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魂祭》 第1章 落日逢魔时，群尸潮涌。 一座四面环海的岛屿上，时不时有小型无人机低空掠过行尸头顶。数不清的怨灵追在无人机后面，一旦怨灵钻入无人机，小飞机便会失去动力、一头栽进下面的行尸群，窜起一阵浓烟。而遍布整座岛屿的僵尸们不为所动，它们眼睛只盯着岛中央一座高高耸起的白色祭坛，朝着祭坛徐徐涌去。 那座祭坛通体雪白，酷似玛雅神庙，顶端却是一片开阔的平地。有个男人站在祭坛顶端，面朝夕阳，微微仰头注视半空中一条撕裂开来的黑色裂缝。缝里风声呜咽，象滴水般不断涌出僵尸，还有球状的怨灵也源源不绝地从裂缝里飞出来。 男人面朝夕阳，单膝跪下，双手抵着地面，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 ;我…… 醒族曾博归！ ;愿以身魂为祭， 天道，请聆听我的声音！ ;封……死亡裂缝，绝……异界亡灵！ 祭语说完，四周没有丝毫异状。有的只是渐渐垂落的夜幕，和唳唳风声里绵延不断的呻吟声。 男人跪坐在地上，静静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死亡。 醒族以自己的身魂向天道献祭，根据需要实现的愿望，天道收取或多或少的祭品……也就是醒族的肉身或灵魂。 男人深信，他刚刚用祭语许下的愿望，足够天道一次性将献祭者的肉身与灵魂全部收走。因此，他压根不再考虑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只是静静坐着，等待天道来收取属于它的祭品。 一架小型无人机飞过去，他仰头追望，正好捕捉到飞机上一闪一灭的红光……造价高昂的小型无人机上附带有无线摄像头，会将战场上的情况摄录下来同步传回给战场军事指挥所。更多无人机聚集过来，它们好像水面上聚集的蜻蜓，在他头顶上盘旋。 ;回去吧。他朝那些无人机挥挥手。 ;我已经献祭完毕。很快，一切都将结束了。这里没有活人了……我是最后一个。再过一会儿，连我也……不要再浪费这些昂贵的无人机追踪了。大家，都已经死了。他忽然哽咽，仍然梗着脖子看向那些无人机。红光在模糊的视界里连成一片，泛滥成海。 无人机没有撤退的意思，那些代表摄像头正在正常工作的红光闪烁频率更高了，好像在传递什么讯息。 男人皱眉，眨了眨眼睛。这些闪烁不定的红光让他恍惚间想起了同族们的悲惨命运……生命总是璀璨升华，又转眼即逝。 除开他，过去一千年里共有三百六十七个醒族站在这个祭坛上，向天道献祭自己。当外围的灵界人安心享受太平盛世的时候，醒族却和他们的唤醒者一起前仆后继，冲进这个被诅咒的小岛、冲上祭坛。抱着牺牲自己的决心，向天道许愿结束这儿的战争。然而每一个醒族献祭力度不同，获得的许愿效果也有很大差异。最终导致的结果，便是这场战争始终没有完结，在醒族持续不断的牺牲之下，战况时好时坏。 只要连接死亡异界的时空裂缝没有缝合，就不断有僵尸怨灵跨界而来。 现在，他是古战场上最后一个醒族了，多次实力检测证明他献祭能力之强，前无来者。只要他献祭时诚心诚意，许下的愿望与实际所想的相符，天道便会收受祭品之后听取愿望，然后创造不可思议的奇迹，终结这场灵界与死亡异界纠缠了一千年的战争。 他忽然想到：既然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一千年，之前是否也有人许过同样的愿望？或者是类似的愿望？ 过去有三百六十七个超级醒族存在过。这些人里，有多少人断断续续割魂小献祭，一直到无魂可献？又有多少人孤注一掷，象他一样把身魂一次性交托出去？如果曾经有人说过同样的祭语，献过同样的祭……战争怎么可能持续到现在？ 男人茫然地坐在地上，望着逐渐降落的夕阳，身上阵阵泛冷。 一架飞机突然在前方坠毁，拉回他的注意力。坠毁前，机身上的小红灯闪烁出摩尔斯电码，翻译过来是…… ;后面。 他后背窜起一股寒意，头都不回先把匕首抽出来往后递。他默数一、二……三字还没到，刀刃已扎进什么东西，发出沉闷的噗音。然后再也不能寸进。 谁在后面？ 他回头，愕然惊叫：;队长？！ 不可能！队长已经牺牲了。 这次代号;献祭的行动，灵界联合部队派出二十人小分队护送他攀爬中央祭坛。队长是陪他走到最后一步的人，在攀登到腰中部位的时候，力竭放手。他亲眼看见僵尸们争相撕咬队长。在群尸里，队长一直尖叫着：;别管我，继续往上爬！别管我！别辜负…… 莫辜负灵界期盼！ 他忍着悲恸攀完最后一段路程，挣扎着跪在祭坛顶端的中间说完祭语。他一心求死，心想也许死后还能前往阴间，与那二十个人饮酒高歌，欢聚一堂。到那时，他能拍着胸脯说：;不负所托！ 可是他还活着，队长已死却无法安眠。那张被啃食得只剩一半的面孔上，残留着痛苦扭曲的表情，黯淡灰翳的眼睛正看着他。 僵尸把正要起身的他强行摁回原地。 他隐隐察觉到事情并没有按照预期中的轨迹发展：群尸犹在，战争不断，死人增加，活人减少。 越来越多的僵尸爬上祭坛，一边发出可怕的呻吟，一边歪歪扭扭朝他走来。队长也俯下身，张嘴，亮出牙齿…… 下一秒，惨叫声响彻祭坛上空。 男人徒劳的伸手推拒，却只推到一具冰冷甚至有些糜烂的死尸。他在剧痛中感到自己的手被反握着，冰冷顺势侵入他的身体，然后又是一阵无法忍受的被噬咬的痛楚，接着是手臂、肩、腰、腿……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在尸海中央疯狂咆哮。 ;我献祭了！天道，我是醒族！我是醒族啊！天道……一声声凄厉的惨叫直上九霄。 醒族的声音能直达天道，醒族的灵魂能回归天道，醒族的愿望能被天道实现……愿望…… 他突然没有了声音，那是因为僵尸终于咬断了他的喉咙。他死不瞑目，头已经落到了地上。在无数僵尸争抢血肉时，一只半腐半烂的脚把他的头踢出去。残缺不全的人头骨碌骨碌一直滚到祭坛边，正对着远处呼呼洞开的时空裂缝与逐渐坠沉到地平线以下的夕阳。 永夜仍将往复。 在意识即将完全散尽之即，那双失去神采的双眼里忽然倒映出一个女人虚幻的身影。由小及大，由远及近，她是他望穿黑暗时发现的唯一一线光源，从远处走来，错身而过，再折返至面前，虔诚地仰望他，说： ;醒来，曾搏归。 这是唤醒者作用于醒族的古老祭语，伴随着这道声音，死者双眸里最后一星亮光，终于湮灭了。 我醒了吗？啊，对了，我醒了。不对，我曾经醒过。 我为了她觉醒成为醒族；我为了她，获得超级醒族的力量；我为了她下定决心许愿，我的愿望根本不是封绝死亡异界，而是…… 难怪天道没有收受祭品、实现愿望，因为他在撒谎，因为他在最后关头仍然欺骗天道，世界和自己。 他根本就不关心灵界是否会被毁灭，生灵是否涂炭，他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她能不能活到最后…… 孤星在灰暗天际微微一闪，随即化成一线流光，殒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无人机最后传回来的画面悚然惊心。 中央指挥室里一片死寂。 大部份屏幕都失去了刚刚截取到的影像，现在只剩下一片闪烁的雪花点。监控古战场外围的无人机还在工作，忠实摄录着战士们且战且退的身影。但那些都无关紧要了。就在刚刚，灵界联合防御军失去了手里最后一张王牌。即使古战场局域地区取得了短暂的胜利，也不可能挽回整体败局了。 雪花斑的中央大显示屏把每个人的脸都映成一片死灰色。 古塔目瞪口呆地凝视着大屏半晌，忽然转身，目光精准地捕捉到正靠着墙角，缓缓滑下去的一团人影。他全身都因为惊惧交加而发抖，在看见那个倒地人影的时候，心中又反常地窜起了怒火。他大力推开碍路者，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一把媷起软绵绵的身体。控制在手里的重量让他感到心惊肉跳。 曾搏归只离开了一个月，她竟然已经轻得只有一把骨头的重量了。 古塔大吼：;秦婉，下一个超级醒族在哪？ 被叫做秦婉的女人闭着眼睛露出笑容，她微微张嘴，嘴角先溢出一丝血。 古塔浑身一震，瞬间慌了。他头一个念头是：糟了，恐怕不能完成曾搏归最后的嘱托了。然后才冒出第二个念头：;你怎么了？怎么回事？天哪，你是不是服了毒！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任何人都知道，不管代号;献祭的任务今天能不能完成，曾搏归是肯定回不来了。可惜了他的唤醒者。 古塔一手小心翼翼地托住秦婉的手脑勺，一边扭头冲身后一群傻住的人大吼：;叫军医过来！ 立刻有好几个人连滚带爬地冲出门。 ;……没用。秦婉的声音非常虚弱，细若游丝。她勉强睁开一线，斜睨着古塔。;我，是阿归的……唤醒者。 古塔仔细辨认着她嗫嚅的嘴唇，心底一片冰凉。他当然知道，秦婉是曾搏归的唤醒者。并且她永远都只可能是曾搏归的唤醒者。醒族与唤醒者的关系是一对一的关系。唤醒者找到并唤醒与自己灵魂呼应的醒族，就不可能再感应到另一个沉睡中的醒族了。 一千年里，死在古战场上的醒族太多了。 曾搏归是他们所知道的，最后一个醒族。现在，他也牺牲在了战场上。 古塔托着秦婉后脑勺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栗，秦婉的脑袋在他掌心里重如千斤，他渐渐感到了她生命的消失，她灵魂正在飞走，她的肉身越来越沉重。;军医呢？该死，军医怎么还没来？ ;没用。秦婉挣扎着说，急促地呼吸，从喉头溢出的鲜血也越来越来。血已经来不及从嘴里涌出来了，又从鼻孔、耳朵、眼角流出来，慢慢浸湿了古塔的手。 偌大的中央指挥室里，除了急促的呼吸和古塔的怒吼，再也没有别人敢发出声音。平时，这儿是最拥挤、最喧哗的地方，现在却静得象午夜的坟场，空中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军医！再多两个人去叫！ ;告诉我，司令官，秦婉轻声问，;死在这里的三百六十七……啊，现在是三百六十八个了，他们之中，有多少人站在中央祭台请求封印时死亡裂缝？ 古塔倏地转回头，惊骇莫名地审视秦婉。 唤醒者血泪模糊的脸上有一丝了然的笑意。;我不能给出下一个醒族……或唤醒者的信息，但我要知道这个答案。一千年里，外界不知道，但你们肯定有记录。就象你们……滴水不漏地记录阿归，也一定记录了其他醒族。 她剧烈地喘了一口气，又喷出血，血沫子溅在古塔的脸上。他下意识地闪避，避到一半才惊觉自己根本不可能避开。 ;告诉我，不然我死不瞑目。 古塔的目光闪了闪。 ;司令官……后面有人不安地唤了他一声。也许这只是下属希望他避开这个问题，但古塔忽然就下定了觉醒，他低声说：;不多，加上曾搏归，只有一百八十八个。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古塔就坚持用全名称呼曾搏归，甚至在一些正式场合里，他连名字都不叫，只用;超级醒族这个名词来代指曾搏归。在他的潜意识里，这就和不给街头流浪的小猫小狗取名字一样。 一旦叫过亲昵的称呼。 一旦取过名字。 就再也没办法硬起心肠做该做的事。 秦婉开始涣散的双眸蓦地睁大。;一、百、八、十八！她咬牙切齿地重复着这个数字。那张即使布满污血，一直一直柔美恬静的面孔然后扭曲了，对不准焦距的双眼冲着古塔的方向透出怨毒的光芒。;你明知不成功，还让他去送死！ 这也是他在军事会议上反对九大地主的说辞。可是，没有人采纳他的意见。灵界耗了一千年，已经不想再在古战场上再耗个一千年了。事实上，厌战甚至是厌世的情绪在近一百年的时间里，空前绝后地涨了上来。虽然是总司令官，古塔也不得不对代表整个灵界的地主们妥协。他明知;献祭行动会再次遭遇滑铁卢，却不得不亲手摧毁象征希望的终极王牌。 古塔咬紧牙关，忍耐了半分钟才回答：;我们以为，醒族总有一时半刻可以无所不能。一个不成功，累叠上来，总有一个超级醒族能撞出大运。 秦婉的嘴激烈地开开合合，除了淌下血丝，没办法发出一点声音。她脸上充满了仇恨。 古塔对她的仇恨视若无睹。;如果，如果是有一点点感应，一点点就好……请你告诉我，下一个能唤醒超级醒族的唤醒者是谁？在哪里？ 虽然对秦婉了解得不多，但古塔依稀记得曾搏归曾经提到，他的唤醒者拥有超一流的直觉。他现在走投无路，在绝望的烂泥里越陷越深，连一个死人也不肯放过了。他拼命托起秦婉的头颅，拼尽全力地感受着她越来越薄弱的呼吸。 秦婉一声不吭。 古塔哽咽了。;求你…… 整个中央指挥室里断断续续地响起啜泣的声音。 ;秦婉，看在曾……阿归的份上…… ;你、没有资格、叫他。 是的，没有资格。这一点，古塔自己也认同。他背对着所有的人，独独面对一个即将死去的女人，巨熊一样伟岸的身躯现在可怜的缩成一团。他的泪，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一滴、两滴，打在秦婉的脸上。 他再把秦婉的头举高一些，耳语般地轻声道：;如果他不是醒族，你和他说不定会有自己的孩子，随便蜗居在哪个角落里，和和美美地生活到老。 她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听到古塔的低语声，表情逐渐打开，露出一线松缓的憧憬。 古塔心痛如绞。;秦婉，我们家历代驻守古战场……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还有我的侄子们都已经……我还剩一个孩子，不想连他也…… 秦婉迷茫地望着天花花。古塔羞愧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她的脸。不敢相信，堂堂联军最高指挥官竟然沦落到博取同情的地步。他觉得自己是个骗子，非常坏心的骗子，不断地呢喃着：;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 军医们冲进来，七手八脚从他手里夺走秦婉，资历最老的那位匆匆一扫，便惊恐地抬头：;司令官，她已经……两个人四目相对，老医生嘴角翕翕，半晌才重重低下头去，厉声喝道：;快救人！ 古塔退后几步站停了一会，然后才拖着沉重步伐走向门口。他面无表情的皮囊里充满了绝望的波涛，走一步便惊天动地。行动失败了，黑夜没有迎来曙光。但时间还在流逝，日子还得继续，明知空气有毒，人还是离不开它，只能苟延残喘迎待末日。 ;夔地、沙市、易云嫦。 古塔一顿，飞快转身。秦婉躺在地上，偏着头与他目光相接。一种正被死人注视的认知，让古塔打了个寒颤，他逼自己站定，半步也不后缩。秦婉喘息着，气若游丝地说：;她，会知道。 ;知道什么？古塔轻问。 没有回音。古塔又静候了一会，直到老军医冲他摇摇头，他默默地凝视着秦婉，就象刚刚默默地注视着满屏幕闪烁的雪花点。随后，他毫不迟疑地转身走开。 往者已矣，来者可追。 古塔的身体里又重新注入了生气，他的身形重新高大起来，整个人犹如活动的巨塔，无论走到哪都是军队的座标物。 他一边走，一边吼道：;快通知夔地沙市戒严，一只苍蝇也别放出去！下一个唤醒者已经出现了，叫易云嫦，人在沙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作为赏金猎人的著名群落，夜行者在夔地发展已有万年历史。这个群落内设九十九个会员名额，但实际占位的却只有三十六人。每一个能拿到夜行者铭牌的赏金猎人，全是这行业里的个中翘楚。成为夜行者，意味着能获得雄厚的资源，必要时还有特权，任务不一定比别的游离猎人接的多，但质量，尤其是酬金足够让所有人眼红。 但是要入夜行者的门也很困难：要有拔尖的个人实力，最好能身负异能；如果前面两样都有缺失，也可以考虑个人背后能倚靠的靠山。比如这些靠山是地主，或者是九地的世家贵阀。 世家贵阀是九地的贵族，能享受的权利仅次于地主。古老的被称为世家，年轻新崛起的势力被称为贵阀。 即使个人能力不是特别出众，背后支持自己的地主和世家贵阀力量也可以作为一种无形的实力。 夜行者按综合实力排名，第一位当之无愧的人是一个叫姬覆的年轻人。这人来历不明，个人实力也深不可测。往往他往人群里一站，三言两语，或是一个眼神就能令大众折服。他和夔地的地主一样神秘，轻易不会出现。甚至有人传言，夔地目前的地主，又被称为;僭主的皇司，还是被他扶上大位的。 第二位皇袅娜，凰族后裔，既是姬覆之妻，又是夔地地主皇司的堂妹，自己还身怀净魔驱邪的火焰异能。她当之无愧做第二把交椅。 第三位就很有趣了。虢首封，他既不是世家贵阀的子弟，也不是个人武力值巅峰造极的英雄，他能位列第三，完全是凭着一股拼劲和打包配套的超强运气。论出身，他不过是灵界中最不起眼的混血妖族后裔，也许还有一些别的什么血脉，反正杂得很。但杂也有杂的好处，莫名血脉混杂就被他杂出了异能。他是灵界唯一一个可以踏空上天的人，不需要借助飞行机器，直接踩着空气就可以一路攀登到高空。另外他还有可怕的运气。夜行者的排名越靠前……除了第一和第二名，能接到的任务越危险，丧失性命的机率也越大。所有曾做过第三把交椅的夜行者，都死了。而他凭借超强的好运，多次完成高危高酬任务，一直苟活到现在。简直是个人形锦锂之王。 照理，有这么强的好运，完全可以选择别的事业，安安逸逸一直活到老。可是他不行。除了赏金猎人这个行业，他就是做个白领，都会入、不、敷、出！欠债能力简直是教世人叹为观止。截止到现在，他已经还了两亿信用点的欠债，还有十亿包括高额利息待清偿。 他不得不拼命，非常拼命，就为了还十亿的欠款。正因为他足够拼命，总是出生入死，这才被姬覆注意到，并将他吸纳入夜行者之中。他曾经有过抗拒，但发现夜行者赚的酬劳确实比普通赏金猎人要多得多，就甘之如饴了。 任谁都不明白他脑子里是怎么想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欠债达十亿信用点呢？这可是做牛做马一百年都很难还清的欠债哪！换一个人只怕早就绝望自杀了，怎么可能还好好地活到现在？可他就是那种活得特别有韧性的家伙，从未想过寻死，哪怕别人想取他的小命，把他逼上绝路，他也能成功反咬，逃出生天。就这样接任务、完成任务、收酬金、还欠款……打打怪升升级，他竟然一路爬进了王者的殿堂，成了众所瞩目的存在。 不管是武力值，脸皮，还是自信和运气，虢首封都当之无愧能成为夜行者老三。他的人生格言就是：也许有一天能接到超超超超……大额的赏金任务，一举还清十亿欠款呢？ 人生苦短，总要做做梦适当调剂一下心情吧？ 说起会作梦的虢老三，灵界人就会联想起那笔可怕的欠款，想到欠款就有一种非常非常;虽然我同情你，但我还是忍不住哈哈哈的普大喜奔极乐感。 ;能欠债十亿，也算是狠人了。 虢首封因此在灵界特别出名，名气甚至高过了玩神秘的夜行者老大，和被称为;天之娇女的夜行者老二。 总之，他莫名其妙坐稳了夜行者老三的位置，谁也不肯动摇他的地位。而且无论谁看见他，都会;哈哈哈哈……我知道你，你就是那个借钱满天下，欠债十个亿的虢老三。 虢首封：;…… 月黑风高夜，灵界八封源泉永盛不衰的主人公虢首封，正独自蹲守在夔地第一高的融金大厦顶层。他猫在信号塔塔尖……那里又是融金大厦的最高处，可以毫无障碍地俯瞰整个夔地的首会城市沙市。只要视力够好，下面每一条街巷都可一览无遗。虢首封对下面的世界并不感兴趣，他极力远眺，可以看见很远处隐隐约约有一圈红幕，像倒扣的碗，把整个沙市连同近郊圈在其中。 那是启动后的大防御法阵。 沙市历史和夜行者的一样长。为了保护这座古老的大城，地下隐藏着一座防御大法阵。这是灵界最后一位大能消失前，留给沙市的遗产。法阵用灵力开启，古代是修士输送灵力，现在则是用所剩不多的灵石。一旦启动，沙市周围竖起一道直达天际的透明空气壁，把沙市圈起来，抵住外面所有攻击。 如果虢首封没有记错，大防御阵开启的次数屈指可数，数千年里也只开启过两次（不算这次）。 第一次是千年前抵御突然出现的尸潮。行尸……后来才知道是从古战场上爬出来的行尸，以势不可挡的劲头席卷整个灵界，导致整个灵界近乎全灭。尸潮漫延到夔地时，沙市张开了大防御阵自保，才留住一片人类净土。随后联合部队在夔地背后的昆仑高峰成立，开始反攻，这才慢慢恢复了灵界秩序。 第二次打开防御大阵，则是因为地主间矛盾升级，引发的灵界大战。起因是因此夔地吞并了无主乱序的修罗地，破坏了灵界的权力平衡，惹得黄海和昆仑地主大怒。联合部队坐山观虎斗，眼看夔地不敌两地联军节节败退，退到沙市附近，防御大阵一开，情势突突。夔地在阵内以逸待劳，两地联军久攻不下，越来越疲乏。最后只得在联合部队的主导下，双方坐下来对谈，重新确认了灵界三权鼎立之势：地主、世家贵阀与联合部队，共同组成了强悍不可匹敌的坚固统治阶级。 自此之后，防御大阵成了夔地，甚至是整个灵界的精神支柱。大阵在，沙市在；沙市在，夔地就在；夔地在，则灵界存。 只能使用灵石才能开启的法阵，轻易不会打开。现在灵石的产出量越来越稀少，几乎要断供了。丢一块灵石，就象剜了夔地地主心头的一块肉一样。虢首封心想：这次为什么而开阵？ 没有尸潮，没有侵略，现在的灵界迎来了最鼎盛繁华的时代，根本没有需要开阵自保的危机。如果不是为了自保，那就是为了防止阵里的东西流出去？有什么东西需要用大阵圈住才不会消失？ 虢首封垂下眼，从数百米高的楼顶俯瞰，地面上的灯火犹如星子闪烁。他眼底倒映出一片燎原之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虢首封还在出神，塞在耳朵里的蓝牙耳机呲啦发出一阵躁音。整个世界……呼呼风啸，微杂的电流声还有大吼大叫以及嘻嘻窍笑……瞬间鲜活了。 ;首封呢？虢首封呢？混蛋，他又跑哪去了？耳机里大爆炸似的嗓门吼得虢首封头皮一麻，他伸长了脖子往下面探。只见下面探照灯摇来摆去，强光都是一束一束地，刺穿了天穹。融金大厦被彻底封锁，警车把整座大座堵得里三层外三层，插翅都难逃。 虢首封在上面懒洋洋地道：;我在呢，已经就位了。 归火继续崩溃：;大哥，你打头阵啊。你要吱个声啊，你要给个信啊。所有人都在我看得见的范围里，你怎么招呼都不打，就…… ;我就在上面啊，你看。虢首封朝下面挥挥手，他也不知道归火和其他队友到底躲在哪个旮旯角落里，就这样随意地挥挥手，最大的作用是一种心理安慰。正如;夜行者这个名字所展示出来的效果，他们总是在夜间行动，堪比耗子，悉悉索、悉悉索，在人们还没有察觉的时候，就叼走了自己的胜利果实。 果然，耳机里沉默了一小会。虢首封猜测归火在下面正企图辨认出自己，但他并没有那么出众的眼力。融金大厦一共六十八层。一旦笼罩在夜色里，普通人根本看不出顶上会有蚂蚱跳动的痕迹。除非是鹰眼异能者，才有可能把虢首封从一团黑呼呼的影子里区别出来。 虢首封记不清夜行者之中谁有鹰眼异能，但他可以确认这次组队行动里五个人，有一个人视力很好。不，不是视力好的问题，而是那个人收集信息的管道很有意思……感同身受。没多久，耳机里传来另一个人嘻嘻笑的声音：;啊，我看见了。老三在朝归归挥手呢，他猫在信号塔上。 虢首封闻言，立刻环视四周，眼角余光捕捉到某只小动物嗖的一下窜出去。 归火在耳机里倒抽了一口冷气，咆哮道：;信号塔？信号塔？ ;老三，归归在你九点钟方向，看得见吗？ 多亏了那人提醒，虢首封集中注意力往左手边望下去，下面一大批人动来动去，望一眼，眼睛都能糊。但是有了提示，虢首封果然看见个大块头正举着望远镜朝天上望。他略略叹了口气……玄武族后裔即使没有天份，也学会了如何借现代科技避长就短。 归火一手举着望远镜，一手抵着挂在耳廓上的微型联系，好像他一嚎，那贴在糙脸上的扩音器就会掉下来似的。归火噼哩啪啦：;快给老子下来！你妈的，一百二十斤的体重你知道有多重吗？你就不怕压垮那根细杆吗？你是走钢丝的杂耍吗？折了你丫赔吗？ 通讯频道里顿时追出好几个高低不一的笑声。 ;你还想再欠一笔钱？你是来赚钱，不是来亏钱！归火抱怨道，;有没有一点团队合作精神啊，虢老三？跟你一起组队真是糟透了。 ;谢谢。虢首封暗道，我也不习惯与人组队，尤其是你这种大嘴炮。他改问叔伯仁……便是刚刚点出自己和归火位置的男人，虽然姓;叔伯，但同伴之间却喜欢用一些贱贱的匿称来互相称呼；就象夜行者都会亲昵地叫他;老三、;虢老三，并不是代表某种尊敬，更多的还是一种调笑。虢首封：;鼠哥，说说大厦里的情况吧。 叔伯仁是异能者，能操纵啮齿动物为自己所用，甚至还能共享啮齿动物的眼睛耳朵等五感，他的武力值不高，却是夜行者组织里排名第一的信息收集者，很多前期准备工作都要仰赖他才能完成。 叔伯仁在通讯频道里清了清嗓子，不管他把声音压得如何低，还是透出一股尖尖细细的吱吱声： ;十个绑匪，二十七个人质。人质是二十五女二男，大部份还是夔地的贵阀子弟，年龄都在十八到二十二岁左右。 ;听说是胡氏本家的三小姐过生日，特意在融金大厦包了一间娱乐室来开Party，结果被绑匪逮个正着。 有人在通讯频道里不屑地哼了一声：;这群不谙世事的世家贵阀！ 虢首封听出这是谛鑫的声音。夜行者中排名第十一，祖上有鹰妖族的血脉，可惜他却没有继承到鹰眼的异能，一双手却象是金刚爪，一抓一抠，钢筋都能被他抓掰成两截。战斗力非常傲人，为人也很擅长经营，可惜时运总差了一丢丢，比如说他总想力争夜行者的排名能挤进前十，每次好不容易攀上第十名了，气还没喘匀又被人踹下去。每次都义愤填膺却又无可奈何，比如这次就是因为虢首封晋位第三名成功，才导致他排行退至第十一位。谛鑫的外号不叫谛十一，而是;万年老二，不能当面称万年老二，一叫他就急得冒火。 归火吼：;都住嘴，听鼠哥说完。 虢首封见缝插针地问：;怎么就想着绑架这群小屁孩了？不是他有偏见，而是现在的世家贵阀一代不如一代，代代都沉溺于温柔乡里，越来越软弱。不象他欠债十个亿，不拼也要拼，打不死的小强，最苟活的主，只要有人开价，他能把夔地世家贵阀的馆全踢一遍还能活着爬出来。 ;这十个人都有通缉令在身，小半年前流窜来沙市，结果沙市封城只许进不许出。后来则是不许进也不许出。他们一直以为是自己暴露行踪的缘故，慌得一匹。一直躲躲藏藏，今天聚在一块在融金大厦包了个套房喝酒，和隔壁的撞成一团，突然发现那群目中无人的小崽子们居然是夔地贵阀的子弟……心想反正不能事了，不如把心一横，看能不能闯出一片天来。 虢首封挑眉。 通讯频道里有个女的低低呻吟：;傻缺，竟然在夜行者的大本营里犯事。这声音让人联想起一个柔媚无骨的女人形象……萨阿兰，昆仑萨氏贵阀子弟，十年前加入夜行者，在夜行者之中排名第十九。她名字清纯，长相妖艳，纤细的光膀子上肱二头肌一耸一耸，配合狐媚众生的心形脸蛋，有某种病态的视觉美。但她是绝对的反差党，外在越柔弱，打人越狠。虢首封不过欠她两千万信用点，她就笑嘻嘻地要求：;老三，你供我一年的新鲜血，这债一笔勾消如何？姐姐不差这点钱。她并不是吸血鬼，但听说吸摄强者的血液越多，就越能变强，因此对鲜血有格外变态的嗜好。虢首封拒绝了，他宁肯还钱，也不供血。 虢首封：;强盗们想用这群小崽子索要什么？ ;三百万信用点，外加安全出阵。 虢首封忍不住笑了，他挂着十亿欠债的笑容说：;才三百万信用点？小崽子们可真不值钱。 ;嘘……！叔伯仁忽然紧张起来，示意通讯频道里安静。 ;靠，这几个强盗！钱不要了，准备撕票！那小崽子，也太能惹事…… 归火在下面疯狂蹦脚：;虢老三你还等什么？行动！ ;鼠哥。虢首封站起身，轻飘飘地站在细杆上活动手脚。 叔伯仁意会，语速极快地道：;六十六层第六包间，你鼻子还灵吧？ ;嗯。 ;往七点钟方向下去，我已经让小鼠们悄悄打开一扇窗户了，还在窗边泼了一点敌敌畏。 虢首封：;？难道你不知道敌敌畏是专用来毒杀你亲爱小鼠们的毒药？ 其他人，包括归火都是：;…… 叔伯仁叫道：;干嘛？你们什么表情？虢老三，你说话啊？我就不信了，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味道比敌敌畏更刺激嗅觉更容易做信号的，你们说？ ;太多了。虢首封叹气，然后捏着鼻子头朝下，直接跳下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虢首封往下一跳，迎面就嗅到了一股无法言喻的刺激味道。 敌敌畏的气味果然生猛，丝丝缕缕，迎风涨十丈不得消停。 虢首封都被这味道熏到了眼睛，再有冷风一吹，眼球跟针扎似的疼。他眯起眼睛，看见下面开了一扇窗。算不上开，就漏了条缝。他要想进去，还得靠撞的。 融金大厦第六十六层第六套间，房间名为;666，这串数字正好应合了一个古老又邪恶的传说。 灵界托生于天道，熟悉各种异能、神话和传奇。但同时，对于黑法术、魔族、瘟鬼等邪恶事物又格外害怕。在日常生活中人们总是避免谈论邪恶事物，甚至是一串数字，以防招来恶运。 象融金大厦，所有的房间号码都会用四位数来命名，房间数字;666的邪性，被称为;6606后便被抵消了，成了一串正常的，不会引发人们心理障碍的数字。但是任何一个社会都由不同的声音组合成一个大杂烩。一些喜欢惊险刺激，爱好过山车的非主流份子，就特别爱把这间套房称为;666，并且热衷于在这儿嬉戏玩乐。 此刻，大套房里充满了怪味儿：闷热、潮湿、被泼洒的酒精、汗臭、女人化妆品腌出来的体香，还有强刺激下散发出来的肾上腺素气息。各种味道掺合在一块，甚至薰坏了套房里本来浮动的浓郁菜香。难怪里面三十几个人都没有嗅到敌敌畏的味道，他们自己制造出来的味道就堪称毒气了。 人质们抱成一团缩在角落里簌簌发抖。地上还躺着两个，兜头兜脑的全是血污。他们倒在地上，胸膛平平，几乎看不出呼吸造成的起伏。 一只老鼠睁着红眼睛静静地凝视了屋里，过了一会，又悄悄换了一个位置。 ;有两个贵阀子弟被打到没有动静，躺地上不知死活。还有一个女的被枪顶着太阳穴，剩下的都挤在角落里。 ;多少人质？ ;地上躺两男，其余女，一共二十七人。 ;二十五个女？！萨阿兰和谛鑫在频道里同时惊叫，一个惊讶，一个惊喜。 叔伯仁肯定回答：;是。 ;虢老三！归火则气急败坏地吼出声，耳机里还伴随着一阵狂乱的脚步声，听起来象是归火正一阶一阶地跑楼梯……这是他的习惯。自从有一次相似的援救任务里，他搭电梯、绑匪却架着人质走楼梯之后……他就养成了凡高层救援，必爬楼梯的好习惯。玄武兽族后裔性格顽固，可不是拿来吹牛的。 ;归火，虢首封调侃，;六十六层哪，你别是人没救到，先把自己累瘫了。 ;你闭嘴。归火中气十足，一点也没有喘气的迹象。;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立刻、马上冲进去。 虢首封早就开始部署了……他原本是头朝下的自由落体，现在正抱住双臂、强行扭腰、踢蹬双腿，逐渐变成头朝上的姿势。每踏一次虚空，他身边、脚底都有轻微的破气音。双腿动作不停，如跳踢踏舞似的优雅，不一会儿就减缓了下坠的速度。看上去，他就象悬浮在半空中似的，正在缓缓下降。 萨阿兰赞叹：;虢老三的异能看多少次都不够看。 是一场在虚空中表演的舞蹈。 谛鑫阴阳怪气地说：;所以他注定是前锋的命。 归火咆哮道：;耍你大头的酷，给我冲！ 叔伯仁在频道里笑嘻嘻：;归火你这样吼，吼不出老三的冲劲。你应该说……虢老三，六百万的酬金就是你临门一脚！ ;收到！债王之王果然精神大振。他已经降到了六六六套房的窗前，屋里有个小强盗狐疑地撇来视线，正好与他撞个正着。前者仿佛看见了什么匪夷所思的画面，嘴巴张成蛋型。小强盗还没来得及出声示警，虢首封双腿骤然发力，脚下爆出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浪，凭借强烈的反冲力，他往半开的窗户冲撞过去。 叔伯仁在频道里惨叫，与现实里的;吱……重叠在一起。虢首封本能地探手抓住声音来源……是只活耗子。耗子用尾巴勾住他的手腕，身上有一点刺鼻的敌敌畏气味。它在他拳头里颤巍巍地落泪，动物可怜巴巴的眼神深刻诠释了;我是你友军这种意思。 ;走开。虢首封随手甩开它，人冲进套房后就地来了个驴打滚。 套房里大乱。 尖叫、咆哮、拳脚相交的声音、人体撞击硬物的声音……这些声音通过虢首封身上的窍听器一丝不漏地传到其他夜行者耳朵里。 萨阿兰那个反差萌爆发出邪恶的大笑，虢首封差点被她笑出一头脑震荡。反而是周边绑匪们，象隔着好几条街似的冲他嘶吼，声音模模糊糊地传进耳朵。 ;夜行者！这家伙是夜行者！ ;就一个。 ;愣着干啥？干掉他！ 干掉？虢首封顺着咆哮声找到那个要;干掉他的大胡子。大胡子在房间中央，正拿枪顶着一个女人太阳穴。他和虢首封四目相对，虢首封就确定了…… 是他了。 虢首封趟过地上两血人，抬脚踹飞扑来的匪徒，再对掌接住另一个不怕死的。一边往前冲，一边手腕灵活翻转扣住不怕死的一扯一甩，身后爆出摔倒在地的惨叫。凡是和他对打的，基本是开头怒吼、中间惊叫、尾音惨嚎。而他本人片刻不停，风一样地刮过全场，眨眼间就挨到了大胡子的鼻尖。 被枪顶着头的的女孩子顶着两个大熊猫眼惨兮兮地抬头，只见虢首封正以慢动作缓缓抬手，拢住大胡子的脖子…… 大胡子虽然手里拿着枪，整个人却傻了似地盯着虢首封。 修罗场里的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在卡壳中，唯独虢首封行动自如。他冲大胡子微微一笑，唇红齿白。扑鼻而来的气息里蕴含着某种令人寒颤的气息。 大胡子慢动作般双目渐渐圆瞪，豹眼里倒映着虢首封份外妖冶的面容。他四肢如同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越是用力，越是全身不受控制的抖颤。看上去，他就是虢首封拢在手心里一条待宰的鱼。 有匪徒大喊：;大哥…… 虢首封手腕发力。只听;喀的一声轻响，大胡子软绵绵地倒下去，瘫在他脚边一动不动了。 全场死寂。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直到大胡子倒下去，愣是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只有刚刚被枪抵过脑袋的小姑娘，跟着大胡子倒下去的身影低下头。她盯着死人，下一秒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魔音贯耳。虢首封嫌弃地退开两步，手趁机在衣服上擦了擦，再把个人终端拿到嘴边，冷冷地问频道里鸦雀无声的同伴：;还等什么？进来清场！ 房间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终于有人意识到枪的作用了。一个匪徒本能的举枪朝向门口，被虢首封赶过去飞脚往上一托，一梭子弹全打进了天花板。他本人获得一记飞拳，抗揍性十足地飞向侧墙，枪直接脱手。 全场又活了过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归火还没进门，先被满屋的尖叫惊得倒仰。 ;让她闭嘴，阿兰！ 萨阿兰身形鬼魅如烟似幻地钻进房间，来到那个发狂疯叫的女孩子身边。她有魅鬼血统，擅长抚慰人心。别人打别人的，她气定神闲地蹲下去，手轻柔地摩挲孩子头顶：;不哭啦，不哭啦……都安全啦。她一认真起来的话，声音里全是勾魂摄魄的魔力，自带催眠效果。熊猫眼果然渐渐减少音量，最后捂着脸嘤嘤地哭了起来。萨阿兰把她抱在怀里，哄娃似的拍着她的后背。 ;乖……等哥哥们打扫完，就有人来接你们回去。今天晚上好好睡个觉，做个好梦，明天就恢复正常啦。 打扫战场的哥哥们正狂揍流匪。 虽然双方都恨不得弄死对方，但一边人多势众，一边武力超群，竟然形成了犄角之势。夜行者虽然一个人发力就能秒杀这几个渣渣，但有隔壁一群娇滴滴的大小姐眼睁睁地盯着，也不好暴露真面目。 毕竟是拿人赏金，代表正义，太残忍的杀法恐怕会引起社会不良反响。 夜行者老大一再提醒……要注意个人形象，社会影响！一再提醒的结果就是，荒郊野外里，他们拿悬赏人头的头盖骨倒酒豪饮；灯红酒绿中却要讲气质和风度，一口一个水果冻后还要擦擦嘴，对请客的说;我吃饱了。 在场打斗的四个夜行者里，也只有虢首封凭一张明星脸能在第一印象里先占几份便宜。 熊猫眼偷偷从萨阿兰怀里抬起头，偷看;打扫战场的哥哥们。看见虢首封，她眼珠子也挪不动了。 虢首封完全没在意。他正追在疯狂奔向二十四个人质的流匪后面。后者拳头软绵绵的，脚力却不是一般的快。他踏空都落后一步。 ;给我站住！ 女孩子们发出惊恐的尖叫。 ;老三，快快快！叔伯仁蹲在门口喊加油。 虢首封气结。他一分神，脚下又慢了一分。;鼠哥你也是夜行者，蹲门口干什么？ 前面作势扑向人质的三个流匪脚步一乱，其中一个立刻冲门口奔了过去。吓得叔伯仁不敢蹲着嗑瓜子了，吱吱哇哇的站起来，抱头鼠窜。 ;老三你特不厚道，我可是文职！文职你懂不懂，君子动手不动口……呸！反啦！我是不动手派！然后他一脚丫子蹬到别人脸上，后者偷袭不成，反蚀一把米，这一脚蹬出来的心理阴影估计不轻，整个人都愣住了。叔伯仁喘匀了一口气，乐呵乐呵地补完：;但我是动脚派。和你一样。 有了叔伯仁助战，虢首封轻松追上前面两人。他先拽住落后的第一个，大力回扯。流匪：;嗯？人已经象炮弹一样往回倒退，正撞在数米开外的谛鑫后背上。 谛鑫已经在对抗两个了，被第三个撞得往前踉跄，跄完了才听见虢首封扬声大叫：;老二接住！ ;你才老二，你全家都老二！谛鑫暴怒。;还有，接住？你把人都砸我背上啦还让我接？！今晚决斗！ 虢首封：;谢谢，我今年依然排行老三。他几步赶上前面的流匪，顺便补充：;还什么今晚？都快第二天早上了。 归火也丢了一个过来：;老二接住！ 这次谛鑫用他的大力金刚爪接住了。再一看，一对四。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们怎么回事？都往我这扔？我他妈收废品的吗？ 萨阿兰就问他：;怎么？你不行啦？ 谛鑫咽下一肚子暴躁，昂扬表现：;行！你哪只眼睛看我不行了？ 虢首封已经赶上最后一个奔向人质的流匪。他从后面掐住流匪的脖子。流匪已经抓到了一个少女。现场变成了虢首封掐住流匪，流匪捏住贵阀大小姐的情况。 意料之中的尖叫，竟然没有出现。 虢首封来不及细想，人先贴在对方耳侧冷冰冰地吐了口气。;喂，我说，放开她怎么样？我作主保你不死。他担心把话说得太血腥，恐怕要吓坏人质小妹妹。但抬眼看向对方，自己却先愣住。 对面是个小不点。比起别的人质，她干净得不象话。没被人捏住的另一边颈项优雅得象天鹅，纤细、弧线优雅。头发乌黑清亮，挂面似地垂在耳边，轻轻刷在捏颈的手背上，形成纤细轻柔与粗糙狂放的鲜明对比。杏仁大眼里清澈见底，晶莹剔透，闪烁着纯粹的粼光，此刻正倒映着虢首封半边脸……她正穿过劫匪肩头，视线笔直地看着虢首封。 如果不是这种场合，虢首封会对她的视线视若无睹。 偏偏又是这种场合，让他格外注意到她的神采，与周遭乌糟的环境对比，形象更显突出而生动。 小奶狗？虢首封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接着，他眼尖地看见捏她脖颈的手已然松力，当机立断把流匪往后狠狠一拽。 流匪不做任何反抗，就势躺在了地上。虢首封蹲下去低声对他说：;你不动，我的承诺就有效。后者喘着粗气，缓缓举双手过头顶，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 虢首封放心地松开他，环顾四周大喝：;跪降者不死！ 声音震耳欲聋。所有人的动作在他一喝之下微微一顿，随即分成了两种。一种先迟疑地看看夜行者，又看看周边被揍得狼狈不堪的同伴，然后丢枪的丢枪，卸刀的卸刀，慢慢跪下去。另一种则越发愤怒。有两个家伙嗷嗷地叫着扑向归火和谛鑫。归火抬臂、击掌，直接夹中流匪脑袋。;啪嚓一声怪响，再分开双手时，流匪口鼻眼流血，一头栽倒在他面前。还有一个扑向谛鑫的，甫一接触到谛鑫邪笑的双眼，跑着跑着突然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下去，抱着谛鑫双膝，仰头情真意切地叫了一声：;大哥，饶了我吧！ 于是跪降的都活了下来。 虢首封再回过头去寻找刚刚救下来的人质。根本不需要他找，人质根本就没动，一直乖乖地站在原地。她身后是一堆惊慌失措、不能自己的无毛雏鸟们。而她…… 果然是只小奶狗啊。 虢首封确认了这个第一印象。 她嘴唇好小，粉嘟嘟的，透着水灵光泽。那嘟起来的嘴型给人一种错觉，好像马上要发出声音来。虢首封盯着，不知不觉又竖起耳朵。可是实际上，她只是对虢首封比了个口形……谢谢。 什么意思？虢首封皱眉，刚刚升起来的期盼烟消云散，好感度瞬间降到冰点。 小奶狗又比了一次唇型，这次幅度更大，更夸张，但还是没有声音：谢谢！ 虢首封冷下脸。 他不喜欢世家贵阀的原因之一，就是这些在豪宅里圈养的子弟无一例外都盲目自大，特别上不了台面。真是一群自卑又自大的可怜虫。他撇开视线，连个礼节性的微笑也懒得回应，掉头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战斗时间并不长。从虢首封跳入6606房开始，到击毙匪首、绑匪投降，统共没超过十分钟。 接下来的大半时间里，五人小分队开始了神操作。首当其冲的，当然是给流匪们来一次洗脑再教育。 赏金猎人与绑匪在本质上有些类似……都抢钱。不过前者抢得合理合法，后者抢得不合理也不合法。 叔伯仁数落看上去最年轻的小流匪，说：;叫小罗？那你爹岂不是叫大罗，哈哈哈……真叫大罗？！好吧，当我没提。你多大？啊，十八。这么小就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爹妈怎么教你做人的？啊？死的那个是……咳咳，现在知道了吧？上梁不正下梁歪。跟着这样的爹，你的未来早就没有了。不如来替我们做事？ 归火猛咳：;鼠哥，过份了啊。夜行者不收破铜烂铁，人渣也是。要想证明自己能做夜行者，首先得证明自己不是人渣，而且还有实力。 叔伯仁朝小罗嘿嘿傻笑两声。 这次事故的起因是贵阀胡氏的三小姐满十八岁，订了个包间准备来个庆贺之夜。开头很美好，收局却惨不忍睹。 倒在地上的两位公子……一位是胡大公子，一位是孙小少爷。 事情的起因非常搞笑。两边人都喝了点酒，然后其中一方人上厕所的时候，摇摇晃晃，在过道里擦撞到另一方人。然后，就顺理成章地吵了起来。 ;就这样？负责收集信息的叔伯仁表示吃惊。他默默看了一眼仍然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孙小少爷，摇摇头。孙小少爷曾经是胡三小姐的暗恋对象。当然，现在不是了。胡三小姐现在显然暗恋上了更强更帅的人……虢首封。她被萨阿兰陪着，乖巧坐在沙发里，视线却一直跟着虢首封移动。 ;有点奇怪，归火困惑地说，;挟持二十七个贵阀子弟，却只要求三百万信用点？不觉得这勒索得太少了吗？贵阀不比世家，但家底仍然雄厚得无法想像。只要三百万？勒索贵阀们打发叫花子吗？ 靠在酒柜边上，浏览满地狼藉的虢首封轻声回应：;他们还要求安全地离开沙市。 ;这倒是个挺合理的要求。叔伯仁和绑匪们聊完了，拍着手走过来。他说，;只勒索三百万信用点，确实挺不合理的。但如果加上放他们离开沙市，就挺合情合理了。 众所周知，大防御阵一阵，沙市就成了密封的空间，无法进出。如果专程为了捉几个流窜到沙市的匪徒，特意开启了防御大阵，那只能说他们太倒霉了，完全是瓮中捉鳖。 ;对了，为什么防御大阵打开了？外面发生了什么？ 叔伯仁耸耸肩。;据我收到的情报，外面挺风平浪静的。 ;那是为什么？ 叔伯仁心不在焉地扫一眼乖乖蹲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流匪们。;也许真象他们说的那样。 ;就为了追捕他们？虢首封指着那九个不入流的家伙哭笑不得。 ;谁知道？ 被轰得只剩门框的大门上传来礼貌的叩响。大家望过去，只见一个穿得年轻男人站在门口。 来者不超过三十岁，五官刚硬，神色平和，理了个大平头。他剑眉星目扫屋里一圈，目光定在了角落里。也许是找到了他要找的人，紧绷的表情松缓下来，转头对夜行者们徐徐一笑。 ;打扰了，我是古潜。吞口氏派我来接易云嫦。 嗯？他说得没有语病，但虢首封总觉得哪些有些蹊跷。 归火快步走过去。;哦，请出示事先约定好的证明。平头男开始掏兜。 虢首封微微倾身，问叔伯仁：;鼠哥，易云嫦是谁？ ;哟？你终于脑子开窍啦？ 虢首封：;？开什么窍？他问易云嫦是谁，这和脑子开窍有什么关系？ 叔伯仁嘿嘿一笑。;那个一直一直盯着你瞅的，就是。 虢首封掉头一看，二十七个人质，除开两个人事不知的，二十五双眼睛象隐在夜幕里的饿狼之眼，全都闪烁着瘆人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头皮一麻，却只看见一个……同样是盯着不放，眼睛却清透得象琉璃珠子。正是之前被救下来的小奶狗。 叔伯仁拿手肘拐了拐他的腰，嘿嘿笑。;对，对，没错。就是你现在盯着的那个。怎么样？是不是对上眼了？对上眼了赶紧准备聘礼，叫老大上门去为你说媒。 ;对上眼你个头。虢首封收回视线。 叔伯仁不以为忤，继续说：;她就是吞口家的易云嫦。 ;到底是吞口氏还是易氏？虢首封飞快打量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男人，;易氏也是贵阀，怎么会是吞口氏来接她回去？ ;唉，说来话长。当初易家的长子易锋娶了吞口氏的大小姐吞口婷婷。爱情结晶刚出生没多久，两口子就车祸身亡。易家那些豺狼虎豹，为了争家长继承权，想把她摁死在摇篮里。外祖母吞口氏便把她接回了吞口家。 ;整个夔地里，就属她身份最尴尬……是易家继承人，却在吞口家长大；易家恨她，吞口家也不喜欢她。 门口的身份证明核对无误。归火喊道：;易云嫦易小姐？ 易云嫦走过去。 虢首封注意到她满脸疑惑，看向门口时不自觉地眨了眨眼。这是见陌生人时常有的小动作。他心弦倏然一紧，追了过去。 归火友善的告诉易云嫦：;这位古先生来接你回去。 虢首封走到门口。 易云嫦的视线立刻就粘在他身上了。 虢首封硬着头皮咳了两声，低声问：;身份证明检查了？ 归火同样压低了嗓音。;没问题，和吞口家给的另一半能对上。 虢首封转向易云嫦，指着男人问她：;认识吗？ 那个被手指着的男人傲然地扬起下巴，自我介绍道：;我叫古潜。 吞口家的环境怎么这么复杂？自己姓吞口，养大的是易家继承人，派来接人的心腹还姓古？ 易云嫦没有表态。 古潜在自己的个人终端上戳了戳，然后对易云嫦说：;易小姐，请查收一下邮件。他特意看了看站得极近的两个夜行者，补充道：;是秘密文件，请注意隐蔽。 虢首封和归火都有被冒犯的不适感。 易云嫦歉意地看了一眼虢首封，打开个人终端看了看。没过多久，她便收好个人终端朝古潜点点头。 古潜微微一笑：;那么，请。我们回去吧。 易云嫦没有急着走，而是转头对虢首封手舞足蹈，还配合着口形：谢谢……谢谢你…… 虢首封不由一阵头大，后背窜起一阵寒意。不用回头他也知道后面一群狼狈不堪的贵阀小姐正杀气腾腾地瞪着易云嫦。这个被吞口氏养大的易小奶狗超级招黑。不吱声也能惹来众怒。 虢首封头也不回地回去原位，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窜过来多此一举。 叔伯仁冲他暧昧眨眼。谛鑫也凑过来挤眉弄眼。两人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 ;你们干什么？ ;好本事啊，虢小三。这时候就不叫虢老三，而是叫虢小三了。 虢首封对谛鑫拍了一记后脑勺：;走开。 ;又一个‘裙下之臣’！ ;一个？叔伯仁夸张贱笑，;你再看看四周。真的只有一个？ ;哇呜！谛鑫回顾一圈后差点倒进虢首封怀里，虢首封让开，他靠在墙上哀怨地说：;我嫉妒了。 虢首封：;滚开，现在是拿钱办事。过了今天，各走各的阳关道。 ;唉，这中间随便挑一个娶了，你可以少奋斗三十年哪。 虢首封冷哼：;放心，我凭自己的本能也能赚到。 ;真无情。叔伯仁笑眯眯地望着还杵在门口的易云嫦。;你看，她还在等。 虢首封也看见了，直皱眉：;怎么还不走？ ;在等你吧？ ;什么？ 叔伯仁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等你回复啊？ 虢首封也莫名其妙地看着叔伯仁：;回复？她又没和我说话。 叔伯仁一拍脑门。;哎哟我忘了……她一直在和你说话，用手语。她说谢谢，想请你吃顿饭，报答今晚的救命之恩。 虢首封怔住。 ;她是哑巴。哑巴！你总该知道哑巴是什么吧？ 虢首封推开叔伯仁凑过来的脑袋。;走开……我知道哑巴是什么意思。难怪她一直张嘴无声，难怪她总是手舞足蹈。可是她，一个养尊处优的贵阀小姐，怎么就是个哑巴呢？ 叔伯仁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听说她出生的时候还哭得挺大声。六岁时被人喂了一块掺剧毒的蛋糕，命是捡回来了，声音却没了。 虢首封眨了一下眼。 易云嫦冲他微笑，但任何人都能看出她笑得越来越勉强。那些熊猫眼、大花脸不敢有样学样蹭到虢首封面前来，却在角落里凑成一堆嘀嘀咕咕，不时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古潜低声说了几句，她犹豫了一会，终于跟着古潜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虢首封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走越远，满心懊悔，有种追上去说;好，那明天见的冲动。叔伯仁的低语把他钉在原地…… ;易家和吞口氏就是为了她中毒这件事才闹翻。以前还多少顾着一点面子情，现在完全撕破脸。 ;谁也不肯承认自己是凶手，却拼命指责对方，把她毒成了哑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虢首封走进夜行者大本营的时候，夕阳把半边天空烧得火红。虽然临近初夏，城市近效的早晚凉意仍让人窜起鸡皮疙瘩。 夜行者把大本营安置在靠近乡郊的福楼区。从外面看，它只是一个巨型生态园里的SPA美容美疗会所。平时人迹罕至，只有稀稀落落的几只小猫小狗进出。客户进入一楼宽阔的迎宾大厅后，会立刻被训练有素的服务人员引领至二楼隐私极好的优待区，根据需要的服务再进入下一层。自己的核心员工，比如夜行者，则是在一楼冲迎宾人员潦草地打个招呼，然后自己熟门熟路地闪进员工通道，去到集会楼层，或是直奔任务发布楼层。 从一楼视野开阔的落地窗望出去，可以看见一望无限的石心湖，水面上鳞光闪闪，远处群峦灰朦。这地方近水远山，周边绿意常盛不衰，又因为远离闹市的原因，安静到有些过份的地步。 数百米之外，还有一个不对外开放的商业住宅楼盘，以独栋别墅为主打，另附两栋高楼。别墅多半是由夜行者自己花钱购买……他们大多有钱，而且习惯挥霍，不爱储蓄。在距离大本营不远的地方买幢小楼是件最简单不过的事。而且这儿的房屋间距很舒适，左邻右舍互相守望，又可以达到互不干扰的程度。渐渐的，别墅区成了夜行者的员工宿舍区。 虢首封还没有买别墅的打算。他一个孤家寡人，住别墅显得空间浪费；再者他没有钱。 虢首封的钱大半都要拿去还债。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他在还债中间还是拧出一些油水，给自己买了个小套间。就在另附的两栋高楼之中。高层小套间价格便宜很多，一样舒适，更重要的是，距离大本营也不远，可以随传随到。 虢首封朝大厅里的客户经理打个手势，然后闪身走入了夜行者专用通道。他在电梯里按下顶楼数字……十八。一到五楼是装模作样的SPA会所，五楼以上则是夜行者的活动区。有专门接待客户的楼层，集会和收发任务的楼层，短时休憩的楼层，以及后勤行政人员、科研人员的工作层……夜行者能发展成今天的尖端赏金猎人组织，依靠的绝不仅仅是表面上的三十六个打打杀杀的家伙们。后面还有成千上万个后勤人员提供服务。而最高层的十八楼，则是夜行者老大……姬覆的办公地点，以及他和妻子凰袅娜的小家。 虢首封径直走进姬覆的办公室。办公室很大，装修非常古典，里面充满了紫檀木幽幽的香味。姬覆正坐在翻阅报告，听见开门的动静，抬头看了一眼，眼角立刻笑出了鱼尾纹。他已年近四十，托皮相之福，看起来仍然很年轻，又多了些岁月累积的沉稳气质，格外引人注目。唯一能显出年龄的地方，就是他眼角一点鱼尾纹了。;坐，姬覆指了指桌对面的真皮沙发。;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不是问，不是咨询意见，而是告诉……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个棘手又高酬劳的任务要交待给他……这就是排行老三的优先权。 虢首封直接站到他面前。;什么事？ 姬覆翻着报告。翻过去的页面附了图片，虢首封眼尖地发现正是一个礼拜前融金大厦绑架案的报告。 姬覆：;归火这次对你的评价仍然很高。但他也指出了你的缺点，还是老话，团队合作的意识太过薄弱，其他的都OK。 虢首封挑眉，冷哼。 ;在他眼里，恐怕你比我还要强。要不，你来当老大好了？ 虢首封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我是绝对比不上你的，你就别谦虚了。没有你英明指引方向，我自己哪有能力赚足十个亿？十亿欠债的笑容明晃晃的亮在脸上。 ;哎？ ;想带老婆去旅游就去，别动不动就想把工作推我头上。我还不够忙？大债主？ 姬覆悄咪咪地耸耸肩，默不吭声翻过一页报告。 ;归火总是把我捧这么高，不是受你指使，就是他自己担心别人没办法‘夜行老三’这个位子坐稳。与其让人轮换当‘老三’，最关键的一点是千万别轮到归火来做老三，他对自己排行第六的位子感到心满意足，太高太低都不好。;还不如让我虢首封常驻老三。 ;呵呵……小三你的幽默感还是这么差劲。 ;我才不做你的小三。虢首封冰冷地回怼他。 姬覆又翻过一页报告，然后视线停在一处久久不动。他不说话了，虢首封也不开口。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中间的气氛活像是班主任和被来办公室训话的差生。 屋子里静悄悄的。窗外传来归巢鸟儿的啼鸣。夕阳的红光泼洒在窗玻璃上，只在边沿处鳞射出点点泛红光晕，透过这样的玻璃看外面绿意盎然的世界，总有一种星火行将燎原的错觉。 凰袅娜打开门便看见屋里沉寂的光景，忍不住噗哧一笑。;你们在干什么？好严肃。 能让虢首封无可奈何的人，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凰袅娜首当其冲。虢首封缓了缓紧绷的身躯，恭敬地说：;没什么，凰姐。 ;没什么那你站着干嘛要？罚站吗？坐啊。 虢首封立刻乖得象只忠狗似地，从善如流坐进沙发。他感觉姬覆瞟来一眼，但等他望过去的时候，只见姬覆仍然盯着报告，誓要用眼光把纸张灼两个透洞似的。他对凰袅娜说：;老大临时叫我过来说事，我打算听完就回去了。 果然凰袅娜接着问：;急着走干什么？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回去吃。 ;就在这儿吃吧？不差你一双碗筷。凰袅娜叹息，;你以前不是经常留下来陪我们一起吃饭吗？我再去加个你喜欢的菜好了。红烧狮子头？ ;不用了，凰姐。虢首封头疼起来。他从很早以前就对凰袅娜的自来熟和母性光辉没辙。一旦凰袅娜把他列入自己人名单里，就一定会细致又周到的照顾他。如果不是姬覆坚持，她恐怕还会要求姬覆把虢首封欠自家的那一大笔债务取消掉。姬覆是虢首封最大的债主，而凰袅娜又是姬覆结婚二十多年的妻子。 姬覆抬头对妻子笑笑，又埋首在报告之中。 凰袅娜问虢首封：;好吧，想喝点什么？咖啡？茶？还是牛奶？ 虢首封叹了口气：;凰姐，我早就过了喝牛奶长个的年纪，别提牛奶了好吗？咖啡就好。 凰袅娜却说：;晚上喝什么咖啡，还要不要睡觉？今天晚上又不会出任务。 虢首封：;……是你问我要不要喝咖啡的。 ;还是喝红茶吧。凰袅娜泡了三杯，一托盘端了过来。两杯锡兰红，一杯阿萨姆兑牛奶。加了牛奶的那杯自然是虢首封的。 虢首封：;……结果还是牛奶。 凰袅娜端着红茶半倚在姬覆肩上，微微倾身，和姬覆一起看着报告。;……哦！她突然瞪圆双眼。姬覆抬头，与她互相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虢首封隐约有些不安。他咳了两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找我？ 凰袅娜借着喝茶的动作，侧身避开了虢首封的视线。总觉得她是在偷笑。 姬覆：;听说上次团队任务的时候，你又收获了一批少女芳心？ 虢首封一口热茶差点噗出来。他面无表情地问：;这有什么？不好意思，他本人已经见怪不怪。只要冷处理一段时间，一切都会复归沉寂。如果一个人就是一个小世界，那么每个人都会在别人的小世界里荡出一些涟漪。世界原本就动荡不安，不停的运动足够让人忽略无数个渐息渐止的小小波动。 姬覆放下手里的一叠报告，笑咪咪地看着虢首封：;我听归火说，有个易、吞口氏的小女孩格外亲近你？好像你也多看了她两眼？怎么样？看对眼了吗？她漂亮吗？ 易、吞口氏？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称谓？虢首封脸皮抽抽，总算想起来了：;小哑巴？ ;哦……八卦夫妻得意洋洋地互望一眼。八卦老公笑问：;不过是个小小绑架勒索案，我看了报告，前后不超过十分钟就解决了。怎么？你这么快就知道她不能说话啦？ 归火到底在报告里添油加醋写了些什么鬼东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虢首封被姬覆调戏了好多年，早就游刃有余。他双手环胸，不自觉地做出一个绝对防御的动作。;鼠哥刚好在我旁边，他嘴碎你也是知道的。哑巴是那么显著的个人特征，他怎么可能不叨叨出来？ ;哦，也对。姬覆都忘了，还有叔伯仁这个大变量掺杂在化学公式里。原本以为是发酵，其实只是小沉淀。他想了想，改问：;绑架的核心人物是胡氏三小姐，对吧？ ;……嗯。虢首封不知道姬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十分谨慎地应了一声。 ;那么易吞口氏是被连累的路人？ ;是吧。虢首封模棱两可。 姬覆露出一个微笑，突然问：;胡三姐是短发还是长发？ 虢首封：;？ ;胡三小姐打扮得漂亮吗？ 虢首封脑海里塞满了熊猫眼和大花脸里，在邋里邋遢的画面里，突然出现了一截纤细、优雅的天鹅颈。他：;…… 姬覆追问：;易吞口氏呢？头发长还是短吗？亮吗？柔顺吗？是不是象你凰姐这样？凰袅娜甩头，一头云亮大波浪的长发闪缎般滚动。 虢首封想叫他闭嘴、说正事，但脱口而出的话却是：;短发！ 姬覆大笑：;我赢啦。 凰袅娜弯腰在他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大口。 这两口子秀起恩爱来，简直是不分场合的丧心病狂！ 虢首封早就麻木了。他另一个江湖绰号;冷面无情玉郎君……其实就是面瘫脸……完全是拜这两口子多年丧心病狂调教出来的结果。凰袅娜施施然地走出去，把办公室留给了两个男人。 虢首封已经隐隐约约猜出了一些门道，脸色有些发青。;说吧，到底是什么刁难的任务？ ;易、吞口氏出远门，想请个合适的保镖。 关他什么事？虢首封点头，直接否决：;哦，我拒绝。 ;她指定你， ;说了我拒绝。 ;你去做保镖。 ;拒绝！虢首封越说越冒火。 姬覆仿佛没听见似的。;放心，他们开得起高价。不过详细情况你得和吞口家大家长面谈。 虢首封跳起来。;夜行者不是有自行选择和拒绝指定任务的权利？ ;那是我们组织对排名靠后的人，提供的职业保护。姬覆一点也不着急，说话一惯温吞：;而且吞口氏发布的是强限指名任务。 强限指名，就是出高价指定某个夜行者执行指定任务。如果是散人性质的赏金猎人，完全可以无视，最多就是损失一些业界名声罢了。可是有组织的赏金猎人就不得不接了，总有上层会想方设法摁着他们的脑袋去接。 虢首封仗着和姬覆特别不错的交情，盯着姬覆的眼睛一字一顿：;我要行使这个权利，现在就、要！ ;那是不可能的。姬覆也和他扛上了。相比暴躁的虢首封，姬覆态度好，语气轻：;排名越靠前的夜行者越没有拒绝指定权。老三，尤其是你。你忘了你最大的债主是谁？ 是姬覆。 所以人不能欠债。欠了债，脊梁骨都会被打断。 虢首封一口闷气憋到胸腔爆炸：;他们开的什么价？ ;天价。 ;天价是多少？ ;那就没告诉我了。 虢首封差点以下犯上捶爆他的狗头。;没告诉你，你怎么知道天价？上次绑架案实际上就是个把脸摁地板上摩擦的地板价。二十七个贵阀子弟，联合出价居然只有六百万！还好意思叫五个排名靠前的夜行者同时出动？！光他一个人都能搞定。当然，不能百分百保证人质毫发无损。顿了顿，虢首封憋屈地想：可是五人小分队一样没保证啊！ 虢首封最讨厌那些又想要优待，又不想花钱的世家贵阀。 姬覆睨他一眼：;反正是当面谈价，到时候你再跟他们讨价还价不就得了？只要你自己不把自己还成一个白菜价，我没意见。 虢首封神色微动。 就听姬覆悠悠补充：;任务必须接。 ;去你的。虢首封恨恨地说：;那我要十个亿！ ;呵呵，心急吃不成大胖子，心急只会噎死你。不过……姬覆摩挲着下巴，沉吟道：;吞口家最近赚得不少啊。倾家荡产的话，也许真能给你十个亿。 虢首封：;哈哈哈哈！就为了让我陪一个小奶狗去旅游，倾家荡产？贵阀就是贵阀，绝对不会做亏本生意。明知不可能，不过虢首封心情好点了。 姬覆则挑挑眉：;易、吞口氏不小了。她已经年满二十岁，早就成年了。 虢首封愣住：二十岁了？怎么还是副营养不良小狗崽的模样？她是长不大的拇指姑娘？ ……互相指责对方把她毒成了哑巴。 虢首封心中突然一乱。 姬覆则撕开民主群议协商的羊皮，露出底里专制独裁的獠牙。他慢慢啜饮着红茶，说：;你是我们组织里的优质资源，轻易我也不想动用。象这种强行指名，又不定期限的任务，能回绝我早回绝了。如果不是上次绑架案你出尽风头，他们也不会特别注意到你的存在。就算我想保你，也不可能明面上和他们对扛了，只能是暗中多给你一些不收钱的援助了。姬覆斜了虢老三一眼，暗示麻烦其实是他自己引来的。 他们？ 虢首封沉下心，听出了弦外之音：夜行者号称横行灵界。与其分庭抗礼的对手少之又少，能施压的更少。能逼得姬覆也低头，绝对不会是吞口氏。吞口氏不过是夔地贵阀，连世家都谈不上，怎么可能让姬覆低头迁就？ ;他们是指谁？ ;地主。姬覆说，;三大地主联名。 虢首封眯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三大地主？他们跑来搅什么浑水？ 姬覆耸耸肩。对于还没有确定的情报，他一贯不爱多说。 虢首封却回想起绑架案中的细节：莫名简单的打斗，异常干净的女人，还有男人。对了，最后出现的男人既不姓易，也不姓吞口，而是姓古。;古这个姓氏有些耳熟。 ;吞口氏希望我把哑巴送去哪？没有规定时间？那护卫的是单程还是双程？双程的话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返程？ 姬覆一摊手：;不知。全都不知。 虢首封差点脑溢血：;到底你是老大，还是我是老大？这些事不是该在发布任务的时候就问清楚吗？ ;人家不和我谈，我有什么办法？姬覆说，;他们要和你谈。 ;那我当面谈的时候直接拒绝他们哦？虢首封的牛脾气也上来了。 ;不能哦，亲。姬覆耍无赖，黄海水要干。;你为什么不当面抬价，抬到对手吐血三升？ 虢首封妥协地低下头：;好吧，我自己去问清楚。约了什么时候面谈？ ;尽快哦，亲。 虢首封面皮抽抽：;什么？ 姬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你愿意的话，现在马上赶过去？ ;我发神经才会现在去！他是有踏空的异能，但踏空是往高处走，不是往远处去。大本营在东，吞口家在西，一东一西，就是现在打个飞的，过去也是半夜了。 虢首封气得浑身发抖：虽说出钱的是大爷，但负债十亿的债王之王很快就会让他们明白，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大爷！ ;好，好得很！我明天就去和他们面谈！ 姬覆笑咪咪地望着他，不置可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虢首封做了个梦。 梦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地，没有天，没有任何物体，更没有光。他被黑暗包裹着，什么都看不见，又觉得自己的视线可以落在很远的地方。但是远处也一样，一切皆虚。 有人踩着水过来，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地，他眼前凝出一个人形，通体雪白，纤细婀娜，在黑暗中闪闪发光。那人的短发垂在耳边随着行动弹起弹落，落下去的时候微微卷起，象厚积云的缀边。短发下一截细颈纤长、优雅，犹如天鹅曲颈……无论他怎么凝神，都看不清来人的五官。只有一张粉嘟嘟的小嘴唇轻启轻合地说…… ;醒来，虢首封。 虢首封头疼欲裂地睁开眼，才翻个身便感到全身散了架似的。尤其是头，好像被人拿锤重重砸了一晚上，都快裂成西瓜瓣了。他再照镜子，才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额顶上钻出来一个犀牛角，金灿灿、硬刚刚、沉甸甸。吓得虢首封伸手一探，嘿，还真的是角！ ;返祖？ 他重新倒回床上。 虢首封有很稀薄很稀薄的鬼族血脉。根据基因测试，这点鬼族血脉都不能算纯种，而是起源于绝迹很久的异界鬼族。灵界本土的鬼族源于魂体，是实打实的虚物质种族，根本不会有头上长角的情况。托斑驳血脉的福，虢首封才拥有独特的;踏空异能。还是托斑驳血脉的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这种糟糕的返祖体验！ 哪怕只是一丁点斑驳至极的鬼族血脉，都能让他受益良多的同时又痛苦不堪。虢首封不敢想像，如果他拥有四分之一或是二分之一更浓烈的鬼族血脉，恐怕得上天！各种意义的上天！ 虢首封倒在床上，抬手叩叩金角，角上传来梆梆的回响，硬实得很，完全没有虚化迹象。通常返祖现象每年一次，具体起始时间不定，每次会发作七到八天的时间，象年度大姨妈似的。这一段时间里他会象个重感冒病患，头重脚轻，鼻塞咽喉疼，还可能咳嗽、发高烧，然后是思维能力减弱，行动迟缓……感七不感八，八天后即使什么都不做，金角也会自行消失，一切又都恢复常轨。他虢首封还是那个虢首封。 总之，这段时间是能窝床上尽量窝床上，能不出门绝对不出门。 啊，对了！虢首封脑中灵光一闪：既然返祖了，那自然就不能去面谈接任务了。哈哈！他幸灾乐祸，刚阖上眼预备再睡个回笼觉，床头柜上的手机开始唱：;阴魂不散姬覆老大来电，快接快接！ 虢首封无可奈何地接起手机：;喂，老大。 ;哦，醒了？透过手机，姬覆化身成一缕明媚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户啪啪地打在虢首封脸上。瞬间就把他打清醒了。 虢首封被窗外突然穿透进来的强光刺到眯起眼睛，随即很不爽地瞪向窗户。他记得睡觉的时候是关上窗户、拉了窗帘的，怎么现在窗户开了一条缝，而且窗帘还被收拢了束在窗框边？阳光这么刺眼，让人怎么睡回笼觉？他一边瞪着收成一束的窗帘，一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更虚弱一些：;老大，我…… ;还在返祖吗？ 虢首封：呵呵，您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他赶紧加力，努力咳出两声，非常虚弱的说：;是啊，我…… ;嗯，我看看……不到一个小时就该结束了。起来吧，别浪费时间了。去洗个澡，然后吃个早饭，就该出发前往吞口本家了。楼下应该有车在等你，吞口家催得很紧，所以派了一辆专车来接你。我告诉他们差不多一小时后你就能动身，正好可以赶在今天上午和他们碰碰。要是你乐意，还可以留在吞口本家享受一顿午餐。他们新聘的厨子手艺不错，试试也好。 姬覆絮絮叨叨一番话让虢首封心底打个突。 虢首封和姬覆两夫妻相处了近十年，算是姬覆和凰袅娜两个人手把手教出来的亲传弟子，还有似兄似弟的关系。别人也许不知道，但姬覆不可能不知道他现在的状况。每年春夏交替的时候，他都可能会出现一次返祖现象。姬覆会不着痕迹地替他安排一段时间的休假，替他把返祖的痕迹掩盖过去。 现在姬覆明知道他在返祖，还逼着他出门？ 虢首封下意识地伸手去敲角。一敲，两根手指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如果不是指尖上附了一点凉意，他都不会知道手指穿过了自己的角。 ;怎么回事？虢首封从床上跳起来。除了额角还在隐隐抽疼，全身的痛感都消失了，生龙活虎的他可以马上上山打死十八只大虫！他跳到镜子面前，发现金角正在闪烁。似乎是为了让他亲眼确认，他刚站在镜子面前没多久，金角便消失了，好像从没出现过似的。 虢首封目瞪口呆，甚至忘了自己正在假装虚弱……不对，返祖的时候他确实会虚弱，他为什么要假装？！ 电话里姬覆老神在在的问：;注意到今天是几号了吗？ 虢首封看了一眼手机。就一眼，他：;…… 姬覆在电话里发出神算子似的笑声：;公历五月十七号，对吧？你已经睡了整整七天，小三。再不清醒，吞口家绑也要把你绑去他们家了。 ;我怎么会睡这么久？虢首封拿着手机环顾自己的家，到处都有人闯入的痕迹，他怎么就没发现呢？地板被人扫过了，桌上摆着一小盅糜烂的海鲜粥，热一热就可以吃。他睡觉之前乱丢的鞋，乱脱的衣服……该摆正的已经摆正，该洗涤的已经晾在了晒衣杆上。 我怎么这么蠢！虢首封暗想，分明每天都有人来察看他昏睡的情况。他依稀记得昏昏沉沉的时候，有人粗鲁地把他摇起来，硬是灌了他几口热汤。 姬覆和凰袅娜轮流来照顾了他。 他却以为接任务是昨天晚上的事。其实是一个礼拜以前的事了。过去他返祖之前，会感到轻微的身体不适，这次却是来势汹汹病如山倒。 怎么会这样？ 虢首封赤脚站在房间，突然僵住。 对了，那杯茶…… ……想喝点什么？咖啡？红茶？还是牛奶？ 虢首封警觉发问：;凰姐的那杯红茶里加了什么？ 姬覆呵呵地笑了起来，他就知道虢小三很聪明，瞬间就能找到症结所在。这件事本来就没有隐瞒虢小三的意思。甚至提前激发出虢小三的返祖状态，也是姬覆一系列计划开展的前提。姬覆老老实实的回答：;添了两毫升的测试基因用潜能激发素。放心，这次用量又减了，袅娜确信这次除了提前激发出返祖现象之外，固定的后遗症也会减轻很多，更不会有其他可怕的影响。 虢首封听清了;后遗症和;可怕，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要试着相信你凰姐，她可是整个灵界都认可的遗传基因学家。 虢首封把额角蹦出来的青筋揉回去，半晌无语。他努力回忆第一次被激发出返祖现象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一次返祖，就是加入夜行者做基因追溯测试的时候。一针管二十毫升的潜能激发素打进静脉，瞬间让他额角顶出一个金灿灿的犀牛角。把在场所有的科学研究人员都吓了个人仰马翻。要不是他们都是夜行者自己的内部后勤人员，这会儿的虢首封大概躺在某个地主的实验台上了。头上顶角的人可不常见。虢首封直到现在还在怀疑，他的金角是不是激发素过量使用才引起的迸发症。可凰姐赌咒发誓，一定是他自己的体质问题，对激发素有了特殊反应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说来说去，还是他与潜能激发素八字不合的原因。 然后呢？虢首封模模糊糊的想：返祖结束之后，他会象电能不足的电池，突然进入点亮一百瓦电灯泡的状态，然后又突然变成一个哑光灯，除了照亮自己，伸手就是不见五指的状态。最惨的时候，他前一秒刚抬腿准备;踏空，下一秒脑袋比腿还快，沉重地栽在地上。 后来又试了两次，百试百灵……只要用过潜能激发素提前激发返祖现象，返祖结束后就必定会有体能断续不足的情况。凰姐和姬覆把这种现象称为;返祖后遗症，虢首封自己则称为;断电。断电大概会持续两到三天。 他精疲力竭：;你们能不能对我好点？！ ;当然。姬覆乖巧回答。 ;别再给我偷偷摸摸用激发素了。 ;好的。姬覆十分乖觉：;下次光明正大的扎你脖子里。 虢首封：;…… 算了，这就是代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虢首封坐在车里，脑子里则在琢磨姬覆交待的话…… ;这一次护卫任务太蹊跷，你自己小心。推肯定是推不掉了，尽可能给自己争取最大利益吧。 ;表面上是易吞口氏需要出门散发，但是去哪，去多长时间，还有哪些随扈跟随一概不提。 赏金猎人根本不是什么做保镖的好角色，他们的能耐全靠一些给钱别人也不愿干的;脏活锻炼出来的，浑身都是凶煞之气，怎么可能去保护弱津津的千金小姐？双方都存在着难以逾越的障碍鸿沟。 起初，姬覆很委婉地拒绝了这任务。一方面，虢首封的返祖期快到了，另一方面，他们挑的人确实不合适。理由说尽，什么更适合单打，不适合护卫，出手太狠，张口太凶，影响夜行者整体形象的话都搬出来了。再就是专业保镖呢？地主的部队呢？你自家没有私人护卫吗？ 吞口氏则是一口门儿溜溜滴清：没事，不担心，别怕，没有、没有、请不动、不好说……哎！你们到底接不接？不接？哎哟我大爷。我给你跪下磕头吧？没虢先生护着小姐不肯动啊，就这一个条件，我们能不妥协吗？价钱好商量，除非倾家荡产，能给的都给…… 姬覆表面笑咪咪：;对不起，真抱歉，这任务真接不来，他已年休。暗地里则怒吼：;我接你们个毛线球、接！我鸟你，我跟你信吞！ 最后夔地地主亲自往他手机上打电话：……妹夫？我跟你说个事你别吃惊啊，就是吞口家发布的强限指定……嗯，对，强限虢首封的那个任务，接吧。价格好说，后面不是还有九地地主吗？……不就是一个夜行者吗？损了一个，还有三十个呢？……不，你错了，这不是一个地主的命令，这是九地三大地主共同的命令。 姬覆沉默：出去散心？找人陪？区区一个贵阀千金，怎么会需要九地地主共同来施压？ ;中间两个疑点。第一，对比上次绑架，这一次刻意伪装得很洒脱；第二，就是地主们的异动。你昏睡的这段时间，我让鼠哥去打探了消息。对方捂得很严实，鼠哥只探查出一个情报。 ;是什么？ ;吞口家正在招待灵界联合部队的特使。 灵界联合部队的特使？ 虢首封望着窗外流水一样逝去的景色，眉毛渐渐挑起。他想起在融金大厦里安静站在门口的男人，一身燕尾服，很像世家贵阀随扈的着装，但他是个平头；他自称是吞口氏派来接易小姐的人，却姓古。难怪当时觉得古姓耳熟，联合部队的总司令官不就姓古吗？ 灵界联合部队的实力与三大地主并驾齐驱，号称灵界第四强，势力范围却仅限于古战场。 事情远超出想像。虢首封悄悄攥紧拳头，冷冰冰地望着窗外贴得极近的防御大阵。 窗外漫延着一片红光。 司机借反光镜偷觑，吞口口水说：;先生，快到了。随即拐弯，车内微微有些失衡，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窗外弥漫的红光不见了，取代的是大片大片的森林和草地。绿色最能抚慰人心，虢首封默然不语，心中戾火渐渐平息下来。 路越走越窄，两边的行道树越欺越近。 吞口本家位于沙市西近郊，连住宅带园林占地有数百公顷，宛如一座巨大的城堡。当防御法阵全开的时候，才能把这一片土地完全笼罩在内，不然半透明的红色光壁就把这片疆域截成两半。一半在阵内，一半在阵外。小车停在一座凹形建筑物前面，圆圆的拱顶，古老的石砌墙，上层的花窗沿用了古老的小块彩色玻璃，显得古老而神秘。一个灰白头发，八字胡，带圆框眼镜的老头候在台阶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虢首封下车，再缓缓迎上前。等虢首封无法无视他的时候，他才微微躬身，行了个古老的宫廷礼仪。 虢首封特别注意他的服装……黑色的燕尾服。 ;虢先生，在下吞口齐云，现任吞口家的大总管之职。大家长正在主宅东廊厅等你，请随我来。他站在门里对虢首封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看着恭恭敬敬，傲慢的味道从千万个毛细孔里徐徐溢了出来。 大厅空间十分开阔，正对门口的是一座红地毯红木楼梯。屋里装修极其奢化，只差没直接在墙和地板上镶金带钻了。红木楼梯上到一半就分旋成两股，以优美的对称螺旋姿态一左一右盘绕上去。总管并不上楼，而是贴着墙往右边的长廊走。这条长廊不下百米，一侧是紧紧闭拢的玻璃窗，另一侧则是贴画也贴得花里胡哨的墙壁。尽头有一扇虚掩的门，白光从门缝里淌出来。 ;请走这边。 虢首封轻轻哼了哼：架子真大！ 他走到第三个窗口，才发现这儿藏着一片桃林。正是桃花盛开的尾声，林里飞舞着粉、白花瓣。鲜嫩的颜色给这个沉闷端肃的世界注入一股活力。很难忽略在林里穿梭的少女们，她们忽隐忽现，偶尔可以看见零星一抹飘舞的裙摆、飞扬的缎带，仿佛是一群无忧无虑的桃树精，笑声捻成一条丝飘进屋里。 虢首封偶尔看见了哑巴狗。她气色好极了，上次的绑架事件完全没有留下阴影。和一群明丽女孩站在一块，虽然不是最漂亮的那个，也是最让人挪不开眼的那个。虢首封不知不觉就放慢了脚步，眼睛逡巡着桃林。 她果然爱笑，听力似乎也没有问题，除了不爱张嘴…… ;虢先生？ 虢首封收敛心神，快走追上总管。 ;您刚刚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虢首封欲盖弥彰地道：;没想到这儿有桃林？ ;你也喜欢桃花？ 虢首封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这个;也字该做什么解释，他含含糊糊地回答：;一般吧。 老总管呵呵笑：;小小姐最喜欢桃花，这是大家长特意为她栽种的桃林。没想到虢先生也喜欢，你们还真是有缘。 有没有缘，虢首封还真不知道。不过亏了这位大总管，他又记起自己站在这儿的原因，心情顿时恶劣起来。他冷哼：;谈不上缘份，不过是明白吞口氏为何要伸长手臂去管别人家的闲事了。不知道这次任务里，大家长能为易小姐出多少钱？地板价的话，我可不能保证把人护周全。 老总管充耳不闻。 虢首封又耸耸肩，无赖一样：;出钱的是老大，对吧。