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街纪事》 正文卷 第一章 初遇 初春的小雨下得淅淅沥沥,拍打在剥落了绿漆的窗子上,急切又有些沉闷。这座砖木结构的老旧教学楼建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只有三层,平日里早已破败不堪,此时矗立在濛濛的细雨中倒显出几分安详和静谧。 长长的走廊尽头,零星有几间教室在周未对外开放,因是雨天,来上课的人并不多,教室里坐得稀稀落落的,很是冷清。 梁羽沫安静地坐在教室后排的一个角落里。她身材娇小,皮肤白皙到略显苍白,弯眉细目,五官清雅柔弱,唯有下巴生得方正,线条刚硬,似隐着几分执拗。 此时,她正习惯性地微微蜷缩着身体,一手抚着额,半低着头,似乎在聚精会神地听老师讲课,神情恬淡冷漠。 如果有人无意中望了一眼她瘦弱的背影,可能不禁会有这样的联想,她像只柔弱胆怯的小动物,躲在初秋的冷风里,又饥又冷,充满无奈又暗藏渴望。 讲台上,老师的声音有点沉闷,有条不紊地梳理着这节课的知识点,枯燥的讲解声夹杂在急切的雨点里,忽远忽近,偶尔会听不大真切。 羽沫中午没有好好吃饭,倒不是担心身材,她一向纤瘦,实在是因为胃口一般。下午连上了两节课,此时倒是有点饿了,她伸手到课桌内的编花棉布包里,摸索出块饼干悄悄塞进嘴里,有股淡淡的柠檬香味。一阵微风从窗边掠过,鬓边细碎的短发痒痒地拂过她的耳朵,她伸手向后抿了抿。 窗外的雨下得更疾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清冷的气息,她侧耳细听,雨声一阵密过一阵,滴滴答答的似乎都敲打在人的心上。这象极了出事的那个雨天,羽沫的神思又有点恍惚。 记忆里那天也下着这样的小雨,她撑着把蓝地白碎花的伞,穿着素朴的省重点高中的校服,穿过槐树街正急匆匆地往学校赶。 书包里装着这次月考的卷子,分数让她有些沮丧,觉得肩头沉甸甸的。她语文、历史一向学得挺好,可物理、化学就一般,尤其是这次物理考试,刚刚及格,让她头痛不已。她已经在这门学科上暗自下了很多功夫,天天晚上固定两个小时刷题,但可能天赋不够,成绩总是起起伏伏,这让她偶尔会很焦燥,尤其是面对对她寄予厚望的父母时,难免心中更有些压力。 她边走边暗暗叹气,眼前浮现出物理老师那张生气的脸,耳畔是不满的警告:你必须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学习上。看看你这次月考的成绩,将来怎么考得上理想大学?咱们可是省重点高中,竞争激烈是难免的,你还是蛮聪明的,所以希望永远在。古人说“头悬梁锥刺股”,懂不懂?努力,必须努力呀! 哎,让她还要再怎么努力呢? 而此时更让她忧心忡忡的是家里的事。前天夜里,一向慈爱的爸爸正在灯下看稿,妈妈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聊着家里琐事。 爸爸看累了,站起身,走到厅里倒了杯茶。突然扶着桌子,捂着胸口说了句“我好像有点不太舒服”,没等羽沫跑过去搀扶,他人就突然歪倒,昏了过去。羽沫吓坏了,蹲下身边扶边喊人,妈妈则手忙脚乱地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等救护车赶来,妈妈拦着一脸惊慌的羽沫,没让她上车:“有医生和护士呢,还有我照顾你爸爸。你一个小孩子,去了只会更添乱。你安心看家写作业,要是需要再从家里拿什么东西到医院,我会打电话告诉你的。我要是回来晚,你就先睡,别担心。” 妈妈看护着爸爸上了救护车,一夜未归,羽沫也吓得一宿未睡。第二天早上,妈妈拖着一身疲惫才回来,两眼早已哭得红肿一片。羽沫心疼母亲,赶早起来买回早点,走到父母房门前,就听得房间里传来母亲断断续续压抑的哭声。推开门,母亲赶紧低了头,抬手半遮眼掩饰。 “爸爸怎么样了?” “好多了,已经醒过来了。还需要住几天院观察观察。” “我现在要去医院看看他。” “爸爸再三嘱咐先不让你往医院跑。不允许你不去上课。让你安心读书。你要听话。” “可我很担心他。” “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耽误你功课,爸爸会不开心,不开心会影响病人病情的。你做好自己的事,念书乖,成绩好,才是疼爸爸。” “可是我……” “这周末一放学,你就可以去医院看望爸爸了,好不好?我已经很累了,你要懂事,不能让我操心了。行了,快去上学吧。” 羽沫放学回家,家里并没有人,母亲又去医院陪床了。半夜才听到母亲拖着沉重的步子回来,躲在房里声音嘶哑地打电话在向亲戚们筹钱:“帮帮忙……嗯,真的是救急……说不好……医生还须看化验结果……我知道,我明白的……谢谢你哦……”偶尔夹杂着几声没忍住的哽咽。 她心里揣测爸爸情况可能不太乐观。心下一片惊惧惶然。早上天还没亮,小姨和舅舅两家人就都赶来了,悄悄避开她,躲在母亲房间里商议事情:“咱们得排个表,轮流去医院值班吧……羽沫那,小孩子家,还是先不要和她细说……这是大家一点心意,姐,你先拿着救急,剩下的钱,你也别担心,我们大家慢慢凑……” 羽沫没听全,也猜了个七八分,自己躲起来,蒙了被子哭了半天。早上为了安抚母亲,先用冷水敷了敷眼晴,只作对什么都不知情,低头道了别,匆匆出了家门,由于两夜都没有怎么合过眼,头昏眼胀,脚下沉重。 此时天还没有大亮,路上行人少车速快。她眯着眼透过茫茫雨幕,看到街对面的早点铺前稀稀落落地排着几个人买油条。她揉了揉胀痛的额头,弯下腰,挽了挽裤脚,一边小心着路上的积水不要溅脏自己的衣服,一边快步向街对面走去。 耳畔突然冒出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她惊恐地抬起头,一辆黑色吉普车从左侧面朝她迅猛地扑过来,象极了某次梦魇中的一种凶悍怪兽,身形庞大,面露狰狞,张着巨口,羽沫尖叫一声,举起伞妄图抵挡一下,紧接着她就被突来的剧痛裹挟进另一个混混沌沌的世界里。 周围的尖叫声,亲人的哭泣声,匆忙的脚步声,手术器械叮当刺耳的碰撞声。羽沫后来所有的记忆都来自听觉,混乱而嘈杂。从重症监护室里清醒过来,她的世界就永远沉没在这漫漫无边的黑暗里了。 她还记得母亲当时紧攥着她的手在病床边轻轻呢喃:“羽沫,不要怕。不要怕,我的孩子,有妈在呢,妈妈永远都在呢。” “爸爸好点了吗?” “羽沫乖。爸爸好多了。” “先不要告诉爸爸。” “我知道。” “以后,我是再也看不见了吗,妈妈?” “你还是能看见一点的,只是不如原来看得清楚罢了,以后咱们慢慢治病,会治好的。羽沫,你别哭,对眼睛不好,孩子,你不要哭……“ 然后是母亲抱了她的肩,母女二人互拥着在病床边痛哭失声。 那年她刚上高一,四年前了,感觉已如此久远。 清脆的下课铃声穿透微冷的空气骤然响起,羽沫回过神来,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把桌上的东西一件件收起,整齐地放进包里,摸索着拎起脚边的雨伞,慢慢向外走。春天来了,雨就下得特别勤。 右面楼梯拐角处不知种了棵什么盆栽,最近可能是含苞了,散发着淡淡的一缕幽香,羽沫停下脚步,深呼吸,早春的气息在四下里弥漫。 她又慢慢往前走,因是雨天,楼道被踩得湿漉漉的,“地面没怎么擦干净”,心念一动,脚底下已然一滑,她身子猛地向前倾,突地撞到了人。 对方吃了一惊,下意识伸手搀扶,却没抓牢她的胳膊。她先是跌入对方怀中,又重心不稳,一下子滑跪坐到地上。耳畔传来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动,不知什么东西全被她撞到了地上,散落一片。 她半跪坐在那,伸手摸了摸自己脚踝,疼得微微吸气,似乎是肿了。 “你怎么回事?啊?”对方口气不佳,似乎也被撞得不轻,受了点惊吓,“好好地,怎么就直接撞到我身上了呢?真是奇怪。你走路要小心点啊,雨天路滑,很危险。” 如果不发飙,声音倒也低沉醇厚,还有点小性感,羽沫心里想着,觉察到自己这时候还能花痴对方的声音,实在有点可笑。懒得说话,她揉揉脚踝,撑着地站起身,扶着楼梯一瘸一拐地慢慢往下挪。 “喂,你没伤着哪吧?没事吧?”对方在身后大声询问,似乎听见她已下楼的声音,又自言自语道:“明明是先撞了我,怎么她好象还生气了呢,也不说话就这么走了?” “你不好好的吗?嗓门也挺大。”羽沫撇撇嘴,远远地回了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二章 槐花 出了教学楼,羽沫扶着墙轻轻地活动着脚踝,疼得略微轻了些。也不知刚才那人被撞落了什么,似乎散落了一地。“谁叫他吼我?估计要收拾好,得有一会儿呢。”羽沫好笑了下,又抚了抚前额,微微有点发痛,估计自己刚刚滑倒,突然撞过去,额头磕到了对方下巴,怪不得被吓着了呢。“不知现在怎么生气,遇见我这么个冒失鬼。嗯,这人长得还挺高呢。”羽沫菀尔,侧身撑开了伞。 雨也小了,街上行人似乎并不多,她放缓了脚步慢慢地走。这条路的街心处生长着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因此得名槐树街。小城并不大,槐树街自古就是小城的中心,青石铺路,相距几十米就树了一盏古朴的槐花灯,煞是好看。 街边小店林立,多是些仿旧的老式店铺样子,挂着各色的幌子和打眼的招牌,吃的玩的一应俱全,卖的东西也大多作工精细,兴意都挺兴隆。羽沫自小喜欢这条小街,爱它清晨时的静谧,也爱它傍晚时的喧嚣。总觉得因为有了这棵老槐树的缘故,小街一年四季充满了生机,走在街中古朴的青石板路上,往来的行人也悠然了许多。 记得小时候放了学,这条街还没有如此繁华,她每每路过那棵老槐树,都会停下脚步仰着头眯着眼看,春日枝青,夏日花开,秋日落叶,冬日白雪,一年四季在枝头寻觅星星点点碎金般的阳光。她最喜欢槐树花开的时候,那时她便常常在书包里偷偷藏了大大小小的石砾儿,若树下无人,便会蹦蹦跳跳地砍几下,那些雪白雪白的槐花从翠绿的枝叶间零零碎碎地飘下来,她如同作了小贼般欢欢喜喜地捡起来,用白色娟帕包裹好。有的夹在日记本里,旁边写满了少女心事。有的用细线穿成花串,挂在手腕上,成了最心爱的手饰。有的放在笔袋里,只是偶尔看一两眼,也是开心。那香甜香甜的槐花味儿陪伴她走过无数个或寂寞或欣喜的清晨与夜晚。 初中的时候班里那个高瘦白净的学霸班草,总是偷偷看她,几次走近欲说不说的样子。羽沫乖乖小女生,一心向学,只是不理。忽有一天课间,校草悄悄地往她手里塞了封情书,痴痴地又看了她几眼,扭头跑掉了。羽沫当时吓得面红耳赤,还也来不及,扔了也不合适,手忙脚乱地塞进书箱,没作贼,也心虚,抬头东瞧西看,正撞上大眼睛的女班长嫉恨的眼神。 果然,刚上课,老班就走过来查了她的书桌,自然“人赃俱获”。大眼睛女班长一脸幸灾乐祸,校草也脸色苍白地望向她。羽沫脸皮儿薄,未语先红了脸,老班一望更是生气,课上强忍着没有发作。 放学后羽沫被留了校,老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痛陈早恋的各处害处,羽沫绞着手,低头不语,希望以良好的态度熬过这一关,被老班从轻发落。没想到,一直躲在办公室外面的校草,不但偷听,还以猪队友的思维突然挺身而出,红着脸开始向老班宣讲少年恋爱自古有之的各类名家经典。于是事件升级,两个人不但同时被狠狠教育了一番,还被责令认真写检查,事后又请来家长带回去管教。 小女孩平生第一次经历这般羞愧,本无早恋之情,都无辜被牵连,待到父母老师教训,却越解释越像掩饰,越分辩越像编故事,那委屈道也不明说也不清,无处发泄,气得跑来老槐树底下,背着人伤心地大哭一场。 那天素净轻盈的槐花如雪飘落,纤弱美丽,洁白芬芳。小姑娘少年初识愁滋味,悄悄地用削笔刀在槐树上刻下了“沫沫”两个小字,有自怜自叹之意。后来自然是百般懊悔自己的轻率行为。 此刻,她站在槐树旁,伸出手慢慢地抚摸,“沫沫”两个字,随着树龄增长,早已由浅变深,笔道纵横了。那么浅的伤痕,经时累月,已然沧桑。 她又摸了摸,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来这里。或许早已把这棵槐树当作了自己的知己,毕竟它听了自己那么多年的秘密。或许是因为心里的伤口也象树身上的“沫沫”二字,早也变得这么很深了,可惜却从没有人肯这么靠近,这么温柔地安抚。 岁月让伤口不断变深,但是伤口依然会慢慢愈合。羽沫这么想着,心里宽慰许多,那小小的伤痕对于树的一生算得了什么呢,这里不一直是槐叶婆娑,槐花飘香么。 “我也会的。”羽沫轻声道。 路过槐树,走到小街尽头,羽沫的家就藏在小巷深处,周围高楼林立,这里慢慢变得狭窄逼仄,却依然安静。 推开老旧的院门,是一座小小的院落,院墙不高,院内有棵老葡萄架绿意盈盈,迎面三间平房长年沐风栉雨已显老态。屋内的装修很是简单,实木地板,雪白的墙,迎面挂了幅羽沫父亲手书的字画,也没有什么高档的家具,只有厅里那一整面高高的书柜古朴大气,可惜一排排旧书早已蒙尘。 羽沫的父亲曾是间杂志社的编辑,学问渊博,为人老派,交游不多,一生只酷爱藏书,没想到四年前突然昏倒后,就一直缠绵病榻,虽经羽沫和妈妈百般照料,也未能好转,一年前已去世。 羽沫眼睛好时,父亲经常口传手授,希望爱女读书上进,有所修为。这些书曾是父女两人的至爱,俩人执书谈笑的画面曾是这间小院里往昔最温馨的画面。只可惜这两年屡经家庭变故,生活拮据惨淡,羽沫又有眼疾,这些书也早已无人问津了。 羽沫的屋子在左面,小小一间,收拾得干净素朴,她刚换了家常衣服,就听见她妈在小院里的厨房喊她帮忙。羽沫忙洗了手走出来端饭。 饭桌上,老妈唠叨依旧:“你上的这个盲打课快结课了吧?电脑学得怎么样了?你舅舅在丁香巷复印社给你找了个活儿,不太累,你去试试,你也大了,好歹要学会自力更生,能养活自己。” “我知道了。课快结了,不过再上几周罢了。哪天我能去那个复印社上班?”她低头应着,端着碗细嚼慢咽。 “羽沫,怎么了?情绪不高哦。”她妈伸手摸了摸女儿细瓷般光洁的脸颊,姑娘真是长大了,“碰见不开心的事了?” “被人撞了一下,好像脚踝肿了。”羽沫皱眉吸气,撇了下嘴,“那个人真讨厌,自己一点没伤着,还大声冲我嚷嚷,不过,声音倒是蛮好听的,有磁性,挺性感。” 羽沫妈听得羽沫娇嗔,觉得又可气又可笑,使劲戳了戳羽沫的头:“你傻不傻啊?脚踝肿得厉害吗?不早说,进家就应该涂点药,弄不好明天走不了路了。”说着起身去拿药。 羽沫也低头笑:“先吃饭吧。不太疼了。” “我看看厉害吗?哎哟,可不肿了吗?你先把药涂上吧。” 羽沫接过药来,慢慢地揉。 羽沫妈沿着羽沫纤细莹白的脚踝往上看,女孩家长大了,就是与小时不一样了。小时候羽沫也好看,肉嘟嘟的胖女娃儿,笑起来眉眼弯弯,总爱牵着父亲的衣角撒娇卖萌。现在长开了,没了婴儿肥,身材楚楚动人,一头黑亮的长发,神态清纯妩媚,只可惜这一双眼睛如此清秀,却是有眼疾,看不大清楚的。不由地叹了口气。 侧身坐在羽沫身边,拍了拍羽沫的手问:“再过两个月就满二十了吧?大生日呢,说说,打算怎么庆祝?” “和老妈在一起,怎么过都好。”羽沫微笑,用头蹭了蹭母亲的手。 “可是也不能一辈子都和老妈过啊。”羽沫妈笑,“儿女长大了,都要有自己的家。羽沫,这女孩嫁人,如同第二次投胎,不说找个像父母一样疼你的人,也要找个有能力照顾你的人,婚姻很漫长,也很现实,你懂吗?” “你和爸爸就挺好,青梅竹马,彼此懂得,嫁了自己爱的人,这一生才怎么过都是好。”羽沫把药收好,慢慢拧紧瓶盖,“而且我才刚刚二十岁,还小呢,妈,你也太操心了。” “可是你的眼睛……”羽沫妈叹了口气,“可以先见见啊,有合适的也不能错过。咱耽误不起。” 羽沫低头不语,脸上渐渐少了笑容。 “你温姨给你介绍的那个人,你怎么想的?有房子,工作也好,最主要的是人健健康康的,今后也能照顾你,我是觉得条件还可以的。至于人品呢,你先接触几次看看,我想温姨咱总是信得过的。” “妈。”羽沫用筷子搅着碗里的米粒,“我舍不得现在的日子,我喜欢和您相依为命。” “你已经长大了,婚姻大事你早打算比晚打算好。我怕你错过好年纪,羽沫,咱要现实点。” “妈,吃饭吧,一会儿凉了。您说的,我都明白了。” “那你怎么想的呢?到底要不要见见?” “我还小呢,”羽沫抱了她妈一下,勉强撒了个娇,心下隐隐飘过一丝难过,“您让我先把工作稳定下来,行不行?” “那你温姨那怎么回话呢?”她妈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三章 再遇 羽沫没有吭声。 羽沫妈虽然不死心,但晓得女儿脾气拧,也知趣地没有再提。 第二天上课放学,刚走到盲校二楼楼梯拐角处。 “是你吗?嗯?”那声音比上次明朗了许多。 她吓了一跳,犹豫着,还是轻声答了句“是我。” “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猜出来的?”他笑嘻嘻的,等了会儿,感觉到她一直沉默,就又信口笑道:“我能听出你的心跳。” 她“嘁”了一声,知道他胡说,还是微笑了。 “这是你的发卡吗?一朵小百合花?”他的声音低沉温和,果然很好听。 “我说怎么找不到了,原来昨天落这里了?估计我摔倒时掉的。你替我收起来的吗?谢谢你啊。”她客气着,伸手去接。 他却抬起手腕,绕过她修长的脖子,摸索着替她把一头黑亮的长发扎好,口里笑道:“你的头发怎么这么好闻?这么滑,这么密,都养这么长了,留了很久?” 羽沫吃了一惊,一时也忘了躲避:“你看得见?” “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瘦瘦的,这么高,很漂亮。” “模糊的影子?都能很漂亮?你可真会说话。”羽沫笑道,和他一起并肩往楼下走,“有多模糊呢,是象站在浓重的雾里吗?”羽沫好奇,歪着头问, “是啊,有时也觉得象是在一个模模糊糊的梦里。”他轻叹了声。 她暗自惊讶,发现他的方向感非常好,在街上走得轻松自然。他步子又大又稳,她跟着他走,有点像小时候牵着爷爷的衣角上街买糖,心里自自然然就生出几分踏实。 “我走得快?”他听见她微微气喘,放慢了速度。 “你认路的能力挺强。”她真心地羡慕。 “可能因为我从很小眼睛就不大好吧,慢慢习惯了,这条路又这么熟,我喜欢槐树街,从来走在这里都感到踏实。”他自嘲地笑了声,很轻,“你走在街上有点害怕,是吗?” 羽沫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沉默了会,步子变得小了许多,也慢了许多,“和我走在一起,也害怕吗?” 羽沫想了想:“好像好很多。” 他低声笑,羽沫觉得他的笑声低沉爽朗,亲昵温和,别有一种感染力,不禁也微微翘起了嘴角。 “你平时除了来上课,闲下来都做什么消遣?” “我以前爱看书。现在不怎么看了。偶尔听听,有语音朗读的。” “喜欢听什么呢?” “小说呗。偶尔也听听心理学方面的,觉得有意思。你呢?” “我?你猜猜看。” “那怎么好猜?” “我以前也爱看书,现在也偶尔听听心理学方面的,觉得很有帮助。嗯,你觉得我们俩是不是很像?”他笑道。 “切,”羽沫笑,“我觉得你很无聊呢。” “我以前不算太爱看书。我爱打拳,不好意思,没吓着你吧。”他轻笑,“开头都是我哥逼的,他总怕我因为眼睛不好受人欺负。其实我因为学打拳反而受了好多罪呢。只好越练越努力,觉得不打回来太吃亏了。”他笑着比划了下。又把胳膊伸过来,笑,“你摸摸看?” “真跟石头一样硬啊。”羽沫笑,假装拍拍胸口,“我可怕爱打架的了。” “没有人欺负我,从不打架的。什么叫爱打架啊?是会打拳,”他笑,虚拟着又比划了下,“很厉害的。” “吹呗。”羽沫笑,“你怎么好意思,打架这叫啥爱好啊?” “这不算爱好啊?那我想想,我歌唱得也特别好。” “哎哟,你可真,真不谦虚。”羽沫笑。 “那你唱得好了?唱来听听。” “凭什么?”羽沫笑,“我才不呢。” “你小心点,”他忽地拉起她的手,羽沫急忙甩,他停下脚步,温声说,“这是路口,偶尔车会多。你走在街上不是害怕吗?我牵你过去啊。” 羽沫不肯接话,悄悄往后收手,只是他的手温厚宽大,紧紧握住了,慢慢往前走,心里没来由地生出几分踏实,也就任由他牵着过了街口。 ”刚才说到哪了?”过了街口,他松开她的手,笑道,“哦,你夸口说你会唱歌来着。” “我才没有夸口呢。是你……”羽沫把刚才他牵过的手插到口袋里,说不清地有点小尴尬。 “可你嫌弃我唱的不好呢。所以,我猜你一定会唱,而且还唱得特好。哪天我请你去唱歌?” 羽沫没吭声。 两人接着并肩走。 “我小时候爸妈工作很忙,经常出差,很少回家,我眼睛出问题的时侯他们还以为是近视,后来耽误了……就成了现在这样。你呢?” 她站住,忽然心中就涌起一丝厌烦,厌烦这个人的冒失,或许更厌烦这个话题的沉重,有什么可说的呢,关于那场事故,那些疼痛的过往? 她淡淡地说:“往前面再一拐,我就快到家了。你住哪里,不回家吗?” “我应该前面路口就拐的。想和你聊聊天,顺路送送你。说着说着就走了这么远。”他似乎没太在意她情绪上的小变化,笑道,“那你路上小心点。你走路可爱走神呢,这样不大安全,专心地走路,好不好?”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她又吓了一跳,含糊地“嗯”了一声,低了头独自往前走。 他似乎没有再动,一直静静地站在原地,羽沫觉得心里生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第二天,她没有走右面的楼梯。虽然暗自嘲笑自己荒唐,不过是还个发卡,人家也未必等在那里。自己这样故意地悄悄躲开,倒像是自己心里先怎么样了。 她叹口气,她心里又能怎么样呢,只要是个健全的人,老实一点,本分一点,有份工作,她就应该知足了,她要活下去不是吗?而且希望尽量活得不艰难些。那样妈也会很满足的。 晚上她妈的老姊妹温晴阿姨又来串门,两人坐在院里花架下闲话家常,不过是谁家孩子出国了,谁家孩子结了又离了,谁家又有第三代了。 羽沫站在厨房里洗着碗,收拾台面,她什么家务都能做得得心应手,这离不开老妈几年来辛苦的训练和她要强的个性。 “我们上周日去西山郊游去了,山清水秀的,可好了。我带了些自己做的沙拉,玉敏带了些她小院里种的西红柿、黄瓜,还有老乔他们也去了,大家喊你,你怎么也不去呢?” “一群老头、老太太的凑一起,都老胳膊老腿的可去爬什么山啊?我膝盖不行了,走平地时间长了还疼呢。大家都还好吧?” “西山不高,空气还好,也都没上去,山脚下转转。都是些空巢的孤单老家伙,大家凑在一起,不就图个热闹,大家说说话么。淑云的老伴突发脑溢血走了,前后不到两个小时,没受罪。倒把淑云闪着了,哭得犯了心绞痛,住院了。” “呦,怎么会这样?哪天你得空,咱俩得约着去看看她。”羽沫妈叹了口气。 “我也这么想着呢。还有下周玉敏要回德国了。有个送别宴,不过是大家想聚聚的一个借口,你也来吧。” “行。她儿子读完硕士决定留那边了?” “可不么。说那外国儿媳妇怀上第二胎了,也快生了,这次玉敏得长住,几年也未必回来。玉敏说那媳妇特不爱搭理人,在那边一年到头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也郁闷。” “人老了,怕孤单。还是找儿子去好,毕竟亲人在身边。” 羽沫洗了水果,切成薄片,端了过来,“温姨,尝尝这个瓜,说是早上刚摘的,新鲜还甜。” 温姨见了她就高兴,招呼她坐下:“哪个也甜,也甜不过我们羽沫。你这孩子,心灵手巧,善良又漂亮,温姨就希罕你。快坐下,一块吃。” “我还烧着开水呢,等一会沏了茶,就过来陪您说话。”羽沫笑着把果盘放下,走开。 “这是羽沫切的?真能干啊,你这闺女真好。” “好是好,这几年什么家务都学着干了。就可惜这眼睛啊,”羽沫妈微皱眉,轻声说,“我刚一听你说淑云老伴的事,我就更害怕了,万一……这羽沫一天没个好归宿,我是一天放不下这颗心。” “别瞎说,”温晴忙拦住,“羽沫多漂亮啊,年纪又小,还怕找不到好人家?但是也不能拖着不考虑了。” “我就怕她年龄大了,不好找。谁愿意找个老大不小,又眼睛不太好的谈婚论嫁呢。可我又不敢太催,怕伤她自尊心。你劝劝吧。” “你也别太着急了,羽沫真的不愁嫁啊。” “嗐,你别宽我心了。你劝劝她去。” “好,好,”温晴拍了拍羽沫妈的手,扬声喊,“羽沫呢?过来和温姨坐这说说话。” 羽沫沏了茶,坐下。 “羽沫真是大姑娘了哈”,温晴看了眼羽沫妈,“你妈吧,可操心你了,温姨也真是真心喜欢你。那什么?你还记得玉敏阿姨吗?玉敏阿姨也惦记你呢,说了好几次想把她外甥介绍给你呢。”说着眼晴在她母女身上来回转了两圈。 羽沫妈微皱了眉,冲温晴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女大不由娘啊。 温晴明白,心里疼爱羽沫还是想劝劝,拉过羽沫的手,笑道:“瞧我们羽沫这手长得多好看,我要有儿子一定把这好姑娘领回家。可惜温姨没这福气。虽说你年龄还小,可女孩青春没几年,早打算,多见见,才容易碰上可心儿的。你说阿姨说得在理不?” 羽沫沉默了半晌,点了点,轻声说:“我知道您心里疼我,您看哪天合适,就先定个时间见见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四章 相亲 羽沫妈也是惊讶,盯着女儿看了一眼,笑道:“你今儿怎么就忽然开窍了?我说了这么多次,你也不上个心,也不搭个茬儿,今儿你温姨一提,你就定时间了,看来还是你们娘俩有缘。” “我就知道您不放心。”羽沫闷声说。 “那我为什么不放心呢?”羽沫妈叹气。 “哎!羽沫还就听我的了,你可别再乱吃醋了。”温晴看着这娘俩口气有点不对头,忙拦过话头,“说起来,那孩子小时候我和你妈还见过呢。“ “啊?还有这事,什么时侯见过?”羽沫妈问道。 ”羽沫,我说说我听到的啊。那孩子是因为前妻不能生育,离过一次婚,可能心情不好出过一次车祸,左臂落了点小毛病,什么也不影响的。玉敏阿姨保证过,孩子很顾家,人也挺上进的,在开发区工作,收入也高,还有房,三十二,就是岁数比你略大了点。” “大点好,大点知道疼人。”羽沫妈接过话,“羽沫的情况,对方都知道吗?刚你怎么说,咱们还见过那孩子?” “玉敏看着咱羽沫长大的,都知根知底的,当然知道了。说起来像个笑话,玉敏说,十多年前咱们单位组织旅游,允许带小孩,你带了羽沫,她带了她外甥,羽沫那时才三四岁,两个孩子玩得可好了。至今她家影集册里还有羽沫和他家外甥在沙滩上盖房子玩的一张合影呢。你说,是不是有点缘分啊?” 羽沫妈拍着腿也笑起来:“我想起来了,那孩子小时候长得蛮结实的,挺壮,看着就老实本分的样子。怎么讲,玉敏说这孩子长大了还挺上进的?” “可不是么,工作特努力……”温晴阿姨转身和羽沫妈热切地讨论起来。 羽沫从葡萄架下慢慢走出来。 她手里还举着条青翠的瓜,细嚼慢咽,有一点汁液粘粘地滑过手指,她拿着面巾纸慢慢地擦拭,感觉有飞虫在她身边低低地掠过,空气闷热,远处隐隐传来雷声,想是快下雨了。 她心里奇怪,天这么闷,怎么就没有一丝风呢?走到院子里,她一件件地把早上晾晒的衣服收起来。 温晴阿姨把他们约会的地方定在了小城里唯一的一家咖啡厅。羽沫提前到了十分钟,宽大的布艺沙发柔软舒适,钢琴曲小溪般缓缓流淌,有淡淡的咖啡香气氤氲在四周,羽沫心里先欢喜了三分。有待应生过来询问,羽沫点了杯苦咖啡。 “你好,你是梁小姐吧。我是佟大国,不好意思来晚了,让你久等。”对面的男人音色有些尖,这让她多少有点不舒服。她忙起身客气地与对方握手,对方的手粗糙而有力,两人面对面坐下。 “没有。我也刚到。” “你这眼睛,什么时候的事啊?呃,一点也看不见?”男人开门见山。 “四年前的一场车祸,颅内出血。这个杯子,我能模糊地看见个影子。”她举起杯子,喝了口咖啡,又放下。 微苦,羽沫皱了皱眉。 对面的男人高声喊服务员:“给这位小姐加些糖。”服务生过来,放下糖盒。 佟大国”哗哗”地不知倒进去多少,又重重地搅了搅,推过来,问:“你尝尝,还苦吗?你是不是不知道能加糖?一边喝一边皱眉。” 羽沫忙连声道谢,心想这大概就是妈嘴里常念叨的那种老实人了吧,实实在在的,没啥情趣但安稳。咖啡甜得确实有些过头了,她不喜欢,但还是蛮认真的回道:“谢谢你,一点也不苦了。” “是吧,下次记得喝咖啡要加糖。你喜欢甜的饮品吗?” “还好吧,我一般只在豆浆加点糖。” “哦,这点咱俩不一样。呃,你的眼睛后来怎么没继续治疗呢?还有希望治好吗?”对方接着问。 羽沫沉吟了一下:“当时除了颅内出血,身上还有多处骨折,能捡回条命来,医生和父母都觉得万幸了。当时我爸爸刚检查出心脏不好,后来在医院陆续躺了三年多,我妈和我都在照顾我爸。家里花得没什么钱了,家里也顾不上我。当初医生只叮嘱让我先养好了身体再说,能不能治得好,也没下最后结论。”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勺子在杯中不停搅拌,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羽沫有点尴尬:“没事的。有什么想问的,你直接问就好。” 对方看她爽快,也笑了。“你别误会,来之前我就知道你的大概情况。见面了,总得找点话题聊聊天,要不干坐着么?问问你的眼睛,我不是也希望你能治好吗。医生要是没下结论,那就是有希望,你别灰心。那伯父最近身体好点了吗? “他去年过世了。” “哦,不好意思,提起你伤心事了。不过你和阿姨都尽心了,也别太难过了。那你和阿姨相依为命,你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吗?” “没有了。” “哦。我了解了。那我的情况你有想问的吗,都清楚呜?” 羽沫点点头:“温姨和我说了一点你的情况。” “我有过两年婚史,前妻也是别人介绍认识的,长的一般但人挺老实,婚后一年查出她不能生育,这让我们关系出现了裂痕。时间长了,两个人都觉得日子过得没意思,又总因为些鸡毛蒜皮的事经常吵架,她压抑我也烦闷,后来两人商量了下,就干脆和平分手了。其实她这个人还是可以的。” 羽沫问:“你们就没想到领养一个孩子吗?” 佟大国呵呵地笑了两声:“领养真没想过。能生呢还是要自己生的,毕竟是亲骨肉,有血缘是不是?我很想要个自己的孩子,最好两个。她已经再婚了,对方有孩子,她现在过得挺安心,我也替她高兴。我听温姨说,你很能干啊,什么家务活全都拿的起来。” “能自理罢了。洗洗衣服收拾收拾家,上街买菜走得有点慢,我不太认路。”她有点走神。 “那就挺不错的了。现在女孩都娇气,不愿做家务,长得如果再稍微好点,就更了不得了。你倒挺朴实的,难得。你做的菜什么最拿手?” “我不太会做饭,一般都是我妈妈来炒菜。偶尔我做一两次,也都不大好吃。” “那这方面你还要努力呀,结了婚总得有人当主厨啊,”佟大国笑道,“主要是因为我也不太会做饭,也没有时间做,工作太忙了。总不能麻烦你妈妈天天来做饭吧?” 羽沫没有吭声,心中暗暗感到好气好笑,他俩这才哪到哪啊,这人说话也太不见外了。 “你怎么不喝咖啡了?用不用让服务员帮你换杯热的?”佟大国询问,“你家住在新区还是老区?只有你和阿姨两个人住么?” 她点点头:“是老房区。在东面。” 佟大国笑笑:“挨着护城河那块吧。那片房子都是挺老的小院。我小姨原来也住那附近。我小时候总去玩,那条街叫什么来着,挺旧的?你们该认识的吧?” “槐树街。玉敏阿姨人挺好的,待我也好。” “是啊。我小姨总夸你人漂亮,心地好,孝顺母亲。今天一见,我觉得她说得有点道理。我们小时候见过,在沙滩上一起搭过房子,海浪一来就冲没了。” “没有印象了。” “哈哈哈,你真挺老实。其实我也没有印象了,那时侯你太小了,我是看到我小姨家的照片想起来的,你小时侯胖嘟嘟的,就挺可爱,现在长大了,没想到还挺漂亮的。我们那时候在玩什么?好像在沙滩上盖大房子,没地基,估计最后咱俩也没盖成。人呢,还是小时候最有意思。” 羽沫点点头,“小时候人们都无忧无虑的,不像长大了,面对的事情越来越复杂,不可预料的事也多了,就很难保持好心情了。” “你说的有一点道理,但我还是喜欢人长大了,能自主了,面对复杂的事情,能够解决也自有一番痛快。对了,听说你在找工作,找到了吗?” 羽沫点点头:“家里亲戚帮忙介绍的,想在一个复印社里打工,可是还没有最后定下来。” “我倒不是很在乎你有没有工作。女孩子么,管好家,带好孩子,才是真本事,其余的无所谓。”佟大国看着羽沫,“你有工作很好,没有也饿不着的。反还我能挣钱养家。” “能养活自己还是要自力更生的好。”她也笑了笑,“我想我能养活自己。” 对方愣了愣,觉得她低头浅笑,竟是一室春光,有一点惊讶:“你笑起来可真是好看,不知道的还真看不出来你眼睛有毛病。” 两人都沉默了会儿。 佟大国看时间还早,就又找了点话题,和羽沫闲聊起上一辈的人的一些趣闻逸事,因为大多都是两个人所认识的,气氛到后来也就不太尴尬了。 等两人出了咖啡店。佟大国留了羽沫电话,又送她回了家。 羽沫妈听了羽沫简之又简的描述后,急忙和温晴阿姨通起电话:“两个孩子一直在聊天,还算谈得来吧。我觉得可以先走走看。佟大国那边什么情况?他对羽沫很有好感啊,那是好事啊。羽沫啊,她回家后倒没说什么,估计着还算是满意吧。” 羽沫腹诽:哪里就满意了? 可是让她直接挑出佟大国的缺点来,她也说不出什么特别反感的地方,不喜欢也不讨厌罢了。 在羽沫妈和介绍人温姨的热情鼓动下,两个人就开始了不温不火的来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五章 救美 入夏了,她很珍惜在丁香巷复印社的那份工作,每天都早来晚走,勤勤恳恳的。和佟大国一周约会一次,偶尔通个电话,不热烈,但也算开始正式交往了。 最后一节盲文课,下课时已是黄昏。 同桌坐的女孩叫商婷婷,是个爱说爱笑的俏妞,身材丰满,活泼开朗。羽沫自己沉静,却喜欢婷婷的开朗个性,最近两人常常一起放学走。 今天婷婷却不忙着收东西,坐在她旁边感叹:“羽沫,你说整天心里想着一个人,总想和他在一起,听到他的声音就高兴,这是不是就是恋爱了” 羽沫笑:“我哪知道?你整天心里想的是谁啊?还整天听到他说话就高兴,我估计你是恋爱了。” “我堂姐不是在一所盲童学校当老师吗,她最近介绍我去兼课。”婷婷趴在桌上,“那的教务主任,对我挺照顾的。他人吧,个子不太高,特友善,经常帮我备备课,指点指点我。前天我需要做节全校公开课,效果不错,多亏了他帮忙找课件,又主动来帮助我反复修改教案。我送了他条领带,他特别喜欢,天天系着呢。他最近还经常开车送我回家,我们挺聊得来。” “你打算留那当老师吧?所以才上赶着巴结领导吧,你这个鬼丫头,心眼就是多,”羽沫笑,“还是打算一箭双雕阿?” “你可不是好孩子。”婷婷笑着拍了羽沫一下,然后严肃起来,“或许开始有工作上的考虑。但现在我是真心喜欢他了,与留不留那没关系。不留那,我也想和他好,我还不至于为了个临时工出卖自己。” “对不起啊,婷婷,我是开玩笑的,你说的这么认真,别是真往心里去了吧?我真是只是和你开个玩笑的。”羽沫急忙说。 “我知道的。羽沫,你有男朋友了吗,遇到好的要赶紧抓住,咱们这样的,机会不多。”婷婷叹息。 羽沫没吭声,继续低头收拾东西:“你们认识多久了?还是应该先多了解些。” “今天刚好两个月。他一会来接我,我就不跟你一起走了。”婷婷的手机唱起了《我今天好想你》,婷婷立即收了她的大嗓门,嗲嗲地说:“德哥,你到了哦,好,好,我马上就下来了。”说着拿了一大袋酸奶递给羽沫,“我想和你分着喝的,现在来不及了,都归你了。” 羽沫忙说:“又是酸奶,我可不喜欢,你带着路上喝吧。哎,你别走那么快,你帽子。” 婷婷返身拿了帽子,又撕开酸奶袋,强塞过来,笑:“他嫌我胖,我哪敢当着他面乱吃东西,你不能浪费啊。”说着兴冲冲地走了。 推让间,酸奶洒了她一裙子。洗手间在教室右侧,她走进去,捧了些清水,慢慢地擦了又擦,直到触手没有一点粘腻,心里才觉得清爽些。下课的人群潮水般散去,楼道里渐渐冷清。她犹豫了下,便顺着右面的楼梯往下走。 “是你吗?”他问。 她终究心脏漏跳了半拍。 “我裙子上洒了些酸奶,这边有洗手间能擦一擦。”有必要解释给他听吗,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因为生自己气,就决定彻底闭了嘴。 “我耳朵好使吧?一听到你走路的声音,我就猜到是你了。”他笑,陪着她一起下楼,“你最近来上课了吗?好像很难遇到你。” “最近家里有时候会有些事情,我偶尔会缺课。” 傍晚时分,暑热退去,晚风清凉。路边的花花草草吐着各自的芬芳,空气里有着说不清的浓烈与清甜。 “我们好像还真能同路很长一段呢,你喜欢槐树街吗?比如现在,有点热闹又不失那股悠闲,人们在这里遛弯儿,买东西,喝茶聊天,好像每个人都很开心,我也就跟着开心。”他让她走在路的里侧,拧开瓶盖,递给她一瓶冰凉的矿泉水,“你渴不渴?这水有一点凉,行吗?” 羽沫并不渴,接了水,倒了些在手娟上,轻轻地摇着扇,感觉凉沁沁的,也不开口,两人慢慢地并肩走。 羽沫心里有些奇怪,两个人明明是初相识,也没见过几次,怎么倒是好像认识了很久呢?只是这样并肩走着,她心里就觉得很轻松,很愉快。 “那你在哪上的中学?省三中?五中?我三中的,我觉得我们一定是校友,你是不是觉得对我一见如故啊?” 羽沫抿了嘴,轻笑:“我不是三中的。谁和你一见如故啊?哪来的自信?” “那你是哪个中学的?” 羽沫没回答,只觉得他声音里有份活泼泼的热情,很有感染力,让人开心。 “上学时有人追过你吗?怎么又不说话了,那就是没人追啊。好可怜,是因为长得太吓人?还是因为岁数大?哎,你属什么的啊,有四十了吗?” 羽沫笑:“八十了。” 他也笑:“婆婆的声音真好听。” 一路走着,他问十她答一,他也不恼,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忽然想起个什么,就低声讲给她听,她一面说“你的笑话冷死了”,一面笑到不行。 突然,黑暗中窜出一个骑摩托车的人影,那人猛抬手去拽羽沫手里的包,一个急扯,羽沫踉跄两步,顿时受到了惊吓,一面更紧地护住包,惊惶中下意识地向身边人伸出手去。 他却身形利落地抬腿向抢包人方向直劈过去,对方痛呼摔倒,他伸臂一把夺过羽沫的包,又一拳打过去,一手已把她稳稳地圈到自己怀里。只几秒钟,那人狼狈地爬上摩托车,呼啸着彻底消失在夜色里。 羽沫惊魂未定,松开他臂膀,半蹲半跪在地上,身子一直颤抖。他也就弯下身,半搂了她的肩,一手轻拂她的手腕,像哄孩子般轻声说:“吓坏了吗?还是手腕被勒破了,疼不疼?没事的哦,都被我打跑了。你试试,能站起来了吗?” 说着,扶她起来:“这种事这里很少发生的,不用怕,没遇见我,你只要大声呼救,也会有别人来帮忙的。只是遇到了抢包的,你怎么不松手呢,再贵重的东西也能买回来,命却买不回来。没想到,你还挺傻哦?” 羽沫嗫嚅:“你还有心情说笑,快吓死我了。我哪反应得过来得松手啊?吓得只想着抓住你喊救命。你没伤到哪吧?” “我小时候因为眼睛不好,街上总有大孩子来欺负。”他松开她,又替她拿了包,“我哥偶然遇上了,就逼着我去学拳,后来还真就没人敢再欺负我了。今天要不是担心你吓坏了,我小试身手,绝不会让那家伙跑掉的,抓个真贼让你开开眼,你肯定觉得和我长见识了。” “说得自己像个英雄似的。”羽沫“切”了一声,想拿回包,他却笑笑仍帮她拎了,“谁要有这种见识。你刚刚动手,到底受伤没有?” 他却不吭声,只是把胳膊伸过来:“铁打的。只是手腕上有一点小擦伤,没大碍。你怎么手还在抖,还在害怕?有我,没事了啊。” “你笑话我呢?”羽沫装着口气不悦,接着莞尔,“那我也得谢谢你。” “怎么谢呢?” 羽沫不吭声,低了头,把自己手腕上的手帕解下来,帮他擦了擦,系到他手腕上的伤处:“嗯,先这么擦擦,别感染了。系好了,回家记得涂药,贴上创可贴,你真的不疼吗?” “本来是不疼的,你这么一问,我好像真的有点疼了呢。”他笑。 一会儿俩人就走到了街心。槐树似乎刚刚绽开几朵小花。 羽沫站住,深深地吸气,有淡淡的清香。 他也站住:“这棵老槐树现在就开花了吗?嗯,你身上的味道有点像这槐树花。” 他也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问:“闻到了吗?这时候的槐树街特别可爱。” 他声音里含了笑:“因为有花开的味道?” 羽沫不语,接着深呼吸。 他轻声说,“我觉得槐树街一年四季都有股槐树的清香,有时淡有时浓罢了。” 羽沫心中似有同感,笑道:“从小住在这附近,玩在这里,长在这里,慢慢地就对这条街有了感情。不是说年年岁岁花相似……呦,花……” 羽沫惊喜地发现两朵小花飘落到她手间,孩子气地托着把玩。 他也伸手摸索,轻轻捡起一朵,又挑起她几根长长发丝,在她肩头静悄悄地系在一起,随风飘荡在她的襟前。 软软的花瓣和柔柔的发丝痒痒地滑过他的指尖。 羽沫脸上隐隐发热。低了头掩饰地去梳理长发,触到襟前花瓣,心头怦然。 “前面就是街口了,傍晚时候这里车最多,我拉着你穿过去,你刚刚受到了惊吓,现在好些了?“说着他拉起了她的手。 “不用了,”羽沫忙说,“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却不容分说拉上了她的手,她试着又把手往回缩,没甩开,也就默许让他拉着过了街。 “就在前面不远,我开了家盲人按摩店,你和我过去认认地儿吗?以后累了也可以来歇歇。” 羽沫吃了一惊,没想到他自己开了家店,听他邀请自己过去看看,心中不由得迟疑。 “怎么了,我们不是朋友了吗?来坐坐吧,我想让你知道,我平时一般都在哪呢。”他笑,语气亲热。 羽沫心中瞬间突然千回百转。 她静了静,停了一会儿,打趣道:“你刚才路过街口时,拉的原来是主顾啊,算盘拨得还蛮精么。今天我就不去了,以后欢迎我带朋友来吗?” 他站在那里也就沉默了。 一会儿又笑道:“那当然欢迎。盼你多带亲朋好友光顾,九折优惠。” “才九折?真抠门。”她忽然觉得气氛哪里就有了一些微妙的不对,依然笑着说下去,“不能多打些折吗?我可能真会带人来。” “你说几折?” “五折吧。”她嘟着嘴,举起手。他的手轻轻拂过她的五根手指,停顿下来,“好,听你的,五折。”又和她轻轻击了一下掌。 “带男朋友来也五折啊?”她幽幽地开口。 他愣了愣,随即笑道,“都击过掌了,还能说话不算数?” 然后俯身问她:“你刚受了点惊吓,我怕你回去还会紧张,睡不好会不好受的。今天想不想先试试我的手艺?大家都说不错。”他比她高很多,热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朵。 她觉得有些痒,侧了侧身子:“还是改天吧,今天多亏你了。改天我来。” “这算是答应了吗?”他低下头,沉声问,“你真会来吗?” “嗯。”她点头,“累了我就会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六章 生隙 周末,羽沫和佟大国本来约好在护城河边散散步,没想到下午快五点时他打来电话:“羽沫,我这会儿临时有个会,挺重要的,不过时间估计不会太长。你先自己在河边逛逛,等一会儿我,我散了会就去找你,然后我们一起再去吃个饭。” 羽沫已经换好衣服正准备出门,听见他临时有事,本想说不如改个时间吧,稍微一犹豫,那头已匆匆挂断了电话。时间充裕,她索性坐在靠门边的椅子上,脱下了脚上那双新买的高跟凉鞋。 上午被婷婷硬拉着出门聊天,两人找了间甜品屋,要了两杯奶茶,羽沫一坐下,婷婷就开始大吐苦水。原来那个男人是有家室的。 “他和他老婆关系不好,据说那女人挺强势,说一不二的脾气。他们一直分居,闹离婚一两年了,可他家里死活不同意。他和他妈漏了点口风要和我好,他妈不知从哪打听到我眼睛这样,就急了,都动手打他了。”婷婷眼泪汪汪,“羽沫,有些事我们还真要有心理准备,我们要得到幸福或许很难。” 羽沫听了心里难受,勉强笑了声:“我听着都怪害怕的。不行,你们还是断了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人家毕竟还有家庭啊,他父母又不支持,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会放弃的。”婷婷咬着吸管,语气决然,“他从家里搬出来了,我们在外面租房住。守得云开待月明。” 羽沫心中微感诧异,犹豫了下,还是禁不住问出口,“你就这么信得过他?他可是骗了你,他是有老婆的人啊,这种人靠谱吗?我劝你,还是要多了解了解真实的情况。不能总听他一面之词。” 婷婷叹口气:“你是不知道他被他妈妈打成啥样了,我是真信得过他。再说,我是真心喜欢他。你不懂,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有多疼多好。我断不了,舍不得,放不下,一往这方面想想就难受得要死。我要和他走下去。受多大的罪,我都心甘,他不爱他老婆很久了,只是放心不下小孩,他说他会离婚的,我愿意等。哪怕有人骗我,我也想当次傻子。” 羽沫听她语气伤感,也就不好意思再说得深,可忍了忍还是又劝了两句:“婷婷,你可要想好了,不能因你爸你妈对你不大好,你就对错的人认了真。他真心对你,你的傻在他那里值千金。他若不真心对你,你的傻不就是人家眼里的笑话吗?不能一根筋啊。” “咱们换个话题吧。羽沫,说说你,最近有没有新的感情动态?” “那我还是选择陪你去逛街吧。” 俩人结了账出来,婷婷嚷嚷着买东西最能缓解压力了。她带着上千度的近视镜,视力就比羽沫好些,沿着槐树街小店走走停停,看中了一双乳黄色挂满了白链子的高跟鞋,却没有合适的尺码,就鼓动羽沫买。 羽沫一向不喜穿高跟鞋,无可无不可地试了试,没想到尺码倒合适,那卖东西的小姑娘口吐莲花,一个劲地夸她脚长得娇小白皙:“小美女,你赶快买这双鞋吧,你穿上真是太漂亮了,你本来长得美,穿上这双鞋,走起路来别提多婀娜多姿了,哪个男人都会多看上你两眼的?要是有男朋友,他肯定会更喜欢你,买下吧。” 婷婷也赞这双鞋她穿着漂亮性感,“你的脚又小又白,不像我。你穿给哪个男人看,他都会喜欢的。” 羽沫听了心里一动,也就买下了。哪里想到从商场走回家,短短二十几分钟路,脚踝就被磨得红肿一片,十分的不舒服。羽沫心想尺码明明对,怎么会这么夹脚,还越穿越疼呢?本想忍着点穿给佟大国看看,现在对方还不知道什么时侯来,也就减了兴致,把鞋子收好扔到柜子最里面。换了双软软的平底白帆布细带凉鞋,才清清爽爽地出了门。 护城河又叫月牙河,环着这座小城已经静静地流淌了几个世纪,至今清流见底。河岸边是鹅卵石铺就的休闲小路,绿柳成荫,羽沫拣了一处稍微僻静的地方,找长椅上坐下来,在河边树影里侧耳倾听。周围是三三两两散步的情侣,嬉戏的孩子,远处渺渺地传来老人的歌声,她很喜欢这里,似乎所有的人都活得轻松惬意,连这的风都显得恬静。 哪想到从夕阳西下一直坐到了月上柳梢,羽沫早已感到饥肠辘辘,摸出手机打过去:“你开完会了吗?你要是这么忙,我就不等了,我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咱们下次再约时间吧。” 那头传来佟大国的笑声:“你在哪呢?吃饭了吗?” 羽沫有些气闷:“你约我约的是哪,我就在哪了。你要忙,那我先回去了。” “还在河边呢,对吗?你就这么一直干等着,你可真够老实的。刚开完会,这就来找你了,我就在河边呢,你先别动,马上就过来,我看见你了。”说着,佟大国已大步走近,“远远地就看见你坐这发呆。我也没想到会开到这么晚,大家开完会都约着一起去吃饭了,喊我我也没去,我说有女朋友等着我呢,大家都笑话我呢,我还是很在意你的。你别生气了,我们一块去吃饭吧,我也饿了。” 羽沫本想嘱咐他下次提早定准时间,不要让自己再这么干等着,听他说得这么轻松,心里有了几分别扭,就不再吭声。 “在外面给人家打工,经常会临时加班的,这种事我也是做不了主的,你不要太在意了。我总不能为了咱们俩约个会就耽误工作吧,你是大姑娘了,要懂事,别生气了,我猜你也饿了吧?我知道前面有一家川菜馆,咱们赶快去吃饭吧!”佟大国说道。 ”你工作忙,是不能够耽误。下次有这种事,我们可以另外约时间,不要让我再等着你了,等人很心焦的。“羽沫轻声说。 ”好了好了,下回不让你这么等了,你真是个小姑娘心情,我都让着你了。去吃饭吧。“ 二人随便在街边挑了家小店进去吃晚饭。 佟大国要了几瓶啤酒,似乎还沉浸在刚才会议的波澜起伏中,绘声绘色地描摹各色人等的明争暗斗:“你不懂我们公司人事关系有多复杂,我可不敢有一丝懈怠。最近有两个单子,涉及的钱款都很多,是很大的业绩,我和老王都在抢这个单子,主管这件事的是英姐,要是能拿下这个单子,我离升职就不远了。但老王肯定不会轻易放弃的,今天我们俩在会上争论了半天,各有一半胜算,就要看英姐的态度了,我觉得我多下点功夫,还是有机会的。我猜老王能做的也就是行个小贿,他能有多少钱呢?” 对于这些复杂的人事纷争,羽沫有的听不懂,听懂的又觉得太斗狠,兴致不高,嘴上还是搜罗着些话尽力配合着,渐渐有些累了。 “这个单子完了,下面还有两个小单子,我希望我都能拿下来,不过最近我可能会出差频繁些,你不会在意吧?英姐要是有可能都给我,到我们结婚的时候,我的手头也会宽裕些,你替我开心吗?到时侯大老王就彻底歇了,听着爽吗?” 羽沫听到佟大国提到结婚,吓了一跳:“我们才认识多久呢?都不太熟呢。你先别想别的了,好好做你的工作,我一点也不介意你出差的。” “工作还不是为了家庭么。我这么努力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多拿下几个单子,多挣些钱,有个好的基础。英姐,是我们部门的领导,她很看重我,当然我也认为我有能力,你觉得我有能力吗?”佟大国举起酒杯,干了手里的酒,兴致看起来很高昂。 羽沫聊这些话题有些力不从心,她并不熟悉佟大国的工作内容:“人家看中你,你当然要好好表现了,我不大懂,祝你工作顺利吧。”羽沫举起杯,“心想事成。” 佟大国没有碰杯,自己仰头又干了:“你有时还真像个学生妹子,说什么你也听不大懂,还一副不太关心的小样子。不过这样挺好,和你在一起,我不那么累心。” 羽沫也觉得有些话题他们间聊起来有距离,越发不自信起来,咬了唇不再说话。 “时间还早。”佟大国低头看了看表,捏了羽沫的手腕,问:“你介意和我去电影院看场电影吗?听也能大致听得明白的。你不介意的话,咱们赶得上晚场。” 羽沫见他兴致颇高,也就点了点头。 电影是个爱情悲剧,羽沫感性,听到失意处有点小感动。佟大国看她有些唏嘘,就揽了她的肩,她也顺势依偎过去。 他的手沿着她的小臂一路爬过,向上伸进了上衣。她感到憋气,却听到他酒后粗重的喘息,“你比我以前老婆的大,还翘。”他使劲捏了捏,在她耳边说,“我喜欢。” 酒气扑鼻,她忍着,后背便僵直了。 “你喜欢吗?”他掐揉,手劲渐大。 “疼呢。”她忍不了,躲了开去,坐直了身子。他明显地扫了兴,松开她的肩,态度冷下来,似乎厌弃她矫情。 电影后半程,佟大国轻微地打起了鼾,羽沫也兴致全无。熬到散场,羽沫心烦意燥,回来的路上,两人谁也没再说话。 一周里佟大国再也没来过电话。羽沫也不知他是生气了,还是出差了。心里烦闷,可两个人从开始就是奔着谈婚论嫁去的,大家心知肚明。若是为这点事就闹翻了,好象也没什么必要,这么想着,羽沫反倒纠结起来,是不是应该先打过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七章 唱歌 “受累,我要复印这些。”他走进来,身形高大,门又没关好,带进一股微风。 一摞厚厚的纸被撂在桌子上,她赶忙接过来,小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我怎么会知道啊。我又不能掐会算,原来你在这里工作啊,好巧啊!”他朗声说。 “你小点声。你不知道我在这,你跑到这么远来印东西,鬼才信呢。”她急得拉了拉他衣角。 “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来找你的呗,你怎么这么聪明呢?你又不去盲校上课了,说好了来我们店里也爽约,我只能来找你了呗。” 他俯下身,凑近她耳朵,轻声说:“我如果说我很想见到你,你会信吗?你当然会信的,你刚才一见到我,就猜到我是来找你的了,真是心有灵犀。” 她明白他逗她,便不出声,低头只忙着干活。 “你这人哪都好,就是太爱生气,不是和别人,”他侧身让过气鼓鼓的她,笑道,“就是和自己。” “我没有。”她拉长声音辩白,已气得胸口一起一伏,掀开复印机的盖,扬声问,“印多少份?” “每张复印三份。”他弯腰帮她整理印出来的纸张,“你怎么了?好像真是有点不开心呢。这里真有人欺负你啊?说说是谁?哥哥帮你出气。” 羽沫绷不住,笑道:“别瞎说。除了你,谁会欺负我?”话一出口,又觉得意思表达得哪不太对,接着闷声道:“好好的,没有人欺负我。是我自己有点私事,过几天就会没事的。” “是这样,那最好不过了。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我相信你。” “好了,都给你印好了,你还有别的事情?我才不用你夸我聪明呢。没事就走吧,别耽误我干活了。” “怎么能撵客人呢?不专业。” “你算哪家的客人?你明明是来找……” “我明明是来找你的。那你怎么忍心能把我往外赶呢?”他笑,“你就不问问我怎么找来的吗?你就不问问我找你来有什么事吗?” “我不问,”羽沫笑,“你有本事就忍着别说!” “我没本事,”他笑,“我想请你去唱歌。我那新招了两个按摩师,和咱们俩差不多大,大家都是盲校的同学,你去不去?”他把那摞复印件麻利地装订成册,笑嘻嘻地问。 她最近心情不是很好,倒是想放松一下,而这个人又最是轻松散漫的,犹豫着,一时没吭声。 “怎么了,你的那件私事,看来真的让你很烦心了。那更应该和我去唱唱歌,散散心,就象你说的,过几天就没事了。大家都是半个同学,年纪又差不多大,一起去吧,人多热闹。” “我歌唱的并不好听啊,再说我和他们也不太熟,我只和你熟,我性格挺内向的。我去了,有了陌生人,他们会不会也不自在?”话一出口羽沫也愣了一下,其实她和他也并不熟啊。 ”是啊,你和我很熟,我和他们很熟,大伙怎么会不自在呢?谁又不是专业的歌手,都唱的很一般的,不过是大伙在一起玩一会儿,你就别纠结了,听我的,去吧。我保证唱完歌,你的心情一定会好的,什么烦心事都能迎刃而解,你相信我,我是喜欢读心理学方面的书的。” “切,”羽沫笑出了声,“你又瞎说,你只会打架,不对,是打拳,也不知道你认识不认识字,还看书呢?” “终于会笑了。那说好了,今天我们大家一起去唱歌了,我几点过来接你?” “不用你来接我了,你告诉我地点就好,下了班我就过去,多谢你——邀请我。” “也要谢谢你肯答应我的邀请。那我们晚上见了。” 羽沫点了点头。 去了才发现那俩竟是一对恋人,女孩叫陈晓鸥,活泼爽朗,男孩叫陆文,体贴斯文,两人举止言谈默契十足,连她也跟着他们欢喜,一时忘了自己的纠结。 他很善于张罗事情,吃的玩的安排得细致周到,又能活跃气氛,羽沫很快放松下来,和大家笑闹在一起。 三个人轮着唱了好几首,他却只是斜倚在角落里,那里不知何时摆了个小架子鼓,他偶然随着音乐敲打,他乐感极强,打得异常轻脆动人。尤其是只配着音乐听,鼓点声声都似敲在人的心里,羽沫喜欢得不得了,心里默默赞叹了好几次。他平时人看起来很闹,却没想到特别喜欢安静的曲子,也很奇怪,他某一时刻竟和那些曲子出奇地相配。 羽沫又唱了一首《不必在乎我是谁》,她喜欢这些深情的老歌,唱累了,走过去,挨着他坐下,“你在做什么?” 他递给她一把小零食:“你今天下班就来了,吃晚饭了吗?饿了吗?” “吃过晚饭来的,不太饿啊。” “在叠一只纸鹤,小文刚教的。你拿着擦擦手。”放到她手里。 “叫我来,你又不敢唱,合适吗?”羽沫笑,“唱得哪怕像乌鸦叫呢,也没人笑话你。” “我喜欢听你们唱,喜欢听你笑。”他低头剥着颗荔枝,“你笑的可比唱的好多了。” 羽沫想了下,皱了眉,拿手里的小纸鹤拍他手:“我倒要听听你是唱得好,还是吹得好?” 他反握了她的手,把刚剥好的荔枝放到她指间,笑问:“你喜欢听什么歌?” “我喜欢听什么你就会唱什么?吹吧。”羽沫咬着荔枝笑。 “你说说看。我确实会唱的挺多的,不信你问他们。”他又剥了一粒给她。 羽沫低头只顾吃,却不出声。 那边小文喊:“你们俩谁接着唱啊?躲在角落里说什么悄悄话呢,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 他一边拿了麦,一边嘱咐:“你坐这别动。” 羽沫擦了擦手,起身去了洗手间。 回来时,屋子里一片安静,只有他喑哑磁性的声音在慢慢流淌: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 你就这样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带给我惊喜,情不自己 可是你偏又这样,在我不知不觉中 悄悄的消失,从我的世界里,没有音讯,剩下的只是回忆 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我的梦里,我的心里,我的歌声里 还记得我们曾经,肩并肩一起走过,那段繁华巷口 尽管你我是陌生人,是过路人,但彼此还是感觉到了对方的 一个眼神,一个心跳.... 一种意想不到的快乐,好像是 一场梦境,命中注定 世界之大为何我们相遇 难道是缘分 难道是天意.. 那声音低沉婉转,细腻感伤,似乎在对着心爱的人无奈诉说轻声表白,羽沫竟然听得眼眶一酸,大家已轰然叫好。 他把麦递给小文,“你俩怎么不找个能对唱的情歌呢,让晓鸥挑。那多有意思。” 又坐过来问她:“唱得还行吗?” “不是一般的行,是相当的——好听。” “就没听出点别的意思?” “没有。” “那我不白唱了。” 她乐得直摇头:“你歌行,小品学得可不像。” 他倒了半杯柠檬茶递给她:“怕酸吗?你嗓子唱的有点哑了。我歌行到什么程度?好好夸。” “你要是哪天能开个演唱会什么的,我肯定去捧场。” “那门票得定贵点。” “除了钱,你心里还有别的吗?” 他的声音忽然正经起来,柔声说:“有,我心里还有别的。你确定想知道?” 羽沫转身鼓起掌来,“女声比男声还高哇,晓鸥,你唱的可真好听,小文唱的也好,你们两太适合唱情歌了。主要是歌有情,人更有情,人歌都合一了。” 他还在握着她的手。 羽沫笑着默默抽出手:“我要唱《城里的月光》,这首我喜欢,但唱得不好。晓鸥你帮我找找。”又轻轻拍了拍他手背,“你好好听,回来给我指点指点。但我若是唱的好,不许你嫉妒。” “我可能管不住自己的,”他笑,轻声说,“你不要哪都好。” “晓鸥,咱们两个一人一句吧。”两个女孩子挤坐到一起,肩挨着肩,就像认识了很久的闺密。 他静静地听完。起身帮他们倒水。 “东海,你今天没怎么唱呢?就看见你照顾我们了。” 羽沫吃了一惊,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叫东海。 “沫沫,你喝口水,你嗓子都哑了。”羽沫又是吃了一惊,他什么时候知道她名字的呢。 “你俩挺熟的,怎么认识的?萧东海人很慢热的。沫沫?这名字真好听。”晓鸥笑着推她。 “梁羽沫。我们哪里很熟了?不过是在盲校上过学,偶然认识的。我可不觉得他是个慢热的人,他很自来熟的。” “不会吧?东海这个人,我们背后都觉得他有一点高冷呢,尤其是对陌生人。当然熟了,他人是特别好的,实际上还很热心,好朋友,好哥们儿,好老板。“小文说道。 “可能是人家认识的方式有特别之处呢,快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别避重就轻。你们看上去像老朋友了似的,熟得都让人有联想了。”晓鸥捂着嘴笑。 羽沫被她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去你的,真的是不久前在盲校上课,偶然碰到就认识了。” “她突然一下子撞进了我怀里,那天外面下着小雨。”东海微笑着插话。 “胡说,我只不过撞掉了你手里的书。” “是吗?”他尾音扬起,作思考状。 “你当时还吼我。”她想起他那天的态度还有点小不爽,“我可生气呢。” “关于第一次相遇,你的记忆比我深刻。”他总结。 她气结,一时没想到该怎么回过去。 “罚酒罚酒,东海,怎么能惹羽沫生气呢?”小文举起杯。 “你真生气了吗,沫沫?”东海轻声笑,“那我和你道歉好了。对于上天的一些安排,原谅有些人总是后知后觉的。” “什么意思呢,你讲这么快,我没大听懂。”羽沫笑,音乐嘈杂,真没太听清。 “这酒很清甜,你不尝尝么,沫沫?” 四个人唱到尽兴,酒也喝了不少,出了歌厅,夜色已阑珊。 晓鸥挽着羽沫的胳膊,稍微落后,小声地谈论着按摩店里的各种八卦:“东海按摩手艺特别好,店里都是他的老主顾。遇到老人家,他都会主动帮人家免费多按一会儿,有时候还会帮着指点一下按摩手法,好让老人有个小病小痛的能在自己家里舒缓一下。当然他也有出糗的时候,记得有一次我们合伙欺负他……” 羽沫听着不禁低低地笑出了声:“你们可真好,每个人都很有趣,我觉得你和小文两个好般配,你们谁追的谁啊?小文追的你吧。” “那当然啰。” “那你们两家都同意了吗?” “我们彼此喜欢,家里当然会同意了。”晓鸥笑道。 “我只是有点好奇罢了,我祝福你们两个。小文好体贴你呢。” “其实东海也是一个很细心的人的,你没发现吗?” “是呢。” “晓鸥,咱们从这打车走吧。羽沫,很高兴认识你,下回咱们还一块约出来唱歌,今天很开心。你和东海路上小心,我们先走了啊。”小文说。 在路口,他俩和他俩分了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八章 初吻 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走了好一会儿,东海一直不说话。羽沫说不清,为啥自己就有那么点不自然,试着开口,想找个话题。 “我觉得晓鸥和小文挺般配的。晓鸥吧,聪明活泼,小文热情大气。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么好的雇员的?他俩可真可爱。” “是可爱。” “晓鸥音色特别好,她很适合唱女中音,而且唱什么歌都甜。当然了,她唱得不如你好听。你声音比她有磁性,还深情,你是我认识的人中唱得最好的。” “是吗?” “是啊。” 羽沫喝了点酒,心里突突地轻跳,只觉得周围一静下来,就让人莫名有点紧张,好希望东海象往常一样妙语连连,哪怕讲个冷笑话也好啊。可东海今天好奇怪,只是简单的回答了几个字,然后就又静下来。安静得让羽沫好像产生了某种错觉:仿佛在很久以前,他就曾经这么一直陪着她走过,无声地走了很多很多年。 “他们是在你的店里认识的吗?也是在你的店里开始的恋爱?晓鸥的家里一直支持她?他们会结婚吗?” “沫沫,你只喝了那么一点点酒,怎么就变得有这么多小好奇?”东海低声笑,“他们两个人不说的事情,我哪里会知道呢。据我所知,晓鸥的家里开始是不大同意的,她背后做了哪些努力,我就不大清楚了。我想,我希望他们是会结婚的吧。” “是这样啊。” “很关心他们俩?你们才刚认识。“ “也不是,”羽沫笑,“只是有点羡慕,你不羡慕吗?” “羡慕。” 两个人就又安静下来。 “你怎么不说话?你平时话很多的。” “喜欢和你这么安静地走走。” “你羡慕他们?呃,那你有没有……” “你想问什么?” “我不想知道了。”羽沫笑。 “我家里呢,还有哥哥和嫂子。他们是在上大学的时候谈的恋爱。两个人非常好,就像晓鸥和小文一样好。我哥是个特别努力的人,他大学毕业后,本来可以留在省城,为了我又回到了咱们这,我嫂子就毅然地跟着他也回来了。我没有在我父母身上看见过什么是爱情,但是我想我哥哥嫂子间那种彼此心疼就是爱情吧,我也很羡慕他们。沫沫,你觉的爱情应该什么样子?” “我也不大懂得。我爸爸妈妈是青梅竹马的同校同学。打从我记事起,我就看见我妈妈为爸爸忙着一日三餐,忙着帮他整理各种稿件,忙着打理他的花花草草,十几年如一日,从来都是开开心心的。我爸爸每天晚上都会给我妈妈读一会儿书,他们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有爸爸在,家里从来都笑声不断。” “怪不得你这么又娇又乖的样子。原来你爸爸妈妈很幸福。” 羽沫想到父亲后来生病的曰子,一阵心酸,估计妈妈至今也没有完全走出来,要不然也不会总这么紧张地担心她。 父母往昔在一起时的种种恩爱情景,此刻又一幕幕地浮现在她心头,那就是她心中最初的爱情的样子吧。羽沫思绪起伏,内心跟着柔软温暖,人一时也变得更加温柔恬静。 东海和她并肩慢慢地走,路上行人已稀少,偶尔一两辆汽车疾驰而过,车前灯闪烁出一片耀眼的光晕,微风吹得树叶沙沙地轻响,一两声蝉鸣划破了夜的安宁。 “你怎么又这么安静?”羽沫浅笑,平日她很少喝酒,此时被风一吹,些微有点不胜酒力了,连出口的语气都变得软绵绵的,有了点撒娇的意味,“东海,你想什么呢?” 晚风吹过,他站住,似乎轻笑了一声,她忽然就轻轻地跌进了他的怀抱。 下巴被轻轻托起,他的唇温热而柔软,轻轻地蹭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子,最后是她的嘴,他的唇碰着她的唇,研磨吮吸,热烈而温柔。 她觉得没了呼吸,也忘了挣扎,天旋地转一般,身上只是一阵冷一阵热的。 迷糊了很久,然后她终于推开了他,话也说不利索了:“你怎么能,我,我,我……” “你不是想知道我在想什么么?我也渴望告诉你,沫沫……”他的声音温和轻柔,象极了这夏夜里的微风。 “你,你明明知道我……” “行了。”他干脆地打断了她,“我也很想知道,你今天早上到底为什么事那么不开心?” “早上的什么事?哦,你不用知道的。”她烦躁地提高了嗓门,“可你怎么能……” “要是你前几天做错了什么,你可以先撒个娇试试,我想会过去的。”他嘲讽又了然的口气真是激人火。 羽沫一边抬手擦着嘴,一边抬脚狠狠地踢过去。 他让她踢了几下,看她累了,才又捉住她的手,“至于吗?擦破了也吻过了。”又低声笑,“你好像不太会接吻,咬到我了。” 羽沫一阵脸红,又羞又气:“就你会你的口水蹭地我满脸都是。” “我下回注意。蹭哪了?”他抬手轻抚她的脸,她啪地打开:“滚”。 “下次绝不会这样了,我发誓。” 她扭身就走,否则她想她就要赏他巴掌了。 “我向你道歉。沫沫?”他急忙说,伸手想拉住她,但这次她走得急,甩开了。 离开了那个让她浑身不舒服的地方,她后知后觉地想,这还是第一次成功甩开他的手,不禁微微翘起嘴角,她非常不争气地发现,自己竟因此小小高兴了下。 夜里,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妈问:“你和佟大国最近怎么了?” 她又翻了个身。 “你嘴怎么破了,上火了?” 她吓了一跳,用手摸了摸,果然有些肿,心里恨恨的,骂了句“猪”。 “前两天不还好好的,这又是因为什么,闹别扭了?”她妈坐起身来,“大国这孩子健健康康的,人又知根知底,工作也上进,你还不满意什么?你明天给人家先打个电话。你抹不开,那我打电话让他来家吃饭。” “你不用操心。”羽沫烦道。 “你脑筋要放放清楚,男人图的是你年轻好看,你想终身有靠,就不要乱发小姐脾气。佟大国条件不错,对你也不错,是个能认真过日子的。你得面对现实啊,姑娘,妈不能跟你一辈子。恐怕将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她妈颤巍巍地伸手抚她后背,手心微凉。 羽沫听她母亲语带辛酸,语气中有按捺不住的焦虑,像是被迎头浇了盆凉水,心里也冷静下来,细想想只觉得更灰心,就用枕头遮了泪眼。 第二天早上她妈看她眼圈红肿,终究放心不下,又拉了她细问:“大国能看得见,经济上说得过去,工作也上心努力,没挑拣过你什么。我瞅着人也实际老成,总打电话约你,像是上赶着追你。你到底对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羽沫低了头吃早饭,想了想,摇了摇头。 她妈放了心:“每次都是大国打电话给你,你也主动点。看男人得看大的方面,小事上你大度点。女孩子大气有福气。” 羽沫点了点头,笑:“其实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就是和他没点感觉。” 她妈听了,不禁又放下碗,看着她:“你难道对谁有过感觉,还是以前看书看多了,竟是些不着边际的幻想。感觉需要多接触,感情需要多付出。倒不是非谁不可,但哪类型的人比较适合你,当妈的心里有杆秤,还会害了你?” 羽沫无语,低头草草地吃完了早饭。拿了包,扶着门换鞋,低了头轻声说:“我今天打电话给他。” 本是下了决心先打个电话示好的,可店里一早进了批新书,印东西打字的人又络绎不绝,羽沫忙到连午饭也没吃踏实,中间接了条录音短信,是那天和他们在一起去唱歌时自己低低的笑声,轻快又温柔。东海留言:“不生气了,啊?” 羽沫没回,心情却明媚了许多。磨磨蹭蹭到了下班时间,依然没得空给佟大国打电话,想着已经拖了这么多天,索性明天再打吧。 回到自家小院,佟大国却正靠在厨房门口,一边和她妈聊天,一边帮忙端菜。 羽沫没吭声,进屋换了家居服,也就过来帮忙。 佟大国笑着拦住她:“这里有我呢,你先去洗手,等着一会儿吃饭就行了。” 羽沫妈笑:“大国,你就惯着她吧。” 佟大国笑:“我说我来做饭吧,阿姨不也心疼我工作忙了一天,怕我累着,不让我做吗?不过我还真没阿姨厨艺好,瞧瞧这鱼烧的,色香味俱全啊。您的厨艺恐怕我和羽沫一辈子也学不来。对了,我阿姨前几天打来电话,还让我问您好呢。” 羽沫妈听了,立刻兴趣更高,忙问:“玉敏在国外习惯吗?我可惦记她呢。你记得也替我问她好,我听说她儿媳妇是个喜欢家里安静的,也就不大敢打电话给她,怕添乱。她儿媳妇生了么?孙子孙女阿?” “孙女,一个混血小宝宝,蓝汪汪的大眼晴,明儿我把照片带过来,您一看保准喜欢得不得了。”佟大国弯腰走进厨房,一边帮着打下手,一边长长短短的说起来。 羽沫站在厨房门外,见插不上话,只得回身往屋里走。心里奇怪,佟大国不像是特意努力哄她妈高兴,竟像是真的很投缘。怎么他们两个人面对面时,却总是相对无言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九章 议婚 进屋打开饭桌,放好碗碟,呆呆地坐着,心中疑惑纷乱,理不出个头绪。 佟大国掀开帘子,端着盘鱼进来,羽沫起身想接,佟大国看了她一眼:“阿姨刚才说,你今天和她说想我了?” 羽沫含糊地应了一声。 “那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还让你妈从中说?从认识以来,你就没一次主动过。我都疑惑你是否真的想过我。” 羽沫低了头:“想打电话呢,今天特别忙。你最近不也忙吗?” 佟大国吃的笑了一声:“你瞎闹什么变扭呢?我是真的出差了。当然,心里也赌口气,就不信等不来你主动一次,可惜啊……”说着,拉了羽沫的手,低声嘲笑,“那天的事,你还小,可能不懂,那是男人喜欢你呢。” 羽沫红了脸,忙抽手,躲开。 羽沫妈端了汤进来,只做没看见:“说什么悄悄话呢?快来帮忙。” “我和羽沫说,阿姨催着我们办婚事呢。我也老大不小了,家里也着急。这不和羽沫正商量呢,她年纪小,不好意思。我觉得阿姨您作主就挺好。”佟大国坐下斟了杯酒递给羽沫妈,“阿姨还有什么嘱咐吗,您尽管说,我都听您的安排。羽沫女孩子,就别动酒了。” 羽沫吃了一惊,愣愣地一时说不上话来。过了会,只觉脸上火烧一般烫,心里扑腾腾地跳。 羽沫妈夹了一筷菜给羽沫,说:“好啊。我年纪大了,羽沫是我最挂心的,她结了婚,我也就少了桩心事。大国今后要好好照顾羽沫。” “那自然。等您有了孙子,您就更开心了。我不但照顾羽沫,我们更要照顾您,您也不容易。是不是,羽沫?” “怎么照顾我妈?”羽沫轻轻喘息,“你们这是又想起什么来了?怎么也没人跟我打个招呼呢?这件事和我没关系吗?我们才刚刚认识多久,怎么就提到婚事了呢?你也说我还小呢,妈,我还要陪您几年。” “可是大国都30多了,你也要替他想想,再说羽沫你也不小了。结了婚你也一样可以陪着我啊。” “这你不用担心,结了婚我们还住在这里,第一你习惯了,第二也方便照顾阿姨。” “住在这里?这房子是我妈的。”羽沫脱口而出。 “这孩子,看看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你的我的,将来都是你们的。结了婚就改成你们俩名字,我和你们住在一起,也方便互相照顾,我和大国都说好了,你别多话了。” 羽沫心里像堵了块大石头,什么胃口也没有了:“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房子还要改名字的事情?妈,你和我商量过吗?我不同意。这套房子是爸爸留给你的,你自己好好留着。” “那将来呢?房子总归是要留给你们的吧?和现在改不改又有什么区别呢?你这孩子,说话不动脑子,想什么说什么,心眼数你最好,嘴巴数你最犟。” “阿姨,您别着急,小心血压。”佟大国顿了一下,看了眼羽沫,又低头给她们娘俩夹了两道菜:“这些事情都不用着急的。阿姨厨艺快赶上五星饭店的厨子了,哪道莱都好吃,羽沫你可要好好学学。阿姨先吃饭,一会儿凉了。” 她妈笑:“还是大国会说话。羽沫也会做饭,但今后还要好好地学,女孩子么,怎么持家,那才是要紧的事,最终总是要回归家庭的。” “我敬阿姨一杯,我们娘俩又想到一块去了。结婚后,羽沫在家里多忙些家务,再给您添个外孙子,两个我都能养得起。也让您好好享受享受天伦之乐。” 羽沫妈笑着碰杯,“大国,阿姨就喜欢你这实实在在的性子。羽沫生的娇弱,眼睛又有点小毛病,确实不太适合在外面拼。你肯养家,懂得心疼她就好,咱们将来和和美美的过好日子。” 羽沫站起身来,想往外走,被她妈一把按住:“你坐这好好吃饭,行不行?能不能懂点事儿?大国出差这么久了,难得回家吃一顿饭,你好好呆着。” 佟大国没说话,只举杯敬了敬羽沫妈,又低头帮羽沫夹了点菜。再抬头,已换了话题,说些出差时沿海的各地风光。 羽沫勉强支撑,只是一言不发。 这顿饭,羽沫妈有心款待,佟大国也热情回应,倒是他两个吃得还算宾主尽欢。 饭后,妈把羽沫拉到自己屋里,悄声嘱咐:“知道你心里有不痛快的地方,可是你还小,哪一个为人父母的不为儿女的长远打算呢?你要好好体谅体谅我。难得大国来家,你出去和他好好说会儿话,不要再闹别扭。我也不知道先前你俩怎么了,我看大国是没计较,你也让它过去吧。大事有分寸,小事不计较,才能过得下去日子,羽沫,听话。” 羽沫不出声,算是勉强应了。 羽沫妈就找了个托辞,出门去了。 羽沫收拾了碗筷,闷坐在一边发呆。佟大国窝在沙发里看电视,问:“有茶吗?刚才为陪你妈,酒有点喝多了,阿姨酒量不错。” 羽沫倒了茶,放在茶几上,刚转身,佟大国顺手捞了她抱在腿上,倒像是真醉了:“躲什么躲?第一次见你还会发脾气呢,刚才饭桌上说的话挺冲啊。你妈说的结婚的事,你到底咋想的?我们来好好聊聊。” 羽沫尽力坐正些,缓了缓语气:“我们认识并没有多久吧,我觉得我还根本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我知道你想结婚,可我年纪还小,我体谅你,你也要体谅我。” “若说认识呢,我们算不算从小就认识了?”佟大国笑,“若说了解,结了婚,那么长的日子,有你了解腻的时侯。你若是想和我结婚,早晚都是这么回事。我对你没啥大意见,你眼睛不太好,可人,哪长得都挺顺我的心。我不想等了。”说着,揉摸她了几下。 羽沫晚饭没吃好,胃里一个劲地翻涌,试着忍,可实在觉得没法忍受,小声说:“我把茶先拿给你,你不喝,一会儿就凉了。”说着使劲挣了一下,急着站起身。 佟大国没接茶,口气也不太好:“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到底打算没打算和我结婚呢?如果打算了什么时候结,给我一个准话。有什么都说出来,我们商量商量。还是你根本就没打算和我结,闹着玩呢?我们认识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一直这么含含糊糊的拖着,我也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我三十多了,工作也挺累心,受不了爱闹腾的人了。” 羽沫愣了愣,忽然感到一切都好没意思,心里说不清的堵得慌,又冰凉又灰暗。想了半天,细声问:“我是挺奇怪的,你今天怎么忽然对结婚这事这么有热情呢?三十多了也不算怎么大,还是单只有你这么着急?你真的用心好好的了解过我吗?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 “你说我还能图什么?图你人呗。你年轻又漂亮,连个恋爱也没谈过吧。”佟大国好笑地捏了下她的脸,“抱抱也不肯。多好的老婆人选,当然我急着结婚了。你年龄这么小,也没经历过什么事情,我可又有什么好了解你的?我想和你结婚,你却这么怀疑犹豫,你信不过我呢,还是信不过你妈?” 羽沫的胃开始一抽一抽地疼,连带着头也开始疼了,他们俩的谈话好像总是这个样子,谁也听不懂谁,谁也走不近谁,百般心思也是空费唇舌,最后只余空落落的失望。胃又一阵抽痛,有点要干呕,想转身出去,又被佟大国拽到腿上:“你就这么对待我求婚啊?至于吓到脸色发白吗?你可也是个二十岁的大姑娘了。” “那不要我妈房子了,行不行?”羽沫沉声,说的艰难。 佟大国朝她脸上吹了口气,全是酒味,涎了脸,粗声粗气地笑了:“小妹妹,我肯和个瞎子过,你妈陪送份厚点的嫁妆也应该啊,你说是不是?” 知道他是醉了,但这么直白地当面说出来还是太难堪了。羽沫猛地挣起来,一把狠狠地推开他,一下没站稳,忽地跌撞到铁皮包的桌角上,满是热茶的杯子滚下来,清脆的破碎声刺激着耳膜。羽沫磕得不轻,人没站起来,疼得眼圈先红了。 佟大国冷冷地看着她,似乎也气着了:“梁羽沫,你们娘俩这么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什么主意。你再想想,想好了再给我打电话吧。房子的事,结婚的事,可都是你家先提出来的,你又摆出这个样子,弄得我好像真图你个瞎子什么财产似的,这叫什么事啊!” 说着,拎起衣服,披了,扣子也没系,头也不回的走了。 门被砰地摔上,又砰地弹开,羽沫被震得哆嗦了一下。抬起手,似乎被碎玻璃扎伤了,疼得钻心,血一滴滴地渗出,她简单的清洗了下,找了块创可贴胡乱地贴上。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感到极度的疲倦与压抑,她一直都想找个健康本分的人过个安稳日子,可向远处望去,这所谓的安稳日子怎么会这么让她糟心呢。 她被人逼着需要有个决定,可她又恐惧又矛盾,只觉得憋得喘不上气来,推开屋门,她必须找个地方去透透气,只有冷静下来,她才能好好的思考,可茫茫然她又不知该走向哪里。 她要是个健全人是不是会好些,她是不是可以有更从容的选择,更遵从内心的选择。她习惯了和老妈交流,可此时此刻却觉得万分孤独,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自从眼睛出了问题,妈总告诫她不能太脆弱。是的,脆弱也是要有资本的。可她今晚怎么也管不住自己的眼泪了,她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泪流干了,身子也走累了,前面影影绰绰是家小店,隐隐透着些安稳的气氛,羽沫疲惫地推开门,哑着嗓子问:“店里有人吗?我想做个按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章 情动 东海沉默地牵着她冰凉的手,转了两个弯儿,走进最里面的按摩间,这里挺安静。东海拉好推拉门,伸臂从柜子上方取下一条崭新的淡绿色单子,弯腰帮她铺铺好。羽沫倚着墙兀自发呆,眼中还半含着亮晶晶的泪水。东海拉她不动,只得半推半扶,哄她坐下,自己却蹲下身来:“沫沫,出什么事了?难道是哭着走了一路么,说话啊……嗯?” 她像小孩子一样抓牢了他的手,举起来,蒙了自己脸又开始无声地啜泣。 东海皱了眉,抿紧了唇,用手替她轻轻拭泪,等她慢慢止住哽咽,反握了她的手在掌心,“说说,为什么这么伤心?受什么委屈了?” 羽沫喃喃:“我好累啊。这里,还有这里。”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托着沉重的头,“没有人懂的,没有人。我心里好累啊。我不想这么累的,谁会懂呢?” 东海揉揉她的头发,把她的那只手拿下来合在自己宽大的双掌中温暖,温声问:“你心里是想要得到某样东西,努力了很久,可就是无法得到,你想不通,所以难过了,是这样吗?” “不是。我并不想要。可是,我妈希望我要,她说我应该要。我信她,我好累,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羽沫抽出手,摇头,语无伦次,委屈难言,眼睛又湿了。 东海足足沉默了十分钟。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抽出些纸巾递给她:“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啊?或者根本不愿去想清楚自己心里想要什么,所以才觉得很辛苦很累的?还是有人逼着你立刻做什么决定了?来,擦擦脸,你哭得像个小花猫了。” 羽沫拿着纸巾,吸溜着鼻子:“你怎么会懂得我,你这人也没什么心肝。什么小花猫,我伤心成这样,你还嘲笑我?” 他笑:“那我该怎么办?抱着你一起哭?那也没什么用啊。你自己害怕,不愿意想明白。我又不能替你想,替你懂。”他再次弯腰蹲下身来,握着她的手,哄她,“沫沫,心里要先想清楚了,任何事都会变得轻松些。来,把你心中的烦恼说给我听听,要说得具体点,到底出了什么事,或许我能帮到你,至少能说些有用的宽慰话,让你心里好受些,不那么疲倦了,好不好?” 羽沫发现只要能听到他低低的笑声,自己似乎就感到安慰许多,她疲倦地倒在按摩床上:“我没有办法和你说清楚,都是很私人的事,连我妈都理解不了我,帮不了我,我和她都不敢说实话,或许我都不明白哪些是我真实的想法。做决定太难了。讲给你听,你也没办法感同身受。再说,你是我什么人呢?我讲不出口的。我走了很久,浑身都疼,你的手艺呢,我好乏,你能帮我的就是做个按摩。”她翻身乖乖趴好,把手放到肋下揉,“我胃还不舒服。” 东海转身出去,拿了个超大个的热水袋,替她垫在胃下,听羽沫疼得丝丝轻喘,摸了摸她的头,不发烧,又问:“到底是疼还是不舒服,说明白点,你吃晚饭了吗?” 羽沫低声:“晚饭没吃舒服。”又疼得轻哼了一声。 “为什么晚饭没吃舒服?在外面吃的,还是在家里吃的?你和你妈妈闹别扭了吗?我用给她打个电话,告诉她你在这里吗?” 羽毛咬牙爬起来,转身就要往门外走。 东海一把拉住她:“我大概明白了。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你现在想吃些什么?你平时有过胃疼的毛病吗?都吃什么药?” 东海边说,边披上衣服。 “小文,你先过来看好她,我出去买药,不要让她乱走。” 小文应声进来,“羽沫,你怎么了?晓鸥碰巧不在店,要在,让她也好劝劝你。我们这里还有点晚饭,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去热热。我去帮你买也行。” “我什么也吃不下。你不要麻烦了。晓鸥怎么了?我也挺想她。” “她妈妈病了。东海让她先照顾老人去了。东海待人没的说,可好了,小鸥妈妈病了,多亏他帮着我们跑前跑后。你知道,他也病了一段时间,还没有好利索,就为我们奔波。你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东海说说。他人聪明,心地又好,还会宽慰人。我们都信任他。” “他去哪了?” “他帮你买药了,一会儿就回来。” 很快,东海买了胃药回来:“小文,你去忙吧,有几个老客人,你去招呼一下。谁问我,都说我今天‘不在。” “明白了。你好好照顾她吧。羽沫那我先去忙了。” 东海端了杯热水,哄劝着她吃下去:“就吃一片,保证胃肯定不疼了。我再帮你做做按摩,睡一会儿,放松些就不累了。” “我不想吃药。” “乖,只吃一片。躺好了,睡一会儿吧,我帮你盖好被子。” 那双大手温暖又有力量,手指更是柔韧灵活,在她后背推来碾去,轻揉重捏,抚摸拍打,力道拿捏得又妥贴又舒服。羽沫觉得自己全身像是浸泡在缓缓的泉水里,春风和暖,阳光温煦,人懒洋洋地,连脑子也渐渐放空了,身上细细密密地出了一层汗。 “空调冷不冷?”他轻轻地替她又盖了条薄被,还有淡淡的槐花香。 “你这服务态度不错。被子好闻。”她嘟囔着,听见他似乎又在笑。 她的脚被从一盆温水里捞出来,一点点擦干,他问她:“指甲怎么这么长了?”可她又累又困,迷迷糊糊中只觉得他抱着自己的脚在他温暖的怀里,他在替她细心地俢剪指甲,她睡着了。 可她睡得并不踏实,一会儿就翻了个身。闭着眼朦胧中也能感觉到他就坐在床边,鼻尖的空气中有男人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她茫然地伸手出去,碰到他的脸,眉骨微耸,眉毛很浓,胡荐很硬,她吓得忙缩手。被他捉住,轻轻放在嘴边轻吻。羽沫睡意矇眬,觉得他的唇象花瓣一样柔软,不禁慢慢描摩着唇型,呢喃道:“它好薄,主人一定是个薄情心冷的人。” “你睡着了?还是醒了?” “睡着了。” “那你梦见什么?” “梦见……” 他直接吻上了她的唇,记忆中他的吻很热烈,可这次却只是轻轻地碰了碰。 “梦见什么?” “梦见,梦见会有个人真心喜欢我。”又哽咽。 “沫沫,你不要再哭了。”他起身,回来后递给她一条热毛巾。 她不接,他就慢慢替她拭去泪水。 她累极了,含糊地说:“谁会愿意哭呢,我也不想的。” 他低下头,这次温柔地吻住了她的眼角。 她睡着了。 半夜醒过来,感觉还有温热的毛巾在帮她拭泪。 “为什么是我?”她还在半梦半醒间,连声音都是低哑含糊的。 这次是他一时没反应过来,静了半晌,像怕吵醒了她般,轻声说:“你很漂亮。” “胡说,你又看不清楚。” “你身上很香。” “胡说,我从来不用香水。” “你还爱哭,睡着了都在悄悄流眼泪。” 她小孩子心性,气得翻身坐了起来,他赶紧握住了她的手,一字一顿地慢声道:“你还很爱生我的气,从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侯就这样。” 她愣了愣,攀着他衣袖,窝进他怀里,软弱得像个刚出生的婴儿。 “你呢?你喜欢我吗?”他用唇梳理着她的长发。 “不喜欢。”她闷声说。 “不喜欢什么?” “不喜欢你气我。” “还有吗?” “不喜欢你站在楼梯口等我,不喜欢你牵着我的手穿过槐树街,不喜欢你抱着我,不喜欢你吻我,不喜欢你唱歌,也不喜欢你说话……”她说一句,他就应一声“知道了”,她越说越觉得委屈,后来就一直哽咽不已。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背,拍了又拍。 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说累了,就又蜷缩在他的怀里睡熟了。 “妈,”她梦里呢喃,“我听你的好不好,我很累啊。” “东海?”她又轻唤。 “我在呢,沫沫,我一直都在。” “东海,我又做梦了,我梦见那辆黑色的车撞过来,我好想躲开它,它撞过来会很疼很疼的,我好怕。后来它又变成了一团浓黑色的雾,慢慢裹住我,它要吃了我是吗?它是什么呢?” “它会散开的。你会看见的,你不要怕。” “我想我爸了,东海。他要活着会告诉我该怎么做的,是不是?他是世上最疼我的人了。” 东海沉默了一会儿。 “你怎么做,他都会支持的。疼爱你的人,都会尊重你的选择,不管是什么。” “可惜你不认识他。他是最疼爱我的人,连他也不要我了。” “没有。” “什么没有?” “没有不要你,这个世上有疼爱你的人,永远不会不要你。” “不会吗?” “不会。” “你不要走开。我怕再做恶梦。” “我不走开。” 她不知道她睡着后,又开始默默地流泪,温热的泪水渐渐变凉,洇湿了他的手,也洇湿了那个人心里最脆弱的一片角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一章 身世 羽沫是在一缕缕浓香的粥味中醒过来的,她吸了吸鼻子,心情不禁大好。 “你这还提供早饭啊。你做的什么粥啊?味道不错。”她大声问,伸了个懒腰,把胳膊垫在脑后,琢磨着香味:是长粒的香米,有鸡肉,有蘑菇,有葱姜…… “我们可不向客人提供早饭,只是做给按摩店里的师傅们自己吃的。你不用夸。”他声音平淡,站在厨房里细细地切着什么,有轻微的叮当声。 她提醒自己不生气,同时还决定今后也不再提供给他这方面的乐趣了。她在床边的小桌子上摸索了一会儿,找到发夹,抬手到发间,想了想,又放下,就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循着声音悄悄地找,待走到他身边,就把发夹塞到他手里,背转身说:“你帮帮我。” 东海微怔,洗了手,默默地替她扎好长发。又低头继续细细地切东西。 羽沫不知为什么,心里微微有点失望,停了会笑道:“你可真是个好老板,一早起来就给大伙做早餐。怪不得店里生意这么兴隆,你这老板当的,对师傅们太好了。” 东海笑:“我习惯了。大家眼睛不好,又经常干活干到夜里一两点,都不容易。我做的早饭,他们又喜欢吃,何乐而不为呢?你胃还疼么?” 羽沫笑:“我是闻着粥的味道找过来的,鼻子灵吧。胃不疼了,可它又饿了。你用你的美食照顾照顾它,我也好在你这多待会儿。” 东海却只顾忙着手里的事,并没有理会,等切好了,才笑着问她:“多待会儿?你能待多久?或者你打算在我这呆多久?” 羽沫一愣,只觉得他虽然语气平静无波却不似往常般亲切,犹豫着没出声。 东海低了头,关了火,接着问:“你还累吗?” 羽沫伸展胳膊,小小地活动了下:“你按摩的手艺真心不错,你的店很有钱途啊。我身上觉得松爽多了,不那么累了。” 东海:“心里呢?心里还累吗?” 羽沫不自觉地叹了口气:“累啊。再好的按摩也治不了心累。谁也无能为力,是不是?” 东海又一阵长时间的沉默:“不是谁都无能为力的。只要你想,只要你肯,你能活的不那么心累的。你是可以自己帮到自己的。” 羽沫嘻笑道:“好了好了。哥哥你已经帮到我了。你再做些好吃的,我今后就不好意思不把你当好人看了。” 东海听她嘻嘻哈哈的,也摇着头跟着笑:“沫沫,你到底几岁了,你心里真想明白了吗?怎么笑得这么没心没肺?”又低叹了一声,“哭的时候,又那么可怜,让人心里跟着难受。饭,我可能没办法管了。累了,随时欢迎你来做按摩,这里永远对你敞开着门。” 羽沫笑,拖长了声音:“我饿了——不给吃的,我会生气的,那我可真就走了。” 东海回身把她揽到胸前:“你总归是想要走的,我想留也留不住的。”轻轻抱了抱,松开手,指了指:“门在左面,出门右转是咱家银台。” 羽沫僵了笑容,转身走进按摩间,身后又传来东海细碎地切东西的声音,她刷刷几下穿好鞋子,气得不行。 他以为她软弱到天天都会来求他?她来找他,他倒摆起架子来了。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一早上就变了个人。 她又没想好是否真和他好,银货两清倒也干脆。 羽沫出来把钱递给小文时,小文一脸尴尬:“羽沫,大家这么熟,你又只是偶尔来,为什么这么客气?快把钱收回去。东海,东海,羽沫要走了。” 羽沫心中窝火,假装用手整理衣服磨蹭了一会儿,还是禁不住侧耳倾听,身后却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 羽沫勉强挤出个微笑:“小文,替我问你家晓鸥好。哪天我们再约着唱歌去。钱你收着吧。” 放下钱,羽沫径直走出门。从始至终,东海既没再出声挽留她一下,也没有出来送送她。 羽沫气愤地走在街上,觉得萧东海这人个性、人品好有问题,热起来能把自己融化掉,气起人来无缘无故,可恶至极。搜肠刮肚,在心里恶狠狠地把他正着骂了个遍,又倒着骂了个遍,终是气馁得不行。 进了家,她妈正急得在屋里乱转,“你这一晚上都跑哪去了?怎么不接电话呢?” “累了,去做了个按摩,后来睡着了。手机静音了。”羽沫低头把手机调出铃声,不放心,想了想,又加了遍振动。 “你赶紧给大国打个电话,人家孩子可能还在到处找你呢。你不接电话,我半夜给人家打,人家一直道歉,说喝了点酒,说话惹你不高兴了。” 羽沫气恼:“你还真信他会到处找我?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不打。”扭身进了屋。 她妈恨得无法,拿了她手机问:“佟大国,三个未接来电。还要怎么的?” 羽沫冷笑:“三个相隔不到五分钟吧,对吗?他明明知道伤了人,也不过就这么点耐心。我可能也只值得人家担心五分钟。要不然您打给他,我看他和您倒能说上个把小时不累不烦的。” 羽沫妈盯着她看:“我怎么觉得你最近不太对劲呢?谁把你惯得这么娇气了,这是病,知道吗?” “我自己惯的。”羽沫突然含了泪,有了一丝哽咽,“我尽力了,可我没办法像你希望的那样,总那么坚强。我有时也会委屈,会烦会累会难过。我是看不见,可有时侯我就想宠宠自己,我愿意,怎么了?” 说着拿了包,头也不抬地出了门。羽沫妈瞧着她瘦弱倔强的背影,不禁扶着椅子慢慢坐下去,呆了一会长叹了口气。 一连几天,她又是气恼,又是紧张,手机片刻不敢离身,连夜里都偷偷地塞到枕头底下。中午,羽沫低着头摆弄手机想心事,有人来买东西,连喊了几声,羽沫才反应过来,急忙递过去。 “我要b5的纸,不是a4的纸。”对方生气地说。 羽沫一脸尴尬,忙换了纸,连说了好几遍:“不好意思啊。” “眼睛不好,耳朵、脑子也不好啊。”对方嘀咕了几声才出了店。 羽沫轻舒了口气,一转身,店长余敏敏端着两盒午饭走过来:“羽沫,我帮你热好了。”羽沫接过来称谢。 “你最近怎么每天都嘴角翘翘的,似笑不笑,痴痴呆呆的傻样,恋爱了?”敏敏好奇地问。 羽沫奇道:“我哪笑了?我生来就长得有点讨喜,有人嫉妒啊?” “嘴硬吧,你。”敏敏挑了几只软炸虾放到羽沫餐盒里,“他原来总来啊,买不买东西的,都和大家聊会天,绕几个弯儿也打听打听你,怎么这几天倒看不见了?” “你这虾怎么做的,真鲜啊。他原来总来吗?我怎么不知道。”羽沫夹了块排骨也递过去。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啊?”敏敏又笑,“这个人我可熟,我和他哥是邻居呢。”看羽沫低头只顾着吃,没什么反应,又不死心地加了一句:“萧东远的弟弟叫什么来着?” 羽沫吃了一惊,笑:“敏敏姐在这个店里可一向以博闻强识著称,也有记不住别人名字的时候?我叫你也说起了几分好奇心,你邻居怎么了?” 余敏敏点了点她头:“看把你会说的。想知道啊?嘴甜点。” 羽沫笑着躲开。 敏敏附着她耳朵悄声问,“萧东海是喜欢你吗?” 羽沫没吭声,过了一会,小声说:“我真说不大清楚。我觉得他的心思挺复杂。”声音又低了些,“有时侯对我挺好,有时侯捉摸不定。” 敏敏嗤笑:“那你对他有那个意思吗?” “你要再笑,我就不说了,把你当姐姐,你怎么这样?”羽沫小声气道。 敏敏轻掐了下她的脸,笑:“这世上,谁敢说自己是明白人,谁又能笑话谁呢?傻丫头,你以后就明白了,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没时莫强求,缘分是有天意的。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要不我帮你先问问他去?” “千万别去。”羽沫忙道,沉了声,“其实他从没对我表达过那方面意思。况且我妈也一心希望我找个眼睛好的,我以前也一直这么想。可是……我也说不清,我心里其实挺乱的……你和我说说他家里人吧,我觉得他好像挺能吃苦的。” 敏敏没开口,先叹了口气:“说起来真怪可怜的。萧东远和我是邻居,结婚四五年了吧,有个三岁大的小女儿。萧东海和他哥感情可好了,经常看见他来哥哥家吃饭。听说他们父母早前都是地质工程师,长年在野外跑,很少回家,更照顾不到孩子。萧东海五岁时眼睛就有点视物不清了,因为眼睛外观没变化,就被当成近视治,生生给大人耽误了。好像是近视性弱视,早点治疗或许能好。” “后来呢?”羽沫问,“他父母竟然忙成这个样子吗?连带小儿子去看个病也没有时间?” “听说他父母感情好像一直不太好,两个人都忙事业,很少顾家。后来在野外突然遭遇车祸,双双去世。东海不过七八岁,小孩子想妈妈,白天黑夜地哭,眼睛就更不好了。那以后就一直是萧东远带着他,兄弟俩的感情很好,但是一个大男孩带着一个小男孩儿,想来也是过得很艰难的。“ “他家就再也没有别的亲人了吗?” “这我不大清楚,但是我很少看见他们家有亲戚往来,估计是没有什么很近的亲戚吧。” “真是可怜。”羽沫说道,心中对东海的气愤也消去了大半。 ”好在都过来了,兄弟俩倒都长得高大帅气,听说是样子长得像他爸爸。更难得的是,哥俩为人都挺热心挺仗义。东远考上了大学,现在在家挺好的公司上班,妻子贤惠女儿可爱。东海自修了夜大后,又开了家小按摩馆,听说生意火爆,养家糊口都不成问题。” 羽沫刚想接着问,有人推门进店来,两个人都忙站起来招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二章 纠结 羽沫这里吹皱了一池春水,可东海那里却似乎又波澜不兴了。消息是一丁点也没有,人影也不怎么在打印店里晃了。连同事也打趣羽沫:“那个大帅哥这几天怎么也不见来了?他一到店里就和大伙说说笑笑的,怪热闹的,这一不来,还怪想他的,有空叫他来呀。”羽沫含糊地应了。 慢慢地,羽沫也生出了疑惑,或许他只不过和自己暧昧了一下,倒是自己误会了。又想起从歌厅出来那晚,他把自己吻得七荤八素,明明就是个行家里手,还嘲笑自己。反是自己最脆弱最丢脸的时候跑去找他,还说了那么多傻话,他却连句喜欢自己也没承认过。细细回忆,东海从没表白过,更没有过和自己确立恋爱关系的意思,却已让自己失魂落魄地想着他。羽沫真是越想越气,恨不得立时三刻跑去当面问问明白,哪怕骂他一顿出出气,也知道那只能是更丢脸。便劝着自己慢慢压下这热情,人又消沉了许多。 无滋无味地上了两周班。 周末的时候,佟大国却第一次来接她下班。 “那天摔门,我做的不太对。”他站在路边的树影里用手遮了阳光,皱着眉:“我喝了点酒,头脑一时发热,也不记得到底说了些什么,你不要计较了。隔了这么长时间,我们都忘了吧。” 羽沫因为眼睛不好,和佟大国交往,心里多少有一点点自卑,一直以来都比较克制自己,极少说些女孩子任性的话,此时心里虽然还是委屈,觉得对方避重就轻,口里却是习惯性地没有一语回应。 佟大国看羽沫低着头也不出声,又道:“你挺老实的,也不闹腾,现在年轻点女孩子这样的少,挺难得,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男人都喜欢通情达理的女人。” 羽沫侧身,声音冷淡:“你这是错看我了,如果有些事触碰到我的底线,我不能做到通情达理。” 佟大国笑:“不任性的还是女人吗?何况你年纪还这么小。我是真没和你计较过什么。每次都是我先让步的,你说是不是?” 羽沫用手抚额,有心争论两句,想了想,自己轻咳了一声,也不知道有什么可说的。转身往家的方向走。 佟大国跟上来,接着说:“我们一直以来交往都挺顺利的,我想我们对对方还都是基本满意的,是不是?而且你妈妈也对我挺满意的,是不是?” 羽沫不置可否,佟大国却不肯轻易放过这个话题,伸手握住羽沫的胳膊,停下脚步耐心等着,一直盯着她看,羽沫勉强地点了点头。 佟大国笑了笑:“那我们意见统一,就算讲和了。” 羽沫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天我妈说的房子的事……” 佟大国揽了她的肩,拦住她的话头:“顺者为孝,阿姨年纪一大把,有阅历,也自有她的想法,阿姨的想法也都是为了你好,对不对?这件事都听阿姨的,我们俩今后不再作无谓的讨论,就此打住了。” 羽沫无语,心里猜想佟大国一定是事前和老妈达成了某种默契,此时多说无益,低了头继续默默地往前走。 佟大国东看看西看看,边走边感叹:“这条街这两年越来越繁华了。我小时候可不喜欢这里,除了棵光秃秃的老树,都是土路,刮风下雨不好走,晴天也没什么可玩的地方。这经济一搞活,小商小铺还挺多……” 羽沫忽然刹住步子,犹疑着问道:“这是往槐树街走?我,我不想走这条路,我们还是沿着护城河绕一圈回去吧。” 佟大国听了高兴:“我正想和你散散步呢,你看,我们又想到一块去了,这就叫心有灵犀。我那天听阿姨说,你跑出去了,一直挺担心你。天那么晚,你要是因为生气发脾气,遇到坏人可怎么办?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呢?” 羽沫似被触动,翘起了嘴角微笑:“遇到了坏人呢,确实是挺烦的。”又疑惑道,“你真找过我?” “能不找吗?到家我就后悔了。后来接到阿姨电话,一听阿姨急成那样,立刻下决心今后绝不在你跟前多喝酒了。阿姨这辈子带大你挺不容易的,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你以后不许半夜到处乱跑了,真的很危险。听见了吗?” 羽沫听着,觉得对方话里倒似有几分诚恳和关心,不觉也放缓了口气轻轻“嗯”了一声。 佟大国在边上,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两眼,这女孩的脸庞清纯而秀气,此刻抿紧了唇,似有点心事重重。青春的女孩子啊,透着诱人的稚气和撩人的矜持,却怎知已在这漫不经心中牵绊了男人的身心。佟大国自己咧嘴笑了笑,这个梁羽沫不见得长得多漂亮,可那一颦一笑却挺讨他喜欢。 “我最近和英姐忙着几个项目,等忙过这阵,就能升职了,经理的年薪要比现在单纯跑业务多不少,你不懂我为等这一天付出了多少。等升了职,钱多些,也好将来养家。我饿了,就进这家小饭馆吧,人不少,看样子挺实惠。” 两人找了张临窗的桌子坐下点菜。羽沫不喜欢辣的东西,拣了些清淡的蔬菜下饭。佟大国却无辣不欢,偷偷换了块小辣椒到羽沫碗里,羽沫一阵猛咳,连脸都红了。佟大国乐不可支,一边递水,一边忙道歉:“都怨我,都怨我,想逗逗你,怎么只尝了这么点,都不行啊?这结了婚我们俩吃不到一块去可怎么办?” 一提到结婚的事,羽沫心下又一片惴惴,咳得更厉害了。 佟大国看羽沫咳得头上微微冒汗,猜想她因为年龄太小,必然是对结婚心怀恐惧的,所以才几次犹豫不决。可自己心里却着实不愿等了,谈恋爱太花男人精力,看准了不如娶回家省心,可好像是个女人都得讲好些道理,她才能明白。勉强耐了性子说道:“我三十几岁的人了,真心实意地想成个家。你虽然岁数小点,可怎么过日子,我和你妈都会教你,你到底担心什么呢?” 羽沫不出声。 佟大国接着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古就这样。何况古时候,你这么大的女人都是好几个孩子的妈了,古人都行,你个现代姑娘肯定比她们强,是不是?所以结婚是顺应年纪的自然而然的事,没什么可担心的。我们结婚后,你和你妈妈我都肯照顾的,我努力挣钱,努力让你和小孩都过上衣食不愁的日子。我不会说虚的,可我愿意娶你,愿意照顾好家庭,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 羽沫听着,头越来越低,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耳边,佟大国开始絮絮地描绘着婚后二人琐碎但也安稳平静的生活蓝图。羽沫慢慢地也就变得心平气和了。佟大国的描绘中虽然没有什么激动人心的地方,却足以让羽沫感到对方对自己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她又开始习惯性地走神,多年来,妈和自己不都盼着找个健全老实的人么,生活原本艰辛,现实最有力量。她在黑暗里呆怕了,她需要未来有双明亮的眼睛替她看着点路。 “你在听我讲吗?你要是还在纠结我哪里不了解你,你把自己讲给我听,我今天有空,你讲多久我听多久,行不行?”佟大国皱了眉,看着眼前这个神思有点恍惚的姑娘。 羽沫的思绪忽地被打断,茫然地点了点头,又茫然地冲他轻轻地笑了下。 佟大国一愣,梁羽沫很少笑,冷冰冰的,不像这个年龄段的其他小姑娘一般活泼有趣,有时安静得让他觉得无聊。但梁羽沫的笑容确实纯净而明媚,让他觉得心动,觉得她确实还有着他所不知道的快乐与美好。 佟大国举起啤酒瓶,仰头干了,问:“下周我得出差去贵州,大约一个星期。那你愿意不愿意好好考虑考虑,等我回来后就给我一个明确答复?” 羽沫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了。佟大国总归还是承认过图她这个人的,这么想时,她也鄙视了一下自己。小店里有人喝醉了,摔了酒瓶,掀了桌子,叫骂着生活不公平,哭喊着寻死觅活。心事重重的梁羽沫和又有了些醉意的梁大国在一片嘈杂中赶忙结账离开了小店,身后不远处传来了尖锐的警笛声。 快到周末时,羽沫觉得自己已经煎熬得快茶饭不思了。她每天都在经过东海按摩店的时候,纠结痛苦。有时候快走到他的店的时候,她就故意穿过街道,走到街对面去,又傻傻地站在街对面徘徊一两个小时。有时她奇怪,怎么就不能偶遇萧东海呢?可要是忽然听到身边有脚步声有点像他,她就早已心砰砰地乱跳,吓得落荒而逃,直到发现那根本不是他。她夜不能成寐,反复思索,自己是喜欢上他了吗?喜欢他什么呢?他喜欢自己么?自己愿不愿意和他有未来呢?他愿意吗? 实际上,除了能回答出来第一个问题,其余的她都没有答案。她每想一次,都会心酸得不行,因此她猜测这不应该是爱情。哪有爱一个人会这么伤感?每想一次,她都会难过得不行,她猜测他们不像是有深缘的,要不然她如此想念他,他怎么能没有一点点感知,小小槐树街上竟连次擦身而过的偶遇也没发生呢?一念及此,羽沫竟又生出几分疼痛的不甘心,为什么?她不知道。 这天下午,羽沫坐在街心的老槐树下整理思绪,已整理了两个小时,依然心里乱七八糟。最终,她劝慰自己:“见到他,我就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我想那时我自然知道要说什么或不说什么,只要能见到他。”她站起身来,朝东海按摩店走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三章 未逢 羽沫走进东海按摩店时,正是华灯初上,街上行人并不多,店里却人来人往,生意十分红火。 “东海在么?”羽沫心中忐忑,扶了门扬声问。 “是羽沫吗?”晓鸥闻声走过来,亲热地拉着她的手,“你真是不禁念叨,昨儿我刚和小文聊起你呢,听他讲,你前几天来过我们店里,我想这几天就打电话约你去唱歌呢。你这是来找东海的?” “嗯。我有点事情想,想问问他。”羽沫轻声说,“他在么?” “他去省城中医学院了。上个月那有个老中医出差来我们江州城开会,在咱们店里做了几次按摩,特别喜欢东海,爷俩聊得挺投缘,东海就认了人家作老师。上周他就去省城了,说是学学穴位按摩,再学点中医知识。对了,他前两天还寄了包裹来,说你如果来店里,就转交给你。” 羽沫迟疑道:“什么包裹?他说给我的?他说是什么了么?” “你坐下,等一会儿,我给你拿过来。” 羽沫听说东海不在,心里顿感失望,此时又生出几分不自在,一心想走,被晓鸥强按在沙发里。“你可不许走,乖乖坐在这等会儿我。” 小文也倒了茶过来,坐下陪她聊天:“东海没告诉你,他去省城了吗?他走了好几天了。” 羽沫笑:“你们这沙发材质真不错,软软的手感也好,靠背还高,坐着蛮舒服。你和晓鸥什么时候结婚?晓鸥人这么好,活泼又大方,你还不抓紧点?” 小文笑:“你也喜欢这布艺沙发,和东海还真像。老贵呢,我们都笑他乱花钱。店里有时来的人挺多,客人们就得坐在按摩间外面等会儿,东海挑来挑去,挑最好的买了来,他做生意挺在乎细节,会体贴人。我和鸥这个月刚领的证,两家人还有店里的伙伴们在一起吃了顿饭,办的简单。” 羽沫惊喜:“真的啊,恭喜恭喜。怎么没叫上我?没把我当朋友看。” “吃饭那天,我们起哄让东海叫你来着。”小文挠挠头,“东海去你店里找你去了,可是却是一个人回来的,话也没多说。你们是不是有点小误会啊?” 羽沫问:“这是哪天的事?” “上周末。本来我俩还惦记向他请几天婚假呢,哪成想那天他回来后,一言不发,突然就决定去省城中医院学按摩了,第二天一早就匆匆走了。你那天没见着他么?明明说去找你的。” 羽沫低头想了想,脸色有点发白,抿紧了唇,没说话。难道东海那天碰到她和佟大国了?或是遇到自己同事听说了什么? “那天我没遇见他。他什么时候能从省城回来?” “这可说不准。原来那老中医的意思是,等过完年,开春新学年正好安排他去中医学院插班进修,他原也这么想的。可现在他突然心血来潮,自己找上门去,人家怎么安排,具体学多久就不好说了,我保守估计至少得一两个月吧。” 羽沫暗自伤神,一时无话可答。 “羽沫,你和东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上次你半夜来我们按摩店里,哭成那个样子,可把东海心疼坏了。那天他守了你一个晚上,我记得东海几次出来,帮你换了好几遍热毛巾擦脸。他说你好像一直在做噩梦,梦里絮絮叨叨的说话,边说边流泪。东海说时,我都能感觉到他很难受的。” “他说我梦中说的是什么了吗?” “那到没有。” 小鸥抱了一个大包裹走来,放到她膝上:“快打开看看是什么。” 羽沫只得低头慢慢拆开,一样一样拣出来。 小鸥说:“东海电话里说,应该有个专门焐胃口用的暖宝,这个是不是?这是几付调理肠胃的中药,说都是老方子,很灵验。这几张纸应该是药方,你收好了。羽沫,你胃不好么?怪不得我摸你的手腕这么细,腕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惹人疼啊。” 羽沫笑:“你酸死我了。我确实打小胃就不太好。这些东西我还真都用的着,那我拿走了。回来你们替我说,谢谢他吧。” “使唤便宜人啊,让我们传来传去的。你不有他电话吗,亲自谢谢才有诚意啊。” 羽沫笑:“我刚刚白夸你好了。背后对老板这态度啊,连带个话都不肯。这东海怎么回事,作人也太失败了。” “东海作人没的挑,又热心又厚道,好哥们好老板。可我家小鸥是这店里惟一的女按摩师,人称鸥姐一枝花。那东海哪敢惹我们。”小文搂着老婆笑道。 “去你的!”小鸥回手轻拍了一掌,一边推他一边捂嘴笑。 羽沫心中寂然,说不清是羡慕还是自怜:“那我先告辞了。过两天一定补份像模像样的礼物送上门来,表表心意。” 夫妻俩人笑着推辞,携手送出门来。 小鸥又拉了羽沫的手笑道:“羽沫,你觉得我还算幸福么?” 羽沫笑:“这是哪的话,当然幸福了。你怎么了?非让我说出羡慕嫉妒啊。” 小鸥拍拍她手,笑了笑:“其实,幸福挺简单的,真的。我觉得只要我和文在一起,心里就特踏实,睡得着吃得香。你也留心留心身边的人,好不好?什么也不如心里舒服重要,我希望你也能拥有一份简单的幸福,羽沫,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谢谢,我明白的。”羽沫抱了抱小鸥,轻声说,“新娘子,新婚快乐,白头偕老。”又笑道,“小文,快把你幸福的老婆领回去吧,太啰嗦了,我受不了了。” 夜色阑珊,晚风习习,羽沫沿着槐树街走走停停。后背已微微汗湿,其实当她一脚踏进东海按摩店时,只那一瞬间她所需的勇气就已耗掉了她今天所有的力气。此时此刻只剩下勇气消失后的疲惫,异常疲惫,异常虚弱。她拐进家门前的小巷,在昏黄的路灯下扶了墙站住。心想,这大概就叫作没缘分吧。又低头摸索出手机,放在手心里捏了好半天,直到捏出汗来,才慢慢摁出那一串熟记于脑中的数字,心想,“我就只等五声。五声,没人接,我从今往后,怎么也该死心了。” “一,二,三,四,五,六……”整整十二声,听筒里传来嘟嘟的盲音。羽沫呆呆地握着手机站着,倚了墙,心头恍恍惚惚地浮起余敏敏当初的话“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没时莫强求,缘分是有天意的”。 佟大国确实很忙,出差回来后,不到两天就又走了,中间向她妈征询了几次意见,初步把婚期定在了新年前后。羽沫的情绪表面上似乎恢复到了以前的平静,开始着手打理婚前的诸多琐事,她白天忙得有条不紊,夜里却总是梦见自己从悬崖跌落或是在深海里挣扎,在满心的绝望中一次次哭着惊醒过来。她妈就拍着她安慰:“每个姑娘婚前都多多少少有点结婚恐惧症的。你让婷婷多陪陪你。” 周末,羽沫约了婷婷一起去买窗帘。 “我要白色的,有点浅墨色或淡绿色花纹最好,布要厚一点,花色素一点,下面就搭配鹅黄色流苏吧。”羽沫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布匹,慢慢摩挲,质地一般。 婷婷坐在一边,闷声道:“我要是能结婚,我就都买成大红色的,那多喜气。你这有福气能嫁人的,怎么净挑素净颜色买?” “有没有带一点丝绒质感的?花纹还要再少些才好。”羽沫问。 “库房里还有一匹,应该合你意,你们坐这等会。”老板起身往后院去了。 羽沫挨着婷婷坐下:“你们最近怎么样了?我觉得你情绪不太好?” “嗐。新鲜劲一过,他待我也就那样了。谁叫咱身有残疾呢?羽沫,还是你命好,找了个健健康康的人嫁了,好好珍惜,好好过日子。可我怎么觉得你情绪也不高呢?” 羽沫低了头:“我确实对这桩婚事情绪不高。我对他没什么感觉,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要不是我妈催着,我可能一时还真下不了结婚的决心。还是说说你吧,我这打了多少次电话了,才把你大小姐请出来,最近忙什么呢?” “我刚打了胎,大出血。”婷婷握了羽沫的手,“你瞧,这才初秋,我手脚冰凉。” “为什么不要孩子?你这不是作病么。他不想要?还是你不想要?” “怎么养得起?他还得养他老婆孩子,他孩子上初中了,挺花钱的。我在盲校不过是个代课老师,朝不保夕的。何况,跟着他又没名没分,孩子生下来和我一起受罪吗?”婷婷叹气。 “我真不明白,你这是图什么?分手得了。他不离,拖着,你拖得起么?还挂个小三的名头,又没钱又挨骂,再把身体糟践坏了。婷婷,你怎么想的,你这样值吗?” 婷婷趴在羽沫肩头落下泪来,停了一会,说道:“他不给我钱,家是我在养,我倒也没感觉怎么样,我又不是卖的。可他让我把孩子打掉,我真伤了心了,都四个月了,是个成型的男孩子了。羽沫,我该怎么办?自打我九岁眼睛不好,没有人关心疼爱过我,连我亲爸我后妈都不待见我,只有他在我哭时肯哄我,在我笑时肯抱我,我心里是真喜欢他的。他曾发誓将来娶我,我还该不该信他,等他?我怕我已习惯依赖他了。” “喜欢他什么?是人渣?”羽沫气愤,话一出口,就觉得婷婷身体一僵,“婷婷,没人疼爱,我们自己疼爱自己。你也明白那是种依赖,不是爱情。” “女人没有爱请,谁待她好,她就跟谁走了。羽沫,你的他待你好么?你爱他么?你不是也在买窗帘,也在准备婚礼。” “可他没有妻子,可他娶我啊。”羽沫黯然道。 “羽沫,这点我确实真心羡慕你。”婷婷抱住羽沫,羽沫突然也眼眶一酸落下泪来,两个小姑娘就这么互相依偎在对方肩头,只是一心想安慰对方,但又真切地感到了自己在情感漩涡中挣扎时的软弱无力。 老板抱了布进来,略略有点惊诧,也只作没看见,招呼羽沫挑选布料。 羽沫心情不好,正选着,电话响起来,是佟大国的。 “你在哪?我交代你订的喜帖都订好了吗?给我同事的要大红烫金的,一百张差不多。我明天从济南去辽宁,半个月内回不去,你听着了吗?在干嘛呢?” 羽沫“嗯”了两声,回道:“窗帘白色的行吗?你有什么建议?” “我没建议,你随便。我明天要交竞标方案,头都大了,这种小事你不用烦我。诸如此类的,你都可以做主。” “好。”羽沫答道,对方不出声,听筒里很安静,羽沫只得又问,“不是说和对方老板吃饭谈生意么?这个时间怎么呆在宾馆?” 佟大国犹豫了一下,回道:“在吃饭呢。躲楼道抽支烟。这几天都特忙,也没抽出空来……喊我呢,我忙去了。” 羽沫说:“好。” 挂了电话,羽沫心里更添烦躁,没了一点耐心,胡乱选了,向店家交代好尺寸宽窄,就和婷婷默默走出布艺店。刚转过路口,突然听到一个女人尖锐的喊声:“就是她!敢勾引我老公,打她!就是她!给我打!” 几个男男女女冲上来,猛地推开羽沫,围住婷婷动起手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第十四章 悔婚 羽沫一时吓到,不知所措,只听周围一片叫骂声,殴打声,其中夹杂着婷婷倒地后痛苦的呻/吟声,羽沫慌忙爬起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呼救。周围有人围拢过来,有人掏出手机报了警。那群人似乎只是为了泄愤,看看苗头不对,也急忙散去。 羽沫心慌意乱,扶了婷婷坐起来:“你这是得罪谁了?你有事吗?你怎么了?说话啊,婷婷,婷婷。” 周围有人劝羽沫:“赶快给她家人打个电话吧。这得送医院了。这姑娘出了不少血啊。” 羽沫伸手摸去,脸上身下一片粘糊糊的液体,心中更慌,哪里知道婷婷家人的电话呢? 想了半天,也只能向佟大国求援。拨了一遍电话,对方未接,只得又重复拨一遍,刚一通,羽沫已急得哽咽:“大国,你在江州还有要好的朋友吗?我朋友被打了,伤的挺重,需要去医院,你看能找到人帮上忙么,呜呜……” “别哭,沫沫。你在哪?”对方的声音沉静而温和。 羽沫一愣,泪水更如泉水般涌出,断断续续道:“我拨打120了,要去江州医院……你,你在哪?” “我在省城。我让我哥哥过去帮忙,小文会从店里拿钱也立刻赶过去,他们会处理好的。你没伤着哪吧?” “你还会担心我伤着没有吗?”羽沫任性地哭出了声,远处有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她吸了吸鼻子,稳定下了情绪,“我没伤着。我现在送婷婷去医院。你,你能回来么?” 婷婷手术做到凌晨三点多,有几处轻微骨折,好在没伤到内脏。 多亏萧东远和小文一直忙前忙后,羽沫才勉强应付下来,坐在医院走廊,心里替婷婷感到深深的不值。 “你是婷婷好朋友吧?谢谢你啊。”婷婷的亲爸和继母清晨才赶来医院。 “这是谁干的?肯定是你女儿在外面勾三搭四,惹得人家大婆打上门来,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真真丢死人了。真没见谁家丫头眼睛瞎了还狐狸精似的跑去做小三儿。”婷婷继母人高体胖,神态傲慢,一脸厌恶之情。 羽沫无言,倒像自己有了这么个朋友也跟着丢了脸似的,尴尬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旁边萧东远看不下去了:“你们是病人的爸爸妈妈吧。羽沫也是个小女孩,又被吓着了,累了一个晚上了,作为朋友,该帮的忙都帮到了。既然您们来了,那我们都先回去歇歇了。” “是是是,麻烦你们几位了。都快回去休息吧。都是我们家婷婷不懂事,惹的祸,给你们添麻烦了,谢谢你们啊。”婷婷爸比自己老婆像是大不少,神态很是谦卑,此刻急忙和东远握手道谢,微弯着腰小步送他们出来。 被风一吹,羽沫渐渐从恐惧和紧张中放松下来:“萧大哥、小文,真谢谢你们啊。” 萧东远看了一眼身边这个清秀的女孩子,身材瘦削小巧,脸庞清纯白皙,此刻她一身狼狈,衣服上还星星点点地沾满了污血,熬了一夜,满脸疲惫却依然神态温和安静。 心里叹息了一声,是个好姑娘,可惜和东海却并不太合适,两个盲人生活在一起将是多么不容易,何况这小姑娘还生得如此纤巧柔弱,一幅娇娇的小模样。 “你别客气了,你也是一夜未睡帮同学忙。你和东海也是盲校同学,是不是?他刚才特意打电话来求我尽量帮助你。今后有事情你尽管说话。我和小文先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打辆车走就可以了。”羽沫觉得东海的哥哥很稳重,帮人也很尽心,却远远不如东海热情亲切,有种说不清的严肃,“萧大哥,呃,东海还在省城?他说过他什么时侯回来吗?” “他们最近有考核,倒没听说他能很快回来。而且这几周他一直感冒了,现在说话声音还嗡嗡的,我挺担心他身体的,也不希望他来回跑,你找他有什么事情吗?我可以帮你转告他。”东远淡淡的道。 “他感冒好几周了?这么厉害……现在好些了吗?我倒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他。”羽沫微皱眉。 “挺厉害的吧,嗓子一直痛,还发低烧,他也不太会叫苦,我听见刚打电话他还在咳,”东远又上下打量了羽沫一眼,“他人大了,估计有什么心事吧。他一向身体很健壮,这次病生的也是奇怪。我这当哥哥的最近也是忙,没有时间来问问他。你是他朋友吧,你清楚他最近遇到了什么事吗?或者什么人?” 羽沫脸一红,一时语塞:“其实我们也不是太熟,我也很长时间没有看到他了。听说他生病了,也很担心。既然他一时回不来,那您就替我给他带个好吧。我倒真不清楚,他最近遇见过什么事或者交了什么新朋友。” “那就好。你也累了一晚上了,赶紧回家吧,好好休息休息,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找我。” 羽沫说:“谢谢大哥”,在路口拦了辆车,“今天太麻烦你们了,也替我谢谢东海。那我先走了,再见。” 羽沫歪倚在出租车的靠背上,犹豫了半天给东海发了条语音感谢短信,没有敢问他生病的事情。 对方后来一直没有回。 佟大国越来越忙,公司最近似有人事变动,为了抓住升职的机会,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做单子上,经常出差一走半个多月。自打定下婚期,两人反而约会得更少,偶尔通电话,也只是讨论讨论结婚的各种细节。佟大国一律听任羽沫安排,极少给意见,羽沫后来索性连电话也懒得打了。 羽沫妈倒是有点诧异,冷眼瞧着,这小两口看上去怎么就觉得少了点什么呢。 “你最近怎么就只吃这么点饭啊?为了照婚纱像的时候好看?可你已经很瘦了,真不必这样。” 羽沫摇头:“就是没胃口,吃不下去。我也没打算去照婚纱照。被摄影师摆弄来摆弄去,怪傻的,没意思。” “还是照一套吧,穿着婚纱多美好,给青春留点记忆,何况我姑娘还这么好看。这件事,大国怎么说?” “他怎么会想到照婚纱像的事情呢?”羽沫皱眉,“他是什么也不管的,一心忙着和什么英姐搞好关系,多多做单子,好快快升职。” “一点也不问?这好像也是有点过分了,毕竟是婚姻大事啊!”羽沫妈难得也抱怨了句。 “婚姻大事?”羽沫冷笑,“在他眼里,婚姻不过是必经之事,未必算得上什么大事吧,我看升职在他心里才是最大的事。” “男孩子年轻时是应该把事业放第一位,这是人家优点,等你结婚就明白了,柴米油盐都需要钱的。你就多做点,多去沟通,别总抱怨。不过,他家婚礼邀请的人都定下来了吗?你温姨托熟人预定的酒店,需要个大概人数。温姨问了好几遍了。” “他又出差了,等他回来让他自己去和温姨说吧。我哪里知道?”羽沫站起来收拾碗筷。 “去去,给大国打个电话,问问清楚,也好好聊聊天,我看你们俩最近电话打的太少了,我来收拾。” “他忙着呢,我打过去,他会烦的。其实我也烦。妈,还是你去问吧。”羽沫道。 “你哪那么多小心思大国男人心思粗,人还是不错的,现在工作上有机会当然拼一拼了。你打过去电话,他嘴上不说心里也高兴。你听我的,快去吧。” 羽沫再皱眉,没动。她妈把她推进里屋,找到手机塞到她手里。 羽沫无奈,歪靠在床头休息了一会。手机打过去没人接。她尽力回忆他住的酒店,查到客房号又打过去,响了很久才有人拿起来,对面房间内一片静寂。 佟大国的声音有些微喘,羽沫耳尖,便问:“怎么了,刚刚去跑步了?你这两天不是忙着谈单子吗?” 他答:“哪有空跑步,这边天气有点凉,可能冻着了。说吧,有什么事?”语气急促,倒似乎有一丝侷促不安。 隐约中听到一个女人细微的笑声。 羽沫愣了下,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问:“你刚才在做什么,你现在身边有人么?” 佟大国似乎轻轻的嘘了一声,女人脾气很冲,“唰”地撩被下床声,穿着拖鞋的脚步声,还有压低了声音的抱怨:“瞎子就是耳尖。我先去洗澡了,你可快点呀。” 羽沫瞬间气血上涌,哑声问:“佟大国,你怎么能,这,这要怎么说?”终是问不出口,也已气得胸口起伏,“你恶心。你,你要怎么解释!” 佟大国也不耐烦了:“你丫有病啊?好好的解释什么?” 羽沫也抬高了声音:“你房间里的那个女人是谁?” “哪来的什么女人?你看见了?开着电视呢!我整天忙得快累死了,你别添乱了。你到底有什么事,快说啊。”电话那头有其他人走动的声响,佟大国似乎被掐了一下,疼得直吸气,他顿了顿,急着问,“你到底有没有事?” 羽沫举着电话愣了一会,忽然间就心灰意冷:“现在没什么事了。”抬手就挂断了电话。 她枯坐了很久。屋子里静极了。她心里反而逐渐清明。 