦的。我要没记岔,这北域明面上应有四位敕天界者,鞍马城里是有一个的,也幸好他没察觉,不然你我的这条性命还另说呐。” 奎生摇了摇头,他看得很透彻,自己与褚稷打得这仗,折进去了无数人马还不及柳青山出手一次来的致命呐。 “休讲这些丧气话,开关受降去!” 话音未落,吕梁兴奋的搓着手,拉着二人一溜烟下了关。 那拍马的将军没了往日的神气,他低着头把白旗朝着奎生递了过去,羞惭道“泗山人爷们,这仗豪勇,士卒争先,将不畏死,北境输的不冤。” 奎生也不急着去接旗子,他冲着戚勇笑骂道:“还不快去把陈子良抬出来?此战首功之臣,别让你我给怠慢了!” 将军撇了撇嘴,他还是有些不服气,“说句不当讲的,此战的先军是战败无疑,可连累的却是我等!要不是你家主子悍然,亲身入鞍马城中斩了我家大帅左臂,马辉畏死,贪生求辱...” “我家主子?” “泗山大帅林长天,恶名远扬,不是你们渭南关的主子?”将军恨声说道,他戎马一生,对马辉此举颇有不忿。 奎生愣住了,这话声音不大,却是传到了渭南山关每个人的耳朵里,多有面面相觑,不知所云尔。 许久之后,也不知是谁趁着死寂轻声说了一句:“牛逼.” 整个关隘齐齐的点了点头,冲着北边竖起了拇指。 自家大帅也...忒猛了些。 ...... 召南城,林远看着一份汇报,翻来覆去,乐此不疲。 “泗山之主倒是勇猛,一人竟压得一座城喘不过气来!此战之后,北域将一分为四,他马辉倒是成了势弱的那方。再过上几年,我倒要看看这厮还如何能苟活下去!”一旁的许延年恨声说道,他是与马辉有着杀父之仇的。 桌子上有着“嗒嗒”的敲击声,许延年往下看去,原来是林远的手在打着节拍,很有节奏的那种。 “北边的那位你我都见过,他马辉能是个求辱的主?落幽山上单骑冲阵,只为救个褚稷,这样的人物能是怕死之徒?里面的蹊跷也太多了些,你能明白吗?”林远说得很慢,他有些犯愁,自己费劲了心思也没猜透马辉此举为的是什么。 许延年挠了挠头,他向来只有两个名号,一是憨厚,二是愚笨,无论哪般,都是与呆傻脱不了干系的。“大帅您是了解咱的,我这脑袋里只信奉蛮力,那玩意能解决一切烦心事呐。比如我婆娘看我不顺眼了,打我一顿出出气就愿意给我烧饭吃了。这样动脑子,耍心眼的事我哪里能明白...” 林远敲着桌子,存了心想逗弄他一番。“大智若愚的道理你不懂吗?” “之前是有人夸过咱这句的,他还让我走远些,去把智慧传染给别人。”许延年闷声说道,他停顿了很久,似乎是在回忆这人的名号。 许久之后,那桌角都被敲出个坑来了,他才顺着自己的话接着讲道:“那人好像是刘老头,他当时就跟大帅你一样,让我去折磨别人,说是把给他放了,我才不愿意哩,我从小就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后来刘老头实在烦了,就说我大智若愚,去跟别的人讲话,那就是把智慧洒向人间呐。” “刘时雍这老贼到底是不得罪人,一大把年纪,精明得很。”林远有些惆怅,被许延年一提,他倒是想起这个让自己发配去泗山的老头了。 他思忖了一会,沉吟道:“刘时雍去泗山也有大半年了,听说那林长天甚爱欺负老头,这么个爱耍心眼的人才可不能落到他手里去。” “那把他调回来?落幽山的十万虎狼也该退了,索性让他们常驻在西边三镇,让刘时雍借此军威好好整顿一番,如何?”许延年搓了搓手,眼中精光乍现,看起来有些急不可耐。 他抬起了头,正对上林远玩味的眼神,心里一凉,知晓自己是没耐住性子,被大帅勾去了话头。 “大智若愚,这词说起你来是半点不差。”林远顿了顿,似是打趣道:“不如你去找个夫子去讨一副行书,回家誊抄上几百遍,长长记性?” 许延年也不敢低头,他索性闭着眼装死,也不回应林远的问话。 “憨货!下回装像一些,这次的事嘛,就依了你。” “真的?大帅您没诓我吧,真让刘老头接着干西边三镇的差事?” 林远瞪了他一眼,笑骂道:“族老那边也不安分,全当是给了他们还要...唔,你这憨货面子。滚下去办事,别来烦我!” 许延年连忙点了点头,推门而去,一溜烟朝着自己交好的一位夫子那里去了。 他竟真的决定要誊抄上几百遍。 林远看着散去的身影,那块头很大,可粗犷之下的细腻却是让他有些欣慰。 “许阿父,你这子嗣的争气的。”他自顾自的说道,又紧锁着眉头,拆起下一封信... 话说回来,族老又怎么会为一枚弃子而求情呢? ...... 鞍马城有第二批戍卒返乡,不悲不喜,只图个性命周全。 城中有很多家带起了缟素,冷清的很,没个烟火味。 杜兆麟连吃了好几天斋,对外的说法是自己胃口不好,恐难以消化荤腥之食。 “大人,您这是何苦呢?百姓们看不到,不会理解您的苦心,只会接着咒骂您不得好死。”赵子冷大快朵颐着,他甚喜鞍马城里的美食,肥而不腻,技艺精湛,哪怕是大荤之物也能上得了席面。 “我乐意多此一举,你再教谁做事呐?”杜兆麟瞥了眼赵子冷,趁其不备,连忙转过身去,擦拭掉了嘴边不争气的口水。 赵子冷强忍着笑意,他耷拉着眼皮其实一直是往上翻的,“大人想吃就吃嘛,我这些餐食可以分您一半,反正还多,不打紧的。” 杜兆麟冷哼一声,他幼时尝遍山珍海味,也吃过人间无数苦头,岂能为了这一碟餐食折腰? “有肥的吗?给我些,不要瘦的!这些天可把我馋坏了。”他扳了扳手指头,算的七天已过,便安心抢过了杜兆麟的饭碗。 “大人品尝归品尝,可别把口水沾染的到处都是,我这人...是不喜欢另用饭碗的。”赵子冷眼角抽搐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 杜兆麟呜咽着,嘴里混淆不清的说着什么,似乎是在斥骂赵子冷的规矩颇多。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卷 野小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打马归故里 有秋风鼓瑟,琴声阵阵,红袖添香,有人在亭子里品着茶。 “你能滚远些吗?我的茶都让你弄凉了。”林长天很不满,他正在干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可惜亭外来了人,那做这一切的兴致刹那间荡然无存。 “此间乐,不思蜀?”那人调笑道,他靠的越近,露出那副丧人模样来——原是许用。 林长天很生气,这厮说话太怪,一下子就点到了人的命门。 于是他敛了神色,义正言辞道:“什么话!我这是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老话讲得好,要想活到九十九,抽烟喝酒看美女。” “柳青山前辈讲过这话?怪不得听起来琅琅上口,高深莫测,回去定要好生请教一番。”许用作势拿出了纸,只管自己看起来是否...唔,“冠冕堂皇”些。” “理是讲不清的,这又不是咱家的地界,能让你多管闲事咯?再说那正义不都是自诩的嘛,你我找鞍马城要了那么多的钱粮,他们都给了,可是这要饿死多少的人?官都快吃不饱了,谁还顾得着升斗小民呐。这城里别说是做皮肉生意的,就连倒卖人口的腌臜都多了不少,杜兆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没法子,因为这买卖...他娘的竟然还是双方自愿的。” 许用朝着街头狠狠唾了口,他指着南面泗山的方向说道:“咱那地还算不错,一张白纸好画图,也幸亏刚起势的时候地方小,没那么多坏家伙。” 林长天点了点头,他深以为然。 “不对,我明白过来了,合着那一天一夜是你去续的?衣冠禽兽,道貌岸然,花老子的钱算甚能耐!” 许用“嘿嘿”笑着,他也没还嘴,只是等林长天骂了个痛快之后才开口道:“咱不是也去尝尝鲜嘛,事先说话,我可没欺压良善,做那龌龊勾当,让人家宽衣解带。” 这话说出来,本是要遭笑的,运气差些,还会被指着鼻子骂作伪君子,可林长天有着“圣人”的毛病,他对此深信不疑。 “你我都是怂人,进了窑子门还不敢做那事,啧啧,忒没脸了。”林长天自顾自的说道,他眼里有些落寞,不知是在后悔什么。 也许是恨自己装着孤清,不随大流。也许是恼怒囊中羞涩,没那本钱把所有的苦命女子都给包下来... 这话说给天地听,它把这上奏神庭,托付给时间,等着看那人是真君子还是只跳窜的小鬼. ...... 鞍马城的清早是很美好的,原先有夫子在的时候还有着朗朗读书声呐,只可惜口头的事填不饱肚子,他们也没那能耐让寇匪听进去道理,临了临了,反倒是被人家的拳头给赶出了自家的门... 有两个少年赶着好多辆车,本来杜兆麟是想用马匹帮他们拉的,可东西太多,只好用尘封进府库的中土四轮产物来做这带货工具。 “这真是...没有能源么,非得用马来拉汽车?”林长天抿了抿嘴,马匹拉着汽车,四条腿的带着四个轮子跑,看起来无比荒唐。 杜兆麟摊了摊手,他也很无奈,觉醒世的到来早就让这些东西变成了废铁一堆,哪里有人再去管呢?“将就些用,听闻很多年前中土还在第三文明世界的时候有人用“马拉火车”呢。” 林长天撇了撇嘴,翻身上马,挥手作别了杜兆麟,朝着南边而去。 ...... 北域的夜是很长的。 回家路漫漫,所谓枯寂,所谓雀跃,都在等待中入了土罢。 “逸之,渭南山!” 林长天发疯的喊叫,他晃荡起许用,嘴里念叨些什么,时哭时笑,不能自已。 许用擦了擦眼角,两行清泪还留在脸上。他倒不是近乡情怯,实在是一路走来自己受够了身旁的这只猴子。 嘴碎些也没什么,可他明明是个路痴却还执拗于自己选的那条道走。鬼知道因为方向不明,耽搁了多少的功夫。 “要不是你这厮胡来,怎用得着绕那么远的路?”许用怒目而视,恨不得生啖其肉。 林长天不理他,笑容逐渐僵在了脸上,“那地...好像也不是渭南关。” “这玩笑开不得,也不好笑。”许用皱起了眉头,那远处围来一队兵马,看不清人,只是见那旗子的确是不像的。 上面有一只凶兽露着獠牙,浑身浴血,看起来狰狞异常。 “看起来不像是军旗,反倒是...有点图腾的味道。”许用眯着眼,他身旁那只猴子已经拔出了腰间新佩的长刀。 林长天咧嘴笑道:“唔,来势汹汹呐,许是别的贼寇,要劫掠你我。” “是花钱了太平,还是宰了他们?” “迎敌!” ...... 成玉很烦躁,他唯一的爱好就只有个秋狝,可今儿却是让两个憨货给毁掉了。 “本帅没搞懂,你们二位平时就这么勇敢吗?两个人冲击咱麾下近万的铁骑,够猛!”他没好气的说道,这两个憨货倒是奇葩,行走在外,看起来人也不多,却是有着十几车的辎重。 林长天眨了眨眼,他料定对方是那个山头的草寇,于是装出副豪横的模样,开口道:“你这厮哪里来的?我身后十万雄师!莫要仗着人多欺负人少,快些松开绳子,不然有灾祸将至!” “你晓得我是谁吗?”成玉让气笑了,他敲打着林长天的脑袋,眼神有些玩味。 那笑容着实诡异了些,吓得林长天心中一凛,暗暗想道:这厮莫不是喜好男风?看来咱只能搬出尊大佛来了。 “你是谁我没兴趣,可你晓得咱姓什么嘛!” “哦?”成玉来了兴致,拿马鞭拍了拍他的脸庞,笑道:“阁下的尊讳不妨说出来听听,还让我这北域东境的土著长长见识。” 话音刚落,许用来了脾气,狠狠瞪了眼林长天,厉声喝道:“你他娘给我偏到东边来了!” 林长天也不理他,一脸的讳莫如深,看着成玉很认真的说道:“咱姓林,西边的那个。”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章 天未有仙 曾经有一个梦,脱于尘俗,却终日望不到尽头。 山门的剑客低下了头颅,求仙的牛鼻子回了自己的道观。 如同孩提,不谙世事。 眼见着科技替代了“愚昧”’,世间的驳杂再也修不来返璞归真。 春秋几时,这梦,终究是要醒了。 ...... “少年,我见你骨骼精奇,年纪轻轻就有了一副贵人的相貌,不得了,不得了,老夫这里有个不错的差事,正需要你这样的能人志士,去否?” 天桥上边人流攒动,桥洞下有个老头,是个闭眼瞎子,打着杆神算的名号在给人抓骨摸相。 “这算命讲究的是生辰八字,推理命格。您倒好,光是搭眼一瞧就能看出个所以然来了?”少年笑道,他旁边有个人陪衬,体态丰腴,鼻梁上架着副眼镜,穿着有些寒酸,从头到尾也看不见学问的影子。 老头挑拨着自己的胡子,他撇了撇嘴,“什么生辰八字,推理命格,那都是哄骗外行的。算命正儿八经讲究的是说学逗唱,能给客人糊弄开心了,那才算能耐。” “合着是个老骗子呐,长天勿要理他,回校去吧。”旁边那人接过了话茬,他作出副生气的模样,可惜身子丰腴,反倒看起来是讨喜了些,着实让人恶不起来。 少年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我随后就来。”话罢,也不再理他,蹲下来看着老头,作势要拿白瓷碗里的零钱。 “噫!你这厮忒没教养了些,连我这残废老儿的钱也要坑!”老头一把摁住了饭碗,恶狠狠的瞪着少年,抿了抿嘴,t就差喊人来捉贼了。 少年抽出了手,背到身后,指着老头的眼睛笑道:“您这物件也是好使的嘛,何必要自己作贱自己,当一个与乞儿无异的行骗老头呢?” “我哪里行骗了?”老头蓦地瞪大了眼,他看着少年冷笑道:“凡夫俗子都喜欢听几句前程似锦的漂亮话,我说给他们想要的,拿此来换些财帛,你情我愿的事,这能算骗?” “唔,既然是这么个理,可你当街拦下我二人说是要介绍什么差事,这强拉硬拽,也算得上你情我愿吗?” 老头微眯着眼,他思忖半天,故作犹豫,“老朽真没骗你,而且这差事唯有你能做的。如若不信,我给你把一通脉,说出你将来的困扰,如何?” “你做事真怪,没听过谁是把脉识人的。”少年一边嫌弃,一边老老实实的把手递了过去。 算命的“瞎子”摸个不停,从手指尖摸到了臂膀,把少年惊得汗毛乍起,厉声骂道:“你这老头喜好男风不成?” “噤声!”老头板着脸呵斥道,他神情凝重,时而摇头,时而叹息,弄得少年心里揣揣不安。 “哪里...有不妥吗?”少年问道,声音有些轻颤,又是期许又是害怕从这老头的嘴里听到什么丧话,即使他知道这人是个骗子。 老头有些惆怅,他看着少年的眸子,那很漂亮。“我说出来你可不能因此气急败坏把老朽打上一顿。” “自己的命再差,也怨不到别人身上去,但说无妨。” “你这是喜脉,还有七个月临盆,提前道贺了!” 少年有些迷茫,赶忙摸了摸自己的下面,是根棍子没错呀!他这副模样逗得老头脸上褶纹绽开,一时间憋不住了笑,声音放荡在天地,刺激着少年本就脆弱的心灵。 只是他马上就笑不出来了,那少年回过了神,从身子下面提起了张板凳,朝着那张长满褶子的老脸狠狠打将了过去。 “老夫好好给你算上一卦,拿出看家的本事来如何?再打下去,这副身子骨非让你拆散架了不可。”算命的“瞎子”乞求道,这少年看着年岁不大,可手上的狠招却是异常果决。 比如那双手合十,瞄准了自己间狠狠插下去的招数...他也不嫌脏! 在那菊花盛开的地方,有人哀嚎着,凄惨无比,引来无数人驻足观望。 少年擦了擦手,又恢复成云淡风轻的模样笑道:“你这老贼的话小爷才不信呢,哪来那么多的时间陪你在这耗着,我得回学校去了,改日再切磋。” “有火势灼灼,自南而生者,梧桐也。成荫蔽日,是为林,小子,这也是你的姓氏没错吧?”老头也不拦他,打了句哑谜,自顾自的收拾起摊子来。 那离去的身形顿了顿,作势欲走,拔腿不得,扭过头来看着算命“瞎子”,冷冷说道:“你这老贼偷走了我的身份证?” “你是个孤儿,这总不能也是那张卡片上写的东西吧。”老头哼着小曲,他极喜欢世间的凡夫被点破了秘密之后的惊愕神情。 少年低着头默不作声,这听起来是句骂人的脏话,可他偏偏还不了嘴,因为在自己身上这是个现实。 他还真是个孤儿,打小就是如此。 “不光你是,那之前先走一步的胖子命数也是这样。啧啧,两个倒霉蛋碰巧凑到了一块,互相牵绊十几年,各自都是各自的拖累。” 算命瞎子拿开了墨镜,他原是睁着眼的,正在仔细寻瞧少年,想从他的脸上看出几分沮丧,最好是被人揭开了面皮的歇斯底里。 可惜都没随了他的意,少年还是很平静,耸了耸肩,似乎是习惯了。 “现在还着急走吗?坐下来吧,老朽好好给你算上一卦。” 小板凳被人扶正,少年坐在上面,很乖巧。 老头捋须笑道:“你生下来只为做一件事,那就是死。” 少年抿了抿嘴,他很想回呛上一句,但还是忍了下来,全当算命“瞎子”有着大道理要讲。 “为什么呢?偏偏这差事落到了你头上。”老头自顾自的说道,他瞥了眼少年,若有所思,“可能是因为你丑吧,如果有老朽三分的英俊,都不至于如此...” 他的话没了后文,倒不是这厮留了口德,实在是少年手里的板凳又拎了起来。老头连忙换上副别的嘴脸,一本正经道:“那都是些浑话,不打紧。现在这社会,何等文明,你我也得当文明人,做文明事嘛。缓些动手,缓些动手。” 少年把板凳放了下来,他没好气的说道:“劳烦您直白了当些,我是真没多少时间陪你在这耗着了。” “你瞧瞧这天地,五彩斑斓,车水马龙日复一日,时光荏苒,蹉跎不复,比我那时候的光景可强多了。”老头揣摩着下巴,有些怅然,似乎是想起了旧事。 他也不等少年回应,抬起头对着当空的太阳做了个鬼脸,大声笑道:“可惜这地的人对天地全然没了敬畏,浪潮迭起,一叶扁舟也敢横渡汪洋了!” “可敬不自量。”少年这么说道,他还是没忍住嘴,插了老头的话。 算命“瞎子”也不理他,只是望着北面哭笑,疯疯癫癫,时而唾弃过路的行人,时而拍打自己的头颅。 可无论他百般作闹,也无人理会,只在熙熙攘攘里熬着日子,甚至到了最后,连驻足观望看热闹的闲碎也离去了。 “你瞧瞧他们,你瞧得见!腐朽,肮脏,浑噩,不知所云!”老头拉着少年,让他看完街上的行人,又指了指北面,恨声说道:“你要回去,到蛮荒中去!踏碎这失落的文明,从头收拾旧!山!河!” 没人回应,他像极了哗众取宠的小丑,沉浸在自己的天地无法自拔。 老者拢了拢衣袖,他嘶喊的累了,就丧掉了精气神,身心俱疲的时候反倒是像个正常人了。 “你也是记不住的,大梦春秋了无痕呐。全凭造化吧,醒过来,往前走...” 算命“瞎子”的身上凭空燃起了大火,从天桥底下到当空耀日,行人仿佛有了生气,指着老头谩骂,直到那烈焰熊熊,一直把此间画卷烧个精光,吵闹与嘈杂都跟着一并化为了乌有。 ...... 少年睁开了眼,他猛地从床上惊起,身上的盗汗很多,也不知是因为天热还是心悸。 “又是梦么?”少年自顾自的说道,摇了摇头,苦笑着穿衣打扮,看起来是早已习惯了这些怪事。 他从床板下扒开了一箱泡面,拿出最底下快过期的一桶,泡上水,趁着寝室里无人,大快朵颐。 半响,少年把面吃了个精光,看着空荡的食盆发呆。 他没吃饱,但还是拍了拍肚子,装作撑着了的模样自顾自的说道:“得出去走走,消消食,健康的很。” 校园里的夜晚,常有一人游荡。 少年循着沥青道路,看着繁星,他不敢向四周而望,因为那样会显得很憨傻。 自己是一个人走的,可别人都是成双作伴的。 他撇了撇嘴,对占据公共场所的情侣们表示谴责和抗议。如果有人反驳自己,那就...在精神上对他进行谩骂和羞辱。 “是因为孤独吗,我懂你的感受,生而为人,我很抱歉,人间不值得咱哥俩来走一趟。”可惜胡思乱想还没多久,从远处就跑来了一个体型丰腴的家伙。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有些忧郁。 可惜这人模样太猥琐了些,怎么也看不到文化人的影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一十五章 林成之故 “西边来的?”那马上一骑翻身而下,拢紧了衣袖,拽起林长天的领子,神情有些古怪,“那你是林远的同族咯?” “这个嘛...”林长天眨了眨眼,故作神秘道:“林佩猷您听过吗?我是与他称兄道弟的。” 成玉揣摩着下巴,他被勾起了一桩旧事。 唔,林佩猷?就是那个小时候尿了自己一身的爱哭鬼吗?说起来倒是有很长光景没见着那熊孩子了...他还是喜欢耍自己的小聪明么? “林佩猷我晓得,西境之主的子嗣嘛,呦,那想来您也是林远的后辈了?”成玉装着迷糊,他把身子放得很低,看向林长天的眼神似乎也“和善”了不少。 林长天心中暗喜,以为眼前这人是惧了自己扯着的虎皮,“实不相瞒,那位大人...正是咱的阿父!” “这厮认爹的本事向来有一手的,许用暗自想到,看林长天的眼神有些幽怨,似乎是嫌弃他见外,认识这么久了也不肯叫他一声阿父。 有寒鸦在林子里聒噪,吵得成玉满脸黑线,他忍着气说道:“林远一共有三子,前两个命苦死在了落幽山,剩下的一个便就是佩猷了。北域拢共这么大点地方...何时生的第四个?闻所未闻!” “老夫老妻的,日久生情,就...擦枪走火了嘛。”林长天眨了眨眼,他很认真的替自己的伪父解释道。 成玉撇了撇嘴,有心多逗弄他一会,便眯着眼狐疑地说道:“西境之主我是见过面的,你跟他的长相差得远呐。” “可恶,偌大的北域里难道没人跟我一样英俊吗?林长天心里暗骂道,硬着头皮回了成玉的话。 “咦,我跟林远大人看起来不像吗?您仔细瞧瞧,这神情样貌,尤其是眉宇间的那抹英气,简直是林远本尊呐。”好认爹的林长天如是说道,他摩挲着脸庞,看起来是极满意自己长相的。 成玉愣神了很久,他仔细端详着林长天,这厮无耻起来的嘴脸还真跟林远有几分相像。 不能说是毫不相干,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吧。 于是他沉吟半响,缓缓开口道:“既然是林远的四子,怎长得这般显老啊?真要算起来,你兄长林佩猷至今也不过是个弱冠的少年罢了。” “这...其实是与我家私事有关的。” “你家有什么私事能瞒过我的...林远那厮又娶了一个不成!”成玉突然发了怒,虎视眈眈的看着林长天,似乎随时都能把他生吃活剥了一样。 林长天被看得有些发毛,连忙陪着笑脸说道:“哪能呢?其实我这四子原本是老三的,可惜当年正逢中土计划生育,没法子,只得把我藏了起来,等到后来风声过去,生下林佩猷之后也还是瞒着的。” “如此不负责的编造西境之主的谣言,你也不怕自己把命丢在这里吗?” 林长天很委屈,他气不过,为了圆谎,自己明明是很上心的好吧。 “英雄何出此言?不信我的话是您自己个的事,可挑拨别人父子关系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成玉让气笑了,他冷着脸斥骂道:“中土的政策能管到北域的地界来?再说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长天也不是忍让的主,他原先所在的地界往北走,那里民风彪悍,其中有句禁忌之言:你瞅啥? 为了彰显自己的威风被问话的人往往会说上一句:瞅你咋地? 等到了这个地步,一般来讲,就是各自要报大哥的时候了。于是林长天梗着脖子,把眉毛一挑,冷笑道:“就算你是那东境之主成玉如何?林某铁骨铮铮,难道会怕你嘛!” “你还真猜对了。”成玉板着脸,朝身后摆了摆手,拿过了一面旗帜,那是北域之人闻风丧胆的东西。 成家铁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林长天自然是认识这面旗的,他舔了舔嘴唇,身子是很实诚的,凑到成玉的跟前笑道:“您早说呀,小的眼拙冲撞了您,要不我给您磕几个助助兴?全当是赔罪了!” 成玉看着林长天,眼神玩味,似乎是想瞧瞧他下跪磕头的本事能有多厉害。 “七尺男儿的风骨,我是不喜折辱的。你也别乐得太早,我只许你一次机会,讲出自己的来历,顺咱意了,你可活。不然...” “这...您别卖关子吓唬我呀。”林长天哭丧着脸,逗得一旁的许用直乐,他抿了抿嘴,这时候要是有把瓜子拿来嗑该是何等的潇洒和快意啊。 成玉淡淡的说道:“如若你这厮还满口的谎话,那我就...杀了你的同伴!把你放回去,让你下辈子都生活在痛苦与折磨中!” 正一旁看戏的许用:“???” “长天救我!”他愣了神,眼巴巴的望着林长天,再也不去想那瓜子的事。 林长天歪过头看了成玉一眼,他撇了撇嘴,心里暗自冷笑,这样拙劣的胁迫手段能让我屈服嘛! “那你还是杀了这厮,然后放我离去,让在下的后半生在痛苦与折磨中度过吧!”他一脸的决然,义正言辞道:“我泗山之人向来铮铮铁骨,许老蔫,你下去的时候可别堕了我泗山的名头!” 许用冷着脸,他默不作声,决定不再陪着林长天胡闹,身子只一抖,那牢靠的绳索便断成了两截。他手里握着根冰棱,趁势搭在了成玉的脖颈之间。 “实不相瞒,您是东境的主人,我二位是泗山的人,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再说了,这次渭南关大捷不是还替您收拾了褚稷么?” 成玉没理他,转过身看着林长天笑道:“我早就知道是你的,泗山之主林长天嘛。你编造了这么荒诞的故事,可曾晓得我跟林远是什么关系吗?” 林长天微眯着眼,他随手挣开了绳子,指着成玉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能识破我精心布下的骗局...原来你才是林远的第四子啊!” 空气中多了一丝丝的尴尬,许用手抖了下,险些没拿住冰棱,让它差点掉落在了地上。 成玉扭了扭脖子,看都不看许用一眼,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把他的威胁当作一回事。“说实话,褚稷在北砀河赐给了我一场大败,哪怕是兵解了咱家十万儿郎,我也不讨厌他,毕竟技不如人,该死。可今儿个我对你是生不起好感来的,太滑溜了些,没甚意思,就此离去吧。” “可您还没讲跟林远的关系呐。” “你还想听?” 林长天点了点头,很认真的说道:“八卦比生死重要,我一直想听。” “我是林远的舅哥,林佩猷的母亲是咱的亲妹子。说完了,快滚,沿着这条道往北,能直接到渭南关去。”成玉没好气的说道,他很嫌恶的看了林长天一眼。 “林佩猷在泗山研习,我是他的老师,那少年很不错。” 成玉蹙起了眉头,抿了抿嘴,还是开口说道:“那熊崽子...过得可好?还是整日嚷嚷些自己都觉得可笑而肤浅的话吗?” “林远从来不短缺学费,他的子嗣我自然也照顾的很好。只不过林佩猷的话并不可笑,更谈不上肤浅。倒是你们太愚昧了些,始终是不懂他的。”林长天背手而立,他敛去了笑容,许用撇了撇嘴,他知道,这厮是又要开始讲道理了。 可惜此处是没背景音乐的,不然林长天吹过的牛都会被人夸上一句,那逼不错。 “那我倒是想听听你这腌臜的话,说不好可不让你走。” 林长天拢了拢袖子,他捡起地上的绳子套到自己脖颈上打了个结,然后把尾端递给了成玉。“少年人有少年人的路要走,说句不当讲的,你们支使他做得太多了些,这样的步子是迈不开的。” “千年前有个叫邯郸的地方,有人去学走路,亦步亦趋,到了最后,连自己原本是如何行走的也忘了。有人说是这家伙太蠢,不懂得按自己习惯的法子来走,可任谁都忘了,他原本是步子难看,所以才来邯郸学步的。”成玉没接过林长天的话茬,反而是问他道:“你晓得这里有什么道理吗?” 林长天让问住了,他摇了摇头,示意不知。 “因为没人来教他,自己死学,照猫画虎,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裆。”成玉自顾自的说道,他看了眼林长天,嘴角扬起,竟是有些嘲弄的。 “你这是歪理,曲解了他本来的意思,不能作数。”林长天摆了摆手,他很爱在这些字眼上与人较真, 成玉指了指天边,冷笑道:“这是北域地界,不归中土管。道理从那头到了这头,也得换个意思,不然行不通的。” “那按您的说法,这一代人等到下一代人成长起来的时候,也得让他们提前换个活法,不然在这天地是呆不住的。”林长天淡然一笑,他心里有些无奈,眼前这人许是不知道他讲歪理的本事在泗山上那是一绝。 成玉果然犯了难,他看着林长天,一时间不知怎么回应,但又不服气,梗着脖子不肯认输。 “您瞧瞧,正儿八经讲道理您来歪门邪道,等我抓住了口实,您又不愿意认账,这有甚意义呢?不如我说,你听,如何?等随不了您的意,再翻脸掀桌子也不迟嘛。” “讲。”成玉闷声说道,心里打定主意,任这少年讲些什么也不会露出副苟同的样子。 天气很好呐,林长天抬起头看了眼太阳,如是想到,他缓缓开了口。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都市永远是五彩斑斓,车水马龙日复一日,人们会感慨时光荏苒,更会偶尔抱怨下发展对环境的影响,但是转眼,当经济浪潮迭起时,人们会有错觉,以为这天地再也无法摧毁他们,甚至连伤筋动骨的资格的都没有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一十六章 超然台作,渭南关思 秋蝉正盼着立秋,好让人世间的殷殷切切都在这长亭骤雨中停歇下来。 如同教堂里的白鸽,看着那麦田外的黑鸦,投怀送抱。 人说高贵是不会沾染污泥的,所以这只能是个童话故事,存在于几页无人青睐的白纸之上。 可惜,白鸽并不高贵,黑鸦却无比自由。 ...... 有少年驾车而回,在通往南边的路上怅惘着。 他想起在东境的事了。 “你不是跟成玉打了赌吗?那位爷贴在你耳边讲了什么能让泗山有名的话痨一路上闷闷不乐,跟个难开口的油瓶一样?”许用驱赶着马,他心情不错,拿鞭子拍了拍林长天的脑袋问道。 林长天也不回话,他只是望着南边,哼起了小曲,怡然自得。 “跟你这厮说话呐!”许用在他眼前摆了摆手,把马车停住,脸上有些不满。 “你说说成玉是个什么人呐...当真是看不透啊。”林长天愣神了许久,等到许用快耐不住性子的时候才开口来了这么一句。 许用揣摩着下巴,他思忖了很久才说道:“其实我也没弄明白,在北域这地界能活下来就实属不易了,更何况是称王称霸的人物呢。“ “我跟他打了个赌,唔,赌注很大。”林长天拿手比划着,把整个天地都囊括了进去。 “什么?” 林长天也不急着回他,指了指打盹的神驹笑道:“你得先让它跑起来不是?回家才是首要之重嘛,许老蔫多打它几鞭子,让这家伙别生懒。” 许用撇了撇嘴,在马尻之后狠狠抽了一鞭子,惊得这牲畜撒起野来,使劲往前方飞腾而去。 “成玉是林佩猷的娘舅,我跟他赌了一件事,如果那小子能跟泗山的铁骑一块出了关,那他就得听我一件事情,反过来的代价是一样的。” “他答应了?”许用着眼,他眸子里尽是怀疑之色。 林长天点了点头,苦笑道:“他不仅答应了,还跟我加大了赌注。” “如此...儿戏的吗?” “是有些胡闹,所以说这人我看不透嘛。”林长天摊了摊手,他看起来很无奈。“那厮跟我讲了桩陈年的旧事,而作为代价,泗山被压上了赌桌,而他也把自己当成了筹码。” 许用拖着自己的下巴,他看起来有些吃惊。“一境之主,怎可如此儿戏?再说了,凭甚我们要压上一座山为筹码,而他只消把自己拿来赌就行?” “那家伙跟个小孩子一样...更离谱的还是从他嘴里讲出来的事。” “哦?” 林长天指了指北域西境的方向,说道:“你晓得林远是怎么取了那成玉的妹子?” “像他们这样的古之望族嘛,应该是...行六聘之礼,下三茶,合八九之数,既图吉利,也要个派头嘛。” “不,林长天伸出了一根手指,在许用的眼前晃荡了许久,缓缓开口道:“听闻林远年少时为人张狂,鲜衣怒马,好生潇洒。有次跟人打赌,单骑入了东境,正好看上成玉的妹子,便把那姑娘给勾搭走了。