马上就让你们见识谁才是大爷！他再不看，可事情就是这么奇怪，越不看，桃林越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她被人簇拥，她在笑，她看人嬉闹她云淡风轻……她身上笼着一个无形的钟罩，把她密封，永固留存，象一朵半开不开的玫瑰花苞，既享受温暖的阳光，又躲避狂风摧残。那一席蓬蓬散开的连衣裙，把她裹得象糯米团子似地雪白又软糯。让人忍不住想像把她团起来又揉又搓，会是什么手感？ 怒火的热度还没有褪下去，虢首封微微拢起的手心里，另一种温度又节节攀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长廊中的光线明明暗暗，虢首封开始感到不对劲。 这条长廊只有百米？他回想刚抵达时所获得的信息。目测主宅虽大，却没有大到离谱的程度。以两人步伐大小来推算，就算中途被小小桃林耽搁了一会，这时候也该走到尽头推开虚掩的门了。 可是总管领路，虢首封跟随，两个人仅仅走完长廊的一半。 虢首封注意到老人不着痕迹地放慢脚步，借着并肩齐行的机会，偷偷觑自己一眼。 有问题？ 老总管神色;和蔼的问他：;虢先生听说过幻心术吗？ 法术？虢首封不动声色，端着冰雕脸回答：;知道一点。 幻心术是一种低耗的基础法术，只需一点点灵力，就能维持很长时间。可以依照施法时设定的条件，迷惑范围内所有的眼睛。理论上，和鬼障目一样。不过幻心术适用于所有;修法异能者使用，而鬼障目只有鬼族可以施展。 异能者是过去修法悟道者的后裔，是一群轻微返祖的人。 一万年前的古灵界，大部份人出生后还不会吃饭走路，就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他们天生具备异能，稍加引导就神通广大，彼此之间的神通还能互相传授与学习。而现代灵界恰恰反过来，大部份人碌碌无为，只有极少数人与众不同。几千几万个普通人当中可能会出现一个轻微返祖的异能者，几千几万个异能者之中，又可能会有一个具备顶尖异能。 世家贵阀多半是异能者创立，再一代一代摊薄血脉，最终会归于寂没无闻。要维持一个家族的兴盛，除了努力维护原有的异能之外，还要想方设法加入新的、更强悍的异能。 统治阶层对异能者的追逐，使异能者更象是一种日渐枯竭的资源。他们常常;名花有主……不是直接效忠于地主本人，就是加入世家贵阀间接向地主效忠；再不济，也像虢首封这样，加入类夜行者的组织抱团取暖。落单一定会被掠夺，抱成团则反过来成为狩猎人。赏金猎人由此而生。 目前已知的两种顶级异能分别是;修法和;献祭。修法者可施展法术，但会受到强烈的限制，做有条件地施法，这种异能从幼儿时代就能显现出来。而;献祭的异能必然属于醒族。如果没有唤醒，醒族可以用一生的时间沉睡，象普通人一样生活直至老死。一旦觉醒，醒族就拥有将自己的身魂献祭给天道，实现任何愿望的可能。 就效果来看，;献祭甚至高于;修法。 唤醒醒族的方法很简单，但必须是由唤醒者来执行。和醒族一样，唤醒者也充满了随机、不确定和隐匿性。灵界从来不能确认谁是醒族，谁是唤醒者，只有唤醒者自己走到醒族面前，两个人才无所遁形。不管以前是不是认识，唤醒者都会准确的叫出醒族的全名，然后轻轻说一声：;醒来。醒族因此而觉醒。 无论是;修法还是;献祭，都比虢首封的;踏空、;魅惑异能要高出两到三个等级。 虢首封微微一笑，说：;没想到吞口氏竟然拥有幻心术修法者？看来千年时限一到，吞口氏就能获得一个世家名额了。 每过一千年，地主和现存的世家便会联合起来，评估本地贵阀之家，选出排名第一的贵阀晋阶成为新世家，补充金字塔顶层的血液。有晋升就有淘汰，不过;淘汰这种事，只会交给大自然的;时蚀去完成。就象石头会被风化，老朽脆弱的世家贵阀也会受家道中落、异能消失之苦……如果坚持不下去，综合实力自然褪落，就渐渐沦为了光头百姓。 老总管无意向虢首封透露更多吞口家的内部秘辛，他笑而不语。 虢首封却想道姬覆一直想为夜行者增添更多的异能者，如果他知道眼皮底下就有个高手，一定会大感兴趣，等他回去略略和姬覆提一提这个人，那家伙一定会眼冒精光，从此不死不休地缠上吞口家。呵呵，有得吞口家玩儿了。虢首封忍不住笑起来，他脸上一阵微微刺痒，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自己一巴掌。摊开手掌一看，什么都没有，并没有虫子在咬他。 老总管说：;本宅的幻心术专门用来防范对本家怀有恶意的人。恶意一旦踏入这所房子，就会被幻心术所包围，一直困在原地，直到死为止。 虢首封站定，慢慢转头望向总管。他面无表情。;这就是我们一直呆在长廊里的原因？ 老总管笑眯眯地望着他，颇有启发性地说：;只要虢先生摒弃心中恶意，全身心地顺从吞口本家，自然也就能破开幻心术的束缚了。 虢首封面皮一抽，低喃道：;全身心地顺从？意思就是说，除非把自己变成吞口家的奴隶，否则无法再离开这幢房子，无法再离开这条走廊？！ ;当然了，您也算是邀请来的客人，第一次来，怎么可能会全身心身的投靠我们吞口家呢？为了防范这种意外，幻心术还有一种方法可以破除。 ;什么方法？ ;幻心术是吞口家的第一代大家长所设置的，历代家长只能根据秘术加固维稳幻心术。幻心术完全听从主人的意念，只要这屋子的主人能接纳你，就能自然地除开束缚。很抱歉，在下虽然在这儿生活多年，但从来不是主人。还请你不要动，容在下去请…… 身后有人追来。脚步声轻盈、欢快、还很活泼，虢首封把它想像成一只肉呼呼的小柴犬正朝自己滚过来的声音。四只胖嘟嘟的肉爪子双起双落，就会象现在这样发出规律的快节奏;啪嗒、啪嗒、啪嗒…… 最后一响落定，旋绕在他周身的束缚气流忽然消失。 虢首封浑身一轻。老总管满脸诧异地惊叫：;哎呀？ 幻心术解除了？虢首封诧异回头，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真的看见小哑巴时，心中五味杂陈。 小哑巴站在距离一丈外的地方，巴巴地望着他。 真的像小奶狗。虢首封暗暗切了一声。 窗外风过，拉起一条闪光的花瓣绸带掠过窗口，彩云凝散，屋里光线暗了又亮。 小哑巴又惊又喜地看着他，双手十指翻飞，曲勾曲直的表演了一套手指舞，看得虢首封眼花缭乱。 她这是干什么？忍者结印？大变活人？那他要不要给她脚底下扔个烟雾弹？ 老总管收起惊诧的表情，慢条斯理地告诉他：;小小姐很高兴，她问你今天过来是准备接任务吗？那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她全听你。 虢首封连忙做个打住的手势，莫名其妙地看向老总管。;你知道她在说什么？ 老总管：;这是手语，吞口家的人都懂一点。 虢首封：;……我不懂手语。 小哑巴这才意识到巨大的沟通障碍。她尴尬地停下动作，嘴角抽了抽，然后冲着虢首封露出一个有些讨好的笑容。笑起来可怜兮兮的。 虢首封已经涌到嘴边差点喷出来的毒气，又囫囵滚回肚子里。他觉得自己白长了一身豪猪刺，刚想剑拔弩张置对方于死地，现在又徒手一根根地掰回来，唯恐把她扎成筛子。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她可怜。虢首封垂下眼睛，转念又想：她怎么会可怜？可怜的是我才对。有亲人竭尽全力地护着她，还有三个地主宁可牺牲我，也要实现她的愿望！这么一想，忽然觉得自己傻透了，傻到无名火起的地步。虢首封突然间不想再多看她一眼，直接撇头。这是他当面第二次撇头，无视她。 偏偏老总管在旁边火上加油似地问：;虢先生怎样回答？ ;回答什么？ 老总管神情倨傲：;小小姐问你那么多话，你不给个交代？ 虢首封差点爆笑：;是你们吞口氏把我找来，非要和我面谈，还没谈，就要我给个交代？给什么交代？这任务我还不一定接！虢首封当然知道最后一句只是气话，算不得数。但他不说出来，就吐不出胸中一口恶气。 老总管笑而不语。 虢首封愣了愣，忽然意识到这个人，知道的事情比他想像中还要多。他再掉头看小哑巴…… 易云嫦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虢首封皱眉，不快的情绪不断翻涌：什么情况？难道她自己不知道一句话、一个请求会给他带来什么后果？如果不是她无理取闹，不是她坚持要这么做，他怎么会被迫提前返祖？又在没有恢复体力和精神的情况下，赶来面谈？她这是什么脸色？好像是他在强迫她？难道不该反过来？ 这群仗势欺人的家伙们！ 易云嫦飞快地舞动手指。她正舞得起劲，虢首封却霍然转身，背朝她快步走开，他含糊不清地说：;我先去见见吞口氏大家长，你忙你的去吧。 易云嫦目瞪口呆。她似乎不明白……当然虢首封的态度从一开始就很冷淡，但不象现在，压根就是在推开她！她连忙追上去，软底的缎鞋是专门在室内活动的那种。如果轻轻落脚，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但刻意踩重一些，便是连串;啪嗒啪嗒的声响。 虢首封猛然回头，冲她低吼：;你跟着我做什么？ 易云嫦吓了一跳。 老总管慢悠悠地跟上来，看了看她又看向虢首封。;小小姐想和你一起进去，她并不希望看见大家长逼迫你…… ;可是已经逼到这份上了！虢首封打断总管，眼睛还瞪着易云嫦，更恶毒的语言嚼了嚼，然后凭着一股坚强的意志咽回去。 老总管高深莫测地盯着他。 虢首封一阵头晕目眩，他连忙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目光森冷地阻止了易云嫦：;别跟来！玩自己的去！少烦我！说完他大踏步地走开。 易云嫦僵在原地，满脸震惊和黯然，手举起来，就一直没有放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蜇伏在暗处的怪物亮出了獠牙……虢首封这个时候居然;断电了。 他把手搭在门把手上一动不动，腰虽然挺得笔直，手脚却象泡软的面条使不上力；意识更拽成了一条线，时而绷紧时而松垂；眼睛看见的东西，上面都蒙着一层雾蒙蒙的水光。他一点也不想让哑巴看见自己虚弱的这面。但闭上眼，他能更清楚地感觉到视线，象一把金针似地扎在他背上。 真蠢。他暗暗啐骂一声，随即又有些茫然：到底是谁蠢？她？还是自己？ 姬覆曾说过，这次激发返祖现象的药量再度削减了，理论上也会减轻后遗症的症状。也许再过一分钟、两分钟……他终将恢复。 但是，除了自己的身体不适之外，还有另一股外来的情绪在干扰着他。这股情绪不但扰乱了他的思维，甚至可以说直接诱发了他的;断电。虢首封很清楚，那并不是属于自己的情绪。 他确实不喜欢世家贵阀，也许他也不喜欢缀在后面给他当尾巴的小哑巴，但绝不至于讨厌到要撕了对方的程度。 小哑巴跑来的时候，他确实吃了一惊。仅仅是吃惊而已，然后胸口便开始烧火，火势愈演愈烈，到后来差点克制不住，火到什么程度？火到恨不能扑上去一口咬断她的颈子。 这绝对不是自己的感情！虢首封汗流浃背地想：我对她没有那么刻骨的仇恨，即使我讨厌她是贵阀子弟，也不至于要到置她于死地的地步。 似乎有什么东西暗中放大他的恶念，借机蚕食着他的理智，如果不是他突然警觉，猜想小哑巴也许是诱发凶性的引子，立刻就背身过去，说不定他不会扑上去尖牙利爪地，把那一团雪糯团子给……他眨了眨眼，浑身窜起一股寒意。这幢冰冷、硕大的屋子里，盘旋着一丝几不可闻的邪恶气息。 虢首封拉长了呼吸的节拍，努力调节着自己。他的断电症状正在减缓，心底窜升起来的陌生情绪正如潮汐般退去。果然如他所料。 吞口氏虽然是夔地十六大贵阀之一，却是其中最低调的一个。低调到常常让人忘记他们的存在。如果不是二十年前和贵阀易氏争夺后嗣的那场闹剧，几乎连地主也快记不起这一家贵阀了。但他们中规中矩地生活着，好端端地发展到今天，才让人赫然察觉他们俨然已经达到了晋升世家的条件。越是不显眼的贵阀，给人的;惊喜越大。 虢首封不明白吞口氏想做什么，他们好像突然活了过来似的，不再死气沉沉地掩藏自己。一边暗中招待联合部队的特使，一边拉拢九地地主集体背书，发布一个完全摸不着头脑的强限指定任务……他觉察到在这座沉寂的城堡底下，潜伏着一头野兽。现在，它睁开了眼睛，首先冲他露出獠牙。 为什么偏偏选中是他？ 也许小哑巴对他的执着是关键。 虢首封脑海里的灵光一闪就消失了。 ;你没事吧，虢先生？老总管突然出现，吓了他一跳。 虢首封侧头匆匆扫了总管一眼，其实他是用眼角余光确认小哑巴没有跟上来。他刚刚才把心底的躁动给压平，要是这时候再看见小哑巴，说不定会前功尽弃。他可不希望演变成这种局面。所幸他并没有看见哑巴粉白粉白的身影。他松了口气。 ;没事。 老总管视线落在他扶着门把的手上，那只手可不象没事的模样，手背上青筋暴突。老总管不动声色地抬高视线，并假装没有注意到虢首封涣散的眼神。;老夫人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请问您现在就进去吗？ 虢首封现在的断电症开始缓角了，他感到小腹下升起一股暖流。暖流顺着经络游走全身，每游过一块，就令那一块重新焕发生机。这股生机甚至比以往更强悍。但是心底那一团阴霾般的怪物还没有消失，还在蠢蠢欲动。他没有马上回答老总管，而是选择了沉默几分钟。 在这个沓寂的世界里，他的沉默仿佛永无止尽。 老总管一直陪着他，并维持着奇怪的姿态等待他作出决定。这个倨傲的老人忽然变得别有耐心，让虢首封忍不住好奇地猜测，如果他就这样拒绝面谈，作势要走，这位老人会不会动粗？比如把他双手反剪，然后把他推进去？ 终于，虢首封轻轻一哼：;是的，我准备现在进去。 老总管笑了，微微躬身，转身昂首阔步地走了。他一定是受命监视虢首封，确保虢首封不会中途折返。老人从原路返回，既然要重新走一遍长廊，自然会经过刚刚小哑巴站过的地方。虢首封的目光尾随他的背影，吃惊地发现小哑巴居然还站在原来的地方。老总管与小哑巴错身而过。 ;断电总算了结束，虢首封如同充能完毕似地，视力也开始加强，甚至能看清她眼底荡漾的水光。 窗外的天空，恰好飘来乌云，把正午的日光遮得严严实实。屋里的光线黯淡下去，阴暗中蓄起她粉白粉白一团模糊的人影。微弱的光线只打亮半边脸，整体犹如一尊象牙雕成的天使像，除了缺少张开的翅膀，全身都泛出完美无瑕的光晕。 虢首封心中的怪物已经消失，溃成一地阴影散落脚边。他无从解释刚刚为何要那么粗暴的对待她，也无法出声安慰那种显而易见的忧伤。那么爱笑的她，现在也紧紧抿起嘴唇，非常听话的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在往他的方向张望。 是小狗，没错了。虢首封目光闪了闪，然后推开门，走进另一个战场。 门内仿造中古世纪的王廷。地面是大块大块开裂不规则的灰黑色大理石，中央有个小小的圆环凹地，十几根灰黑色的爱奥尼亚柱环绕着凹地，还砌了一圈半身墙，活脱脱象个小型的角斗场。跨过凹地，正对门的是抬高的台阶，台阶上放置着一把装饰华丽的椅子，象把王座。 一种刻意伪造出来的古老王霸之气，笼罩着整个阴郁沉闷的房间。 虢首封没忍住，噗的一下笑出了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开门的声音和虢首封的哧笑声，吸引了窗边小声对谈的两个人。他们齐齐望过来。 一男一女，一老一少。 虢首封见过男人，正是上次接小哑巴回家，自称姓古的青年平头男子。虢首封眯起眼睛，用崭新的目光重新打量这个男人……身高中等，体型偏瘦，和人对视的时候会无意识地微微扬起下巴，五官清秀，但长年行伍的历练使他锐气难挡，比普通人更威武一些。虢首封注意到，他穿着联合部队的军装，正式坐实了他的真正身份。不知为什么，虢首封有些不快。 另一位老夫人，就是吞口氏的大家长了。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头发银白色，中规中矩地挽成一团贴在脑后，身上穿着一件灰蓝色的束腰长裙，双手交叉摆放在身前。布满皱纹的脸上，唯有眉目与门外的小狗相似，也仅仅是相似罢了。气质上，这位老夫人纵然刻意收敛，笑目以对，总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压迫感。这就是那位疼惜外孙女，不顾一切发布强限指定任务的吞口氏大家长了。 大家长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五成。她朝虢首封招了招手，亲切地笑道：;你总算来了。虢…… ;虢首封。虢首封也换上另外一种面具，变成一个彬彬有礼的文明人。他顺从大家长的示意，绕过场内圆地，走过去。 直到近处，大家长大概是看过了，调皮地朝他眨眨眼。这个动作，终于把她和外面的小哑巴狗联系起来，看上去真是嫡亲的祖孙俩。;我记得你在夜行者当中是排行老三，俗称虢老三，对吧？大家长亲昵地说，;如果不介意，我随着姬先生等人一起，也唤你老三，成吗？ 虢首封顿了顿，没好意思告诉这位老人家，姬覆是乱七八糟的叫，通常他更喜欢叫;虢小三…… 大家长瞬间领悟了虢首封的意思，掩嘴而笑：;哎呀，果然不成。不过总是叫虢先生、虢先生的，太见外了。不如我就倚老卖老一回，叫你首封吧。 虢首封隐约明白小哑巴狗的执拗是遗传了谁的基因了。他从不和不相关的人犟，从容一笑：;您随意就好。这期间，他扫了一眼对面的古姓军人。对方沉稳得象坨铁，别说动作，连表情都没有变化，维持着均匀定格的神色。大家长和虢首封玩笑的时候，他眼角鱼尾纹从一而终，只有一根浅浅的痕迹。虢首封猜想他不会是连呼吸都屏住了吧？ 就在他猜测这家伙到底是木头人还是机器人的时候，门口一声轻响。 古潜眼神飞快地移过去，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原本他的存在轻浅得象一阵来回拂动枝叶的风，现在则是长剑出鞘，寒气呯的一下爆开。 虢首封经历一波断电和充能，感知变得格外敏锐。他立刻察觉到，这回屏住呼吸的人是大家长。能让大家长在这个时候屏住呼吸的人，虢首封猜也猜得到是谁。他往门口望过去，见哑巴狗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露出半个狗头。 吞口氏大家长：;云嫦，你进来做什么？ 易云嫦站在门边，双手飞舞。 虢首封：看哑巴演大戏。 大家长叹气：;这件事我会看着办的。虢先生既然已经来了，就是答应接这个任务了。 虢首封肚子里塞满了毒言恶语，但表面上一派春风拂面的神情。 易云嫦果然是先停了手语，打量他半天，然后又激动地比划起来。 ;易小姐，古潜冷不丁地开口了。他的声音轻柔，但充满了说服力，一开口立刻让虢首封回忆起那天晚上的情景。人狠话不多，废话从不提。古潜声音有些平过头了：;这件事，你并没有置喙的余地。我们顺着你的意思来做事，只是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还请你自重。 虢首封听出一点苗头……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大家长嘴角抽抽，勉强露出一个安抚意味的笑容。;云嫦，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你能帮我去厨房看看吗？我想留虢先生和我们一起用餐，你帮我监督厨房好好备菜，好吗？ 哑巴狗真的是听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一听说要留虢首封吃饭，脸色瞬间就亮了起来，刚刚的激动焦虑全丢到爪哇岛去，渴慕的小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虢首封。 虢首封早就在大家长话音刚落的时候就开口，他：;不，我…… 大家长用极慢的动作侧头、眨眼。 虢首封：;……舌头抵在唇齿间麻溜地拐弯：;那就麻烦你们了。 众人有致一同地认为：先把麻烦精送走再说！ 易云嫦欢快地转身，甩着条看不见的狗尾巴出去了。 见大门合拢，大家长忍不住呼了一口气，然后歉意地朝虢首封笑笑：;谢谢。如果你不介意，请和我们一起…… 一起食不下咽吗？虢首封飞速截胡：;不，面谈结束之后我还有事，时间怕不够用。大家长好意心领了，吃饭的事就不要提了。一起吃饭互相恶心？这辈子都不可能，下辈子也千万别提。 大家长从善如流。 虢首封：;好吧，我们先来谈谈正事吧。这个任务我是拒绝的。 古潜轻咳：;我以为夔地地主已经很清楚地向夜行者掌舵人表述了这个任务的重要性和强制性。 虢首封斜睨他：;没错。姬覆非常精准地理解了地主的意思。他只差没有明明白白地反呛……但是没有理解特使是什么意思。 这家伙到底是哪条道上冒出来的？虢首封很不快地想，趾高气昂的气势比世家贵阀还来势汹汹，甚至把自己凌驾于地主之上？他以为他是谁？仙家吗？仙廷不是已经亡了一万年吗？ 虢首封故意说：;如果你们不嫌弃，我可以另外推荐一个甚至几个比我更适合做护卫的夜行者。 古潜叹气。 大家长则一把抓住他的手，如同抓住一根救命草似的。;别这样，首封。大家长恳求他，;云嫦的直觉一向很准，她坚持只有你可以，一定有她的道理。求求你，别抛弃那孩子。 虢首封张口结舌：我还不准备养狗…… 大家长：;你想要多少？云嫦希望我们能更大方一些。三亿信用点，可以吗？ 虢首封震惊地甩开她的手。三亿！他几乎以为是自己耳背听错，三亿啊！他现在欠债十亿，每个月光是各种利息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恨自己不是牛马身，驮不起整个灵界去还款。 大家长却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嫌少，咬一咬牙，面露狠色：;五个亿！ 虢首封不敢置信的：;你准备请一个团队？ ;不，就你一个！ 虢首封整个都说不出话了。姬覆的声音适时地在耳边回荡起来： ……最近吞口氏赚得不少，倾家荡产十个亿也该拿得出来吧。 ……不过你可以当面抬价，抬得她吐血三升？ 刚刚还非常坚定的;不养狗、不带拖油瓶、不三陪，不带小屁孩的念头，立刻被现实轰得五劳七伤，所谓;钢铁意志在真金白银面前，软得跟风中墙头草一样，风来就疯倒。他撂起袖子、放开胆子、恶狠狠的准备饿死小胆撑死大胆…… 只听隔壁姓古的一声冷哼：;就是给十亿信用点又如何？ 他当场被美梦击中心脏，啪的一下完碎成渣。果然是现实太残酷，人帅无三秒。 古潜：;你得确定能完成这个任务，才能拿到信用点。 不就是陪玩山游水出门散心？虢首封冷笑：;什么任务？ ;送她去古战场。 虢首封脸色一下就变了。 ;要活的。古潜直勾勾地盯着他，补充说：;就算死，也只能让她死在古战场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虢首封头一个反应是掉头去看大家长。 大家长不知在什么时候撇开了头，完美地回避了他质疑的视线。 不是说她最疼爱哑巴狗吗？不是说她为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宁可和同等势力的贵阀翻脸吗？不是说那个要送去死的是她唯一的外孙女吗？ ;所以，根本不是出门散心，而是把她推进古战场？虢首封冷冰冰地问。任谁都知道古战场是什么地方？哑巴狗又是什么样的人？ 古战场是众所周知的与异界交战的地方。这场战争已经连续打了一千年，至今看不到战火熄灭的迹象。围绕着古战场，从前的将兵早已经形成了可持续繁衍生息的部落，甚至每隔一段时间又会以丰厚优渥的条件，从灵界征集各种能人异士作为新鲜血液去做人员补充。很多世家贵阀，就是源源不断贡献自己人起家，多年;奉献才获得如今超越普通人的地位、特权与财富。 哑巴狗，被一个九流的绑匪单手就能包着脖子的人，别说上战场打拼，就是挨个边她恐怕都活不成了。 虢首封说不清到底是;十亿酬金，还是;送她上古战场更能让他震撼一些。他刚准备为信用点而折下去的腰，现在又冷却了一轮液态钢似的，渐渐变得硬朗起来。 大家长呐呐地说：;我们吞口氏自然是要为灵界效力的。在这之前，已经不只一次为古战场提供人才资源…… 虢首封觉得自己真是眼拙，刚刚怎么还觉得这位老太太和蔼可亲呢？他忍不住提醒这位老太太：;别忘了，她可是姓易的。 大家长脸微红，却沉默了一会。 虢首封想了想又笑道：;这十个亿信用点，恐怕是买我这条命吧？要我陪她去古战场？是准备想方设法把我也诓进去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也太高估我的价值了，竟然认为我这条贱命能值十亿信用点？正数大概不值，负数挺相衬的。虢首封想到自己那十亿欠债，悲凉地叹息：如果不是那些还不完的欠债，他何至于做赏金猎人这份工作？如果不是做赏金猎人，他何至于要被诓去古战场？ 古潜：;你大概是误会了，我们并没有让你上战场的意思。白脸军人特别把虢首封从头到尾，再从尾到头仔细扫了一轮，象虢首封一样拿鼻孔出气。;我们正规军不象普通老百姓或是逞凶斗狠的游侠，武力值在其次，关键是要讲纪律。 虢首封：;呵呵。两个人四目相对，空气中呲啦爆出一串电火花。 虢首封反问古潜：;你们又给吞口氏提了什么样的好条件，让他们厚着脸皮贡献别人家的嫡系继承者？ 大家长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 古潜倒是不在乎这一点，也许对他而言，世家贵阀最为看重的身外之物全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皮毛。古潜蛮不在乎地说：;易小姐抵达古战场之日起，吞口氏就是夔地第四大世家了。 果然如此。虢首封挑眉冷笑，转头问老太太：;易家同意了吗？不用问他也知道，易氏肯定不知情。如果易家知道二十年前千方百计没摁死的小狗崽子现在这么值钱，他们不会闹吗？难怪吞口氏千方百计地隐瞒自己招待特使这件事，甚至连易云嫦旅行的终点也隐瞒得死死的。面对权力、富贵与地位时，世家贵阀的嗅觉非常灵敏，并且抢夺的力度也凶悍到可怕的程度。哪怕是玩赏金猎人玩到夜行者这样顶尖程度的人，也自愧不如。 ;你误会了。古潜说，;我们并不是希望易小姐上战场去送死……她这样模样，去古战场真的只能送死。 ;我们是指望的，是这一段旅程。不然，直接派军用的喷气机来接她不是更省事？转航两次，空中加油七次，花两个月的时间，就可以从这里直接抵达古战场。 古潜说得很有道理。 古战场位于黄海一隅，距离夔地十分遥远。古灵界还是流行御空术、缩地千里和传送法阵的时代里，要想从夔地抵达古战场，少说也要三、四个月的时间。而末法时代，所花费的时间更久。至于现代，灵界没有灵气，没有帝君、天君和天尊在天上唰来唰去的时候，人们出门基本全靠走路。托机械科技兴起的福，四海五地皆为一家，稍远一点的地方、更远一点的地方人们都能去，不会飞不要紧，有汽车、飞机和轮船，一样可以到，就是多周转几次，多费一些时间的问题。现在的日子不比古代差劲。 古潜认真地说：;我们希望易小姐自己前往古战场，我们也会为她的这趟旅程支付全部花费。 还真是游山玩水？虢首封;呵呵两声，表示不信。;这就是临终关怀吧？看你们的样子，并不希望她去送死。既然不是让她去送死，又何必千里迢迢找来这里，还要求她自己去古战场？要求？他想到了挂在自己头上的那个强限指定任务。原来他们两个竟然是同病相怜的人。 聪明一些的话，狗崽子就该趁着这个机会摆脱不靠谱的亲戚朋友，然后找个角落隐姓埋名窝一辈子。 虢首封心想，难道他们给他出十亿的价，就是为了让他防范中途逃走的意外？ 虢首封纠结起来：从人道主义的角度来看，这任务根本不该碰；可是，他刚好缺十个亿……真是太糟糕了，吞口氏和这个姓古的家伙竟然吃准了他要钱不要命的性格！ 虢首封心口一阵胜过一阵的紧疼。 而古潜虽然面上不露声色，但背在身后的双拳松了又握、握了又松。他和大家长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终于下定决心告知真相。这么做也是为了把虢首封完全拉到自己这条贼船上…… ;你知道醒族吧？ ;什么？！虢首封心念电转，差点跳了起来。 古潜：;事实上，我们得到一个情报…… ;她是醒族？！ 古潜摇摇头：;不，她不是。 虢首封刚松了口气，马上又神经紧张。 古潜一脸认真地说：;她很可能是个唤醒者…… ;她很可能唤醒一个超级醒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虢首封愣了三秒，爆笑。;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唤醒者？虢首封再度仰天大笑。;一个哑巴而已，你确定她能唤醒醒族？ 大家长不快地说：;她不叫哑巴，她的名字是云嫦，白云的云，嫦娥的嫦。 易云嫦。虢首封把这个名字暗中反刍，为哑巴狗感到不值：世界如此黑白不分，现在连醒族和唤醒者也要消遣消遣……为了一个超级醒族，轮到逼哑巴开口说话的份上了？虢首封大笑，笑声却有些悲怆。原来她也是被逼上梁山的汉子，从一开始就没有回头的路。他能想像到一系列的消息砸过来，那象白纸一样的人懵然且窒息的模样。 古潜：;笑够了吗？ 虢首封看向他，目光中隐隐透出敌意。面谈主导者不是吞口氏，而是古潜。这位被吞口氏隐秘隆重招待的贵宾，反客为主地摆布起虢首封的未来，让人着实不爽。即使他表现得再温文有礼，骨子里也散发出狠性。真正形容的话，古潜就象一条披着人皮的野狼，而虢首封却象一条身材颀长，能助二郎神一臂之力的哮天犬。两者近亲，又彼此排斥。 世家贵阀、地主、联合部队……三大集团构成了灵界新的统治阶层。虽然军人们自律到把自己的势力范围局限在古战场四周，但古战场上累年不熄的战火始终遥控另外两大集团的未来，联合部队隐隐居于三大集团之首。世家贵阀趾高气昂的模样就够让人讨厌的了，没想到联合部队的人更让人讨厌。 两个人视线在空中一碰，便撞出呲啦的火花。 ;我必须再强调一次，古潜说，;我们发布的是强限指定任务……你和你所属的赏金猎人团伙…… ;夜行者！虢首封纠正他，气势尖锐，;夜行者是最古老的赏金猎人团队，没有之一。这个团队的历史比你想像的还要古老！ 古潜无所谓地耸耸肩：;好，夜行者。强限指定任务是所有赏金任务中最高级别的任务，赏金猎人只有单向接受的余地，没有周旋回转的余地。即使是古老的夜行者团队，也不能拒绝！因为象这种任务的背后通常是三大集团共同支持，灵界人或许能拒绝三大集团中的一个，但不能拒绝所有。拒绝所有，意味着不想活了。虢首封抿紧嘴唇，自己在心里加了一句：姬覆也许不在乎得罪世家贵阀，但是再加上地主和联合部队，他就不得不让步了；即使姬覆野心勃勃，当下之即也没有对抗三大集团的实力。得罪一部份人，还可以获得另一部份人的支持，但得罪全部的人，就走上了众叛亲离的道路，即使是气焰炽旺的夜行者也承受不了。 ;你要多少信用点都不是问题。我们会尽可能地满足你的需求。但同样，你也需要满足我们的条件……这个任务很简单，把易小姐安全送到古战场。我们会把十亿信用点全划到你帐上，但是， 来了。虢首封打起精神。 ;有附加条件。 ;我明白。虢首封从来不觉得十亿信用点轻松好赚，如果没有附加条件，他反而会感到更可怕。 ;易小姐的重要性在于她可能是唤醒者。你要帮助证明这一点。 虢首封又忍不住噗哧一笑。 古潜闭嘴，神情阴郁地盯着他。 ;可能？虢首封根本不信。;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在没有真正唤醒醒族之前，谁也不能确认她的真实身份。醒族一直很神秘，和他们有关联的唤醒者也很神秘。没有人知道他们真正的起源，也没有人知道醒族真正被唤醒的时间。只有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他们才会成双成对地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认为，醒族应该是过去某个古老种族的后裔，所以才具备与天道沟通的天赋……说到这儿，滔滔不绝的古潜顿了顿。 历史上记载的直接沟通天道的种族只有一个，那就是仙廷仙家。过去的灵界六族里，人族排行最末，实力最弱，而混血根本没有地位。仙廷仙家因为能勾连天道，实力最为强横，排为六族之首。魔族大能广覆摧毁了九座登仙台，断绝了仙廷仙家与灵界联系后，仙家就随之灭绝。而现在，仙魔两族均已绝迹，妖、鬼两族隐匿，人族强势崛起，混血借人族之势，虽然不成族群，在灵界也有了一席之地。有关古代第一种族仙家的事迹，成了玄幻故事，半褒半贬。 有一点明确：灵界没有人希望醒族是仙家后裔。虽然不断否认，但醒族极有可能就是。 想到这，古潜略微有些丧气地挥挥手，说：;算了，没必要和你交代醒族的起源。因为我们谁也不知道他们从何而来，只知道现在极需他们出现。易小姐是目前能找到的，唯一勾连到醒族的线索。哪怕机率只有千万分之一，我们也无法放松对她的掌控。 即是说，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唤醒者，三大集团都会牢牢抓住她。 虢首封忽然察觉到，他很讨厌古潜;掌控易小姐的说法。那个人象白莲花一样无瑕的存在，就该安静而遗世地独立，而不是被人发现，被狎想亵玩。他脸色难看地瞪着古潜，古潜亦挑衅地望着他，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越绷越紧。 门口传来笃笃两下敲门声。老总管端着方型托盘站在门外。屋外的光线没有屋里的明亮，他又穿着一套黑色正装，除了胸前敞露的白衬衫、灰白头发、八字胡和反光的圆框眼镜片之外，就象是刚从黑水里走出来，背后还靠着一个透明的黑水水缸。黑暗漫过他的身形轮廓，朝屋里伸出长长的触须。 ;夫人，茶准备好了。 大家长点点头，温声吩咐：;拿进来吧。 老总管把托盘里的茶具一一摆放在靠窗的桌上。擦得锃亮的银锡茶壶，镶有金箔的骨瓷杯碟，白如凝脂的牛乳在端起落下之中荡漾，老人带着白色暗夹银线的手套，显得手指修长，他动作优雅流畅，把袅袅热气的红茶注入杯里，涓滴不露，注入的时候水柱撞在瓷壁上回旋，发出一串清澈动听的声音。杯碟被轻轻推送到每个人面前。 整个过程赏心悦目，悄悄缓解了满室紧绷的气氛。 只有推杯给虢首封的时候，老人不着痕迹地掀起眼皮，还是那种莫测高深的打量，还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在被虢首封察觉之前又迅速敛去。 虢首封正不舒服地动动肩膀。他总有一种被人窥视的错觉。起初以为是哑巴，现在哑巴不在，他仍然感到不舒服。就象整幢房子都活过来，四处都有看不见的眼睛盯着他。某种动物直觉催促他最好离开这里。虢首封算计着这场面谈还要多久才能结束？当然这取决于军人特使的表现了……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放自己？虢首封瞥一眼古潜，却发现后者表情有些奇怪，正盯住老管家不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谢谢，剩下的我们自己来。 老管家毕恭毕敬地微一鞠躬，悄悄退了出去。 等门重新合拢，古潜问：;老人在这儿服侍很多年了吗？ 大家长想了想，回忆使她的五官更柔和。她轻声说：;他比我还大两岁。我有记忆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儿出入了。 古潜面上划过一丝古怪之色，很快他重新集中火力转向虢首封：;让我们就刚刚被打断的地方说起吧。我们固然把希望寄托在易小姐身上，但是对于你，也希望你能分担部份希望。 ;呵呵。 ;你应该知道唤醒者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可惜我们除了掌握到易小姐的情报之外，另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报却找不到一丁点痕迹。古潜紧紧盯着虢首封，他说：;如果连易小姐也失去了掌控，那我们就该绝望了。 虢首封当然明白。唤醒者和醒族是一一对应的关系。比起唤醒者，人们更看重醒族。唤醒者不过是把开门的钥匙、一道可有可无的餐前甜点。只要牢牢把控住醒族，唤醒者随时可以丢弃。 他们怎么能这样看待小哑巴？可以用的时候紧巴不放，不能用的时候就弃若敝履？ 虢首封的火气再度被挑了起来。;快说吧，到底要附加什么条件？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首先，是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当然，你们请我来不就是做这个事吗？ ;其次，古潜面上闪过一些狼性表情，这让他看起来有些凶。;助她一臂之力……找到醒族。 虢首封皱眉。;到底是我找还是她找？我可不是什么唤醒者。 古潜说：;根据以前留下的记录，唤醒者和醒族之间有奇特的精神感应。唤醒者其实是先被一种我们都听不见的声音召唤至醒族面前。我们把这种声音称为大道希音，是天道的声音。 ;哦，明白了。这就是你们要她自己去古战场的原因？如果一直待在这儿不动，当然就无法响应醒族召唤，首先得让她动起来，对吧？ 古潜不说话。那就是默认咯？ 虢首封哧的一笑：;可是你们又如何确定醒族会在去古战场的半路上等她？也许恰好在坐在相反的方向上呢，而你们偏偏要哑巴去古战场，那岂不是背道而驰？ ;她不是哑巴！大家长再度插话。这一回，好脾气的她也不由得沉下脸了。 虢首封自己说漏了嘴，怪不得谁。他耸耸肩，叹气：;抱歉，我纠正。是‘易小姐’。 大家长勉强点头，算是原谅了他的无礼。 虢首封又继续问：;如果两者越离越远，又如何唤醒？ 这一点着实是个漏洞。古潜也很清楚，可是他只能让步到这一步了。因为…… ;我们没有太多时间给你们浪费，只能期待你们能撞大运了，虢首封。灵界有多么大？如果把灵界每一个角落都踏遍，这辈子都不可能。人的一辈子有多少年？百年？抱歉了，其实我们一年也等不了，能给你们争取到一年的时间，已经是我们的底限！ 虢首封勃然变色：;你什么意思？一年是底限？如果击穿底限会面临什么？ 古潜望了望大家长，态度更蛮横了。;这不是你该打探的事情，这是军事机秘。你只需要照我们提的要求走就行……带上她，把她安全无虞送上古战场！ 虢首封抱怨：;这个任务并不困难，何必非我不可？你们是不是嫌弃钱堆得太多花不完？花不完可以去做公益啊？每年这个时候该轮到我休假了，你们知道吗？就因为你们突然发了一个强限指定任务，非指定我不可……新仇旧恨一起上头，虢首封开始凭本色演出。;就算你们信不过专业的护卫公司，信不过地主的特种护卫队，只信得过赏金猎人，只相信夜行者……那也行！排名前十五的夜行者随你们挑，个顶个的优秀，每个都能完成这种任务。何必咬着我不放？ 古潜伸手摸了摸扣得死紧的军服第一颗钮扣。他习惯了发号施令，从没想过要和人解释自己的口令。他可不是来这儿和人吵架的，姓虢的这家伙却气得他只想挥拳。果然是气场不合。 ;因为你是她挑中的人。古潜简洁地说。 ;就因为这？虢首封也差点一掌打他脸上，最后掴在了桌上，震得茶杯碗碟齐齐一跳。 古潜顺手端起一杯茶，喝了两口给自己消消火，也不急着把杯子放回去，而是置在配套的小碟上徐徐转了个圈。;就因为这。他低声说，;因为易小姐挑中了你，那就必须得是你。 ;能叫她改口吗？！虢首封咆哮道，;我不需要她高看这一眼。你信不信我现在把她找过来，告诉她我不愿意去，她立刻就会点头。她都不坚持了，你们坚持个鬼！ ;十亿信用点也不要？ 债王之王卡了一下壳，然后气焰极其嚣张：;不要！ ;……那还真是遗憾。古潜叹息。 是有一点遗憾。只有涉及到十亿信用点，两个人才勉强保持意见一致。 大家长：;首封，别激动。我承认，在发布强限指定任务这件事上，我们都表现得不太理智。可是你不知道，云嫦从小就特别乖巧，非常懂事。她从来不主动说想要什么，吃什么和做什么……仆妇们常常抱怨要费尽心思去猜，也讨不到她的好。 那是你们照顾得太好。虢首封嘴角讥诮一勾，心道：所以她根本没有需求。 ;给她什么，她就接受什么。比如说她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天天吃鱼，我以为她喜欢才吃。后来才知道是厨娘偷懒，一次进多了鱼吃不完。别人都不要了，厨娘不想浪费就变着法子塞给她。有些鱼发臭，她也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虢首封吃惊地张大嘴：这……夸张了吧？ ;后来她开始拉肚子，我才发现这个事，马上把厨娘开了，另外换来一个。后来类似这样的事又发生了几次，我便派了宅里资历最老的总管，也就是刚刚进来的那位负责照顾她，才终止了这种暗中欺负她的事态。 虢首封忍不住问：;那时候她多大？ 大家长迟疑：;四岁。 古潜也忍不住偏头看过来。 ;四岁！ 虢首封瞠目结舌：外界传闻吞口家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真的是无微不至吗？ 四岁？那个时候她还能说话吧？虢首封牢牢记得她被毒哑的年纪是六岁。也就是说，换了一批又一批照顾她的保姆，甚至连行事最谨小慎微的大总管也指派给她，依然没有阻止意外。 她到底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 窗外的阳光源源不断折射递进，有光，却没有暖意。屋里的寒气渗出了地表，又渗进了皮肤，钻心噬骨般让人忍不住打个寒颤。虢首封环顾四周，想像着那珠玉坠盘似的脚步声叮叮地落在四周，仿佛真有一个腰后扎着蝴蝶结、穿着蓬蓬裙的小女孩从眼角余光里穿过去。 叮叮的、咚咚的。 大家长尴尬地清咳了一声，脸色微微发红。她为自己辩解说：;毕竟我除了是她的视线，我还是整个吞口氏的大家长。日常除了要关照那个孩子，更要为整个家庭几百个人口打理。她有陪伴，有保姆，还有护卫，能衣食无忧…… 虢首封眼神不善地望着她，真想提醒她，一千个陪伴、保姆和护卫也抵不过一份薄纸厚度的亲情。 大家长顿了顿，撇开了视线、转移了话题：;也不知是来来去去换的人太多了，云嫦从小就太不爱表达情绪。很多人暗中挤兑她，她也不说。直到上次我不在沙市的时候，她被人塞了一块蛋糕…… 虢首封唰的竖起耳朵。 他在网上查过历史记录了……小哑巴就是被一块蛋糕毒哑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大家长突然闭嘴。 现场气氛尴尬沉寂，又过了一会，她跳过前面话题：;只有这一次，云嫦很清楚地表示希望由你陪她前往古战场。 ;呵呵，真会抬举我。虢首封也笑了。 大家长：;云嫦认定你情有可缘。她知道自己必须去古战场的时候，刚被你救回来。你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这孩子从小到大一直没什么安全感，你的出现令她想去依赖，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虢首封则苦思冥想：融金大厦绑匪案的整个经过非常简单，他就是想翻出点新花样都没有足够时间与空间。那一晚，他是照着最模式化的流程按部就班的动作，他怎么就给小哑巴留下深刻、难以磨灭、充满安全感的印象了？ 大家长认真地看着他，她眼瞳深处跳动着一簇神秘的火焰，她的声音里有一种别样的盅惑力。;云嫦二十岁了，仍然和小时候一样单纯。她从未对别人表现过好奇与热情，唯独对你表现得不一样。甚至在即将离家前往古战场的时候，她也能克服自己羞怯的天性，坚持把你找来。这是个好现象，她也到了年龄，该知道男女之间有一种吸引力…… ;等等！虢首封连忙叫停。心想，这外祖母是想说外孙女单纯还是单蠢？这孩子长成今天这副;单纯模样，不是她教导出来的吗？她是真的认真抚养，还是只想把易家排列第一位的嫡系继承人养成废物？什么好现象，如果虢首封是她爸爸，夜行者老三就是个小流氓一样的存在。在一起？不存在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虢首封觉得大家长有些古怪。 大家长：;我在发布任务之前已经对你的过去做过调查，你没有不良嗜好。十亿欠债的原因我们也知道了，没有问题。有你守在云嫦身边，我觉得…… ;她会死吗？虢首封再次打断她。 在虢首封看来，大家长一直强调易云嫦很不安很无措，很需要他陪伴，其实真正不安的人应该是她自己才对。人类在表现脉脉温情的时候，也会露出冰冷自私的一面。 大家长愣了愣：;什么？ ;如果她抵达古战场，会死？战死？牺牲？随便哪种说法好了，反正就是她不会再活着回来。 ;当然不会，你怎么能这么想？大家长受到惊吓般，倒抽了一口冷气。 古潜本来在旁边安静地听着，这时才插嘴：;当然不会让易小姐真的上战场。上了战场她能做什么？送人头？易小姐又没有异能，也没受过战斗训练，真正进入古战场，一分钟都撑不了。古潜澄清：;诚如你所说，只是让她走动起来，让她活动一下，增加撞见醒族的机率。 ;如果没有醒族呢？ 古潜没听见似的，自顾自说：;古战场老早已经被联合部队包围了。内圈是战场，外圈则是联合部队的驻扎基地。易小姐只需要抵达古战场外围的军事基地，就算完成了这趟旅程。有醒族一起跟来最好，没有醒族的话……那是最高司令官来评判的事情了。 ;司令官是谁？ ;当然，不管有没有醒族出现，我们绝对不会为难一个弱女子。只要易小姐开口，随时都能派军机把她送回来。 她？虢首封模模糊糊地想，只有她？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个细想，而是再度转向一旁缄口不语的大家长：;吞口氏能成为贵阀，一定也往古战场上送过自家的子弟吧？ 灵界世家贵阀的地位能高于普通民众，位列地主之下，主因是他们曾经输送过自家子弟前往古战场。子弟兵在战场上为自己挣得荣光，也会给后方的本人家族带来荣耀。渐渐地，除了地主和联合部队之外，世家贵阀也形成第三大统治阶层。 大家长谦虚地回答：;不多，十五个。都是我们家资质极其优秀的异能者。异能者！虢首封见识到宅子里的幻心术之后，便明白即使是在世家贵阀中排名最后的吞口氏，也有深不可测的底蕴。但是古战场上打了一千年，吞口氏也已经传承了九代家长，派去古战场的子弟却只有十五个。这个成绩真不算傲人，只能勉强;买到一个贵阀身份。 虢首封点点头，又问：;这些子弟服役期满后，有回来的吗？子弟兵服役期十年，十年后回归……这是最初三大集团的约定。但世人皆知所谓十年，其实只是一个幌子，算不得数。 大家长开始警觉：;没有，我们派去的子弟通常都有强烈的荣誉心。在古战场呆了没多久，就写信回来，声称自愿放弃本家的权利与义务，愿意与古战场其他人一生一世共生死，战斗不结束绝对不回归。 ;全部？ ;全部！ 虢首封咧嘴一笑：;这种屁话你们居然还相信煞有其事？是……他本想粗鲁地骂脑子进水、脑子被驴踢，看在对方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份上，想想还是算了。 如果一个人的荣誉心格外重，有极强烈的自我牺牲精神尚可以理解。但是十五个人都奋不顾身，都把自己和一场遥遥没有终止期的战争绑定在一起，那就太扯了。一般来说，最初的亢奋期过去后，便是漫长而难熬的厌倦期。人们在厌倦的时候，放弃的念头会变得格外强烈。即使放弃自己的生命也恨不能摆脱厌倦的日常。 虢首封没有和正规军交战的经历，但他的职业生涯里会发生类似的小型战斗。 他很明白战争本质。相对于整个人生而言，战争其实只是极短极短一瞬间的火花。短期内快速提升自己的战斗力，然后压倒对方得到服利……这就是战争。一旦战争时间拖得太长，比如说艰苦耐劳的状态要延长到一个月、一年……情况就会变得很不一样。有时候一场战斗比拼的就是耐心，但更多的时候比拼的是谁先放弃。赏金猎人面对的往往是一群贪性极重，注重享受但并不注重磨砺的匪众。对方的贪性常常引发隋性，一旦人变得懒惰了，被赏金猎人一顿穷追猛打就宁可举手投降，去把牢底坐穿。他们不相信自由会比束缚更美好。 虢首封不相信吞口氏的大家长会天真地以为，前后数百年的时间里，所有去到古战场的子弟都被激发出;荣誉胜过生命的斗志。那太不可思议了。一个逃兵也没有？一点颓废都没有？难道近千年来，从来没有人质疑过被完全封锁的古战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怎么有人舍得将自己的孩子白白地往那地方送？难道灵界不太平吗？盛世不繁华吗？安闲和乐不够吗？ 难道去到古战场的人全红着眼睛变成了战争机器，再也不肯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太平盛世吗？ 反正虢首封不信。他问：;那么有人活到最后吗？我是指，活过十年服役期，一直活到老年？十五个人有谁活到老年，给家里寄回一封信？ 古潜眼中闪过一丝晦涩暗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他们是上战场打战，怎么可能安逸活到老？你当古战场是什么地方？那是和异界交界交战的地方！大家长脱口而出，有些生气了。 古战场也和醒族一样，非常神秘。联合部队把那个小岛裹得密不透风，除非是部队自己人，谁也不知道战场里面是个什么情况。虽然联合部队一直强调古战场是世界末日的开端，但这么多年大家都活得好好的，除了偶尔有过几次征兵，人们几乎快忘了古战场。即使在古战场上爆发过多次激烈的战斗，但是并未波及到普通的民众，谁会认真把末日邪说当成一回事，惶惶不可终日？ 虢首封就算比别人多知道一些古战场上的故事，也无法感同身受。现在，直接面谈的机会让他开始正视古战场上的血腥，因为这场灾难终将透过雇主，波及到他本人。 ;活过最初的十年？有吗？ 大家长沉默，她睁大了眼睛瞪着虢首封。虢首封却在她的沉默中听见了从过去、远方，穿越了时间、空间，传来绝望、愤怒和悲伤的嘶鸣。那是死者的挽歌。 虢首封表情渐渐严肃，他说：;我明白了。你们抛弃了他们。以血脉为资本，贩卖自己的手足，才博得今天的特权。吞口氏只是一个缩影，所有的世家贵阀都由此获得第一阶登向通天特权的台阶。他看看不远处高高抬起来的独椅，装饰得那么华丽，宛如一尊王座。上面每一根雕镂都是从战场上运回来的枯骨。那把椅子浸满了鲜血。 ;真不敢相信，在这种情况下面，你还要把自己唯一的外孙女也推向古战场。你把她当成娇儿圈养，从未教过她求生技能，更没有教过搏斗技能，现在却要把她送去险境。明知过去从来没有人从那地方回来，现在却指望她成为第一个从战场上回来的人？ 天真。 ;联合部队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把她送走？ 大家长涨红了脸。 古潜在旁边轻轻咳了一下。;虢首封，你是真的误会了。易小姐只是一个还未发生作用的唤醒者。我们只期望她能履行作为唤醒者的义务。终点是古战场没错，但更关键的地方在于中间的过程。在她的旅途中。你，就是确保她旅途顺利的保险栓。你明白吗？ 如果虢首封对吞口氏是瞧不起，对古潜就是强烈的厌恶。他冷冷地看向军人，质问：;如果只是让她唤醒醒族，又何必非要前往古战场？不是说冥冥之中自有精神感应？你就放她满灵界的游历不更好？走到哪是哪，说不定等她哪天停下来的时候，对面站着的就是醒族呢？这么一来，也根本不需要我出现，你们自己陪着她……她……虢首封突然脑中劈下一道灵光，嘴里;她个不绝，浑身却窜起一阵鸡皮疙瘩。 古潜眼神沉了沉，暗暗叹息一声：他本想不知不觉地消除一个疑虑，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察觉了。 虢首封大叫：;你们在怀疑我？你们怀疑我就是……天！ ;我也希望不是你。真的。最好不是你。如果是你，那就表示未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必须共事。可是你看，彼此见面稍稍了解之后，就发现彼此都没有好感。你想打我对不对？很好，我也想打你。 ;我没有把握能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和你合作无间。古潜深深地凝视他，说：;就算是我的私心吧，为了证明你不是醒族，难道还不愿意陪千金大小姐走一遭吗？哪怕目的地是无间地狱，你就当是去旅行散心好了，顺便确保她在途中找到一位超级醒族，而不是象你这样的半吊子。证明你只是拿钱办事的赏金猎人，而不是我们日夜企盼的超级醒族，有这么难？嗯？还是说你依然拒绝，非要逼我就这样…… 说话就说话，古潜冷不丁地掏出枪，喀啦一响子弹上膛，枪口冰冷地抵在虢首封的太阳穴上。 任谁被这么威胁，都会吓出一身冷汗吧。 古潜与他四目相对，森然低语：;就这样押着你上古战场，来一次‘强行觉醒’？ ;强行觉醒？ ;其实醒族不一定靠唤醒者觉醒，如果遇到危及生命的情况，也可以自行觉醒。 太阳穴上的冰冷触感实在是太刺激了。虢首封嘴角抽抽，举双手投降状。;所以你现在是想看看，我能不能在你的枪口下面展现出不一样的力量？看看我是不是强行觉醒的猛人？ 拿枪的人不说话。 ;认清事实了吗？不管你用枪对准我多久，我都没有变身的能力。我是有异能，可是那种异能别说你们了，就是世家贵阀也没有一个看上眼的。也就是在赏金猎人这种低能儿的圈子里赚一波吆喝叫好罢了。除此之外，我从小到大就没有什么异常……尾音戛然而止。虢首付忽然想起早上做过的梦……那是一个非常模糊的梦境，他把大部份内容都忘掉了，只剩下最后一个洁白的天使走到他面前，仰头对他说： ;醒来，虢首封。 醒来，某某某……这不正是灵界人都知道的唤醒者解封醒族的咒语吗！ 就在虢首封自己惊疑不定的时候，手枪挪开了。古潜嫌弃地递来一张纸巾，说：;擦擦，你出了一头的汗。 虢首封默不吭声地接过纸帕。 ;胆子这么小，你怎么成为夜行者老三的？ 虢首封的动作微滞，后来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精神默认了这个哑巴亏。他心中忐忑，却并不是被那把枪吓的，而是被自己的梦给吓的。 古潜一边收枪一边说：;很抱歉用这种方式吓唬你。不过看来我判断正确，你应该不是我们正在寻找的醒族。万幸。 该说万幸的人是我才对，好嘛？虢首封暗中咆哮，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你满意了？ 古潜偏头想了想：;还是不太满意。 ;你还想怎么做？ 给他一点颜色，他就要开染坊了！虢首封誓要砸了他的缸。 ;你之所以没有觉醒，也有可能是因为刚刚受到的刺激还不够强烈。历史上记录的第九十七号醒族，他是作为一名普通士兵进入古战场，在一次恶战中所属小分队十五人被全灭，只剩下他强行觉醒，作为醒族活着回到了场边。 虢首封一阵恶寒。;等等，你不会想把我丢进古战场吧？ 古潜光看不说话的时候特别渗人，但他这个时候突然出声能把人吓死。;也许，到最后我还是得做病急乱投医的傻事。到时候只能请你多多包涵了。 包涵？！虢首封不想和他打交道了，想掉头就跑。但他也知道此时他敢掉头就跑，下一秒军队就押着三地主、三地主再押着姬覆、姬覆再亲自押着他前往古战场。那时候可就真的有理也说不清了。虢首封：;很好，你已经非常有力地说服了我接下这个任务。你放心，我一定会督促……他及时把;哑巴两个字吞回肚子里，换上了更得体的;易小姐。 ;我一定会督促易小姐把超级醒族给揪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一年，古潜象个没得感情的机器人，精准、冷漠地纠正：;你们只有一年的时间把人给找出来。 ;一年就一年。虢首封咬牙切齿。他发誓，找到醒族的第一件就是先揍他一顿出出鸟气。;不过，就算找出醒族也无法成功唤醒吧。哑巴就是哑巴。唤醒者必须要开口才能唤醒醒族。 古潜淡然道：;这点你不用担心。只要能找到人，我们就有办法让他醒来。 虢首封太阳穴狠狠一跳，仿佛还能感觉到枪口洞洞的余韵。有办法？不就是象刚刚那样对他，再用更狠绝的方法比如丢去古战场来对付可怜的醒族吗？ 说好醒族是灵界至高无上的存在？其实都是哄鬼的吗？ 可怜的醒族。 大家长突然说：;云嫦并不是真哑。 已经收好枪的古潜，还有正在腹诽古潜果然是人渣的虢首封同时看着她。 大家长：;她是因为心理障碍才不再说话，声带没有问题。 古潜：;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会说话，只是因为心理疾病发不出声。谁如果能解开她心里的结，谁就能成为治愈她的心理医生，让她说话！ 古潜眼露惊喜：;当真？ 大家长点点头，略显迟疑地说：;这也是云嫦要求请虢先生过来时，我没有反对的原因。 两个人又把视线集中在虢首封脸上。 虢首封：;喂，我只是你们花钱雇来的保镖！ ;如果能一举多得，有何不可？古潜喃喃低问。;希望你能证明这一大笔信用点砸在你身上砸得值。 虢首封脸皮抽搐：;那你期望太高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句老话没听过吗？ ;没听过。古潜还故意反问：;不知你有没有信心在这次旅途中治好她的哑症？ ;没有。 ;也许你可以色诱？ 大家长轻轻咳了一声：家长还在这里呢。 虢首封更大声：;不会色诱，你就别想了！ 大家长又发出不满地嘀咕：;我们家云嫦哪里不好了？ 古潜不以为然地笑笑，拍拍虢首封的肩膀：;对自己多一些信心比较好。既然她这么相信你，你怎么也该重新认定自己的价值才对。教她说话，协助她找醒族，唤醒醒族，对你对她都是大好事啊。色诱一下有何不可？她唯独对你表现出一点点兴趣。 那种;动物就是拿来做实验的语感，惹得虢首封反骨噌噌往上涨。;如果最后还是失败呢？ 古潜便幽幽地凝视他。那双眼瞳黑黢黢的，就和他刚刚掏出来对准太阳穴的手枪枪口一样。 虢首封立刻、马上举手投隆：;OK！OK！我明白了。醒族是吧？我拎着小哑巴狗一路趟山趟水地过去，非给你们揪出十个、八个不可。 ;说了她不是哑巴。 ;醒族已经很罕见了，你以为是地里挖萝卜，一挖一个准吗？古潜讥笑。 ;信我！ ;别想造假。古潜一眼洞悉了他的意图，;我会和你们一起上路，全程监督。 虢首封差点咬断自己的舌根。 ;这趟行程很长，难道你们不花钱？遇水坐船，走路坐车，翻山还有可能需要坐飞机，怎么，都是你出钱？ 虢首封：;…… ;或者你以为易小姐会掏钱？ 虢首封满脸问号：难道不是她？ ;还有别的人一起同行吧？比如保姆、护卫什么的。世家贵阀的规矩贼多，谁出门在外不是拖好几个大箱子一起滚的？虢首封脑补了一群人扇风的扇风，带帽的带帽，涂防晒霜的涂防晒霜，端茶递水的端茶递水……浩浩荡荡把火车站、飞机场、轮渡口挤得水泄不通的场景。 ;除了我，再没别人了。我负责全程监督，顺便照料你们的日常， ;你？！虢首封眼珠子差点瞠出来。 古潜没理会，继续说：;中途和军方和地主保持联系。哦，对了，出发之前你们身上都要携带个人定位仪，洗澡也不用取下来的那种。 虢首封：;…… 古潜五官端正的脸孔，布满了阴沉邪恶的颜色。;确保你们不会走丢、走偏、走不正确。 呵，军人！ 虢首封也开始认真起来：;既然提到了钱，酬劳怎么算？ ;定金一亿，今天下午就打到你的帐上。抵达黄海再付定金两亿信用点。这些钱都不退。 ;呵呵，好大方。虢首封冷笑。随随便便大手一挥就甩出三亿信用点，等于是陪着大小姐走走、吃吃、喝喝，什么都不用干就坐躺稳赢一笔酬劳。可是刀口舔血的人都会警惕起来。来得太容易的钱往往附带高风险；太过平静的背后往往是风暴。十亿债王苟活到今天，凭借的是比狗鼻子还要敏锐的直觉。 古潜越是轻描淡写，虢首封越是心中不安。他忍不住问：;这么豪气？没有附带条件了？ 古潜微笑示意：;护卫啊。 ;护卫！虢首封哈哈，;你所说的护卫是我想像中的护卫吗？难道路上会有暗杀、追杀、截杀……虢首封一直盯着古潜的脸。他见古潜只是笑，不说话，立刻改口低低咒骂了一声：;还有截杀？！ 虢首封满口;杀、杀、杀，但是自己也不相信……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大小姐，怎么会时时有性命威胁？ 她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大家长：;云嫦经常会遇到心怀不轨的人企图攻击她。 虢首封麻木不仁地望过来。 大家长提醒到：;别忘了，她还是易家第一继承人。另一个贵阀，但底蕴比吞口氏要强得多了。即使当年两家联姻，在外人眼里看来也是吞口氏高攀了易家。除了易云嫦，易家现在的继续人还有四、五十位。易家是公认的内斗极其严重的贵阀之一。自然想杀易云嫦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你们不是让她出去游玩，而是送她去古战场。虢首封说，;去了古战场很有可能回不来，难道易家也不放过她？ ;他们不知道。 古潜：;去古战场一事是保密的。 大家长：;就算知道云嫦是去古战场，后面能牵扯到的利益网太复杂了。也许有些人会放弃，也有一些人则会希望她在半路上就…… 虢首封了解地点点头。难怪古潜一再要他保证把人活着送达。 虢首封想到那一晚融金大厦的绑匪们。表面来看只是一起普通的勒索钱财小CASE，但是事败之即，马上有绑匪朝易云嫦冲过去，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如果当时他晚了一步，她会是个什么下场？那天晚上的绑架真的只是意外引起的？ ;这次面谈很圆满，谢谢合作，虢首封。古潜拍拍手，;我很满意。 虢首封恹恹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明天？不可能拖到后天。我们在这里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这些时间都要从原来预定的一年中扣除。 ;哈？ ;今晚吧？你尽快赶回去收拾行李。芥子包有吗？有？好吧，那我就不提供了。我马上订今天晚上的车票，稍后把信息发到你个人终端上，没问题？ ;不是，今晚就……虢首封话还没说完，就被古潜推着走了。 ;别浪费时间了。抓紧！ 他们打开门，这才发现门口窝着一只小小狗。 不知道她蹲在这儿蹲了多长时间，可怜兮兮的。 虢首封沉默地看着易云嫦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本就光鲜亮丽的裙摆，朝自己扬起一脸讨好的笑容。 她怎么能这么可……爱？ 古潜在旁边说：;啊，易小姐，你一直在这里等吗？ 易云嫦飞快地比划着手势。 古潜偷觑了旁边面无表情、宛如木桩的虢首封。;不行哪，小虢不能留在这儿吃午饭了。 易云嫦的笑容僵住。 ;我们已经定好了今晚就出来。他得赶回去收拾行李。以后有的时候一起吃饭的机会，不急于今天。 整个对话里，虢首封一直垂眸望着她。他看着她满脸欢快的笑意蓦地僵凝，慢慢渗出三分失落。很快，她又发现虢首封一直盯着自己，立刻又重整旗鼓，再度展现出一个阳光满满的笑靥。她手指曲了曲，猛然又想了什么，左右张望一会，然后壮起胆子朝虢首封伸出爪子。 其实不算爪子。 纤小白嫩，指甲粉红啜着闪钻般的光泽。 勉强归纳入爪子的范围里，也是一双让人目不转睛的漂亮爪子。 虢首封不明所以，本能地伸出自己的手搭在她肉爪子上。她马上握住，指尖冰凉冰凉的，贴着取暖也暖和不起来。 她一个人到底窝在这个阴冷的门口，窝了多久？ 易云嫦把他的手掌翻过来，在上面写字：;没关系，下次见。想了想不对，又写：;晚上见！然后松手，冲他心满意足的笑。 何必呢？虢首封在心中默默对她说：大家不过萍水相逢罢了。上次出手救你，只是收钱办事。人类没有你想像的那般美好，正相反，不但不美好，还极其丑陋。我也是。 所有的话他都说不出口，尤其是最后一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易家遍布灵界范围最广的一门意，是经营茶楼。他们把茶楼文化演绎到极致，成了一门艺术，火遍整个灵界。继易家之后，又有昆仑广氏、黄海九尾、夔地孙、秦、陈、姜、禇氏等都开始了茶楼生意，并且各有建树。但论起茶楼鼻祖，还是易氏当之无愧。 易氏茶楼不拘一格，有大有小。大的可以圈地百里，小的仅是闹市一隅。最受灵界欢迎的茶楼，是易氏首先推出的园林文化型茶楼，小径曲幽，四季拘于一园。并且，将易氏园林茶楼与其他家的茶楼区别开来的最大优项，是他们家茶楼隐私性最好。 易家非常注重自己的隐私，他们本身就是一个十分神秘的大贵阀。神秘性影射到他们的茶楼上，就拿沙市的;东林来说，虽然在这儿消费价格昂贵，世家贵阀们还需要提前预约才能进入东林茶楼，却受人趋之若鹜。 东林占地面积极广，登高远眺，心旷神怡；与其说是茶楼，不如说是以茶文化为核心的综合生态园。大部份地区已经扩展出防御法阵之外，阵内小部份地区则是密林从集，有山有水，湖聚青荷。人在其中，被遮挡、被掩盖，闻声不见人，行过有虫鸣。 常山蛇的蛇头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到了东林园西区。有一个穿着改良版白狩衣的小童早早候在门口等他。见他来了，便招招手示意他跟着走。 西区已经封锁，铁门挂上了暂停营业的休整牌。在防御大阵的红光反衬下，门上花纹时不时流溢出一抹金光。金光会象流窜的游鱼般，乍然一现，然后赶在视线追过来之前，顺着高高耸立的围墙朝远方遁去。 真是好大的手笔。 蛇头暗暗叹了一声。这就是世家贵阀的底蕴。有事没事施个小法，张个结界，开个小阵，尽显派头。他不禁又羡又妒。常山蛇作为赏金猎人行业的第二龙头集团（第一集团当然是夜行者），也算是小小积累了一笔人力财力和物力。但是比起这些千年累立不倒的世家贵阀，资本还是显得太薄弱了。这就和乞丐站在圈外，仰望朱门阁楼似的。天上飘雪地面寒凉，豪门大户的丝弦歌语断断续续飘到饥寒交迫的人耳朵里。 又有小道消息说，今年易家头一个提交申请，准备晋升为夔地第四大世家。其他的贵阀还在斟酌，有些已经放弃角逐。比如已经排位垫底两百年的吞口氏，这次依然选择了不申请角逐。 穿过一片芭蕉林，小童把蛇头领到一座古色古香的石木结构的小阁楼前，示意他自己上去。 蛇头根据指示牌，在门口脱了鞋。幸好他知道易家人的尿性，已经好好地洗过澡，喷过体香剂……连脚丫子都没放过，还换上了新鞋袜、新衣服这才来会面。他自娱其乐地动动两个脚趾，然后慢悠悠地朝楼上走去。 整座小楼都静寂无声。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世家贵阀对于赏金猎人有一种很矛盾的心态。他们既依赖赏金猎人替他们办各种杂事，又鄙视这群在底层摸爬打滚，汗臭哄哄多过体香的人。他们对;夜行者的态度会好一些，毕竟夜行者多年推行的揽人政策使彼此间的关系盘根错节，恰似移植一样，谁都是谁的一部份，推脱不开。常山蛇团伙就没这么好过了。蛇头自我安慰：这是因为成立时间短，底蕴浅薄造成的；假以时日，这些推钱推物过来的大老爷们总有一天会在双手奉贡，低头弯腰，好好地说出一个;请字。 他上了三楼，三楼是小阁楼的最顶层。这儿环境更优雅，更空旷，槅扇用得更多。到底都是影影绰绰，又寂沓无声。蛇头耳尖捕捉到一点点茶盅碰撞的细音，循声而去，走到近处才猛然愣住…… 对方不会认得他，但他却认得对方。 这一次神神秘秘的会面，出面接待他的人，竟然是易家目前风头最盛的易萍易大小姐。 易萍，易氏第二嫡系继承人，易云嫦的亲姑姑。二十年前，易萍才刚满十七岁，就有谣言说，因为不满意大哥与吞口氏的联姻，她制造了一起车祸导致兄嫂惨死。后来针对襁褓小儿的多次暗杀行动里，也有她的身影出没。虽然一直没有实证，但很多人，包括吞口氏都怀疑她是一系统犯罪的幕后推手……再除掉易云嫦，她将是易氏最大的受益人。可不知为什么，易氏老家长明知她弑兄嫌疑最大，却对她钟爱有加，理由是;果敢伐断，担得起重任。 蛇头近距离打量她，发现她和已经过世的兄弟几乎没有相似的地方。令人印象深刻的她法令纹，从鼻翼边延伸向下，象括号一样包住了整个削得极薄的嘴唇，法令纹线路又长又深。虽然养尊处优，浑身上下却没有一点圆润感，晦涩无光的皮肤象直接包裹在骨头上面一样，到处透着一股嶙峋感。看人的时候，细长的眼睛轻轻往上一挑，黑少白多，哪怕是她坐着，对方站着，她也有本事清晰地表达一个;我看你不来的鄙夷之情。 二十年前稳坐易氏继承人第一把交椅的易贺锋可不是类似的模样。易贺锋要可爱多了，整天端着一张平易近人的笑脸，身材颀长，言行柔雅，为人十分谦和，与一般世家贵阀的子弟相比，差别极大。当时蛇头惊鸿一瞥，便断定这男人活不长久……他太美好，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虽然淤泥沃土能催生青莲，但过量营养也能灼根毁花。好人总是活不长，坏人却能苟且偷生。 现在的易云嫦象极了她那个早逝的父亲。 ;哟，易大小姐！蛇头打了个招呼，不请自来地盘腿坐在易萍对面。他大大咧咧地给自己倒茶，牛饮了三杯才放下杯子。;好茶！蛇头抹了抹嘴。 整个过程，易萍都坐着不动，甚至连看都不看蛇头一眼。直到蛇头赞了一声;好茶，她才无声的咧嘴一笑，好像讥诮似的。 蛇头开门见山地问：;不知道易大小姐找常山蛇，想发布什么赏金任务？ 易萍挑了挑眉。;听说你消息是最灵通的？ 蛇头点点头，打哈哈笑道：;可以这么说。 ;和夜行者的叔伯仁相比呢？ ;哈哈哈……彼此彼此吧。蛇头大笑。 ;那好，我问你，易萍神色还挺平静，但蛇头注意到她摆在桌边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垂下眼睛。能让易萍狂暴的事思来想去，也只有那么几件。 易萍：;你知道易云嫦吗？ 唉，果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蛇头一时间心潮迭涌，拿不准是故作不知比较好，还是点头承认知道比较好。是瞪圆了双眼说：;咦？易云嫦？那孩子不是你们易家的嫡系吗？听说她是被吞口氏给奶大的的。估计会被打。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能让他蛇头变猪头。那还是一惊一乍地：;咦？易云嫦？听说过，不太熟。完全敷衍掉，或许会更好。 脑子里翻天覆地好一会，偃旗息鼓之后，蛇头慢吞吞地说：;哦，易吞口氏？我听说吞口家要把她送去古战场了。世家贵阀哪一个不是把自己的子弟兵送去古战场参战，才换来滔天的荣华富贵？呵呵。 易萍突然大骂：;贱人！ 蛇头吓了一跳。 平心而论，易云嫦和易萍虽然是亲姑侄，却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吞口氏不让易云嫦单独出门，也不让她接触易家人。出门在外，吞口氏更是要再三确认没有易家人在附近才行。易萍和易云嫦之间最大的联系，就是易云嫦挡在前面，不让易萍做首席继承者。这又不是易云嫦自己能决定的事情。而且易老家长已经明确表示易萍可堪重用。 她到底还在害怕什么，担心什么，怨恨什么？ 蛇头暗暗摇头：世家贵阀之间的明争暗斗，大概是他这一辈子也无法理解的事情。 易萍双目充血，配上她那张干瘦扁平的脸，活象被吸干血的僵尸一样瘆人。她凶狠地对蛇头说：;我现在要发布一个高价的赏金任务…… 蛇头不太感兴趣的;哦了一声。 这和易萍想像中的情景不一样。她皱了皱眉，努力想让自己理智一些，最后还是被亢奋的情绪给淹没了。;我要易云嫦死！ 世界安静了三分钟。 蛇头翻了个白眼，反问：;死？ 三分钟的时间足够让易萍回神了。她猛的一激灵，突然意识到自己刚说了什么话，连忙补救似地改口：;不，不是……她思考了很久，渐渐冷静下来。 蛇头耐心地等待着，然后听见她说：;我出五千万，你把她废了。 ;废？ ;对，就是让她到古战场也拿不到军功，绝不让她得逞，最后便宜了吞口氏！ ;便宜吞口氏？ 蛇头问到了点子上，易萍激动得浑身打颤，她压抑着恨意低声说：;我接到消息，今年吞口氏虽然没有向地主递交晋阶世家的战贴，地主却暗中承诺，只要吞口氏悄悄把易云嫦送去古战场，唯一晋阶世家的名额就是他们吞口氏的。 ;绝对不能便宜吞口氏！易萍象负伤的野兽一样低吼，;那个名额应该是我们易家的！ 蛇头挑了挑眉。 这女人脑子有病，病得很严重。真不敢相信易家居然会由这个生了病的女人掌权。看来，又有一个世家贵阀要走向没落了。他暗暗叹了口气。;所以你让我杀了她？ ;不，废了她就好。让她无法正常地上战场拿军功。 蛇头：;那好，要对易吞口氏做些什么，才叫废了她？不明不白的，还不如让我杀了她呢！ ;能杀就杀吧。易萍倨傲地昂起下巴，;我不在乎她的小命，我只要确保她不会给吞口氏输送利益，不会成为我们易家的挡路石就行。 说杀就杀？蛇头哈哈打岔：;我就打个比方而已，怎么能杀呢？ ;你接不接？ 蛇头立马板脸，义正严辞的：;不接。 易萍傻眼。;不接？为什么不接？五千万！怎么，你嫌少？ ;这不是信用点多少的问题。蛇头呲牙，;看来你还不知道……吞口氏已经给易吞口氏请了个赏金猎人做护卫。 易萍：;谁？ ;虢首封！夜行者行会排名第三的虢首封。他既然能在夜行者排名老三，那么在整个赏金猎人行业里，实力也能排到前五！我可不敢自夸实力能压过虢首封。再者，如果我接下你这个任务，就等于和整个夜行者为敌。蛇头唉声叹气，;赏金猎人这一行业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碰瓷到处碰，但是千万别去碰瓷夜行者。 易萍先是一副暴怒的表情，听到后面就冷冷的呛声：;我知道那个老贱人会耍贱招……居然请动了夜行者？可你们常山蛇不是号称业界的万年老二吗？只要有夜行者压在头上，就永远没有你们常山蛇的出头之地。难道你不想把夜行者拉下龙头老大的位子，让常山蛇取而代之？常山蛇可不是什么畏手畏脚的废物行会吧，听说你们总有办法从夜行者嘴边叼块肉吃。碰瓷夜行者这种事，难道你们做得还少吗？赏金猎人这个行业里，如果连常山蛇都不敢和夜行者对着干，还有谁有这种胆子？ ;唉哟，您把我们常山蛇捧得真……高！真是折煞我们啦。蛇头仍旧是油皮滑嘴的模样，他还装作无心之状故意怼她：;既然你觉得我们万年老二，赢不了夜行者，不如直接去找万年老一的夜行者如何？找龙头老大的老大姬覆谈生意如何？让他们左手收保护费，右手收行凶费？既然有信用点可赚就能万事大吉，那就成全夜行者，让他们赚个盆满钵满好了。 ;姬覆他根本不肯见我！易萍大怒，脱口而出，随即她闭紧嘴，把自己一张瘦驴脸憋得通红。 蛇头暗暗幸灾乐祸：我当然知道姬覆不会见你；这是夜行者的老规矩……一旦确定了一个任务，其他相冲突的任务就全部否定不接；必要的话还会对所有赏金猎人下清道令，挡路者死。夜行者一贯横行霸道，而他们也有足够的实力横行霸道。 ;连姬覆都不肯接，我们更不敢接了。常山蛇蛇头冲易萍抱拳，起身走人。 易萍：;站住！ 蛇头头也不回地扬手，说：;再会。 ;再加三千万信用点。 ;哈哈！ ;一亿！ 蛇头一个趔趄，差点把头磕在门槛上。他扶着门，定了定神，还没来得及抵挡诱惑，又听后面猛吼： ;三亿！ 哎哟我的妈耶！直接击破心理防线！蛇头光速掉头，闷不吭声地坐回原来的位子，板凳都是热的！他偷偷在自己大腿上一拧，把自己疼得呲牙咧嘴。;唉，易大小姐，你现在把价开这么高有什么用？虢老三已经接手了保护任务，现在想要易吞口氏的命简直难如登天。难不难，他心底门儿清。实际上他只是得了便宜还想卖个乖，看能不能再谈谈价，讨个更大的好处罢了。横竖三亿都能开出来了，再加个小小零头又如何？ 易萍却没闹明白，她扬起下巴，冷酷地说：;我知道，不要她的命也行。 蛇头愣了愣，求之不得地乐呵，;那你花三个亿买她什么呢？ 易萍迟疑了一会。虽然她现在掌握了大半易家的权力，但一口气调动三个亿信用点，仍然会惹人注目。如果被父亲，也就是现在的易氏老家长知道这件事，知道她把信用点花在对付易云嫦上……想到老人那双看似浑浊，实则暗藏精光的双眼，易萍心里打了一个突，她急忙补充：;我只是想让她变成废人。 蛇口笑咧了嘴：;好吧好吧，那你说说，废到什么程度才叫废人？ 易萍的脸上闪过心虚、心恨、心怒各种表情。她努力咽了口唾沫，声音还是沙沙的。;赶在她爬进古战场之前，砍下她一只手或者割掉她的舌头！ 蛇头刚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抖，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在虎口上。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易萍，心想：这条毒蛇可真是……太毒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凌晨零点，虢首封赶到了火车站。虽然早预料到这趟旅程很玄幻，但这种展开……午夜零点过十分，开往山区小城的憨吞吞老爷车，让虢首封感觉到不是玄幻的问题，而是奇幻。灵界本身就是个灵异世界，不差玄幻因素。虢首封打量绿皮火车的时候，看它躺在轨道上吭哧吭哧作响，一拉笛，长身哆哆嗦嗦，从肚皮底下喷出滚滚白雾……他想，是不是再添一笔科幻色彩更好。总之，就不要幻想这辆老爷车发力时速三百六，一蹬就能飞天遁地的场景了。 古潜站在第四节车厢的门口等他，脸色很难看。他说：;你迟到了。 ;火车没开。虢首封指出来。 他们一起上了火车。火车鸣笛，地板便在脚底下簌簌地震动。 虢首封扶着墙，手指下摸到一小块一小块粗糙的凸起。这些凸起物看不见，只能摸到，就象粉饰过后的蛤蟆皮似的，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到底从哪儿翻出的这辆老爷车？你可真行，这种老式火车也能被你翻出来，它还能动？！火车一定是上个世纪的产物，能够在当下高速动车横行的时代在铁轨上移动，简直是个奇迹。虢首封想到前面古潜十分看重;缓行慢进的旅行速度，说这么做可以更好更快地寻找醒族，不由暗暗揣测这家伙来真的？开场就坐蜗牛车？！照老火车五个小时走三百公里的速度，就是走五年怕也走不到黄海哪。 ;虽然说为了找到醒族，我们要慢慢走，可是也没必要这么慢吧？虢首封拍了拍车皮，火车回以沉闷的咚咚响。 古潜一脸焦虑，闻言翻了个白眼给虢首封：;最近的一趟车次便是这趟，我们必须尽早赶往铜口市…… ;兄弟，你知道不知道什么叫欲速则不达？