一会儿,她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刺耳,羽沫听任它一直响到停。 过了一会儿又尖锐地响起,她按掉。 再响,羽沫抬手就狠狠地扔了出去。 “出什么事了?俩人吵架了?”羽沫妈走进来,弯腰拾起已碎屏的手机,小心翼翼地看着羽沫苍白的脸色。 “我和佟大国完了。我听到他房间里有女人的声音,暧昧得不得了。” “这中间是不是有误会?”她妈声音轻颤,“你们都订婚了,大国应该不会……” “那个女人从他床上掀被子下来的,还催他快去洗澡,说瞎子就是耳尖。”羽沫沉声说,奇怪自己怎么就没有一丝心痛,只剩下疲倦,只剩下厌恶。 羽沫妈听着她冷冷的语气,却已急得语带哽咽,“你先不要这么武断地下结论……” “你是想把我逼疯吗?”羽沫尖叫出声,她实在受不了他妈那种隐忍受伤的语气,“我不爱他!一点也不爱!你到底明白不明白?”她觉得自己真要歇斯底里了,“妈,我害怕结这个婚!一直都在害怕!”她的眼泪冲出眼底,“我害怕,你到底懂不懂啊?” 她妈抱住她:“羽沫,人对没经历过的事都会感到有点害怕,但结婚没有那么……” “我不会和他结婚了。即使没有这件事。我想,我最后也不能结这个婚的。”羽沫哽咽,却语气坚定。 她妈握着她冰凉发抖的手,此刻不知说什么才好,自己却早忍不住哭出声。 羽沫极力克制,“我求求你,先不要哭了,这其实算不的什么。这有什么不好么?求你不要跟着我,我真没有怎么样。我只想自己出去走走。一个人呆一会儿。”羽沫勉强伸手拍了拍母亲,发现她虚弱无力,心里万分难过,“你不要这样,求你了。” 心里模糊地想,或许现在受到最大打击的人是她这可怜的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15 表白 深秋的夜很冷,街上空荡荡的,已没有什么行人了。一阵风吹过,满地落叶乱飞,簌簌作响,更添了几许寂寞。 羽沫打了个寒颤,抱紧双臂瑟缩着,辨了辨方向,没有往槐树街里走,而是朝反方向走去。 她记起十六岁那年,她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那天她的心就碎成了渣,只觉得从此活着就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痛苦。四年了,她一直默默地忍耐,咬紧牙关前行,希望未来总会有那么一天,自己能够重新把这颗心粘好,让它复原,依旧强劲,依旧有旺盛的活力。 今天才发现碎了就是碎了,她粘不上了,她的心早就不堪一击,甚至零落成泥。原来还可以骗骗别人,现在却无法骗过自己了。此时的她,没有力气强迫自己坚强了。她只想逃走,逃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哭——软弱地哭,痛快地哭,大声地哭。然后这颗心,或许才能空出些地方来,让她能再继续撑下去,忍下去,活下去。 盲校的楼梯是老式木质的,早已在岁月侵蚀中残破损坏,羽沫蹑手蹑脚,踏上去依旧发出轻微的咚咚声,她在这空旷的回响中竟莫名地感到些许安慰。她的手和腿早就冻木了,艰难地走走停停,勉强爬上盲校的二楼,她还没喘匀气,就突然被空气里一缕缕浓重的烟味呛着了,猛地咳嗽起来。 空寂的楼道里传来迟疑的声音“是你吗?” 羽沫吃了一吓,略一分辨,真是恨急了,怎么会是他呢?这夜深人静的,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也独自呆在这里?他店里那么多师傅朋友,有什么心事非要在这个晚上站在这里?让她上哪里再去找个清静的地方?这或许就叫上辈子和她有仇吧,想遇见他时,怎么寻找机会也碰不上。不想见人时,再清静的地方也能相遇,躲也不躲不掉。 她转身就往楼下走,他走得却比她快,几步追上来拉住她的手臂,轻轻一推,她已正面半环在他臂弯里。 她胳膊被捏得有点疼,心里突然腾地升起一股怨气,也顾不得曾和自己发誓,再不生气让他拾到乐趣了。咬紧了牙,只不出声,一味地连踢带打,死命挣扎。 果不其然,他似乎又无声的笑了。 “你滚开!”她爆出粗口,却觉得尾音绵软无力,已经是哭了。 他不顾她的意愿,紧紧握住她的手,她冷极了,哆嗦得像片秋风中的落叶。他强推着她走进背风的楼梯间,脱下自己的风衣把她裹了个严严实实,又揽到怀里焐着,“你大晚上的跑这来做什么?天这么冷,你穿得还这么少,冻坏了吧?你不是正忙着准备结婚吗?” “那你还敢抱着我?”她怒道,挣扎中感到他身体微微僵了一僵,心里有说不出的解气。 “你冻得都哆嗦了,把风衣扣子都系上,衣领也竖起来。手冻木了,使不上劲?”他弯腰帮她一个个地系好衣扣,又把她冰凉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捂热。 羽沫确实很冷,下意识地往温暖的地方靠了靠。他就又半抱了她,等她手暖了,就又抬手来摸她的脸,触手满是冰凉的泪水,他的手停顿了一下,胸口微微起伏,“真好,你就是这么激动地等着和别人结婚的吗?”他冷笑。 “要你管?”她像只受了伤的小动物,又开始往外挣脱。 他只得更紧地收紧了手臂:“我是不想管。可你在我怀里哭成这个样子,我怎么好意思不问问呢?” 羽沫心说,谁想在你怀里啊?你强抱着不放么。只是已哽咽难言,又勉力推打了两下他厚厚的胸膛,就无力地趴在他怀里,把头埋在他胸口,无声的啜泣起来。 他深深叹了口气,像哄小孩子一般,耐心地轻抚她的肩背,拍了好一会儿,羽沫才慢慢好了些,却依然不肯抬头。 他只能低下头,温热的唇滑过她的发丝,贴着她冰凉的耳垂,声音已温柔得近似耳语:“沫沫,你受了什么委屈么?说给我听听。” 她的心瞬间柔软,眼圈却又红了,不觉中胳膊已轻软的环住他,轻抬起头,他的吻就温柔的落下来,声音低沉含混:“沫沫,不哭了,好不好?我真受不了你这样。” 东海的脸轻轻的蹭着她的脸,他没有刮胡子,胡茬硬硬的扎得慌:“怎么这么委屈呢?我知道你找过我的,没找到,是不是?”他的唇滑过她的眉毛,轻揉她紧锁的眉尖,一点一点把它们揉开,抚平,“我保证你以后会随时能找到我,我保证。你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讲吗?我现在认真听,好不好?沫沫,不哭。” 她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她浑身抖得像筛糠一般,夜风真冷,她实在不应该穿这么少就出门的。 他的唇又滑到她的眼睛上,温热的舌尖慢慢描摹她的眼形,“如果你还在生我的气,那天的事你就先不说,好不好?可是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这么伤心,必须告诉我,好不好?你怎么了,嗯?” 羽沫无语发抖。 “你若不说呢,我不知道怎么能帮到你……那好,我来猜猜,难不成……” 东海的身体似乎也在冷得颤抖,“你是不想嫁了吗?” 羽沫呼吸一滞,东海再抱紧她,轻轻叹息。 羽沫屏息,心跳加速,她不知她在期待什么,却只是希望听到东海接着说话。 他似乎感到了她身体的僵硬,轻声问:“还冷不冷,好受些了吗?”停了会儿,又似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沫沫不是一直想嫁个能看到自己美貌的人么?”轻语中吮去她的泪。 羽沫虚弱极了,她想她要是能积攒起一点力气就好了,她立刻拔腿就跑;要是能积攒两点,她就抬手给他一巴掌,他怎么这么无赖啊。 她哆嗦着手抚上他的脸颊,马上就要有点力气了,快了喔。 他在她的抚摸下变得热情难抑,野蛮地纠缠住她的呼吸,不断加深,不肯善罢甘休。她失了呼吸,力气也跟着再次消融。手软绵绵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寒冷在消退,热情在心底慢慢燃起。 “因为什么?”东海的唇含住了她的耳朵,“沫沫,因为什么?” 羽沫虚弱地松开手臂,东海又吻住了她,他的整个身体环抱着她的身体,他的全部气息笼罩着她的气息,这个吻漫长得像是永远没有尽头。 羽沫头晕目眩,喘息了一会:“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他。” 东海停下来,扬起头,轻轻地扶着她。 羽沫又静了一会,轻声说:“还有一个原因,你低头过来,我小声告诉你。” 东海不动,只静静地站着。 羽沫的心怦怦乱跳,她抚了胸口,轻声道:“你愿意听么?” 东海却松了怀抱,五指与她紧紧相扣,拉着她在楼道里慢慢地走,楼道里昏暗的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模糊,羽沫耳边是他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这是要走向哪里呢?怎么还不停,怎么停在这里? 在右面楼梯的拐角处,他站住,低下头来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也有个珍藏的秘密,它太美好也太沉重。我本来打算把它一直埋在心底,可它却一直不管不顾地在那生根疯长。现在,此刻,我忍不住想要告诉你,我可以告诉你吗?你愿意听吗?” 羽沫下意识地点头。他的手还在她的脸旁。 “我喜欢你。沫沫,你喜欢我吗?” 羽沫心头一酸,烫得眼圈又红了,用力甩他的手,东海抬起她的下巴,羽沫刚想说“不喜欢”,已再次被温柔的吻堵住了嘴,羽沫被动的站着,听到自己渺渺的声音像从遥远的夜空飘来:“我也喜欢你,从这里开始,从遇见的那天开始……” 东海停下来,他的手僵住,只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半晌,又轻推开她,拉开一点距离后,扶了她的肩站直,久久地默立。 很久或许很短,羽沫只觉得时间好似忽然凝滞。 他似乎下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心,又在努力地克制自己汹湧的情感,开口时声音已变得缓慢而沉重:“那你愿意嫁给我这个瞎子吗?” 夹杂了太多难言的情绪。羽沫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冻坏了,一时迷茫于他的语气,反应不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只是感到离开他的怀抱后,真的很冷,就又依偎过去。 “我们可能会在将来遇到很多很多的困难。”东海抚摸着她的后背,声音温暖而沉静,“可是你说你喜欢我,那我就愿意拼尽一生来试一试。希望你牵着我的手,能走过一个你想要的人生。我愿意把我的所有都给你,只盼你欢喜。但是,沫沫,我知道你需要好好想一想,认真考虑一下,我愿意给你时间。”他从她的拥抱里轻轻挣脱了出去,“我不怕等。” “我怕等。”她声音很轻,却说得急切又清晰,“我怕等,我愿意嫁给你。你抱着我好不好?我有点冷。” 这次他没有笑,只是拥她入怀,慢慢把她贴紧胸口。 她的耳朵正好贴在他心脏的位置,她当时不知道,那咚咚咚擂鼓般的心跳声将成为她以后人生里最刻骨铭心的记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16 心安 羽沫翻了个身,还有些朦朦胧胧,但也渐渐地清醒过来。 这里是东海的按摩店,她躺在一张按摩床上,身上还盖着厚厚的被子,她侧耳听了听,门外有脚步声,估计天已经亮了。 羽沫翻了个身,只觉得周身乏力,忽冷忽热,鼻塞咽痛,像是昨天冻感冒了。她索性一动不动,懒懒地赖在按摩床上,用手揉着丝丝肿痛的太阳穴,回忆昨天晚上的种种情景,恍恍惚惚,似真似幻。 她又记起,就在不久前,她也是在东海的按摩店醒来,那一次东海本来似乎对她很有情意,第二天态度忽然就冷了下来,心里不禁一阵阵烦恼。 各种纷繁的思绪让她头痛欲裂,可她又确实冻病了,无法进行清晰地思考,只能选择出一条自我安慰:哪怕他再诡计多端,这次她也绝不能拔腿就走,她一定要赖上他。想到“赖上他”三个字,她不禁嘿嘿地笑出声。 门外有轻轻的拍门声:“醒了吗,沫沫?” “醒了,进来吧。”羽沫坐起身。 东海进来,挨着床边坐下。 “睡醒好受点了吗?昨天晚上回来,你好像冻得发烧了。天越来越冷了,以后晚上出门,记得要穿厚点的衣服。” “嗯,好受多了,就是头有点疼。” 他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好像还有一点低烧,用不用和你店里请一天假?” “你去帮我给店里打个电话吧。”羽沫拉了拉他衣角,撒娇。 “好。”东海帮她向上拉拉被子,“你再睡一会儿。我去帮你请假,你一会乖乖吃片感冒药。” “好。”羽沫乖乖点头。 东海笑笑摸摸她的头,转身要出去。 羽沫觉得他态度温柔可亲,心里踏实了许多,伸手又拉住东海的手摇了几摇,东海笑了笑,羽沫不松手,东海说:“乖。发烧了,盖好被子再睡会儿。”出门,随手推严推拉门。 羽沫歪身又躺下。他还记得昨晚说过的那些话么?他会不会装忘了呢?那该怎么办?哎,羽沫摸了摸自己,衣衫俱在,开始又执拗地思考要如何赖上他。 “起来吃点感冒药,再喝点姜糖水,会好受点。”他回来得很快,把她半抱起来,揽在怀里,举着碗喂她把药吃下。 她喝完了,就借故歪在他怀里不动。 “你再歇一会儿,要是还烧,我陪你去医院。”东海说。 “我怕疼,我不要打针输液。”羽沫急忙说,脸一红,又补充道,“只是感冒了,休息休息就好,不需要去医院那么麻烦。” “这么大了,还怕疼?”东海捏捏她脸,把手机递给她,“那你先给家里人打个电话,都一个晚上了,他们会不会担心你了?” 羽沫接过来,默默塞进口袋,翻身躺下,又缩进被子里。 东海笑,替她盖盖严,拉了她的手,坐在床边问:“我和你说过,我有一个哥哥,你见过的,是吧?我家里还有嫂子和一个小侄女。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只有妈妈。”羽沫想起母亲,心里黯然,“爸爸几年前去世了。” “妈妈是不是很心疼你?”东海柔声问。 “是很疼我。”羽沫点头,“我们母女相依为命。天下的妈妈都最心疼自己的孩子。” 东海默然,手心冰凉冰凉的,羽沫有点好奇,又问,“东海,你妈妈……你是不是很想念她?她是不是也很疼爱你?” “很早以前,我还很小,她总是出差,一走就是多半年,我那时候确实很想她,每次等她回家,我都很开心。但是她似乎总是很忙,在家里也极少和我讲话,我记忆里她是个很冷淡的人……我现在都快记不得她到底长什么样子了……”东海沉声说。 “她做什么工作的?” “她在野外做勘探,她似乎很喜欢她的工作,对家却没什么留恋,偶而呆在家里也只是关着书房门,看书画画图纸。” “她漂亮吗?” “漂亮吗?我记不大清了。我哥家墙上有张她年轻时和我父亲的合照,我嫂子好像说过她是那种古典的美,安静又与人有点疏离感。我只记得她很清瘦,不爱笑,不大讲话。” “我想像不出来,你很好亲近的啊……但我觉得她人一定很好,人也很美。你父亲呢?” “我和哥哥大部分时间都跟着外婆一起生活。我爸妈是同行,我爸也很忙,很少回家,但他回家时总会给外婆和我们俩兄弟带点小礼物,点心啦小玩具啦……” “你们俩更喜欢爸爸,外婆更喜欢妈妈?” “很奇怪,好像我外婆也更喜欢我爸爸。我印象里,我妈妈和自己母亲自己孩子都挺冷淡。她好像不太喜欢这个家,她心里似乎一直只有工作,或许还有另一个我不知晓的世界。我小时候很昐着她回来,也害怕她回来。” “为什么?” “我像每个小孩一样,很爱自己的母亲,希望和她亲近,渴望她回来。也模糊地害怕,怕知道她回家后就明白了,她可能并不爱我们,爱这个家。”东海停了一会儿,声音干涩,“后来我七岁时,他们出了意外——一场车祸。再后来外婆也去世了。我一直都不大记得我妈妈是否曾经抱过我。” 羽沫安慰:“怎么会没抱过呢?你那时候太小了,都忘了。” “可能是都忘了吧。”东海淡淡地,停了会儿又笑道,“我只记得你昨天抱着我,抱得那么紧,怎么推也推不开。” 羽沫听他颠倒黑白,笑:“你脸皮真厚,明明是你抱着我不肯松手。” “是这样吗?”东海又抱住她,羽沫推推他,东海坐正了,“除了你这个宝贝女儿,咱妈还喜欢什么?” 他的思维还真跳跃,羽沫想了想:“她好像挺喜欢吃面。” “那我关了这家按摩店,开个小面馆,她能同意把你嫁给我么?” “恐怕不能。”她老实地回答。 东海沉默,羽沫摸摸他的手。 “你怕吗?”他吻了吻她的额头。 她哆嗦了一下,来代替回答,她不是怕,而是怕死了,她恐怕这次真要把她的亲妈伤得体无完肤了,她痛恨自己这么狼心狗肺。 “先给妈妈打个电话吧。估计担心坏了。” “我怎么说?” “随你自己心意说吧。” 在东海的催促下,羽沫给妈妈打了电话,报了平安,只说冻感冒了,去按摩店做了个按摩,后来累了睡着了。 她妈听她虽然嗓音低哑,但情绪已经稳定,也放了心:“羽沫,有事咱慢慢商量,你别到处乱跑了,让我担心。你白天多喝点水,嗓子都哑了,下了班早点回来,我煮些热汤面给你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17 回家 羽沫安了心,在东海的哄劝下盖了厚厚的被子又昏昏沉沉睡了一下午。 梦里梦见爸爸牵着儿时的自己在护城河边放风筝,天空上飘的都是铅色的云,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远,自己高高举着风筝线一直奔跑,直累得满头大汗。最后风筝就剩了一个小墨点,线也拽不住了,羽沫泪眼汪汪,回头四处寻找父亲,却怎么也不见人影,心中一急人就醒了。 等彻底清醒过来,发觉确实因为身上盖了厚厚的被子,又微微出了些汗,感冒也好受了许多。 “梦见什么了?你一直低声含含糊糊地喊人,我凑近了也听不大清。”东海坐在床边问。 “想不大起来了。像是小时候在放风筝,我追着它跑,后来怎么也抓不住风筝线了。”羽沫把头枕到东海腿上。 “追风筝?这么傻。” “嗯。我记得我爸给我做过一个蝴蝶风筝,一个金鱼风筝。每年春天都到护城河边放,等它飞高了,就让我拿剪子剪了风筝线,说是这样我就不会生病了。” “这次是什么风筝?”东海亲了下她。 “看不清。” “后来飞走了?” “飞走了。” “那你今年就不会生病了,好姑娘。” “我现在就觉得感冒好多了。” “那是姜糖水和厚被子的功劳。”东海笑,“出了汗了吗?”又摸摸她头,“不烧了。再躺一会,等汗落下去再起来。” “几点了?我答应我妈下班后回家吃饭。” “那快到时间了。” “我真不想走。”羽沫抱了东海的腰。 “那留下来在我这吃晚饭,好不好?”东海摸摸她的头。 “我妈那我怎么说呢?” “她昨天晚上估计已经很担心了。那你还是回去吧。你以后不管什么时候来,想吃什么,我都做给你。”东海又低头亲了亲她。 羽沫慢慢坐起身,用手拢了拢头发,和东海出来。 小文和晓鸥正坐在沙发边聊天,听他们出来,都过来和羽沫打了招呼:“羽沫难得来,留下吃晩饭吧。” “我妈在家等我呢。” 晓鸥推推羽沫:“哪有到点不吃饭就走的?显得我们待客多不周到啊。” “我以后会常常来的,是不是,东海?”羽沫轻声说。 东海牵了她的手:“是。羽沫刚刚答应我,做我女朋友了。” “真的?东海你行啊。”晓鸥笑,“从第一天认识羽沫起,我就和小文说,你俩在一起特别有情侣感,就是那种,两人一靠近周围都在冒粉色泡泡的感觉,气温直线升高,气氛直接暧昧。”晓鸥推着小文笑。 “是,是,我也觉得,羽沫天生就像这的老板娘。”小文说。 羽沫笑:“你俩够了啊,什么时候学会起哄了?” “我怎么觉得人家说得挺真诚的呢。”东海笑。 羽沫脸一红,悄悄推了东海一把,拿了外衣:“我今天必须得先回家了,和我妈说好了。哪天咱们约着唱歌吧,我可喜欢听你俩对唱了。”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更喜欢听东海唱情歌呢。”晓鸥又笑。 “你俩都赶紧的,快去吃饭去吧。”羽沫不好意思,“一会儿客人就多了,等忙起来,你们还不知道要饿到几点呢。东海你也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这就知道心疼你家东海了,有我家小文替你看着呢,他一定会按时吃饭。不吃,我就给你打小报告。”晓鸥笑,“我这可是冒着被老板扣奖金的危险啊。” “好啦好啦,就你总乱猜。饭都凉了。”羽沫笑。 “那你以后一定要常来。我们这可热闹了,大家关系都特好。” “一定会常来的,快别客气了。”推着晓鸥他们出了门,羽沫又转向东海,“你怎么还站在这里?也吃饭去吧,我这就走了。” “回家和妈妈打算怎么说?”东海问。 羽沫嗫嚅:“说什么?说我们的事吗?” “嗯。” “我还没想好。我有点担心……哎,可是总是要说的,晚说还不如早说,越拖我心里越难受。” “你不是说你还没想好?” 羽沫低声:“我的意思是,我们之间的事,我想好了,我要和你在一起。怎么和我妈说,我还没太想好。我心里是希望快刀斩乱麻的。我累了,越拖下去我心里压力越大,我怕我抗不住。可是,我又有点担心,怕我妈一时不太能接受。” 东海起身去穿外衣。 羽沫吃惊:“你这是要做什么?” 东海说:“我送你回去吧。” 羽沫忙摆手,东海却揽了她的肩,羽沫放松下来,两个人牵了手出门。 一路上,羽沫低了头心事重重,东海猜她心里还在犹疑怎么去和母亲开口,知道无论说什么一时也无法宽慰到她,只能给她时间让她好好梳理情绪。便紧紧握了她的手,希望她能懂得自己会永远陪在她身边,只要她需要,随时给她力量。 这条路似乎从来没这么短过,走近自家院门口,羽沫叹口气站住:“我不能请你进去了。我妈现在还不知道你呢。” 东海低声问:“真不用我陪你进去么?或许两个人来面对,你会好过些。我担心你。” 羽沫一个劲地摇头,不出声。 “那好吧。你进家先稳定稳定情绪,最后无论是慢慢渗透还是快刀斩乱麻,你都要好好地和妈妈说。我也不清楚妈的脾气,总之你态度要好。还有,不许想太多,不要再生病。有事情,一定记得给我打电话。” 羽沫“嗯”了一声,却不动,东海亲亲她额头,拥她到怀里。 俩人相拥良久,只听院门“吱呀”一声,羽沫还没来得及从东海怀里站直,就听她妈惊呼:“羽沫!” 羽沫吓坏了,嗫嚅道:“妈,这是,这是我……萧东海。” 东海伸手握住了羽沫打颤的手。 羽沫妈手里的包掉在地上,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孩子,高大,硬朗,神态不卑不亢,那双带着墨镜的眼深深地刺痛了她。 她一手摁住心口,惊愕地注意到自己用二十年心血养大的女儿和眼前的陌生男子十指相扣地站在那里,只觉眼前一黑,喝道:“你松开我女儿。” 东海低了头:“妈,我们进家再说。” 一手推着羽沫,两人侧身进了院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18 坦承 羽沫妈坐在床头,看着立在眼前的两个人,心神恍惚,东海那一声“妈”喊得她更是惊怒异常。 此时指着羽沫,手指直颤,怒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好好和我说清楚!还有你,这男孩子,我不认识你,你也别乱喊,谁是你妈?” 羽沫从小温和内敛,平时柔柔弱弱,说话轻柔腼腆,但事到紧要关头,却常常和她书生意气的父亲有几分相似,骨子里率性直接甚或固执冥顽。此时她侧了头咬着嘴唇,眉眼低垂却一脸倔强淡定。 羽沫妈冷眼看去,这父女俩固执起来还真是神似,又是好一阵伤心:“好好好,你这是长大了,啊?和个陌生男人在家门口搂搂抱抱,亏了你爸从小这么教你疼你,你的样子还有点家教么?你对得起他的一番心血么?这个男孩子,我不管你现在有什么歪心思,我决不允许你今后再招惹我女儿,现在你走吧,今后我家也不再欢迎你。” 东海深吸了口气,轻轻拍了拍羽沫的手,松开。低了头,屈膝跪下,温声道:“妈,我是萧东海,和羽沫是在盲校认识的。我心里喜欢她很久了,我现在求您给我个机会,您可以慢慢了解我,考察我,时间久了,我相信您会体谅我对沫沫的一片真心。” 羽沫一旁垂泪:“妈,我们认识快一年了。东海人挺好的,您信我。他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他。我想好了,我要和他在一起。” 羽沫妈气得直哆嗦:“你这是来通知我的了,梁羽沫?什么时候就认识快一年了?还好意思厚着脸皮和我讲什么喜欢不喜欢?那你还和别人谈的什么恋爱,定的什么婚?我看你不是吃了迷魂药,就是已经被人骗得没了理智!这才是我养的好女儿!” 羽沫脸色瞬间煞白:“早已经没有什么定婚了,您心里明明知道的。” 羽沫妈瞪了她一眼,转头又面向东海,冷笑道:“这个什么海你也快起来,我就看不惯这个样子,你有这份孝心,还是回去跪自己妈妈去,她也不算辛辛苦苦白养你这么大。你也听明白了?羽沫一直瞒着我,这么长时间从来没在我跟前提到过你半个字,可见她对你们的感情也根本没什么信心,也知道我是绝不会同意的。这事到此为止,从今天起你们俩不许再有来往了。” “东海你起来啊。”羽沫伸手拉他,“东海的妈妈在他七岁时就去世了。妈,您别这么说他。温姨好心介绍了个人让我认识,我不好驳了阿姨面子,您又总是催我,我才去见见的,见了也没相处出什么感情来。难道我肯去见一个人,后面就必须嫁了吗?” “你前两天还在考虑这门婚事。” “您不是赞成吗,我这才有过犹豫。” “那你还说喜欢这个什么海很久了?” “我确实喜欢他很久了。我也昰昨天才想明白的。” “可笑!昨天想明白的?” “昨天。” “昨天?那明天呢?你又改主意了怎么办?” “只要想明白了,我就不会变,我一直和他在一起。” “行了,算了罢!你就是还没长大!一会儿一个主意!可婚姻大事不是儿戏。” “那什么海,你听明白了?”羽沫妈看羽沫被呛得脸色发白,心头的怒火稍稍平熄些。 “东海,你听我解释,我只有真心喜欢过你……” 东海依旧跪着,伸手示意打断羽沫:“我懂的,沫沫,你无需解释。妈,您先消消气,我能解释清楚这件事。” “你闭嘴!谁是你妈?羽沫单纯,你就花言巧语地哄骗她。昨天她还在和未婚夫商量婚礼酒席,你是没听不见吗?怎么这么厚脸皮,在这个时候插进来想要搅浑水?” “羽沫昨天哭得那么伤心欲绝,原来是因为谈论婚礼,看来这让她非常痛苦。她亲口和我说的:不爱那个人,不想嫁,她喜欢我。所以我才在这厚着脸皮求您的,给我们……” “哪怕她现在不想嫁了,她也可以再慢慢谈个恋爱,慢慢去挑个人嫁。你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好,就鼓动她和你好,你这算什么,趁人之危?你算是个什么人呢?” “羽沫如果哪天想离开我,我随时都会成全她。可她只要想和我在一起,我就不会放弃。她正在和我好好谈个恋爱。我们认识得很早,我也曾默默祝福过她,但当她告诉我她喜欢我时,我就明白我们双方都是有感情的。我不会等第二次了。” “有感情?有感情,她瞒着你恋爱?”羽沫妈拍着腿,情绪越发激动。 “她没有瞒过我。我们男未婚女未嫁,羽沫有选择的权力。我也曾远远地希望她快乐。但是……” “远远地?你们现在这个样子,你说你一直远远地?那她能这么草率的悔婚?” “我要是肯一早就追求她,或许她根本就不会想到定什么婚。”东海沉声说。 “是。”羽沫低声跟了一句。 “你呀你!”羽沫妈瞪了她一眼,又冷笑:“那你为什么不追求,是怕被拒绝吧?现在又说这种便宜话。” “我猜父母会希望她嫁个眼睛好点的吧,我也希望她能自由地选择,我也怕我的热情让她一时感动而不是……”东海自嘲地一笑,“或许说,我只希望她能随了自己心愿就好。” “你要这么想过,还算有点良心。我明白告诉你,我们家就是这么打算的,羽沫必须嫁个眼晴好点的。既然你能明白,我就不用多说了,你走吧。” “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羽沫说,“和他在一起就是我的心愿,您随了我的心愿吧。” “让我们试试,妈。只要我们彼此喜欢,真心对待对方,羽沫就不会委屈,我一定努力让她幸福。” “呸,她怎么就不委屈了?你这么空口白牙的,她怎么就幸福了?” “那我就指天发个誓,我萧东海对梁羽沫一片赤诚,可以以命相待。”东海直起腰,沉声说。 羽沫妈啐了一口:“你就是用这些废话来骗羽沫这种傻子的吧。说得好听,你们怎么过活?她一个人活得已然不易,两个瞎子如何生存?柴米油盐,都是钱,谁来养家?生老病死,都是难,谁来帮衬?你命苦,你何苦再拉上我家羽沫一起命苦。” 说着落下泪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19 抗争 羽沫听她妈语带哽咽,也伤了心,忙递过去一块毛巾,轻声说:“他在槐树街开了一家按摩店,开了好几年了,生意一直挺好的,我去过。他能养活他自己,我也能。您不必这么担惊害怕。” “生活不是一帆风顺,你怎么就这么幼稚?遇见风雨,普通人尚且不容易熬过去,何况你们?” “我喜欢他。即使将来和他在一起遇见风雨我们也一起抗,您不是希望我幸福吗?和他在一起就是幸福。”羽沫又动了气,说着弯腰强拉东海起来。 东海不动:“妈,我的小店可以养活羽沫,我不会让羽沫生活上受一点苦,我也会尽自己所能地关心她疼爱她,这您不用担心。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否值得羽沫托付一生,日久见人心,这您也能慢慢看到。如果有一天我不能让羽沫幸福了,我会比谁都更痛心。她永远不会因为我而受一丝拖累,我向您保证。但现在,她只要肯爱我一天,我就坚决和她在一起。” 因为事发太突然,刺激过大,羽沫妈无法克制自己激烈的情绪,囫囵地吵了这么半天,慢慢地也大概听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心里更是又苦又涩。 抬眼看了看羽沫,她脸色煞白地站在一边,一脸倔强。而那个高大的男孩子静静地跪在屋子当中,低了头却脊背挺直。 自打两个人进了屋,一唱一和,互相维护,突陷情网的热烈让他们显得无比固执。 羽沫妈心里又一阵酸楚,抬眼望去,厅里蒙了尘的书架上还放着一家三口人往昔欢乐的照片:羽沫穿着大红羽绒服,歪戴着粉绒线帽子,一手亲热地搂着自己的肩,一手挎着父亲的胳膊,满脸甜蜜的微笑。而羽沫父亲对女儿更是一脸慈爱宠溺,身后是父女俩合力在小院中堆的一个大大的雪人。 羽沫妈静了静,心里对羽沫父亲喃喃道:看看你的好女儿,翅膀硬了,哪里还听我的话?若是你还在,我哪里会这么为难?若是你也来阻止她,我就不信,她还能够这么倔强?你走了,把我丢在这里,我辛辛苦苦地把她养大,她却要嫁个瞎子,你可让我怎么办?你告诉告诉我,我能眼瞅着让这两个孩子在一起吗,你能忍心你漂亮的闺女婚姻是这个结局吗? 心里面想着,脚下就已走过去,来到厅里,抬起手,擦了擦羽沫爸爸的那张照片,泪水又落了上去。 羽沫不明所以地跟过来,待明白老妈是跑来和父亲的照片说话时,也不禁软下心肠,牵了老妈的手哭道:“您别这样,您这样爸爸会不放心的。” 羽沫妈哭道:“你还在乎你爸爸放不放心?你这么做他能放心的了吗?” “我嫁个不喜欢的人,他就能放心了吗?”羽沫抹了下眼泪,又侧了头倔道。 羽沫妈甩开羽沫的手,怒道:“那个什么海跪在屋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名不正言不顺的。我瞧,你倒是应该好好跪在你爸爸面前反省一下。什么时候清醒了,什么时侯起来。” 羽沫咬了咬唇,真的就弯膝跪下了。 东海的后背抖了一下,心疼不已,犹豫下,忍着没动。 羽沫妈站在厅里。往左看看,羽沫红了眼圈跪在父亲相前低声抽泣;再往右看看,那男孩虽然跪着却脊背挺直一脸执著。一手抚了胸口,骂了句:“冤孽啊。” 迈步到厅里,从侧面大瓶中抽了根鸡毛掸子朝东海走去:“那个什么海,你赶快离了我家,要不然,别怪阿姨打人不讲情面,这都是被你逼急了,我只能出手替你父母教训教训你!” 东海只是跪着不动。 羽沫急忙起身,走过来拉住她妈劝阻:“妈,你这是干什么?你连我从小都没动过一根手指头,干什么动手打别人家孩子?您不是从小教育我,要以理服人吗?” “都是被你逼的。”羽沫妈一把推开她,“东海是吧?你别逼阿姨啊!赶快走!” “您要是觉得打我几下子,能出出心里这口闷气,我愿意被您教训教训。”东海说。 羽沫妈气得把鸡毛掸子往地上狠狠拍了几拍,骂道:“你俩别在我眼前再演什么多情的戏码了!可笑啊!你们认识不是都快一年了么?这一年里羽沫都做了什么?她去相了亲,她去定了婚,你仔仔细细地,仔仔细细地给我好好想想!” “妈!”羽沫哆嗦道。 “那是因为,沫沫不知道我爱她。”东海侧身握住羽沫冰凉的手。 “别的什么我没看出来,你倒是很有些盲目的自信。”羽沫妈冷笑,“有些话,我倒是有些不忍心说明白了……” “妈!你别再说了!”羽沫拽了拽她妈的手,“我求求你,我求你别再说了……” “羽沫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就是我。我的孩子我最清楚,她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看不见,她想找双眼睛替她看着这个世界。她相亲,她定婚,她从没在自己母亲面前敢提你一字半句,就是因为她内心深处有这个解不开的结!现在你虽然哄骗了她一时,你能哄骗她一世吗?时间久了,你回想到这些相识中的种种隐情,就能真的不心存芥蒂吗?这种满是心结、芥蒂的婚姻,能开心的了吗?能长久的了吗?趁早撂开手吧!我也绝不会同意的!” 羽沫听她妈把话讲到这般地步,句句戳痛处,处处留死结,早已手脚冰凉,又听她妈语气坚绝,再次怔怔地落下泪来。 “我对羽沫永远不会心存芥蒂的。”东海握紧她颤抖的手,“我和您说了,羽沫体会出我的情意时,就已坦承有男友,我尊重她的选择。那些天,她痛苦,她纠结,我都能体会得到,我无能为力,但并非不心痛。我不求您可怜我,但求您能体谅她。难道结婚后谁还会为结婚前对方谈过一两次恋爱而心存芥蒂吗?恰恰相反,我欣赏羽沫的坦白。最后她听从了自己内心的声音,选择和我在一起。这份感情来得如此珍贵,我怎敢辜负?妈,她一直顾忌您的感受,所以才心事重重,不敢和您明言。” 东海停了停,羽沫一直在他身边抖个不停,东海抿紧了唇,又慢慢沉声道:“她有两天夜里,伤心地从家里哭着走了,一夜都未归。第二天早上才回来,是不是?” 东海又停了一下,羽沫妈愕然,东海又一字一顿慢声说道,“您知道她都是在哪里过的夜吗?她都是住在我那里呢。” 羽沫妈抄起鸡毛掸子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20 说服 东海也不躲,只生生地挨着,羽沫拦着哭道:“我们是真心喜欢彼此的,您就答应给他个机会吧。妈,妈,你别生气啊。” 东海也不再出声争辩,抬胳膊护住了头,任凭老人家的鸡毛掸子雨点般落到身上。羽沫妈一阵急火攻心,下手便没个轻重,眼瞅着眼前男孩子的胳膊上青一道红一道地肿了起来,仍然难压怒火,又恨着往后背打。 羽沫一手抱了她妈的腰,一手只是夺不下来,知道她妈是真气急了,只得冲东海喊:“你先出去啊。” 羽沫妈打累了,挥动的掸子碰了墙脚,脱手甩了出去,自己才扶了桌子,气喘吁吁地慢慢坐下。 东海咬紧牙关只硬抗着,见此时半天都没个动静,羽沫又一味地往门外推他,才起身走到院子里,又迎着正屋门重新跪下。 羽沫妈深知女儿骨子里个性执拗,又见那男孩静静地跪在院子当中,虽然刚刚挨了打,一身狼狈仍旧身板挺直一脸平静,显然也是个不屈不挠的主,不觉万分灰心,自感怕是回天无力了,不禁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羽沫也怕真窝囊坏了老妈,一边捶背顺气,一边劝道:“妈,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妈,你要信你的女儿,我眼睛不好使,心里却清楚得很,你接触接触,他人真挺好的。他店里那么多人,没一个客人、没一个师傅不夸他人和气,做事讲义气的。和我一样受过苦的人才会懂得我,心疼我。妈,你信我一次啊。” 羽沫妈推开她,转身往自己屋里走:“你到厅里,在你爸爸的照片前和他说去吧。我只当没养过你。” 进了屋,和衣躺下,背对了羽沫暗自垂泪。羽沫无言,只得爬上床,跪在床头,弯了腰不停地替她抚背顺气。 “我这一辈子的心血都在你身上了,你真是太让我伤心了。你让我以后怎么和你爸爸交待?” “他除了眼睛不好,到底还有什么不让你放心的?” “这还不够吗?你们,你们……”羽沫妈叹了口气:“算了,算了。” 半晌,侧了身拉了羽沫的手,说:“老实和我说,你说的佟大国的那件事,要是真的只是个误会呢?” “误会不误会的,我也不会和他走下去了。以前我不愿往深里想,我害怕。那件事只是逼着我好好想清楚了:我不要没有爱的婚姻,过那种日子总有一天我会被逼疯的。” “你铁了心要跟这个什么东海吗?你肯定这不是你一时冲动?” “有一次我和您说,我在学校里撞了人,就是他。从那天起,我心里可能就有了他。我怕伤您心,自己心里总不敢承认。可我只要遇见他就很开心。” “开心?过日子时要吃的千般苦头,想过没有?”羽沫妈又转过身去叹了口气。 两个人又半天沉默无语。 “我要是坚决不同意呢?”羽沫妈幽幽地说。 羽沫不吭声。 “我说,我要是坚决不同意呢?” “那我就再也不找了,我说到做到!我们母女从此相依为命,一直到见到爸爸那天。” “这么狠?” “您找的,我不认可;我找的,您不喜欢。但必竟是我得和那个人过日子,您得讲理。”羽沫轻声说,”我心里住了个人。我不清楚时倒也罢了。清楚了,您还能让我再去找谁呢?” “我累了,我太累了。”羽沫妈无力地摆摆手,“你让他走吧。你的话他难道还不听吗?要是他还挺在那,你俩就干脆一块滚。看一眼,都心烦。”说着回头,恨恨地拍打开羽沫给她抚背顺气的手。 羽沫听她妈声音暗哑,语气虚弱疲惫,但似乎闹了太久,语气早已三而竭,不像刚才那么怒气冲冲了。 翻身从柜子上摸了瓶降压药,端了水递过去,她妈又道:“你让他先回家去。” “好,好,你先吃药。” 她妈才肯接了过来,吃完了又翻身躺下。 羽沫起身往外走。 来到院子里,弯身拉起东海,摸到他手上胳膊上很多地方都已经肿起来老高,不禁心疼:“你傻啊,怎么不知道躲躲?” “又不大疼。“东海站起身,拍拍膝上的土。 “都肿成这样了,还不疼?” “你给我吹吹吧。” “你难不成真是个傻子?”羽沫弯腰吹了两下,“这得涂药啊!没打折哪吧?我妈平时对我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没想到今天对你……“ ”能下多狠手就下多狠手。” 羽沫气得轻拍了一下。 东海“哎哟”了声。 “我打疼了?刚才也没听见你叫疼。” “你一打就疼,手疼,心也疼。” “我妈平时真的很慈爱的,今天的事你心里别怪她。”羽沫低头叹气,”她心里其实都是在生我的气。” “怎么会怪她呢。要是我女儿这么被人骗,我能把那小子腿打折了,真的,妈这是太手下留情了。我惹老人家生气了。” “你骗我了?” “没有。但是我很能理解她,换位思考,你若是我女儿,我也不肯的。我也心疼。”东海道,”所以我没敢躲。怎么也得让妈有个出气的方式,是不是?她动手打几下,也伤不着我,气就不会都憋在她心里了。她还生气吗?” “还生气呢。但说话火气不那么大了。刚吃了片药,躺下睡了。刚才你说话和我一样犟呢,现在倒会说软话了。” “刚才我心里是太害怕了。我有心软的,可更心慌,只怕自己不坚持一下,只怕自己稍微一退缩,就会被你误会为不坚定,你就会突然说出什么放弃的话来。你知道我很怕吗?你会吗?” “我不会。”羽沫轻声说。 东海伸手把羽沫揽进怀里。 羽沫妈扶了门框,悄悄地站在门后看着,瞬间深悟“儿女是债”这句老话。 残阳西下,光影移动,院子里的两个人身上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暖色,只是一会儿,日沉光散。淡淡夜色笼罩中,羽沫身影更显纤弱,那个男孩子虽然身形高大,背影却有着说不出的清高与倔强。 羽沫妈一阵阵心痛,扬声说道:“梁羽沫,你还要妈就进来;要他,就滚出这个院子!非在我眼前作,想气死我不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21 飘雪 羽沫心里难过,抓了东海的手,不动也不吭声,羽沫妈转回身,只听门内“当”的一声碰了锁。 羽沫不放心,哭着走过去拍打窗户,“妈,妈妈……” 门内羽沫妈早没了力气,倚着墙软了口气:“我含辛茹苦养了你这么大,你怎么就能这样狠心固执呢,将来过的好还是不好,可真怨不得谁了。”说着又落下泪来。 门外羽沫也哭成了泪人,东海抓了羽沫的手,低声说:“小可怜,妈这算是同意了,口气也松动点了,别担心了。她现在还在气头上,我们先出去走走。” 羽沫还在犹豫,又轻拍了两下窗户。 羽沫妈还在气头上,负气躺了,暗自垂泪,对窗外动静不理不睬。 羽沫傻傻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东海牵了她的手默默地陪着。天色渐晚,风更冷了。 东海脱了外衣给羽沫披上,悄声说:“出去走走吧,等妈火气消了,再回来好好好劝劝她。这会儿,你一直逼她老人家开门搭理咱们,她只会更窝火。先出去走走,站这一直不动,你会冻坏的。”说着拉着她出了小院,回身关好院门。 路上羽沫反复琢磨着她妈最后那句话“今后过得好不好,可怨不得谁了。”慢慢地收了眼泪。 天似乎阴沉起来,槐树街上行人渐渐稀少。 东海握了羽沫的手,放在手心里,又牵着到自己口袋里,然后又悄悄放到心口上。羽沫也不作声,只是好乖好乖地跟着他,两个人走走停停,十指纠缠越握越紧。 东海少年孤苦,多年为生存打拼,平日在自己店里事事亲力亲为,不遗余力,生意被他打理得红红火火,人前被师傅们赞一句“好老板,少年老成”,被客人们赞一声“好手艺,为人周到”,人后多少疲惫辛酸也只能独自默默苦苦支撑。 有时他会很乐意跑去哥嫂家蹭饭,听大哥严肃地教训两句,吃顿嫂子亲手包的三鲜馅饺子,和天真烂漫的小侄女玩会孩童游戏,在一室欢声笑语中悄悄疗愈自己内心深处那些莫名的孤独感。 而此刻耳边是飕飕的冷风,心头却汹涌着难言的热浪,他紧握着羽沫的手,恍惚觉得这世界上似乎只剩了他们两个人。却原来,只要有了一个她,他就永远不会孤单。 走到老槐树下,羽沫牵着他衣角,停下了脚步。 东海扶着她坐在树下的椅子上,生怕她心里还压着太多情绪,时间长了,反而不好。只握着她的手静静地等她开口。 羽沫把头靠在他肩上,不言不语,好久,却似乎要睡着了般。 东海推她:“心里有什么难受的地方,还有什么想不通的,都一口气说出来,不许这样。” “我可能无家可归了,都是你害的,你还问。”羽沫把头埋进他胸口,东海立刻觉得那里湿热一片。 “对不起,”他抱紧她,觉得她娇滴滴的,怎么那么惹人心疼,“沫沫,对不起。可是你爱我,我只要尽全力对你好,也算不上太对不起你。”看来萧同学没读过什么书,话也说不大明白了。 羽沫听惯了他的机敏俏皮,难得听见他说得如此笨拙磕巴,不禁笑出了声。 东海放下心来,捏她脸:“终于笑了?原来你刚才那么伤心,都是装出来骗骗咱妈的?” 羽沫:“我刚才是很伤心,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对不起我妈。我见不得她伤心,可让我不和你好,我又做不到,我是不是很矛盾?你牵着我的手这么走啊走的,我心里才慢慢好受点了。只要你握着我的手,我心里就只剩下安宁平和,还有……”羽沫皱眉思索。 “还有不孤单。”东海把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前,“要下雪了,我们回去吧。你冷不冷?” “我就喜欢下雪的冬天。” “秋天宁静,也好。” “我也喜欢秋天。但我更喜欢冬天下雪,很小的时候,只要空中变得灰蒙蒙了,一会儿准会落下一片片的雪花,薄薄的,小小的,飘啊飘,就像这里的槐树花。” “雪输槐花一脉香。” “梅花。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羽沫笑着拍他,“诗你也敢乱改。” “好好,梅花,你说啥花就是啥花。真读过书?不好蒙你啊。”东海笑,“乖,把扣子都系严了,天太冷。接着说,我不捣乱了,下雪之后呢?” “下雪后,我家院子里的树枝就都变白了,地上也白了,我就从屋子里偷跑出来,我那时很小,在院子里蹦啊蹦的,欢呼着下雪啦,下雪啦……“ “好像有个什么成语,形容过这种没见识又喜欢到处乱叫的小孩,叫什么什么吠日,还是吠雪?” “去你的。”羽沫笑,“拐着弯儿骂谁小狗呢?” “嗐,我没读过书,又用错了?”东海搂了她,笑,“小时候的你就喜欢一直冲着雪花这么蹦啊喊啊?你累不累?” “呸!”羽沫笑,“让你这么一说,好傻呢。” “是可爱。然后呢?” “然后,有时候雪会下得很大,第二天院子里就会积上很厚的一层。我爸爸一定会早早起来,陪着我在院子里堆个小雪人,有时还陪着我打会儿雪仗,最后我爸总是装着打不过我,背着我在院子里跑一圈。后来背不动了,雪人却越堆越大,我妈有时就帮我们在雪人旁边合张影,配了相框摆在厅里,我会开心好几天。那时侯的日子特别慢。” “只要下大雪了,以后的每一个冬天,我都陪你一起堆雪人。“ “你……”羽沫捶了他一下,又叹口气,“那倒是好。说好了,每年都堆,咱们堆两个吧,一个高高的像你,一个小小的像我。” “堆两个。”东海从后面拥着她,悄声耳语:“沫沫,我有时真想把你也变成一个小小的雪人,天天装在我衣服口袋里。想你了,就随时可以把你放在我手心上,抱在我怀里。” 此刻,天上也零零星星地飘起了小雪,在柔和的路灯下轻舞飞扬,追逐嬉闹。 很快周围就白茫茫一片,万籁俱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22 吃醋 “把小雪人放在手心里,抱在怀里,它会化掉的哟。”羽沫伸手到空中,调皮地捉着小雪花。 “我的心现在就已经快化掉了。” “怎么了?” “它从来没有这么为一个人热烈地跳过,你听听。” “真的吗?”羽沫真的趴到他胸口,耳朵贴着他的心,“真的没为别人热烈过?” “嗯?当然没有。” “可是你,”羽沫脸一红,悄声道,“可是你好会接吻呢。” “是吗?”他低声笑,低头轻吻她的眉尖,眼角,脸颊,嘴唇。像春风拂过嫩柳,像暖阳照着初雪,羽沫又开始头昏昏,他的心化不化不知道,但她真的快化了。 “停,停一下,”她从他怀里慢慢挣出来,低声说:“我现在正刺探你的过往呢,你认真点!” “噢,原来是这样的么?可怎么听上去,怎么都像是你在和我撒娇,想让我吻你呢。”东海低声笑。 羽沫佯装生气,嘟着嘴,伸手拧了下他胳膊,他的拳可真不是白练的,肌肉硬得像石块一样。 “拧得手疼了没?”东海搂住她,举起她的手吹了吹,“怎么一点劲儿也没有,这么娇娇的?以后生气了让我自己打,瞧瞧这双小手,软软的,打人多吃亏。” 羽沫又轻拧他耳朵:“不许你滑过去!” “原来你吃醋是这个样子的。”东海笑,“奶凶奶凶的,好吓人。” “说不说么?” “好好好,”东海抱紧她:“我们也是一个上过学的人吧,上学的时候总会有些女同学的吧,女同学中总会有一两个会暗恋的吧……” “拣重点的说。” “是有过那么一个女生喜欢过我。我们本来是不认识的,有一次放学,她在学校后门的小巷里碰上几个小混混,那条小巷有点僻静,几个人拦着她找碴,其中有人还对她动手动脚,她就在那喊救命。我们那天恰好放学晚了,又正巧路过,听有人求救,我就过去了。你知道我会点儿拳脚,正赶上就伸手帮她教训了几下,赶走了那几个人。后来,这事我就忘了。又隔了一段时间,她托了我一个哥们儿转告给我,说喜欢我,后来才知道她还是我那哥们儿的远房表姐。” “哥们儿远房表姐?那哥们可以不联系了。”羽沫气鼓教的。 “她可能对我有点感激吧,或许是一时兴起。” “她让人带的什么话?后来呢?” “我想想,记不清了。后来她主动在教学楼门口和我说过几次话,我明确地拒绝了。” “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言谈气场不合呗,站在身边没感觉,说话时没感觉,满满的陌生感,而且我那时还小……”东海笑。 “切~真的因为还小?” 东海捏她的脸:“根本就不熟悉啊,她在另一座教学楼上课,平时很难遇见,她还比我高一个年级……” “可她吻过你?”羽沫道。 东海一愣,羽沫在他怀里立刻感觉到了,就使劲捶他一下:“你别问,我就知道了。说不说?” “是偷袭,是趁没人的时侯突然跑过来偷亲了一下下。” “那你呢?” “我当时就吓跑了,落荒而逃。”东海夸张地比划了下。 “谁信啊?”羽沫笑着又捶了他一下。 “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所谓过往,在我这,连次暗恋也算不上。你今天问我呢,我就全都告诉你了,以后不许猜疑我。” “这么简单枯燥,没意思,可我喜欢有故事的男生,要不你再想想?”羽沫轻笑。 “真没有了!”东海作投降状,“谁让你来得这么早,又来得这么刚刚好,你怎么这么乖?”又笑,“我会有故事的,余生故事里全是你。你是第一个住进我心里的人,也必将是最后一个。” “可是,你那么……” “可是,我那么喜欢你夸我会亲吻,”东海的唇先轻轻地碰了碰她的额头,“那不是什么技巧,那一直是我的心在热切地向你表白,你再好好体会。” 一阵风吹过,雪花轻轻地飘落,四下里静悄悄。 羽沫没推开,依偎到他怀里,良久低声说:“我什么都信你,东海。” 东海停下来。 羽沫在他怀里又低低地说:“我信你,我喜欢你。” “嗯,我晓得了。沫沫那天晚上好像还和我说过,她很想急着嫁我,不愿等呢。”说着他呵她的痒,低声笑,“沫沫不急啊,听得我心疼。” 羽沫躲闪着他的手,捂他的嘴:“这我可没说过。就是没说过!你还说!” 东海含了她冰凉的手指,揉她的腰,悄声道:“只要你一吻我,我就脑子一片空白,霎时间,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忘记了。不信,你试试看?” 羽沫顿了顿,气道:“你骗人。” 东海笑出了声。 “叫你笑?你还敢笑?”羽沫把冰凉的手往他脖子上伸,“凉不凉?” 东海抱了她,搓揉着她纤细的手指:“怎么这么凉,你感冒才刚刚好,别又冻坏了,咱们回家吧。这里好像真下雪了。”说着推羽沫站起身,帮她把帽子围巾系系严,“走啦,沫沫。” 羽沫回身抱住他,不动。 “怎么啦?”东海也环住她,悄声问,“这是怎么啦?不想回家?还是舍不得离开我?可是这里太冷了,不回去,我怕你真冻坏了。再冻发烧了,你不怕打针了?” 羽沫躲在他怀里撒娇,“谁舍不得离开你?” 东海长吁一口气,实在也舍不得松开她,又抱着她坐了一会儿:“别睡啊,沫沫。真得走了。沫沫?” “我想听你唱歌,你现在就唱给我听。”羽沫呢喃。 “我有把特别好的木吉他。”东海比划了下,“我可以一边弹着吉他,一边唱歌给你听。你想听多久呢我就唱多久。” 她从他腿上蹦下来,又狠狠地跺了下脚,拍了拍他胳膊,“那还不快走!回家了啊。” 东海却微微迟疑了下。 羽沫牵了他的手,问:“咱们该往哪面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23 背你 东海牵了她的手,穿过槐树街继续往北走,羽沫走了会儿,不停地跺着脚问:“还远不远?” 东海笑:“这就快到了。你脚冻木了?要不要我背着你走一会儿,用不用?” “不用,不用。”羽沫不好意思,笑着扭身不肯。 又走了一会儿,可能是在外面呆的时间太久了,羽沫连小腿都冻麻了,有点一瘸一拐的,东海拉住她,蹲下身:“趴上来吧,快点,一会儿就到了。” “我自己能走。” “可我就想背背你。还有一两百米,让我背背你。往上趴一点啊,沫沫。” 羽沫犹豫了一下,也就由着他背起自己,两手抱了他的肩,脸贴在他宽大温暖的后背上。 四周静极了,只有东海踏着薄雪的沙沙脚步声,羽沫娇小,埋头在他耳边不停呵气:“二师兄,二师兄,你冷不冷啊?我是不是很重?” 东海笑:“二师兄心里暖和。媳妇,你可太轻了,还可以再长几十斤,我也背得动。” 羽沫啐了一声,笑:“那我还怎么见人?还有多远,背这么久了,你累不累?要不要我下来?我脚冻得更木了,让我下来走走吧。” 东海就真的放下她来,羽沫脚刚沾地,还没站稳,又被东海拦腰从前面托起,抱进怀里,羽沫吓了一跳,问:“到底到没到啊?你怎么又抱着我?放我下来吧。” 东海在她耳边低声说:“到家了,我想抱着你进去。” 羽沫缩了身子,用手勾了东海脖子,听凭他一手抱了自己,一手窸窸窣窣地拿了钥匙打开了房门。 东海的家住在槐树街北面的支巷里,这一片多是新建的楼群,一楼的两室一厅,九十多平米,布置得相当简洁。 厅里摆放着宽大的白色布艺沙发,白色茶几上是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角落里整齐地码放着哑铃等健身器材,靠着落地窗是两棵郁郁葱葱的大叶绿植。 羽沫累了,直接窝进椭圆的沙发里。一边捶着腿,一边笑:“这沙发又软又暖和,还这么宽,我喜欢。我以为你这么壮,家里都是硬硬的实木家俱呢。” “家里当然要舒适,越舒服越好。”东海侧坐在沙发扶手上,摸了摸她脸,笑:“鼻尖好凉,冻得像只小狗鼻子了。” 羽沫爬起来,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身上四处闻了闻,“我妈说过我耳朵鼻子都超灵,你身上有股青草味,你上辈子有可能是棵植物。” “是么?什么植物?松树?”东海说着又摸了摸她的头发,被小雪淋湿了些,忙拉她起来:“你头发太长了,戴着帽子都打湿了这么多?手也冷,你得先去烫个热水澡,水要热,把寒气逼出来才好。” 一边推她进了浴室,一边又找了一套自己的白色睡衣裤放在盥洗台上:“你别穿自己的衣服了,都被雪浇了这么久,又湿又冷,再冻着。先凑合凑合穿我的,这套绒的很暖和。” “有新的吗?”羽沫摸了摸那套睡衣,很柔软,小声问。 “都是我穿过的,怎么的了?”东海捧了她的脸,亲了下,轻声耳语。 “快出去吧!你!”羽沫脸一红,推他。 东海出来帮她碰好浴室的锁:“乖,我听你的话,明天就给你买一套新的睡衣放家里。” “不用!”羽沫在门里面跺脚。 东海低头笑,往厅里走,不放心,又转回来,在门外嘱咐:“花洒一直往左面旋就是热水,一定要让水热点,别冻着了,沫沫。” 羽沫烫澡时打了好几个喷嚏,穿了东海肥大的睡衣出来时,活像个小朋友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她拖拖拉拉地走着,不停地挽袖口,又弯腰挽裤脚:“你是有多高啊?我穿着它都可以给你家擦地了。” “一米八五,先凑合一下吧。我不刚刚答应了给你买几套新睡衣了么。虽然我更喜欢你穿我的。” “我说了不用。你哪来的恶趣味?”羽沫盘腿坐在地板上,“我的头发怎么还在滴水?刚刚明明擦了半天。” 东海弯腰把她抱起来,放在沙发上,拿了毯子裹了她,笑:“地板上凉。我闻闻,你现在身上是不是也有青草味了?嗯,挂着露水的青草味。” 羽沫不理他。 东海拿了干毛巾过来帮她擦头发:“没擦干就跑出来了?你有多重?我抱你时,感觉怎么和我家雪团一样轻。人慵慵懒懒的,小模样也像雪团。雪团,过来,让姐姐抱抱。” 一只肉肉的小猫就滚进羽沫怀里,羽沫吓了一跳:“我九十斤呢,这猫也就几斤重吧。这小家伙好乖,你还养猫呢,这么有爱心。” “是小文家的猫,晓鸥怀孕了。小文不知哪听来的,怀孕的人家不能养小猫小狗,怕传染疾病,强行寄养到我这来了。晓鸥可舍不得了,一天问三遍。不过养得时间长了,这小东西还挺可爱的。”东海说着,拿了电吹风又替她吹头发,口里赞道:“沫沫,你头发养得真好,又长又密又顺,还有香味。” 羽沫裹了毯子慵懒地倚靠在沙发里,抱着小雪团笑:“傻瓜,那是你家的洗发水香味,你喜欢薄荷味的?喂喂,小雪团,你看看这个师傅,手艺有多不靠谱:风太热了,风又太大了。哎,师傅你能不能下手轻点啊?雪团,咱用小爪爪挠他。” 东海一边躲一边放下吹风机,呵她痒:“叫你再捣乱。头发这么湿,一会湿着睡着了,醒了会头疼。我帮你吹吹干,你就一个劲地捣乱,还闹不闹?乖不乖?” 羽沫一向触痒不禁,忙求饶:“乖了,我乖了。我急了啊?我错了,哥,我错了……” 雪团本来趴在羽沫怀里想睡个懒觉,现在被打搅醒了,两只圆圆的眼睛滴溜溜转来转去,那两个人还在互相打来打去,笑着彼此推搡,它很有眼色地蹦到地板上,溜到一边观战去了。 东海继续为她吹干头发,热风在耳边嗡嗡的响,羽沫趴在沙发上朦朦胧胧地问:“好了没?差不多都干了吧。你的木吉他呢?” 东海又拿了把桃木梳子小心地帮她梳头发,慢慢打理好:“天这么晚了,要不明天再听吧。” 羽沫翻身爬起来,东海急忙按住她:“好好,我不逗你了。在我卧室呢,我这就拿去。” 从卧室出来,怀里抱了把纹理细密的深色木吉他,坐到她脚边的木地板上,倚了沙发调音。 吉他声响起,音质清脆悠扬,一曲缠缠绵绵的《雪绒花》如泣如诉: edelhite, eetme. blossomofsnoforever. edelhite, eetme. blossomofsnoforever. edelweiss,edelweiss, blessmyhomelandforever. 羽沫也跟着他轻声哼唱,东海的嗓音喑哑性感,柔情深沉。 一曲歌毕,她把头偎倚在他肩上,声音软软的,“东海,我给很贵很贵的门票,今天晚上你可以一直一直地这样为我唱下去吗?”东海低笑:“沫沫,你一撒娇口齿就不清楚,什么是很贵很贵的门票……”羽沫两手环住他的头,轻轻地蹭他的唇。东海不由自主地加深了这个吻。 东海调整下了姿势,抱着吉他问:“想听什么?” “你唱的,我都想听。” 他低了头,整个人都似乎和他的吉他融为了一体,音乐在他指尖缓缓流淌,有时如山间溪水,有时似清晨雨滴,羽沫说不清自己的感觉,一时仿若林间散步,一时又似水边看荷……他的声音忽起,亦是行云流水,情深款款,一首首浅吟低唱,时间仿佛停滞。 羽沫歪躺着,静静地,痴痴地听。 “梁上燕子喃, 雨中花默开, 我的爱天海一片蓝。 萧萧风儿恬, 冬夜海缠绵, 我的心含情沫沫间。 脉脉间, 白首成相思, 往事云烟。” 间奏又起,好一会,羽沫泪眼模糊。 “怎么了?”东海揉她的头。 “你自己编的曲?” “嗯,随弹随唱的,不好听?” “好听。”羽沫无力掩饰自己的情绪,“特别好听”。 “门票呢?” 羽沫又抬头轻吻他。 东海又弹着吉他,低声唱: “我的心悄悄给了她, 希望她好好珍藏 我的心悄悄给了她, 希望她默默怀想, 只愿君心似我心, 不负万种相思长。” 羽沫从后面环住东海的腰。 “爱上你那一天, 雨打洗了我的心, 天地一片澄澈,万物花开。 爱上你那一天, 雪融化了我的情, 天地一片苍茫,不再孤单。 我牵了你的手, 走进槐花的梦里, 梦里有芬芳的誓言, 梦里没有别离和思念。” 东海低头弹拔吉他,又侧头轻吻她。 “人家唱歌要钱,你要命呢。” “我不要命,我想要你那颗娇憨炽热的心,它比世上最清澈的水晶都要美。”东海说,“你肯把它给我吗?” “你要,我就肯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24 雪夜 “我要的,沫沫,这是迄今为止我生命中最想要的。我的心是已经全给了你了,我的命你也可以随时拿去,沫沫,你要不要?”东海执了她的手到胸口。 羽沫手下全是东海的热烈心跳,自己先禁受不住,抬手推他,轻轻地“呸”了一声:“萧东海,你还可以更肉麻些。” 东海困住她的手脚,低声笑:“还想要更肉麻些?那可难到我了。怎么才能更肉麻呢?我只会这一句,你来教教我,沫沫教我。” 羽沫挣扎着向后倒,他人也跟过来,羽沫的手被按住,下意识地张嘴轻咬,不知怎地就碰到了他突起的喉结。 东海轻喘,又无声地抱了会儿她,起身替她拉过毯子,帮她裹好:“快下半夜了,回来再唱给你听吧,雪团都睡了。” 羽沫只不出声音。 “你去屋里睡吧,屋里暖和。我在厅里睡。好不好?” “那雪团睡哪?” “它一般睡在厅里的小沙发上,我和它今天可以作个伴。”东海说着轻轻抱了雪团到羽沫身边的沙发上。 “给它盖被子吗?” “没盖过,我一直觉得它有毛就会暖和。”东海笑。 “它睡着了可真乖。”羽沫摸了摸。 “别摸了,一会儿它再醒了。你也乖乖地睡去吧。卧室在左手边,你自己过去?我抱你过去?” 羽沫不说话。 东海一手抱了她,一手推开卧室的门,走到床边,把她放下,又拉过床被子给她盖好。 羽沫依然不松开环抱着他腰的手。 “你还需要什么?换个硬点的枕头?被子够厚吗?” “好。” “好是什么?到底换不换?”东海摸摸她头发,“头发全都干了。” “你平时用过的?” “都是平时用过的,我一个男生,哪会随时准备新的,将就一晚吧。我从来没想到这里会迎来一位这么可爱的公主。” “没说嫌弃啊。”羽沫笑。 “那好,晚安。”东海拍拍她,转身往外走。 羽沫却环抱着他不松手。 “害怕?我就睡在厅里沙发上,有事你喊我就行。晚安沫沫。” “我刚刚咬到哪了?”羽沫低声问。 “什么?”东海没听清,低下头问。 羽沫环在他腰间的手慢慢环到他脖子上,松开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他喉结,又抬头用唇舌湿漉漉地碰了碰,轻声问:“是这吗?碰疼了吗?” 东海捏住了她手腕。 “疼。”羽沫轻叫。 “疼就别故意捣乱。” “怎么了?”羽沫坐起身,“只许你刚才唱歌时不停地亲我啊?”仰起头,攀住他的肩,胡乱地从他的喉结吻向他的唇。 “你再这样,你可知道后果的啊。”他小声地威胁着,轻轻地掰她的手。 “不么。”羽沫咕哝着,“我要赖上你。” 屋外静静的,已是一个琉璃白雪世界。 今冬的第一场雪漫天飞舞,正下得欢天喜地。 第二天,羽沫快下班的时候,东海推门走进店里,和余敏敏先打了个招呼:“敏敏。” 余敏敏斜了他一眼:“没大没小,喊敏敏姐。你最近可是稀客,这又是从哪钻出来了?” “前两天去省里中医学院学按摩去了。”东海把一盒精巧的玩具放到桌上,“这套方盒的是送给你家小帅的。我给我哥家的恬恬也带了一套是圆盒的。可能里面玩具略有不同,两个孩子可以换着玩。” 余敏敏从中挑出一个会飞的机器人放到桌上,拧了拧螺丝,机器人便手脚灵活地摆动飞舞起来,敏敏觉得好玩,不禁笑道:“你怎么这么会挑东西,我儿子最喜欢这款机器人了。” “上次俩个小家伙在一起玩,我听帅帅念叨过。” 敏敏感叹:“东海,你最细心了,连孩子的话也记得住。我家老林还说上次肩颈不好,你给推拿了两次,舒服不少,想请你喝酒呢。酒我可都预备下了,什么时候赏光?” 东海点头:“酒还是免了,林哥那酒量,他自己喝醉了,你还得怪我。” 余敏敏笑:“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大年初三,从你哥家被你扶回来,我家老林就冲着窗户对着街道唱了半宿歌,说你夸他唱得好来着。” 