回去的时候怕林成两家的族老不同意,便索性在荒野里行了周公之礼,一番激情过后,便有了林佩猷的两个哥哥。” 许用蓦地瞪大了眼,他抿了抿嘴,终究是没忍住心中的疑惑,“这天甚冷,林远体格强硬也就不说了,可那成氏的娇娘也能扛得住不成?”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矣。你还年轻,不知晓里面的好处。”林长天捋了捋想象出来的胡子,故作高深道:“这些还都不是重点,后面的才刺激呐。据传当年林远勾搭人家妹子的时候,连衣装打扮都是按穷小子的路数走的,后来身份暴露的时候,那姑娘还不依不饶的回了娘家哩。” “啊?这是为何?” 林长天摊了摊手,示意他也不知。“兴许人家想要的就是穷小子呢,毕竟他林远之前的风评不好,被人骂作无情拔枪客。那姑娘回来的时候,林成二氏原本是已经交好了,各自磋商了细节,打通门路,就差把《聘义》搬出来好好操办一番了。结果自家妹子哭哭啼啼的回了家,成玉很是不服,奈何他当时还没掌权,手底下的兵马也多是自己练出来的野路子,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临了,你猜怎么着?” “他也单骑去了西境?”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林长天由衷赞叹道,他朝着许用竖起了拇指,继续说了下去。“成玉也是个猛人,他装着贵公子的模样,把林远的堂姐给勾搭回去了!” 许用愣住了神,许久,捧腹大笑,连连摇头,冲着林长天摆手说道:“到底是古之七望,瞧瞧人家这做事的无耻,简直是罔顾人伦呐。比不得,比不得...” “这可不算伤风败俗,毕竟大家子弟,人多的很,自己娶了自己个堂姐的也不在少数。唔,所以近亲结婚的顾忌在此地也是没有的。” “后来这事如何收场的?”许用看着林长天,一脸殷切的说道。 囤粮的松鼠冒出头来,打洞的狡兔也停下了手中活计,一起听林长天讲那过去的八卦。 “还能怎的?孩子生下来总不能没爹吧,纵使那姑娘千般不愿也还是让自家族老给捆结实送到林氏去了。林远也够爷们,一个浪子就此当回了居家夫婿,后半生只这一个女子,陪着三个孩子度日。” 听完了故事,许用闭着眼,嘴角有几丝笑意,甚是...淫贱,也不知是在惦记谁家的娇女。 “嘴角的涎水擦一擦,都快沾染到咱这了!”林长天嚷嚷着,一下子从前车跳到了后车。 许用有些不好意思,他故意岔开了话题:“那成玉跟你赌什么身家呢?又不是咱泗山的林长天祸害了他妹子...” “可林佩猷是在泗山呐,成玉是最心疼自家妹子的。他也无后,把这偌大疆土交给别的族脉那还不如留着帮自家亲侄一次呢。” 林长天看了许用,擦拭着自己衣上的脏污,没好气的说道:“我看你这厮也是在惦记谁家闺房里的姑娘吧?也是,秋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正值少年意气风发时,若不趁此间年华惦记上几个善解人意的姑娘,那活着也忒没劲了些。”许用望着远处,离渭南关越近他是越开心的。 唔,自己要做个园丁,在那人的心头种满逼树。只不过要真的屈从本能而言,他更想当公孙十二胸前的妇科医生。 “你没个惦记的吗?这可不像你。”许用哼着小曲,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 林长天面色一滞,他蹙着眉头,义正言辞的说道:“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怎能把心思放在这男女之事上来?我对那些因此误了大好年华的人们表示惋惜与悲怜。” “诗与美酒可以兼得,温柔乡和英雄梦其实也并不冲突。所以...您是没有吧?”许用眯着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我曾经有的,林长天有些颓然,声若蚊蝇,讷讷道:“只不过人家的地方离北域太远了,我是...嫌麻烦的。” 他有一句话很想说却又不敢说:脱根的浮萍就算是续上了,那沾染的污泥也够不到高高在上的霞云。 “诗酒趁年华,其实还有下一句可接,词中就点明了,只不过自古以来都是以此为结尾,意犹而未尽的。”许用看着林长天,他笑道。 林长天也不回应,眼巴巴的望着他,期许这人的嘴里能说出几句安慰话来。 不是让自己燃起希望,而是让自己彻底死心。 唔,毕竟那琼裳的姓氏沾着个鱼字,索性就...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他打小就是这样,对可遇见的美好往往报着不可求的态度。 这也是没法子的,谁叫他打小就没了父母,是个无人养,靠天地救济的孤儿呢。 见林长天不理他,许用没了兴致,自顾自的怅惘道:“词中有一句,“酒醒却咨嗟”,那位爷就是老了,等芳华逝去,也不会自怨自艾,去悔恨自己的前半生。更不会把这份蝇苟放在自己的后半生里,要知道,休对故人思故国!” 没人答应,许用也不急,他接着调笑道:“你这厮该不是中土里结识的姑娘吧?若我没猜错,想必跟陈默是有些关联的吧。” “唔,什么都是瞒不过你的。那女子...叫鱼栎,是中土南边“禹”里的人。” “禹?” 林长天挠了挠头,他也有些犯难,“老实讲,我也不晓得那是个什么。不过人家是帮了我大忙的,甚至这条命也亏得“禹”才能保全。” “那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嘛,人家救了你,你娶了人家,全当是以身相许了!”许用眨巴着眼,一脸贼笑。 “好像也有些道理,林长天揣摩着下巴,他似乎是动了自己本不想有的“歪心思”。 于是他看着许用,一本正经的说道:“有件事你得帮我想想,当年在中土那地的时候,砍了个名叫林玉衡的疯子,只不过那家伙棘手了些,我也受了重伤。结果在病床上休养的时候,这姑娘抢了我辛苦削去皮的苹果吃,还让我去追她!要放到平时,肯定是她欺负人无疑,可要按你的道理来看...这其中少不了有端倪!” “什么狗屁道理?这不是欺负人吗!”许用蹙着眉,他看起来有些生气,“想吃自己不会去剥?从狗嘴里抢食,她也忒过分了些!” 林长天点了点头,但又觉得哪里不对,一脸狐疑的看着许用说道:“你之前不还讲少年得要个姑娘来惦记吗?这才一会的功夫就改了口?” “你听错意了!我说的是惦记“几个姑娘”,不行就换嘛。”许用瞥了好几眼,发现林长天真的没察觉自己骂了他一句,于是松了口气,抬起头笑着说道。 林长天的脸又垮了下来,他刚提起的兴致荡然无存,很悲伤的说得:“看来那姑娘不仅对我没感觉,还是个霸道的主,喜欢恃强凌弱,欺负娇嫩的病人,尤其是我这种俊伟不凡的少年。” 许用很想给他一面镜子,让这厮好好瞧瞧自己的模样。但转念一想,今儿个林长天也算是失了恋,于是二人一起耷拉着脑袋,各自心事重重。 话与风听,又怕它嘴长,把这事到处去乱说。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运气使然 少年人的发愁总是短暂的。 随着渭南山关的乍现,这一切就都变成了喜悦。 “这回应该是没差了吧?”林长天微眯着眼,他按捺住跃跃欲试的身子,等待着一旁许用的回话。 “你看那关口下来的战将,体态丰腴,步履沉重,他胯下骑着的马颤巍巍的,都不晓得是遭了多大的罪。此人一眼望到,想必是你我都认识的那位。” 话音刚落,有少年还想故作矜持,可惜思家心切,腿脚也不听使唤,一刻的功夫便已打马而出,任谁也拽不回去。 马嘶鸣伴着马蹄声,奎生带着一旅劲卒而过,把林长天和许用围在了一块。 “来的太晚了些,按着日子早该到了!”奎生蹙着眉头,看起来是在埋怨林长天的迟缓。 林长天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他转了转眼珠,想着为自己如何开脱。“路上遇见头拦路虎,所以耽搁了许久。” “拦路虎?现在这北域谁还敢拦咱们的路!”奎生昂着头说道,他是极为自信的,恶狠狠的看着林长天,大有一言不合带着兵马去把那不开眼的小厮给踏平的意味! 现在的泗山是的确有资本豪横的,一时间也是极为风光,北域的任何一伙势力路过渭南山关也得低着头走路,甚至是把自己稍微看起来锋利的器物提前收好。 “成玉。” 唔,奎生抿了抿嘴,他觉得做人还是要乐善好施一些,总不能天天打打杀杀的吧? “那位爷拦您干嘛?难不成...他是想找咱泗山的麻烦?” “并不是,许用摇了摇头,他接过奎生的话茬说道:“其实要真说起来,还是咱泗山的大爷先挑衅的人家。” 奎生看了眼林长天,古怪的说道:“你不会是刺杀上了瘾,没忍住去找成玉的麻烦了?” “什么话!”林长天很生气,他看起来像是那种莽撞之徒吗?“我只不过是拉着许用冲击了成氏数万铁骑的阵列而已,除此以外我还是很安分的。” 渭南山关的众人原本是一脸希翼的,林长天单骑开入鞍马城的威风早就名扬北域了,有一大堆的豪杰因此而来,想见识见识咱泗山之主的风采。 可现在的话,很多人甚至是备好了连夜出逃的打算... 这哪里是豪横?这分明...是脑袋不太正常的样子。 林长天很是不满,他觉察到了这帮人的目光,在这位爷看来,那是很...不善的。 “你们关注的重点不应该是在伟大的泗山领袖是如何从黑恶势力的獠牙下跑出来的吗?这都是什么眼神,分明是质疑我的实力!” 这倒是他说错了,北域里谁敢去菲薄林长天打斗的能耐呢?只不过是单纯瞧不上他犯傻时候的智商下限罢了。 许用让气笑了,他敲着林长天的脑壳没好气的说道:“您还有脸说呐?要不是我当机立断,你非逼着成玉把我砍了好让你自己苟活下来!” 林长天眨巴着眼,有些无辜,刀是在人家手上的...怎么能埋怨他呢?” 二人就此争辩了起来,为个无聊至极的问题。奎生看烦了,索性站出来打着圆场:“长天,你看咱泗山新练出来的骑兵军势如何?” 林长天竖起了耳朵,也不再搭理许用,从左边打眼一望,把万千将士尽收眼底,看了许久才竖起拇指,由衷赞叹道:“这回恐怕是不虚褚稷的,哪怕余百里来了,也能撑上几个回合!” “他老人家是真被您当作战力计量单位了呗?”奎生笑着说道,他对自己新练出来的兵马也是极为满意的。“还是那句老话,跟余老大比什么?不夸口的讲,我军数万去围杀他一人,让跑出来几个都算不得他余百里英雄!不过这兵戈磨了半天,想着的可都是怎么一鼓作气攻破鞍马城,取了那马辉的首级!” 林长天看着奎生,这话是有些耳熟的,“马辉的左臂已经让我连根斩断,毫不夸张的讲,那位现在已是强弩之末,鞍马城也不太平,各方云动,全靠杜兆麟硬撑着。” 他说话时的语气很平静,似乎马辉真如其所言,变成了一个废人。 “啧,奎生长吸了一口气,由衷赞叹道:“原以为守下渭南关已经是足够吹嘘的事情,谁承想你二位比咱泗山上任何一个爷们都豪勇!” 林长天背着手,望南而立,瞥了他一眼,这奎生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着调。 我光是比你豪勇就能成事了的?还有咱与生俱来的智慧,胆识,英俊,决然,果毅...还有,运气。 他把所有可以用来形容男儿的词汇都想了一遍,每冒出个新词来林长天嘴角就会上扬一分,笑容更甚。只不过到了最后一词的时候,他的脸垮了下来,蹙着眉头,瘪了嘴。 运气,说破了大天,也是他成事的根本。 或者说这一切的安排都是...运气使然? 奎生望着愣神的林长天,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迫不及待的说道:“听闻许老蔫在鞍马城中央厮杀至黄昏,连斩无数戎卒,那“冰风雪原”的盛况隔着老远都能让北域的人“不寒而栗”呢。可你更是豪勇,单刀杀入马辉府上,斩其左臂,胁迫那厮定下城中之盟,只是...长天,你那日的潇洒还没跟泗山上的兄弟交代过呐!” “这事先不急,我且问你,那褚稷是如何败亡的?我临走的时候不是从莽阳山过来了一股“隐骑”吗?那股子兵马着实厉害,怎折在了渭南关的山后面?还是如此突兀。” “先进关去,进关备上些吃食,再把这琐碎讲给你听。”奎生朝着林长天笑道,等待了一个上午他的肚皮已经是有些耐不住寂寞了。 ...... 奎生看着林长天,帐中进来了很多人,多是曾经的旧将,拥挤到了一块把屋子占得满满当当。 “也就是说,你们险些让褚稷带着三千骑给打丧了胆?”林长天蹙着眉头,他心里有些着慌,很怕奎生点点头,然后说出接下来的那句惊醒人美梦的言论。 他果真是点了点头,然后不情不愿的说道:“守到第十八日的时候,褚稷便带着兵马没了踪影,我原想是他畏战或者是...干耗渭南山关的心力。可打到最后人家切碎了我用无数眼线织成的那张哨网,截断了泗山来的补给,差点让渭南关成了第一支因为没了补给而饿死在这片土壤上的军伍。其中想出了无数法子,都拿人家没辙,最后...也不知怎的,柳老前辈出了手,送葬了大半隐骑,放走了一些残弱和重伤的褚稷。” “终究是还是要靠柳老前辈吗?”林长天面色有些颓然,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股脑坐在了地上。 这些跟马辉在鞍马城里说的,一字不差。 运气使然,理应如此。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奎生抿了抿嘴,终究还是没捱住心里的那口气,“你没见过打得有多惨,守关的时候排头的那支行伍是一刻不到就得有人补上去的。老面孔因此去了很多,刚刚带出城的多是些新练出来的家伙。上至陈子良,戚勇,下到连华,兵卒将帅,身子都是带着伤的。守是大家一起搏命的功劳,除了赢褚稷的那仗,啧,打得有些不光彩。” 他自顾自的絮叨着,语气平静。 林长天有些黯然,他也想说几句软乎话,可到了嘴边却都成了一话的讽刺,是很搅扰人心思的那种。“那还不是得柳老前辈出手才能逆转局势?” 奎生没答应,他耷拉着脑袋,和帐中的军官一起。因为这是事实,虽然它很讽刺,胜利的成果不是靠着无数人付诸生命的代价,而是...一个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头挪动了他的身子。 只一下而已。 “成事在天,谋事在人。”陈子良被人扶着,缓缓说道:“借用戚勇的一句话,兵家之事,向来无公平可言。咱们没人想到隐骑能翻过山去,断了渭南关的辎重补给。他们也没想到泗山有位感知极强的敕天界者,顷刻间就能让褚稷的布局化为乌有。” 奎生摇晃着脑袋,与林长天一起忧愁些什么,他们都不回应陈子良的话。 许是知道,也看得很透彻,道理是没错的,可打完这仗,折进去了无数人马还不如上天“恰到好处”的一次安排来的致命呐。 “不说这些了,林长天闭着眼睛,他嘴巴是合不住的,“是有些离谱,但有个结果不就行了?更何况还称心如意...讲讲近些时日的变化吧。” 奎生思忖了有一会,待彻底理清了思路才缓缓开口道:“最近诸事皆顺,不过真要讲起来手头的麻烦还是有蛮多的。无论大小,北域里无数的家族或势力都跟咱们有交好的意思,这也不足为奇,毕竟到哪里都是跟着形势走的人多。别说是他们了,就连林远都借着给林佩猷缴纳学费的名头送给泗山不少的好处。只是名声大了,找上门来寻衅的也不在少数。” “哪个不睁眼的竟敢如此?也不怕赴了马辉的后尘吗?”许用皱了皱眉,他有些不解的说道。 话音刚落,屋子里的突然没了声音,氛围有些古怪,一伙人齐齐看着许用。 戚勇接过了他的话茬,憋着笑说道:“你是不懂北域的规矩,马辉好歹是通神境的界者,早几年甚至被奉为三大武夫之首。可就这么个人物却是败在了林帅的刀下,所以...人家寻衅的可不是泗山,而是冲咱林帅来的。只不过他老人家不在,陈子良又受了伤,最近替林帅打擂的嘛,正是你那小娇娘,公孙十二。” “一帮汉子不出面也就算了,也不拦着一个小姑娘?让她去出什么风头...受了伤你给医嘛!”许用有些生气,周遭的将领也不敢去回他,闷着声不说话,只是眼巴巴望着林长天。 “他们拦得住么...林长天摊了摊手,有些无奈:“那婆娘何等的泼辣,连败奎生,杨奉,蔺昭三人,想必也没人能打得过她。倒是你...这就开始心疼上了?” 许用让呛了一句,梗着脖子犟道:“绅士风度,保护女性,男儿本色,理应如此!” “也不见山西头的王大娘你照料过...”林长天小声嘟囔道,也不让许用听见。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一十八章 氪与肝 “既然你回来了,那就该去替下公孙十二。”许用也不管林长天的嘟囔,拉起他就往屋外走去。 “你慢些,我这肌肤虽比不上你那公孙十二,但也不如奎生,戚勇之流粗糙吧?公孙十二有人心怜,我被拽坏了可是没有的。”林长天轻声说道,他似是为了故意调笑许用,又好像是借着机会抒发天性一般,竟是作出副娇羞的模样,嗔了怒,就差叫上声好哥哥罢。 许用果然甩开了林长天的臂膀,在奎生的甲胄上胡乱擦拭一番,嫌恶的说道:“如此风骚,你该是那龙阳君子的玩物,可惜老天瞎了眼,让你这厮做了一山之主。” “说笑了,说笑了,格局小了不是?咱的魅力可不只局限给龙阳君子做玩物...这要是在以前的中土,保不齐能混上几顿软饭,跟那些善解人衣的姐姐们好生快活一番。”林长天是一本正经的说着,他眼神有些怅惘,以前实在难过的时候...自己是考虑过做一个快乐的小牛郎的。 可惜天不遂愿,听说楼底下的小黑陪客的时候硬是让人拿钢丝做成的球可擦出了工伤... “别贫嘴了,本来去泗山叫阵的人就是络绎不绝,更在听闻是个女子之后,这些时日寻衅上门来的武夫只增不减,其中有一些变得异常兴奋,有个浑圆的球状男子更是准备了根鞭子,请公孙十二尽情笞打他......”奎生打着哈哈,尽量想把其中的细节一带而过...他是难理解这些变态的腌臜。 林长天皱了皱眉,照这样的进程下去,本书是要被封掉的呀。“我没搞懂,马辉被尊为武夫之首的时候怎么没人去找他的麻烦呢?莫不是有贼死心不改...想趁此闹出些动静来?” “这还真不是,北域历年的传统都是如此,休说是马辉了就连以前的余百里都让人找到边军去搦战了一番。只要把其中一些硬茬子解决掉了,那剩下的便都作鸟兽散。不过觉醒世之后这样的盛况几乎是没见到过,而且马辉...他也跟中土的人学了坏,搞出个法子把所有心比天高的武夫都给难为走了。”戚勇砸吧着嘴,他想起了北境那位枭雄这些年的奇葩战绩。 看似风光,实则...无耻之尤。 “马辉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林长天眨巴着眼,指了指关下十几车的钱粮笑道:“他还白送了咱泗山如此多的家当,这要是搁我以前的脾性...好说歹说也得给他老人家磕一个。” “您这些家当指不定有一小撮是从武夫们身上扒下来的呢...”戚勇有些无奈,他把腰背挺直,两手胸前相握,似乎是要用真男人的站姿来批判马辉了。“那厮定下了个规矩,凡打擂者都得交纳门费,有些好排场的是过不了这关的...” 诸将让勾起了兴趣,听着戚勇把话断掉,故意卖着关子,一个个就都叫骂了起来。浑人的话是极难听的,一会的功夫就已经问候到了戚勇的十三代祖宗。 “莫急,莫急。这门费是有等级之分呐,档次越高的排在前面打擂的顺序就越往前。除了这好处以外,你还能享受再来一次,买三送三的机会,甚至最贵的那档连独家播报都是有的呀。各位想想,你要是那最低档的话,让人家一招给送走了...谁晓得你名号去?可你要是充些小钱,升他个vip7,vip8之类的,那你刚一出场就有人家布置的后援团高呼你的名号,全城的百姓都能听着!更绝的是...会将你的画像张贴到排行榜的前三甲之地,好让世人瞻仰英雄豪气。” “那这一定是很贵的吧?”林长天开口问道,他揣摩着下巴,一时间竟是动了氪金的欲望。 戚勇连忙摆了摆手,指着北面笑道:“还得是马辉高明!这些拢共算下来也用不了多少钱,只需一个“648”,你满足了欲望,他又赚去了银子,何乐而不为呢?虽然“648”的钱财足以让你在鞍马城里置办一处房产,让你在最好的勾栏里不分昼夜的过上几天快活日子...但,谁又能拒绝的了一张炫酷无比的画像呢?” 众人点了点头,齐声赞道,有个留钱给自己做棺材本的老将甚至是下定了决心要在晚年疯狂一次。 呜呼,男人至死是少年! 不过总是有个家伙要与众不同的,哪怕这厮的战力很高也改不了这臭毛病。 林长天跳了出来,看了眼戚勇,冷笑道:“林某向来朴实无华,岂会贪恋此等的虚荣!我就是一分不花,他又能怎的?” “这厮是个豹子头...”奎生嘟囔道,跟陈子良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出来了嫌弃。 怪不得都姓林呢...... 戚勇踱着步子,他一会摇头,一会叹气,总不能嘲笑自家大帅...“勤俭持家”吧。 “大帅,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从进城的那一刻起,就会有无数的商贾盯上“武夫”这块肥肉。他们多是些好面之徒,人家在闹市一嚷嚷,加上同伙起哄,便是再贵的物件也会忍痛买了下来。就算其中有如您一样吝啬不可方物者...总也得填饱肚子吧?也得寻个地方落脚吧?这宰客的地方多了去了,你若敢闹事,鞍马城的差役正等着把你抓起来呐!往矿场或者什么地方一塞,还能剩下不少劳力呢.“ “马辉竟是此等人物!”林长天黑着脸,揪起戚勇的领子,义愤填膺道:“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戚勇被他勒的难受,努力挣扎出来,急声说道:“大帅,这与我无关呐...” “这样式的法子你不早说!”林长天很愤怒,恶狠狠的瞪着戚勇,让他的后话腹死胎中。 戚勇:??? 只不过林长天是很兴奋的,他搓了搓手,把戚勇撂到了一旁,勾搭着许用的肩膀,道:“你我得好生谋划一番。” “长天,你是知道我的,与无耻下流有关诸事,一律不干!” 这位爷义正言辞的说道,不动声色的挪开了林长天搭着的手。 林长天看着奎生,他眉目带笑,“暗送秋波”,是指望奎生能明白自己心意的。 “长天,你是知道我的,咱不是不能干,只是最近头出来,搞得咱俩像是一对奸夫淫妇在商量如何喂大郎吃药的事情呢。唔,话说回来,要真有个金莲式的人物倒贴过来...那药就是再续上一碗又能如何?” 陈子良有些茫然:“这哪里的话说错了?我没觉得有问题,咱们商量的不就是坑弄人的把戏吗?” “道理我都懂,话也没错,可这气质也太邪恶了些,子良你看看你,连带着我都变成反派角色了呢。没事多在林小兮面前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扪心自问,问自己的脑子里是不是生下来的时候缺斤少两了。” “唔,这不应该去问我的爹娘吗?再说了,咱泗山唯一败了门风的不是你吗?如此...谦逊么,长天你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这屋子的灯火暗淡,二人在里面轻声商议了很久,关于如何坑害...额,帮助武夫们“从良”泗山的细节,林长天谆谆告诫,他在干坏事的心思上是很认真的,交代了很多套方案,天衣无缝,滴水不漏,陈子良皆一一记下。 ...... 一阵时日之后,泗山脚下竖起了一块门牌,上书:八方豪杰,云动此州。 甚至连渭南关口之下都新建了一处宅子,门屏的匾额也是如此。排着队登记的武夫都得在此处报备之后,经过筛选才能由此往泗山而去。 起初是有人不服的,直到许用把闹事的茬子给冻成了冰雕之后,此地的风气就良好了许多。 别说是寻衅的了,就连喧哗,插队,谩骂,诸如此类的“素质”事件都少了很多。 因为泗山之主定下了规矩,大声嚷嚷者即被视为噪音,那罚钱的时候可是按秒来计算的...... 过了渭南关之后呢,就能体验到泗山精心准备的套餐了。 为保证武夫们的打擂之旅能增添些乐子,泗山特意推出了“首充为六”计划。顾名思义,只要花上少许的钱财就能跟泗山的诸位大佬来一次模拟战的机会。 从林长天,公孙十二,陈子良...一直到许用,价钱不等。 泗山向来是很人道的,时时刻刻在替北域的武夫着想。考虑到他们千里迢迢奔赴此地,如若择选的时候初战不敌,那多少有些损伤颜面不是?故在山脚下另设抽奖活动,开局送一次,抽十送十,直到开出复活机会为止! 更有甚者,运气实在爆棚,一发入魂,竟是直接晋级到最后环节...... 当然,如若武夫们其中有囊中羞涩者,也是不打紧的。 泗山新增了贡献制度,只要你给咱做事,提供的效益越多,那换取抽奖的机会也是可以滴。 只不过任务有些劳累,可能对肝脏器官不是特别友好...... “还在等什么呐?下一个武夫之首说不定就是明日的你!”——出自泗山之主林长天“苦口婆心”的一句话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一十九章 墨白 “你这也太坑了些!”有汉子在叫骂,“我分明只吃了一碗面,你却找我要两碗面的钱!” 店主是个女子,腰围甚宽,凶悍异常,也是依依不饶,“老娘这面是不要钱的,可老娘这卤,这菜,尤其这佐料是要钱的!你说说光着一碗面你搁进去了多少辣子?” “我是北域西境来的武夫,那里天凉,好吃辣,不行吗?”男人梗着脖子犟道,但是眼神飘忽不定,显然是有些心虚的。 “当然是可以的。”这婆娘看出他的窘迫来了,捂着嘴笑个不停,端详了汉子许久,开口道:“只不过你得给两碗面的钱,若是没有,那就...为我这小店干些活计吧” 武夫是撑着豪气的,他哪里受过如此折辱?可一摸兜...... “您这管吃住吗?没工钱也行。”他有些颓然,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呐,谁叫泗山打擂是个无底的销金窟呢。 其实林长天在安顿陈子良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马辉把上门寻衅的武夫赶走,是榨干了他们的口袋,你可以更狠些,让他们在泗山举债难逃! 陈子良抽了抽眼角,好家伙,觉醒世之前的华尔街之狼见此也是要落泪的呐。 女子摩挲着鬓角,笑道:“亡夫死在了战场上,就我一个弱女子,是需要个男人的,吃住你甭管了,工钱...先做一个月,看你表现再说。” “那我干够了日子能走不......”武夫把话咽了回去,因为那自称“弱女子”的婆娘随手拍裂了一张方桌。 “你说甚呢?” 汉子蓦地瞪大了眼,看起来很是无辜:“我是那样的人吗?您能收留咱,咱就是死咯也不会走......” 这或许就是泗山的魅力吧,民风淳朴,不知“感动”了多少外来的武夫。 ...... “我原本是个富家翁的,真的,不骗你们,毕竟学武是夯资本的嘛。借我些钱财,等回去了北域东境定加倍偿还!” 有人穿着破烂,同身周做工的人如是说道。 泗山那抽奖太坑了些...一不小心就把积蓄给抽没了。这也没什么,鬼晓得那vip7升vip8要花费如此多的钱粮,不过泗山这事上做的够意思,自己身上没了钱,他们还会贷给你些,听说没甚利息,可以分期,就是手续费多了些...... “可恶,又败下阵来了吗?” 还有人暗自懊悔,他已是第十八次挑战陈子良未果了。 这位心里觉得奇怪,明明每次交手那家伙只是比自己强上几分,可无论怎样打,始终是人家赢。 甚怪,甚怪。 “没关系,下次一定会赢的!”他热切看着陈子良,又燃起了斗志,跑到泗山的一处地方去接任务以便换取积分抽奖用了....... 林长天很开心,他很欣慰武夫们如此的卖力,当然屡败屡战的人终究是少的,所以在无数被挑战的对象里还有些故意放水或者是自身实力低下,用来给武夫提信心的存在。 “应该搞个泗山讲武堂,林长天揣摩着下巴,他正思索起了又一桩剥削的恶事。“给败北之后处于迷茫境地的武夫拨云见日,指出一条明路来,为其破障心魔...啧啧,我到底是太善良了些。” 陈子良揉了揉手腕,他看起来有些面无表情,“这差事你找别人吧,刚刚与我搦战的那位已是第十八次败北了。武者切磋,当全力为之,你却偏让我留有后手,给这帮家伙劳什子的游戏体验......” “这样不好吗?瞧瞧那人临走时的眼神,那是多么的坚毅果决,甚至其中夹杂着一丝丝武者的炽热,如此才算得上我辈中人嘛。” “教习的事勿找我,这也忒坑了些,人家满腔的希望到头来却是让你榨取的干干净净,一滴不剩。”陈子良冷着脸说道,也不等林长天回应,转身向前走去。 他又来了顾客...... 十息之后,有人从擂台上飞了出去。 “承蒙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林长天作揖说道,他笑得厉害,活脱脱像是个招客的老鸨...... 可讲武堂的念头升起来就难以消磨掉了,林长天思忖了很久,这事还是得找陈默才行得通。 循着街道,七拐八折,一路看过来,泗山要比战事刚结束那阵热闹了许多,原本...十户不存七的。 拿天运说事,也得靠着一帮无人问津的蝼蚁用生命来换取那寻模不到的机会。 泗山与北境的交战,如同两团在大火中抱团求生的蚂蚁,前者折了大半,却是在天地中得以苟活。而后者嘛,就此长眠不起。 可这堆活着的蚂蚁不能高兴,更不可志得意满,因为会有另外一团蚂蚁来跟它们争夺活下去的机会。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中土给取了个好听的名字:王国覆灭。 世上没什么赢家,因为坐庄的永远是那头是青春活力,大概是因为那楼阁之高没能遮天蔽日。 泗山的高阁华殿之上,林长天拎着那杯盏独酌,很不痛快,但极易沉醉。 按着意境与书里的旧俗,他本是该往低处倒杯酒的。 可惜杯盏只此一,可叹亡人无所幸。 哀鸿遍野,他未曾亲眼识得。 不过北域之南也是该立座城的,极尽奢华的那种。哪怕千年以后,可能会遇上一个席卷江山的霸主。 他进了城,于是: 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林长天有些怅惘,时间太快,边陲苦寒之地眨眼便入繁华。 “将来也会有奢靡的吧。”林长天抿着酒,他有些失神,山上的帝王审视着众生之相,不知在想些什么。 恍惚间,他已半醉。 有风吹来,很轻柔,在他耳边低喃着,一切的真实与虚幻便都荡然无存。 只剩下在浩如烟海中挑选的三个字: 墨白城。 他这一觉长眠不起,待睁开双目之时,摄人心魄,气吞天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上架感言 有个少年是想写下点东西的。 写书的念头未尝消停过,拿起笔的决心也一直往后再推。 终有一日,懒得干别的事,便尝试着写了篇半文半白,平平无奇的开头文章。 自此他动了笔,一发不可收拾。可惜岁月稚嫩,只能一点一滴的从头做起。 一万签约,再到上架,五月之期,终是把那一步给迈了出去。 无惊奇,无桥段,不下马,不褪衣。 曾有少年,不得志时,曾对花语,曰:孤芳自赏,便是最美。 可惜我的行文还差的很远,可叹我的日子还长的繁缛。 都说文无第二,可千百年来,都是一支绣笔压了半座江山。我要学的还很多,能进了脑子,最好是可以写下来,那就很知足了。 跟着前人开山,亦步亦趋。