虢首封还特意翻看了自己的个人终端，上面有之前古潜发过来的车次信息……四号车厢十八号卧铺票，前往铜口市，耗时六点五个小时，呵呵，刚好在车上睡一晚。这叫赶时间？打死他都不信。 ;还有，我们不是去古战场吗？虽然铜口市勉强算作前往古战场的同一个方向。可那是山区吧？本来就交通不便，你偏还挑了这个老爷车？吞口氏做什么去了？他们不能用自家的或是申请地主家的直升飞机送我们一程？就算这两家的都不在，夔地是少了世家还是贵阀，这些有钱人是缺了技术还是缺了人员没有铁皮机？还有你坐什么车不好，偏要选老爷车？条条大路通黄海，你还挑中了铜口作旅程首站？大兄弟，你确定我们是去战场，而不是出门旅游？ 古潜哑口无言，半晌才没好气地道：;吞口氏的直升机一个月前就不在家了，目前正在返航中。最快也要下个月月底才能回来。至于夔地地主和其他世家贵阀的？抱歉，现在他们家的大型交通工具应该都进入检修期了，实在没有可以征用的了。就是公家跑得快一些的动车，飞机，这两天应该都不能使用了，夔地应该会出现大面积的交通障碍吧。短途交通还好，受的影响不大。长途交通基本已经瘫痪了，我找很久才找到这辆老爷车，你就别抱怨了。 虢首封听出一丝不对劲。这就是所谓的;出师不利吧？他不动声色地扫了前后左右一眼。;发生了什么事？哑巴呢？ 哑巴？古潜登示意虢首封跟上自己。;我已经安排易小姐在软卧包厢等我们了。至于发生了什么事？你很敏锐，确实发生了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正是我们不得不坐着老爷车赶往铜口市的原因。 老爷车的软卧车厢看着还是挺舒适的。一节车皮有九个小包厢，每个包厢里是上下、左右四个床位，靠窗的中间位置夹着一个小小的方形餐桌。古潜把同一包厢的第四张床位票也买了下来，也就是包了一个小包厢，确保这趟旅程里不会受到近距离的无关人员打扰。 古潜领着虢首封到了四号车厢四号包厢。小包厢的门上贴着一张灵符，黄纸朱砂字。如果徒手接触厢门，马上会以灵符为核心，流溢出蛛网似的金色光线，布满整张门。 古潜伸手揭开灵符，拉开门，两人都进门之后他又把那张符贴在合拢的门上。一阵金光闪烁，不仅门被封住了，连外面嗡嗡哄哄的噪音也几乎消失了。 ;大手笔！坐个火车也要浪费一张静音封界符。虢首封有些心不在焉地嘲笑古潜。他一进门就注意到左上的床位上有一团诡异的隆起物。被子里蠢蠢欲动，然后钻出一个小脑袋。 不是小哑巴狗，还有谁？ 看上去她已经哭过一场了，鼻尖是红的，眼角也是红的。 这也难怪了。她应该是头一遭远离自己的亲人，远离自己的保护伞出远门，很可能这辈子都回不来了。她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被人照顾得无微不至，突然被人推离家门，抛去遥远的战场，无异是从天堂跌落到地狱。不哭一场又如何平衡心情呢？虢首封还觉得哑巴就是哑巴，哭得也太小心翼翼了。 可是她一看见虢首封，脸上又怯生生地挂出个笑容。 虢首封立刻撇开了视线，长腿一迈，自发地坐到易小狗的下铺位置……这样无需和她眼对眼交流的位置，让他心情放松下来。 古潜自然而然坐在他对面的床上。 古潜说：;铜口市出现了醒族。 ;什么？虢首封竖起耳朵。他头顶上轻细舒缓的呼吸声也停顿了很久，就在虢首封开始担心她是不是屏息的时间太长的时候，气息又开始流动了。这样，虢首封才完全集中注意力到古潜身上。 古潜十分抱歉地说：;你可能赚不了十亿的信用点了。 ;别管十亿的信用点了，虱多不痒、债多不愁的债王之王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就直接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古潜似乎在思考，然后他说：;今天夔地大范围内受到了一波电磁辐射，几乎所有长途的交通工具都受到了影响，全线瘫痪。勘探后，发现电磁辐射的源点在铜口市。没过多久，那边便传来报告，说醒族在铜口市觉醒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虢首封不由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古潜连忙说：;不是易小姐唤醒的醒族……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唤醒者需要在近距离内对沉睡中的醒族说出唤醒祭语，从来没有出现过远距离视频，或是电话等远距离交流方式唤醒一个醒族的情况。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铜口市有一个沉睡的醒族，现在被对应的唤醒者找到并唤醒了。 ;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虢首封起身，正要回头招呼小奶狗和他一起下车回家，古潜已经拽住了他的手肘。 ;稍安勿躁！古潜说，;我建议旅行还是继续。最少还要继续一段时间。效果理想的话，不会超过十天。首先，我们先去铜口市看看情况。刚觉醒的醒族和他的唤醒者都已经被找到了，现在在控制在铜口市政官的官邸内。我需要过去给醒族做一个简单的测试，测试结果最迟三到五天可以出来，到那时，我们再决定你的赏金任务是取消还是继续。 ;什么意思？ 古潜说：;你们都不知道，其实醒族根据献祭实力划分，也可以分为A到F六个等级。我们需要的是A级醒族，也就是超级醒族。 虢首封奇道：;测试？醒族和醒族之间还有实力区别？ ;就象施法者也有三五六九等，醒族虽然能献祭，但献祭的效果也有三五六九等。A级是最强醒族，被称为超级醒族，迄今为止，古战场上已经聚集过三百六十八个超级醒族，每一个超级醒族都为这场战争作出过绝佳贡献。其他等级的醒族觉醒人数同样很多，但……古潜叹了口气，;同样是醒族，最弱的F级醒族实力也就堪比联合部队的一个特等兵吧。 古潜歉意的视线往上瞟了瞟。;如果铜口醒族的测试结果显示是A级，这次任务自然就没有必要再持续下去了，算是节省一些时间吧。如果对方不是A级醒族，那么很抱歉，你们还是得走一遭古战场。 ;狡兔死，走狗烹和;物尽其用结合在一起的论调，听在虢首封耳里极不让人舒畅。 这时车厢微震。即使门上贴了静音封界符，老火车全身哐啷哐啷的机动声仍然传了进来，仿佛是通过很厚很厚的围墙，声音小得可怜…… 火车出发了。 虢首封沉默了很久，然后站起来伸个懒腰，一回头就对上小奶狗炯炯有神的注视。那家伙听了一大堆有的没有，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处境，还能睁着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巴巴地看他。两人一对脸，她还能笑！笑归笑，依然没有一点声音。如果配个手电筒从底往上照，那真正就是夜半风高日，喜乐见鬼时。 虢首封狠狠瞪她一眼：笑屁啊笑，你现在正在送死的路上，前途完全未卜，不担心？收到他的眼神，小奶狗笑容一僵，嘴巴委屈地扁了扁。他掉头对古潜说：;既然任务还在继续，我就继续遵循自己的职责好了。看好小奶狗，我出去走走。呆在这儿太憋气了，他借口出去检查四周环境，顺便散个心。 古潜先是一愣：;小、奶、狗？他本能地望向易云嫦。 易云嫦正鼓着腮帮子，两眼瞪很大地看着虢首封……准确的说，是看着他的后脑勺……满脸都是;你叫我小奶狗，我不高兴的表情。那眼神、那脸、还有那缩在被窝里的姿势……古潜差点笑出声。虽然他不喜欢虢首封，也不得不承认姓虢的抓人神韵十分在行，短短几个照面就已经抓到了易吞口氏的特征……;小奶狗对易云嫦来说真是太形象了。一瞬间，全场充满都充满了笑气，他一刻钟也呆不下去，连忙跟着站起来，说：;我…… 虢首封伸手指弹了弹门上的;静音封界符，立时指尖下面一片金光大绽。他还没有完全碰到门板，柔韧的力量把他曲指一弹的小小力道推回来，抗拒的意味十分明显。 ;喂，施符人，过来把这张符揭开让我出去。 古潜揭了符，却和他一起走出了门。;我和你一起巡视。你走左边，我就走右边。他反手把那张静音符又贴在了门上。灵符上的朱砂红字隐现金色。这种高级灵符可以多次循环使用，附在黄纸上的法力失效时，朱砂符文就会渐渐淡化直到消失。只要灵符上的朱砂红一直颜色浓郁鲜艳，就是一张好符。 虢首封眼热，语气有些酸：;不愧是军方，手笔真大。这张符值不少钱吧？ 灵界不是没有灵符，但人都可以分出三五六九等，灵符也能分成好几个档次。低等灵符用一次就形同废纸，中等的灵符最多也只能用两三次，而且每用过一次，效能就开始打折扣；一字不过三，三次之后，上面的符文基本就看不见了。高等灵符根据功效，要么一次性使用的效果堪比核弹爆炸，要么就是重要使用。古潜手上揭了又贴、贴了又揭的;静音封界符一点变色的痕迹也没有，显然是高等货里的高等货，王中王的级别。象这种符，制作工艺极其繁琐，考验的不仅是制符师的实力，还要考验制符师的运气，是砸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古潜带着一种装逼富二代的轻描淡写口吻，说：;哪里，值什么钱？基地里专门养着几个制符大师，如果连这种小符都制不好，养他们又有什么用？ 虢首封觉得和他无话可聊，改变话题：;把小奶狗单独丢在里面好吗？ 古潜：;她该睡了……我刚撒了些睡眠粉在包厢内。一分钟后就能见效。等我们巡视一圈回来，她应该睡得很熟。有这种符守在这儿，除非是我，没有人能开门进去。如果强行破符而入，施符者会有感应。 ;行、行、行，虢首封摊手。他一点也不担心火车上有人偷袭。夜行者排行第三的实力可不是吹出来的……即使什么都不做，处于完全放松的状态，仍然能迅速感应到方圆数十米以内的敌意和杀气。 此刻，他下意识地释放出感应力，迅速横扫了一遍整列火车，就连顶盖、底板和小缝里都没放过，没有一丝敌意与杀气存在。只有几个瞌睡的旅客，和来来往往忙活的乘务员显像在他的精神世界里。 两人在门口分手，一左一右地分节;巡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巡视之后，两人在餐车中碰头。 午夜的餐车里只剩他们两人靠小吧台坐着。车窗外一闪而逝的光掠过两个人的侧脸，一双眼睛在黑暗里炯炯的发光，另一双眼睛则阴郁低垂。 虢首封：;如果这次醒族通过测试，就没我们的事了吧？是我把易小狗送回去？还是你通知吞口氏来接她？ 古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直言不讳地说：;这么急着走干什么？万一没通过测试呢？ ;不是醒族吗？ ;醒族也有能用和不能用的两种。不是每一个醒族都可以上战场。古潜抿了一口又酸又冰的罐装咖啡，觉得猫尿的味道也不过如此了。他勉强吞下去一口，眼角瞥见虢首封已经喝完了第二罐冷咖啡，这次直接从自贩机里拿了一瓶天然水。不过他看价格的时候一直在皱眉，似乎嫌贵。没想到虢老三还有这么人性化的一面，古潜忍不住哂笑。 虢首封拎着瓶水慢悠悠走回来。 古潜：;这次铜口突然出现醒族，我感觉并不太好。 虢首封：;？ ;我们需要的是超级醒族。这次的醒族如果是F级……最低等的醒族，基本没什么用，就算劝进部队，也只能做个后勤。 ;醒族会这么低能吗？传说中的他们，全都是能人哪。 ;那是指超级醒族。 虢首封哧的一笑：;你可要想清楚了，把易小狗视为底牌，真的恰当吗？她可是哑巴。 ;吞口氏不是说了吗？她也许还能说话。 虢首封不听。;如果是我，就早点打发她回去。免得浪费十亿信用点。 古潜诧异：;赚信用点的人可是你。拿钱不开心吗？ ;开心啊。虢首封无所谓地耸耸肩，;可我差这一笔？ 古潜先挑眉冲他比了个大拇指;有骨气。随即漏了些许口风说：;你不知道，易云嫦这个名字可是秦婉亲口说的。否则我们也不会追到这儿来。夔地距离古战场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来回一趟坐最快最好的交通工具也需要半年时间。如果秦婉认定是沙市的易云嫦，那么易云嫦一定是我们的希望。 ;秦婉是谁？ 古潜顿了顿，没有回答。 ;就因为那个秦婉认定易云嫦是唤醒者，你们宁肯忽略本尊是哑巴的事实，也指望她唤醒醒族？醒醒吧，晚上做梦就够了，大白天的做什么傻梦？ ;现在是晚上。古潜说。正因为是晚上，他才会和虢首封聊这些有的没的。;秦婉是个不错的唤醒者！她从未来过沙市，更没见过易云嫦，完全靠直觉指认出了易云嫦。难道这还不够？ ;这就够了？ 古潜觉得虢首封不要理喻，虢首封也认为古潜病急乱投医。 ;我还能直觉今晚你手一抖，就把十亿信用点划过来。直觉？哈！ 古潜严肃道：;你的直觉怎能和她的比？难道你没听说过，唤醒者的直觉近乎异能？而且醒族越强，对应的唤醒者直觉也越强。秦婉对应的是超级醒族曾博归。不需要依靠曾博归献祭，她光靠直觉就帮了我们很多忙。有时候，醒族献祭还需要唤醒者先帮忙凝练祭语，否则献祭会失败。 古潜激动辩白了一段，忽然消声。再过一会，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逝者已矣，生者往复。 虢首封一愣：;秦婉死了？ ;嗯。 ;怎么死的？ 古潜一边摇晃着铝罐，一边神色渐渐警觉。但他还是说：;殉情。多的话，就再也不肯吐露了。 其实曾博归赴死之前，秦婉曾试图阻止行动。可惜没有人听。等行动失败之后，望着屏幕上二十余人一个一个的横死古战场，一头热的联合部队才冷静下来。再到秦婉自杀，过往种种都象鞭子一样抽在每个人的良心上。 如果不是错误的选择，致命的决策和有勇无脑的牺牲，她和曾博归本该是神仙眷侣，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既是并肩而行去，又何苦一人独归？ 每年新年元日，古潜都和父亲一起去奠扫矗立在基地边角的黑石烈士碑。那块巨大的黑碑是专门为牺牲的醒族和唤醒者所立。他们每年都把碑上近六百个小小的名字全都摸上一遍。 ;……别忘记他们为了我方胜利所作出的牺牲。 醒族是以自己的死换来其他人的生。 牺牲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每一个牺牲背后都有一个错误的决策。这是决策者代代传承，需要永远背负的过失。只要古战场还没有成为历史，联合部队还存在，最高指挥官没有消失，任何人都可以选择忘记被牺牲的烈士，唯独曾经命令他们去做烈士的上层决策者不可以忘记。 铭记过去，警醒未来。 可是错误仍然一代延续着一代。 现在，那座矗立在古战场边缘的黑岩石碑上，又新增了两个人的名字：曾博归、秦婉。明年新年元日，他就会在黑石烈士碑上摸到曾博归和秦婉的名字。 古潜紧了紧手里的咖啡罐。又想到说不出话的易吞口氏，他心中感到抱歉。那个孩子好小，正是情感最充沛的时候。第一眼看见易吞口氏，看见易吞口氏望着虢首封的表情，古潜恍惚间又看见了一个秦婉。而且是个年纪更小，更不懂得掩饰和控制感情的;秦婉。他几乎瞬间就看到了那个少女的结局。 那天支撑他站在门口，没有转身而去的动力，是古战场上腐臭腥烈的冷风，是他对未来的忧惧。他还没有接过以后将移交到他手上的指挥棒，便已经感到双肩上沉甸甸的，几乎要压垮了他。他不由自主地紧紧攥住一根救命稻草，哪怕这根稻草只是疑似救命，他也象溺水者般不肯松手。 等易吞口氏坚持要捎上虢首封才肯启程时，他隐约感觉到一种命运般不可逆转的威慑力。 秦婉会选择易云嫦一定有她的理由，而易云嫦坚持要虢首封也一定有她的理由。 古潜悄悄地打量虢首封，心中盘旋着一个古怪的念头。 虢首封毫无所察，狠狠灌了半瓶水才出声：;醒族到底是怎么被你们发现的？难道唤醒者唤醒醒族的时候，能惊天地，泣鬼神？号令天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古潜笑着否认：;当然不是。事实上，唤醒者每次说出唤醒祭语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动静。后来我们才知道，听见唤醒语的醒族，可能在当时会因为能量波冲击而昏倒。唤醒者的祭语很随意，你应该知道吧？ 虢首封当然知道。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唤醒祭语是什么。实在是太简单了。经常有小孩玩游戏的时候假扮唤醒者，对同伴神来一句：;某某某，醒来！当然，真正被唤醒的机率为零。醒族如果太容易就出现，现在也不会被喻为;全界珍宝。 对于普通人而言，醒族只是传说。和醒族有关的古战场、千年战争、恶灵、异界……都是传说。自从联合部队将古战场团团围住，形成一个内围世界，其余的灵界世界自动变成了;外围世界。外围世界早就不关心古战场上的战争胜负了，大多数人认为那只是联合部队的责任。古战场就是联合部队存在的意义。如果联合部队要醒族，那就让他们拿去吧。如果他们找得到的话。 古潜说：;唤醒仪式非常简单。象我和你现在面对面地坐着，可能我心有所感，会突然对你说‘虢首封，醒来’。说完，古潜就不动了。他定定地盯着虢首封，虢首封也看着他。车窗外或明或灭的灯光交错打在他们脸上，每个人的眼睛里都蓄着一团幽光。 虢首封等了一会，突然意识到什么，眯起眼睛杀气腾腾地问：;你在干什么？你以为你是唤醒者？以为我是醒族？ 古潜被识破了，不慌不忙地呷了一口冷咖啡。 虢首封恼怒地夺过他的咖啡罐，逼他望向自己这才咬牙切齿地道：;麻烦你清醒些，看清楚，我，根、本、不、是、醒族！虢首封一口喝掉剩下的半瓶水，头也不回，把空瓶子扔进垃圾桶。 古潜的视线在垃圾桶上打了个转，突兀地赞扬：;你的直觉也很准。 ;夜行者的直觉都准。这是练出来的，和你一样。 从事危险行业的人，直觉往往敏锐得让人咋舌。刀口舐血的赏金猎人，上过战场的军人，从某个角度来说，确实一样……都在从事攸关性命的危险职业。 ;既然唤醒仪式这么随意，为什么你们总能及时找出醒族？ ;因为有能量变化。 虢首封：;？ ;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有能量场。平时各种能量在体内就完成了一个周期循环，但醒族不同。他们觉醒的时候需要与外界的自然能量产生巨大的交换。我们用G射线电子眼捕捉这种异常的能量变化，来确定醒族的位置 ;G射线又是什么鬼？ 古潜说：;越强大的醒族觉醒，越容易勾动自然气象异常。比如晴空万里的地方突然出现积雨云，云下巴掌大的地方不断有落雷。这情景很象修仙传说中描述的渡劫。不过事实上，近千年来也只有两个超级醒族觉醒时，使得气象异常。而其他醒族都是悄无声息的觉醒。后来我们发现有一种G射线可以捕捉到他们觉醒时的能量变化。 ;G射线原本是研发出来取代医疗常用的X射线，它更安全，对人体伤害更小。可惜无论调大或是调小频率，G射线照出来的东西都很模糊。它连人的骨骼都照不清楚，只能把人体内部拍成糊到一团的灰白色阴影，又如何检查人的身体有没有患病？但是G射线却会精准拍摄到醒族觉醒、献祭时周身涌出来的气流。那些气流会成‘漩涡’一样的存在。 虢首封说：;不是说醒族觉醒的时候，会影响方圆千里之内的电子产品？为什么G射线的电子仪器还能发挥作用？ ;能。古潜肯定的说，;我们有一批修法者在加持过结界保护的G射线电子眼，当其他电子仪器失灵时，唯一自发运作的电子仪器就是G射线电子眼。 ;既然修法者能加持保护，为何不把其他电子仪器也…… ;办不到。古潜又摇摇头，;试过了。只有G射线电子眼受到加持保护。其余的电子仪器即使加持保护，还是会被醒族的能量波击穿。 ;呵。这可真是BUG。 ;所以定位新觉醒醒族的地理位置成了很容易的事。 虢首封冷笑：;所以并不是唤醒者暴露了醒族存在，而是醒族自己暴露自己的存在？ 古潜想了想，点头：;你这么说，也对。 ;那么，只要醒族觉醒的时候稍加克制…… 古潜警觉道：;别妄想了。你让他们献祭的时候稍加克制，或许不会被G射线电子眼察觉，但第一次与周围环境交换能量，他们必不可能做到控制。任何人做任何事，第一次毫无经验，都会出现用力过猛的现象。醒族觉醒也适用这个理论。如果觉醒时就懂得克制自己与外界交换通览，那绝对不可能是醒族。 虢首封又开了一瓶纯净水，一口气喝干了半瓶。;G射线电子眼都分布在哪？你们总不能把整个灵界遍地都插一个监控的电子眼吧？ 古潜警觉地望着他。 虢首封无辜地回望：;怎么啦？ ;你是不是在打坏主意？ ;我？我能打什么坏主意？我是醒族吗？我不是啊。你能不能把你的眼睛好好地盯着包厢里的狗崽子？你还得靠她找到真正的醒族！ ;我当然会把大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就算你是沉睡中的醒族，我们还得指望她脑瓜子突然开窍，喉咙里突然滚出声音，把你唤醒！ ;呵呵，你就做梦吧你，傻瓜。 古潜忽然有种预感，以后一定会有更多时候，他会强烈地希望虢首封才是两个人中间又傻又笨的那个。;既然你坚持自己不是醒族，又何必害怕唤醒者和唤醒祭语？还有G射线电子眼？ 虢首封飞快地睃他一眼。;谁说我害怕了？ ;难道你现在，古潜用手指抵在自己太阳穴上轻轻敲了敲。;不是在思考如何躲开电子眼觉醒吗？ 虢首封哈哈大笑：;胡扯！我是醒族吗？我要考虑什么觉醒是？那只是……他脸色一变，推开古潜往四号车厢狂奔而去。 ;狗崽子！ 古潜也感应到了……有人击破了门上的;静音封界符，纸符被破坏后的最后一股能量波，化为一阵钻心似的疼痛不远万里，钻进他的身体。古潜猛喘一口气，痛到弓背弯腰。下一秒，他顾不上余韵未消的痛感，踉踉跄跄地跟在虢首封身后，往回狂奔。 这个时候，易吞口氏绝对不能出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虢首封赶回包厢的时候，贴在门上的符纸已经碎成渣，落了一地，而包厢门歪歪扭扭地倒在一边，大门洞开。 他一个踏步冲过去，五指抠在门框上。包厢里的情景让他心脏骤然一顿。只见易小狗蜷成一团，毫无意识地躺在床上。而在她上面的天花板上，巴着一个活象长脚蜘蛛似的身影。看身形，是个娇小的女人，手脚却纤长得有些过度。她朝门口望过来，一只手里紧紧抓着只吱吱乱叫，疯狂甩尾的红眼老鼠。 巴在天花板上的;蛛女低语：;你们不该留下她一人。 虢首封直接出招。 蛛女却没有选择和他硬碰，而是侧身避让。她卷起一阵暖风，风擦过虢首封滑向洞开的包厢门。幸好古潜赶上了。古潜虽然瘦削，用身板堵住一张小包厢门还是不成问题的。而且他还摸到了室内灯的开关，只听啪嗒一响，包厢里光明大亮。 ;秦婉？古潜失声惊叫，随即怒吼：;这不可能！ 秦婉？为什么不可能？虢首封转念一想，暗暗骂道：秦婉不就是刚刚才提到的唤醒者吗？她不是死了？ 只见身材娇小的入侵者没有丝毫犹豫便冲向古潜，她凶狠一撞，又啪的一巴掌打在古潜脸上。堂堂联合部队的军人，号称灵界最悍不畏死的人，却被对方一撞和一巴掌，倒退、贴到后面的车皮上半天没有反应。 易云嫦偏偏选在这个时候醒来，她懵懵然地抬起头，还揉着惺忪睡眼支起上半身，一只手在床上摸来摸去。虢首封眼角余光注意到她的举动，立刻偏头怒吼：;趴下去！ 易云嫦条件反射似地俯身，把脸贴在床上一动不动，剩下个高高撅起的小圆腚。 虢首封：;……无废话可言，心累。不如扳回视线，把注意力集中在入侵者后身后。他和古潜前后夹击，那黑影却象没有实体似的从两人交错合拢的包围中跳出去，飞快地奔向车尾。 古潜错愕，接着气急败坏地咆哮：;快去拦下她！别让她跑了。 ;你守好狗！虢首封追上去。入侵者连着跑过了两个车皮，忽然在第八节车厢的车头瞬间失去了踪迹。虢首封愣住。第八节车厢是硬座，只稀稀落落坐着几个熬夜赶车的乘客，虢首封每走过一排座位，总有几双熬夜熬得通红的双眼抬起来，与他目目相对。那些眼睛里无一例外透着股无辜无知的情绪。而那个女人仿佛与火车融为一体似的，消失了。 虢首封精神高度集中，可以感受到四周每一个活物的呼吸和活动。大部份活物们的呼吸都均匀绵长，有些甚至在打鼾。而在角落里沿着底线悉悉索索来往的老鼠们感知十分敏锐，虢首封的意念象网一样撒出去，惊得它们四散溃逃。 没有那个女人。 在虢首封显像的精神世界里找不到任何与女人体态相符合的人形。甚至车顶和车底都没有。虢首封迟疑地站在原处，又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周围动静，也没有听见异常的呼吸声。 她是怎么做到的？ 虢首封皱眉。即使是象夜行者中实力最强的姬覆，在刻意收敛杀气与敌意时，也会残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那点痕迹在虢首封高度集中的精神世界里同样也无所遁形。可是这个女人身手不如姬覆，收敛气息方面却比姬覆做得还要强。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虢首封慢慢走过七号车厢，他看到的每一张面孔都会感到可疑，但每一张面孔上都是局外人懵懂无知的神情。他走到七号与八号车厢连接处站住，定了定神后，决定先返回去，以免中了调虎离山计。在转身霎那，被弃置在角落里的一只死老鼠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只小老鼠死得不能再死，睁着一双瞪得极大的红眼睛，头被扭到不可思议的角度，圆鼓鼓的肚皮上还残留着被人抠握的几条指痕。 是被入侵者抓住的老鼠，显然在追逐的过程中，入侵者用一只手把它捏死了。 虢首封看了半晌，旋即大步折返。 易云嫦至始至终呆在自己的床上，一见到他，立刻举起平板电脑，上面写着四个字：你没事吧？ 她竟然找到了一种新的交流方式。虢首封鄙夷地扫了她一眼，随手打出一个;没事的手语，令易云嫦吃惊地睁大眼。 等候许久的古潜也站起来：;人呢？ ;跑了。 ;跑了？！古潜扬高了声音。;你……居然能让人跑了？ 虢首封没好气地反呛：;不然你去抓？别忘了刚刚是谁被一拳打翻在地？亏你还是军人，虢首封啪啪拍了拍他的胳膊，;这么单薄，连个女人也能把你撂倒。如果不是你没堵住门，她能跑到哪儿去？你好意思怪我？ 古潜满脸阴郁。 虢首封：;我有问题问你，你说她…… 一个闻讯赶来的乘务员步伐不稳地冲进来，看见被暴力拉开后不能复位的厢门，两只眼睛瞪得象鱼泡眼，他冲虢首封和古潜嘎嘎大叫：;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门怎么了？你们刚刚做什么了？票呢？把车票拿出来，还有你们的身份证！ 古潜和虢首封一个掏出军官证，一个从衣领里拽出项链串起的猎人铭牌，各种强势地亮出来：;猎人（军方）任务！话音同时落下，彼此狠狠一瞪，空气里此起彼伏爆出呲啦呲啦的电流响。 乘务员气愤的表情僵在脸上。 古潜把军官证递给他：;麻烦找人过来修修门，维修费直接上报给地主。这里有我的军号，附在维修费申请的报告上可以享有优先处理权。 乘务员吃了一惊，诚惶诚恐接过军官证……军号是LA开头的十二位数字。LA代表对方不但是联合部队的人，而且还是部队里的高级军官。他腰线顿时象煮过头的面条，根本立不起来，只能半躬着身体，捧着那本不过巴掌大小的军官证，仿佛那几张纸组成的本子重若千斤，嘴里呐呐而言：;这、这……马上派人过来，长官。 铁道局受地主手下的行政部直辖管理，相当于是灵界的官方组织。每一个乘务员都依赖地主吃饭，说好听点是公务员，说难听点就是地主的奴才。灵界有三大集团不能惹，一是地主，二是世家贵阀，三就是联合部队。这三者相互关连，构建成一个庞大的统治阶层。 乘务员记下军号，赶忙把军官证还给古潜。这人脸皮几抽几抽，短短一分钟里便将表情调整到位，在疾言厉色中微妙的掺入一丢丢谄媚的线条，拉扯成一副正气凛然的公仆嘴脸。他朝古潜恭恭敬敬行了个躬腰礼，匆匆退走。 虢首封的猎人铭牌其实有具有同样的作用，不过受到的礼遇肯定比古潜的军官证要差一些。 维修人员很快赶来修好了门，然后悄然退走。整个四号车厢安静到除了哐啷哐啷火车压过铁轨的声音，再没有人为制造的噪音。古潜重新拿出一张;静音封界符贴在门上，所有的声音小到几不可闻。包厢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三个人的呼吸声细细地流淌。古潜一转身，便见虢首封坐在易吞口氏的下铺，正虎着脸瞪他。易吞口氏则惴惴不安地跪坐在上面，手里举着平板电脑，上面写着：;怎么回事？ ;说说看，秦婉？虢首封问，;你刚不是说她死了吗？ 楼上的易小狗眼睛瞬间又睁圆了几分，她想了想摊平平板，单手指在上面写写画画，还没来得及举起来，就听见古潜辩驳：;只是长得有点相似罢了。怎么可能是秦婉？我亲眼看着她断气，怎么可能在这儿？那不是诈尸吗？不可能的，她的尸骨都烧成灰了，我亲眼所见！刚刚那是……我认错人了。 声音一贯四平八稳的男人，却把这番话说得来回颠倒，中气不足。 易云嫦诧异抬头，刚好撞见古潜躲闪质疑视线的神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古潜闭上嘴，翻身面向墙壁躺下去，假装休息。他只是装睡罢了，祈祷时间快些过去，直到再没有谁追问秦婉是谁。 虢首封阴郁地盯着对面背影，直觉事情没有;认错人那么简单。他又独自呆了一会才起身。出于职业习惯，起身后第一件事是回头确认上铺，也就是自己的主雇易云嫦在干什么。这个举措放在平时绝对是稀疏平常的一个本能举止，但此时此刻，却成了致命的错误。 易云嫦蹭在床边，脸几乎挨到他的后脑勺。 虢首封回头的举动，几乎是自己把自己送上前，差那么一丢丢就可以啾到个满堂彩。 清甜、带些奶香的气息径直扑在他脸上。她眼睛睁得极大，象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里面浮游荡漾的全是阳光，最底下铺了一层的碎钻，他的脸就倒映在这片璀璨星光之中。 虢首封脑子里嗡的炸响，急忙后仰，差一点又磕到对面的上铺床沿。易云嫦连忙伸手，拉了他一把……简单的伸手，扶住他的后颈。温温的手指头按在紧绷的后颈上，带来一阵诡异酥麻的触电感。虢首封一把拍开她的手。她反而流露出困惑又委屈的神色。 这还没开始欺负她呢？ 虢首封脑子里划过一个邪恶的念头，然后想到古潜曾经说过的： ;唤醒者的直觉都很不错。醒族越强，对应的唤醒者直觉也越强。 ;……这也许就是唤醒者为什么千里相隔，仍然能找到醒族的原因吧。并且这种直觉还能应用到其他方面，几乎达到了异能的程度。 ;唤醒者即使什么才能都不具备，他们的直觉也令人叹服。 所以她一直在等待这一刻吗？就象黑暗中静静潜伏的小型野兽，等待着猎物自己送上门的一霎那？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万分庆幸古潜没有目睹这一幕场面。不然他该如何解释刚刚十二万分暧昧的一幕？ 赏金猎人守则第三条：绝对不能与雇主发生情感纠葛。 否则会拿不到钱！ 虢首封勉强维持着风度，声音象轧平坦似的：;还不睡？马上天亮了。明天到了铜口市可没有什么时间让你补眠。 易云嫦把平板电脑拖出来，摊在床上一笔一划地写：;睡……不…… ;够了！睡觉！虢首封耐性告罄，他一边比划手语一边说：;还有三个小时，现在多睡一分钟，白天就能少打两个小时瞌睡。易云嫦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一会儿比比自己，一会儿比比他，直接推开平板电脑，打手语问他：;你、会、懂、手语了？ 语句不通。 会就是会。懂就是懂。;会懂是几个意思？虢首封的手语极其流畅：;学来的。他转过身，迎面对上古潜似笑非笑的脸。 古潜不知什么时候翻过身，正戏谑地望着他：;什么时候学的手语了？昨天中午不是还看不懂吗？ ;学习手语，方便和客户沟通。虢首封没好气地拿他说过的话堵他的嘴，;别羡慕。我学东西特别快。区区一个手语而已，根本难不倒我……当然，这种超常的学习能力只是间歇性的，时灵时不灵。 时灵时不灵的，是夜行者科研小组新捣鼓的机器。 夜行者内部有一个以凰袅娜为首的秘密科研小组，现在正在捣鼓的新机器能把知识从外界强行灌输给实验对象。比如射击技术、格斗技巧、语言、数理化高等知识……都可以通过外界导入的强电子流，刺激实验对象的大脑，从而激活大脑皮层的不活跃局部区域。这台机器时灵时不灵，更多时候只会造成破坏性效果。在虢首封之前九个参与实验的志愿者，都因为大脑遭受重创而出现了不可逆的伤害。他们有的失忆，有的提前诱发阿尔茨海默症状，有的还出现了人格分裂。 只有虢首封成功了，他从那台机器中获得了手语。 虢首封离开沙市的时候，那台无名的机器已经遭到了拆解命运……成功率太低，代价太高，获得的成果太小。 虢首封可不想说老实话。因为那台机器虽然成功赋予他手语，又雪上加霜地给他新添了一些后遗症……他变得容易口渴，并且有断断续续的低血压症状。和他的返祖现象混合在一起，滋味真是妙不可言。凰袅娜一再保证，这只是暂时现象，就象他的返祖后遗症一样，过几天就恢复了。截止到现在，虢首封的身体自愈能力是凰袅娜所见过的最强的异能。 古潜见他往门口走。;你去哪？ ;我去买点水喝。 古潜皱眉：;你质子袋里没带水？！ 虢首封回答：;走得太匆忙，来不及装备。 古代灵界人有法宝;如意袋。;如意袋专门用来存放各种物品，甚至能把一条灵脉、福天洞地、一方山水都装进去自成一个小世界。现代灵界人早已丧失神通，只能仰赖科学技术研发出来的产品……;质子袋。质子袋的功效和如意袋差不多。出门旅行，带一个质子袋相当于带数十个旅行箱。根据高、中、低的等级不同，容量有大有小。就连小学生也会有一个书包容量大小的质子袋，当作书包，专门用来装课本和作业。 古潜不敢置信地撑起半边身子。;如果露宿怎么办？没睡袋，没帐篷，甚至连食物也没有，难道你打算卧地吃土？ 赏金猎人一向活得无拘无束。古潜没想到虢首封也是这么放荡不羁的人。他还以为虢首封匆匆忙忙赶回去是为了收拾行李呢，结果？ 虢首封整个白天都在对抗那台可能会杀人的学习机器，哪有时间准备行李？等他从机器上爬下来的时候，就收到了古潜催他赶往火车站的短讯，只好拎个空空如也的质子袋过来单刀赴会。 不过不怕。 这年头，信用点在手，天下我有。走哪还怕信用点买不到东西？ 虢首封回头冷冷瞪了古潜一眼，眼角余光顺便发现另一边蠢蠢欲动的小奶狗。他心思瞬间拐弯，全集中到对面。 ;你做什么？！他充满怒气地低吼，易云嫦浑身一颤，差点滚下床。 古潜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这才发现易云嫦半个身子已经吊挂在床边。整个人象风中摇曳的晴天娃娃似的。 ;易小姐？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还准备起床活动？当着本人，古潜绝不会失口称其为;易吞口氏，听起来那会有很充足的贬斥意味。他委婉劝道：;还不能确定火车上是否安全，您呆在原地比较好。最好躺在上面乖乖睡觉，少惹麻烦。 易云嫦抬起头，睁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虢首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这狗崽子看我做什么？ 虢首封心里直打鼓。 没事出幺蛾，不说话就不说话，打手语象秒打蝴蝶结。 看我干什么？我只是护卫，不是保姆，难道还要服侍她梳洗换睡衣？ 虢首封终于注意到易云嫦身上类欧根纱质料的小礼服，瞬间无语。即使他从未穿过那种外表光鲜亮丽的小礼服，也知道连睡觉的时候也穿着肯定会感到不舒服！再看她半挂在床边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月牙白小礼服已经皱到惨不忍睹的程度。他视线一路向下，在修长均匀的小腿肚上团了好几圈才醒悟过来，匆匆往古潜那边扫一眼。古潜正人君子多了，正平和、耐性地望着易云嫦半侧的身影，真把她视作一条被主人丢出家门的小狗，眼神里赤裸裸地写满了;可怜两个字。虢首封撇开视线，不一会儿，又移回到了易小狗脸上。 ;你想干什么？ 易云嫦终于跳下了床。她站在两边床的中间想了想，然后五指翻飞。这一次她不是在打手语。这个手势类似于古代灵界人开启法宝;如意袋的法印，但是能被她随身携带，并且已经烙印个人痕迹的私人质子袋捕捉到。下一秒，一套白瓷做的茶具叮铃叮铃的落在下铺上，其中胖肚子的茶壶还溅出两滴水来，壶口飘出白色的水气，空气里散布着新斟的红茶芬芳。 古潜：;…… 虢首封：;…… 他们谁也没料到，易奶狗不出手就不出手，一出手就吓人一跳。 描金边花纹的白瓷茶杯象优雅的舞者一样立在床上。滚烫的红茶浇进去时，外面杯壁上马上就能看出浅浅的水痕。那种轻透、浅薄的白色中和了茶浆的深色，由下及上，直到触及杯口，让人一眼看清中间可喜的红褐色。 一套茶具，用世家贵阀的眼光来看待，已经简化到鄙陋的程度。但仍然能从细节中揣摩出它们不菲的价值。比起价格昂贵却可有可无的盛水瓷器，更令人在意的，是易云嫦藏在身上看不见的质子袋。 能装水、能保持温度，能始终让物品光洁如新，使它们象刚刚放进去的模样……这个质子袋一定是价值连城。 虢首封现在使用的质子袋是凰袅娜以前的旧物，品阶非常高，已经达到了中十五阶。质子袋根据容量、功能和价格分为三个大等级……高中低三等，每一大等级又细分成二十个小阶级。最低等的低一阶质子袋，只有装二十本书的容量，不能装水，不能装有味道的东西，否则会窜味或者混杂，袋子里的情况会变得一团糟。装满后的低一阶质子袋很快就能感受到一点点物体的重量。 越高级的质子袋功能越多，越不会出现一些俗人的烦恼。它们就象真正的如意袋一样，让人爱不释手。 古潜随身携带的高一阶质子袋更出色，连全套的醒族实力测试仪器也套在袋子，他行动自如，毫无压力。 古潜问：;易小姐，你这次带了什么等阶的质子袋？ 易云嫦比划了一个;高十九。 虢首封和古潜震惊的望着她。 她再度比划：;是外婆常用的质子袋。她现在送给我了。我带了很多茶、咖啡和饮料，以及配套使用的器具。不用担心，空间很大。 虢首封再次惊呆：姐姐，你既然能配套带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你就不能好好塞它几十件保质期二十四个月的矿泉水进去吗？你真以为我们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吗？ 更可怕的是，高十九阶！是个高十九阶的质子袋！距离最高级的高二十阶质子袋只有一小阶之差。这么昂贵的东西……虢首封一阵头晕目眩，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默默掏出两粒水果糖塞进嘴里，先解决突然袭涌的低血压再说。 易小狗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在红茶里加了一粒糖，搅拌均匀，讨好地递向他。 古潜：;…… 太明显了。 虢首封直愣愣地望着那握茶杯的手，喃喃说：;如果我直接打劫她的质子袋，是不是一身欠债连利息都一次性搞定？没了？还去他个鸟黄海喔，最大的金库跟着他一起移动，他怎么不直接拿去还债呢？想不通。 ;我不介意你一时半会被财帛打动人心，心怀叵测。古潜头疼地揉着额角，;毕竟你表现在外的德行操守一直不错，夜行者的口碑也从未被砸烂过。 ;你调查过我？ ;任谁发布大笔信用点的赏金任务，都会谨慎行事吧？古潜挑明，一脸正气。;即使有易小姐替你背书，十亿信用点摆在眼前，难道我们不会稍做调查，就仅仅针对你发布强限任务？他只差明摆着说天真了。 ;你做夜行者也有十几年的经历了。如果是其他人身陷你的处境，恐怕早就堕落成犯罪者了。而你一直初心不变，这点我很欣赏，也是我赞同易小姐选择你做护卫的原因。 虢首封神色一凛，从巨大的财富诱惑中回过神来。;谢谢，我不喝茶，我自己去买矿泉水。 小奶狗大失所望，失落的心情直接刻复在脸上。 古潜在旁边清咳：;我不是藉此让你彻底和她划清界限。咳，旅程才刚刚开始，后面还有很长一段路需要走，别把气氛闹得太僵。虢首封，千金小姐难得泡一壶茶，你就勉为其难喝一口如何？ 虢首封轻蔑地瞥他一眼：;你爱喝你喝。我只要一瓶纯净水。 小奶狗如果能发声，这会儿恐怕要呜咽了。她垂下小脑袋瓜。 虢首封没理她，转身朝门口走去。身后又是一阵悉索声，中间还杂着零星半点瓷器相撞的声音。他警觉回头，见易云嫦放下茶杯，作势跟来。真的是个离不开主人的跟屁虫。虢首封脱力。;你又干什么？ 易云嫦比划：;我和你…… 虢首封恼羞成怒：;我去上厕所你也要跟？！ 噫？易云嫦打了一半手语的手僵在半空中。 古潜噗的一口喷笑。;厕所？你不是去买矿泉水吗？ ;突然想上厕所。虢首封横眉。 ;可以、可以、完全可以。古潜又噗哧一笑：;少喝点水，不就能少上些厕所了？ ;闭嘴！虢首封斜眼望向易云嫦。;你不能单独行动。我和他总有一人得跟在你身旁。我…… 易云嫦看了看古潜又看看虢首封，果断朝虢首封迈出一步。虽然脸尴尬得火红火红，她仍然以行动证明自己要跟谁一起行动。 古潜无奈地挥挥手，对虢首封说：;行啦。估计是易小姐也需要用洗手间了。我就不奉陪了，你陪她走一趟吧。 虢首封闭嘴，严肃地瞪着她。 她脸上有残存的红晕，粉色一直烧到耳根，颈项白皙秀丽，根端连着两段小巧可爱的锁骨；如同半凝牛乳一样的肤色，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轻戳、掐拧和抚摸，想知道是真如凝脂般滑腻，还是会牢牢吸附着他的手让他挪也挪不动。 虢首封猛然一顿，终于回过神弄清自己刚刚在遐想些什么。他浑身一阵燥热，只能借大跨步走出包厢的姿势稍加掩饰。注意力却不受控制地集中在身后。她走路的声音也很可爱，细细的、碎碎的、象一串被剪断后的珍珠，叮叮咚咚磕在地上。 虢首封忽然发现，他是真的想上厕所了。等他冲进全封闭的狭小洗手间，才发现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一拳砸在紧闭的门板上，听见门外呼应似的跳脚声。 受惊的小兔子在外面徘徊，大野狼却在销魂盅里作茧自缚。 虢首封闭上眼，五指收拢，嘴里不甘地嘟囔了一声;该死。 门上响起有节奏的叩响。又是一串摩尔斯密码。她怎么能这么聪明，变着法子都要和他沟通？ 虢首封满怀躁动，耳朵却支愣起来认真听着。 ……你还好吗？ ;好！虢首封抬起头，望着镜子里一双犹如困兽般通红的双眸，一滴汗顺着脸颊滑落，滴进水槽。;好极了、好得不能再好！ 其实他快疯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晨曦时分，老爷车吭哧吭哧终于拐进了终点站。 老爷车还没有停稳，虢首封已经一个箭步窜到了门口，把易小狗和古潜都甩在了身后。饶是他如何躲避，鼻息间总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浅进浅出。 铜口市的火车站很小。在这儿下车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三五成群的旅客带着睡眼惺忪的表情，脚步拖拖拉拉往出站口移动。 阴暗的空间里，流动的乌云，浅粉着装的易小狗显得格外亮眼。 虢首封忍了忍，没有批判她那一身淤泥出荷花般的打扮。给钱的都是大爷，雇人的都是老板，他一个收钱还债的打工仔能说什么呢？还不是提高警惕，象条忠狗一样游走在雇主身边，护她一路平安。 虽然已经和铜口市打过招呼，表示这次行动属于隐密的私人旅行，官方仍然派了一个代表来接待他们。对方早已知晓了他们三人的体貌特征。他们却对来接洽的人一无所知。电话里铜口市的公关人员用非常官僚的口吻谈笑说：;您不需要担心，来接您们的人体貌特征非常特殊。即使他被人群淹没，您也可以在茫茫人海里第一眼就发现他。 虢首封一开始是不信的。但是当他远远望见出站口矗着一尊金光十丈，惹行人纷纷侧目以对的;佛像之后，他脚跟一转，差点绕路而行。 后者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金光十丈和;佛像，事实上他又矮又胖，白得象发面团似的，脑袋上没有一根毛发，秃头圆出完美蛋形，身穿普通的白衬衫，衣襟还别在西裤里，把个将军肚衬得越发突显。他身上没有一个地方是金色的，但莫名就让肉眼产生了一尊;弥勒佛的错觉。 虢首封虽然是时常缉凶拿盗的赏金猎人，但一身气质和匪气相似。他不但讨厌拿乔作派的世家贵阀，也不喜欢以公权定义自己的地主和他的官僚派系。这是一种野狼嫌弃牧羊犬，小偷回避警察的本能。 弥勒佛很打眼，他们也一样打眼。 虢首封来不及闪避，便听见前面声如宏钟地炸成一片：;长官！长官！看这里，这！ 长官？！什么鬼？ 古潜脸也黑了，他示意虢首封接手看护易云嫦，自己几个大跨步冲过去，差点伸手把人嘴巴捂死。;闭嘴！虢首封听见古潜气急败坏地低喝，;我说过什么？叫长官？在这里能乱叫长官吗？ 原来是绰号？几个闻讯看过来的旅客又匆匆走向公交车站，或是出了车站，站在路边扬手招呼空车的士。 弥勒佛哈哈大笑，笑声震耳欲聋，蒲扇掌举起来直接拍向古潜肩膀。古潜默默地看着他，于是那手忽然拐弯，拐回来搁自己锃亮瓦亮的蛋壳脑袋上，来回摩挲。 虢首封想起电话里那寡淡至极的官僚腔：;您不需要担心，来接您们的人体貌特征非常特殊。即使他被人群淹没，您也可以在茫茫人海里第一眼就发现他。还真是人海茫茫，一眼见得着。没想到小小一个铜口市，里面竟然人才济济，处处洋溢着冷暴黑的幽默风。 笑过之后，弥勒佛说话的声音小得象蚊蚋一样。;咦？只有您？不是还有二位……他探头探脑往古潜身后一看，也不知有什么好惊愕的，顿时目光发直。他的视线游移在一身黑的虢首封和浅粉浅粉的易云嫦之间，最后选择定格在易云嫦身上。一副上辈子没见天仙，这辈子总算见着了，一定要把两世的眼缘全都用尽的表情。甚至喃喃地吐出了一个;仙…… 仙？仙女下凡吗？ 虢首封脸色下沉，无形中一股迫力便排山倒海般逼了过去。 饶是对方佛光十丈，遇上魔气冲天的主也不得不避让。 弥勒佛先是一惊，对上虢首封凌厉的目光，立刻知道自己看得太久惹人不开心了，他视线左右漂移。等虢首封领着易小狗走到近前，弥勒佛谨记先前的教训，小小声的笑道：;幸会，幸会。在下姓齐，单名一个磊字。在铜口市政府领导秘书处，认识的人捧捧我，会调侃我是‘第一秘书’，不敢在各位爷面前托大，称在下一声‘齐秘书’就行了。哈哈哈……他一笑起来，声音又自然而然地放大了。 出站口的人潮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除开他们，还剩下一拨彩云似的人影聚成一团，站在同条横线的另一端。听见齐秘书显得特别开心的笑声，不管有多少人都会投以注目。那边站立等候的人也没有免俗。 虢首封先是感觉到断断续续的视线扫过来，又扫回去。然后听见不远处有人轻轻;咦了一声。那声音更像是倒抽气的回音，还没有完全成形又囫囵地倒了回去。 他警觉地偏头，逮到一个全身花里胡哨的男青年。 那家伙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和易云嫦差不多的年纪，气质却是天差地远。全身上下五颜六色，给他一把鸟毛他能把自己装饰成开屏的孔雀。不，不用送鸟毛了，他那一把朋克式长发一直披到后背，一缕缕染成橙黄蓝靛紫，跟七彩霓虹灯似的。继前面一波金光闪闪的佛光普照之后，虢首封又被另一波闪瞎狗眼的光浪给镇得灵魂凝固。他忍不住眨眨眼，深深感到通宵不眠的双眼，已经无法再承受一波视觉攻击。 这个铜口市简直有毒！ 花花孔雀同样也感受到虢首封尖锐的神线，他一惊，视线恋恋不舍地从易云嫦身上收回来。收回视线的途中，不由自主地与虢首封打了一个照面，又是一惊。虢首封五感极其敏锐，他发现孔雀不但突然屏住了呼吸，瞳孔也受到惊吓般迅速收紧。最后，花花孔雀垂下头，小小退了一步，把自己藏身于一堆花红柳绿之中。 那一堆人身上的颜色都快戳瞎虢首封的眼睛了！ 满身春天百花齐放色彩的姑娘惊讶地嚷嚷：;道道，你怎么啦？现在水土不服啦？你脸色好菜喔。 另一个同样花到看不清脸的姑娘：;不是吧，道道。我们还准备去爬山呢？你这样子能上山吗？ 一群天堂鸟吱吱喳喳笑作一团。 原来是登山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虢首封！ 虢首封回过神来，看向声音来源。他敏锐地注意到，隔壁刚刚还吱喳吱喳的小鸟们安静了下来。 虢首封目光锐利地盯着古潜，后者在他目光下头皮一紧，手僵硬地停在高过头顶的地方。古潜：;老三过来。我们该走了。他身后停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齐秘书挤在前排副驾座上摇下车窗，笑咪咪地朝他们挥手。 ;虢首封？刚刚那人是虢首封？ ;啧，挺帅的啊。不负盛名。 ;不会吧？是那个夜行者老三？ ;嗯？刚刚不是叫他‘老三’了吗？ …… 后面的嘀咕简直没脸听。虢首封拽着脚步不稳的易云嫦大跨步过去，冲古潜咬牙切齿说：;老三？虢首封？谁让你叫老三、谁让你大喊虢首封？ 古潜扫了一眼隔壁开始小声交头接耳的三男二女，那一片分不清底里的彩色同样闪瞎他的凡胎肉眼。他眼睛眯了眯，隐约觉得几个背影里有一丝熟悉的味道。古潜暗想，他什么时候认识过这种花里胡哨的人？看看那些碰在一起的脑袋，个顶个的扎着一头朋克式彩虹长发，让他这种严于律己的军人都有些冲动，想冲过去给他们每人脑袋上就是咔嚓一刀。古潜收回视线。 ;不是世家子弟，就是贵阀子弟。齐秘书压低了嗓门说，还朝那堆孔雀男女不着痕迹地努努嘴。;最近铜口市的一线天风景区出了名，又装在高峰岭装上了玻璃栈道，吸引了不少年轻的世家贵阀子弟前来游玩。 古潜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冷漠地说：;不用管他们。我们来此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醒族。 齐秘书一愣，呵呵地笑着缩回脖子。 古潜转头问虢首封：;不叫老三叫什么？叫你虢首封你不是挺不高兴么。难道你想让我亲亲热热地叫你一声‘首封’？还是‘小三’？两个面对面的人同时抖落一层鸡皮疙瘩。 另一边飘来兴奋的女声。;真的是虢首封！快看。天哪，我们运气真好。偷偷摸摸，侧边响起几声用个人终端拍照的声音。 ;虢哥哥身边的小哥也很帅。 ;拍他！ ;都拍！ 虢首封闭上眼，叹气。 不仅右边有一群不认识的人在围观偷拍，他左手紧挨着的易小狗也满脸跃跃欲试的表情，左手一直摩挲着右手手腕上的个人终端。他毫不客气地用力，把易小狗推进车里。这一举动落在旁边人眼里，就成了某种沾带亲昵气息的互动动作。 立刻有女声不满地抱怨：;等等，那个被拉上车的丑八怪是谁？找死吗？竟然靠虢哥哥那么近？ ;不只是靠虢哥哥比较近。靠另一个帅哥也很近！ 这些声音把羡慕嫉妒恨统统揉成一团，活像是盘踞一团嘶嘶吐信的毒蛇。 虢首封咬着牙告诉古潜：;别在外面叫我的全名，也别叫虢老三！小三更不行！ 古潜听了满耳朵的闲言碎语，脸色沉重的点点头。 ;叫夜三！ ;知道了。 虢首封忙不迭地钻进汽车，跟着易云嫦坐到最后一排排座上。入座的霎那他一抬手便撞上易云嫦的膝盖，后者簌簌地一缩，象刚刚展迭的含羞草般忽然收紧。她呼吸屏住了，身上淡淡的香气却散播开来。 虢首封整个顿住，罩着她，一动不动。他的目光落在刚刚不小心打到的膝盖上。光洁又纤小的膝盖上套着长长的白丝袜，内外都洁白如玉。浑圆浑圆的膝盖骨曲起，矗在两人中间。但她整个人都落在他双臂里。她安安静静地等待他翻身向左或是向右入座，可他想的却是只要收拢双臂，此时此刻就能把人…… 虢首封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发现易小狗正眨都不眨的凝视着他。 他一阵气馁。 犹如琥珀质地的虹膜层，里面一圈一圈同心圆状的犬牙交错，咬着无数流光溢彩，吸进人的灵魂，把灵魂一直吸进眼瞳深处。一望见底，清澈又有深度，眼眸象极了从前偶然遇见的一副古代名画。高空俯瞰的视角，把透明海水一览无遗。名画的简介里提到那片画上海域，是远古以前某个人界名景，虽然清得见底，平均深度却达到了四千五百米。 那幅画的名字叫《魔藻之海》。是古代灵界与人界分隔之后，灵界人凭着记忆描绘出来的景象。人们将记忆镌刻在画布上，让所有有目共睹之人感同身受、心生向往，恨不能投身其中。 虢首封听到自己的心跳，大得吓人。 ;夜三？古潜最后一个跳上车，拉上车门后他就坐在中排的单人位上了。一回头，正对上虢首封僵化的背影。;你干什么呢？坐好，要开车了。 虢首封一声不吭的越身翻过去，滑过易奶狗，钻进靠窗的位子里。他一挤一推，把小奶狗挤得微微倾倒，象个不倒翁似的倒过去又倒回来。他看也不看身边的人，而是竖起耳朵，注意力集中起来，象猎犬一样警觉地搜巡窗外，好像在防范不可预期的敌人。 易云嫦的眼珠子粘在他的脑后勺上，表情有些小委屈。 古潜朝易云嫦招招手。;易小姐，后面不好坐的话，还可以往前挪一挪。这边还有个单人座，你…… 易云嫦朝他摇摇头。 虢首封也突然动了起来，他侧过身，眼睛并不看人，手却拉起旁边的安全带往她身前一划，咔嗒落响，把人牢牢钉在自己身旁。 古潜：;……算了，再理会这两个别别扭扭不知如何相处的人，他就是白痴！ 虢首封的指尖擦过肤质细腻的颈侧，立刻就有烧灼的感觉。他不着痕迹地捻捻，等固定好安全带，又重新掉头望回车窗外面。手撑在下巴下，手指的指尖微翘，半抵在唇边。淡淡的、甜甜的花香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阵一阵，让人心猿意马。 商务车悄无声息地启动，滑行。 那一团花花绿绿的三男二女也被抛诸脑后，敌意不减的声音若有似无地飘过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一群小屁孩不明就里地艳羡别人有，自己没有的东西而已。虢首封对此嗤之以鼻，直到他听见一声半句…… ;……别骂了。那丑八怪你们都知道，就是被吞口氏养大的易…… 他猛然掉头，然而车恰恰在此时拐弯，把火车站和人都甩进了看不见的角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铜口是近些年才慢慢发展起来的旅游城市。它靠山吃山。整个城市占地约有一万平方公里，却仍然只算是群山环绕中的一块小小凹地。环顾四周巍峨高山，可以感受到的是这座城市何其渺小，而置身其中的人也小到可笑的程度。它的交通并不通畅，和外界的交流全靠那一线老爷火车哐啷哐啷的来往。在未来，机场和更多的铁轨已经被纳入城市计划之中，但现在，整座城市还是散发着如梢枝上结出花骨朵一样青涩的气息。这是一种不开化、但很淳朴的气细。整座城市粗糙，不够精细，但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坐在前座副驾驶位子上的齐秘书不断借后视镜偷窥后面的动静。他盯梢的人不是古潜，却是虢首封和易云嫦。如果齐秘书知道虢首封五感异于常人，他就不会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虢首封算准了时机，等他再次偷窥的时候，从容在后视镜里逮住了偷偷摸摸的视线。 ;你看什么？ 齐秘书：;…… ;有事？ 齐秘书满脸堆笑。;呵呵，没事，没事。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说话有重复的习惯，哪怕什么都不做，配合笑声，也营造出躹躬哈腰的错觉。;实在是两位长得太出色了，让我一看再看，看得入了迷。 这什么烂借口！虢首封哼了哼，不想理会他。 齐秘书：;哎，我没有什么非分的想法啦。我就是觉得两位、两位真好看呀。古代仙家据说是灵界里最出尘脱俗的一批人，大概就是您二位的模样。 虢首封对这位思想跳脱，个性不着边际的秘书先生也是没辙。他三番五次把自己的注意力从身边的小奶狗身上剥离，但齐秘书轻浮的话语随随便便的又把他注意力粘回原处。 旁边呼出的每一缕气流里都带着些淡淡的花香，潮汐一般涌前退后。他不安地挪了挪身体，尽可能的拉开一些距离。 古潜这时候突然问：;对了，醒族安置在哪了？ 齐秘书一愣：;在官邸呢。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哈哈哈……齐秘书莫名觉得额头上冒汗，他想把车内冷气开大一些，手刚伸过去，又担心后面娇娇弱弱的大小姐吹不得太凉的风，临时从小抽屉里掏出一张纸巾，仔仔细细地擦着额头。;就是一个很老实的人呗。是铜口市本地人。 虢首封根本不知道古潜在和齐秘书讨论什么，他装作无意间地撇过头，眼角余光瞥见易小狗优雅端正地卡在安全带里。全身都很放松。举手投足之间随意优雅的小小变化都令人着迷。 古潜从内到外都是一个军人，所以无论何时，都坐如钟、站如松。即使他刻意伪饰军人气质，日常活动之间仍然会泄出端倪。 虢首封也是……赏金猎人游走于刀剑之中，看穿了险恶，习惯了放荡，就算是缉盗拿匪，他身上也有若干相似的气息。齐秘书夸赞他和易云嫦两个人都是天上下凡的仙家，在他自己看来，也只有易云嫦勉强够得着边。 灵界曾经有六族：仙、魔、妖、兽、鬼、人。六族之间互克互补，两两对立，形成阴阳双生双抑的局面。如果易云嫦气质如仙家，那么虢首封就形如魔族。同样是帅得让人挪不开眼，仙家那种帅是不食人间烟火和隽秀出俗，而魔族只能用;邪魅来形容。 虢首封竭力集中注意力眺望窗外的烟雨云山，他只是想藉此来忽略身边更强烈的存在感罢了。越是反抗，诱惑就越强。小奶狗身上温暖、不袭人的体温款款浸润过来，一直沁入他的心脾。这种味道直接诱发了他身上好几种后遗症……返祖后的绵软、强灌后的口渴和头晕目眩，现在齐齐上头。他几乎在座位上化成了一滩水。 他一口水，一口糖，默默地吞咽，总算缓了口气。 齐秘书在前面猛拍自己的脑门：;唉哟，瞧我这记心！ 所有人都望向他。 齐秘书不再借后视镜偷看了，他艰难地侧身回头，朝后面三位贵客挤出笑容。;您几位还没吃早餐吧？现在这点……既然提到了时间，虢首封就看了看个人终端上的时间显示……六点五十。 齐秘书说：;也该到肚子饿的时候了。走，我推荐一家粉店，他们家的米粉味道超绝。我们先去吃早饭去。 虢首封：;我不……一阵花香适时扑过来，他呼吸一窒，剩下的话字愣是没说出口。 古潜也不饿，甚至听到;去吃早餐就感到心情恶劣。;我们不饿。他是这样说的，;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与醒族见面。你们把醒族安排在哪一座官邸了？我们这就直接过去。等见过面了，确认了醒族，再去吃早餐也不迟。 ;哎哟我的长官，齐秘书赔着笑脸。;官邸离这儿不远呢，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可是我们去得太早了，醒族还没起床呢。我不是诽谤啊，可是这位醒族是我……是我……齐秘书拧起眉头，简直无法形容，最后他只能捡一个不太恰当，但意思最近的词语来形容：;是我见过的最大大咧咧的人了。 ;我敢打赌，如果我们早早赶过去，他绝对会继续睡他的觉，等睡饱了、吃饱了、喝足了，才会和我们握手言欢。昨天晚上，他可是喝了一缸的古酒才倒下去的。挨着枕头就鼾声如雷了，推都推不动喔。齐秘书摇了摇头，嘴里啧啧有声。 古潜有些意外，更显得吃惊。 齐秘书趁机加把油：;与其我们空着肚子等他醒来，还不如填饱肚子再去和他见面。今天的任务可不轻松吧，长官？我听说醒族的测试是十分精细且繁杂的程序。如果没吃饱喝足，这一架打不好吧？ 古潜总算动摇了。;醒族叫什么名字？ ;哦，叫熊浩呢。真是……他就是铜口洞乡镇的居民，他觉醒的时候闹好大的动静哦，晴天霹雳的，天打雷劈的，还引发了好几处山火。幸亏我们市政府组织有力，各处天灾才没有酿成大灾呢。齐秘书不着痕迹地在长官面前吹捧了一下铜口市的行事能力。 ;熊浩……古潜咀嚼着这个名字。 虢首封突然插进来，趁着古潜左右摇摆不定，一锤定音地说：;好了，先去吃早饭。正好我饿了。他狠狠瞪了一眼望过来的古潜，用气势逼着古潜把所有的急迫都吞回肚子里。他对最应该注目的人一句话也不说，又转头望向窗外流水线似的绿色与灰色。透明的玻璃上浮光掠影，始终固定着一抹模模糊糊的浅粉色身影。 她在看他。 虢首封知道，因为他也在看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商务车停在一条老街街旁。两边的香樟、珙桐、银杏全都展开新叶，与老叶叠错相加，形成茂密盛景。大树遮天蔽日，小树芽条新抽，把视觉空间点缀得更紧凑了。 商务车正对着一家大门敞开的粉铺。没有多少深度的大厅里人头攒动，喧声鼎沸。车门一打开，外面的喧哗声便一涌而入，虢首封感觉到身边人整个都缩了一圈。他诧异地偏头，见易云嫦勉强牵扯起嘴角，故作大方，露出一个哆哆嗦嗦没什么笑意的笑容。他不由自主地拍拍她的手背，说：;别怕，只是人多了一点，都是来吃早饭的。你跟着我就行了。 ;是啊，都是来吃早点的。最早下车的齐秘书在车门口露了个头，他看见易云嫦瑟缩，又知道这位娇娇弱弱的小姐是个哑巴，因此十分同情她。齐秘书安慰说：;来这里吃粉的人都是好人。大部份都是住这附近的，也有些不远万里驱车前来的，都只是为了吃顿舒舒服服的早餐罢了。等您吃过了这儿的粉，就不会计较这儿人多了。 易云嫦保持着笑容，想把平板拿出来……虢首封一眼看穿了她的意图，制止了她。;你打手语，我帮你翻译。 古潜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跳下了车。 易云嫦便比划着：;我不是害怕人多。她手势顿了顿，匆匆比出一个;太……忽然又改了手语：;我只是觉得有点吵。 齐秘书呵呵笑了笑：;没关系，没关系，过一会儿就不吵了。 ;别忘了，我们也在赶时间。古潜靠在车门旁，看了看乱糟糟的粉铺，又看了看隔壁的汉堡店。汉堡店除了两三个趴在桌上打盹的人之外，就没有一个正经坐下来吃早餐的人。穿制服的服务员站在柜台后面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没什么兴趣的扫了一眼落地窗外的商务车，又没什么兴趣的移开了视线，一点也不期待外面几个人会走进来点餐。 齐秘书面对古潜时总会莫名其妙地矮下一截身段。他气焰原本就不高，现在更弱势了，一边擦着脸上根本就不存在的虚汗，一边呐呐低语：;很快、很快…… ;走吧。虢首封拉着易云嫦一起下车。 他攥到易小狗的手，被手指尖冰凉的温度吓了一跳。 ;你冷？ 易云嫦懵懵地朝他眨眨眼，好像不太理解问这句话的真正意思是什么。虢首封有点恼火，她不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娇娃吗？怎么连基本的冷热都分不清。 ;我问你冷不冷？他虎着脸再问一遍。 易云嫦微微犹豫。 虢首封把她的犹豫看在眼里……原来她并不是真的不知冷热，而是习惯了忍耐。虢首封见过性格类似的人，但那通常是穷苦人家出生，从懂事时开始就必须要把自己的欲望减负到最低程度，因此习惯了事事忍耐，事事都看人脸色行事，周全他人方便自己。他也见过其他世家贵阀中的小姐，几乎无一例外（显然易小狗是个特例）都神采飞扬，达到了飞扬跋扈的程度。他没想到同样是贵阀出身，易云嫦竟然如此与众不同。她微微的犹豫简直让人无法克制对她的怜爱。 易云嫦有很强烈的与人交流的欲望。至少，她很想和虢首封说话。每当她对他打手语的时候，虢首封就不得不面对她、看着她、视线错不落地粘着她。但是打手语就必须用到两只手，现在她一只手被虢首封包着，她想抽回来，微微一动却没有回抽成功。 虢首封不耐烦地说：;不过是点个头、摇个头的功夫，用得着你拿出打蝴蝶结那么麻烦的动作吗？说完，他便松开手。 易云嫦小脸微微涨红。可是她刚把手举起来，一件厚厚的、还带着体温的黑色夹克从天而降地披在她身上。强烈的，属于虢首封的气息随着夹克一起，紧紧包裹着她。易云嫦吃了一惊，睁大眼睛望着虢首封。 虢首封：;冷了要说出来，热了也要说出来。你不说出来，谁也不会知道你真正的感受，最后受苦的人还是你自己，懂？好了，现在还冷吗？ 易云嫦迟钝地点头，又飞快地摇头。谁也弄不懂她到底是冷，还是不冷，但她紧紧扣住黑夹克的姿态明白表示出，谁也别想拿走她身上的黑夹克，哪怕是虢首封也不行。她把半边脸埋在衣领里，只露出眉眼弯弯的上半张脸。 虢首封有点慌：他不过是递过去一片橄榄叶大小的善意，她不但接了，还因此表现得十分开心。她这么容易满足吗？和虢首封过去认识的世家贵阀千金截然不同，至少与;骄矜完全不搭边界，那种小心翼翼呵护夹克，心满意足的模样看得人心里又酸又软。 齐秘书也是再度看呆了。直到虢首封冷冰冰地瞟来一眼，他才回过神，笑呵呵地领着几个人往粉铺里面走。 有齐秘书开路，塞得满满的厅堂也能自动辟出一条路来。途中还不断有人和他问好，好几个次都有人笑道：;哟，您又来啦？显然他是这儿的常客。齐秘书这回是真正出了一身汗，领着三人穿过大厅，上了二楼。二楼全是隔成一间一间的小包厢，比一楼更显得古色古香，而且隔音效果极好。关上包厢的门，所有的嘈杂都被隔绝在外，只有临窗的声浪被削减了不知多少倍，无关紧要地飘进来，再也不会给人造成无形的压力。 ;这样是不是好多了？齐秘书讨好的问，一边把点菜用的平板推到古潜的面前。在他看来，古潜俨然是三个人中为首的那一位。他眼力不错……出钱的大佬就是大爷中的大爷，绝对是值得跪而逢迎、却行为道、跪而拂席的大人物。 ;我推荐这里的香辣牛肉粉，又香又辣、生津开胃。大家都吃得辣吧？ ;如果不太能吃辣的话，还可以点酸菜鱼汤粉。酸菜味很香，又没有那么辣。清淡些的话，就可以来一份香菇肉丝粉，最简单的一种，却香醇可口，回味无穷。如果每一样都想尝试，他们还有特别的四色盘……三元四喜，其实就是一盘分成四个小碗，把人气最旺的前四种粉精准配比，专门提供给初来乍到的游客尝鲜。 古潜瞥他一眼。;你是这家店面的推广大使？ ;哪能啊。齐秘书笑呵呵地道，;就是吃得多了，口味记全了。这不是怕您们不知底细，点了自己不爱吃的吗？ ;这儿上菜速度快吗？古潜心不在焉地问。 齐秘书眼珠子骨碌一转，就猜中了古潜的心思，笑呵呵地回答：;快，很快！不然哪有这么多回头客？大家都是一大早嗦了粉就要赶着去上班的人。上粉速度都不快，弄到迟到的地步，谁还会跑来吃？别担心。等我们吃饱了，休息足了，再赶去官邸，只怕熊浩先生还没醒酒呢。 古潜给自己点了一份香辣牛肉大碗粉，然后把平板推给了易云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易云嫦在酸菜鱼汤粉和香辣牛肉粉之间犹疑不定，最后选择了香菇肉丝粉。当她抬起头时，三个盯着平板电脑的男人同时移开视线，望天的望天、扫地的扫地，大约停顿了五秒又不约而同的移回来。 齐秘书笑呵呵地看着易云嫦将平板递向虢首封，心想：这仨点个单，把菜单耍得和成语接龙似的。当然，作为龙头的他没资格取笑这件事。 虢首封果断干脆地翻到最后一页，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三元四喜。 齐秘书：;虢先生知道仙廷和魔渊的传说吗？ 虢首封有些莫名其妙，慢吞吞地回答：;我对历史不熟。 ;呵呵，那可是两万年前中古时代的历史了，现代灵界人没几个记得了。 灵界的历史很长，比人界要长许多。 人界讲究;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而灵界则会表示整个宇宙先有黑暗，然后才有光；有了光，然后才有灵界；当光投射在灵界这一面，另一边才诞生出新的影像世界……人界。人灵两界原本是不可分割的平行世界，现在却渐行渐远地背离，两者中间的时空裂缝也越拉越多，撕裂成灾，从裂缝里又衍生出无数个已知和未知的平行世界。曾经的灵界与天道极为亲密，地位远远凌驾在其他平行世界之上，它的特殊之处体现在六族、神通、九地和随修炼而增加的实力与寿元之上，灵界承受的时蚀现象很小，并且只要有灵气供人修炼，时蚀现象还能更进一步减轻。现在却不同了。灵气完全消失，天道早已失联。没有六族，混血取代了全部；没有神通，机械科技弥补了法术；最可怕的还是时蚀……过去灵界人有最少千年的寿命，现在一步一步降低，时蚀现象随之增强，灵界人能活一百岁就算万幸了。和当初可怜的人界凡人一样。 中古时代的灵界，距离现在也不过两万年左右，却成了小说里的玄幻传奇。 ;古灵界最强盛的时代曾流行一句俗语……两界三疆六域九地。两界是灵界和已经失联的并行人界；三疆指天、地、人三种思维；六域其实是仙魔妖兽鬼人六族，九地最好理解，就指灵界被瓜分成了九块大陆版图……仙族居住的仙廷、魔族存在的魔渊、妖族的昆仑、兽族的黄海、鬼族阴间、人界阳间，还有六族混居的修罗地和夔地。没错，夔地就是我们现在的夔地，不过当年是范围最小的一块大陆版图。夔，有一脚立足的包含在内，夔地即是‘只能落一只脚的土地’。齐秘书自个把自个逗得哈哈大笑。 可是现在的夔地却是灵界最大的大陆版块，占地面积远远凌驾在昆仑和黄海之上。阴间早已隐匿，不知去向，偶尔会冒出几个鬼族彰显它的存在。有人笑说，照夔地地主贪得无厌的吃地特性，如果阴间没有隐藏、人界阳间没有背离分裂，迟早也会并入夔地之内。 ;撇下阴阳两间不说，九地里最富传奇色彩的，其实是仙廷魔渊。齐秘书神秘兮兮的说，;它们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古潜哧笑。;天上，地下？ 齐秘书摸着光秃秃的脑袋呵呵憨笑：;我就一个业余的历史文化爱好者。书上怎么说，我就怎么说咯。 三四个训练有素的服务员打开包厢门，喧哗声随之挤入包厢。齐秘书暂时打住话题，和领班的服务员打招呼、寒暄，其他人则等着服务员摆盘。酱油辣椒和醋，花生米、腌萝卜和卤味拼盘、还有清口醒神的茶水流水般呈上桌。等桌上开花一样摆好了各种调料和小菜，服务员又双手交叠在身前，躬身笑问：;请问是哪位客人点的香辣牛肉粉？ 古潜举手：;我。 门外等候的服务员端庄地将粉送进门。 ;酸辣粉？ ;三元四喜…… 最后叫到易云嫦的;香菇肉丝，连叫菜名的声音都不如前面的高昂。 ;吃个粉，讲究过头了啊。古潜摇头，拿起镶了银头的乌木筷。 领班笑而不语，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把门带关，还他们一室清静。 齐秘书：;这不是看人来的吗？象长官、小姐这样身份的人，吃饭的时候都不大喜欢热闹，所以才有这样的包间嘛。 古潜呵呵：;贵市的官员进餐时都是这样吗？ ;哪能啊。齐秘书贼精贼精的，;我们自己吃的话，就在路边摊解决啦。 满室浮动着令人垂涎的香气。 易云嫦左边是五彩缤纷的三元四喜，右边是红彤彤的香辣牛肉，正对面满满一海碗的酸辣粉，香菇肉丝粉夹在满桌的琳琅之中，显得朴素过了头。她眼角眉梢挂着浅浅的笑意，目光垂着，让人看不出她的喜好，慢吞吞地拿起乌木筷。 刚要下箸，旁边忽然伸来一手拨去她的香菇肉丝，又有分成四小碗的三元四喜连托盘一起被推到她面前。 易云嫦飞快地偏头。虢首封已经稀哩呼噜含了一口香菇肉丝粉。他皱眉嚼嚼，觉得味太淡了，便舀了两勺辣椒酱拌进粉里。 ;吃，发什么愣？ 易云嫦怔了怔，她一筷子下去先挑起乳汤晶莹的酸菜鱼粉。酸菜的味很冲，冲淡了鱼肉自有的腥味，很快舌头就品尝到鲜香，她咀嚼吞咽时，脸庞象打开的花蓓般舒展开来，不自觉地微笑。 美人在骨不在皮，皮囊再精致也抵不过刻在骨上的神韵。 虢首封睃了一眼，暗暗冷哼：吃也吃得象个狗崽子似的。 齐秘书则看痴了，过了好一会才在虢首封逼人的目光中动筷挑起自己碗里的酸辣粉。他尝了尝，感觉平常最爱的重口味，现在却寡淡至极，不如易云嫦筷子下面的三元四喜。他又多看了易云嫦几眼，一转眼正对上虢首封冷冰冰的视线。一口土豆粉吓得差点从鼻子里挤出来。;咳咳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喝了两口茶，笑呵呵地捡起之前的话题：;据说天上仙廷，地下魔渊之间有一条时空裂缝把它们联成了一片。 虢首封不为所动。 ;那又如何？ ;有一本古籍提到……仙廷与魔渊由裂缝相连，魔渊自己的出口又在黄海。我想想……啊，对了，就是现在古战场附近。 既然提到古战场，古潜便有些兴致了。 ;因为人灵双界背离，时空裂缝频繁出现，但大多数都能修补融合。只有古战场上的死亡裂缝无论怎么修补，都堵不住。它裂开一千年，就源源不断往灵界输送了一千年的异界生物。 ;来的是僵尸和怨灵。古潜突兀插嘴，;灵界人不能碰触那些东西。一旦被它们叮咬一口，就会受到感染，变成和它们相似的怪物。正因为这个原因，联合部队才把古战场圈起来打，为的是不让僵局怨灵泄露出来祸害灵界。 齐秘书;是、是、是鸡啄米似地点头，还讨好地说好好几次;感谢地主，感谢联合部队，感谢世家贵阀，然后他问：;有没有可能指出死亡裂缝和魔渊仙廷有关？ 古潜默默地望着他。 ;传说中古时代早期，黄海一座古岛受天命启发，上半身浮空成为仙廷；下半身下沉变成魔渊。这两个传奇之地其实源于同一座灵界黄海的岛屿。它们会不会也受背离撕裂之苦，才在古战场上拉出一条死亡裂缝？齐秘书说着说着，打了一个寒颤，;如果是这样，那么僵尸怨灵根本不是异界来的怪物，而是…… 古潜三下五除二干掉了自己那一份牛肉粉，把碗往桌上轻轻一磕。磕声又轻又细，却散发出无尽寒意。 齐秘书登时住嘴，噤若寒蝉地嗦着自己那一份酸辣粉。 易云嫦又挑完小半碗香辣牛肉粉，忽然意识到周围气氛沉重。她左右望了望，用食指轻叩桌面引起齐秘书注意。虢首封和古潜也望着她。她比划手语，虢首封翻译出来：;齐秘书，她问你为什么在意仙廷和魔渊。 ;啊？呃……齐秘书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一开始也没多想。就是看见您二位站一起好像那仙魔配似的。他偷偷瞄了一眼古潜，;仙魔两族虽然是死对头，但也有传说说初代仙帝和魔族始祖是一对情侣。 仙魔配？初代仙帝和魔祖？男男耽美？！ 古潜看着虢首封噗哧一下笑出了声。 易云嫦被半截红油辣椒辣到满脸通红。 虢首封脸皮抽抽，他闭上眼，死死攥着拳头。 齐秘书是他妈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儿子，是亲儿子！债王之王暗中告诫自己：别打他，打死别人儿子要赔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齐秘书每每提到新觉醒的醒族熊浩，表情都有些微怪异。他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人感到焦虑，古潜甚至问出了;齐秘书，你就给句实话，熊浩他是不是醒族的问题。古潜怀疑铜口市故布疑云，争取一个在夔地地主面前露脸的机会，却没想到真的有人循着;醒族的味儿追踪至此。 一想到这，古潜眼神都冷却下来，近乎冷酷地打量齐秘书。他问：;铜口市今年的行政预算通过了吗？ 齐秘书的反应是吓了一大跳。他从后视镜里窥到古潜冰霜似的表情，不由扬声叫道：;熊浩他当然是醒族！这一声大叫之后，他的底气便泄得干干净净，又故态复萌的眼神左右游移。;我、我们市的预算……早就通过了。这句话不说或许更好，他带着心虚的表情说出来，任谁心里都是恍然的;哦…… 预算肯定卡住了！ 齐秘书可不敢和人瞎谈那一大把乱七八糟，看着就让人头疼的预算计划。他极其诚恳地说：;熊浩他当真是醒族。没骗你们，犯不着撒谎。你看，我们现在正往那儿去呢。再过半个小时，你们就可以亲眼目睹醒族的风采了。 虢首封情不自禁往旁边一瞥。 易小狗端端正正地坐着，兴致勃勃地望着齐秘书。 ;……我用不着拿醒族来做幌子吧？一不小心，这可是欺骗地主的大罪。我、我们铜口市哪怕是市长先生，都不敢拿自己的项上人头玩儿呀。熊浩他符合一切醒族觉醒的特征。有能量云，有电子冲击波，还有唤醒者……对，还有唤醒者替他佐证。 ;能量云大？古潜又插嘴问了一句。 齐秘书一拍大腿：;大！怎么不大？！他觉醒时发出的能量波一直影响到了沙市。这种事我可没法撒谎。好不容易等通话线路恢复了，我们还来不及上报，沙市那边就主动来电询问情况。每个地市都安排了G射线电子眼，只要醒族发动，就没办法绕过监控，对吧？ 虢首封听得非常仔细。 齐秘书得意地说：;沙市开口就问‘铜口是不是出现了醒族？’这可不是我们判断的，而是电子眼，是沙市的监控总局判断的哟，长官。 ;不是我吹牛。那波能量一爆，整个铜口市的G射线电子眼统统往天上照……嘿！蘑菇云哪！直顶天际！哦，还有电子狗，齐秘书简直是手舞足蹈，口沫横飞。;我们把G射线的仪器精简后安装在机械电子狗身上，这样可以循热量和能量主动追踪。G射线报警器一响，十五条电子狗就往能量云方向飞奔过去。不到半个小时，它们全聚在熊浩脚边撒欢打滚。 古潜戳穿他的牛皮：;电子狗哪需要撒欢打滚？是因为醒族献祭时产生的能量波冲击了电子狗的电子脑，使它们进入了‘脑死亡’状态吧？ 齐秘书连屁都不敢放，更别提声音，不停地擦汗。 ;好了。我知道规矩。在你们警示之前醒族偶尔一两次出格，也不会记在你们头上。放心吧。 齐秘书立即冲他憨憨一笑。 古潜微微沉吟，提起另一桩让他放心不下的事情：;你说能量云是蘑菇状？ 齐秘书唯恐自己又说错话，声音很小很小地回答：;是的。 虢首封：;蘑菇云怎么了？ 古潜沉吟：;醒族觉醒时会与外界大量置换能量，但总的来说，摄取比吞纳的能量要多。因此他们觉醒时应该时漏斗云，而不是蘑菇云。 齐秘书惊吓过度，连连摆手：;是、真是蘑菇云，嗯，也不是马上成形的，大概是电子狗全瘫痪之后……半小时！半小时左右才升起来的蘑菇云。 古潜冷冰冰地质问：;铜口市的电子眼启动那么慢吗……连漏斗云也捕捉不到，只能捕捉到蘑菇云的形态？他每一次质询都惹得齐秘书噤若寒蝉。 现在已经形成了不成文的规定，不是在古战场的醒族献祭，都属于法规被禁止的行为。这是因为醒族特殊的施法方式造成的。他们每一次献祭都是变相的;割肉相啖。即使只是小献祭，他们的灵魂献祭一次就少一点，后续的献祭效果就会越来越差劲。因此每一个醒族刚觉醒之际，都会被马上寻获，并被告之轻易不可说献祭之语。 古潜盯着后视镜里满脸写着;心虚、;心很虚的齐秘书，直皱眉：;私自献祭一次没关系。可是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到底那个熊浩身上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说！ 