东海敲着桌子微笑,羽沫在边上也止不住地乐。 敏敏:“你今天去你哥家吃饭吗?我今天晚上打算包些饺子,煮熟了给你们送过去,荠菜馅的,吃不吃?” 东海:“我中午刚去过,吃得也是饺子,我嫂子包的。他们倒是又喊我去吃晚饭了。”就回头问羽沫,“去吗?” 余敏敏不禁惊讶,也回头看羽沫。 羽沫有点不好意思:“也没什么准备。” 东海笑:“去吃个饭,准备什么?” 余敏敏也笑:“呦,东海,你这些日子不是一直出门在外吗?我这一不留神,你怎么就把我们羽沫哄到手了,羽沫,我可得好好提醒提醒你……” 羽沫笑:“提醒什么?你说说看,说啊——” 东海好整以暇,把玩具重新拆装,一一码进盒子里。 敏敏咳嗽了一声,笑道:“我先不说,留着,瞧你再敢把我家老林灌醉了试试?”又扭头对羽沫说,“这可都快下班了,你到底去不去他家吃饭啊?人家都亲自来请了。你若不去,我也好在这里看他个笑话。”说着捂嘴笑。 “东海,我们现在就走吧。”羽沫笑。 “哎,女大不中留啊。”敏敏用指尖点了点羽沫头,笑着低头收拾东西。 “一块走吧。你们家和东海大哥家不是邻居吗?”羽沫笑,“敏敏姐,咱们同路。” “我可不当电灯泡,让某人不待见。”敏敏笑着说,收好了机器人礼物,“替帅帅谢谢东海叔叔了。” “一块走吧。” “我先去市场买点菜,你们先走吧。” “那来家里吃饭吧,敏敏。”东海说。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就不去打挠了。哪天你俩一块来我家吃饭吧,你去东远家,来我那也顺路。” 羽沫和东海出了店门,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的,坚持要买些礼物带过去,“你说给你哥嫂买点什么好呢?” 东海笑:“其实他们不讲究这些,你去吃饭他们就很高兴了。没必要这么郑重。” “这是礼貌。”羽沫说,“给小朋友买东西最好了。可你已经拿了玩具,怎么办?” 最后东海陪她在槐树街小店里挑了两盒精致的好茶叶。 羽沫心里忐忑,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你哥嫂知道我们的事吗?” “知道一点。” “你什么时候说的?”羽沫半信半疑,“这么唐突登门,是不是太冒昧了?要不然你再去打个电话问问?” “问什么?”东海笑。 羽沫想了想,一时语塞。 “你放宽心吧,他们人都是很好相处的,何况我的沫沫还这么好。”东海拍拍她手,安慰道。 萧东远比东海大七岁,自从父母去世,他就承担起了照顾这个幼弟的责任。他还记得当年初闻噩耗,年幼的东海日夜啼哭着想妈妈的伤心情形。因为不懂,也因为没有钱,东海的眼睛错过了最佳治疗期,成为他的一块心病。 上小学时,东海经常被同学欺负,他就带着东海去学跆拳道,去练拳,东海个性坚毅,虽然常常带着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回家,却从不喊疼,一坚持就是几年,慢慢地越长越强壮。后来欺负东海的人确也渐渐地少了。 为了方便照顾东海,东远以高分报考了本省的大学,毕业后又说服了同窗女友许静一起回到江州城,他先在一家小公司里做平面设计,后来做到中层管理,许静在中学里教书。许静当年倒追的东远,倒也安心于小城的平淡舒缓,俩人慢慢攒钱买房付了首付,婚后五年方有了生子的计划,宝贝女儿的降生让细水长流的日子变得更加有滋有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25 兄嫂 许静当年听东远谈起老家还有一个有眼疾的幼弟时,偶尔倒也曾暗暗担心过,怕不好相处,怕负担过重。大三那年暑假和东远来江州城玩,当时东海还在上初中,火车站上第一次看到那个来接哥哥的大男孩,许静心中就生出种说不出的疼惜。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身体豆芽菜般单薄,面庞却已长得棱角分明,和东远的俊雅成熟不同,东海带着几分少年孤儿的落寞与不羁。默默地帮她提了大大的旅行袋,一路上安静地令人心疼。 进了家门,许静更是吓了一跳,房间陈设极为简朴,但却整洁干净,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完全想象不出它的主人是个有眼疾的大男孩。桌上竟然已经摆好了温热的饭菜,虽然简简单单但色香味也很是像模像样了。 “都是你做的?” “嗯。我哥说你喜欢吃蘑菇和鱼,我炒了蘑菇肉片,清蒸了鱼。就怕不合你口味。” “东海,我可太惭愧了。我到现在只会吃学校食堂,还不会做饭呢。真是太麻烦你了。” “静姐,不麻烦。你喜欢吃就好。” “我太喜欢了。口味太好了。你和谁学的?” “我就挺喜欢做饭的,做的好吃了自己也开心。” 几日相处下来,许静发现东海和熟人在一起时,个性其实相当热心,处处照顾别人感受,懂事又妥帖。 临走时,许静就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零用钱都拿出来,给东海买了一个酷酷的登山包,东远笑道:“你这也太破费了,他一个学生哪用得着这么好的?” “他就配用这么好的。东海太可爱了,天天忙这忙那的,比亲弟弟都热心。”许静叹道。 等看到男孩子感动羞涩的笑容时,许静觉得这钱真是花得太值了。 “你有什么想要的,告诉我就好,我买给你。有心事和你哥说也行,和我说也行,你把我当亲姐姐吧。” 走的那天,东海怀里抱着她送的登山包,送出老远:“静姐,有空和我哥就多回来看看我,我想你们。” 许静当时眼圈就红了。 后来成了一家人,看着东海长成如东远一般高大沉稳的男子,看他不分昼夜辛苦打拼出一个小有名气的按摩店,看着他和丈夫品茶论酒和女儿嬉戏,许静内心深处早以把他视作自己的亲弟弟。而东海也一直未改口,依旧喊她静姐。 此刻许静站在厨房里煲着汤,侧脸看到东远正坐在厅里沙发上低头看晚报,问道:“那女孩子你见过?长什么样,好看不?” “那女孩有一个朋友受伤了,她给东海打电话,东海当时还在省城,求我去帮了个忙,小姑娘不太爱说话,我记不大清楚长像了。”东远皱眉回忆了下,“不太高,皮肤很白净,长头发,应该挺清秀的,就是瘦。” “瘦怎么了?现在女孩都怕胖。我还想减呢,减不下去。” “你这才叫正好。那姑娘看着有点柔柔弱弱的,性子也很安静。” “我还以为东海会喜欢活泼外向的女孩呢。” “谁说不是呢?他自己那么爱结交朋友,店里来来往往的都称兄道弟的。” “那可不大一样。喜欢和外向的哥们来往,可未必喜欢外向的女孩子。” “他店里的那个晓鸥,说话大大咧咧的,爱玩爱热闹,他好像夸过几次人家性格好。” “人家是陆文的女朋友。你别乱点鸳鸯。” “这我当然知道了。我也没说东海喜欢过她啊。可是东海挑的这个梁羽沫也很出乎我意料。” “为什么?” “首先东海经历坎坷,成熟得早,而那小姑娘年纪小,看着就像没长大,能胜任妻子的角色吗?我都怀疑。” “你以为人人都像我,家里外头的忙活?人家东海或许就想找个小妹妹宠着呢。” “不会吧,东海挺理性的。你多贤妻良母,娶妻娶贤,我算娶对了。”东远笑。 “少奉承我,”许静笑,“东海平时是挺理性的,那可能是他还没有遇上这个梁羽沫。还有什么让你觉得意外的?” “身高,气质,谈吐,经历,你看看吧,两个人差别都挺大的,总之像的地方挺少。” “你倒把我说得更好奇了。你原来想像中东海会选择什么类型的?” “我以为象东海这种少年老成的性子,选个成熟大气的,要不然也该是个外向活沷型的,才会比较吸引他。比如你这种温婉知性的,我就特别特别欣赏。” “你少来了。我这样的可入不了咱家弟弟法眼。” “东海内心可把你当半个母亲看,长嫂如母,他平时最敬重你了。我觉得你待他比亲弟弟还好。” “那倒是,他确实就是我亲弟弟。”许静又看了自己老公一眼,嘱咐道:“所以啊东远,你别总皱个眉,心里有什么想法,咱俩说说就算了,可千万别表现出来。咱们给东海介绍好几个了,他哪里肯好好见呢?你觉得合适有用吗?得东海心里愿意。一会儿,你好好笑脸相迎啊,别让东海想多了。那我可不依。” “知道知道。你一会也留心,替东海好好看看那姑娘,你心细眼光准。”东远叠起报纸,走进厨房,“我帮你干点什么,领导?” 许静又看了眼丈夫那张没有啥表情的脸,心里嘀咕: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让东海那么喜形于色地要带回家来呢?恋爱中的人啊,智商都不好说。 门铃响起,女儿恬恬已迈着小胖腿“咚咚”地抢着跑去打开门。 “二叔,我想你了。” “就你嘴甜,抱一个。小美妞,又胖了。”东海抱起侄女。 东远夫妻忙迎过来,东远微笑着打招呼:“羽沫来了,快进来,别客套。” 许静抬眼看去,女孩子穿了件雪白的长款高领毛衣,淡蓝色牛仔裤,确实很瘦,墨染般的漆黑长发,用条素雅的手帕低低地扎紧,衬着一张白皙的清秀脸庞,此刻微低了头,略显局促地站在东海身边。 确实还是个孩子啊,好个柔柔弱弱的小模样。许静心里叹息了一声,默默看了一眼丈夫,此刻东远也正好回望过来。夫妻二人几乎同时看懂了对方眼神中的担忧。 “哥,静姐。我媳妇羽沫。”东海推羽沫到身前,低声笑,“怎么不叫人?” 羽沫不禁红了脸,低声喊了声:“大哥,静姐。” 许静忙拉了羽沫的手,笑:“这是长得有多秀气啊!又漂亮又乖巧,东海你这是从哪找个仙女来?不是我说,你也太命好了。羽沫别拘束,跟在自己家里一样。我正炒着菜呢,饭这就快好了。” “静姐,我来帮忙。” “不用,不用,哪有让客人帮忙的。你去厅里吧,和你大哥聊聊天,饭一会儿就会好的。” “羽沫坐,吃点水果,桔子?香蕉?”东远推了一盘水果过来。 东海剥了个桔子,半个递给羽沫,半个递给了恬恬。 羽沫端正地坐在厅里沙发上,听东远问道:“听东海说是伯母带着你长大的,也挺不容易的。东海只有我这么个哥哥作伴,你家兄弟姐妹多吗?” “我舅舅家有个表弟,我小姨家还有个表妹。小姨家的表妹和我差不多大,我们从小是玩伴儿。他们现在都还在上学。” “那你现在是上学还是工作呢?” “我在一家打印社里工作。” “恬恬,把这个警察机器人拿给你爸爸玩儿,问问他是不是打算换工作啦?” 东海笑着把带来的玩具递给恬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26 家宴 “哇,长得是有点像爸爸。”恬恬笑。 东海也笑,把恬恬从腿上放下来,弯腰帮着她拧机关,小机器人矮矮地飞了起来,恬恬兴奋地追着满屋跑来跑去。 “别让它飞这么快,小心碰着人,你二叔太疼你了,”东远说着,抱了恬恬,喊许静,“你快来管管你宝贝女儿,不是光剩了个汤没做么,我来吧。羽沫,你再吃个香蕉,挺甜的。” 说着进了厨房,往外推许静:“你亲弟弟嫌我不会说话呢。我可别得罪了你未来好弟媳。将来在你们姐弟这,再两头不落好。你们女生之间好沟通,我还是来做这个汤吧。” “你平时对东海就太严肃。你当亲哥哥的不能躲起来啊,羽沫多想了就不合适了。” “好好好,我亲手来做汤呢,羽沫都听见了。我也是能力所限,不知道跟这么小的小姑娘聊什么合适。等汤做好了,我马上出来。” 许静摇摇头笑,只得擦了擦手,来到厅里:“东海从哪买的玩具,这么新巧,还会飞呢?每次来都买东西,不是吃的就是玩的,各种毛绒玩具,恬恬屋子里都快堆不下了。羽沫,以后你要好好地管管他,太会乱花钱了。不过,他可是真心喜欢小孩,据说这种人未来都是好老公好爸爸。” 羽沫笑:“是恬恬太可爱了。” “哟,我看是羽沫太可爱了。”许静笑,“这皮肤美玉一般,头发墨染一般,人这么娇俏,比明星还漂亮。是随妈妈还是随爸爸啊?” “都说我鼻子像妈妈,脸形随爸爸。“ “伯父伯母一定也长得好看,女儿才这么漂亮。爸爸以前做什么的,把你教得这么温柔乖巧?“ “我爸爸是编辑。” “怪不得书卷气这么浓呢,大家闺秀。” “吃饭了,羽沫和东海坐一块吧,恬恬坐妈妈身边来。”东远端了菜,出来招呼大家。 饭桌上,东远问:“羽沫喜欢吃什么?东海给羽沫夹菜啊。” 东海就帮她每样都夹了些,又低头替她剥虾。 许静就笑:“我们东海人好心细,最懂得疼人。” 东海点头,对羽沫说:“我嫂子说的都是实话。” 大家就笑,羽沫伸手到桌下推他。 许静也帮她夹了些菜:“尝尝这道粉丝鸡杂,放心,没有一丁点腥味,挺费功夫呢。” “粉丝滑腻酥软,鸡杂又香又脆,我都快把舌头吞掉了,静姐的厨艺真好。”羽沫笑着说。 东海就笑:“媳妇,不兴咱这么绕着弯夸我好。” 许静笑道:“我们也都特别喜欢吃,尤其是你大哥。怕晚上来不及,中午东海特意多做了些,厨房还有,一会你也带些回去。越是这些家常的普通东西,东海越是做得好吃。有时我带了他做的菜去学校,同事们都夸手艺好,我特有面子。这做饭得讲究天分,你哥哥怎么学,也远不如他。” 东远笑道:“不跟这小子比,我做的其实也不赖。是不是,恬恬?”又对羽沫说,“东海没有给羽沫做过饭吗?他可是个天生的厨子,汤煲的也好喝,尤其是鱼头汤,他店里的师傅们都喜欢。你以后也多给羽沫做些好吃的,羽沫有点瘦啊。” “还有栗子蛋糕,二叔做得可好吃了。不过他只在我生日时做给我吃。”恬恬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送给羽沫,“阿姨你要是想吃,二叔肯定不嫌麻烦,立刻给你做。” 东海抱起她:“小馋猫,想吃告诉我啊。我什么时候嫌你麻烦了,小丫头?” 恬恬躲在他怀里咯咯地笑:“那你明天就给我和漂亮阿姨做一个大大的蛋糕,行吗?” “没问题,我打包票,你二叔肯定做给你吃。恬恬说,要多大的吧?”羽沫笑道。 东海拍拍恬恬:“你该怎么谢谢?” 恬恬鬼马精灵,躲在东海怀里冲着羽沫忽闪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谢谢二叔,谢谢二婶。” 东海放声大笑。 羽沫不好意思,只当没听见,起身帮忙收拾碗筷,东远夫妇急忙拦住她。 饭后,许静又端了好些坚果出来招待羽沫,羽沫连声说吃不下了。 “不会胖的,你身材已经很好了,不用节食。皮肤也特别好,又光滑又细腻,水灵灵的。”许静笑,“你喜欢吃什么,告诉我,我下次好多准备些。你要是每次都吃这么少,东海一心疼,会怪我的。” “怎么会呢?”东海笑,“她今天吃的挺多的了,可见静姐的手艺好。沫沫胃口一向不太好。” “那可得好好地调理调理。东海,你不是认识个老中医吗?带羽沫好好看看,年纪这么小,胃口不好,时间长了会伤身体。” “我已经和老师联系过了,他现在在外地讲学,等他回来我就带沫沫去看看。” 四个人又随意聊了些家常,天色渐晚,他二人便起身告辞。 许静拉了羽沫到厨房,说开饭前就留了新鲜菜饭让她带着,羽沫推辞不过,也就领了心意。 东远借机偷偷拉了东海一下。东海不知什么事,随哥哥走进另一间屋子。 “哥,怎么啦?“东海迟疑了下,“不满意沫沫?” “你的事,你觉得好就行。” “你觉得呢?” “我觉得挺好。你略微有些配不上人家。” “嗐。”东海笑,“那你就甭操心了。” “考虑清楚了?” “都带回家了,还要怎么考虑清楚?”东海低声说,“想娶呗。” 东远没出声,拍了拍弟弟肩头:“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我相信你。” 东海点点头。 东远走到柜子前,伸手从最里面小心地拿出一个小锦盒,郑重地递给东海:“仔细收好了。” “什么?”东海没敢接。 “咱妈留下的那件东西。我替你保管好几年了。” “你也是家长,回来你给她吧。” “给谁?”东远停顿了下,“这是妈妈留给咱俩的。你也别推让,我的我留下了,你的你也拿好了。自己的东西,自己好好掂量着安排吧。”说着拉了东海的手,把小锦盒放到他掌心里。 “这是妈留下的,也算是她最后一点心意。你也大了,你的事你自己全权做主吧。我做哥哥的,对你照顾不周,但也尽力了,今后更多的就是祝福了。“ 东海伸开双臂,和大哥小小的拥抱了下,低头再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揣到怀里。兄弟两人并肩往外走,东远又加了句:”羽沫这姑娘还不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27 夜谈 送走了东海羽沫。 许静抱着女儿去洗漱,恬恬一直抱着那些机器人不松手,开心得不得了。许静没办法,只得抱了孩子到小屋,陪在床边,边讲故事边哄她入睡。 东远听到母女二人窃窃私语,言笑宴宴。就走到厅里给父母上了一炷香,双手合什祈祷。 心里是五分欢喜,五分伤感,欢喜的是东海的喜悦是那么地发自肺腑,这个幼弟终于长大成人了。伤感的是这对小夫妻都有眼疾,恐怕日后生活难免艰辛。 他抬头,凝视着照片里端丽的母亲,她逝去时竟然如此年轻,撇下了那么年幼的弟弟和自己。隔着岁月的光阴他恍若又看见了那个瘦弱的小男孩,抓着他的手哭着找妈妈,东海现在长得真是越来越像母亲了。“保佑他们吧,爸爸妈妈。东海从小到大,我从来没看到他像今天这么开心过。他心里一直很苦,可他都熬过来了,他长大了也很懂事,你们放心。”东远心里默念着,眼中竟然有些许酸楚。 许静从女儿房间里悄悄地退出来,又悄悄转身进了书房,拧亮台灯,打开电脑,开始安安静静地打字。 东远走到书房门口,探头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学校里不是快评职称了吗?我还得打完这篇论文。硬件条件特别多,论文至少得有一篇省级二等奖。” “我去给你热一杯牛奶。” “不用,我喝不下。你先去睡吧。” 东远到厨房里热了一杯牛奶,端着进了书房,拉了一把椅子,坐在许静旁边:“你得写到几点?” “不好说,最迟这周周末就得交上去,我尽量多写一会儿吧,困了我就去睡觉。” “这次职称评定,希望很大吗?” “大不大的,我都得争取一下啊。下周还得做一节全市的公开课,也得参加评奖,这不得不断地积累业绩才有职称参评的希望么。我们单位人事关系很复杂,又大多是江州城本地人,我一个外省人,又不太懂那些关系学,不拼业绩怎么立足呢。”说着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你要带着恬恬,还要当着班主任,要写论文,又要做课,这段时间是不是太辛苦了?”东远站起身,帮许静揉揉肩,“天天写到三更半夜,我担心你身体吃不消。” “那有什么办法?咱们这套房子不是还要按月还贷款吗?眼看着恬恬就要上小学了,或许还要交上一大笔赞助费呢。我父母也已经老了,我还想把他们接到江州城来养老。哪一样不需要钱呢?不拼命工作怎么办?” “江州城工业少绿化好,依山傍水,空气清新,温度也宜人,是适合接二老过来养老。你问过他们意见了吗?” “还没有。一则他们还没有从自己工作上退下来,暂时离不开。二则咱们也还没有经济条件能够接他们过来啊。” 东远叹口气,沉默了会儿:“最近公司在外省正在拓展业务。老郑有意无意地和我提了几次,我都还没回应,如果驻外省,薪金会涨不少,你压力也小点。” 许静听了,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转过身静静地看了会儿东远:“那要是正式的调令下来,你怎么办?” “我手里的这份工作做得好好的,还得有一段时间才能完成,我是主要负责人,按理说公司不会强行把我调离。所以选择权还在我手里,这才和你商量商量,你怎么看?” “我也不想耽误你的才华,希望你有更大的发展,而且咱家还需要钱还房贷。可我又担心恬恬太小,我又没有公婆帮忙,东海的身体还是那样,在江州城我举目无亲。有点事情,你能及时赶回来吗?” 东远想了想,拍了拍她肩头:“那就再等两年吧,新业务都在拓展期,还都不太成熟,我现在过去也不会有什么大项目接。我现在就走,确实也是担心你和恬恬。” “老公,你自己衡量就好了,我也不是不能独立照顾好恬恬。”许静叹口气,“就是一家人要分开两地,心里有点不舍。” “我明白,论能力你比我更出色,只不过你更在意咱们家,在意我和孩子,谢谢你老婆。我会衡量下,让一切都再周全点。其实我更担心东海多一点。” “那你想多了,东海和你一样,沉稳有主见,你担心他什么?” “那你觉得我们兄弟俩有什么不同?” “他眼睛不太好,比你更倔强。” “他比我内心更敏感。失去爸妈的时候他还太小,虽然我也年纪不大,也很痛苦,但是我知道我肩上还有责任,还需要照料他,就逼迫自己各种忙碌,慢慢熬过来了。他真是受了重创,眼睛又那样,想起他小时候孤傲敏感倔强的样子,我就觉得心酸。” “他现在有了羽沫,慢慢会好起来。有了家庭生活的滋养,爱情的抚慰,东海会慢慢走出自己内心深处的伤痛的。你对他最深的印象总停留在小时候,可他早就长大了。我觉得他是个挺坚强的人,比你想象中要更乐观开朗。” “希望你是对的。”东远点点头,“你今天见了羽沫,觉得她怎么样?” “和你说的差不多吧。”许静合上电脑,“比你说的更漂亮些。见了她本人,我明白你顾虑的是什么了。两个人都有眼疾,今后的日子不好过。羽沫看上去也像是个内心细致的人,年纪又小,走过爱情容易,走进婚姻不容易,希望他们两个人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吧。” “这也是我最大的心愿啊。”东远问,“你这论文不准备写下去了?” “累了,眼睛疼。忙着做了一下午的饭,腰疼,老了。” “哪老了?明明是越长越漂亮了么!” “明明是谁?”许静笑。 “我最可爱的老婆。”东远笑,“别写了。我给你按按头,按按腰,你这两天不是总喊着头疼腰疼么,睡不好觉吗,我一定帮你按揉着睡着了。” “好。”许静换了睡衣,“咱们用不用去羽沫家拜访拜访她母亲啊?虽然现在不大讲究了,但是男方家还是应该有一个提亲的过程吧。” “还是你想得周到。咱们回来和他们两个人商量商量。”东远说,回手关了床头灯。 一会儿许静睡着了。 东远迷迷蒙蒙睡去,又梦见了自己的母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28 聘礼 回到家,东海拉了羽沫坐到沙发上,自己则盘膝坐在她面前的木地板上,从自己身上摸出那个小锦缎盒子,郑重地放到她手里:“猜猜是什么?打开。” 羽沫掀开盒盖,触手一片温润细腻,是一对晶莹剔透的玉手镯,有点吃惊:“你哥怎么给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东海拣出一只,拿在手里轻轻抚摸:“我妈箱子里留下来的,一共是两对儿。我哥说我妈年轻时戴过,很漂亮,我是一点也记不得了。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按规矩是留给我家媳妇的。那一对静姐留下了。这一对我帮你戴上,你试试喜欢么?” 羽沫笑:“我还不是你媳妇呢,我可不敢要。” 东海执了她手,低了头,默默地替她戴上,轻轻地转了几转:“你还真是有点瘦,以后我得好好管着你吃饭了。喜欢这块玉么,沫沫?我没读过什么书,只记得好像有一句话是‘执子携手’……你记得?” “与尔偕老。”羽沫轻声,“牵手,在古时候是很大的承诺。” “是。一诺一生。”东海起身坐到她身边。羽沫头枕了他的腿,歪着身子摆弄腕上的玉手镯,“冰冰凉凉的,还挺沉,摸上去很光滑。” 东海依然拉着她的手,“好玉是很能养人的,你就一直带着吧。我妈是学地质的,我记得她说过这块玉很不错。” “那应该很值钱了?”羽沫抬起手腕,来回轻轻摇晃,笑,“这么说我是不是发财了?我要拿去卖了,你心疼不?” “财迷。刚拿到手就想卖了?好好戴着吧,我养你,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只要我买得起。”东海温声说,“这只手镯,你要好好留着,等将来我们也有了儿子……我陪着你一起慢慢变老,你陪着他一起慢慢长大,然后你再亲手送给他,好不好?” “什么呀?什么就儿子?”羽沫挣扎着想坐起来。 “女儿更好。”东海换了个姿势,压制住她胳膊,俯身过来,“你想生什么?生几个?我一定都好好努力配合你。” 羽沫脸红,啐道:“呸。快放开我,我生气了啊。” 东海低声笑:“那你什么时候和我去领结婚证?你想想昨天的事,你得对我负责啊。” 羽沫的手不能动弹,只能用腿来抗议:“到底应该谁对谁负责?” “你一定是故意的。”东海躲闪不及,被羽沫无意识的小动作撩拨到,深呼吸,捏了她下巴,笑,“你这么娇娇的小模样,我又想对你负责了,怎么办?” 羽沫急忙求饶:“好好,我对你负责好了。半年,半年之内咱们去领证。” “三个月吧。” 羽沫皱眉,想争辩:“太快了吧。我们着什么急?” 东海轻吻了一下她的眉间,又把手放到她肚子上,轻轻地揉,笑道:“要我说,越快越好。有些事可说不准,我很厉害的。” 羽沫抬起膝盖,这次毫不客气地狠狠地撞上了他的胸口。 东海一手捂了胸口,满脸痛苦状往后倒去,羽沫伸手拉他:“踢疼了?” “嗯,特别疼。”东海顺手把她拉进怀里,抱抱紧,低声说,“怎么这么心狠呢。你得帮我揉揉,这里,这里,还有那里……” 羽沫又抬腿轻踹了他一脚,这次不知踢疼了没有。 羽沫妈生了好几天闷气,越思越想越后悔,那天事发突然,被羽沫和东海气昏了头,实不该锁了门任凭羽沫和东海走出这个院子。可事到如今,后悔又有什么办法?只能叹,或许命该如此。 羽沫打了几次电话回来,羽沫妈真是接也心痛,不接也心痛。哭一阵骂一阵,逼着羽沫立刻一个人回家。 待终于盼回了人,等开了门,却见羽沫虽然弯腰低头,一脸愧色地进得院来,但是哪里遮掩得住那偶尔眉含情嘴含笑的一脸春/色。羽沫妈此刻纵然是心里有万语千言,也被女儿那满脸幸福娇羞的蠢样子生生冻住,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饭桌上,羽沫妈强压愤懑,冷了脸,一言不发。羽沫几次试图寻找话题打开僵局,都无功而返。母女俩各怀心事,这顿饭吃得是格外沉闷。 刚收拾了碗筷儿,她家小姨来了。 “老吕和朋友出海钓的鱼,我们也吃不了这么多,给你们带来了,都收拾好了,快冻冰箱里吧,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时候拿出来家熬就行。”小姨拉着羽沫笑:“知道羽沫喜欢吃鱼,你姨夫催着我赶紧就送来了。” “你们不用总想着她,她什么时候心里想过别人呢?”羽沫妈说。 “这话怎么说的?我们羽沫什么时候心里都想着别人,尤其想着妈妈这辈子辛苦不容易,是不是?”小姨笑着说。 羽沫低了头。 “羽沫,到你房间里去吧,嘉琪给你寄了护肤品,你说我给你放在哪里好?”一手拉了她走,又小声嘱咐,“小姨有两句话想和你单独聊聊。” 进了屋,小姨拉了羽沫的手不放,坐在床头:“你妈都和我说了,我也想了解了解你的想法。从我这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我觉得那个佟大国身体健康,经济条件也不错,又知根知底,还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我不喜欢他,我们没有可能。” “不喜欢,那咱就算了。你姨夫也说,在他们单位里帮你再挑挑。还有你表妹也有几个同学,家里都有哥哥弟弟,我们都帮你物色着。这都不是什么大事情。” “小姨,我有喜欢的男孩子了。” “我还真就是为这个事情来的,你妈可伤心了。那个男孩子是个孤儿,眼睛还不大好,是不是啊?别说你妈妈,就是我听了,也不大放心。” “我们已经有感情了。他开着一个店,经营得很好,能养活我和他自己。他也有家人,家人都很和气,哥哥和嫂子都大学毕业,有很好的工作。他很重视亲情,和家里人,和朋友,关系都很好。他待我更是好,我们在一起非常开心。” 她小姨诧异道:“你妈说你们是刚认识的,怎么听着好像是交往挺久了?” “我妈妈根本不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去好好了解了解他。” “你先别抱怨你妈。你具体说说,他怎么个待你更好呢?” 羽沫低头想了想,挑了一个她小姨能听懂的:“有一次回家路上,我遇到一个飞车贼,他抢我的包。是东海,不顾危险救了我。” “这么说,这个男孩子的人品还是不错的。”她小姨下意识地赞了一句,说出口又立刻后悔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29 阻婚 “他打得过飞车贼吗,他眼睛那样?”羽沫妈推门进来,“你编也编一个靠谱的。” “他学过好几年拳的,练得特别苦,一般人根本伤不着他,您愿意好好了解过他吗?您怎么还学会偷听了呢?” “我在自己家里,你的门也半敞着,怎么就是偷听了?他还练过武术,他是不是有暴力倾向啊?” “练拳是为了自卫,您就是有偏见!” “好啦,好啦,娘俩都少说一句。”小姨往门外推羽沫妈,“我这正和羽沫聊聊天呢,你这两天不是都生气得胸口疼了吗?回屋里睡一会儿去。羽沫你不心疼妈妈了?” 羽沫低头闭了嘴。 “让你来好好说说她,你怎么还向着外人说话呢?帮一点小忙,献个小殷勤,哪就叫人品还好了?”羽沫妈站在厅里小声埋怨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好劝劝羽沫,你放心吧。回自己屋里躺一会儿歇歇去。”小姨推羽沫妈回了她自己的屋,又反身把羽沫屋的房门关好。 “我妈就是对他有成见。” “你妈都不认识他,能对他有什么成见?瞧你说的。还不是因为他眼睛不好,怕你们两个今后过日子太辛苦了,说到底你妈还不是为了你好吗?” “我眼睛也不好。人家也没有嫌弃我。” “你傻呀?你是有多漂亮啊,我的小美女。那个佟大国不是也一直追你吗?” “别再提佟大国了。东海看不大清楚,他不是因为我漂亮才追我的,确实是因为我们俩个谈得来,在一起很开心。就是有感觉,就是彼此喜欢,就是愿意将来在一起。” “你可真是随了你爸爸,怎么这么一根筋呢?难怪你妈妈伤心。要是将来你表妹也像你这样,我也会伤心的。” “小姨………”羽沫低头眼圈也红了,“我妈这样说我,您再这样说……哪一天我要是真被你们逼得放弃了,我会后悔难过一辈子的。” “好啦好啦,你一哭我也难受。小小年纪的,动不动就说一辈子,你懂一辈子到底有多长,中间有多少人力所不及的变化吗?我可说你这孩子什么好呢?”她小姨拍拍她肩,“谁都是从年轻走过来的,我也能理解你的感受。就是希望你再多考虑考虑。我也会去再劝劝你妈妈的。你最近几天不许和她犟,行不行?” “行。” “我疼你,羽沫。但我心里是真赞成你妈妈的意见。”她小姨叹口气,“你也睡吧。我去她屋里和她聊聊天,但愿能够宽宽她的心。” 两面为难的小姨踌躇会儿,终归不放心,又推门来看看姐姐:“我瞅着羽沫和那个男孩子好了可不是一两天了。姐,你还拦得住吗?” “那我就不管了?” “要是两人没多深的感情,分就分了。要是有了感情,被咱们强行拆开了,你不怕羽沫这么犟的脾气,不怕她出点事儿吗?” “绝对没有好很久,不久前羽沫和佟大国还电话里谈论婚礼呢。” “有时候感情的事儿,和认识长短并没有多大关系。我觉得羽沫对那个男孩子挺有感情的。” “要是让他们分开一段时间呢?现在正是情热的时候,分开了,冷静了,羽沫会不会恢复理智?” “羽沫说话也不完全像被热情冲昏了头脑。说了你可别生气,我刚才看她的样子,突然就想起了二十多年前你刚刚和姐夫谈恋爱时的模样,满脸都是小女孩儿的甜蜜。” “你姐夫当时大学毕业,身体健康,工作出色,有才华,有理想,人还温厚儒雅,是这个什么东海可比的吗?” “你别生气啊,我比错了好不好?我也不知道那个东海长成什么样,一提就能把你气成这个样子。当然了,谁还能和姐夫当年相比呢?” “说羽沫呢。你乱扯个什么?”羽沫妈说着滴下泪来,“如果有你姐夫在,她有个父亲做主,我还会在这里这么央求你商量个办法吗?” “好好好,你别伤心了。就照你说的办,你这头先想办法把羽沫稳住了,让她先冷静下来,能分开一段时间最好。我那头多方面再帮她物色人选,就不信还找不到一个比那什么东海强的?到时候就皆大欢喜了。” 小姨又安抚了羽沫妈半天,才告辞离开。 夜里,羽沫妈听得女儿在她自己房间悄悄地走来走去,显然也是彻夜难眠,不禁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想着明天无论如何还得和羽沫再好好谈谈。如若不再劝上一劝,做母亲的是怎么也不会甘心的。 天蒙蒙亮的时候,听见羽沫蹑手蹑脚地在厅里的抽屉里翻找东西。羽沫妈披了衣服坐起来,心里百般不是滋味。起身站在门口问:“大清早的,你这是找什么呢?” 羽沫吓了一跳,“没找什么啊。哦,我新买的一个手包不知道放哪了。” “什么时候你手包放过那抽屉里?衣柜里没有吗?什么样子的包?” “挺小的,我还以为放这里呢。”羽沫一手撩了撩额前短发,一手推上抽屉,“您怎么起这么早?没睡好?” “你睡好了?你眼睛都是肿的。” “我听您半夜咳嗽,想过来问问,又怕惹您生气。” “你有办法可以不惹我生气啊?” “妈,我是尽力了。” “算了吧!你早上想吃什么?” “我上班路上随便买点吃的就行。”羽沫说,“您想吃什么?我去做,煮点面汤?” “你这段时间总是感冒,胃口也不好,先在家里歇几个星期吧,别去上班了。我已经和你舅舅说了,你不用担心这份工作。我这就去替你请个假,顺便把早点买回来。”羽沫妈说着,拿了外衣,径直朝门口走去。 “您这是什么意思?”羽沫急道,伸手拽住她妈,又吓了一跳,“您这手里拿的是什么?是锁?”羽沫脸色发白,“难道您想把我锁在家里?” “你别管。”羽沫妈推开她,“你现在脑子发烧,不清楚。挨也给我在家挨过这些日子,啥时候冷静下来,能正常思考了,我再和你好好谈谈,你就知道谁是真正为你好了。” 羽沫气得满面通红,三步并作两步往门口抢,被她妈猛地推搡了一下,踉跄着倚靠在墙边:“妈,你非要这么做吗?你这么做……妈!” 羽沫妈回身关门上锁,转身往院外走。 隔了窗户,羽沫慢慢蹲下身,抱着头无声地哭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30 路遇 出了院门,一抬眼,却远远地看到佟大国立在巷口,更是心烦,只当没看见,假装掸了掸衣服,转身往反方向走。 那佟大国却迎着赶上来,拦在身前,喊了声:“阿姨。” 羽沫妈站住,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神色冷淡。 佟大国倒也平静,举了举手里的东西:“我阿姨从德国捎些东西,托我转交给您。我前几天出差,才刚回到江州。” “你还好意思提你阿姨?东西我也不要,你赶快走吧。” “羽沫还好吗?” ”你还好意思提她?你都做的什么事,亏我差点把我家羽沫嫁给你这么个……”羽沫妈烦道,“正好,我正想和玉敏说个明白呢,你转告吧,你俩的事算了,你以后也别来了。” “阿姨,那真是个误会。”佟大国低声道。 “误会?我家羽沫可能有很多缺点,但是她绝对不会撒谎,她也没必要撒这个谎。” “她什么都没看见,全都是她自己的猜测。我在外面做事不容易,有时会有些身不由己的交际。那天她可能听见我上司和我说话,她就误会了,突然发脾气,我一时好面子,当时对她态度也不大好。“ 羽沫妈上下又打量他两眼,眼神锐利,佟大国强自镇定抬眼迎上去。 “这么说,那天你房间里确实有人了?你可能不晓得我家羽沫的耳音有多好?她仅凭着进屋的脚步声,就能分辨出哪个是我哪个是她小姨。她听见的从来没错过,你说我会信你俩谁?” 佟大国一阵沉默。 “我算是看错人了。”羽沫妈叹口气:“我和玉敏、温晴是二十几年的老姐妹了。我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大家伤了和气。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吧!” “我现在说什么都像在为自己辩解。但心里总觉得还应该和您见个面,算是当面对您道个歉吧!” 羽沫妈气道:“你和我道歉管什么用?” 佟大国抬眼看着羽沫妈:“我是想和羽沫道歉,解释清楚的。我去过她店外等了她两天,每次都有个人去那找她。我看见羽沫笑得很开心,我以前还真不知道她原来那么爱笑。所以,我倒不知道我的解释现在对她还有没有意义?” 羽沫妈心里一声叹息。 佟大国推开小院门,把东西放到院里地上。 直起腰,瞟了眼正屋的门:“是羽沫在哭么?” “和你都没关系了。” “我知道,我让您失望了。羽沫可能一直都并不怎么喜欢我,是您一直在促成这件婚事。” “你要是真的本本分分,全心对我们家羽沫好,以我对我孩子的了解,你们现在就应该顺顺当当地结婚了,什么意外和插曲都不会有。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先没有良心。嗐,说这些话也没什么用了。”羽沫妈摆摆手,“你走吧。” 佟大国听着,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摇头。迟疑了一会,还是勉强说道:“阿姨,我一直是真心打算和羽沫结婚的,这段时间错就错在太想在婚前升职加薪了,希望你们娘俩能高看我一眼,我也有面子……逢场做戏的事婚后绝不会再发生,我已经和公司提出来不去外面跑销售了,安安心心朝九晚五坐班顾家……我心里真的没有其他人……您说,您说还有没有可能……” 羽沫妈低了头,半晌没言语。 “我知道您是真心心疼过我的,我可以给您和我阿姨都写份保证书,若再出了什么惹您生气的事,我可以净身出户,或者再有别的什么条件,您全可以提。” “你为什么不打个电话求求羽沫?” 佟大国没吭声。 羽沫妈叹道:“你刚才说我一直想促成你们俩的婚事,所以想从我这再找到点支持,是不是?” 佟大国忙点点头。 “你有没有想过,我过去那么支持你,是希望我女儿得到幸福。现在闹成这样,你觉得羽沫和你在一起还会幸福吗?” “我明白了,阿姨。”佟大国脸色有点难看,转身想走,想想又停住了脚步,“多谢您这些日子一直把我当自己孩子看待。我和您在这道个歉,也就心安了。” 羽沫妈摆摆手:“你毕竟还是玉敏的外甥。” “羽沫对我有多少真心,我真是一直都很糊涂。但我是真心喜欢过她,希望她以后一切都好吧。她那,我就不去道歉了,省得让她心烦。她眼睛不大好,您别让她在家里一直这么哭。您多多保重身体。” 说着低了头,慢慢地消失在小巷尽头。 羽沫妈也懒得去买早点了,走走停停,绕进平时晨练的小花园,找了个僻静处的凉亭,抱着篮子发呆。 “你怎么躲这发呆呢?我还以为看错人了。” 羽沫妈抬头,原来是温晴。 温晴穿了件明黄色呢子外套,搭了条大红围巾,看着分外喜气。果然,身后不远处站了个中等身材的五十多岁的男人,穿戴得整整齐齐,体格健硕很有精神。 羽沫妈点头示意问好:“那是谁啊?” “老齐,一起晨练的朋友。你这都快当丈母娘了,不在家里忙着准备嫁妆,怎么跑这躲清闲来了?”温晴问。 “我正想和你说呢,羽沫和大国的婚事可能有点变化,不行再等一段日子再说吧。”羽沫妈皱了眉。 “出什么事了?”温晴吓了一跳。 “也没出什么大事。”羽沫妈支吾了一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是什么大事儿?要我说,轻易别改结婚日子,不是迷信,老例儿上讲改日子可有点不大吉利。” 羽沫妈深深叹了口气。 温晴皱眉,转身走过去和那男人说:“老齐,今天你自己先走,别等我了,明天老地方见。我碰上个要好的老姐妹,家里好像出点事,我陪她唠唠。” “你腿不好,天冷,明天出门时你记得把我买的那副护膝穿上。”老齐指指温晴膝盖。 “好了,别啰嗦了,晓得了。”温晴摆摆手。 老齐又冲羽沫妈点点头才转身走了。 温晴走过来,陪羽沫妈坐下:“俩个孩子出什么事了?闹别扭了?要不要我这个媒人阿姨出面去劝劝?要是因为佟大国不好,你张不开口,我找玉敏说说去。” 羽沫妈摇摇头:“一个巴掌拍不响,都是不省心的孩子。” “到底因为什么?都快结婚了,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温晴拉起她:“这石櫈上多凉啊,上你家去吧。我陪你走走,我跟孩子们聊聊。年轻人么,都脾气大,不定性,或许闹个小别扭,过几天他们自己就和好了。可别把你个老太太愁坏了。” “缘分不够,恐怕难了。” “这么严重?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你一番心意,给他们跑前跑后的。我们羽沫这个脾气,这个运气,哎———”羽沫妈说着,抹起眼泪来。 “你这也太多愁善感了。羽沫的脾气一直挺乖的,对你也孝顺,还要怎么着?这两个孩子不是一直交往都挺顺利的么,这说着就要结婚了,我想不管出了什么事儿,都应该还能缓和缓和,你也别太急了。” 两人说着话,一路往回走。 推了院门进来,只见大屋门锁已被挣开,锁头被扔在地上。 羽沫妈急着推门进屋,厅里高处的柜门虚掩着。抬手进去,反复摸了又摸,然后虚弱地跌坐在椅子上。 温晴吓了一跳,拾起锁,跟着进了屋,东瞅瞅西看看:“这门是被撬的吗?是不是进贼了?用不用报警?看着倒没怎么到处乱翻。呦,你这是咋了?到底丢什么了?” “户口本。”羽沫妈一手捂着胸口,脸色难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31 提亲 “户口本?”温晴吃了一惊,“谁偷那东西?” “还能有谁?”羽沫妈气得直拍腿。 “难道是羽沫?她不是和大国正闹别扭了吗?偷户口本做什么?” “你是他们媒人,总得和你交待一下,而且你也是最疼羽沫的,按理说家里这些事呢……” “都这样了,你就别再吞吞吐吐的让我着急了。” “哎——”羽沫妈叹口气,“佟大国和他女上司不清不楚的,让羽沫无意中发现了,可把她气坏了。赌气不知从哪领来个男孩子,那孩子眼睛也不好,还是个孤儿。羽沫又哭又闹,先说婚事不办了,又说想和那男孩子好。我能同意吗?一怒之下就把她锁家里了。这不估计是她偷了户口本跑了。” “我的老天爷,出了这么多事,你怎么一直不吭声?你可真沉得住气啊。” “就是这一个星期内的事,接二连三的,我都被气蒙了!” “你也别生气了,咱们坐下来商量商量吧,看看该怎么办。先一步步的弄清前因后果,再慢慢处理,事缓则圆啊。佟大国的事,羽沫有证据吗,还是只是怀疑?” “佟大国刚来家了,在门口一直跟我道歉。虽然他支支吾吾,说得不特别明白,我看和那女上司确实是有点事儿。” “那羽沫态度呢?严厉批评,再给一次机会?还是干脆分手?” “羽沫那犟脾气……” “你呢,你怎么看?你不一直挺喜欢大国那孩子,都到谈婚论嫁了,说分就分了?” “说实话这事让我也挺心凉的,都在筹办婚礼了,出这事太伤人。” “是挺过分的。”温晴皱眉,“但也在你们家怎么看,在外面跑生意的有时候难免逢场做个戏。羽沫对他还有感情呢,那咱们老人就一齐出个面,严肃教育教育大国,以观后效。若是羽沫觉得忍不了,分就分吧。再有合适的再介绍。你可注意点血压,别真生气。” “我也是这么想的。羽沫也不是个没心没肺的脾气,非逼着两个孩子凑合下去,我现在是不太看好他们了。” “不合适就分,再慢慢找个合适的呗,这事好办。可再赌气也犯不上随便找个人来,就嚷嚷着把自己嫁出去啊?按理说,羽沫不是个胡闹的孩子啊?” “中了邪了!” “平时谁跟她要好啊?能说得进话?” “她小姨,她小姨家表妹嘉琪。” “那让她们劝劝?” “她小姨劝了,不管用。嘉琪在外地上大学呢。” “那你先让嘉琪给羽沫打个电话,让她先回家来。我估计要是都在这一个星期发生的事,还有挽回余地。羽沫也是急怒攻心,有点气糊涂了,又赌着气,未必是真想要嫁那个人。” “那她偷户口本做什么?” “谁让你把这么大一个姑娘锁家里了。换谁谁不急?”温晴说着,看羽沫妈脸色由白慢慢转红,气色有点缓和,才放下半个心。 温晴心里掂量了下,羽沫妈未必知道全部实情,想来这件事极为棘手,情感纠葛最是复杂,不是至亲插不上话,自己如果搅进去,不但帮不上忙,很可能还两头不落好。于是要了羽沫小姨家的电话,打过去简短嘱咐了几句,才放心告辞。 “你和玉敏不要说得太详细了。就说两个孩子处得不太合适,先分开一段时间再说。” “我都明白。我也先不去说。你们两家遇上合适的机会自己讲开吧。我不过中间介绍下,成不成的,那都得看两个孩子有没有缘分。” “前段日子太麻烦你了。” “客气了。我刚打过电话,羽沫小姨晚一会儿就过来看你,你们亲姐妹再好好合计合计。那我先走了,有事你打电话给我。”说着温晴起身走了。 那边羽沫翻箱倒柜寻了户口本,撬了门锁,一路哭着出门。到了槐树街叫了辆出租车,上了车还在抹眼泪。 司机师傅在后视镜里瞄了半天,问:“小姑娘去哪?” 羽沫楞了一下,想了想:“玉泉路宾馆。” “是不是和家里人吵架了?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多说一句,吵完架气消了就回家。外面坏人多。” 羽沫道:“您好好开车吧。我先不去宾馆了,先去槐树街的东海按摩店。” 路上给东海打电话:“你在店里了吗?” “我在我哥家呢。他们正想和你商量商量,说想去你家见见你妈妈,好提亲。” 羽沫沉默了会儿。 “怎么了?” “我和我妈吵架刚从家里跑出来了。” “因为我?” “她想把我锁家里,不让我出门。” “那你怎么出来的?” “我撬了锁。” “你现在在哪?” “去你店里的路上。” “店里外人也多,不好说话商量。你来哥嫂家吗?” “我现在这个样子,眼也肿头也疼,我不太想过去。”羽沫低声,“你回家好吗?” “好,我现在回去。你等会儿我。” “嗯。” 东海收了手机,和哥嫂告辞。东远问:“是羽沫来的电话?出什么事了?” “她好像和她妈妈吵架,跑出来了。” 东远和许静互相看了一眼:“她妈妈不同意你们的事?羽沫什么态度?” “她妈不太同意。羽沫是一心要嫁给我的。她妈妈平时很心疼她,那天我送沫沫回家,突然撞见我们在一起,可能没心理准备,当时很生气。” “她妈不同意你们俩在起,羽沫也肯嫁给你?” “我想她会的吧。” “尽量不要弄成这样。结婚后你们会很不好处理关系的。”东远皱眉。 “我也不想沫沫为难。可一时半会儿我也没办法让她妈打消对我的疑虑。” “那我们走一趟吧。”许静看看东远,“尽量去说合说合,让人家妈妈对东海放心,对咱们家放心,这也是男方家应有的礼貌。” “估计去了,现在这个情形也不会给你们好脸色,”东海道,“都是我不好。静姐,你们没必要为了我这么为难地去跑这一趟。我往后努力好好待沫沫和她妈,我想慢慢一切都会好的。” “傻话。我们是你哥嫂,最了解你人有多好。我们是去上门提亲的,这是咱们应有的基本礼节。羽沫妈不了解你,所以不满意你,也在情理之中,我们也不会太在意人家态度的。你和羽沫说这事了吗?她怎么说?” “和她说了,她没说什么。她妈要把她锁家里,她估计也气坏了,跑出来,电话里一直在哭。” 东远皱眉:“那我们还是去一趟吧。弄成这个样子也不太好,羽沫脾气也够急的,你出面就更是火上添油。既然你俩决意结婚,那将来就都是一家人,作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我和你嫂子去拜访一下,一则表示咱家诚意,二则也了解下亲家的想法。就算羽沫妈要是把气撒在我们身上,也是因为我们执意要去的,全能理解,不会怨谁,你放心吧。你先回去,安抚下羽沫吧。” “静姐,你多担待。”东海说。 “明白的,你放心吧。回去劝劝羽沫。” 傍晚,东远和许静买了许多礼物,提了大包小包,按着东海说的地址慢慢找来。抬眼只见羽沫家在小巷的尽头,一间小小的院落,很是安静。 许静替东远整理了下衣服,问:“现在上去按门铃?你都想好说什么了吗?” “比第一次去你家还紧张。”东远抚额。 “第一次去我家,你买这么多东西了吗?当时都是学生,那么穷。”许静说,“再说,我妈是有多喜欢你?” “都是你提前铺垫得好。你最好,最聪明了。” “那是。”许静笑,“当然了,你也是很不错的。” 说着抬手按门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32 拜访 绿漆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中年女子侧身走出来。许静上下打量,对方四十多岁年纪,眉眼与羽沫略有几分相似,但衣着打扮时髦,神态迥异。 犹豫了下,还是含笑问好:“您是羽沫的母亲吗?伯母好。我们是萧东海的哥哥嫂子。” “进来吧。”对方点点头,“我是羽沫小姨。我正想找你家弟弟谈谈呢。” 许静尴尬地瞅了眼东远,两人低头陪笑往院里走。 进了屋,只见羽沫妈坐在厅里的实木椅上,衣衫整洁,神态端庄。虽然已年过五十,但皮肤白皙,依稀能看出来年青时候的风采。 许静端详了两眼,对方虽然看上去慈眉善目,温和淡泊,却眼神锐利,有种经年累月沉淀下的洞明老练,不免心中暗暗叫苦,这趟拜访恐怕不能有太高期望值了。 东远却被厅里满排高高的书架吸引了目光,心想:怪不得梁羽沫小小年纪,眼睛又不大好,却自有几分清雅气质,却原来到底是读书人家。 许静拉了下东远,东远收回目光,两人含笑问好:“伯母好,我们是萧东海的哥哥嫂子,过来看看您。” 羽沫妈上下打量了两眼这夫妇。东海哥哥身长玉立,沉稳从容,比清瘦的萧东海略胖一点,气质也温和些。嫂子眉清目秀,未语先笑,也像个温柔明理的人。心想:“这家人看着还凑合。”勉强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东海和羽沫的事,我们也是刚刚听说,要不然早就该来看望看望您。他们早在盲校读书时就认识,一直是蛮要好的朋友,羽沫和东海店里的小文晓鸥他们一大帮人关系都挺熟。大家都夸您家羽沫又聪明又漂亮。” “羽沫从来没在家提起过你弟弟。我们这是第一次听说,他们还是好朋友。”羽沫小姨到了两杯茶,许静忙接了道谢。 “东海倒是常常提起她,羽沫嗓子好歌美人甜,羽沫在复印社工作上心努力,羽沫与朋友相处特诚肯大方,……总之,哪哪都好。”东远瞥了眼许静,这些事她说得一板一眼,东海性子内敛,对自己感情的事是很少坦露的,看来许静在陆文晓鸥那得到不少“情报”,这嫂子当得比他这哥哥有心多了。 “我们羽沫确实哪都好,就是人太单纯,对社会对感情还什么都不懂呢,不适合早恋爱,早结婚。”小姨笑笑,“我姐也不太看好这件事。好在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大,不着急。你们当哥哥嫂子的来得正好,回去也劝劝你弟弟。” “是,是。“东远点头,”伯母对东海哪点不太满意?我们回去好好劝劝他,让他改。” “我也不是说谁家孩子不好,可是你们想过没有,这两个孩子要是真在一起了,未来生活得多不容易?”羽沫妈叹口气,“你们也是成家过日子的人了,你们替他们想过吗?” “伯母,东海从小就是个很能吃苦自力更生的人,他那个店全是白手起家,现在槐树街很有名气,早几年就自己攒钱买了房,周围商铺的老板大多与他称兄道弟,为人是相当讲义气的孩子。另外,如果我亲弟弟弟媳有点什么困难,我和许静绝不会坐视不管,家人间一定会一帮到底。”东远说。 “你们年轻人想事情就是简单。他们经济上有点困难,你们或许能够帮上一点小忙,可过日子呢,两个都有点眼疾的人,日常生活中得遇到多少麻烦,日子能够过得不艰难吗?”羽沫妈说着,口气就又开始有点着急。 小姨在桌下拉了拉她的衣角:“也说不到这么远。两个孩子不还是只是好朋友吗,又没交往多久?及时止损,大家心平气和的分手就完了。” “伯母别着急。”许静站起身,弯腰给羽沫妈茶杯里添了点热水,又转身对小姨说,“小姨,我们前一阵子听说东海去省城帮羽沫抓了几付中药,听说羽沫胃口不大好。吃了见效吗?” “啊?是萧东海抓来的药啊。我们都不知道。我听我姐说羽沫最近胃口好多了。” 羽沫妈咳嗽了两声。 小姨瞅了自己姐姐一眼,心道:羽沫身上从小就有胃病,对方到处找好药,连这种小事都上心,可见两个人得多熟了,就瞒着你一个人呢,现在着急有什么用? “哪认识的这个老中医,回来我们自己去抓药。”羽沫妈虽然不待见萧东海,倒是真心待见那份中药方子。 “一点也不麻烦。东海不是有一个按摩店么,那位老中医是个有名的专家,经常到他们店里来按摩,很喜欢东海的按摩手法,爷俩聊天也投缘,就收了他当徒弟,东海去省城中医院和老人家学习经络知识,顺便就帮羽沫问了问,吃得好就让他再去抓吧。” “羽沫从小胃口就不好,这倒是萧东海有心了。”小姨还是客气了一句。 “我弟弟确实是个很有心的好孩子,对家人对朋友都很体贴照顾,就是有一点眼疾,认识他的人都很心疼他。”说着眼圈微微一红,低了头。 羽沫妈联想到羽沫,也是心口一阵发酸,叹口气道:“这我能理解。我心疼我家这一个孩子就操碎了心。我也老了,要是再去心疼两个,真的想想就怕。”说着,摆摆手,“说了半天,我也累了。” 许静东远互相看了一眼,只得站起身:“伯母,那您早点歇息……” “要不这样吧,你们先回家去。”小姨解了个围,“如果羽沫再去找萧东海,你们先帮着我们把她劝回家来,这孩子哪都好就是有点犟。我们全家坐一起再商量商量。你俩来的意思我们也都明白了。” “那伯母和小姨就先好好休息吧,我们一定好好劝劝羽沫。” “天晚了,我们就不虚留了。” “好,您留步吧。” 送走了东远夫妇,羽沫妈又催着打电话给羽沫,小姨叹气:“都打了一下午了,她都关机,我再试试吧……还是打不通。” “这孩子没救了!” “是偷了户口本跑的吗?看来羽沫是铁了心了。所以我刚才和你一直使眼色,别着急。这萧东海的哥哥嫂子看着都还像是通情达理的人,还可以试着沟通。你再和人家急了,连女儿也找不回来了。” “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可把我气死了。”羽沫妈回屋躺下,她小姨又耐下性子安抚劝说了半天。 东远和许静从羽沫家里出来,走出老远,东远问:“这算是无功而返?” “好歹见了面,把事挑明了,不算无功而返。” “可她母亲的态度?” “那我妈妈当初还不同意我和你一块回江州呢,最后又怎么样了?我不是也跟你一块回来了吗?” “你的意思是说羽沫的妈妈最终是会同意的,是这个意思吗?” “不同意也犟不过她女儿。” “你当初是怎么说服你妈妈的?” “没说服。用过的好来证明我和你一块回来是对的,她就放心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33 看望 一个月后羽沫和东海悄悄领了证。 羽沫妈看事已至此,倒也表现得克制冷静,只是心里对羽沫的婚事灰心伤感,对小夫妻的态度非常冷淡,疏于和女儿女婿来往。羽沫无奈,只得寄希望于来日方长,慢慢缓和关系。 东风和暖,又是一年春柳绿。 羽沫妈闷坐在小院里,正拣了些嫩嫩的香椿掐芽。温晴拎了些糖果满面春风地走进院来:“你这是要做香椿炒鸡蛋啊?我正想吃这一口,来得可真是时候。” 羽沫妈起身给她挪了个凳子让她坐下,笑:“送喜糖来了?怎么也没办个酒席呢,你们?” 温晴点头笑:“特意给你送来的,我和老齐俩人岁数加起来都过百了,还办什么酒席。这周末咱们老姐妹出去吃顿饭,我在城东订了个包间,大家热闹热闹。” 羽沫妈:“好,我在家正闷得慌,咱热闹热闹。那天遇见你家老齐时我心里正烦,也没顾上仔细看看,也没顾上好好聊两句。他是做什么的?” “工厂退休的,也没念过什么书,不过字写得还不赖。现在天天用车驮着我去老年大学上课,他身体特别好。” “怎么不找个有文化点的,有钱的也行啊。你一个省医院退休的大医生,高级知识分子,心里不觉得亏?” “你净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老脑筋。”温晴斜了羽沫妈一眼,“我以前倒是找了个有钱的,脾气暴躁,没过到头,离了。你家梁编辑有文化,身体不好,你照顾了他多少年?到了咱们这个岁数,还图啥虚荣?知疼知热身体好,没负担,这才是重要的,老齐都符合。孩子在国外,有住房有存款,身体特好,天天拉着我到处转着玩,早上练剑,下午上老年大学,学书法学戏曲,刚退休的时候我都不出屋,我都怕自己抑郁了,现在有个能和我聊得上来的伴,日子也有意思多了。我现在挺知足的。” 羽沫妈点点头:“都说老来伴么,你有你的道理。不过我觉得你跟年轻时比象变了个人。那时侯你追咱班的那个叫啥,凌宇,高高瘦瘦的,会写诗。失恋了,躲我屋哭得稀里哗啦的。说起来,跟昨天的事似的。” 温晴笑:“那都多久前的事了,就你还记的。你家梁大作家不也是这款么?清高一辈子,不得意一辈子。” 羽沫妈叹口气:“我现在有时还会梦到他,总也忘不了。想想羽沫,总觉得对不起他,他在时,可宝贝这个闺女呢。” 温晴:“你骨子里就是个痴情的人,羽沫脾气随你。咱们都老了能凑合过就行,孩子的事才是大事,说说羽沫吧,这孩子结婚后过的怎么样?我还没吃到她喜糖呢。” 羽沫妈起身进屋拿了个托盘出来,拣了几块巧克力递给温晴:“羽沫的喜糖,沾沾喜气。他们爱过成啥样过成啥样,我不操那个心了,操心也没用,还不落好。你也知道我最近啥心情,就别挑我理了。” “啥心情?明珠暗投?好白菜被猪拱了呗。”温晴剥了糖,塞进嘴里笑。 羽沫妈摇摇头:“老话说的对,女大不由娘。” “儿孙自有儿孙福。”温晴拍拍羽沫妈的手,“两个人合得来那叫过日子,合不来,那叫遭罪,咱们都是过来人。羽沫那孩子不糊涂,你就别这么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了。” 羽沫妈点点头:“所以我就随她去了,但毕竟半辈子心血都给她了,她这么样结的婚,我能开心到哪去?你劝我的话,我都懂,慢慢来吧。” 正说着就听得有人拍打院门,羽沫妈抬眼看了一下,脸色很是不好,只当做没听见,依旧端坐着继续择菜。 “这说曹操,曹操还就到啊。”温晴看羽沫妈没动,就起身拍了拍手,去开院门。 羽沫上身穿了件丝质白绸衫,下面配了条水红的长裙,眉目如画。 “哎呦,新娘子真是娇嫩,皮肤好得能掐出水来。”温晴笑着,又回头上上下下打量萧东海,这男孩子长得高高瘦瘦,淡蓝色牛仔裤,纯白色上衣,一头浓发,神色平和沉稳,满面笑容地问好:“是温阿姨么?总听沫沫提起您很疼她,我是东海,阿姨好。”说着牵了羽沫的手往里走。 “东海,这是给你妈买的什么啊?大包小包的?这孩子真有心。”温晴伸手帮着接东海手里的东西,东海忙笑着谦让:“阿姨,您别客气,一定留下来吃饭。妈,我们买了鱼,我去厨房收拾,还是做您喜欢的清蒸?” 羽沫妈也没吭声,只招呼温晴:“你快别管他们年轻人的事,咱俩坐着说说话,晚上不许你走啊。” 东海进了厨房,很快里面传出煎炒烹炸的各种香味,不一会儿就出来支开桌子放菜。 温晴笑着说:“东海的手艺真不错,羽沫有福气。我瞅着羽沫好像胖了些,皮肤更白了,小脸多滋润啊,这鱼好吃,多吃点。” “他总嫌我吃得少,每天都换着花样做,还老盯着我吃饭。”羽沫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胖了老多,愁死我。” 羽沫妈不爱听,起身到边上打开电视:“这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视剧啊?台台都是那几个老重播。温晴,你天天的都看什么?”说着弯腰找遥控器,一侧身忽然“咕咚”一声跪倒在桌边。 温晴吓了一大跳,忙跑过去问:“怎么啦?你怎么啦?羽沫,你快过来。” “有点高血压,没事。”羽沫妈头昏沉沉,腿也软,勉强支撑着想站起来,却没成功。 东海半跪下:“我背您过去,到床上先躺下。” “不用。” 东海已背起她,摸到床边,慢慢放下。羽沫忙扶着,倒了水送了药到口边。 东海这边又打了120电话,羽沫妈抱怨:“哪有那么厉害?老毛病了,不用去医院。” 等大夫来了,东海又背着人一路上了车。到了医院检查了一遍,暂时没大碍才放下心。 这边羽沫劝说温姨回去好好歇歇。 那边东海弯腰帮羽沫妈在病床边烫脚,羽沫妈不太好意思:“回家去吧,不是全查了吗,就一两个没出结果,又没什么大事。你不用忙了。” “那也得等明天再走,今天太晚了,出不了院。您血压还高着呢,别低头了。我帮您烫烫脚,您一会儿好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34 缓和 羽沫妈叹口气,由他去了。 东海又帮着铺好床,扶着老人躺下,盖好被子,才回身嘱咐羽沫:“你打车回家去吧,我在这守一夜。明天那几个检查结果出来,没什么事,咱就出院了。妈现在也挺好的,你到家给我回电话。” 羽沫还在犹豫。 羽沫妈说:“你们俩都回去吧。这还有护士呢,我也没啥事,这也没地方呆。” “那我回去,让他呆这陪您吧,有事也能喊着个人。他在我也放心。”羽沫说。 “呆哪啊,又没地方?放心吧,都回去吧。” “外面走廊有椅子,我就坐外面,有什么事您喊我。沫沫走吧。” 东海在床头倒了杯热水,等羽沫妈睡下了。才披了件厚衣服到病房外的走廊里找了把椅子坐下,倚着墙勉强睡了半宿。 第二天,东远和许静也早早地跑到医院来帮忙,跑前跑后地张罗,因为人多,出院过程办得很顺利。羽沫妈旁边看着,心想:还是成个家,再有个兄弟姐妹好,这样瞧着,羽沫也不那么孤单了。 东海一直和医生讨论病情,反复问清了各种医嘱,大夫笑:“小伙子别那么紧张,这个病没那么可怕,让你妈平时注意点儿就好了。” “好的,谢谢。” 一大帮人回了小院,到了家门口,东远和许静都说要赶着上班,也就走了。 “进来坐坐吧,你的店是自己干,自己说了算。也赶时间啊?”羽沫妈招呼东海。 羽沫难得听见老妈对东海有个好语气,忙推着东海往里走。 “你到羽沫那屋躺会儿,一宿都没睡个好觉吧,去补个觉去。”羽沫妈说着,转身回了自己屋,羽沫后面跟过来,“你也到自己屋歇着去,跟过来又烦我?” “您搬到我们那,和我们一块住吧。您自己住这,也不知道会不会忘了按时吃药。” “不劳你操心。我不去。” “那我们搬过来陪你?” “别来,我不欢迎。” “你想我了,怎么办?” “凉拌。再说我也不想你。” “可我很想你。” “哼!”羽沫妈看了眼结婚后越发水灵妩媚的女儿,“没看出来。” “这怎么会看不出来?”羽沫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都在这呢,心里面呢,心里好想天天和老妈在一起。” “去去~哄那屋那傻大个去吧。你有多狼心狗肺,我是领教了,白养这么多年,说跑就跑了。”羽沫妈摇头躺下。 “我不就惹您着过那一次急吗?不能因为这一次否定我以前的九百九十九次啊,我一向多听您话啊。我以后也都听您的,成不成?” “本来吃了药,有点困了。你这一捣乱,我还真有点头疼。” “好好,您睡吧,我走了。”羽沫起身,撅着嘴回了自己房间。 “妈同意搬来同住了?”东海笑问。 “没同意。”羽沫坐下来,倚靠到东海怀里摇头,用头发蹭蹭东海下巴,“撒娇也没管用。” 东海抱了她,用手抚摸她长发:“这么惨?” “嗯。” “铁石心肠。”东海悄声说。 “你敢说我妈?”羽沫坐起来拧东海耳朵,悄声怒喝。 “不敢,不敢。我这不向着你说么。我觉得咱妈老好了,这不刚刚怕我没睡好,还嘱咐我躺会儿么。” “瞧瞧你这点出息,一句好话就买通了你了。