终有一日,想必可以写出让大家看得过眼,还能骂上几句的作品。 我是喜欢讲道理的,书里的道理不当真,所以人间蝇狗无数。 可惜世上的恶是很多的,也因此,唯有一善显得弥足珍贵。可惜大多数人都是喜欢装睡的,哪怕是只猛虎也长眠不起。 但我想把行文的本事磨砺出来之后,能做个藏剑不拔的侠客,然后将这一团锦绣给写在纸上。 与诸君共勉,期人谩骂,承蒙抬举,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ps:建了个书友群:刚开始嘛,是没人的...欢迎大家都进来玩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二十章 洞察天地 通神境有法门,身外凝气。 据闻上古有大能者,一息之间,体内之气瞬发于身外,遮天蔽日,如若把丹田呈现在世人眼前。 化器形物,由心而变,“朝令夕改” 林长天是有通神境实力的,甚至与真正的通神境高手切磋也不落下风。 可这通神境界的法门他却是不会的。 怅惘之间,正睡得迷迷糊糊。一杯酒饮下了肚,长眠不起,待睁眼时,似是打盹的猛虎抖了个激灵。 他腹部奇痛,有天地造化蕴酿其中。 “我这是?要当爸爸了?”林长天喃喃着,失神了很久,才摇晃着脑袋,语气坚定道:“怎么能是当爸爸呢?生孩子应该是妈妈才对......” 泗山之主从来不让人失望。无论是奇袭鞍马城的出其不意,还是腹部疼痛时...疑心自己是怀了谁的孩子。 “这是谁干的呢?”林长天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汗,他本是咬牙切齿的模样,可这话说出来倒是成了...一位被郎君负心的幽怨女子。 自己跟自己打趣了会,这腹痛算是好受了些。他不经意间往下瞥了一眼,正对着地上的杯盏和酒渍。 “噫!那酒里有毒!”林长天脑补了一通阴谋场景,垂首顿足,恨声说道。 他缓缓闭上了眼,臆想起了东边卖酒的大娘此时正得意的嘴脸。 “林某为泗山鞠躬尽瘁,一路拼杀而过,万军丛中伤不得我,未曾想竟让个卖酒的大娘给暗算了!他一定是嫉妒我......什么呢?” 林长天揣摩着下巴,竟就此思忖起大娘能嫉恨他些什么。 唔,应该是见自己容貌昳丽,这大娘自知得不到,于是就起了毁掉的心思! 果然,女人到了什么年纪都是心狠手辣的,不过...也是痴情所致,谁让咱天生一副好皮囊呐。 林长天快活了,也没顾腹部的疼痛消减,哼着小曲往山下走去了。 似我这等的美男子,英年早逝?哼哼,那会被称作青史最大的遗憾! 他一向脑回路是不正常的。 林长天迈着步子,旋转,跳跃,他闭着眼走路,想象着众望所归。 许是这般得瑟让上苍看不过了眼,那位天老爷嫉妒不嫉妒英才的另说,可他绝对是容不下贱人的。 于是在一个闹市街口,众目睽睽之下,林长天的行气突兀一滞,眼睛还没睁开就摔了个趔趄,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长天快快起来,我小老儿这般大的年纪,可受不了你如此折煞之行。”柳青山在街角笑道,他故作诧异,连忙避开了林长天。 “柳前辈,我哪里又招惹您了?”林长天从地上爬了起来,忍着疼痛问道。 柳青山眨了眨眼,虽然他很想承认自己就是那替天行道的勇士。可...这厮平时就嘴碎,如此一来,在背后指不定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你这什么话,摔在地上那是你自己闭着眼走路的结果,关老夫甚事?”柳青山捋了捋胡子,笑骂道。 林长天默不作声,他正想着如何去败坏柳青山的名望。 唔,就说他与那东边卖酒的大娘有染吧,毕竟二者的手段都如此阴险...... “柳老前辈,您吃了没?没吃就回家吃去,我是不跟您呆了。”林长天没好气的说道。 “哎,站着,那我要是吃了呢?” 林长天皱着眉头,冷笑道:“战后泗山百废待兴,您要是吃了,那就回家去把它拉出来,保存好,以便明日食用。反正您肠胃异于他人,这些节省的道理都不明白嘛......” 老头让气着了,狠狠瞪了林长天一眼,那面色随即却是变得古怪起来。 “你这厮捂着腹部,看起来是那处疼痛,就...不想知道原因吗?” “这...我是饮了东头大娘卖的酒才成了这样......”林长天说不下去了,因为柳青山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要是放在以前的中土,只需批上身白大褂,那有一句台词是极适合他的: 先生,告诉您个好消息,这病太稀有了,我们决定以您的名字命名! 柳青山一本正经的说道:“谁让你喝东头的酒了?也不打听打听,那是专门给女娃喝的!男娃要是进了肚,保不齐以此成了胎气,是要生孩子的呀!” “当真?” “老夫哄你做甚?这是北域的一条怪河,专门治不孕不育,哪怕是男儿喝了...古人云,瓜熟自落,到了一定的时节,也是要从胁下裂个窟窿,钻出来的。”柳青山很认真的说道,一脸严肃。 林长天面上的表情很复杂,从沮丧到惊愕,再至...满满的疑惑。 “那生下来的孩子是称我为父还是为母呢?唔,难不成要唤我作男妈妈?”泗山之主到底是泗山之主的,深谋远虑名不虚传,哪怕是这个时候他那新奇的脑回路也还是惦念着未来“将生”的婴儿。 若不是柳青山没憋住笑,想必他定要对这学术问题进行一番深究的。 林长天垮着脸,他后悔跟这老头搭话了,转身离去,欲要找东面酒肆的麻烦。 “林家儿,缓行之,缓行之。”柳青山拄着拐杖,走了过来,他笑道:“不逗弄你了,这腹痛啊,是顶天的好事。” 林长天摇了摇头,他是不信的,自己又非抖m者...哪里来的欢喜呢? “行气试试,记着往身外去挤,千万别留力。”柳青山敛去了笑容,按着林长天的气海说道。 “用全力?这样不好吧...还在闹市口呢。”林长天嘟囔着,在柳青山满眼的惊骇中把自己放入空灵。 气吞山河,万里如虎。 身周凝实,外有甲光,与以往不同,那声势悍然,拔地而起。 高七尺,又十丈...二十里宽,寸进不得,蝇蚊难入。 浮盈于天地之间,斗牛太虚。 泗山号做吞天蟒,是因山形至高,凌驾万物之上,纵然头顶苍穹,也不过咫尺之间。 鬼斧神工,巧夺天运。 可今儿的巨大光像实难料想...竟是人为之力。 它笼罩着泗山上下,书生,武夫,喝酒的看客,过路的百姓,当差的衙役,练兵的将军,刹那之间,似乎是约定好了一样,抬头望天,瞻仰着神迹。 陈子良尤为激动,他背持着长枪,指了指光像,抱着林小兮痛哭流涕:“瞧见没,这世上真的有奥特曼......” 噫!男儿至死为少年。 “这威势...哪怕是到了敕天之境也闻所未闻!”柳青山惊呼道,这老头皱着眉头,他身处气海的中心,可偏偏感受不到一丝的风浪。 平心静气,如若猛虎在山上盘卧。 众人看着巨大光像,那物遮天蔽日,甚至连造物主的风头也敢欺压而上! 苍穹有雷霆剑聚,敕令天地,速诛恶徒。 只见那光像凛然,身下那人并不高大,衣袍舞动,难染灰尘。 半醉微吟不怕寒,江边一笑觉天宽 他眼眸很清澈,又无神,看起来不像是林长天的。 那人只瞥了柳青山一眼,老头便发不出声来,昏死了过去。 “吾望星空,期许自由,你怎能拦?”那人盘腿而息,他坐得很端正,看起来是在讲道理。 可惜天地霸道,那雷霆砸将了过来,一道又一道,轰碎了光像的屏障,打到那物的身上,呲啦作响。 “雷声大,雨点小,你伤不得我。”那人笑嗔道,缓缓坐了起来,凝神而望,似是在责备云层里的东西不讲规矩。 “该杀!” 戾气汹涌,雷声竟乍然而息。 那人有些玩世不恭,他脸上的杀意褪去的很快,跟雷声一块不见了踪影。 “在人的心中树起神佛,把恶视如洪荒猛兽,啧啧,哪管他还再是人呢。我看不过去,得跟你斗一斗。”他笑着说道,不以为然,似是在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云浪滚滚,天幕垂然,落罢,该走的走,该留的留。 天朗气清,又是个好日子。光像没得很快,从穹顶到了某人的天灵,似乎是短了几十丈的高度,不过数仞而下。 那人闭上了眼,昏死过去,他醒来时,依旧会是那位泗山之主。 说学逗唱,插科打诨的林长天。 泗山的热闹清寂下来,也不知谁高呼了声林帅的名号,然后那威武之声便一浪高过一浪。 震慑的宵小之徒皆丧了胆气。 声音太大,昏死过去的柳青山让吵醒了,他拄着拐杖缓缓站起,一声不吭,赶了几步过去打量了一番酣睡着的林长天。 老头记仇,先踹了他一脚。然后才皱着眉头喃喃道:“那人是谁?用着长天的身子却...如同一个落魄帝王夺回了自己的东西。” 君临天下,仪威并重。 他是个怎样的人物呢?柳青山没来得及细想,因为昏死的林长天醒了过来,而且开口第一句就让老头气得不行。 “咦?我怎又睡过去了?这倒不打紧,可为何睁眼看见的第一人是柳老前辈,这...多晦气啊。”林长天垮着脸,他是真觉得自己今儿个剩下的光景要难过很多。 果然不出其所料,让呛了一嘴的柳青山提起拐杖便把他打翻了过来,如同水里的咸鱼,只一面示人。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二十一章 立城 “你打我作甚?” 这是“咸鱼”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眼神幽怨而又无比坚定,他毅然决然的相信自己屁股上的阵痛肯定是拜他所赐。 这个“他”自然就是眼前这位正垂着眼皮的老人。 可林长天忘了些事情,就算是这老头打的,他又能如何? 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耍流氓。你跟他耍流氓,他比你还流氓。 老头的心里可能是这么想的:这厮挨了打,非但不投降,还胆敢向我还击! 许是柳青山平日“德高望重”,林长天意识到了自己的“过错”,于是幡然悔悟,忍下委屈,换上副讨好的嘴脸,“痛心疾首”道:“怎可能是柳前辈呢?定是我一觉醒来睡昏了头!您把那拐杖往下放放,咱们有话好好说嘛。” 唔,泗山的年轻人遇上了混不吝的老前辈...那向来是有错就改,没错找错的。 柳青山也不跟他计较,问起了天地异象,“身周之气外放,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感觉如何?” 林长天想了想,知道自己引出了一番大动静,是那种书里主角才有的气场,于是他决定虚心一些。 他谦逊一笑,道:“哪里的话,谬赞啦!其实召出那巨像的时候我也着了慌,吓得尿了裤子......” 风声很大,刹那间陷入了久久的寂静之中。 柳青山捋着胡子,不防拽下了几根,小心翼翼地问道:“真有那般刺激?能让你失了禁......” 林长天有些迷茫,他连忙打断道:“别人奉承我的时候,刚开始不应该逆着他的话说嘛。毕竟我是泗山之主,应该谦虚一些,说自己吓尿了...应该能让人觉得我很朴实无华,而且听起来非常平易近人的。” 老头让噎住了话,捋须缓缓说道:“那...你以后一定要保持住这个优点,不要去在意他人的目光,那些都是阻碍你当个君子的绊脚石。” 林长天点了点头,看起来他很听柳青山的话。 “别人在通神境的时候,如若领悟法门能有寸尺之芒即可被称为一地的人杰。而你这小鬼...却足足唤出一副身长天地的巨像来,这属实罕见,倒是有老夫当年的威风了。”柳青山叹道,他唏嘘了很久,虽然这厮平日里出奇的讨嫌,但他不得不承认今儿个闹出来的动静是连他也未曾见到过的。 更别提那借着林长天身子与天地相抗的落魄帝王了。 但有些人是经不住夸的,林长天眨了眨眼,他是想谦逊些的,可这话到了嘴边就由不得自己的本心了。“老前辈当年御气外放的法门也引来天地异象了?” “不曾。”柳青山捋了捋胡子,心里暗叹道,这瓜娃还是一如既往的“会说话”。 林长天是听不见这些的,他又开口道:“那您也召来了一尊十几丈高的法身?” “也不是。”柳青山摇了摇头,面色不善,带着一丝杀人的微笑。 “那你这老头没事吹什么牛逼呢?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跟我学学,做人谦逊一些。” 林长天撇了撇嘴,很是嫌弃,割下段衣袍,转身离去了, 步子很轻快,似乎一刻也不愿意多待。 老头让呛了一嘴,愣在了原地,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段话来:“长天这孩子,真是打小就聪明呐。” 他决定让聪明的泗山之主饱受一顿人间的毒打。 “林家儿,缓行之,缓行之。” 林长天背手而立,也不回头,自顾自的说道:“老不羞的前辈叫我做甚?” “老朽意识到了自己的鄙陋,故此来请教一番...泗山之主是要帮助山民消除愚昧的嘛。” “讲。”林长天的话很短,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大侠应话少。 柳青山在背后“嘿嘿”冷笑,吓得林长天转过身来,正对上面容诡异的一张老脸。 “老夫...有个不情之请,我这一大把年纪得身心愉悦才能活的通透嘛,这山上的老太太又没那么多,我也没脸去看年轻的丫头,所以你就把自己个借我使一使,让咱打上一顿,反正效用是差不多的......” “老贼好男风也就算了,还喜欢这口不成!”林长天惊呼道,挣扎着往外跑去,可惜洞神终究是洞神,再如何也打不过敕天境界的。 不多时,只听得惨叫声不绝于耳,节奏鲜明,很是“欢快”。 ...... 柳青山遂了意,往山上走去,步子轻快,偶尔哼着小曲,看起来倒像是个浪荡子。 “老前辈慢些,我跟不上了。”林长天捂着屁股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不敢离身三米之外。 柳青山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怎么,又来讨打?” “是跟前辈说正事来的。”林长天乖巧了很多,轻声说道:“我想在泗山立一座城。” “嗯?”柳青山有些错愕,甚至能从脸上瞧出几分愧疚来。“长天,老夫刚刚揍你的时候收着力呐...不是给孩子打傻了吧。” 林长天默不作声,他很想回怼上一句:您那叫收着力呢?谁家打孩子是用上罡气的! “唔,老前辈我在说正经的,您为何反差如此之大?建起一座城也不难的,毕竟泗山现在的繁华比之鞍马城也不遑多让。” “这些都做不得数。”柳青山摆了摆手,笑道:“泗山是趁势而盛,如若败了一仗,或是风头过去,那这些繁华都会成为过往云烟。别忘了,北域之南最为贫瘠,这是根本的桎梏。” 他说罢,摊了摊手,意思很明确:泗山是经不起糟践的。 “这些都不是大事。由村落到镇子,再从镇子到城市,古往今来,人聚而兴,这道理是不变的。我知晓您担心什么,咱泗山没有世家,不必穷究心力去建那些高楼华殿。” 柳青山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只是眉目仍然忧愁:“北域里有条规矩,也是千年来亘古不变的...那个才是真正的绊脚绳。” “愿闻其详。” “立城之事,可有名号?”柳青山拢了拢袖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 林长天也不急恼,老老实实的回应道:“曰,墨白。” “墨白?这倒是有趣,知黑守白么。” “老实讲我也不是很懂。”林长天摊了摊手,看起来有些无奈:“今儿喝了那酒之后,就睡过去了,醒来之后腹疼难忍,还有了这么一个名号刻在心头。” 老头瞧了他一眼,面容古怪,更是坚定了隐瞒那人存在的心思。 唔,这憨货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帝王,哪怕是落魄了的。 “柳老前辈你老实跟我讲,那卖酒的大娘是不是你的姘头,故意合起伙来坑害我?”见柳青山迟迟未言,林长天的面色也愈发不善,以为是柳青山在酒里动了手脚,存了心作弄于人。 “我真想一巴掌给你送回中土去,柳青山抿了抿嘴,冷哼一声,“那大娘做我的姐姐都嫌老了!” 林长天皱着眉头,他决定对老头如此挑肥拣瘦的行为进行批判。 得先端出泗山之主的架子来,他这么想着,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道:“柳青山,你这是什么态度!泗山向来狼多肉少,你一个老同志,还挑挑拣拣的,当这是菜市场嘛!再说了,东头那大娘除了年岁大些...还有什么不好?人家可是有一间酒肆的!用中土的话来说,这妥妥的是富婆姐姐,而且女子如酒酿,年岁大了,正道是不过数仞而进,却有千汲而深......” “那你为何不从了人家?”柳青山冷笑着打断,那拐杖作势提起,大有一言不合就打将下去的意思。 “我?”林长天指了指自己,他脸上的神色莫名,似乎是三分惆怅,三分迷茫,还有四分的少不更事,他哀叹道:“吾为泗山之主...当一心为了大业,岂能缠绵于儿女私情。” 柳青山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休要贫嘴,那规矩很难缠的。北域的新一代,如林远,马辉,成玉或许不会去管,可那些还活着的老家伙...只能讲,他们热衷于对年轻人的摧残事业。” “这...他们都跟您一样?没事喜欢横行霸道,仗着辈分和实力欺压我等良善之人。” “你要是个好东西,那这全天下的坏家伙都要去红十字会当义工了。”柳青山气不过,又狠狠踹了他一脚,“老夫说过勿要贫嘴!现在是讲正事的时间,那规矩可是北域的祖训,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凡开城立境者,诸王当共伐之。” 林长天捂着腹部,他更加笃定这老头跟那大娘有一腿了,不然怎会都冲着自己的腹部而来呢? 只是面上得摆出副委屈的模样,他轻声说道:“老前辈,您这规矩说得像是几个世纪前的玩意。就算是北域这蛮荒之地,也没个王侯将相之说呐。” “头上的辫子好剪,心中的辫子可难去。”柳青山眯着眼,冷笑道:“别说是北域了,就连中土也不能免俗。那文渊神洲里有很多的荒唐事,可哪个不是明知故犯?虽无帝王,胜似帝王。就这点来说,北域也不干净,但要比文渊神洲真挚的多,最起码此地的人要脸,还没下贱到贪名得利的地步。” “唔,也就是说北域的人打将过来是铁了心要灭我,而非从中捞些好处,见利就走?”林长天老老实实的问道。 老头半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虽说泗山大胜马辉,可此战的威风过了呢?林远是猛虎,可他上面还有十几位暮年的老狗在耳边絮叨个不停。成玉更差些,他只是一头恶犬,上面可是有几匹老狼压着呐。” “不能立?” “差得远呐。” 林长天缄默了嘴巴,他扳着指头,似乎是在数着什么。 柳青山只是看着,不厌其烦。 半响过后, “此战之后,泗山三十万铁骑够不够?” “有兵,无将。” 林长天指了指渭南关的方向,轻声说道:“有个守了褚稷十几天的将军,是奎生。有个在乱战中一骑绝尘的将军,是子良。” “兵将再是如意,可惜军帅不行,太过圣人,无了霸气。”柳青山敞开了衣袍,把拐杖扔到一边,迎风而道。 那日,泗山之主面南而笑,可称雄。 他指着柳青山,只说了一句,“北域只千里,余百里杀得,我杀不得?”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家犬和猛兽 不过那风头并未持续多久...... 林长天挨了揍。 那是根老朽的拐杖,色泽黑亮,被抓在柳青山的手里,那真当是:敕天界者,虎虎生威,劲气十足,破空之声令人色变。 这立在山边的高手终于把持不住了风度,挣扎着往外跑去。 “林家儿,缓行之,缓行之,这抽不死你的。” 林长天不敢站住,拖着一条让打肿了的腿跳窜个不停。 眼见着柳青山御气而行,越来越近,林长天没法子,只得隔空叹气道:“老前辈,您讲讲道理好不好?我也没招您没惹您的,怎说打就打呀!” “因为...唔,你这厮说话的唾沫溅到老夫脸上来了!” 柳青山逮着了林长天,拿拐杖敲着他的脑壳,叮当作响,果然,说不好里面都是空的。 “再说了,年纪轻轻,怎干起这种勾当?学人装高手,是要祸及全家的!”老头很生气,拿起拐杖又狠狠敲打了几下。 林长天挨不住痛,使劲叫唤了出来。“柳青山!有甚问题你直说,用不着扣给我这么大一了出来:“这几个都是古之七望的后代,本钱十足,经得起折腾!林远开局就是一座城,至于成玉...麾下十万铁骑,若不是碰着了褚稷,那无敌的名号还没人能破呐。” 林长天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道:“那不就完了?褚稷是古之七望?马辉又有甚资本?人家不是照样横扫了北域,在此域之巅立了座鞍马城!” “小孩子心气!林成的家底经得住糟践,再说鞍马城原先就有的,只是改了个名,算不上立城。还有...马辉的确是开局一个碗,可他娘亲一脉的祖宗你可知是谁?”柳青山轻声说道。 “开局一个碗...我应该是猜到了。”林长天面色凝重,半响说不出话来。 柳青山捋了捋胡子,笑道:“那位姓朱,骨子里的天赋,你不服不行。” 话音刚落,林长天缓缓蹲了下来,他也学着柳青山拢了拢袖子,看着北方,眼神忧郁。 说好的孑然一身争天下呢?合着除了自己...剩下的都是些世家子出来享受生活呐? “柳老前辈,您中土的家底雄厚吗?”他看着柳青山,缓缓说道。 老头让问懵了,思忖片刻,摇了摇头。 “那我就放心了!您也是从零开始打天下的?”林长天猛地抬起了头,眼神坚定而果决。 “不,柳青山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有些...羞惭的说道:“我是没甚资本的。可你也知道,当初是为了一个姑娘留在了中土,她们家比较厉害......” 没等他说完林长天就背过了身,也不看他,闷声说道:“那您没事摇什么头呢?想必在中土的时候...夜生活很丰富嘛” “唔,老夫的意思是...”柳青山摊了摊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是“无奈”的模样,“中土有五境,东西南北一文渊,她家是在西边的,实力的话嘛...只能说是为所欲为。” 林长天蓦地瞪大了眼,嘴脸冷笑着,他怎会在乎这些权势呢? “柳老前辈...您还缺子嗣吗?没别的意思,我一向是尊敬长辈的,您这般大的年纪是需要个儿孙侍奉左右的。” “老夫身子骨利索着呢,恐怕是不需要.......” 柳青山没说下去,他看着林长天,眼神有些惊讶,因为这厮此时的嘴脸...如同一只看向自己亲爹的哈巴狗。 “父亲大人当真是高风亮节呐!”林长天赞叹道,脸色没有一丝的变化。 “哦,老夫忘给你讲了,她家的规矩,嫁出的女子随夫婿,外人是分不到好处的。” 林长天敛了笑容,缓缓直起了身子,冷笑道:“柳老头,我跟你很熟吗?刚刚不过是试探之举,泗山之主叫你一声父亲,你竟然还真敢答应!” 唔,这哈巴狗好像有些桀骜不驯,但柳青山训犬是有一套的,他拿起拐杖狠狠打将过去,半响之后,这狗便再也不敢呲牙了。 他甚至有些谄媚,捂着肿起来的脸庞强颜欢笑:“您这是何必呢?我看气氛有些紧张,跟您开个玩笑,活跃下心情嘛。” “老夫可不敢跟泗山之主胡闹!”柳青山冷哼一声,接着说道:“既然想立城,那就去做吧。老夫想明白了,你说的也对,北域这地界,需要的不是家犬,活下来的只能是猛兽。” 林长天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当真?” “这还能有假?反正要害死人的不是老夫!”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副新模样 立城的事散布的很快,如若甘如饴的鸠酒,饮进人心。 它终将会被人记住,因为这繁华空前绝后,因为这盛大古今未有。 总起码在北域,以后的“墨白”二字只会与铜臭相干...... 仅仅一月有余的光景,泗山就林立起了高楼华邸,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其中繁华不可语...... 说是不许建世家规制的宅子,可腰包鼓鼓的山民给自己兴建房屋,添置住宅,不过是多起了几间瓦房,人之常情的事情,能说是跟世家一样奢靡吗? 道:“我不服!” “你又打不过老娘,服不服的,有什用?” “我不服的是...凭甚他请我喝的酒,也是他在背后骂个不停,而你却只打我一人!”文人含糊不清的说道,本来看热闹的武夫瞬间着了慌,一阵寒意从头顶袭到脚尖。 噫!都说负心多是读书郎,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在门外看戏的林长天竖起了拇指,到底是一支铁笔断生死的文人骚客,属实是...骚气过甚。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有客将去 日子在疯长,很是悠闲。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也未尝不可。只不过事情总是不尽如人意的,就比如,唔,你吃饭的时候有个苍蝇闯了进来。 “你已经啰嗦了十几分钟...我,腹中有些饥饿了。”林长天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无奈说道,他快要被眼前这老贼磨没了耐性。 刘时雍全当没听见前半句,故作惊讶道:“呀,大帅您还没吃呐?何必如此委屈自己呢......” 林长天斜眼瞟了老头一下,懒得搭理他。 这厮近几日没挨上打,恐怕皮肉有些松了。要不是立城之后事务繁忙,以他恶名远扬的习性,能惯的这老头? 人呐,就是贱的,你打他吧,离你远远的。你不打他吧,嘿,还非得死乞白赖的凑过来! 刘时雍浑然不觉这位泗山之主的心里悄然间生起了一个念头:将这老头吊在城门上充当个吉祥物。他仍然眉目含笑,用非常亲近而又作死的语气道:“长天,你也忒见外了些,不能因为小老儿你就耽误了饭点不是?饿在你身,痛在我心呐。” 其实最后是句客套话来着,他就想寒暄两句,但是林长天当了真,径直朝刘时雍走来,揪着他的衣领摁住就是一顿毒打。嘴里还念念有词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 少焉,过了手瘾的林长天飘然离去。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刘时雍愣神了很久,一半是让气的,一半是...让打得狠了,没缓过神来。老头抹了把眼泪,黯然叹道:“泗山的匹夫......真是不懂尊老爱幼啊!” ...... 林长天寻了间酒肆,还是老板娘极其悍勇的那家,他吃的很饱,百无聊赖之下又看着伙计与账房斗嘴。 伙计是让扣留的武夫,账房是新来的,端其面相有些清秀,仔细看去,原来是那日喝醉的文人。 俗话说得好,文人的嘴巴是很硬的,可惜他们的骨头没跟上配置。 老板娘一拳下去,文人叫嚷斯文,老板娘两拳下去,文人大谈道理。待到老板娘第三拳的时候...文人没撑过去,昏厥之后,就穿上了这身打扮。 再然后,就跟武夫一样成了受压迫的劳动人民。 按着道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可惜开店的女子“老谋深算”了些,不过略施小计就逗弄的二人天天互怼,全然没个团结起来的意思。 老板娘做了什么呢?她只干了一件事:提了账房的工资,整日对他笑脸相迎,而遇着武夫嘛却是不理不睬的...... “哼,这娘们没见过世面,竟喜欢这种白净书生!”武夫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小声”说着话。 文人算帐的手一滞,抬头瞟了他一眼,也不作声,继续干着自己的事情。 见“小白脸”不回话,武夫来了劲,扭过头冲着文人喊道:“许是某人已经跟那女子勾搭上了!一副细皮嫩肉的模样,想必做事的时候反倒是让人家压在了身下吧!” 这回文人没忍住,铁青着脸骂道:“你这下贱的胚子,书没读过,这事你还不懂吗?她要在我上面,那咱这骨架子非让坐散了不成!” “所以说你隐忍的本事强嘛,平时这么能装...”武夫眨了眨眼,很认真的说道。 文人冷哼一声,斜瞥了武夫一眼,看这厮不像故意调笑,于是忍下怒火给他纠错道:“这词不 能用隐忍来形容的......” “那用什么?”武夫没好气的打断道,嫌恶的摆了摆手,他最烦文人挑字眼时的书生气。 “这...用“抗压”会好一些。”文人一本正经的说道。 武夫愣了片刻,随后神色不禁莞尔,拍着文人的肩膀大笑个不停。 “淫才!淫才!” 只是二人的欢乐时光很快就要结束了。女子练过武,走路时没个声响,倚在门边听完了文人与武夫的这番高论。 那天,酒肆打烊的很早,听说是伙计和账房走路时“轻轻”摔了一跤,不小心把手脚给弄折了...... 林长天走了出来,行在街上,面带笑容,他极欢喜此间的样貌。 使民安居乐业,来者络绎不绝,客商,徒子接踵而至,书生在闹市喧嚣中长吟,武夫在空地围着人群看他打拳,甚至有貌美的姑娘踮脚行在街上,碰着同样如意的郎君,眼神一碰便有了情愫,绣帕扔在人家的脚下,伴着轻笑声离去,留下拾爱的男子怅然若失...... 好一副众生相。 泗山之主看得亲切,又转头想转转别的风景,可惜事与愿违,他又碰见了那张不讨喜的面容。 “刘时雍,你知道隔壁王大爷为何能活到九十九的高龄吗?” “咦,这倒是奇事一桩,敢问是哪个大爷啊?”刘时雍拢了拢袖子,他全然不在乎这话里的讽刺意味。 林长天撇了撇嘴,跟这厮讲道理是自己最愚蠢的想法,“因为人家不讨嫌,而且...从来直来直往,不问些废话。” “这话老夫听明白了,刘时雍摊了摊手,稍退了几步,道:“那我可就全盘托出了,但提前商量好,您可别因怨生怒...再把小老儿打上一顿。” 泗山之主冷哼一声,他点了点头,背手望天,似乎对这种质疑他信用的说法不做二遍解释。 见此,刘时雍缓了口气,往前走了几步,轻声说道:“其实也没甚大事,就是劝您把这城拆了或者是......” 话音刚落了一半,就有一只坚实的拳头朝着刘时雍扑面而来。老头体弱,只是一拳就被打翻在地,林长天捋起袖子,骑在他的身上就是一顿狂风骤雨...... “林帅!林帅!勿要打了,勿要打了!再这么下去,这老头就要位列仙班了”周围驻足观望的人群中站出来个老者,他也上了年纪,正颤巍巍的拉着林长天的衣袖。 林长天擦了把头上的汗,起身坐到一边,拍着刘时雍的脑袋笑道:“还是我泗山民风淳朴。你这厮说出如此欠揍的话也有人拦着......” “大帅,他说什了?”老者好奇问道。 “也没什么,林长天摆了摆手,笑道:“就是让咱们把城拆了。” 话音刚落,那拉着林长天衣袖的手猛然撒开,老头捋了捋胡须,递过一把锐器,很认真的说道:“大帅,那样是打不死人的,不妨用这个,只一下,这老狗就下地狱去了。” “泗山果真民风淳朴......”