最后一个命令句吓了齐秘书一跳，他脱口而出：;性格！ ;性格？ ;他性格有些问题。 古潜：;人很古怪？ 齐秘书苦着脸。 ;齐秘书？ ;其实性格也还好。最大的问题应该是体型。 ;体型？ 齐秘书从口袋里掏出张一寸的照片递给古潜。 虢首封也倾身去看。 那张照片象是不久前才从简历上撕下来的，边缘微微泛黄，还有些卷曲。里面是个双目无神的男人，脸色青灰、双颊凹陷，正有气无力地注视着前方。就好像透过照片，与人对视一般。他弯腰驼背，瘦瘦小小，象只脱水很久的猴子！ 古潜捏照片的手一抖，声音都变调了：;这就是熊浩？ 虢首封吃了一惊，没想到古潜兴奋得一夜没睡的对象竟然是这样一个营养不良的家伙。他很同情因震惊过度而石化的古潜，同情到幸灾乐祸地程度。他安慰古潜说：;好歹也是个醒族，将就用吧。现在醒族掘地三尺都难以找到，有一个是一个。你知足吧。 ;可是他这样，根本、根本派不上用场啊。古潜悲愤道。哪怕是古战场上吹来一点擦边的罡风，都可能吹走他半条命。 ;胡说。虢首封半是不解，半是喝斥：;醒族只需要割魂献祭罢了，难道你们联合部队还指望他冲锋陷阵。 古潜目光凄凉地望着他。 虢首封心微跳，试探地问：;难道醒族真要冲锋？ 古潜声音平平地回答：;为了获得最佳献祭效果，他们往往要在险境里献祭。 ;什么？虢首封头一个反应是：;唤醒者也要跟着去？！ ;不，唤醒者可以呆在安全的地方。 两个人都偷偷瞥一眼后排端正坐着的易小狗。 易云嫦偏偏脑袋，拿眼神反馈他俩：汪？ 古潜收回视线：;古战场中央有一座能强化醒族献祭效果的祭坛。但是登高献祭，首先得穿过一大半古战场。 穿越战场意味着什么，无需赘言。虢首封看着他手里捏得卷角的相片，一时间不知道该同情谁比较好。;确实熊浩这模样，不象能上战场的模样。 齐秘书擦着脸上的汗，小声嘀咕：;其实那是熊浩觉醒前的模样。 虢首封和古潜闻声抬头。虢首封：;觉醒前？难道醒族觉醒前和觉醒后还有形态变化？ ;你以为觉醒是变身？古潜摇摇头，沉吟：;闻所未闻。 齐秘书露出非常僵化的笑容：;呵呵，等见了面，你们就明白了。 半小时后，虢首封心想：明白？何止是明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灵界官邸，别名;地主行宫。一个地市中存在的官邸越多、越大、越豪华，越能证明地主对当地的喜爱。 起初，官邸是作为地主的权力象征而建立起来的宫殿堡垒。中看不中用，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使用性。古代的灵界人施展神通法术，在天上飞、水里游，随身的;如意袋里附着自己整幢的小别墅，美其名曰;洞天福地。 后来灵气消失，神通全无，除了残存古藉里提到过;两界三疆六域九地、;仙廷魔渊、;神通和;天道……曾经辉煌无匹的;大修炼时代、;神话时代都成了虚无飘渺的玄幻故事，不可考性与日俱增。 没有了人界烘托后，灵界自己就变成了人界……脱离法术范畴的灵界里，黄金取代灵石，信用点又取代黄金，科学技术蓬勃发展，法术与修行一起被遗忘。寿限越来越短，人类的传承却加快了速度，科学技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期，未来还有无限可以期待的预想；唯有天道法则遭到了遗忘。 大批量建造地主行宫之后，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如何支付每年所费不赀的维修费？过于穷奢极侈，就是金山银山也会被掏空。这时，世家贵阀的出现替地主们解决了难题。相较于独臂难支的地主，新一批统治阶级虽然分走地主部份统治权，同样也分担了义务。两者之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形成一个新型的不可分割的统治集团。原来的地主行宫逐渐被人们称为;官邸，主要由世家贵阀来支付维修费，并且用来招待新的统治阶层外，还会用来招待统治者的贵宾，甚至有时候还作为高级宾馆对外开放。 铜口市有两座官邸。一南一北。醒族熊浩被安置在北官邸里。 北官邸座落于群山环绕之中，鸟语花香不提，能看见的天空却十分有限。以自由意志来看待北官邸，象是困住青蛙的井底。 北官邸本身并不狭小。真正站在他面前，还是会为它古朴大气的外貌所震撼。它与四周的崇山峻岭相呼应，外墙大石累砌，内里则是木石结构。厚重的大门对内滑开，里面是一个很大的大厅，阶梯藏在两边的长廊里，正对面则是一排采光度绝佳的落地窗。落地窗外是人工凿造的假山小水后花园，再映衬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峰，别有一番风味。 一个身着古典旗袍，前后凹凸有致的女人正站在落地窗前。听见开门的声音，她缓缓回头，容颜皎美，目光平稳地望过来。窗外的天然光线如同为她镀层金箔似的，她周身都在闪光。 几个人全都是一愣。虢首封甚至想起了齐秘书在车里畏畏缩缩的声音：;这是他……熊浩，觉醒前的模样。他飞快地睃了一眼古潜，后者摇摇欲坠，显然存着相似的念头。虢首封很想笑。 齐秘书一路小跑过去，在古潜越来越绝望的脸色中开口招呼对方：;贞姑，你这么早就起来啦？ ;贞姑？虢首封凑到古潜耳边悄声说，;这名字挺好听的，不觉得么？ 古潜：;滚开，夜三。 前面贞姑：;不早了。现在十点半，马上又十一点，快中午了。 齐秘书八面玲珑地笑道：;哎哟，您可真精神。一点也不像是昨晚喝光三缸黄曲酒的人。 如果古潜刚刚是青脸，现在就是脸黑了。他定了定神才慢悠悠地走过去。 女人声音婉转动听，美丽音色之下却有种不加掩饰的冷淡漠然。她正在反驳齐秘书：;不过是三百杯烈酒，这点程度醉不倒我。你应该知道。 齐秘书哈哈大乔：;来来来，我为你们双方介绍一下。这位何贞姑何小姐，是醒族熊浩的唤醒者。 古潜松了好大一口气，脸色逐渐正常。 齐秘书指着古潜：;贞姑，这位就是…… ;我知道，古潜，联合部队的军官。何贞姑声音淡淡地打断他，她视线扫过虢首封、易云嫦、易云嫦、虢首封、易云嫦……然后落在古潜脸上。;他就是这次来检测熊二醒族实力的人，对吧？ 古潜一惊。;你知道我？还知道我的名字？ 唤醒者的直觉已近乎异能，直觉强度与被唤醒的醒族实力息息相关。事实证明醒族实力越强，对应的唤醒者直觉也越强。超级醒族对应的唤醒者，其直觉程度象个先知！ 古潜还来不及发出赞许的惊叹，又听何贞姑冷淡地解释说：;昨晚齐秘书喝醉以后，把古潜长官的名字颠三倒四地念，就算我不想记也不行。 古潜脸上刚刚掀起来的惊讶、激情、眼底动荡的波涛全都冻住，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该匿的匿、该熄的熄，最后脸上只剩下一把死灰待复燃的余烬之色。他呵呵两声，开始打量北官邸的大厅。 ;幸会，何小姐。不知道熊浩在哪？ 齐秘书求助似地望着何贞姑。 ;熊二昨晚喝多了，还没起床。如果……何贞姑声音微顿，接着嘴角翘起来。她率先望向长廊门口，说：;他来了。 不错，有人正朝着大厅过来。;咚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行人不约而同地转身望向入门右手的长廊。没过一会，那边出现了一个十分魁梧的身影。 十分魁梧。 古潜脱口：;熊？字典里;浩有盛大、巨大和多的意思。现在配以;熊姓再瞻仰他的身姿……好大一座山啊。 虢首封倒抽一口凉气，用手指戳戳古潜，再隔空点向熊浩：;反人类？和照片里那个萎靡不振，瘦得象脱水猴似的熊浩截然不同！如果不是五官七成相似，谁会相信眼前成年大棕熊似的男人会是熊浩？ 古潜和虢首封飞快望向齐秘书求证。后者点头。 真是熊浩！ 古潜再度望向熊浩，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家伙一看就知道是偷摸割过魂献过祭的家伙。 虽然每个醒族都会被警告不可私自献祭，但偶尔为之，也能解决一些实际大问题。比如熊浩这家伙，恐怕觉醒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拿自己的灵魂换来一个强健的体魄。 古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熊浩误打误撞地给自己，也给古潜帮了一个大忙……以他现在的体魄，趟尸潮绰绰有余。可是……古潜仍然心存疑虑：醒族的献祭能对自己发生作用？在过去一千年里，从未有醒族能成功为自己献祭。如果醒族可以为强化自身而献祭，那他们也不会伤亡如此惨重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熊浩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在打呵欠。看见厅里一堆人，电光火石之间大嘴巴来不及合拢直接爆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他大步过来，直愣愣地对古潜说：;你，你就是古潜古长官吧？你好，我是熊……他伸手，热情地抓住古潜的手，两只手掌里隐约有一声;咔嚓？ 古潜：;……自从知道新觉醒醒族的存在之后，他越来越有面瘫的倾向了。 何贞姑在一旁凉凉地提醒：;阿浩，别忘了你已经脱胎换骨。 熊洗咧着大嘴巴嘿嘿一笑，改握为拍，巨灵掌拍在古潜后背上。他刚说三个字：;别介意……古潜就被他一巴掌拍飞了出去。 嗖的一下，不拖泥不带水，直接从众人眼前掠过。每个人无论视线还是思维，都没有跟上他的残影，后知后觉地移动视线掉过头，看见古潜扑出一米开外，正面朝地狗啃泥的背影。 虢首封：;噗！哈哈哈哈哈……存档，我要存档，我要拍下来留着以后好好观赏！ 这大概是古潜被坑得最惨的一次。 古潜默不作声地爬起来，走回来，他冷静的态度让人感到一股飕飕的寒意。 这一回，哪怕没人提醒，熊浩也知道自己把见面搞砸了。他不安地把手背到身后，摩挲着说：;那个……我……你……不对，其实我不是有意的，我是故意的……嗯？不对，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何贞姑在旁边一声接一声的咳嗽。 齐秘书已经干脆捂住了自己的脸。 ;别担心。最后是古潜好声安慰他，不过声音有点冷，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来这里，是先给你做一套测试，看看你的实力达到几级。 熊浩傻不愣登的：;哦。 ;其他的事，我们都有商有量，不过测试完成之前，我们先把其他事摆一边，好吗？ 熊浩飞快地睃了一眼何贞姑。 古潜这下看出来了。无论熊浩如何脱胎换骨，那也只是肉身上的变化而已。他的脑干大概还是只有杏仁大小。这也侧面证明了他的实力水平。古潜遗憾地摇摇头，转头望向何贞姑，见后者也皱着眉头，有些勉为其难的模样。;怎么，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 何贞姑难以启齿，她接收到熊浩的眼神后迟疑地看一眼齐秘书。 这三人，传鼓接花似的。古潜直觉不妙，刚想发问，熊浩肚子里;咕噜噜一阵大响。那点疑惑直接哽在他的喉头。 齐秘书大笑：;吃饭！先吃饭！哈哈哈，吃饭事最大！ ;我们已经吃过了。古潜眉目不动地提醒道。 齐秘书笑容微僵。 熊浩说：;不要紧，我填饱肚子很快。他朝何贞姑勾了勾手指。何贞姑递给他一个绣花手提袋。袋子体积很小，大概只能装点女人常用的化妆品，但熊浩却从里面摸出了鸡腿、汉堡、橙汁、热狗以及一份牛排…… 古潜的面瘫症随着他一手一掏一摸的动作，逐渐变成了面部神经抽搐症。;这是什么？他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熊浩已经把袋子还给了何贞姑，用一种山里人特有的大大咧咧态度笑哈哈地说：;俺昨天晚上喝上头的时候灵光一闪，感受到了天道大意。有一个声音冥冥之中告诉俺，熊二……你不是缺个万能袋么……现在你念一遍咒语，就能拿到了…… ;什么样的咒语？ 熊浩装模作样地开始：;我以身魂为…… 齐秘书一个箭步冲上来捂住他的大嘴巴丫子。;好啦，那咒语不能再念，再念要出事。齐秘书偷偷觑着古潜黑得象锅底的脸色，哭丧着嗓音说：;哎哟我的好熊二，求求你，身魂什么的，那咒语可别再用了。 古潜深吸了一口气：;齐秘书，你跟我来。他领着垂头丧气的齐秘书绕到长廊里，顺手往门口贴了一张静音封界符。 不久，声音虽然没有传过来，激烈震颤的空气却没有骗得过虢首封。 熊浩也是一脸茫然，他环顾一周，最后视线落在虢首封脸上。;小帅哥，俺做错了什么吗？ 何贞姑叹气：;你从头错到尾，就没有做对一次送命题。 ;噫？！壮得小山似的汉子，缩手缩脚的吃惊模样看着非常搞笑。 虢首封笑。;不用怕，你错得再多也不会真的让你去送命。你对他们来说，虢首封朝被封印的长廊努努嘴，心情极好，;可宝贝了。就算你现在要被人暗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都会先挡在你前面，替你去死。 熊浩眼睛一亮，转头问何贞姑：;贞姑，既然他们如此看重我，不如趁热打铁，先把那事儿抖出来，让他们帮忙，替我们了结了吧？ 虢首封好奇。;那事儿？ 熊浩;嗐了一口，大大咧咧地道：;就是我做邪教教主的那几天里，怂恿教徒们放火烧……何贞姑一步上前，伸手捂住他的嘴巴。 虢首封笑容早就垮了，声音硬得象冰棱子：;邪教教主？放火？ ;不是，没有。他瞎说的。何贞姑一反之前冰清圣女超凡脱俗的模样，开口就是三连俗气的否认。 虢首封大半辈子和不法份子纠缠不清，虽然没有达到嫉恶如仇的程度，但也绝对看不惯伤天害理的行为。他知道在一些偏远的山区里，总有一些灵界人聚成一团，信奉一个什么都不灵，自我安慰似的教派。很多这样的小教小宗不过是打打闹闹自己嗨，并没有什么危险。但也有一些教派，挑唆教徒行愚昧至极之事。那些人一旦愚昧起来，连自己的孩子都敢吃，周边通常寸草不生，更没有什么活物。这些人并不是没有心、没有感情、没有亲情，只是愚昧蒙住了眼睛，以为不顾一切地掠夺，就能使自己强化到无可匹敌的地步。 愚昧往往与贫穷并行，贪婪是最好的诱发剂。 虢首封耳边响起了细细一层呼号，眼前也蒙上了一层红雾。他可不怕比自己还要高出个头的壮汉，他见过更可怕的敌手，熊浩在他眼里不过是个银样蜡枪头。他走过去，掀开何贞姑后掐住熊浩的脖子，把人往上一提，熊浩就不得不踮着脚尖喘粗气。 何贞姑惊叫。 虢首封笑着问他：;说说看，哪个邪教？ 邪教是过街老鼠，人人得而诛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熊浩哭了。身高一米九几的汉子，站直了能象熊一样嗷嗷的叫唤，现在却抽抽噎噎，继而嚎啕大哭。嚎声惊天动地，简直是扫雷失败，雷区齐炸，整个大厅里轰隆隆的响成一片，震得耳膜生生发疼。 虢首封脑袋上缓缓飘出三个问号，他不确定旁边的何贞姑是不是比了一个大拇指点赞式。 而古潜训完了齐秘书，回过身来一看，剪成寸短的黑发惊得根根乍立，要不是头发短，现在已经变成了超级赛亚人。他三魂七魄离体飞去西天取了个小经、念了声佛号，又秒秒钟疾赶回来撞进自己的肉身，身魂俱在地冲着虢首封远远一吼：;夜三你干什么？快把人放下来！气势汹汹地往这边冲。 虢首封：敢情我才是那个邪教教主？他眼前一花。易小狗已经张开双臂义无反顾地挡在前面。虢首封心中一暖……有个人能不管对错，始终无条件站自己这边的感觉真好。易小狗的忠狗作派不知不觉间赢得虢首封一颗芳心。 古潜愣了愣，面对不能说话的易吞口氏，他不自觉地缓和口气。;易小姐，请让开。让我和夜三好好沟通沟通。虢首封，你还不快把爪子放下来？还想不想要信用点了？ 虢首封？何贞姑微一拧眉。 易云嫦缩回手。从后面看，只能看得出她双臂在微微抖动，显然是比划着一连串的手语。 古潜先是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然后把目光移到嚎声渐小的熊浩身上，再看了看何贞姑。他先对虢首封说：;你把手松开。接着转身看向齐秘书。可怜长相喜气洋洋，形似弥勒佛模样的齐秘书，蹑手蹑脚跟在后面，在坚硬如铁的目光下又是虎躯一震，肥肉筛糠似地颤动。古潜阴测测地看着他：;齐秘书，你还有什么应该说却没有说的事？ 齐秘书忙不迭的：;没有啦，没有啦！ 何贞姑高叫道：;有！怎么没有。齐磊，你答应过我们的事不算数了吗？说好的申诉呢？你答应我们一见面，就代替我们向上级申诉。古军官难道不是你的上级？为什么你不替我们申诉？！ 嗯？申诉？ 虢首封慢慢松手。获得自由的熊汉子嘤咛一声，扭身往何贞姑的身后钻去。那一米九几的熊躯啊！何贞姑一身窈窕之姿如何能罩得全他。缩了头，背就拱出来了；把背凹进去，头又探出来了。何贞姑顶着众人喜闻乐见的目光，从惹人注目的手提袋里摸出一片手绢，递给后面抽噎的熊浩：;先擦把脸。 古潜看向齐秘书。 齐秘书转背又被人卖了，现在脸涨成酱紫色，恨不能把自己缩成原子质子，让肉眼看不见最好。他一接触到古潜的目光就拼命摇头，嘴里象塞了块抹布似的呜呜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古潜头都是大的，只能先照着前面已经在脑中演练过的剧本开场：;好了，现在我已经知道熊浩已经献祭过三次！第一次是献祭祈求何贞姑千杯不倒…… 站在一旁的虢首封和易云嫦齐齐瞪眼：这是什么鬼献祭？！ ;第二次是献祭祈求自己有金刚之躯。 熊浩嘤咛一声。 ;第三次是获得一个不用法力也能仅限何贞姑使用的如意袋。 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虢首封轻啧，眼光粘在何贞姑手腕间的绣花袋上。古潜头也不回就知道虢首封在干什么，心不在焉地提醒：;夜三，那个献祭得来的如意袋仅限何贞姑使用！光抢袋子没用，还要把人一起抢过来才行。抢来了，还要指望她乖乖听话，把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掏或是一样一样往里面塞。 熊浩在古潜的警示中忽然激动起来，从后面一把揽住何贞姑，嗷嗷地咆哮着：;谁也不能抢贞姑，谁也不能！ 你是智障吗？虢首封对何贞姑的如意袋兴趣全无，注意力全集中在了何贞姑身后那头;人熊身上。 古潜心里隐约有了谱，他叹气，问：;所以你们要申诉的事情与何贞姑有关？是有人觑觎她的美色？还是觑觎她手里的袋子？或者两者皆有。 何贞姑不耐烦地扒开熊浩的手臂。;这事说来话长……熊二，你滚开！ 古潜颇显玩味的注视着他们俩……醒族和唤醒者之间确实存在着一条旁人无法介入的联系纽带，从过去的历史记录里可以看见男男比拼的友情，女女互重互爱的扶持，还有一些则是在友情亲情之上衍生出的爱情关系。看来，古潜想，这两个人是以爱情为纽带联系在一起的醒族和唤醒者了，而且还是历史上罕见的女强男弱，唤醒者强势醒族让步的联系。 熊浩乖乖缩到一旁站好。他虽然不做连体婴了，但还是不离何贞姑左右。如果忽略满脸泫然欲泣的小媳妇神色，光看那身;金刚体魄的话，熊浩还是很能带给人安全感。 何贞姑捋了捋耳边的碎发，说：;我和熊浩都是出身回龙谷的回龙教教徒。 ;回龙教？ 齐秘书赶忙凑上前，用迫切想要将功补过的姿态说：;西出铜口市，曲行三百八十里有个山凹凹叫做回龙谷。从高空俯瞰，象一条巨龙盘卧于重山之中。据说两万多年前，夔地第一任地主在这此埋骨……您知道的，第一任地主广覆天尊大人可是条黑色魔龙。所以我们把那地方称为回龙谷。 ;回龙教又是什么东西？ ;嘿嘿，这…… 何贞姑阴郁地看着齐秘书，一字一句地回答：;回龙教原身是回龙商会，成立于三十年前，它收刮了回龙谷周围三个小村庄近一百号老幼壮青，组织起来一个互助互利小商会。近几年来渐渐转成了宗教，崇拜的就是深埋于山谷内的龙骨。 古潜挑挑眉看向齐秘书，示意他补充。 齐秘书浑身冒汗，手上拿的纸巾擦了一遍又一遍，都湿透了。他说：;……其实……其实…… ;其实现在的回龙教就是回龙谷的地头蛇。说穿了，他们是邪教和山匪的混合体！何贞姑昂起下巴。 ;哦……虢首封神色不善地盯着矗在旁边的熊浩。;真有意思呵，不知道公家有没有对这个邪教的悬赏？放着山沟沟里的邪教教主不当，跑出来做醒族。想到他以后的命运，虢首封根本无法判断熊浩他到底是回去做山匪头子比较好，还是去古战场英勇献身更好。如果是出身世家贵阀，肯定有一帮子人轮流车水战，劝着他上战场，好拿他的功勋为家族荣誉做贡献。可是他一个无依无靠的山民，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即使牵挂一个女人，也可以背起来就跑，何苦去上战场挣苦功勋？ 何贞姑见虢首封还盯着熊浩，忙挡在熊浩面前。;不关熊二的事。他为救我才抢夺教主之位，他做教主的目的是为了对抗大长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古潜揉着额角说：;等等，等等，先安静。 大厅安静下来。 昨晚一夜未睡，在场的几个人脸色看着都不大好。不过，灰败的脸色到底是因为晚上没睡好，还是被刚刚几句话给吓的，真不好判断。 古潜伸手指向熊浩：;回龙教教主？熊浩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他再指向何贞姑：;你呢？他就不信这个比醒族，比教主还大牌的女性唤醒者是个什么好鸟。何贞姑矜持笑道：;回龙教的圣女……大长老封的。 齐秘书一巴掌拍在光秃秃的脑门上，仰天哀叹，他冲何贞姑抱怨：;不是说好先不提这些破烂事吗？等熊浩实力确认完了再说不好吗？我没说不提，可现在是提的时候？你们不先拿出诚意，提这样又有什么用？ 古潜漠然地望了望齐秘书：你视我不存在？ 秘书先生一震，满身的肥膘直打颤。他感觉自己是越说越错，越说越乱，越说越火上添油。现在后院起火，可不能再出乱子了。齐秘书乖巧站好，就差没蹲下去挖坑埋自己了。 ;有什么用？我这是在申诉！何贞姑目光冷硬地逼过去，;你是明天拖后天，后天拖大后天？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回龙教存在三十多年，一年比一年坐大，谁管过？只要能在回龙谷里刮得出油水，里面的死活是不是都无关紧要？ ;申诉和;提虽然都是从嘴里说出来的，性质却完全不同了。齐秘书听到;申诉二字，又是一颤，他讪讪而笑：;贞姑你言重了，回龙谷那个穷疙瘩地能榨出几个信用点？你要申诉，当然可以啊。回龙谷在铜口管辖范围之内，你申诉找我们申诉好了，对不对？何贞姑严肃地望着他，齐秘书神色一正，;你看，铜口已经派人过去查探情况了，可是回龙谷周边的群众众口一词都说没事，我们能怎么办？总不能武队强行开过去吧？铜口是有武队，但必须真有动乱，还得地主首肯才行。 何贞姑恨声说：;所以申诉无效是吧？粉饰太平是吧？那我们身为醒族和唤醒者，拜托联合部队如何？ 齐秘书的汗唰的一下流出了黄瓜拉瀑布的效果。他脸色蜡黄蜡黄地撇一眼隔壁古潜，拿纸巾拼命抹脸。 何贞姑：;自古醒族在联合部队里就有些特权，我们可以向联合部队申诉吧？ 古潜与她对视一眼，随即拿出自己的质子袋开始摆弄。他绕着大厅走了一圈，远离人堆，环顾四周。 ;古长官！ 古潜远远地看向她。;你既然知道我是联合部队的人，又叫我一声长官，那我就把有关联合部队的一些规则告诉你吧。 ;灵界现在是三寡头……地主、世家贵阀和联合部队共同统治的世界，但联合部队只负责古战场区域。而醒族是联合部队的重要战斗力。确实，为了劝说他们上战场作战，三寡头都会提出一些好处给醒族。比如现在世家贵阀，他们早期都曾为联合部队贡献过醒族或与醒族同等强悍的战斗人员，我们允许他们分享灵界的统治特权。还有一些单木不成林的醒族，只要他们有所求，我们也竭尽全力的有所应。 何贞姑激动地踏前一步：;我们愿意去古战场，只要…… ;但是！古潜截断她：;能给予的好处，给多大的好处，一切都建立在确认醒族品级之上！一个低品级的醒族，不能成为战力的醒族，不能为战场上的胜利做出贡献的醒族，是不能对我们提非分要求的！我们有权拒绝！ 何贞姑的嘴唇张成一个O型，喉咙里没有滚出声音。过了好一会，她慢慢眯起眼睛，象一只警觉的猫一样端详着古潜。;你并不想听我们的申诉。 古潜点点头。 ;可是熊二他是醒族！何贞姑攥起拳头。;你连听都不听，这是在蔑视我们吗？ ;当然不是蔑视。我只是遵照联合部队的征兵条例，把厉害关系对你们一一说明。免得你们，尤其是你身后的熊浩真上古战场了，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说我们把他骗去送死。 何贞姑浑身发抖。;熊二他不是懦夫。 ;看出来了。可有勇无谋是战场大忌，如果他的品级最次等，去了古战场也只是白白送死。不如就留在这儿。后面这句话，古潜是出自肺腑。 齐秘书一听就急了……贡献一个有效的醒族，能给铜口市带来多大的利益，这一点任何人都清楚。 何贞姑脸色雪白。她也是听信了铜口官方的口头承诺，才孤注一掷地停在这儿，等待联合部队的人过来接洽。 古潜从质子袋里掏出东西。随着一道刺目光线，官邸大厅里出现了一座体积庞大的火箭筒。它周身闪烁着亮眼的银灰色光泽，外表光滑，内部槽坑里却装载了许多仪器。仪器围绕着中央一把躺卧用的座椅，座椅上附有束手缚脚用的皮带，上面还悬空挂着一个套头用的铁箍环，环上连了七、八条红蓝电线，电线一端插进旁边的仪器中。 看上去有点象配套齐全的死刑犯电击椅。 众人目瞪口呆。 何贞姑轻声说：;你可真冷漠。 不答应她的申诉就是冷漠？古潜笑了笑，不予置否地转向众人，介绍仪器说：;这就是醒族实力测试仪。熊浩先生？ 熊浩从仪器现身开始，脸色就忽青忽白。听见古潜召唤，他不是往前走，而是往后退；那模样，和小白鼠惧怕实验室的解剖台一般。 何贞姑：;我们…… ;何小姐，古潜叹气，;我们先确认熊先生的实力如何。事实上他观察熊浩的言行举止，已经得出失望透顶的答案。 ;确认之后呢？ ;确认之后？再说吧，古潜笑了笑，并不回答她，而是对熊浩招了招手，;熊浩先生，请过来。 何贞姑被他轻慢待己的态度激怒了，她手一摆，拦在熊浩前面。;确认之后，我们有一个小小的诉求。你不提前答应，我就不会让熊二做评级测试。 熊浩乖得象个宝宝似的，拍着手喜笑颜开：;好啊好啊，贞姑我们回去吧。现在我们都大不同了，我们回去，如果大长老再敢找茬，我们就让教徒再把他们的屋子烧一遍。这次信我的教徒一定会更多…… ;你闭嘴！ 熊浩小媳妇似地扁嘴抽嗒。 古潜额际青筋一劈就劈出了四把叉。 虢首封突然插嘴：;听一听他们的诉求又如何？不死脑细胞吧？邪教的教主和圣女对军方提出申诉，想想就挺有意思。他正开着个人终端，上网刷公示的赏金任务。猎人网上有很多悬赏令，大都是大头贴、下面附加几行字写清任务内容和赏金金额。 个人终端象块手表，内含很多功能。可通讯联络，可公共投影。做投影时，表上方出现一块微型纸片屏。屏幕可调大小，前后可见同样内容。此刻投影中的内容飞快变化，突然一顿…… 虢首封笑道：;哟，还真有！他把屏幕放大，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缉拿悬赏：熊浩，回龙教叛教教众；死活不计，悬赏五万信用点。 ;教主的称号这么容易被裭夺？五万？前教主，你可真不值钱。 最下面落款的任务发布者是;回龙教教会办。 虢首封哧的一笑：;还弄得挺正规。他手指再划，第二个悬赏任务又蹦出来…… 拯救悬赏：何贞姑，回龙教教众，被熊浩诱拐；悬赏十五万信用点；（小字）备注：活人，不少一根毫毛，随身物品一样不得少。 落款的任务发布者是;回龙教大长老龙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第一劫（番外） 很久以后，易云嫦意识到她这一生的灾厄起源，源于她诞生意识的那个早上。 她象是沉睡太久的植物人，从黑暗中醒来时首先听见了一声小鸟响亮轻脆的鸣啼。那一声充满无限欢喜的鸟叫为她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她还沉浸在满足、幸福的状态里，又听见一个细得软毛刷子似的声音，来来回回地在她耳边重复着：;妈妈，死。 那是什么意思？ 她太小了，完全不懂。但是喁喁之音连续不断，直接盖过了翠鸟喜啼的声音。她只好睁眼，正撞见一根手指戳下来。指尖冷冰冰的，指甲修整得圆润中带一点尖厉。她感到轻微的疼痛，忍不住往上看，看见一双含笑双眼。眼睛象黑矅石一样，能吸走所有的光芒。那双黑黢黢的眼睛盯着她，又在重复：;妈妈，死。 ;小萍？ 手指飞快缩回。易萍转身，见吞口婷婷正站在育婴室门口，她爆出一身冷汗：也不知道吞口氏站多久了，听见了多少？但她还是乖巧伶俐的喊了一声：;大嫂。佯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 吞口婷婷快步走过来。 易萍不自觉地朝旁边退让。 摇篮里的易云嫦已经醒了，看见妈妈高兴得不得了，她开始闹腾，又蹬腿又伸手，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喊着自己才听得懂的胡话。吞口婷婷看着女儿的时候，眼神柔得可以融出一滩水。她再看一眼易萍萍。和以往一样，易萍彬彬有礼，但莫名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屏障感。 易萍是易峰的妹妹，今年才十七岁，已经被现任易家家长指定为下一任的第二顺位继承人。易峰是第一继承人。 吞口婷婷对易萍态度温和，笑问：;小萍今天学校放假？ ;不，今天是期末考试。考试时间会晚一点。我先来看看云嫦再去学校。易萍笑嘻嘻的说。她声音娇憨，举止间却没有一点亲昵感。甚至再小退开一步，拉开了和母女俩的距离。不过她让出空间，吞口婷婷更容易把女儿从摇篮里抱出来。 易萍好奇地端详吞口婷婷一身正式的装扮：;大嫂今天要出去？ ;嗯，带云嫦回吞口家看看。吞口婷婷含糊地回答。 易萍一只眼眯了眯，笑着露出一颗小虎牙。 这时易云嫦在妈妈怀里蹬腿大叫：;妈妈，稀！ 稚嫩的声音吓了大家一跳。 吞口婷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易云嫦还没满一岁，虽然天资聪颖，但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说话吧？结果易云嫦又大叫了一声：;妈妈，稀！ 吞口婷婷又惊又喜：;小萍，云嫦会说话了。她会叫妈妈了！ 易萍则紧张地瞪着易云嫦，鼻尖沁出了一点汗珠。当吞口婷婷望过来的时候，她勉强露出笑容。;太、太好了。 吞口婷婷被巨大的幸福感包围着，她狠狠亲了易云嫦两口，两母女乐作一团。这一幕落在隔壁的易萍眼中，犹如针扎似的。她尽力不露声色，仍然是暗暗捏紧了拳头，把指甲刺进肉里。 ;什么事这么高兴？又一个声音插进来。 这声音猝不及防撞进易萍心口，她仿佛听见自己心脏随这声音一起，;呯咚一响险险炸裂。她整个人弹跳起来，比刚刚更迅捷地转身，眼睛里已经闪出璀璨夺目的星光。;大哥！这一次，她叫得情真意切。 温文儒雅的易峰站在门口，笑盈盈地朝易萍眨眼。;你怎么还不去上课？今天放假了？ ;没有，后天才开始放假。我还不是为了等你？易萍笑嘻嘻地说。明明知道易峰关注的重点是身边两母女，她仍然浑然不觉似地，缠着易峰撒了一会娇，这才在易峰猛一击打额头的动作下笑嘻嘻的跑出育婴室。;好了，我走啦。大嫂你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身后吞口婷婷笑说：;小萍真爱缠你。 ;对了，云嫦刚刚说话了。 ;真的？这么快？刚说什么了？ ;叫妈妈！ ;嗯？怎么能把爸爸忽略了？来，云嫦，叫爸爸！ ;稀！妈！宝！ ;不对，是爸爸。爸……爸。 ;宝、宝！ ;哈哈哈哈…… 身后和乐融融的气氛象利箭一样追上易萍，狠狠穿透她的心脏。她心口抽痛，一直跑，跑出大宅，奔下台阶，直到小车旁才刹住脚气喘吁吁。心脏一直在抽搐。司机易枭拉开车门，她回头望了一眼寂静无声的易家大宅，然后钻进车里。 她被第九代易家家主钦点，作为易峰的影子培养。如无意外，当易峰成为第十代家主时，她会站在易峰右手边的位置上，与其共享易家家长的统治权。这是易家的传统，现在却因为吞口氏而打破了。 吞口婷婷成了易峰的右边人；而易云嫦的出生，更是直接改写了家规。过去曾有家规规定易家女儿不能直接成为家主，最多成为影主。而易氏家长亲眼见过小孙女后，便直接确认了她的第一继承者地位。 吞口婷婷取代了易萍的位置，而易云嫦跳过姑姑，一出生就成了含着金汤匙的十一代易氏家长。 易萍被这母女俩挤兑得连渣滓都不剩，为此暗暗恨得咬牙切齿。 易氏家主知道后，把她找来，冷酷无情地说：;想要？想要就自己夺回来。易萍，从你第一天踏进本家大门开始，我就告诉过你，易家不养废物。你想靠我的关系，安稳做第二继承人？简直是笑话。你看看，门外就有一百零九个和你一样出生、一样漂亮、一样优秀的女孩子在耐心等待，你什么时候被她们拽下去？记好，我只支持成功的那一个。 易萍直接心凉了半截。易氏家主话锋一转：;云嫦会被钦定为第十一代家长，是因为她有坐这个位子的实力。 易萍在心里尖叫：一个刚出生连毛都没长齐的小畜牲，有什么实力？随便来个人一只手就可以掐死她！ ;那孩子非常完美地融合了父母双方的血脉，是不可多得的天资者。与其让她落入吞口家，给吞口家带去实质利益，不如把她牢牢栓在我们易家的高位上！易氏家主看着满脸愤愤不平的易萍，又说： ;不过，阿峰右边最终会站着谁，我可不管。 什么意思？ 易萍忽然就冷静下来，她与易氏家主沉默对视。后者也有一双象她一样黑矅石般漆黑深邃的眼瞳。俩俩相望中，易氏家长意味不明地喃喃：;有时候，我觉得你比阿峰更象是我的孩子。易萍，让我看看，你能成长到什么程度吧。 能到什么程度呢？ 易萍自己也很好奇。她靠在柔软舒适的椅背上，放松自己。专车在林荫大道上平稳滑行，外面的荫影与阳光轮流折入车窗，铺成她脸上忽明忽暗的效果。易萍平静地开口：;易枭？ 前排司机调了调后视镜，在后视镜上亮出一对鹰眼。;萍小姐？ 过去她是易家大小姐。现在，易云嫦顶替她成了大小姐。 易萍自嘲般地笑了笑，问司机：;我记得大嫂娘家的异能是言咒？ ;是的，萍小姐。吞口氏又被称为言咒师。他们的言咒有时候能起到一点效果。可惜不稳定。除了吞口氏的家长和十个长老，其他人的水平都不怎么样。论整体实力，完全比不上易家。 易家的异能;画魂，是以手指虚空画符，将空气里的游离灵体凝出魂形。魂形各式各样，有动物也有植物，最最高级的是人形。目前只有易氏家主可以凝出存在时间极短的;人魂。魂形会听从画魂者命令，做很多事情；但时间一到，又会不可抗拒地溃散为游离灵体。 异能;画魂是易氏最大的倚仗。易萍虽然自傲资质出众，但真正比起本家出身的易氏，实力还是差了一大截。易峰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可以凝出犬类魂形，而她拼尽全力修炼，凝出来的还是小小蝴蝶。至于其他分家女孩，最多凝只毛毛虫罢了，都是些连爬都嫌慢的虫类。 她是靠矮子里面拔高个的挑法，才被挑入本家成为第二顺位继承者、未来的影主。难怪吞口婷婷和易云嫦能轻易夺走她的地位，易氏家长连半点犹豫都不曾有过。 易萍看着窗外，独自笑出声。易枭被她的笑声感染，从后视镜里窥探。 ;萍小姐是遇到什么好事吗？ ;好事？易萍愣了愣，然后心不在焉地回答：;啊，是好事。今天早上，云嫦叫妈妈了。 易枭僵住。这世界上只有一两个人知道真相：易萍不但不喜欢大嫂，还讨厌刚出生的小侄女易云嫦。易云嫦越聪明，她就越恨那母女俩。但她脸上的笑容又不象假货，易枭只好僵硬陪笑：;是吗？呵呵，那真是恭喜。 ;恭喜。易萍自嘲式地重复。 易枭在前排汗流浃背。 易萍没理会他。她每每回想起傻丫头喊叫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妈妈，稀？ ;是啊，是该到了恭喜的时候。 车窗外，阳光正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番外之言祝？（上） 与心情明媚的易萍相比，吞口婷婷的心情很不好。 她到了吞口大宅的门口，示意易峰留在车上。;今天十个长老都在，我恐怕顾不上你。留在这儿吧。她冲丈夫笑笑，安抚说：;这次测试很简单，有我护着云嫦足够了。他们会把注意力集中在云嫦身上是否有画魂痕迹，不会注意言咒防御。而我，只需要注意妈妈的动静即可。她有把握唯一能看穿她小把戏的人，只有吞口家长。这个世界上，彼此最了解对方的，大概是母女。 易峰歉意地看着她。;抱歉，关键时刻我一点忙也帮不上。 ;不，你已经帮了很大的忙。婷婷回身指着车子，吟诵出刚刚感应到的字句：;封，裹车和车里的人，杜绝一切外侵攻击，使言语也不能造成损害。银灰色的私家车上很快闪过一片银光水纹。 易峰趴在车窗上笑：;婷儿，这种事我自己也可以做。他见妻子脸色不对，忙举手投降：;好好好，吞口的地盘上你做主。 吞口婷婷这才笑起来，并俯下身试图亲他一口。结果她的动作被一层看不见的空气膜阻止了。 易峰大笑。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孩子不明所以，看见爸爸在笑，也跟着大笑起来。 ;云嫦真是一个性格很好的孩子。易峰温柔地注视着女儿，依依不舍，;等你们回来。 ;嗯。 吞口婷婷进入本家大议事厅，家长和十位长老齐刷刷地望过来，中间颇有几道充满不善意味的视线。她抱着云嫦的双臂一紧。即使事先已经做足了准备，但想到随后必须凭借自己的力量骗过在场所有的人，她还是忍不住微微发抖。吞口大家长对女儿微笑。 吞口婷婷定了定神，抱着小云嫦从容走过去。;大家长，日安。各位长老，日安。 大长老开门见山：;既然云嫦被带来了，那就开始吧。今天，我们就来看看她有没有吞口氏异能。 十个长老轮番上阵，围着易云嫦蠕动嘴唇，发出声音，吞吐各种言咒之间诱哄易云嫦学他们说话。十个长老十种言咒，有的加持，有的减损，有的还能诱发潜能……如果易云嫦真有言咒异能，一定逃不过这样的测试。并且因为年纪小，她并不会对别人造成真正伤害。 吞口第八代家长冷眼旁观。今天，她只是作为旁观者出席这场测试会。十位长老绕开她把吞口婷婷和易云嫦召来，这件事让人耿耿于怀。她偶尔看见云嫦和婷婷身上闪过一阵流光，便假装并不知道那是言咒防御的特效。长老们养尊处优惯了，竟然连最基本的判断力也随之丧失。正如吞口婷婷所料，他们只顾着检查易云嫦身上的画魂印记，却忘了用基础的方式检查言咒防御的轨迹。 也许是因为婷婷平日太乖巧，所以没人想到她会在此时作弊吧？吞口家长微笑，帮亲不帮理地坐在一旁端庄出神。 这场检测测试，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闹剧。 不到一个小时，十位长老便失望地离开了议事厅。测试结果证明，易云嫦到底姓易，十个长老联合出手也没有检测出她身上有言咒异能的痕迹。 等议事厅里散了个干干净净，母女俩才能好好说上几句话了。吞口家长快步走向女儿，并问：;云嫦重不重？我帮你抱抱她吧？ 没想到吞口婷婷避开了她的双手。吞口家长心头生起疑窦。 ;谢谢妈妈。 那点疑窦立刻消散，吞口家长笑道：;和妈妈客气什么。 吞口婷婷讪讪地解释。;我抱她抱习惯了。更何况这段时间我总觉得心神不宁，一分钟没看到云嫦就会感到不安心。还是我抱着她比较好。再者，她又沉了不少，别累着你。 最后的话一听就觉得是托辞。吞口家长的笑容渐渐消减，她缓缓点头，又问：;是不是易家有人暗中欺负你们母女？易家和吞口氏不同。易家的家庭内斗更激烈，而云嫦一出生就顶在风口浪尖上，难免会让人往坏处想。 吞口婷婷吓了一跳，直觉否认：;没有。公公他肯定了云嫦的地位后，易家对云嫦都挺好。小姑子在外面看着冷若冰霜，但回家后天真烂漫，很惹人喜爱。甚至每天上学放学，都要先过来看看云嫦，才去做自己的事。 吞口家长迟疑地说：;你是指易萍？ ;对。 ;易家第二顺位继承人，易峰的妹妹，易萍？ ;对，是她。 吞口氏欲言又止。 ;怎么了妈妈？ ;你还是离她远一些比较好。 吞口婷婷莫名其妙。;为什么？ 吞品氏眼神复杂地望着女儿，最终叹了口气。;算了，你觉得她好就好吧。既然易家对你们母女都不错，为什么你还是这么不安？ 吞口婷婷告诉自己母亲：;我也不知为什么，这段时间坐卧不宁，心惊肉跳，没看见云嫦的时候就特别不安。 吞口氏目光一凝。;那就警醒一些。异能者的直觉往往比凡人的更加直观，对逼近的危险也有本能反应。你自己小心。易峰知道吗？ 婷婷摇了摇头。 吞口氏嗔道：;你这孩子，夫妻本该一心。你怎么把最重要的人排除在外？难道你遭遇不测，他就可以置身事外？更何况现在你们俩有了云嫦，她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云嫦的小脸上。那孩子被十个长老折腾了一早上，现在累坏了，趴在母亲肩头呼呼大睡。粉嘟嘟的小脸上泛着浅浅的嫣红色，看上去非常可爱。吞口氏喃喃：;如果你出了事，让孩子和易峰该怎么办？ 吞口婷婷心口骤然一痛。她抱着孩子对母亲缓缓行礼：;这正是我想拜托妈妈的事情。 ;什么？ ;妈妈，你给云嫦施加一个言咒吧。 ;你说什么！吞口氏震惊地看着女儿，;让我对云嫦施言咒？！ ;正确的说，是施加言祝，而不是言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番外言祝？（中） 言祝是言咒的分支。 言咒其实就是咒语，是通过语言强化意念表达，从而达到意随心想、事随意变的效果。普通人必须把语言文字以某种特别的顺序或特殊音节念出来，才能达成特效。但吞口氏则不一样，他们随口就来。在日常生活中随随便便说的一句话，一个词，也许就能产生爆炸性的特效。 因此吞口氏祖训第一条是：;谨言。 孩子还没有懂事，父母给予的第一个教育是：;不准说话，然后随着年龄增长，变成了;不要说话和;少说话，多做事。 没有了言语衬托，吞口家的孩子总显得格格不入，要么阴沉要么木讷。他们离群索居，不擅长言辞，很少与人交际。然而一旦他们开口，往往又会出现意想不到，甚至是爆炸性的效果。 吞口婷婷也是在认识了易峰之后，才慢慢改变自己的个性，恢复了原来开朗、欢快、温和的天性。 言咒常用来诅咒受害者，也有专门使用做祈福祝祷用的咒语。祈福祝祷的咒语被单独列出来称为言祝，效果比言咒要差得多了。 ;并非言祝弱于言咒。大家长亲自教导女儿学习言咒精修术时，便启蒙说：;所有的咒语和法术一样，施展出来都因人而异。施予者是否意境稳定，承受者是否心念强劲，都会影响一个咒语或法术的效果。这就是斗法中时常见到的对抗场面。人的本能更容易被灾难和悲伤所震撼，而不是沉浸于幸福和快乐之中。这一点才是言咒比言祝更有效的原因。 吞口婷婷有些悲哀的想，也许就是这种异能启蒙时就被人为扩大的悲观意识，才导致吞口氏的异能一代比一代更加虚弱，渐趋于无吧。 吞口氏已经显而易见地步入衰落期。一旦他们再也无法向地主、灵界或联合部队贡献属于自己的力量时，那么不说晋升为世家，哪怕是现在的贵阀特权也将被剥夺。数百年前吞口氏创建时的辉煌将逐渐湮灭。 而她怀里，抱着能重振吞口氏家威的希望。可是易云嫦这个孩子，不仅仅是吞口氏，更是易家的直系血脉。 婷婷惴惴不安地想，一旦母亲发现了云嫦身上的秘密，还会象过去一样为了亲情而让步吗？清酒红人脸，钱帛动人心。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随着云嫦渐渐长大，身上的秘密迟早会被察觉。届时，母亲该如何抉择？是再一次选择维护亲情，还是图谋扩大势力转而冷酷无情？ 孩子只有一个。易氏和吞口氏却是无法整合的两个贵阀家族。难道让他们把云嫦拆成两半，一家拿走一半吗？ 吞口婷婷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情，决定先试一试吞口氏大家长的态度。她沉声说：;请妈妈为云嫦言祝。妈妈的言祝是最出色的。我管不了其他，只希望云嫦今生能顺利长大，不至于被人祸害夭折。她的注意力全落在母亲身上，浑然不觉刚刚出口的话语里已经附带了魔力。 吞口氏双眸一动，敏锐地感觉到周边气流的变化。;好吧。既然你不安心，那我就送给她一个言咒。把云嫦抱过来些。她示意婷婷换个姿势抱稳易云嫦，然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摁在婴孩的两眉之间。 两眉之间，是天眼所在，也是连接一个人灵府最直接的捷径。人魂三穴，灵府、丹田和气漩，其中灵府孕育灵智，丹田滋生灵力，气漩促进灵气周转，三者缺一不可，灵府尤其重要。在古代灵界，谁敢轻率点指别人的灵府，会被认为有意夺舍，被杀了都是小事。 吞口氏点指天眼，随即沉心静气。她缓缓闭上双眼。 咚！ 一声战鼓擂响，飘遍万里虚空。虚境之中、荒野之上，一道顶天立地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它只开出一条缝，便从里面泄出无穷无尽的云烟乳雾。烟雾氤氲匍匐于地，再缓缓上升。莫名有一阵风从中穿过，条带状的烟雾便朝着吞口氏蜂涌而来。 吞口氏吃了一惊。她成为言咒师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直观别人灵府里涌出如此浩瀚澎湃的异象。那些虚空飘升起来的烟雾全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天赋信息，往后还会随着时间的增长而增多。任何一条烟带都能成为言咒师精确施展言咒的权柄。 吞口氏没想到小外孙女竟然拥有如此庞大的天赋，顿时冷汗直冒。施咒不管是心怀善意还是恶意，都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只要动手，就永远存在一个强势弱势对抗的局面。施咒者强，则咒术成功；施咒者弱，则咒术反弹。即使她现在想动用的是善咒，如果居于弱势，反弹回来的咒力也不一定会是善咒。这就是反噬。 吞口氏的额头上细细密密沁出一层汗来，抵在云嫦天眼上的手指也不再稳定。而虚境里，她越是着急想抓住一条烟带，那条烟带就越快从她手指缝里滑脱出去。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原来遥遥相望的云烟之海竟然缓缓朝她脚边漫延过来。与烟雾一起涌过来的，还是雾里无数道细细絮语。 比起看得见的烟雾之海，那些飘忽不定的声音还要可怕。简直象阴曹地府里涌出来的催命符。 吞口氏越发心焦。经验告诉她，一旦这些云烟缠绕上身，那么她必定会被反噬。 没想到，面对一个孩子，她竟然是弱势的一方。 ;妈妈？吞口婷婷的声音飘进虚空。 烟雾弥漫之势微滞。 吞口氏趁机抓住一条飘到眼前的烟带。这条烟带也没有在她手中溃散，但其中蕴含的庞大信息让急于检索的她差点吐血。她憋住气，聆听云烟大海里波涛起伏般的喁语，试着在拿捏住一条烟带的基础上将一道声音从重叠的群落里剥离出来。有一个声音开始变得清晰，她开始解读。连自己也不敢相信，匆匆脱口而出的咒语毫无祝福性质，反而更像是一段诅咒： ;大难不死易云嫦，处九死之地，得一线生机。保企，保企，未来可期。 这样做根本就不是她在施展言咒，反而象某个怨灵附体，操纵她诅咒孩子的未来。 话音一落，她立刻丢开手里的烟带，整个人倒退三步，退出了虚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番外言祝？（下） ;妈妈。吞口婷婷从未见过吞口氏如何失态过。她不由得后悔，隐隐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件事情……她不该急急地逼着母亲做选择，应该等水到渠成的时候再和母亲细细交代清楚才对。现在吞口氏一副被吓坏了的表情，是因为她已经窥见了云嫦身上的双重异能？;妈妈，你听我解释。吞口婷婷踏前一步。 结果吞口氏尖叫一声，活像见了鬼似的背过身，背对着她，抱着双臂簌簌发抖。 这模样，绝对不是知道了双重异能的表现。 吞口婷婷开始慌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妈妈，你怎么了？妈妈！ ;你别过来！吞口氏厉声喝道。 议事厅的门被人撞开。一道黑影旋风似地卷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吞口氏。;玲珑！来者声音沙哑粗嘎，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声音。 吞口婷婷愕然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大总管。她还来不及反应大总管刚刚的称谓，便听见大总管恢复了往日沉静淡定的腔调，尊称一声：;老夫人，您怎么样了？ 这时，吞口氏眼前的异象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她愣愣地看着前方阴暗角落，心里拔凉拔凉的。她拍了拍老总管的手，感激地告知;不碍事。 老总管这才放开她，退开几步。还是吞口婷婷记忆中的那个举止有度的老者。好像从她记事的时候起，老总管的音貌就没怎么变过。最好就是鬓染飞霜，身形还是和从前一样，挺得板直。老总管对吞口婷婷微微躹躬，视线垂下去之前，不着痕迹地在小云嫦熟睡的脸上打个转。;大小姐，好久不见。 吞口婷婷心中有些违和感。眼前老人好似熟人，又隐约给人一种陌生感。婷婷不得不承认，她活了快三十年，还是第一次听见大总管用那种失了节奏的声音唤母亲的真名;玲珑。 ;玲珑这个名字，自从吞口氏成为家长之后，就成了一种禁忌，再也没有人敢直呼其名。 没想到老总管能叫得那么亲昵。 吞口婷婷勉强还礼，笑说：;好久了，总管爷爷。您身体还硬朗吗？ 老总管冷淡且不失礼节地回答：;很好。我还可以为吞口家再服务二十年。 ;你就别逞强了，齐云。吞口氏笑着转过身来，她扫了一眼吞口婷婷。 吞口婷婷心思异样敏锐，立刻就察觉到母亲态度变得有些冷淡。她想：果然，母亲还是知道了。她暗暗叹了口气，然后腆着脸靠过去。不管怎么样，她是她的女儿，云嫦是外孙女。三个女人血脉相连。就算恼怒女儿欺骗自己，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十几年辛苦养育长大的孩子，不可能随便就能撇清联系。恰如吞口婷婷和易云嫦。血浓于水，无论如何，护犊是母亲的本能。 ;妈妈，刚刚的言祝是不是失败了？ 吞口婷婷一唤妈妈，吞口氏的眼神就变柔软了。 ;没有，成功了。 ;可是，吞口婷婷脸色发白，她哀叫：;我希望云嫦能够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长大啊。九死一生？那算什么言祝？ 吞口氏脸色一变，不再柔声细语地安抚女儿，反而厉声喝斥：;别说傻话！能有这种祝语，已经是她得到的最好的庇佑！ 吞口婷婷又愣住。随即她明白了什么似的，身体微微的发抖。躺在妈妈怀里，信任地摊开小手小脚的易云嫦感受到源于母体的不安，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张开。;妈妈？ 外婆和母亲都齐齐望向小儿。 ;乖，继续睡一下。等会儿我们就回家去了。 回家去。吞口氏的眼光黯了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受了。婷婷出嫁的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呆在闺女的卧室，枯坐了一晚。她靠在女儿的床边，回忆起从出生到换牙、从念书到大学毕业时的种种往事。等到早上太阳光投入窗户，她才惊觉：女儿，应该不会再回来了。现在，她又被提醒了一次，心里锥刺似地隐隐作痛。 吞口氏不由得心灰意冷，刚刚激滚的口气瞬间寡淡得象白开水。她说：;既然云嫦累了，你还是早点带她回去吧。 吞口婷婷心中一惊。;妈妈？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和母亲交代，还有刚刚的言咒，太诡异了，让她心中不安已经达到了极限。这个时候，母亲却赶她回去，是看出她在异能测试上玩了花脚，所以对她失望透顶，决定不再帮她了吗？吞口婷婷脸上渐渐浮现出绝望的颜色。 看着女儿惶惶的表情，吞口氏心中几度起伏，又酸又软的感觉涌上来：这是她娇养的女儿啊。嫁给了易家，被那群人磋磨成什么模样了？还是说以前她的教育就出了错？太过于讲求温良恭俭德，结果现在却终日如履薄冰？她忍不住叹息，自己主动走过去，象过去一样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 ;好啦。你一大早赶过来，自己也累。云嫦也累。你们娘儿俩先回去好好休息了。改天你再带她回来看我，我们再好好聊聊。难道我会避门不见你吗？我不见别人都有可能，怎么可能会不见你呢？至于刚刚言祝的事，吞口氏顿了顿，心酸得差点落泪。她勉强抑住自己的情绪，笑道：;成肯定是成了。可是你也该给自己打一针预防针。云嫦可不是那么好养活的孩子。只要她活在这世界上一天，吃的苦就要比别人多一倍。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怎么会这样？ ;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吞口氏安慰道，;云嫦这孩子一定特别优秀，特别得老天看重，所以才会磨难得多一些。既然老天要磨砺她，你做母亲的就多疼她一些呗。最起码，你所希望的也能实现……无论如何，她总能活下来。这样不好吗？ 不好吗？ 吞口婷婷沉吟片刻，旋即释然。;您说得对。我贪心了。只要她能好好活着，比别人多一些人生阅历，又有什么不好呢？她和吞口氏、大总管告辞，抱着易云嫦脚步轻快的离去。 直到听不见远去的脚步声了，吞口氏仍然面带微笑，象尊雕塑般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大总管陪着她站了很久，然后催促了一声：;老夫人。 吞口氏晃了晃，又活了过来。她垂下眼睑，冷声道：;你说得没错。婷婷她果然有事瞒着我。 ;大小姐现在是易氏的少夫人，不得不为自己的丈夫和女儿考虑得更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刚刚过来，还看见易家大少爷正坐在车里等着大小姐母女呢。小俩口还是挺恩爱的。大总管睃了一眼吞口氏的侧影，适当地提起：;象极了当年老先生入赘时的情景。说起老先生，当年他不也为吞口氏谋划良多？ 既然提到婷婷的父亲，那又是另一桩冤案了。吞口氏如寒锋出鞘般，整个人都冷凝三成。她僵站着，心中一遍又一遍过滤，直到所有的心情都沉淀无波，这才朝大总管挥挥手： ;你去跟着他们。 ;是！大总管弯腰行礼，接着脚跟一转。 吞口氏突然又叫住他：;齐云！ ;是？ ;如果，我是说如果，吞口氏顿住，她也不知道;如果后面到底想求个什么。这一生杀伐果断的时候多，犹豫不决的时候少。几次屈指可数的犹豫，最后都以放手做为结局。她忍不住想，如果她坚持一次呢？如果她曾坚持不点头，婷婷就不会失去父亲；如果她坚持不点头，婷婷就不会认识易峰，更不会出嫁；如果她坚持，婷婷完全可以回来接下吞口家长的位置；如果…… 又过了一刻钟，大总管站在门口小声提醒她：;老夫人，再晚一步，恐怕赶不及。 吞口氏茫然地望向他，心尖儿在这时激烈地抽痛起来。她无声地望着大总管，眼泪滚滚而落。 赶不及。是了，这世界哪里有那么多;如果可言？ 她闭上眼，擦干脸，声音还有些哽咽：;你去吧，把人带回来。 争夺，就此拉开序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 都是回龙教的悬赏令，却教人品出不一样的味道。前一个悬赏令里充满了漠视，后一个悬赏令里则写满了欲望。 比起空有一身肌肉却没有大脑的醒族，一个撇除唤醒者身份还娇滴滴的大美人更容易博人眼球。更何况大美人身怀无价之宝，简直就是行走的珍馔佳馐。古潜：;看来何小姐身怀无价之宝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 熊浩跳起来。他指着虢首封投放出来的投影，悬赏令上的何贞姑大头照狂怒：;龙鑫卑鄙无耻，小人，一手遮天！他要囚禁贞姑，我才带贞姑逃出来，再也不回去。 何贞姑喝斥：;熊浩！熊浩愤愤地闭上嘴巴。 古潜对回龙教丝毫不感兴趣。他挑眉看着熊浩，说：;熊浩，上测试机吧。 熊浩顿时缩成虫形，躲在何贞姑身后。何贞姑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也不急着推动熊浩。她冷冰冰地看着古潜。 现场陷入胶着。 古潜想了想，便说：;回龙教能把悬赏令公布在公共信息网上，背后至少有部份公家支持。象这样的悬赏令一定要通过公家审核，才能挂网上吧？不然挂不上来，更无法公示。公家绝不会允许这么明显的无序现象存在。 公家是灵界统治阶级设立的行政、治安机构等统称。古潜这么说，实际上是指出回龙教其实是公家已认可的宗教组织。 目光瞬间齐集齐秘书身上。齐秘书是铜口的公家行政要员。回龙教是否合法这件事，他最有发言权。 齐秘书一个劲擦汗，不出声。 何贞姑满脸震惊。;不可能！ ;如果不是醒族光环罩身，你们早被送回回龙教了。傻不傻，还申诉？古潜冷酷地反问。 齐秘书继续笑。何贞姑看他的时候，他就拼命摇头，两颊肥肉甩出老虎狗的肉摺子。 ;夔地内政轮不到联合部队插手……这是古约……天下三分，各拘一隅；联合部队只负责古战场上一切事务，绝不插手地主内政。 古潜看着神色迷茫的熊浩与何贞姑，叹了口气。他说：;你们想想，灵界最近一次大乱是什么时候？是夔地吞并修罗地吧？当时三大地主互相攻讦，乱界十年之久。联合部队插手了吗？那个时候都没有插手，现在怎么可能插手？ 何贞姑：;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能回去？ ;不，如果是你们，还有一个选择。古潜微笑，;醒族在灵界有特殊待遇。我们联合部队可以无条件接收醒族和唤醒者。 何贞姑愤愤地道：;可你拒绝听我们申诉。 ;申诉和接收完全是两回事。 熊浩和何贞姑面面相觑。;什么意思？ ;龙教用悬赏令公示天下追缉你们，你们随时会被人揪出来。不是我说大话，对你们来说整个灵界只有一个安全避难所。那便是古战场基地。即使是为了钱而无孔不钻的赏金猎人，也无法靠近基地。 突然被吊起来打的赏金猎人被逗乐了。虢首封：;完全隔离？不能靠近？是因为基地建起了一座完全隔离的防御阵，还是你认为无孔不入的赏金猎人怕联合部队怕得要死？ 提到防御阵，虢首封的笑声忽然卡了一下壳……现在远离沙市三百多公里，早已不在防御阵隔离的范围内。这证明防御大阵已经关了！开得莫名其妙，关得莫名其妙，那大阵一开一关，到底是为了什么？ 虢首封暗暗沉吟：该抓的抓到了？ 什么时候抓到不好，偏偏在他们动身离开沙市的时候抓到？ 古潜看都不看虢首封，继续说明：;基地虽然没有防御阵，但是有受过祝祭加持的高压电网，每年都会电死好几百小喽罗直接喂鱼。 虢首封幽幽地望着他。 ;而基地内部基本布满精神感应网……这完全有赖于唤醒者和异能人士了。这种精神感应比G射线还好用，不会对日常生活造成困扰，但能即时感应到每一个非法入侵者。 ;感应到又如何？ 古潜声音平平：;丢出去喂鱼。他这才望向虢首封，略微嘲讽的：;安全级别够不够高？ 虢首封一声不吭。难怪姬覆反复提醒，离古战场远一些，那儿是法外之地，不保护任何人的人身安全！ 古潜又转头对熊浩说：;把你们送进基地，挂在网上公示的悬赏令也将被通知取消。回龙教再也奈何不了你们。如何？这个特权比你们想要的申诉更好吧？ ;我们去！熊浩期盼地看着何贞姑。 何贞姑犹豫很久。;可是申诉…… ;请你放弃！古潜果断打断。 ;……不是为我们自己。 ;那又如何？ ;回龙谷里还囚禁着一些人，他们和我们一样…… 古潜冷漠地打断她：;基地资源有限，不收留难民。 何贞姑顿了顿，急迫道：;他们也能为基地做贡献。 ;都是醒族？古潜一针见血地问。 何贞姑沉默。 古潜冷笑：;普通人，没有受过训练去古战场基地干什么？想方设法给对面送人头？古战场上收割一波人头就能完事吗？那只是另一波灾难的开始！古战场的特殊性，人人都知道一些……千年前席卷整个灵界，差点导致灵界生灵灭绝的尸变狂潮，现在仍被集拢在古战场中。这么多年来，灵界想尽办法扑熄古战场的余烬，场上却总是死灰复燃。 幸亏那地方四面环海，又有联合部队在外围造人工岛，建了一圈基地，把那地方围得密不透风。千年前的尸变狂潮才没有再次席卷灵界。 ;那些朋友，也有一些异能，熊浩憨憨也插进来，;为什么不能带他们一起走？ 古潜对熊浩的态度，比对何贞姑的耐心多了。也许是因为熊浩占着醒族的名份吧？;基地只收容醒族、唤醒者和天资格外出众的人士。 如果不是醒族坚持，而唤醒者的直觉也确实好用的话，有时候连唤醒者也不想要。 ;如果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出基地，会变相影响灵界内政。这可不行，违背了当初地主、世家贵阀和联合部队的约定。如果联合部队率先违背约定，世界秩序会随之混乱。一旦世界秩序混乱，灾难也接踵而来。古潜歉意地看着熊浩，发自肺腑的真诚。;我知道现在的公家靠不住，可是公家属于内政范围，联合部队是绝对不会插手公家决策的。古潜默了默，又说：;所以象收容不相干者这一方面，牵涉到不靠谱的公家内政，联合部队也靠不住。这才是他最初听都不肯听内容，直接三连否决申诉的原因。 熊浩与何贞姑交换了一个眼神，也沉默了。 古潜趁机跳过这个话题，欢快地说：;进入基地后，你们能享受一些基础待遇，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不至于饿死你们。 两人不太感兴趣的的;哦了一声。 ;要想活得更宽松，就得工作。 ;当然。 古潜一直在观察两个人的反应。 ;工作难度根据醒族测试得出的实力等级，来提高难度。难度越大的工作，生活待遇也越高。 果然，何贞姑毫无动静，但熊浩耳朵动了动。 古潜走到火箭筒似的测试机旁边，一边检查仪器一边说：;如果醒族愿意上古战场，并立下战功，待遇每年都会提升。当然不仅仅是醒族自己，一起过去的家眷包括唤醒者，都能享受同样高规格的待遇。 何贞姑皱眉。 古潜：;最高级别的待遇连司令官都羡慕啊。就是很难获取。 何贞姑：;我们不…… 熊浩已经迫不及待：;我该怎么做？ 何贞姑诧异地转向他。 古潜笑了，眼神尖锐：;当然是先测试实力等级啊。 ;测测测。 ;等等！何贞姑阻拦不及，眼睁睁地看着熊浩猴子般一步三蹦的跳过去，她掩面叹息。 虢首封也对熊浩这种小孩心性叹为观止，嘀咕：;这么傻？醒族也太好骗了吧。 易小狗闻言仰头，先冲他明晃晃的一笑。 虢首封无语。 好吧，这也是个傻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 熊浩跳进;火箭筒。 古潜过去替他绑上皮带。手上三扎，脚上三扎，腰上三扎，最后把那顶连着红红蓝蓝电线的头箍紧紧扣在他头上，系好皮带。这种神操作让围观群众心里，都升起不大美妙的感觉。何贞姑的脸色更是阴沉恐怖。古潜看了她一眼，抢在她开口说话之前叮嘱齐秘书：;齐秘书，能否带何小姐退远些？ 齐秘书轻轻拉着何贞姑退开。 古潜：;退远些。 ;再远点。 快贴到墙根的何贞姑甩开齐秘书的手，指着缀在古潜身后的易云嫦和虢首封质问：;为什么只有我要退这么远？他们就不退？ ;听说过‘唤醒者效应’吗？ 很多人对;唤醒者效应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醒族离灵界普通人认知的世界太久了，久到他们象那场千年大战一样，在普通人的脑海里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大约是一千年前，死亡裂缝还没有出现在古战场上，醒族突然出现在灵界各个角落里。他们不靠血脉和亲情维系，一旦觉醒，就自觉地把自己归纳为;醒族范围之内。尽管觉醒之前都是陌生人，但觉醒之后的醒族被一种信念紧紧揉合成一个整体。他们把那种信念称为;使命。 因为醒族特殊的异能，在尸潮漫延出古战场之前，他们几乎都成了地主的座上宾。为了获得有力支持，醒族多数为地主进行过大大小小的献祭，在地主的宫殿里获得了;祭司的超群地位。还有一群特殊的存在，即对应醒族的唤醒者，被称为;祭司的眷属。 人们普遍以为唤醒者对醒族而言，就只有唤醒、解开封印的作用。其实不然。醒族觉醒之后，两者之间仍然有紧密的联系。就象双胞胎之间存在的心灵感应，不过醒族通常是发送信息的一方，而唤醒者是接收信息并作出反应的一方。在感应力的约束下，唤醒者通常会出现一种保护醒族的本能。尽管他们不比醒族强大，但总会拼尽全力去保护醒族。 最先让科研人员注意到醒族和唤醒者之间诡异联系的人，是醒族吉尔布雷特和唤醒者拜伦。两者是一对感情极不好的亲兄弟，为了争夺同一个爱人，甚至达到了仇杀的地步。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拜伦明明知道自己可以逃走，并且吉尔布雷特一死，自己就可以继承他所有的东西，包括多年求而不得的爱人……拜伦依然做出了有违常理的动作……他主动挡在因为献祭失败而半身不遂的吉尔布雷特身前。当人们发现他们的时候，两个人都变成了残缺不全的行尸，沐浴着夕阳余晖，徘徊于古战场海边。 唤醒者效应如果超出了距离，达到看不见、听不见和摸不着的范围，就会逐渐减弱，直至降为零。 大约在拜伦牺牲两百年后，科研人员终于确认醒族和唤醒者之间的感应力。早期被称为;吉尔布雷特……拜伦反应，后来索性称为;唤醒者效应。 ;唤醒者效应在这么短的距离内绝对会产生作用。我可不敢冒险。不管你对熊浩抱持什么态度，测试一旦开始，会做出连自己都意料不到的疯狂举动。古潜这样对何贞姑说，手里开关、调整仪器的动作不停。;如果你还指望靠他的醒族身份，引你进基地避难，那么奉劝你远离这儿。越远越好。 何贞姑不大相信。 虢首封突然说：;众所周知，古战场是灵界最危险的地方，没有之一。如果古战场失守，基地难道不该首当其冲被毁灭？你把他们安置在那里，其实是嫌他们死得不够快吧？ 古潜忙着调试机器，只有半只耳朵在听周围的声音。听见虢首封的声音，他只是下意识地做出反击：;你没坐过飞机？坐飞机发生空难的概率，对比坐汽车出交通事故的概率，是百分之零点零零零一。灵界因为古战场而发生末日灾难的概率，也只有这么大。撇除千年前突然涌现尸潮的那段时间，这些年来灵界因为古战场上的战斗而遭过殃？ ;我可以直言不讳地说，如果古战场失守，基地被破，整个灵界也将不复存在。因为一千年前还有无数醒族站出来，用自己肉身连筑起一道人堤，为灵界挡下尸潮，为灵界赢得一刻钟喘息余地。现在？目前已知的醒族只有熊浩一个人。再有就是……他说着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目光从易云嫦懵然的脸上掠过，落在虢首封难看的脸色上。 古潜闭上嘴，手上的动作也跟着暂停。 虢首封阴沉地注视着他，低问：;事态已经糟到这种地步？ 古潜猛地回头，再也不看虢首封。;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古潜！ 古潜把测试机的控制台推离火箭筒。虢首封不明所以地跟着他，只见他从控制台小抽屉里掏出一副墨镜自己戴上。 ;熊浩，准备好了吗？ 熊浩：;准备好啦。 ;那我开始了。古潜戴好墨镜，一巴掌啪在红色的总开关上。 霎那间，强大的电流笼罩在整座火箭筒上，迸发出来的白光照亮了整个大厅。 没有人能睁开眼。 熊浩的惨叫直接被大爆炸的声响掩盖过去。 虢首封呆住了。他本能地把易小狗捞过来摁进怀里，两个人一起转身背对冒青光的火箭筒。即使闭着眼睛，眼前仍然流窜着光怪陆离的幻象，大多数都是被撕成条幔的光带。周身暴露在野蛮、粗暴的电离子跳跃空间里，意识象被炸成了蓬松酥皮条一样松软。而熊浩的叫声渐渐压过电流，象被浪头托起来又打下去的溺水者，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尖叫。可以想像被固定在椅子上的熊浩，如何象弹跳虾一样拼命地弓起身子，那是对痛苦本能的反应。虢首封心想：糟了，还没堵住他的嘴，这样下去会咬断自己的舌头。 古潜眼明手快，忽然伸手拦下何贞姑。何贞姑疯了似的在他手里挣扎，挣脱不开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臂上，直接撕下一块肉。血溅三尺，溅在噼啦作响的电流层上，散发出烟味和烧焦的腥味。古潜仿佛没有痛觉似的，一边牢牢制住何贞姑，一边平静地看向前面的电光球。在啪滋作响的电流声、熊浩的惨嚎、何贞姑的尖叫以及怀里小狗粗重的鼻息里，他声音四平八稳的轻啧： ;所以我才讨厌唤醒者留在现场。 古潜腾出一手，再度拍在总开关上。 电击结束。 ;放开我！何贞姑厉声尖叫。 古潜摘下墨镜，露出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看得何贞姑浑身一颤。何贞姑不挣扎了，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何小姐，测试机的电击是模拟濒死环境，以此来激发醒族潜能。电击一分钟就会结束，然后醒族呆在里面，直到机器收集完所有的数据。这个过程又需要两个小时或者更久。 ;第一天的电击量只能收集到基础数据；第二天提升电击档次，可以收集到潜能数据；第三天再提升一档，则收集‘魂体’数据。魂体数据的收集是最关键也最艰难的一环，是醒族实力的判定基础。醒族自己也不断重申，他们是以自己身魂为牺牲，向天道献祭以求得回应的种族。献祭是变相的‘割肉以啖’。因此醒族魂体的强弱程度，决定了献祭成功率。如果魂体数据收集不顺，测试将再延长两天。 ;我知道唤醒者效应是类本能的行为。你无法控制自己的本能，就更没办法控制自己身上的唤理者效应。既然如此，接下来的几天能不能请你出去？至少不要在测试的时候杵这儿添乱？说完，古潜松开手，向何贞姑晃了晃鲜血淋漓的手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章 古潜一番话，导致何贞姑被彻底地排开。她有心无力，每每测试的时候，只能躲在北官邸背后的一座小茶馆内。这座小茶馆在一条商业街的终点，与北官邸隔着一座后花园。商业街是那种很老式、匆匆改造后出卖所谓土产，收刮游客钱财的地方。 齐秘书安排了三四个公家的便衣，负责保护她的安全。但事实证明，几个便衣安保还不如易云嫦更上心。 实力测试的第四天，何贞姑双手抱头坐在茶馆靠窗的位子上，仍然在反思前两天自身极端不理智的行为。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冲过去，那电光都可以杀人了……如果真冲上去，会被电死吧？……不可能啊，我对熊浩的感情也没有到可以为他赴死的程度啊。事后还趴在熊浩怀里哭，何贞姑觉得好窘。她非常理智地分析自己和熊浩两者之间的关系，至少有一点是可以拿出来说话的，那便是唤醒者与对应的醒族之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感情联系。不管熊浩望着她的眼神多么发亮，那也是单纯的看见美女的眼神。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难道她还能因此剜了熊浩的眼睛不成？ 至于自己对熊浩…… 何贞姑吐槽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成了唤醒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唤醒了熊浩。感觉当时说出祭语的时候，是被赶鸭子上架。一点都没有水到渠成的自然感。 易云嫦半懂不懂地点头。 所以何贞姑愈发觉所谓;唤醒者效应也能对自己发生作用，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唤醒者效应能强迫我咬人？想到那半截在眼前晃荡，血淋淋的手臂，何贞姑脸色瞬间雪白。易云嫦一看情况不对，连忙递来一杯热茶。何贞姑手忙脚乱地接过来，一口气喝光才感觉好受一点。 ;谢谢。 易云嫦面带微笑地望着她。白净的小脸，清秀的五官，淡琥珀色的双眼里好象藏着一汪林叶下梭织阳光的湖泊，金斑银线在潺潺间闪烁不定。让人看着就心生好感，让人看着就没来由地卸下心防，让人想对她好，想对她交待一切……何贞姑断开心中一点杂念，尽量把心思沉浸在两天前的记忆里： ;虽然讨厌他，可我真不想咬他。 人血的味道一点也不好。 易云嫦点头认同。 ;所以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做这种傻事。 易云嫦刚想点头，觉得不对，忙摇头，还掏出平板电脑写一堆声情并茂的安慰话。 何贞姑望向小巷。 不过早上八、九点的功夫，小巷已经热闹起来。游人们踩着支棱凸角的石铺路来来去去，古色古香的老店在两旁连衔成线，一路飞檐翘角，屋檐下的青铜铃铛啷啷响成一片。摩肩擦踵中偶尔闪现一些本地人才穿的衣裳：绣纹服，大肥收脚裤，宽宽的袖口，飘飘的衣襟……一眨眼，又被大量的人流给掩没了。 琳琅满目的商品水漫金山般溢出来，大阳光下贴墙根儿一字堆好，从底一直垒到顶。 风动，撩起清新微冷的山野气息满世界打旋。 何贞姑心底蜷缩一团的漆黑野兽随着旋转的气流微微耸动。她越感觉周围祥和宁静，就越觉得这世界不够真实。她总是不由自由地想起回龙谷里暗无天日的日子……地牢，压迫，恐惧，被强制激发出来的能力，不然就是死亡和尖叫。 同样是贴墙根儿堆成一排：这边琳琅满目，熙熙攘攘，喜庆洋溢；那边却打地桩似的站着一群老小，衣衫褴褛、瑟瑟发抖。当她被拉出去时，无数双眼睛闪烁着幽幽的光追过来，无声地望着她，提醒她：如果有机会逃走…… 如果有机会逃出回龙谷，当然要向灵界任何势力伸出求援的手，当然要想办法解救里面被困缚的同胞。可是公家公然欺骗，联合部队不加掩饰的冷漠……何贞姑心中一把火象泼了油似的，不但没有熄灭，反而更炽烈的升腾起来。 她的个人终端忽然发出信号，打断了她的思绪。 何贞姑吓了一跳，点开通讯。虢首封的声音直接钻进她的耳朵：;易小狗在？ 听他口气，就知道他心情又不好了。 何贞姑无声地叹气，心口盘踞的一团邪火暂时被压制下去。她回答说：;在。 虢首封从来不肯认认真真叫唤易云嫦的名字，把;易奶狗，;小奶狗，;易小狗轮流拿出来。何贞姑起初还有些惊诧，后来就麻木了……本人都不介意，她又介意什么？ 虢首封口气更恶劣了，命令说：;把外放投影打开，我要和她对话。 ;你怎么不直接联系她的个人终端？ ;她是哑巴，要打手语。你让她举着个人终端，怎么打手语？个人终端又不能出现上帝视角，她一边举着个人终端一边手语让我怎么看齐全？光看她配合的口形来进行辨别吗？虢首封振振有词。 自从知道了何贞姑的个人终端序列号，虢首封就不再给易云嫦发起通讯请求了。反而把何贞姑视为一个可以移动的视频录放仪，让她随时对准易云嫦。如果有需要，还得按照姓虢的要求，退后五到十步，方便他能看清易云嫦的全身像。 何贞姑认命地放平手腕。 易云嫦一瞅这架势就知道虢首封又远程视察来了，连忙端出一副拍证件照的姿势。 虢首封的人头从何贞姑的手腕上钻出来，看上去诡异极了。他先把易云嫦从头到尾扫过一遍，然后云淡风轻地开启一天日常问话：;早上吃什么了？ 何贞姑翻白眼。 易云嫦一边点头，一边比划手语，自动自发地交代今天几点、在哪、吃了什么、喝了什么。问的人轻描淡写，回的人巨细无遗。 何贞姑看不懂手语，但她看出易小狗做得最多的动作就是点头。其次是摇头。和虢首封一起，基本是五点一摇的节奏，实在安抚不住虢恶犬了，马上亮出招牌白牙笑。虢恶犬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炸裂份子，一言不合原地爆炸。只有遇上易小狗呲笑，他才勉强把炸成烟花的灵魂又强行塞回人罐子里去。 一个狗模人样，一个人模狗样。 何贞姑拿半只耳朵听虢首封例行公事似般问话，然后又开启日常交代模式： ;熊二今天的测试数据收集得差不多了，还差半个小时左右。别跑远，半小时后自己走回来。……注意安全，别离安保人员太远。别老跟着何贞姑瞎串，她爱去哪就去哪。……不用安慰她。她强着呢，用得你安抚吗？别老跟着她，她一肚子坏水。 何贞姑：呵呵，当着本人，不是，当着摄像机的面说摄像机的坏话，就不怕她错手一个哆嗦关闭摄像进程吗？ ;……尤其是在外面。你别跟着得太近。她身上悬赏令还没消呢，万一被人绑回去了，还得看在熊二的面子上去把她捞出来。你要是跟得太近，也被捞走的话，又得多走一道程度。 何贞姑呵呵不出来了，表面上她根本不受虢首封话里话外的意思所影响，但内心却有点小小的心悸。 不管虢首封到底看出多少问题，也不管易云嫦察觉到什么端倪，何贞姑冷眼旁观四周……茶馆和昨天一样清静，大厅里坐着寥寥几个客人。四个安保的表现和昨天差不多：一个守着门口坐下，正和熟人玩紧张激烈的对抗游戏；另一个叫了杯奶茶后没有喝，人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还有两个不见人影，巡逻是不可能的，估计是去聚众怡情了。 她心跳呯咚呯咚的响，好似擂动的战鼓。 还有半小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章 半小时的时间一眨眼就晃过去了。就是想跑，最多跑出两条街也马上会被人追回来。 真不知道虢首封有什么好担心的。 何贞姑心想：自己都跑不掉，又有什么办法拐走易云嫦？就算易云嫦再怎么信任人，会乖乖跟着她走吗？ 这时一群游客涌进茶馆，打乱了茶馆里若有似无的紧绷气氛。他们只顾着七嘴八舌讨论自己要点什么饮品，旁若无人地散发出一股张扬活力。虢首封匆匆结束通讯。而何贞姑放下手腕后，眼睛忍不住追着那一群全身各种粉嫩色彩，宛如孔雀开屏的少男少女们。