我这么大义凛然地嫁给你,你怎么不夸我老好了?” “你老好了。”东海笑,“可是嫁给我怎么能用大义凛然形容呢?” “形容得哪不对?” “我听电视上都这么说:那个英雄大义凛然地喊’我不怕严刑拷打’!” “我就是女英雄啊!”羽沫笑着滚进东海怀里,“我揣着户口本跑出来时,那勇敢那无畏那豪迈,哎,太感人了。” “是够二的。” “说谁呢?说谁呢?我为了谁呢?”羽沫笑着又爬起来捏东海鼻子。 “为了我,都是为了我。”东海忙说,抱了她,“我老婆老感人了。” “怎么你一说,听着就这么别扭。” 东海笑:“晚上吃什么?在这吃,还是回家吃?” “我都胖了多少了,不想吃晚饭了。” “我觉得正好。” “衣服都快穿不进去了,哪里正好了?” “抱着正好,手感也特别正好。” 羽沫又伸手拧东海。 “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噢噢哦,疼,疼。” 羽沫松手,又躺下,“我想让我妈和我们一块住,你给想个办法。” “这不能太着急了。我想出办法让妈和咱俩住一块了,可她心不甘情不愿的,会影响老人家身体健康。” “我们都结婚了,她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你又真心对我好,也愿意对她好。” “还需要一点点时间。这不我来了都好几次了,再没用鸡毛掸子欢迎过我。一次一个大飞越啊,会越来越好的。” 羽沫捂嘴笑:“我把那个鸡毛掸子偷偷给扔了,我妈再急眼了,也找不到顺手武器了。” “到现在没发现?” “估计没有。” 两人抱一块,偷偷乐。 羽沫妈睡到傍晚才醒,听羽沫在厅里哼着歌摆碗筷。怎么快吃晚饭了,这是睡了多久? 也懒得动,又躺了会儿。 羽沫进屋,试探着喊人,才起身吃饭。 “嘉琪在大学里新交了个男朋友,您听我小姨说了吗?”羽沫边盛饭边问。 “没有。嘉琪换男朋友太快,谁记得住?” “这次是认真的,都要见家长了。” “为什么这次认真?” “嘉琪说,那男的是富二代,不抓紧就跑了。”羽沫嘻笑。 “家里做什么的?哪有那么多富二代。” “做服装生意的。” 东海帮羽沫妈盛了碗汤,羽沫妈尝了口,心说:羽沫倒是个有口福的,这东海做饭手艺确实不错,“也帮羽沫盛一碗汤,做得还挺鲜。” “我不喝鱼汤了,我怕胖。” 羽沫妈又瞅了一眼,确实婚后丰润不少,但以前那是太瘦了:“长得本来就丑,确实不能再胖了。少吃点饭,汤是水,喝不胖。” “喝汤最容易胖了。”羽沫说着,还是接了过来:“这汤好喝吗?他们店里师傅都求着他做。” “还行。”羽沫妈淡淡地道,“你小姨同意这门婚事了?” “怎么也得等大学毕业再定吧。我听嘉琪说,小姨不太满意那男孩的长像。” “嘉琪就长得一般。那男的得长得多难看,你小姨才看不顺眼?” “您这就过分了。嘉琪小时候就长得挺好的,现在胖点。” “随她爸,太壮,不秀气。” “哦,”羽沫捂了嘴干呕了几下,把汤都吐了出来。 “怎么了?胃口又不舒服了?”东海起身,拍着羽沫后背问,“哪个菜吃得不顺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35 怀孕 “你不是一直喝中药调理着,我还觉得最近挺见好,怎么又犯老毛病了?”羽沫妈起身去找药,“也不知道家里还有没有胃药。” “我有一段时间没喝了。” “为什么?”羽沫妈递了药给羽沫,“不是挺管用的。” 羽沫没吭声。 东海似乎被触动,接过药又撂在桌上,“可能汤凉了有点腥味,吃点热菜吧。要是吃不下就别强吃了。”说着递给羽沫一条湿巾,拍了拍羽沫的背。 “我吃不下了。”羽沫起身到卫生间又吐去了。 “药还是先别乱吃了。”羽沫妈停顿了下,把药收走,“我过去看看她,你在这收拾下桌子,不用管我们。” 走到卫生间门口,推门进去。只见羽沫正吐得翻肠搜肚,鼻涕眼泪一把。 “这么吐多久了?” “也就一两次吧,胃里烧得慌,恶心。” “你最近吃过别的药吗?” “没有。好久不胃疼了,东海也不让我乱吃药,说试试食疗,他每天做饭,饭蒸得软,菜也都切得细,我一直挺好的,这两天不知为什么又开始不好受了。” “那你这个月来了吗?上个月是几号?” “还没来。上个月我不大记得了。东海,我……” 羽沫妈抬手给了她头上一巴掌。 羽沫捂头:“您也知道我记性差。” “真是的……这他也替你记着,他惯得你快没边了吧。你几岁了,下次他把你当幼儿园小朋友喂饭?” “真喂过,我发烧时。”羽沫嘻嘻。 “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成人,眼瞅着结个婚,人却越来越傻,我懒得搭理你们。明天你们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不许拖着,最近不许吃药。” “好,我知道了。”羽沫点头,侧身躲着她妈出来。 “叫我什么事?吐完好受点了吗?等睡前不难受了我帮你再煮点粥。”东海站不远处问。 “没事。我不想吃了,你也别煮了。”羽沫说着,举了他手摸了下自己头。 “羽沫不好受,今晚就别走了,你俩都住这吧。明天一早带她上医院好好查查去。” “好。” 第二天羽沫和东海去了医院,两人坐在走廊里心情忐忑,等真拿到那张化验诊断单,羽沫一时手足无措。 “先把工作辞了吧,你现在这样,以后不能累着。”东海也有点小激动,轻轻拍拍羽沫手,又捏捏她脸,“怕吗?” “有你在呢。” “是,有我在呢。”东海摸摸她头,打电话给余敏敏:“敏敏,沫沫最近想请一段长假……至少一年吧,你问为什么啊?” 羽沫忙摇他胳膊,不让他讲。 “家里有点事情需要处理一下。没有什么大事,不需要你帮忙,不用担心,就是沫沫累了,想调养一段时间。好的,谢谢。” 挂了电话,两个人紧紧地牵着手默默往回走。 晚上,羽沫妈不放心,打来电话。 “我怀孕了。”羽沫小声说,听她妈在电话那头欣喜地应了一声,又说,“东海替我请了一年长假,实在不行就先辞了。” “好。”想了想,羽沫妈嘱咐,“你小心点,别磕着,别碰着,也不能累着。要是吐,也要坚持好好吃东西,大人和孩子都需要营养。” “您过来帮帮我?” “我一有空就过去帮你做做饭,洗洗衣服,收拾收拾家。” “您过来和我们一块儿住吧。” “我住不习惯。” 东海在旁边拍了拍羽沫的手,示意让她不要太着急,羽沫只好点点头。 “好在离得也近,我有空就去看你,没事儿不要出门,前三个月尤其要注意休息好,让东海接电话吧。” 羽沫把电话塞到东海手里,羽沫妈又千叮咛万嘱咐,东海一一应了。 虽然有羽沫妈的精心照料,羽沫的孕吐反应还是比一般人大。每到吃饭的时间,都得从自家房间跑到外面,有时走到附近的小公园里遛一遛,因为闻不得邻居家做饭的味道,一闻就吐。 “刚闻到什么了?又吐了。”东海扶着羽沫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来。 “葱花味,邻居炒菜前呛了个锅。” “我怎么没闻到?隔着墙呢,你鼻子真灵。”东海蹲下来帮她检查鞋带,羽沫不方便蹲下,东海总担心她摔着,就养成了帮她系鞋带的习惯。 “可能是从烟道飘过来的,我平时鼻子就灵,最近更厉害了,闻到什么气味都恶心。” “今天吃什么了?” “我早上吃了个桔子,吐了,中午喝了多半碗粥,又吐了。我是不是从今往后都会吃啥吐啥?太难受了。” “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腿有点肿了,累吗?” “累哇。”羽沫噘嘴。 “我倒是希望能替替你。” “那下一个你来生吧。”羽沫笑。 “好,我生。”东海也笑,“一个就够了,再也不要了。见不得你这么受罪。闻个葱花味都吐,那邻居烧鱼怎么办?” “千万别提鱼。”羽沫捂嘴干呕,“你故意的吧。”又捶了东海两下。 “一天都没吃东西,忘么也得吃点啊。想想?” “酸酸的橙子,凉凉的冰淇灵。” “橙子现在不好买,还没下来呢,我明天想想办法买啊。冰淇灵凉不凉,行吗?” “想吃。” “好吧。”东海笑着给羽沫买了。 “天快黑了,各家都做完饭了,咱往回走吧。”东海搀羽沫站起来,又弯下腰摸了摸她的鞋带。 “你不刚系过吗?” “怕你绊着。” “哎哟……”羽沫摸着肚子轻叫了声。 “怎么了?” “它好像现在在动呢,你快摸摸看。”说着羽沫又坐下。 东海摸了摸,确实羽沫肚子上鼓起一块小包,像个小脚丫或着小拳头。 “哎哟,又动了,这么调皮,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羽沫惊喜。 “不管男孩女孩,生出来先拍一小巴掌,让妈妈受苦。” “不许你打他,我好喜欢他。” “那我呢?现在就开始偏心了。” “你谁啊?我忘了。”羽沫笑。 东海点点她头,揽了她肩:“如果真有一天你忘了我是谁,那我会非常非常难过。” “你是我老公,我孩子爸爸。”羽沫把头偎依过去。 “还有吗?” “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 “你也是。” “是什么?” “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36 岸岸 几个月后,萧岸岸小朋友带着他独有的嘹亮啼哭声,光荣地加入了这个手忙脚乱地迎接他的小家庭。 每当他一睁开好奇的眼睛,他就看到了那个可爱的女人,她总是在轻手轻脚地忙东忙西,可只要他一哭,她就会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情,抱起他,温柔地轻哼着儿歌,一脸暖暖的笑容。 他饿了,她就会喂他;他冷了,她就会抱他;他闷了,她就会亲他。她好像听得懂他每一声啼哭,无论是白天或深夜,总能及时地把他揽入怀中。 此刻,窗外有暖暖的阳光,她抱着小小的他坐在床边,一边轻轻摇晃,一边不住地反复重复着一个极简单的音节,岸岸小朋友听都听困了,他张着小嘴打了个呵欠,无意识地跟着重复了下。 “东海,”羽沫突然愣住,“东海,你听到了吗?” “听见什么?” 羽沫一手拉住东海,一面低头冲着岸岸呢喃“妈妈~妈妈~” “妈~”岸岸小朋友懒懒地哼了声。 “他会喊妈妈了,你听到了吗?” “发音是有点像。” “什么叫有点像?是妈妈,他会叫妈妈了!”掩不住的喜悦。 “岸岸,说妈~妈~” 岸岸小朋友挥挥小小的拳头,睡着了。 羽沫兴奋得脸直发热,东海摸摸她头:“岸岸睡着了,你也抓紧时间睡会儿吧。昨天夜里,他一哭你就起来抱,夜里起来六七次。天天夜里这样,你哪受得了?我说我来哄哄,你还非得自己来。” “他夜里只要稍微一动,我就会立刻清醒,你说有多奇怪。以前我睡得可沉了,有人推都未必立刻醒。” “母子连心。你也是太过小心他。” “他刚才是喊妈妈了吗?” “是吧。” “我觉得很清楚啊!” “知道了,很清楚。他好不容易睡了,你也赶快睡会儿。” 羽沫侧身躺下,又伸手摸摸东海的脸:“你去刮刮胡子去。小婴儿皮肤娇嫩,你再扎着他。” “我昨天刚刮过,什么时候扎着过孩子?”说着亲了下羽沫的脸,“扎你行吗?” “嗯。你别亲他。” “我就亲你。” 羽沫拍了拍东海,让出半个床边:“你也躺会吧。都好几个晚上了,天天夜里醒好几次,他是不是吃不饱?还总吐奶,换了好几次小衣服了,我洗了一部分,又换下几件,我累了,都得手洗。” “我现在去洗。” “那我去收晾干的小衣服,再把奶瓶煮了。” “我来吧。你睡觉去。你累得嗓子都哑了。” “你下午不去店里了?” “得去看看。我会早点回来。” “你安心在店里吧。妈和嫂子会来帮我的。” 岸岸小朋友翻了个身,不知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还是又有什么新需求,又咿咿呀呀地哭。 “会喊妈妈了,以后可以慢慢教他说话了。”羽沫累得腰疼,还是勉强起身轻轻摇晃着儿车:“他是不是该洗澡了?” 东海调高了空调温度,又调好了小澡盆里的水温,弯腰抱起岸岸。 羽沫一边叠床上的小毯子,一边心中暗暗惊奇东海各种神奇的看孩子本领,他能轻松地把柔若无骨的小婴儿托在自己坚实的臂弯上洗澡,而她是怎么也做不好这件事的。岸岸哭起来她唱遍了儿歌,有时也哄不好,可是只要东海抱起来,小岸岸常常打一两个饱嗝就乖乖趴在父亲肩头睡着了。 无数个夜晚,东海抱着儿子哄着入睡,等岸岸睡着了,又把疲惫的她揽入怀中轻声玩笑,哄她入睡。 羽沫发现,她是越来越依恋东海和孩子了。 傍晚,许静拎了些鸡汤和小孩衣物来看她。 “静姐,你今年不是带毕业班吗?也够辛苦的,别总跑来看我了。” “早课,晚课,判不完的卷子。”许静叹气,“累得犯颈椎病了。我早上给你炖的鸡汤,本来还想烧点排骨,来不及了。你快点尝尝。” “现在孩子不好教吧?”羽沫接过汤来,“好鲜。” “没敢用冷冻鸡,现买的活鸡宰了炖的汤,冷冻过的炖汤不好喝。你喜欢就多喝点。现在哪还有好教的孩子?说轻了没人听,说重一点孩子还没事,家长先不干了,动不动举报,无论对错板子都得打老师身上,只能哄着不敢管。领导还要教学成绩,周周各种分析会,身心都累。” “太难了。”羽沫叹口气,“静姐,你还要照顾恬恬,别总往这跑了,太辛苦。我慢慢学着,也能自己照顾小孩了。” “咱羽沫是个聪明好妈妈。”许静用手逗岸岸,岸岸咧开小嘴笑,“瞧瞧,这小模样多爱人。小胳膊小腿,像小藕节一样,又白又胖。小眉毛黑黑的,小鼻子挺挺的,小嘴巴嘟嘟的,比玩具娃娃都漂亮。” “他长得好看吗?你觉得岸岸长得像谁?” “好看,都像。你别生气哇,我看着更像东海一点,尤其是脸型和眉毛。” “生什么气啊?我希望岸岸像他。” “你很秀气,东海俊朗点,女孩随你好,男孩随他好。” “静姐真会夸人。我妈说东海就是……” 羽沫及时住了嘴。 “什么啊?” “你别告诉他啊。” “说吧。” “我妈总说那傻大个儿,”羽沫捂嘴笑,“我从没觉得他和俊朗这词沾一点边。” 许静抿嘴笑了半天。 “丈母娘看女婿,这也是变相夸!东海确实又高又帅。这段日子让伯母辛苦了。我工作忙,也帮不上你太多。多亏了老人家了。” “真是多亏了你和我妈了。我什么都不懂,整天手忙脚乱的,全靠你们帮我。有你们,我和岸岸都少受不少苦。” “羽沫,听你讲话,谁都想疼你,怪不得傻大个儿把你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哪有?”羽沫用手遮脸。 “我说错了?哟,小宝宝吃手手了,我帮着剪剪小指甲吧。” 羽沫忙翻出个小个指甲刀来。“他上午含含糊糊地发了个音节,特别像在喊妈妈。” “是吗?咱们这么聪明啊?我看着孩子像是长出来一点小牙牙了,可以添点辅食了,菜泥儿啊米汤啊温果汁什么的都行。” “我妈也这么说呢。那我这一两天试试加一点。” “少加。” “知道了。” “东海去店里了吗?他店里最近生意好吗?我和你大哥都忙,他一成家有了你,我们放心多了,问的也少了。” “他很少和我说店里的事。应该还好。” “东海体贴,怕你担心。羽沫,我也不耽误你休息了。宁愿种一天地,也不看一天孩子。这一天下来,你也够累的了。我走了,你也睡会儿。” “我们给恬恬留的水果,带走吧。也问大哥好。” 羽沫送走嫂子,歪在床头朦胧睡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37 同住 睡到半夜,羽沫习惯性地伸手往身旁摸了摸。岸岸好像不在身边,羽沫一下子就惊醒过来。又伸手四处摸,原来是孩子蹬开了小被子,翻身到不远处睡着了。 羽沫起身,用小被子把岸岸重新裹好,无意中摸到了孩子的头,心里吃了一惊,怎么会感觉有点烫呢?忙伸手推推东海。 “你摸摸岸岸,孩子是不是在发烧?” “有一点。”东海起身穿衣。 “我们现在立刻去医院?”羽沫慌道。 “并不太烧。”东海摸了摸岸岸的头,“外面风很冷,孩子抱出去更容易冻病了。先用温水敷敷头,物理降温试试?” 东海说着,起身端了盆温水进屋。羽沫把孩子抱到床头,自己也在床边半跪半坐,东海绞了块毛巾,羽沫忙接过来给岸岸敷头上。东海知她心焦,由着她忙碌,又怕她冻着,随手给她披了件衣服。 羽沫拿着块小毛巾沾了温水给岸岸敷头,岸岸还在昏睡。羽沫小心地给孩子擦完手心又去擦脚心,东海拍拍她头:“恬恬小时候也发过几次烧,我那时候正好在我哥家,这么敷一会儿小孩体温就会降下来点。如果降不下来,咱们就去医院,你别担心。”说着又去换了盆水。 羽沫低了头,不出声,抱着岸岸在怀里哄。 东海摸摸她脸,温声问:”哭了?心疼得掉眼泪了?” 羽沫抽了下鼻子,抹了下脸:“他还这么小,怪可怜的,去医院会不会打针输液啊,孩子得多疼?可是烧得手心脚心都有点发烫了,呼吸好像也快了好多,我有点害怕。屋里有暖气,应该不会冻着啊?都是我不好,是不是白天喂多了?” “过了六个月,小婴孩儿都容易生病,我记得恬恬在一周岁内也经常发烧的,你不要这么傻,乖,别哭了,岸岸已经被你养得很好了。” “可是我好像给他喂多了。”羽沫抽噎了下。 “倒是有可能是积食了。是一次喂多了,还是喂了好多次?没关系,不怕啊。”东海弯腰抱抱她。 “下午喂得次数多了点。我想让他快点长胖。我再也不这么傻了。”羽沫又抹眼泪,“用不用去医院?” “小孩子用药不太安全,咱们谨慎点好,一会体温要是降下来,咱们就不用去了,一直烧,咱们就立刻去。” 羽沫忍了忍眼泪,接着帮岸岸用温水敷头,继续擦洗手心脚心。 “好了,一会儿就没事了。你守了半天了,要不要去睡会儿?我一个人来敷?”东海又换了盆温水。 “我躺下也睡不着。” 两个人守了半宿,快到黎明时分,岸岸的体温慢慢降下来。 羽沫听孩子的呼吸渐渐平稳了,自己才朦朦胧胧睡去。东海抱了孩子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岸岸睡得正香。 经历了这一宿,羽沫更加小心,岸岸也长得越发活泼可爱。 这天傍晚,羽沫抱了岸岸在厅里玩,边哄孩子边给老妈打电话,连响了十几声也没人接。“姥姥去哪了?咋也不接咱电话呢?是去买菜了吗?”羽沫自言自语。 到了晚上,羽沫又打,家里还是没人接。就皱了眉。 “妈家电话没人接?”东海拿了个拨浪鼓摇晃,“咚咚”地响,岸岸偎在他怀里笑嘻嘻地伸出小胖手抢,爷俩玩得正欢。 “可不?也不知去哪了,让我担心。我让她和咱们住,她说住不习惯。说了好几次了,也不听。”说着摇摇头,“她年纪也大了,又不爱麻烦人,一个人住,生了病我也不知道。” 东海抱了岸岸,到厅里热了杯牛奶,回来递给羽沫:“是不是还是因为我不好,妈对咱俩的婚事心里还有那么点介意?” “孩子都这么大了,她还介意什么?再说,每次妈来帮忙带孩子,你都这么亲热,又是端茶,又是倒水,一口一个妈,她还生你什么气?”羽沫接了牛奶,低了头慢慢喝。 “她都怎么和你说起我?她要是心里还不待见我,你强行把她接家里来,她心里会觉得委屈的。”东海捏捏羽沫的脸,又捏捏岸岸小脸,岸岸抢了拨浪鼓摇得正欢。 “她夸你饭做得好吃,说你待我也好。”羽沫想想,“她特别喜欢岸岸,每次来都给岸岸带各种小衣服,小玩具,抱起来就不肯松手。” “那要不要我来试试?你确定妈不介意咱俩的事了?” “确定。你快试试吧!”羽沫笑。 东海就把岸岸放到羽沫怀里。翻过身,给羽沫妈家打电话。 “妈,您在家了?羽沫刚才打了好几遍电话,家里没人,我们两个人都挺担心的。” “出门和老姐妹们吃了个饭。羽沫没有别的事情吧?”羽沫妈刚进门正换下外套,随口问道。 “羽沫倒是也没有什么大事情……”东海吞吞吐吐。 “怎么了?难道是岸岸怎么了?”羽沫妈一听语气不对,有点着急了。 “也没有什么大事。她不让我说。” “这叫什么话?岸岸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别让我着急。” “岸岸发烧了。”羽沫在旁边拧了东海一下,东海疼得侧身直躲,接着说,“现在好多了。刚才羽沫急得只会哭,她是新手妈妈,遇着点事就懵,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哪懂?孩子还有别的症状吗?” “昨天好像还有一点吐奶。”岸岸小朋友适时地在旁边打了个嗝,配合他人精老爸。 羽沫无语。 “我就这两天没打电话嘱咐她,也不知道你们都怎么当的爸妈,现在到底还烧不烧?我这就过来看看。”羽沫妈抱怨道,又把刚脱的外套穿上。 “您别着急,岸岸真的是好多了。您要过来呀?那太好了,我和沫沫都不太会带孩子。您路上小心。” 羽沫妈这边心疼得不得了,一想到可怜的外孙子,正躺在他那什么都不懂的父母身边受罪,更是生气,急匆匆赶了过来。 进了屋,萧岸岸趴在她妈怀里已经睡熟了。 东海忙着沏茶倒水:“刚刚岸岸还闹得特别厉害,现在好像睡着了就好多了。沫沫第一次做母亲,什么都不懂,凡事有心无力,没了您的指点,孩子大人都受罪。我也着急,亏了您过来了,您先在这将就一晚,如果再烧起来,有您在,我们也放心些。” 羽沫也求道:“妈,吓死我了。您住过来帮我带一阵吧,孩子一病,我心慌得厉害。” 羽沫妈嘴里说:“我可管不了这么多。”人却急急地坐下,弯腰抱过了孩子,摸了摸头,还好,倒不大热,放了心,瞪了羽沫一眼:“有我在这呢,你还不快去睡会儿。难道都守着?” 自此,苦肉计生效,羽沫妈搬来和他们同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38 早归 时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幸福的日子像流水一样容易匆匆地逝去,不轻意间它在这里转了弯,又在那里入了海。 转眼间,萧岸岸已经三岁了,人小鬼大,聪明灵俐,成了羽沫妈的心头宝,每天早晨帮着穿好衣服,送到家附近上幼儿园,晚上又由姥姥亲自接回来。 快过年了,羽沫忙着洒扫庭厨。 她头上微微冒着汗,拿着抹布擦完了厨房的地柜,又踩到椅子上,踮着脚尖,抬手努力地擦洗厨房上方的吊柜。 一侧脸,脖子上细细的白金链子忽地被柜子拉手挂住了,羽沫忙低头去摘,稍一用劲,哪曾想竟然“啪”的一声挣断了,翠绿的心形玉坠子摔落到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羽沫忙从椅子上跨下来,摸索了好一会儿,哪想到竟然是碎成了两块,这原本是东海在去年结婚纪念日时买给她的礼物,这可怎么办呢?正心疼不已,听到身后门响,羽沫忙低了头把玉坠子塞进毛衣口袋里。 东海进了屋,连鞋也不曾换,一言不发,径直回了卧室。 槐树街这两年冒出很多家豪华休闲会所,娱乐桑拿按摩一体,很受顾客们欢迎。东海为了家里的生计,工作起来越发兢兢业业,按摩店的生意偶然也有不太好的时候,可是下午就回家来,确实也很少见。 东海性子沉稳,做事有主见,外面的情绪很少带回家来。羽沫先前偶尔还问两句,东海怕她担心,总是三言两语地报喜不报忧。后来东海回家不主动说的事,羽沫也就懒得问了,乐得清静。 羽沫接着擦洗厨房的台面:“店里出什么事了吗?今儿回来这么早?晚上吃什么?” 羽沫妈此时正好推门进来,手里拿了份晚报,篮子里是两把新鲜的绿叶菜:“东海这么早就回来了?” 羽沫猫腰接着擦地板,摇头,轻声说:“可能是累了,回家就直接去卧室了,睡了吧。大概最近店里生意不太好。” 羽沫妈戴了老花镜,举着晚报细瞧:“生意应该还可以吧,他店里都是些老主顾,我路过几次,晚上店里客人挺多的。就是东海干活太拼命,天天忙到那么晚,你得劝劝他,年轻时不当事,等老了就得落下毛病。回家歇歇也好。现在几点了?我是不是该去接岸岸了?” 羽沫说:“是该接了,我烧了排骨,您喜欢吃水磨豆腐,路上买一盒回来,再捎回点蘑菇,东海爱吃。” 岸岸被姥姥接回家就直接钻进了厨房,皱了小眉头,撒娇伸手挡着羽沫的路:“妈妈,要抱抱,岸岸要抱抱。” 羽沫手里择菜,就蹲下身,问:“岸岸今天乖不乖?和小朋友在幼儿园玩得怎么样?” 岸岸:“许多多滑滑梯时推了我一下,我鼻子碰流血了,流了这么多,我就哭了一小会儿。下午我就主动和他和好说话了。妈妈,老师为什么夸我大肚子呢?” 羽沫想了想,不禁莞尔:“是说你大度,夸你懂事。去喊爸爸起来吃饭。” 岸岸兴奋:“爸爸这么早就回家了,爸爸,爸爸——” 一会,岸岸噘了嘴,迈着小胖腿跑回来:“爸爸说他头疼,不起来吃饭饭了。” 又笑着把手从背后伸出来,举着一把木头手枪,瞄准窝在地板上发懒的狗狗:“啪,啪——爸爸给我的枪,小狗狗,你怕不怕?” 羽沫皱眉,关了火,进屋轻推东海,东海却不翻身,也不动,低声说:“今天我累了,想多睡一会儿。你们先吃,我等睡醒再吃。” 羽沫听他声音疲惫嘶哑,也就不再勉强。随手拿了床薄被给他盖上。 娘儿三个小声说笑着吃了晚饭。 饭后羽沫几次想喊东海起来,东海却一直昏昏沉沉的睡不醒,羽沫心疼他赚钱辛苦,就由着他没去打扰。 睡到半夜,羽沫忽然醒了,感到东海正吻着自己的额头,嘴唇却是冰冷冰冷的。 “怎么了?这么凉?我去给你热点东西吃。” 他却抱住了她,头抵进她怀里,不让她离开,语气低沉:“我要是哪天被人追债,从此离家出走,你会害怕吗?” “什么!”她吃了一惊,挣扎着坐起来,“欠了谁的钱,欠了多少钱?” 她听见他低声发笑,才放了心,捶了他一下,“想要钱直说,吓我做什么?” “你不担心你老公没了,却只担心钱没了,沫沫你很伤我的心。” “没钱我和岸岸饿死啊?”羽沫觉得东海手脚冰凉,赶紧起身拿来杯温水和感冒药,“你肯定要发烧了。哪能每天干活都十几个小时呢?以后让你还这么拼命?” 东海拉她躺下,抱住她,用脸蹭着她的手:“我都生病了,你怎么还冲我喊呢,你这么凶我,我会难过的。乖,你什么时候能学会懂得心疼我一点呢。” 羽沫在暗夜里听着,莫名就突然有了丝心酸,笑道:“看来是真不好受了,是发烧了吗?哪不舒服,我给你揉揉。你今儿是怎么了,咋这儿楚楚可怜呢?” 东海躺平,鼓起腹肌:“六块,强壮吗?” 羽沫扭头“嘁”了一声,东海两指捏紧了她下巴,强转她脸回过来,唇挨着唇:“说,我最喜欢强壮的海子哥哥了,不说,我现在就让你好好体验体验。”说着一手捉了她的两手压到她头上,俯身过来,一手慢慢揉捏。 羽沫悄悄地笑,“我听吐了。你可还病着呢。睡不着,我们说会儿话。” 东海刚吃了感冒药,出了一身大汗,确实一点力气也没有,松手翻身躺好,伸了胳膊让她枕舒服了:“沫沫,你这一生最害怕什么?” “嗯——最害怕岸岸或妈生病,毕竟看不见,总觉得照顾他们不太方便。” “那你去再治治眼睛吧,你要是能看见了,是不是就不再对这个世界害怕了?店里生意还好,咱们也攒了些钱了。” “再说吧。海子,这一生你最害怕什么?” 东海沉了一会儿,一直没有回答,翻了个身,轻轻地打起了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39 进店 东海的这场感冒竟然来势汹汹,低烧咳嗽了将近一个多月。人病了,难免也有了些疲倦之态,这天稍微好了一点,皱了眉正打算去店里。 “嗓子还疼不疼?”羽沫劝,“前两天不是都安排好了么,今天就别去了,有小文看着店呢,又不是没你不行。” 东海正系外衣扣子,此时倒愣了下,自言自语道:“也是,又不是没我不行。”又问,”沫沫,要不你陪我去店里?” “我去店里做什么?”羽沫吃惊,“我又不懂店里的事,和大家也不熟,我不想去。” “多去几次不就熟了。我要是生病了,难道你不管?这可是咱自己家店。” “你病了,不是有小文么。你最近这一个多月总发烧,去得也少,小文管得不是都挺好的?我也不感兴趣,岸岸就够我操心了。” “去吧,我想让你去。以后店里的事情我也多个人商量,小文虽好,可哪有人能和你比?老婆最贴心了,好啦,听话了。” 羽沫不情不愿地和东海去了店里。简单和大家问了个好,就躲到最里面的按摩间想休息。东海却带了人推门进来。 “来来,认识下,这是段师傅和许师傅,咱们刚开店时就在的老人,这是我媳妇沫沫。” “段师傅,许师傅好。” “老板娘好。” “喊我羽沫就行。” “这是小邵,小金和小董,虽然年轻,手艺都挺好。这是沫沫,你们老板娘。” “沫沫姐好。” “你们好。正是上客人的时候,大家都忙去吧。东海就是带我过来玩玩,不用陪我。改天我请大家吃饭啊。”羽沫笑。 大家又都和羽沫客气了几句,嘱咐她多来玩,才散了。 东海又牵着羽沫的手到前台,招呼小文:“沫沫来了。” “哟,老板娘来了,你可真是稀客。” “都老板娘了,怎么还算是客?”东海笑。 “我说错了。这也是羽沫的店啊。” “快算了吧。你们两个人的店,一个管技术,一个管人员,我就是跑来玩的,而且还是被东海强行拉来的。” “你要多来,大家背后都奇怪老板娘什么样呢,你可真是大家闺秀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你不知道你侄子萧岸岸小朋友随谁啊?要多调皮有多调皮。我哪有空出门?” “都这么粘你啊。”小文笑。 羽沫只当没听清。 “岸岸三岁了吧,你这还是三年来第一次踏进咱们店,东海可能也是怕你操心,怕累着你。”小文接着说。 “我以前是担心她累着,最近想想,还是应该该让她来咱店里学学,小文你有空好好教教她店里的事。”东海笑。 “我不学。家里的事就够操心了。你再说我就被吓跑啦。”羽沫悄悄拉了下东海衣袖。 “岸岸都上幼儿园了,你还不清闲点?”小文笑。 “你家晓鸥怎么不来店里上班了?她来,我还能找她聊聊天。”羽沫忙转移话题。 “她不是生了二胎了么,四岁的哥哥,二岁的弟弟,那个小的更淘气。她在家带小的呢。” “可惜你们没生个姑娘,要不咱两家可以结个娃娃亲了。” “遗憾,遗憾。”小文笑。 “和她讲讲这个月的流水。我去招呼下客人。”有人喊东海,东海拍了拍羽沫肩。 “你认真的?我又听不懂。”羽沫问,东海已经转身走了,羽沫对小文苦笑,“我学这个做什么?早知道不来了。” “就当听着玩玩吧。”小文笑笑,“你这么聪明,肯定一听就懂。我简单说说。” 东海的感冒忽好忽坏地又拖了一阵,人瘦了很多,因为病了,精神不济,连话也说得少了。 谁知这天按摩店的客人里来了个姓姜的眼科大夫,东海倒像是他乡遇故知般兴奋,不是约着人家喝酒就是约着人家唱歌,半个月下来两人已经称兄道弟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等姜大夫从省医院参加完学术研讨会,就带来了个天大的好消息,羽沫的眼睛可能有的治了。“羽沫是后天失明,现在不比十年前,这种手术成功率已高了很多。我恩师就是省眼科医院的李主任,这方面的专家,我都给联系好了。”姜大夫说。 “谢谢姜哥,哪天咱约着吃饭。我知道我们江州城好几个好馆子,您一定赏光。”东海连声道谢。 “你帮我多推拿几次就挺好,我颈椎舒服多了。哪天我找你去吃饭。先你让你妻子尽快来省医院。” “好咧。谢谢,谢谢。” 东海当即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取出来,打到了一张银行卡上,怕不够用又向自己哥哥借了些,连夜替羽沫悉心打点去省医院的行李。 “衣服、洗漱用品、被单,身份证,病历,我把卡放夹层里了,你想想还忘了什么?”东海说着,又找出把雨伞放进箱子里。 羽沫呆呆地坐在床边,交握着两只手,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总觉得哪里不踏实:“你前一阵不是说想装修按摩店吗?装修设计都谈了好几次了,等你装修完我再去吧。” “你看病要紧,装修的事可以再等等。” “岸岸幼儿园下周有亲子运动会,我参加完再去。要不然岸岸会失望的。” “我去。” “我把家里的钱都拿走,万一……” 东海啪的一声合拢了箱盖,问道:“万一什么?你到底什么意思?” 羽沫嗫嚅:“你赚钱那么辛苦,咱们攒这些钱也挺不容易的,我都拿去了,万一看不好,钱再用光了……再说,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呢,咱们再想想,再等等。” 东海突然就动了气:“你也知道我辛苦,所以才要把钱用到你看病上。用光了我再挣就是了。你还想什么,等什么!人也托了,钱也准备好了,妈陪着你去看病,岸岸由我和我哥他们倒着接。你要是还这么任性,这个家也就没什么意思了!”说着找了烟叼在嘴里,头也不回地摔门出去了。 东海从没和羽沫说话大声过,更别提发脾气了,羽沫着实被吓了一跳,一时有点不知所措,怔在那里也忘了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40 兄弟 等到吃晚饭,东海也没回家,羽沫担心,反复拨打手机,那头却一直是没人接听。 待到半夜里,东远打来电话,让她放心,说东海竟然在小店里喝醉了,天太晚了,怕吵到老人和孩子,先在他家住下了。 “大哥,他没事吧?” “你放心。就让他在我这住一宿,明早就回去。他喝醉了,你也弄不了他。我正好替你说说他,都这么大人了,这怎么能喝酒喝到醉了呢?” “您别说他了。他四处托朋友找关系想帮我治好眼睛,我不大放心孩子,不太想去……明天我就要走了,他可能心里也挺有压力的。何况他前一阵总是感冒发烧,身体还没好利索呢。” “还是羽沫懂事。该看病还是要去看病。东海睡下了,明天一早等他醒了我就让他回去送你。” 羽沫本来想和东海再说两句话,听说他睡下了,也不知真假,也就不好再提。或许东海动了气,觉得自己不识他好人心,不愿搭理自己呢。 勉强道了一声“大哥晚安”,挂了电话,又委屈又担心,夜里翻来覆去也没睡好。 这边东海确实没睡。倚了沙发,皱了眉用手重重地按揉太阳穴,头有点痛。 “你干嘛不接羽沫电话,让她担心?”东远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心重。 “恬恬睡了?” “许静陪着她呢,应该早睡了。你和我来书房吧,怎么头疼?” “有点疼。好几晚睡不着,我也担心,又不好在家里表现出来,这她还闹着不想去呢。” “担心什么,治不好?最坏也不就是和现在一样?难道会更严重?医生说最坏后果了吗?” “没说。所以在家里我更紧张。来你这,我还平静点,或许晚上还能睡会儿。”东海拿了一支烟。 “你可不能再抽烟了。你这次感冒挺厉害的,和抽烟多一定有关系,人都瘦了。” “那我从今天起戒了。” “戒得了吗?” “尽量吧。”东海说着,把整盒烟紧紧地揉了揉,远远地扔出去。 “你和羽沫没什么事吧?”东远皱眉。 “挺好的。” “可我总觉得你情绪不太对头。你找的这个大夫是省医院最著名的眼科专家?” “嗯。”东海点点头,“姜大夫就是挺有名的眼科医生,他推荐的自己老师,省眼科中心的主任,主刀过不少手术。我也给他们看过羽沫近期拍的眼部影像片子,说是治愈希望很大。” “我听着很靠谱了。你这担心得都睡不着觉了,太不像你平时处事风格了,放松点。给羽沫看好眼睛不一直是你一个心愿吗?虽然我觉得你的决定还是有点突然。” “不突然,机会太难得了,不容错过。必须让她尽快好起来,你也明白这是我一直的心愿。”东海低头,语气坚定。 “东海,你有什么心事可要和我说。从小你就爱自作主张。这是优点也是缺点。”东远摸摸弟弟的头。 “我知道。” “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 “那我有事和你说。”东远沉吟了下,坐下来,又拍了拍弟弟肩头,“我打算去海南一段时间。” “去多久?” “有可能一年,也有可能去两三年。公司在那边有业务,派我过去。安排了好几次,这次我不能再推辞了。” “恬恬和静姐呢?” “她们暂时过不去。恬恬要在这边读书,这套学区房还在还贷款。” “哥,我钱不凑手,过一阵就能还你。” “你用你的,我有钱。再说,去海南后还会涨不少薪水。” “静姐同意了?” “她没有问题,恬恬也乖,我都放心。我以前担心你,现在你也成家立业了,还有了儿子。好好做个丈夫,好好做个父亲,不要让我在外地也惦记你们。” “这些年我拖累你了。” “这是什么话?你没帮过我?我买房交首付时,你背着我给了你嫂子多少钱?” “那是我一点心意。” “照顾你也一直是我的心愿。” “哥,”东海起身抱了下大哥,“你在外地也要多注意身体,静姐不在你身边照顾你,我也不放心。你不要起早贪黑地忙工作。应酬时也要少喝酒。” “我会注意的。家里的事多拜托你。” “好。你什么时候走?” “下个月中旬。” “沫沫可能赶不回来。” “她看病要紧。你也不用和她说。这个月我能帮你接岸岸,下个月底我要走了,你嫂子能帮你接。你告诉羽沫我要去外地,她只会更担心你和岸岸。” “月底她差不多能回来了。” “或许到时候,羽沫眼睛就全恢复了。我这一走,也就更放心了。” “但愿吧。”东海笑笑,“但愿事事都如人意。” “会的。你今晩真住这?书房有张折叠床,我给你拿床新被子?” “打挠你和嫂子了。” “怎么结了婚,反而和我客气上了?这也是你家。但以后少让我们收留你就行了,我真怕羽沫想多了。明天一早还要送他们娘俩走,你也早点睡吧。”东远抱了床被子给他。 “哥,晚安。” “晚安。” 第二天一早,东海就告辞,出门时,许静又塞个红包给他:“给羽沫带着,图个吉利,一路平安。说我们过一阵就去省医院看她。” 东海赶回家时,羽沫娘俩个刚刚吃早饭。岸岸已经去了幼儿园。东海默不作声地整理了遍行李,觉得没有什么遗漏了,又把所有重要证件和银行卡跟羽沫妈一一交待清楚。才提了行李,打车送他们娘俩去火车站。 路上,东海对羽沫妈千叮咛万嘱咐,却没和羽沫说一句话。羽沫侧了身,默默地倚坐在车门边生闷气。 进了站台,羽沫妈伸手接行李:“你放心吧,不会有别的事的。倒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干活别那么拼命,看你最近都累瘦了,注意身体。有事,我就给你电话,你放心好了。” “妈,您多受累,店里最近实在是走不开。况且岸岸也要人照看。”东海顿了顿,“还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41 送行 “还有我求您,千万别为钱的事担心。羽沫胃不好,您管着她好好吃饭,她要是任性,您别和她一般见识。无论有什么为难的大小事情,您立刻给我打电话,咱娘俩商量着办。这是姜大夫,李主任的手机号码,手术方面的细节,哪一点您不清楚不放心,都可以打过去咨询他们。” “我都记住了。”羽沫妈拍拍东海的肩,“你自己当心身体,你干活太猛,悠着点。岸岸还小,这些天得多麻烦你嫂子了。” “嗯。那我先把行李给放车上去,再走。”东海猫腰提行李。 羽沫低了头,在身后悄悄牵了东海的袖子不松手。羽沫妈只作没看见,独自往前走。 东海停下来,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那条细细的白金链子,替羽沫戴戴好:“玉怎么碎的?随便往口袋里一搁,也不放放好,扎了人怎么办?我前几天又去药王庙里,替你求了一个药王菩萨坠,开过光了,替你都穿好了,贴身带着。” “昨天晚上你怎么不回家?还喝酒喝醉了,我,我都没有睡好。”羽沫把玉坠拉拉正,塞进衣领里,小声说。 东海不吭声,替她在颈后扣好链子扣:“我不是故意喝醉的。” “一想到要去做手术,我心里总觉不踏实,有点害怕。你真不陪我去?”羽沫拉了东海的手。 “你已经长大了,沫沫。咱们都有儿子了,为了岸岸,为了这个家,你能不好好治病吗?再说,妈在医院里陪着你,比我照顾你更方便,是不是?我和儿子都会为你祈祷的——手术一定会平安成功的。心里想着孩子,你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想着你,心里才会静下来,不再害怕。” “嗯。” 羽沫伸臂抱了抱东海,低声:“我只是好想看见你。” 东海站着没动。半天,回抱了下羽沫。 羽沫妈看站台上人越来越少,在不远处催道:“快开车了,咱们走了,羽沫。东海你照顾好岸岸,别惦记我们。” 东海忙提了行李送上车,放好了,边往车下走边说,“妈,您也照顾好自己,多受累。有事给我打电话。” 临到下车时,又扭身在车门口站住,听到车鸣笛了,低声对羽沫说:“万事你自己都要多当心。” “我知道。”羽沫低声说,“你照顾好自己和岸岸。我会想你的。” 东海又抱了下她,下了车,一直立在站台边,听火车一声长鸣,渐渐远去。 羽沫顺利住进了省眼科医院大楼,羽沫妈忙进忙出,安排好羽沫各种日常起居检查。因为年纪轻,羽沫身体各项基础指标都很好。 “明天下午两点半有一个专家会诊。”小护士进来下医嘱,“你们一定准时去对过的三楼等着。到时候有导诊会过来接你们,你们提前做好准备,那个时间点不要离开病房。” “好。会诊完是不是就可以确定我能否做手术了?”羽沫问。 “应该可以确定了。要是能做,还要进一步进行一些相关的检查。” “麻烦你,我想打听一下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位眼科主任姓李?他办公室怎么走?”羽沫妈问道。 “有啊,他可是这里最好的专家,大牛。他今天前楼有门诊,不会到住院部来。你明天去会诊,就会见着他了。他的手术做得可好了。你们也是慕名而来的?” 羽沫妈听了,放下心来:“是啊,也是慕名而来的。找他做手术的病人很多吗?他手术成功率高不高?” “他是这最好的眼科专家了,手术成功率能不高吗?求他做手术的病人太多了,能不能排上都得看运气。” 第二天会诊时,羽沫妈急忙找到李主任,是位须发皆斑白的儒雅老先生,但是体格健硕,精神矍铄,说话慢条斯理很有人情味:“小姜已经和我说了你们情况。你们先别着急,安心住院,等会诊和检查结果出来后,咱们再进一步制定手术放案。” “都拜托您了,李主任。我就这一个独生女儿,她这眼睛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 “我明白的。您也不用太担心,我也看过梁羽沫的片子,要是全没把握,也不会建议让病人来省院住院检查了。何况,她又年轻也没有基础病,只要适合手术,我们一定治病救人,让她重见光明。” “太谢谢李主任了,您能亲自给我们羽沫主刀吗?我们别的医生都不认识,只敬重您信任您。” “先配合主治大夫完成各项检查。我说了等拿到检验结果和报告,我们再定手术方案。回去再等两天。别太焦虑,会好的。” “好好,谢谢李主任。” 经过会诊和几轮周密的检查,羽沫的情况比预想的还要乐观。 “放宽心吧,好好休息。病人的乐观和好体质,也是手术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李主任每天查房时都对羽沫细心叮嘱。 “我都听您的,主任。”羽沫甜甜的微笑。 “这姑娘好,做病人就要乖乖听大夫的话,才会好得快。你妈就太焦虑,要向姑娘学。”李主任笑笑,问羽沫妈,“你们所有检查都做完了吗?” “护士长早上来说,今天的检查是最后一项了。我们也不太确定一共得做多少项?”羽沫妈忙说。 “梁羽沫的检查报告呢?”李主任回头问身后的护士和实习医生。有个小大夫忙着小跑往外走,想去拿。 “等全查完病房再看吧。”李主任制止了一下。 “一会我送您办公室去。”护士长在身后答。一群人边说边去了下一个病房。 “李主任挺厉害。”羽沫小声嘀咕。 “人长得可和蔼了。”羽沫妈起身给她掖掖被角。 “长什么样?” “须发斑白的忠厚长者,慈祥的老爷爷样,但身姿挺拔,蛮有风度。” “我真想看看啊。”羽沫侧身躺下,“从前也不怎么惦记治眼睛这事。现在倒真是越来越想了。” “快了,会看见的。”她妈轻轻摸摸她的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42 手术 确定完手术方案,李主任又对检查后的各项指标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翻,颇为满意,信心满满地答应亲自为羽沫的手术主刀。 半个月后手术顺利完成。 正当娘俩满怀喜悦等待拆线的时候,后续治疗还是出现了轻微的并发症,虽然李主任反复强调情况并不严重,都属于术后正常范畴,但羽沫还是在医院又住了二十多天。 贴身带来的那张银行卡是东海多年来辛苦打拼的全部积蓄,但面对巨额的医疗费用,也只觉得捉襟见肘。 东海每隔两三天就往卡上再打些钱,有时候是一两千,有时候不过是几百块,反复嘱咐她们娘俩不要在吃的方面委屈了自己。 却很少打电话给羽沫。 羽沫有时猜想,东海可能怕影响自己休息,继而影响了治疗效果;有时又猜想他每天都在担心治疗费用,干活不知多拼命呢,所以太忙没有时间打给自己。 可时间长了,心里还是有几分空落落的失望。隐约觉得还是自己治病前犹豫不决的态度,让东海真的生了气,所以才懒得打电话给自己,如果自己现在给他打过去,倒也尴尬。琢磨着回家后,没人处倒真要低声下气地哄哄他才好。 看着羽沫又反来复去地捏着手机发呆,羽沫妈坐在床边,一边削着苹果皮,一边慢悠悠地问道:“你要不要给东海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这个时候,他店里生意正忙,咱这又没什么大事,我打给他干什么?”说着羽沫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 羽沫妈笑道:“我就奇怪了,东海这么宠着你,你是怎么把人家欺负急了?这小子最近怎么也不给你来个电话呢?” 羽沫说:“还是亲妈吗?您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他了?” “你也别太嚣张了。”她妈斜了她一眼,“东海那视力,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现在养活一大家子人,又存了个心思想给你看病,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流了多少汗受了多少罪,钱是好赚的?你是看不见,这几个月他是一天比一天瘦。” 羽沫沉默了会儿,低了头,抻平自己衣角:“您还觉得我嫁错人了吗?当初还伸手打人家。胳膊都被你打肿了。” 羽沫妈“嗤”的笑了声:“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就你小心眼,找个机会就翻出来唠叨一遍。现在也不是谁没事总欺负东海?”把削好的苹果塞给她,收拾了果皮,站起身到外面水房冲洗水果刀去了。 这天上午,院方安排给给羽沫拆线。 羽沫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拆开纱布,眯着眼看到窗外的第一缕阳光时,还是禁不住泪流满面,坐在床上抱着头哽咽不止。 李主任微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可不能再哭了。重见光明是好事,以后要更加爱护眼睛,这一年都是恢复期,不能有任何差错,要按时来医院复查,平时要多注意用眼卫生。” “知道了,我们一定都按您说的做做好。谢谢您,李主任,您真是医德好,医术高,我孩子能够有重见光明的这一天,多亏了您妙手仁心,我们全家都非常感激您。谢谢您啊谢谢您。”羽沫妈也握着李主任的手抖个不停,激动得眼圈泛红。 李主任点头示意:“不客气,治病救人是医生的职责所在。梁羽沫你可千万不能哭了。回到家后洗脸也要小心,尽量不要让眼晴进水,少用手揉眼晴,近期内不要游泳潜水,看电视也要有节制。” “谢谢李主任。您长得比我想像中还要慈祥,特别帅,特别有风度的一位老专家老学者。”羽沫一脸尊敬崇拜,“您说的我都认真记下了,保证每一条都做到。” “我老么?”李主任也被她乖萌的样子逗笑了,冲羽沫妈点头,“闺女怪可爱的。” 羽沫妈摇头笑:“她孩子都三岁了,还长不大。” “真不像。要不是小姜大夫总提她爱人怎么人好,我还以为你家姑娘没结婚呢,看着年纪确实也不大呀。性格多讨人喜欢,快好好休息吧。”说完带领着实习生又走向旁边病床的病人。 “你快给东海打个电话吧,他肯定惦记着呢。”送走了李主任,羽沫妈忙催到。 “妈,我想尽快出院。”羽沫脸上忽然浮上一丝红晕,“您先不要告诉他。我想第一眼看看东海,走到他面前亲自告诉他,我能看见了。他为我看病受了那么多苦,我怎么也要给他一次惊喜。” “哎呦——”她妈戳了下羽沫的头,又好气又好笑,“自打你嫁了人,你真是越活越小了,我难道还要故意瞒着东海?” “您先别给他打电话了。” “他要来电话问呢。” “您就说,情况有点小变化,还要再等两天拆线。” “你都是当妈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我可不会撒谎,说漏了你别怪我。” “妈——”羽沫抬手到母亲鬓间,吃惊道,“你怎么都有白头发了?什么时侯长的?” 羽好妈怔怔地看着女儿,见她一脸恍惚,不禁伸手把她揽到怀里,“你这么多年受苦了……”说着落下泪来。 “大夫不让我哭啊,您怎么还招我?”羽沫捧着她妈的脸笑。 “是是,你现在千万不能哭。”羽沫妈忙自己擦眼泪,又轻轻打掉她的手,“我都多大年纪了,长一两根白头发,有什么奇怪的?你不知道你有多不让人省心啊!” “我还行吧。”羽沫笑,又托着她母亲脸细看,“您没长什么皱纹啊,也不像怎么操心啊。还是我记忆里的大美女。” “去去去。哎哟,这都几点了?我该给你热饭去了。” “还是我去吧。”羽沫说着,慢慢下了床,盯着鞋子看了好一会儿,又盯着她妈手里的饭盒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来慢慢站起身,笑问,“是在楼道左面开水间能热吗?” “是,你行不行啊?”羽沫妈在她后面跟着走,又追问。 羽沫走到门口,回身拦了一下她,双眸闪亮,一脸浅笑。 羽沫妈站住,又开始抹眼泪。 第二天,梁羽沫没有向家里其他人透露出院的时间,自己悄悄地回了槐树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43见你 槐树街到处高楼林立,和她年少时的记忆已大相径庭,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东海按摩馆。铺面不是很大,装修也已显老旧,白墙灰瓦,绿漆门窗,门口一溜几大盆青葱的半人高的植物,宽阔的叶子苍翠欲滴,小店闹中取静竟还有几分古朴淡雅。 她的腿软的几乎不听使唤,心头怦怦乱跳,越是走近小店越是说不出的害怕,突然间刹住了脚步,她微张着嘴,眯起了眼,目光烁烁,隔了那明净的窗子,只远远的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身影,那是她嫁了五年的丈夫,爱得死去活来的恋人——萧东海。 羽沫闭了眼,嘴角轻颤,泪水扑簌簌的滚落。原来宝玉第一次看到黛玉时说“这个妹妹我见过”,竟然是真的。要不然何以这个身影竟如此地眼熟,如此的亲切和温暖,与她一路上在心中描摹的样子不差毫离。高瘦的身形,黑硬的头发,宽宽的肩膀,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 东海转过身来,那亲吻过无数遍的唇还是那样薄,他低头和身边的人轻声交代什么,一侧嘴角微微挑起,露出一个不羁的笑容。下巴方方正正,鼻梁高挺,只是眉毛比想象的还要浓黑,墨染般斜插入鬓。他带了厚眼镜,行动轻松自如,只是神情却似有些几分孤傲冷淡。 羽沫心绪潮涌,再也没有力气挪动脚步,稳了稳心神,蹭到大槐树下,找到那把椅子,扶了树慢慢坐下。 那年的那天,自己被妈妈赶出了家门,就在这里,东海把自己揽入怀中,承诺相守一生。当时她眼不能视物,心中却明月高悬,只觉得幕天席地,这世上只剩了他们二人,地老天荒不过如此。 眼前却是华灯初上,街上人来人往,一片喧攘繁华,往事历历在目,却又恍如梦中了。 羽沫就这样一直呆呆地坐着,脑中一片空白,心中却翻涌着万语千言。一会儿见了面,她和东海先说什么呢?她不知道,她现在只想静静地等着他,等着他工作完了,等着和他手挽着手一起慢慢地走回他们自己的家。无意识地,她冲着这渐浓的夜色傻傻微笑,这夜色怎么这么美,以前不知道,原来夜色是这么适合与爱人散步呢。 夜色渐迷离,一朵雪白的槐树花悄悄飘落,散发出恬淡的香气。 羽沫伸出手,花儿落入掌心,欢喜漫上心头。她弯腰拾起几粒小石头,朝树上砍去,槐花飘飘荡荡轻舞,她伸手灵巧地接住,一朵又一朵,盛开在她手心里。 玩得专注,忽一侧身,竟被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起,东海已安安静静地站在不远处,面朝向她,那神态宛如在深情地注视。 “你做什么吓我!”她拍了拍手,薄嗔轻笑。心中丝丝缕缕满是喜悦缠绵,只想讨好眼前的男人,跑过去,踮起了脚尖,“我爱,我回来了。”声音微弱,甜腻娇憨。 东海却一动没动,抿紧了薄唇,双眉轻蹙,树影斑驳,他就那么孤单地站着,神情竟似有几分难过,路灯拉长了他的身影,地上漆黑一团。 羽沫有些奇怪,东海低头,已挽起她的手臂,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哪里还用你去接?”羽沫两手抱了他的胳膊,让他轻拖着自己走,一副娇娇的模样。 “也是啊,哪里还用我去接,”东海低声笑,“我刚才走近你时,你没听出来我的脚步声?” “我正聚精会神地找槐树花呢,我小时候最喜欢这么玩。” “我知道的。”东海问,“你今天去接岸岸了吗?” “我日思夜想,夜想日思,第一眼要看到的人——是你。” 东海松了羽沫的手,退开两步站住,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燃一根烟,吸了小半支,自嘲地笑了声:“结婚快五年了,还要让你受这份打击。陌生吗?” “我要是能看见,我都不敢嫁给你。”羽沫故意夸张了语气。 东海掐灭了烟,把两手放进裤兜里轻握了拳,挑了挑眉,等着她继续说,但已是脸色发青,连嘴角的笑容也僵硬勉强了许多,显然是真的被打击到了。 羽沫心中有了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小样的,这么久没见了,刚才连吻她一下都不肯。“你帅死了,五年前我是一听钟情,今天是一见倾心,我咋这命好呢,你说是不是,老公?” 东海无法自已,伸臂揽了她,就着她凑过来的唇轻轻碰了一下。 羽沫踮着脚尖,不依不饶,东海推她,笑:“街上呢。” 羽沫笑:“那你求饶。” “女侠饶命。” 两个人就又挽了手慢慢前行,东海捏捏她手腕,笑:“沫沫,我有时侯是真心觉得你这位女侠功夫了得。伤人时那叫百发百中,哄人时又招招见血。” “还会好好用成语吗?”羽沫微笑,从包里拿出那条精心挑选的灰色羊绒围巾,替东海围好,退了两步,歪着头看,“你媳妇的审美,真心不错。” 取下来,又拿着围巾在他手背上轻蹭:“雨天灰,颜色又安静又柔和。我喜欢它的手感,你摸摸看,喜欢么?今年冬天你每天都要围着它。” “好。”东海轻轻摩挲着,“又柔软又温暖,象沫沫的心思一样可爱。有了它,今年冬天应该不会那么冷了。” 羽沫边走边眯着眼打量周围的小店,夜里的槐树街上更显繁华:“你好像不怎么喜欢过冬天,为什么?” “小时候,我妈顾不过来我们,我又贪长,过冬的时候,衣服常常短了,胳膊和腿总有一大截冻在外面,我就讨厌过冬天,因为特别冷,从心里就冷。” “那你以后冬天要想穿得暖和,心里不冷,就要好好疼媳妇。”羽沫偏头笑着看了东海一眼,又抱了他的腰,小声说,“你呢,你只许对我一个人好;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情,你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是真心。我开心时,你要陪我开心;我不开心时,你要哄我开心……” 羽沫听见东海轻笑,推他:“笑什么?” “像哪部泡沫剧的台词,特别耳熟。你这么无聊啊,背得还挺流畅。” 羽沫也笑:“要你管?反正你要好好疼我,否则冬天到了,我也不给你买衣服穿。求饶我也不依。” 东海轻轻叹了口气,揽住她:“沫沫,如果我哪天做错了什么,什么时候向你求饶,你都要饶了我,好不好?” 羽沫突然停下来,惊奇地说,“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这里还有家花店呢,花好漂亮,可惜太晚了,关门了。” 萧东海一边摸出皮夹子,一边轻轻地敲打窗户:“老关,老关在么?不好意思啊,关哥,麻烦你给我老婆包束红玫瑰。沫沫,还是白百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44 挪动 “两束都要行不行?”羽沫双手摇晃东海胳膊。 “这么贪心?”东海笑着低头给钱。 “红玫瑰抱回家去,我插瓶,白百合拿去送给静姐。” “你心里倒是永远装着家人。” “那当然。你永远排第一。”羽沫兴致勃勃地抱了花,心情雀跃。 “岸岸呢?他是你儿子。” “第二好了。” “我倒是希望孩子在你心中最重要。” “你们俩都无比重要。”羽沫笑,“那我在你心中呢?” “玫瑰有刺,别抱着花枝,小心扎了手。” “我不是小孩子了。” “是吗……也是啊。”东海低头开了家门。 “妈妈———”岸岸第一个兴奋地冲了过来,一脸萌萌的笑,紧紧抱住了羽沫的腿。 “宝贝儿。”羽沫抱起他,猛亲了一口,“谁送你回来的?” “我送他回来的,欢迎回家,羽沫。”许静远远地站着,伸出了手。 “你好有气质,静姐。”羽沫小跑着过去拥抱许静。 “没你漂亮,小美女。要不是给亲家母打电话,我都不知道你今天出院。接了岸岸,赶紧来你家给你接风,衣服也没来及换。东海嘴也真严。” “我想给他个惊喜,没告诉他。”羽沫偷偷吐吐舌头,“大哥呢?” “东海没说吗?公司有外派,他去海南了,走了有一个星期了。” “什么时候回来?你一个人带恬恬太辛苦了。” “不好说,估计最少得一年吧。公司派了他好几次了,他都推辞了。现在恬恬也大点了,他才肯去。男人趁年轻,在外面闯闯也好。” “吃饭啰,她嫂子留下吃饭吧。”羽沫妈出来招呼。 “静姐,我买给你的白合花,东海付的钱。”羽沫偷笑,“正含苞呢,插瓶里,明天就全开了。来吃饭了,恬恬小姐姐呢,坐婶婶旁边。” “我要那朵花骨朵儿,红色的。”恬恬指着玫瑰花蹦蹦跳跳。 羽沫把一小朵红玫瑰花苞别在恬恬耳边:“她长得可真像你,静姐。小鼻子真翘,还有小酒涡,美人胚子。” 许静推推眼镜,笑:“要不然你们再生个女儿?” “一个岸岸就够好了。我们就是父母心中的唯一的宝。”东海抱了岸岸在腿上,“不是想妈妈了?帮妈妈夹只虾,小男子汉。” “那我呢,二叔?”恬恬气鼓鼓地爬上东海的腿。 “你是咱家永远的小公主。”东海忙摸摸她的头。 “那二婶呢?”恬恬狡黠地笑。 “她永远是爸爸的小公主,我听见我爸说过。”岸岸亲昵地搂住姐姐。 许静看了眼羽沫,捂嘴笑。 饭后,许静母女又留下来聊了会儿天。 羽沫从旁打量,三十岁刚出头的许静,身材苗条,留着利落的短发,翘鼻薄唇,一副金边眼镜遮住了她的几分俏皮,让她有了几分书卷气。她坐姿端正,举止落落大方,一身知性女性的温柔,让人不觉间就亲近。 “看什么呢?去帮着切点水果去。”羽沫妈推了下羽沫。 “看静姐的手,真好看。”羽沫起身 “天天判卷子,哪好看了?羽沫别忙了,天太晚了,我们走了。你刚出院,伯母也累了好多天,你们都早点休息。” 说着告辞离去。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东海翻身起床,羽沫从后面抱住他:“干什么去?你怎么起这么早?” 东海套上外衣:“不早了,一会儿岸岸该去幼儿园了,我去做点早点,你早上想吃什么?” 羽沫捧了东海的脸,闭着眼说:“再亲亲我。” 东海低头亲亲她。 “你再睡会儿,今天我去吧。”羽沫麻利地起身。 东海愣了愣,扣衣服扣子的手僵在那里,“你会做什么?” 羽沫推他躺下:“你再睡会儿,我很快就买回来。”说着,披了衣服,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吃什么?” “看着买吧。街口左转就有家早点铺,云吞,豆浆,小包子,茶鸡蛋……种类很多。你不要过街对面去找,出门小心。”东海想想,还想嘱咐,又不知为何停下来。 “不用过街,是吧?你睡吧,我能找到。” 羽沫站在客厅门口,扶着椅子换了鞋,心情愉悦,又把桌子和椅子推到墙边,重新摆放一遍,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才脚步轻快地下了楼。 结婚以后,东海知道她对清晨上街有心结,又担心她独自过街危险,大多自己去买早点或者清闲时亲自下厨煮给大家吃。 羽沫轻哼着歌,神清气爽地穿过小街,买了些东海爱吃的云吞,又买了些精细小点心,顺便还捎了份晨报。 进了屋,抬头看表,才刚刚六点,围了围裙,到厨房去煎鸡蛋。 一会儿,岸岸跑进跑出喊外婆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忽然听见厅里一阵乒乒乓乓响动,只听东海沉声问:“岸岸,是你动了椅子?” 羽沫忙跑出来,东海正扶着椅子坐下,腿上一片乌青。岸岸吓得躲进羽沫妈怀里,羽沫妈假作生气,一手轻戳他的小额头,岸岸瘪瘪嘴,像是要哭。 羽沫一脸尴尬:“是我,是我忘了。我刚看到桌子椅子放得不当不正的,就随手推了几下,碰着了?” 东海推开她的手,径自走到厨房去给大家盛云吞。 羽沫忙把桌子推回来,又把椅子摆回原样。 羽沫妈一边替岸岸收拾小书包,一边低着头轻声说:“你忘了你当初摔哭过多少回了?家里的家具怎么能随便乱动,这点连我们岸岸都懂。自打你嫁过来,人家东海可没叫你在这屋里蹭破过一点皮儿。” 羽沫冲她妈做了个鬼脸,轻笑:“你现在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说完,转身跟进厨房,拿了东海的手轻轻拍自己的脸:“真是该打。我下次注意。” 东海也不作声,取了勺子筷子,端了两碗云吞给老人和孩子放到厅里桌上。 羽沫心里嘀咕:“小样儿,脾气见长啊。” 侧脸又瞄了一眼东海的脸,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自己这两天兴奋过了头,怎么东海好像真的有点不高兴了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45 嘉琪 “嘉琪好像从大学休学了。”羽沫妈领着岸岸出门前回头对羽沫说,“你要是今天有空,约嘉琪出来和她聊聊,前两天你住院,我也没空和你细说,你小姨为这件事可生气了。” “好不容易考上的研究生,嘉琪为什么要休学?” “听说和她的男朋友有点关系,具体是什么原因,你小姨也没有和我说清楚。嘉琪那个脾气,你也知道,她妈妈的话她也未必听得进去,我去问,就更问不出个所以然了。她从小就和你好,你俩从小就有无数小秘密,你去开导开导她,也好宽宽你小姨的心。” “放心吧。”羽沫送母亲和孩子出门,给嘉琪打了个电话,说自己眼睛治好了,约嘉琪出来吃个饭。 羽沫打了一辆车,赶去和嘉琪约会的餐厅,路上止不住新奇地往窗外望,江州城真是变化很大,虽然她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因为眼疾以前很少出门,现在一眼望去仿佛来到一个新的城市。 