刘时雍挣扎着站立起来,他瞪了眼林长天,神色有些狠戾:“老夫平生最恨出尔反尔之人,你既然应允了我不动手脚,又何至于...行如此之事?今儿要没个交代,老夫豁出命去也要向世人揭露泗山之主的真面目,让你这厮名声扫地!” 林长天摇了摇头,看向刘时雍的眼神轻蔑,冷笑道:“林某人的名号,你也不去打听打听!那北域还有比我更无耻的吗?” 二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很安静,刘时雍神情一滞,面色颓然了下来。 这孙子向来是个无赖,跟谁能讲道理呢? 唔,刘时雍并不知道,这山上还真是有一个的,可惜那位酷爱跟人耍流氓,是半点不给林长天讲理的机会...... “老夫不与你耍贫嘴,这城已经建了,拆掉是打全泗山的脸,也断然不可能行之。但,后生听我一句劝,城池立名之事,勿急。”刘时雍捂着下颚,面色仍然不善,但是看起来却是比之前多了几分真挚。 林长天并不回话,他指了指周遭的人群,平静说道:“您看看,我泗山的百姓吃饱了,好不容易想起自己是个人了,你却不让他们做人该做的事情。” 无数道阴冷的目光直视刘时雍而去,人群之中多有面色不忿者,他苦笑着,自然是明白这些位心里的想法。 吃饱了,要争面子,这不叫贪,这叫人之常情。 “老夫...只是提个建议,毕竟我在山上呆久了,翌日便要离去,心里...是有些不舍的。” 林长天皱起了眉,他看着刘时雍,神情漠然,只说了两个字:“为何?” “一时半会讲不清...”刘时雍嘴角的苦笑愈盛,他叹了口气,沉吟良久才开口道:“原本是老夫一人走的,只因我家大帅那里用得着咱这把行将朽木的骨架。可立城之后,您也知晓,明面上公子是古之七望的族人,佩猷没法子,他也得跟老夫一并离去。” “林佩猷呆了才多久?他还没学到我的真传呐!”林长天跺着脚,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 唔,可能是因为移动的摇钱树即将离去吧。 刘时雍撇了撇嘴,他暗自庆幸自家公子没让眼前这位祸害太多...... “佩猷临走前想跟您说些话。”刘时雍背过了身子,指着山下的一处地方,道:“应是那里的。” 林长天摆了摆手,他自顾自的往外走去,循着街道,七拐八折,许是墨白城大了些,胡乱找了一通也没见着个出路。 他走的乏了,便蹲在墙角,对着一处天花板发呆。 城是自己规划的,再路痴...也不会对呕心沥血的明珠而陌生。 “那,你是在怕什么呢?”林长天喃喃道,他是个多愁善感的家伙,也因此...被回忆勾弄出许多人来。 觉醒世不比以往,再夯实的感情,没了科技通讯,从此也只能是“天涯陌路人”。 在中土遇见的姑娘,那个络腮大汉。他们都有自己的归宿,顾此相盼,不面君首。 林长天曾是想加入“禹”的,这想法来的鬼使神差,去的也很快,因为只一瞬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归宿。 “敢问路在何方...”有人趁着心烦而上,在他耳边低声唱道。 林长天抬头望去,原是奎生。他挑了挑眉,有些惊诧,诧异于他的嘴里怎会冒出这句文艺腔十足的话。 莫非这家伙也看过86版的西游记?唔,这倒也解释通了奎生为何长得像里面的二师兄...... 他仰着天,正笑对众人。 低头眉目少许,便已是良善徒子。 林长天恍然大悟,自己忘掉了,这厮在觉醒世前正是个舞文弄墨的书生,只不过造化弄人,北域将他变成了凶神恶煞的悍匪。 你看,再也回不去的。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二十五章 老大和小弟 奎生蹲坐下来,把林长天挤到了一边,缓缓开口道:“我听说林佩猷要回家去了?” “嗯,明个儿动身,现在叫我过去说些话。”林长天端着下巴,漫不经心道。 “那你呆在这作甚?唔,看腿吗?”奎生一边说着,一边伸着脖子品味街上过路的行人。 那迈着小碎步走路的是刚出阁的姑娘,婀娜小蛮,潘鬓沈腰,再是闺秀气质,一双玉腿也在裙摆遮敛下显得格外朦胧,神秘而诱人;那步子随性而落,一会踩东,一会踩西的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许是年纪尚轻的缘由,这姑娘从头看到脚都是平的...... 奎生抿了抿嘴,这些婆娘里他没一个看上眼的。 男人是很奇怪的物种,姑娘们还没应他,他倒是趁着由头开始挑肥拣瘦了...... “噫!长天快看,那是人间绝色!”奎生耷拉着眼皮猛地抬了起来,眸子里射出异样的光芒,搓了搓手,脸上有几抹罕见的绯红。 林长天撇了撇嘴,他向来志趣高雅,岂能对人间的滚滚红尘有所留恋?只不过说来也怪,今儿个身子却是不听了使唤,硬要往奎生所指的方向转去...... 很快,这条街上就多了两个瞪直了眼的少年。 一个是陷入痴迷,一个是沉浸其中。痴迷者险些因色生爱,沉浸者...却是直接让恶心吐了。 那人说不出是女子还是男儿,衣着火辣,身材诱人,可那长相却是...阳刚之气了些。 他冲着二人妩媚一笑,转身归寂于熙熙攘攘之中。 “这山上审美的眼光还是数你独特。”林长天吐的有些发懵,抬头看了那女子一眼,耷拉下了脑袋,半响之后,心里耐不住好奇又瞟了一眼....... 奎生捏着鼻子,有些嫌恶道:“既然觉得不好看,你为何还要三番五次的抬头?贱得慌!” “你懂甚呐!这丑跟美一样,都是让人想多看几眼的。”林长天倚靠着奎生,有气无力的说道。 奎生斜瞥了他一眼,冷笑道:“那人身材甚为火辣,只不过长相偏差了些。我看你分明就是馋人家一半身子,嫌弃人家一半身子。” “泗山刚刚立城,一切理应从简,要不这女子就交给你征服了?反正夜里不开灯...用处还不是一样?”林长天转了转眼珠,想摆出泗山之主的架子,以成全两个互有好感的年轻人。 “那要是个女子就好了,奎生看起来有些迷茫,怅然说道:“他对我笑的时候...胯部那物鼓动了一下。” 林长天长大了嘴巴,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因为那人也冲他笑了...... “等等,林长天蹙起了眉,狐疑的看着奎生:“正经人欣赏美色的时候有的看腿,有的看脸,可你为何独独盯着人家下半身不放?” “常年沙场征战,金戈铁马,统兵之事,讲究个心如细发。”奎生义正言辞道。 他手心出了汗,胡乱擦拭了一把,推开倚靠着的林长天笑道:“我还有事,长天你慢慢想,准备好了就去见林佩猷那小子,记得替我也道个别。” 说罢,起身拍了拍尘土,朝着远处遁去了...... 林长天微眯着眼,不禁哑然,这厮应是让自己说到了痛处。 蹉跎之际,光阴过得很快,眨眼,天色渐近黄昏,没多少时间留给林长天发呆了。 他嘴里嘀咕着什么,趁着太阳还在,晃晃悠悠的下山去了。 ...... 那地有架“马车”,唔,北域的马车准确来讲是马拉的汽车。 马匹打着瞌睡,半跪在山谷外,里面有琴声阵阵,悠远深长。 只不过这神驹是听不懂的,它甚至有些生气,嘶鸣了半天,嫌琴声搅扰了它的睡意。 不多时,外面来了一个身影。 那人有些不爽,因为这马...看起来比他还要嚣张,自己走过它面前的时候竟连声招呼都不打。 神驹也很烦躁,它搞不懂这厮为何走过去了还要折身回来?是在反复横跳,寻衅本神驹吗?那这人倒是撞到枪口上了。 它是林佩猷从西境带过来的,极通人性,平日在马群里嚣张跋扈惯了,更是被林远看作宝贝,舍不得让它徒累脚力,如果条件允许,恐怕都会敕令自己的三子让这马骑在他的身上...宠幸之至,哪里能让它受人的气呐。 这马嘶鸣了一声,一脸不忿,决定略施小惩,伸出蹄子狠劲踢了过去...... 然后便被早就准备好的林长天掀翻在地,狠狠踢了它腹部一脚,骂道:“你这畜生见我怎不打招呼?” 马斜瞥了他一眼,很有人性化的那种,似乎在说: 我要是开了口,你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吓走吗? 林长天好像读懂了其中意味,他揣摩着下巴,笑道:“你说的有道理,那我倒是不应该踹你的,所以...你给我鞠个躬吧,这事就算过去了。” 马没理他,翻着眼皮看向天空,很是孤傲。 呵,吾可是马中赤兔的曾曾曾曾......曾孙子,岂能跪服于平常腌臜? “唔,听说马肉炖烂了倒是很好吃。”林长天砸吧着嘴,按着腰间的长刀。 话音刚落,倨傲的神驹笑容僵在了脸上,顾不得所谓气度,挣扎着翻过身,马头上下摇摆,讨好的看着泗山之主。 林长天很开心,觉得这马跟他很像,都是识时务的俊杰...... “泗山这地界真是奇妙,马竟然是怕狗的。” 琴声停了许久,从山谷里面走出个人来,仔细端详一番,他拿开了斗笠。 赫然是林佩猷的,这少年褪去了稚嫩,较之以前,成熟了许多。 只是一开口,本性就毕露无遗。 “老大您可真厉害,这畜生平日里高傲的很,都是拿斜眼看人的,怎么,现在装不起来了?”林佩猷躲在林长天的后面,趁势踹了神驹一脚。 林长天看着那马,眼神有些怜悯,这畜生真可怜,受了气也问候不了仇人家的女性。 唔,就算神驹能开口也怕是连国骂都说不了。毕竟“草泥马”这三字讲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它的亲戚呢。 神驹使劲晃荡着马首,它流下了悔恨的泪水,马,终究是斗不过狗的,更别提有两只了...... “老大,我明日就要走了。”林佩猷逗弄着神驹,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林长天看着他,笑道:“我不是你老师吗?怎么换了个叫法?匪气十足的。” “可别,你我年岁相当,叫老师多生分呐!”林佩猷摆了摆手,一本正经的说道:“平日里有人欺负我,您就帮我出头。没人欺负我,您就...充当那个欺负我的人。这种种做法,要算不上老大和小弟的关系,那还能被称做什么呢?” “唔,这样啊,那倒也说得通。” 林长天点了点头,二人随即不再说话,场面陷入久久的寂静之中。 “您不敢挽留我一句吗?”终究有一个少年没耐住性子,对另一个少年说道,眼神幽怨,似乎是在期许着什么。 “你老爹没来信吗?他说的话,你敢忤逆?”林长天没回他,反倒是笑着问道。 林佩猷突然打了个寒颤,自家老爹做事...向来是“半文半白”的,比如一封寄给他的书信,前半句是吾儿须整饬仪容,巡省谢李三镇......如此到了后半部分,开头却是换了个味,上来只一句“彼其娘之”,就原形毕露,好一个...霸主风范。 他有理由怀疑,这封信前面是找人代写的,后面才是他自己的意思。 毕竟,虽然那位爷和很多夫子一样出自名师之下,可人家说起忝列门墙来那是谦逊,他的忝列门墙嘛,那是...最诚恳的大实话。 仔细想来,老爹的威胁永远是那么直接,比起繁重笔墨的描绘,他老人家更喜欢“往死里打”,“吊起来抽”类似的字眼。 听说林远挂在口边的名言永远有这么一句: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打自己孩子玩玩。 林佩猷回想起了父亲与自己的点点滴滴...好家伙,三天九顿打,没事挨点小钢棍。 不过少年人是要面子的,他四下看了看,挺起胸膛说道:“我林佩猷是什么人,不用我自己说,您去西境打听打听,一个字,豪横!” “如此说的话,不如留下来多呆一天?”林长天似笑非笑的问他。 林佩猷神情一凛,义正言辞道:“那还是不了,倒不是惧他,只不过我思念娘亲过甚,归心似箭呐。” “呦,林远大人您怎亲至泗山了?”林长天眼神一亮,朝着山谷方向作了个揖。 林佩猷脖子一缩,吓得两股颤颤,艰难的回头张望了一眼,看得很认真,见是林长天逗他,松了口气立马转过身来,恶狠狠的说道:“你少吓唬人!他来了又能怎的?大不了把我抽个半死,小爷惧他否?告诉你,等到了我家的召南城下...我能连骂他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你信是不信?不出声作甚呐?就问你信不信!” “公子...这大逆不道的话,老朽只当没听见过,下不...为例。”从林长天身后走来了个老人,佝偻着背,捋须笑道,正是那伴读的刘时雍。 少年面色一白,凑了过去,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容,使劲点了点头。 林长天无比悲悯的瞥了他一眼,那笑容实在是太谄媚了些,倒像是个阉人在讨好自己的主子。 “人家知道错啦,刘伯伯就放过这一次吗?”林佩猷一脸的娇羞,拽着衣角轻声说道。 泗山之主又一次让恶心到了,他蠢蠢欲动已久的右腿终于忍无可忍,狠狠踹了过去,怒声喝道:“滚远些恶心人!”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二十六章 俗气人,也有善恶 林佩猷蹲在地上,他看起来有些哀怨,甚至是...可怜巴巴的。 “老大,我不服。”在许久的沉寂之后,他开了口。 林长天皱了皱眉:“你有甚不服的?恶心到了别人还不让别人踹你一脚解解恨了?” “我哪里恶心人了!”林佩猷边说着边跳了起来,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在西境这样做的时候人家都会夸我一句少郎君好生可爱呐!” 他比划着手势,似乎觉得说服的效力不足,又接着补了一句:“夫子,将军,族老,母亲都说我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小兔兔呢,还是最可爱的那种,俗称兔王。” “哦,如此之言,你倒是该问问自己父亲,为何独独他不惯着你,要做恶人去...欺负一只可爱的小兔兔。”林长天忍着恶心,他本是想吐出来的,可孩子眼眸里的希望之光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唔,自己一定不能吐,自己一定要恶心回去...... 林佩猷思索了很久,最终摊了摊手,示意自己不甚明白。 “因为...你可能是一只披着兔皮的狼崽,哦不,狗崽。”林长天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 少年愣愣地看着他,半响也不说话。 这倒是让林长天心有愧疚,他觉得自己话重了些,让这兔子的玻璃心悲伤成了粉末。 于是他开了口,想说几句安慰的话语,比如“你真是只可爱的兔子鸭,红烧清蒸都很好看的那种”。 “为何兔子的皮毛能披在狼狗的身上?那尾巴相差甚多能遮得住嘛......”这只兔子抢在他前头开口说道,眼神很真挚,纯粹的让人心疼。 这一刻,林长天有些于心不忍,他揣摩着下巴,思忖起林佩猷要真是只兔王的结果。 唔,那麻辣兔头应该是能吃到饱的吧?林长天眨了眨眼,同情兔群的眼泪从嘴里流了出来...... 可惜这一切让林佩猷会错了意。 这少年沉吟半响,突然脸色惨白,怆然泪下,在林长天和刘时雍二人惊愕的眼神中哭泣道:“我懂了,我一切都懂了。” “你懂什么了?”林长天心里暗道不好,难不成这小子智商有所长进,看出自己是戏弄他的了? “老大,您用心良苦呐!特意找了个不恰当的比喻来提醒我,怪不得,怪不得......”林佩猷瘫在了地上,双目无神,似乎是受到了极为沉重的心理冲击。 林长天让他这副模样给惊愣在了原处,失声道:“你果然明白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林佩猷摸了把眼泪,强撑着说道:“兔子的皮毛遮不住狼犬,纵是能糊弄过一时,这尾巴也是要露出来的!怪不得他老人家对我动辄打骂,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我原来不是父亲的亲生子嗣啊!” 林长天:...... 刘时雍气上了心头,狠狠瞪了眼林长天,意思很明确,你今儿个要是糊弄不过来,那老夫非得跟你拼命不可! “怎么能这么说呢?严格来讲,有的狼,犬,那尾巴也不是很长嘛,想办法遮一遮是露不出来的。往好处想想,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既如此,谁又能断言,狼生三子就不能多出一只兔子来了?再不济的话,认贼作父也是可以的......”林长天揣摩着下巴,这安慰洞察人心,一语中的,实在是棒极啦!定能让这只兔子诚心拜服。 结果自然是...林佩猷好不容易止住的哭声又让他给逗弄了出来。 “竖子!”刘时雍气得涨红了脸,看着失心疯的林佩猷索性咬咬牙一巴掌呼了过去。 声音很清脆,听着质感不错,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孩子,那护肤的差事从小就开始了...... “公子你正经些!你还明白嘛...看看这混蛋笑得多开心!” 林佩猷蹲在地上,他看起来有些哀怨,甚至是...可怜巴巴的。 “老大,我不服。”在许久的沉寂之后,他开了口。 林长天皱了皱眉:“你有甚不服的?恶心到了别人还不让别人踹你一脚解解恨了?” “我哪里恶心人了!”林佩猷边说着边跳了起来,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在西境这样做的时候人家都会夸我一句少郎君好生可爱呐!” 他比划着手势,似乎觉得说服的效力不足,又接着补了一句:“夫子,将军,族老,母亲都说我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小兔兔呢,还是最可爱的那种,俗称兔王。” “哦,如此之言,你倒是该问问自己父亲,为何独独他不惯着你,要做恶人去...欺负一只可爱的小兔兔。”林长天忍着恶心,他本是想吐出来的,可孩子眼眸里的希望之光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唔,自己一定不能吐,自己一定要恶心回去...... 林佩猷思索了很久,最终摊了摊手,示意自己不甚明白。 “因为...你可能是一只披着兔皮的狼崽,哦不,狗崽。”林长天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 少年愣愣地看着他,半响也不说话。 这倒是让林长天心有愧疚,他觉得自己话重了些,让这兔子的玻璃心悲伤成了粉末。 于是他开了口,想说几句安慰的话语,比如“你真是只可爱的兔子鸭,红烧清蒸都很好看的那种”。 “为何兔子的皮毛能披在狼狗的身上?那尾巴相差甚多能遮得住嘛......”这只兔子抢在他前头开口说道,眼神很真挚,纯粹的让人心疼。 这一刻,林长天有些于心不忍,他揣摩着下巴,思忖起林佩猷要真是只兔王的结果。 唔,那麻辣兔头应该是能吃到饱的吧?林长天眨了眨眼,同情兔群的眼泪从嘴里流了出来...... 可惜这一切让林佩猷会错了意。 这少年沉吟半响,突然脸色惨白,怆然泪下,在林长天和刘时雍二人惊愕的眼神中哭泣道:“我懂了,我一切都懂了。” “你懂什么了?”林长天心里暗道不好,难不成这小子智商有所长进,看出自己是戏弄他的了? “老大,您用心良苦呐!特意找了个不恰当的比喻来提醒我,怪不得,怪不得......”林佩猷瘫在了地上,双目无神,似乎是受到了极为沉重的心理冲击。 林长天让他这副模样给惊愣在了原处,失声道:“你果然明白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林佩猷摸了把眼泪,强撑着说道:“兔子的皮毛遮不住狼犬,纵是能糊弄过一时,这尾巴也是要露出来的!怪不得他老人家对我动辄打骂,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我原来不是父亲的亲生子嗣啊!” 林长天:...... 刘时雍气上了心头,狠狠瞪了眼林长天,意思很明确,你今儿个要是糊弄不过来,那老夫非得跟你拼命不可! “怎么能这么说呢?严格来讲,有的狼,犬,那尾巴也不是很长嘛,想办法遮一遮是露不出来的。往好处想想,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既如此,谁又能断言,狼生三子就不能多出一只兔子来了?再不济的话,认贼作父也是可以的......”林长天揣摩着下巴,这安慰洞察人心,一语中的,实在是棒极啦!定能让这只兔子诚心拜服。 结果自然是...林佩猷好不容易止住的哭声又让他给逗弄了出来。 “竖子!”刘时雍气得涨红了脸,看着失心疯的林佩猷索性咬咬牙一巴掌呼了过去。 声音很清脆,听着质感不错,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孩子,那护肤的差事从小就开始了...... “公子你正经些!你还明白嘛...看看这混蛋笑得多开心!” 林佩猷抬起了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林长天不放。 那笑声也随即戛然而止,卡在喉咙里没了后话。 “行了行了,看在你明日就走的份上,我原谅你了。”林长天一本正经的说道,神色极其认真,让人分不清是谁对错。 林佩猷习惯性的点了点头,随后微眯着眼,一脸狐疑的看向林长天。 他就是再笨,也明白了过来。 “既然是我要走...那不应该是由着我胡弄一通,你再原谅我吗?怎成了你哄骗人之后还得让我道歉了?” 林长天大惊,怎这厮智商有所长进,恐日后是不好忽悠了。 刘时雍看不过眼,走上前去,对着林长天没好气的说道:“行了,你若再说下去,林远大帅非带兵打到泗山来问罪不可。” “他问我甚罪?” “问你...刘时雍瞥了他一眼,悠悠的说道:“是如何把一只狼王的子嗣给糊弄成了兔爷。” 林长天蓦地张大了嘴,他故意试探了一句:“事先说好,我在泗山没瞧见他接客呀?你家公子...难不成以前肠胃不好?还是林远府上周转不开,让他学成回去“卖艺”呢?” “少郎君千金之子,怎会沾染这些下贱之事?什么接客,乱七八糟的!”刘时雍冷哼一声,他使劲把拐杖往地上顿了顿,毕竟自己打不过林长天,只得借此来发泄一通。 “那为何要把他叫做兔爷?”林长天挠了挠头,他有些弄不明白。 老头有些哑然,不多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笑道:“老夫让你平日里多看看书,你就是不听!这不是为了工整嘛,前面叫的是狼王,后面说上一声兔爷,多霸气!” 林长天嘴角抽了抽,仰天笑道,好特么一个文化差异。 “老大,都要走了你还逗弄我......”林佩猷看着好像是回过了神,幽怨说道。 林长天打着哈哈,一把将其搂过,邪魅笑道:“说什么呢?这叫大哥的爱!” 甚是娟狂,就差把中二刻在脸上了。 “老大,您总得叮嘱我几句话吧。”少年从林长天怀里挣脱开来,充满希望的看着他。 “这个自然是有的。”林长天抿了抿嘴,很认真的说道:“多读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 少年涨红了脸,急忙摆手道:“哪里是这些!有没有跟治国理政有关的法子?我来了这么久...多是学了些不正经的东西。” 林长天蹙起了眉,他很生气,这孩子也忒不会说话了。 什么叫多是学了些不正经的东西?合着泗山还有正经的呐...... “说,谁教你正经的了?我这就去砸了他的屋子!”林长天杀气腾腾的说道,看起来威武逼人。 “柳青山前辈。” 这杀气戛然而止,甚至连威武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逼人一个...... “这样啊,你早说嘛,我泗山纯良之辈甚多,是应该传授些有用的法子给你。” “可是,柳老前辈说的太大,我没弄明白。”林佩猷摊了摊手,看起来很惆怅。 林长天面色一凛,他很正经的说道:“难不成这老贼上来就教你观音坐莲,老汉推车这样的高端姿势?” “这是何物?”少年有些迷茫,他总觉得林长天说话有些奇怪,或许,这就是中土的文化吧。 “没什么,一些降龙伏虎的把戏而已。”林长天嘟囔道,声音极小。 谁知林佩猷耳尖,他还是听着了,双眼放光,大声喝道:“如此威武,就学这手段了!” 林长天很纠结,到底是给纯洁的少年上一堂成人课还是...捡起自己早就丢掉的良心?他思来想去,决定忍痛选择了后者。 “你还记得自己为何要来泗山吗?”林长天理了理衣袍,他要开始一波个人秀了。 少年没有丝毫犹豫,脱口而出道:“不是让你忽悠过来的?我还傻傻的以为你是个好人。” “好人?好人又活不长。”林长天笑道,背起了手,“但他们活的很痛快,最起码生前不用处心积虑,死后也用不着惦记自己做下的亏心事。” 林佩猷神情变了又变,很认真的看着他:“老大,那您是好人还是坏人。” 林长天没有发愣,他不假思索道:“肯定是好人,因为我够帅,中土有一句偏话,三观跟着五官走。” 少年撇了撇嘴,他很想回怼一句:“若要按长相来分对错,那自己一定是北域的真理。” “开玩笑的,这世上没谁想做好人,这世上也没谁想做坏人。只不过万事由不得自己,生下来的那刻,所谓变数,皆已成命中定局。” 林佩猷愣了一下,沉吟片刻,自顾自的说道:“老大应该是个好人,我见过你除暴安良,接济过穷人,惩处过恶徒。” “那你怎么不问问,我之后干了什么?告诉你,弃之不顾,挥袖而去。”林长天笑道,那笑容看起来很讽刺。 少年不懂,看着自家老大以求教。 “我走了,沽名钓誉,还让人称作侠客,很是威风。可那伙子倒霉蛋心里有气,于是那伙子老实人惶惶不可终日。再然后,又会有侠客仗义出手,只是,地上徒累了几具尸体。” 少年很愚笨,他摇了摇头,仍是不懂。 林长天失笑道:“你可真是朵奇葩,现在不懂不要紧,以后会明白的。记着一件事就好,好坏休论,只当自己是个俗人。” 少年这回听懂了,他躬身不起,权当谢了师恩。 “那我要是一辈子不明白,甚至因此而闯下祸事,老大会来帮我吗?” 林长天扭过头去,也不看他,背手而立道:“我是你老大,打得过肯定去,打不过...小弟你自行了断吧。” 林佩猷呆愣许久,脸都绿了,在背后大吵大闹了一番。 无人理他,刘时雍不说话,他也在思索,自己活到这把年纪了...是善是恶呢? 至于林长天,他早就大笑着离开了,边走边喃喃道:“我自己都不知道,上哪里去给你这个答案呐。”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抹灰白 翌日,有一行车骑从泗山离开,为首的少年背过身去,他使劲挥着手,可能哭得很难看...... “看看,林佩猷那小东西哭的多伤心。你该该哄哄他的,小孩子嘛,很多事都会当真的。”柳青山捋须说道,直盯着林长天不放。 林长天点了点头,他是很赞同这几话的。“的确,我把他带来的那匹马抢了过来,还骗这小子说要把那畜生给宰了,结果...您看,到底是小孩子,当真了不是?” 柳青山膛目结舌,半响说不出话来。林长天大笑,目送车骑消失在视线之中,便又回到山上去了...... 鞍马城,议事厅中。 “最近是越来越不太平了,过往的客商都少了许多,嫌咱这城里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 这偌大的屋子里只余下两人,一个是赵子冷,一个是杜兆麟。一袭青衣,一身白衣,青衣者夺黑,白衣者漫雪。 说话的是那青衣。 杜兆麟看着青衣愣愣出神,沉吟半响,才搭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最近升官很快。” “托您的福。”赵子冷笑道,他慌不迭地作了个揖,很是恭敬。 “你自己的能耐,跟别人有甚关系?”杜兆麟摆了摆手,不敢接这一礼。 夜很黑,赵子冷又穿着了一身青黑色的衣物,如此一来,任杜兆麟百般试探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二人谁也不搭话,突然陷入了久久的沉寂之中。 半响,还是赵子冷先开了口,他不卑不亢,轻声说道:“大人,听闻泗山那边,立了城了!” “立城”几个字咬得很重,似乎是故意在揭别人的伤疤。 杜兆麟变了神色,他穿着一身白衣在这黑夜里很是显眼,尤其是...咧嘴笑的时候。 “我知道!那是在泗山立城的事吗?那是在昭告北域,这城是踩着北境的尸骨建立起来的,是在打我们的脸!”杜兆麟冷笑道,他扶着桌角,竭力压下火气。 赵子冷抿了抿嘴,神情有些古怪,他本不是北境的人,自然也不会跟鞍马城的人一样愤慨。只不过,看起来这位爷最近很上火呐,毕竟牙龈都红肿了不少...... 想到这,他指了指杜兆麟的嘴边,说道:“大人,“冷笑”的时候还是不露齿为好,要不然...有失风度。” “哼!”杜兆麟一瞪眼,拂袖说道:“赵子冷,你才做了几天的官?连我的仪容仪表爷敢插嘴说上几句嘛!” “大人明鉴,属下绝无此心!”赵子冷急忙说道,支吾了一会,又再次指着杜兆麟的嘴边,道:“只是...您吃饭时的菜叶子沾上了牙缝,总归是不好看的......” 杜兆麟老脸一红,冷哼一声,故作平静的旋了好一阵舌头...... 许久,赵子冷没忍住,憋着笑问道:“大人是否需要剔牙的器物?我这里正好有一根,还是别让您的舌头受苦了罢。” 杜兆麟也不回应,他冷哼一声,眼巴巴看着赵子冷掏牙签。在一番寻摸之后,那“济世”的法宝刚一露头就被杜兆麟一把抢过,小心翼翼的使弄起来。 “大人真是...口嫌体正直呐。”赵子冷抽了抽眼角,没好气的说道。 回应的结果自然是不出意外,杜兆麟斜瞥了他一眼,又是冷哼一声。 赵子冷不死心,他又问道:““大人那牙签用的舒心否?” “哼!” “大人,那牙签用完了...还请还给在下。” “哼!” “大人!你多说一个字会死吗?” 杜兆麟把牙签放回了自己怀中,看着赵子冷,很认真的说道:“嗯,哼?” 赵子冷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多这么一嘴,到头来赔了牙签还落不了好。 “那城叫什么名字?”杜兆麟心满意足的说道,全然不顾自家下属难看的脸色。 唔,在黑夜里他也是看不到的。 赵子冷狐疑的看着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试探性的说道:“您能不知道?那几日您还说呢,也不知咱城里谁家的调皮小儿在城南挖了个坑,结果害得走路的行人掉了进去...如此小事您都清楚,更何况是这种惊天骇地的要闻呢?” “废话!那掉坑里的人是我!”杜兆麟没好气的说道,他揉了揉自己的左腿,那摔伤之处现在还隐隐作痛呐。 赵子冷:....... “况且,杜兆麟顿了顿,双眼微眯,冷冷说道:“我这几日忙着劝大帅呐,你又不是不知道。” “大帅还是那样...沉迷酒色,日夜笙歌吗?”赵子冷低下了头颅,也不知是为了表明上下尊卑还是心里瞒着事。 话音刚落,杜兆麟脸色阴沉了下来,走到窗边,看向鞍马城的中心,那里正热闹非凡,娼妓附弄风雅,酒徒争狠斗勇,浪荡子一掷千金,看着场中混乱大笑个不停。至于那些衣冠世家也都就此褪下伪装,一个个“男儿本色”了起来。 杜兆麟摇了摇头,冷笑道:“这一阵子,恐怕是大帅跟世家关系最为亲密的时候。