她从那个年龄段过来，却从未得到过那个年龄段该有的快活，现在回过头一看，沧桑唏嘘中不免有些艳羡。等她回过神来时，眼睛已经追着一群人滑了老长一段距离。 穿亮粉夹克的短发少女三步并作两步越过伙伴，率先跳到吧台前。她一头短短的鬈发，发梢卡在耳廓中央弹弹跳跳，人轻盈得象只小山羊。;小君快来，这儿有奶茶，有奶茶啊。 奶茶很好吗？何贞姑饶有兴致地打量她。 另一个五官阴柔，眼角含着一点血气的大男孩大步上前，手毫不避忌地搭在短发少女肩上，再一伸脖子，看见了宣传单。;两个信用点一杯的奶茶有什么好喝的？不过是点化学香精兑白开水而已。 站在吧台后面的店员小姐，笑得十分尴尬。 短头发没好气地拍开他，怒啐：;你爱点观世音就去点你的观世音，我要我的珍珠奶茶。 凤眼男的嫌弃变成鄙夷：;宛七，那不是观世音，那叫铁观音。 宛七啪的一下把宣传单拍在柜台上，一字一顿地咆哮：;阳、泽，你今天是不是要和我杠？她作势抬腿踢人，被后面赶上来的精瘦少年一把拦下：;好啦好啦，别吵。小姐，有没有铁观音？有？太好了，先给阳大少来一杯。唔……小七我们来看看，珍珠奶茶？奶茶三兄弟是什么？ 店员小姐一边泡杯铁观音，一边闷闷地解释：;里面有珍珠，仙草和布丁。三样夹在其中。 ;听上去挺好玩的。那我们点这个吧？ 小七转怒为喜：;好啊。 被称为阳泽的凤眼男不依不饶地缠着小七抬杠。小七一怒，他就笑，夹在中间的小君求爷爷告奶奶做好人。这三个人闹成一团，活生生在馆里演了一场武戏。小君还抽空回头，望着后面一对并不急着靠拢的男女：;阴馥、古希道，你们喝什么？ ;不用。回答他的少女长得象平面模特，睁着一双细长狐狸眼，五官与阳泽相似。她一进门便把茶馆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当她看见易云嫦的时候，顿时迈不动腿了，还探肘拐了拐身边的男伴。;希道。她朝易云嫦的方向努了努嘴。 希道一直埋首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个人终端，活像一个被强行拉出门的网瘾宅家少年，眼睛一刻都离不开自己的个人终端。阴馥用肘拐他的时候，他兀自傻笑个不停。匆匆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不过三秒，被叫做;希道的少年又飞快地抬起头。半咧着嘴还沉浸在前一个傻笑里的希道，表情开始轻微的扭曲，对着易云嫦轻轻地：;哈？ 吧台闹腾的三个人也望过来，瞬间安静了。 何贞姑忍不住望向易云嫦。 易云嫦后知后觉地顺着何贞姑的视线望出去，与几双豺狼虎豹般的眼睛错眼交锋，又秋水无痕般挪回来。她在平板上刷刷划了两笔，举起来无声地询问何贞姑：;你认识？ 何贞姑微微凌乱：不是该你认识的人吗？ 那五个人分两个方向，来意不善地缓缓逼向易云嫦。 何贞姑紧张地环顾四周，两个便衣也正盯着突然从地里钻出来的五个人。见何贞姑惶惶的求助视线，其中一个便衣笃定地朝她微微点头，示意她不要慌。何贞姑心道：我不是怕他们，我是怕你们胡乱出手把最不该招来的大家伙招唤过来了。她怕虢首封一个箭步从北官邸里窜过来，那么最后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全打了水漂。 但是这五个人……何贞姑从他们身上嗅到熟悉的恶意气息，她皱了皱眉。 易云嫦原本对周边的事情毫无所察。五个人刚一围住她，她忽地抬起头，目光警觉地穿过人群缝隙，往门口望过去。不知不觉，第六个游客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身上套着一件大斗篷，把上半身连同脸都罩得严严实实，进门时迈开的大长腿暴露出她是女人的事实。 易云嫦的视线追着第六个人。 斗篷人走到吧台边低声说：;麻烦，一杯珍珠奶茶，常温不加冰，带走。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渴过太久后特有的沙沙质感。那声线里含着看不见的能量波，一发声即刻抚平了满屋子凤毛麟角的毛燥气息。 店员小姐一脸惬意又满足的表情，开始转身忙碌。空气时又开始浮动起一层牛奶的香甜气味。 何贞姑注意到，那五个戾气横生的姑娘小伙子们莫名地缓了缓。他们脸上显现出片刻的茫然。随即，被叫做希道的少年率先回过神来，一屁股插在中间的空位上坐下，敲着桌面戏谑道：;喂，易云嫦，我们又见面啦。 易云嫦这才拉回视线，仔细看了他一眼，微头举起平板，上面两个字：;认识？ ;哈！短发小七嫌弃地哼道：;你装什么傻啊？我们同一趟火车下来的好吗？ 易云嫦还是摸不着头脑。 阴馥笑：;得了吧，那个时候她忙着看大帅哥呢。哪有功夫注意旁边。 小七火上添油似的插嘴：;她就一直盯着虢哥哥！ 易云嫦耳朵一抽，对这声;虢哥哥有了反应。她比划了几个手势，全场没一个人看懂，都傻不愣登地望着她。现场气氛十分尴尬。她只好展示平板：;你们是？ 阴馥倒抽一口冷气，恨声说：;喂，你过份了吧？不认识？真不敢相信。 易云嫦满脸写着;我为什么要认识你们？ ;就算你不常和世家贵阀打交效，阴阳道、宛、田三家的名号总该听过吧？不对，四月三号那个晚上，你不是和我们一起在融金大厦？那可是个让人永志难忘的夜晚。基本每个人都因为被绑匪磋磨而整得灰头土脸，唯独她，因为是个哑巴，连绑匪都可怜她，所以直到被解救也没受什么苦。回想起那个混乱之夜，阴馥回忆的重点最终定格在易云嫦不停朝虢首封比手划脚的画面中。她脸上罩了一层寒霜，目光更显怨毒。;也对，你怎么可能认识我们？你连看都没看我们一眼，眼睛就知道粘着虢三。 易云嫦缓缓眨眼。 ;阴馥，够了。希道喝止了阴馥后看向易云嫦，毫不掩饰又酸又涩的嘲讽口气：;再怎么样她也是吞口家养大的易家继承者。身份高贵着呢，对吧，易吞口氏？ 何贞姑诧异地望着易云嫦：从虢首封和古潜等人的态度，隐约能让人猜到她出身不凡。虽然何贞姑并不明白易、吞口、阴阳道、宛、田这些字眼真正代表什么意思，但她从这番对话里明白易云嫦，可能比她想像中的还要矜贵。何贞姑心口噗嗵噗嗵乱跳。 易云嫦脸色微沉。很少有人会当面称呼她为;易吞口氏，这个称谓虽然简短道尽了她的来历，却充满了浓浓不屑和嘲笑的意味。是个侮辱人的贬意名。她重新审视起眼前的少年……这人隐隐为五人之首，眉宇间一点天生的正气被几枚唇钉眉环打得残破不堪。看上去吊儿郎当，读书的时候是个不象个乖孩子。他没怎么在意何贞姑，视线一直盛气凌人地压着易云嫦。 斗篷人接过奶茶，并不急着离去，悄悄地转身背靠着吧台往易云嫦这边瞧。宽大的帽檐盖住大半张脸，只余留一小半昂起的下巴露在外面。 易云嫦借平板问眼前人：;你是谁？ 少年郎冷冷哼笑：;易吞口氏怎么可能会认识我？我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古希道……古往今来的古，希望的希，道路的路。古、希、道。 易云嫦皱眉。 何贞姑也察觉到不妥…… 姓古？他和联合部队的古潜是什么关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章 易云嫦草草在平板上写了三个字，举起来给对面一看，气得人倒仰…… ;古望路？ 何贞姑脑袋一空，她怎么也想不出为什么看着老实乖巧的姑娘，也能如此有滋有味的调戏别人？可是再看易云嫦的脸，她又心生愧疚……平板上一手乱划的行楷字端端正正、锋不出格，恰似她这个人，看着柔和温婉，其实一板一眼，行有规矩自成方圆。 应该是无心之举，何贞姑自我安慰说。 何贞姑说服了自己，别人可不一定能象她这样说服自己。 古希道木着脸注视平板一分钟，和同伴一样脸上都是大写的;大脑当机、四大皆空的表情。一分钟后他噌的一跃而起，咆哮着;古希道，老子是古希道……一边扬手朝易云嫦挥过来。手甩到一半便被人捉住，整个人往前微微一倾，不动了。正常人这个时候肯定要回头看看是谁抓着自己，他倒好，仍然保持着怒目圆瞪的姿态，象被人定了身似的。不仅仅是古希道，阴馥、小七、小君和阳泽都保持着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易云嫦的时候，目光都是直的。 而四周，两个便衣安保起身到一半，也被定住。 店员小姐保持着惊愕的表情，如同化石般定身在吧台后面。 就连那个双手不离游戏操作键盘的人，一脸傻笑地盯着游戏机，被定住。 没有被定身的人是何贞姑、易云嫦和斗篷女。斗篷女松开箝制古希道的手，摘下自己的帽子，露出一张清秀白净的面庞。她沉默地和易云嫦对视了一分钟，然后缓缓移开了视线。如果古潜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地喊出名字：;秦婉！ 易云嫦拿起自己的平板，斗篷女伸手阻止了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可以不用平板，借由意念自由地和我对话。如果手势能帮助你组织语言，那你就比划好了。 何贞姑撑着桌子跳起来。;你怎么做到的？ ;精神感应。斗篷女挑了挑眉，解释说：;强烈的精神感应力能控制周围的形势。不过控制的时间不会太长。这些人随时都可以苏醒，我们抓紧时间吧。 易云嫦开始划拉手势。 斗篷女自我介绍说：;我是秦欧米伽。他们把这个名字给了我。你们可以直接叫我欧米伽，或者是秦。她语气微顿，然后耸耸肩，象自嘲似地说：;毕竟真正的秦已经死了。现在这个名字只属于我。欧米伽指了指保持怒扇巴掌的古希道： ;他，坏孩子。 又指向易云嫦。 ;你要小心，很多人希望你死。 何贞姑看向易云嫦，心中不够忐忑：她有意识将易云嫦和自己绑定在一起，从来没想过易云嫦本人会有什么样的危险。欧米伽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直接面向她，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那么做，但我不会阻止你。 何贞姑屏息以待。这一刻，她甚至不敢望向易云嫦。 易云嫦也望着她，清澈明亮的双眸里闪烁着了然的光芒。 何贞姑猛然起身，拉着易云嫦往门口走去。 易云嫦尽可能回拽她，并用平板问她：;去哪？ 何贞姑平静下来，带着破釜沉舟的心情低声告诉她：;对不起，可是我需要你帮助我。 易云嫦：;能帮助你的人不是我。我不能代表公家。 ;不，你可以。何贞姑犹豫再三，最后说：;夜行者是跟着你来的。 易云嫦眨眨眼。不知为什么，她莫名感觉自己与何贞姑、欧米伽之间有一点心意相通。她退后一步，主动切断这份心灵悸动，同时在平板上飞快地写道：;不。夜三说过，不要离开北官邸太远。再过……她看了看时间，;再过二十分钟，我们就该回去了。 ;不，不回去。你需要和我去一个地方。只有你去了那个地方，才能把夜行者、公家、联合部队所有能帮助我们的力量全引过去。 易云嫦又后退了一步，平板上写着：;是申诉吗？你的申请已经被拒绝了。 何贞姑朝她伸出手，面露恳求。;是拒绝了，但是我们还有机会。拜托你，就和我走这一遭吧？只有你能帮我了。 易云嫦又退后一步，同时飞快地举起平板电脑：;我做不到。 ;也许你能做到。欧米伽指向何贞姑道：;她是唤醒者。 何贞姑震惊了，她还是第一次被人一眼就看穿了身份。 欧米伽的手指又移向易云嫦，不太确定地停留了半晌，才慢吞吞地说道：;我觉得……你也是。你也应该是唤醒者。 何贞姑震惊转向易云嫦：;你也是唤醒者？！难怪从第一次照面起，她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睃向易云嫦。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真正关注的人是云嫦身后的虢首封。不为其他，只是因为虢首封身为夜行者老三的赫赫威名，而她所见的虢首封一直跟在易云嫦身后。何贞姑紧紧抓住易云嫦的双手，激动地说：;既然你也是唤醒者，难道你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易云嫦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感觉？什么感觉？来电的感觉吗？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欧米伽忽然轻叹：;唉，糟了。 茶馆里忽然热闹起来。首先是古希道一巴掌挥空，身体失去了平衡，他扶住桌沿后迫不及待地往门口看过来，眼睛瞪得象铜铃那么大，死死地盯着易云嫦。;唤醒者？古希道怪叫，;她怎么可能会是唤醒者！ 何贞姑飞快地环顾一圈，看见之前被定住的人也纷纷转向，目光不善地望着……易云嫦！她看见和安保一起玩了两天对战游戏的男人现在阴神阴郁地来回打量自己和云嫦，他把个人终端凑到嘴边，低声说着含糊不清的方言。她太熟悉那种方言了，回龙谷里每天都有人用那种腔调说话，她隐隐约约听清了几个单字： ;是……另一个……醒者。 ;跑！何贞姑尖叫，牢牢攥紧了易云嫦，拼命往外面跑。易云嫦的平板摔在地上，人被拖出了茶馆。也许是感觉到了身后诡谲莫测的危险气息，这一次易云嫦没有挣扎，追着何贞姑一起挤进门外拥挤不堪的人流里。 欧米伽一眨眼的功夫便失去了踪影。剩下何贞姑和易云嫦在人流里来来回回地穿梭。每每走出几步，前面就出现一个正引颈张望的人。每每一对上眼，何贞姑就拉着易云嫦掉头。眼看离北官邸越来越远，眼看就要走到小巷另一个出口，易云嫦不断地拿手拍打何贞姑。 何贞姑不予理会，带着她钻进一条小窄道。 何贞姑贴着墙大大喘了口气，看向易云嫦。 易云嫦气急败坏地拉起她的手，在她手心上写字： ;你要带我去哪？ ;该回去了。 ;夜三会担心的。 何贞姑定定地看着她，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易云嫦呆了呆，还来不及继续写字，后颈上传来一阵刺痛。她眼前一黑，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何贞姑双目无神地看着易云嫦身后突然出现的男人……正是茶馆里玩游戏的路人甲。她脸色灰暗，却没有一星半点挣扎逃跑的意图。趁人不注意，她悄悄解下;如意袋，丢进身后的旮旯缝里。后者正利用个人终端和人通讯。他的声音低沉、机械而且冷漠，与在茶馆时偶尔出现的大声谈笑截然不同： ;抓到了。熊浩没和她一起。不过，她找到了一个疑似。路人甲看了看脚边蜷成一团虾似的易云嫦，用脚尖踢了踢她，然后说：;打晕了。个人终端那边传来很吵的杂音，仿佛是在训斥他。路人甲没有吭声，眼睛死死盯着何贞姑，唯恐她跑掉。其实他不需要担心，因为他正好堵住了出口，而小窄道的另一端慢慢走来三四个同伙。他们两面包抄，除非何贞姑从上空飞出去，否则无路可逃。 路人甲终于听训完毕，低沉地承诺：;好的，马上回来。 再次承诺…… ;是，都会带回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章 易云嫦又梦见了父母。她并不常常梦见父母。只是每隔一两年，就会在一个固定的时间段里不期而遇般循环往复。总是同一个梦境，就象褪了色的老照片重新摆在眼前。 鸟啼、晨光、新鲜的空气，空气里回荡的木兰花香，和萦绕不去的咒语。然后是温柔的搂抱，温暖的怀抱，温情的轻唤，一遍一遍又一遍，在她的意识深处潮汐般，再一次规律的涌现……她不确定这个梦境来源于真实的记忆回放，还是臆想中伪造出来的假象。 易峰和吞口婷婷夫妻俩出事的时候，她根本不记事。所有关于他们的记忆都来自于照片、录像和人们口述。所有的回忆都是阳光、正面、令人会心一笑，充满了生者对死者美化后的留恋……可是易云嫦独自反刍这些回忆的时候，常忍不住想：是真的吗？ 世家贵阀宛如一个收污纳垢的大黑锅，从里面爬出来的蠕虫无一不黑、无一不丑。微笑的假面具掀开来，后面往往是一张炭黑色的面孔，爱笑不笑，要哭不哭。她的父母都是世家贵阀，怎么可能会与众不同，象周围人所描述的那样金光闪闪，如同天使？吞口氏小心翼翼地抚养她，不让她沾上坏习惯，视她为天使、永恒的纯洁之物，可是她自己照镜子，只觉得里面那个用白裙包裹的易云嫦周边翻涌着无数黑色波涛。有些黑气已经浸入肌肤，化成了藤纹丝理慢慢漫延。 在她梦境的最后，妈妈总会抱起婴孩的她走向出口。总有一个魔鬼追上来，用骗人的天真无邪声音问：;你要带她去哪？ ;我要带她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魔窟。 每每这个时候，易云嫦便想搂住妈妈大哭一场。可是梦里她的小胖手连曲张动作都做不好，更不可能抓好抓牢妈妈了。她徒劳地一遍一遍重复：;妈妈、喜！妈妈、喜！ 妈妈，喜欢……我喜欢你啊，妈妈。你来不及听我说一声;喜欢就去世了，我好后悔啊，妈妈！ 爸爸就站在出口。他脸上是那种印在照片上的熟悉的微笑，充满了光和柔和的力量。当他向妻儿伸出手的时候，他背后的门外世界迸发出更强烈的光，影影绰绰里仿佛从他背上长出了一对大羽翅。连轻轻抱着她的妈妈，背后也展开了七八米宽的透明羽翅，象天下最柔软的缎子一样覆下来，把附带无数丑陋斑痕的天花板遮去，让她的视界里只留下白色和光。 妈妈伸手盖在她舍不得闭拢的眼睛上，掌心里湿润湿润的。易云嫦听见妈妈轻声说：;不怕，我们都在。不怕…… 易云嫦睁开眼，与一双会光小红豆似的眼睛四目相对。她吓得往后一仰，这才发现手和脚被绑了个严严实实，细麻绳勒进了皮肉里，一动，就带出火烧火燎的摩擦感。她喉头也烧着一把火，又干又渴。整个人象毛毛虫一样趴伏在冰冷潮湿的地板上。 易云嫦挣扎着爬起来，这才发现用小红眼盯着自己的，竟然是一只硕大的老鼠。这个时候她得亏自己是个哑巴，不然一张嘴肯定就是一串失态至极的惊声尖叫。 在她面前不只一只老鼠。只有一只大老鼠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还有四、五只老鼠以不同的姿态排在首鼠的后面，偶尔望望开始动作的易云嫦，更多的时候，老鼠们警觉地回望身后。顺着老鼠们的视线望出去，易云嫦又吓了一跳。 四周是一个黑呼呼的洞窟，隐约有一团天光朦胧地扩散。看不见的角落，这里那里的传来水滴嘀嗒的声音。 黑呼呼的洞窟里不止她一个人，贴土墙站着一排、两排、三排老老小小。他们浑身乌漆抹黑与黑暗融为一体。如果不是眼里反射出幽光，偶尔眨巴一下，她还以为这些是木桩。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酸腐臭味，很不好闻。 这大概易云嫦一生中最狼狈的一次了。 她有心与这些动都不动的囚徒交流，奈何既发不出声音，手又被绑着，根本无法沟通。 墙角传来开锁拉镣的声响。地上的老鼠悉悉索索一顿流窜，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易云嫦也朝声音出处望过去，恰好对上一束手电筒探来的强光，刺得她难受地眯起眼睛。 ;你，新来的。过来。 易云嫦没动。 有人捂着鼻子冲进来，抓住她手上的绳索强行拖拽。把双手紧紧捆缚的绳索还结了个套，直接套在她脖子上。这一拽，她半点反抗的力道都没有，象板尸一样被人强行拖出了门。 易云嫦被勒得几乎窒息。 出门的霎那她心有所感，挣扎着回过头，果然看见黑咕隆咚中无数双眼睛幽幽地凝视着自己。霎那间她心神一颤，感觉被排山倒海般的鬼哭狼嚎追着一涌而没。这一会她是真的窒息了。但下一秒她又被人提起身，拽出一个趔趄。 大门在她身后急速关拢，呯的一响，隔绝了那满洞窟的凝望。 易云嫦朦朦胧胧中又产生一种被妈妈抱在怀里，逃出魔窟的错觉。 拉拽她的两个男人穿肥腿裤，上身小配一件光膀马甲。两个人都膀圆腰粗，一个满脸横肉，一个刚硬凶煞。他们拉着易云嫦走过一条废弃的通道，两边湿漉漉的土墙上燃烧着不断啪呲啪呲作响的火把。走到出口时，迎面又撞上一队人。易云嫦瞥了一眼，看见中间有三人怀里都抱着个昏迷不醒的…… 古希道？！ 易云嫦眨眨眼，再仔细一看，果然是古希道和他两个女性朋友。 ;走啊！拽绳的人满脸凶煞，不耐烦地催促。 易云嫦出乎意料地，与对面那些人错身而过时直接扑了过去。她伸手抓向古希道，第一抓，古希道没醒。易云嫦当机立断，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平时她也不是一个追求蛮力的女人，堪称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这一巴掌立竿见影，声响之后古希道半边脸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可见力道之猛。可是古希道只是皱了皱眉，眼珠子在眼皮下了乱动了一把，就没动静了。 易云嫦傻眼，非常后悔不应该扑向古希道……虽然他是三个人里唯一的男人，可是不中用啊！她应该一巴掌把两女人之一扇醒才对。那两姑娘都出身世家贵阀，即使只是分家身份，也一定有其傲人之处。说不定是异能者呢？世家贵阀的基础就建立在异能传承之上，出现异能者的机率远远超过普通人。 ;嘿！两边人同时发出吆喝声，一边骂骂咧咧地闪开，另一边手忙脚乱地将她强行扯离。 易云嫦又被勒得一阵窒息。 ;张四，怎么回事？连狗都看不牢？对面为首的的彪形大汉，头上裹厚厚的包头巾，手里甩着一根皮鞭。乌漆抹黑的矿道里也看不出头巾底色，只觉得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黑呼呼的一团。这人脸也是久晒之后的那种黑，被侧面火光一照，照出了反光特效。包头男将易云嫦从头到脚飞快扫了一遍，满脸嫌弃：;新来的？你给我好好好好调教啊，张四！区区一个丙级训狗师，连小东西也调教不好，小心套狗绳总有一天套你自己脖子上！ 拉绳的大凶脸一边扣住易云嫦，一边冲对面点头哈腰：;谢谢黄哥提醒，谢谢黄哥！这家伙还没归属，不知道会分配谁调教。我只负责把她领到长老面前去。 一听见;长老两个字，对方的气焰瞬间压低：;哦？领到长老面前？看来她来头不小。已经找到对应的另一半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章 长老？ 易云嫦猛然醒悟过来：这里就是回龙教？可是;归属、;潜力、;对应另一伴是什么意思？ ;还没有找呢。自从遇见了这拨人，凶脸张四的腰就没抻直过。堂堂一个虎精熊壮的汉子，现在拘腰偻背，刚刚把易云嫦拽出地牢的气势被对面一把气焰燎了个灰飞烟灭。他满脸堆笑地回答：;这还是个疑似，没有确认底细的那种。万一不是唤醒者，就只好把她丢进噬人坑了。 丢进、噬人坑？ 易云嫦浑身渗出一层白毛。她尽量不动声色，可是六、七个人打量她的时候，仿佛洞穿了她心中的惊颤，不约而同发出怪笑声。 ;丢噬人坑？太浪费了，她还年轻嘛，年轻力壮……咦？对面领头人忽然看清易云嫦半掩在脏污下的清秀五官，忍不住伸手过来想给她揩脸，被易云嫦往后一缩躲开了。他摸着自己的下巴说：;仔细一看，长相还不赖。不比我们那位圣女差。对了，圣女逮回来了？嘴里;圣女、圣女的，喊出来的效果和;你家旺财差不多。 易云嫦觉得这群人粗鲁到诡异的程度。 张四诌媚中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他说：;逮回来啦。就是和这个疑似一起逮回来的呢。不是我说，这些唤醒者之间果然有些互相感应的能力。把一个丢出去，果然能钓出好几个同体质的家伙。 易云嫦不敢置信地瞪着张四……他说什么？钓？难道何贞姑根本不是逃出回龙教，而是充当诱饵？ 张四：;我们队长捉拿圣女有功，现在奉命全天候地守护圣女。圣女在哪，队长就在哪，可算是飞黄腾达了。 易云嫦听得莫名其妙：这算什么飞黄腾达？ 对面包头男满脸嫉妒，再也不想看眼前的狗男女，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带走带走，你还敢在这儿磨蹭？想让大长老等多久？说完，他自己领着一队人头也不回地朝矿道深处走去。古希道三人不知道是被下了药的缘故，一路上无声无息，怎么折腾也没有醒过来。 易云嫦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内心有些焦急。 张四强行拽着她，拽到她一阵窒息。就这样别别扭扭地走了好几圈盘旋的路，脚上的地面忽高忽低，羊肠小道忽上忽下。洞外的夜色浓得障目，易云嫦是一点也没有看清周边环境，就这样被人拖来拽去的，好不容易穿过一片矮树林，看见一幢象样点的小阁楼。 那阁楼算是当代最丑的水泥建筑。两层楼高，四四方方。说好听点叫中规中矩，说难听点就是没品味。夔地起码有上百年没浇筑过这么丑陋的建筑物了。偏偏它还要附庸风雅，外墙凌乱地贴了些木板，便假装自己也是木结构建筑。好和落地窗内透出的底里……木地板、木家具融成一体。屋外排放的盆栽植物虽然浇过水，飘出一股化肥味。每一盆盆栽不是垂下叶子，便是秃着枝条，看哪盆哪盆就是个气息奄奄的模样，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还不如死了干净。 易云嫦被粗鲁地拽进门。 这幢二层楼高的小楼房，一楼大半是落地窗。刚才从没有拉窗帘的缝里，易云嫦窥见了里面一些场景：竹制的四方桌和小板凳配套摆设了三、四处，橘色的大吧台露出圆括弧的一角。看似是个茶馆，又象是个小食堂，还是最丑的那种！快进门的时候，她又看见靠墙边摆了一排凹形的黑真皮沙发。一个七、八十岁的光头、长飘须老人拄着拐杖坐在沙发中央，生得威严肃穆，是一位久居高位的仁者。而何贞姑脸色惨白的陪坐一侧。 这屋子里的摆设和屋子外面的墙饰一样，只能用不伦不类来形容。看着就不象是被精心爱护的地盘，莫名让人感到一阵心酸。 易云嫦踉踉跄跄的进了屋。 何贞姑看见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坐下！坐在沙发中央的老者眼睛都不抬，冷冷的开口。站在何贞姑身后的男人伸手按在何贞姑肩上，何贞姑歪歪扭扭地坐了回去。她睁大眼睛望着易云嫦，易云嫦则望着她身后的男人……她认识他……他在茶馆里和便衣安保打了三天的游戏，虽然不知道名字，但彼此也混了个脸熟。 张四和同伴不敢久留，悄悄退出小楼房。 等屋里清静了，老人这才缓缓抬头，眯起眼睛打量易云嫦。;这就是你找到的疑似？他转头问何贞姑，声音比刚刚叫何贞姑坐下时徐缓了许多。;怎么，还是不肯交待她的来历？小姑娘穿得这么漂亮，不是一般人吧？ 何贞姑抿了抿嘴，勉强说：;她是贵阀。 ;哦！贵阀！贵阀好啊。现在的世家贵阀基本是过去的醒族后裔，每一家都有其独特的异能传承。即使无法觉醒醒族，他们从血脉里传承的异能都够他们受用一辈子了。醒族和唤醒者一直都有密切的联系，谁也说不准从世家贵阀里诞生唤醒者或是醒族的概率会不会更大，至少他们都有这种先例。老人呵呵地笑。 易云嫦听了，心凉一大半。 普通人不会招惹世家贵阀。因为世家贵阀除了拥有异能之外，还是公认的灵界第二阶层统治者。敢诱拐、伤害世家贵阀的，既是与灵界的统治阶层为敌。除非是亡命之徒，否则都会把世家贵阀供在神龛上。 这位老人看上去有权有势。他不是一界呼风唤雨的强龙，也必定是一方地头蛇。无论是强龙或地头蛇，本应该拼命讨好世家贵阀才对。敢做这种亡命之徒才做的事，只有一个理由，那便是有恃无恐。有恃无恐到习以为常的地步。也就是说，他暗地里已经做过多起类似的事情，所以才对世家贵阀没有迷信心态。 落在他手里，易云嫦褪去了伪饰的神样光环，露出底里脆弱、不堪一击的一面。 易云嫦有点慌。 老人象对待自家小辈一样，平和的问她：;小姑娘姓什么？ 易云嫦没有动弹。 何贞姑又一次代她回答：;姓易。 老人冷冷地睨了何贞姑一眼：;我问的是小姑娘，没有问你。 何贞姑：;她、她不能说话。 老人先用和蔼可亲的颜色面对易云嫦足足面对了一分钟。这一分钟是永恒的一分钟。易云嫦和他大眼瞪小眼。然后他一秒变脸一秒起身，乌云罩顶似地瞪向何贞姑，脱口一声平地落雷狮吼大乘：;什么？！ 何贞姑弹起来，在空中停了两秒才维持原来的坐姿重新落回沙发，她哆哆嗦嗦的说：;哑、哑巴。 ;哑巴？！老人怒意勃发地瞪着何贞姑：;你竟然找个哑巴来做疑似？唤醒者必须要口吐祭语，你不懂？！他话音刚落，神色一怔。;等等，等等……老人慢慢转头，从头到尾地打量易云嫦。过了很久他才自言自语般地说：;是哑巴，又是贵阀……嗯，我知道了，易吞口氏？ 易云嫦眨着眼睛：什么时候名闻遐迩了她自己不知道？ 老人扶着拐杖重新坐回沙发，表情惬意：;啊，想起来了。没错，吞口家养大的易家嫡系继承者……叫易什么来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章 老人使了个眼色。何贞姑身后的男人走过来，替易云嫦解开手上的绳索。 易云嫦试探地朝他们比划一番。果然对面三个人瞪着大小眼，全都是木木地望着她。一时间，屋里落针可闻。易云嫦尴尬得想挖洞。何贞姑说：;云嫦，我们都看不懂手语。要不你换个方式吧？ 那怎么办？易云嫦苦恼地想，难道看不懂手语就能看懂唇语？ 老人呵呵地指挥男人：;给易小姐找个能写能画的东西。 男人二话不说，随手贡献出一台平板电脑。易云嫦看着有两分眼熟，是他这两天拿来玩对战游戏的掌中宝游戏机。他把平板交给了易云嫦。 老人：;知道我是谁吗？ 易云嫦先在文档上大大咧咧写下;龙鑫两个字，觉得不妥，又删掉，写上;回龙教大长老。 ;呵呵。小姑娘知道得挺多。你叫云长？易云长？ ;知道为什么抓你来这吗？ 易云嫦几乎没有多想，便在平板上写出了;唤醒者三个字。 龙鑫哈哈大笑，愉快地和何贞姑互动：;这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啊。如果何贞姑的脸色没有那么惨白，笑容没有那么勉强，这场互动看上去还挺愉快轻松。 易云嫦又在平板上写：;我不是。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哟，小姑娘。 易云嫦皱眉。她刚想在平板上写字，又听龙鑫说：;假设灵界是一个巨大的容器，亿万万个生灵是容器里堆积起来的沙砾。我们是其中颗粒比较大的沙砾，分布在容器里与其他沙砾挤在一起。每一颗沙砾对异能都有一定的感知能力。可惜感知距离太短了，只有摊平的巴掌那么长。于是，我感知你、你感知她、她再感知更远处一些的他……就这样一直感知到灵界的边界。从我开始，到灵界边界，中间已经隔了千千万万公里和亿万万个生灵。站在边界上的人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也不知道谁站在边界上成了最后一个被感知对象。但是我们都知道，中间确实有几个已经唤醒者。我想找到唤醒者，并且还要在唤醒者没有直觉到危险前抓住他们。这是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易云嫦举起平板电脑，上面写了四个字：;海底捞针。 龙鑫大笑。;对、对、对！就是海底捞针。我正在想呢，你已经写出来了。不错，如此敏锐。 易云嫦直觉这个夸赞非常有害。她借平板说：;只是想到一块儿了。 ;不，这可不是‘想到一块儿’这么简单。龙鑫狡黠地朝她微笑，;这是你的直觉在发挥作用。唤醒者的直觉堪称灵界最强的精神感应力。你已经佐证如斯，还有什么理由怀疑自己？ 易云嫦再一次重申：;我不是！ ;啊，的确，光凭直觉，凭你刚刚表现出来的反应证明不了什么。关键还要看你能不能唤醒一个醒族。 ;我是哑巴！ ;可你并不是天生的哑巴，对不对？ 易云嫦的手停在平板上没有动。 龙鑫继续道：;就你刚刚的反应，任何一个聪明的小姑娘都能和你做得一样好。 易云嫦连连点头。 ;可是又有几个聪明的小姑娘，会在大街上被人指认出来，成为唤醒者呢？ 易云嫦脖子一下僵直。她眉头打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的心思：怎么又转回了这个话题？ 老人失笑，说：;逃走的女人和你们也是一类人吧……并且她是成功唤醒过醒族的唤醒者。 啊？易云嫦与何贞姑面面相觑。 ;听说过物以类聚吗？龙鑫双手搭在拐杖头，目光投射到远方。他沉吟的时候，五指一起一合，在拐杖上有节奏的打着拍子。 ;人有群居，物以类聚。越是性质相似的人或物，越容易聚成一团。唤醒者不仅与醒族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是唤醒者与唤醒者之间也有紧密相呼应的联系。走在街上擦肩而过，会有所感而回头，彼此张望一眼。这一眼，就可以望穿彼此的心灵。在陌生而困难的环境里，同类抱成一团也更容易存活。说完最后一句，龙鑫得意的笑了起来。他的目光落在易云嫦脸上，笃定地问：;怎样？当她指出你的时候，其实你心里明白吧？凡人无所知觉，唤醒者自己却没法否认。你心里和她的肯定已经产生了共鸣。 ;不！我不是！易如嫦坚持，她双指一并，剑走游龙般在平板上大开大阖地写字。当她再把平板愤怒举高时，上面写着很长一段：;小孩子都爱玩扮演唤醒者的游戏，难道你要把每一个大喊过‘我是唤醒者’、‘你是唤醒者’的孩子抓到回龙谷？！ ;有何不可？龙鑫嚣张地向后一靠，眯着眼睛打量易云嫦。他很喜欢易云嫦这样性格的年轻人：冲动、莽撞、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不看对方能不能得罪。有一股初生牛犊不畏虎的悍劲儿。她越是喜怒形于色，他就越感到开心。即使有被冒犯的感觉，也会很快抚平心中不快。尽管那点不快并非抹除，而是渐渐沉淀。 龙鑫心里琢磨着：如果疑似转为确认，回龙教的圣女也该再换一个了；就是不知道这个小哑巴蛋一身蓬勃怒张的活力，放在他这个老头子身边可以维持几个年头？ ;从亿万万个生灵中间翻出一个唤醒者，这概率很小吧？ 易云嫦满脸困惑，还是点点头。 小哑巴蛋心思真好猜，不象贞姑，拼命冷着脸掩藏所有情绪。龙鑫呵呵一笑，感觉看着易云嫦的时候，周身都轻松活泛了不少。他忍不住起了一点调侃的心思：;这个概率，比起大街上被人指认出来的概率呢？ 两者不相上下！易云嫦强忍着没有把手里的平板电脑砸到老人脸上。 ;两个概率都很小对不对？都是亿万万分之一的概率，对不对？既然如此，老夫明知有这个可能，为何就要一点点的不确定而失之交臂？ 宁可错杀一万，不可错过万一。 ;世家贵阀不是也在做同样的事？发现异能者、唤醒者或是醒族，便用尽一切手段招揽到自己门下。用花言巧语，用高禄厚利去诱惑，等对方屈服了，就榨取对方身上所有的价值换得一切利益输入家门。老夫对普通异能兴趣不大，只爱好榨取醒族。可是醒族没有觉醒，也只是废铜烂铁。这就是我找你们的原因……唤醒者不仅能相互感应其存在，更能为我招徕醒族。 易云嫦脸上愤怒的表情渐渐被震惊取代，震惊又逐渐转化为惊恐。她瞪向何贞姑。两人四目相对，何贞姑轻轻一点头。寒意从她的尾脊骨笔直窜上头顶。 ;回龙谷内还有很多唤醒者？ 龙鑫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变得又狰狞又贪婪。他得意地回答： ;何止唤醒者？当然少不了醒族。唤醒者不过是拴狗的铁链子罢了。 易云嫦瞠大眼。 ;回龙谷因为天然屏障，可以隔绝外界一切试探。而谷内在我掌控之下，已经聚集了灵界几乎所有能找到的醒族和唤醒者。哈哈哈哈……只有唤醒者才会明白回龙谷的特殊之处。怎样？感应到四周特殊的波动了吗？那可是只有唤醒者才能感应到的波动，因为那正是你们唤醒者的呼吸啊！ 一阵冰凉冰凉的气流，小蛇般贴着地面飞快掠过去，擦撞到易云嫦的脚脖子。何贞姑抬起头幽幽地望着她，眼神与地牢里的一双双不语凝视的眼睛重叠在一起。无需言语，手势和表情……易云嫦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仿佛裂开一条缝，从里面汩汩地涌出黑色汁液，溅落在地上，变成绝望的嘶吼： ;救命。 ;救我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章 ;你怎么做到的？ 易云嫦写一句，就举一下平板。等龙鑫看过再写下一句，再举。她艰难地问：;醒族堪称灵界顶尖异能者，一旦觉醒，其实力与修法者不相上下。比起修法者，割魂献祭更算得上是随心所欲，受法则牵制极小。你怎么可能控制住醒族？ 她坚决不相信。 ;还有唤醒者。唤醒者即使没有异能，但他们的直觉之强，足以让他们自保。又怎么可能乖乖等着你去捉？ 龙鑫笑得像只老狐狸。就连何贞姑身后的男人也忍不住低下头偷偷地笑了起来，好像易云嫦说了一番不过脑子的天真话。 龙鑫说：;这些都是秘密。我要是告诉你了，你反其道而行破了他们的桎梏，那回龙谷岂不是要变天了？ 龙鑫不说，易云嫦就自己思考。 她举起平板：;双向牵制。 龙鑫目光一闪，脸上笑容立时减了七成。虽然笑容淡了，但他的眼睛更亮了，盯着易云嫦象盯着一块刚挖出来的钻石，恨不能马上就把她切割打磨，放在太阳下折射出绚烂的光芒。 易云嫦没有顺着他的眼光考虑太多，她现在大多数思绪沉浸在另一个思考方向。她目光涣散，手却不停。平板电脑一次又一次地举起来。而老狐狸龙鑫纵横沟壑的脸上，眼皮若有似无地抖动，让她越来越有把握，觉得自己猜得没错。 ;你先找到唤醒者，控制住他们。然后等唤醒者唤醒醒族之后，再拿住醒族。 ;醒族必须要说祭语，才能施展异能。因此，你只要让他们短暂地失去声音就可以了。 ;而唤醒者效应影响之下，任何唤醒者不需要你拿捏，只要你用醒族性命要挟，他们就会飞蛾扑火似地朝你扑过来。一抓一个准。 ;唤醒者之间彼此有一些感应，你只需要放出一个唤醒者在谷外游走，总有一天会瞎猫撞上死耗子，再逮住一个唤醒者。就这样滚雪球，找到的唤醒者和醒族也会越来越多。 可是…… ;你是怎么找到第一个唤醒者的？ 龙鑫不答，面带微笑地望着她。 易云嫦想了想，又换个问题：;唤醒者效应只针对唤醒者，可单单控制唤醒者用处并不大。真正有能力与你对抗的人是醒族才对。可是醒族一旦觉醒，就是真正的纵横天下，百无禁忌。你只需要松开掐着他们喉咙的手，总有一天，找到机会的醒族还是会反咬你一口。至少，熊浩就是这么干的。不是吗？他带着何贞姑逃出了回龙谷，第一件事不是隐姓埋名躲避追杀，反而是敞开自己的醒族身份，试图影响公家对回龙教动手。 这世上可没有什么;醒族效应，想利用唤醒者套牢醒族，那也得看两者之间的感情够不够深，深到可以被利用的程度。感情线就象一条风中摇曳的蛛丝，看着柔韧不断而已。在绝对力量面前，任何奇技淫巧都会不堪一击。想以感情为提线，把醒族串起来当木偶操纵，那就得随时面对醒族反戈一击的可能。 易云嫦刚想到熊浩，龙鑫就象看穿了她的心思般，轻声问：;你觉得贞姑与熊浩这一对如何？ 易云嫦微怔。她下意识地偏离了视线，往龙鑫身侧望过去。 何贞姑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脸色寡白，她不看任何人，目光投在空无之处。坐在沙发上的不是人，只是一尊没有生气的木雕。 ……抓到了，熊浩没和她一起。 半梦半醒之间那一句话宛如幻听，现在却忽然得到了佐证。易云嫦还有了更深层次的解读。 人与人之间的牵绊，竟然被龙鑫、被回龙教利用到这种程度！易云嫦骤然间感到心脏揪成了一团，切肤体验似地感应到贞姑心里又钝又木，还有迟来的痛感。事情远不如所想的那么简单。易云嫦猛地掉头，高举平板质问道：;回龙谷里到底还有多少醒族？ 龙鑫沉吟的时候，眼睛一大一小。他默了片刻，才慢悠悠地说：;醒族其实没有你们想的那么有用。不过是一群割魂祭天的刍狗。即使一开始觉醒的时候实力满满当当，无所不能。可用久了，一点一点地消耗下去，A级也会降到F级，再往下就只能献肉身。我掌控回龙谷有三十多年，来来往往见过无数醒族与唤醒者。最高峰值的时候，同时存在有两百多个醒族。而现在历经几十年的消耗，也只剩下五十余人了。他朝易云嫦咧嘴一笑。老人的牙齿保护得非常完善，在日光灯下反射着白森森的寒光。 ;正在想如何补充新鲜血液，你就自己送上门来了。易云长哪，你身体里面有东西在发光，知道吗？可是那一团光被重重丑陋的黑雾包裹，不让它挣脱出来。姑且不如让我来助你……他朝易云嫦伸出一只手，招她过来。易云嫦却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开一步。 龙鑫并没有坚持太久，又把手缩回去。他带着一点憧憬一点梦幻的神情望着易云嫦，低低呓语：;如果你是唤醒者，会是个极其出众的唤醒者。你所招徕的醒族，也一定是超越众多醒族之上的超超超……级醒族。知道我看见你的时候，是什么想法吗？呵呵，我起码得再消耗十来个现有的醒族，才能把回龙谷布置妥当。这样，当你的醒族觉醒之际，才不至猛力挣脱牢笼，摆脱我的控制。 易云嫦浑身冰凉。眼角余光注意到何贞姑木木的没有动静，摆在膝头上的双手却悄悄揪得关节泛白。她心里滑过一丝念头，当初抓熊浩，也是类似的情况吗？ 如果自己真的是唤醒者，那她的醒族会是什么样的？ 不期然之中，虢首封的身影从她脑海里划过去。 的确，想要制住虢首封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易云嫦匆匆甩掉脑海里不当的念头，她拿起平板匆匆写道：;如果唤醒了超级醒族，根本不听你的话怎么办？ ;我拿你制他。 ;制不住呢？ ;还有回龙谷呢。 ;回龙谷也不管用呢？易云嫦不屈不饶的，和他一来一往讨论得象小孩子斗嘴。她甚至赌气地在最后加上一句：;总有一天，你会踢到一块铁板。 龙鑫定定地看着她，沉默很久才问：;这是你直觉给我的忠告吗？如果是直觉，他就信了；但同样是直觉，就等于是承认了唤醒者的身份。 易云嫦无论如何都不认为自己是唤醒者，但是看着老人那双眼睛，她压下了马上否认的冲动。她把同样时长的沉默反馈回去。 误会就误会吧。 龙鑫缓缓闭眼，靠在沙发上假寐。大概过了十来分钟，他才睁开眼睛，微微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其实你真正想问的，并不是即将觉醒的醒族会遭遇什么。而是想知道过去有类似境遇的醒族是如何被处置的，对吧？ 易云嫦面无表情。但是她水光粼粼的双眼即使视线不偏不移，也骗不了任何人。 这个小哑巴蛋真好玩。龙鑫瞬间产生了一种冲动：即使她找不到自己对应的醒族又如何？他照样能把她送上圣女之位，然后天天把玩她这个新玩具。 ;如果不听话，再厉害的狗留着又有何用？牙尖爪利，等它咬人吗？ 易云嫦微微眯眼。 ;回龙教成立三十年里，经手醒族一共有五百四十六个。 易云嫦吓了一跳。历史记录里，早期用身体为坝，替灵界挡下尸潮的醒族有数万人之多。但一次尸潮就把他们消耗到近乎灭族。后来一千年里，在古战场献祭而殒落的醒族，也只有三、四百人。每一个人的名字都刻在战场边缘的烈士碑上，供人奠念。 回龙教不过成立三十多年，就拥有过五百多个醒族。比古战场上去世的醒族数目还要多！更夸张的是，现在只残留五十多人。短短三十多年就死了四百多个醒族？这里是另一个古战场吗？！ 她忽然想到了;噬人坑。她浑身哆嗦，不知道是气还是害怕，心里弥漫着说不出的难受。 ;当然不全是献祭没了的。总有一些傻子，以为自己能力通天而不服管教。异能再强有什么用？离开了水，鱼还是鱼，还不得照样干死？龙鑫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杀了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章 易云嫦被扑面而来的血腥气一呛，整个人都是懵的。她笔划都写不利索，哆哆嗦嗦半天才在平板上划出两句： ;你把他们都杀了？ ;到底杀了多少反抗过你的醒族？ 老龙神色懒洋洋的，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说：;反抗就是反抗，还有什么过不过的说法？只要反抗，就该杀。杀干净，晚上才能睡好觉。不然把他们搁一边，等寻到机会放任他们一直杀到床边来取我的头吗？我又不傻。这种狗咬人的事，不会先提前打上防疫针？济世，何济世， 站在何贞姑身后象木桩似的男人动了动，朝龙鑫略一低头，恭敬地回答：;长老？ ;具体多少人来着？你告诉她。 龙鑫的坦诚让人吃惊。更让易云嫦感到吃惊的是何济世。他站在何贞姑的身后，不唤不动弹，象一块榆木疙瘩似的。龙鑫一声令下，他眼睛眼都不眨，机械人似的平铺直叙：;统共杀了二百三十七个醒族，四百二十六个唤醒者。全填进了噬人坑。他看向龙鑫，龙鑫用微笑鼓励他，于是他继续道：;回龙教成立三十六年，前二十年杀醒族一百八十九，唤醒者一百七十二。中间十年又杀醒族四十五，唤醒者二百四十九。后来这六年威名已立，反抗者寥寥无几，仅杀三个醒族和五个唤醒者。 龙鑫高兴的对易云嫦说：;看，只要乖乖听话，醒族和唤醒者都可以活着。如果醒族不听命行事，唤醒者也跟着受罪。一开始大家闹不明白，等日子久了，有前面活着的老人对比，新来的自然就知道规矩。不需要教，他们也会跪下、爬着走了。说服醒族认命，从一开始唤醒者就很努力呢，因为他们直觉准嘛，看得通透。对不对，贞姑？ 何贞泥菩萨似地坐在沙发上。 龙鑫又转向易云嫦。;贞姑心里明白，这一回她可是犯了大忌讳。如果熊浩自己能回来还好说，不回来的话，哼哼…… 易云嫦心头一紧，飞快地在平板上写：;不回来怎样？ ;那就看我心情如何了。他用打量砧板上鱼肉的目光盯着易云嫦，;如果你愿意提前帮她一把，也许我心情会好些。 易云嫦冷冷地看着他。 星星之火，萤虫之光，都不能点亮苍穹。但它们散布在原野上、湖沼边，这儿一点那边一簇，虽然在深夜不能彰显周边，却也不会隐没无形。看见它们，就如同看见一线希望。醒族便是灵界的萤火，他们先点燃自己，才引着人看见一线希望。 龙鑫却视他们为;狗。而在何济世嘴里，他们更是连狗都谈不上，只是一串冰冷的数字。 凭什么如此折辱醒族？就因为他们的献祭既能造福天地，又能满足私欲？生而为人，却被剥夺做人的权利，醒族本该依循天道赋予的使命度过波澜壮阔的一生，却因为一人私心，而悉数化为坑内枯骨。 易云嫦满心悲愤。对比回龙谷三十多年天光都驱不散的黑暗，何贞姑在小巷逃亡中那一声;对不起显得太轻太淡，太了无痕迹。秦欧米伽曾对何贞姑说;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现在易云嫦敞开了心怀，也是同样的心情。甚至，她还生出了一种何贞姑倒在半路上，她会接过接力棒，继续走下去的冲动。 尽一己绵薄之力，守得云开见日明。 易云嫦第一次深入骨髓地领悟到前途坎坷了。她知道自己命中多难……这一点，吞口氏从未隐瞒过她。不过她前半生过得如何安逸，总有一天，命运要向她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底里崎岖不平的高山险阻。 ……云嫦哪，人生多磨砺，咬牙挺一挺，熬一熬，就过去了。风雨过后总有彩虹，乌云吹散就是阳光。外祖母不能免去你一生艰难，只能代替你那早去的父母，多给一些疼爱了。希望你记得好的多一些，坏的少一点。做人不忘初心，行事不忘为善。 面对得意洋洋的龙鑫，冷酷残忍的何济世，易云嫦没有感到一点慌乱。正好相反，她心里出奇地清静，所有的杂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圈望不见底的深渊，蜇伏在心底静静地凝视着自己…… 你会做什么？ 易云嫦举起平板，上面只有一句：;龙鑫老贼，死不足惜。 龙鑫笑意不减。何济世两步跨到她面前，啪的一巴掌把她打得横飞出去。她手里的平板落在地上，正面朝下，传来;喀喇一响。 平板的屏幕碎了。 何济世把平板捡起来，看了看碎裂的屏幕，又看看伏在地上的易云嫦。他一手盖在平板碎开的屏幕上，然后低声吟诵：;以吾生魂为祭，愿平板复如初新。 正在挣扎的易云嫦听见不伦不类的祭语，顿时呆住了。她猛一抬头，恰好看见一点莹白色的魂斑从何济世的两眉之间挤出来，把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照应得极其惨淡。那点魂斑滑过他的指缝，掌心下的平板顿时熠熠生辉。伴随着一阵轻响，等他撇开手时，碎裂开缝的平板电脑果真恢复如初。甚至比易云嫦之前拿到时还有簇新。 ;把平板给她，济世。 何济世脸色平静地把平板递向易云嫦。 易云嫦没和他客气，接过后马上使用。;你是醒族？ 龙鑫被易云嫦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易云长，他唤她的名字，摇着头，还是忍俊不禁，;如果你晓得更多秘密，你会怎么办？是爬过来舔老夫的脚，还是就在那里吓得当场自伐？老夫可是要提醒你……过年数年，已经有很多确认或疑似唤醒者就在你那个位置，要么爬过来、要么绝望到自杀。龙鑫兴味盎然地打量她，很想知道她会怎么做。 可是易云嫦想，不过是看见一个醒族献祭，她为什么要走极端？ 她生平第一次见醒族献祭，发现何济世献祭之后，曾经被魂斑照得惨淡无比的面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易云嫦几度想撇开视线……他一瞬间行销骨立，形同枯槁。 龙鑫掏出一枚鹌鹑蛋大小的白色丹药，朝他招招手：;济世过来。 何济世连忙过去。吞服药丸的何济世长出了一口气，脸色渐渐红润。 龙鑫邪恶地望向易云嫦。小姑娘越是呆若木鸡，他越是感到愉快。;济世是我手下最老的醒族……献祭的次数最多，对献祭的领悟也最深。知道该念什么样的祭语，才能以最小化的牺牲来实现最大化的价值。可惜魂体日益羸弱，很难再象过去那样随心所欲地割魂献祭。 ;幸好现在有了解决的办法。 易云嫦困惑地看向龙鑫。 龙鑫：;知道噬人坑吗？那是回龙谷五十个醒族献祭时无意中得来的逆天宝贝。所有被丢进噬人坑的人，醒族、唤醒者、凡人，都会被天然坑洞吞噬并炼化成‘魂丹’。 ;醒族若是服用魂丹，就能补回割献的魂魄，延长献祭的使用期。龙鑫得意洋洋地捋了捋垂到胸前的长须，他顿了顿，然后伸手比了一截小手指的长度。;象济世刚刚那样的小献祭，服用一粒魂丹便可补回二分之一的魂体。 这是变相的人吃人！易云嫦看着龙鑫，眼角余光瞄着何济世，只觉得十分窒息。这个屋子里飘荡着血腥味。不仅仅是屋里，整个回龙谷里都充盈着让人感到恶心的气味。她都快吐了。 龙鑫冷冷地偏头睨向何贞姑。 何贞姑谁也没看。 ;贞姑，熊浩如果能在三天之内自己赶回来认罪，那你就会没事。否则…… 大门忽然被撞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4章 门外扑进来一大团黑影。 屋里白炽灯敞亮，照得屋外浓浓夜色隔了一线寸步不进。那黑影冲进来，还没看清是个什么形状，便倏忽散得干干净净。接着，又有三个邋里邋遢的人跟着扑进来。中间那个还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连连往前冲，最后扑在易云嫦脚边，扑成了一个狗吃屎。 可惜易云嫦不能说话，不然这时准会惊叫：古希道？！ 正是古希道。古希道抬头看见易云嫦，就象被人打了一闷棍似的全身僵硬，眼睛瞪得贼大。他半边脸还肿着，依稀可以看见五根手指印。易云嫦心中焦急，不停地朝他眨眼…… 看看周围！ 现在是发愣的时候吗？ 傻瓜！还不快跑！ 和古希道一起滚进来的人就机灵多了。一骨碌爬起来后先摆出了一个防御架势。 阴馥看见易云嫦，愣了愣，脱口而出：;怎么你……哑然失声。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亡命之徒连世家都敢诱拐，一个贵阀系的哑巴又怎么会看在眼里？阴馥转而幸灾乐祸地道：;你也被抓住了呀？嗯？不对，现在是幸灾乐祸的时候吗？阴馥脸一板，又说：;傻瓜！她脸上雷阵雨转阴，阴转晴，晴转多云，最后总算变成了小庆幸里掺合一丝忧虑的常规表情。 阴馥喝令易云嫦：;过来！我知道你是哑巴不是聋子，听得懂我说什么。 易云嫦并没有动，横亘在两边人马的中间。 宛柒揉着脑袋呻吟，看了看四周后不由弱弱提醒：;馥姐。 阴馥这时也注意到易云嫦身后的人。连着易云嫦一起，四个人或站或立，看上去比他们好太多了。何贞姑甚至换过一身衣裳，神情冷漠又从容地坐在沙发里，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而坐在中间位置的老者鹰勾鼻，刻薄嘴，秃着一个锃光瓦亮的脑袋，大白须却垂到了胸口。好像他一身毛发全蓄给了胡子。最让人警惕的是老人身边的中年男，长相平平无奇，活似是个农汉；精壮中透着一丝枯槁之气，眼珠子黑黢黢的，好像里面蓄着一池墨水。 阴馥警惕地看着易云嫦：;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易云嫦摇头。 龙鑫：;呵。 屋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喧闹。阴馥来不及细想，几步过去把大门轻轻关拢，再透过隔壁窗缝往外张望，看见果树林里走出一队拿火把的人。她心惊肉跳……趁着夜色出逃，中途还用影隼布置了无数障眼物，没想到前脚冲进屋，后脚他们也跟过来了。屋外的人骂骂咧咧，但越靠近小楼房，骂声就越小。就好像他们并不想惊扰到这片土地上沉睡不醒的烛龙。 阴馥后颈寒毛一点一点地炸开，她心生不妙，头也不回地低叫：;小柒！ 宛柒会意，双手结印，在胸前结出一个繁复的古印。伴随着她的动作，四周的气流先是明显一滞，然后抖动起来，发出颤栗的叹息声。四周的窗帘、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纸片，悉悉索索、哗哗啦啦，纷纷朝着宛柒飘过来。轻薄的东西暴风雪似地围着宛柒打转，把整间屋子都填满了。 屋外的人看见了，哪还不知道他们的去向？追踪者朝这边跑过来，大声叫骂。 ;哦！异能者！龙鑫恍然大悟，他戏谑地望向阴馥。;你也是吗？小姑娘，让老夫看看你有什么手段？龙鑫抬起手，缓缓做了一个往下空压的手势。跑到落地窗前的人立刻闭嘴，安静地站在窗外，将整个小楼都围了起来。 阴馥立刻明白了，她转身一拳砸在墙上，拳与墙分离的时候，中间相连的影子贴过墙又贴过地，飞快地滑向龙鑫。那是一只黑色的鸟，在屋里大片大片旋转物的影落间穿梭，须臾就窜到了龙鑫脚边。影鸟发出一声清脆唳叫，融入龙鑫脚下的阴影。 ;定！阴馥大叫一声。 何济世和易云嫦一样，目睹这只鸟窜过来，一直飞到龙鑫脚底。等到阴馥喊出那声;定，何济世也不慌张，而是抬起眼睛沉着地望向龙鑫。 易云嫦则望向何贞姑……贞姑没有动。 龙鑫也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嘲讽地看着站在门口的阴馥：;影操纵术？ ;影隼！阴馥冷冷地反驳，;阴阳道世家的独门异能之一，集影成偶，代主成事。 宛柒操纵着一屋子飞上飞下、影影绰绰的纸片和布料，虚张声势地呲牙：;世家阴阳道的影隼，听过没有？ 龙鑫摇摇头：;阴阳道？夔地世家贵阀传承下来的异能，都大同小异。不过是些小儿科罢了。 何济世阴沉着脸转身，朝阴馥大跨步过来。阴馥站在原地无法动弹，额角滑落一滴汗……操纵影隼施展定身术的时候，她也不能动弹，否则影隼崩溃，定身术会自动解除。她现在最后悔的是，明明视何济世为最大威胁，一转身却把影隼丢给了一个老人？ ;希道！ 古希道猛然扑向何济世，抱住何济世的双腿，扭打成一团。 屋里光怪陆离，屋外人越聚越多，渐渐把小楼房围了三层。隔着一层透明玻璃，外面的人毫不掩饰讥讽颜色，看死人似地看着古希道、宛柒和阴馥。 阴馥尖叫：;别让他靠近我，希道。 ;放心。没想到古希道看着瘦弱，近身肉搏的功夫以巧劲智压蛮力，招式耍起来一套一套的。短时间内，何济世还真没办法靠近阴馥一步，不得不耐下心来先解决古希道。古希道却越来越滑溜，象条泥鳅似地绕着他打转。 阴馥又望向傻啦吧唧的易云嫦，眼里几乎喷出火：;易云嫦，你到底是站哪边的？你还想不想一起逃出去？ 易云嫦看向何贞姑。恰好何贞姑也在默默地回望。何贞姑轻轻摇头。易云嫦心一揪，慢慢拿起平板，在上面一笔一划、一笔一划……她脑子里嗡嗡地响，飞快地转。无论怎样思考，都会钻进一个思维上的死胡同。转着转着，她忽然觉得好恨：如果她也有一点点异能，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阴馥果断行动，她飞快地穿过古希道和何济世、宛柒、易云嫦和何贞姑，直扑龙鑫。在她看来，那就是一个手脚不灵便，反应不灵光的古稀老人而已。她打不过一群汉子，难道还制服不了一个老人？阴馥握住一柄悄然出现的黑色鸟头小刀，朝老人的脖子划过去。 偏偏这个时候，龙鑫抬起眼睛。阴馥对上他了然的目光，心里咯噔一响。她来不及后退，龙鑫已经伸手迎着她，五指成爪，抢先一步抠在她脖子上。 ;呃？！ 龙鑫毫不费力地把阴馥拽过来，摁在旁边的沙发上。看上去象阴馥自己上前送死一般。 ;都住手。龙鑫压制着阴馥，低喝：;不然我捏死她！ ;阴馥！ 古希道怔住，随即被何济世一拳打趴在地。何济世压住他：;不准动！ 满屋子飞花般的纸片、窗帘纷纷落下来。易云嫦站在屋中央，仿佛又嗅到了浓郁的血腥气，又听见了惨烈呼嚎。她的身体犹如被人操纵般，双手举起平板，上面只有一句话： ;投降，我们打不过。 龙鑫大笑出声。古希道和宛柒错愕，阴馥奄奄一息。而何贞姑泫然欲泣。 易云嫦微微颤栗，心底仿佛裂开了一道口子，正往外汩汩地渗血。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现在做的事情，其实是回龙谷三十六年里每一个唤醒者重复的事情…… 劝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5章 易云嫦擦干了眼泪，忽然听见古希道说：;我不管你们是谁，赶紧把我们从哪抓来的，就送回哪儿去！她不由得偏过头仔细看了一眼古希道。这一眼，头一个印象是：太像了。 古希道和古潜长得很像。特别是现在古希道难得板正表情，身姿笔挺的时候。易云嫦猜想，他们一定有血缘关系。 古潜在部队里浸润的时间太久，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即使他试图隐藏真正的自己，也还是麦芒针尖般透出锋锐之气。 古希道则不同。他平常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开口一喷呛死一地，哪怕站直了，散发出天生的凛然正气，也被那一脸眉环唇洞和鼻扣给冲得七零八落。典型的纨绔。 何济世冲他扬拳：;小崽子，还欠揍？ ;济世！龙鑫喝止了何济世，然后笑咪咪地转向古希道：;小家伙叫什么？ ;古希道。古希道挺起胸膛回答。 龙鑫脸上闪过一色茫然，随即敛好情绪再问：;我为什么要送你们回去？ 易云嫦心里嘣的一跳。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望向龙鑫，心中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古希道无知无畏地说：;难道你想得罪夔地的世家贵阀？ ;夔地有姓古的世家贵阀？ 古希道顿时涨红了脸。他深吸了几口气才干干脆脆地回答：;没有。 ;虽然没有姓古的世家贵阀，可是有姓阴阳道的、姓田姓易姓宛的！你，现在手里抓着阴阳道氏分家的长女，她叫阴馥。站我旁边的这个是贵阀宛氏的七小姐。老人家，找个时间去查查，看看阴阳道、宛氏，哪一个是你能惹得起的？我再告诉你，我们这次是五个人一起出行。你把我们抓进来，外面还留着两个……一个田氏一个阴阳道。如果找不到我们，三天后，整个夔地必然地震。你虚不虚？他态度嚣张狂傲到了极点。 何济世把拳头捏得嘎嘣一响。古希道痞里痞气地斜睨着他，冷笑：;只会趁人之危下脚落拳的家伙，怎么，还想再和我打一场？我可是格斗技十二段，你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再上。 龙鑫忍不住挑起眉：;我很好奇，你夹在中间算什么角色？吃拌片的？ 吃拌片，不入流，阿谀献媚第一流。 古希道默了半晌，带着些自暴自弃的味道笑：;是啊，我就是个吃拌片的。我吃阴阳道本家的拌片，怎么？你也想吃？那你可得把我们几个哄高兴了才行啊。 ;希道，阴馥被掐着脖子动弹不得，她还能又气又恼地尖叫：;你不应该这么贬低自己。你只是、你只是…… 何贞姑忽然插进来，扬声盖过阴馥的喘息：;长老，他们确实是世家贵阀。 龙鑫根本不在乎这些，他淡淡地看着何贞姑，话只问一半：;他们中间有没有……？ 何贞姑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摇头。 龙鑫松开手。他刚一放手，阴馥便倒退出去，被后面的宛柒一把接住。 ;馥姐你怎么样？ 阴馥一阵干咳。;没事。 ;我们聊聊。龙鑫老神在在地掸了掸衣襟上看不见的灰尘，他笑问古希道：;回龙教捉拿叛教的教众，不小心把你们一起带回来了。是不是你们做了什么多余的事，让下面的教徒误会了，干脆一起抓回来了事？ 古希道支支吾吾。他是追着易云嫦出了茶馆的。巷上人流把他们冲散，他和阴馥、宛柒一起，远远看见易云嫦被何贞姑拉进了小巷。如果他返身就走，自然也没有什么后续了。可那时他一肚子的气，满脑子想的是追上易云嫦揍她一顿。古希道还记得当时的小庆幸：那傻子自己跑进暗巷实在是太好了，等他赶过去保证能揍得她痛哭流涕还没人帮忙。结果拐了一个弯，就看见易云嫦被人扛沙包似地扛在肩上……他猛地一激灵，想后退，却来不及了…… 古希道暗地里把易云嫦骂了一千一百零八遍，眼角余光又注意到易云嫦有些动静。他偏头一看，见易云嫦举起平板，上面写着：;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让他们回去。 古希道跳起来：;不知道？他冲着满脸错愕的易云嫦怪叫，;我就是看见他们把你打晕、绑架，才遭了你的池鱼之殃，这能叫什么都不知道？ 易云嫦差点噗他一脸血！这个时候提这种事干什么？找死？她匪夷所思地瞪着古希道，仿佛在问：;你到底想什么？ 见君如见白痴。 古希道寄人篱下活了八年，对别人的眼光格外敏感。易云嫦自己都不知道看古希道的时候是个什么眼神，古希道已经被激得跳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我用得着你这种渣滓同情？你也不想想你自个儿什么情况。我还用得着你救？你还没我能打呢。别人是一掌下去，秒秒种把你劈到不省人事。我可是被人连着劈了七掌才倒下。 易云嫦心想，这有什么好炫耀的吗？劈七掌倒下去还不是一样昏迷不醒，她还扇他一巴掌呢，他晓得个鬼。 宛柒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扯着他的衣袖劝：;希道、希道，别说了。 古希道胸口恶气瘀血积浓，不捶散了他连呼吸都困难。看见易云嫦他就气不打一块出。他甩开宛柒，指着易云嫦的鼻子噼哩啪啦、噼哩啪啦。 易云嫦木了。 古希道是头一个在她面前起高腔，炸高音的人，吼得哄哄、吵得嗡嗡。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进耳朵的全是尖锐杂音。 古希道：;……老子跟你讲这么多废话全都是你咎由自取。你听明白了吧？ 并不明白。 ;你个傻了吧唧脑袋进水知道自己是肥肉还在外面乱晃荡活该被绑到这种鸟不拉屎乌龟不下蛋见人如见鬼见鬼不如死的地方。 易云嫦：说啥呢？不带标点符号、不停不歇不吞口水、不呼气吸气，谁知道你唱什么RAP啊？ ;等老子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告状。你等着吧，因为你犯错把我们一干人都拖下水的事，我要闹得全灵界的世家贵阀圈都知道你个傻笔，让他们看看你个易吞口氏到底蠢到什么程度！ ;那可不行。一直笑咪咪旁听的龙鑫突然打断他。;这件事如果泄漏出去，对我们回龙教可是大大不利。 古希道冲他瞪眼：;我管你什么回龙教，等我们出…… 龙鑫眯着眼睛反问他：;你确定能出去吗？ 古希道眼皮一跳。;怎么？你还想留我们吃明天晚饭？ ;早饭都没有，还吃什么晚饭？济世？ 古希道立刻对身形微微晃动的何济世摆出一个格斗起手势。;哼，手下败将！你来啊。阴馥你再用影隼给老头一点颜色瞧瞧！古希道头也不回地说。他没有看见阴馥难看的脸色，等了半分钟，他催促说：;阴馥。 ;不行，希道。 古希道讶然回头。;什么不行？ 阴馥在发抖：;他、他免疫。 古希道：;？ ;他，阴馥指着龙鑫，;他对异能免疫。 龙鑫从沙发上站起来，坦然笑道：;只是提前做了些防御罢了。龙鑫看了看时间，;防御时间也快过了啊。济世。 何济世乖顺转身，他面向龙鑫而立，低语：;我以生魂献祭，愿龙长老百毒不侵，异能免疫。 从他眉心飘出一点苍白的魂斑，晃晃悠悠地飘向龙鑫。在触及老者的霎那，魂斑无声碎裂，化成一阵银毫牛毛覆及老人周身。龙鑫通身罩着一层气膜，闪了闪，便不见了。 三个人看得目瞪口呆。 生魂献祭？ 醒族！ 龙鑫盯着三人露齿而笑： ;看，谁都走不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6章 龙鑫翻脸比翻书还要快。他慢慢起身，周身魔气翻涌，哪里还有一星半点慈祥好爷爷的模样？ 前有猛虎，后有饿狼。 身后大门无声无息敞开。随阴风一起流进来的，是把小楼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回龙教教众。屋里挤满了人，屋外还站着一批。 小楼里的气氛象拧紧的琴弦，越绷越紧、越绷越紧。 古希道和同伴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吞了口唾沫问：;噬人坑是什么？魂丹又是什么？ ;哦，那个啊，龙鑫就给他解释了一番……醒族、补魂、噬人坑以及魂丹。除了易云嫦与何贞姑，后来三个人的脸上没有一个不是惨白。古希道忽然就明白了易云嫦那一句;投降的用意。他悔得肠子都青了，偷偷瞄了一眼易云嫦，却不经意间撞上了宛柒的眼神。 宛柒短发挑染成彩粉，身上穿着一件微泛莹光的夹克，里面却意外地套着一件黑衫。三个人中间，只有她打扮得最为醒目。但是把外套一套，也能迅速隐没人群。此时，她白着一张小苹果脸。仔细看，会发现她额角太阳穴附近鼓了出来。这是她在暗中蓄力的象征。 古希道愣了愣，不太清楚宛柒想干什么。 宛柒虽然是异能者，但她的异能;移物只有初阶水准。最多移动一堆小纸片，轻飘飘、晃荡荡，再重一些的、或是质量密集一些的，她就动不了了。异能形同鸡肋。此时她面对满屋子的敌人，还有突破境界爆发一波不成？ 这时，阴馥也转头看了他们一眼。 多年相伴的默契，忽然就让古希道懂了。 宛柒爆出一声尖叫。伴随着尖叫，屋内白炽灯、教众手里的火把全都;啪的一下，熄了。恰巧屋外乌云蔽月，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混沌黑暗中。屋里各种乱叫…… ;靠！ ;点火！ ;推我干嘛？ ;推？他们要逃，我擦…… ;别让他们跑啦！ 一阵吆喝下来，总算有人把火把重新点燃了。屋中央有一堆人垒在一起叠罗汉。他们挣扎着爬起来，才发现下面根本没有人。 就连何贞姑也不见了。 火把滋滋地跳腾，众人噤若寒蝉地望向龙鑫。 龙鑫阴着脸，声音淡淡的问：;还发什么愣？抓人还要教吗？ 一屋子的人一哄而散，分成四大队，出门以后就朝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奔了出去。不一会儿，南边果园里传来呼喝声：;这边有痕迹！ 屋外暗影涌动。 等人都走光了，何济世摊开双手，低声献祭：;我以生魂……他才念了一个开头，就被龙鑫压下手，并喝斥道：;够了。今天不能再献祭了。你想死吗？何济世木木讷讷地的站在原地。 屋外月光透进来，满屋子阴影宛如活物，妖魔鬼怪似地摇曳。小楼一层除了宽敞的大厅之外，还有两、三间空房。 龙鑫：;刚刚那一阵骚乱里，他们应该全跑了。毕竟是异能者嘛。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也许还有两三条漏网之鱼呢？你在屋里走一圈，各个角落看看。没什么事今天就先歇了。外面的抓捕交给他们就行了。明天起床再另想办法。说完他拄着拐杖上楼。;我也累了，今天就到此为止。 ;是。 其实楼上藏着两条;鱼。 二楼只有两个套房。一个是龙鑫的主卧套，另一个是给圣女居住的客卧套。主卧套除了一间大卧室还附有一个洗手间和大书房。里面装潢无不以大为目标。什么东西都大。大窗、大门、大床、大衣柜…… 易云嫦先被人操起手往大门口跑两步，发现大门被堵了……三个人夺门而出竟能把自己卡门上，真是叹为观止。拽易云嫦的人一声不吭，冲上去就是一脚，把卡得严丝密缝的三人强行踹出去。自己却因为反力作用退回几步。第一把火点燃，两个人机警地踮脚上楼。往客卧套一看……心好慌。 匆匆退出，又无头苍蝇似地窜进主卧套。里面弥漫着一股老朽的气息。 慌得一匹。 再想夺门而出，下面龙鑫杀气腾腾的道：;……抓人还要教吗？ 退退退！哪里有洞就往哪里钻！ 等易云嫦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赤着脚，和古希道一起面贴面挤在大衣柜里。 两个人;深情地凝视着对方的眼睛：;…… 衣柜柜门是百叶扇式，外面看不见里面的动静，躲在里面却可以把外面窥得一清二楚。门外正对一张大席梦思。床右手半敞一扇洗手间的窄门。天公好作美，月光打下来，把屋里晕染得朦朦胧胧一片。 古希道的声音出了嘴，只有贴得极近的易云嫦可以听清： ;不行，你躲这。我去找找别的出路。 他闪身出去，眼角余光瞥见半截拐杖……龙鑫已经到了门口。他双膝一软，浑身骨头抽散了似的匍匐在地，借大床掩护，蛇一样扭进了洗手间。 易云嫦哆哆嗦嗦地合拢柜门。只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刚把门关好，龙鑫站在外面又唰的一下打开。易云嫦一个紧急倒仰，栽进一堆衣服后面。龙鑫的秃脑壳在月光里闪闪发光。 龙鑫取走一件睡袍后又关好衣柜，浑然不知里面躲了一个人。 差一点冲出洗手间，已经把双手扒门框上的古希道：;……摸了摸鼻子，又退回洗手间门后藏好。 龙鑫上床没多久便发出均匀鼾声。 古希道从门后探出半边身，朝易云嫦招手，示意她过来。可是易云嫦刚把柜门打开一条缝，忽然头皮一麻，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她不但没有冲出衣柜，反而紧身一缩，钻进衣柜更里面，把自己藏得更隐密。接着有人从门外大踏步进来，用力拉开柜门。 何济世！ 易云嫦的小心脏逆势而上差点冲破头顶百会穴。她狗崽子一样缩在衣柜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卧室里只有龙鑫的鼾声规律起伏。何济世在衣柜前静静站了一会，探手想拨开遮在易云嫦前面的衣物。易云嫦吓得闭上了眼。 人的感应能力就是这么奇怪：别人没看你的时候，如果一直盯着他看，那人会本能地发现你的存在。但是不看他，即使擦肩而过，他也可能不知道你的存在。 洗手间里传来一声轻响。 何济世拨衣的动作一顿，偏过头一边用眼角余光盯住洗手间，一边双手动作慢慢合拢衣柜。 空气里弥漫着心昭不宣的紧张气氛。 何济世朝洗手间慢慢踱过去。 易云嫦急忙伏在柜门上，透过百叶扇缝隙打量外面。她看见何济世中途趴下，扫了遍空无一物的床底，然后一跃而起冲进洗手间。 古希道！ 没过一会，他又出现在洗手间门前，凝视一侧静静发呆。 没发现？ 何济世背对着洗手间，站在门前凝视整间卧室。当他目光CT扫描似地扫到衣柜前时，身后飞快地窜去一道黑影。 易云嫦觉得自己就算是九命怪猫，这一会儿的功夫里已经用光七条半的小命了。全是吓死的。 何济世再度大步跨进洗手间。但没有多久，又出现在门口疑惑地左右张望。 古希道到底是怎么办到的？能够在片儿大的地方把自己隐得无影无踪，还把一个醒族耍得团团转？这时候易云嫦都恨不能推门出去，一拳把何济世打晕算了。再这么玩躲猫猫，她快要高发心脏病了。 就在这时，易云嫦发现何济世头上渐渐盘下一团乌云。她再仔细一看，几乎腿软：那哪是什么云？分明就是古希道！ 可古希道的样子实在不大好看：整个人象吊丝蜘蛛似地盘在何济世头上，尽管他挣扎挣扎再挣扎，紧缩紧缩再紧缩，仍然控制不住地一点一点往下滑。 只需抬头，何济世就能发现他。 古希道不断摇头颌首，盘起的四肢勾在一个点上，整个身体成秤砣形，压在何济世头上。以易云嫦绝佳的夜视能力，甚至能看清他如哭似笑，一脸扭曲爆起的筋络。他脖子梗得老粗，嘴形开阖，无声开嚎： ;啊……咦……呜……呃……哦…… 易云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7章 何济世忽地望向衣柜。 易云嫦心口突突乱跳。再一看，发现他视线下垂，神色不善地瞪着衣柜前一只老鼠。那老鼠灰皮，红眼，长长的尾巴微蜷，正盯着何济世，浑身都在抖震，仿佛叹了一口气。 何济世冲老鼠扑过来。等他噗嗵巨响砸在地面上，小老鼠反而腾空而起，响亮地吱叫一声，从五指缝里挣脱出来。它后肢一蹬，踩着何济世的脑门借力使力，嗖的一下出门左拐，跑没影了。 这场异动惊醒了龙鑫。 ;济世？ ;长老！何济世顾不得追老鼠，忙朝向大床跪拜。 龙鑫慢慢起身。;你在干什么？ ;有老鼠。 ;老鼠？龙鑫顿了顿。 易云嫦从缝里望出去，发现古希道趁机闪了个没影。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老鼠在哪？龙鑫犹豫了一会，低声问：;济世，你的魂力又摊薄了吗？ 跪在地上的何济世也愣住了。 ;起来回话。龙鑫大手一挥，走到倚窗的半身屉柜前。他把手搭在柜上，沿着边缓缓摩挲。;这个月你不用再献祭了，先每天吃一粒魂丹，看看魂体恢复得如何。 ;长老，我……我没事！ ;不要逞强！你先把魂体养足了再说。从明天开始，把齐明道从牢里提出来，让他来做献祭的事。这屋子的防御重新整理一番，谷边的屏障重新加固…… ;可是长老，何济世不顾一切地打断，;齐明道还不够听话。让他献祭很可能会出岔子。不如让牛大来献。 ;牛大不行。牛大献了几次大祭，魂力已经不足了。再献祭，恐怕得拿肉身献。他和你一样，得慢慢将养。只是现在魂丹不够用，优先你用。 何济世、齐明道、牛大，易云嫦暗暗记下这三个名字。 龙鑫：;齐明道会老实的。把他从牢里提出来时，先绕道去让他见见汪芷涵。告诉他，表现得越好，汪芷涵就能过得越好。汪芷涵能不能成为何贞姑后面的龙教圣女，过人上人的生活，就看他够不够努力，想不想当龙教教主了。 何济世垂头，低声说：;是。 龙鑫靠在屉柜边，远远地望着他：;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无论如何，你不能出岔子。放心，我会保你。你且好生将养，等魂力恢复过来，再替我献祭。 ;是！ 龙鑫再问：;那只老鼠怎么回事？只有一只？ 何济世迟疑地回答：;我觉得那老鼠有问题。 ;什么问题？ ;它很通人性。何济世便把那只老鼠如何胆大地出现在屋中央，如何盯着自己，又如何从他五指缝里滑脱出去的情况描述了一遍。他说，;普通老鼠哪敢大胆与人对峙？我在房里三番五次感应到视线，估计就是这只老鼠在盯着我。 ;别大意。龙鑫沉吟：;老夫曾听闻这世上有异能者可以和动物心意相通。兽眼即吾眼、兽耳即吾耳……恐怕这不是一只普通老鼠。我们必须把它找出来。它往哪边逃了？ ;圣女卧室的方向。 ;走，去看看。两人出了门。 古希道站在洗手间门口冲着易云嫦疯狂比划。易云嫦没有动，手搭在门上心里默默数数。没数多久，卧室外一只老鼠吱吱疯叫着奔过去，大张旗鼓地跑下楼，小爪子把地板拍得噔噔响。 ;抓住它！ 堂堂回龙教的一号、二号人物，飞也似地追在后面。楼下一阵闹腾。 古希道疯狂比划。 易云嫦连忙从柜子里出来。乍一偏头，她吓出一身冷汗：就在刚刚龙鑫靠过的窗前，半身高的屉柜上，有一个膘肥体壮的大老鼠正静静盘坐着等待她。 霎那间，易云嫦心中有说不出的诡异感。 大老鼠的红眼睛里透出人性化的促狭之光。它垂下尾巴，尾尖轻轻叩着抽屉。 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哑巴！古希道压着声音催促。 易云嫦急忙赶去洗手间。 洗手间果然很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浴缸、淋浴、马桶、洗手池一应俱全。最让人眼睛一亮的，当属一扇半开的窗户。全打开的话，勉强可以让一个人侧身挤出去。比起屋里那些完全封闭式的窗户好太多了！易云嫦又抬头，看见古希道刚刚呆过的地方，整块方板被抠到明显变形，板上还留着十个指头洞。 她：;……叹为观止！这家伙恐怕是什么妖族后裔，面临巨大的危机终于爆发出潜能。 古希道推搡着她走到窗户前。;快。你先出去。外面落脚的地方不多，但我看过了，抠墙缝，往右侧挪过去，借花棚落脚，就能悄悄下地了。下去后，马上往果园里跑，懂吗？我跟你后面。他把易云嫦推上窗户。 ;哎，你们女人就是这么麻烦。 易云嫦双手巴在窗，比划不了手语，只好用唇语：;谢谢。 古希道面上一热，恼羞说：;谢你马匹。这个时候有什么好谢的，能逃出去就……楼下传来又沉又闷的质问：;找到了？！ 易云嫦脚一滑，整个人眼看着往下唆…… 古希道大惊，急忙探出半身并伸手捞人。他没捞到人，人先捞到了他。下一秒他面皮骤紧，伸长脖子仰天就是一口;嗷……，没有出声，但表情到位，任谁看都会知道他痛到不行。 古希道满脸扭曲。 易云嫦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嘴比手快，一口钢牙死死叼住了他的手臂。他贴身穿了件稀罕的隐形鳞甲，据说是阴阳道氏祖上兽化时蜕下来的龙皮。一张皮兼有各种异能，不但能调节体温，还号称刀枪不入。易奶狗的板牙确实没咬穿他的皮肉，但这一口咬合力足够他痛哭流涕，把钢板锤烂。 古希道拼命地深吸气、深呼气；另一手虚拍空气，拍出了十面埋伏的节奏。他用手紧紧抠住窗棂，竟然在上面又抠出了五个深洞。忍过了第一波疼痛，他半身不遂般低头，眼里还含着水光，嘴巴用力开阖： ;嗷……松口！哇嗷…… 易云嫦用眼睛挤出个苦笑。 古希道这一刻的痛苦不亚于刚刚把自己吊在天花板上的痛苦。他仰天一阵乱嚎，看口形是各种各样的;呀咦呜呃噢嗷…… 龙鑫站在下方，易云嫦两只脚就吊在龙鑫头顶上一左一右徐徐摆动。 