尤其是城东的商业圈,高楼林立,商业街纵横,休息广场连接不同步行道,树木、花坛,雕塑、小品一一点缀。 羽沫四望,好不容易才找到那家名叫“午后”的咖啡厅。 江南风格的大厅布置,就餐区外就是一片清澈水景,有水鸟起落觅食,羽沫临窗坐下。 “姐,眼睛治好了?恭喜你。”嘉琪拿了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递过来,“我的一点小心意。” “什么啊?”羽沫发现嘉琪消瘦了很多,连眼睛都凹进去了,人也没什么精神。 “拆开看看,我和我妈一块挑的,一块女式手表,我觉得挺配你。本来应该在你住院时候去看看你,可姨妈说你术前术后都要好好休息,正赶上我也生病了,就没去成。” “真的很精致,谢谢你,也替我谢谢小姨。我正想问呢,你怎么生病了?” 嘉琪半天没说话,神色顿时萎顿下来。 “和我说说吧,憋在心里多难受啊。我妈也挺担心你呢。” “我前任是个混蛋。”嘉琪愤愤然。 “到底怎么回事儿?不是说是一个富二代吗?当初你都带回家里了,小姨、小姨夫也见过面了,我们还以为你们会订婚呢。” “我本来是有这个打算。他家里挺有钱的,开头追我的时候也挺热情。虽然他人长的很一般,但是说话谈吐挺有社会范儿,人很精明,在同学之间也广有人缘,有一帮哥们儿天天围着他转。我以为他是个绩优股。” “他家有点儿钱,出手大方会笼络人呗。” “嗯,对哥们对我都算大方。平时给我买名牌的包,买各种时尚的衣服和化妆品,品味也行。后来我们就同居了,住在一起后,他人就整个变了个样儿。他喜欢限制我和别人交往,一旦生气了就口不择言,在家里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得出口。” “这是什么素质啊?有些人是人前人后两幅嘴脸,可他是个名校研究生啊,难以想象。是不是他父母惯的呀?” “他是家中的独子,他母亲很溺爱他,平时总给他寄钱,天底下就他儿子是皇子。可他也不怎么听家里人的话,他说他小时候上的是寄宿学校和父母的感情比较淡薄,只有没钱的时候才肯和家里联系。” “就因为他嘴贱,你们分的手?” “他骂我,我还能忍忍,但是他动手打我,我确实不能忍了。” “怎么他还敢动手打你?他以为他谁啊?” “他追问我过去的恋爱经历,说要好好的了解了解我,他不会计较我以前的事。我也是鬼迷心窍,就信了他,和他说我有过两任前男友。然后他就疯了,说我骗了他,嫌弃我不是处女。一喝醉了就指着这件事装疯动手打人。”嘉琪说着眼圈就红了。 “那你们分手就好了!这样的男生留着他过年吗?你这么漂亮,还担心找不到正常点的男朋友?和他分手就好了。” “我也想分啊,可他不肯。他动手打人,醒酒之后又跪地求和,说都是因为爱我才痛苦到这样,动手是太在乎那件事,写了保证书不会再犯。不到一个月,喝醉了又动手,把我打伤住了院。这次我就下决心离开他了。姐,你瞧瞧我胳膊。” 羽沫看到好几道鲜明的划痕和几个陈旧的烟圈烫痕,气得嘴唇发青:”怎么弄的?” “这几个圆的伤疤是他拿烟烫的,他说不自爱的女孩就应该受到惩罚。” “这你还敢回他那去住?为什么不报警?” “我一说分手,他就发短信以死相逼。我怕他真出点事,就又回去看看。哪曾想他又发疯,抓着我头发一直用膝盖撞我肋骨,我吓坏了,锁了卧室门报了警。可警察来了,看我们是大学生情侣,训诫了他几句做个记录就走了。” “那你为什么不偷跑回家?” “他上学跟踪我,回公寓后就没收我手机。天天给我洗脑,让我承认自己不是个好女孩。我开头是害怕,后来就麻木了,再后来就不想活了。” “人渣!” “亏了我妈几次给我打电话,发现我没接,就跑来学校找我。看我不对劲,强行带我回了家。” “小姨一向当机立断。听你一说,我猜以你自己当时的状况,很难有力量摆脱他了。但是遇到这种人渣,咱们只有远离,才能慢慢恢复自己的力量。” “嗯。我后来心累得一点也没力气反抗了。我妈悄悄地给我办了休学。现在在家里休整了一段时间,觉得精神好多了。” “嘉琪,好妹妹。”羽沫伸出手去,“谁这辈子还没准不碰上个人渣啊!你现在能说出来,就是已经都过去了。” “是啊。”嘉琪,“姐,你信吗?他天天拿我交往过男朋友,不是处女来攻击我,我都快相信我不是一个好女孩了。有段时间我真觉得自己真像他说的那样,不自爱还脏。这几道划痕,是我自己用刀子自己划的。我只有在疼的时候才觉得我是活的,活生生的。我现在非常厌恶那些日子了。” “你遇见了个畜牲而已,都过去了。从小你就是最优秀的,一路重点中学重点大学,单纯外向还漂亮。无数男生眼里的女神。” “嗐。”嘉琪眼圈一红,“我反思了下,我是一直都有点小虚荣。有钱,夸夸其谈,会往上爬,这些特点都挺能吸引我的。我也是个精致利己主义者,这件事偶然中也有点必然吧。可怜小红帽遇见了头真野狼,算长一智吧。” “被咬疼了?好在你是个理智的女生。” “事后理智。人在其中也崩溃了。所以我同意我妈办了休学,想好好缓一阵。姐,我和你好,说话最坦白了,你别和姨妈说,再吓着她。” “知道。你真缓过来了?”羽沫不放心。 “你还不知道我吗?从小就没心没肺。我只是当时很危险,太无力了,事过之后是个明白人。对人渣我会留情吗?半年之后还是条好汉。”嘉琪展颜一笑。 “你呀你!我太感激小姨了!” “嗯。我妈是个刀客,把他削了一顿,骂得别提多痛快了。他也就是能洗脑我这种小女孩,还跟我妈狡辩他是爱我才会控制我,又骂我和家人说这些事不是独立女性,小题大作。我妈直接报警他非法拘禁,限制他人人身自由。他出来后为了自己前程没敢再来招惹我。” 羽沫点点头:“他也是名牌大学的研究生,也会审时度势考虑自己前途的。你就当他有心理疾病吧!滚了就行。” “你是旁观者清啊。在家里住了一段时间,我好像慢慢清醒过来,觉得前几个月的日子就像一场噩梦。” “噩梦过去了。” “再抱抱我,姐。” 羽沫越过桌子,伸手抱了抱嘉琪,嘉琪趴在他的肩头,无声地哭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46 换园 “别光说我的事情了,怪扫兴的。说说你吧,重见光明真是天大的喜事。我看你容光焕发的,看来小日子过的还不错,我小外甥岸岸,最近还好吗?” “他就是淘气,其余都挺好的。” “姐夫呢?我前几天路过槐树街,看见他们店里的生意很好。” “我很少去他们店里,家里的事还忙不过来。他也不大和我谈他店里的事情。” “幸福的小女人。”嘉琪笑,“这几年江州城休闲会所开的很多。你看看这城东区,咱刚路过的这条街上就有好几家,竞争都很激烈。还是姐夫知道打拼,他们店里都是老客户多吧?” 羽沫招呼过来侍者,点了两份牛排和咖啡:“他的店开了很长时间了,确实老客人居多。店里师傅们的手艺都很好。” “我看也是,那天我路过时还看见有一位女按摩师呢,长得挺漂亮。” 羽沫吃了一惊,帮嘉琪拿了两张餐巾纸递过去:“那可能是新招来的吧,原来店里只有一位女按摩师,叫陈晓鸥,后来回家生孩子去了,现在还在家里带小孩呢。” “我也是办事从那路过,正好碰见姐夫,就随便聊了两句。那个按摩师刚巧有事情过来请教,嘴挺甜,眼睛挺大,人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主要是这姑娘眼睛能看见,他们店里都是盲人师傅居多,我就多看了两眼,人还挺麻利。” “他们店里的师傅们,都是你姐夫和小文仔细挑过的,人都挺好的。哪天我带你去试试他们的手艺?” “哪用你带我去,我自己去找我姐夫,他还能不给我打折吗?”嘉琪笑着说。 “还打折?他敢要你钱,你来找我告状,我收拾他。” “你结完婚怎么一副母老虎的样子啊?小心我姐夫被小绿茶哄走。”嘉琪笑。 “快吃吧,一会儿牛排就凉了。吃也堵不上你的嘴啊?”羽沫笑。 “你一会儿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没有,吃完饭咱俩去逛逛街?你肯定没在这片商业区逛过,好多精品店里的衣服都不错呢。你瞧瞧你身上穿的,好看是好看,太素净了。” “我正想给东海、岸岸和我妈买几件衣服呢。” “刚刚说你凶,这一会儿又变成了贤妻良母了。” “一直贤妻良母好不好?”羽沫笑。 羽沫妈每天和邻居程奶奶一起接送各自的孙子上幼儿园。 这天早上,两位老人家一路走一路唠嗑。程奶奶念叨着,孙子下个月就要换家幼儿园了。 “这家幼儿园离家多近啊,咱们接送也方便,你们想换哪去?” “牛牛爸妈不知听谁说的,小孩子三四岁时是学外语的最佳年龄。这不,他们又找了家双语幼儿园。” “什么是双语幼儿园?” “中国话和外国话日常都教的幼儿园。听说那的小孩都是外国人在教。” “呦,那可好,小孩从小练外语,发音就纯正啊。贵不贵?” “挺贵的,按年收费。主要是还特别不好进,要考试。” “人家挑聪明的小孩要吧。” “可不,多亏了孩子妈妈有个表妹在那工作,给了不少指点,又帮忙托了人。听说那的小孩三年出来,英语说得都和中国话差不多。“ “孩子小,学口语快。” “都这么说。更主要的是这家幼儿园对口一所重点小学,那的孩子幼儿园毕业后很容易上重点校,这才是它招生很火的原因。” “真的啊?咱们这个小区对口的那所小学就是有点不大好,我也正为这件事操心呢。那我们岸岸如果要去,他表姨能帮个忙么?”羽沫妈听了有点动心,试探着问。 “我给你问问去,我估计能行,你家岸岸是一个多聪明的小孩啊。我们儿媳妇又和她表妹关系好,他们幼儿园又准备招生,招谁不是招啊?” “那太好了,我等你回信儿,先谢谢了。” “我正愁没个接送孩子的伴呢,岸岸要也去上,咱们又能一起接送孙子了。话说回来,小孩子学习耽误不起,牛牛爸妈带孩子还试听了几次课,回来说效果挺不错的。就是收费比这家幼儿园高不少。” “就这么说定了。你先帮我问问去吧。” 羽沫妈送完孩子,一路走,一路低头盘算,自己身体现在还挺好,羽沫也能看见了,自己有退休金,还小有一点积蓄,不如奉献給祖国的未来——岸岸小朋友吧。 哪想到晚饭时刚提个开头,东海就沉了脸:“这么小的孩子就攀比,到哪天是个头?再说,羽沫后续治疗还需要不少钱。” 羽沫妈默默替孙子鸣不平,岸岸才是他爹亲生的好不好。“我有退休金,还有一点积蓄,我就来出这个钱吧。” “您的钱您都用在您自己身上,将来旅个游,看个小痛小病的,都需要用钱,您怎么花都行。岸岸还小,有我养着,不需要您添钱。”东海向来待老人温和亲热,今天却似真犟上了。 羽沫妈听东海说的生硬,不禁有点生气:“东海,一家人分得这么清清楚楚干什么?人家的小孩儿能上双语幼儿园,将来还能上重点小学,我们岸岸哪点差了,也去上个好幼儿园不是一件挺好的事吗?” “岸岸就是普通人家的普通小孩,知道勤俭知道努力就很好。在公立幼儿园里长大,对岸岸没有什么坏处,孩子间会少很多攀比。小学课业不重,在哪上,只要努力都一样,您不用太为他操心。” “我的孙子,我能不操心吗?” 羽沫抬头看了眼东海,桌子底下轻轻推了他一把。 东海道:“您辛苦攒的养老钱,不容易。岸岸还小,有我呢……” “你的孩子,你做主,是这个意思吗?”羽沫妈有点生气,“这么多年,我辛辛苦苦带了他这么大,我愿意给他找个好点的幼儿园,不行吗?我是外人啊?” “妈,您误会了。我是不希望您太过疼他,花这么多钱上私立幼儿园,意义不大,还会影响您生活质量。”东海平静地说。 “我也不用你这么操心我,我愿意。”羽沫妈皱眉,“你就说行不行吧?” 东海半天沉默不语。 羽沫急忙打圆场:“岸岸最亲爱的外婆,你最疼他了。这事程奶奶不是还没问来结果吗?或许人家还未必收咱呢。也得看看一年到底收多少钱?必竟是上幼儿园,不是上大学,咱也得关心一下性价比是不是?” “妈,你别生气了。这个家以前依靠您,今后必然还要依靠您。我帮您再去盛碗饭?”东海语气平淡。 羽沫妈叹口气,推了饭碗,回了自己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47 别扭 羽沫也吃不下去了,东海低头静静地吃完自己碗里饭,走到厨房洗了碗,擦了擦手,对羽沫说:“我去店里看看,这两天店里来的客人多,人手不太够。”说着转身进屋去取外衣。 羽沫心头火起,跟着进了屋,压低了声音:“东海,我妈是要害岸岸吗?老人家自己掏钱,想让岸岸上个好点的幼儿园,你如果不同意,也要好好说话。你今儿这什么态度?瞧瞧你这脸色,摆给谁看啊?” “对不起,我忘了你现在会看人脸色了。” “东海,冷嘲热讽有意思吗?” “我只是告诉你,没人摆什么脸色,你看的不对。” “那你什么意思?我觉得你最近心里有情绪,你对人态度有点冷淡,你知不知道啊?是因为我哪不好吗?我们两个现在坐下来好好聊聊,行不行?” 东海低头穿上外衣,慢慢扣好扣子,“小文刚才给我打电话了,店里现在客人特别多,我不能不过去看看。” “你最近店里哪天客人不多?我住院做手术的时候,你给我打过几个电话?我回家里这几天,你还是天天往店里跑,今天我想你在家里陪我说说话,小文那里我去打个电话告诉他,你今天不去了。” 东海皱眉:“你住院的时候,我每天都工作到三更半夜,第二天一早就把店里所有结余的钱都打到你卡上,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的。可是,东海……”羽沫摊摊手,“你没发现你最近有点变化么?” “我刚才要是和妈说话,让她觉得态度生硬了,我会找个机会和她解释的。” “我不是说的这个。” “我答应小文一会儿去店里看看,我是老板,不能说话不算数。” “我说的也不是这个。”羽沫按自己太阳穴。 “那是什么?” “我是说你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东海……”羽沫伸出手去,“我回来以后,咱俩有时间坐在一起好好说会儿话吗?我就想和你安安静静地说几句话。” “沫沫,我现在真得走了,你听听,小文又来电话催了,店里还有七八口人指着我吃饭呢,我们还要养岸岸,我真的挺累的。你是大人了,不能随时随地都盼着有人来哄。”东海说着走到厅里换鞋。 “挣钱就这么重要?一天也不能耽搁?”羽沫走过来,侧身挡在门口。 “最起码我得能给我孩子交得起入园费吧。”东海冷声说。 “我妈是一心为了岸岸着想,你这么一说也太不识好人心了,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东海没搭腔。 “我要是今天就不让你走呢?”羽沫抬手搭在门框上。 “小文他们都在急等着来帮手帮忙呢。” 羽沫没动。 东海抬手稍微使了点劲,推开她。 “你要是现在走了,就别回来了!”羽沫任性道,她发现自己最受不了的就是东海这么淡淡然的样子。 东海也不理她,径自拿了围巾,轻轻地带好门去了店里。 一连两天,东海也没回家。 羽沫被哄惯了,这次真是被气了个半死,怎么也想不通东海怎么就能为这点小事,犯了倔脾气。 有心去店里找他,又觉得憋屈。 羽沫妈更是一头雾水,东海向来是个明白孩子啊,那天的事虽然饭桌上有点小不愉快,但居家过日子,哪有马勺不碰锅沿的,过去不就完了。思前想后,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催着羽沫先服个软,哄东海回家。 羽沫想了想,自从认识东海,都是自己使脾气任性,估计东海最近因为挣钱给自己看病,是实在压力太大了,自己哄哄他又何妨。 正巧许静打来电话,说东远出差,路过江州城能在家里呆一个晚上,让他们夫妻俩过来吃晚饭。 羽沫一口答应下来,给东海打电话,却是小文接起来的,说东海正在给客人按摩不方便接,羽沫嘱咐让他转告东海,说大哥出差回家了,务必给自己回个电话。 自己则急匆匆地先出门买了一个大水果篮,又去接了岸岸,因为孩子有点感冒,忙着喂了点药,哄着睡下了。 看看已近黄昏,又给东海打过去电话,对方却提示已关机,想着东海忙完了,小文一定会转告他的,自己最好早点过去帮嫂子做做饭,直接在吃饭点过去总不大合适。 和母亲打了个招呼,换了件新衣,急忙拎了水果篮出门。路上活动小心思,是否该给东海告个小黑状呢,他再拧,但总得给哥嫂几分薄面吧。 哪想到推开大哥家门,只见东海正坐在厅里陪刚上小学的恬恬玩呢。 “二叔,美人鱼最后到底怎么样了?她是为了爱情死了么?”恬恬坐在东海怀里吸着酸奶,仰着头问。 “小丫头,懂什么?还什么爱情?小心你妈妈听见你乱讲话,教训你。美人鱼呢,最后她变成了碧蓝碧蓝的海水……”东海拿着温毛巾替她擦脸,像是忽然被什么触动,停住了手。 “你上次不是这么讲的。你说,美人鱼最后变成了大海上雪白雪白的飞沫,她好可怜哇,是不是二叔?”恬恬抽抽小鼻子,“小美人鱼又好看又善良,为什么会死?会变成大海上雪白的飞沫?故事的结尾我不喜欢,你喜欢吗?要是换个结尾该有多好……” “她最后变成了大海上雪白雪白的飞沫……”东海轻轻重复了一遍,“是挺可怜的,”又拍拍恬恬的脸,“那好,我们来改个结局,美人鱼最后重新获得了自由,她生机勃勃地活到了一百岁。” “好喔!二叔真伟大。”恬恬拍手,忽然看到羽沫进来,忙站起来问好,“二婶婶好,岸岸弟弟没跟你来吗?” 他嫂子也笑问:“羽沫?你们俩个这一前一后的,来还不一块来,怎么你们没约好么?” 羽沫尴尬,看向东海,东海只低头和恬恬做游戏,没有一丝解围的意思。 羽沫只得笑:“恬恬乖,弟弟在家睡觉呢。静姐,本想早点过来给你帮忙,岸岸又有点咳嗽,去幼儿园早接了会儿,又给他喂了点药,一不注意就晚了。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不用了,你歇着吧。岸岸咳得不厉害吧,秋天风干物燥,小孩容易咳嗽。” “没大事。” “羽沫来了?眼晴治好了,这可是咱家大喜事啊!一会儿得喝杯酒庆贺庆贺。正好我带了瓶好酒回来。”东远也迎出来。 “也没来得及给大哥送行,大哥到了外地还习惯吗?还麻烦静姐接送了那么久岸岸,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岸岸不也是我们的孩子吗?有什么过意不去的。”许静笑,“羽沫自打结了婚,越来越水灵了,尤其这双眼睛一治好,远远望去就像两湾深潭,太好看了。” 羽沫笑:“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哪里赶得上静姐一点呢,又美丽又能干,在家贤妻良母,在外领航名师,婚姻事业两得意。我是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的。” 东海歪着头听了会儿,此刻松了恬恬的手,独自走到阳台上,随手合拢了推拉门。 许静看见了,好奇道:“东海,你穿得少,阳台上有点凉,别冻着,你要找什么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48 口红 东海没应声。 许静看了眼东远,东远起身走到阳台:“东海,外面凉。你还是要找什么?我来找就好了。” 许静转身走向厨房:“恬恬去洗两个苹果,和婶婶一块吃。” 羽沫瞄了眼东海背影,也跟着许静进了厨房,许静上下打量了她两眼,羽沫脸一红:“我来帮忙打个下手,我们家大多是东海做饭,我不太擅长,静姐你别笑话我。” 许静忙拉了她的手,笑:“我哪能要你干活?怎么了?和东海闹别扭了?” 羽沫搬了个小櫈子,坐下择菜:“也不能算是闹别扭。我也说不清楚,以前他很少生气的,最近也不知他是怎么了,动不动就有点小心眼,跟个别扭孩子似的。” 她嫂子拍拍她手笑道:“你这话说对了,男人就是个孩子,尤其在他心爱的女人面前。你别看这兄弟两个长得人高马大,板起面孔挺唬人,但其实有时候依然会有点孩子气。” “大哥闹别扭也不理人?”羽沫偷瞄了眼阳台上东远的背影,连背影看上去都好严肃啊!偷着吐了下舌头,“我觉得大哥要是生气了也会挺吓人的,是不是嫂子?” 许静抿着嘴乐了下,点了点头:“挺唬人”,两人互相看了眼都悄悄捂着嘴乐。 “所以呢,对东海该批评就批评,该哄也得哄。”许静笑说,“男人外面看着挺坚强,内心也脆弱。何况,我在旁边瞧着,东海真是挺疼媳妇,是不是,羽沫?” “嗯,还行。”羽沫脸一红:“你别笑,静姐。” “没笑,我觉得挺好。” “可是最近几个月,东海特别不愿意搭理人,我住院的时侯他都是只给我妈妈打电话。而且,就因为一点小事,他就生气,那态度总淡淡的,不愿意沟通似的,这两天他都没有……” “没有什么?” “你猜猜,我们俩为什么没有一块过来呢?”羽沫委屈地撇了撇嘴。 许静沉默了一会,坐下拉了羽沫的手问道:“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想起些事情要问你。我瞅着东海最近瘦得厉害,人也打不起精神,像是有什么心事。你们店里生意最近没出什么事吧?” 羽沫吃了一惊,嗫嚅道:“应该还行吧,他前两天还说,小文总打电话催他去店里,说是店里缺人手。他生意上的事我不大问,他回家也不怎么说。” 他嫂子又挪了挪櫈子,和她挨近些:“羽沫,我一直把东海当亲弟弟,这孩子人性好。所以,有些话我也不避讳你,前两天你大哥和他通电话,他就情绪不太高。今天他来得早,和大哥说借的钱暂时还不上,老大的人说着眼圈还红了,让我和你哥一顿数落,你看病,那钱我们是应该给的。再说我们当初买房子的时候,他也出了不少钱,我们要还他,他也不肯要的。我知道你刚看好眼睛,经济上如果有什么困难,就直说,我们还有点积蓄,你们不用瞒着我们。” 羽沫忙道:“真没有。他倔,我看病我妈添钱,他都没要。我们没有因为钱吵过架。” 他嫂子笑:“那就好。东海是真好,你眼睛看不见时,他拼了命攒钱让你治病,心里全是你。”站起来洗了洗手,“他这么好,你可要看紧点。” 羽沫笑:“是啊,我这不都跟到您这来了么,一会儿就捉走。” 两个人就又笑起来。 东远走到阳台,合上推拉门,看见东海趴在窗台发呆:“怎么了?自己跑这冻着?” “有烟吗?” “不是戒了吗?心里有事?店里的家里的?和我说说。” “能有什么事?就是店里活儿多,有点累了。” “累了就歇歇,你最近是瘦了。羽沫眼睛也好了,岸岸也大点了,你别向从前那么拼了。人手不够,店里再多招两个人,小文不是手艺也挺好的,让他带带徒弟。你就别凡事都自己亲力亲为了。” “我会掂量着来。别说我了,你那怎么样?” “一切都刚开头,千头万绪一个字:忙。这次出差顺路回来,估计得两三个月回不来了,也是活多人手少,申请几次总公司也不派人。熬过这初建的一年半载估计会好点。” “那你也要注意身体。” “行,知道了。进厅里吧,这凉。我去看看她们那饭做的怎么样了?” 东远探头进厨房,正看见妯娌两在笑:“姐俩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私房话,笑得这么开心,我们都饿了,什么时候吃晚饭啊?羽沫这眼睛一好,更秀气了,咱们得好好庆贺庆贺,静,给我和东海开瓶好酒。需要我帮什么忙么?” “你帮着端端菜吧。羽沫,你去喊东海吃饭了。” 饭桌上哥嫂察言观色,饭后就嚷嚷着想岸岸了,两个人坚持送东海夫妻一起回了东海家。 路上,许静故意陪东海走在后面,小声嘱咐:“东海,羽沫多漂亮多乖巧啊,有这样的媳妇你可要懂得惜福。有时候男孩子就是粗枝大叶些,慢慢也要改改,羽沫心细,你要多关心关心她,陪她多说说话,哄哄她,夫妻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要好好沟通,懂不?” 进家后,两夫妻又陪着老人和孩子闲话了半天,才起身告辞。 送走了人,羽沫冲东海笑:“都是你,连哥嫂也怀疑我们吵架了。” 东海脸上却一直淡淡的,低了头脱了外衣,又把白色衬衣扔到床头,进了浴室去洗澡,一副再不愿提起这事的摸样。 羽沫听着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坐在床头气闷,心想以前自己看不见,想撒娇就撒娇,想发脾气就发脾气。这倒好,看到人脸色,自己到抹不开了。 想起吃晚饭时,恬恬撒娇要二叔抱,蹭了点菜汤在东海袖口上,羽沫随手拿了东海的衬衣到厨房去洗。 夜里静,只闻到一股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水味,拎起来细看,衬衣左肩下有一道浅浅的玫瑰色口红痕,昏暗的灯光下,分外地刺眼。 羽沫一时难以置信,又举起来眯着眼细看,只觉得手脚冰凉,寒颤颤的,似乎连心也冻上了。插入书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49 送饭 羽沫拎着衣服坐在洗衣机旁,愣了半晌,才机械地把它扔进去,按了按纽,听着滚筒里的水声“哗哗”地不停翻转,心乱如麻。 第二天,东海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起了床,羽沫也醒了,背对着东海,听他窸窸窣窣的穿好衣服下了床。忽然想起来,结婚后很长时间,东海每天早上都会给自己一个早安吻,最近人家是彻底忘了。 “怎么最近都起这么早?早上店里也会有客人?还是有其他什么重要的人?” “早上哪会有客人?所以也就上午有点空,和小文对对帐。” “没有其他事情?” “没有。” “以前不是说想给店里装修吗?我还以为你最近因为这件事在忙。” “哪里还有余钱?装修的事先放放再说。” “最近店里女客人多吗?” “和往常一样吧。有男有女都差不多。这一大清早的,你问东问西的,怎么对店里的事情忽然感兴趣了?” “你不希望我感兴趣?” “希望。你治眼睛前我就带你去过店里,希望你认识认识师傅们,最好学学怎么管理这个店,可你态度很勉强,我也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不开心。” “店你不一直管得好好的?还有小文帮忙盯着,为什么那段时间你忽然希望我学着管理?” “必竟是咱自己家开的店,自己人管着更安心。” “我一直以为你怕我累着,不愿意我去操心家外面的事。在那次之前你从来没让我去过店里。” “有些事有时也会让我改变想法。” “什么事?” “我不在家里吃早饭了。你和妈说一声。今天也可能还晚,店里最近人手不够。” “好。” 东海出了门。 羽沫却很少见地一直躺到了中午,起来后依旧觉得浑身懒懒的,没有什么力气。 慢腾腾地冲了个热水澡,散着头发,她趴在卧室的梳妆台前,瞪着镜中的自己一直呆呆的发愣,惹得她妈好奇地看了她好几次:“你怎么了?坐那都发呆半个小时了,不认识自己了?” 羽沫随手拿起一根灰色的宽条皮筋,慢慢地扎紧头发:“看着是不大眼熟呢。好好的一个人,到底哪里不太对劲了?怎么忽然就觉得有点陌生了呢?心烦。” 她妈听着好笑:“神经病。说的都是什么怪话,莫名其妙。我倒觉得你比小时候好看了,眉儿眼都长开了,侧脸像你爸年轻的时候,清秀着呢。别再瞧了,够漂亮的了。” 羽沫扯下皮筋,又重新散开头发:“还是放下头发比较好看,扎起头发额头有点显宽,不喜欢。我的眉毛随您,细了点,好像还淡了点。” “东海的眉毛浓。岸岸的眉毛随东海,两道剑眉,男孩子有英气。岸岸挺会长的,随了你们俩个人的优点。” 羽沫也不吭声,走到衣柜前,伸手忽的把一堆衣服摘下来都扔在床上,又拎起几件颜色鲜艳点的站在镜子前一件一件的比着看。 “你这是干啥,怎么拿出这么多件,都扔床上了?准备去哪啊?” “去店里,想去看看。”羽沫挑出来件浅黄色外衣,在镜子前左右打量:“黄色是不是显我肤色白?” “你这又是想起什么来了?怎么突然关心起店里的生意来了?”羽沫妈笑道,“去店里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折腾半天头发还要挑衣服?” “闲的呗,您看我穿哪件好?穿件鲜艳点的好不好看?”羽沫淡淡的笑了下,“就是有点好奇。今天也没什么事,我去那看看。您别说,我还真没怎么进过咱家店。一会我先去买菜,顺便剪剪头发,有点太长了。做完晚饭,我给您和岸岸留一些,再给东海他们送去些。我今儿也不在家里吃晚饭了。” “好吧,随你。逛逛就回来吧,店里正做生意呢,别给东海他们添乱。也别回来的太晚了,让我担心。” “嗯,知道。”羽沫低头换好衣服,脸色并不好看。 黄昏时分,梁羽沫提着一个三层的大食盒安安静静地踏进了东海按摩店。 此时,店里还没怎么上人。 羽沫抬眼打量,店里的装修很中式,迎面是四扇山水屏风,画着墨色花卉,当中半旧八仙桌子上有盆已抽穗的兰花,紫砂的茶壶盖碗,右面是一排用竹木隔开的按摩间,左面则是一个曲尺形的中式银台,墙上还挂着幅仿古山水画。银台里坐着一个中等身材的男按摩师,面色白净略显清瘦。 羽沫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喊了声:“小文?” 男子听了,愣了下,紧接着立刻笑起来:“难道是羽沫来了?你这老板娘可是很少来查岗。今天是喜雀登枝,贵人临门,欢迎欢迎。” 羽沫心虚,打了个哈哈,笑道:“你咋说的还一套一套的,你们都是大忙人,谁敢来查岗?我今天晚饭多做了些菜,特意给你们送来点尝尝,米饭、炒青笋、香菇虾仁和红烧鱼,你家晓鸥在哪呢?” “这可都是东海爱吃的,羽沫真是个好媳妇。晓鸥她都歇了多半年了,在家里带孩子呢。东海没有告诉过你?” “瞧我什么记性,他可能说过,我给忘了。”羽沫忙掩饰,又笑道,“晓鸥和孩子都好吧。你哪天带我去看看她们,我可想她了。” “好啊。听东海说你眼睛治好了,可把我们都激动坏了。和东海说了好几次,大伙出来聚聚,一则店里太忙,一天不开门就怕得罪老主顾,二则可能东海太疼你,舍不得让你见人,总不理我们这茬儿。你来了,你作主,哪天让晓鸥带上孩子咱们一起聚聚。” “那说定了,晓鸥是两个孩子的妈,大忙人,我哪天都有空,让她定吧。我请客。” “还是羽沫痛快,老板娘就是老板娘,说话干脆利索啊。”小文挑起大拇指笑道。 “行了啊你。”羽沫笑,又东看看西看看,店里确实客人不少,却没看见东海,“晓鸥不在,咱店里少了一枝花啊,可怎么好呢,没有女按摩师了吧?” 小文笑:“那哪行?东海又招了个新人,还是个明眼人,挺麻利挺勤快的。就是手法差点,我们几个老师傅谁有空谁就去教教她带带她,那丫头嘴可甜着呢。” 羽沫点点头,“哦”了一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50 撞见 “丫头嘴很甜?看来很讨人喜欢啊!多大年纪?从哪招来的?” “也就刚二十吧。哪来的记不大清了,反正是边远的小地方上的人,家里不穷谁舍得让孩子这么早早地出来挣钱养家啊?但越是这样的孩子越踏实肯吃苦,城里的孩子不行,我们招过好几个,嫌活累都跑了,就这姑娘在这干得时间最长,师傅们都喜欢她有韧劲,夸她懂事。” 羽沫哼了声,又笑道,“干得时间最长?难得她呆得住。当然了,咱们店里也需要人。” “是啊。女按摩师不好招,太累。你没听东海说起过?他也对这丫头挺满意,涨了两次工钱了,店里留人不容易,好多店现在都缺人手,尤其留不住女师傅。” “光顾着说话了,我都快忘了。”羽沫起身把食盒放到桌上,“刚跟着电视里美食节目学着做了个鱼,现学现卖,店里师傅都有份,未必好吃啊。你给个面子先尝尝,多提意见。” “这么谦虚呢!我代大家谢谢老板娘了!我先拿给有空的师傅去,这会儿我还得招呼客人,等会儿一定得饱饱口福。你来找东海,有事?他在里面倒数第二间,不过现在里面有客人。你要不坐这等会儿他?” “你快忙你的去,我又不是外人。再说我也没什么事,给大家送个饭,随便看看。” 小文歉意地笑笑,转身去了里面。 羽沫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倒数第二间按摩室的门口,透过半掩的门望进去。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脸冲下趴在按摩床上,东海正背对着门,微侧着身,聚精会神地在给老人做肩颈按摩。 同样轻手轻脚的还有他身后站着的一个高挑女孩,她站在东海右边,似乎正在虚心的学习按摩手法。羽沫往左面挪了挪,看到了女孩的侧面。她大约二十岁刚出头,梳着利索的马尾辫,身材圆润丰满,浓眉大眼,脸色红润健康,胖嘟嘟的嘴唇异常丰润鲜艳,羽沫觉得那玫红色的口红真是太俗艳了,真是又刺眼又恶心。 此刻女孩偷偷地拿着块白色的方形小毛巾,悄悄地替东海抹了抹额头的汗,看东海没什么反应,又轻柔地在他脸上擦了几下,东海侧过脸来冲她微笑,女孩神色亲昵,低头从紧攥的手心里拈出一块大大的杏脯,捏着慢慢塞到东海嘴里,东海一面含了,一面伸了一指在唇边,挑眉示意她不要出声。女孩歪着头咬着唇笑,哪里在学什么手法,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滴溜溜地全都粘在东海身上。 羽沫一时气得胸口起伏,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大声呵斥,但毕竟长了点年纪,压了压火气,扭身走到外面。此时店里正陆陆续续的上人,羽沫觉得自己头昏脑胀,胸口憋着一口气闷闷地疼,只想乱砸东西,跺脚喊叫。推说临时有急事,和小文胡乱打了个招呼,就怒冲冲地走了出来。 快步刚转过槐树街口,迎面一个骑自行车的男子没刹住车,碰了下羽沫又撞到墙边,对方吓了一跳,嚷嚷道:“拐弯怎么乱闯?眼瞎了?” 羽沫四望,身边是个摆套圈游戏的小摊子,她立刻弯腰抄起一个泥碗,哆嗦着手就狠命地砸了过去,对方眼疾手快,侧身忙躲开了。 羽沫破口大骂:“你他妈才瞎了!骑车不长眼!撞了人还这么横?不会骑车出来找死啊,小心下次我砸破你头!哪蹦出来的狐狸精!呸!无耻!”周围有好心人忙围上来劝解,两边帮着拉开双方。 对方看羽沫脸色紫胀怒目圆睁的样子,不觉气短,啐了口:“谁是狐狸精?你特么有病吧!算我倒霉,出门没看黄历,碰上个疯婆子!”悻悻然掉头骑走了。 羽沫已气得泪流满面,蹲在地上喘息了会儿,勉强站起身,摸出十块钱扔给小贩,挤出了人群。 进了家,羽沫锁了自己卧室的房门,用被子严严实实地蒙了头,哽哽咽咽哭了个肝肠寸断。中间她妈来敲了两次门,她都死命忍住哭声。一次喊她吃饭,羽沫强打精神说感冒了,不吃了。再一次,说东海来电话了,店里活忙,怕得忙到后半夜,今晚就不回来住了。羽沫是连回答的力气也没有了。 第二天醒来,羽沫就觉得自己头重脚轻,咽痛鼻塞,真的得了重感冒。心里难受,前思后想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东海会有别的事情。那女孩的心事虽然明明白白都写在脸上,但东海却是看不见的,店里其他盲人师傅也看不见。两个人在一起工作,举手投足,偶尔碰撞,擦上点口红,沾染点香水,也应该是有可能的。 羽沫眼前又浮起东海含着果脯时的那个笑容,真是十足的可恶,十足的该死,抽他十个耳光也不解气。自己用不用提醒他呢?这是犯罪,连自己看着都觉得暧昧挑逗,人家女孩能不多想吗?而且一个有妻有子的老男人笑的那么有模有样,真是轻浮啊,简直无耻。 羽沫头痛欲裂。东海是个内心情感很细腻的男人,他难道对那女孩的心思真的没一点感觉吗?不可能,应该多少能感受到一些。那他为什么还要把那女孩留在身边呢? 羽沫一阵恶寒,起身跑到厕所干呕起来,这半年来一桩桩一件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东海爱发脾气了,东海不爱说笑了,东海很少给她打电话,东海越来越瘦,还总是心事重重,最主要的是开始夜不归宿。羽沫又开始呕吐,搜肠刮肚,苦不堪言,怕是连胆汁也吐出来了。 “但东海一定还是爱我的。”羽沫跪坐在地上,混乱中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心里顿时安稳了许多。她对此深信不疑,无论出了什么事,东海都只能是她的。 “你要先冷静下来,梁羽沫。”羽沫擦了擦脸,慢慢对自己说,使使力气,身子虚弱,腿软的依旧从地上站不起来。她跪坐在地板上,一手揉着怦怦跳的太阳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萧东海我先不和你计较,等轰走了那个狐狸精,我折磨死你。羽沫恨恨的擦了擦又如泉水般涌出的眼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51 气病 她虚弱地抓起电话,先从夜不归宿管起来吧,萧东海,你个大混蛋。 “喂?”店里接起电话的是个清脆的女声。 羽沫大喘气,尽量忍住咒骂的冲动:“我找萧东海。” “你是哪位?” “他老婆。” “哦,是羽沫姐吗?昨天晚上店里活多,东海哥忙到夜里三点多,还没睡多长时间……” “把他给我立刻喊起来!”羽沫难忍,嗓门提高了八度。 一会儿,听筒那头传来东海还有点睡意迷离的声音:“沫沫?什么事?” “我不好受。”羽沫声音虚弱得连自己都不好意思,但她不是装的,因为她真的在瞬间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你快回家来,我可能快死了。” 挂了电话,羽沫一只手按压着胃,痛得浑身冒虚汗。 以前她总是因为吃不下饭胃痛,按照东海找来的药方喝了一段时间很久不犯了。 她一直以为胃的毛病和自己的饮食有关,最近才模糊觉得似乎和自己情绪也很有关系。 她勉强撑着,从抽屉里拿了胃药服下,又拿了温度计试试表,体温很高。她又翻箱找柜地找,没找到退烧药,人已喘得冒虚汗,只得喝了杯温开水躺下,头越来越疼越来越昏沉。 她无力地趴在床头,勉强抬起胳膊,摘下腕上的手表,眯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听它在寂寞的虚空中沉闷地滴答作响,东海回家的路平时需要大约半个小时。 听到屋门响时,刚刚好二十分钟。 “你一定会赢的,梁羽沫!”她给自己打气,咬着牙撑着床翻身躺好,把手表慢慢塞到枕头下面,闭上眼睛,泪就又流了满脸。 “沫沫?”东海俯身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又摸到她满脸的泪,冰凉,急忙抱起她虚弱的身子,拿了外衣帮着她穿好:“怎么个不舒服?别哭。” 羽沫闭着眼,虚弱地摇头,“胃疼,好像还发烧了。” “吃药了吗?” “家里只有胃药。” “妈呢?” “去小姨家了。” “吃了药还痛得厉害?吃了多久了?你是在发烧,头很烫,我们打车去医院。” 东海一手用力,想搀扶她站起来,羽沫伸出两手软软的抱住了他的脖子。 东海只得一手夹着包,拦腰抱起她,匆匆地出了门,打车直奔医院。 羽沫一直高烧不退,输了点滴,时睡时醒。 羽沫妈赶来,又是心疼又是生气:“都多大的人了,也不用她出门做事,好好的在家怎么就把自己弄病了呢?都是当妈的人了,连自己也照顾不好。” 东海忙解劝:“季节转换,气温忽高忽低,稍不留神就会感冒的。您别留这里再被传染了,回去照看岸岸吧,我在这里照顾沫沫。” “还是我来吧。”羽沫妈皱眉。 “您年纪也大了,要是再累病了或者被传染了,那我可怎么办?回去吧,岸岸还小也需要您每天接送。再说沫沫生孩子时,我也照顾过她,会好起来的。她现在能看见了,我就是帮她借借力,您放心吧。到家您也煮点姜糖水和小孩一块赶快喝了。” 好说歹说劝走了羽沫妈,东海沉默下来,取了温毛巾替羽沫慢慢擦脸擦手,枯守在床边。 半夜里,羽沫梦魇,呜咽着喊了声“妈~”,睁开眼,昏暗的灯光里,东海一脸胡茬,满面倦容地趴在床头,此时像是被惊着了,伸手包住她的手,轻声问:“沫沫?哪不好受?用喊医生吗?” 羽沫抽出手,默默转过头去,翻身背对着他。 东海把手搓热了,伸到被子里帮她揉捏腿:“躺了一天了,躺累了么?胃还疼么?身上还是有点热,渴不渴?”说着又慢慢帮她揉捏臂膀。羽沫就朦朦胧胧地又睡着了。 直到第三天,羽沫的体温才从39度多慢慢降下来,东海白天喂水喂饭,晚上帮她洗漱按摩,衣不解带,只一味低头安安静静做事。 又输了几天的液,病情渐平缓,医生才嘱咐她回家休养。 东海每天按时乖乖地回家,熬药熬汤,洗衣喂饭,只是仍不太爱说话。 羽沫每天卧床休息,可鼻子间,总是若有若无地弥漫着一股茉莉花香水味,忽浓忽淡,忽远忽近,这病也就缠缠绵绵的时好时坏,又持续了半个多月。 每天晚上,羽沫冷眼看着东海进家后安静地忙碌,他任劳任怨,沉默寡言,可再怎么手不停歇地为这个家操劳,那偶尔的心不在焉,那份疲倦的尽力而为,都让敏感的羽沫感到心情更糟。 她注意到母亲和岸岸都毫无察觉,那三口人在一起时依旧如往日一般温馨和睦。 或许只有对东海亲近如己才能感到一切似早已悄然变化。 “东海,你别擦地了。羽沫感个冒而已,家里不用天天搞卫生。你店里的活够累的,歇歇吧。”羽沫妈切了盘水果,递了块给东海,东海接了没出声,坐在边上喂岸岸。 “你别喂小孩这么多水果,大晚上的。”羽沫焦燥。 “我还要吃桔桔,吃瓜瓜。”岸岸不依,“爸爸,我还要吃~~” “再吃一小块,就听妈妈的话了。”东海低头给岸岸擦手。 “你又惯着他?别吃了,岸岸。”羽沫伸手夺过来。 “哇~”岸岸钻进东海怀里大哭。 “羽沫,岸岸没吃几块啊?”羽沫妈抱怨。 “我们去洗小手手啰,还玩好多泡泡沫好不好?不哭不哭~~” “东海——”羽沫喊。 东海没搭茬,抱了岸岸径直去了浴室,羽沫妈拿了澡巾也忙跟过去。 羽沫气馁,回屋躺下,越来越心烦,又痴痴地睁眼到开明。 白天东海上班的时候,羽沫有时就倚在床头发呆。 内心开始百般纠结:早上想必须清清楚楚地问明白东海,让他赶紧打发走那个女孩子,彻底清净;下午又想是不是自己疑心生暗鬼,话一出口就覆水难收,会不会弄巧成拙,伤害了彼此间的信任与亲密;晚上又想即便是事情有一点影子,也要给出更多的时间——要相信东海,他一定会处理好,婚姻漫长有点小风波也要处之淡然,自己还是要冷静。 越想越难过,越想心越乱,越想越怵怎么开这个难堪的话头。 几次话到唇边,又咽回去。毕竟年纪不大阅历不多,此事又无法开口找个人商量商量。 羽沫病恹恹地渐渐地生出了些许逃避的心思,心里的愤怒却越积越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52 砸店 羽沫这厢的病渐渐好转了,东海回家就又开始越来越晚。 这天半夜已经快三点了,东海才拖着沉重的步子进屋,草草脱了外衣就一头倒在床上。 羽沫并未睡着,她最近总失眠,听东海呼吸轻浅,知他也并未睡熟。两人却是谁也没说话。 那茉莉花香水味又在卧室里四处飘散开。 羽沫被刺激得一阵阵头痛欲裂,她“啪”地拧开床头灯,下床拖了东海的胳膊就往浴室里拉。 东海却烦了,甩脱,翻身又躺下:“你能不能不折腾,大半夜的?忙了一整天,人累都要累死了。” “你去洗洗干净!”羽沫弯腰又来拉他,“你身上的气味让我头疼。” 边说边用力,东海生厌,抬手推挡,羽沫不防,头一下子撞到了床头柜上。 羽沫怒极,又扑过去拉扯,东海侧身避让,“嗤啦”一声,衬衣最上面的三个扣子被齐齐地拽掉,东海肩头一颗清晰的吻痕硬生生地闯入羽沫的眼底。 羽沫呆愣了一下,突然就泄了气,松开手,跪坐在地板上,抱了头失声痛哭。 东海焦躁,伸手到一半想要扶她起来,不知为什么又缩了回去,起身,走到阳台,一根接一根的开始吸烟。 羽沫抱了头哭了一会儿,渐渐收了声音,爬起来开始麻利地穿衣服。 东海进屋,伸手拉住她:“你要去哪?” “你偷吃没有擦干净嘴!”羽沫用一根手指戳着他的胸口,冷冷的开口。 东海问:“那你现在要去哪儿?” “你难道一点不羞愧吗?一点也不想解释吗?” “你病了这么久,这一个多月我一直都在衣不解带地照顾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觉得对不起你。” 羽沫倒吸一口凉气,愣愣地停住手,喘息了半晌,咬着后牙慢声问道:“那么——然后呢?” 东海放开她,往后退了几步,低了头沉默了一小会儿,压低了声音却又清清楚楚的说道:“我怕——也只能对不起你了。” 羽沫抬手就是一个耳光,咬牙切齿地说道:“萧东海,你休想!” 说完一扭身,就朝门口直冲过去。 东海慌忙伸手拦腰抱住她:“你先冷静冷静,你听我说。” 羽沫咬紧嘴唇,强忍着才能不歇斯底里地大声哭叫,岸岸和妈还住在隔壁呢! 她不敢出声,却拼了命地撕打,用尽全身力气又抓又踢又咬,眼见得东海的脸上、手上,胳膊上深紫乌青一片,伤痕累累,最后又张嘴死命地咬住了他的胳膊,血腥味溢出,东海实在熬不住痛,稍一松懈,羽沫就挣脱了他的束缚,飞跑着出了屋。 她跌跌撞撞地往槐树街上跑,脚下是两只不同颜色的拖鞋,身上衣衫不整,头发一缕一缕的在眼前飘动。“我是不是快疯了”她问自己,泪水劈了啪拉往下大颗大颗地滚落,睁着迷蒙泪眼她看向周围的行人。 天色还太早,行人不多,但每个看到她的人,都一脸诧异,避让唯恐不及,“他们肯定以为我是疯了”。 羽沫就这样歪歪斜斜地冲进了东海按摩店。她直奔最里面的按摩间抬脚猛踹,嘴里喊道:“狐狸精!你给我滚出来啊!” 门内空空如也,羽沫急扭身又奋力踢开另一间按摩间的门,嘴里哭叫:“你给我滚出来呀!你滚出来!滚出来!” 她退得急,门边的一个花瓶挡了她一下,她抬手拎起就狠狠地砸了出去,哗啦啦一地碎裂声。 羽沫一手抹着汹湧而出的眼泪,一间又一间的奋力撞过去,但凡碰到什么碍着她,抬手就砸。中间如果有人胆敢试图上前拦着她,她连眼皮都不抬就下死劲地踢咬,从头砸到尾,又从尾找到头,她却一无所获。 正四下里胡乱寻人,突然脚下一痛,一大块碎玻璃深深地扎进了脚底,羽沫跌坐在按摩床上,鲜血迅疾涌出,她痛得直打哆嗦,蒙了脸呜呜咽咽地哭出声。 周围慢慢安静下来。 羽沫抬起头,发现所有人都走光了,只有萧东海万分疲惫地倚了门,默默地站在不远处。 她见了他,忽的忘了伤,呵呵地冷笑道:“是你让她躲起来的吧?亲爱的,你要是爱起人来可当真是细心体贴。你们不是真爱吗?她怕我做什么?”说着想咬牙站起来,可脚上的痛却只惹得她闷声喘息,又跌坐回去。 东海走过来蹲下身子,按住她的脚不让她乱动,拿了镊子小心地帮她夹出扎在上面的那块碎玻璃,又倒了盆温水慢慢地帮她清洗再消毒,一层层地裹好纱布。 她疼得眼里全是泪,望着他,忽然说:“我的指甲也长长了呢。” 东海就又低了头慢慢地帮她剪。 羽沫平静了会儿,放缓了语气:“我要见见她。” 东海不出声。 “我必须见见她。”羽沫不疾不徐,“然后,我和你才有的谈。” “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都能告诉你。”东海说,“你现在情绪不稳定,我不会让你去见谁……我也不会隐瞒你什么。”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时候就……” “你看病以前。你住院的时候。” “你什么时候发现不爱我了?因为什么?” “遇到她的时候。有了比较。我疼你,照顾你,许多年。她疼我照顾我。我爱你爱得心累了。” 东海说的非常简短,一字一句,疲倦至极。 羽沫一时痛彻心扉,她无力面对,也无法置信,她抬眼望去,东海可真瘦啊,几乎可以说是瘦骨嶙峋,宽大的手背上绽着条条的青筋,两颊深深地凹陷,眉峰紧锁。他才三十来岁,两鬓却已有了隐隐的白发。最可怕的是他的神态,绝望,冷漠,孤独。此刻他的脸上还有着清晰的指印和鲜红的抓痕,这是她刚刚发疯撒泼的证据。 羽沫再伤心难抑,也一时失去了辩驳的勇气——为什么她自觉幸福满满的婚姻,带给她丈夫的却是这样一张愁苦和不幸的面容呢? 羽沫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再也不能忍受这张冷漠绝望的脸对她无情的控诉了,她艰难地说:“你给我点时间,我不能……” 话还没有说完,悄无声息地,羽沫突然软软地倒了下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53 众劝 东海照顾到羽沫苏醒,然后一言不发地从家里搬出去住了。 羽沫醒来后,人就单薄得成了一张纸片。 她不笑,不哭,不闹,也不说话。和任何人都淡淡的。只有看到岸岸时,才会目不转睛,继而泪眼婆娑。 她妈实在没有办法兼顾,又怕看见她望着岸岸时的眼神,那可真像是快疯了。只好把岸岸暂时寄养在大伯家里。 东远夫妇突然听说他二人分居,甚至闹到要离婚的地步,和羽沫妈一样都感到万分震惊。 千里之外东远无法抽身回家,只得三翻五次打电话给东海,逼问事情原由。东海开头接了,却只是默不作声,任由兄长万般责骂,一言不还。打得次数多了,到后来索性就不接了。 东远无法,只得嘱咐许静出面,千万要问个明白,好好地劝解开阻拦住。许静照顾着两个年幼的孩子,本也是焦头烂额,又怕羽沫有个好歹,只能让羽沫妈腾出手来先好好照看羽沫。 这天夜里哄着两个小孩睡着了,提心吊胆地偷偷锁好门。直奔羽沫家,进了门,看见羽沫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神思恍惚,几天不见竟似瘦脱了像,那羽沫妈更是愁眉不展,一见了她,握着手就先落了泪。许静也就跟着红了眼圈。 两人走到厅里坐下。 “到底怎么回事?这么突然。他大哥给东海打了几个电话,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我天天接送两个孩子,再上班,回家给娃们做饭,一时半刻也抽不出时间找他。打电话,他也不回。气死人了。” “我也不知道啊。前两天还好好的。突然羽沫就病倒了,东海一声不吭地搬走了。我给他打电话,他只接了一次,问了问羽沫好点了吗?再问,什么也不答。再打,也是不接了。” “羽沫怎么说?” “只会哗哗掉眼泪。跟傻了似的。饭也不吃,话也不说。尤其是见了岸岸,两个眼直钩钩的,可吓死我了,我也真怕再吓坏孩子啊,知道你自己带俩个忙不过来,可实在是没办法啊。” “您别哭了。我忙得过来。我就是担心羽沫。我去看看她啊。” 许静走进屋,在羽沫床边坐下,拍拍她手:“羽沫,醒了?” 羽沫眯了眼望着她不说话。 许静心里吓得突地一跳,又摸摸她头,温声说:“有什么委屈和我说。我去教训东海那个混小子。” “嫂子……”羽沫似乎认出人来,开始哭。 “哎,你大哥请不下来假,如果回来早抽他了,你别难过,放宽心。有委屈和我说。” “我太任性了,”羽沫哭,“我太孩子脾气了,我太不懂事了,这些我都改,你替我去求求他,求他原谅我。我以前不知道这样不对,以后我都改好不好?” “羽沫……”许静一下子掉下泪来。 羽沫妈一旁拉她悄悄出来。 “就是这个样子。我这在床边守了她好几天了,痴痴傻傻地啥也说不明白。” “她可能也是不想和咱们说。” “都怪我,养花似的养大的她。一直娇生惯养,经不起事。我问了她好多遍了,她啥也不说,我也害怕啊,你瞧瞧她现在这个样子,我怕一逼她她再出点事啊。”羽沫妈又开始哭。 “她愿意和您说,就说。不愿意说,您就看着她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别出门。别逼她了。” “东海那边说什么了?” “什么也不说,一个样。”许静皱眉,看了看手表,快十二点了,“岸岸和恬恬自己在家呢,我怕两个孩子半夜醒了,半夜找不着我。门我锁了,窗户也锁了。但是五楼太高。要不,我先回去?” “快走吧。我也担心。羽沫这你放心别总跑了。东海那边你再问问,再说说他。他不是个糊涂孩子,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您只管照顾好羽沫。东海这混小子,我跟他哥收拾他。您放心。” 许静告辞出来,气得胸口闷疼。一路往家紧赶,进了门,看两个孩子睡得还算安稳,才放下心,自己到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送了两个孩子上学的上学,上幼儿园的上幼儿园。又闷闷地上了三节课。下午和领导请了假直奔东海按摩店。 进了门,直接招呼小文:“东海呢?” “嫂子,他没在店里。” “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 “告诉他岸岸病了。别总想躲着我,今天看不见他,明天我还来,逼急了让他自己带着岸岸去。现在立刻打电话给他。” “哦。说什么,嫂子?” “把我的话全都转告给他。现在立刻打。” 小文拿了手机,低了头出门。 许静悄悄跟出来。 “说是岸岸病了,大嫂在咱店里呢,说见不着你不走。”小文低声说。 许静伸手抢过电话:“东海吗?” “岸岸怎么了?”东海沉声问。 “你回来我和你说。见不着你,岸岸和恬恬今天就饿着吧,我不会从你店里走的。” “我这就回来。”东海挂了电话。 许静一腔怒火地坐在店里等着。待抬眼看见东海,不由一愣,东海满脸胡茬,形销骨立,一脸倦容,低了头沉闷地往里走,低声喊她:“静姐,进里面讲。” “你这是怎么了?”许静一腔怒火销了一半,看东海搬了个小橙子坐在她脚边,不由自主地摸摸他头,“瘦成这样?” “岸岸怎么了?”东海再低了头,双肩微微颤抖。 许静吓了一跳,剩下的五分怒火又软成了三分心疼:“你别哭哇。”忙扶住他肩,“男子汉大丈的,弟弟?” 东海抬手静静蒙住了脸。 许静平生第一次见着东海落泪。一个一米八几的汉子,孩子般蹲在她脚边无声地哭了。 许静忽地想起了第一次见东海时的样子,那个瘦瘦的孤傲小男孩,抱着包送她去火车站依依不舍。 “东海,东海?”许静拿了条毛巾递给他,坐在按摩床上轻轻拍了拍他。 东海静了静,站起身来。背对着许静抽了颗烟,又问:“岸岸怎么了?” “前两天有点感冒,好多了。”许静说,“你不问问羽沫吗?我昨天刚去看过她。” “她怎么了?”东海掐灭了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54 无奈 “她是真病了,好可怜。”许静跟过来,站在东海对面:“她让我带句话给你。” 东海不出声。 “她说她太任性,不懂事,孩子脾气,今后她都改。” 东海肩又抖了抖,人立刻转过身去。 许静长叹了口气。这次没跟过来。“这我就不懂了。我一直认为羽沫这样,说句实话,多少是你故意宠的。你要真是为了这些小事和她起了争执,多少有点鸡蛋里挑骨头了。到底为什么闹成这样?” “当初我们俩个好,就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现在也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那岸岸呢?” “看她想法吧。” “你疯了吗?羽沫百分百会争岸岸的。” 东海不出声。 许静头疼:“你是疯了。这不是你两个人的事,我告诉你萧东海,我和你哥决不会坐视不理!你谈恋爱结婚是你自己的事不假,但你想拆散一个家,伤害岸岸,伤害梁羽沫,这就绝不是你自己的事了。你是我弟弟,但那也是我侄子我弟媳,没个合理的解释,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啊?!门也没有。我明天就打电话把你哥叫回来!” “快到时间接恬恬了。”东海叹口气:“我去接岸岸,吃了晚饭再给你送过去?” “你回家去,看看羽沫,好不好?” “岸岸住你那还习惯吗?” “你……”许静气得指了指,“不用你接岸岸!你配接孩子吗?”说着摔门出去,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东海,我一直挺疼你,但这次我得反省反省自己。你别做得太过份了!别去接孩子啊!小心我和孩子见了你一起抽你!” 晚上,东远又来电话。许静仍是气得头疼。 “什么也没问出来?”东远问。 “油盐不进。” “羽沫那呢?” “别提多可怜了。只会哭,除了自怨自艾,还半傻不痴的,把她妈都吓坏了,一个字也不敢再逼问她了。” “东海中了什么邪?” “可气吧!”许静说,“你能请个假回来吗?一块说说他。” “真请不下来,明天的机票都定下来了,一个团队的人都得去韩国,我负责主讲。怎么走得开?”东远叹气,“你不是见着他人了吗?他和你都不肯说实话?” “两口子的事,中间多少不能为外人道,怎么说实话?他就是不说,难道我动手打他?” “该打就打。长嫂如母,打了也是为挽救他的家。要我就抽他。”东远气得直捶床。 “你是没看见他,看见就不忍心了。瘦得不成样子,蹲那哭。还打他?我差点都要哭着哄他了。” “你真不中用。” “要不叫你回来呢?你又不回!我上着班,弄着两孩子。羽沫那半傻不痴,东海这……说我偏心也好,我是真见不得东海哭,一见就心疼。这两个人又都不肯说实话!谁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我累倒了,两个孩子你带?我不管了!” “你别着急啊!”东远忙说。 这边许静摔了电话,又劳累又伤心,蒙着被子也被气哭了。 东远,许静,羽沫妈,终都是不放心。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两个人百般询问施压,试图化解。 而东海那边只是寂然相对,一副心力交瘁的颓然模样,虽是认打认罚认骂,却又绝不松口服软,倒似已铁了心要和羽沫分手。 几周下来,无论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事情依然未露转机,三个大人由开始的怒火中烧发展到了愁眉不展。东海和羽沫都是个性相当固执的年轻人,若是一味反复威逼加压,怕只怕万一他们扛不住,再闹出什么更不好的事情来,想想都觉得后怕。只得又勉强耐下性子两边安抚,边哄边劝,只盼假以时日或许能够峰回路转。 这天傍晚,羽沫妈闷坐在厨房,想着羽沫平时总夸东海熬得粥好喝,回忆着东海的做法,花了很长时间煮了一锅软糯的姜丝鸡肉粥,想哄羽沫吃一点东西。 羽沫最近茶饭不思,瘦得不成样子。盛了一碗,叹着气走进卧室,坐在床头和她商量:“羽沫,睡醒了么?听妈的话,你怎么也吃点东西,闻闻,味道还不错呢。” “今天是星期几了?”羽沫极力振作精神,勉强坐起来,说话依然有气无力。 “我这阵也过糊涂了。我想想,是星期五吧?” “都快三个星期了,他还是不肯回家来。任凭谁去劝,他都是打定主意不听了,是吗?” “他和你吵个架就搬店里去了,这不是犯了点错,不好意思了么。咱们再给他点时间。来,喝点粥。“ “妈妈的话,哥哥嫂子的话,他都不放在心上了,是吗?” “没有的事。” “我虽然结了个婚,懵懵懂懂过了这么些年,忽然间好象大梦一场。妈,男人的心是说变就变吗?他萧东海怎么忽然间就能够这么铁石心肠?” “羽沫,你快别钻牛角尖了。谁这辈子还没有个犯错,犯犟脾气的时候?你沉住了气,给他点时间给他点空间……羽沫,人这辈子都得经点风浪,有我在,有他哥嫂在,他敢怎么样……孩子,我求你别哭……别哭哇,你的眼睛刚刚治好,你忘了大夫的话了?” 羽沫抹了抹眼泪,“我宁愿我还是瞎的,看不见这一切才好。看见了,活受罪?” “别胡思乱想了。吃点粥吧。” “岸岸呢?静姐带得了两个孩子吗?最近她也不来电话了呢。” 羽沫妈叹口气。 “要不就是她怕见我?他们终是拿他没有一点办法的。谁也帮不了我。” “羽沫,你嫂子绝对是站你这边,大家都明白这次是东海太犟了。他哥是有重要业务实在脱不开身。你可别多心,冤枉了他们,他们也都快急死了。许静都气病了。” “都成这样了么?这样也打动不了他一分一毫?”羽沫冷笑,“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啊。” “你在说什么?”羽沫妈望着羽沫浓重的眼睑下一片阴影,铁青的脸色勾起一抹冷冷的嘲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55 电话 羽沫仰起头深呼吸,眯了眼使劲眨眼睛。她想试试能不能咽下那串又欲夺眶而出的眼泪,这次她成功了。 羽沫妈看不下去,递了块手帕给她:“羽沫,我看你今天精神倒是好点了?“ “好点了。” 她妈犹豫了下:“我想问问,你们俩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闹成这样?” 羽沫低了头,慢慢喝粥。 “我知道你爱面子。可你总这么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我们都不知道从哪下手帮你?” 羽沫又吹了吹粥,举起勺子迎着灯,眯了眼晴细瞧,神色漠然。 她妈叹口气,坐到她身边:“你是自己爱面子呢?还是犯傻至今还要维护萧东海?你若真想挽回,总得让他哥嫂知道症结在哪,那样才好对症敲打他!” “呵呵——”羽沫冷笑,“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他竟然还没有把事情摊开来都说明白么?他可真是沉的住气。那么他都和您,和哥嫂在这段时间里到底鬼扯了些什么?” 羽沫妈皱了眉盯着羽沫看。 “难不成他还想离婚吗?”羽沫抿紧嘴唇,脸色更加煞白。 羽沫妈心疼不已,拉了女儿的手拍了又拍:“傻死了,你这个丫头呀,一丁点心眼也没有,蠢吧还这么重感情。” 羽沫放下碗,倚了被子,轻声自语:“他休想。” “孩子,人这一辈子,不可能都顺顺当当的。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紧抱着不撒手,也未必是福分。” “他休想。”羽沫再轻声自语,摇摇头又端起碗来喝粥:“真的挺好喝的。我记得岸岸最喜欢喝这种鸡肉粥。” “是啊。老长时间我都没看见孩子了。连口粥也喂不上。”羽沫妈叹气。 “我嫂子生病了?” “生着气还要四处奔波,抵抗力就弱,流感发烧了。” “那会不会传上岸岸?” “不会吧。许静多细心的人,现在做饭她都带着口罩,她可小心孩子呢!” “可岸岸才三岁,抵抗力多弱。换了环境还未必适应。” “哎——你先好好操心自己吧。”羽沫妈一提岸岸,更是愁眉不展。 羽沫看了看她妈,又斜倚着被躺下:“我想去看看孩子。这两天要降温,厚衣服都带到他伯伯家了吗?” 羽沫妈这几天就紧忙着羽沫了,突然被提醒:“还真是的,岸岸的厚衣服都在咱家呢,去幼儿园会不会再冻着啊?这可怎么办?” “要不然我去送一趟?”羽沫半睁了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妈看。 羽沫妈犹豫着看向她,羽沫重又闭了眼。 犹疑半响,她妈问:“还是我给孩子送一趟去吧。可是羽沫,我不太放心你。你自己在家成么?” “岸岸得过肺炎,要是再冻感冒了,或者被静姐传上,发了烧可不好办了。您要是不愿意去送,还是我去吧。”说着,想起身下床。 “你老实躺下吧。”她妈皱了眉,“能睡就多睡会儿,不要再胡思乱想,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我去去就回。”说着,她妈找了几件孩子的厚衣服拿出来,一一收拾好。 “再带点鸡肉粥给岸岸和恬恬。”羽沫嘱咐。 她妈就又盛了三碗粥到保温瓶里,拎着个大包,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羽沫歪着头看着她妈出了门。 推开眼前粥碗,倚了床皱眉沉思。 