称兄道弟,一帮子狐朋狗友,只是徒累了城中百姓。” “大人,城中百姓记恨的是您。”赵子冷听得很认真,他一字一句的念在心里,然后...在杜兆麟杀人的目光中如是说道。 出奇的是,性情刚烈而又睚眦必报的杜兆麟却没吭声。 他心里有愧,为了这份悔恨,他曾做出无数的努力。 比如,劝自家大帅提起野心,抖擞威风,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杜兆麟踉跄了一步,城中灯火十分,可落在他眼里却只剩下一抹灰白。 “子冷,你说说这地界,怎成了这样?明明是打了败仗,难道不该卧薪尝胆,励精图治,以求雪耻吗?怎成了,一副盛然天下的模样?” 赵子冷想了想,这问题不难,可惜鞍马城里的人是永远不会懂的。 但他很欣赏杜兆麟,所以开了口,缓缓说道:“很多败者失去下棋的资本后,他们都会去尝试卧薪尝胆,只不过其中滋味甚苦,能让人知道放弃与否......” 杜兆麟听着,他哑然失笑,打断的很是突兀。“你是讲,一剑曾当百万师的豪杰现在却是丧了胆吗?愿意去做污泥里的臭虫,待到发烂发腐也甘心么?” “正是如此。”赵子冷神情淡漠,脸上看不出半点端倪。 只不过在黑夜里,哪怕他嘴角上扬,无比放肆,只要无声,也不会有人去管。 城里的正人君子只剩了一位,就是眼前这个饱受非议的贼子。 他也不说话,闭着眼,又缓缓张开双目,如是三番五次,看起来极为痛苦。 “管他作甚!”沉寂了许久的杜兆麟突然大声喊道,吓得赵子冷将手中的吃食掉在了地上。 赵子冷蓦地瞪大了眼,这可是他精心烹饪的夜宵。 不能气,不能气,大局为重,寄人篱下...去他娘的!赵子冷正安慰着自己,越想越气,突然发了狠,揪着杜兆麟的衣领骂道:“你今儿个要是不赔我,信不信我血溅当场,跟你拼了这条性命!” “城中所有的客栈酒肆,任你吃一周,全记我帐上。”杜兆麟甩开了拿着他衣领的手,平静说道。 赵子冷嘴角撇了撇,自己是那种几顿吃食就打发了的人吗? “再加一周!”他竖起了两个手指头,放到杜兆麟的面前,为自己“据理力争”。 “成交。”杜兆麟轻声说道,他嘴角上扬,竟是罕见的发笑声。 赵子冷很开心,他挠了挠头,似乎又意识到了自己与杜兆麟的上下尊卑,于是露出副讨好的模样,谄媚无比。 “还有件事,你这厮得告诉我。”杜兆麟敛去了笑容,重新恢复到那副淡漠嘴脸,很认真的说道:“鞍马城的官员世家,来历出身我都无比清楚。可唯有你赵子冷,神秘的很呐。” 赵子冷神色不改,笑道:“出身鄙贱,乡野中人,入不得您耳,仔细想想,其实也很正常。” “寻常的世家官员可都搭不上虞氏这条线,更何况对时局洞察明晰之度,还要在我之上的人会是个乡野村夫么。”杜兆麟斜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 赵子冷眼神一凛,抿了抿嘴,漫不经心道:“可能是,您小瞧了天下英雄,更或者,您高看了自己一眼。” “哼!”杜兆麟悻悻收了场,也打消了继续追问的念头,转身拂袖欲去。 赵子冷摇了摇头,在背后苦笑道:“现正逢多事之秋,你我既然皆有所取,何不共商大业?” “就怕是与虎谋皮,到头来我杜兆麟又得背上骂名!。” “是人皆有贪心,有贪妄之念所以诸徒行世皆有软肋,因此受制于人。不如,我把我的贪心讲与你听?”赵子冷躬着身,附耳细听,以待杜兆麟的回话。 二人谁也不再做声,一时间倒是沉默占据了上风。 良久,杜兆麟抿了抿嘴,冷冷说道:“可别跟我讲,贪吃就是你的欲望。” “那不会。”赵子冷笑道,缓缓开了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二十八章 披着书生皮的土匪 “大人可知在下为何来这鞍马城?”赵子冷看着眉头愈发凝紧的杜兆麟,躬身笑道。 杜兆麟铁青着脸,半响也不理他。 就这样,赵子冷也不敢变了行礼的姿势,二人僵持着,愈久无言。 “大人!”赵子冷终是捱不住腰背的发酸,挺起身来,一脸愤慨道:“您这样很没有礼貌!” 杜兆麟直勾勾的盯着他,眼神有些玩味,“你很重礼?” “自然!北域文人哪个敢不重礼?” “这样吗?”杜兆麟一把拉过了赵子冷,对着他很认真的说道:“那不是更需要个无理取闹的上司来衬托你吗?好突显咱赵司官气度非凡,一面正派形象。” 赵子冷低着头,也不知嘴里嘟囔了些什么,脸色却是好了许多,想来是对杜兆麟的女性亲属进行了一番精神交流...... “你这厮也别在背地里骂娘!你赵子冷问人的那话没个十年脑血栓说得出来?本官要是知晓你的意图,今儿个干嘛还把你单独叫过来呢?”杜兆麟斜瞥了他一眼,越想越气,索性一脚踹了过去。 赵子冷也不躲,笑嘻嘻的挨了这不轻不重的一脚...然后在杜兆麟一脸惊愕之中翻着白眼把自己摔倒在了地上。 “赔钱!不给个万儿八千的你看看我今天起来不!” “你好像忘了件事情,此地不是中土,没有那个...唔,摄像头。”杜兆麟眼神很清澈,背过身去,自顾自的说道:“所以,再不起来的话,我就把你打残打废,甚至是一剑杀了也不会有人过问。” 赵子冷撇了撇嘴,自己能怕他威胁吗?只不过地上有些凉,还是站着舒服...... 他很利索的翻身而起,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又露出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好像刚才并没有事情发生一样。 为了缓解尴尬,赵子冷决定假装失忆,他躬身笑道:“大人可知在下为何来这鞍马城?” 结果自然也是一样的,杜兆麟装作没听到,继续不理他,只留下一地的尴尬和寂寞待人收拾。 “唔,大人不理我不要紧,可大人...您知道虞文若是怎么死的吗?”赵子冷不紧不慢的说道,他语气淡然,似乎是在说一件不足为道的小事。 杜兆麟沉着脸,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话题让自己屈从在了赵子冷的节奏之下。 “鞍马城人人都知道的事,你赵子冷为何还要提起?” 赵子冷低着头,眼眸里射出异样的光芒,他知道自己没有猜错眼前这位“鞍马城鹰犬”的心思。 于是他开了口,漫不经心道:“人人都说虞文若因畏罪自缢梁上而死,您莫非也是这悠悠众口里的一张嘴?” 堂中无人回应,杜兆麟一声不吭,赵子冷也不急,他甚至想哼起小曲,泡上壶热茶,好好看看这猎物如何上套。 “是或不是,与你何干。”杜兆麟平静说道,他是闭着眼的。 “我这里有答案。”赵子冷顿了顿,故意逗弄起眼前这位的耐心,“可惜您不配合...这样,我也很难办呐。” 他卖着关子,果真哼出了小曲,俨然是一副此间的主人做派。 不过这得意之姿刹那间便不见了踪影,赵子冷未曾想到,眼前这个穿着文官袍子的家伙故意显露出自己的“马脚”,他定睛一瞧,竟是个活脱脱的土匪模样! 杜兆麟揪起赵子冷的衣领,将这人摁在窗前,抬起他的双脚,冷冷说道:“我可以不知道,但你若执意不说,那我也不想别人知道。” 窗前有一阵风吹过,赵子冷被吓出一身的汗来,他慌不迭地喊道:“您把我往回收收!认怂了还不成吗?” 没人理他,甚至杜兆麟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险些给他扔了下去。 “虞文若非死他人之手,虞文若乃死于我手!” 赵子冷被拉了回来,他趴在地上,愣神了半天。 “说说具体的。”杜兆麟看着他,眸子里泛不起一丝波澜,深藏着的狠辣让赵子冷为之心悸。 似是阴翳,如若一个疯子,正面对自己癫痫后的平静。又或是...一个好色之徒进入了男人特有的贤者时间。 赵子冷欲哭无泪,友谊的小船怎么说翻就翻呢? “我的话你没听到?”杜兆麟皱了皱眉,伸手按在赵子冷的肩头说道。 语气加重了几分,吓得赵子冷打了个寒颤,急忙开口道:“那日虞贼作乱,在下提着一口宝剑趁此入了他家府宅......” “唔,你可别跟我讲...你是奔着单杀虞文若去的?”杜兆麟冷声打断,很不耐烦的说道:“提前跟你讲好,虞文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那身官袍可是踩着数万具尸骨换来的。自然打不过北域的名将,但收拾个把毛贼还是不在话下的,所以你编出来的故事最好没有那么多的...打斗场景。” 赵子冷撇了撇嘴,他也不敢顶撞,陪着笑脸说道:“如此烂俗的剧情...您放心,我才不会这么编呢。” “你看,让我诈出来了,终于承认自己是编的剧情了吧。”杜兆麟一副早已笃定了的模样,义正言辞道。 赵子冷:...... 一时间,二人倒是陷入了久久的沉寂之中。 “你继续说,我不插嘴了就是。”杜兆麟挠了挠头,脸上有一抹罕见的绯红,看起来很是不好意思。 赵子冷也不再理他,继续“编”道:“那虞府上下没几个人,我一路寻摸到后院...您猜怎么着?” “我不猜。”杜兆麟摊了摊手,一本正经道:“我也是你的上官,凭甚听你的?” “中土有个手艺活,当地的人唤作相声,您要是去做里面的捧哏,那这辈子都吃不上四个菜。” 杜兆麟冷哼一声,脸上有几分得色,“让你失望了,我昨个刚吃的四菜一汤。还有,嘴上的功夫不应该叫口艺活吗?怎么能叫这个呢......” “属下说句不该说的,您知道为何虞贼能活这么久吗?” “为何?” 赵子冷斜瞥了他一眼,恨声说道:“因为他虞文若从来不去抬杠!”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冷面魔君 “继续说,继续说,我不插嘴了就是。”杜兆麟觉着气氛不对,挠了挠头,讪笑道。 赵子冷斜瞥了他一眼,冷声说道:“大人,须知事不过三之理!您也不打听打听,咱在城里的名号可是冷面魔君!讲的就是个高冷,从不徇顾私情!虽然卑职在您手下任事,但也绝非是为了那五斗米的俸禄而摧眉折腰之徒!” “五斗米?鞍马城官员的待遇甚时这么低了?”杜兆麟喃喃道,突然抬起头来,狡黠一笑:“既然如此,那再给你个补偿...唔,鞍马城的小吃街,任你吃上一月如何?” “大人,我愿折!” 赵子冷说话的时候很自然,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看得杜兆麟愣神在了原地——他想起了这货在鞍马城里的绰号。 唔,原来“冷面魔君”的称呼是夸这厮的面皮比较圆润吗? “其实剩下的也只是一层薄薄的面纱罢了,只要揭开,其中玄妙如何您是比我懂的。” “哦?”杜兆麟搓了搓手,很兴奋的看着赵子冷,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赵子冷沉声道:“城内对虞文若身死心存疑虑者一直不在少数,如您在此时差人放出些关于我谋害虞文若的流言...咦?大人您直勾勾瞪着我作甚?” 杜兆麟叹了口气,说道:“你不觉得这屋中气氛有点像反派角色在密谋些什么吗?” “是有点。”赵子冷讷讷道,挠了挠头,憨厚一笑。 “关键是这要谋害之人竟还坐在我的对面。”杜兆麟慢悠悠的说道,一脸无奈。 赵子冷也不吱声,自顾自傻笑个不停。 “若我没有猜错,你在这流言四起之后的举措应该是要闭门谢客,对其坐视不理,好达到...这,能算是自污吗?” “大人好生机智!您一看就是打小就聪明的主。”赵子冷不禁赞叹道,他眼里欣赏之意愈浓,到底是马辉身边的头号走狗,害人之事找他算是找对人了。 杜兆麟摇了摇头,面带狐疑之色问道:“可你这样做是图什么呢?别看城里人人都在唾弃虞文若,可说到底,全都是些迫于形势所为的狡诈之徒。你要知道,虞文若那老贼的门生不在少数,而且与大帅的关系可谓是...人走茶未凉。如真激起那一派的怨恨,你这面上风光的官身可保不了性命。而我,也实难插手。” “您说笑了,这地界谁人生死还不是您和大帅一句话的事?城中老少爷们酒足饭饱之后的谈资大多只有两个,一是那虞文若离奇身死,二就是...对您的咒骂了。可这骂的愈狠,您屁股底下的位子却依然坐的稳稳当当。原因无他,只不过城中几乎所有的防卫和地下势力都听您的话。甚至连,军中的褚稷也和您绑在了一条绳上。” “所以呢?”杜兆麟面色不变,轻声道。 赵子冷撇了撇嘴,缓缓说道:“所以您只是对我心存疑虑罢了,说的难听些,甚至打算事后让我去做一件牺牲品以消众怒。可我这有一句送您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杜兆麟看着他,很认真的说道。 赵子冷:...... “大人!您...勿要闹了。”赵子冷恨得牙根痒痒,他眼神有些不善,但又不敢发作,只得强忍着怒意继续说道:“不妨跟您明讲了,寒门出身是挤不进去世家圈子的。可我也想试试人上人的滋味,迫于无奈只能投在您的门下。不过说句难听的,若我没有猜错,您身边可用之人也不多吧?” “有理有据,使人信服,一看就是中土高考时满分作文的料子。”杜兆麟突兀一笑,鼓起了掌。“凡事得先去开个头,结果好了,你我再谈后面的事也不迟。” 赵子冷眯起了眼,轻轻点了点头,好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那您先请?”赵子冷也不继续往下说事,侧过身弯着腰,臂展打开,像极了中土迎人向前的礼仪小姐。 杜兆麟也不推辞,大踏步的往前走去。 只不过快到了门口也不见身后那人有所动静,他皱了皱眉,回头望去,赵子冷正蹑手蹑脚的往前走去,每踏出一步都要向四周环视一圈,仿佛怕这乌漆墨黑的屋子里能跳出什么鬼怪来。 “你在那鬼鬼祟祟做什么呐?” 赵子冷沉声道:“这大半夜的...您和我也不歇息反而在这议事厅碰面,若让人瞧见了,总归是影响不好嘛。有种...唔,让捉奸在床的感觉。” 杜兆麟:...... 在一番沉默之后,杜兆麟突然无比怀疑起自己看人的眼光来。 难道那冷面魔君的名号其实是说他脑子让冻坏了?至于高冷...许是孩子还有些面瘫吧。 ...... 泗山,墨白城。 林佩猷走了一月有余,林长天和柳青山却都为此犯了难。 前者哀怨,没了傻小子甚呐?为兄最近操劳过度,这耳朵堵塞的厉害,突然听不清你说什么了。不过挂匾的事重要,快些走,快些走。”林长天打着哈哈,转身往东面走去, 奎生只是看着他走出了好远,也不作声。 “将军,大帅那方向...走反了啊,您为何不提醒他一句。”身边的兵卒忍不住插嘴问道,脸上一片狐疑之色。 “这厮说我晦气!所以,得随了人家的意嘛。”奎生冷笑道,转身往外走去。 ....... 。手机版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三十章 立城 “你打我作甚?” 这是“咸鱼”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眼神幽怨而又无比坚定,他毅然决然的相信自己屁股上的阵痛肯定是拜他所赐。 这个“他”自然就是眼前这位正垂着眼皮的老人。 可林长天忘了些事情,就算是这老头打的,他又能如何? 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耍流氓。你跟他耍流氓,他比你还流氓。 老头的心里可能是这么想的:这厮挨了打,非但不投降,还胆敢向我还击! 许是柳青山平日“德高望重”,林长天意识到了自己的“过错”,于是幡然悔悟,忍下委屈,换上副讨好的嘴脸,“痛心疾首”道:“怎可能是柳前辈呢?定是我一觉醒来睡昏了头!您把那拐杖往下放放,咱们有话好好说嘛。” 唔,泗山的年轻人遇上了混不吝的老前辈...那向来是有错就改,没错找错的。 柳青山也不跟他计较,问起了天地异象,“身周之气外放,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感觉如何?” 林长天想了想,知道自己引出了一番大动静,是那种书里主角才有的气场,于是他决定虚心一些。 他谦逊一笑,道:“哪里的话,谬赞啦!其实召出那巨像的时候我也着了慌,吓得尿了裤子......” 风声很大,刹那间陷入了久久的寂静之中。 柳青山捋着胡子,不防拽下了几根,小心翼翼地问道:“真有那般刺激?能让你失了禁......” 林长天有些迷茫,他连忙打断道:“别人奉承我的时候,刚开始不应该逆着他的话说嘛。毕竟我是泗山之主,应该谦虚一些,说自己吓尿了...应该能让人觉得我很朴实无华,而且听起来非常平易近人的。” 老头让噎住了话,捋须缓缓说道:“那...你以后一定要保持住这个优点,不要去在意他人的目光,那些都是阻碍你当个君子的绊脚石。” 林长天点了点头,看起来他很听柳青山的话。 “别人在通神境的时候,如若领悟法门能有寸尺之芒即可被称为一地的人杰。而你这小鬼...却足足唤出一副身长天地的巨像来,这属实罕见,倒是有老夫当年的威风了。”柳青山叹道,他唏嘘了很久,虽然这厮平日里出奇的讨嫌,但他不得不承认今儿个闹出来的动静是连他也未曾见到过的。 更别提那借着林长天身子与天地相抗的落魄帝王了。 但有些人是经不住夸的,林长天眨了眨眼,他是想谦逊些的,可这话到了嘴边就由不得自己的本心了。“老前辈当年御气外放的法门也引来天地异象了?” “不曾。”柳青山捋了捋胡子,心里暗叹道,这瓜娃还是一如既往的“会说话”。 林长天是听不见这些的,他又开口道:“那您也召来了一尊十几丈高的法身?” “也不是。”柳青山摇了摇头,面色不善,带着一丝杀人的微笑。 “那你这老头没事吹什么牛逼呢?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跟我学学,做人谦逊一些。” 林长天撇了撇嘴,很是嫌弃,割下段衣袍,转身离去了, 步子很轻快,似乎一刻也不愿意多待。 老头让呛了一嘴,愣在了原地,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段话来:“长天这孩子,真是打小就聪明呐。” 他决定让聪明的泗山之主饱受一顿人间的毒打。 “林家儿,缓行之,缓行之。” 林长天背手而立,也不回头,自顾自的说道:“老不羞的前辈叫我做甚?” “老朽意识到了自己的鄙陋,故此来请教一番...泗山之主是要帮助山民消除愚昧的嘛。” “讲。”林长天的话很短,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大侠应话少。 柳青山在背后“嘿嘿”冷笑,吓得林长天转过身来,正对上面容诡异的一张老脸。 “老夫...有个不情之请,我这一大把年纪得身心愉悦才能活的通透嘛,这山上的老太太又没那么多,我也没脸去看年轻的丫头,所以你就把自己个借我使一使,让咱打上一顿,反正效用是差不多的......” “老贼好男风也就算了,还喜欢这口不成!”林长天惊呼道,挣扎着往外跑去,可惜洞神终究是洞神,再如何也打不过敕天境界的。 不多时,只听得惨叫声不绝于耳,节奏鲜明,很是“欢快”。 ...... 柳青山遂了意,往山上走去,步子轻快,偶尔哼着小曲,看起来倒像是个浪荡子。 “老前辈慢些,我跟不上了。”林长天捂着屁股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不敢离身三米之外。 柳青山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怎么,又来讨打?” “是跟前辈说正事来的。”林长天乖巧了很多,轻声说道:“我想在泗山立一座城。” “嗯?”柳青山有些错愕,甚至能从脸上瞧出几分愧疚来。“长天,老夫刚刚揍你的时候收着力呐...不是给孩子打傻了吧。” 林长天默不作声,他很想回怼上一句:您那叫收着力呢?谁家打孩子是用上罡气的! “唔,老前辈我在说正经的,您为何反差如此之大?建起一座城也不难的,毕竟泗山现在的繁华比之鞍马城也不遑多让。” “这些都做不得数。”柳青山摆了摆手,笑道:“泗山是趁势而盛,如若败了一仗,或是风头过去,那这些繁华都会成为过往云烟。别忘了,北域之南最为贫瘠,这是根本的桎梏。” 他说罢,摊了摊手,意思很明确:泗山是经不起糟践的。 “这些都不是大事。由村落到镇子,再从镇子到城市,古往今来,人聚而兴,这道理是不变的。我知晓您担心什么,咱泗山没有世家,不必穷究心力去建那些高楼华殿。” 柳青山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只是眉目仍然忧愁:“北域里有条规矩,也是千年来亘古不变的...那个才是真正的绊脚绳。” “愿闻其详。” “立城之事,可有名号?”柳青山拢了拢袖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 林长天也不急恼,老老实实的回应道:“曰,墨白。” “墨白?这倒是有趣,知黑守白么。” “老实讲我也不是很懂。”林长天摊了摊手,看起来有些无奈:“今儿喝了那酒之后,就睡过去了,醒来之后腹疼难忍,还有了这么一个名号刻在心头。” 老头瞧了他一眼,面容古怪,更是坚定了隐瞒那人存在的心思。 唔,这憨货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帝王,哪怕是落魄了的。 “柳老前辈你老实跟我讲,那卖酒的大娘是不是你的姘头,故意合起伙来坑害我?”见柳青山迟迟未言,林长天的面色也愈发不善,以为是柳青山在酒里动了手脚,存了心作弄于人。 “我真想一巴掌给你送回中土去,柳青山抿了抿嘴,冷哼一声,“那大娘做我的姐姐都嫌老了!” 林长天皱着眉头,他决定对老头如此挑肥拣瘦的行为进行批判。 得先端出泗山之主的架子来,他这么想着,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道:“柳青山,你这是什么态度!泗山向来狼多肉少,你一个老同志,还挑挑拣拣的,当这是菜市场嘛!再说了,东头那大娘除了年岁大些...还有什么不好?人家可是有一间酒肆的!用中土的话来说,这妥妥的是富婆姐姐,而且女子如酒酿,年岁大了,正道是不过数仞而进,却有千汲而深......” “那你为何不从了人家?”柳青山冷笑着打断,那拐杖作势提起,大有一言不合就打将下去的意思。 “我?”林长天指了指自己,他脸上的神色莫名,似乎是三分惆怅,三分迷茫,还有四分的少不更事,他哀叹道:“吾为泗山之主...当一心为了大业,岂能缠绵于儿女私情。” 柳青山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休要贫嘴,那规矩很难缠的。北域的新一代,如林远,马辉,成玉或许不会去管,可那些还活着的老家伙...只能讲,他们热衷于对年轻人的摧残事业。” “这...他们都跟您一样?没事喜欢横行霸道,仗着辈分和实力欺压我等良善之人。” “你要是个好东西,那这全天下的坏家伙都要去红十字会当义工了。”柳青山气不过,又狠狠踹了他一脚,“老夫说过勿要贫嘴!现在是讲正事的时间,那规矩可是北域的祖训,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凡开城立境者,诸王当共伐之。” 林长天捂着腹部,他更加笃定这老头跟那大娘有一腿了,不然怎会都冲着自己的腹部而来呢? 只是面上得摆出副委屈的模样,他轻声说道:“老前辈,您这规矩说得像是几个世纪前的玩意。就算是北域这蛮荒之地,也没个王侯将相之说呐。” “头上的辫子好剪,心中的辫子可难去。”柳青山眯着眼,冷笑道:“别说是北域了,就连中土也不能免俗。那文渊神洲里有很多的荒唐事,可哪个不是明知故犯?虽无帝王,胜似帝王。就这点来说,北域也不干净,但要比文渊神洲真挚的多,最起码此地的人要脸,还没下贱到贪名得利的地步。” “唔,也就是说北域的人打将过来是铁了心要灭我,而非从中捞些好处,见利就走?”林长天老老实实的问道。 老头半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虽说泗山大胜马辉,可此战的威风过了呢?林远是猛虎,可他上面还有十几位暮年的老狗在耳边絮叨个不停。成玉更差些,他只是一头恶犬,上面可是有几匹老狼压着呐。” “不能立?” “差得远呐。” 林长天缄默了嘴巴,他扳着指头,似乎是在数着什么。 柳青山只是看着,不厌其烦。 半响过后, “此战之后,泗山三十万铁骑够不够?” “有兵,无将。” 林长天指了指渭南关的方向,轻声说道:“有个守了褚稷十几天的将军,是奎生。有个在乱战中一骑绝尘的将军,是子良。” “兵将再是如意,可惜军帅不行,太过圣人,无了霸气。”柳青山敞开了衣袍,把拐杖扔到一边,迎风而道。 那日,泗山之主面南而笑,可称雄。 他指着柳青山,只说了一句,“北域只千里,余百里杀得,我杀不得?” ...... 。手机版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三十一章 引子 北域之南地处偏僻,与其他三境的来往算不上热闹,常年走的路也就那么两条,皆是一眼望不到边际,无比荒凉。 只是自今日泗山立城之后想必让马蹄踏出的路是要多出许多条来的。 有客商闻风而动,皆为利来,有文人骑马看花,一路吟诗作对乐此不疲。各方的探子,各地的好事者和寻谋活路的山野中人皆奔赴而来,熙熙攘攘,分不清个黑白。 他们是泗山的异乡人,来无前兆,离去匆匆。 这座城太新了些,或许有人喜欢,或许招人厌恶。这其中有些疲于奔命的过客,愿意就此落幕,在这地界定居了下来。 分不清好坏,但一定新旧是没有别论的。 墨白城前面贴了张纸,被人称作告示,上面写着:四方来者八方客,恩仇怨恨就此了。愿做此间主人者,过往不究,愿食他家灰尘者,随自离去。 有人看了,不知何故,冷笑道:“好大的口气!” 它这过往不究还有个意思,入了我墨白城,任你之前得罪的是哪路仇家,泗山都替你接下了。 所以有人冷笑。 哦,合着四境无数能人,烧杀抢掠的悍匪,以拳立命的武夫,提剑救边的侠客都抵不过你墨白城下一张薄薄的纸? 有人不信这个邪,非要在城门口寻仇,结果让泗山之主斩了脑袋,撂下句话来:抵得上,敌不过。 于是风云让搅扰的更大了些,无数人闻声而来,其中甚至有些之前从北域之南出去的旧人。 他们在这地活不下去,便远走他乡,或北,或西,或东,反正是奔个盼头去的。 有碌碌无为,死在半道上的,也有真混出个名堂来的。 比如林远手下第一悍将许延年,那位大爷的父亲就是从北域之南逃灾出去的。 误打误撞去了西边,入林氏军中,一步一步,见证着这一脉古之七望的荣光再现。 当然,他是亲身经历者,看罢人生一场大戏,才晓得时光蹉跎,自己是拿青春当了代价。 所幸林远是只猛虎,气度非凡,恩怨坦然,为林氏一族拼过命的人他都待之以诚。 族老视这些人为蝼蚁,他林远不一样,他把这些人当作下山的猛虎。 要不然,自己怎能称了虎王? ...... “林家儿,你当初的谋划是对的,这一月的繁华真就没停歇下来过!老小儿服气了,到底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柳青山笑道,他揉了揉自己的膝盖,这城里太过热闹,转的久了反倒是害得身子骨出了毛病。 林长天提着耳朵,这厮向来是喜欢摆弄学识的。柳青山夸了他一句,他便想着如何回应能显得自己很有文化。 “柳老前辈,这后面还有一句呐。” “我知道,一浪更比一浪强嘛。”柳青山捋须笑道,自己今个儿的兴致不错,决定给这小子几分薄面,让他好好得瑟一番。 林长天看着他,眼神清澈,很真诚的说道:“不对,那句应该是前浪死在沙滩上。所以...您什么时候觉得自己不行了好提起知会我一声,毕竟这开不开席还得您本人发话嘛。要是走的急了,那也不怕,您记得托梦给我啊。” 老头笑容僵在了脸上,一个不留神拽下了好几根胡须。柳青山此时却也不恼,脸色由阴转晴,突兀一笑,得嘞,打这孙子的理由找到了...... 今儿个又是泗山之主威风扫地的一天呐。 “鞍马城里的动静你听说了没有?”柳青山一边打人一边说话,手上的事情和嘴上的事情竟然都没耽搁,到底是敕天境的强者,恐怖如斯。 林长天连忙点了点头,然后慌不迭地把自己缩成了一团,他是怕了柳青山的。 逛街的时候哀声叹气,打人的时候红光满面,这老头,当真是个变态。 “我听说鞍马城里有人质疑虞文若的死因,这阵子闹得沸沸扬扬,整个北域都快知晓了。”林长天老老实实的说道,看起来无比乖巧。 柳青山伸了伸腰,他尽了兴,一把将林长天提起,停止了“教育”年轻人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 他蹙起了眉头,思忖很久,缓缓开口道:“这丑事传的如此热闹,恐怕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 “您这说的是半点没错,不亏是泗山第一大聪明。虞文若身死过了那么久才有人想起翻旧账,怎么说都离谱。而且这事还牵扯出一个叫作赵子冷的人物,以前都没听过他的名号,摆明是个小角色推出来背锅用的嘛。”林长天弯着身子,讨好道、 柳青山不理他,眉头皱的愈紧,有些烦躁道:“老夫心里着慌的厉害,不知怎的,我总觉得这是桩冲着泗山来的阴谋。说不定这来往墨白城的路人中有不少包藏祸心的家伙呐!保险起见,要不然明日起限住人流,挨个排查一番?” 林长天摊了摊手,不置可否。 他心里清楚的很,毕竟这阴谋再是如此也谋害不到自己这边。 毕竟马辉泄露的“天机”着实多了些,甚至是给人一种错觉:我特娘是男一号!妹子随便泡,敌人随便杀! 可惜了了这厮一身的淫才,毕竟这不是本爽文,自然也是没有后宫的...... 他望着天空出神,遐想个不停。 只不过林长天抬头四十五度角朝天阙的模样着实忧郁了些,使得柳青山异常不爽。 “老夫在为泗山的未来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出谋划策,你小子倒是快活,丝毫不把这事放在心上!”老头拿拐杖狠狠拄了拄地,就差把黑紫色的木首砸到他脸上去了。 “您这纯属杞人忧天,摆明了是马辉手底下有人争权夺利...您却非要往自己个身上揽,这不就是中土以前的被害妄想症嘛。”林长天撇了撇嘴,今儿要是换了别人这么说话,他早就瞥之以帝王般的蔑视了。 柳青山捋了捋胡须,他神情凝重,望了林长天很久,闭起了眼,怅然若失道:“林家小子,老夫知道,因为之前几次谋断失了手,而你也非当年学飞的雏鸟,有了自己的一片天空,也不怎听我的话了。可有一件事我不诓你,敕天境界者与天地同契,这偶尔一次的心悸...是上天给予的警示啊!” 话音刚落,柳青山摇了摇头,佝偻着身子,转身向外走去。 林长天倚着脑袋,他自然是心疼柳青山的,可平心而论,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配合老头的想法去兴师动众一番?把好不容易闹出来的繁华又给整的风声鹤唳? 他做不到,捶胸顿足了一会,觉着是柳青山太过迷信,便轻声谩骂道:“这老头,神神叨叨的,忒不讲究了。” 自己兵强马壮的,能出什么事呢? ...... 。