古希道伏在窗台上，一只胳膊悬在窗外，胳膊上吊着只狗。他哭泪无声，身体里每一寸全化成了奔腾的悲痛狂潮……是真真实实的又悲又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啊…… 痛得他想不顾一切地嚎啕大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8章 龙鑫站在下面说：;看来是异能者。你带批人在谷里清理一下，把多出来的东西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就往坑里丢，别浪费。 吊在他头上的两个人全都僵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龙鑫这话意味不明，可是让听的人忍不住往;噬人坑方面想。噬人坑，噬人坑，能往那坑里丢的是什么？当然是人啊。一时间，两个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唯恐被下面的老魔头察觉。 易云嫦的脚静静悬他头顶三尺之上。 何济世应了声;是，从屋檐下走出来，头也不回地离开。幸好他一直没有回头。否则他会发现龙鑫头上三尺，吊着一团可疑的阴影。 古希道半个身子挂在窗外，微微动动胳膊，麻了！他拼命地朝下面使眼色：快，松口，掉下去砸死他。 易云嫦仰头叼着他胳膊，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仿佛在说：我不！ 古希道：松狗嘴！ 易狗眼神坚定：不！ 古希道拼着去死的劲也不敢发出丁点声音，痛苦全写在脸上；眼角儿吊到了太阳穴，眉头耸到了天灵盖，嘴角撇至双耳垂，鼻孔扩成了朝天鼻，两边青筋狰狞延伸，爬藤似地爬了整张脸。如果再来个手电筒从下往上打，照出他那张脸绝对是电影特效级的鬼无常相。不但能把活人吓死，还能把死人吓活。古希道口语：你个一百斤的死胖狗，是想咬死我好继承遗产么？ 易小狗眼神恒定：反正不！ 最下面的龙鑫终于动了，他杵着拐杖慢慢走进屋，大门啪嚓一响，毫无后顾之忧的关严实。 古希道立刻扬手，作势照易狗面门就是一掌：咬你大爷，还不松口！ 易云嫦吓了一跳，如他所愿地松口。没有捞到任何支撑物的她直挺挺地摔下去，再怎么手舞足蹈，也改变不了横板姿势。这个过程不过一瞬，却永恒得让人绝望。易云嫦犹如临终回放似地想起虢首封，想起他在空中优哉踩踏，不受任何重力牵制似地随意变化身形……她好不甘心！她甚至来不及…… 下一秒，她被人揽腰勾带卷入一个怀抱，下坠的身体腾云驾雾般升起来，轻飘飘地朝月亮飞去。 易云嫦飞过二楼窗口时，与目瞪口呆的古希道四目相对。她钝了半天的脑子里生锈齿轮般吱吱嘎嘎的响：咦，不是古希道？然后她嗅到贴着的胸膛里沁出一丝梦寐以求的气息，她仰头…… 古希道也震惊地追着那一道矫健背影，心里电火花似地啪滋啪滋：哮天犬叼狗？！然后恨不能给自己一嘴巴：叼什么狗？明明是易云嫦被人抢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抱着易云嫦空中几个纵跃，仙人似的升上高空再徐徐飘落，悄无声息地没入果园。 虢首封带人飞到高空，隐隐感应到上方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他心中一突，碰都没碰那道警戒线又改了方向下坠。下坠地时候他才冷冷瞟了一眼怀里刚捉住的狗崽子。 苍穹在上，月光如练，狗崽子眼里的璀璨星河闪得他心神一恍。一步踏空，他默默撇开视线，专心下落，心里则冷哼：别以为丢个眼神就能逃过惩罚！ 他的冷漠一点也不影响易云嫦惊喜的心情。易云嫦失而复得似地紧紧揪住他的衣领，身子还在腾云驾雾。 虢首封钻入林里，头一件事就是把狗崽子从身上剥下来。然后他侧首聆听周围的动静，耳尖微微抽动，表情活象一只大型的警戒犬，机警地辨认周围的危险。 易云嫦盯着他，视线片刻不得离开。等虢首封终于肯正眼看她的时候，她才发现：咦？好凶的样子？ 虢首封双手卡腋下把她捞起来。 易狗支愣着两只前爪看他：;？ 他捞着她一起盘腿坐下，然后把她烙饼似地翻个背面，摁自己腿上。 易奶狗又昂头看他：;？ 虢首封低下头，长睫下掩映着一片潋滟之光，光里倒映着一只呆萌小奶狗。他好像那拈花垂露拯救苍生的菩萨，怜悯慈悲地望着她。易云嫦要有一根大尾巴，现在怕是已经摇成了螺旋浆。但虢首封不为所动，还轻问她：;今天听话吗？ 嗯？听话？易云嫦来不及反应，屁股上一阵剧痛……啪啪啪！她先是僵住，马上无声的;嗷……反弹跳起，被大手冷酷无情镇压回去。又是啪啪啪三巴掌。 易云嫦屁股上火辣辣地疼，人被打懵了，可怜巴巴地昂起头，用眼神控诉：为什么打我？ ;有没有告诉你不要乱跑？嗯？有没有告诉你别跟着何贞姑四处溜达？嗯？有没有告诉你早点回来？嗯？他每次用鼻音挤出一个;嗯？就有三巴掌拍下来。打是货真价实的打，两轮就把小奶狗打得飙泪。反正她也发不出声音。虢首封左右开弓，狠狠地揍了一次狗。 易云嫦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打。生理上的疼痛远没有心理上的疼痛剧烈。她拍着虢首封的膝盖，一边比划：;你不能打我，我是你雇主！给你信用点是让你保护我，不是让你教训我！我…… 虢首封笑了，眼神冰冷冰冷的。他说：;雇主？雇主怎么了？雇我的人是吞口氏，地主，联合部队，你不过就是个押送在途的货物！我这是护镖，懂吗？镖押了一半，自己长腿跑了，我千辛万苦追回来，还不能踢两脚泄恨？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拦着，我也照打不误！说完又啪啪啪三大巴掌！ 易云嫦眼泪鼻涕糊他一腿，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憋了十几年的眼泪此刻泄洪似地流。 古希道刚找过来，见证到这惨绝人寰一幕，吓得连连倒退，背抵上一棵桔树。 虢首封停止虐狗，抬眼望向他。 古希道看清他的脸，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夜行者老三？哦哦哦……他是请来做保镖的吧？超凶！夜行者果然剽悍！古希道心里呵呵，嘴里说：;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古希道。和她，他指了指哭花脸的易云嫦，心里新奇稀罕甚至还有一点幸灾乐祸，要不是虢首封目光越来越阴冷，他真想把易狗惨状拍下来发给朋友共同欣赏。古希道缩回手指，清了两下嗓子：;我们一起逃难的。 虢首封冷冷地盯着他。;初次？铜口市火车站不就见过？ ;早认出来了，现在装什么装？ 古希道：;…… 虢首封拎着易奶狗的后颈站起身：;你那两个没被抓来的朋友已经联系了世家。再过两天就会有人过来搜救你们。建议你这几天先找个地方躲躲，等着被人发现吧。 言下之意，就是不准备顺路搭把手了？古希道头皮一麻：再多待些日子会被谁发现？要是再落到龙鑫手里，还有活路吗？他先是不敢置信地瞪着虢首封，见对方真准备走，连忙拦住：;不，我和你们一起走！带上我！ 虢首封沉默了一分钟，点头：;行。也可以带你。古希道刚松口气，就听眼前人磨牙似的低吠：;不过得算算帐。 ;啊？古希道满脸迷茫，;算什么帐？ ;你想打她吧？ 古希道闻言瞪向易云嫦……分分钟都想打！再一对上虢首封黑黢黢的眼睛，他莫名心慌：;不对，你等等，你没看见？是她先咬我！他抬起胳膊展示那一圈牙印。 虢首封望着他，不吭声。古希道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人，而是一只狰狞呲牙的魔犬，森森獠牙让人胆颤心寒。 这种不妙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虢首封：;我看见的是，你在她不能还手的情况下动手，明明知道她掉下去会受伤，你仍然动手，对吧？ 古希道愣怔地瞪着他。 被他拎着后脖子站立，被打过一场、大哭过一场，精神倍儿蔫坏的易云嫦也诧异地望向他。 古希道总算明白了……这大爷是要替易狗讨公道啊。 ;横竖揍一个是揍，揍两个也是揍，既然你上赶的要搭贼船，那我先收张船票吧。虢首封把易小狗往身后一塞，十指捏得啪啪作响。他望着瑟瑟发抖的古希道： ;是你自觉趴下来等揍，还是我先揍趴你再等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9章 古希道快哭了。 这就是揍一顿还是两顿的区别。 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悄悄问：;没有第三个选择？ 虢首封拳头擦过他面皮，嗵的砸在树干上，落下来的树叶淋了他一头。 古希道石化了三分钟，头顶上积堆的树叶稀拉稀拉地往下滑。他呆呆地看着虢首封，嘴里;嘤了一口，然后护住脸：;打人不打脸。 不远处传来;咔嚓一响，三个人警觉回神。夜色深浓，桔树后面隐约沁出人的气息。虢首封把怀里易狗往古希道身边一丢，人如旋风般卷了出去。 古希道同易云嫦对上眼。想到差点因为她挨打，立刻把人推开，赶紧跟去虢首封。他绕过桔树，恰好看见虢首封脚边躺着一个彪形大汉，手里还抓着一个。看见他来，虢首封只淡淡地扫一眼，接着双手用力，轻细的颈骨错节声;咯，那人便跪下去，面朝地，倒得无声无息。 古希道浑身寒毛一炸，惊得连连倒退。退没两步，他后背撞在一团软绵绵上。 古希道回头一看，看见易云嫦血色尽失的一张脸，显得比他还要害怕，还要惊惶。也对，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杀人。古希道完全忘了，这也是他自己第一次亲眼目睹人是如何被杀死的。 虢首封一抬眼便看见易云嫦雪白的脸，他顿了顿，蹲下去翻检脚边的两个人。 ;都死了？古希道站得远远的问。 虢首封剥下死人衣裤丢给他：;换！ 古希道立马把衣服丢地上。虢首封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又剥下前一个人的衣裤，丢给他：;换！ 古希道这次连接都没接，侧身一让，那衣服都砸在易云嫦身上。易云嫦浑身一抖，本能地往后退开一步。她只退了一步，又犹豫着上前把那衣服捡起来，抱在怀里。她很用力，用力到光是用眼睛随便瞄瞄，都知道她在瑟瑟发抖。 虢首封大步而来来，一把把她包进怀里，夺了她手里的衣服朝古希道一丢。虢首封恶声恶气地说：;叫你换！ ;这是被打晕的衣服，人还没死。你纠结个什么？赶紧换！还想不想逃命？虢首封打量古希道一身张扬的非主流装扮，;把衣服换了，再把脸上那些金属圈摘了丢掉。 古希道哆哆嗦嗦地抱着衣：;哥，你不是能飞吗？带我们飞出去不好吗？ 虢首封轻轻拍着易云嫦的后背，象安抚小狗似的，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那不是飞，是踏空。能飞早飞了，还留这里等你吗？ 古希道这才醒悟，为什么最初他带着易狗窜那么高，最终又不得不落回地面。敢情是飞不出去，才落下来的。 ;结界？还是法阵？ 这鸟不拉屎乌龟不下蛋的破烂凹坑到底什么鬼，怎么连这种快绝迹失传的东西也有？但转念一想，妈的这破地方连醒族都有，有个结界或法阵也不足为奇。 ;不清楚。虢首封皱眉回答，然后看向易云嫦。;喂，易小狗，很不舒服吗？ 易云嫦大力摇头。 只要不是让他穿死人衣服，古希道就没有什么心理障碍。他现在精神恢复了，看着易狗那惺惺作态之姿，冷笑：;她是第一次看见杀人吧？吓得魂都快没了。 虢首封瞪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别乱说话。 其实让易云嫦震惊的，不仅仅是第一次看见杀人，更重要的是因为那个杀人的是虢首封。虽然她一直知道，象赏金猎人这种吃黑白两道凶饭的行业，手上不可能干净。但亲眼目睹和听闻还是有一定差距。她只能死死揪住虢首封胸口的衣服，拼命地摇头，表示自己没关系。 虢首封心口涨得又酸又疼。他不自觉地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易云嫦的发顶。软糯软糯的触感，一碰即逝。易云嫦愣住了。她抬起头看见虢首封。 古希道：;……下巴差点磕地里。有没有搞错，这个时候还能调情？ 虢首封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做。当她视线抬上来的时候，他立刻撇开头，假装在警惕周围。不过满脸都写着;尴尬，让易云嫦一看就笑弯了眼，说好的惊惶害怕，也不翼而飞。有虢首封在身边，她怕什么怕？ 易云嫦想了想，轻轻拍了一下虢首封的胸膛。 虢首封往下看。 她本来要比划手语，想了想，低下头垂下眼睛，两只耳朵烧得火红火红的，用手指颤颤巍巍地在虢首封胸口慢慢写：;有你，我不怕。 ;什么都不怕。 古希道;咔嗒一声，下巴完全掉地上。妈的，好大一口狗粮！对单身狗造成一万点法爆伤害。 虢首封胸口一窒，背后又有了些微动静。他回头，前面被劈晕的汉子现在又醒了，刚抬起头便和虢首封四目相对。 敌！ 壮汉猛吸一口气，瞪眼张嘴……虢首封一个箭步窜过去，蹲下、一手压住天灵盖，一手按住下巴，猛然一拎。这套动作极其干脆凶暴，那人才发出一个气音，便再次脸朝下，呯的一下砸进泥里。这次躺回去，连呼吸也没有了。 古希道：;…… 虢首封看向古希道：;好吧，现在这人也死了。 ;不如这么想……衣服剥下来的时候他还活着。这样心里好受些？ 古希道声如蚊蚋：;你干嘛要补杀？ 虢首封哧的一笑，嘲调地看着古希道。古希道面红耳赤。 ;人不杀我，我不杀人。人若杀我，我必杀人。 这句话原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虢首封把;犯字改成了;杀字，顿时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古希道浑身一抖。 虢首封并不想吓唬小孩子，不过是迫于当前情况容不得悯天怜人这些慈悲情怀。他不得不亲手撕烂太平盛世的表衣，露出底里血腥狰狞的一幕来。他内心暗暗叹了一口气，这种事为什么就轮到他来做呢？与古希道擦身而过，他沉重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顺时应势……如果你不能保全自己，又如何去谈论保护别人？该下手的时候下去不手，被反噬的就是自己。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古希道懂了。 虢首封还没走到位，易云嫦便扑进他怀里，撞得他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虢首封：;……他好想抱，可是他刚杀了人还没有洗手。;小奶狗，放开。 易云嫦一动不动。但是她也没抖。 虢首封以为她害怕，叹了口气，只好慢慢用双臂环着她，象环住一个珍宝似的，带着她尽量远离两具尸体。他嘱咐古希道：;快换衣服。换完之后，我们还得处理那两具尸体，免得引起追捕者警觉。 易云嫦拍了拍他的胸口。虢首封低头，见她飞快比划，看着看着，不由眉头一皱。 古希道察觉气氛不对，但看不懂手语，只好硬着头皮问：;她在比划什么？ 虢首封：;她说回龙谷有屏障，可以隔绝外界查探，连遍布全灵界的G射线也传不进来。这里有醒族……很多……五十多。 古希道倒抽了一口凉气。虢首封也是眼皮直跳。 ;还有噬人坑。 ;魂丹。 ;唤醒者诱捕唤醒者。 ;……双向牵制醒族和唤醒者，不能被双向牵制的醒族……全杀？ 古希道悚然一惊：;杀？！醒族是多么宝贵的资源！这破烂地居然说杀就杀？！ 虢首封幽幽地看着易云嫦。难怪她会被抓……回龙教既然在诱捕醒族和唤醒者，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易云嫦：;我不是自己乱跑跑进来的，是他们强抓来的……你都不听我解释，就先打我一顿！ 委屈！ 虢首封垂眸不说话。 ;我委屈。 嘤！嘤嘤嘤。 古希道很不识相地追问：;又说什么啦？是不是还有更多爆料？快说来听听。 虢首封低声：;……没有，是撒娇。 ;啊？ 虢首封猛地清醒。;没什么！他抬手在她小脑袋瓜上重重一撸，易奶狗眯眯眼。虢首封又撸一把，这才看向捧着死人衣一动不动的古希道：;叫你换衣，你杵着干什么呢？ ;她不换？古希道控诉地指着易云嫦。 虢首封：;谁说她不换？一套山民常穿的粗布花纹套女装凭空出现，罩在易云嫦头上。;她有很多，全是在铜口市买的。可以随便换，换着花样换。 古希道：;…… 易云嫦从衣服里扒拉出一张小脸：;…… ;怎么就只有她的？ 虢首封冷漠一撇：;谁料到有人会搭她的逃亡顺风车？ 古希道一噎。 虢首封不耐烦了，凶狠催促：;赶紧换！ 易云嫦唰的一下，撩起衣下摆直接拉过头顶。两个白蕾丝包裹的小馒头弹进虢首封视线。虢首封一口气没喘匀，又唰的一下把衣服原封不动拉下去：;你干什么你？！ 咳咳咳，咳咳咳！ 易小狗莫名其妙：;赶紧换衣？ ;我让他赶紧，不是你！虢首封差点暴走。他抬头一看，古希道正两眼发直地盯着易云嫦后背。暴走变暴怒。;臭小子你看什么？ 古希道一个激灵：;我没有，我不是，我什么都看不见！ ;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还不换？ 古希道飞快转身，脱T恤、卸裤头。他莫名觉得后背上一片燥热，明明知道没有可能，还是忍不住警告：;易云嫦我警告你别看啊！ 易云嫦被虢首封强行摁在怀里，根本不可能看。盯着他看的是虢首封。虢首封冷哼：;几根排骨很有看头？ 正在套裤子的古希道闻言一僵。他总觉得是易云嫦偷看，后背上的热度噌噌地往上升。 一直漫过头顶快要火山爆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0章 回龙村夹在回龙谷与原始山林中间，象缝隙里悄悄长出来的苔藓。出现的时候没没无闻，存在的时候没没无闻。将来灰飞烟灭的时候也会是没没无闻吧？过去人烟最旺的时候，有百来户人家盘踞于此。人们凿山坡而建的村落象梯田般从下往上，矮矮墩墩的屋子蘑菇似的，淹没在绿林里。这儿一簇那儿一丛，偶尔露出一点尖角，月夜里灯与星光相辉映。 而现在仅有三十户左右的人家留在村里，大多数还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一入夜，村里的灯火便全熄，宛如鬼地。 老村长今年八十有余，是个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山谷的男人。年轻时也许被诟病成见识有限、冲劲不足的顽劣份子，老了以后却是磐石一样的存在。虽然顽固，却很稳重。他象一条盘睡的老龙，守着村子，单独住在入口第一幢石木建筑的一进小院里。 这天晚上，家家户户熄了灯火进入酣梦，老村长却迎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乍一见门口的三个年轻人，老村长吃了一惊。中间最高瘦的年轻人与身边两个弟弟妹妹的山民打扮不同，穿一身玄服，看着不象个好人。老村长警惕地望着他，大门只打开一小半，一副并不欢迎陌生人进屋的架势。 年轻人说：;老人家，我们迷路了，路黑不好走，能借宿一晚吗？ 老村长听不大懂。山地方言与灵界通用的雅语相隔了不只一个山头。常言道，方言方言，隔一山变一调，一调变，意不通，调调变，不同界。意思就是说，隔了几个山头，说的话都是鸡同鸭讲。老村长睁着三角眼，凶狠地盯着不速之客。他一声不吭，悄悄拿起了放在门背后的长柄斧。 穿着常见马甲、阔腿裤的少年男上前一步，笑嘻嘻的脸蛋让人心生好感。但老村长依然没有放松警惕，因为他注意到这个少年崽脸上有好几个意味不明的洞孔。看着也不象个好人。 唯有静静站在一旁，发出恬静微笑的女孩儿让人顺心悦目。 马甲少年跳出来，操着一口不太纯正的山地方言说：;老人家，我们是出来玩的，迷路了。现在天色已晚，能不能借个宿？明天一早就走。 老村长怀疑地觑着他们。;打哪来的？ 马甲少年迟疑了一下，指着山头：;翻山过来的。 老村长脸色一变。 最年长的黑衣人忙扳过少年郎的肩头低喝：;你跟他说什么？ 古希道：;我跟他说翻山过来玩的，迷了路，想借宿。 ;说原话！ 古希道无可奈何，只好把刚刚的对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不错，这三个站在回龙村村长门口的人，正是在回龙谷里躲躲藏藏两天，终于摸出回龙教地盘的虢首封、易云嫦和古希道。他们也没料到回龙谷的背阴面还藏着一个小村庄。但是这个天黑就和夜色一样黑的村子让人心发怵，现在是壮着肚子敲开了第一户门。没想到，嘿！还真有人。 虢首封听完了复述原话，直觉问题出在;翻山上。他让古希道告诉老人：;是擦着山边边走过来的，不算翻山。压根没往山里去。本来想进山，结果摸不着道，还转来转去把自己给绕晕了，这才到了您家门口。 老村长嫌弃地上下打量一番古希道，低声咕哝：;不是本地人。 古希道无奈地看向虢首封。 虢首封略一沉吟，示意古希道说：;是沙市过来旅游的。 ;不是本地，怎么穿本地人的衣服？ ;在铜口买的。有当地人的衣服卖，觉得好看，买来穿上了。 老村长再打量他们。三个人不约而同地露出傻憨憨的微笑。看着特逗。 终于，老人把攥手里的长柄斧放回原位，把门敞开。;进来吧。跟我走。他佝偻着背在前面领路，穿过堂屋，连回字形长廊走进后院。指了一左一右两间房：;男、女。又指了另一边黑咕隆咚的小砖房：;茅坑。 古希道嘻嘻哈哈地道了谢，原封不动地翻译给虢首封和易云嫦听。最后他悄悄踮脚，凑在虢首封耳边问：;茅坑是啥？ 虢首封深吸了一口气，呼出来，在心里默念了三遍：空气多么清新，世界多么美丽，天道原谅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傻X。 ;就是厕所。 古希道一耸肩，把脖子缩回去了。 重新走到院门口的老村长忽然回过头，用方言唧哩咕噜地问：;吃过东西了吗？ 古希道一听，肚子里先飘出鼓响。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老人点点头，唧哩咕噜：;灶上还有几个馒头，我去给你们拿过来。 古希道甜甜地回了一句：;谢谢爷爷。 老人笑呵呵地走了。 古希道回过头，见易云嫦象发现新大陆似地盯着自己的脸。他脸上还挂着讨好的笑，立刻一板，恢复成二五八万不着调的纨绔拽样。;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子笑？要不是虢首封黑黢黢的眼睛扫过来，他还可以更进一步地刺刺易小狗。他心虚地哼了一声，撇过头不看易云嫦，跟着两人进了屋。 老人去而复返，端了一盘雪白的大馒头，和一壶茶、三个大盖碗。;存粮不多，你们将就。 老人沉默而寡言，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选择坐下跟他们闲唠嗑一番。 ;打哪翻来的？ 古希道在脑海里演练了一遍，表示西边来的。 ;西哦？见着坑了吗？ 古希道一听见坑就紧张。;坑？什么坑？ 老村长摆了摆手，不在意地说：;西边山土松，容易塌陷。前几天下过一场暴雨，我担心那条小路又塌了。 古希道松了口气。;没有，小路好好的。 ;真是贴着山林的边儿过来？ ;是呢。 ;那你们运气可真好。老村长咕哝。 ;啊？怎么是运气好呢？山林怎么了？ 老村长眼睛眯缝地笑了，露出山里人淳朴老实的一面。;小子听过‘不归之森’么？ 古希道一惊：;不归之森？这句话他用的雅语，虢首封听懂了。 虢首封反应极其敏锐：;这后面就是不归之森？ ;年青伢子说啥？老村长望着虢首封喃喃。 古希道敛了敛神，笑道：;和我说的一样，问村子后面的山林就是…… ;不归之森。老村长一脸憨笑，还追问古希道：;你说运气好不？ 古希道擦了擦额际的冷汗，干笑回答：;是啊，是啊，运气真好。太好了。 难怪一听说是翻山越岭爬过来的，老人脸色变得那么难看…… 不归之森顾名思义，就是进得去、出不来的森林。整个灵界里能算是排名前三的灵异之地，有去无回的程度与古战场有得一拼。 翻过不归之森来他老人家门口敲门，这不是逗嘛？ 一听就知道是撒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1章 不归之森占地约四千平方公里。有一条名叫;长川的大河从昆仑的松山雪原流出，辗转一万四千公里后北入森林。在森林内，长川又分裂出十几条细支，其中最大的分支;拓江南出后又折转东向，最终并入黄海。森林里有丘墩矮山，宽河瀑布湖泊，有草地沼泽、盆地和溶洞……植被资源也格外丰富。相传还有绝世罕见的灵力资源也储备其中。高空俯瞰下宛如绿色的海洋，中央地段可见一座隆起的小山峰，名叫无趾山。 不归之森的资源虽然丰富，却无人敢来采撷。以无趾山为核心，四千二百平方公里之内即使无人机低空掠过，也会出现故障失灵的现象，一头栽进去再也出不来。 ;飞鸟不飞，走兽不走，所有有灵智的动物都会远远绕避此地。 曾经有胆大的人想进去探险，但是一万年内从未有人能成功走出来。哪怕是千年前灵界;尸潮横行，那些行尸怨灵也要远远地避开这里。 最让人记忆犹新的是二十年前，一个著名主播直播探险。他做了万全准备，但进入数百米后，信号开始削弱，画面抖动。有人发现屏幕右下角里出现诡异黑影，随后信号中断。夔地公家先后派出了三支精英小分队进去寻人，哪怕是世家贵阀提供的优异异能者，也无一人折返。 护林人偶尔能在森林外缘捡到一些小兽，无一例外都在沉睡中失去了生命体征。 老村长说着晦涩难懂的方言：;相传两万年前…… ;又是两万年前？虢首封打断了古希道的翻译。 老人和古希道都望着他。古希道懵懵然地问：;两万年前怎么了？ 虢首封面色有些古怪。;没什么。 老人瞟了一眼桌上没动的馒头：;你们吃不吃哦？ 古希道微微涨红了脸，随手拿个馒头撕一小条塞进嘴里，形同嚼蜡。;两万年前？ 易云嫦也拿了一个。 老人意味不明地瞅了瞅旁边虢首封，见他一动不动，便带着些气馁的神情继续说：;两万年前，不归之森还不是不归之森。森林里还住着人家。 ;哦。 ;那时，叫无趾山更出名些。 ;无趾山？ ;嗯哪。老人点点头，;无趾山。从高空应该隐约能看见一条山脊吧？过去这么多年了，树都长高了，应该也快看不见。 ;那无趾山有什么东西吗？ ;知道灵界六族吗？ 古希道愣了愣。 虢首封接上话茬，他回答：;仙、魔、妖、兽、人、鬼……这都是老黄历了。现在哪还有六族。自灵气消失之后，灵界的血统更斑驳混杂，现在只有人族。非要严格区分，就是纯种人族和混血人族两大种族。过去的六族血脉混入人族血脉里，已经稀得不能再稀，根本不重要了。 古希道把这一番话用方言说给老人听，惹得老人连连看向虢首封。 ;小伢子知道得挺多。 虢首封扯了扯嘴角：;过奖。工作需要。 ;学者啊？ 虢首封沉默，最后似笑非笑地承认：;您说是就是吧。 ;学者了不起啊，知道得多。古往今来，无所不晓。老人摇头晃脑，;不过，即使是学者，恐怕也不知道无趾山曾经是一位大魔头的巢穴吧。 ;什么？大魔头？ ;古代灵界可没有现在这么窝囊。那个时候的人……六族可上天遁地，呼风唤雨，拥有数不清的神通。 古希道翻译完，迟疑一刻，问：;您说的神通，就是异能吧？ ;嗐，小娃娃一看你就是不读书的。连神通和异能都分不清。 古希道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简单地区分吧，异能是血脉传承，生带来死带去，就是一种遗传基因。神通是可以借修炼法术，学到的异能。 古希道倒抽了一口冷气，满怀憧憬：;那就是说，连普通人也可以获得神通？ ;嗯，只要你能修炼、感悟天道。 ;还要感悟天道？！古希道哀嚎。 ;呵呵，这你又不懂了吧？古时候灵界有灵气，能修炼，感悟天道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啦。 古希道忙着和老人交流，早忘了翻译成雅语给旁听的人。 虢首封抱着双臂听到一半，已经开始听懂破锣音似的方言了。他暗暗感到诧异，首先想到的是夜行者科研室里被倒腾的无名机器。那台机器接触了十个实验对象，九死一生，虢首封是唯一一个囫囵完整从上面下来的人。现在那台机器应该销毁了……代价太高，毁了九个人的机器不值得保留。 可是唯一的受益人……虢首封却仿佛从中获得了意想不到的异能。正如老人所说，现在的异能都是遗传得来，谁也没听说过异能还可以强行灌入身体。但是现在，虢首封却已经能听懂他们唧唧咕咕的对话，就象水渗过过滤纸一样，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滤到他耳朵里，什么意思都明了。尤其是那一声;感悟天道，更是在他心里产生了共鸣般的鼓噪。 虢首封抱臂不动，面色却有些古怪。 老人说道：;……最高阶的强者被称为大能，下面是天尊，天君、帝君、道人……想当年，地主都是天尊啊。最起码要刀枪不入。哪像现在这些肉体凡胎哦。 虢首封听得露出一丝讥笑。 ;魔族不同。天尊级大魔被称为天魔，然后是地魔、人魔。天魔那个厉害哟，堪比半步大能呢。强得很。 古希道听得一愣一愣。;那您的意思是这无趾山……不是，这个不归之森当年都是天魔的巢穴。 ;巢穴不敢当，更准确的说，是用来捕食的陷阱。 ;啊？ ;魔族胃口大啊。一天不吃上百来个人就填不饱肚子。那个天魔也是常常饿肚子哦，好辛苦滴。他就在无趾山上布下了一个大阵，专门用来捕摄来来往往的猎物，走过路过飞过爬过的，一概不留，全被摄进了法阵里。 ;什么都吃？古希道直咋呼。突然，他脸色僵住，轻轻问道：;还吃人？ ;什么都吃。老人郑重点头，;不过他是抽魂吃呢。吃生魂。所有的生物，凡是有三魂七魄的，全都被他抽出魂魄来炼成魂丹，生吃了。剩下的肉身没用，就丢在不归森林里哟。 魂丹？ 坐在桌边安安静静吃馒头的易云嫦似乎听懂了;魂丹两个字，她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老人。 虢首封脸上笑意也渐渐消失。 前面海侃的统统不靠谱，倒是最后这两段，听着不仅有点;不归之森的雏形，还掺杂了;噬人坑和;魂丹的影子。他也曾经看过半段探险不归森林的视频，对镜头里满地枯骨印象极其深刻。 古希道瑟瑟发抖，问：;魔族生吞魂魄？ ;是呢。 ;那天魔还活着？！ ;早死了呢。 ;既然死了，怎么不归之森还这么恐怖？ 老人摇摇头，非要娓娓道来：;当初他招惹了不得了的人……玄机之子呢？好像是这名号，一听就很了不起的那种呢。玄机之子后来还成了灵界最后的现世大能呢。总之双方打过一场，法阵……是说这个陷阱呢，都被打残了哟。半残不缺，一直存续至今。他见古希道目露怀疑，又补充说：;也有人说，不归之森里还有一条时空裂缝，是死亡裂缝呢。裂缝不往外吐东西，但是会把附近的魂吸走。人一靠近，不受控制魂就没啦，被吸缝里去啦。残缺法阵，加时空裂缝，所以不归之森才成了不归之森呢。 这不是扯淡嘛？古希道已经从半信半疑变成了完全不信。 老人有点上火：;天魔法阵被破之后，他被魔祖召回了魔渊呢。魔渊是魔族的地盘，在下面。就象当年仙廷悬在天上…… 越说越不靠谱了。古希道清咳：;老爷爷，那只是传说。没这回事。 ;不骗你哦。魔渊是地盘也是囚笼，魔族进去就出不来。为了防范魔族跑出来害人，魔渊越来越下沉，都快脱离灵界了呢。仙廷也是……天道离灵界越来越远，带起仙廷越升越高，也快脱离灵界了哦。那天魔厉害哟，别的魔族跑不出来，他还是回来了。只是再现世的时候实力大打折扣。空有天魔之身，实力却不如凡人。还是最后一个大能照拂他，才苟活好几十年。最后还是象凡人一样死去罗哟。临死前回来这里，看看有没有收集到好宝贝。可惜哟，回龙谷就是他最后的埋骨之地呢。哎哟，对咯，知道他从哪里蹦回来的嘛？老人神神秘秘地问。 这都说到哪一界的天方夜谭了？古希道不太感兴趣的摇头。 老人拍手大笑…… ;古战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2章 不归森、无趾山、魔渊下沉、仙廷上升……最后还扯到了炼魂丹和古战场。 屋里那盏微泛橘光的长线吊灯被吹得摇摆不定，带动屋里人影幢幢，光影在有限的空间里此起彼伏，形成令人困顿的波涛。 好不容易送走老村长，古希道关上门摇摇头：;传说不是传说、历史不是历史。唉，这老人家……已经活糊涂了啊！他把后面半句话吞回肚子。 虢首封则抱持不一样的看法：;也许是真历史。 古希道干笑：;夜三哥你也魔障啦？灵界哪有可能那么玄乎？跟着虢首封逃亡两天，古希道已经对他佩服得五体投体，自动改了称谓。 虢首封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人人都知道灵界历史悠久。但推己及人的思考模式把想像力局限在一个狭窄框架中。根据现有世界去推断过去的世界，根本没人相信什么腾云驾雾、神通、圣兽、妖鬼等事物。科技为灵界构筑出一个更安全、舒适和便捷的生活环境，那些匪夷所思的历史便成了一个梦境的衍生物。 哪怕有遗迹作为证物呈现出来，人们也只是想方设法找出其中的科学规律。 虢首封却不同。或者说，所有的异能者更容易倾向相信另一个极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那个世代的遗产物。 古希道忽然打量他：;夜三哥，你也懂高山方言？ ;刚学的。虢首封冷淡地说，;你不是也学了吗？ ;哈哈，那是。我挺有语言天赋……这真不是自夸。通常去哪旅游，都会先学当地方言，以防不测嘛。高山方言不难学，我只花了半年功夫就学得七七八八，能听得懂，能简单对话。古希道拍了拍胸脯，忽然心里又觉得古怪。他隐约记得刚进门时不是这样的啊……虢首封还抓着他质问了一句;他说了什么？好像是这句。古希道终于忍不住好奇：;夜三哥的高山方言学了多久？ 虢首封默了默，把前面逃亡时听见的杂音算在一起。;两天半吧。 古希道大笑。;夜三哥也开这种玩笑！飞快地跳过了这个学霸也会感到不快的话题。 虢首封懒得解释。 古希道把根本没怎么动的馒头扔回盘子，转头一看，脸皮直抽：;易云嫦，你？！ 易云嫦吃得两边腮帮子鼓鼓，手里还捏着一小半馒头。她满脸浮出一个硕大的问号望向古希道。 ;你把馒头吃了？！ 易云嫦：;不能吃？ 虢首封拍掉她手里的馒头，怒道：;吃！吃屎啊你！质子袋里吃的东西少了吗？ 易云嫦顿了顿，什么反驳都没有，先露出一个虚心认错的表情。她认命地掏出一块西兰花鸡蛋洋葱三明治，继续咀嚼。 古希道看得眼皮直跳。他有点摸清这位哑巴大小姐的门道了。别人敢戳她鼻梁，她就是装嫩装天使，也要怼得对方一肚子气。但是虢首封一横眉，她就二话不说先认错。 一副、一副;妻管严的作派。 她只服虢首封的管教，指东不往西的。如果是古希道敢一巴掌拍掉她手里的馒头……说起来，被她咬过的胳膊又隐隐作疼了。古希道不自在地揉了揉。他一边揉胳膊，一边看看易云嫦，又看看虢首封。 ;那、那个夜三哥， 虢首封盯着易狗喝了小半瓶矿泉水，拨冗赏了他一个眼神。 古希道扭扭捏捏地说：;其实，还有两个人……阴馥、宛柒，也被抓过来了。 虢首封专注望过来。 古希道揉胳膊的动作渐渐变成了绞手指。;她们是阴阳道氏和宛氏的子弟。 ;哦。人呢？ ;呃，比我们跑、跑得快一些。古希道期期艾艾地说，;你能不能…… ;不能！不救！虢首封一口拒绝。 古希道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如果还活着，让她们等沙市救援队吧。 ;可是！ 虢首封立刻打断他：;我们安全吗？ 古希道摇头，又皱眉。;可是我们都跑到回龙谷边缘了。 距离;安全不只差一步吗？ 天上有屏障。虢首封不能带他们从空中逃走，只能折衷象地鼠挖洞一样在谷里穿梭。 回龙谷多林多水，地形掩护还算不错。虽然追兵屡屡踩到了他们的脚后跟，他们也依赖虢首封的机敏应对次次觅得一线生机。 虢首封可不觉得安全，他冷笑：;安全只差一步？前面是不归之森。你是面对追兵，还是一头冲进去？前有猛虎、后有饿狼，无论回头与否，都是绝境。 虢首封继续说：;这两天遭遇了五次追袭。一次比一次厉害。还记得今天下午？ 不提还好，一提就心惊胆战。古希道战战兢兢地点头。今天下午遭遇的第五波追击，对方围上来十五个人。其中就有五个醒族，两个唤醒者。五个醒族献祭配合到天衣无缝的程度，差点团灭他们仨。还是虢首封临门一脚爆出超强踏空技，把没什么战力的普通回龙教教众踹翻跟头，才将包围圈硬生生撕出缺口。他一路狂奔，飙车都追不上的速度。但对方还有两个直觉超强的唤醒者，硬是吊在后面，紧紧咬着他们尾巴追了三个多小时。回龙谷里满是他们踏平的脚印。 一千年前，全灵界八十亿人中也只出现了一万个醒族。仅仅靠这一万个醒族筑起的人肉堤坝，就成功挡下了灭绝四分之三灵界的尸潮。一千年后，五个醒族配合所展现出来的完美攻击防御力，差点让逃亡三人组团灭。 古希道听易云嫦说，回龙教用唤醒者诱捕唤醒者时，还觉得这是个笑话。后来他就笑不出来了。唤醒者那个直觉哟，指哪打哪，打哪痛哪。直觉一出，屁滚尿流。哪怕是夜行者老三，下刀山跳火海的老油条也只能暂避其锋芒。 虢首封一盆冷水倒扣，毫不留情浇熄了古希道心中希望的小火苗。 ;我、我出信用点！古希道叫道：;发布赏金任务！ 虢首封哧的一笑：;大少爷，爱出不出，反正我不接这任务。我已有任务在身。如果顺利出逃，只会一路向西，远去古战场。 古希道失望地垮下双肩，眼巴巴地看向易云嫦。没想到看上去最好说话的易云嫦迎着他的视线，坚决摇了摇头。 古希道：卧槽，这狗心是铁造的吗？ 虢首封：;别担心，世家贵阀的个人终端里大都有定位系统。就算一时半会没找过来，现在已经过了两天，从沙市派来的公家也该摸到回龙谷边带了。人不会那么容易丢，除非，虢首封没说完。 除非她们运气不好，没捱到救援。 古希道彻底垮下肩膀。 这时，窗外传来三下叩击的声音。 古希道立刻望过去，心中升起海市蜃楼般的希望。他一跃而起，冲过去打开窗户。外面阴风鬼息一样扑在他脸上，冷得他一激灵。 没有人。 接着，虢首封和易云嫦见他浑身一震。然后他慢慢回头，并侧身让开，让屋里两人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两只油毛滑亮的大老鼠直立在窗台上，肩上还扛着一本厚厚的黑皮本。一只大老鼠看见虢首封，吱吱叫了两声，还人模人样地朝他挥了挥爪子。 虢首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鼠哥？那两只老鼠丢下黑皮本就跑。虢首封想追。 叔伯仁为什么会在这？他脑子里乱成一片，总有一两根正极、负极电线没对拢，噼哩啪地啦地闪烁。他想到火车上被人捏死的红眼老鼠，想到北官邸周围是不时闪现的灰影……刚要追出去，易云嫦从后面一把揽住他的腰。他低头一看，对上一双可怜巴巴的狗眼睛睛。 心志好像都不那么坚决了。虢首封皱眉，叫了声;古希道！ 古希道立刻会意：;我去，我最会追老鼠啦！说完他撑着窗台一跳，瞬间融入夜色。 被两只老鼠带来的黑皮本在窗台上颠了颠，啪地一下滑落到地上，平摊开来。 虢首封捡起本子，随便一眼就瞥见： ;……贞姑唤醒了熊浩。但浩体质过虚，制约其献祭力。无奈只能令牛二先献祭，赋予他新身，牛二竟因此归天。 ;得不偿失。 虢首封捏着本子的手力一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3章 何贞姑、阴馥和宛柒也钻进了回龙村。 不同的是，虢首封走底线，而她们则乘着影隼从天而降，落在了中段。 回龙村藏于山林深野，被林木遮掩很难窥见全貌。但是把那些参天大树杂草一样拔掉，会看见它;敞开拉链式的格局。整体格局上松下紧，一条歪歪扭扭的石板路便是主干道，从下往上延伸数百米，左右对衬的石木建筑如同咬齿般隔干道嵌合。 阴馥的异能本来只有初级实力，除了近距离内定身用得比较利索外，影隼连丁点实体都凝练不出来。现在则不同了。影隼意外强化……不但白天能自行凝实阴影不散，到了夜晚，更是可以托着三个人在参天大树之上悄然滑行。 何贞姑带着她们闯空门。 这是一幢和老村长家格局相似的老房子，占地面积要小得多了。分前院和后院两个部份，鸟瞰图是个小巧玲珑的;吕字形。前面的大厅堂很宽敞，四四方方。正门中开，后门则藏在角落里。深夜，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能隐约屋中的轮廓。 这儿有打斗的痕迹。不过不是近期发生的事情，大约隔了好几年。 阴馥回头看了一眼关门进屋的何贞姑。;刚刚影隼把附近摸了一圈。这村子十户九空，人哪去了？ 何贞姑冷哼：;走了，要不就是死了。她站在阴馥身旁，呼吸频律有些异样的波动。阴馥若有所思：;为什么选这套屋子？隔壁不也是空的吗？ 何贞姑沉默了很久，才说：;我是从这儿被抓走的。 宛柒这里摸摸那里碰碰，突然哐的一响撞在门框上。阴馥和何贞姑神色不变，她自己吓个半死，回头朝两人歉意地笑笑，说：;我、我去后院看看。说着，蹑手蹑脚地翻窗…… 何贞姑说：;后门就在旁边，应该没锁。 一只脚踩在窗台上的宛柒讪讪地退回来，走门出去了。 阴馥惊愕地看着何贞姑：;这是你家？ ;不，不是我的家。我第一次逃出回龙教的时候，受了些伤。这屋子的主人把我捡回来细心照料。她庇护了我。 何贞姑深吸了一口气。;直到回龙教找上门，把她和六岁孙女一起丢进了噬人坑。 阴馥表情僵住。 何贞姑下巴朝被掀翻的椅子点了点。;喏，我就是从那儿被人拖出门去的。 阴馥更不敢说话了。现在说什么都是错。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何贞姑游魂似地在屋里游走，五指张开，先触抚发霉的空气，再抚过踹开的门、踢翻的椅子，墙上扒拉开墙灰的抠痕……何贞姑站在后院门口，仿佛又听见踢踢踏踏小孩儿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要她眨眨眼，前面黑暗之中就会探出一双白白胖胖的小爪子，抱住她。秦琳，那个永远只有五岁的孩子仰起头，缺牙豁嘴的喊…… 姐姐！ 她再回头，屋里阴霾褪尽，重新变得宽敞明亮起来。阿嬷搬了张板凳坐在门口织篓，不一会儿脚边就多出一个小藤篮或是大肚鱼篓。 夏蝉初鸣，雨溅叶摩挲，风铃在记忆里叮咛一响，声音悠远飘扬消弥于无形。 她再回头，四周只剩下些模糊的轮廓。 黑夜寂杳，重温旧地者凄凉又仓皇。 何贞姑进了厨房。土灶上一片狼藉。倒晾的腊条和苞谷被扯得只剩半截绳头；而寓意吉祥的平安结失去颜色，倒垂头顶微微摇曳。她找到米缸，打开一看，里面已见了底，尽是霉味。 不见光的世界里，她双手撑着米缸，良久没有作声。忽然间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进米缸，双肩开始无声的耸动。 ;贞姑！宛柒一脚踩进她的小世界，象是察觉到什么，刚落下去的脚顿了顿，又迟疑地往回缩。宛柒站在门口，尽可能地撇开头往远处眺望。看她侧颜，满满都是不小心窥见别人隐私的心虚。;……呃，阴馥找到了一包饼干。没拆封的。她叫我们过去分了。 ;好。何贞姑不动声色地抹把脸，跟着宛柒走了。 这个院子，还有谁比她更熟悉？她默默地跟着宛柒贴屋檐下，三拐四拐拐进了一间极普通的临道小房间。这里只在靠窗的地方横摆了一张小床，床上蓝花棉布的被子半掩半揭，好像主人刚刚起床去耍了，来不及自己整理房间。 一切都没变。只除了秦琳不会再回来。 阴馥站在床边，手里握着一盒饼干。 何贞姑目光闪了闪。 阴馥也看清她脸上的泪痕，什么都不说，先每人分七片饼干。 三个人并排靠在床边，蹲地上，仓鼠似地悉悉索、悉悉索。就那几片的份量，嘴巴张大一点，一口就能吞掉。 宛柒食之无味地咽下去，轻声问：;我们还有多少储备粮？ ;没有多少。阴馥回答，;这次出乎意料被抓来，质子袋里都没有准备干粮。本来她们的旅游计划就没包括野外求生这一大项目。 宛柒吃完自己的那一份，盯着盒里所剩不多的饼干吞了口口水，说：;那剩下的留下来吧。以防万一。 阴馥轻轻回了一声;好，把饼干连同盒子收进了质子袋。 何贞姑吃着吃着，忽然泪流满面。 ;贞姑？又吓到宛柒了。 何贞姑说：;这饼干是我让阿嬷去镇上买的。 月光在地上洒了一层白霜。 ;我躲了大半年，外面风浪渐渐平息下来。便商量阿嬷，说我想回去了。我给了阿嬷一笔信用点。阿嬷去镇上买了这盒饼干。她想给我准备一些干粮。 何贞姑长长的睫睫忽闪忽闪，尾梢缀着晶莹的水光。 ;一盒饼干而已，花不了太多信用点。小孩子不是都爱吃甜食么？她要是能尝尝该有多好？再过一天，我们也许再也不会见面。何贞姑把头埋进双膝里，呜咽。 ;是我害了她们。 突然闯门的教徒，冰冷围观的村民，求助无门的绝境……她一辈子也无法忘记阿嬷和秦琳掉下噬人坑时惊恐的表情，也无法忘记两枚莹莹白光的魂丹缓缓飘上来，悬在她眼前的情景。 阴馥：;不用担心。天道好轮回，因果好循环。多行不义，必自毙。 天道？灵界还有天道吗？ 何贞姑睁开通红的眼睛，忽然愣住。门口蹲着一只硕大的老鼠，一人一鼠四目相对。那老鼠若无其事地舔舔爪子，还冲她一歪头。像极了易云嫦见过多次的那只。贞姑浑身寒毛一炸，心念电转：这老鼠有问题！ 接着门口出现一团疑云，飘到老鼠上方突然落下。 是一个动作非常凶狠的男人！只见他扑向老鼠，小动物老练地跳高。上次它就是这样从何济世的爪下逃出生天，这回故技重施却被凌空一掌狠狠拍回原地。拍得它撞回地面又反弹一下。老鼠崩溃大叫。 老鼠崩溃，屋里人也崩溃。九魂二十一魄当场飞出天灵盖，在三人头顶上虬结成团一团狂魔乱舞，然后慢慢缩回壳里去。她们紧张地注视着门口人鼠乱斗，唯恐那人一偏头就对上她们三人晶亮晶亮的眼睛。看着看着，阴馥和宛柒不约而同地眨眨眼……总感觉这个人影有那么一点眼熟。 人鼠大战没过一会就分出了胜负。老鼠见逃不掉，索性翻过肚皮在地上躺平。它隔几秒种就睁开眼看看男人动静，尾巴尖也跟着抽一次。男人一掌拍下来，把它摁在掌下动弹不得。;嘿，男人得意洋洋地说，;逮不着你吗小样！ 宛柒脱口而出：;希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4章 古希道吃了一惊，往声音出处看。他掌下的老鼠趁机一蹬一扭，硬是从缝隙里挤出来，哧溜一下就没影了。 古希道心砰砰乱跳。但他夜视能力不出众，对方在暗他在明，能看见的只是黑呼呼的一团。偶尔看见黑黢黢的角落里有什么幽芒微微一闪。好像是眼睛阖了又开。但那声音听着耳熟。 古希道试探地叫了一声：;……小柒？ 屋里悉索一下。一只大型动物手脚并用地窜出来，笔直扑进他怀里。把他撞得往后一跌，差点仰倒。古希道连忙一手撑地，一手揽住对方的腰。 宛柒哇啊哇啊的大哭，声音在夜色里特别响亮。;希道，希道，你还活着。我们以为你死了，哇……哇……哇！ 我们！古希道被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脑，差一点也跟着哭了出来。所幸他还残留着一点理智，拍着宛柒的背哄她：;我靠，你快住嘴。现在还在敌军阵地，你想被集火吗？！他三句话不离敌军，战火和枪炮。这是他说话的特色。 宛柒本来还有一点点做梦的不真实感，现在感觉脚实实在在踩着地了。她连忙放小音量，还是不停地抽噎，哭得打嗝。 接着阴馥也冲了出来，瞅着缝往古希道怀里钻。她年纪大些，哭得比较含蓄，她喊了一声：;希道！便剧烈耸动双肩，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了。 古希道一下抱俩，屁股墩地上安抚着她们，一边往屋里望进去。屋里大片的黑，他总觉得里面还有一个人。 何贞姑走了出来。她脸色还有些发白，越发衬得眼珠子乌漆抹黑。象一汪深渊似的，默不作声地凝视着古希道。 古希道觉得很紧张。他小心翼翼地对何贞姑;嗨，然后说：;易狗，不，易云嫦说你是唤醒者。古希道呐呐无语。 其实这是他第三次遇见何贞姑。第一次在铜口的小茶馆，当时他只想痛扁易奶狗，看都没看旁边人一眼。第二次在龙鑫旁边，也没有太关注。第三次就是现在了。 易云嫦指出回龙谷里有很多醒族和唤醒者。比如那个何济世、何贞姑……何济世他揍过了，醒族高大光辉的形象在他心里塌得雪崩似的。而何贞姑……他努力回想，也只记起一个端庄秀雅的轮廓，沾了一点木讷迟钝的印象。 古希道十分迷信醒族和唤醒者。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崇拜醒族的宗教，那他绝对是排列前十的追随者之一。何济世的存在打破了他心中完美的醒族形象。而代表唤醒者的形象现在袅袅婷婷地站在他眼前。 古希道吞了口口水。 何贞姑目光闪烁，问他：;云嫦和你在一块？她在哪？也在回龙村吗？接连问了三句，何贞姑细致的柳眉蹙了起来。 原来这里是回龙村。古希道心不在焉地想。他克制着自己，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嗯，我们一起逃命过来的。回龙教太凶残了，一直紧追着我们。 ;我们也是。宛柒不甘冷落地插嘴，;回龙教在后面追得好紧。幸亏馥姐的影隼进阶了，才让我们一次又一次地死里逃生。 ;是吗？古希道诧异地看了一眼阴馥，干巴巴地说：;恭喜啊。 影隼进阶，代表阴馥可以从分家晋入到本家去，以后的生活待遇又可以提升一个档次。分家小姐与本家小姐简直是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阴馥突然脸红，羞答答地回了句：;还好啦，也不是靠我一个人。还有贞姑替我们指了路。她完全不敢想像以后去本家生活的日子……古希道从十岁开始，就被寄养在阴阳道氏本家，享受着和本家小少爷一样的礼遇。如果阴馥晋入本家，她能想到的第一件好事，就是以后可以和古希道朝夕相处了。 古希道完全不明白阴馥的心情。他一听说何贞姑也在逃亡了出了力，眼睛就粘在何贞姑身上下不来了。 他第一次发现，何贞姑是个典型的古典美人。要长相有长相，要凹凸有凹凸。他喃喃地对贞姑说：;谢谢。 何贞姑一直蹙着眉头。;只有你们两个人？ ;没、没有！古希道结结巴巴地回答，;还有夜三哥……呃，就是夜行者排行第三的虢首封。 何贞姑诧异地眨眼。;他怎么来了？ ;呃，好像是追着易……易云嫦进来的。古希道注意到贞姑对;虢首封这个名字不但不陌生，惊讶之中似乎比自己还要熟悉虢首封一些。他心微沉，五味杂陈说不出个中滋味。 宛柒忽然激动起来：;等等、你说谁来了？虢首封？虢哥哥？ ;虢哥哥也在？阴馥也惊呼一声。 虢哥哥？ 虽然古希道自己也挺膜拜虢首封，但是一想到左拥右抱的两个大美女，外加他眼里闪闪发亮的另一个大美人都关注虢首封，胜过关注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古希道酸不溜丢地哼了一声：;来了就来了呗。怎么啦？ ;什么怎么啦！宛柒欣喜若狂，小拳拳捶他胸口一记，嗔道：;这证明我们有救了呀！ ;有什么救？ 阴馥冷静地说：;虢哥哥可是灵界排名前十的赏金猎人，他出生入死不知多少回。如果依靠他，说不定我们能闯出一条生路。 古希道望向何贞姑：;你也这么想吗？不需要何贞姑说话，仔细打量她的脸色都知道她并不赞同。古希道心情稍稍舒缓了些，他摇摇头说：;不，并不能。 ;什么不能？ 古希道咧嘴一笑。;回龙谷的屏障兜天兜地，连夜三哥也逃不出去。他都带着我们溜达两天两夜了，正指望着谷外的救援呢。后面这一句是古希道猜的。虢首封并没有明确说。只是虢首封做任务向来只依靠自己，便显得有些仓皇。他拖着两个累赘东躲西藏，不过是把回龙谷的地形全摸上一遍而已，给未来的强行突围再增加一些胜算。 没人知道虢首封心里的打算。 所以古希道尽可能地低估虢首封。 宛柒忽然把小脸皱成一团。古希道心中一阵畅快，只听宛柒沉声喊他：;古希道。 ;哈？ ;你刚刚抓老鼠用的是哪只手？ 阴馥也僵住了。 ;哪只手？古希道傻呼呼地翻看手心手背。;两只手都抓过啊。一只手哪够用？老鼠那么滑溜，只用一只手，边都挨不着好吗？ 宛柒和阴馥满脸震惊地瞪着他。他还是没有任何危机意识，甚至又问了一遍：;怎么了？眼角余光里，何贞姑小心地往后退了一步。古希道：;？ 宛柒跳起来：;怎么了？！她一记左勾拳，同时阴馥退开一记右直拳，全都照着他的脸冲过来。 ;啪！一响，古希道脸变成了夹心饼干。他：;…… ;恶心！脏死了！ ;古希道，我再也不要和你牵手！ 古希道嘟着两片厚嘴唇，眼角缀着泪花：;……打人……不该打脸…… 一顿胖揍。 何贞姑站在外围，冷不丁地问：;云嫦呢？ 古希道擦着眼泪：;在下面老村民家。就山脚下那栋。 何贞姑沉下脸：;山脚？山脚那栋独栋？ 古希道揩眼泪的手顿了顿。;嗯。现在过去吗？我是追着老鼠…… ;别提老鼠！宛柒压着嗓子尖叫。 古希道举手投降：;好好好，不提，不提。他望向何贞姑，自己都没觉察到，带着一点点讨好的意味说：;那个老人挺良善的。我们谎称是迷路的登山爱好者，他就让我们进了屋。一点也不怕我们心生歹意，还拿了几个馒头给我们吃。 ;馒头？你们吃了？！ ;没有！古希道本能地否认。 何贞姑：;进村第一幢两进的小院，那里面只住着一个老人，对吧？ ;是吧？古希道回忆，好像是这么回事。那屋子每条缝里都渗出寂寥的潮味儿，老人的背影也很孤单。象很久没和人唠嗑，硬核说了堆让人头昏脑涨的东西，话匣子一开就关不拢的架势。古希道都有点同情那位老人了。 何贞姑：;龙傲天，是回龙村村长。几十年前这儿有两百多户人家，现在却剩下不到三十户。十有九空，她想到闯空门时阴馥所说的十有九空，意味不明地笑笑。;这村子算是被他们折腾完了。 古希道听着味儿不对：;他们？ 何贞姑嘲讽地望着他：;龙傲天不仅是村长，还是回龙教大长老龙鑫的亲哥哥。 古希道呆呆地回望她，手指微微发颤。 ;古希道，你把云嫦丢在最危险的魔窟里了。 古希道霍然回头，望着来时方向。 夜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5章 虢首封翻开厚厚的黑皮本。 那是一本日期写得断断续续的日记。与其说是日记，不如说是科研笔记。 虢首封随手翻开一页，只见上面语气戏谑地写着： ;1月27日，唤醒者真是一种神奇的存在。 他被;唤醒者抓住了眼球。 ;人们常说唤醒者的直觉类似于异能。不，那就是异能！ ;……唤醒者的异能受法则限制更严重，因此表现得时灵时不灵。人们才以为他们的直觉不是异能吧？ ;唤醒者的直觉也许不是血脉传承。 ;是天道直接赐予！ ;不，也不对。不能这么说。 这几页写得乱七八糟。下笔异常凝重，时不时能在笔锋处见到迟滞之状。笔者的犹豫全都跃然纸上。 ;……直觉异能仍然通过血脉传承。直觉是天赋，是所有人共有的天赋。只不过天道在上，随机触发，使唤醒者的直觉异于常人。 天方夜谭！虢首封微微一笑，翻过一页。 ;醒族也应该是如此。醒族在觉醒之前，直觉不比唤醒者弱。唤醒者与觉醒，其实是两个直觉超强的强强对撞。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虢首封暗暗惴测：难道笔者以为唤醒者和醒族是可以互相转变的吗？这么一想，他自己先愣住。 在此之前，灵界约定俗成地认为唤醒者就是唤醒者，醒族就是醒族。还从来没有人大胆地认为醒族可能变为唤醒者，唤醒者也可能变为醒族。 ;12月14日，米继祖从疑似转为确认，唤醒的人竟然是杨柳。 ;回龙村果真神奇，竟然蕴育出这么多醒族和唤醒者。如果这地方不是风水宝地，不能把人温养成疑似，疑似转为确认，那就是另一个可能……天下皆是醒族和唤醒者。字里行间渗出来的疯狂喜意，却让虢首封感到不寒而栗。 ;过去我想都不会想的事情，现在却条理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难道这就是沟通天道？ 灵界只出过一个能与天道沟通的种族，那便是仙廷仙家。然而仙廷早已消失，仙家也已灭族。这家伙难道想说自己是仙家后裔？ 疑似又是什么？确认又是什么？虢首封把本子翻来覆去，也没找到;疑似、;确认的解释。难道是;疑似唤醒者、;疑似醒族？ ;1月7日，杨柳的身魂都太虚弱了。她这么弱，活在灵界的价值又是什么？醒族皆为使命而觉醒，她的使命是？问吧，什么都不肯说。蠢货。 中间拉拉杂杂记了很多的日常琐事。比如;今天购得面粉、;明天必须再采买一批果树苗株等等，琐碎得不象话。 虢首封往后翻。流水似的纸页忽然重重一顿…… ;7月3日，第一次献祭就把自己弄到魂飞魄散的人，只有杨柳这个蠢货！ ;米继祖也不行，放他出去寻找疑似，找了几个月也没有消息。如今杨柳死了，怕是再难控制他。只好先将他召回，就这样杀…… 虢首封啪的合上本子，看向坐在旁边打瞌睡的易小狗。 他温柔地问：;怎么，困了吗？ 易云嫦犹豫了一秒，点头。 ;困了就去睡。 这间房里只有一张床，被子也薄得不行。 易小狗是个没吃过什么苦的娇娇女，这两天野外露宿，条件苛刻得作呕，她却一声不吭。哦，虢首封脑补：她确实吭不出声。难得的是她逆来顺受，连眉头都不皱。 往往她刚枕着虢首封的头闭上眼，周边一出现异响，虢首封便拎着她的脖子把人提起来，撒开脚丫子就跑。挖洞上天潜水，无所不用其极。 易云嫦比了个手势：;你呢？ ;我没事。不困。去睡，我守着你。虢首封撸了一把狗头。 易云嫦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比划，认命地摸床上躺平。 今晚的虢首封格外温柔，还坐在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易云嫦受宠若惊地闭上眼，一会儿就跌入了梦乡。 虢首封默默看了她五分钟，这才重新打开日记。 ;2月10日，15个醒族身魂献祭断龙崖再次失败。这次失败损失尤其惨重……秦卿、黎知祥、万福把三百米外的围山崩出一个深坑。深不见底。秦卿等自愿入坑探底，有去无回。但坑底飘出三枚白色丹丸。大小如鸽蛋，自泛白光，不知有何用途。 大部份的日期前面都没有年份，只有这一段文字后面又补写了;灵夔35年。后来又补了一句连笔迹颜色也不同的话：;丹是魂丹，有大用。 虢首封心想，原来噬人坑在断龙崖三百米之外。秦卿、黎知祥、万福大概就是最早的受害者。龙鑫最初并不知道噬人坑和魂丹的用途，等他明白之后，噬人坑就真的变成了一个;万人坑。现在是灵夔五十一年，过去十七年里也不知道噬人坑到底坑杀了多少人，炼化出多少魂丹。 虢首封继续往下面翻。 ;6月7日，济世浑身是血的来找老夫。他竟然是醒族，其姐何月玲便是唤醒者。这两姐弟天生的仇家，从小不对盘。济世初初觉醒，便徒手缴杀其姐。唉，何月玲不能死啊。 ;6月14日，济世有双B近A级的实力。老夫从没见过这么强的实力，老夫必须保住他！ ;8月15日，今天开始尝试让醒族为自己献祭。 ;8月16日，失败，损失两个C级。 ;8月17日，逆向献祭失败，损失八个F级。 ;8月27日，又失败。何济世实力开始下降，面有死相。 ;9月16日，醒族互相献祭！虢首封的目光久久停驻在这一行字迹上，后面的笔迹也龙飞凤舞，显得意气风发。 ;醒族最大局限在于对自己献祭无效。然而互相献祭多少能化解这一局限。何济世体格已增强，面上死气不散。老夫已不敢让他继续献祭，唯恐他归逝天地。唉，当初冲动之下为何要怒杀何月玲？不爱见她，老夫可以将其幽禁。 原来是;互相献祭。虢首封摸着这一页忽然笑了，他想到了觉醒后形貌大变的熊浩。照片上干巴巴的扁豆芽与实际站在眼前的壮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如果一千年前对抗尸潮的时候，醒族互相献祭，说不定会有更多醒族存活到尸潮之后呢。 虢首封把本子翻过来，在最后封页的角落里找到本子所有者……龙鑫。 呵。 龙鑫费了很长的篇幅详细记录;互相献祭的局限性和有效范围。至少简单的强化体格能百分百成功。龙鑫觉悟之后对早些年屠杀醒族一事相当懊悔，留下了一句;不该教杨柳等人轻易牺牲。 ;10月18日，令何济世等服用魂丹。郭洁一次服用三枚，立时爆体，死无全尸。大宝每天服二枚，济世每天服一枚。 ;11月15日大宝变异，意识全无，生不似人，死不似鬼。毁其头部，焚尸成灰，撒于噬人坑内。 ;12月7日，济世状态不错，只是实力等级略有下降。确认一天一枚魂丹可为他续命，不可断服，不可多服。 虢首封的视线久久停留在;大宝这个名字上：生不似人，死不似鬼，毁头焚尸……这有一点象早年消灭行尸的做法。难道魂丹服用太多太久会导致醒族变异？ ;12月17日，确认噬人坑吞噬醒族最少可得一枚魂丹；等级越高，所得魂丹越多。异能者同效果。吞一百凡人才可得一枚魂丹。 ;老夫后悔当年杀太多醒族。 虢首封收好日记本，无声地叹了口气。 龙鑫丧心病狂，如果不小心落在他手里，恐怕连全尸都保不住，死后都要为他物尽其用。 鼠哥到底从哪里找来的日记？他人呢？ 虢首封试着联系叔伯仁，这才发现个人终端竟然没有信号？！号称网络覆盖全部灵界，能随时随地与亲朋好友视频、网聊的个人终端竟然不能用。 虢首封：;……难怪逃了两天两夜连一个通讯申请都没有。不过这件事也没有带给他太多意外。虢首封决定去找找老人，看看有没有其他对外的联系方式。他回头看了看熟睡中的易云嫦，神色微软。 易小狗两天没睡上一个好觉，这会儿难得见到一张床，姑且让她睡吧。 虢首封悄悄走出房间，径直往前院过去。还没走到门口，便看见眼前火光大涨。他拐过墙角，看见前院大门刚被老人打开，外面站着一片执火把，面色不善的人。他心里咯噔一下，立刻猫腰后退，拔腿就往回狂奔…… 老头子迎进来的第一个人就相当眼熟。 如果易云嫦在这，也会转身就逃。那人不眠不休撵着他们跑了两天，名字刚刚还在龙鑫日记本里出现。这个人一看就是龙鑫的亲信，两天争锋相对也让虢首封清醒的意识到，不管实力高低，必定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小人。他记得这人的名字…… 何济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6章 虢首封掀开被子，一把拎起易小狗。后者迷迷糊糊中紧紧环住他的脖子。 两个人一声不吭推开窗户跳出去。脚还没落地，虢首封连连踏空，眨眼就带着易云嫦借夜幕掩护，升上了高空。 到了高处，他才游刃有余地低头俯瞰。 地面上一条火光长龙，从前院延伸到后院刚逃出来的小屋门前。没过多久，进去的人又冲出来，总弯腰驼背的老人咆哮：;又逃了，你不知道把他们看紧吗？！ 地上凝成一条长线的火龙，朝四面八方分开。 虢首封冷笑：想抓爷，还早得很呢。 何济世从房里走出来，往天上望了望。幸好夜色够黑。何济世虽然增强了体魄，也只是改良了基础体质，并没有将五官强化。他的夜视能力还不足以发现天上藏匿的人影。那个老人走上前来，两个人又靠在一起嘀嘀咕咕。 如果虢首封想听他们的谈话，这个时候只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上，便可以顺风捕捉到一丝轨迹。可是他在天上俯瞰全局，发现村里一小团游移的黑点正迎着火光往山脚下冲。他心念电转，暗暗骂了一声;蠢瓜蛋，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从天下飘下来。 果然是古希道。 不止古希道。古希道身上还跟着三个女的。虢首封沉着脸打量跟着小爷身后过来的三个女人。他认出两个是和古希道一起来旅游的玩伴，而另一个则是何贞姑。 看见何贞姑，虢首封就满心不悦。如果不是因为何贞姑到处乱窜，易小狗又怎么会被人绑到这里来？ 何贞姑看清落在眼前的人是谁，脚步一顿，悄悄侧隐到阴馥身后。 其余三个人毫无所察，古希道还惊喜地喊道：;夜三哥，你来接我们…… ;嘘！ 下面的喧哗声和火光渐渐涨上来。 古希道怔了怔，跑到虢首封身边警惕地注视火光：;怎么回事？又追过来了？ ;嗯。虢首封低声回答，;那个老头把人引过来了。 ;啊！果然！古希道把何贞姑透露的消息简述了一遍，然后把两个同伴介绍给虢首封：;这是阴馥、这是宛柒。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虢首封神色不明地扫了他一眼，说：;这里不能久留。领头的又是何济世。追来的人比较多，我从天上看就看到了五列纵队。听着，我只能再带走一个人踏空。 古希道;啊了一声，为难地回头望望三个女人。 虢首封则望着越来越近的火光。;这次一定有更多醒族和唤醒者跟过来了。醒族是超绝的战力，而唤醒者充当了指路碑的作用。如果窝在这个空落落的鬼村不动，两方人马迟早会相撞。;必须赶在包围圈完全封闭之前，离开这里。 阴馥惨白着脸说：;完了，我的影隼现在召唤不出来。 虢首封看着古希道说：;我只能再带走一个，带走哪一个？ 古希道张了张嘴，权衡一会才说：;你带走贞姑？ 虢首封心想：带谁也不想带走那个祸水！ 何贞姑：;不，我不能走。我知道有一条险路可以出回龙谷。 几个人耳朵同时抽动：;哪条路？ 何贞姑指了一个方向：;从这儿往东走五百米，上断龙崖。 ;什么？！虢首封刚从龙鑫的日记里看见;断龙崖这三个字。他记得那儿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 何贞姑：;紧紧挨着断龙崖的边绕过去，就可以出回龙谷。 ;不行。虢首封脑子模拟了一下断龙崖的位置，断然否绝：;断龙崖紧挨着不归之森。靠近不归之森？你们是不是不要命了？ ;没关系，只要不进入森林就好。何贞姑说，;过去还有人在森林边缘捡到过小动物的尸体，但是拾捡的人本身一点事也没有。如果只是擦着不归之森的边走，问题没有那么大。 ;看着象是钻进了不归之森，但实际是擦着断龙崖和不归之森的一条狭缝过去。断龙崖在不归之森的上面，只要不掉下去，就不会受到不归之森的影响。这条路是我以前就选好的逃生路线。可惜我来不及实施……何贞姑面露悲伤。 和她一起共患难的阴馥宛柒知道她的心情……她本该在两年前就逃出去，结果临到逃走的时候，在屋子里被回龙教又抓了回去。根本来不及实施她的逃亡计划。 虢首封想了想，点头：;好，我带着云嫦在天上看着你们。如果有人追上你们，我能救便救。至于不能救……他没有明说。姑娘们心中明白，纷纷点头，道了一声;多谢。虢首封又回头望着古希道：;还能带走一个，谁跟我走？ 他已经表现得非常明显了。古希道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后脑勺，笑着说：;夜三哥别看我啦。女孩子们都要留下来，我一个大男人哪好意思跟着你上天啊。我和她们一起走。至少我还能打。 虢首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可以。你们先走。我先替你们挡一波追捕。为你们争取一点时间。 古希道感动地望着他：;你自己也要小心。实在不行，就走你们的。他意有所指地望了望紧紧粘在虢首封怀里的易狗。如果没有易云嫦，虢首封完全可以在包围圈里十进十出。 易云嫦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瞪了一眼古希道，故意气人似地把虢首封脖子搂得更紧点。 古希道丢给她一个嫌弃鄙夷完全能自行领会的眼神：小累赘！ 四个人转向，朝山顶上的不归之森奔过去。 而虢首封放下了易云嫦。他们站在村庄中段，两幢靠得极近的院子把所处的位子夹成了一条暗巷，隐隐可以看见山下渐渐升上来的火光。 虢首封习惯性地摸一把狗头。 ;不要怕，我不会让你身陷险境。 打不过，逃还不行吗？拥有天下第一踏空功力的虢首封，这点自信还是有的。想当初为了躲债，他连公家派来的一军团特种兵都能甩开，这点穷山僻壤里土生土长没见识的小杂碎，哪怕是醒族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意思意思就行啦。 易云嫦根本不担心，昂着头非常信赖地望着他。 小奶狗就是这点讨人喜欢。虢首封强忍着没有搔她下巴。但是他以前也强忍着不撸她狗头，现在还不是变成了习惯？ 虢首封思想上开了一会儿小差，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人？他微讶，这是自恃武力单独追来的大傻缺？ ;呵呵。他冷笑出声，心道：也好，孽徒，让为师教教你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7章 夜斗不重视力，更考验双方剥离视觉之后的五感力。如果有敏锐直觉辅佐，那胜率就是一边翻倍一边衰退的问题。 虢首封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输给谁。除非遇上象姬覆那样超爱作弊的对手。哪怕是这种即将迎来千军万马的时候，他还有余力开开小差。他亘古不变地把姬覆从心中小黑屋里翻出来骂，谁让姬覆年年在大年会上把自己绊个大马叉？姬覆心思极其敏锐，这个时候应该在打喷嚏，然后和凰姐撒娇：;虢三那个臭小子一定在想我了。呸！想你内内个熊！ 虢首封估摸着对面已经进了他的攻击范围，飞起一脚，踏空技甩过去。 异能踏空可不仅仅用于飞天，运用到极致的时候还可以卷成一道风刃甩向敌人。力道控制得当，可以在指定距离里把人大卸八块，超出距离就只是一道轻轻触脸的气流。 虢首封算计好了，这一道;踏空刃飙出去，十米之内撞上的人一定被劈成两半。十米之后扑在墙上也不会造成任何动静。 ;咦？他轻咦了一声。站在下风口能感觉很多气流的动向，其中有一半便是生生拐了一个弯。好像逆风而来的那个人轻盈地避开了他的踏空刃一样。 确实避开了。 虢首封大吃一惊。 踏空刃无形无色，只在出招的霎那会爆出一声气音。因此无数英雄豪杰败在虢首封这一招之下，根本无法避开，只能硬生生承接。当今灵界里，能接下踏空刃且毫发无伤的人，只有寥寥数人而已。 而对方根本就是完全闪避！甚至连速度都没有放缓，笔直地朝虢首封冲了过来。 虢首封沉着脸。 哪怕是这么近的距离里，他也没感到对方怀有一丁点敌意。他还有一项特殊能力，能敏锐感应到对方身上的杀气或敌意，无论对方如何隐遁，只要怀有一点点杀气或敌意，都无法躲开他的攻击。哪怕是姬覆，稍稍带有一丁点杀气，就会变成与虢首封的正面战。虢首封的正面战胜率，同样也很高，谦虚一点说，大概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吧。 对方是个好手！ 没想到回龙谷里藏龙卧虎，竟然也有这种高人存在。 虢首封不得不启用第三种方案。前两种都是为了给逃走的四人争取时间，第三种则只会考虑易云嫦。他拉过易云嫦，脚下蓄力随时都可以踢人，然后腾空而去。 哪晓得那道黑影咻的一下从他身边窜走，压根没把他和易云嫦放在眼里。 虢首封：;……有一种被人忽视的挫折感。他想：难道我们不是你的目标吗？这念头刚在脑子里一绕，窜过去的人又紧急一个刹车，停下来回头看着他们。 虢首封：;……真是郁闷得无以伦比，觉得还是让对方忽视自己才比较好。 半融在黑暗中的身形轮廓显得十分娇小，等对方开口，虢首封就更加能确认是个女人了。 ;易、云嫦？ 虢首封皱了皱眉，感觉这把声音有些耳熟。他带着易云嫦退后两步，这才轻声问：;你、谁？ 对方不吭声，却直接走到昧光之中，让虢首封看得一清二楚。虢首封瞬间瞳孔一缩，脚本能地就朝那女人踢出一道踏空刃。后者微微侧身，无形无色的刀锋擦着她的鼻尖飞过去。她本人就少了几根浏海而已。 这女人见过！虢首封想起来了，就是在火车上无声无息出现的刺客。 易云嫦也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把拽住准备缠斗上去的虢首封，拍拍他的胸膛开始比划：;朋友！ ;啥？！虢首封这一声稍显大了些，然后听见;嘘……。声音有点奇怪。虢首封偏头望了望十步之外的女人，感觉她嘘他的声音不象是嘴里发出来的，而象是直接从脑子里扩散出来的。 ;真敏锐啊，夜行者。 虢首封瞪大了眼：她真的没有动嘴皮子！ ;我是秦欧米伽，你直接叫我欧米伽就行了。是友非敌。我是来帮忙的。欧米伽望了望山下越来越近的火光。;我们要换个地方说话了。或者以后再聊也可以。 虢首封：;……等等，我还什么都没说啊？ ;我可以和人直接用意念交流。如果你想听听易云嫦的声音，我也可以从中牵线搭桥。 虢首封倏地望向怀中狗崽：他还从没有听过易云嫦的声音，不知道是怎样的声音？不用声音振动也能分出动听和不动听吗？ 易云嫦眼巴巴地望着他，似乎并不知道他脑子里多出了一个声音，多出了无数个与当前局势无关的念头。她还在飞快地比划着。虢首封心思不在手势上，艰难地辨认着： ;她在铜口帮我过。 ;她是朋友。 ;她是…… 欧米伽在他脑海里轻轻咳了两声，有些尴尬地说：;牵线搭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夜行者。现在你们两人都没有静下心来，我也无法静心，做不到。 做不到你还说个屁！ 虢首封直接开口，因为对方可以读取他的意念，所以并没有放大音量，几乎是出口就消失了的声音。严格说来，只是让易小狗听见，安易小狗的心。;叫我夜三就可以了。我暂且相信你是朋友吧。难怪当初在火车站追着追着就把你追丢了，原来你对易小狗没有敌意。 欧米伽默了两秒，坦率地回答他：;我是来保护她的。 虢首封失笑。;保护？你是谁派来的护卫？ ;不，不是谁派来的。是……基于一个人的遗愿。那人死前做了一件坏事，伤害到了云嫦。她对云嫦有愧，希望有生之年里，易云嫦能好好活下去。我是来确保她活下去的人。欧米加在他脑海里说，;为了完成……一个朋友最后的心愿。 虢首封匆匆看了一眼易云嫦。 易小狗的双眼清澈见底，一点也没有受过伤害产生的浑浊体。 他暗暗纳闷。 ;不过现在看起来，有你在，她的危险并不大。反倒是……欧米伽转身望了望村庄上面的不归之森。;那边几个小朋友更危险。 ;现在不是海侃的时候。欧米伽也开口了，和虢首封一样，纯粹是为了说给易小狗听。;我感觉到有五个醒族在一个唤醒者的带领下，直接绕上山道去堵人了。得去救他们。你们呢？ 虢首封又吃了一惊，他立刻明了欧米伽的精神感应能力超乎寻常的强，很有可能是某种特殊的异能者。但是精确感应到数量，这种事放在整个灵界都难以想像。 欧米伽不能用强悍来形容了，她已经达到了;半神的地步。 虢首封的心海里浮出无数个问号，更不喜欢这种莫名其妙丢了主导权的局面。他抿了抿嘴，不快地说：;我跟着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8章 进入后半夜，天气变得不怎么友好。 首先是积雨云越堆越厚，象女人快舞时翻飞起来的裙裾层层叠叠，沿边偶缀一丝银条的雷光。 云肚深处，闷声滚动。 ;这样的天气很不妙啊。古希道三番五次抬头也没有找到虢首封的影子。一想到虢首封要在这么恶劣的天气升上高空，那和避雷针有什么区别？不知他穿的那身黑衣是不是绝缘材料。 天边一道电光闪过。 古希道浑身一颤，感觉自己也遭了电击似的酥麻酥麻。他低头一看，才发现是和何贞姑同时扶在同一棵树上，现在指尖挨着指尖。 古希道耳根发热，尴尬地把手缩回来。 结果何贞姑根本没注意，同样是把手收回去，她转眼就走到前面去了。 古希道追在后面，心如擂鼓般跳动，砰砰的声音比天上打雷的声音还响。他：;呃，还没到吗？那、那个，贞……贞……贞……阴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越过去，与何贞姑肩并肩地同行。 阴馥：;贞姑，断龙崖还没到？ ;快了。何贞姑回答。 回龙谷，断龙崖，生死一线牵。 回龙谷四面环山，中间凹成一口盆地。站在中央环顾，可以清晰地望见周围天上一圈山脊线。这条环形山脊线在回龙村西边有一个巨大的豁口。那便是断龙崖。 相传两万年前魔龙老祖宗殒落时，化成庞大的龙身盘踞在这儿。他死后一身魔气腐蚀大地，因此形成了凹谷，龙脊则化成了四座连成一线的大山，统称回龙山脉。西面连接着原始森林，直接叫回龙山；东面的则叫围山。 又过了一万多年，回龙山脉突然崩出一个缺口。据说是当年魔龙首尾相衔之处，因而形成了断龙崖。 断龙崖上有一条与不归之森夹出来的缝隙，既不受回龙谷的屏障影响，又不受不归之森的盅惑影响，从那儿钻出去，就可以进入围山。围山后面便是灵界的文明社会了。 贞姑在路上已经把断龙崖的地理形势细细交待了一遍。 ;翻过断龙崖是关键。围山则是最后的障碍。只要跨过了这一崖一山，我们就自由了。这是两年前她给自己设定的逃亡路线。还没来得及实施，她就被回龙教抓了回去，还做了回龙教的圣女。 宛柒犹犹豫豫地问：;都已经过了两年了，那个屏障缺口还在吗？ 贞姑没有吭声。 古希道咬了咬牙，狠声道：;不在也得在。 ;我先说好，何贞姑轻声说，;虽然我没去过，但是断龙崖是出了名的危险。那儿是魔龙断首之处，似乎还盘旋着一股连醒族也压制不住的神秘力量。不然这么多年，断龙崖早就不是断龙崖了。这么大一个豁口，站在谷底都能望见。以龙鑫那变态扭曲的性格，哪怕是牺牲五十个醒族完全献祭，也要把断龙崖填平了才行。 可是连龙鑫也避而不谈断龙崖。 也只有何贞姑这样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才敢翻上去。 ;……一不小心，可以就会掉进不归之森。何贞姑说，;只有崖壁上的一线凹缝，大概够一个人贴着崖壁落脚，然后就这样磨蹭蹭过去。这些都是老阿嬷告诉她的。 古希道默默地跟在后面，脑海里忽然想像了一下身材凹凸有致的贞姑，紧紧贴在崖壁上，风吹雨淋，一点点蹭过去的模样。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把视线往旁边挪了挪。;没事，到了断龙崖，我们先休整休整。阿馥只要多休息一会，就有力气召影隼了。那样的话，就算攀崖攀到一半掉下去了，也可以让影隼重新拖回来。 阴馥闻言，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什么玩意儿？把影隼当挑夫耍？ 何贞姑摇了摇头，说：;断龙崖不行。在那儿，连醒族的献祭都吃不开。有一股能量无形中会消化异能。如果靠馥馥的影隼，恐怕会出问题。 古希道讶然。 灵界也有好几个异能禁区，神神秘秘的。无论多么厉害的异能者进去，都被削弱成普能人，只能依靠自己手脚从里面爬出来。 没想到断龙崖也有这种效果。 ;嗯，那确实有些麻烦。古希道说，;不过那也没关系，就算掉下去了，再顺着崖壁爬上来就好了。 宛柒讥笑：;你说得好简单。那下面是不归之森哪。 