低了头从贴身口袋里摸索出把钥匙,站起来摸黑打开柜子上面第二层抽屉,里面有她和东海的结婚证。她又伸手摸了会儿,摸出两只翡翠镯子,翡翠的水头极好,在暗夜里闪着柔和的光。 新婚夜里,东海把它套在她手腕上:“腕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媳妇,戴了我家祖传的东西,就永远是我家的人了。将来,你再把它留给我们的孩子,好不好?” 羽沫当时躺在东海的怀里笑,“我手腕有点细啊,你得把我养胖点,那时候再戴上才正好。”她是舍不得戴,从此就小心翼翼地锁在了柜子最里面。 羽沫举着镯子向着月光细看,月色如洗,玉若有灵。 晶莹剔透,温润细腻,好美的一块玉。只可惜自己手腕更瘦了,终究是戴着不般配。她摘下来一只,放在手心里把玩,都说美人如玉,原来玉却是这般冰凉和质地坚硬。 又放在手里轻轻地转了几圈,一边慢慢拨通东海的手机。 等了很久,他才接起来,静静地,却不说一句话。 “你在哪?回家来,我有事和你说。”羽沫接着转手里的镯子。 “什么事?电话里说是一样的。” “我把那对镯子留一只给岸岸,一只还给你啊。”羽沫等着,那头一片沉寂。 他终是冷了声音:“我送给你的,就永远是你的。我是不会再收回来了,愿意怎么处理,随便你。” 羽沫鼻子一酸,问:“是吗?你给了我的,你都不会再收回去?” 东海沉默。 “你回家来,我有事和你说……你想要怎么样,我们也得见面说一说,是不是……我,我保证,我尽量,我不和你……”羽沫哆嗦着嘴唇,说不利索也说不下去。 “沫沫。”东海忽然轻轻地叫了她一声,打断了她。 羽沫这边立时委屈地滚下泪来,她强忍住,尽量平缓语气:“你说。” 东海沉默了会,声音又变得平淡陌生:“我现在想要什么,我想你是明白的。你签完了字,我回去拿。” 羽沫死死攥着手机。 东海停了下,又接着道:“还有,我打算出趟远门,今天夜里的火车。”他顿了顿,“你心里总要想着岸岸和妈,什么都会过去的,你要照顾好自己。” 羽沫喊:“你别挂!你要去哪?你来不了,让她拿走。” “随便你怎么处理吧。”东海含糊地说道,“她现在不太方便。”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她!现在!不太方便?”羽沫反复咀嚼,呵呵冷笑,“不、方、便?到底怎么个不方便呢?难道是身子不方便?萧东海,可真有你的啊!” 她冷得牙齿咯咯地作响。在屋子里像只困兽般走来走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56 寻死 她冷得牙齿咯咯作响。在屋子里像只困兽般走来走去,他要走了?他要走到哪里去呢? 她再也找不到他了么?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他就这么走出他们的家,这么走出她和孩子的生活,天,她真的无法可想了么? 她痛得喘不上气来。 她手哆嗦着拿起电话,又放下,喘息了一会,一手按着胸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撑着床她盘膝坐在地板上,静了会儿,拿起手机拨打到他大哥那。 “羽沫么?你身体好点没有?想吃点什么,我让你嫂子做了给你送过去。” “哥,”她哽咽难言,“我想见见东海,只是想见见他,他不肯来见我。” 她放声痛哭,“我不想活了,岸岸以后就是个没爹没妈的孩子了,你们好心要多多疼爱多多照顾他啊。” 那头东远急得立刻高声阻止:“羽沫,你千万可不能糊涂。我立刻给你嫂子给小文他们打电话,绑也绑那个混蛋东西去见你,你可千万别糊涂啊……” 羽沫直接挂断了电话。 抬眼望向窗外,夜色已阑珊,一弯细细的白瓷月牙斜斜地挂在树梢,周围漾起一圈圈模糊柔和的光晕。 是月先有圆缺,还是人先有离合呢?微风拂过,树影暗沉,一只倦鸟孤孤单单地起落,影子忽隐忽现。 她走进卫生间,抬手从小柜里推开一些瓶瓶罐罐的洗漱用品,那后面藏着一大瓶安眠药,她嘴里痴痴地念叨着:“不,方,便?……身子不方便……” 她猫腰坐在马桶盖上,把白色药片一粒一粒全倒在手里,慢慢数了一遍,又数出二十粒,放到了掌心,慢慢地拨弄着自言自语:“萧东海,你怎么能够对我这么狠心呢!嗯?你不会这么狠心的。你会看着我死吗,我打赌你不会,亲爱的,你说我会赢吗?” 她攥着手心里的药,把剩余的药片悉数倒尽了马桶,慢慢摁下开关,看着它们被水流缓缓冲走。 窗外的月牙在斜斜坠落,树影婆娑,远处有三五人影闲谈着远去。有人在遛狗,狗儿小跑着,影子也是静悄悄的。 羽沫冷漠地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然后双手抱着肩蜷缩着坐在地板上,眯了望歪着头安安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月光。 楼道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大力的拍门声。 羽沫细听,然后站起身,端着水杯,一边往卧室走,一边仰头吞下药,她和衣躺在床上,关上了灯,黑暗慢慢包围了她。 好像又回到了生命里最黑暗的一天——出车祸的那个清晨,羽沫闻到周遭到处是医院里来苏水呛人的味道,她想睁开眼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泪水滑过眼角,被一双大手轻轻抹去。 羽沫又努力想动一下手指,这次她感到像是被抱在男人宽大的怀里,羽沫的心再次被恐惧包围:我的眼睛是瞎了么,是谁抱着自己呢,是爸爸么? 到处是嘈杂的脚步声,她被轻轻放下,推进了手术室。 再次从昏沉中醒过来,疲倦地睁开眼,羽沫发现躺在自家的床上,她模糊地记得洗胃前曾躺在东海的臂弯里。 窗外那弯月牙还挂在梢头,光晕柔和,她疑惑着是否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你睡了快一整天了,累不累?换个姿势,起来坐一会吧。”东海帮她垫高枕头,“妈留在我嫂子家吃晚饭了,晚一点会回来陪你。我熬了点清粥,你现在吃一点。” 羽沫就着他手里的碗喝了一口,有点热,她歇了一下,问:“你还走吗?” “烫不烫?”东海低头帮她吹了吹,“再吃一点?” 羽沫盯着他看了会儿,翻身坐了起来,伸直了手臂去拽搭在椅子上的外衣,摸出手机来,问东海:“你想不想孩子,你有好一阵儿没看见他了吧?我现在打个电话给岸岸,他可能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啊。” “沫沫,一哭二闹三上吊,你都做尽了,你怎么折磨我都行,你能不能放过孩子?岸岸也是你的孩子啊。你要是再非把他再扯进来,你是真想逼死我吗?”东海把头埋进双手里,肩头微微抖动。 “你说的可真是有趣。”羽沫笑得顽皮,低头按手机键,“静姐,是我,叫岸岸接电话。岸岸啊,你想爸爸了吗?想啊。你怕爸爸妈妈分开吗?怕啊。好孩子,不哭不哭,你和爸爸说说心里话。”羽沫把电话硬塞给东海。 东海声音沙哑:“岸岸啊,我们不会分开啊……岸岸一直都是最乖的小孩,都是爸爸不好惹妈妈生气了……好的,爸爸改……妈妈是最爱你的了……岸岸不哭,不哭……好,我保证啊,我保证。” 挂了电话,屋内又陷入了难挨的寂静。 羽沫侧身躺躺好,目不转睛地盯着东海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看他无望地在再次用手埋住了头,心里恨得想尖叫,却只扯了嘴角冷笑。 东海起身吸了两支烟,重新又坐回到羽沫身前,摊开手:“沫沫,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一说?” “能啊,我一直等着你好好说一说呢。我都快等疯了。” “你好好静下心来想一想,你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眼睛也治好了。你只要肯退一小步,一切都不像你想得那么糟……” “嗯,好像是这么回事,接着说,亲爱的?”她轻佻地拍拍他的脸,却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嘴角。 “而我又瞎,又穷,又滥情,你现在恨我都恨到骨子里了。” “哦,你这么想?” “沫沫,你放了我吧,我把什么都留给你。” “都留给我些什么呢,亲爱的?” “儿子,房子,按摩店,家里所有的钱。除了我身上的衣服,所有都是你的。” “你就只要那个女人是吗?”羽沫大声尖叫着爬起来,她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拼命扑打,“萧东海,我要这些做什么?!这些对我有什么用?!连岸岸你也不要了吗?倒底是我们俩谁疯了?” 东海伸手接住放声大哭的羽沫:“沫沫?沫沫!” “你只要她?”羽沫瘫在他怀里,崩溃地低泣,“还有,还有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东海一脸愕然。插入书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57 伤人 羽沫冷笑。 “她要挟你了?你必须给她的孩子一个名分?” “沫沫……每个孩子都是无辜的。” “可他娘有罪!他爹不无辜!“羽沫猛地坐起来,脸色煞白,气得声音颤抖,“那个孩子是偷/情的种子!无辜?我呸!真正无辜的孩子快被人抢走爸爸了!” “沫沫,你离不开我,只是因为习惯,因为憎恨和你的不甘心。不是因为爱了。没有我这个男人,你会活得更好,更幸福,更有希望。” “你怎么知道没有男人我能活?!我活不了了!” 羽沫欺身过来,用牙咬开东海衬衣的扣子:“萧东海,对着我,你就只剩下心能硬了吗?” “每天都有个念头在疯狂地折磨着我,我都要快疯了!你们在一起时,你喊错过名字吗?来试试,亲爱的,你抱着我,你吻着我,喊她的名字,我就放了你!” 东海哽咽,无助地跪坐在床边:“沫沫,沫沫……我求求你,求你饶了咱们吧!” “可谁来饶过我呢?海子,你知道吗?”羽沫也跪起身,扬起头流泪,“每个白天我都饿,可我咽不下一粒米,每个深夜我都困,可我睡不着一分钟,每时每刻我都想恨你,可怜哦,我还是那么那么的爱你!” 东海抱着羽沫泣不成声:“沫沫,沫沫乖,今晚我就在这哄着你睡啊。” 他只是想安抚一下她,扶她躺好,可他的唇不经意地碰上了她的眼睛,却不自主地变成了一个湿热的吻,羽沫立刻仰头热烈地回应,她和他的唇痴痴地纠缠在一起,东海侧身紧紧抱住她。 羽沫声音喑哑:“海子……” 东海耐不住:“沫沫……”伸出手,手心一片潮热的泪水。 羽沫俯身压抑地哭,声微气弱,暗夜里语意模糊又含羞带怒:“你……我……我……就真的,真的有那么不好吗?” 东海唇齿间尚留柔情蜜意,人却渐近痴狂。羽沫嘴里呜咽着咬上他的肩,一缕淡淡的甜腥渗出,才松口又含住他的耳垂挑衅:“有种弄死我啊,就不分!” 抵死纠缠。 “不就是一个孩子吗?”她咬牙切齿地想,“来吧,妈妈爱你!” 东海猛地推开了她,由于用力过猛,羽沫翻身掉下了床。 东海尴尬,伸手想捞她起来:“我不能害了你。” 羽沫一动不动,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几乎怒不可遏,这个混蛋王八蛋! 夜里,东海迷迷糊糊地梦见羽沫压抑的哭声,梦见羽沫焦灼地在屋里来回走动,梦见羽沫出去又回来,梦见自己的膝盖在咚咚的疼…… 昏昏沉沉中他想伸手去摸,在梦中却又似无法动弹。 他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双手似被紧紧地困在一起,猛然清醒过来,两只手却真地被绑在了身后。 羽沫手持一根短棍正在轻轻敲打他的膝盖。 他急忙侧身躲开。 “别怕,东海。”羽沫痴笑:“就算你腿被打折了,你瘫了,我依然会陪着你的。” 东海急忙翻身下床:“你疯了?” 羽沫尖叫:“我就是疯了,你逼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连个孩子也不肯给我留下?她就行?” “我们有岸岸。” “你是爱我的,就在刚才你还是爱我的!你是因为她有了孩子才要和她在一起的,对不对?如果我再有了宝宝,你就不会离开我,是不是?” “不是你想的这样的!” “那你不要走!”她双手合掌向上,以最古老的姿势仰头望向他,“我求求你——” 东海沉默。 羽沫哀嚎:“好……我倒要看看,你瞎了,你瘫了,她还要不要你!” 说着劈手打来,东海重重的挨了一下,他的腿是自由的,便抬腿来挡,羽沫毕竟娇小,咚地一声撞到了床上。 东海吃惊,问:“伤到哪了?沫沫,你冷静冷静,你别这样。” 羽沫一声不吭,爬起来又扑打过去。 东海再抬腿就不敢太用劲,尽力东躲西闪,他吃亏在看不清,好在耳朵够尖,身手敏捷,羽沫几次扑空之后,就连人带家伙整个地全扑打上去,一副鱼死网破不要命的架势。 东海不敢伤了她,稍一犹豫躲得慢了点,身上就狠狠地挨了几棍。 羽沫拎着棍子左扑右打,终因力气娇弱,半天没见怎么伤到对方筋骨,心下一片急怒,就拼了命,只听得屋里乒乒乓乓乱成一团。 羽沫妈本想给小夫妻留点私人空间,故意拖了会儿时间,才从许静家晚回来。 刚开了门,就听到大屋里一片兵荒马乱,隐约夹杂着羽沫愤怒的指责和东海疲惫的解释,急忙过去拍门:“羽沫,羽沫,怎么了?快开开门。” 两人都不再出声,只听见更加激烈的碰撞声,羽沫妈一阵心慌,“羽沫,羽沫,你给我住手!” 接连用力拍门,无人回应,桌椅倒地,器皿哗啦啦破碎……门被撞开的一瞬,羽沫妈紧紧抱住了浑身颤抖的梁羽沫,她披头散发,满脸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东海被打得狼狈,腿上胳膊上到处青紫一片,此刻稍稍站稳喘息,费力地挣脱手上的绳子。 羽沫妈抱住风中树叶般颤抖的羽沫:“孩子,你怎么了?” 羽沫拧眉怒目,却又神色惨然,她怒视着东海,泪珠扑簌籁大颗滚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东海抖落掉手上的绳子,抿了唇,弯了腰,转身拿了把笤帚安静地扫开羽沫脚边一地的碎玻璃碴子。 羽沫急侧身,又抓起手边的东西愤然砸了过去。 羽沫妈手疾眼快地推了一把。瓷杯堪堪擦着东海的胳膊落地,哗啦啦地又碎了一地。 东海站那停了会儿。 又弯腰安安静静地扫干净。 眼见他行动如常,神色平淡,羽沫更觉得五内俱焚,突然奋力挣脱她妈的怀抱,一棍子狠狠地打在了东海的额头上,鲜血瞬间涔涔而下。 东海措手不及,痛得身子一歪,急忙伸手撑住了墙。 一手捂了头,血却怎么也止不住。 东海脸色惨白,抿紧了唇,寒着嗓子冷冷清清地说道:“羽沫,你现在出气了吗?没有,你继续!我萧东海如果再躲一下,就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羽沫妈低咒了声:“冤孽啊。” 松开筛糠般颤抖的羽沫,急着去找止血药和棉纱布。 羽沫身子一软跪坐在地上,用手颓然地捂住脸,地上不远处一摊刺眼的鲜红还在慢慢扩大,血依然在滴滴答答地不断落下来,羽沫的神经痛得突突地跳,她低着头喘不上气来,心却像不会跳了,哆嗦着唇说道:“我同意离婚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58 放手 连着两个星期都在降温,北风一直呜呜地吹,刮得树上的叶子都所剩无几了,连屋子里也没有什么热乎气。 东海头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还留着的一小角纱布也被遮挡在鬓发下。他穿戴得很齐整,神色平静,坐在厅里的餐桌边,拿了笔低头在离婚协议上签了自己的名字,隔着桌子推到羽沫眼前。 羽沫举起来,眯了眼,一个字一个字地细读:“这些白纸黑字律师都给你认真读过了?这些你都想清楚了?你真的决定所有财产什么都不要?” 东海漠然,不出声。 羽沫冷哼:“按摩店真的也留给我了?可我也不懂得怎么经营你那个店啊。” “按摩店的生意这半年一直由小文在打理,他管得也算好,你慢慢和他学,有不懂的地方他都可以帮到你。” “我接手过来,很有可能会赔钱的,我从没管过店,不懂也不喜欢,它要是毁在我手里呢?你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一点也不在乎了?” “你还要指望着这个小店来养活岸岸,只要上点心,应该不会赔的。” “可我根本不喜欢做生意。我也没天分。要是努力到最后还是关门了呢?” “如果是那样,我想我也帮不了你了。” 羽沫斜了他一眼,接着又眯起眼慢慢往下细读。 钟表滴答作响。 东海再次把墨水笔隔桌推过来。 羽沫把纸扶扶正,拧开笔帽,划了两下,出水很顺畅,又抬起头来盯着东海看了半天。 东海沉默得像块寒风里的石头。 羽沫抿紧嘴唇,攥着笔,在纸前停了几分钟,又慢慢放下,艰难开口:“东海,你再给岸岸留点适应的时间行不行?” 东海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羽沫:“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等了。沫沫,拖下去,只能加深对所有人的伤害。我希望我以后的日子能够自由地活下去。” “你怎么能变得这么狠心……”羽沫咬紧嘴唇,东海低头点了一支烟,背影无比冷漠萧索。 羽沫抿紧嘴唇,盯着那背影,心下一片苍凉,放手吧,萧东海未来的人生都在窗外她所不知的那个世界里,容不下她的身影了。 她曾经的爱人,现在对她的唯一的需求就只剩下给他自由了。 使尽浑身解数也无力回天,她也早就累了倦了乏了,身心俱疲。 就像他所说的,放过他,也是放过自己。 羽沫抚额闭目沉吟半晌,心下一片死寂。再次开口,她尽力让语气平稳:“从今天起,你可以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离婚即日生效,我们恩断义绝,都是自由身了。” 她逼回自己的眼泪,“可是岸岸还小,我不知道以后突然就看不到你了,他会不会不开心,会不会哭闹,会不会到处找你,会不会很想很想你……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陪伴他,让他学着适应你不在家这件事。可是你能不能……能不能让这一切不这么突然,进行得稍微缓慢一点,等……等孩子在心理上慢慢适应了,我再签字,到时候我会把协议寄给你的。” 东海低头把剩下的小半支烟掐灭,静静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一年,最多一年。我就签好字寄给你。我说话算数。”羽沫勉力地虚撑起最后一点破碎的骄傲,挺直身子。 东海再次低头沉默。 过了一会儿,转身向卧室走去,羽沫听着他窸窸窣窣地收拾衣物,只一小会儿,就见他拖着一个小皮箱走到门口弯腰换鞋。 羽沫眼巴巴地看着,觉得他怎么也会回头和自己告个别,却见他低了头,拖着箱子消失在门口。 羽沫闭了眼,等着门被碰上的一瞬。 等了很久很久,再抬头,只见微风中大门微摆,已是人去楼空。 羽沫觉得自己忽然一下子就苍老了十岁。 她扶着墙蹒跚地走进卧室。衣柜的门四敞大开,东海的衣服大多还在,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柜里,羽沫想,那个行李箱是不是太小了点,抬手想关上,却看到自己买给他的那条灰色围巾也孤零零的挂在那里。 羽沫蹲下身把它抻出来,放到自己膝上,细细地抚平叠好。 可能是眼泪早已流干,羽沫发现自己竟然不觉得怎么伤心了。 她握着它,恍惚地想,不过如此,也不过如此罢了。 伸手从柜角勉力拽出一条薄被子,身子一歪,倒在卧室的木地板上,她抱紧自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羽沫就这样昏昏沉沉地嗜睡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下午,羽沫妈接了岸岸推门进家,突然看到羽沫扎了半旧围裙松挽了头发,站在厨房炒菜,自然被吓了一大跳。 “你今天怎么起来了?还是我来弄晚饭吧,你感觉好点了?” “好点了。”羽沫脸色灰白,关了火,盛好菜放到餐桌上。 又蹲下身抱了岸岸,勉强挤出来个笑容,“岸岸,爸爸出门打工去了,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回家,不过爸爸会按时寄钱回家给你买好吃的,还有好多玩具。岸岸要乖,今后要听姥姥和妈妈的话,懂不懂?” “懂了——我会很乖,爸爸会早点回家么?我不要好多玩具,我想爸爸。” “会早点回来的,爸爸也很想岸岸啊。爸爸爱你,才出门辛辛苦苦给你挣钱的。” 岸岸摸了摸羽沫的脸,把小脸凑过来亲亲:“妈妈你怎么哭了?我一定听话,你不要总睡睡,你不要也出门打工,只把我和姥姥留在家里,行不行?” 羽沫把岸岸抱进怀里,使劲点头:“妈妈会永远陪着你,不会把岸岸一个人留在家里的,岸岸放心吧。” “行了,娘俩都快过来吃饭吧,饭菜都要凉了。”羽沫妈心里难过,禁受不住,先抱了岸岸到餐桌前的椅子,低头给他夹菜。 羽沫微皱眉,一手抚额:“我才刚睡醒的时候,有点饿,把冰箱里的剩饭热热吃了点,现在反而不怎么想吃东西了。我想先去烫个热水澡,身上粘粘的不舒服。您和岸岸先吃吧。” 羽沫妈上下瞟了她一眼:“辛苦做了大半天,吃点吧。” 羽沫疲倦地摆摆手。拿了两件换洗衣物去了浴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59老周 羽沫反锁了浴室的门,走到花洒下,捂了脸任凭泪水决堤与热水哗哗地交织在一起。 “这是你最后一次哭了,梁羽沫。”她对自己说,热水让她身上渐渐暖和起来,“看看岸岸,看看妈妈,你多难受也要好好地活下去。有那么多人离婚,都好好地挺过来了,你为什么就不行?” 关了水,她一边拎着条长毛巾擦干长发,一边盯着镜中的自己瞧,有多久没有好好打量过自己了?竟似有几分陌生,镜中的少妇长发如瀑,身材凹凸有致,结婚生子似乎让她略微丰满了一些。 她又趴到镜前细瞧,镜中女人的皮肤依然光洁细腻,如玉如瓷,只是脸色苍白,下巴尖尖,神色萎靡,尤其那双哭红的眼睛,满是漠然和嘲讽。 “你在嘲笑什么呢?”羽沫挑起嘴角对着镜中冷笑,“你是觉得自己怎么瞧都比那个小村姑顺眼吗?可惜,他就是不稀罕你了。” 她恍惚地注视着镜中的那个自己,挑眉轻笑嘴角含嘲,竟然是那么神似萧东海。 眼泪又扑簌簌滑落下来:“他不稀罕你又能怎么样,梁羽沫?你稀罕自己不就可以了么?是不是?”她抬手把台面上的一张与东海的合照摁翻过去,蹲下身子抱了自己的双肩又止不住哽咽。 谦谦玉器行也坐落在槐树街上,老板三十七八岁年纪,姓周名远山,人如其名,生得温文尔雅。此刻周老板正坐在角落里细细地查账,耳边不时传来几个小店员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你听说了吗?东海按摩店的老板和他家的女按摩师私奔了。” “就是那个挺高挺帅,还挺和气的盲人按摩店老板?看着不像这种人啊?私奔?他有老婆的吗?我怎么没见过呢?长什么样?听着怪可怜的。” “何止有老婆,还有孩子呢,这就叫抛妻弃子,负心汉啊。真可惜白长了张帅脸,心够狠的。他老婆以前好像也是盲人,很宅的,别说我们,他们店里的人都没怎么见过。长什么样子不知道,不过据说挺泼辣的,听说知道这件事后,把他家的按摩店砸了个稀巴烂。啧啧,还把她丈夫打伤了。” “这么暴的脾气?性子粗糙的女人长得也好看不到哪去。有些事就不好说了,女人太厉害太强势,男人受不了很可能出这种事。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么。” “我还听说,那女人……” 周远山轻轻咳嗽了一声,两个小姑娘这才发现自己老板正坐在不远处查账,彼此吐了吐舌头,分别走开去招呼客人了。 周远山微皱眉,这件事最近已经成为槐树街上一件不大不小的奇闻,被人们当作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人们热衷八卦,各种版本四处低声悄悄传播。 他不是本地人,但在这条街上也做了四五年生意,和萧东海打过几次交道,凭直觉他认定此人应该是条有情有义的汉子,出了这么奇葩的事,让他心中疑惑,还有几分道不明原因的不快,潜意识里他也觉得那个可怜的被抛弃的女人或多或少有几分责任,但他生性不喜欢听人背后议论长短,所以有意制止了两个小姑娘的八卦热情。 看了会儿帐,他闭目舒缓了下眼睛,睁开眼,金色的落日余晖里一个娉娉婷婷的女子迈步走进店中,她素面朝天,神态冷淡。周远山不禁多看了几眼,才又低下头接着看账。 羽沫边走边看,这家玉器行布置素雅,窗明几净,柜台前备有高脚椅,她挑了靠边的一把椅子,坐上去微侧了身向旁边的小伙计问道:“你们老板在么?我有生意要谈。” 老周又抬眼看她,女人穿了一件纯白色粗毛线长款外套,搭了条浅绿色的丝巾,十指纤纤,侧脸消瘦,但皮肤白净如瓷,声音柔软清冷。 伙计客气的笑答:“您有什么事,可以先和我说说么?” 羽沫从斜背的浅白色包里掏出一个淡紫色方盒,放到柜台上,打开来:“我想请他给我看看这件东西。” 伙计也在玉器行干了三年,多少懂点,也颇识货,上下打量了几眼这只镯子,就又抬头看向他老板。 周远山顿了顿,出于好奇,还是停下手里的事,递了个眼神给伙计让他去忙,自己起身走过来,含了笑和羽沫点头致意:“你好,漂亮的女士,我能帮上你什么忙么?” 羽沫也微笑着点了下头,这个男人一身高档休闲装,中等身材,肩背挺直,神色从容:“您是这里的老板?我想请您帮我看看这个镯子,不麻烦的话,受累给估个价。” “这里光线不太好,方便拿到我办公室去仔细看看吗?” “好,麻烦你了。” “太客气了,这边请。”周远山顺手帮羽沫拿了包,前面引路。 说是办公室,倒更像是个讲究的茶艺室,房间正中一张紫檀方几,摆放了一套精致的茶具,墙上是幅淡雅的泼墨山水,羽沫眼尖,看到印章落款题着远山。 “平时喜欢喝什么茶?我这红茶,白茶都还好。”周远山笑问。 “您不用客气,什么都好,我不渴。”羽沫笑笑。 周运山帮羽沫沏了杯茶,是陈年的熟普洱。然后拿了镯子在灯下反反复复仔细查看。 羽沫低了头喝茶,偶尔偷眼观察他的神情,对方却波澜不惊,看了半天也没个明显变化。 过了好半天周远山才放下手镯。走过来坐下,自己也倒了杯茶,问:“这茶口感还好?朋友送的,说是云南野生的古树茶。” 羽沫微点头:“清甜清爽。嗯,您看,我这只镯子成色怎么样?” “东西还可以,玉的水头不错,很润。”周远山放下手中杯,“不瞒您说,几年前我有个朋友带了他哥哥来,拿的镯子和您这只非常像,不过人家拿的那是一对,家传的。当时我就挺喜欢,可惜对方说是自己母亲留下来的,怎么也不肯出手。我冒昧问一句,您这只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婆婆留下来的。”羽沫淡淡一笑,“这是我从省珠宝鉴定中心刚刚做完的鉴定证书,玉肯定是真的,是有一定年代的老东西,不会有问题。何况您以前也见过类似的东西,是不是?您若有意要呢,您先给估个价。” 周远山快速斜睨了一下那张鉴定证书,笑道:“这倒用不着,看东西我还是自信有几分眼力的。嗯,您贵姓?” “梁羽沫。” “哦,梁女士。”周远山笑笑,“您肯定您可以做主卖掉,不用再和家里人商量商量?不好意思,您刚才说这是您夫家的祖传之物,我做事小心惯了,若有冒犯,您千万别见怪。喝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60玉镯 “我自然能做主卖掉。这镯子说起来也曾经算是个我的聘礼。”羽沫笑笑,挑了挑眉,“应该算我的东西了,是吧?” “当然。”周远山摸了下下巴,笑道,“如果是您的聘礼,那当然是您的私有物了。您从别的地方问过价吗?” 羽沫摇头。 老周笑:“我总觉得怎么着这东西也应该是一对。您还有另外一只吗?” 羽沫笑:“您还真懂。一对是什么价?一只是多少?” 老周收了笑,慢悠悠放下镯子说:“您若要只卖一只,那可就值不了多少了。” 羽沫微一沉吟,低头想了想,侧了脸看他,微笑:“那能多少?” 老周把手放到柜台上,伸平手掌,羽沫点点头,收了东西,准备起身走。 老周也不拦着,笑问:“别人给您的价是多少?” 羽沫说:“差不多。”说完收了手镯,撑着桌子刚起身,猛的一阵头晕目眩,晃了两下,老周急忙伸手扶了她一把:“还行么?再坐一会吧,你是不是有低血糖?” 羽沫唇色煞白,勉强笑了一下,摇摇头起身:“谢谢,没什么事。”拿了包往外走。 老周看她身形羸弱神色憔悴,心里忽然一动,问道:“我那个朋友,就是他哥哥曾拿来一对玉镯问过价的,和您这只镯子非常相似,不知你们是否认识?” 羽沫听了,又犹豫了一下,停下脚步,低了头问:“那一对您估了多少?” 老周看她一手扶着桌角,神态颇为倦怠,迟疑了一会,笑道:“人家根本也不打算卖,况且我们还是认识的朋友。嗯,那一对的话,我当时估了二十个。” “那就一半吧。”羽沫挑眉微笑。 老周看这年轻女子瞬间的笑容里有了三分狡黠,不禁心下也好笑:“你还头昏吗?要不然再坐坐。你认识我那朋友?” “那个拿镯子来的人如果叫萧东远的话,我曾经是他的弟媳。所以我的东西一定也假不了。” 老周虽然有点怀疑,但还是吃了一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被萧东海抛弃的那个女人么? 不禁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两眼,只见这女人松弛地坐回椅子,端了茶低了眉细细地品,嘴角微微翘起撑起一个勉强的笑容,人前三分清冷却难掩眉间五分落寞。 心中暗自叹气,倒莫名生出几分同情,不管实情怎样,看上去此刻这女子倒真像是蛮孤单无助的:“您很着急用钱,是么?这价也要的太狠了些。要不然您把一对都卖给我得了,我也好再考虑考虑。我这抽屉里有点糖,平时忙有时顾不上吃饭,我也有低血糖的毛病,备用的,你要不要吃一点?” 羽沫微笑:“谢谢。可我只能卖掉一只。” 老周停了一下,把块黑巧克力再次递给羽沫,羽沫早上没怎么吃东西,确实有点低血糖引起的心慌头晕,心里忐忑,还不知道对方怎么还价呢,就笑着接过来,等他再开口。 老周却起身出去了。一会儿,伙计提了个黑兜进来,放下东西就出去了。 老周笑笑:“现金,还是打卡里?” 羽沫楞了一下,笑:“都行。最好现金,您现在方便么?” “我先给你一半吧,再多了,你拿着也不方便,其余的都打卡里。说起来,我们似乎有过一面之缘。”周远山顿了顿,“你家小孩出生时,我被一大帮朋友叫着去医院给萧东海道贺,当时他刚帮我介绍了个小生意。你当时还看不见,虽然刚生完孩子,你那时看上去就像个眉目生涩的小女孩,和现在的样子区别很大,你不说你是谁我也认不出来……哦,你肯定一点也不记得我了?” 羽沫低头:“您也知道,我那时看不见。” 周远山点头,收了镯子,把兜里的钱递给羽沫:“数数好。三天之内反悔还可以过来取走东西,过了三天可就不行了。” 羽沫看了看,正好是五打,就收到自己包里:“我做事,您放心,我从不后悔的。”又笑了笑,伸出手来,“谢谢你的价格。” 周远山握了握羽沫纤细的手,觉得冰凉一片,也不禁笑了笑:“糟糕,我现在心里就有些后悔,出价出高了。” “那我还是赶紧告辞吧。”羽沫笑,起身往外走,周远山也不留,微笑着送羽沫出了店,在街边帮着伸手打了辆出租车,羽沫忙说:“我家就在附近住,几步路,用不着打车。” 周远山拉了车门,一手挡好车,那所学校老贵的,我们班的小朋友都上不起。” 羽沫失笑,把他抱到怀里,亲了下他的小酒窝,抚摸着他毛茸茸的头:“爸爸出门打工去了,就是为了给岸岸寄很多很多钱的,爸爸那么爱你,他一定想让你上那所很棒很漂亮的小学的,是不是?” 岸岸忙不迭地点头:“那爸爸挣够了钱会回家吗?妈妈,我想爸爸了。” 羽沫点头:“嗯,会回来的。” 羽沫从包里拿出很厚的两打钱,塞给她妈:“听说赞助费要提前一两年交呢,您明天受累跑一趟。剩下的您给自己和岸岸添些衣服吧。” 羽沫妈一脸吃惊:“这么多钱,哪来的?” 羽沫低头看岸岸,神色温柔,满是期待,岸岸皱着小眉头想了想:“是爸爸打工寄来的吗?”羽沫笑笑,对儿子竖起了大拇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61看店 晚饭后,羽沫妈站在厨房洗碗,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看羽沫蹲在厅里小桌边,笑着点评岸岸画的简笔画。 “这画的是什么?这么长啊?” “呜呜叫的大火车。” “哦,绿色的火车吗?这又是什么,房子?” “嗯,咱家的房子。爸爸是坐大火车回家吗?” “嗯。在幼儿园学新儿歌了吗?唱一唱哦。”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羽沫抱了岸岸到怀里,母子俩合唱了会儿歌,声音渐轻。 等收拾完,岸岸已经睡下,羽沫屋里却还亮着灯。 羽沫妈不放心,推开房门进去,只见床上赫然散堆着一沓一沓厚厚的钱,羽沫正盘膝坐在床边,手里还攥着一只翠绿欲滴的翡翠镯子,神情寂寞。 “怎么有这么多钱,这是从哪弄来的?”羽沫妈坐在床头,皱着眉把钱一一收拢起来,数了数,又码整齐放到一边。 羽沫低头,不停摆弄着手里的东西:“没想到这镯子还真是件老年间的东西。” 羽沫妈拍她的头:“你还真把东海妈留给儿媳妇的镯子卖了?竟然会值这么多钱?” “十万块呢,问了好几家,槐树街谦谦玉器行的老周最识货。”羽沫笑,“看来还真是萧家祖传的,这一只得好好留下来,将来给岸岸的媳妇。” “那你还卖了一只?东海要是知道了,一准气疯了……” “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事?”羽沫冷笑,“您也知道这是萧家留给儿媳妇的,我现在又不是他家的人了,再看见这东西堵心。” 羽沫挑了挑眉,“我以前倒是曾经打过电话,让他拿走一只,送给……呵呵,送给新人,可他不愿意呀,”又嘿嘿冷笑道,“既然不愿意拿走,说明这只镯子也没人稀罕,不如我拿去卖了,换些钱用。” “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羽沫眯起眼微笑:“开花店啊,我一直想开个花店。” 羽沫妈注意到,这是今天晚上女儿第二次眯起眼后,挺直了脊背。 发现梁羽沫有这个习惯的还有槐树街上的老街坊们。 江州城不大,槐树街更小。萧东海抛妻弃子与人私奔的八卦,在很长时间内都是这条巷子里人们茶余饭后的主要谈资。 萧东海多年来一直打开店门做生意,手艺精湛,为人又风趣热情,豪爽仗义,颇有几分好人缘。在人们的记忆里,高大的萧东海经常抱了活泼顽皮的小岸岸在店里喂饭洗澡,夏日老槐树下父子俩嬉戏谈笑,场面温馨。而他那个深居简出,不爱抛头露面的糟糠之妻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却知者寥寥,形象模糊。 只是传说中曾一怒之下把东海按摩店砸了个稀巴烂,可见也是个性子泼辣的厉害主。 所以这天傍晚,当梁羽沫衣着光鲜,脊背挺直,眯着眼满脸微笑地踏进东海按摩店的时候,立刻吸引了人们的目光,引燃了人们背后议论的兴致。 何以看上去如此娇柔美丽的女人竟没能拴住男人的心呢?而她又神色自若,言笑晏晏,看上去没有一点失婚女人的沮丧和悲戚,让人更是心生疑惑,到底谁是这场婚姻破裂的主导者,谁又是真正的受害者呢? 羽沫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她还不太习惯自己的新造型。下午刚去过理发店,本来已下定决心,想剪掉一头长发,可连理发师都替她惋惜:“留了这么长,都剪了多可惜。我给您剪到肩下多一点,再简单盘个优雅发型,保证又利索又有女人味。”羽沫往镜中看了看,一根细细的黑色软卡盘了个简单的蓬松发髻,散落几根碎发在鬓边,成熟妩媚,还不错。 她又化了个淡妆,这次却用了很长时间。 沿着街边走进东海按摩店已是黄昏时分,周围的商家已有人站在门口好奇地往这里张望,路边也有人停下来偷偷打量她两眼。 羽沫眯着眼微笑,脊背再次挺直,心中却已沮丧万分,那些窃窃私语虽然听不清,那份指指点点却是如此让人难堪。 进了店,抬头见小文坐在柜台里正和客人闲聊天,心中一暖,招呼道:“今天生意还行吗,小文?” 小文吃了一惊,站起来道:“是羽沫吗,你怎么来了?” 羽沫好笑,低声说:“你不知道这里换老板了,我的店,我怎么不能来?” “呵呵。”小文尴尬的笑了两声,“这里一直都是你家的店啊。既然是老板驾到,我正好把这月的账拿来给你瞧瞧,等看完再听你吩咐。” “你快歇着吧。什么时候看不行啊?非忙在这一会儿?”羽沫笑着拉住他,侧身也坐进柜台里,“再说谁不能去拿啊,哪能麻烦你?我来这也是在家里呆得闷。一会你有空了,把大家都叫来,我也认识认识。” 小文听羽沫嘻嘻哈哈,语意却很明确,心里也不敢怠慢,忙喊了人来介绍大家给羽沫认识。 羽沫以前只是听东海偶尔闲谈某个人,也不大在意。今天一一见了面,暗中留心细看,不禁又感叹东海心中清明,这些师傅确实各有特点,基本上又都稳重老诚。 羽沫自然谦虚客套了一翻,感谢大家多年付出,喊小文招呼大家晚上一齐吃饭唱歌,自己买单。 “我有老客人一会儿来,都约好按摩时间了,去不了了。”中间有师傅出声先推辞,紧跟着也有人附合去不了,神色都颇冷淡。 羽沫心中估摸对方可能感念东海旧恩,对自己有误会。小文忙出声劝阻:“羽沫都说了,咱们今天都放松一下吧。留下小张小杨给看店好了,让他们俩帮客人按摩,估计也忙得过来。” “这不大好吧,要是忙不过来呢?况且好多老客人都喜欢固定师傅的手法,以前可从来不允许慢待客人的。” 小文正想说话,羽沫忙拦下:“许师傅说得对。有活的师傅咱们这次吃点亏都留下吧,辛苦了。下次我再请大家。没有约好客人的和小文一块去吧,我买单。” “那你呢?” “我留下看店,正好熟悉熟悉。”羽沫笑。 小文还在犹豫。 羽沫推他:“放心吧。和大家开心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62花坊 第二天傍晚,羽沫又换了一件亮色修身小套装,妆容精致地准时踏进店里。 “你不用招呼我,该忙什么忙什么去。我看看帐,招呼招呼客人,慢慢和大家学习学习,我挺自在的。”羽沫对小文说。 “那好,我先去招呼客人去了。”小文倒了杯水给她,忙去了。 羽沫坐进柜台低头看帐,偶尔带着一脸笑容地和进店客人攀谈几句,向师傅们请教几声。时间缓慢流淌,羽沫内心度时如年。 那些不友善的目光在她周围上下打量,那些窃窃私语若有若无地在她耳边回响,她不停地悄悄深呼吸,低头一脸漠然,抬眼就是满目微笑。 “看你们能奈我何?”她轻轻地撇撇嘴,一心一意硬撑着想要熬过去。 “羽沫,感觉店里生意还好吗?”小文歇下来,走过来笑,“我可真佩服你了,坐得住,还沉得住气。前几天我还担心你撑不住,怕你把咱店给卖了呢。” “绝对不会。”羽沫笑,“我家岸岸还指望着咱店养活呢。” “其实这个店里老主顾挺多的,一直很挣钱的,最近生意是有点下滑,这两天你来了就很不错。东海嘱咐我多照顾店,可我再尽心,也不是老板亲自来撑场子比得了的。” “你昨天不是还劝我少来吗?” “怕你来了不开心。” “我来了呢?” “你来了,能拢人心。前几天大伙心散了,有的都不想干了。” “我明白。我再难过,也会一周来几趟,你放心。” “东海说过你很坚强” “坚强?我?算了吧。以后也少提他。” 小文就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羽沫,你也别太为难自己了,想来就来,不想来也别勉强,慢慢都会好起来。” 羽沫眼睛一酸,忙低了头:“我其实一点也不坚强,我很需要你的帮助,小文。管店我不内行,我想要它生意好起来,我尽全力学着做,你要帮我。” 小文叹气,拍拍羽沫,笑:“好说。我发现你性子可真安静,坐这都两小时了一动不动,一直在看帐?我家晓鸥就坐不住。” “装装样子呗,其实什么也看不大懂,正想请教你呢,好像是前段日子赢利并不多?” “是啊,前段日子不好。等人心安稳下来,熬过去这段日子就好了。”小文笑,“事实是只要有大美女老板坐镇店中,这两天生意都大好啊。” “切。”羽沫皱眉苦笑,“哎~~你别在我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能体谅我一二的,也只剩你了。我是有苦也说不出。天这么晚了,岸岸还在家等我呢。店里你多受累吧,我先回去了。” 说着拎了包低头往外走,迎面撞上周远山和几个朋友正进来。 “怎么我才进来,你倒要走呢?”周远山似乎刚喝完酒,微醺,见了羽沫忽然笑道。 “你来晚了呗。”周围人起哄,“这个大美女是谁啊?” “老板娘。大伙以后都多来照顾照顾这家店的生意。”周远山一手搭在个朋友的肩上,眼前的梁羽沫一身修身亮色套装,眉目如画,俏丽亲和,和那日淡妆素衣的憔悴清冷很是不同。 “那当然了,周哥都发话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么。何况这僧面还这么好看!”有人出声,大家又跟着哄笑。周远山斜睨了羽沫一眼。 小文忙上来打圆场:“周哥可是我们这的常客,来来来,里面请,留了单间了。” “剪头发了?盘起来挺好看。”周远山低声笑:“这才刚几点,老板娘走这么早啊?” 羽沫避开周远山的目光,微笑着侧身让开,红唇轻启,回头嘱咐小文:“店里还有蜂蜜水么?给这哥几个准备点,喝了酒伤胃。” 大家哄笑:“看来这店必须得常来!老板娘太体贴人了,这算不算沾周哥的光啊?” 小文听了楞了下,嘴里忙答应着,把客人往里带。 周远山往里走,想着梁羽沫刚刚假惺惺的样子心里有点好笑,多单纯的美女似乎笼络起男人来都是天生的本领。 禁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羽沫挺直了脊背,一边微笑着和其他客人点头打着招呼,一边踩着红色高跟鞋袅袅娜娜地走出了店。 于是从那天起,每到华灯初上,东海按摩店的银台前,经常看到一个女人纤细的身影。 羽沫几乎每隔两天就逼着自己在按摩店里呆上几个小时,她衣着得体时尚,妆容俏丽精致,有时迎来送往,有时收钱算账,总是温柔可亲。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脸都快笑僵了,她的腰都快挺疼了,可那些飘忽的声音闪烁的目光依然对她反复纠缠:质疑、嘲讽、轻视、想看笑话……她心里时常压抑又疼痛,常常苦闷地想,她还要在这个伤心之地供大家参观多久,议论多久呢? 等到了初夏,店里的生意终于日渐回暖,师傅们见了她偶尔也有了点笑模样,小文面上不说神态到底比以前从容了许多。 羽沫略微松了一口气,而那些流言蜚语虽然比先前淡了些,但杀伤力和余威也只有羽沫内心苦痛自知。 各种八卦里的“她”早已面目全非无处辩白,“管它呢”她有时冷漠地想,有时也难免伤神厌烦,日子就这样慢慢熬下来了。 在按摩店里,她内心有时还残存着一丝和别人争斗的勇气——随便你们来看吧,我梁羽沫没了萧东海也能活得好好的! 而回到家里,面对着那个再也找不到父亲的孩子,她只有惨白着一张脸不断不断地说谎,却无法驱赶真实的挫败与沮丧。 只有躲在她的小花店里,羽沫才能找到一点点活着的感觉。 花店选址在槐树街的入口,远离东海按摩店,又能遥望街心那棵老槐树。店里整日花香萦绕,绿意盎然,那些沉静又生动的叶片,斑斓又妩媚的花苞,让她觉得疗愈,不是所有的美好都已离她远行。 于是她近乎病态地把自己投入到这个小小花坊里。每天天才刚蒙蒙亮,她就骑四十多分钟车,赶到最远的郊区花棚,亲自挑选采摘每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艳生命,再小心翼翼把它们带回来,精心的养护在自己的小屋里。无数个深夜,她屏气凝神,把它们编成一枝枝美丽的花饰,插成一个个精美的花篮,雕琢成一盆盆完美的盆栽,她在花坊流连忘返,乐此不疲,不到精疲力竭决不肯回家,那张双人床太硬了太冷了,她早回去也睡不着不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63收帐 不到两个月,沫沫花坊就成为槐树街上特色最鲜明的小店之一。 花坊内装饰清新淡雅,颇有自然之趣;花卉创意新颖,又主题鲜明;最引人乐道的是小店的老板,一个绝对花人合一品味不俗的插花高手。 羽沫忘我工作,完全沉浸式的投入,本来是为了逃避孤独和自我疗伤,却无心插柳,渐渐小有名气。 随着小店生意渐多,一个人常常忙不过来,羽沫又招了一个课余兼职的大四女生。 女孩叫许妍,学环艺的,对插花很感兴趣,也颇有几分灵气。手脚麻利,嘴还甜,羽沫有了一个小朋友作伴,心情好很多。 “羽沫姐,你就是我的创业偶像,你对这些花花草草是真爱啊,好像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快十一点才走的,今天怎么这么早又来了?”小姑娘对手里的两瓶插花爱不释手,“这两瓶插花简直绝了,又简又媚,又雅又艳,跟画似的,怎么看都看不腻啊。真舍不得卖,姐,你审美好绝。”说着挑起大拇指。 羽沫低头笑,“拍两张照片去吧,留个资料。我看着也还好。” “这叫’也还好’?太漂亮了啊。我一定拍得美美的,配得上羽沫姐的好品味。” “妍妍,你今天上午不上课吗?不是说好只做半天兼职的吗?” “我们大四课不多了。我今天上午有空,就过来了。” “哦,不影响功课就好。电话响了,去接一下。” “时光商厦十层,下午两点去结帐,好的。” 羽沫笑:“他们订的是花篮还是盆栽?你下午还有其他事么?” “三盆盆栽。我现在就能送过去,但下午两点前导师约了我讨论论文。” “那你先送过去吧。我今天不忙,下午两点我过去结帐,另外还有个婚礼三点半开始,是从咱家订的花篮花饰,也要收下帐。” “我尽量三点半前赶回来。” “好。那你送过去就先去忙自己的事吧,下午要是赶不回来也不要紧,提前给我个电话就好。” “谢谢羽沫姐。那我先去送了。”妍妍走前,还冲着两瓶插花送了个飞吻。 羽沫菀尔,把手里的活干完,看看表刚十点,好久不见婷婷了,打了几次电话给她,总觉得她精神很差,人懒懒的没精神,上周约了几次,好不容易定下今天中午一起吃个饭,早去会儿也好陪她聊聊天。 拎了包出来,拿着记下的地址,打车直奔婷婷的出租屋去接她。 狭窄的里弄,到处粘满了牛皮癣般的小广告。 羽沫左躲右闪的绕过巷子里堆满的各类杂物,找到门牌号,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出来。又看了看地址,没有走错,只得一边拍门一边问:“婷婷在家吗,婷婷?” “你找谁?”旁边邻居的门开了,一个穿着大花睡衣,涂着红指甲油的女子,皱着眉踩了门槛倚门斜立。 “对不起,吵到你了,不好意思。我找婷婷,和我差不多大的一个姑娘,我是她朋友。” “她死了,自杀,三天前。” “啊?”羽沫大吃一惊,“怎么会!我上周还和她刚通过电话。” “周三的事吧。她和个已婚男人同居,后来人家老婆总来闹,男人也玩腻了不要她了,她堕了两次胎,后来就变得神神叨叨的了。”女子拿了个小锉刀边锉大红指甲边上下斜了羽沫几眼。 “怎么会这样?婷婷的性格特别开朗,她才二十几岁,她和我约了今天去吃饭的……”羽沫费力地遮着头着砰地关了门。 羽沫站在大太阳地里,被阳光照得头昏眼花,心里生生的疼。 手机忽然响起来,是妍妍,“羽沫姐,你别忘了两点去时光大厦结账啊,1009室。” “好~~”羽沫挂了电话,茫然的往外走,低了头翻到婷婷手机号,一直打一直打,一直关机。 那个丰满活泼的大嗓门直性情女孩真的以后不会再和她煲电话粥了。 羽沫腿发软,扶了路边的树站住,耳边又响起那个红指甲女人的话“她一个瞎子,没男人养活怎么活……你又不是瞎子,你怎么明白她有多难……要真是好朋友,早干嘛去了?” 眼泪又滚落下来,心里万分痛悔没早几天来找婷婷,又想到近一年自己也是一路跌跌撞撞熬过来,幸好还能勉强自力更生。 走几步歇一会,心情也起起伏伏,到了时光大厦,时间尚早。 在一楼大厅卫生间羽沫用凉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眼眶微红,她默默地补了个淡妆。 出来到吧台前,要了杯咖啡,写字楼的一楼大厅里金壁辉煌洒满阳光,四处是得意的脸和匆匆的身影。 羽沫走到最角落的沙发边坐下,举着杯咖啡发愣,闷闷地心痛。几年前,她们还彼此惺惺相惜,眨眼间就天人永隔,婷婷在她所谓的爱情里失去生机,而她此时也还痛苦迷茫于她那曾经珍而重之的婚姻。 夏日初起的那几分热浪,在大厅空调里一波波的冷气侵蚀下,被慢慢地消解殆尽。 羽沫只觉得大厅里温度低到让人心冷,疲倦地看了看时间,快两点了。眯着眼,双臂环抱着自己歪着又小憩了一会儿,才勉强打精神上楼收帐。 大理石铺就的写字间走廊里,千篇一律的门和气息雷同的格子间,羽沫方向感很差,无知无觉的东走西绕,心中弥散着失落与颓丧。 “1009,大概就是这间了?”羽沫吸了口气,整理了下情绪,摁下门铃。 房门打开,羽沫忙低下头盯着手里订单细看:“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沫沫花坊的,您上午从我们那订了三盆盆栽,约的是下午两点结一下帐。” 对方撑着门,没出声音,只呆愣在那里。 “这是1009吧?”羽沫侧身又看了眼房门号,没错,只见对方西装革履,油头粗金戒,隐隐有种土大款气息,心里更是不耐烦,举了举手里的收据,抬头说:“受累,您结下帐——” 忽然,也愣住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64遇故 对方三十七八岁年纪,中等身材,很是敦实壮硕,脸圆眼阔,穿一身略显浮夸的西装,头发却打理得非常仔细,此刻正盯着羽沫细看,神态颇有几分讶异。 羽沫被盯得有几分不自在,下意识地瞄了眼侧面长玻璃上的影子,自己长发高挽,一丝未乱,丝质白长裙,素雅合身,仪态穿着没什么问题。 只得再次举了举手中订单:“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沫沫花坊的,来结一下您公司订的盆栽的钱。” “梁羽沫,是不是?请进——”对方说着,先自顾自地往里走。 羽沫一时愣住,这声音很是耳熟,似乎哪里听到过,再细细一回想,更觉尴尬。 站在门口,犹豫半天,低头看看手里订单,只得勉强跟着走进最里面的办公室。 中年男子一坐下,就不慌不忙地着手处理手边文件,倒好似忘了屋子正中还站着个等着收帐的大活人。 羽沫被晾在一边,站了好一会儿,看对方似有意怠慢,只好拣了个靠窗的沙发坐下,低头翻看手机干等着。 男子处理了四五份文件,又拿起电话大声和人交待了几件事情。才摁下座机键,喊人送进来两杯咖啡。 此刻,才抬头笑道:“我刚才正准备出门办事,不想一开门竟然遇见你,这不是很巧吗?想起来我是谁了么?” 羽沫微笑:“刚才那送咖啡的女孩子不是进来喊人了么。佟老板,你好。” “好久不见,羽沫。”佟大国调整了下坐姿,往大班椅上舒服地靠了靠,“眼睛治好了?真是比以前更漂亮了。喝咖啡,我记得你喜欢加糖的?还要吗,我喊人进来再给你加几块?” “我不喜欢加糖的,您不用麻烦。” “我们这里经常需要订些花花草草的,昨天销售部的小孩子们议论槐树街上新开了个小店挺有特色,我就同意试试,沫沫花坊,难道是你开的?” 羽沫点头,随意的往四周看了看,一百平米左右的办公区域,被分隔成了两部分,外间有七八个人合用,佟大国单独使用一间,中档装修。但很显然,此间主人很是得意。 “我这里看着还行么?”佟大国靠在大班椅里,转了几转,“有点人脉后,我就从原公司跳槽出来了。自己开公司也没几年,好在朋友多,帮忙的不少,生意还不错。你的小花店开得怎么样?” “还行。”羽沫简短作答,扬了扬手里的单据,“你受累看一下,我找哪位方便结一下帐?” 佟大国顺手接过来,只瞄了一眼,又漫不经心地扔在桌上,抬下巴示意羽沫坐。 羽沫心里不耐烦。但自从她自己开店,经济压力巨大,笑对客户也早就成了她默认的自我管理准则。谁做生意还能不遇见几个难缠的客户呢?这么想着又低头坐下。 “你妈妈最近身体还好吗?”佟大国歪着头默默打量她。 “她还好。”羽沫职业微笑。 “那你呢?”佟大国把双手抱在胸前,笑问。 “打理打理花店,也还行。”羽沫站起身,“你挺忙的,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这是收据。” 佟大国微笑:“我倒是不太忙。好久不见,我请你吃顿便饭?” 羽沫摇头:“不用客气。我今天还有事,别的地方还有花要送。”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你来定。”佟大国摊开手笑。 “恐怕,我最近一直会很忙。”羽沫微笑。 “作女人么,不好说自己一直很忙的,要学会享受生活。要不然男人可能会受不了她,找个小姑娘逃跑了,那可怎么办?”佟大国低下头,吹了吹杯里的咖啡,抬眼看她。 “能够拐个小姑娘逃跑,这男人可也够有本事的,起码够招人儿的。”羽沫退步坐下,挑了挑眉,嘁地笑了一声,“说也奇怪,有些男人吧,怎么都招女人待见,有些就怎么也不行。” 佟大国呵呵地笑了两声,把杯子放在桌上,支了头侧身看她:“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了。羽沫,我以前怎么记得你跟块木头似的,还说翻脸就翻脸。现在可真是长大了,受了多大的刺激也能够装上那么一装了。” 羽沫抿紧唇,没吭声。 “怎么,真生气了?”佟大国笑,轻轻地用中指弹敲着杯子。 羽沫笑,再次起身:“你这里我也好好参观过了,你的现状我也仔细瞻仰过了,你刚话里话外的也嘲笑够了。给钱吧,我还有事呢。” 佟大国笑:“要钱有这么急的吗,淑女气质都不要了?怎么我们也算是前任相见,叙叙旧,你真没有后悔过?” “要是没有嫁给过他,我这辈子才会后悔。”羽沫想也未想,话一出口,两人俱都是一阵沉默。 佟大国摇头哂笑,停了会儿,从抽屉里递出张名片:“我的公司虽然不大,也常有要用花的时候,希望今后多多合作。拿着啊?” 羽沫犹豫了下,伸手去接,被佟大国反手握住手腕。 羽沫挑眉看向他,对方迎着她目光停了会儿,慢慢松了手:“羽沫,虽然现在说这些都是废话了,但是我当初是真心实意想过要娶你。所以我心里一直存着个很大的困惑,想清清楚楚地问一句,你对我可曾有过一点点真心?” 羽沫低了头,停了会:“没有过。” “那么是你骗了我了?” “没有。” “你答应过嫁给我?还不算是骗我?” “我妈乐见我嫁给你。你也没在乎过我喜不喜欢你。我当时小。” “这么孝顺,你还反悔?” “你触碰了我的底线。” “底线?”佟大国冷笑了一声,坐回大班椅,往后仰头轻轻转动,“不过是一场逢场作戏。英姐老公包二奶,在认识你之前,她就对我好。认识你之后,我们其实已经断了。那天是喝醉了,又在升职关键期……你现在也出来做事情了,你没被迫做过违心的事吗,小白莲?” “我是来结帐的。”羽沫皱眉,“对陈年旧事没什么兴趣。” “可我有兴趣。”佟大国轻笑一声,“我秘书很忙的,你也可以明天再来试试。” 羽沫端起咖啡,又慢慢坐下。 “真是长大了啊,有耐性了,真好。”佟大国咧嘴冷笑,“我追你时,天天得哄着你,而你那时还是个冷傲的小瞎子。我也算是个痴情的,对不对?” 佟大国起身,大步走到羽沫跟前,羽沫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佟大国递了张棉纸巾,羽沫没接,佟大国伸手帮她抹了下嘴角,把纸巾塞到她手里,又蹲下身:“羽沫,我出轨,你悔婚,我不怪你。可是天底下的男人大多一个德性,你嫁了人又如何了?你男人没出轨吗?现在怎么想,羽沫?” “你秘书不忙的时候,让她打电话给沫沫花坊,会再有人来结帐的。”羽沫把纸巾扔到地上,起身往外走。 “你真觉得你没欺骗么,姑娘?”佟大国在身后冷笑了声,“我急匆匆赶回来,想和你解释。不过三天,不过三天我的准新娘就已经和别的男人,公然的在街头搂搂抱抱了。我不过逢场作戏,婚约在我心中一直是件正经事。你呢,出轨还悔婚,我十恶不赦,你就真的清白无辜?” 羽沫站住:“婚约在你心目中只是一件‘正经事’,是么?和你规划的其他正经事一样,只需要你按时按约完成它就成了,是吗?当两个人对感情的看法完全不一致时,有一个人就会感到非常压抑甚至痛苦,可惜,你可能永远不会懂。我是在知道你出轨和你提出解除婚约后才和他在一起的。算了,都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出轨,我的小姑娘不能忍。可她亲手挑的男人做得更狠更无情,抛妻弃子,一走了之。羽沫,你还没有回答我,你现在怎么想?” 梁羽沫静静转回身,挑眉笑笑:“真想听?” 佟大国怀抱双臂,一脸看好戏的轻慢,点点头。 “我和他五年夫妻,一直很好,结果这样,我不得不承认我现在非常难过。”羽沫低头,“当初你劈腿,我想,宁可孤独终老也不能将就,这个男人无可救药。可对他,”羽沫深深地吸了口气,声音微颤,“我一直在深夜里痛哭,我好想知道我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够好,他为什么会这么做?我知道我这样讲没什么骨气,可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佟大国呆愣愣地看着梁羽沫。 半晌才摇了摇头,冷哼出声:“你说话可他m的真够伤人。不过这么一根筋,撞到南墙了也算是活该。” 又笑笑:“没想到,你这个女人白长得这么漂亮,脑子竟然不好使。拿着我的名片吧,有需要的时侯电话,你再没心肝没眼光,好歹在我这头,你也勉强算半个前任。”低头摁下座机键,喊秘书进来结账。 把羽沫送出来,佟大国一直揣着手站在门口,直看到她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回转身重重的关上了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65送人 羽沫从电梯下来,东瞧西望,找了个垃圾桶顺手把佟大国的名片扔了。 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让她感到疲惫,她太阳穴突突地疼。 摸出手机,给妍妍打电话:“妍妍,你在哪呢?你一会儿能去那家婚礼现场收账么?我今天突然有点累了。” “羽沫姐,我现在还在远郊订花呢,这的老板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得再等等,估计赶不回去啊。你怎么了?” “也没啥大事。你等吧,不用往回赶了。”羽沫叹口气,挂了电话,只得勉强支撑。 到了地方,新郎新娘正在举行典礼,到处人声喧哗。羽沫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休息。 “你是沫沫花坊的?”一个中年胖男人走过来问道。 “是啊。你好,这是账单。”羽沫忙打叠出一张笑脸,站起身。 “那什么,你先出来一下。”男人叼着烟,横披着件半新上衣往大厅外走,羽沫只得跟出来。 “你们今天是怎么送的花啊?盆栽不好看不说,花篮还都那么小,花插的也少。尤其是新娘的手捧花,你瞧瞧,你瞧瞧,那叫一个不漂亮。蔫头耷脑的花也敢扎出来卖啊,怎么做的生意啊你们?” 羽沫瞄了一眼不远处的新娘,她手里捧的那束大花分明又娇艳又漂亮,礼堂各处装点的花篮花饰也是又大方又新巧。 只得勉强赔笑:“花篮花束上有多少支花,选用什么品种,都是提前新郎家预订好的,我们都得按合同做,您说是不是?我们店用的所有花,都是当天清晨从远郊现采的,在槐树街上,我家的花应该算是很好的了。如果您对个别的花饰不太满意的,我们也接受批评,以后多注意。” “以后注意?那我们这次就算了?结婚可是人生大事,一辈子就这一次,赶上你们这么家破花店,还好意思来收钱?不去消费者协会告你们就不错了。” 羽沫压了压火气:“大喜的日子,咱们都图吉利,一切顺顺利利的。那我给您打个折吧,九折,长长久久,圆圆满满。” “想什么美事呢?给一半价,都算便宜你了。” 羽沫气白了脸,还是硬挤出点笑容:“那怎么行呢?我们的花也都是有进价的,您说是不是?不算人工费用都得赔。何况有合同在呢,价钱都是咱们事先定好的,花也是你们看完了,满意才签收的。” 胖男人叼着烟,嘻嘻哈哈地和往来的人打招呼,又回头瞄了眼羽沫:“不行。不惯你们不良商家这毛病。” 羽沫无奈,立了半晌,心里犹豫着:是再耐心说说情,吃哑巴亏降价了结呢;还是干脆打报警电话,估计报了警也是两边活稀泥。遇见的都什么垃圾人! “要不这样,大喜的日子,我不拂您面子,您也照顾我们做小生意辛苦,八五折,不能再少了。” 胖男人斜睨了一眼,叼着烟摇头,鼻子里啍了声“不行。” “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老赵,这是我一哥们的老婆,出什么事了,给哥们我点面子。”一个举着摄像机的中年男子走过来,拍了拍胖男人的肩头,递了根烟过来。 老赵尴尬的笑笑:“哟,李大摄影师,李老板,您的面子我肯定得给。这不,今儿花店的花不太好,新娘子给婆家人脸子看了。我这报怨几句,没啥事。” “不是我向着这位美女啊,我拍了这么多家婚礼,实话实说,这家花还真不错。新娘小蕙那也跟我沾着点远亲呢,回头我去说说她,给她多拍点美照。一准哄好。” “那太好了,拜托拜托。”胖男子回头又对羽沫说,”那就你刚才说的价吧。一会有人过来和你结账,你站这别动啊。李哥,那我先去忙了。还得管分酒,一会我敬你去啊。”说着抬腿走了。 摄像男子点点头,又回身看看羽沫:“别生气,老赵就是这路人,专门张罗红白喜事的,有点看人下菜碟,占完便宜好上主家那买好,别和他一般见识。我李威,槐树街西面开了家影楼——微摄影工作室,认识么?我和萧东海是哥们。” 羽沫点点头:“认识,你家影楼名气很大。我记得,我们婚纱好像是你拍的。今天的事多谢你了。” “甭客气,东海是我发小。你不大爱出门,只见过你那一次,估计你也不太认得我。我和东海熟。” “我以前眼睛不好,不大认人。” “没事,这不认识了吗?我的影楼平时也需要用花,会照顾你生意的。你最近有东海消息吗?我怎么联系,也联系不上他了。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看?” 羽沫摇摇头:“没什么事,可能是今天多跑了几家,有点累。