手机版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三十二章 蹉跎 鞍马城的天色不是很好看,像是个正在哭泣的小姑娘。 看起来梨花带泪,一副惹人怜的模样,可走到跟前才发现这位爷原来是卖火药的,你要是不买,她就点亮一根火柴,让整座鞍马城都在“核平”声中听到她去世奶奶的呼唤...... 有人站在城中央最高的阁楼上,轻声低喃道:“天变了。” 他身边跟着个好吃的随从,也不搭话,只是自顾自的往嘴里塞着食物。 杜兆麟抿了抿嘴,很平静的说道:“赵子冷,你不搭理我的话就...显得本大人很呆。” “大人,须知智者若愚的道理,让人觉得很呆也没什么不好。”赵子冷笑道,他连眼皮都懒得抬,耷拉着脑袋,倒不是丧气的缘故,仅仅是因为这样进食较为方便一些。 杜兆麟冷哼了一声,随即不再说话,自己背过身去俯瞰着城中一草一木,似乎要将众生百般样貌尽收于眼底。 “大人,这姿态很是傲慢,不适合您。”赵子冷吃东西的时候很讲究,宁愿用一方手帕盛着吃也不图方便直接上手去抓。一口吃食还没在嘴里嚼了个囫囵便吞下腹去,等到嘴里清爽了,这话才慢慢悠悠冒出尖来。 好一个“食不言,寝不语”。 “我是这城里的父母官,作出副高傲姿态又有甚不妥的?”杜兆麟斜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谁家爹娘天天被子女咒骂呢?哪怕是再不懂事的熊孩子也应是没那么过分的。”赵子冷随口答道,似笑非笑的看着杜兆麟,他存了心要“刁难”这位本不应高高在上的大人一次。 杜兆麟也不急着回话,他低下头思忖了一会,缓缓说道:“几百年前中土里有个笑话,说是一位母亲问自己的孩子,她掉到河里了,孩子是吃香蕉呢?还是吃草莓呢?任母亲问上无数遍,孩子也只有一个答案,自己要吃草莓。” “这母亲忒不地道,拿着成年人的逻辑来哄骗小孩子,待得到答案之后便换上另外一副嘴脸,对这孩子的孝心“故作”伤心欲绝。不过这问题小时候我老子倒是问过类似的,您猜猜我是怎么回的?” “我不猜。”杜兆麟看着他,很认真的说道。 只不过赵子冷这会学聪明了,他也不待杜兆麟继续开口便接着说道:“我老子有一天问我,他去林子里打猎遇着了老虎,那我中午是吃狍子肉呢?还是吃野兔的肉呢?我小时候就很聪慧了,当我老子说完之后便动了动小脑瓜很认真的回道,那我可以吃席啦!” 话音刚落,杜兆麟先是一怔,然后憋不住笑,放出声来,冲着赵子冷竖起拇指:“好一个“带孝子”!赵子冷啊,赵子冷,小时候想必是没少气着令堂他老人家吧?你能活这么大实属不易呐,令堂身子骨如何了?他没让你气死也算是积了阴德。” 赵子冷笑了笑,然后望着东边,有些失神落魄:“这问题说完之后他第二天就死了。倒不是让林子的老虎吃掉的,找到阿父尸首的时候群狼正啃食的欢呐。” 杜兆麟的笑声戛然而止,抿了抿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大人的境遇我听过,可再是如何也不用为了一日三餐而疲于奔命。城里的百姓还好说,就算是为了面子上的功夫这城的主人也不会让他们太难过。但城外的山民不一样,饿久了之后,他们连人都算不上。”赵子冷抬头望了眼天,接着说道:“所以匪寇是一代接这一代的,中土人对待北域就跟蔑视蛮荒里的臭虫一样,休来搅扰我,我也懒得去搭理你们那一亩三分地。” “你今个儿的话多了些。”杜兆麟有些烦躁,他摆了摆手,强行打断赵子冷的话头,“别说这些不相干的了,我问你,现在的鞍马城有大半的世家都怀疑是你赵子冷害死了虞文若,如此下去,你我的第二步棋该往何处走呢?” “等他们来杀我,到时候您的文章就好做了,只不过这其中马辉大帅的态度还得推敲一番。”赵子冷说完,又往嘴里塞满了一堆食物,显然他吃不完是不会再讲话的。 杜兆麟思忖片刻,沉声道:“近几日你身边会多上几个“影子”,那些是鞍马城卫军的高手,不要觉着奇怪!我去探探大帅的口风,你就此离去吧。” 赵子冷连声应道,他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什么,杜兆麟也不在意,全当他是在与自己说些道别的客气话。 待到杜兆麟走后,赵子冷才把嘴里的食物清了个干净,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低声骂道:“你这话三岁小儿都不信呐!卫军出来的能有什么高手?上次城中央围剿许用的那个,绕着人家衣服窜来窜去,还把自己摔了个趔趄,就这种玩意你派来保护我?” ...... 循着街道,七拐八折,杜兆麟径直走到了那间并不起眼的宅邸旁边,犹豫了一会,缓缓叩响了大门。 “是杜小子吗?”里面传来一句问话,让杜兆麟提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些。 毕竟自己上次斥骂完大帅之后可没去上门赔罪。 杜兆麟想到这里便高声应道:“大帅,是我呀!” “哦,你先看看那石阶左面草丛里插着的木牌上写了什么。” 杜兆麟心有疑惑,听着马辉的话往左面寻去,然后翻出块木牌来,看了好一会,气得脸色铁青。 那上面写着一句:唯杜兆麟与狗不得入内 “大帅!你怎变成这副模样了?斤斤计较,睚皉必报,何故如此折煞于我!” 里面没了声音,杜兆麟咬了咬牙,拔腿欲走,又咽不下这口气,转身撞开了大门,径直冲了进去。 院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杂乱,只是这回少了些酒气,花草长的茂盛,一气幽香。 只不过来客怒气冲冲,杜兆麟一脚踹开了内门,给这幽静雅舍平添了几分喧噪。 他刚一站定,四下看了看,正欲破口大骂,再不济也要埋怨几句,可当马辉朝他笑的时候,这一切便只剩下了心酸。 他怎变得如此老了! ...... 。手机版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三十三章 新旧 马辉独坐在小院边隅,浑身打着颤,强撑着站起身来,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随地坐了下来,捂住头发不给杜兆麟看见。 杜兆麟浑身打着颤,他感到了此生前所未有过的恐慌。 如果是自己成了这副模样,他只是会笑笑,他把生死看得很淡。 少年不再,意气尽失,又何妨? 这条命已经认了对的人,此生,足矣。 可轮到眼前这位枭雄暮年之时,他却说不出话来。 能讲什么呢?横扫北域四境,逐鹿夫子城的爷们也终究是个凡人? 呔!贼老天,你是真不长眼! “大帅,我早说过,那刀,练不成啊!”杜兆麟伏在了地上,浑然不觉两行清泪沾满了衣襟。 “哭甚呐!我还能走路,一顿可吃二两肉,还能喝三坛子酒呐!就算是去随人厮混,那也要叫上十几个风姿绰约的美妇作陪!”马辉咧开嘴,笑道,一副混不吝的模样,看得杜兆麟直皱眉头。 他神色有些古怪,忍不住插嘴道:“大帅,您当年在北域可是出了名的快......” “你懂甚呐!”马辉涨红了脸,恼羞成怒道:“那种腌臜之事为何要去留恋?每多一分钟都是在亏负好男儿的志向......” “大帅!”杜兆麟急声打断了下来,在马辉满脸的错愕中一本正经的说道:“以您干那事的时间来看...应该是用秒作为衡量单位的。” 这侮辱性极强的话语刺激到了马辉的神经,他猛地爬了起来,一脚踹在杜兆麟的屁股之上,笑骂道:“彼其娘之!来找我有甚事呐?快说快滚。” “您能不知道?”杜兆麟嘟囔了一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很认真的说道:“城里犯乱的贼子很多,听闻您最近乐得清闲还跟他们厮混到一块去了?” 马辉点了点头,看着杜兆麟,眼神玩味,似笑非笑道:“怎么?杜大人的官威是连我都要管一管吗?” 杜兆麟忙称不敢,但眼神却是异常坚定,他直视着马辉的眼眸,一字一句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您就算做得再荒唐,我业全当您是为了大业。可有一点您得分清,家犬和野猫他到底是不一样的。” “都是畜生,哪怕其中家犬比野猫忠诚的多。”马辉平静说道,丝毫没有因为杜兆麟的话而动容。 “哼!”杜兆麟作了个揖,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搅扰大帅清静了!” 话音刚落,他便拂袖离去,走的异常绝决。 留下马辉一人看着那消匿的身影怅然若失,他撇了撇嘴,低声骂道:“小毛孩子,懂甚呐!” 马辉说完了话,又开始喘起了粗气,一步接着一步,朝着一处边隅,缓慢而艰难的行去。 “啧啧,时日不多了么?”他轻声低喃道,院子里悄寂无声,都默默注视着这位枭雄,不知在等待些什么。 或许是期许他生死道消之后的福缘,或许是悲悯一代枭雄却沦落到如此地步。 他未曾输人,却连天道的影子都没资格一见。 马辉有些怅惘,他嘴角泛起苦笑,想起了自己年轻时说下的浑话:男人有浪漫,杀人饮酒需纵歌。 可惜时间走的厉害,他已经提不动刀了,喝酒倒是能喝三大坛子,只不过其中偷偷倒掉了多少恐怕只有这位大爷他自己个知道了。 “噫!你也忒不讲道理了!”马辉指着天笑道,拿起剩下的半坛酒一饮而尽,空坛子摔落在地上,一滴不剩。 这回他喝的很实诚。 ...... “赵子冷!这都过去多少天了,为何还没人来刺杀你?莫不是你这厮背地里给自己洗白了!”杜兆麟揪起赵子冷的衣领,像是头发怒的雄狮,正恶狠狠的讨要着自己的“公道”。 赵子冷有些无奈,他十分相信这鞍马城盼着自己死的人之中一定有他杜兆麟一位。 “大人,生死之事,由不得人呐!说不定这剩下的世家子弟都是些鼠胆之辈,没那个勇气干这掉脑袋的差事。”他低下身子,轻声说道,看起来无比恭顺。 没办法,这条恶狗做事的狠辣连他都要惧怕三分。 “他们不来找你,你就不会去找他们吗?专挑那些势力大的,下手黑的去上门挑衅啊!他们要是不理你,你就去欺辱他们的家眷,绑票,抢劫,什么没底线做什么,大不了一死罢了,反正十八年后你赵子冷又是一条好汉!”杜兆麟蹙着眉头,显然是对赵子冷这种没有牺牲精神的家伙表示强烈不满。 “大人...我们不是城里的护卫者嘛,那不应该是正派角色么?”赵子冷弱弱的说道,他很是怀疑到底谁才是阴谋界的鼻祖。 杜兆麟没理他,思忖了好一会才说道:“你觉得是绑他们老娘好,还是勒索他们妻子好一些?” 赵子冷突然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从了良的草匪中唯有马辉一伙能在北境立足这么久,合着人家从始至终都不忘初心呐。 “大人,我觉得咱们可以文明一些......”赵子冷顿了顿,恶狠狠的说道:“比如去勾搭他们的子女,多生上几个孩子,到时候多分些家产!” “你这......”杜兆麟朝他竖起了拇指,由衷赞叹道:“到底还是文化人狠辣,只不过你那硬性条件不知道跟不跟得上呢?” 赵子冷撇了撇嘴,冷笑道:“北域荒凉,而人称我为播种小能手” 杜兆麟:...... ...... 牛年新至,祝大家春节快乐!万事莫过一个好字!不行歧路,福满临门,来年都是全世界最靓的仔!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天。 夜半心凉,微末云烟半点。 倚栏听风,屋外阵阵风雪。 再西归,年意漏尽,不知是,何处人家 正午晨阳,荒秽花草三分。 凭窗相望,院里点点雀声。 往东来,福迟仍至,谁能道,小雨无酥。 祝各位永远少年,红尘滚滚,难改初心,一路砥砺前行,终将万事如意! 。手机版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三十四章 风雨欲来 “你这播种小能手...想来送给过别人不少完,抬起头来,神色谦逊,弯腰作了个揖,直过了很久也不见起身。 他的话讲的很聪明,把杜兆麟想探听明白的全都说了出来,知道这位大人对拉帮结派有所避讳,便矫揉造作了一番,把自己的“虚情”全都化作了实打实的诚心。 弯腰到底,只有一个意思,我等为您马首是瞻。 赵子冷也明白,杜兆麟是何等的老辣,如此虚伪的客套他在官场上见的太多了。 只不过他还是得露出一份不太真挚的“诚心”来告诉杜兆麟,自己和自己的党羽永远都是大人的走狗,因为世家那条路让堵上了,无别处可去。 这份官场上的“客套”很合杜兆麟的心意,他脸上多出几分笑容,慢悠悠的说道:“赵子冷啊,赵子冷,你到底是个玲珑心窍的家伙。只是...本大人这里有一份疑惑,你能不能给我个答案?” “大人但说无妨,属下跟您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赵子冷强自挤出几分笑容,心里暗暗骂道这狗贼多半是跟狐狸串了,狡猾的厉害...... “你说这些人里大多是贫贱出身,那我也可以理解为有那么一小撮是跟世家有所牵连的?”杜兆麟笑容更盛,只不过话里面的锋芒直刺的赵子冷如芒在背。 他“艰难”的点了点头,做出一副惶恐的模样,声音发颤道:“是有那么三位,李族的元昊,赵家的良辰还有一个是.......” “梁氏的虫子,梁文优。”杜兆麟敛了笑容,接过了话茬慢悠悠的说道,眼神依旧淡漠,丝毫没有因此而泛起波澜。 赵子冷默不作声,他在兜里摸索出了一方手帕,缓缓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他耷拉着脑袋,心中有些忌惮。 “你怕甚呐,我能知道这些也就能探听到你心里有没有鬼。要是有,你还能活着吗?别忘了,这城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就连城西头的母猪生孩子,它生了几头,最后都必须要让我的耳朵听见!”杜兆麟看着赵子冷的窘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叹道:“你这厮忒谨慎了些,我问你,那梁文优是如何跟你扯上干系的?” “大人...您不是什么都明白了吗?”赵子冷小声说道,生怕钻进这家伙布下的套子里去。 杜兆麟摊了摊手,一副无赖的模样,“这事我不知道啊。” “那您不是讲...城里母猪下了几只崽您都知道?” “还不兴让人装逼了?” 赵子冷使劲瞧了杜兆麟几眼,他是真没弄明白做人怎能无耻到了这种地步。 “不过那母猪下崽的事我还真知道,毕竟家就住在城西嘛,那头黑刚鬣是隔壁大娘养的。”杜兆麟挠了挠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赵子冷有些错愕,他看向杜兆麟,语气有些怀疑,问道:“您在这鞍马城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怎会住在西头去?您不该是在城中心落居的么?” “唔,你之前说我吃过的苦不够多,其实这话多少有些不公道。北域里的少年谁又活的很容易呢?只不过穷苦日子过惯了,反倒是没了什么淫奢之欲,眼睛里又容不下沙子,去了城中心跟那些世家住在一起,只怕有一天......” “您是担心生活习惯不同,万一闹出什么乱子来害得您跟那些世家又产生了新的矛盾,结果惹得大家心里都不痛快?大人真当是,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呐”赵子冷感慨道,他有些佩服杜兆麟这种顺势而为的“忍让”。 杜兆麟摇了摇头,平静说道:“那倒不是,我怕那天心气不顺,一把火给人房子点了,太贵,我赔不起。” 赵子冷眼角抽了抽,他果然又一次低估了这位爷的下限。 “你猜猜为什么我非要跟那帮家伙斗个高低出来?”杜兆麟看向远方,他想起了很多旧人旧事。 “大抵是为了争权吧,毕竟你们这些大人物活到最后不就图个名嘛。”赵子冷撇了撇嘴,很不耐烦的说道。 他没来鞍马城之前,这种人可就没少见。按照道理来说,位子越高越是应该脱了俗气,可现实却不尽然,毕竟人终归是人,视权势为粪土者少之又少,换句话讲,那些个隐世大贤也坐不到那个位子。 杜兆麟摇了摇头,笑道:“我当初也想着苟活,别说是跟他们和平共存了,就算是“狼狈为奸”...我大抵也能接受一些,再不济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没法子,是人家啊,不给咱活路走。” “哦?” “具体如何,跟你也说不着,不过后来我明白了个道理,你不去压榨他们的生存空间,他们就会愈加放肆,直到把你逼成一丘之貉。我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杀了很多人,才坐上了这个位子。” 杜兆麟笑容更盛,指了指城中心的地方,那里灯火通明,热闹的厉害。“看看,这欢喜气多浓啊。马上要过节了,得给他们添一把火,让烧的更旺一些。你过来,我有事跟你交代。” 二人在屋子里商议了许久,杜兆麟耳提面命,交代了很多事,赵子冷连声称喏,唯恐遗漏半点。 ....... 祝大家初一快乐! 。手机版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三十五章 献岁 “鞍马城很大,也很坚挺,就是布局差了些,不太工整。”有人在城阶之下傻笑,他双腿蹲的发麻,却也不愿站起来,就那样自顾自的说着话,像是个无家可归的破落户,悠闲得很。 墙根底下有个晒太阳的乞儿,阳光有些刺眼,他拿着叶硕大的芭蕉扇挡在头道:“原先跟我一起流浪的兄弟里面也有个耐不住寂寞去吃了软饭的,下场很惨。” “哦?这是个怎么说法?”那人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看着乞儿笑道。 太阳有些刺眼,时值晌午,他要去办正事,很难再呆下去。 “嗨,死的忒窝囊了,本来要是只论床第之欢的本事我这兄弟那是百战不殆,可谁承想善解人衣的大姐姐们忒虎狼了些,眼见骑不过便拿出了男人的一生之敌。” “什么?” 乞儿看了眼太阳,他有些惆怅,“无他尔,一团钢丝球罢了。只是可怜我那兄弟,到死都没占据过上位呐。” “啧,是死的窝囊了些。”那人眼神一凛,他突然觉得胯下奇凉无比,于是连忙摆了摆手,对着乞儿笑道:“得嘞,我还得去办事,你这人有意思,鞍马城里要没什么牵挂那就去泗山的墨白城落脚吧,别的不敢说,你晒太阳热了有伞遮,冷了有衣穿。” 乞儿撇了撇嘴,他看这人是失了疯,真把自己个当成什么大人物了。“清醒一些,兄弟,我要是听了你的话,那非得是三天饿九顿,没事挨点小钢棍。” 那人哈哈大笑,也不与他争辩,撂给乞儿一个人名,便打着芭蕉扇径直往城中心走去了。 “林长天?好熟悉的名字......”乞儿喃喃道,蓦地把眼睛瞪大,灵光在脑海里霎那一现,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之事。 狗贼!还老子的芭蕉扇! ...... 前些时日,泗山见了两拨人,收到了两封信。 一拨是鞍马城的主使,态度很谦卑,自称是杜兆麟手下的第一走狗...哦不,是第一得力助手,名唤作赵子冷的。他来就一个目的,鞍马城要过节,按照习俗,得请北域四境的人都来凑这个热闹。 这话倒是不假,北域历年以来都有这个规矩,只不过前些年只用请东西二境,到了今年,墨白城横空出世,泗山便也有了一席之地。 听说因为这还闹出过一桩“君子”之间的趣事。有一年正逢林马交战,打到最要紧的关头却因为要过节的缘故便各自退兵三十里,再遣使去鞍马城里“凑热闹”。 至于为什么非得去鞍马城呢?因为祖宗定下的规矩,朝圣即朝北,冲的不是他马辉的面子,冲的是鞍马城原先的名号。 夫子,教化一域。 这另外一拨人嘛,则是偷偷摸摸寻到里面来的,那是位泗山的熟客。 裘安潜伏的很专业,专业到一个泗山的卫卒不出半个时辰就独自逮住了他。 原因是那个卫卒临交差时候东张西望了一眼,不巧,正好发现裘安在一处草垛边解着手。 卫卒当时就乐了,因为泗山最近在搞文明创城活动,而墨白城是第一个接受组织考验的。 原因无他,因为泗山就这么一座城,而这城里的主人“心肠很热”。 只是要换了别人,非得让骂作事妈不可。 他笑得很开心,这临了临了,还有人给自己冲业绩的? 于是家族的麒麟儿,军中后起之秀,从小集万千宠爱与光芒一身的别人家的孩子,裘氏二郎,裘安,就这么让一个小兵给生擒了。 他被逮着的时候眼神很幽怨,忍不住问了一句:“你难不成知道我是鞍马城的裘安?所以追我的时候才如此卖力?” “那倒不是,大帅讲了,随地大小便的,抓住一个,奖墨白城酒肆畅饮代金券一张。”小兵顿了顿,憨厚一笑,继续说道:”不过俺现在知道你是谁了,恐怕以后一辈子的酒不用愁了。“ 裘安不说话了,他一路埋着头,直到见了林长天,匆匆传完马辉的口信,便急赶着回了鞍马城中。 真希望天堂没有代金券。 ...... “唔,这帮人真奇怪。”林长天走在通往城中央的路上,心里暗自想道。泗山的使节前几日先到了,而他则因为马辉的口信不得不偷跑出来,还不能引入注意,便跟着城西的乞丐混了两天。 他抿了抿嘴,,有些意犹未尽,要不是约定的时候到了,说不定自己还能混上鞍马城的丐帮教主呢。 “真搞不明白马辉还派人来作甚,他莫不是让杜兆麟给架空了?”林长天自顾自的说道,他实在闹不明白这厮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难不成又是与那劳什子的天道有关? “传话传一半,生儿子没有菊花眼。”林长天咒骂道,他突然是想到了什么,又愣在原地傻笑了起来。 古人诚不欺我,马辉果然没有儿子! 他嘴里嘟囔个不停,沿途的街道很热闹,张灯结彩,都在庆祝这北域数年来最大盛事的到来。 唔,好像是叫什么献岁节的。 ...... 大家初二快乐! 。手机版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三十六章 鞍马城的书生 少年走在街头,他披着裘衣,步子很慢,似乎是在欣赏这一城市井中的样貌。 “上次来的时候匆忙,这回可得好好看看。”林长天喃喃道,他像极了初次进城的村夫,探着毛丛的脑袋,四下观看,街上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很热闹。 街道两边摆摊的小贩多了很多,都在吆喝着揽客,其中有一俊秀书生站在里面,显得格格不入,他把手揣进兜里,一是避寒,怕把手伤裂了,二则....实在是闲得慌,这生意做不起来,此摊的主人也自然摆出副无所事事的模样。 “卖东西的人哪有这么吊儿郎当的?”林长天皱紧了眉,他有些踌躇,在犹豫自己是否过去手把手的教那些人一番。 毕竟自己也算得上泗山带货小天才不是? 他这么想着,于是走了过去。 “伙计,你挺悠闲呐。”林长天站定在摊前,慢悠悠的说道。 那摊子的主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指着林长天骂道:“你要买吗?不买就滚一边去,休要叨扰我做生意。” 林长天也不恼,他看着摆摊的书生笑道:“您瞧瞧,哪有要做生意还赶人走的?我猜,您刚干这行没多久吧?” “关你甚事?”书生还是一脸的不忿,只不过说话的语气却是缓和了许多,因为他瞧见了林长天身上披着的裘衣。 林长天朝小贩诡秘一笑,背过身负手而立,如若隐士高人。 他料定这摊子的主人定会挨不住心里的好奇而开口询问自己。只不过等了许久,也不见有谁的声音从那边冒出来。 “咦?”林长天有些愕然,他扭过头去看书生,书生也正看着他,眼神古怪无比,咬了咬牙,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兄弟,这钱你拿着,我也知道你们乞丐到了年底也要冲业绩,讨生活不容易啊。”书生感慨道,说罢,又掏出了一些钱财,双手递给了林长天。 林长天顿时大怒,他一把抢过了钱财,恶狠狠的瞪着书生,怒道:“你打发要饭的呢?我是诚心来指教你做生意的!” “好,好,好。你说,我听着就是了”书生柔声说道,他看向林长天的眼神有些怜悯。 啧,这乞儿估计脑子也不太灵光。 林长天来了兴致,清了清嗓子,放声说道:“我且问你,这摊子上的货物是为卖给本城百姓还是去骗外来的客商?” “合着您不知道呢?到了年底,也就该献苏日辰啦。最近北域也无甚战事,其他三境来的人很多,外乡人不明白城里的门道,此时正值发财的好时机呐!” “那你卖的是什么?” 书生指了指摊子上的纸卷,说道:“多是些旧书,还有我手写的对联,诗书字画之类的。只不过没人瞧的上眼,前来光顾的也少。” “北域的读书人本就不多,你再不闹出些花样来,还指望谁来你这买东西?看看隔壁那位卖兵器的大哥,人家都带表演一番胸口碎大石的呢。你再看看那位买毒药的大哥,周围的人里有一个质疑他药效的,大哥二话不说,直接往肚子里灌了一瓶!你看,喷子们不张嘴了,他们怕了!大哥还砸吧砸吧嘴,表示这味道属实不错。咦?大哥...怎倒地上吐白沫了?你看看,大哥喝的急了不是?英年早逝啊!” 林长天叹道,他把身边的一杯热茶洒在了地上,朝喝毒药的大哥深深鞠了一躬,以示敬重。 “我跟你讲,书生,文化人卖文化人的东西,一定要贴上标签才有价值。要知道,在中土那边,这么干的利润是原本的几十,几百倍!”林长天转过了身,冲着书生如是说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假借别人的名号?尤其是那些威望十足的家伙?”书生眼睛一亮,他揣摩着下巴,心神一动,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骇人听闻的想法。 要不我去趟西境把林远那小子绑过来?或者去东边会会成家老祖?唔,鞍马城应该去找马辉的麻烦嘛,只不过那厮病入膏肓,又是个敕天境的老贼,万一他舍命跟我打,那就不合算了呐。 林长天不知道书生的想法,他甚至觉得这没见识的鞍马城土著一定是让自己的想法给震住了。 “除了这些,您可以再去找些人扮作顾客,俗称“托”嘛。到时候搞个竞拍模式,争相出价,骗得就是城里的外乡人。如果您还认识什么有名气的人物,那大可以把他们请来,搞个什么行诗作画筹募善款之类的名头,办个晚会或者是演出之类的,到时候赚来钱了,五五分账岂不美哉。“林长天说到兴起,竟跳窜了起来,对自己构建的商业宏图滔滔不绝。 书生让说皱了眉头,他扶着下巴略有所思道:“这法子倒是不错,可是如果买了东西的人回家后觉得上当受骗败坏我们的名声那该如何?更或者,人家只是来图个热闹,看看表演,白嫖一番就走...那又该如何?” 林长天有些感慨,到底是咱北域人民淳朴实在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存有“良善”之心。 “动一动你那空无一物的小脑瓜,演出之前,先放出风声去,说咱这是免费的场子。后面再暗箱操作一番,待到把热度炒的正旺,咱就说入场的门票让人抢光了,到时候在派出些倒票的黄牛去高价售卖,如此一来,不管他买还是不买,这便宜都让我们占了。再说他进场之后,那就是您的地盘了呀,他不买就出不了那个门!” 书生蓦地瞪大了眼,这厮竟比自己还要无耻!他讷讷说道:“这强买强卖不是砸自己招牌吗?而且那些名家都爱惜羽翼,恐怕...不会答应。” “咱这干的就是坑蒙拐骗的活!那些个名家里有不来的吧?坑完这一场把锅甩在他头上不就行了?如要骂起来,那就撺掇这些名家打上一场口水仗,咱们换个地方继续干这买卖。”林长天缓缓说道,他搓了搓手,有些激动。 书生也很激动,他仔细品味着林长天的话,急声说道:“我明白你讲的意思了,话已至此,那我这摊上的东西你得全买了!” 林长天有些愕然,他挠了挠头,诧异道:“我为何要买你的东西?字丑成那副模样还贵的离谱,你要勒索别人不成?” “这是你自己的话。”书生摊了摊手,很认真的说道:“你刚刚不是讲,这是我的地盘,谁不买就出不了门嘛。” 林长天先是一愣,然后冷笑道:“你不过是个柔弱书生,我怕你不成?” 话音刚落,这书生背后突然围过来几十个虎豹熊腰的大汉,正恶狠狠的盯着林长天不放。 天气很冷,可书生的心里却是暖洋洋的,因为自己身上多披了一件裘衣。 ...... 被扒了衣服的林长天蜷缩在街头的一个角落,他咬了咬牙,暗自发狠,要不是自己怕暴露身份,非拾掇了这帮腌臜不可! 奶奶的,是那个丧良心的说北域人民淳朴的? 。手机版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三十七章 山里来的道士 “后生,你为何能蜷缩的如此圆润?” 林长天身后一阵寒意,他回头望去,那街角正站着一位道士,直冲着自己的屁股吹着凉气。 这道士见林长天看他,也兀自笑了起来,朝林长天道了声诺,“无量天尊,小子,勿要多心,你这屁股较常人圆润了些,又裸露在外,老道因此多看了几眼,实在是上了年纪,人老咯,脑袋也昏的不行。” 咣当,老道作揖的时候那袍子里掉出一把匕首来,锋利至极,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寒芒,看得林长天直皱眉头。 “勿要见怪,勿要见怪,老道居住的山里蛇虫甚多,所以带着它来做个防身的器物没毛病吧?”老道捋须笑言。 话音未落,那袍子里又砸落下一样器物,林长天定睛一瞧,正是一柄小巧的铜锤,上面泛着些红色,看起来煞是诡异。 “后生别怕!”老道笑着捡起了铜锤,摊了摊手,一本正经道:“你也能看出来,我是个道士嘛,所以敲木鱼的时候要用到铜锤也是很合理的嘛。” 林长天黑着脸,他使劲瞧了瞧道士,这厮不像好人呐,于是他双眼微眯,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心头。 “老神仙勿要自责,实不相瞒,我这不是故意露出来羞辱斯文的,实在是着了别人的道,裘衣,裤子,一股脑的全让人抢走了!” 道士闻言蹙起了眉,他也不顾地上的尘土,正襟危坐,一副要为人间主持公道的气派模样。 只见他双手衬起衣袖,眼眸轻颤,缓缓说道:“光天化日之下,谁敢不尊律法!你勿怕,但说无妨,就算是那马辉欺侮于你,我也会去替你要个解释。” “就是那边的书生。”林长天喜上眉梢,他看老道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好一个为人间主持正义的“牛鼻子”。 老道斜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冷笑道:“是那人没错?唔,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何不去报官呐?” “鞍马城谁管这事啊?”林长天摊了摊手,有些无奈道:“从巡街的差役到卖货的商贩,个个野蛮至极!我单方面从道德的角度上谴责这地界人的残暴,蛮横之行!” “你先等等。”老道出声打断了下来,一本正经的瞧着林长天,许久,才开口道:“后生,也就是说你是个外乡人,一无背景,二无亲朋?” 