何贞姑也说：;正是。先不说掉下去会不会摔死，反正掉进不归之森的人从来没有走出来过。 ;那怎么办？古希道一心给女人顺毛，结果左顺右顺都会打结，他的大少爷脾气顿时冲上来了。可是何贞姑回头警告似的看他一眼，他又蔫了吧唧地自个儿补齐整：;好吧，好吧，走一步是一步，到时再看吧。 他有些泄气，刚刚如雷鸣般的心跳也松驰下来，变得悄无声息的。 这时他听见山林里噼嚓一响。 古希道立刻站定。走在前面的三个女人也惊弓之鸟似的回过身来。他不动，三个女人也不敢动，都忐忑地望着他。黑咕隆咚的山林子里，连鬼门都看不清。 天上啪嚓炸出一道闪电。 她们总算看见古希道竖着一根食指抵在嘟嘴唇上，正在做一个噤声的小动作。 天色重新黑下来。 四个人矗在原地一动不动，就算真有搜捕者路过，也只会以为这儿多出了几根草。 四周时不时有嚓嚓的声响。既不像晚上出来捕猎的猛兽足音，也不像蛇腹贴在地上磨出来的连贯声。 如果是搜捕者……方向也不太对劲。 古希道细细地思考。正巧天上又炸出一道强光闪电，然后是;轰隆炸开天空的巨响。强光之下，一切事物无所遁形。他与一个半伏着身，猫腰从一棵树后探出脸来的陌生人四目相对。 古希道一身寒毛炸成蓬蓬卷，再也顾不得什么地大喊：;快跑！ 前面三个女人吓得跳起来，同时转身、同时迈腿，同时往两棵树中间挤过去…… 姐姐们要不要这样默契？ 居然又被、卡、住、了！ 上次塞门还情有可缘……门小了呗！这次天大地大，你们往哪跑不行，偏要一起挤进两棵树的缝里啊？！啊？！ 古希道哀嚎一声：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你们偏闯！他脑后风声呼啸，凭着股被雷响炸出来的锐气他反手一抓，精准扣住一只手腕。随后一鼓作气，十八式擒身术随手拈来：抓来、贴身、撞胸、铲脚，然后一个反身过肩摔，硬是把比自己还要高两公分的人笔直抛了出去。 那人飞出去的时候，还拖长了尾音;咦……啪！砸地上了。 ;格斗技练得不错。那人爬起来的时候还在咕哝。 古希道头皮一阵阵地发麻：要命，这家伙可不是何济世那种名不符实的孬种。他回头故技重施，一临门脚踹出去……电闪雷鸣中他发现何贞姑在中间，左边阴馥右边宛柒。如果是以前，他必踹中间那一个。但这次不行，他下不去脚，于是一脚右偏狠狠踹宛柒屁股上。 死道友不死贫道，痛宛柒不痛贞姑。 宛柒;嗷的痛叫，被踹得第一个踉跄扑出树缝，然后跪在泥里狗吃屎。她还来不及抱怨，又听见后面古希道怒吼：;还不跑？！ 三个人争先恐后往断龙崖跑去。 古希道回身继续和人喂招。他揪到空子啪啪扇了那人两大耳刮子。对方生生受了他两巴掌，人象熊一样左摇右晃的。 古希道又一脚飞踢。哟嗬，正中面门。 对方直接仰倒。这一脚完全没有留力，哪怕身再强体再壮，最少也要晕晕头。更何况喂招中，古希道发现自己忌惮过了头，除了身高，其实对面根本没什么好顾忌的。他把人踢翻在地，立刻返身追人。 身后人虚弱地叫唤：;臭小子别去…… 古希道不管那人看不看得见，回头做个鬼脸：呸，信了你的邪。 然而等他冲上断龙崖那个杂草不生的秃平台，心想：还真不如信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9章 何济世带了一帮人早守在断龙崖上了。来一个逮一个，来一双抓一双。 等到古希道冲上断龙崖时，何贞姑三人被捆得象肉粽子一样坐在人群里。天上电闪雷鸣，倒映出何济世那张得意洋洋的小人脸。 古希道睚眦迸裂。 ;所以啦，都叫你不要来啦。先前被他揍趴的人现在慢悠悠地穿过他，往断龙崖走去。天上闷雷连响，这人的声音拖拖拉拉的，截成半句半句落在古希道耳朵里，几乎没有飘散到前方。 古希道匆匆瞥了那人一眼：长手长脚，身高最少在一米八九以上，有很多高个子的坏习惯，他身形微微佝偻，象长弯的竹竿；高鼻梁，薄嘴唇，双颊凹陷，两只眼睛半开半阖，头发乱得象鸟窝。一道惊雷闪电劈下来，古希道觉得他脸色比雪还苍白。 看清这男人的同时，何贞姑睁大眼，何济世也睁大眼。虽然同时睁大眼睛，表情却截然不同。何济世恼怒喝问：;柯白你搞什么？为什么不抓他？你想背叛大长老吗？ 被叫做柯白，撵了古希道半条道的男人边走边慢吞吞地摆手，说话也拖拖沓沓打不起精神似的：;抓什么抓？都铁板钉钉的事儿，让他自己过来受捆。 何济世直接被他的懒散态度逗乐了。;合着你还以为大半夜不让你睡觉，就是来游游山呢？ 柯白挠了挠自己的鸟窝头：;啊？游山？那我不游了，放我回去睡觉如何？ 何济世脸一沉，毫无预警地伸手，抠住身边一女人的颈子。那女人二十七、八岁的模样，看着和何贞姑差不多高矮。被何济世掐住脖子，下巴立刻昂起来了，目光幽幽地望着柯白。 难得的是，那女人一句话都不说，一副逆来顺受的作派。 柯白顿住脚，又挠了挠鸟窝脑袋，苦恼地拖长音节：;何济世哪，你怎么每次都拿凡凡撒气？ ;我拿她撒气？ ;对唤醒者多一点怜爱之心，不好嘛？ 何济世被他两句话气得鼻孔都扩大了，直喘粗气：;去抓那臭小子！ ;古希道！被五花大绑的何贞姑突然扬声：;断龙崖有限制异能的神秘能量。哪怕是醒族在这里献祭，力量也会被压抑七成。你快跑。不用管我们。 柯白已经慢吞吞的转过身来了，仍然是睁不开眼睛的模样。;别跑啊，他慢吞吞的说，;信我。既然来了，就不要走啦。不会害你的。 古希道后退了一步。 何贞姑又在柯白后面大声喊：;柯白是教里数一数二的醒族，他不仅是献祭的高手，还是格斗道十二段的高手。不要和他硬…… 何济世狠狠扇了贞姑一巴掌。何贞姑当场被他打得飞出去一米远。 ;喂，何济世！古希道立刻喊道，;打女人算什么狠，有本事你过来跟我单挑。 趴在地上的何贞姑还没有放弃：;在场包括何济世和柯白，有五个醒！何济世一脚踹在她肚子上，何贞姑当场呛声，趴在地上又咳又呕。 ;何济世！ 柯白回头看了看，耸耸肩：;小伙子，你也看见了，何济世这个混蛋王八蛋对女人、对唤醒者没有一点怜惜之情。他自己一觉醒，就不顾一切手刃了自己对应的唤醒者。对付这种贱货，可别抱有幻想。一旦你逃了，他铁定会拿贞姑、拿你朋友出气的。就算他在这里把贞姑杀了，龙长老也不会感到不快。事实上，回龙教最近想换一个更听话、更识时务的女人来当圣女。贞姑一旦退下圣女神坛，是不可能再有活路了。你可要想清楚。 何济世也在那边抬起头阴阴一笑。;放心，我只会把她打得半死。她是熊浩的唤醒者，魂魄应该不会太虚才对。我把她丢进噬人坑里，也许还能得到一两枚魂丹。 何贞姑抬起头望着古希道。天上电光闪闪，照亮她沾了污泥的白脸。;你走。她冷静地出声。 古希道双脚象被钉在原地似的。他一动不动地望着何贞姑，再深吸一口气徐徐吐出来。他看向柯白：;来吧，看看谁输谁赢。 ;有种！柯白朝他比个大拇指。 ;小白。刚刚被何济世掐着脖子威胁柯白的凡凡突然开口，她有一管好听的黄鹂音。;你要小心。 柯白头也不回地挥挥手。;欧……啦……话音未落，身形如闪电般窜到了古希道面前。 古希道一惊，连忙后退。 柯白抬起一脚，一记和刚刚古希道一模一样的凌空飞踢直取面门而来。如果不退，这一踢还真施展不出来。反倒是古希道的退让，给了柯白这个机会。 真是个小心眼。古希道暗哼。同时他在重心不稳的情况下把头偏开。 那一脚落在他的肩上，带着千钧之力直接把他压了下去。 古希道大惊。 柯白使的是飞踢。按力道的方向，即使受了这一脚，古希道也应该飞出去数米才对。没想到他竟然能改变施力方向，伪踢实点，硬生生把古希道控在原地不能动弹。 古希道轰然砸地，把断龙崖上干涸的泥板地砸出一个浅浅的人形凹坑。 尘土飞扬。 ;希道！ ;古希道！ 三个女人高低不一地惊叫起来。 古希道迷迷糊糊的，只有贞姑的惊叫给他带来一线清明。他四肢百骸散架似地疼痛，低低地呻吟：;你还真不留力！ ;啊啦，小伙子，你大概没弄清楚，我们是敌对立场？ 古希道吐了一口血沫子，咬着牙从地上爬起身。 ;刚刚那一脚，是你自己的实力还是醒族献祭后的力量？ ;小伙子知道得挺多嘛。从哪知道的？ ;呸，猜的。 柯白双手插兜，佝偻着背，象个小老头似的。他慢吞吞地耸肩，慢吞吞地说：;格斗道十二段，醒族B级，不都是实力嘛？有什么区别？ 那典型的痞子架势，让自视为纨绔的古希道想呸他;臭不要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章 柯白再说：;这么多人摆这儿可不是当摆设啊，小伙子。 古希道环顾四周，心微微一沉。他环视到一圈虎视眈眈的眼睛。这次回龙教声势浩大地把人堵在断龙崖上，看来是不把人绑回去誓不罢休了。再看这些人一个个表情狰狞的，说不定当场格杀也不一定。他有些发愁，难道今天晚上真要折在这儿了？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柯白大拇指朝后比比，问：;看出来了吗？ ;啥？ 柯白啧了一口，手点着人群转了一圈：;E级吴正雄和牛大，F级莫心，C级何济世，再加上我，他食指抵着自己的胸口，;B级柯白。一共五个醒族。你们面子真大啊。回龙教十分之一的醒族熟练工都被派来围捕你们了。 古希道十分郁闷，注意到这些被点出来的人，各执一角，站位都是互相守望的位子。这次的包围象真正的铁桶。行军布阵也就是这副阵仗了。 古希道：;怎么，你们五人打算一起上？最好是这样，他暗暗祈祷。最好五个醒族都挥舞着拳头一涌而上，说不定那样他反而能找到一线脱逃的机会。 ;不是已经一起上了吗？柯白反问。另外四个人，除了何济世慢慢走过来，其余人都站着没动。不，也不是没动，那三个人蹲了下去，双手撑在地上。 天上一道强光闪电，然后滚滚雷鸣。那道白光把蹲下去的三个人动作照得纤毫毕现……他们在念念有词。 古希道寒毛爆炸。 柯白耐心地给他解释道：;我们确实要一涌而上。大概和你想像中的一起上有些差别。能打的，比如我和何济世，是正面扛你的肉盾，不能打的，则会站在后面献祭拉防御网，把你的退路封死。你往后面看，对，后面。滋啦……对不对？他们已经献祭出一张电网，把整个断龙崖包得密不透风。你想跑是没得跑了。所以我就说，你何必来呢？明明是送死。你不想变成电烤小乳猪，就只能往前跑。往前跑，那就是跳崖了。下面是不归之森，保证你血本无归。唉，惨，真惨。 古希道郁闷得不行了。他身后确实是一阵阵交流电滋啦啦的声音。因为隔得近，浑身毛发有微微卷曲的迹象。 难怪柯白刚刚那一脚没把他踢飞，而是把人定在原地。如果一脚踢飞，他现在应该挂在电网上变成了名符其实的电烤小乳猪。想到这，古希道一顿……这个柯白，刚刚是救了他吗？ 何贞姑在人群里大喊：;古希道，你快逃。别听他的，断龙崖有压制异能的力量，醒族献祭的力量也被压到最低程度。他们只能慢慢叠加献祭。现在电网还电不死人，你冲出去就行了。快走，古希道。 古希道暗暗叹了一口气：你这样，让我怎么忍心离开？ 柯白看了看他的表情，又回头看了看何贞姑。他若有所思，对古然道单手一比划：;你们…… 何济世已经走过来了，冷笑：;柯白，我来。 柯白没说话。 ;走开。何济世傲慢地斥道。柯白垂下眼，慢慢退后。 古希道动了动肩膀，只觉得刚刚被柯白脚踢过的地方还在作痛，使不上力。他没有表现出来，转而对何济世冷笑：;怎么，就你这种手下败将还想和我单打？ 何济世咧咧嘴，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单挑？你不知道醒族如何打配合战吧？喂，柯白！ 被叫到的柯白皱眉，嫌弃地嚷道：;这不公平，何济世。你明知道断龙崖…… ;少罗嗦！ ;龙长老可是表过态的，我不能动用根本。 ;随便献点小祭，不会让你动用根本。何济世狂暴了，;你怎么回事？ ;因为没有醒族会喜欢在这里献祭啊。说归说，柯白还是屈服了。他两指一并，点点自己的眉心然后指向何济世，口气非常敷衍地吟诵：;吾以轻魂为祭，愿何济世拳速加快。一点白光从柯白眉心里渗出来，象他这个懒人，一点也不急躁地飞向何济世。但是白光一触及何济世，就立刻融入到皮下血肉之中。何济世双臂肌肉肉眼可见地鼓了鼓。 古希道不是第一次看见献祭了。或者说，这才是他认为的传统献祭的模样。另外两个被人堆守着，双手撑着地面神神叨叨的家伙一点存在感也没有。 古希道眼皮直跳。 眼前的何济世真有一种被强化的感觉。 ;来吧！何济世挥出了第一拳。 是个直拳。 古希道意识到招式的时候，这一记直拳已经直接砸中了他的鼻梁。他蹬蹬蹬地倒退了三步，背挤在看不见的电网上，立刻发出呲啦的声音，一股熟肉味都被浇了出来。古希道咬着牙躲开第二拳，朝前一扑，用三个驴打滚远离了电网。血、汗，混着泥沾在伤口上，他单膝蹲在地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抽搐。 ;希道！宛柒尖叫，;不要管我们了，快跑，快跑！ ;叫鬼叫，闭嘴！古希道毫不客气地吼回去，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何济世。 何济世为了痛扁他，手上真是不留余力。古希道躲开了第二拳，他直拳正中电网，遭遇了和古希道一样的待遇。不过他倒是纵情嘶吼一声，一点痛都忍不下去。;柯白、柯白！ ;吾以轻魂为祭，愿何济世伤势复愈至无。 当那点雪白的魂斑消融在何济世身上时，后者露出一个通体舒泰的表情。他找到狼狈不堪的古希道，笑道：;再来。 ;古希道。 古希道眨了眨眼，把凝在睫毛上的汗珠眨下去，循着声音一望。 何贞姑紧紧抿着嘴，眼睛里蓄着粼粼的水光。她不再大声劝古希道逃走，而是哽咽着说：;保重，撑住。她尽力刻制，声音又低又平，好像没有感情。古希道偏偏从里面听出泛滥的酸楚。他给了她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大声回答道：;嗯！ ;数数吧。何贞姑说，;数到三十。 数到三十会有什么不同？古希道迷茫地想，然后摇晃着身体站起来。何济世紧握着两个拳头，向他冲过来。 ;快数！ 数就数吧。古希道自暴自弃：;一！ 右勾拳打在他的颧骨上。他脑子里嗡的一炸。 ;二！ 上勾拳打在他的肚子上。他五脏六腑一阵翻搅。 ;三！ 左勾拳即将撞及他的太阳穴。刚好他踉跄一晃，避过去了。 ;四！ ;五！ ;六！ ;…… 他数得越来顺溜，挨打的次数却越来越少。这具身体平时并未疏于锻炼，现在抗揍的系数也开始直线上升。然而再怎么抗揍，在重拳频出的压制下，他也逐渐走向强弩之末。被捆绑的三个女人泪眼汪汪的看着他，断龙崖上只听得见嗵嗵拳响和他数数的声音，其余一点人声也没有。 古希道数得二十九的时候，终于以掌挡拳，挡下了一拳攻击。 ;嘿，何济世。古希道猪头肿脸地笑道，;你拳头不怎么刚啊。不然，打了二十几拳，还没把人打死？ 何济世朝旁边吐了一口唾沫：;柯白！ 柯白跟在他身后慢悠悠地说：;别浪费原材料啊，何济世。抓活的，丢进噬人坑多好？我看他这么顽强，想必魂魄也…… ;要你管！何济世怒吼，;这是小事，我做主就行。 柯白半晌没吱声，直到何济世又咆哮了一声，他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说出祭语：;吾以轻魂为祭，愿何济世力道加重一成。 ;一成？！何济世杀红了眼，他凶狠地回头瞪向柯白，;一成是什么意思！ ;小白。被三、四个普通教众夹在中间的唤醒者凡凡朝柯白轻轻摇了摇头。 柯白又叹了一口气。;吾以轻魂为祭，愿何济世力道、他还是顿了一口，然后才补完：;加重三成。 ;柯白你！ ;极限，极限。柯白缀在何济世身后双手一摊。 何济世咬了咬牙，阴戾地瞪向古希道：;也罢。一共加了四成力道，把人脑袋打开花的力度足够了。他被挡下的拳头强行突破，直取古希道面门。 古希道一边退，一边数：;三十。 原来数三十下是这个意思啊。他笑了笑。三十是命绝之数。 身后噼哩啪啦一阵电响。古希道刚刚闭上眼睛，准备受死，突然被人扳着肩膀，大力往旁边一推。他猝不及防倒下去。何济世的拳头带着破风的声音擦过脸颊，倒下去以后他才觉得脸上多出一线刺痛。 破皮了。古希道的身体迟钝了，思维还是非常敏锐。他又庆幸又惊讶，不知道是谁出手救的他…… 一声令人牙碎的拳拳相撞声冲击到耳膜。 何济世惨叫：;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1章 何济世跪在地上，杀猪似地惨叫。他左手捂着右手，右手肿胀变形，颜色紫红，五根手指朝着不同的方向怪异扭曲。 ;柯白！柯白！ 柯白也傻了，他从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打法，一拳硬碰就把何济世给废了，而且对方还是个…… 他被何济世惨叫惊醒，连忙两指并于眉心，刚说两个字：;吾以…… 那个默默看着何济世惨叫的女人突然抬起头，眼里凶光大涨。 柯白心一惊，感觉自己是被猛兽盯上的猎物。他果断中止献祭，迭步后退。那女人身轻如燕，直接从何济世头上跳过来，直奔他而来。柯白嘴里泛苦：多大仇？ 古希道做梦似的，怎么也想不通形势是如何逆转过来的。他只知道，何济世被人一个照面就打残了。把他逼得手足无措的柯白也被缠得分身乏术。最重要的是，他不认识这人。夜三、虢大侠呢？ 回龙教一群乌合之众懵懵懂懂地看着场中打得风生水起的两个人，情不自禁地后退。 就连何济世也被迫跟着人群一起往后挪。他捧着自己的断手怒吼这群废物：;还不看好人质？！ 古希道回过神，不管不顾地朝着何贞姑三个人爬去。还没等他赶到，耳边轻轻一声破气音。正在提拉何贞姑的教徒应声倒地，五窍流血的一命呜呼了。古希道顿了顿，感到身边多了一些热呼呼的人气。;夜三哥！他嚎，;你再来晚一步，我命都没啦！ 天上电光一闪，照亮人间猪头。 虢首封扶着易云嫦，两个人刚刚落地，被古希道一仰头的新造型吓得脚下趔趄。他们：;…… 中间被武斗拓开的圈子越来越大，是个活人都知道离中间那两个怪物远一些比较好。何济世捂着断手也一退再退，被人与一块凸起的岩石卡着动弹不得。他艰难地搜索到两个醒族：;吴正雄、牛大！治愈我！奈何隔得有些远，场上又人声鼎沸的，那两个人直接当作没听见。 何济世通红着眼睛在混乱中四处乱寻，终于在附近的人堆里扒拉出一张其貌不扬的脸。;莫、心！你是来吃屎的吗？ 虢首封被何济世大吼大叫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他望着狼狈的何济世先是轻轻;呵了一口，然后拍拍易云嫦的肩膀，对她比了比手语：;趁他病，要他命。你呆在这里不要动。 古希道扒拉开何贞姑身上的绳子，又和何贞姑分头扒开阴馥和宛柒身上的绳子。 易云嫦拽住虢首封。;醒族！ 虢首封：;知道。我去结果他。 ;不只一个。 虢首封心跳加快，他低下头意味不明地打量易云嫦。他当然知道这儿不只一个醒族。他们都知道。可是现场这么混乱，一群乌合之众只求自保，是不是醒族有什么区别吗？ 可是易云嫦为什么要注意这一点？ 她的直觉告诉她什么？ 一想到她被直觉驱使，他就心烦意乱。 虢首封：;不用担心。 易云嫦摇了摇头，目光越过他直接在人群里找了一圈，定格在两个缩头缩脑的剽悍大汉脸上。那两个人壮得格外与众不同，一看就知道是被醒族;改良过的家伙。 易云嫦拍拍虢首封的胳膊，引起他的注意后说：;他们，危险。 何济世现在不是最危险的，最危险的是这两个…… 易云嫦：;醒族。 虢首封眯起眼睛，他匆匆说了一句：;交给我。你不要乱动。然后朝那两个人走过去。 这时天上忽然下起了大雨。大到暴雨。 天公常有不作美的时候。这个美也太不作了一些。简直是泄了闸的洪流，说下就下，哗啦一下把人的视线都遮去了七成。在座的各位全成了落汤鸡。 虢首封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易云嫦还保持着比划手语的尾部动作，被天上巨量的水兜头兜脑的一浇，人象根木棍似地傻住了。她模模糊糊看见虢首封回头，双手连忙动了起来：;你要小心！ 虢首封弯弯嘴角，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雨幕起到了屏蔽作用，但虢首封还是准确无误地感觉到那两个躲躲藏藏的人。 易小狗说得不错。一堆人里，只有这两个才是最危险的。 他们一身浓浓的杀意全都冲着易云嫦过去，甚至分有几成分给照他们杀来的虢首封。 是因为回龙教真正的主宰者龙鑫特别关注易小狗吗？虢首封想到质子袋里被他捂得热呼呼的醒族研究日记。心里有个模糊又格外不快的念头闪过去：果然，只有她才是最特别的那个？ 他扒开两个碍事的教徒，其中一个被他一扒直接掉进了场地中央。可怜虫：;啊……！连惨叫声都只憋出半管，人就没了。 现实总是特别残酷，容不得人细想，只能凭着本能去行动。 虢首封冲过去，雨声哗哗地刷着耳膜，但他还是清晰地听见喁喁碎语夹杂在雨中：;吾以身魂为祭……他抬起一条腿，踏空刃直接冲着正献祭的彪形大汉飞过去。 过去百试百中的招术，一旦牵扯上醒族就不怎么灵验了。 踏空刃飞出不到五米便撞在一堵看不见的空气墙上。嘭的一声刃锋气化炸开，在雨里溅出一片华丽的水花。 另一个守在旁边的汉子阴测测地盯着他，嘴里同样在念：;吾以身魂为祭，愿苍天大地护牛大周全。 这群贱贱的醒族。 醒族仅凭献祭这个不能动，还要靠嘴念的异能居于异能榜之首，最大的优势在于它;无所不能。应该说，是近乎无所不能。献祭最大的缺陷是不能对自己发生作用。但龙鑫多年研究，居然领悟了醒族献祭可以;相互作用。 前面醒族的祭语语速拖得格外长，后面这一个醒族已经祭献完成了，他才念完半句。 虢首封迫不得已，只得先解决后面献祭的这一位。管他是谁呢？他直接冲到人面前，对方愣了一下，接着便被他一抬肘顶到下巴，顶到飞起。 挡在虢首封面前看不见的防护墙不翼而飞。 正在献祭的牛大嘴不能停，眼睛十分紧张地望着他。 ;愿回龙教新旧圣女…… 一个、二个、三个。 虢首封看了一眼场中央被欧米伽追着打的柯白。他也被欧米伽那可怕的战斗力小小惊了一下。 四个。 欧米伽在来时的路上是怎么说的？ 一个唤醒者，五个醒族。 还有一个在哪？ 他抽出半份心神继续在混乱不堪的人堆里寻找异于常人的人，一边冲着喃念不断的牛大抬腿。 ;皆归…… 牛大面露绝望之色。 当踏空刃再度飞出来的时候，他的祭语刚好结束。 ;何济世！ 献祭完成的醒族牛大直接被虢首封一招踏空刃劈成了两半。血溅到半空又迅速被暴雨浇落下来。地面被血染得大红。 有一个传说：醒族是受天道眷顾的族群，任何胆敢无故杀伤醒族的灵界人都将受到天道严惩。 凡杀该隐的，必遭报七倍。 ;贞姑！ 虢首封身后有人惊叫。 虢首封回头，一瞬间连心跳也停了。他看见何贞姑腾空而起，即使古希道反应迅速，第一时间抱住她的双腿，试图把她拽下来，却被看不见的大力带起来，朝悬崖断口处飞过去。还有一个身影飞在他们前面，是…… ;云嫦！虢首封第一次叫出这个名字，叫得肝胆俱裂。 易云嫦只来得及匆匆掉头看他一眼。下一秒她一头撞在何济世身上，何济世周身正闪耀着被互相作用的献祭白光，被她当头一撞，顿时踉跄后退。他抱着易云嫦刚刚稳住身形，何贞姑和古希道又恰好飞到。又是一撞，四个人滚作一团。 被祭语拿来当垫背的何济世脚下一空，他面露惊惧…… 隔空飞来的三个人也是满脸震惊…… 他们掉下了断龙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2章番外之第一死劫（上） 吞口婷婷回望吞口氏的本家宅邸，建筑物的巨大阴影笼罩在她们母女二人头上。她一时露出心怯的表情。 这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从出生一直到出嫁，她都在这儿生活，却从没有象现在这样害怕过。害怕的心情来得莫名其妙，但吞口婷婷相信自己的直觉，她抱紧了熟睡中的孩子，转身大踏步的离去。 小车里，易峰一直心怀忐忑地等着妻女。直到吞口婷婷远远地走过来，他的心才落归原处。 ;怎么样？还顺利吗？易峰帮着妻子把女儿固定在车后座的安全座椅中。小家伙醒了，睁着圆溜溜的双眼看爸爸，粉嫰嫰的嘴唇很自然地向上弯出一个孤度，心情很好地踢蹬着小脚。 ;乖，不闹。易峰摁住女儿的小脚，等着吞口婷婷给她绑紧安全带。 小云嫦一脚踢在他的肚皮上，嘴里大叫着：;喜、喜、喜！易峰作势捂住肚子嗷叫一声，逗得小孩子哈哈大笑，他凑上去在女儿的小胖脸上啃出一排牙印。小云嫦笑得更欢畅了。 吞口婷婷心中的阴霾被父女俩携手扫得精光，她忍不住笑道：;好了，我们快回家吧。在这儿闹腾做什么？ 易峰逗弄女儿的手势微微一顿，他不着痕迹地掩饰过去，摸摸孩子头：;乖！然后返回了驾驶座。 顺利驶出吞口本宅后，易峰才小声问道：;怎么？测试不顺利？被他们发现了？他考虑事情，总是先从最坏的方面考虑，然后再考虑一个最好的结果，两相权衡之后取其轻。 吞口婷婷摇摇头。;很顺利。只是感觉……她迷茫地看着前方，;感觉不好。到底是为什么感觉不对劲，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母亲说她不应该把心事藏在心里，而应该尝试让丈夫替她分担一些。可是那些猜测都属于莫虚有的范围之内，她说出来，只是平白无故多了一个人和她一起担惊受怕罢了。 易峰平常应付易家上下相逼的压力就够心力交瘁了，她实在不想拿这些子虚乌有的小事来烦扰他。 易峰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腾出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吞口婷婷笑了。;别操心了，一切顺利。你仔细开车。 易峰顺势一拐，小车开上了沿海攀崖的蜿蜒蛇道上。 吞口婷婷：;母亲为云嫦施加了一个言祝。 易峰挑挑眉。;岳母的言咒之力放在整个灵界来说都是第一名，无人可以超越。有她言祝云嫦，是云嫦的福气。但是看妻子的脸色，似乎不是简单一个言祝的事。他心一沉，问道：;难道言祝不顺利？ 有一些话，他不好和妻子直言不讳。 能坐在家长位子的，不是狐狸就是狼。结婚之前，父亲数次问他：;非要吞口氏家那小姑娘不可吗？ 当然非她不可。此生唯有与她相伴，人生才算完美。 易峰重重地点头，再次表示非吞口婷婷不娶。妹妹易萍站在父亲身旁，眼眶都红了，他视而不见。 易氏家长沉默良久，才点头：;吞口婷婷孩子被养得很好，很良善了，不象是作为唯一嫡系的继承人养大，倒象是给我们家做正夫人培育的。算起来，你们倒是天生一对。 一向矜贵的听父亲松了口，忍不住微笑起来。 易氏家长话锋一转，加了个犀利的转折：;可是她母亲……能成为家长的人不是狐狸便是独狼，我看她母亲即是狐狸又是饿狼。你就这样顺走了她唯一的继承人，后续还不知道她会出什么事。易氏家长叹息着摇摇头，;她已经过了最佳生育的年龄，丈夫又早早去逝，过继一个继承人到底不如自己亲生的好。 ;可别过来和我们易氏抢继承人就好。 易峰：;到时候我和婷婷多生两个孩子就好了。多生两个孩子，却不提多生的两个是男孩还是女孩。 易氏家长瞥了眼身边的养女易萍，捋着长须呵呵笑了起来。他着重提醒道：;我们易家家长，需要男丁才能继承，不会象吞口氏那样可男可女。 易家作风刚硬，异能也施展得十分阳刚气。女性易氏的异能发挥得十分吃力，掌家也难以服众。在易家，女性只会成为附庸，最多成为男性家长背后的支架，默默无闻地奉献出自己的一生。但是也有很多人盯着易家家长右手边的位子不放。 易萍，是从分家提拔上来的养女。她本来是作为下一任家长……易峰的夫人来进行培育的，没想到易峰只视她为妹妹，毫无男女之情。如今吞口氏成为易峰的妻子，整个易家就更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易萍无数次以哀怨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哥哥。 易云嫦的诞生莫名使易氏家长转变了态度，整个易家的家族气氛越发风云诡谲起来。有人匿名告知吞口家，说易峰新出生的长女身兼双项异能。这个消息一放出来，立刻若得吞口家喧哗不已，连吞口氏动用家长权柄也压不住越来越高涨的呼声。 单异能在世家贵阀间算普遍现象，但是双异能却极其罕见。如果单异能是世家贵阀的普通标配，那么双异能绝对是豪华配，是众人眼红、趋之若鹜的梦想与追求。 一家拥有一个双异能，其兴旺之势指日可待。这样一想，吞口家就更想不开了。诞下双异能小女的女人，本来就是他们吞口家原本要继承家业的唯一嫡系啊，却被冠了易姓。此消彼长，易氏有了双异能，眼睁睁就要看着自家避让锋芒，如何让人咽得下这一口鸟气？ 易氏矢口否认，吞口氏吵闹不休，最后折衷的方法便是把婴儿抱到吞口家，由十位长老出面检测其是否为双异能。 这样的检测将分三次进行。第一次是刚满月，第二次要等到六岁启蒙，第三次则是等到十八岁成年。 易峰和妻子商量好了，在孩子身上做了手脚。 第一次算是顺利过关。可是后面还有六岁大关，十八岁大关。年龄越大，越难隐瞒。到时该怎么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3章番外之第一死劫（下） 易峰皱眉，打了一下方向盘。汽车在蜿蜒盘绕的山路平稳行驶。 郦丰路是一条半面临海，半面环山的山路。风景极佳。尤其是太阳西斜的时候，水面波光粼粼，浪花拍碎在岩礁之中，水花飞溅中犬牙林立，远处天水一线血红渐长，自有一股萧瑟磅礴之气。 如果是以往，吞口婷婷必然会兴致勃勃地观望窗外。但这次，她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忽略了窗外的夕阳美色。 ;言祝不太成功。 易峰眼珠子动了动。;岳母亲自施展，也不成功？他有些不敢置信。 吞口婷婷良久才回答：;嗯。云嫦的命格似乎有些特殊。 ;什么意思？ 吞口婷婷小心地打量易峰骤然绷紧的侧颜，吞了口口水才说：;虽然母亲没有明说，可云嫦极有可能是九死一生命格。 易峰半晌没作声，然后惊道：;九死一生？！ 言祝施加在人身上时，需要确认人的命格，以免误触天机导致大祸。命格有两极端一中庸，福寿绵延是最好的极端命格，平安顺遂是最常见的中庸命格，而最坏的极端命格便是九死一生。 夫妻俩都陷入了沉默。只剩下小云嫦在后面咿咿呀呀自得其乐。 ;这不可能！我的女儿，怎么可能是九死一生？ 吞口婷婷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可是言祝就是这么个意思…… ……大难不死易云嫦，处九死之地，得一线生机。保企，保企，未来可期。 易峰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这是什么意思？他哑声，一肚子的火，;我们的女儿，难道连我都护不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深陷九死之地？ 易峰不相信。 他对自己的异能很有信心，也对妻子的异能有信息。他们俩都是自家家族异能人士中的佼佼者。光看这一次联合合作，隐瞒女儿身怀天赋之事就可以窥得端倪。只要他们联合，连顶级世家的家主都要避让其锋头。 之前的易峰一直沉浸在女儿诞生的喜悦之中，现在兜头一盆凉水泼得他清醒过来。他猛然醒悟，自觉过去他太过于自骄，竟然忘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现实。 ;对不起，是我的错。 婷婷讶然地望向丈夫。;峰？ ;如果不是我非要娶你，你本可以遇见一个更好的人，获得更好的生活。易家……易家对你来说，太阴暗了。易峰通过后视镜，望了望妻子。 吞口婷婷微微扬眉。;如果没有你，云嫦根本不会出生。 ;不，也许她还是会出生。只是，不是我易峰的女儿，更不会拥有这个让人心痛的命格。 ;易峰！吞口婷婷突然恼怒起来。后座咿呀不停的小云嫦也感觉到母亲的情绪，蓦地住了嘴，静静地看向前方。 易峰勉强笑了笑。 ;你听好。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嫁人，云嫦也根本不会出生。吞口婷婷犹豫了一会，还是过来捏了捏他握着方向盘的手。 易峰勉强压下情绪，回应了她。斟酌一番之后他告诫说：;以后你带着云嫦，离阿萍远一些。 ;易萍怎么了？她不是你的妹妹吗？在她看来，易家最有可能威胁到云嫦和自己的人，应该是自己的公公才对。因为公公纵容内斗，一票亲戚才会觉得自己有取而代之的机会，所以才会不断作妖。 易萍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女高中生，她能懂什么？就算要争权，好歹也要等她满了二十二岁才行？还有好几年呢。易家不成人，是没有资格争夺继承人的位置。何况，易萍她是女孩。易家的女孩接受的都是宜家宜室的贤妻良母教育，虽然这个教育并不太成功。 ;妈妈，喜！ ;妈妈，喜！喜！ 吞口婷婷压下满肚子困惑，回过头朝孩子温柔地笑：;乖囡囡…… ;爸爸！ 易峰手一抖，猛地回头。 ;当心！婷婷大叫。 小车在宽敞的山路上醉汉似地滑出一个S形，然后才稳稳当当地继续前行。 惊魂之后，车里飘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吞口婷婷温柔地笑望丈夫。;听到了。 ;我们小云嫦会叫爸爸啦！天哪，太聪明了。她才多大，她就会叫爸爸啦！ ;爸爸！ ;爸爸，爸爸，喜！ 易峰欢喜得回应着。 ;爸爸，喜？ 两夫妻都没有注意到，小云嫦正在皱眉，一副很不满意的表情……不对，不是这个音。 ;喜欢，爸爸最喜欢云嫦了。 ;喜？ ;对，喜欢。易峰乐呵呵地一遍又一遍重复。;喜欢，喜欢云嫦。 不，不对。不是这样。 易云嫦念了很多遍，直到她突然大喊：;爸爸，死！ 易峰的笑意还停在脸上，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他低头，看见白衬衫上洇染出一片血红色，随即一口血噗在前风窗上。 ;阿峰！ 易峰头一歪，全身的力气被抽得干干净净，脚还踩在油门上。 九死一生！ 易峰脑海里划过一张张人脸：父亲为难的表情，岳母获悉他求娶时的表情，易萍求而不得的红眼眶，还有妻女的欢颜……他拼尽全力去踩刹车。脚踩下去了，车不但没有减速，还有些失控地打滑，最后撞破了栏杆，腾空而起。 易峰脑中一空，电光念转之间什么都明白了：啊，原来所有的谋划全在这儿等着他呢。 ;阿峰！ 云嫦在后面吓哭了。 哎呀，原来是个小哭蛋啊。 ;婷婷，他艰难地说，一字一口血。;保护云嫦。他们的目标，是云嫦。为了云嫦，内忧外患齐齐到来；为了得到云嫦，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可以谋杀他们俩夫妻。他和妻子对视一眼。 吞口婷婷看懂了他的眼神。她心如刀割。 我恐怕不行了。易峰暗恨，如果早一些察觉，也不至如此。到现在，他甚至不知道是哪一边的人先得了手。他紧紧握了握妻子的手，然后放开;保护她、保护自己。活下去。 ……大难不死易云嫦，处九死之地，得一线生机。保企，保企，未来可期。 小车载着一家三口，笔直坠入悬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4章 洞外是倾盆暴雨，雨帘里时不时垂落电丝，打在森林深处。断龙崖上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 易云嫦腾空而起，朝着何济世飞过去。 ;云嫦！ 她心肝儿重重一颤，循声望去。 大雨倾盆，再翩翩的公子也要浇成落水狗。 可那是一张怎样的脸？撇开雨帘，易云嫦还是第一次见到虢首封惊慌失措的模样。 他正奋向朝她扑过来。 而她一头撞倒何济世。 何济世闷哼，倒退三步。他抓住不长眼的家伙，正想怒骂，低头一看顿时乐了。可惜乐极生悲，又有两个人飞撞过来，撞在易云嫦后背上，又把他往后推出两步。何济世脚底一滑，仍然舍不得放开易云嫦。等他发现易云嫦后面紧跟着的是何贞姑时，另一只又贪婪地揪住何贞姑。 何贞姑腿上缀着一条;长尾巴虫古希道。 何济世半只脚踩空，脚下沙砾悉索索地往下滑。他身形歪倒，勉强维持了平衡，四个人摇摇欲坠地合作一团。 ;柯白！何济世大叫。 柯白闻声寻人，在连连的雨帘里看清何济世危险的处境……都快坠崖了，还抓着两个女人不放。 他瞳孔一缩，忽然改守为攻，招式变得凌厉起来。欧米伽的反应够快了，还是没跟上柯白突然加快的速度，被一脚踢到半边脸。如果是个壮汉，当下就要气沉丹田，沉在原地伺机反攻。但她不行，她身形过于娇小，在一力降十会的作用下当场侧飞出去，在雨水里拖出十米的浪花。 柯白即刻向何济世跪下，以双手撑地：;吾以身魂为祭…… 人人心中都是绝望。只有回龙教发自内心地欣喜若狂。 ;阻止他。欧米伽和虢首封从两个方向扑向柯白。欧米伽第一个赶到，一掌打在他背心上。柯白呛声，生生受下这一掌。他嘴角溢出一丝血，瞬间被雨水冲没了。 ;不要！凡凡在另一边混乱的人群里声嘶力竭地尖叫。;他是自己人！ 欧米伽的拳头停在柯白太阳穴旁，满脸困惑地望过去：;什么？ ;愿何济世坠入不归森！ 天上一声雷炸，宛如连天也被崩出一个缺口。何济世脚下的土地轰然塌陷。 何济世的笑容僵在脸上，整个人朝后倒仰。连带易云嫦，何贞姑，古希道都跟着他一起栽倒…… ;云嫦！虢首封秒窜到悬崖边。暴雨把他淋得透湿，水象连线的珠子似后一串接一串从他脸上滴下来，打在易云嫦脸上。 手。 虢首封伸手捞她，堪堪触到她的手，下一秒她便从他掌心里滑脱出去。她拖着三个沉重的包袱，就在他眼前笔直地往下掉。 虢首封愣住了，还维持着捞人的姿势。雨水连线，直直坠落，追着易云嫦而去。 易云嫦仰起头，被上面落下的雨水打得眼睛都睁不开。她努力睁眼眨眼，也只看见崖上一相模糊的轮廓。她手上比划，嘴里无声地念：;别担心。我……随即被什么东西挂了一下，半边身子火烧火燎地痛了起来。易云嫦的意识瞬间断片，象被什么东西钩着似的，沉入黑暗。阖上眼的霎那，她还听见一声撕心裂肺地怒啸： ;云嫦…… 三声。她想，今天他叫了她三次名字，值了。 痛苦勾起了沉封多时的回忆。她在黑暗中扭身，曾经被遗忘很久的事情，伴随着尖锐的痛楚格外清晰地涌现出来……恶咒、欢笑、言语和死亡。 一个年轻女人搂住她，亲她的脸颊，温柔地安抚：;云嫦乖，不要怕。越安抚，她越感到委屈。 笑声变成了尖叫：;保护云嫦！ 她被人紧紧抱在怀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沉。 ;不长大成人，不能保护自己，妈妈的泪是咸的，一滴一滴，象乳汁一样滴进易云嫦的嘴里。;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你的……她浑身猛地一震，妈妈头撞在车窗上头破血流。一个巨大的浪花扑过来，拍打在车窗上。 满面血污的妈妈低头凝视着自己的小宝贝，轻声说：;云嫦记住，妈妈和爸爸都爱你。 黑暗涨潮，痛苦远处。四周静谧无声，尤如亡灵国度。 云嫦轻轻地抽噎，很快听见一个陌生人的笑语： ;小姑娘，谁对你这么狠心，竟然用血封大咒封死天生的神通？ 她顿住，在黑暗中支起身子。谁？ ;这是想把你炼成人傀好夺舍吗？可怜，灵识初成，刚识人间烟火，就要被人强行摄魂取魄，强占肉身。可怜。 ;哦？又是混血？血脉斑驳，也能意外酝成奇异神通。小姑娘，你比当年的大乔有过之而无不及，也该是带着天生使命降生人间的吧？呵呵……我似乎经常遇见你这样的异类。 这人说什么？易云嫦完全处于有听没有懂的状态。 ;你家长辈呢？难道他们也不肯护你？ 易云嫦脑海里浮现出翻车，落崖后拍打车窗的浪花，和一张被血盖住的残破的笑靥。 ;啊呀，那些死去的人全是你的长辈？小可怜蛋，那人的语气亲昵得令人不可思议。易云嫦明明知道这声音出现得有些诡异，还是忍不住生出一丝亲近感。 ;一招借刀杀人就除去你的父母，使你孤立无援？难怪能对你动手动脚。你能活到现在，实属不易。那人笑着说，;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小可怜蛋，我帮你一把吧。天生之材被人强取豪夺，实在是令我心生不忍。我帮你解开血咒大封，摆脱奸人，好不好？ 易云嫦根本没听懂。她活到二十岁都衣食无忧，除了父母早逝不能陪伴身旁，有人疼，有人宠，有人护，根本不象这个人嘴里说的那么;可怜。但她下意识的，还是顺着那人上扬的尾音，默默在心中回答了一声：;好。 那人象听见了她的回答，又反问一声：;那你用什么来回报我？ 回报？ ;也罢。我这人一向心软，最爱雪中送炭。帮你一把也行……只要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易云嫦有些明白了，哭笑不得：这个人真是斤斤计较，顺手施一滴水的恩惠，还非要指望别人涌泉来报。 可是，她更感到好奇的是，提前答应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5章 易云嫦脚下出现了一幅巨大的山水拼图。 拼图已经完成了大半，只剩天空一个小角空缺着。在风景画上，还重叠置放着好几块零散碎片。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站起来的。也不是站，而是悬浮在画面上。脚尖距离画面还垂有一定距离。易云嫦想，不是坠崖了吗？现在这种悬浮状态是怎么回事？ 拼图上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指如玉笋的手。那手拈起一块碎片，往拼图上空缺的角落按下去。拿起、放下的动作，仿佛是下棋般从容。声音淡淡地说：;他日如你有缘，便使得天回归天，地回归地，天生万物归几于道。就好比这拼图……玉笋手将最后一块碎片往空处轻轻一按。;啪！碎片镶入画里，整幅画象活过来似的，泛起一阵涟漪。;所有碎片，各归其位。 完整的画上光泽渐渐漫延出框。黑暗象潮水般退走，脚下现出真正的大地。 易云嫦从空中缓缓降落在大地上，踩着青青小草。她纵情远眺，周边丘峦起伏，远处山势突然折叠向下，坡下隐约露出古朴的高塔塔尖。在那片看不见的地方，似乎隐藏着一个城镇。 一缕炊烟袅袅地升上天空。 大鹏从头顶掠过，巨大的阴影贴着草地滑行，拍打翅膀引起的风浪把所有的青草都抚平了一个头。炊烟也被冲散了。无数肥硕的绵羊散布在草地山坡上，悠然寻食。 空中忽然闷雷滚滚，一波不歇一波又起，并且还有由远及近之势。易云嫦抬起头，看见一个着火的大陨石呼啸着砸下来，后面拖着一条不祥的黑烟尾巴。 她大吃一惊，忍不住鸵鸟似地埋下头。陨石并没有砸在她身上，而是落在看不见的城镇里。世界轰然巨响，哀嚎遍野，整个地面都在抖震。大地开裂，滚烫的岩浆漫延开来，四处流淌。 易云嫦置身其中，眼睛看得见末日，耳朵听得见末日，却没有感触到一点末日灼热的温度。 刚刚还是世外桃源，瞬间变成了焚火炼狱。一切都被烧毁，无数生灵在烈焰里惨叫。片刻后耳朵终于安静了。易云嫦睁开眼，天地已经烧成一片昏昧。大地焦黑，天空灰霾，从远处传来波涛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呻吟。 ;快看。那声音突兀，意味不明的提醒。 易云嫦环顾了一圈，最后低头望向自己脚边。只见焦裂开缝的黑土里，顽强探出一株绿芽。颤颤巍巍，忽然间迎风招展，甩开两片嫩叶。再过一会儿，更多绿芽冒出来。从她脚边向四面八方扩散，地毯似地铺满所有黑色土地。 原本被天火夺去生机的大地，此时再度被唤醒，焕发出蓬勃生机。 青青草原还是那个青青草原，远处又出现了人间烟火。 一个轮回过后，终点忽然转化为起点。 这就是天回归天，地回归地，各归其位？易云嫦半懂不懂，继而十分苦恼的想到，即使她有心办事，可眼前这幕生死循环的大轮回，绝对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结果。她能做什么？她最多就是站在这里，和这片大地一起承担死亡。 ;别担心，天道会指引你的。那人看穿了她的苦恼，轻笑说。;即使我想，也没办法让你达成力不能及的承诺啊。 易云嫦觉得这话里另有深意。 天火灭世，焦土新生的轮回又在眼前演绎了数轮，终于定格在最初那片青青草原上。易云嫦目睹这个世界数轮变化，心志也如同受到淬炼般，产生了一种自己都能感觉得到的凝实感。 一颗乒乓球大小的光斑从土里钻出来，徐徐地飘到她面前。莹莹白光，照亮她眼底微微起伏的波涛。 ;答应吗？ 前辈，易云嫦不知不觉就对这个人用上了敬语：我不知道自己在答应什么。 那个男人笑了起来。 ;你只需答应就可以了。天道会引导你。 ;怎么？那人诧异地问，;你连天道引导也不知道？ 易云嫦脑海里匆匆生起一个念头：没什么。 没什么？怎么会没什么？关系可大着呢。 天道指引灵界，最具象化的案例便是几万年前，仙廷崛起，仙家主宰灵界的时代。现在，没有人敢自夸曾感应到天道过。啊……易云嫦的思绪顿了顿……醒族！继仙廷消失之后，在过去一千年里，曾有醒族自称受天道指引。 她胡思乱想，没有一点头绪。 那人却怅然若失地喃喃：;是吗？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也罢。过去便过去了吧，把握当下才是最实在的生存之道。来，小姑娘。只要你心说一声‘我答应’，就把龙珠拿去玩吧。 龙珠吗？ 易云嫦脑海里又飞快过闪过许多念头：龙？不知道和回龙谷、断龙崖有什么关系？她自然而然地跟着那道声音，默念了一句：;我答应。 悬浮在眼前的龙珠缓缓逼近。易云嫦伸手一捞，感觉手掌里确实多出了一个滚圆的东西。但她再摊开手一看，掌心里什么也没有。皮肤下面微微凸起一个小小的半球，不痛。那球在皮下滚动，顺着手臂内侧的经脉往上游动，不一会儿便消失无踪。 易云嫦有些慌。 ;别担心，龙珠只是潜入你的灵府去了。 灵府？那是什么？我身体里有那种东西吗？ 那人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好啦，好啦。你只需知道龙珠能助你破开血封大咒就行了。不过这是最强封咒，以直系血亲之鲜血为封印。要想强行破开还需要一些时间，慢慢来，不急。等破开大咒，该知道的，自然会慢慢知晓。只需切记一点，顺势而为。 ;你在我的域里逗留得太久了，这样对魂体不好，回去吧。 易云嫦应声跌出梦境。 回到现实，耳边是哗啦哗啦下暴雨的声音。易云嫦还听见自己浅弱的呼吸声。 ;她发烧了。 有人叹息：;谁还有水？ ;天上多的是。有人发笑，可是笑声很虚弱。 ;喝的！ 另一个人激动回应：;我我我……贞姑，你不是自己喝啊？ 有人强行灌了她一口水。易云嫦呛倒。 ;咦？她是不是要醒了？明明之前灌下去，她都乖乖咽了。 ;半个死人而已，有什么醒不醒的？这是回光返照。 ;闭嘴，何济世！ ;呵呵。 ;等等！这确实是何贞姑的声音。易云嫦被人掰开嘴，这一次没灌水，对方似乎正在端详她口腔里面。;她舌头上有东西。 ;揪出来看看。 易云嫦：;……古希道，我记住你了！ ;古希道，你神经病吗？何贞姑忍无可忍，啪的一下拍开古希道的手。但是易云嫦缩回舌头之前，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四周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是什么？ ;卧槽，谁在她舌头上画的东西？红色？是血？恶不恶心？ ;你们这些傻瓜。那是封印。何济世中气不足地笑，;那是被隐藏的封印。现在因为生死关头，藏不住了，才显露出来。大长老猜的果然不错。这家伙并不是真哑，她是被封印了才变成哑巴。 ;竟然有这等奇事！ 又有人轻轻掰开她的嘴。易云嫦柔顺地配合。 ;颜色在变淡。 ;是解封吗？何济世喃喃说，气息相当急促：;是什么样的封印，要等人快死的时候才能解封？ ;人都快死了，还解封有个屁用！古希道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是解封，那是不是代表易狗能说话了？ ;易狗？！何贞姑扬高了声音。 ;口误、口误。易云嫦，易大小姐，吞口家的乖孙子。 能不能说话，易云嫦不知道，反正她得先睁开眼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6章 易云嫦睁开眼，入眼的是一片草木须根裸露虬结的洞顶。阴森阴暗。一滴水从上面滑落，嗒的一响，直接滴在额上。水珠冰冷，反而让她更清醒了。 易云嫦微微偏头，便看见何贞姑和古希道两个人，她再偏头，视线越过火堆，看见颓然靠坐在另一边的何济世。 脑子里瞬间山呼海啸般卷入一堆记忆，她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了……从断龙崖上掉下来的。被崖壁上的树杈挂，然后一路摩擦，突然摸到一根藤蔓，好死不死地荡进一个天然的小山洞。 洞口处挂着一片雨帘。易云嫦想，好大的雨，虢首封还能找到她们吗？ 何贞姑把她扶起来，问：;感觉怎么样？可千万别变傻了。 易云嫦看她一眼，眼角余光瞥见古希道，顿时想起他张口闭口的那声易狗，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抬手。身体象生了锈似的，哪个齿轮都转不动，转一个齿轮全身都吱吱嘎嘎地响。 古希道：;？ 何贞姑：;云嫦，我们看不懂手语。 易云嫦冲古希道比了个中指……去你狗日的。 古希道和何贞姑：;…… 何济世：;哈哈哈哈……咳咳咳！大笑未断，咳到呛血。他看上去惨烈至极……右边脸被刮到血肉模糊，眼珠子都快瞠出来了；右脚更是呈一个诡异的角度横板在地上。 易云嫦被何济世的模样惊到，这才发觉自己也很不妥当。右肩上缠满了绷带，血染红了一大半。 ;别乱动！贞姑嗔道，;刚刚才替你绑好的。洒了止血的药，要过两分钟才会起效。 难怪刚刚抬手比中指，总觉得不得力。 何贞姑说：;坠崖下来的时候，你被树枝洞穿了整个右肩，痛得昏了过来。我刚刚才替你把伤口处理好。你不要乱动，免得又痛昏了。直到这个时候，易云嫦才感觉尖锐的痛楚一波盖过一波，简直是灭顶之灾。她吐出一口浊气，痛得有些意识模糊、两眼发黑，心里却很诧异：怎么回事？刚刚并不觉得有这么痛，反而是何贞姑一说，她便痛得狠起来。 和做恶梦一样。 何贞姑目光闪了闪。 易云嫦克制着自己。等恢复些精神后，她再仔细打量别人，才发现各有各的惨。 何贞姑伤势最轻，左半边脸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现在用胶布和绷带贴着，延伸到太阳穴附近还隐约可以。这张姣美的脸算是毁了。 而古希道因为穿了隐形龙鳞甲的关系，身上倒没什么伤。可是脖子上却缠了很多绷带，足足变成了一个;甲状腺炎患者。现在白绷带被染成了红绷带，血还没有止住的趋势，沁出来，顺着肩、胸，一直往下淌。 易云嫦惊得一下坐直了身体，对古希道比划：;你的伤？ 古希道正对着她，一动不动，安静得象尊雕塑。跳腾的火光映衬着他雪白的脸，皮肤下面的血管狰狞暴突。 何贞姑抓住她的手，柔声说：;云嫦，他流血过多，进洞的时候又撞了一下头。现在有些看不清东西了。听力还是可以。 古希道动了动，做出侧耳的动作望着易云嫦：;怎么？她在冲我比划？ 易云嫦心揪得死紧。即使没有太多的医学知识，她也知道流血过多，撞头，不能视物代表着什么。无论是哪一种伤势，都可能会要了古希道的命。 她问何贞姑：;为什么不让他躺下休息？ ;他不肯躺下。何贞姑简单的说。 古希道露出大咧咧的笑容，喊道：;操什么心哪，易狗。别浪费时间，这地方危险，等缓过气来了，你便和贞姑一起走吧。也许有出路。 出路？ 何贞姑单手指了指她身后。易云嫦回头，看见身后洞穴深处有个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小口，里面黑呼呼，什么都看不见，但偶尔能听见水滴声。 古希道继续交代：;质子袋我已经送给贞姑了，个人终端不久也可以从我手腕上摘下来。也送给她。 易云嫦忽觉不祥，眯着眼回过神来打量古希道。 古希道目光涣散，印堂间一片死气。他不知道易云嫦正在看他，还在自顾自地说：;你们先试探地往里面走走。如果不能出去，再退回来……易云嫦猛地跳起来，痛得自己呲牙咧嘴，一把攥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凉冰凉，和死人的差不多。古希道平静地问：;怎么了，易狗？ ;你，怎么回事？ 古希道默了默，说：;我可能要死，看不出来？ 易云嫦大怒。;胡说什么！我质子袋里有急救药，能保你不死。你先躺下休息！ ;好男人宁可站着死，古希道伸出另一只手往自己胸口一摸，再朝易云嫦摊开粘糊糊的红手心，衬着那张白到瘆人的笑脸，火光在眼底闪烁跳腾，好像易云嫦梦里见过的灭世天火。;别浪费了。我是内伤，不是外伤。 古希道明明是个打不死的小强，何济世那样撵着他的屁股跑，还不是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逃掉了吗？ 他能像曲脚蜘蛛一样倒吊天花板做啊咦呜呃哦的鬼脸，也能用一只胳膊吊着她不让她从二楼掉下去……说什么;可能要死，放屁！ 古希道睁着两个没有焦距的眼睛，说：;我袋里准备的急救物品不多，有用的都用上了。如果你袋里还有，就拿出来去救救那个姓何的醒族。 醒族！易云嫦一凛，目光炯炯地朝对面何济世望过去。正巧何济世也抬起头，奄奄一息地看着她，目光里含着一丝渴求。 易云嫦绕过古希道，大步走到何济世面前，一把扣着他还算完好的左肩。何济世装模作样的惨叫。 ;云嫦！贞姑慌慌张张地赶过来，拦住她。;你干什么？ 何济世：;给老子放手！你想弄死老子？ ;不！你要活着。易云嫦抓住他的左手，在掌心里写道：;但你要想活下去，就给我献祭！ 何济世惊恐地望着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7章 何济世尖叫着拒绝：;你疯了吗？不，我不献祭。我绝不献祭。他几乎要跳起来，最后还以非常人的力气把易云嫦推得倒仰。 易云嫦错愕。掰开他蜷曲的左掌在上面写：;你救他，我…… 何贞姑不知从哪来的力量，将她从何济世身边一把拽开。把人带到远远的地方，低声喝斥：;别刺激他！ 易云嫦愣住。 何贞姑在她耳边低声说：;何济世献了二十多年的祭，魂体身体都垮了。现在用是龙鑫每天一颗魂丹把他吊在现世，他才没有魂飞魄散，你懂吗？一次献祭稍有不慎，就可能要他的小命。 易云嫦在她手心里写：;你为什么要帮他说话？ 何贞姑看着自己的手心良久，慢慢抬起头看她，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不，我不是帮他。我是帮我们自己。 易云嫦不信。 何贞姑：;我们先去后面的隧道看看，看那条通道能通向哪里。如果能往上通，那最好不过。如果是往下或是死路，那我们就退回来。退回来以后，就用得着他了。何贞姑指了指何济世，问：;你明白吗？ ;可是古希道！ 何贞姑一把抓住她的手。;这件事，是我和希道商量好的。 什么？ ;喂，易狗。古希道满不在乎地唤道，;听贞姑的。她是唤醒者。唤醒者的直觉最好用了。如果何贞姑出声说洞后的那条隧道另有玄机，谁都不会质疑她。或者说，质疑的声音会很小。就象易云嫦现在面临的一样。 何济世发出粗嘎的笑声。;听贞姑的，听贞姑的。听她的有个屁用。 易云嫦看向何济世时目光冰冷。 何济世挑衅地望着她们。;她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自己不清楚？清楚得很哪，可是她偏不告诉你们。唤醒者和醒族都被神化了。说真的，一个屁都顶不住。直觉？姑娘，灵界谁没有直觉？就是条狗都有直觉好吗！把唤醒者的直觉擢到人人瞻仰的高度，那只是一千年前醒族为己谋利的一种手段，都是用来唬你们傻秋的，懂吗？……当初如果不是我在她后面推波助澜，她不过是噬人坑里的高级肥料，怎么可能成为熊浩的唤醒者？哈哈、哈哈哈…… 何济世发了疯似的，独自一个人喁喁碎语。 何贞姑似笑非笑的凝望何济世，手指不断地痉挛蜷曲。她忽然意识到易云嫦正在打量她，忙正色说： ;别听他的。坠崖之后他就有些神智失常。断龙崖下面的不归之森把他吓傻了。 不归之森？易云嫦神色微滞，她推开何贞姑，踉踉跄跄奔向洞口。她冒失地探头，下面罡风如同狡兽似的一涌而上。 ;云嫦小心！何贞姑拉了她一把。罡风擦着洞口呼啸而过，卷得沙石砺砺的往外掉。 山脚下的森林一直漫延到地平线以外。远处的雷电时不时从雨云里倒灌入树海。 易云嫦又探身往上，豆大的雨滴打得她睁不开眼睛。 何贞姑再次把她拉回来。罡风冽冽，把她们刮得东倒西歪。两个人同时退离了洞口。 易云嫦心口拔凉拔凉的：这么恶劣的环境里，虢首封能找到她们吗？感觉胸口的火苗都快被这阵凛冽的罡风吹熄了。 何贞姑遥遥眺望着森林，表情温煦，与倒映在眼底的游龙电光之景截然相反。她面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和谐之色。电光闪过，她柔和的五官上就会镀一层冰冷的银箔。 ;断龙崖有压制一切异能的力量，回龙谷天然屏障在这儿不起作用，号称万能的醒族献祭也被压制到最低限度。更何况，下面还有一座不归之森。这两者合在一起，就是灵界最危险的地方。何贞姑轻喃，大风灌入洞来，把她的衣摆吹得啪啪直响。;上面是断龙崖的压制之力，下面有不归之森的摄魂之力。 有人倒抽一口凉气。易云嫦循声望过去，看见何济世被火光照亮的惊恐表情。不，不仅仅是惊恐，还有嫌恶。 何济世面孔有些扭曲，他咬牙忍痛说：;不归之森的摄魂之力不可能涌到这里。 何贞姑哼笑：;不归之森里面有一个摄魂大阵。虽然残破很久了，效果时灵时不灵，但它运作起来的时候便会散播出摄魂之力，把森林内所有生物的魂魄摄入阵内，再炼成供人服用的魂丹。 又是魂丹。 一道闪电从天穹垂落直接劈入树海，照亮易云嫦拧眉的侧颜。她脑海里也有一道类似的闪电。 ;摄魂之力涨涨退退，退潮的时候，人们可以在森林边捡去一些睡梦中死去的小动物。涨潮的时候，徘徊在森林边缘的人也就是那些小动物了。 ;这场大雨虽然能暂时压制摄魂力上涨。但雨停之后……何贞姑回头看着进气少，出气多的何济世，感慨又怜悯地叹了口气。谁能想到为虎作伥二十年以后，这个竟落得如此悲惨的结局？;我们继续留在这儿太危险了，得想办法离开。 易云嫦在她手心里写道：;逼他献祭！ ;不行。何贞姑早知道她会这么想，宛尔一笑，;他的魂力根本无法送我们三人上去。 ;那就送一个上去。 何贞姑微怔，差点就脱口而出;你脑子也转得太快了些！不仅是脑子转得快，还毫无心理负担，和娇滴滴的模样不相符。何贞姑暗忖，是她太天真，没往坏的方面想，还是她想到了最坏会死人的可能性，却根本不在乎？ 易云嫦的态度让贞姑吃了一惊。何贞姑带着些试探的意味：;他可能会因为献祭而死。 ;那就让他死。洞口落下一道闪电，易云嫦娇嫰的面上竟萦绕着三分戾气，她在何贞姑手心里写：;先送一个上去。然后再找个醒族把剩下的人拉上去。抓一个醒族不够，就抓两个。不是要追捕我们？那我们找他们也很容易。 何贞姑看着她的手指，渐渐露出笑意：;可是云嫦，为什么不和我先去探探后面那个洞穴呢？ 易云嫦：;？ 何贞姑诱哄她：;上面会有太多难以揣测的事。那种阵仗你也看见了，除了何济世，还有好几个醒族守着我们。除了醒族，还有教众，还有一个感官比任何人都敏锐的唤醒者。如果突兀回到原点，便是身陷包围，再逃出来就会很难。你想说虢首封？他们如何能在上面巍峨不动地占据上风？如果有个万一呢？何贞姑顿了顿，点到即止地转移话题：;不管是几个人被送上去，都危险。更何况何济世会把我们送去安全点吗？ 易云嫦：;听祭语。 醒族献祭唯一的缺点就在祭语上。祭语太长，如果察觉不对，可以想办法提前打断他们吟诵祭语。祭语没完，献祭就会中断。 何贞姑眉眼弯弯的浅笑。;语言，有太多可以哄骗之处。彼之蜜糖吾之毒药，他说安全没错，那是对他而言，对我们就不一定了。 ;所以，为什么偏要行险路？不如去探探后面的山洞，说不定里面有我们需要的东西。何贞姑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 易云嫦犹豫。她回头一望，望着那黑呼呼的洞口，心中一怵，没来由地害怕起来。她刚想摇头拒绝，何贞姑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阴沉沉地低问：;你还在期待谁来救你？虢首封？他下得来吗？ ;他确实有点能耐。可是再强，能强得过醒族？连醒族都畏惧回避的断龙崖，他在这儿又能做什么？恐怕连直接跳下来、安全抵达这个山洞都办不到。 ;是吗？这声反问并非出自易云嫦，更不是古希道或者是何济世。 易云嫦吓一大跳，往发出声音的洞口望去。外面大雨遮天蔽日，突然从雨幕里扑进来一个人，正好撞在她身上，两个人一俯一仰滚成一团。那人一边滚一边护怀里的她，她反倒把脸埋进那人怀里深吸了一口气，内心瞬间充满了摇断尾巴的欢乐：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谁？古希道喝道。 虢首封：;除了我，还有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8章 何贞姑惊叫一声，眼睁睁地看着虢首封从这头滚去那头，再站起来，怀里还有一个顺路裹挟的易云嫦。 在看清虢首封时她两眼睁大，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似的。随即愤怒冲天而起地瞪向易云嫦，愤怒有如实质，刺得易云嫦困惑地回望。虢首封也看向她。 何贞姑一惊，连忙收敛了情绪，朝两人恬静微笑。 易云嫦心头滑过一丝异样。 虢首封目光落在易云嫦肩头的血绷带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谁给包扎的？手法挺细腻。虢首封伸手捻了念她的发丝，捻出一把水气。洞里很潮湿，易狗也很潮湿，他不由皱眉：;你装在质子袋里的吹风机呢？快拿出来把头发吹干。 古希道和何济世：;……完全无法理解女人质子袋里到底装着什么玩意儿。 何贞姑冷冷地看着他们俩。 古希道：;夜三哥？ ;什么事？虢首封一边化身保姆给易狗吹头发，一边看向古希道。第一眼没察觉，多看两眼便知道古希道很不对劲。不是那一身血人的打扮，而是他脸上慢三拍的反应和涣散的眼神。虢首封把易狗乌糟糟地乱吹一通，估摸干了七八成，便朝古希道走过去。 古希道：;夜三哥，你不会是从上面下来的吧？ ;不然呢？难道我还能从下面爬上来不成？虢首封围着古希道转了一圈，然后朝他伸出三根手指，问：;这是几？ 古希道苦笑说：;夜三哥，我掉下来的时候撞到了头，估计颅内淤血压迫了视觉神经，快看不见了。您就别折腾我了。还有，虽然抹了特效药，可是我颈动脉……（这里瞎扯，颈动脉不能破。灵界常规与人界不同，切记，这里是瞎扯淡）。 从虢首封身上滑落下来的是水，从古希道手指缝间滴落的是血。 古希道：;我今天看来是要交代在这儿了。夜三……他忽然警觉，条件反射似地一扭小蛮腰，腰际脆骨咔嚓一声闷响，凌厉的劲风贴头皮掠过去，两三根被削断的碎发轻飘飘地滑过鼻尖，引发细碎的轻触。他心里一万头羊驼嚼草喷沫，撒丫子齐齐迈过草原。 第二道劲风换了一边又朝他劈过来。 古希道拼了一条小命摆腰扭臀，海草舞似地扬起两手从左边甩到右边。 ;等等，我是重伤患者！重伤！ 踏空刃，脚下不留人。 古希道一边扭腰摆胯血滴四溅，一边大吼：;夜三你是杀我吗？还附加一声极大的嘤咛声。 自从果园里被一拳打中后面树干，淋了一头树叶后，古希道吓出了间歇性抽疯嘤嘤症。只要发现虢首封扫过来的眼神不对，他先嘤为敬。一个嘤不行，那就两个嘤。 虢首封冷冷地说：;杀你做什么？我是在救你的命。虢首封咻咻咻、咻咻咻，冲着古希道甩出十几道踏空刃，还游刃有余地问：;头还疼吗？血还流吗？看得见了吗？ 这是什么歪道理？古希道哭笑不得，气喘吁吁地回答：;腰、腰疼！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头？血？！ 迎面一把踏空刃飞过来，带出沉重的破空气音，最后;铛一下砸他脑门上，打得两眼金星直迸。谁看谁都瑟缩。 古希道踉踉跄跄后退，最后扶住身后石壁甩甩头。 ;来，易小狗，给他比三根手指，让他看看这是几。虢首封把易云嫦拉到古希道面前，把着她的手伸出五根手指。 古希道：;……说好三根手指，为什么她要伸个全爪？ 虢首封还问：;看清楚了吗？是不是三根？ 被当作傻瓜一样戏耍的古希道：心好累，不想说话。 虢首封放开易云嫦，漠然点头：;嗯，看来踢得不够多。 古希道一个激灵，看架势不对连忙大喊：;三根！哥！呸！不对，夜三，那是五根！我看清了，五根！ ;真看清了？ ;真的。 虢首封又招来易小狗，还冲她眨眨眼：;再给他比划三根手指看看。 易云嫦心有灵犀，这次只出了一根手指。 古希道心想易狗你是不是皮太痒欠揍？ ;是一……咦？我看见了？他连忙摸自己的眼皮。 虢首封：;你脑部有淤血，我刚给你一脚踢散了。准确的说，是撞散的。 古希道把自己脑袋全摸了一遍：;哥，你的踏空刃还能疗伤？！ 虢首封嘴角抽抽。;不能。 ;怎么我…… ;小小打通一次任督二脉还是可以的。刚那一脚叫‘死马当做活马医’。 死马也是他，活马也是他的古希道沉默半分钟，又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倏地大叫：;夜三哥！你还把我的颈动脉也…… ;不是我。虢首封打断。 古希道愣住。 虢首封指指他脖子上的绷带，问：;你涂在伤口上的特效药是玉和膏吧？ ;呃，您怎么知道？古希道崇拜地望着他。 ;闻出味了。虢首封抽抽鼻子。 古希道心想：这是狗鼻子？玉和膏多么稀罕的东西，别人听都没听过，居然被闻出味？他自己也抽抽鼻子，因为隔得最近，隐约嗅到一股清凉微甜的香味。 何济世猛地抬起头来，不顾一身伤疼，直勾勾地盯着古希道的……脖子。他那副贪吃蛇似的表情，活象要把古希道直接生吞似的。 玉和膏，凝血散。这是灵界自古以来就极难求的两种灵物。一种能迅速生肌止血，堪称医界圣品；一种能使人流血不止，神仙都愈合不了，是天下最毒之物。这两种毒、药相生相克，互为对角。凝血散早已失传，玉和膏虽然有价无市，但偶尔还能得其行踪。至少虢首封就知道，世家贵阀和地主手里，就掌握着一点玉和膏。 ;你从哪里得来的玉和膏？ 古希道犹豫片刻，说：;我刚被送到阴阳道氏家中时，阴阳道氏的大家长送了一些给我。 ;送了一些？虢首封不信。 古希道有些着急，用手比划出一个胭脂盒大小的样子……小小的、扁扁的一个圆盒。;就这么多！过去从来不敢用，这次是颈动脉破开一个口子，他情急之下已经抹了三分之二。;我用了一大半，还剩下一点点渣了。他偷偷望了一眼何贞姑和易云嫦，然后一本正经地扳回视线。 虢首封嘲笑说：;玉和膏的用法不在量上。你抹了三分之二真是浪费。 ;真的？古希道问的时候，脸上隐隐露出懊悔之色。 ;真正的使用方法并不是简单糊在伤口上。而是抹一点再用内力催化，使其混入血液里游走全身，便能达到生肌止药的效果了。真正发挥作用的，是被玉和膏激活能量的全身血液。 古希道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感觉自己真是个败家玩意儿，竟然把无价之宝都金疮药粉抹。要不是虢首封一语道破……噗！他暗暗吐了一口老血，心想：道破也晚了。 ;不过站着一定比坐着和躺着更容易流通血液、催化玉和膏。光站着又没有动一动的效果更好。这才是刚刚虢首封逼着古希道跳海草舞的原因。 古希道：;……他捂着胸口，微微佝背：别说了，心好痛。 ;现在血止住了吧？ 古希道一脸心痛难忍的表情：;嗯，止住了。 虢首封盯着他。;好吧，你到底是谁？就算是阴阳道氏本家人都难得拥有玉和膏，一个寄人篱下的小东西怎么可能无端获赠？ 虢首封早就想问了：;你也姓古，和联合部队的古潜是什么关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9章 ;联合部队四个字令旁边偷听的何济世一惊，收起满脸贪色，戒备地望望古希道，又望望虢首封。 古希道苦笑了两声，说：;都是姓古嘛，这又有什么呢？ ;都姓古？虢首封勾勾嘴角。 古希道现在伤口愈合了，眼神极佳。再昏暗的环境，也能看清虢首封那满脸的煞气，他一抖，差点嘤咛一声。知道瞒不过去，只好承认：;是亲戚。 ;亲戚？多亲？ ;古塔三伯，古潜大堂哥。够不够亲？ 虢首封点头。;嗯，这就能对上了。不过夔地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过你被送来寄养的事？ 联合部队的人，无论小兵还是高官，生于战场，死于战场，怎么可能会托人收留自己家的子弟？这件事本身就释放出一个暧昧不明的信号，不但能引人遐思，更能让人产生误解。;古司令官这是何意？ 古希道神色复杂。 虢首封的个人终端忽然滴溜溜的响了几声。他诧异地抬起手腕一看，嘿，有信号了？再看一眼，他表情有些古怪。 虢首封看着古希道说：;你古潜堂哥来电话了。 说曹操，曹操到。吓得古希道腿一软，急忙对虢首封说：;拜托，千万别说我在这。 虢首封：;？ 古希道对他搓手：;不然又得训我，拜托，拜托，千万别说！一看就是被家里长辈从小训到大的惹祸精。 虢首封哼笑，接通了电话。古潜冷厉的声音立刻传出来：;虢首封，三天了，找到易云嫦了吗？不会是想带人潜逃吧？ 虢首封看了眼身边亦步亦趋的易小狗。挟货私逃？他勾了勾嘴角，眼神有点冷。易小狗还没有让他放弃十个亿信用点的魅力。他回复：;前面出了点小麻烦，人已找到。这儿有屏障，没办法和你联系。 ;现在是怎么联系上的？ 虢首封：;说出来你也许不信，我找到屏障网上的缺口，发现有信号了。 ;呵呵，真好笑。你继续编。 ;信不信随你。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人带回来？ ;熊浩的测试结束了？虢首封忽然转了个话题。 ;嗯？嗯，D级。这个结果不好不坏。古潜声音有些郁闷。 何济世嗤的一笑。;D？熊浩是耍手段隐瞒实力吧。 何贞姑脸色大变，一言不发的瞪过去。何济世粗嘎地笑着，朝何贞姑挑衅一抬下巴。 古潜在另一端警觉发问：;谁在说话？夜三，你身边还有谁在？ ;易小狗，何贞姑……虢首封看向古希道。古希道又摆手又摇头，眼瞳扩大了一圈，卖惨又卖萌地望着他。虢首封的视线跳过去，扫了一眼惨得无与伦比的何济世。;还有一个试图追杀我们，结果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的人。 何济世会有今天，完全是咎由自取。 ;刚和你说话的，就是追杀我们的人。 古潜在个人终端里兴致勃勃地追问：;隐瞒实力？如何隐瞒？熊浩有这种本事？ ;当然有。何济世垂下头，呼吸越发急促粗重，他的声音在小山洞里缭缭回旋。;那家伙从一开始就隐藏实力。从他第一次觉醒开始。 ;什么第一次？古潜声音抬高。;熊浩不是最近才觉醒？他到底觉醒了几次？对不上啊。如果不是毫无防范地突然觉醒，被G射线捕捉到能量变化，古潜他们还找不到熊浩。更不会牵扯出一系列和回龙谷有关的事情。 何济世嘿嘿地笑，他慢慢抬起左手，伸出三根手指头。 何贞姑一看就急了。她想上前捂住何济世的嘴，掰下何济世的手。虢首封伸手一拦，把她挡下来，冰冷的眼神示意她不可轻举妄动。 何济世说：;三。 古潜在那边沉默了好几分钟，才沉声问。;先生如何称呼？磐石般的态度有了一些被撬动的痕迹。 虢首封不由腹诽古潜;有奶便是娘。平常看上去好端端的一个正常人，只要一牵扯到醒族，即刻魔障。 ;何济世……人可何，普渡众生，救济世人的济世。这名字的寓意说出来简直是个笑话。几双眼睛落在他那张一半完整一半血肉模糊的脸上。这世界上最险恶的人心以及结局，都在何济世脸上彰显无遗。 ;何济世先生，一个醒族如何能觉醒三次？古潜虚心讨教。 ;喂，古潜。虢首封觉得这问题不妥。如果随便自我封印就能解决实力改变和提升的问题，熊浩为什么不以A级实力站在古潜眼前呢？A级醒族，也就是超级醒族，他们连气势都与普通醒族不同，一眼就能让人分辨出来。如果能改造自己，熊浩何必去爬那一台模拟濒死环境的实力测试仪？ 古潜不予理会，仍然在那边十分诚恳地说：;请何先生指教。 ;并不是每一个醒族都能成功封印自己的能力，目前，我也只见熊浩成功过。他因此而获得大长老青睐，被抬举为回龙教教主。何济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何贞姑，后者端凝不动。;每一次觉醒，都需要对应的唤醒者再唤醒一次。何贞姑也是因此才成为回龙教的圣女。而熊浩第一次觉醒是C级，第二次觉醒是B级，第三次觉醒，就是你所说的D级了。如果我猜得不错，他还可以控制每次觉醒后的实力。 ;你胡说！他不能控制！何贞姑忍无可忍，大声反驳，;觉醒之后的实力是根据当时的身体状况，随机改动的。 ;竟有这么一说。古潜的声音从个人终端里传来，平平淡淡本不该听出好坏，但人莫名就能感受到声音背后勃然待发的怒意。 何济世点头。;啊，随机。他说，眼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古军官不如再押着熊浩多做几次试验如何？先逼他封印自己，再让他觉醒，看看随机获得的实力能随到什么程度？也许是A级或双A级呢？那联合部队可就赚大了。 ;古潜，你不能那样做！贞姑厉声大叫，;重新封印十分艰难，熊浩如果封印失败，他就没了。过去两次是被回龙教逼得没办法才这么做的。难道你也要学回龙教那种杀人的手段吗？ 何济世动了动，见缝插针地说：;我知道让他重新封印自己的办法。如果古军官有意，我可以全都告诉你。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熊浩活得越惨，他越惬意。 何贞姑：;古潜。 ;闭嘴！ 古希道听不下去了，他张了张嘴。易狗十分灵性地朝他竖指抵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劝他稍安勿躁。古希道不甘心地瞪着她。虢首封便把人塞到自己背后，趁机给了古希道一个警告的眼神。 古希道总算老实了。 何贞姑顿了顿，才缓缓说道：;回龙教不把熊浩当人看，才会拿他做实验。联合部队也要变成第二个回龙教吗？ 古潜沉默很久，才说：;联合部队不是回龙教。联合部队虽然需要醒族加入部队，但那是把醒族视为战友，同伴，不是把他们当做实验里的小白鼠。这件事就不要再说了。 何济世还想挣扎：;古军官，古大人！古希道一个箭步跨过去，死死捂住他的嘴。何济世突然古希道手腕，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古希道吓得头皮一麻，想挣脱他竟然没得手。两个人僵着。 古潜叹了一口气，说：;熊浩D级就D级吧。横竖我也没怎么指望他。更何况，他把自己封印了又如何，对应的唤醒者又不在身边，根本无法觉醒。到时候我还得通过正规渠道向回龙教讨人。回龙教把何贞姑盯得那么紧，会不会给人还是另外一说。 洞外大雨依然下个不停，时不时电闪雷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0章 古潜放下了熊浩，又开始追虢首封：;你们现在在哪？怎么还不回来？ 虢首封说：;回龙谷。 古潜噎了一口：;回龙谷？你不是追易云嫦吗？怎么追到回龙谷去了？ 阴阳道氏的分家小子和田家的小少爷一起跑到铜口公家处求援，说同伴被人绑架挟持……这件事，虢首封知道。当时人们都以为失踪人口还停留在铜口，只要把铜口翻个底朝天就能追回人。可是夔地追踪定位信号，虢首封在回龙谷里找到了易奶狗，所有线索都集中到了距离铜口三百公里外的回龙谷。 古潜说：;夔地派去的救援小分队也在回龙谷失去联系。现在已经由阴阳道氏牵头，田、宛两家跟进，准备进入回龙谷一探究竟。 ;现在？虢首封哧的一笑，;公家的行动速度还是一如既往的慢。 古潜默了默。他的沉默显然也是因为认同虢首封的讥笑。 ;……已在铜口北官邸西堂成立了救援指挥中心，正在商讨对策。 古潜若有所思：;难怪之前联系不到你，也联系不到失踪者。原来都在一个地方？是因为有屏障？这么强的屏障？行吧，我把这消息转告阴阳道氏，让他们自己去查。从个人终端里传来皮鞋笃笃的声音。显然古潜正朝什么指挥中心走去。 虢首封直皱眉。他又扭头看了看古希道。后者心领神会，咻的一下跳起来，对他拼命摇头摆手。 ;古潜，你过来。虢首封决定卖个人情。 古希道嘴张成O形，一遍又一遍的：NO、NO、NO！ ;我？我过来干什么？古潜讶然，他想到了那两个被报案丢失的世家子弟，冷声说：;你别管世家子弟，那是公家自己的事。你只需要把易云嫦带出回龙谷就行。 虢首封：;你带着你的联合部队赶紧过来。 个人终端里的脚步声一顿，片刻后古潜笑出声。原本有些空荡回响的环境，现在变成了一个封闭小密室，古潜的声音透过来显得扎扎实实的，再没有回音尾随。他问：;你在说什么？哪来的联合部队？从古战场开过来，最快也要三个月。 ;别唬我了。我知道你附近潜藏着一队人马，速度叫他们过来围剿回龙教和救人。 何贞姑霍然抬头，脸色惨白地瞪着虢首封……围剿回龙教、救人，这些都是她的申诉内容。围剿回龙教是出于她的私人恩怨，救人是她最主要的申诉目的。可是虢首封帮她的忙，她反而畏缩了。虢首封把她的脸色看在眼里。 古潜说：;这儿哪有什么联合部队？如果你是因为没法把易云嫦带出来，我会通过正规流程向夔地地主发起特别申援，请他们加派人手协助。 ;我建议你带自己人过来。 古潜不耐烦地反驳：;这儿的联合部队只有我一人。 虢首封哈哈一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谎言：;你强调古战场是联合部队的老巢，却从没说过联合部队会龟缩老巢不动。如果真是龟缩不动，你怎么能出现在这？最妥善的办法是电联夔地地主，隔空交涉他们把人交出来才对。一路上快马加鞭，由夔地或是易氏本家人把小奶狗送过去才对。你凭什么踏足古战场以外的地方？ 那边古潜没说话，这边雨声稀里哗啦。虢首封话音一落，两边都安静得令人窒息。 虢首封：;从你单独现身，就能看得出三大巨头貌合心不合。联合部队一个小小异动都可能引发地主和世家贵阀忌惮，但联合部队又确实想要小奶狗。两相权衡之下，宁可冒着被地主和世家贵阀猜忌的风险，你也要亲自过来走这一趟。 ;而易奶狗坚持雇我做护卫这件事，给了你一个消除两大势力猜忌的机会。与其说是你们对易奶狗妥协，不得不雇佣我做护卫，倒不如说是你将计就计竭力促成此事。 ;古潜，联合部队根本就不如传说中那般中立，又怎么可能不在灵界布局？三大巅峰势力互相猜忌，你敢现身在这，又怎么暗中不布置人手？我可不傻。 古潜在那边叹了一口气：;你非要和我掀老底？ 虢首封想像着一本正经禁欲系男人突然解开自己衬衫第一颗纽扣，颓废扒拉衣领的模样。 