您快去忙吧,我真没事。” 说着勉强提力往外走,没走几步就有人拦住找羽沫结账,羽沫不得不停下来。 收完钱,再挪动脚步,又一阵头晕目眩,只得慢慢弯腰扶墙蹲下身。 李威后面见了,吓了一跳:“东海的……那谁,我一时忘了你怎么称呼了……哦,羽沫,对么?你先站这别动,我还是找个人送送你吧!” 羽沫忙摆手。 李威已经进去,很快拉了一个人出来,边走边说:“一会儿新娘换完装,就出来敬酒了,我还得一路跟拍,实在走不开。你帮哥们一个忙,帮我送个人回家,她好像有点不舒服。改天我请你喝酒。” “今天的酒就被你小子搅了。我正看新娘看得美呢,一会儿人出来还要唱歌敬我酒呢。送什么人啊?这么急?” “哟,那一脸厚粉底大浓妆,看得见啥还看美了?”李威笑,边往外走边推,“我约了几个平面小模特下周二拍封面,我回来请你去和她们谈人生啊。今天先帮弟弟个忙,送个人。” “我才没那个闲功夫扯淡。送谁啊?让你这么着急忙慌的?”周远山笑着,抬眼一望:“哟,这不是梁小姐么?” “认识?太好了。这我一亲戚,今天跑了好几家收帐,累得犯病了,走不了路了,我担心出事不好和她家里人交待,可气我又走不开。周哥,帮忙给送回家,天黑一个女的也不太安全。里边人叫我了,兄弟我改天一定请客。” “这不就是沫沫花坊老板娘么?咱们槐树街街上都是同行。”周远山笑道,“街里街坊的,帮个小忙小意思。你放心忙你的去吧。” “那太好了。有劳周哥了。” 周远山点点头,李威被一群人喊着,扛着摄像机急忙转身,小跑着进礼堂了。 羽沫皱了眉,扶着墙,慢慢地自顾自往前走。 “收钱收到累病了?你这人没意思,咋病了听着也挺气人?”周远山笑。 羽沫没精神理,慢慢往前走。 “还是又犯低血糖了?”周远山跟过来笑,“咱俩怎么连毛病都还一样。不过我比你聪明,我车上备着糖呢。我送你回去吧。你这总楚楚可怜的,到哪都有人不放心啊。” 羽沫听他语气调侃,心里烦,摆手说:“不用,谢谢。” “拧什么拧呢?”周远山拉了她胳膊往自己车边走,“要是昏倒在大马路上更丢人。你怕啥,我又不吃人。再说,你看看你现在的脸色,真是难看死了,搁谁都不会想入非非的。再扭捏,我就当你是矫情了。” 羽沫确实心慌气短,乏力难行,见已被推到了车边,索性甩开周远山扶着的手,自己拉开后车门,坐进后座角落里:“那麻烦周老板了。” 说完闭了目歪着歇着。 “真快成了病美人了。”周远山扶了方向盘启动车子,从后视镜里看羽沫萎顿苍白,笑,“回哪?我怎么开?先吃点糖,千万别昏我车上,回头我说不清。” 这一天羽沫真真是受够了,三翻两次被人刁难,婷婷的事让她心头压抑难解。 又想到回家——岸岸那无辜的小眼神,更觉得难捱,顿了顿说:“我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现在有点饿了。” “嗯?”周远山抬眼又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此刻的梁羽沫神色憔悴,抱了双肩蜷缩在车的一角,由一只神采奕奕的骄傲小孔雀又变成了一只可怜兮兮的小野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66喝酒 “想吃中餐呢,还是西餐?”车开出一段路,周远山问,兴致挺好。 城外远处小山的影子已渐模糊,红彤彤的晚霞浸染半边天空。 “看西面,江州城的晚霞。我在一张风光明信片上见过,但也不如今天的实景漂亮。” 羽沫吃了几粒糖,又休息了会,好受点。此时侧过脸来眯着眼远望,也被那山天一色的绚烂惊艳到。 “以前没见过?这是江州八景之一。” “小时候小孩子哪会有心思注意晚霞,只知道贪玩。后来长大了,又看不见了。” “你恢复视力有多长时间了?每天都忙着看什么了?”周远山笑。 “差不多一年了吧。太忙了,看店,照顾客人,进花,插花……每天都在低着头干活,忙也忙不完,我总得养活自己。” “说得怪可怜的。”周远山笑,“开花店我不太懂行。可你那个按摩店有小文盯着,那可是槐树街上被调教的最精明忠心的店长了。你还总跑过去操心,是不是有点自找累啊,你知不知道槐树街上有些人背后挺热衷八卦的……” 羽沫神色一凛,又无所谓地耸了下肩,眼望窗外:“八卦什么了?背后夸我漂亮?” 周远山无声地笑了下,从后视镜里看见梁羽沫从随身小手包拿出面小化妆镜,补了下淡妆,涂了层鲜妍水润的唇彩,又挽好长发。 “差不多吧……夸你口红好看,这是什么色号?还挺显人白。” “本来就白。”羽沫冷哼,收起小包。 “真的吗?我怎么不大相信呢。”周远山上下瞟两眼,又笑,“别光忙着挣钱和较真,偶尔和有情怀的人出来吃顿饭,比如我这样的,这不,就看见诗和远方了吗?” 羽沫学着他的样子,上下斜瞟他两眼,扭头,不说话。 “看来是缓上来点了,小样很傲慢啊。”周远山笑,“和我在一起,感觉治愈吧?” 羽沫脸冲车窗外,嘴角还是漾起一点点笑容。 “你还没说想吃什么呢?这前面就有家挺好的西餐馆,再过两个路口有家中餐也还可以。” “听你的吧。” “这么乖巧听话?” “你吃过见过啊。” “这都看得出来?” “嗯。” “从哪看出来的?” “难道看的不对?” “看走眼了~~”周远山笑。 “哦?”羽沫回头,一手支着下巴,装着认真上下打量了他两眼。 “你可别这么看着我,我心理防线脆弱,容易误会。”周远山笑。 “误会什么?”羽沫笑,举手看自己十指纤纤,涂着粉亮的指甲油。 “误会你现在是真饿了。”周远山斜睇了她一眼笑。 “别误会,饿了我也挑食。”羽沫笑,歪着头,“你说的这两家我都吃过。再找找看?” 车子兜来转去,最后停在了一间格调雅致的餐吧门前,土黄色二层小楼,最上层带着遮阳大露台,朱漆大门落地长窗,异域风情浓郁,黑底红字招牌“邂逅”。 羽沫第一次来,里面舒适考究,只有二楼能吃饭,灯光幽暗,寻了个安静角落,挑了两张高脚椅坐下。 往下面看,一楼厅很大,装潢却又是另一种风格——轻奢时尚。竟然还有个小舞台,灯光迷离,台上有驻唱歌手在演唱,台下还有个小舞池,人影晃动。 羽沫低了头,恹恹地吃着盘里的西餐,昏暗的灯光来回扫过她的脸,忽明忽暗。 “有这么难吃么?不是饿了,怎么吃饭跟吃药似的?” “牛排有点硬。”羽沫微皱眉,隐隐有丝胃痛。 “娇气。”周远山笑,“这牛排刚刚好,慢慢吃,很有味道。” “底下这歌手本来嗓子不错,可只想炫技,不肯用心,”羽沫微皱眉,“没投入什么感情,歌就不动人,可惜了。” 周远山本来没太注意到有人唱歌,听羽沫评论,就竖耳听了听: ……… 可是你偏又这样,在我不知不觉中 悄悄的消失,从我的世界里,没有音讯,剩下的只是回忆。 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我的梦里,我的心里……… “还行吧,歌厅里的歌手我听着都唱得差不多。你还听谁唱过?” 羽沫没搭声,低头兴致全无地吃着眼前的美食,灯影里高挽的秀发下天鹅颈光滑细腻,眉眼慵懒,疏离又魅惑。 周远山晃动手里的高脚杯,酒色流转,红光滟滟,和梁羽沫鲜润的唇彩倒似一个色号,递到她唇边,哄她:“这酒是这里的招牌,尝尝?” 羽沫人不动,只仰头,一饮而尽。 “很多年前了,听一个很会唱歌的人唱过。他唱得我心醉,他唱得我流泪………”羽沫轻哼。 “口感如何?”周远山又递了杯到她唇间,轻轻碰了下她唇角,杯边染了一点口红,羽沫一饮而尽,“嗯,好喝。” “那后来呢?” “后来他不想唱了。”羽沫又仰头饮尽一杯,“不愧是招牌。” “为什么后来他不想唱了?”周远山笑,又递了一杯。 “你猜猜看。”羽沫衔了杯边,唇边带笑目光飘远。 周远山伸指轻弹了下杯子,笑:“想说就说,不用借着酒想戏弄人。我不猜。” “你没意思~~”羽沫摇头笑,“男人没意思。” “陪你玩幼稚游戏就有意思了?”周远山俯身轻声,“你懂什么叫男人有意思?” 羽沫仰头娇笑,眉梢洇了酒,水红一片,眼波流转,低声妩媚:“不懂啊。” 周远山慢慢欺身过来,低下头……羽沫侧过脸,又举起一杯酒到唇边,低眉轻抿,云淡风轻。 “你没意思~~”周远山摇头笑,“女人没意思。” 羽沫含笑,又自斟自饮一杯,停了一会儿,自嘲道:“他说他唱累了。” “然后,就换了个听众?”周远山懒懒地向后倚着椅背,“哟,这是怎么了?”羽沫已起身往楼下走,忙拿了她的手包紧跟过去。 “我想下去跳舞,”羽沫边走边放下墨染般的长发,“我很小时候学过几年舞蹈,好多年不跳了,都快忘了,今天好想跳。” 周远山看她脚步有一点虚浮,伸手想扶她,“你低血糖没事了?” “别啰里啰嗦的。”羽沫伸指,虚点了点他,顺手把桌上插瓶的一支娇艳的玫瑰花斜系在腰间衣角,就融入了舞动的人群。 “喝醉了?”是支慢曲,周远山扶了她腰低声问。 “喝沒喝醉你不知道?”羽沫笑。 “那就是没喝醉。”周远山笑。 换了几支快曲,跳了没多久,周远山就有点气馁。在喧嚣的音响里,大声问:“美女,你这是都从哪学的舞蹈啊?这么狂放,这动作难度系数有点大啊。” “以前学的我早都忘了,我不会跳。” “什么?大点声。” “我只学过一段时间中国舞。这种舞我根本不会,我跟着节拍瞎跳。” 周远山抚额:“你这大约就叫天才。这这腰下的,够软啊。” “我上学时候学过点瑜伽,高一时代表学校参加过市里比赛,舞韵瑜珈拿过奖。” “佩服佩服,那什么,我先坐边上欣赏会儿。你跳得超棒,继续。” “好。”羽沫甩动长发,脚尖点地,螺旋转动,随着节拍又热烈起舞。 “很棒,继续。”周远山作了个手势,挤出人群。 很快,他就后悔了。 昏暗的舞池里,灯光明灭。一袭白裙,长发红唇,翩翩起舞的梁羽沫周围迅速聚拢了一群年轻人。他们热烈追捧,围着她起哄叫好,和着节拍随着她摇摆舞动,热情放纵。 不得不说梁羽沫的乐感极好,她身材纤巧,又年轻美貌,舞姿任性奔放,性感中带着丝孤傲和诱惑,忽明忽暗的灯光里精魅转世般惊艳。已有好几个男孩子贴身靠前,意欲搭讪。 周远山好不容意挤进去,硬拉了羽沫出来。 羽沫酒意未散,笑道:“正跳着高兴呢,这支曲子欢快,你也来?” “小腰都快扭成蛇精了。那几个小男生都快被你迷晕了,见好就收吧。小心遇上惹不起的,你收不了场。” 周远山拉着她往外走,顺手把她腰间系的玫瑰扯掉。 羽沫笑:“要收什么场?有人追不是挺好的?我开心着呢……” 周远山反手一推,羽沫一下被钉在昏暗光影里的墙角,无法动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67邮寄 “就这么想一网打尽?那算我一个?”他双臂支在羽沫身侧,把她虚拢在怀里,“你知道你刚刚看上去有多挑逗,多孤独,多不甘心吗?” 羽沫紧张地紧紧倚靠在墙边,肢体僵硬,抿紧嘴角。 “今晚有人追你,能让你开心点是吗?”周远山低头,满眼都是羽沫瓷白娇嫩的脸和鲜妍妩媚的唇。“刚才小腰扭得象蛇一样,跳得有多轻佻?招惹完人,现在又怕了?” 羽沫不语,只是脸色惨白,倔强地虚撑着骄傲,周远山瞬间有一丝复杂的情绪,低头用唇轻轻碰了碰她的头发,“放松点,小姑娘,你是要哭了吗?” 羽沫顺着墙虚弱地蹲下身,双手抱了肩,埋头在臂弯里,肩头轻颤。 周远山拉她起来,轻轻地抚她肩。 “婷婷死了。”羽沫无声涰泣。 周远山皱着眉,看着梁羽沫此刻孤独软羽地望向他,也望向他身后那迷离放纵的夜晚。 他想,她就是这个样子,她渴想男人的追求,她就亳无负担地魅惑挑逗,虚荣使她一时满足,却不能让她真正快乐。 她脆弱无助了,她就任性地诱惑你安抚她,你的肩膀或许一时让她得到慰籍,等她疗好伤,她还是那个傲娇的没什么心肠的小妖精。 她知道她漂亮,她因此放肆。 周远山沉默了一会儿,笑笑:“用不用借个肩膀给你?” 羽沫只低头无声落泪。 周远山递了条手帕给她,轻轻抱了抱她:“好点了吗?只想要个兄长的拥抱呢,还是需要哥哥再亲一下,我都行,舍身这事呢,取义,成仁都成。” 羽沫扔了手帕,往门外走。 周远山跟出来,开了车门,上车启动车,笑:“记得赔我啊。回槐树街?” 车开了一阵,周远山从后视镜里看羽沫一直沉默:“那个婷婷,是你好朋友?” “嗯。和我同岁,是盲校同学。除了她,我没什么朋友。” “刚才还有人央求我送你回家呢?” “他是别人的朋友。” “明白了。”周远山笑,“放心吧,你很容易交到朋友的,刚刚要不是我拦着,你现在得有多少烂桃花啊?” “要你多管闲事了?我到了,你停车吧。”羽沫抬手推车门。 周远山却伸手按住车门:“酒醒了吗?” “不是你一直劝我酒,我才醉的?”羽沫扬头问,“现在又装好人?” “好个过河拆桥。”周远山笑,“你的花坊是怎么开起来的?今晚我又是帮了你多少,嗯?没有我借个肩膀,你现在不知躲哪痛哭流涕呢?” “那谢谢你啊。”羽沫笑,下车。 周远山背靠车门看着她,不说话。 “你就不该灌醉我,”羽沫抚额,“现在头好痛。晚安了,你路上开车小心。” “你对着谁都是这么没心肝的吗?” “你才知道?”羽沫笑,“我对谁都这样。” “挺好!”周远山笑,点点头,“回家也喝点蜂蜜水,以后别再一个人喝了酒去跳舞了。”说完,打开车门开走了。 羽沫进家冲了一个冷水澡。又趴在马桶边上吐了一会儿,燥热慢慢散去,心里更加空虚。自己这是怎么了?最难挨的痛苦都已经挺过去了。痛苦已变成了麻木,慢慢结痂。 今晚竟像是又变成了一个无底的空洞,怎么填也填不满。漫漫长夜,像是能吞噬人心。 “你知道你看上去有多挑逗,多孤单,多不甘心吗?”周远山的话又在她耳边想起。是的,不管这话让她觉得有多难听?她愤愤地想,她今晚都是想任性的,她不肯承认自己没魅力,没人爱,不值得人心疼。她挑逗了他,她又怕了……她以后确实不能再喝酒了。 那些个心里黑洞一定会填上的,她会慢慢平和起来的,总会有办法的,她这样安慰着自己昏昏睡去。 羽沫妈今天吃素,早早地到庙里烧了三柱香还了个愿。谢天谢地谢菩萨,没了萧东海的梁羽沫,虽然少了几分笑容和生气,但终究像是熬过来了。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羽沫妈一路心里念叨着,提着一篮水灵灵的青菜推开家门,羽沫这孩子好像……好像还是不大对劲。 梁羽沫此刻正盘腿坐在地板上,面无表情,正在往一个大箱子里塞东西:大多是萧东海没带走的应季衣服。还有剃须刀,牙膏,洗发水,沐浴液,都是东海习惯用的牌子。 一个玻璃瓶子里密封了萧东海平时爱吃的腊肉,这是羽沫半夜睡不着起来亲手做的。 羽沫越过他妈,走进岸岸的屋子。羽沫妈举起瓶子冲着阳光瞄了瞄,瓶子口塞着张纸条,是羽沫娟秀的字迹:“冬天容易感冒,禁吃辣。”不禁皱了眉,坐在床头发呆。 羽沫举着岸岸在幼儿园做的两个手工小玩具,拿不定主意,问:“哪个好看点?小鱼还是小兔子?放哪个更好?” 她妈拣了一个放进去,盖好箱盖,“你把萧东海的东西一次都寄给他,行不行?为什么要分作好几次来寄?以后也不要大半夜做一堆吃的给人家寄了,恶心不到别人反到作践了自己。”说着,摔了门出去。 夜里,羽沫妈听到羽沫又梦魇了,呜呜咽咽地哭得伤心。就起身用温水绞了条毛巾,进屋替她擦汗,声音苦涩:“你这个傻孩子。写什么字啊,人家还用你教?” 羽沫翻了个身,痛得心神尽失,一夜无眠到天明。 第二天,等她妈送岸岸出了门,羽沫才懒懒的起身。 从床下拖出那个箱子,想着拿出那瓶腊肉算了。翻检了半天,最终却拿着那件旧风衣出了神。她还清晰地记得,那年在盲校的二楼,萧东海就是用它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抱在怀里焐着,像抱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吻着自己低声求婚。 她低头看了看,袖口背面还有自己亲自补绣上的一朵丝绒小兰花,因为当时自己挣扎得太厉害,撕了一条小缝。“留一件给自己吧,只留下这一件。只当做这段婚姻留下的一点温暖记忆,总好过什么也没有。”羽沫把风衣重新叠好,又放回衣柜的最里层,拖着箱子出了门。 她沿着槐树街大大小小的商铺一家一家地找,“我想要一件灰色男风衣,它的衣领是这样的,它的袖口是这样的,它的衣扣,它的口袋……“她不厌其烦地和商家解说着,比划着,最后把腿都走酸了,总算买到了一件款式,材质接近的,才像个病人似的善罢甘休。 在邮局填写完地址,羽沫不禁又出神。她这是第三次写这个地址,春天、夏天、秋天,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那个地名是如此生僻,像是深山里的一个小村落。那山,那村,离她那么遥远,遥远到不真实。 那个人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68许妍 天色有点阴,似乎要下小雨了。 羽沫把手边的花插好,低头整理枝叶,有点心不在焉,想着是不是要早点关店门。 “你好,妍妍在吗?”一个高挑女孩推门进来。 羽沫回身:“妍妍?有人找。” 许妍从里间探头,立刻笑了,小跑着出来:“你怎么来了?快见见我女神,羽沫姐。这是我闺蜜,林晓萌。” 羽沫笑着点点头:“天快下雨了,今天早点关店门。你也早点走吧。” “周末我回家,搭我哥顺风车,正好顺路捎上你。”林晓萌笑。 “你哥?”许妍眨眨眼,“在哪呢?哪呢?” “瞧瞧你这个见色忘友的样子!”林晓萌点她的头,笑,“门口等我们呢!” “羽沫姐,既然要闭店了。和我们一起走吧。” “不了,我还要收拾一下今天刚送来的花……” “走不走啊你们俩,我这等着呢!”门被推开,一个穿黑帽衫的大男孩探头进来。 羽沫抬头,愣了半晌,又低下头剪花枝。 许妍偷偷整理了下头发,喊:“晓峰哥。今天周末你没打球啊?” “打了啊。你怎么没去看?”林晓峰举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地喝着,头上还有汗。 “晓萌,你怎么没告诉我?!”许妍握着小拳头娇痴地打了林晓萌一下。 “好啦好啦,忙考试忙忘了呀!走吧!” “羽沫姐,那我们先走啦!” 羽沫点点头,林晓峰这才看到墙边花架旁站了个安静的素衣女子,就点了下头,打了声招呼“嗨~~”,转身和她们出去了。 羽沫低头打扫干净地上剪下的枝叶,抹干净所有的花架,又从柜角抽出把老式油纸伞,撑伞出门。 天阴沉沉的,零星地飘起了雨丝。转过路口,听后面有人按喇叭,就往边上让了让。 “羽沫姐,我们捎你一段路吧。”许妍降下车窗喊。 羽沫看那辆车的车速缓了下来,后面的车主也在催着高声按喇叭,只好忙收了伞,上了车笑:“怎么你们比我还慢?” “刚刚经过商场,晓萌进去买了个包,耽误了一会儿。” “你这把伞好漂亮,雨里远远地就看见你了,什么牌子的?”晓萌笑。 “好像就是槐树街上一家手工作坊自己做的,用着倒是蛮结实的。” “哦,”林晓萌举着左看又看,举到林晓峰眼前:“好看不好看?哥,你也给我买一把!” 林晓峰瞄了眼,确实拙朴清雅,有点小众,不在意地笑笑:“在你这里什么都是新奇的。人家拿着合适,你举着未必好看。”又问羽沫,“你是哪个学校的?也和许妍一样在这花坊打工?” 许妍捂嘴笑,偷偷推羽沫不让她讲话,“你猜师姐是哪个学校的?学什么专业的?” 正遇上红灯,林晓峰停了车,回头看一眼:“师姐?你比我大?” 羽沫好笑:“你几岁?” 林晓峰皱眉:“什么叫你几岁?或许我是你师哥。” “我哥二十三,不过他特聪明,大学考上的是少年班,就爱装大给人当师哥。他下半年就去美国读博了。” 羽沫笑:“了不起。” “你多大?” “比你大点。” “能大多少啊?看着和许妍一样笨笨的。” “哥,你怎么说话呢?羽沫姐,他就是和我们玩笑惯了,说话吊儿郎当的,你别生气啊。”林晓萌推了她哥一下:“她是妍妍的老板。” “就是,你说谁笨啊?”许妍撇嘴。 “就说你!”林晓峰回头轻拍了下她的头,“从小作业就抄晓萌的,不说你笨说谁?” “别仗着你聪明,就老欺负人,我也考上了你上的大学,算你师妹呢!”许妍不服气。 “艺术类,也好意思说啊?” “晓萌!你瞧你哥又欺负人。”许妍撒娇,林晓萌抱了她揉她头发:“他们理科生都直男,嫉妒咱们有艺术气质。哥,好好开车!” 羽沫坐在车的角落里,看着他们吵吵闹闹,阳光的脸庞,轻松的姿态,虽然自己大不了他们几岁,心里却和他们已不似同龄人了。 如果当年没有那些变故,或许自己现在也在某个大学里和闺蜜嬉笑,躲在图书馆啃着面包复习考研呢。 “你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也是艺术生?花坊里的设计谁做的?有点创意。”又遇红灯,林晓峰停车降下车窗,对着另一辆车吹了个口哨,对方也降下车窗,探出张同样青春洋溢的美女脸:“林师哥!好巧啊!哪天约了看球去?” 林晓峰笑:“下周五,我们队在南校打!” “好好好!到时见!”小美女笑。 许妍瘪瘪嘴,林晓萌升上车窗:“见谁都撩,真讨厌!” “她是我们宿舍老四的女神,我帮个忙。再说,不要因为自己丑,看见个好看点的就撒泼。” “哪好看了?那么锥子的脸。我看还不如羽沫姐好看呢。” 林晓峰打量了羽沫两眼,笑:“倒是都比你们俩好看一点。许妍尤其……哎,没法看。” 许妍站起身,气得敲了他头两下。 车转过弯,羽沫忙喊:“我从这里下了。谢谢妍妍,谢谢你们啊。” 下了车,撑了伞,消失在雨中。 许妍侧身往边上挪,被硌了一下,拿起来看,是条彩线编的丝绦:“这是编的个什么?手工还挺细。” 林晓峰伸过根手指,许妍套在他手指尖上,他接过来晃了晃:“倒像是编了两个英文字母,dh?好像是什么东西上挂的小饰物?” “哪个女生落下的吧?”林晓萌嘟嘴。 “嗯。昨天老五借我车接过人。我回来问问去。”林晓峰说着,顺手把它扔进车抽屉里。 “看着倒是和羽沫姐的伞很配。”许妍笑。 “她到底多大?” “可能二十五吧,”许妍笑,“大你一两岁,虽然人看着小,你也得喊姐。” “你们系的?” “不是。好像没读过大学,可惜。” “这都什么年代了,城里人还有几个没上过大学的?”林晓峰笑,“你就喜欢和学渣玩。” “羽沫姐可不是学渣,她插的作品拿去系里参加比赛也不逊色。可能人家家里有什么缘故吧?”许妍笑,“别看她比咱们大不了几岁,但我感觉她比咱们心老。” “可不?”晓萌笑:“是挺成熟的。” “读不了书?倒能开花店?”林晓峰笑,“她男朋友做什么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69 “不知道。她极少说自己的私事。”许妍说。 车又掉头,许妍也到家了,就下了车。 周一许妍说家里有事请了一周假。羽沫在店里独自插了一天的花,傍晚早早关了门,想着几天没去按摩店,就过去看看。 没想到,刚进店门就听见有人大声吵嚷。羽沫皱眉往里走。 小文迎着她拦住。 “里面怎么了?” “喝醉了。嫌屋里凉。” “空调没开?” “凑巧坏了,已喊了师傅修,还没到。” “换间屋吧?” “没空房间了。” “修空调的师傅说什么时候来了?” “说半个小时到,这都快一个小时了。” “再打电话催催。” “嗯。”小文举着手机走到门外边。 “你怎么回事啊?倒底学没学过按摩啊?直告诉你手轻点手轻点,这都叫你拍肿了!屋子冻死人,又弄你这么个生瓜蛋子,你们老板呢?”一个醉醺醺的壮汉揪着个按摩小师傅的衣领子往这边走。 羽沫看那小师傅十八九岁左右的样子,人还腼腆,很瘦,也眼生,估计是个新招进来的。 “你别揪我衣领子啊,我做的不好,再等二十分钟我师傅就下来了,让他给您做。”男孩满脸通红,小声争辩着,挣扎了一下。 “呦!还挺爷们儿!揪你咋了?你瞧瞧我胳膊都肿了,你这打便宜人来了?” “我师傅就这么教的手法,我没敢使多大劲儿啊,您那怎么会肿的?” “好小子,你是说我讹你啦?”醉汉抓着衣领,伸手前后狠狠推搡了几下。 羽沫看不下去,正想过去制止。那男孩子猛咳了几下,抓着自己的衣领使劲往后退,猛地挣开对方的手。 那醉汉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往后仰摔了个屁股敦儿,立刻急了眼,爬起来抬脚就踹,嘴里大骂:“臭小子敢打老子!弄死你小王八蛋!” 那男孩没见过这阵势,还呆愣在那解释:“我没打人,我没打你。”身上已挨了好几脚,捂了肚子也没想起来躲。 羽沫着急,上前一手赶紧使劲往外推他:“你还站这干嘛?先出去!喊你文哥进来!” 男孩这才明白往门外跑。醉汉见男孩跑了,气都撒到羽沫身上:“你是干嘛的?这挡横来了?敢护着那打人小崽子?” 羽沫边赔着笑,边悄捎也往门外退:“大哥,您大人大量,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让他们家年纪大点的师傅回来给您做,手艺好还能多打点折扣,别和这刚来的小孩生气了。” “你倒会说便宜话?那我白叫他打了?你会做吗?你把小崽子放跑了,我就和你算帐!”说着,一手狠狠抓了羽沫的胳膊,一手又来掐羽沫的脸。 羽沫挣不开,急回身想找个顺手的家伙。却看见林晓峰不知何时揣着手站在门边,忙喊:“过来,帮帮忙。” 林晓峰人高马大,上来一个猛推,醉汉就往后连着倒退了好几步,气红了脸,骂道:“妈的,这是黑店!伙计打人,老板还养小白脸!” 林晓峰上去又想一拳,羽沫忙拉住:“别别别,喝醉的醉鬼,挡开就行,别搭理他了。” 那醉汉却不识好歹,顺手抓了身边的一把椅子就砸向羽沫,林晓峰拉了一把羽沫,椅子却擦着他手臂砸过去。 林晓峰急了,扶了右臂,拎了椅子就冲过去,被羽沫死拉住,林晓峰道:“没事。松手!砸伤了他,我赔的起。” “我的店,”羽沫摇他手臂,忙说,“这里是我的店。给我点面子,别和闹事的醉鬼一般见识。” 林晓峰低头看了看羽沫摇他的手,笑:“这又是你的店啊?” “是,是啊。”羽沫忙松手,“谢谢你出手帮忙。知道你吃亏了,咱友情后补,在店里别打他了,给梁姐点面子。” 林晓峰瞪了醉汉一眼。 这时小文也跟几个师傅赶过来了,拉了羽沫问长问短,林晓峰退出人群圈,站在墙边低头玩手机。 醉汉见对方人渐多,也不敢再借酒撒疯,只嚷嚷着被店里人先打了,要赔偿! 小文忙上前不断安抚,说找个好手艺师傅补做个按摩,多按摩,不收费。对方还是不依不饶,大吵大叫,撒泼胡骂。 羽沫看看周围还有客人,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成个样子。忙喊师傅们各自忙去,让大家先散了,低声对小文说:“先哄他去最后面单间,别在前面闹了,影响太大。然后报警吧!” 小文为难:“可他吵嚷是咱们的小师傅先推倒了人打了他,叫警察来,和醉鬼说理咱店说的清吗?都怪我还没培训好这孩子就让他上岗,看着老实巴交的,还是有点愣头青。” “没有的事。”羽沫说,“我看了个满眼,是他自己倒的。大厅里也有摄像头。” “大晚上的,就怕摄像头录的不清晰啊。”小文皱眉。 “那不还有人证吗?”羽沫抬眼看了眼林晓峰。 林晓峰闻言,抬眼瞄了眼羽沫,咧嘴一笑:“我这路人还被醉鬼砸伤了。快报警吧。” 小文不放心,忙找人看了遍厅里的摄录,才放心报了警。 从派出所录完口供,已经快晚上十点了。小文又被师傅们催着叫回了按摩店。 站在槐树街上,羽沫这才匀出点空儿来,问林晓峰:“忙麻你跟着录了趟口供。你怎么来店里了?是找我有事吗?” “许妍陪许伯母回老家看望生死的姥姥了,说是有个平时常用的包放在花店里了,里面有些私人用品。托晓萌帮她取回来。” “哦。”羽沫点点头,“那还得回花店取,不远,咱们走过去吧。” 林晓峰点点头,一手扶了扶右臂。 羽沫忙问:“砸得重吗?” “醉鬼砸的,能不重吗?”林晓峰冷哼。 “真不好意思啊。”羽沫道歉。 林晓峰只托着手臂走,不吭声。 羽沫有点难为情,必竟是她为了自己的店,拦着没让他还手,估计这大少爷还是平生少有的吃了次哑巴亏。就又找话:“你怎么找到按摩店里来的?” “晓萌傍晚去你店里,你关门了。打电话给许妍,说有可能在那能找到你。这丫头懒,耍赖天晚了不来,我这不做次好人么,还碰上这破事……哎……” “不好意思啊。” “好了好了,就会这一句。”林晓林笑,“你这去按摩店妆还挺艳啊?衣服这么修身,好夸张,老了好几岁。” 羽沫只当没听见。打开花店门锁,取了许妍日常放在店里的一个化妆包,递过去:“是这个吧?” 林晓峰接了,抬头看了看花架:“你不不好意思吗?把那盆插花送我吧。” “哦,好。”羽沫忙取下来。 “我拿不走,我胳膊不行,开不了车,你别卖了就行了,我过两天来拿。” 羽沫笑笑,说好,又问:“还有别的吗?没有,我关店门了。” 林晓峰往外走。 羽沫关了灯,出门落锁。转身往巷里走。 身后林晓峰喊:“我这胳膊受伤了,开不了车,你不陪我去医院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70 巧遇 “这么严重?”羽沫回身,看他还站在街边树影里,月光下年轻的脸庞,身姿挺拔。 林晓峰托着臂,点点头。 “我店里应该有日常用的消炎药,先去擦上一点,看看情况再去医院?” 重新进了店,羽沫忙前忙后地找了棉签,碘酒,消炎膏,林晓峰大喇喇地倚了墙坐着,一支胳膊支着椅背,高挽了衣袖,低头看着羽沫弯腰给他细心地涂好药。 “擦破了点皮。还好,看着不太严重。”羽沫帮他轻轻放下衣袖。 “都肿了。”林晓峰不满,“下周联赛,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上场?” “还要打比赛?早知道刚才不喊你过来帮忙了,害你受伤。” 林晓峰斜看了她一眼,羽沫想起刚才那醉鬼当时正在掐她的脸,她挣不开情急之下才求助他,不由脸一红。 “想起什么来了?”林晓峰咧嘴一笑,牙齿白得像电视上的广告,“我们队要是因为我上不了场输了,嘿嘿,你可怎么赔我?” “不会输的。”羽沫笑。 “万一输了,你请我吃饭,算是赔我吧。” “行。” “这还差不多。”林晓峰伸手往花架一指,“把那盆插花递给我。” “不是先不拿走吗?”羽沫找了个包装提袋帮他放好,“你平时都是这个样子吗,喜欢颐指气使地使唤人?” “我平时可平易近人了。这不是为你打架受伤了吗?” “我可是一直拦着你打人的。再说,这还不是都赖你躲得慢?”羽沫笑。 “哟嗬,你可真是会过河拆桥!”林晓峰抬手拍了下羽沫头。 “别没大没小的。”羽沫皱眉躲开。 “我平时拍晓萌她们拍习惯了。”林晓峰收回停在半空的手,摸了摸自己头,弯腰笑道:“别真生气啊,羽沫姐。” “你这又是对谁过河拆桥了?”周远山推门进来,正看见林晓峰侧身弯腰含笑哄羽沫。 “都这么晚了,是来买花?”羽沫奇道。 “从按摩店过来的,本来想找小文做个肩颈放松,听说有人闹事,你俩都去了派出所。等了半天,都解决了吗?”周远山上下打量了林晓峰两眼。 “没啥大事,一个酒鬼喝醉了。”羽沫指指林晓峰,“妍妍的朋友,z大高材生,还被砸伤了。” “妍妍是谁?” “我这打工的一个大学生。” “哦。”周远山伸出手,“谢谢你啊。” 林晓峰淡淡地点点头,看向羽沫:“一点小破事,不用这么客气。那我走了,你把那花递给我吧。” 羽沫抬手递给他。 “不送送啊?”林晓峰笑,羽沫只好跟出来,轻声嘀咕:“可真是个大少。” “说什么呢?”林晓峰回身问。 “拎得走吗?” “这只手没事。” “住得远吗?我开车送送你。”周远山也跟出来,站在羽沫身后问。 “我不太喜欢麻烦人。”林晓峰看看门口停的车,挑眉笑笑。 “你长的有点象我以前一个朋友,尤其是挑眉的时候。”周远山笑。 羽沫立刻回身,抬眼瞪了他一下。 周远山目光也不躲避,淡然地注视着羽沫,笑道:“难道你也觉得像?” 羽沫一时哑然。 林晓峰被勾起了好奇心,望着羽沫笑道:“打什么哑谜?谁能长得像我这么帅?” “这你也信?”羽沫淡淡地,“他逗你呢。” “车来了。”周远山帮着拦下一辆出租车,回手招呼林晓峰,“细看不太像。可身材和眉毛倒是有几分相似。” 林晓峰护着花往车前走,犹豫了下,还是笑着打趣羽沫:“到底像谁啊?你前男友?” 周远山扶着车顶,笑笑,轻声道:“她前夫。” 林晓峰呆愣住,回身看向羽沫。 羽沫挺直脊背,沉默不语,半天,勉强笑笑,摇摇头。 司机在按喇叭催,林晓峰抱着那盆花默默上了车。 羽沫回身走到店门前,低头落锁。收了钥匙径直往前走。 周远山在身后,伸手抓住她胳膊,羽沫烦燥:“你是不是有病啊?还跟着我干什么?” 周远山伸两指捏起她下巴:“谁把你惯得这么刁蛮?” 羽沫薄怒,微皱眉,笑眯着眼叫板:“我老公,你不认识吗?” “你前夫。” “我老公。” “你的意思是说,”周远山退后一步问道,“你们还没有离婚?” 羽沫扭回身又想走:“你管得着吗?” 周远山回身把她半圈进怀里。 “没离婚,我们没离婚。”羽沫气道,一手使劲推搡,拉开距离。 “真的?” “真的。” “为什么?”周远山低头问。 羽沫生气,只是不答。 周远山笑:“离不离的?其实也碍不着什么。”伸手又作势来拉羽沫。 “我还爱他。”羽沫怒道,“听清楚了吧?松手,要不然喊警察了?” 周远山笑出了声:“喊吧。” 羽沫瞪了他一眼,冷着脸往前走。 “你以后不要随便瞪人,长的漂亮的女人眉目含情,瞪人时都像是在跟男人撒娇调情。” “滚。” “这也像在调情。” 羽沫气乐了,站住:“我把你当哥们,你总想着泡我,合适吗?” “为什么不能是情人?”周远山低声笑问。 “那也就别当哥们了。朋友也做不成了。” “为什么不肯离婚?东海已经和别人走了很久了。” “你别提他的名字!” “可你只是看见个和他略相似的小男生儿,也能犯心病发花痴。” “你能不能别说了?!”羽沫尖叫,捂着耳朵蹲下身,“我上次逗你是我不对,我太孤单了,我错了我道歉。你走开行不行?!行行好,别提他了,行不行?!” 周远山静静地站了会儿,看羽沫抱了肩瑟缩在暗夜的角落里低泣。 “对不起,羽沫。”周远山沉声道。 扶她起来,“你妈妈知道你有时会这个样子吗?我认识一个很好的心理医生,是我朋友。” “我不需要,你走开。”羽沫擦擦眼泪,起身往前走。 “羽沫,”周远山再次拉住她,“离婚吧。我了解男人,也算熟识萧东海,他那样的人是不会回头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71逛街 羽沫夜里睡得很不安稳。 她梦见周围一片浓重的雾霭,她不知道在找寻什么,只是惊惶地四处奔走,远远地她看到了萧东海消瘦的背影,她急切地追上去,他却在大雾里越走越远。 她开始朝着他的背影奔跑,心突突地跳,待她快追上了,伸手一拉,却就此突然惊醒过来。 羽沫在暗夜睁着眼,冬夜的寒冷让她紧紧拥住被子,忽而模糊地想起,日子可真快,东海离开家已经快一年了。 周末的早上,岸岸不用去幼儿园,缠着羽沫讲故事。 羽沫想了想,蹲下身给岸岸换了件厚羽绒服,拉着他小手往外走。 “这是要去哪啊,还带着孩子?”羽沫妈问。 “先去花店玩一会儿,今天天气也暖和,路上孩子还能晒晒太阳。下午带他去买件新棉服,这件有点小了。” “是小了,看着袖口都短了,岸岸这一年长不老少。可你店里忙的过来吗?” “下午许妍应该会回来了。她会看店的。” “那带好帽子,别冻着孩子。” “嗯。” 沿着槐树街走走停停,岸岸蹦蹦跳跳地拉着羽沫的手,很是开心:“妈妈,前面有个捏面人的。” “你怎么知道?” “爸爸带我去过。” “哦。岸岸想捏个面人?” “嗯。” 羽沫还真没太留心过,被岸岸拉着走进拐角处一家很不起眼的小店。 “许爷爷好。” “哦,岸岸呀?长高了呀。”穿着白色半旧工作外套的老匠人笑眯眯地打量了两眼进来的母子。 “我家小孩吵着想捏个面人,您这都有什么样子的?”羽沫笑笑。 “我想捏三个,行吗?”岸岸摇摇羽沫手,“一个像我,一个像妈妈,一个像爸爸。” “你别难为这位爷爷,捏两个好不好?爷爷不认识……” “我认识的。”老人笑笑,“以前总带岸岸在街边玩。岸岸坐好,爷爷开始捏了啊。” 岸岸赶忙拿了个小板凳坐得端端正正。 羽沫摸摸岸岸头,起身推门走到店外,街上人流熙熙攘攘。 不远处谦谦玉器行门前,周远山正和一个苗条的红衣女子热聊。 “梁羽沫?”有人喊她。 羽沫回头,想起来是开影楼的李威,点头笑着打招呼:“那天婚礼上的事,谢谢你解围。” “客气什么?都是朋友。”李威看羽沫有点讪然,摸摸自己头笑道,“听周哥说你那天有点低血糖,好了吗?今天气色看着不错。” “是,好了。”羽沫笑,“你这是在忙什么呢?” “哦,趁着今儿天气好,带个模特在槐树街街拍,这条街拍出来很漂亮。哦,你别动,我给你拍一张。” “我可不行。”羽沫摇头笑,“你模特呢?” “别动啊。”李威笑着拍了两张,“效果一定棒。模特在那呢,刚在周哥店里取了两张景。还想借两件首饰搭一下衣服,周哥挺好说话。” “周哥人真好,李威,你觉得这条玉石项链和手镯搭得怎么样?”红衣女子笑吟吟走过来,打量羽沫两眼。 “好,真配你,古典与时尚都有了。”李威挑起拇指:“趁着光线好,咱们赶快拍。姑奶奶,小心些,人家这可都是真的,要是碰坏了咱可就亏大了。” “要是碰坏了,周哥会心疼吗?”女子巧笑,手搭在周远山肩上。 周远山笑笑,低头轻声说了句什么。女子捂嘴一笑,飞了个媚眼才走开,按着李威的要求开始认真摆造型。 “我觉得,你的气质和这条老街更默契,这模特有点太年轻了。”周远山笑笑,“去花店?这件灰毛衣新买的?型不错,很漂亮。”。 羽沫侧脸眯着眼看看天上的日光,拉了拉领口,扭头往前走。 “呦,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周远山笑着跟过来,“我刚的意思是,这条老街和你都特温婉美好。别听误会了。哎,你刚才和李威讲话的样子就显得特有气质,怎么一见我就使性子不理人呢?” “你刚刚和模特讲话的样子,也挺符合你的气质。” “吃醋了?”周远山笑,“不会吧?进展太快了啊……” “岸岸?面人捏完了啊,哦,这个真可爱。”羽沫弯腰抱起推门刚跑出来的岸岸,孩子手里的玻璃罩里是三个栩栩如生的小面人,形神俱佳。 “这许老爷子的手艺真是讲究。”周远山也注意到了孩子手里的东西和那戒备的小眼神,笑着伸手:“小帅哥是岸岸啊?” 岸岸低声:“叔叔好。”又急忙扭头紧抱住羽沫的脖子:“还没给许爷爷钱呢。” “嗯。”羽沫推门进店。 “不用给了,一个小玩艺儿。我老了肩颈都不好,岸岸爸爸常年给我做按摩,有时也不怎么收钱。我和岸岸过得着这个,谢谢爷爷就行了,多来玩。” 羽沫看老人抱着岸岸又亲了下,是真心喜欢小孩,客气了下,谢谢过后出了店门。 周远山三人还站在街角聊取景,羽沫远远地点头打了个招呼想走,李威跟过来,犹豫了下问道:“东海有消息了吗?有了联系我,我还挺想我这哥们。” “好。”羽沫点头,简单作答。 李威挠挠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去忙了。” “好。”羽沫微笑,拉着岸岸往前走。 周远山看着梁羽沫头也未回地走进熙攘的人流。她一手拉着漂亮的小男孩言笑晏晏,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那个装了三个小面人的玻璃罩子。 “这个不会也是周哥前任吧,咋还目送呢?人家小孩快打酱油啦。”红衣小模特撇嘴笑。 “别胡说,她是萧东海的媳妇。”李威笑,“你周哥可专一呢,前任一水儿都是你这类型的。” “去你的。”小模特笑,“谁是萧东海?” “有他消息了?”周远山笑问。 “应该还没有。”李威皱眉,“打他手机一直就关机,估计早换号了。谁都有没他新的联系方式。” “一会儿太阳下山了,光线可就不行了。抓紧拍,拍完,一会儿咱们聚聚,我找地儿,威子。”周远山笑。 “周哥破费了。”李威还没答话,小模特已经走过来谢了。 羽沫和岸岸在槐树街上逛了半天,带着小孩吃了几家特色小吃,又买了几件小玩具,进了店门,许妍正在插花。 “来得这么早啊,妍妍?” “啊,想咱店了呗。这谁家小帅哥,乖萌乖萌的,好可爱!” “喊小妍阿姨。” “喊小妍姐姐就好哇。”许妍蹲下身,求亲亲。 “我家小孩。”羽沫笑。 “什么?”许妍瞪大眼睛,“这是你的小孩?羽沫姐你结婚了,还有这么大小孩?真不像真不像。” “什么像不像的。”羽沫笑,“你下午有事吗?能看店吗?我想带娃买件衣裳去。” “能看店,嗯……”许妍笑笑,“就是五点左右可能晓萌晓峰路过这,我想搭个顺风车。” “我们五点前肯定会回来。”羽沫笑笑,“妍妍,还有件事,下周起花店可能要关一两个星期,我有点事想出个远门。你安排好自己时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72 c лл g á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72夜梦 羽沫特意给老人和孩子多挑了几件新衣,想着老妈最近常抱怨膝盖疼,又挑了条加绒加厚的护膝。 怕许妍等,下午早早回了店,推开门只看见林晓峰侧身半靠在花架旁。 店里没什么人,这大男孩还习惯性地支着头摆了个耍酷造型,左手却别别扭扭地举着个淡粉色喷水壶,右手正在往玫瑰枝上弹弹水,样子百无聊赖。 羽沫好笑,把岸岸抱到软凳上,剥了个小桔子给他:“妍妍呢?人家都是给花浇水,你这是在做什么?降仙露?” “她和萌萌逛街去了。我在这替你看会儿店,你也不会说声谢谢?你这个喷壶不好用。” 说着丢了喷壶,一回头,忽地看见了角落里安安静静吃桔子的岸岸。 极诧异地上下瞄了好几眼,收回目光,默了一会儿,却不知为什么也没再多问。 “你看来是不会养花啊?” “不会。” “以前什么花都没养过?要这么浇水。”羽沫笑笑,高抬起手,绕过花架一排排地浇着花。 林晓峰抬头,冬日的暖阳透过明净的玻璃,丝丝缕缕缠绕着花叶间的梁羽沫,她的头发,睫毛,下巴,手腕,哪里都是亮晶晶的。 羽沫问:“你拿走的那盆怎么样了?” “好着呢。” “真的吗?我怎么不大信。” “还不信我?”林晓峰指指她,笑,“哪天我带你去我那看看,让你眼见为实。” 羽沫随手摘下两片枯叶,又拿起剪子修枝蔓,笑:“信你了。” “不就养个花么,又不是多艰深的课题。”林晓峰有模学样地浇了两下花:“瞧,一看就会,聪明着呢。” 羽沫修了会儿枝蔓:“你约的几点接妍妍晓萌?冬天天可黑得早,走吧。我这一会儿也就想关店门了。” “嗯~~”林晓峰摸摸头,从口袋掏出好几张门票递过来,“我们球队的比赛门票,下周末,挺近,就在z大体育馆。大家都会给朋友留几张。” 羽沫愣了下,半天没接:“谢谢啊。可是我可能去不了。给妍妍吧。” 晓峰依然手停在半空:“每场晓萌都留下好几张,妍妍有空她俩会约着一起去。我们这是联赛,有很多场打呢。下周你要没空,哪场有空?我给你留票。” 羽沫低下头,想了想,微微皱眉:“实在不好意思,我真的说不大好,我最近有点私事要忙。” “忙完了再去呗。”林晓峰顿了一下,直接把票塞到她手里,痞痞地帅笑,“几场球票么,拿着吧,要不然我多尴尬,羽沫姐?” 羽沫低头半晌,只站着不动。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可真是擅于低头。怎么就去不了呢?” “不好意思啊。”羽沫又安安静静地把票递过去:“浪费了多可惜。” 林晓峰挑挑眉,显然是真生了气。 羽沫依然安静地把票递回到他手里。弯腰把身边的那个喷水壶抹净,放到花架下角。 林晓峰皱眉看着她,接过票又随手撂到身旁花架上,把双手插进裤兜里,“方便说什么事么,或许我能帮上点忙?” “不是什么大事,不需要帮忙。”羽沫笑笑,转身拿了门锁在手里,淡谈摇头,“谢谢。” 林晓峰拉好帽衫,痞帅痞帅地笑笑:“姐,别客气。“直接甩门出了店。 开车时的摔门声,远远地吓了正痴迷于吃桔子的岸岸小朋友一跳。 “少吃点啊。”羽沫笑笑,点点岸岸的小鼻子。 把手里的锁放在门口的桌上,拾腕高高地绾好了头发,又找了件旧衣套上,拎了重重一桶温水,开始麻利地干活。 先是仔仔细细地把店里从头到尾擦了一遍,又认认真真地收拾妥每一个角落。 这才放心地落了几层锁,踏着月色和岸岸回家。 一进家就被妈抱怨:“娘俩疯哪去了?你也不怕饿着孩子?这都几点了?晚饭都热好几回了。” “哦。午饭吃得晚。没感觉饿。” “那是你没觉得饿,你从小就不好好按时按点吃饭,还好意思说呢?我们岸岸乖,是不是被你妈饿着了?” “我吃了好几个桔桔,也不太饿。” “小孩子生物钟不能乱,到饭点你喂什么桔子?”羽沫妈白了羽沬一眼,“坐下吃饭吧。” “一天都干什么去了?好玩吗?”羽沫妈边吃饭边笑盈盈地问岸岸。 “妈妈给我买了好多新衣服,给姥姥买了护膝。嗯~~还一直在店里搬花花擦桌桌,可累可累呢。” “我说这么晚呢?大晚上的自己又在店里出苦力去了?你不是雇人了吗?” “收拾收拾呗。这不是,我想出个门么。”羽沫给她妈夹了一筷菜,淡淡地说。 “什么?”羽沫妈一楞,放下筷子。 “湖州最近有个大型花卉展,办了好几届了,我一直想去看看。” “哦。”羽沫妈看看她,“得走多久啊?” “一两个星期吧,有空去浇个水就成。您自己带岸岸行吗?” “行倒是行。一是快到年节了,外面小偷多,二是你又很少自己出门,看上什么品种的花要长期进,可别交全款,再让人给骗了。” “知道啦。”羽沫一笑,“如果瞧着没什么意思,我就早点回来。主要是最近心情不大好,想看看花散散心。” “那就去吧。”羽沫妈筷子停了下,“小心些。” 夜里羽沫又开始做同一个梦。 梦里她看到萧东海消瘦的背影在大雾里忽隐忽现,慢慢远去,她双腿沉重,但她无法不朝着他奔跑。 这次越跑越近,越近她心跳得越快,她伸出手去,几乎就要拉住他的衣角。 东海的背影停住,突然歪斜着衰弱地倒下,羽沫大哭着跑过去,一心想扶起他来。 她抱住他,仰头想看看他的脸,可是他那么重,怎么也抱不住,怎么也看不清。 羽沫又急又痛,一边伸手拉扯一边低声哭喊:“东海,东海……” 忽地在梦中惊醒过来。 羽沫抬手,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但浑身微凉,显然是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梦她连着做了好几次了,有时场景是在一个陌生的旧屋子里,有时是在他们相识的楼道里,每次都是东海背对着她轰然倒下,羽沫暗夜中睁大眼睛,心惊肉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73小县 草木凋零,河水冰封,倦鸟归林,夕阳像一滴离人泪,缓缓地坠落到天地混沌之中,夜色悄然弥漫在车窗外。 羽沫已坐了整整一天的火车了,车窗外已由繁华都市变成了漠漠荒原,远处的突兀的山峦更见冬日的萧索。 夕阳西下,连远天的云也渐渐暗淡了光彩。夜里可能要穿越山区了,羽沫觉得窗外的风呼呼作响,更冷了,爬到卧铺上又找出件厚外衣披在肩上。 再坐回车窗边,她依旧呆呆地望向窗外。 有人从身边挤过,羽沫摸了下身边的包。想了想,低头打开,摸出来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页,那是自己已经签好字的一纸离婚协议书。 羽沫展开,出神地又看了几眼,细细叠好,再黙默塞进小包的夹层里。 她抬头,火车窗外飞逝的景物已一片模糊,暗黑中几只偶尔掠过的觅食鸟,连影子都孤单冷清,一会儿夜色就浓得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揉揉额头,双手抱着包,依旧倚了车窗,一直木木地呆坐着。 火车在寒夜里疾驰,发出隆隆的响声,旅途中疲倦的人们也都渐入梦乡,车厢里慢慢安静下来。 有列车员在悄悄巡视,看到羽沫一个人还枯坐着面向车窗外发呆,低声询问:“女士,需要帮忙吗?” 羽沫沉浸在自己心事里,吓了一跳,忙微笑摇头。 “快夜里一点了,大家都睡了。” “好的好的。”羽沫轻声,“哦,麻烦问问到这个地方还要多久?我第一次去不太认识。”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邮寄单,上面有地址,递过去。 列车员打亮小手电筒仔细看了看,是声:“这是途经山里的一个小车站,停靠时间非常短的,大约得明天上午十点。女士,我劝您先睡会儿,到时候别错过下火车的时间。” 羽沫忙道谢,然后合衣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可真是个小火车站啊,只搭了两个露天的小木亭子。 羽沫手忙脚乱地赶着时间下了车,拖了行李箱走了不短的一段山路。才看到这座藏在深山里的小县城。 石砌城墙,古木参天,道路狭窄,房屋老旧,街边三三两两的卖菜人蹲在角落里拎着称在交易。哦,菜倒是很新鲜,还蛮便宜。 羽沫走走停停,东望望西看看,终于找到家略像点样的旅馆。 “老板,要一间房,能洗热水澡吗?” “能的。” “这里街上人不多啊?” “山里穷啊,年轻娃子大多出门打工了。” “这里也是种地为主?” “嗯。这几年通了火车,交通方便了,也渐渐好活点了。” “受累和您再打听下,这里有好点的咖啡店吗,我想约人谈点事情?” “这里可没有咖啡店。”老板娘笑笑,递过来门卡,“不过我们这里产的山茶很好喝的,街上有几家不错的茶馆,你可以约了人去尝尝。” “好,谢谢了。”羽沫也笑笑接过门卡。 进了房间,羽沫先去烫了个热水澡,这大山里可不是一般的冷。 然后坐在床边,给妈先发了个短信:“已到湖州,明天去观摩花卉展。勿念。” 她撒了谎,可她也确实懒得去解释,解释了又怎样,还不是更让老妈担心。 她握着手机,又静静坐了几分钟。 离他们当初说好的一年,还差整整一个月。 “哦,我可真是个守信的人啊”,她挑眉冷笑,嘴角轻颤,她已经签好了字,他……他呢?她来了,那他呢…… 一条短信改了七八遍,她咬紧嘴唇,依旧是没有勇气发给那个熟悉的号码。 最后发给了田莉:“已到青山县,协议已签字。梁羽沫” 很快,对方就回到:“下午两点,县小驻茶舍见。” 羽沫手心一片冰凉。 她仰倒在床上,忽然就后悔了,后悔突然决定的这次冒失的旅行。 或许就在今天,她就能有幸,有幸亲眼目睹到人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了。 羽沫抬腿把手机踢得远远的,又把那个惹眼的包狠狠踢到床上。 午后暖暖的阳光洒在这间小小茶舍里,石屋火灶,藤椅瓷碗,茶香四溢,人却不多。 梁羽沫还是拣了个最不惹人注意的偏僻角落。 透过不远处玻璃窗,小城里的景色像停留在七八十年代的老电影。 屋矮墙旧,街窄车少。人们大多穿着简朴,虽然一望便知生活并不大富裕,却大多步履从容,神态平和,没有城里那么多心事重重的疲倦面孔。 比如像她梁羽沫,此刻就如坐针毡:一会儿,来见她的是两个人,还是人家一家三口呢? 她虚弱地斜靠在冰凉的藤椅里,却有了想要随时逃走的冲动。 如果有可能,她真是希望一生都不要看到她正被动等待的那个场景。她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呀,要受这般慢慢折磨? 她绝望地看着手表上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就再次举起小镜子上下打量自己,慢慢补了一点淡妆。 放下镜子,她就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孩。 田莉穿了件深黑色修身羽绒服,灰色棉靴,素面朝天,一头浓密的头发,简单地扎了个马尾,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羽沫屏住呼吸。 田莉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走近,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神色漠然。 羽沫看着她,一时忘了打招呼。 田莉低头往后推了一下藤椅,弯腰坐下,整理了下衣服,自己举着壶倒了口茶,抬眼目不转瞬地打量羽沫。 羽沫愣了一会儿,侧脸往她身后瞧。 田莉举起茶杯,自顾自喝了口茶。 羽沫不死心,她又抬眼往远处张望,心慢慢跌向谷底,没有,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一低头,泪水忽然就漫上了眼底。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是这么的没出息,对面还坐着那个极讨厌的女人,她狠狠抿紧唇,拼命抑制眼底的眼意。 她坐了整整一天一夜的火车,担心的夜夜不能安寝,到头来竟然是,竟然是他根本不肯来~~见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74田莉 羽沫极力克制,泪水依然汹涌而出,她急忙转过身,快速地摸出张纸巾,侧头,拼命地想擦干。 田莉斜了一眼,一脸的不屑,继续低头冷漠地喝茶。 羽沫一手伸进包里,摸出那纸离婚协议书,隔着桌推过去,惨白着脸:“我就只想从远处看他一眼。一眼之后我掉头就走。以后再不见你们。” 田莉慢悠悠翘起小拇指,轻巧地划过那张离婚协议书,一边小口啜着茶,一边饶有兴趣地哗哗翻看,也不肯搭茬。 羽沫感到难堪,把脸扭向窗外。 窗外远处的景物模糊,象场彩色的默片。不远处,一个穿红棉袄的小女孩似乎迷了路,站在街边放声哭泣,人们迅速围拢,有高声找大人的,有摸着孩子头低声询问的,一会儿,一对年轻夫妇牵了孩子的手走了出来,妈妈一边重新编着她散开的小辫子,一边喋喋不休的数落着什么,父亲却偷偷地往小女孩嘴里塞了块糖。 羽沫隔窗远望着走远的一家三口,有点小羡慕。 大街上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自己的那点悲伤,在别人眼里何尝不是这世上最平常不过的一幕小小插曲呢。 收回目光,勉强坐正身子,她终是想来见他的。 田莉漫不经心地合上眼前那纸协议,又抬眼盯着羽沫放肆地打量:“以前在店里时,东海哥的钱夹子上一直贴着你的一张大头贴。我见过,长头发,挺好看。今天第一次见了你本人,也不过如此,妆太刻意了,好俗气。” 她拂了拂额前的流海,“可是你刚才好像一眼就认出了我,真是很奇怪,我怎么不记得我们以前见过面?” 羽沫心里厌恶,并不屑回答:“我到底能不能见到他?还是他在享受儿女之乐?要是他觉得实在不方便,我也不强求。” 田莉打鼻孔里哼出一声冷笑:“享受什么儿女之乐,你是说他在看孩子,还是看的我的孩子?你这是怎么想出来的?你哪只眼晴见过我怀孕?还是脑子真有病?!” 羽沫心惊,又重新上下打量了两眼:对方脸色苍白,下巴尖了许多,此刻横眉怒对,身材更是比之前在店里瘦了老大一圈。 她要是不久前刚生过小孩,此时应还在哺乳期内,不太可能干瘦成这个样子,且眉眼间没有丝毫初为宝妈的母性与欢喜,那这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疯子。”田莉看羽沫神色不定,把茶杯往桌上一掼,气愤出声:“我清清白白一个女孩子,触了什么霉运,遇见你这么个疯子。” “我有些话必须当面问问萧东海,必须问个清楚明白……”羽沬抚额皱眉。 又立刻冷笑道,“好个清清白白!我往你家里寄过三次包裹,你总不会现在告诉我,他没有收到过我寄的东西,也没有和你在一起?” “他收到你寄的东西了。”田莉坦然地直视着羽沫的眼睛,“可他还真没和我在一起。” 羽沫正想把那半杯残茶去浇下那个胖胖的小猫茶宠,却不知怎么一下子就碰翻了公道杯,连着撞倒了桌角的插花,立刻淋淋漓漓一片水痕,茶叶横七竖八地趴在一片狼藉里。 一个小服务员忙走过来,羽沫恍惚地看着他收拾残局。 “他怎么会没有和你在一起?那他又怎么能收到我寄的东西?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可又能去哪里?” 田莉低了头喝茶,再抬眼时射过来的都是充满了厌恶的冷飕飕的冰刀。 羽沫一时血往上涌,不自觉地挺直脊背,也冷眼怒视。 田莉冷笑,点点头,抬手抹了下衣角的水痕,站起身,裹紧羽绒服,开始一个一个地系扣子。 “你既然这么恨我,又何必大老远跑这一趟呢?说实话,我也是从心眼里瞧不上你。你怎么能这么拽呢,就仗着自己有一点姿色?男人会惯着你,可我是真心瞧不上。我看,我们还是再见吧。” 羽沫慌忙伸出手,摁住田莉斜挎的小包,忍了半天,才低声道:“麻烦你再坐坐。我确实还有事情想问问你。” 田莉看她低了头,极力隐忍,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又坐下来。 羽沫缓了缓口气:“他如果还和你在一起……那我就认命了。可你刚才说,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外面,他眼睛又不大好……他毕竟,毕竟还是我小孩子的父亲。所以,麻烦你,麻烦你把他的地址给我。” “你想要他的地址,是想去找他?就只因为他是岸岸的爸爸?就是因为这个理由?”田莉语气直白,一双利眼忽明忽暗地盯着她。 羽沫气得胸口起伏,瞬间就想发作,凭什么,凭什么是这个一直觊觎她老公的小三,大喇喇地坐在她对面,用着这么随随便便的语气,打探她那本已脆弱不堪的内心。 她的手紧紧地捏着杯子,连指甲都捏得发白了。她真想扬手就把这杯热茶泼过去,然后痛痛快快地破口大骂,让这个女人立马滚蛋。 可她又无法忍受,无法忍受那个人在茫茫人海不知所踪。 她猛地端起茶杯大口灌了一口,挑眉正视对方:“是啊!是因为他是我小孩的父亲啊。” 田莉扯动嘴角,不置一词。 羽沫盯着她看,声音渐次冷硬:“当然,也不全是。” 田莉眯着眼看着她,一脸愿闻其详的嘲弄表情。 “可惜,这些都应该与你无关吧。”羽沫强压怒火,“我和他现在还是合法夫妻,打听下他行踪也是常情。对于过往的事,我不打算追究你什么,何必让你难堪呢。对于以后的事,你也别总想着为难我。” 田莉皱眉:“你说话怎么这么费劲呢?你这个人真让人受不了。你好像在求人,可又一脸的傲慢。你倒说说看,我有什么可以让你追究的?我又做过什么事让人难堪了?” 羽沫气得再次冷笑出声。 田莉点点头,“好,今天就说个清清楚楚。我确实也一直很好奇,你怎么就认定了我和你男人是情人关系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正文卷 75对质 “你怎么就认定了我和你男人是情人呢?你到底发现过啥?……你先别摇头,作为交换,我可以把他的地址给你!” 羽沫内心稍微挣扎了一下,她本来没有和田莉摊开往事细算帐的打算,这让她觉得太伤自尊,且又毫无意义。 但现在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你有一支深玫瑰色的口红。”羽沫身子往后倚了倚,靠紧藤椅背,东海衬衣上的那抹艳色,让她至今想来还在生气。 田莉皱眉想了想:“有过。店庆时,东海哥给每个男按摩师买了件名牌衬衣,问我想要什么,我说要支玫瑰色口红。我记得他给了我双份的钱,还托我替他老婆也买一支。我买了两支同款同色号的。你不会吧?因为他给店员买个店庆礼物就……你脑子正常吗?” 羽沫皱眉,自己从不喜欢那种浓艳的红,东海也从没给过她什么口红,两支一模一样的? 那另外一支应该一直放在东海手里,他为什么要撒谎说是买给自己呢? “他们喊你莉莉,所以你只喜欢用茉莉香型的香水。” 家里去年四处飘散着那缕若有若无的茉莉香水味,逼得她心慌意乱恨意幽生,而店里新来了个叫田莉的女按摩师。 “我一个乡下女孩子,连花露水也不爱用的。哪来的什么香水!” 羽沫下意识地吸了下鼻子,田莉身上果真清清爽爽,她感到一丝难受。 又勉强换了个姿势:“你和他亲热,故意在他肩头留下了吻痕。” “我去!我和他连手也没有拉过。”田莉的眼中一片真实的错愕,“什么,什么吻痕?!” 羽沫紧紧盯着对方的眼,望见一片澄色的海,平静无波。 “你看见的,脸上……身上?” “肩头,好像在这,有一个……”羽沫伸指,虚指了下对方左肩。 田莉下意识扭脸低头,她的嘴唇正好碰触到那个位置:“在这里吗?” 羽沫睁大眼晴镇惊地看着,心头突然怦怦直跳。 “不可能!东海哥根本就不是那种人。我发誓我绝没有!”田莉皱眉:“你眼睛刚治好,眼花看错了吧?” 羽沫低头出了会儿神,静了一会又道:“你的意思是,你们没好过?” “那当然!” “可是……可是我亲眼见过,你拿着杏脯喂他吃,很开心。”她望着她,“凭着一个女人的直觉,你喜欢他的,不是吗?” 田莉望着梁羽沫眼里那抹静默的哀伤,第一次感受到了对面这个女人那份隐隐的锥心的疼。 她往后靠了靠,轻轻叹口气,垂下浓密的眼睑:“我和店里每个师傅学习按摩手法时,都会备着些零食,我心疼他们看不见,有心哄他们高兴。” 她停了会儿,慢慢抬起头,又露出一个坦然的微笑:“不过,我也确实挺喜欢萧东海的。他待谁都那么好。人那么帅又聪明。我从没见过哪个男人像他那么细心体贴,店里每个人的难处都装在他心里,照顾你安慰你。一个非常好的男人,是不是?” 羽沫认可她说的那个人,却无法忍受她描述那个人时的那份太明显的情愫,不禁连连冷笑:“好到让你忘记他还有家庭?好到让你肯未婚先孕?好到让你勾引他抛妻弃子去私奔?你对他表白时不觉得可耻吗?” “我去!你是疯了。我承认我喜欢过他,不代表你疑神疑鬼的这些瞎想是真的。我再清楚地说一遍!我没怀过孕,也没接过吻,所以也没有什么私奔。你脑子没毛病,就都能听明白,你也信了,对吗?” “至于和他表白?”田莉摇头笑笑:“除非我疯了,我为什么要对他表白呢?我又不想被他赶出按摩店!我妈每个月还等着我寄钱给我爸看病,供我弟读书呢。不是每个女人都象你一样好命,被男人疼,有男人养。” 再出言,似有了几分伤感:“梁羽沫,我永远不会表白的,最根本的原因是我清楚萧东海心里只有你。为了给你看好眼晴,他和那个姜大夫喝得胃出血。你住院时,他一天都懒得和人讲句话,埋头干活,一干十几个小时,就为了给你早上多汇点钱,还天天担心你在医院里不肯好好吃饭。他会喜欢上别人?我疯了也不敢有这种想法。所以,真是让人好奇,你又是从哪开始瞎猜我有过什么孩子的?” 羽沫脑中一片混乱:“可是他,可他承认过……他默认过……让我想想啊……我提出过想和你见面谈一谈,他吞吞吐吐的就是不肯,还说那个时侯你不方便。我还查到他从江州城出走的那天,夜里坐的火车,终点站就是你这的家。” “我父亲一年前突发脑溢血过世了,我当时是不方便,人也没在江州城。东海哥知道我家里不富裕,他和店里一位老师傅坐火车一起到我家里随过礼,留下不少份子钱。东海哥只多呆了一天就走了。”田莉再次裹紧了黑色羽绒服:“同来的师傅是我半个老乡,家里有事也一直没回店里。你不信,我可以带你去见见?” 窗外云暗风起,天乌蒙蒙的,象是要下雪了。 两个人似都感到了冬天的寒意,一时无言以对,都沉默下来。 “对不起。”羽沫用手捧了头,“你不知道,东海似乎一直想诱导我,诱导我相信他出轨了……恐怕我真是哪里误会了。可我也没有做过什么真实伤害你的事。” “他突然提出要分手,我伤心得都不想活了。我想我当时可能真是伤心得快疯掉了。”温热的泪再次滑过她的脸旁。 田莉幽幽的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羽沫痛苦的捂着心口,“他逼着我离婚,一直故意引导我相信你们要在一起……这到底为什么?为什么?” 田莉低了头:“东海哥外面看着很男人,大大咧咧的,其实心里挺能装事情的,他什么也没说过,我只是瞎猜啊……” 羽沫抬起头看向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