林长天点了点头,样子很呆萌,像是只可爱的小兔兔。 “既如此...”老道缓缓站了起来,一手按住林长天的肩膀,从身后掏出一把开山的大刀,笑道;“老夫也来打个劫!童叟无欺,市场价,三千鞍马币,拿金银来折算...也行。” 小兔兔愣在了原地,他往上凑了凑耳朵,看起来很是迷茫。 我,林长天,泗山之主,第一届墨白城“讲文明,树新风”知识竞赛冠军,第一届墨白城“干饭人,干饭魂”竟赛亚军,中土的未来之光,泗山的少年天才,当代自我评选感动北域人物林长天,怎会在此地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人欺辱! “真当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林长天仰天怒道,他死死盯着道士,目眦尽裂,狠狠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能不能...分个期?” 老道很无情的摇了摇头,他看着林长天一字一句道:“你这话就是对我这个职业最大的侮辱。” “您不是道士吗?” “那是主业,现在下班了嘛,抢劫又是我的副业,所以...你懂的。” 林长天:...... 二人大眼瞪着小眼,谁也不肯说话,就这样陷入了久久的沉寂之中. 如是许久,老道等得不耐烦了,没好气的说道:“后生,你想好了没有?” “要留清白在人间!”林长天闭着眼,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老道先是一愣,然后朝他竖起了拇指,由衷赞叹道:“好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那就休怪我刀下无情了!” 说完,徐徐扬起了手中的开山刀。 “慢着!”林长天跳窜了起来,抹了把眼泪,嗫嚅道:“您误会咱的意思啦!我是想说,您要看中我身上什么东西了...那就尽管拿去吧,只要留着我这白净的身子就好。” 老道沉默了,他这才想起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来:眼前这厮衣着单薄,怎么瞧也不像是个有钱装兜的主。更别提...他这从头到脚的衣物上也没个兜啊。 “后生,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我听着呢,您但说无妨。”林长天慌不迭地回应过去。 老道捋了捋胡须,又从袍子里掏出一柄狼牙棒来,左手拿刀,右手持棒,沉声道:“你说说,山里的道士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崇尚无为,诵道德千章,以图民生安乐,只是每日修身养性乏了,闲暇之余,他没了事干,便出来抢劫下外乡的过客...” 林长天不敢出声,他生怕老头从他那小小的袍子里掏出一枚大伊万来。 “我做事有个规矩,那就是付出多少就必须要得到多少!所以...你今儿个要实在没东西了,也别勉强,老道送你去西边见佛祖。” “您是道士...见的不应该是无量天尊吗?”林长天矮下身子,忍不住插了一嘴。 老道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对啊,所以我送你去见佛祖,让你告诉那厮以后东方的地盘轮不着他来管!如有异议,够胆就把你打入十八层阿鼻地狱之中!这样一来,你也算有了价值不是?” 林长天又缩成了一团,抬头望了眼四周,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天气算不上冷,但他的心却是拔凉拔凉的。 “您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林长天暗自发狠,脸上却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犹自笑道:“我这倒是有一本失传已久的道教绝学,听说修成以后,可立地飞升,不妨拿它来买我的命如何?” 道士摇了摇头,摩挲着下巴,漫不经心道:“老道对飞升没兴趣,我只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 “很多年前,道教有一位老祖,正是学了此等仙法才变成了中土乃至整个人间都少有的美男子,您可曾听过?” “哦?那位老祖是谁?三清还是鸿钧?” 林长天背手而立,微微一笑,贴在他耳边说道:“那位老祖...可是中土千年前四大美男之一的吴彦祖呐!” ...... 。手机版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三十八章 按摩大法 老道半眯着眼,他费劲思索了很久,也不记得道家的先辈之中有个叫“吴彦祖”的老仙。 “小子,你莫诓我,鸿钧圣人,三清老祖,我道家无数真仙之中也没个“吴彦祖”啊!” 林长天眨巴着眼,他神情一肃,故作出一副鄙夷的模样冷笑道:“天地浩荡,多少谪仙大能化敌不过岁月摧残而化为黄土一捧从此不为人知.......你这小老儿才活了多少年岁,就因为你心中的无知就敢去质疑修行路上的先哲了?” 老道沉默不语,许久才点了点头,示意林长天接着往下说。 “世间的机缘,数的清,数不清。我这有一套失传已久的法门,传自中土,最是...” “这法门它正经吗?”老道忍不住插了一句,他实在是不相信眼前这个混不吝的小子。 闻言,林长天敛了笑容,他胸有成竹道:“当然正经!按中土的分类,这叫...限制级。” 林长天生怕老道会对了意,连忙给他指了条弯路:“您想想,限制级是何等意思?说的就是这东西“畏首畏尾”,大家容易“坦诚相待”。 “那我不学。” 林长天:...... 老头撇了撇嘴,你跟一个辛辛苦苦靠自己一刀一刀劫富济贫的道士谈什么正经的呢。 当然,道士也是很清苦的嘛,所以这济贫指的也就是他自己了。 林长天让噎了一嘴,心里很不爽,决定待会给这只见过骑马的老头开波车。 他沉声说道:“这法门嘛,最是考验人心,你要经得住考验,那便是你这老道此生最大的机缘。” “什么考验?”老道蹙起了眉,缓缓说道。 林长天闭上了眼,神情纠结万分,许久,才开口言明:“这是传自中土的秘术,常令人闻之而色变......它就是中土千年前先祖智慧的结晶——“按摩大法”。 老道有些好奇,他倒是听过道统末流——奇门的一些手段,例如点石成金,摄魂夺魄,定身术之类的。可随着几百年前道门势微,科技与真理横扫了人间的一切神学,据之为学问主流之后这些奇门的手段就再也没人见过了。 毕竟连道门正统都成了人间认为的可有可无之传承,除了历史和教义的遮羞布以外,就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了。 民智渐开,科学才是人间的主流。至于诸天神佛,百家信仰,用一句中土年轻人的口头禅: 于我有利,则天道之事,命中注定;于我不利,则一声“乌拉”,我命由我不由天! 只不过觉醒世的出现倒是让这一切的玄妙有了复苏的可能: 或许今日之界者可以重现修真时代的手段,身外法相,御剑飞行,气机与天地相契合......这些,都在被界者一一找回。 想到这里,老道露出一抹并不好看的笑容,姑且称之为笑容还是因为那满脸褶子动了的缘故。 “那你且说说,这“按摩”是个什么玩意?” “道长慎言,这东西正经的可玩不了。”林长天很是肃穆,他沉声道:“非要玩的话那得加一个钟,有时要加两个钟,这取决于林荫小道的干净程度。” “嗯?钟表不是用来看时间的么?”道长挠了挠头,满脸疑惑之色。 “这...您要非这么正经还想玩乐,那得需要一块长得像表,其实是个“时间静止器”的玩意,很多年前的东瀛动作片里屡见不鲜...那东西,当真神器!”林长天有些感慨,这老头除了喜欢杀人越货以外还是蛮纯洁的嘛。 老道斜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那块表在中土是什么级别?” “额,按道理是a级的,不过有时候它也算得上b级片。” “这是为何?” “嗨,衣服穿的少了些,成本低了些,总的来说,鸡蛋多了些。” 老道虽不懂,但看这厮面上的喜色心里也了然了几分。扬了扬手中的开山刀,示意他别卖弄关子快些往下说。 “这“按摩大法”的测试呐,其实说来也简单,我把这几个字喊出声来,您听见了,就得闭上眼在爬在原地,手里不能拿任何东西,任何事发生都不能动,而且还要三缄其口,不能发出任何声响。如若违了其中一条,恐神魂迸裂,道心蒙尘呐。” “这孙子真能吹。”老道心中腹诽着,点了点头,眉头紧皱,略微思忖一会,缓缓说道:“这我倒也明白,道门玄宗的书卷里都有提及,总的来说,修养生性的法子跟这个是一个理。” “那您准备好了,咱就开始?”林长天搓了搓手,跃跃欲试道。他心里打好了算盘,自己趁着按摩如能顺走这厮袍子里的兵器,那到时候...哼哼,攻守之势异也。 老道微微点头。沉声道:“开始吧,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孙子真能装。”林长天嘟囔了一句,随即大声喊出了那句话,老道也守信,果真直挺挺的躺下,任由林长天摆弄。 “后生,你摸我身子作甚?怪凉的!” “道长勿慌,这是在给你肉体渡劫,俗称刮痧。” “后生,你捋我的皮肉作甚?怪疼的!” “道长勿慌,这是在直达你的灵魂,俗称擀皮。” “后生,你弄的穴位作甚?怪麻的!” “道长勿慌,这是在疏通你的全身,俗称推拿。” 许久之后,老道从地上爬了起来,神清气爽,他扭了扭脖子,懒洋洋的说道:“后生,你这“按摩大法”真神了!一会的功夫竟能让人全身舒坦无比,如若在一汪幽静潭水里肆意游玩了一番!” 林长天撇了撇嘴,到底是北域里的老头,这也就是正经的,要是不正经的,接下来就该炮火连天,让你骑马驰骋沙场去了。 唔,倒也可以打打水仗,只不过敌强我弱,一仗下来要死上几亿儿郎。 “道长,咱这服务要是没毛病我就先走一步了?”林长天眨了眨眼,拔腿欲溜。 “慢着。”老道摁住他的肩膀,平静说道:“你不是讲,发出任何声响就要神魂迸裂,道心蒙尘么?” 林长天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只顾着埋头苦干,倒是忘记了自己事先忽悠老头的话语。 “呔!”林长天挑了挑眉,恨声说道:“就算你识破了又能如何?按摩的时候我就已经顺走了你的铜锤和狼牙棒!” 说罢,他当真从身后掏出了棒子和锤子。 老道见此,反倒笑了,他捡起地上的开山刀对林长天发出了灵魂拷问:“我这棒子和锤子都没开山刀厉害,你为甚不拿地上的刀...反倒是揪着我衣服里的那些物件不放呢?” 林长天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道:“嗨,其实这也是按摩大法的一项,我见这气氛太紧张了,于是给您讲个笑话,逗您乐乐!” “那我还真挺高兴的。”老道笑道,又伸出了手:“三千鞍马币,不能分期!” 。手机版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三十九章 道士很正经,书生不流氓 “前辈,我给您按完摩了,您提起裤子就不认人,这属于白嫖,按照滑稽星人罪理应论斩。”林长天一本正经道。 老道摊了摊手,不以为然,“我嫖完你给钱了没?” “这...自然是没有的” “那怎么能算嫖呢!你情我愿的事嘛......”老道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淡然:“好啦好啦,下次一定,你先把三千鞍马币给我!” 林长天摇了摇头,他苦笑道:“您仔细瞧瞧我这浑身上下有装钱的地方么?” “唔,这样么?不过打劫不能空着手回去,这是规矩。”老道沉吟片刻,提出了一个解决的法子:林长天日后得带他去中土走一趟。 按不按摩无所谓,主要是想见识一下异乡文化。 “您当真是一位喜欢用剑的道士呐。”林长天感慨道。 老头大惊失色,慌不迭地问道:“你怎看出我这袍子里还藏着把剑?” 说罢,他果真从袖口出抖落下一柄小巧的银剑,袖珍模样,少了几分君子之气,倒让人觉得煞是可爱。 只不过这把剑很快就不可爱了,老道对着它吹了一口浊气,几息的功夫,这银剑就从小巧玲珑的坠饰变成了一柄露着锋芒的利器。 “果然,什么东西还是小了可爱,就跟男人身上那根棍子一样,不动的时候可可爱爱,让人对嘴一吹就变得狰狞无比。只是...这老头的嘴也可以吗?”林长天小声嘟囔着,看老道的眼神有些古怪。 老道也不顾他,仔细盘问起先前林长天说出来的话,“贫道与你素未相识,可你却知道我擅长使剑,这是何故?” “我说的那是中土的“大保健”。林长天心里暗暗腹诽,面上却是一本正经道:“因为您老人家看起来仙风道骨,想必只有兵器中的君子配得上您。” 这孩子....... 老道笑开了花,看林长天的眼神也和蔼了许多。 “今儿就饶了你,我去给你找些衣物,待会送过去。!”道士说着,朝林长天虚空一指,他便消失在了街道之中。 一切做完,这老道收拾起自己的兵器,从袍子里掏出一柄拂尘,哼着曲往外走去。 他走到了卖书的秀才那,停了下来。 秀才正带着手下看妞,没空理他。 “啧,那女子真是漂亮!就是裙摆高了些,要是再低点就好了,而且走路的步子也太碎了些,要是迈的开些该是何等齐人之福。” “我看不行,还是碎些好,碎些容易堵车。” “堵车?” “下面紧致些,挤得慌,单行道嘛,堵车好。” 秀才听着了这话,他也不恼,狠狠拍了下身旁大汉的脑袋,笑骂道:“不知人事的东西!单行道哪有双管齐下来得巧妙!” “照您这么说,双管齐下还不如二凤和鸣来得美呐!” “你懂甚呐!穷则双管齐下,富则二凤和鸣。”秀才撇了撇嘴,不屑道。 众大汉对着秀才齐齐竖起了拇指:还是老大您车技更胜一筹! 老道盯着秀才,也不说话。秀才看见老道,从身后掏出一柄短刀,指着老头骂道:“狗东西,你看我作甚?” 话音刚落,秀才身后的大汉随即围了上来。 道士唱了个喏,笑道:“你讹了他多少钱财?人身上的裘衣都被你夺走了。” “那家伙心术不正,欠教育。”秀才平静说道,思忖片刻,嘴角微微勾起:“不过倒也是个妙人,很有趣。” 老道深以为然,点了点头:“我见他也不错,玲珑心思,浑身新奇的地方也很多。” “哦?那小子祖坟冒了青烟?竟能让你玄子烨专程为其走上一遭!”秀才阴阳怪气道。 老道见他叫出自己本命,随即也不遮拦,掐着手念了个诀,便露出了真容,一个唇红齿白的清秀少年,眼眸轻颤。似是会说话,皮囊斯文得很。 “我本不想以真容示人的。”玄子烨有些忧愁,他嗅了嗅鼻子,周围胭脂气的打量多了许多。 他从小生得好看,命犯桃花,走到一处就会莫名吸引来许多女子。 秀才脸色变了变,他指着玄子烨骂道:“你有事说事,说完了就赶紧滚,我可不想跟那帮花痴打道!” 玄子烨作了个揖,沉吟片刻,缓缓言说:“我想知道你是奉了谁的意?召南城的林远,还是...夫子城的那些余孽?” 秀才冷哼一声,他猛地站了起来,又无奈拢了拢袖子,蹲坐在牙子独自颓然。 他心里有不忿,气实难消,便开口骂了句:“这才多久啊,尔等就把夫子看作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贼子了!” “怨不得人。”玄子烨轻声道。 那声音如有魔力,穿云贯耳,直到惊醒了秀才。他脊梁冒着冷汗,浸湿了洁净的衣物,水渍难消,明晃晃的一片压在秀才心头,挥之不去。 他抬起头来,感激的看了眼面前的道士。的确,此地讲话是得注意些,如引起垂暮的猛虎不悦,把他咬死也没地说理去。 “林远使唤不动我,自是夫子们让我来的。”秀才理了理衣襟,平静说道。 玄子烨并不觉得奇怪,眼前这秀才匪气十足,但在北域里要寻个文武兼备,能痞能正的人,那自然是非他莫属。 唔,流氓里面他最有文化,书生里面他最流氓。 这人要放在觉醒世前的中土,光那性子就可以写上一本都市龙傲天的爽文: “玄子烨,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告诉我,你又是谁派来的?” 道士不吭声,他倒是愿意说的,只不过自己身后的胭脂气味又浓郁了许多。 于是玄子烨想了想,决定跟这秀才耍一次流氓,“天机不可泄露,道友自己琢磨去吧。我得走了,围过来的姑娘太多,影响不好。” 说罢,径直向城中心走去,头也不回。 秀才咬了咬牙,暗骂无耻。 “死秃驴!” 身边的大汉听着了,皱紧眉头,忍不住插了一嘴:“老大,那是个道士,秃驴是骂和尚用的。” “我能不知道?只不过北域的和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当形容词用了吧!”秀才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他玄子烨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凭一副皮囊就能勾搭走街上的姑娘?” 秀才的脸上先是冷笑,随后回过神来,愕然楞在了原地。 他逐渐愤怒了起来,之所以愤怒,是因为自己和兄弟们看的美女果真都随着那玄子烨而去了。 他是忍不下这口气的,张嘴欲骂,谁知那玄子烨又瞬身了过来,指着秀才说道:“我还有个问题,很重要。” “你讲!” 玄子烨敛去笑容,一脸迷茫道:“何为...不正经的按摩?那事,可以白嫖么?” 秀才先是一愣,深深看了眼认真的玄子烨,讥笑道:“按摩是中土里的快活事吧?这我不晓得,不过就你想白嫖?哼,也不照照镜子!” 玄子烨掏出镜子看了看,是很帅啊。 秀才愣在了原地,他缓缓闭上了眼,强忍住打死这道士的冲动,指了指街角,大声喝道:“滚!” ...... 玄子烨瞬身到巷子之中,又恢复成原先那副模样,自顾自的喃喃道:“这不正经的按摩到底是个啥。” 那想法挥之不去,勾得他心里痒痒。 “总觉得忘记了什么。”玄子烨喃喃道,他似乎忽略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人物。 玄子烨突然想起了什么,狠狠拍了下脑门,“我真是喜新厌旧的,这不正经的按摩才是头等大事,怎么能去分心想别的呢?” 在百米开外的一处巷子,林长天正哆嗦个不停,他不是冷的,他是气的。 这狗道士...好歹给我找个面具遮住脸呐! 。手机版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四十章 马辉的图谋 林长天蹲坐在巷口,眼神幽怨,如一直凝望远方的孤狼。他身上被披了一件大褂,玄子烨很不好意思,他讪笑道:“后生,我去见了个故人,勿要生气,再说你也没损失什么不是吗?” “道长,您不是山里来的吗?能有什么故人......”林长天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您呐,怕是初来乍到,没见过这花花世界,被人勾骗到烟柳之地潇洒快活去了。” 玄子烨也不争辩,点头含笑,竖起了三根手指头。 “您是讲...自己同时跟三位善解人衣的小姐姐摇摇乐了一番?说话也不怕漏风!您这年纪放在中土那可是被称作鸡无力一样的人物......”林长天瞥了眼玄子烨,很嫌弃的那种。 没听说过哪家的道士喜欢让小母牛上天呐? “姬无力是谁?”玄子烨好奇问道。 “一个在七侠镇自己拍死自己的哲学带师。”玄子烨点了点头,把手缩回袖里,过了一会,又露出一根手指在林长天面前晃悠。 “大师,您这样就显得诚实多了嘛,说说看,是哪家的姑娘?润不润呐?我有个朋友也想去......” 林长天正说着,突然面前一黑,被打翻在了地上,晃晃悠悠许久才站了起来。 那玄子烨正保持着出拳的姿势,看起来劲道刚猛无比,煞是威风。 “你这厮说着说着打我作甚?”林长天摇了摇头,恨声骂道。 玄子烨拢了拢袖子,也不理林长天的质问,自顾自的说道:“你可知道门核心要义是什么?“ 林长天摇了摇头,示意不知。他本想就此作罢,可瞧见玄子烨脸上挂着的神秘微笑,便觉得话中藏有奥妙,故作思忖一会,缓缓说道:“您莫不是约我三更之后再见?不对啊,猴子当初是让敲的后脑壳啊......” “贫道的意思是,我山门中人,不屑与凡夫俗子争辩,少讲话多做事,遇见**抽他丫。刚刚给了你三次机会,是你自己没有慧根,悟错了意思。” 林长天捂着脸,委屈道:“那为什么三根手指头一下子就变成一根手指头了?不应该是三次机会嘛,你为何只给我两次。” “贫道山野之人,算数不好。”玄子烨坦然道,看起来颇为骄傲。 林长天叹了口气,竖起三根手指,指尖上凝聚着青色的罡气,在烈风中坚韧无比,寸露出杀机,洞神境界的强大展露无遗。 不装了,小爷摊牌了。他恶狠狠的盯着玄子烨说道:“臭道士!我也给你三次机会,你自己掂量!” 玄子烨微微一笑,他现了本相,指尖也凝出一丝青芒,随风摇曳,看得林长天直皱眉头。 不多时,风声渐息。 林长天蓦地瞪大了眼,他回过神来,认出了眼前这道士的通天手段。 鞍马城何时又多了一位敕天! 他眉头愈紧,暗暗在心里打气:一个敕天境的界者尔尔!不过一死罢了,自己堂堂泗山之主,岂能因为武力而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呜呼,我辈少年,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想到这,林长天抬起头,目光坚毅,缓缓张开了口。 “道士爷爷,我见这气氛有些紧张,所以搞出这么一档子事来逗逗您,修道不就图个开心嘛。”林长天一本正经道,他想明白了,有时候弯弯腰是对颈椎有好处的。 玄子烨把手缩回袖里,沉吟半响,也不见出声。 “道士爷爷,您在思忖什么呢?怎...突然变得如此年轻了?”林长天谄媚道,他脸上堆满了笑容,很二五仔的那种。 玄子烨斜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我这是玄门绝学,返璞归真。我见你这性子,倒挺适合去宫中清修的。” “我也觉得我挺适合的,呃,为何要去宫中呢?不是应该去山里面嘛......” “当个太监,为祸...额,人被割了那物之后还能祸乱后宫吗?啧啧,可惜几百年前皇权覆荡,就再无你这种太监的阉割之法了。” 林长天讨了个没趣,躲在一边画起了圈圈。 “你在干嘛?” “我在研究两个蛋蛋取出哪个来会好一些。”他盯着地上画出来的圈圈神情严肃道。 玄子烨愣在了原地,他提起林长天的领子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许久,缓缓说道:“我实难搞懂,马辉为何要选你这么个东西。” “我不是东西......”林长天弱弱说道。 “那你又是什么酷炫狂拽吊炸天的碳基生物?” “一只可爱的小兔兔。”林长天眨了眨眼,很是呆萌。 玄子烨冷冷一笑,可惜这厮太下流了些,想来面皮奇厚无比,不然...红烧兔头听说很不错。 “道士,你说马辉选中了我...是几个意思?”林长天忍不住好奇问道。 他嬉闹了一通,开够了玩笑,便想起正事来。可惜玄子烨不是善茬,懒得配合他。 “哦,马辉身边缺了个太监,让我替他找一个,我觉得你很不错。”玄子烨一本正经道。 林长天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道:“马辉已是将死之人,他要太监作甚呐。” “马辉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他只是想研究一下两个蛋蛋到底取的是哪个。” 林长天:“.......” “还是不要开生理的玩笑了。”林长天哂笑着,看着玄子烨很认真的说道:“马辉一封书信召我来鞍马城,您可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 玄子烨指了指天,又指了指自己嘴巴,严肃而认真。 林长天恍然大悟,连连说道:“是我疏忽了,这的确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您是怕隔墙有耳,泄露天机?” “不,太阳升到日头,饭点已到,贫道肚子在叫了!” ....... (给大家说一下,这一个月更新很不稳定,一方面是过年的原因,另一方面是我本人准备考研的因素。但是下个月就会稳定许多,不过因为要考研可能更新不会那么频繁,望见谅,谢谢各位支持谅解,但无论如何,是不会把这本书水字数完结的。) 。手机版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 道长吃饱了,脸上又露出憨厚的笑容,淳朴无比。 玄子烨没有伪装成老头,他露出真容,那青松璞玉的少年模样很难让人生怒。 林长天看着杯盘狼藉,目光呆滞。 是啊,少年人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他只是到了该长身体的年纪......吃的稍稍多了些。 “玄子烨,你是猪吗?”林长天看着他,质问直击灵魂。 少年人涨红了脸,强撑着高手风度,缓缓说道:“我饭量大点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道长,你有钱结账吗?” “贫道要是有钱...还会沦落到打劫的地步嘛!”玄子烨振振有词道。 林长天哭丧着脸,语气有些无奈:“道长,按道理你没钱是该我出的,那也算是你吃了我家大米,我有那权利骂上你两句。可今儿这状况...我身上也没有余钱呐。” “那怎么办?” “风紧扯乎。” 玄子烨摇了摇头,全身散发着道德的光辉,义正言辞道:“出来混的怎么能吃饭不给钱呢?就算是手头紧了些,我们也可以凭着自己的辛勤劳动来抵债嘛。一言不合就想着逃避,那跟贼秃驴有什么区别!” 那光芒愈加耀眼,林长天不禁大呼:“是谁在装逼?好刺眼!” “道长说得对,我这就去把小二唤过来,任他打骂,绝不还手!”林长天说着,拔腿欲走。 玄子烨伸手给他拽了过来,脸上洋溢着微笑,无比亲切。 “此等丢面子的事还是贫道来做吧,你在这里等着就好。” 林长天心里有些感动,这厮虽然吃喝,玩乐,招嫖,打劫但他是个好道士。 思想路上的指明灯,人民的好伙伴,兔兔的好同志。至于为什么是兔兔,大概是因为刚刚端上来的麻辣兔头中七个有六个是让他啃了。 玄子烨缓缓起身,径直走到小二的身旁,拉着他到一旁窃窃私语了一番。 店里的奴仆长得很高大,称他为“小二”是有些不妥的,可无奈“大二”难听了些,“老二”的话...又似乎不是很正经。 那两人边说着话,边朝林长天投来善意的目光。 玄子烨扭头冲他笑笑,林长天微微颔首,他心里大为震惊,这人看起来不着调,可竟有如此能耐!三言两语就摆平了凶神恶煞的小厮,当真是道门高人无疑。 两人谈了没多久,小厮就把玄子烨送下楼去了,然后自己个面带笑容的朝林长天走了过来。 林长天愈发震惊,好一个山野道士,寥寥几语竟能说的这络腮大汉心悦诚服。 “你家的饭菜很不错。”林长天竖起拇指称赞道,起身欲走。 小厮笑了笑,俯下身对林长天恭敬说道:“承您赏脸,咱这账您给结一下?” “那道士没跟你说?” “说了啊,他说跟您是一伙的,这账您来结。” 林长天:....... 小厮顿了顿,仔细打量了一番林长天,敛了笑容,不紧不慢道:“您刚刚还冲我们点头呐......不会是兜里没钱想在爷这里充霸王吧。” “那怎么敢呢?”林长天摆了摆手,假意在袍子里寻摸着什么....... 玄子烨走在街上,他又换上了那副老道的面皮,四顾左右,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狗道士!你给我站住咯!” 身后传来一声怒喝,玄子烨也不回头,背着身微微一笑,也算是这小子聪明,脱身还挺快的。 “后生,你把账结清了?”玄子烨瞥了他一眼,笑道。 林长天点点头,申请颇为得意:“没结清,不过我跑的时候撂下了个人名,他们一听就哑火不追了呢。” “哦?难不成你打的是马辉名号?只是单凭你寥寥几语...恐怕人家也很难相信吧。” “嗨,道长你这是哪的话?大丈夫生于天地,岂能借成名之人的威风逞英雄?我自己没有名号嘛!” “那你报的是.......” 林长天摆了摆手,“我报的是道长您的呀,您高深莫测,坑蒙拐骗,装神弄鬼的,想必这“玄子烨”的名号也是假的吧。” 玄子烨低下头,愣了很久也不说话。 “你知道此地之人为何不追你了吗?” “为何?” “因为城西有座道观,鞍马城人人得知,观主有一大弟子...就叫玄子烨,碰巧,那人是我。” 林长天憋着笑,有些难受,他一本正经道:“那您这不是跑得了道士跑不了观嘛。” “你似乎笑得很开心呐,难道这很有趣吗?”玄子烨斜瞥了他一眼,杀气十足。 “道长,你指定是看错了。我们泗山的人受过专业的培训,无论多好笑都不会笑的,除非...忍不住。” 玄子烨长叹了一声,回去之后,自己的耳根子怕是清静不了了。 “这也无妨,修行之人嘛,要这世外虚名有甚用呐?”林长天拍了拍玄子烨的肩膀,豪气说道,模样很是豁达。 玄子烨不理他,自顾自的往前走去。林长天急赶着跟上,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您跟马辉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再说北域里的敕天也就四位,何时又多出了一个道士......” “这四位是明面上的,藏起来的多了去了。” “咦,难道被众人所知的这几位不过是被推出来粉饰门面的小角色?” 玄子烨知道林长天在套话,撇了撇嘴,有些烦闷:“不,恰前相反。除了外来的柳青山,剩下的三位...反而是北域最强的敕天界者。 “嗯?”林长天挠了挠头,他觉得这跟自己心里想的有些出入,“一般不是藏起来的才是最终的boss吗?就像有些女孩子的衣服,剥到最后才发现...原来平平无奇才是真。” 玄子烨不禁莞尔,然后又在心里谴责了自己一番,玄子烨啊,玄子烨,你一个修道之人怎能对这些腌臜之事一听就懂呢?真要好好反思反思了! “还有吗?会说话就多说些,我年纪大了,听别的咳嗽,就得听这些延年益寿的话。”他搓了搓手,看起来有些...激动。 林长天有些愕然,他可是正人君子,哪来那么多的荤话给这道士解闷。 不过随即却是有些幽怨,看着玄子烨,很惆怅的说道:“我现在是没有的。” “也是,瞧你的神色,想必这些妙话是没那么多的,毕竟骚话本天成,开车也难有。” “哼!”林长天拿鼻孔斜了他一眼,冷冷说道:“觉醒世之前,我在中土可是有5个t资源的,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勿多言!”玄子烨出声打断道,他双手合一,身上散发着不属于他的佛门圣光,“我去过中土....所以,有没有欧美风格的,道友请“借一部”说话。” ....... 。手机版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古事 “无耻之徒!你这妄想白嫖的臭道士,我宁死也不借给你!”林长天出声骂道,对玄子烨这种人面兽心的家伙表示强烈谴责。 玄子烨摊了摊手,一本正经道:“出家人的事,怎么能叫借呢?我能有什么坏心眼?我只是秉着对大承佛法的追求想要研究一下西域女子罢了。” “你不是道门的吗?怎么又扯上佛学了?” “实不相瞒,贫道的师傅曾经说过,学问是相融的,要博采众长,遍览群书才能成就通天大道。” 林长天皱起了眉,若有所思道:“大师,我悟了,您是讲...佛,本是道?” “不,我师傅的意思是,做坏事的时候要拿佛祖说事,做好事的时候再抬出无量天尊来。” 玄子烨说话的时候很坦然,看得林长天心里直呼内行,到底是敕天境的高人,这不要脸的功夫是比我强上许多的。 “道长,那...您能不能用无量天尊的身份来给咱解释解释为什么北域的敕天要藏起来呢?” 玄子烨哈哈大笑,他也不急着回应,反而出声问道:“你为何要来北域呢?又为何要从北域离去,到了中土闲逛了一阵子之后...又回来呢?” “这不是一回事,我那是迷了路,马辉后来跟我讲,这一切都是一个比您还不要脸几分的家伙布下的局。” 闻言,玄子烨突然沉默了下来,嘴角的笑容也不见了踪影,他低着头,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你林长天说的那人...可是余百里呐?” 林长天点了点头,他心里并不奇怪,毕竟这些敕天境的强者一个比一个奇怪,从中土的李道用到北域的马辉,如今再加上眼前这个玄子烨,都是神神叨叨的主。 “其实,并不是北域的敕天想藏起来的,而是...你见过走在大街上的老鼠吗?” 玄子烨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接着说道:“你看这天上,好像只有一片天幕,上面点睛着一个太阳,垂挂着一个月亮,风吹即走,雨过则静。” 林长天抬头看去,今儿个的天色很好,丝毫不因人的喜怒哀乐而有所动容。 “大师,我又悟了。您是说...北域,需要天气预报吗?”林长天一本正经道。 玄子烨没理他,深深责备起自己为何要去接手马辉这一摊子的烂事。 事情不复杂,可掺杂进去眼前这个碳基生物之后,一切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正如中土千年前大文豪迅哥儿的一句话:这世上的路本不弯,脑回路清奇的人多了,也便成了弯路。 “北域需不需要天气预报贫道并不晓得,可你要是再说浑话,那...某人脸上的天气就得有好长一段时间是阴天的,出家人不打诳语。” 玄子烨作了个揖,展示出自己胳膊上硕大的肱二头肌,按着林长天的头,儒雅而又斯文的让他安静了下来。 “道长...说是打脸,您为何揍我肚子?”林长天捂着小腹,蹲在地上,神智有些昏迷。 “出家人不打诳语,可我是个道士呀。”玄子烨眨了眨眼,笑道:“你要跟我学学无耻,因为以后碰到的敌人,可比咱北域里的更不好说话。” 林长天没敢吭声,他在地上画起了圈圈。 “你又在研究自己要取出那个蛋蛋吗?”玄子烨好奇问道。 “不,我想画个圈圈诅咒你.......” 玄子烨:....... “我不跟你闲扯了,那位布下的天机很多,我也只是把自己该说的东西讲给你罢。” 林长天侧着身子,他这回很正经,做出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老老实实的等待着玄子烨的下文。 “你可知道北域和中土的关系?” “这...北域不是蛮荒之地吗?我只知道中土的界者和当地的罪族一起戍守过边关,除此之外,就不晓得还有什么瓜葛了。“ 玄子烨微微皱眉,他耸了耸肩膀,有些不悦:“什么叫蛮荒之地?北域是正儿八经的人间福泽!只不过此地曾有一场大战,据说是上古仙人之争,直打的日月无光,不知多少的人族豪杰就此陨落,光是成人垫脚石的炮灰都是敕天境的强者。” “这...没人提过这事啊?”林长天眨了眨眼,他有些迷茫,“上古时期?几千年前吗?” “不,是几百年前的旧事。”玄子烨平静说道,他似乎预料到了林长天的反应。 他蓦地张大了嘴,久久也没合上,如同一只钻出知识海洋的淡水鱼,垂死挣扎之中,显得荒唐无比。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林长天十分笃定,如果是几千年前的上古纪,那的确是有这一段漫长而不为人知的秘辛。 但若是几百年前,那可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的。 一是甲子革命之后,神学势微,整个中土都陷入了科技之世的浪潮;二是声势如此浩大的战场,是怎么都瞒不下来的。 敕天境已是这世上一顶一的强者,号令群雄,莫敢不从。如此人物竟只是充当炮灰般的角色,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些。 “敕天之上,你可知是什么?” 林长天摆了摆手,拿这种陈子良都明白的问题考校我?他信誓旦旦道:“自然是太虚,洞玄,洞真三境。” “那这三个境界再之上呢?”玄子烨反问道。 “您这题超纲了。” 玄子烨皱起了眉头,不解问道:“什么叫超纲?” “就是...大家明明接受的都是九年义务教育,可你偏偏要出几道范畴以外的难题,除了秀儿,这谁都做不上来。” “秀不秀儿我不知道,但你一定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 林长天大惊失色,“咦?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末尾的乌合之众是最喜欢拿“大家”说事的。” 闻言,林长天若有所思,他点了点头,好像是这么个理。 “听好咯,所谓界者六境,“役生”,“洞神”,“敕天”,“太虚”,“洞玄”,“洞真”,只要迈入了“役生”境,那就意味着自己从凡人之躯蜕变为了上天的走狗。” “辛苦修炼是为了当...上天的狗?”林长天斜撇了他一眼,面无表情,他并不愿意相信。 玄子烨点了点头,很认真的说道:“就这,多少人想当还没机会呢!” “那我以后得断了欺男霸女的念头?” “为什么这种话会从你的嘴巴里说出来呢?”玄子烨有些惊愕,指了指屏幕外正在码字的作者,“你可是本书的主角呐!” ....... 。手机版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四十三章 谢李镇的那个和尚 “你不信这个邪?” “我不信。”林长天拿手指天,义愤填膺道。 玄子烨也不与他争辩,双腿盘卧,讲了个故事:“曾经有一对兄弟,哥哥是界者,弟弟也是界者,只不过二人性格迥异,弟弟想做人,哥哥当了狗,你说说是不是很奇怪?” “是挺奇怪的,不过也能理解。”林长天揣摩着下巴,缓缓说道:“许是那哥哥平时“狗日的”说多了,到最后反倒是自己被狗日了。” 玄子烨:...... “并不是,从生理的角度上,狗狗是不会自己爬上来动的。”玄子烨顿了顿,神情古怪:“这个问题先搁置到一边去,贫道发现我洞悉了你这厮真正的秉性。“ 林长天大惊失色道:“什么!难道你看穿了我倔强之后的柔弱吗?可惜你不是富婆姐姐......” “并不是,你这么喜欢插我的话...其实真正的目的是很怕听到一些你不愿意知道的东西,是吗?” 林长天也不回应,他的脸色很难看,似乎一切都被玄子烨所言给料中了。 “饭可以乱吃,话要说明白。什么叫“喜欢插我的话”?咱可不好男风......” 玄子烨愣了很久,哑然失笑,道士可真是一群愚蠢的碳基生物。 自己拥有绝对的力量压制,那还跟他讲什么道理呢? 于是片刻之后,两人打成了共识。 “您接着说,我绝不插嘴!”林长天捂着肚子蹲在地上,额头上渗出密汗,他谄媚道。 玄子烨点了点头,道门曾言,勿要与蠢货争辩,一言不合,打他娘的! 老祖诚不欺我,可惜这厮的娘亲贫道不认得...总归是差了些味道。 “哥哥当了狗,弟弟做了人。千年之后,弟弟的后裔去了北边,而同出一脉的长房嫡系却设立起一道关隘,隔离开这些天地眼中“自尊妄大”的家伙....再往后,北面遭受了数场大战,从此以后,就成了一界寒苦之地,数年无人问津,关隘那边的族脉却是越过越好,明明是一家人的后代,却要视自己的同胞为洪荒猛兽。” 林长天回过神来,沉吟半响,道“弟弟的后裔在北域,哥哥的后裔去了中土?” “再准确一点,哥哥的后裔在中土,弟弟的血脉却是几乎绝种,再无香火可续。”玄子烨啧啧称奇,他说的很轻松,但林长天看得出来,那眼角有一丝皱纹,净刻着哀伤。 “弟弟的后裔...是罪族?” “是。”玄子烨双手合一,道了声喏:“你在此地不要走动。” 林长天有些愕然,“道长您去作甚呐?” “给你买几个橘子。” 林长天:........ “道长,您别胡闹呀。” “休要叫我道长!”玄子烨神情严肃,冷冷说道:“我正在干坏事,所以...出家人不打诳语,请称呼我为方丈。” 林长天撇了撇嘴,转身离去,这老家伙真幼稚,谈正事的时候喜欢瞎扯些别的东西...要是人人都如自己一样务实就好了。 “后生,记得去马辉府上走一遭,贫道要去会会故人了。” 话音刚落,林长天转过了身,那道士从袖子里掏出一柄拂尘,轻轻一甩,竟是几个纵步扶摇直上,踏天而行。 “道长!小心呐!” 玄子烨没听见,只当林长天是在道别,微微一笑,径直撞到了树杈之上。 在牛顿欣慰的注视下,他缓缓飘落。 “装什么逼呐!” ...... 鞍马城里灯火通明,林长天循着那条熟悉的街道,七拐八折,走到了那间并不起眼却无比突兀的府邸之前。 大门还是虚掩着,林长天也不走正路,驾轻就熟的翻过围墙,一路寻到了小院。 这地没有酒气,也少了曾经的幽然,打破这一切寂静的,是个和尚。 他坐于马辉的对面,两人正在下棋。 “你下的这是什么棋路?风格诡谲,怎么老想着凑一条直线呢?”和尚轻声说道,这人看起来很滑稽,衬了件毛皮大衣,冬夏汇在一身,与这天地显得格格不入。 这要放在中土,哪怕他就是个和尚,也得让人笑上几句穷酸。 马辉斜瞥了他一眼,有些漫不经心道:“你这秃驴会不会下?五子棋不这么玩怎么玩?” “施主...与我对弈的不是围棋么?”和尚的八字眉很喜感,佛门金刚本应该是不怒自威的,可偏偏他长得慈眉善目了些。 马辉努了努嘴,示意林长天过来,用仅剩的一只手指了指棋盘,问道:“你说说这厮是不是耍赖,明明自己也是往五个凑子的,看着快输了便给咱装疯卖傻扯出这等荒唐理由来了。和尚,你不地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说罢,马辉笑了起来,和尚也笑了起来,唯独林长天是沉默不语的。 他怎敢笑? “我见过你。”他低下头思忖片刻,缓缓说道。 和尚点了点头,随即应声道:“施主与我在谢李镇有过佛缘,甚善,甚善。” 笑容温和,宛如一块璞玉,中正至极,哪里再有当初指天骂地时的戾气。 林长天咽了口吐沫,他可不敢因此而小觑这和尚,毕竟那话太诛人心了些...... “众生皆恶恶,众生皆可杀。您这句话我不敢忘,太大了。”林长天作了个揖,低下头,那眼角一直追着马辉不放。 他很想知道,这二人之间又在干些什么勾当。 马辉先是一愣,随后捧腹大笑起来,指着和尚连连摆手,都快把指甲戳到人家面门上了,才强忍着说道:“你这秃驴,这可不是佛家之言,莫不是又违了忌罢!” 林长天皱了皱眉头,在一旁小声嘟囔道:“说忌不说罢,文明你我他。” 和尚微微一笑,把自己的褂子脱下来扔在地上,沉吟道:“二位施主对我有些误解,我虽是光头,也做一副佛陀打扮,可离了这寺门已经很多年了。” “那你为何不吃肉?为何不喝酒?”马辉指着他笑骂道。 和尚双手合一,逐字逐句道:“不愿造下因果,所以不吃;不胜酒力,所以不喝。” “那你...为何喜杀人呐?” “有恶之人,杀之而后快!” ...... 。手机版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四十四章 拿枪的缘(猿)人 林长天身子一紧,那冷汗便顺着脖颈流了下来。 这和尚是个狠人,他惹不起。 马辉点了点头,拍手大笑道:“你讲的没错,杀了就杀了,谁能奈你何?” 和尚没答应,笑而不语。 “秃驴,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个小子,仔细瞧瞧!”马辉指了指林长天,那仅有的一只手臂狠狠拍着他的脑门,像极了久经沙场的老将在给军中的同袍介绍自家的后生。 林长天有些反感,他不喜欢别人去敲他的脑袋。 因为那样会显得自己像是一只小兽,还需在别人庇佑之下而活。 更何况这个别人,还是前不久要打生打死的家伙呢? 想到这里,不甘为受的林长天发起了自己的攻势。 他斜瞥了马辉一眼,极尽轻蔑,冷冷说道:“洗手了没?别乱摸别人的脑袋!尤其是我这种聪明绝顶....不对,是光长发量不会掉毛的脑袋瓜。” “咦?不让摸吗?”马辉挠了挠头,憨厚一笑,随手把那张石桌拍成了齑粉。 林长天撇了撇嘴,就这能吓到他? “让摸的,您随便摸,不为别的,我就是想多掉些头发,毕竟聪明的脑袋不长毛嘛。” 马辉哈哈大笑,狠狠拍了拍他的脑门,把林长天拽到和尚的面前说道:“秃驴,你来看看这油腔滑调的小子...够不够资格拿夫子城里的东西?” 和尚像是挑西瓜一样把林长天的脑袋敲了一敲,沉吟半响,摇头晃脑道:“他没有慧根呐,恐怕是拿不了。” “是么,我倒也听余百里说过,这厮以前的根骨很差,渤海大灾之后,好似是被人洗了髓一样,脱胎换骨,而且悟性异于常人,一年的功夫就已经成了通神境的界者。”马辉抚摸着自己的断臂,他打量了林长天一番,笑着摇了摇头。 和尚也不言语,三人就这样陷入了久久的沉寂之中。 林长天蓦地瞪大了眼,他早就让马辉说出来的话惊愣在了原地,这天机是个什么鬼东西?难不成连自己几天换一次内衣的事情都晓得吗? 夜色又黑了下来,三人也不说话,各自打着算盘。 和尚盘捻着佛珠,坐而视听;马辉敛息屏神,周天气凝;至于林长天,他神情肃穆,最是庄重,仔细一听,甚至能察觉有一阵鼾声传来,这厮睡得很香。 “他来了。”和尚手里的佛珠应声而落,啪嗒啪嗒落在地上,杂乱而无章。 没见那人的形,却听到了一声粗犷至极的嚎叫: 马辉,你这院子不好,没有我那个豪气!” 从外面走来一个大汉,扛着把巨枪,青面獠牙,分不清人兽之姿。 枪比人还要霸道,至于人...长得比枪还要更像兵器一些。 “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伙夫。”这是林长天见那人的第一印象。 大汉挠了挠头,他站在小院门外徘徊个不停,倒不是这人不愿进来,实是...他让卡在了那里。 巨枪太长了些,比院门高,大汉扛在身后,正好过不去,卡在那很久,他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显然这光头并不聪明,没能给他一个解决办法。 大汉想了好久,他咧嘴一笑,自己真是个笨蛋,随后狠劲往里面一撞,连枪带人,夹杂着断裂而开的尘土砂砾一起,到了小院里面。 尘埃落定,那汉子回身看了一眼,咧嘴一笑,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机智。 “你为什么...不把枪横着进来呢?”林长天捂着脸,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过林长天马上就觉得说错了话,眼前这人应是个高手,怎可能不知道这三岁小儿都明白的道理呢?非要撞破院门而入...这明摆着是来给马辉示威的呐。 大汉挠了挠头,嘴角瘪了下来,瞳孔逐渐缩紧,他愕然说道:“咦!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林长天:....... 大汉朝他咧嘴一笑,抱拳说道:“你应该就是余老大说的那人吧,真是聪明绝顶!不过你的脑袋为什么发量那么浓密呢......” “朱亥,别在那里犯蠢,回头给我把墙砌上,来瞧瞧这小子,余百里钦定之人!”马辉又指了指林长天,不厌其烦道。 “钦定么......”林长天心里一沉,这词可不是随便用的,难不成....... 马辉皱起了眉头,他没搞懂这厮见到了朱亥怎突然失了疯一样大笑起来。 “哈哈哈,余百里你这狗贼...对我可真够意思呐!”林长天咬牙切齿道,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喜怒哀乐皆有,分不清是在笑还是在哭。 和尚,马辉,朱亥三人面面相觑了一番,不知他搞的是哪门子的名堂。 “你们老实告诉我,那厮是不是打的称帝的主意?到时候等他上位之后,当了皇上,好封我做皇太子?吾岂能遂了他的意!除非...他能赐我七八十个太子妃,那...这事其实也能商量。”林长天扭捏着说道,满怀憧憬的望着三人,想从他们的脸上得出答案。 和尚看着夜色,叹了口气,我佛慈悲,快些把他超度了吧;马辉数着蚂蚁,他把头埋得很低,尴尬的四处找洞;朱亥最为特殊,拿着脑袋不停抢地,看的林长天很是疑惑。 “汉子,你作甚呐?拿脑袋撞地干嘛?”林长天轻声说道,他眨巴着眼,充满希翼的望着朱亥,渴望从他的脸上看到真理的曙光。 朱亥抬起了头,看着他很认真的说道:“我之前犯了蠢,也不觉得尴尬,同袍都让我一头撞死算了。你今儿说的话我光是听就觉得很害臊了,替你撞一会,不用谢。” 林长天蹙起了眉,难不成余百里还有些良心,想让自己做亲王不成? 啧,这该死的封建念头,想想那妻妾成群的日子还是有些小激动呐。 “孩子醒醒,依余百里的性子,要知道自己找来的是这么个玩意,那就算是打着称帝的主意当了皇上,干的第一件事,就是非把你阉了不可。”和尚看不下去,捂着脸打断道。 “我不听,我不听。”林长天蒙着耳朵,他已经在考虑自己是生一百个儿子呢还是养九十九个闺女...... 马辉有些生气,狠狠踹了他一脚,厉声喝道:“给我正经些!” “正经就正经,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嘛。”林长天撇了撇嘴,这老杀才一点点小梗都接不上来。 马辉也不理他,径直走到朱亥身边把他拔了出来,这厮拿脑袋撞了太久的地,结果砸出一个坑来,把自己陷了进去。 “多谢马爷搭救,都小心些,此地有贼人埋伏!刚刚不小心遭了他的暗算,好一招土缚术,险些把我活活憋死!”朱亥神情严肃道,他缓缓拔出了身后的巨枪,眼神冷冽,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怒熊。 和尚捂着脸,他第一次觉得佛心不稳,几欲崩溃。 ....... 。手机版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四十五章 神通 林长天老实了下来,因为马辉踹的太狠,让他不敢再胡闹。可一旁的朱亥却仍是倚着长枪,任谁来劝说也不肯放手。 “我,嗅到了危险的滋味,所以不久之后,一定会有人从地底钻出来偷袭!”朱亥笃定的说道,他握紧手里的长枪,战意愈盛。 马辉摇了摇头,不厌其烦的给他解释道:“这坑是你自己砸出来的,没人暗算我们!”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朱亥摆了摆手,相当自信,“余老大说过,我脑袋里空无一物,所以怎么可能把这么厚实的泥土地给砸穿呢?” 马辉愣在了原地,怔怔出神道:“他说得对,他说得对,你脑子里果然是空无一物的。” “看吧,你都承认了我的话,那说明这个大洞就更不可能是我砸出来的了!”朱亥信誓旦旦道,他拍了拍胸脯,鄙夷的看了眼马辉,想不到鞍马城之主的脑袋瓜还没我的好使哩! 林长天看了眼和尚,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努了努嘴,示意他赶快把两人拉开,不然这朱亥是一直要喋喋不休下去的。 和尚点了点头,一把分开了二人,指了指墙角,对朱亥说道:“和尚我有个主意,你既然不信他的话,那自己去实践一番岂不妙哉?乖,快去墙角那里使劲砸几下,看看是它硬,还是你硬!记着,真男人可不能服软,这土地不开口...你也不许求饶!” 朱亥撸起了袖子,朝着墙角一隅兴冲冲的跑了过去。 林长天捂着脸,这憨货也忒好糊弄了一些。 “人应是齐了,就差玄子烨那厮在城西吊儿郎当呢。”马辉揣摩着下巴,暗自思忖了一番,决定不再等他。 “玄子烨?那老道也是你的帮手?”林长天有些惊愕,没想到这马辉布下的局竟是从入城之时就开始了。 马辉神情有些古怪,看着林长天一副正经的模样不禁莞尔,“老道?他跟你年岁差不了多少,只是会些奇门术法,喜欢哄骗人尔。” “这么年轻就是敕天境的高人了?” “什么敕天?那厮身上古怪的物件很多,有一样能遮蔽气机,假借敕天的威势罢了,真要是战场厮杀,十息之内,他必然露出马脚,溜之大吉。” 和尚双手合一,冷不丁插了一句,接过话头说道:“那玄子烨可是鞍马城西头道观里的道士?我倒也听过,那道观里的道士是做坏事的时候打着佛祖的名号,做好事的话就抬出无量天尊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吧?” “怎么能这样讲呢?”林长天有些“愤慨”,一本正经道:“他只是仰慕佛门文化,想要跟西域女子探讨一番罢了,他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和尚点了点头,他决意下次去这道观里面走上一遭。 不为别的,就想看看这西域女子还在不在,他也想与其探讨一番佛门文化。 “和尚,休要逗弄这小子了,你跟玄子烨不是故交好友嘛,这损人的法子还是你教给他的。”马辉笑道。一股脑坐了下来,踹了几口粗气,额头渗出细汗,他有些累了。 刚刚这二人说话的功夫,马辉也没闲着,他一直忙着帮朱亥去抵御外敌的暗算。 具体怎么做的呢?就是朱亥拿头抢地的时候他躲在后面踹个不停,老实人憨厚惯了,真以为是遭了人暗算,可惜头已经卡了进去,再如何也拔不出来的。 “芒砀山上的笋都让你夺完了!”林长天抽了抽眼角,看着半截身子在外面打颤的朱亥,摇了摇头,捂着脸不再说话。 这厮可真是个腹黑的中年老男人呐。 马辉倒是不以为然,他笑道:“跟蠢货争辩是徒劳无功的,遂了这家伙的意岂不妙哉?你看他,跟这土里的敌人斗得多开心呐。” “他不会...憋死在土里吧?” “怎么可能,这厮是心猿神通。” 林长天蹙起了眉,这神通他倒是在书里面读到过,听说是敕天境的手段,可心猿算是哪门子事嘛,难不成长得什么样,神通就得是什么样? 唔,如此的话,也不知道这些神通里面有没有以“吴彦祖”这中土几百年前的上古人物为名的...... “你对神通了解多少?” “只知道是敕天境才有的手段,玄妙无比,每个人的法门都独一无二,用一句玄子烨的话,如此之人,才能称得上天神们的走狗。”林长天挠了挠头,一字一句应道。 马辉轻轻颔首,摸了摸他的脑袋,沉声道:“对了一半,有一半不对。神通是敕天境才有的没错,再往细言说,界者一路摸爬滚打到敕天境界,就会看到这天地万物之间虚无缥缈的英灵,他们有上古大能渡劫陨落的,也有妖魔魑魅走不过奈何桥,而被放荡在人世的等等怪力乱神之物,而神通,就是与它们勾连命脉,搭建出一座桥来。” “一座桥?” “是的,这桥长在你的气海,让这些妖人神魔栖居进来,成为你灵魂中的一部分,再往后,想成为太虚之境就必须把这些魂灵中的恶,善,妒,邪...杂七杂八一堆的东西给统统炼化,用人间的俗话讲,叫摒弃七情六欲。” 林长天听入了迷,他想起了余百里,听说那厮也是太虚境的,可是....... “为何余百里的七情六欲尽全呢?虽然很不爽,可他的确是个正常人无疑。”林长天逐字逐句道,他眨巴着眼,如同在知识的海洋里一只努力翻身的咸鱼。 马辉深深叹了口气,眼里有几分艳羡,缓缓说道:“他是世间仅有的天才。这太虚之境也被称作太上忘情之路的开始,可余百里偏偏与别人不同,老家伙们拿无情入太虚,年轻一辈以傲然入太虚,前者是岁月磨出来的冷酷,后者是天纵之资给予的傲慢与狂妄,而他余百里偏偏走了一条“邪路”,拿凡人的七情六欲破开了太虚的门槛,听闻,同境无敌。” “这样啊,那他的神通定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吧?” 马辉摇了摇头,嘴角有些苦涩,缓缓说道:“他没有神通,天地间的魂灵,无论人妖神魔都不认可他。” 林长天愣在了原地,死死盯着马辉,神情有些呆滞。 他倒不是因为余百里不被认可而惊讶,只是他以为自己听差了话,误把魂灵中的三类给生生变成了四种。 “这世间...还有神的灵魂吗?“他急声说道,声音有些发颤。 马辉点了点头,一字一句道:“是的,只不过神的魂灵只能有极少部分敕天看得到,我见过,虚无缥缈,可人家别说认可我了,连眼神都懒得抬一下。” 林长天再没听他的后话,脑海里久久回荡着一句话,曾以为是玄子烨拿来哄骗他的。 北域几百年前,在信息与科技天眼之下,有过一场神人大战。 ........ 。手机版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卷 此间匪 第一百四十六章 心形曲线 “你知道北域有多少敕天吗?”马辉见他不说话,轻声问道。 林长天摇摇头,示意不知。 他本想说四个,可自鞍马城走了一遭之后这世道就变得神秘起来了。 看起来还是那样,可打眼一瞧就能发现,这底下藏着的东西以他现在的能力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给你讲个故事,有些长,但是你得耐着性子听。” “我能拒绝吗?”林长天苦笑道。 马辉摇了摇头,倏忽又想起什么,用手指了指地。 “哦?你下面给我吃吗?这样的话...可以不听嘛!”林长天搓了搓手,看起来有些激动。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比如此时此刻,马辉在笑的时候林长天却是哭丧着脸。 “你这厮的脑回路为何如此清奇?而且还很下流,就非要恶心一番自己顺便把别人也恶心了?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听,只不过得等到下辈子。勿要闹了,我说,你听着,没意见?” 林长天捂着肚子,他不愿意吭声,只是马辉问他的话他是一定要答的,不然惹起这断臂的家伙不耐,是又要挨一顿毒打的。 他趴在地上,将四肢朝天,示意自己举双手双脚赞成。 马辉没理他,自顾自的讲起:“你去过中土,来说说,你觉得这中土五域里那地的界者多些?” “我只去过中北和文渊神洲。应该是后者多些,毕竟号称是“中土之冢”嘛。只是界者虽多,诗书礼仪俱全,那地之人身着西服,却人人诵的四书五经,只是教化盛然,却恶臭的厉害。” “了解,复辟...帝王吗?北域在他们眼里是蛮荒之地,可连这蛮荒之地都不会荒谬如此呐......你讲的没错,文渊神洲界者至多,可能上的了台面的终是少了些,要不然也不至于让中北的林氏拿着一些二阶段的界武给生生打穿。“ 林长天蹙起眉头,看着马辉有些不解:“您这路子倒挺野,什么消息都瞒不过。可这...二阶段是什么?” “科技是谁研究出来的?” “那自然是人类自己嘛。”林长天想都没想,随意说道。 这可是人类的公理呐! 只不过眼前这个北域蛮子却是摇了摇头,用一种极其平静的语气说道:“界者不这么认为。曾经有个老东西说过,科技与其他的东西一样,都是天赐于人的。过去几千年,生为一段,发展之中有科技,从蒸汽至电.......现今几百年,生为一段,剑犁重铸,界武而生。” 林长天撇了撇嘴,权当是马辉又在说笑。 这老家伙真不正经,一直让别人不要胡闹,结果自己反倒说这种贻笑世人的蠢话。 “马辉年轻时的梦想应该是想当一个段子手吧,可惜让时代毁却了梦想。”林长天看他的眼神有些怜悯,那从中莫名其妙的惋惜直让马辉连连皱眉。 “你这是什么眼神?”马辉有些不悦,林长天怎会是这副模样?他在乐什么?他现在的眼神不应该是十分震惊么?其中最好还夹杂着几分被生活欺骗的无奈与痛苦。 想到这,马辉赏了他一拳,给林长天戴上了痛苦面具。 “知道你不信,可有时候很多事情的走向都由不得你我的意识来动。跟你再讲一事,北域的敕天境按理应是最多的。” “我明白。”林长天看着马辉,叹了口气,原来他的梦想是当个带哲学家呐。 可林长天很快回过了神,他有些惊愕,失声喊道:“北域的敕天是最多的?怎么可能!” “北域的魂灵是最多的,敕天的神通是勾连魂灵,既如此,北域的敕天凭什么不是最多的呢?”马辉嘴角微微勾起,他很满意林长天此时的反应。 这次的剧本才对嘛。 “我悟了!”林长天蓦地跳了起来,他搓了搓手,很是激动:“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这北域暗藏了不知多少高手?” “唔,是这个理,但也不全对。” 话音刚落,林长天转身向院外走去,要不是和尚拉着,他已经夺门而出了。 “你又在犯什么傻!”马辉蹬了他一眼,有些生气。 林长天看着他,神情极为严肃,“我知道的,北域这么多高人说不定那个山崖下面就有一个,我这就去跳崖,一定能碰见的!” 院子里突然变得无比安静,只有一旁跟大地母亲对拼肺活量的朱亥在呼哧呼哧的踹着粗气。 马辉抬头望天,他从小不爱读书,可有一个关于夫子们的故事他是记了很久的。 学生拿着不及格的数理卷子来请教夫子。 子曰:有教无类。 学生问道:若有人奇笨无比,对数理一窍不通呢? 子曰:用爱包容。 学生恍然大悟,若有所思道:您是讲...用人间的真爱与暖化世间万物,那么就算是一块顽石也会被点化嘛?” 夫子仰起头,冷笑道:不,我指的爱是笛卡尔心形曲线。 这故事的结尾,是“愚笨”的学生把“聪明”的夫子揍了一顿,自那之后,学生的数理成绩夫子就给批了及格。当然,那打小就心狠手辣的主自然就是马辉了。 从此他就记下了一句真理,武力能把聪明人打的愚笨,也能把蠢货调教的无比机灵。 因为这些家伙都怕死,也惧畏强权加身的痛楚。 于是马辉这样做了,林长天吐着白沫倒在了地上。 “为什么北域的敕天明明很多结果摆上堂面来的就只有四个呢?甚至,若不是裘氏的祖宗死了,那在这里面我是够不上格的。”马辉轻声说道,他有些惆怅,因为自己许久没有这么舒坦过了。 啧,这小子的身体是柔软了些,坐起来也不硌人。 马辉拍了拍林长天的脑袋,他很满意自己的新座椅。 伸了个懒腰,他继续讲道:“原因呐,听余百里讲,是北域的气运让人给活生生封死在了百里亭燧,或许我们只有出关去,这桎梏才能被打破吧。只不过中土的界者是不会坐视我们踏过那关隘的。” 马辉说完了话,顺势躺了下来,不觉间,他竟是有些乏了。 和尚笑而不语,一旁的朱亥还在跟大地母亲比拼着肺活量........ 。手机版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