古潜：;多的我就不说了。不错，暗处确实有联合部队的人跟着我们走。但那是万不得已才可动用的力量。现在每一步看上去走得很轻松，但一个不小心，就会引起三大势力互相对峙。很有可能会演变成五十年前夔吞并修罗地的那种情况。 ;联合部队的所有予头都对准古战场。地主和世家贵阀掌握的外围世界是联合部队的后背。如果后背乱起来的话，前面的战线也将全面奔溃。 ;我们在年初的时候，失去了最后一个超级醒族。没有他，战线非常吃紧。 ;就象我和你说过的，如果一年内找不出第二个超级醒族。那么……啪！灵界就等死吧。 ;这件事，古潜疲惫地说，;我们甚至无法和地主和世家贵阀交底。你明白吗？他们无条件地有求必应……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物资给物资，要科研人员就给顶级科学家……无条件地壮大联合部队，图的是什么？图的是我们死死守住古战场。 ;除了联合部队，地主和世家贵阀是灵界上最清楚古战场对抗什么敌人的人。一旦他们知道古战场很可能守不住，会怎么做？ ;他们会第一个扩散末世悲观念头，他们的悲观情绪将摧毁整个灵界。 ;关于这一点，部队内部也分析过了……我们很有可能不是毁灭在第二波尸变狂潮中，而是毁灭在悲观丧气的自己人手里。 ;一千年前还有大批醒族为我们献祭，谋得一线生机。一千年后，最后一个超级醒族曾博归献祭失败，古战场行将失控。曾博归死后无人可以取代他的地位，累积了一千年的战果都变得岌岌可危！ ;现在联合部队只是看着强硬，随时都有可能崩溃。听懂了吗？古潜咬牙切齿，;所以我们必须要稳住地主和世家贵阀。即使暗处有一支力量可以用，但我不能拿出来。我不能引起多余的猜忌！懂了吗？ 他连问两次;懂了吗，象重锤般击打在虢首封心上。虢首封觉得自己的心口被捶缺了一个边角。 他抿嘴，毫无目的地朝前望。 易云嫦就站在他旁边，他却连看一眼的渴望也湮灭了。易云嫦自己有耳朵，自己有思考能力，如果她和他一样心口裂开了一个角，便会满心悲怆，但还是会把旅途继续走完。 虢首封再也不能承认……其实，有过那么短暂的一小会，他确实生出过挟狗私逃的念头。 雨，没完没了。洞里和洞外一样潮湿，火堆时不时地噼啪作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1章 虢首封硬梆梆地说：;你更应该把联合部队强行拉来。 ;虢首封！古潜忍无可忍吼出他的真名，;我说了那么多，你还是脑子里灌了水？接着，他又狐疑道：;回龙教真那么再棘手，连你也冲不破他们的关卡？既然如此，脚步声又重新踏踏，很有规律的响动起来。;那我去向地主申请支援。 ;我劝你最好不要再走常规流程，马上把联合部队的人都召过来，越快越好。 古潜冷笑激将：;没想到你夜三还有这么认怂的一天！ 虢首封冷笑：;怂？我字典里没有这个字。 ;呵！ ;不是每个人都有对敌几十个醒族的机会。虢首封轻描淡写地说，个人终端里爆出哐一声巨响。这边也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声。虢首封掏了掏耳朵，故意问：;喂？古潜？你怎么了？腿软了吗？ 个人终端里一阵从地上爬起来的悉悉索索声。古潜：;你刚刚说什么？虢首封，夜三，你再说一次，你对抗的敌人是什么？ ;醒族。 易云嫦拍拍虢首封的肩，示意他注意自己，然后开始比划。 虢首封照着她比划出来的意思，逐字逐句地读：;回龙谷的天然屏障，不仅仅是为了屏蔽信号，更是为了防止外人发现里面觉醒的醒族。……这里还剩余五十二个醒族，和一百二十个唤醒者。你来晚了，本来可以更多些，都被回龙教……虐杀了。 虐杀？虢首封朝易云嫦挑眉。易奶狗非常用力地点头。 ;天杀的回龙教！古潜咒骂。 对，天杀的回龙教。虢首封的眼神也沉下去。 古潜的声音有些狼狈：;不，我不信。 虢首封的视线移到面色惨白的何贞姑脸上，对她的隐瞒有了些许理解。;你当时应该多听些何贞姑的申诉才对。不过现在去问问熊浩也来得及。 ;这件事以后再说。你真的看见醒族了？不只一个？确认后，古潜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义愤填膺：;回龙教丧尽天良，做尽了坏事，必须铲除。我会把申诉内容通知夔地地主，另外联合部队是正义之师，理应为铲恶正道的先驱。我这就把人召集过来。给我三个小时……不，一个小时！你等着，我马上带人过来救你们。 哦豁，联合部队真厉害。一个小时就能杀进回龙谷。虢首封淡淡讥笑，继续火上添油：;醒族可是稀缺人才。现在地主、世家贵阀都抢着招揽。招揽到谁家，谁家就实力大增。你说联合部队如果没抢到，事后再向别人讨要醒族，能收纳到几个？ 五十二个呐！到时候厚着脸皮还不知能不能要到五个。 ;我马上过来！ 世家贵阀已经有七百多年没有向古战场输送醒族了。这么多年来，断断续续闯进古战场的醒族，都是自己绕过世家贵阀找上门来的。 通讯中断。虢首封的个人终端里跳出一连串忙音。 古希道在一旁不好意思地搔后脑勺，说：;我打赌他现在正急着联络部队，争取第一个冲进回龙谷。 古潜，多么正常的一个冷血禁欲男，总是象条蛇一样把自己盘起来，最多冲人嘶嘶吐下信子，绝不浪费体力多挪腾一步。但他听见;醒族就会疯魔，窜得那叫一个快，拍马都追不上。 虢首封关上个人终端，看向何贞姑。后者脸色寡白，但神色间一片坦然。;何贞姑，不想说点什么吗？ 何贞姑眼珠微微动了动，然后她昂然地抬起下巴，说：;没有。 虢首封点点头，也不强迫她。 古希道自从知道何贞姑是传说中的;唤醒者后，心理上就特别偏向她。见她一副难言之隐的模样，心疼极了，立刻跳出来打圆场。;那啥，啊，对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是坐在这儿等救援，还是想办法自救？刚刚贞姑说要探探后面的黑洞，可能会有出路。我还想两个女人进去闯，万一出了什么事就糟了。现在好了，有我，有夜三哥，不怕啦。要不我们进去看看？ 少年郎的笑脸朝气蓬勃，不见一丝阴霾。 说到;自救，虢首封想起自己刚入洞的那一会，确实听见何贞姑想方设法诱哄易小狗进后面黑洞。语气里那隐隐急迫之意，恨不能拿根狗链子栓在易小狗脖子上，把人拖进去就好。 虢首封不动声色地撇眼黑呼呼的洞窟口，心里琢磨。 ;等等，何济世喊道，;你们不能把我丢在这里。他想站起来，奈何右脚早就折了，扶着墙壁打个趔趄，又十分狼狈地跌坐回去。他眼里有一丝惊慌。;这儿离不归之森太近了，万一摄魂之力涨上来，我会没命的。你们不能把我丢在这！ ;摄魂之力？虢首封没听过这种东西。 易云嫦拉了拉他的手，比划了很久，总算把摄魂之力解释清楚了。 虢首封：;这种事，谁告诉你的？ 易云嫦指向何贞姑。 虢首封斜眼瞟过去，眉头一皱……何贞姑有点反常。人还是那个人，但气息却变了。虢首封一眼瞟去，瞟见她还来不及深藏的深邃眼神，他再仔细一看，只觉得一双美目彩光流溢。 虢首封又低头看向易云嫦。 狗还是那只小狗。 他比她高了一个头，看她的时候很自然地低下头。浸过水后眼角泛红的桃花眼，琥珀瞳仁晶莹剔透，双眸倒映同一个小奶狗。那小女子被他看在眼里，烙在心上，看得她脸颊上渐渐泛起一层嫣红。 虢首封却是心口一抽，古潜那句;不是想带着她潜逃吧的质问象鞭子一样打在他的心上。他把那一点点痛楚和一点点绮思压下去，生起麻木的钝感，觉得自己的心果然是冷的。 不要再看她了。他是这么想的，然后手自己抬起来，落在她头上。等他回过神来时候，已经习惯成自然地揉了一把狗头。易云嫦舒服地眯起眼睛，头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优美的曲颈线条一弯一摆。 虢首封：;…… 虢首封望向黑洞口：;何贞姑，黑洞里藏着什么？ 何贞姑：;出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2章 何贞姑的笑十分古怪：眸灿如星，容艳如花，但没有半点小女儿娇色。迎面而对，宛如面对着一位渊渟岳峙的世外高人。 原来的何贞姑虽然美艳，却有些俗气。以为自己伴了一个醒族，那个醒族又对她惟命是从，她就可以呼风唤雨，与天下人争锋相对了。一副很没眼力见的小家子气模样。现在则不同了，她独自站在虢首封面前，却胸有成竹，没有畏色。 虢首封几不可见地蹙眉，心想：这是中邪吧？ 何贞姑对易云嫦很感兴趣。 虢首封不高兴地把易小狗往背后一塞，挡下了何贞姑的视线。 何贞姑深叹了一口气，说：;云嫦资质很好，你副她主这也是理所当然。 虢首封：;？什么莫名其妙的话，这就是你掰出来的盯着她看的理由？ 古希道同样没听懂。但他急啊。在他心里，惹易狗不惹虢三，这可是求生准则。他拼命朝何贞姑使眼色，偏偏何贞姑没有接收到他传递来的信号。 虢首封现在有两大怪癖：一不能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脸瞅；二不能目不转睛盯着易狗的脸瞅。他把易狗藏在自己身后，何贞姑又盯着他。一瞬间便把两大禁忌雷区来回轮踩，践踏得泥泞不堪，寸土寸烂。看他脸色，随时都能爆炸。 不过虢首封还有一些疑虑。他的五官很敏锐，直觉更是超乎寻常。当初能凭着一线若有似无的杀意，在火车里能追得来犯者上窜下跳抱头鼠窜，现在他却有些拿不准…… 何贞姑是何贞姑，又不是何贞姑。 洞时有一丝血腥味。 整个山洞里空气郁结，汗液、体味、受伤后自然涌出来的血气，和洞里发霉的湿意揉和在一起，腥臭扑鼻。就算是真狗一时也难分辨其中异样。但虢首封依托着强大的直觉和感应力，抽丝剥茧地从中嗅出一线陌生的血腥气。 那丝血腥气更象是某种煞气。杀生杀得太多，身上便会被标记一般，多出常人，他寻根溯源，感到这丝血腥味象铁锈丝一样缠绕在何贞姑身上。 就好象洞里平白无故多了个看不见的人，附在何贞姑背后似的。 虢首封直觉何贞姑有问题。 只有古希道还在维护;何贞姑。 易云嫦悄悄探出半个脑袋，虢首封头也不回抬抬手，把她狗脑袋从哪里冒出来的就摁回哪儿去。 摁了两回，易云嫦终于明白虢首封这个霸道保镖不肯让她出现在何贞姑眼前的意思了，她想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摁得她头发乱七八糟？气愤愤地伸手指戳他腰窝。 虢首封顿了顿，问何贞姑：;山洞里能有什么出路？ 贞姑微笑邀请：;所有的出路。如果你感兴趣，也可以跟着进去看看。 虢首封闻音知雅，脸上更加风雨雷电，比山洞外面的天气还要狂暴三分。他低唁：;今天你是铁了心要把她弄进去了？看看？刚刚摁过狗头的手开始痒了起来。 何贞姑象是察觉到什么，只目光一闪，笑得越发温柔粘糊。;如果云嫦去看，自然是最好。毕竟她主你副，有些事不如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如果由别人转述，恐怕领会不了更深层次的意思。当然了，如果你实在放心不下，也可以把她单独留在这儿，自己去看看出路如何，然后再回头来转述给她听，看她能理解几层……我是不会害她的。我巴不得护着她哩。再说，你看看我的手， 何贞姑伸出手，一双纤纤玉手，骨润皮凝脂，一看就是连杀鸡都没力气的娇娇女子之手。 何贞姑：;这双手也只能扶着她站稳了，做不了其他…… 虢首封呵的一笑，当机立断：;既然里面有出路可看，她自然要和我一起进去。你们也一起进去！ 何贞姑从善如流：;那好。不过里面空间不大，勉强一次进两人。你看怎么分组？是我和她，你和希道？ 虢首封：;我和她，你和古希道！ ;好啊、好啊！古希道立马拍掌附和。 何贞姑：;也行。 何济世：;……虽然我快死了，可是你们真的打算忘记我这个人的存在吗？ ;雨最多再下一个小时就会停。何贞姑看了看洞外的雨势，催促说：;雨一停，不归之森的摄魂之力就会涨上来。如果被摄魂之力逮到，可就真困在不归之森里逃不出去了。 ;那就只能在这儿睡到化成白骨为止。 虢首封眯眼。;你知道得可真详细。 何贞姑谦虚：;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好多年，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虢首封眼睛在同样是生活了好多年的何济世身上打了个转。 何贞姑似乎误会了他的意图：;可别指望靠他献祭强化你的异能，然后再跳上断龙崖了。断龙崖的强抑之力，哪怕是醒族正常献祭，效果也会削减七成。更何况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献了又如何？他强化你，还不如靠你超常发挥呢。 ;可是你超常发挥又如何呢？难道你刚刚下来的时候，不就是凭着生死一线的机会超常发挥，滚到这里来的吗？ 何贞姑三言两语，打消了众人心底的奢望。按她的说法，只有进去后面的小山洞才是所有人的活路。 虢首封也异常沉默着。 踏空异能是灵界排名倒数的小异能，上不了台面的雕虫小技。他运用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也比不上世家贵阀同等实力水平的异能者。如果踏空异能超凡脱俗，他也不用做赏金猎人来偿还债务了，直接依托地主或是哪户世家贵阀，借助灵界上层的相关门道去古战场走一圈，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说来说去，结果他还是得去古战场走一遭。 虢首封暗中自嘲。 何济世突然插嘴：;我，可以帮你们！ 何贞姑诧异地挑眉，她微笑看着何济世，柔声问：;济世，你都伤成这副模样了，想如何帮？献祭对吧？她笑得温婉，眼神却冷得象深井冰。;如果你能献祭，早干什么去了？刚刚云嫦还要胁过你，你不是拒绝了吗？ ;此一时，彼一时。何济世喘气。 ;你不怕死了？ 何济世低着头，不敢看何贞姑似的，他有气无力的挥挥手，说：;献祭……可以。但我有条件。 ;我可以献祭强化他的异能，何济世指着虢首封，;强化到小异能也能对抗断龙崖的强抑之力。但是，他咽了咽口水，艰难地说：;我要玉和膏！ ;哈？！古希道惊叫，;你做啥白日梦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3章 在虢首封道破玉和膏来历之前，古希道曾试着送一些给何贞姑。但是被何贞姑直接拒绝了。 何贞姑只要走了一点绷带和纱布，除了给自己包扎之外，大半都给易云嫦包扎肩伤。易云嫦伤得比较重，肩膀直接被捅成了对穿孔，她包扎的时候面不改色，也没有向古希道索要玉和膏。而古希道当时则想着，涂了玉和膏的人要站着不能坐着，易狗连坐都坐不稳，只能躺着，玉和膏对她来说怕是没什么大用。 因此何贞姑不提，他也没想过要给。 现在古希道忽然觉得有点诡异：没抹消炎药，易狗也没有伤口发炎？她身体有这么好？ 撇开这一点点困惑，古希道又想，连易狗都没用上的玉和膏，凭什么要浪费给何济世？ ;不给。 何济世：;就给一点点。我魂力不够，玉和膏可以补充我一些魂力。作为报酬，我献祭强化他的异能，然后他再把你们一一带上去，这还不行吗？万一雨停，摄魂之力上涨，我们谁都跑不了。 何贞姑这才低头，盯着他看。何济世连忙闭嘴。 玉和膏能补充魂力？这种事就连虢首封也是第一次听说。他见古希道悄悄望过来，便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古希道觉得何济世是不择手段想抢玉和膏想疯了，连补充魂力这种事都拿出来撒谎骗人。他冷笑：;玉和膏剩得不多了。他比划了一下，自己心口在滴血……之前不知道玉和膏到底有多珍贵，为了给自己救命，一挖就是一大坨。几乎把一盒玉和膏全挖到见底的程度。他心痛得打颤。 何济世不死心地说：;你给我一半，不，五分之一，不，十分之一。十份之一就好，给我口服。吃了玉和膏，我保证乖乖献祭，让他的异能得到强效提升，能轻松送我们上去。 古希道轻蔑地看着何济世：;玉和膏是外涂药，不能内服。也不怕吃死你！ 何济世呵呵，露出比古希道更鄙夷的目光。;无知小儿，玉和膏真正的功效在于内服！外涂？外涂才是糟蹋它呢，懂吗？真是暴殄天物！ ;可以内服？ 何济世看上去不象是在撒谎。 古希道又有些犹豫了。 何贞姑：;不可以胡乱口服。玉和膏药性霸道，一不小心会撑爆人体。 何济世垂着眼睛不吱声。 古希道倒抽一口冷气，狠狠瞪着何济世。 何贞姑似笑非笑地看着何济世：;你还想活下去吗？ 何济世抖了一下，偷偷仰望。 何贞姑正看着他，就象庙里高高供奉的泥菩萨俯瞰案台下叩拜的人。一如既往地漠然，又一如既往地怜悯。当火光映在她黑黢黢的双眸里时，火苗在黑暗中腾跃。不象菩萨也不象人，象魔。 从前何贞姑看他，目光充满了戒备和恐惧，现在则轮到何济世象躲避猎食猛兽般回避她的视线。 易云嫦悄悄勾住虢首封的手指。 虢首封看了她一眼。她趁机比划手势：何济世靠不住。她顿了一下，在想要不要告诉他，何贞姑也很反常？ 虢首封把她的小爪子抓进手心里揉搓。;够了，别浪费玉和膏。我们先进去后面的洞穴看看。 ;不！何济世猛地抬头，;后面是…… ;后面是什么？何贞姑打断他。 何济世浑身发抖。 虢首封问他：;后面是什么？ 何济世目光游移着低声回答：;就、就是个小山洞。 小山洞？虢首封哼了一声，护着易云嫦闯进去。他察觉到洞里另有乾坤，但断龙崖下的威胁力确实在寸寸上涨。危机感压得他寒毛一点一点地炸开。与其继续站在这里耗时间，还不如大着胆子进去闯一闯。 更何况，他并没有感应到黑暗中潜伏着杀意。 虢首封护着易云嫦跨入黑暗世界。他脚下一片平坦，但易云嫦象被什么东西绊了脚，整个人一歪。虢首封拎着她的后脖子一提，把人提了起来。 易云嫦：;……感觉自己好像一条长身狗。 何济世没想到虢首封说走就走，没给他留下一点点讨价还价的余地。他望着虢首封和易云嫦的背影被黑暗吞没，这才可怜巴巴地望向古希道。 作恶的人突然变成了可怜虫，感觉也怪可怜的。 古希道犹豫着，要不给一点玉和膏吧？何贞姑对他说：;希道，你先进去，我和他说两句。 ;呃？好。古希道抬脚跨过分界线，在山洞的另一边等着何贞姑。 一线之隔，两界交汇。 古希道刚一跨入洞里，便察觉到不对劲。他回头看，黑暗象实质的潮水般涌上来，瞬间淹没了他的视线。哪里还能找到虢三和易狗的身影？ 古希道冲着山洞深处嚎了一嗓子：;夜三哥？易狗？空荡荡的洞里竟然远远传来了他的回音。古希道心头一凛，又往洞口有光的地方看过去，他想提醒还没有进洞的何贞姑，小心这洞里有古怪，结果看见何贞姑蹲下去，朝何济世伸出一手。 她手里抓着什么？ 何贞姑手摊开，掌心里平摊着一枚鸽蛋大小的白色药丸。 一枚药丸？ 古希道愣住。 何贞姑身上没有口袋，更没有质子袋。她从哪里得来的丹药？ 何济世看着那枚白丸发呆，脸色也白得象药丸一样。 ;给你，吃了吧。何贞姑说。 ;这、这是魂丹吧？何济世舔了舔唇，目光寸步不离药丸，他艰难地拒绝：;我今天早上已经吃过了。这东西一天只能吃一枚，吃多了会让人发疯。 ;发疯？何贞姑笑出声。 ;不，这个不会让你发疯。但可以延续你的寿限。你魂力不够了，对吧？ ;这可不是龙鑫平常喂你吃的垃圾废丹。废丹含了太多杂质，才会让服用者即刻中毒，要么……发疯，一提到发疯，何贞姑就笑，差点连话也不全了，;要么就会毒发爆体。这枚精炼魂丹，于你没有丁点妨害。吃一粒是补，连续吃一百粒也是补。这样的精炼魂丹，你也不想吃吗？何贞姑的笑声绵绵柔柔，象一根扯不断的青丝。 ;都是补充魂力，魂丹比药性强烈的玉和膏更有效，你还不想要吗？ 古希道吃了一惊：魂丹？ 何济世猛地伸手，一把抓住那枚魂丹吞下去。他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已经溃烂的右脸也开始飞速翻滚愈合。 古希道吓得差点倒退一步。 这哪是补充魂力？这根本就是传说中的十全大补丸啊。 但是精炼魂丹的特效似乎来得猛烈了一些。何济世脸色渐渐涨红、红到可怕的程度。他抠住自己的脖子，作出一副干呕的模样，又什么都呕不出来，呕得自己两边侧脸上都突出粗壮的青筋。 何贞姑笑眯眯地看着他，轻声说：;在求生欲方面，你总要高出别人一截。我也就在这一点上欣赏你罢了。姑且让你再苟活一段时间罢。 ;你可要物尽其用才行。 贞姑？！ 古希道吓得两眼凸出来。 这女人真的是贞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4章 易云嫦和虢首封也看见了。 何贞姑起身朝洞里望过来。她的视线和虢首封的撞在一起。虢首封顿时浑身一僵，身体化作一根棍子杵在原地，意识却直落九泉之下。 这时，何济世恢复了正常。他又象正常过了头，整个人失了魂的傀儡般匍匐在何贞姑的脚边。 何贞姑跨入洞里，何济世跟屁虫般跟着她。他们一前一后，一直走到易云嫦与虢首封面前才站定。 易云嫦警觉地望着何贞姑。 不知不觉间，明亮的洞口在何贞姑身后倒退到数十米以外遥远的地方。 何贞姑肆无忌惮地打量易云嫦：;又见面了，小友。 小友？易云嫦眨眼。这不可能是何贞姑！何贞姑从来不会用这么古怪的称谓称呼她。 当何贞姑掩唇轻笑的时候，易云嫦蓦地想起梦里闻声不见人的神秘客，笑声和现在的何贞姑如出一辙。大不同的是，何贞姑是个女人，可那个出现在易云嫦梦里的声音却明显属于男人。 易云嫦小退一步。 虢首封却没有动。 易云嫦错愕地望向他。 而虢首封不仅没动，甚至也没有和她的眼神交流。他眼珠子眨也不眨地盯着前方，视线穿过何贞姑，定格在虚空之中。 两个人一直同进同退……易云嫦很小心地揣摩他的变化，并配合动作前进后退着。虢首封在哪，她便必定移到适合的位置。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给他添加麻烦。现在在何贞姑面前小退一步，也是预估虢首封在不明了现状的情况下，会以防守为主地先退再进。结果她动了，虢首封却一动不动。即使只差了一小步的距离，差异也立时显现出来。易云嫦和他变成了两个孤零零的个体。 易云嫦伸手想拍拍他的肩。 ;啊、别动，别碰，小友。何贞姑连忙制止她。刚一抓住易云嫦纤细的手腕，后者象被蛇叼了一口的青蛙般奋力一挣，后退了三步。 易云嫦捂住刚刚被她碰过的地方，眼神警戒地盯着她。 何贞姑愣了愣，脸上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怎么了小友？你发现了什么？ 易云嫦：;…… ;现在是入阵关键时刻，轻易碰触他恐怕会扰乱他的心神。这个法阵不比两万年前全盛时期稳定，如果入阵不顺，可无法保证他这里……何贞姑手指抵着自己一侧太阳穴转了转，;你也不想他变白痴吧？ 何贞姑打量完虢首封，转头笑问易云嫦：;从哪里找到的他？难不成还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啧啧，灵识还未开窍就已经拥有难得一见的感应力，要是真开窍，末世灵界岂不又要出个天尊？那就很好笑了。她又打量了一眼虢首封，摇摇头：;可惜脾气太犟，本性多疑。这么久了还在负隅顽抗，可见不知变通。你就比他聪明多了。你看，我并不想伤害你们，只要时间一到，我迟早要放你们回去。对不？ ;更何况，现在断龙崖上一堆人正在找你们。个个不怀好意。你们伤的伤，残的残，剩下他一个大战斗力，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还不如留在这儿多陪陪我。等上面人散了，你们再走，岂不更好？ 何贞姑自说自话，旁边没人吱声。虢首封不用提了，何济世吓成了一个鹌鹑，至于易云嫦，想说话也没有声音。 何贞姑反问她：;咦，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又？ 易云嫦哭笑不得。她什么时候变成;又不说话了，明明是一直不能说话好吗？见何贞姑十二分想和她交流的意愿，她便打了一串手语：;我是哑巴，没有声音。 何贞姑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哄小孩似地哄说：;不，你不是哑巴。你的声音是因为血封大咒封住了，才发不出来。现在血咒正在化解，你应该多尝试发声练习才对。有十几年没发出过声音了吧？你还记得自己的声音吗？ 易云嫦微微恍惚。 ;越发不出声音的时候越要多努力，这样才能在血咒彻底破开的时候，不会显得特别突兀。说着，何贞姑缓缓逼近。她一靠近，易云嫦心里就发毛，忍不住后退。结果一退一进，一退再一进，易云嫦瞬间被逼得连退好几步。 眼看着离虢首封越来越远。 易云嫦眼睁睁地看着虢首封的背影，内心焦急不安。她有心想唤醒虢首封的神智，张开口自然是没有一点声音的。 何贞姑态度十分柔和地劝她：;对，就是这样做。尽管发不出声，也应该学会努力把气流憋出来。强行一次性化解血咒的方法也有，可是会对你的声带造成根本性的损害。我不赞同用这种方式。所以才把龙珠交给你用。 龙珠？ 易云嫦脚下微微一顿，立刻被何贞姑捉住手腕。后者的五指冷得象冰棍，力道大得象鹰爪。易云嫦根本挣脱不了。 何贞姑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张嘴。;让我来看看血咒化解到哪一步了。 易云嫦猛甩头，被箝制的下巴剧痛起来。 何贞姑笑道：;别乱动。你不会想被我卸掉你的下巴吧？你看他做什么？现在他自顾不瑕，哪有功夫来帮你？我和你说过好几次。靠人不如靠己，你自己不努力，单靠别人施以援手，迟早有翻车的一天。这不，翻车的机会来了。 何贞姑幽幽地看着她，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血封大咒，但她说：;……你这是天下罕见的九死一生命格。一线生机匿而不现，灭绝之相浓而不散。我可不是危言耸听，象你这种潜质，天生得吃一番苦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运气好，遇难呈祥总有人助你逃过生死劫？小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现在消耗的运气，耗一次少一些。知道储钱罐吗？你自己成长起来，自身的实力长一点点就等于投一枚币进罐，但你什么都不做，就等着别人来救你，就是一次一次从罐里拿出金币。 ;靠自己，才能真正把握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何贞姑双手合力，掰开她的嘴。 ;把舌头伸出来。 易云嫦不肯。 ;真不听话。何贞姑象捏鱼尾似的捏住她的舌头，往外拖。见她眼泪汪汪地瞪着自己，想挣扎想摆脱又动弹不得的模样，忍不住哂笑。 何贞姑一边折磨着易云嫦，一边笑道：;你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厉害吗？叫一声救命，也许都能改变现在的情况。叫吧，如果你能发出声……她的手被人大力掐住。那力道之大，掐得她腕骨里隐隐爆出一声;咔嚓。 ;啊！何贞姑吃疼，本能地松手。 易云嫦被人风卷残云般掠走，牢牢镶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扑鼻的熟悉气息拢着她，她瞬间委屈得不行，手抓着那人的衣襟不放，身体不住地微颤。 虢首封深呼了一口气，杀气腾腾地望向何贞姑： ;何贞姑你找死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5章 何贞姑退开两步，把手背在身后轻轻揉：;你醒啦？ 虢首封顿了顿，目光阴沉地望着她。他确实大梦初醒，好不容易才从两个噩梦的夹缝里挣脱出来。 起初是恍恍惚惚间又回到吞口大宅，古潜和吞口氏轮番上阵劝他接下护卫任务。 ;十个亿！ ;只要你把人送到古战场边缘，自然有人来接应。你想想，一路游山玩水，就能赚十个亿！ ;听说你欠了十亿信用点的外债？岂不正好？你做一辈子赏金猎人都不一定能还清的债务，现在送个人就能拿到，多好。 古潜说：;你放心，就当是护卫大小姐出门旅游吧。顿了顿，他又信誓旦旦地保证：;如果确定不是她，我们一定用专机把她马上送回来。 虢首封只觉得莫名其妙：她回不回来关我什么事？你给我保证这个做什么？我只需要保证她去的路上活着就行，谁管她要不要回来？想归想，心口却蓦地一抽，痛了起来。 吞口氏上前，眼神哀戚地说：;我就这么一个外孙女，请你好好护她，要多少信用点都没问题，我就是把吞口氏的家当全给你，我也愿意。 虢首封失笑：这笔钱到底谁出，大家不是心知肚明吗？更何况，这是送人去上战场。既然这么心疼唯一的外孙女，又怎么舍得把她带去战场上送死？那个温室娇花一样的女人，被战场上的罡风一吹，还有活着的可能吗？ 古潜一转身，金边眼镜上泛出一片冷光：;虢首封，拿到信用点就行了，可别肖想不该肖想的东西。 虢首封愕然：我肖想什么了我？ 不，偏偏心底有个声音说，你确实肖想了。 他不由正色打量古潜。斯文禽兽五官肃正，身姿笔挺地站在半明半暗中，冷笑：;人再没用，也不是你想带走就能带走。 虢首封猛然警醒，他们谈任务条件的时候，有谈到这一茬？那个时候，他根本没生出多余的心思，只想好好赚到的十亿信用点。也不对，有一点小动心，但还没有达到古潜可以一眼看出来的程度。 这地方不对劲！ 虢首封眨眼，古潜和吞口氏立刻不见了。黑暗中，脚下铺开一片血色汪洋，无数残肢断腿的人浮上来，漂流，相撞，活人不象活人，死人不象死人。察觉虢首封站在水面上，水里漂浮的人动作一致地转头看过来。 一个小男孩爬上水面，如履平地般拖着长长的一道血痕爬过来。那孩子抓住虢首封的裤脚，昂起头，露出两个被掏空的深窝黑眼眶，满脸是血。 ;哥哥，你把她带回去了？可她本该和我们一起留在这儿呀。 虢首封大吼一声：;不！眼前的血海尸堆山呼海啸着消失，只剩下何济世盘在面前，昂首与他相觑。虢首封大口大口地吸气。 不远处有人在笑：;你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厉害吗？叫一声救命，也许都能改变现在的情况。 虢首封循声看过去，顿时气血翻涌……何贞姑背对他正在折磨易奶狗，已经掰开了狗嘴强行拽出半截狗舌头。可怜的小哑巴狗几时吃过这种亏，吓得簌簌发抖，连呜咽都呜嗯不出来。 何贞姑还在取笑她：;叫吧，如果你能发出声……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捏住何贞姑的手腕。皮肉之下，骨头迸出一声闷闷的响声。何贞姑;啊的痛叫一声，松开了揪舌头的手。 虢首封趁势带着易云嫦退开。直到把人重重揉进自己怀里，他才感觉空心填实般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你找死吗何贞姑？！ 虢首封微微眯眼打量何贞姑：;想不到你还是个幻术异能者？ 何贞姑：;异能？异能是什么？ 易云嫦在他胸口上写下;夺舍两个字。 虢首封不动声色，低头瞄一眼：;？ 这一瞄，眼光就有些挪不动了。 易云嫦的睫毛上缀着一滴小小的水珠。她低着头，半截雪脂玉一样莹润的脖子暴露在虢首封的视线中。 她正在写：;贞姑应该被控制了，怎么办？能救吗？手指还微微有些抖，显然还没从刚刚的恐惧中恢复过来。 虢首封捉住她的手：;行，我知道了。 易云嫦盯着自己被包住的手。虢首封的手大她太多，一出手便把她的五根手指包得只剩下两个指尖。她看着大手包小手，感受着那份掌心里传递过来的温热，渐渐的不再发抖，安安心心地靠在虢首封。 虢首封抬头看向何贞姑：;不论你是谁，费尽心机引我们进来想什么呢？ 何贞姑笑：;有件事得拜托你们，说不清楚了，便引你们进来观望吧。 ;观望？虢首封戳穿，;其实是怕我们逃走吧？ 何贞姑眨眨眼。 虢首封指着何济世皮笑肉不笑地说：;既然是拜托帮忙，不是有更好的人选吗？还有什么人，比一个醒族更适合帮忙的？醒族的献祭虽然对自己无效，但是为旁人许愿，成功率可以达到百分之九十五。剩下的不成功率也是因为愿心过程，醒族实力无法企及所导致。 何济世吓得直往后缩：;我只能献一点点小祭，大祭可做不来。你们可别指望我。贞姑要拜托的事，一看就是大得很，已经远远超过我的献祭范围了。 虢首封气息微窒：难道超过你的献祭范围，我们就能被她托付？ 何贞姑安抚他：;放心，我知道你做不来。区区一个C级醒族能做什么？就算把你复制成一千个、一万个也做不到。瞧你，听风就是雨，也不怕丢脸。别乱动，这里面有机关呢，万一触发了机关，我可护不住你。 虢首封心里又是咯噔一跳。 何贞姑无奈看向虢首封：;你不要吓唬何济世好吗？我留着他还有用呢。万一把他吓死了，如何是好？还有，你若真心为云嫦着想，就不该把人总是护在身后。又没人吃她。虢三，你这不是帮她，而是害她。当你护不住她的时候，你让她如何自处？去送死？还是你替她去死？ 虢首封：;我们之间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有什么拜托，就直接放话吧。能不能帮，要看情况。 何贞姑噗哧一笑。她面向易云嫦，轻声问：;小友，可还记得你的承诺？你既然拿了我的东西，就不要忘记回报我才对。 虢首封心中一突：;她拿你什么东西？ ;你问她。 虢首封看向易云嫦。易云嫦有点懵。 虢首封：;看看口袋、质子袋里多了什么东西！ 她连忙翻口袋、翻质子袋，片刻后又茫然地冲虢首封摇头。 于是虢首封掉头对何贞姑毫不客气地说：;她没拿你的东西。 何贞姑表情诧异：;拿了就不认帐，这可不是好习惯。 虢首封直接硬杠：;没拿就是没拿。 ;再想想。 ;呵。虢首封冷笑。 何贞姑轻声叹息：;如果想不起来，那我助你一臂之力吧。 说什么助一臂之力，其实她就是缺个下台的梯子顺溜地把要拜托的事说出口。然而虢首封猜错了，何贞姑并没有开口提拜托的事，而是伸手打了一个响指。 响指一炸，每个人都感到一阵内外气息对冲的头晕目眩。强烈的眩晕感来得猛、去得快，等回过神，发现人站在一个出离清新的异世界中。青草山坡，天空蔚蓝，空气中充满了湿润柔和的草泥芬芳。 幻境！ 这里很象易云嫦先前梦见的天火灭世之界。她抬头寻找天火，却只看见一片白云被风推着，快速滑过去，反而是地面渗出;煤渣，轻飘飘地升上天空。起先只有一点，后来多得象一场鹅毛雪。 易云嫦诧异地发现，这儿只剩下她和虢首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6章 易云嫦轻拍虢首封的肩膀，然后比划：;人不见了。 一眨眼，何贞姑和何济世都消失了。 虢首封：;别怕。不过是个幻境。幻境有障眼的效果。说不定他们正站在一旁看着我们呢。说完，他冷眼朝侧边斜睨了一眼。那儿只是空无一人的草地。易云嫦毫无所察，虢首封隐约捕捉到一阵轻漫肆意的笑声。 把自己和何济世隐藏起来的何贞姑毫无威胁力度。 虢首封懒得理会何贞姑那种装神弄鬼的家伙，他反倒觉得左下角那块半埋在草里的黑色大磐石格外突兀。突兀到有些碍眼的地步。 草丛迎风折腰，荡出一浪又一浪有规律的沙沙声。磐石后面却有阵阵不协调的悉索声。 易云嫦也听见了异响，紧张地盯着石头。 虢首封学着她的模样，拍拍她的肩头。;别怕，没有什么危险。我们过去看看。他不放心让易云嫦离得太远，便捉着她的小手一起走过去。 大石块后面是一堆凌乱的衣服。衣服打尖的地方耸了耸，滑开来，从里面钻出一个穿童子军服饰的小男孩。 易云嫦倒抽了一口凉气。 小男孩先是茫然地打量自己的身体，然后转头看见易云嫦和虢首封，脸上的茫然呆滞片刻，然后他;啊的大叫一声，哆哆嗦嗦地指向易云嫦：;易、易狗！ 虢首封双眼危险的一眯，他从这声招呼里听出危险的熟悉语调。 ;夜三哥！ 男孩：;你、你们吃错药了吗？怎么变这么大？ 虢首封看了看缩小十倍以上的古希道，声音平平地说：;是你变小了。你看看你自己，还没感觉吗？ 其实不用虢首封提醒，古希道早就发现了。只是他不愿意承认罢了。 古希道双手拍在自己脸上，感觉无论是自己的脸，还是自己的手，都软呼呼、绵嫰嫰的。绝对不是一个玩了七、八年自由格斗技，十八岁男性的脸或手！他把自己从头拍到尾，全都拍了一遍，拍得啪啪作响，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 ;我，今年十八岁啊！古希道惨叫一声，犹抱着一线希望看向易云嫦和虢首封。;你们看我有多少岁？ 你现在几岁需要问别人吗？ 虢首封哧笑一声，冷冷地看着他。 易云嫦十分好心地朝他比划了一个;七，见他表情不对，她又小心地把数字往上面抬了抬：;八？ 九就不要想了。 十就更别提了。 古希道满脸惨绿，整个人从衣服堆里跳起来。这时，他才注意到把自己埋起来的那堆衣服十分眼熟。不就是虢首封从死人身上扒下来，非逼着他穿的高山族服装么？真正该穿的衣服褪下去了，身上也没有空着，反而穿了一套七年前就淘汰了的童子军服装。 古希道抱头惨叫：;为什么你们都正常，就只有我不正常？ ;说得好。虢首封毫不留情地反问，;就看看你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才落得今天这样一个下场。 ;我做过什么啦？做过什么？我不就是穿了几个耳洞、鼻洞和唇洞吗？古希道把自己全身都拍了一遍，忽然感觉拍打出来的声音不对。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穿着一套童装。他两眼一黑，终于确定自己真的;缩水了这个事实。 这套童子军服饰相当眼熟。 黑色西装裤笔挺，黑色大头皮鞋锃光瓦亮，黑短袖衬衫上别着一朵白色栀子花。身边萦绕着淡淡幽香淡淡哀愁的气息。风一吹，又散了。 他小时候穿黑衣黑裤的次数比较多，并且每次都不是愉快的体验。长大了以后，反而爱上了这种死亡的丧气味道，但黑西装裤和黑衬衫却是他再也无法接受的服饰，改成了大量黑色的T恤。黑的还不够丧，非要把骷髅头前胸一个后背一个地印着才够丧。 古希道又看看四周。多年以来，只在梦里出现过的绿草地看得他眼皮一抽一抽。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一个宽阔的背影。那个人壮得象一座塔，最后一次见面时不看他，看着窗外。窗外狂风暴起，直升机摇着螺旋浆徐徐升空。古希道记得没过多久，就有一架直升飞机落下来……那是专程来送他的飞机。 最后的道别，他连一个温情的告别语都没有得到，只有一句硬梆梆的话： ;除非召令，日后不得回转。一经发现，即刻逐出境外。 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情味。直到事后多年回味，他才渐渐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真正的意思：只剩他自己了，背井离乡，无人可依。 出生就没了妈妈，没几年就死了哥哥，到最后……古希道的心脏缩到痛。也许人变小了，心智也跟着退回去，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眶变得通红。在低头的霎那，还滚出几滴豆大的眼泪。他的手紧紧攥成拳。 虢首封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这种不对劲的由头。一面觑着矮小幼稚的他，一边沉声问：;怎么，这地方你熟？ 古希道短促地哼笑了一声。 熟，怎么不熟。 ;你往下面看看。古希道提醒虢首封。 下面？ 虢首封往下看。 下面一马平川，依然是一望无际的青青草地，却拖出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带弧长线。这是一座圆环状海岛，左侧还有一条造形相同的海岛，只不过更大更宽，影影绰绰可以望见隔壁岛上欣欣向荣的城市景致。海水被夹在两岛中间，波光粼粼。 这里是什么地方？虢首封茫然。 岛上青草有过份修整的痕迹，多半是草，树很少，所以视野开阔，能望到天水相接，弧线拐弯的地方。两边海岸都有高耸入天的黑方石碑，象复活岛上的大头石雕，一座隔着一座，距离遥远，沉默的护卫这座岛屿。石碑中间纵九横九，草地里镶嵌着黑色大理石方砖，间距、大小和颜色都差不多，在青草地里格外显眼。 什么鬼？ 直到远处出现一群穿黑衣的男女老少，他们围成一团，看着一抬棺木缓缓入坑，虢首封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墓地！ 瞬间他又觉得不对：这么大一座岛全用来埋葬死人？这得死多少人？ 好尼玛惊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7章 虢首封捏了捏眉心。垂下来的视线里闯入一双小孩子穿的光亮皮鞋，古希道也站到了他和易云嫦身旁。虢首封看了一眼，问：;墓地？ ;准确的说，是墓地岛才对。古希道没了以往的活泼劲儿，半晌才低沉地回应。 ;哪儿的墓地岛？虢首封遥望远处那群丧服，心想灵界这么大，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大这么整齐的墓地岛。 易云嫦也凝望着眼前这一幕发了半天的呆，然后拍了拍虢首封的胸口，比划说： ;我听说有一种幻术，能借对手的回忆来做杀局。可以直击人内心最脆弱的一面。这样的幻术看似没有伤害力，实际上却能逼得人崩溃自绝。 是这种幻术吗？那施术的人得有多精通幻术异能？易云嫦眼巴巴地望着虢首封，好像坐等夸赞似的。 虢首封挑了挑眉。 没想到小奶狗懂得还挺多。 易云嫦表情郑重多了。;既然这是古希道的回忆，会不会这儿隐藏着针对他的杀机？这就是俗称的回忆杀吧。易云嫦异想天开，比划说：;会不会是因为在断龙崖上没护好贞姑他们，所以惹祸上身，故意用他的回忆来折磨他？ 不知名的角落里传来哧的一笑。 易小狗耳朵动了动，左右环顾，却看不见可疑人影。 她：;你有没有听……虢首封手盖在她的头顶上猛地揉了一把。易云嫦抬头，这才发现虢首封满脸不高兴。她心里咯噔一响，求生欲满满的不比划了，改而把话语组织成文字，写在他掌心里：;虢哥哥帮帮他，好吗？ 明明是写出来的，虢首封却仿佛清晰地听见她喊了一声;虢哥哥，娇嫰清脆，惹人心头骚动。 虢首封心想这一招是谁教的？ 虢哥哥？ 这声;虢哥哥真要命！ 他以前不是没被人叫过虢哥哥。以前在沙市的时候近距离遇上疯狂小迷妹，有羞答答的、有狂野的、有单纯的、有激情的……无数人也冲他喊过;虢哥哥。可他全当耳边风，咻的一下就吹没了，眉毛尾梢连动都没动过，整个人比冰雕还要冰。 小奶狗没有声音，她只是把;虢哥哥三个字写在他掌心里，三个字却象生根似地直往他心底扎。 他心里一左一右各一个小人。左边的代表正义的大天使长正在慷慨陈辞做道义上的谴责，右边是三角尾巴的恶魔坐在荆棘的王座上呷一杯浓郁芬芳的烈酒，轻轻道一声;嗯，不错，我喜欢，让她继续叫唤。 想要听更多。 虢首封从她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捏了捏眉心，顺便对右心室里的小恶魔服了个软。 他低下头，一脸严谨认真不苟言笑的表情，咬着她的耳朵悄悄说话。他声音低到两人隔开一公分都会听不清楚。易云嫦只好把自己整个连人带耳朵往他嘴边送，送到他嘴唇软软刷过耳廓的地方，顿时浑身一僵。 虢首封也没有退开一点，好整以瑕地开开合合，好像专注认真说话似的。 那触感软嫩象豆腐丝做成的刷子，唰的一下上来，又唰的一下下去。撩得皮肉酥痒。 易云嫦耳朵通红，每被刷到一次，体温就上窜好几度。 虢首封的气息钻进她的耳朵里。 小把戏不能久玩。这个道理虢首封还是懂的。他好好满足了一把私望，这才退开来，把刚刚说过的话用适度的音量重复了一遍： ;这种幻境也并不一定会拿来逼人自绝。何贞姑想要的是‘借物示意’。关键在‘意’。也许是因为这段回忆里面恰好藏着能示意的东西，而回忆专属于古希道，所以才被她设法抽出来展示。 易云嫦抬起雾蒙蒙的双眼，茫然地望着他。 虢首封又是喉头一紧，自觉玩火有点过头，他下意识想推开她，但也只是想想罢了。他一脸更加刚硬冷酷的表情，和怀里软成水一样的小奶狗形成鲜明对比。唯有声音，暗哑难明。 明显上了火的声音惊得缩小版古希道也抬头看了他一眼。 虢首封眼光寸移，离开易小狗之后象淬了剧毒的刀子一样，剜了古希道一眼。 古希道悄无声息被打回原形：唉，做人好难，做个电灯泡更难。 ;我们再看看，就知道背后主谋想干什么。嗯？ 他们眼前突然出现两个穿军装的男人，正在慢慢地爬坡。 其中一个长得特别壮实和高大，浑身散发着一股不怒而威的上位者气势。另一个气势上虽然弱一些，但虢首封隐约嗅得到从他身上飘散出来的血腥味。第二个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已然酣睡的小孩子。 虢首封眯起眼睛。他注意到那个小孩的背影相当眼熟，忍不住瞥了瞥站在隔壁的缩小版古希道。 古希道目瞪口呆，两眼发红地望着那两个男人。准确地说，他死死盯着那个抱小孩的男人。 仔细一看，那两个军人和古希道的五官都有相似之处。尤其是抱着;小古希道的军人，连神韵都有重叠。只要是有一点眼力见的人，都不会认错。 虢首封多此一举地问道：;古希道，这是你？ 小人版古希道郁卒的低应。 虢首封默了默，又问：;抱着你的那人是谁？ 古希道：;当然是我爸。 ;旁边的是谁？ 古希道横了虢首封一眼，这动作他很少针对虢首封，可见这个问题让他感到十分不快。 古希道很久不吱声。就在虢首封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又低低地说了一句：;三伯父，古塔。 古塔，大名鼎鼎的联合部队司令官。 虢首封呵的一笑，觉得这场幻境来头真大。他仍然没有弄明白，何贞姑把古塔搬出来，到底想让他们看见什么？他思索片刻，把目光投放在远处仍然在举行的葬礼上。 ;那是谁的葬礼？ 如果在人物上找不到突破口，那么在事物上也许会现出端倪。能被何贞姑拿出来做文章的葬礼，一定不是简单的东西。 古希道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最后他低声回答： ;我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8章 古家全家都是古战场联合部队里的传说。这一家世代参军，从没没无闻的小兵开始，无数先祖壮勇牺牲，到灵夔五十一年，联合部队的最高司令官莫名其妙就姓了古。整个一小家族奋斗史，全是坚忍不拔励志对抗异形的神剧。 古希道父亲古争在家里排行老二，十六岁那年放弃深造，报名参军当了一个小兵，把唯一一个分配到古家的军官学校深造名额让给了弟弟古塔。古塔因此才有了一个不同于先人的崭新高起点，再加上本人确实天资聪颖，一路高歌猛进，完成了从小人物转变成最高司令官的奇。 古争本人运气也不错，在战场上混迹二十多年，参加大大小小无数次爆行尸头的战役，最后以活人上校的身份退居后线，成了军队历证荣耀的活宝级人物。他也为古氏家族史添上了极度辉煌灿烂的一笔。 不过，他好像把后代的运气提前支取光了。长子古希莱自小以他为榜样，十六岁那年也推了军官学校提名，瞒着家人报名上了古战场。入伍前夜父子俩大吵一架。古争气得口不择言，什么渣话都骂了出来，惹得长子负气而去，两年没有归家。结果两年后军队送来了战役牺牲人员人的名单，大侄儿与亲儿子的名字并列在名单首页。他们连军服都没有保存下来，连尸体一起都被行尸撕成了碎片。最后埋进土里的，只是一件刚分配，还没有拿到手的新军服。 从幻境里可以看出，长子的过世动摇了古争一生坚守的信念。 虢首封看着隔壁两张沉痛的面孔，问真人缩小版古希道：;你真不记得这一幕？ 缩小版古希道望着趴父亲肩上熟睡的背影，暴躁说：;夜三哥，你没看见我……啧，当时的我已经睡死了啊！ 的确。还打呼了，咻咻的，小声小气。 ;不对劲。虢首封皱眉。他解释说，眼前所见皆为虚幻，应该是由幻术施展而成。破解幻术第一要素是找出卡顿的地方，轻轻戳一戳。所谓卡顿，就象播得好好的电影，中途突然来来来来来了了了了了一一一一段段段段神卡顿，这就是卡壳。 目前幻境运转流畅，完全没有弱点。 如果是旁观者，虢首封一定会冲施展出幻术的人比一个大拇指点赞。他自己身陷其中，就难免有些焦躁了。 正如他告诉易云嫦的那样，用幻术杀人很难，最常用的招术就是把人吓死。可幻术时间加倍延长的话，无形杀人的方法那就多了，简直是防不胜防。比如把人饿死、渴死、三急憋死也无自知……无论哪种死法，都会很尴尬。 古希道自打知道这是幻境之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和虢首封对话，两个人都不免越来越暴躁，对话里充满了火药味。 一个说：;夜三我警告你，老子那屁大的年纪，根本不知道这些曲曲绕绕。你问再多遍我只有一句‘无可奉告’。问再多N加一遍，我最多就是‘不、记、得’！古希道看上去比虢首封还要抓狂。 虢首封一把拳头捏得咔咔啦啦的响，冷声提示：;要不我打醒你？ 古希道人小志不衰，昂起头气鼓鼓地瞪着他，咬牙切齿送他一声：;嘤！从果园里被虢首封一拳贴着脸打在树干上，被浇了一头落叶开始，古希道虽然没养成吓尿了的习惯，却养成了被威胁就要朝虢首封嘤咛卖乖的习惯。 易云嫦偷偷打量古希道。 古希道是真的懵圈。他一副想拆开自己脑袋瓜翻翻老箱底的表情。古希道绝对没有撒谎，他真不记得有小山坡这一段记忆。 可是回忆杀重点落脚在回忆上，如果不是回忆做支脚点，又如何开杀？ 易云嫦注意到古希道眼底有一线不正常的银色流光滑过。她愣了愣，再看，又是一线银色流光。这样的流光反复出了三、四遍，对应着四周的风吹草动，男人抽烟、远眺的动作，乃至远处众人轮流撒土、献花…… 意识抽调！ 易云嫦的心瞬间高悬。 吞口氏对易云嫦呵护有加，既没有强求她文化成绩，也没有教她权术弄人，更不会送她去搏击格斗等等。她就象一朵插在玉净瓶里的小白花，日夜被人供养在神龛上，不禁风吹雨淋，揉捻一次就会玉碎，时间久了也自然凋零。 世家贵阀存在了上千年，后代子弟实现自我价值的方式已经多样化。再不复一千年前削尖了脑袋去战场上送死的套路。他们可以选择以武力、以智力来为家族做贡献。再不济，也可以凭借优秀的外表卖与帝王家做政治联姻。 就在一年前，易云嫦还觉得，自己再过两年也会成为;贡品的一员，和另一个;贡品牵手，然后走上象牙塔的顶端，为延续一个世家的血脉生儿育女。这样的日子虽然无趣，却很安逸。哪怕她一根手指也不动，太平盛世滔天的富贵荣华里也有她独享的一份。 如果不是联合部队派人来强硬讨要，她这一生大概就循着既定的轨道走向了终点。大不了，在和同伴讨论的时候提到;哦，那个夜行者老三…… 可是她的命运毕竟偏离了常轨，向未知的深渊一路滑行。唯一感到安慰的是，至少有个喜欢的人陪着走完这一段旅程。 应该知足了。 至于将来、至于结局，易云嫦不敢想，也不想想。她收拢涣散的心思，追究起心思涣散的源头，想到了一个学术名词……意识抽调。 意识抽调，是幻术异能的基础。易云嫦了解的只有这么多，但关于幻术施展过程中频繁抽调意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平常放纵她肆意生长的外祖母，却专程找了个时间与她详细解释。包括如何察辨、以及自身如何防范等等……易云嫦一边拼命搜索着储备不多的知识库，一边轻拍虢首封的肩膀。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迅速比划，虢首封则口译，两个人配合默契。 ;这是幻阵，不是幻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9章 虢首封和古希道望着她，不说话。 易云嫦不解地回望两人。 虢首封捉住她的手，捂在自己的掌心里，满脸沉吟地说：;嗯……想法很新颖。 只是新颖？易云嫦知觉敏锐，立刻就知道虢首封和古希道并不大赞同自己的说法。她抽出手刚想比划，又被虢首封抓回去。 古希道大笑三声，被虢首封斜了一眼，连忙呛气咳嗽不敢吱声了。他夹着尾巴做人，但看向易云嫦的眼神，活像打量白痴。 易云嫦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腮帮子微微一鼓。 虢首封看得出她在古希道的笑声里受了打击，声音更轻缓，拿她当珍贵的瓷器般捧在手心里，小心哄着：;法阵展开的基础框架比幻术要严苛得多。 易云嫦一听，就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虢首封加了几成力道，不让她撤回去。 易云嫦瞪他：你不相信我！ 虢首封表情都不变，目光幽幽地思考如何做，才不会打击到小奶狗脆弱的自尊心？但是他必须把;不可能是法阵的理由诚实地阐述出来，一定要让小奶狗意识到她的想法虽然新颖，但并不会实现。 ;《迷古道》第三百五十六期上曾发表过一篇学术论文，作者通过比较幻术异能与幻术法阵之间的差异，说明幻境对人的影响。他列举了很多相似和差别。相似在于，无论是法阵还是异能，营造出的幻境都是为了蛊惑人心。但当下灵界大环境却已经无法再运行幻术法阵。因为任何法阵都在早期布阵上有特殊要求，最起码，灵气要保证吧？ 易云嫦：嗯？整个人都懵了。那傻呼呼的模样，活像是一口没叼住火腿肠，不知道好吃的滚哪儿去了，只好望着主人发呆的小奶狗。 虢首封看着她，心口郁躁的火气瞬间就冰雪消融般，化了。他强忍着没有去捏捏小奶狗的苹果肌，手已经抬起来了，故作掩饰地放在嘴边压住闷闷的一声干咳。 灵气，灵界最大的漏洞。灵界历史中所有出现过的神通，修道者都依赖于灵气。曾经灵气是灵界最普遍，比空气还要空气的存在，也是灵界与人界最根本的区别之一。不知从何时开始，灵气彻底枯竭，所有依赖灵气而衍生出来的神通，修道者也烟消云散，只留下一个传说的残影。 法阵也是上古时代随灵气衍生出来的产物之一。众所周知，沙市防御大阵是古代唯一留下来的遗产法阵，全靠数量有限的灵石消耗才能启动。如果灵石全部用完，这个深埋在地底的大防御阵就只是一个摆设。甚至连再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因为藏在地底，人们并不清楚大法阵的真实面目。 虢首封问：;现在你明白了吗？ 易云嫦更焉了，没精神得象三天没吃狗粮的小奶狗一样耷拉着耳朵。 古希道也意在耻笑她地补充：;人人都知道，因为布置法阵的特殊要求，已经使得法阵这一门学术彻底失去了。 不知从哪个地方传来噗哧一笑。 虢首封冷冷扫了一眼斜侧方的虚空。;够了，你有空聊幻阵，先想想如何破眼前的术吧。 古希道：;啊啊啊啊啊啊……我真想不起来！ ;需要我帮你一把吗？虢首封阴测测地问。 古希道：;？ 易云嫦的脑海里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小友，能把玄术神通的研究变成学术论文……现在的灵界是有多无聊？这也算是灵界的一大特色了吧？ 易云嫦正灰心丧气，顺着这个问题在脑海里;嗯了一声。她突然回神，脑中默念：;你是？ ;啊呀啊呀，这么快就忘了我吗？我不是刚赠了你一颗龙珠吗？那声音笑嘻嘻地说。易云嫦也想起来了，难怪觉得这声音耳熟，原来是在梦里赠予她一颗龙珠，承诺给她解除血咒大封，后来又附身在何贞姑身上的人。 ;贞姑她怎么样了？易云嫦紧张地问。 ;贞姑？ 易云嫦噎了噎，耐性地回答：;就是刚刚被你附身的女人。她还好吗？ ;咦？你竟然知道是我附了身？ 易云嫦暗搓搓地翻了个白眼。 ;放心，我只是暂时借她身体一用，现在她已经没事了。那声音笑呵呵地说。 易云嫦又问：;那现在，你还是附身在我身上了吗？ ;呵呵，算不上附身。我只是为了方便和你沟通，窜进你的识海罢了。 ;识海？易云嫦不明白，她悄悄打量四周，并没有看见什么人影。 虢首封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那人意味不明的笑问：;迷古道是什么？ 这话题转得太快，易云嫦这一头雾水还没散，那一头雾水又飘起来了。她几乎是没什么选择的余地，就把自己知道的有关《迷古道》全交代出来。 ;那是学术界的一本期刊，每季出版一期，已经有三百多期了。专门研究古代神通和现代异能，是现在异能人士以及异能爱好者必看的读物之一。 易云嫦自己也翻看过，不过里面的专业术语一个比一个晦涩，还更新得特别快。往往前一期出现的专业术语她还没有消化完，下面一本又针对同一个异能神通又有了更细致的新术语。易云嫦老早就放弃钻研《迷古道》这种杂志了。谁爱看谁看。 也许是她解释得太笼统，感觉脑海里凭空多出一根看不见的手指，强行搅动她的意识，挑挑捡捡把她的记忆片段化成画面随意翻阅了一番。 ;原来如此，迷古道。那人轻笑，慨然长叹：;真是身在局中不知局，人在山中不知山。没想到灵界也会愚昧到今天这种地步。这个人轻而易举地闯入她的意识里，强行构建出共感联系。虽然他已经竭力减缓从他那边传过来的共感了，但易云嫦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她又惊又喜： ;前辈，你也认同眼前的幻境不是出于幻术异能，而是出于幻术法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0章 同样是幻致之境，法阵和法术的效果相似又迥异。 易云嫦自己兴奋完了，忽然想到正在和她悄悄对话的人，也许就是幻阵的主人。 她讪讪地问：;前辈，这是您布置的幻阵？ 那人好脾气地和她玩笑：;你猜？他来无影、去无踪、还把她脑袋当后花园闲逛，除了他，还有谁能布置出毫无破绽的幻阵？ 再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人象猫一样，戏谑中隐隐透出一丝残忍气息，令人不寒而栗，不敢掉以轻心。 易云嫦：;前辈行行好，别把古希道玩死好吗？ 那人避而不答，轻笑：;怎么察觉到是我布置的幻阵？言下之意已经承认了。 易云嫦深吸了一口气：;我外祖母是吞口氏家长，她见多识广，对幻术格外警觉。为了教我防范，曾经细数幻术异能和幻术法阵的相似与差异之处。 ;外祖母对你可真好。 易云嫦闻言心底溢出一丝暖流。 ;父母过世得早，父亲那边的家庭环境复杂不利于我成长。外祖母便将我接到身边抚养。她是我最亲近的人。易云嫦敛好情绪，问：;不知前辈是否听过‘意识抽调’？ ;什么是意识抽调？ 易云嫦有些为难，她在定义概念方面一向不强。幸好这位前辈也没有为难她，自己随手就拨动她的意识，随手翻了翻过往的一些记忆片段。他哈哈大笑：;哦！意识抽调！ ;我懂了，我懂了，你不必说了。他笑得太欢乐了，笑得易云嫦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真难为你们这一代的灵界人，屁大一点的神通没学会，竟然能发明这么多……专业术语！哈哈哈哈！ 笑得实在有些过份，易云嫦在吵得脑壳嗡嗡炸开的大笑声里，不急不缓地说道：;最完美的幻术异能远远不及幻术法阵。但越是完美，抽调的意识就越多。尤其是这种建立在某个人过去回忆的幻境，抽取过多意识，会对人身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 吞口氏一直认为，天下异能繁复多样，能真正伤到易云嫦的却寥寥无几。她最害怕的异能，是被灵界最轻视的异能……幻术。别人都说幻术是用来吓唬人的玩意儿，吞口氏却知道等到幻术大成，能与法阵相提并论的时候，会给人带来无可逆转的损害。这种损害会刻在灵魂上，烙在脑子里，不到死不能摆脱。甚至有时候到死也摆脱不了，是永生永世的困局。人一旦分不清现实与幻境的区别，便无药可救了。 易云嫦常想，外祖母说不定吃过幻术的亏。 ;频繁抽调意识，会过份活跃被抽取者的脑细胞。脑细胞过度活跃，会造成无法逆转的伤害。如脑细胞异常死亡。这个时候，人会表现出头痛欲裂的症状。为了压制头痛警戒，幻术抽调意识的同时会暗间大脑加大脑内啡的分泌量。脑内啡可以麻痹痛楚，能使人感到快乐、亢奋。 ;有些人会笑不可抑，有些人则会暴跳如雷……总之，他们的情绪会被放大一百倍一千倍不止，并且逐渐失控。 古希道在虢首封面前会不由自主地示弱。是群居社会中常见的低位者对高位者的俯首称臣表示。 他曾经因为易云嫦而差点被打，因此在虢首封的视线里总是离易云嫦远一些。看不见易云嫦的手语，又实在好奇得不行，会压着心惊肉跳的颤栗感向虢首封讨要信息。他行事看似乖张蛮横，其实一切拿捏得恰到好处，每次都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但又让人生不出亮牙或挠人的冲动。 刚刚他却当着虢首封的面嘲讽易云嫦无知，一爪子就抠到了许久未碰的虢首封逆鳞。 易云嫦是根据古希道的表现来判断幻境出处的。种种迹象表明，古希道的脑内啡已经分泌过量，脑细胞损伤率正处于非常危险的峰值。 另外更明显的，是他眼里时不时流转出来的异光。 异光不明显，要仔细观察才能捕捉到。但那正是意识被抽调的征兆。如果只是抽一次，或是连抽两三次也就罢了，那一定是施术异能者的手法问题。但易云嫦默默数秒，发现意识被抽得十分规律。 能规律到如同机械的抽调行为，抽调间隔甚至能精确到零点零一秒，那便只有法阵可以做到。 易云嫦记得外祖母说过，法阵即使有阵灵，也不过是个古代人制造的机器。机器逃不脱节奏和规律的摆布，显得没有生气。术法一流转，马上就可以和人施展出的效果区别开来。 现在一看，果然是真的。 她解释完一大段，脑海里涌起一股淡淡的不快之意，随即是一阵节奏缓慢的鼓掌声，;啪、啪不断。 首先是赞赏：;不错。凭一点凤毛鳞角便认出幻术法阵。放在当今灵界，你是少见的直觉准确。你们那种‘意识抽调’的概念十分有趣，我会注意临界点，不会让人猝死于阵里。可是易云嫦，古希道很容易维护，你自己怎么办？ 易云嫦莫名其妙：;我？ ;你以为我为什么把龙珠交到你手上？ 易云嫦试着说点什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龙珠，她又一次听到龙珠。原来那个梦是真的。她觉得自己在半梦半醒中，分不清现实和幻境的界线。外祖母害怕幻术是对的。当她亲身体验之后，她也对幻术产生了畏惧心理。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如果不是为了你那可笑的九死一生命格，我何至于把龙珠交到你手上？我真该等下一个人出现，再交托大事。哪怕潜质不如你……默了默，黑暗中原本是轻缓舒慢的声音忽然爆成一声冷笑。易云嫦遍体生寒。 ;没想到我也有马前失蹄的一天。到底是躲得太久了，又是残身…… 易云嫦惴惴不安地叫声;前辈。 前辈在她脑海里自言自语，声音沁凉：;他倒是难得一见的明白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干什么，舍了什么就能获得什么。你和他比，就是个糊涂蛋。比当年的符大乔还要吃亏！ ;虽然是你挑出来的人，我本不该有意见，可从各方面来看，他强你弱，这绝不是好事。自然你强他弱也不是好事。你们之间的阴阳力量，必须要对等均衡互相独立才可以运转，发挥作用。现在一看，情况真是糟糕透了！一方只有输出、一方只有接收。蠢货，知道什么叫阴阳调合吗？ 易云嫦听得半懂不懂。 ;手无寸铁，心比天高，一心只求两全法。唉，真拿你们这群脑残没办法。易云嫦我告诉你，再不破开血封大咒，你还想九死一生？生？！易云嫦突然有种被人媷住头发拉扯的痛感，她嘶了口气，听见前辈声音近在咫尺地回荡： ;想都别想，你死定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1章 易云嫦一口气音不但在脑海里拖出三个音节，在现实中也发出一点点声响。她耳边聒噪的争论声倏忽一顿，静得只剩下风声。 易云嫦抬起头，与虢首封四目相对。后者一脸深沉。 虢首封：;说话。 古希道一头短发被他自己扒拉成了鸡窝草，闻言烦躁地反驳：;还要说啥？还有啥说？我他妈人都睡死过去了，我知道个屁。都说了这根本不是我的回忆，你偏就不信。好吧，好吧，我说这是个屁……你信不信？古希道昂头，见虢首封一个眼神也没丢过来，盯着易狗不松劲，他不由愣了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大叫：;等等，你是让她说话？！ ;她是哑巴狗啊！ 虢首封这才白他一眼：;狗字去掉！ 古希道：;…… 易云嫦皱眉，没多少自信地张开嘴。看嘴形，她叫了;虢……、;哥哥，;夜三、;首封？ 虢首封的眼睛倏地一下亮了起来，但见她嘴巴开开合合，却没有翻出半点声音出来，刚亮起来的火光又慢慢黯淡下去。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也是魔怔了。 她怎么可能突然就能说话了呢？ 虢首封望向山坡下聚拢的人群，说：;我们下去走走。 古希道：;哈？！ ;去你哥哥坟上看看。 葬礼已近尾声，参加葬礼的人们开始移动。他们象分散的流沙一样四散开来。 古希道警觉地问：;那坟里没有尸体。只有一套军衣。你想干嘛？挖坟？不会吧。虽然这是幻境，但你的想法很不人道你不知道吗？ 虚空中传出一声哧笑。笑声也在易云嫦脑中流窜。 ;不用太久，马上就来。这句话是单独说给易云嫦听的，易云嫦刚想问来什么，那声音又神神秘秘地道：;看看我为你们准备的添了料的幻境吧。 眼前幻境镜像倏忽一变，墓地岛上开始刮起黑风，大地在脚下轰隆隆地发抖。 ;怎么回事？！虢首封稳住自己和易云嫦，任由缩小版的古希道站立不稳，一屁股墩在地上。他远远望见刚填过新土的坟地旁边裂出了一条黑黢黢的口子。乍一看，好像是坟墓自动裂开，里面黑黝黝的，不知藏着什么妖魔鬼怪。 时空裂缝？ 有东西从里面爬出来。还没有完全现形，空气里已经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令人牙倒的呻吟声盖过了大地哀鸣。只不过错眼的功夫，整个世界变得暗无天日。 古希道呆呆看着那条裂缝，看着从缝里不断涌出沥青色的东西，一团一团，然后象人一样站起来，朝活人慢慢靠过去。 大风中，有人开始惊叫。尖叫声象吹响的号角般，惊醒了呆怔的人群。接着，聚集在一起，来参加葬礼的人群象四散开来的黑蚂蚁般飞快地奔逃。 墓地里出现了更多时空裂缝。裂缝规模不大，大多是一人宽一人高大小，紧随着奔逃人群的脚步，遍地开花。从这些黑暗腐臭的时空裂缝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沥青汁色的怪物，涌出来就化成人形，粘粘糊糊地追着人跑。 它们速度不快，但总能围追堵截，挡下活人去路。 一个、两个、三个……被扑倒的活人很快放弃了挣扎，没过多久便慢吞吞地站起来，成为沥青怪中间新的成员，继续追逐其余的活人。 ;行尸？！虢首封还是第一次看见行尸，心神俱震。 古希道则道：;地渊空？ 虢首封低头看他：;地渊空是什么？ ;死亡裂缝的一种。 古战场上持续了一千年的战斗，全是因为岛中央高悬于祭坛前方的那条大死亡裂缝而来的。但是除了那一条最大的死亡裂缝之外，岛上还会时不时出现小型号的死亡裂缝。 悬在半空中的叫;飞天坠，会挤出行尸和怨灵；贴在地面上撕开的叫用;地渊空，从里面只会爬出行尸。 ;宁可裂出地渊空，不愿看见飞天坠，这是古战场上盛传了近一千年的俗语。这句俗语是无数战士用自己的血肉浇铸而成。 ;不可能，墓地岛上怎么可能会出现地渊空？！古希道猛地侧首，遥遥望向隔壁平等轨道上另一座条环形岛屿……基地岛。 ;基地岛上有完整的封印，全是醒族献祭得来的封印，能把死亡裂缝全控制在古战场上开裂，不让它们漫延出界。古希道浑身发冷。;如果死亡裂缝能冲破基地岛上的封印之墙…… ;那就证明封印失效了。虢首封不无嘲讽地说。 山坡下又连续裂开;地渊空，从里面爬出来的行尸对活人们形成了恐怖的包围圈。 古希道看得面色寡白，额角发丝被冷汗湿透了。;不可能的。我不记得有这一幕。这是假的。这不是我的回忆，绝对不是！ 山脚下宛如地狱。 有些人被追上后要么被撕咬成碎片，要么变成残缺不全的行尸，也有人拿出随身携带的武器奋力反击。 可是无论是哪种动静，都不会持续太长时间。 眼看着地渊空越来越多，行尸越来越多，而活人，已经被冲散成零星的斑点。 古希道一屁股墩地后就一直没有站起来，脸白得象鬼。他不由自主朝自己的父亲和三伯父的幻影看过去。幻影停在短暂失神的霎那。 古希道问：;这，这是我的回忆？连他自己也不敢确认。 神秘人在易云嫦的脑子里咯咯笑说：;这幻境如何？两万年前，光是这一波杀阵就可以毫无悬念地收割人的魂魄。 ;杀阵？ ;对。神秘人说，;被这些行尸咬到，真的会被咬死。 易云嫦倒抽了一口冷气，她连连轻拍虢首封的肩头，比划手语：;小心，这里有杀机。 虢首封：;？ ;行尸咬到我们，能把我们咬死。这是个杀阵！ 虢首封眯了眯眼，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没有纠正;杀阵这种错误说法，而是警告古希道：;小心，幻境里藏着杀机，你别乱动，少惹麻烦。 古希道苦笑：;夜三哥，你看我现在是能惹麻烦的模样呢？都快吓尿了好吗？ 他们身边的幻影忽然动作起来。本来趴在父亲肩头呼呼大睡的小古希道，忽然被四周起伏不断的喧嚣声惊醒，抬起头，揉着眼睛叫了一声;爸爸？ 古争一记手刀拍下去，小儿子身子一僵，又软绵绵地倒回他肩上。 隔壁真三人组：;…… 古希道默默捂住半边脸，感觉脸火辣辣地疼。最近脸经常疼……虽然没有人碰，但总觉得被人打到浮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2章 古争把孩子往弟弟怀里一塞，自己转身就走。 ;回来！古塔一手抱住昏睡的小古希道，一手媷住哥哥怒问：;你干什么去？ 直到这时，易云嫦和虢首封才感觉旁边的;人活了过来。 ;你带小道找地方躲躲，我下去救人。 古塔瞪大一双铜铃大小的豹环眼。;什么意思？叫我带着小道躲起来，你去救人？我不同意！ ;你是上将，统筹指挥作战的能力谁都比不上，联合部队不能损失你。小道还小，连自己也护不住，就别下去添乱了。而我，古战场上出生入死二十六年，和行尸是老对头了。实战方面，我是最了解它们的人。 ;自然是我下去救人。 ;下面是什么情况你看不见？ ;看见了。正因为看见，所以我必须去。背衬死亡与灾难的布景，古争脸上却是古井无波的表情，平淡而宁静。他拍拍弟弟青筋暴起的手背，示意松手。 ;如果想做英雄，古塔强行拽住他，咬牙说，;我们换一个时间再来做英雄。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最大化保住自己。保住自己也是保住生命。如果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苟全，又如何确保其他人？看事情不要只看眼前，放长远一些。想想地渊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想想你背后除了古战场和基地，还有整个灵界！ ;二哥，不是所有的死亡都叫牺牲，也不是所有的牺牲都是奉献！ 古争怔忡，一瞬间感应到的是天地间岁月时光的流去，青春韶华的不再。曾经追在哥哥们身后跑，哭得涕洒纵横的小弟弟，如今也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独立思考，有自己主张的男子汉了。相比弟弟的风华正茂，他尚在壮年，却已经触摸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古家家训是;悍勇向前，生死无畏，在这种不怕死的指引下历经数代人的牺牲，终于出现一个会迂回前进的人。 古争满怀欣慰。 ;放手。让我下去。 ;不。古塔冷硬地拒绝了。 古塔这时候还不是司令官。 古家的发迹以古塔这一辈最为闪耀。一辈三兄弟，父子齐上阵，大哥最早牺牲，算是为后面两个弟弟垫底。二哥古争以一等兵的身份年纪轻轻入伍，出征二十六年，在行尸怨灵堆里闯进闯出而不身殁，创造了一个基地里广为流传，近似神话的传奇。 而担任联合部队最高司令官的古塔成为古家最大的闪光点，也最广为人知。就连古塔自己，也是说;我肩负两位兄长的遗愿，接下古战场上最沉重的责任。对古塔而言，古战场上最沉重的责任就是司令官应承担的责任……保证百万军人和他们的眷属日常作息运作正常，保证古战场的封锁不被突破，保证灵界不受尸潮灾变所侵。 出现在幻境中的古塔，虽然还未成为后来的伟人，身上已渐渐形成一股王者气势。当他想借气势压制别人时，即使是熟稔的亲人，也会感到被压迫后的难以呼吸。 古塔说：;我已经联络了基地。最快半个小时，飓风营和集风营的人就会赶过来处理善后。 飓风营是攻击部队，以速度快而闻名；集风营则是时空裂缝补缝师集结成的部队，属于后勤部队，填补时空裂缝，尤其是填补死亡裂缝最优秀。 ;处理善后。古争随手一指山坡下被大片大片行尸追得乱无章法的活人。;善后的意思，就是要把他们一视同仁了？ 古塔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扫过一眼，目露不忍。 没错。等战队过来，山坡下应该没有活人了。所以叫处理善后。 ;半个小时。最多半个小时。如果谁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就能得救。二哥，能来参加葬礼的人，不是军人就是军人眷属，谁还没有一些防身的装备？墓地岛的险情不仅仅是我通知，还有其他人已经联系了总部……救援马上到，在那之前，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古争一把揪住弟弟的衣领：;古塔，他们都是来参加希莱葬礼的人。不是亲戚，就是朋友，都是来参加我儿子葬礼的人！ ;所以他们会理解你的！ 古争推开他，转身就跑。 ;二哥！ 古争顿住，最终回转过来。这一去，很可能就回不来了。有些事，一直一直埋在心里不说，他觉得死了都会不瞑目。古争斟酌了一番，给自己留了些说话的时间。也许，这是和弟弟说的最后一番心里话了。 古争慢吞吞地问：;你还记得两年前，希莱参军的那一天吗？ 古塔喉结微动。记得，怎么不记得？那一天古争蛮横地阻止大儿子古希莱，两个人就堵在家门口大吵了一架。他也象现在这样，抱着睡过去的小古希道，站在一旁看着。他是希莱的亲三伯，又是联合部队的高级军官，于情于理上都没法加入那对父子的争吵中。帮衬哪一边都不合适。 作为世袭罔替的古战场军人，他不能阻止一腔热血的侄儿报名参军。 作为关心后辈的长辈，他亦希望侄儿听从家里安排，先去军官学校继续深造，走不同于父亲的辉煌晋升之路。如今古家每一个人都不是基层小人物。不需要为了一个深造名额，而放弃中庸的一批、提拔优选的一个。只要姓古的愿意，都可以获得一个深造名额，毕业就是军官。如果愿意，在后面混一辈子都可以不必上前线。 再也不会象过去，耗尽父辈血汗，才可怜巴巴地卖惨得来一个深造名额。 古争凭自己的努力和无与伦比的运气，拼了二十六年才换来一个上校身份，荣誉退居二线；古塔凭借自己的智慧运筹帷幄，不用拼在一线前面，也成就了古家地位的普遍上升。 两兄弟各有千秋，都是古家不可替代的顶梁柱，也是后辈们争相模仿的榜样。 身为古争的孩子，古希莱模仿自己的父亲。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十六岁不深造，去当兵，没想到第一个反对他的就是自己的父亲。不仅是第一个反对，还是最激烈的反对。古希道人都蒙了，没料到他因循旧例的选择竟然成了亲情决裂的开始。 ;希莱那孩子视我为榜样。古争静静地说。他是个沉闷的男人，很多话都闷在了心底，现在则不吐不快。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我却没有给他作出最正确的榜样……我没有告诉他如何思考，没有告诉他如何选择最适合自己的道路，更没有告诉他辉煌荣耀不是光靠模仿可以得来……我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没有告诉他该如何塑造自己的人生。 ;年青时凭一身蛮力横行战场，鲜少顾虑家人、顾虑朋友，只顾着自鸣得意，自以为有功。他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吹着口哨，潇洒得意；他精神焕发、整装待发，把回头一望，望见的家中那一室明亮橘黄灯光和门口送行的妻儿老小视为理所当然。 ;后来退居二线，还总指正希莱，觉得他做得不对，做得不好。哪怕是看他带着小道一起生活，也总觉得他对弟弟不上心，不是做兄长的料子。我训斥他，我总是训斥他。 古争自己回想，几乎想不起表扬长子的时候。 可是后来，他独自坐在不开灯的房间里，月光铺在地面上，勾勒出一个孤独佝偻的侧影时，他看着影子，眼前却总是闪过希莱挨训时逆来顺受的表情，隐忿不屈的眼神。 古争喃喃地说：;他一定对我失望很久了。因为真正的我从来就不是他心目中无私奉献、不畏牺牲的英雄。 所以才会在离家前爆发出那次大吵。 古争眼里忽然泛起水光，仿佛又听见希莱歇斯底里，大吼大叫的声音…… ;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只爱小道。我对你来说，就是个累赘。因为我没有按照你的意愿成为一个合乎你心意的人，所以你恨不得把我塞回娘肚子里重生一次。可惜，古争还记得儿子微微耸肩，半是自嘲半是自弃的表情，;娘早死了。 他狠狠扇过去一巴掌。夫妻俩鹣鲽情深，妻子难产早亡之后古争发誓不肯再娶。他是成全了对妻子的情义，到最后却疏忽了对孩子的照顾。 古争扇完巴掌就后悔了，愣愣地看着被扇出眼泪的古希莱，忽然想到多久没见这孩子哭了？ 古希莱，十六岁。 他儿子才十六岁。 大好年华，却选择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条路。 他想让他改道而行，却发现还要扭转他的观念，想扭转他的观念，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结果他只能默默地看着十六岁的少年泪痕不干，背起行囊转身离开了家。 古希莱头也不回，背影决绝，根本不知道离家之后，大门又敞了一天一夜。被他贬斥成怪物的父亲在门口站了大半天，再靠着门框坐到第二天早上。 满地寒霜，满室孤寂，满身沉痛。 第二天早上的曙光，照亮两鬓骤成霜雪的白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3章 古争笑说：;我不能再让他失望了。我要做他的英雄，做他从小就知道的孤胆英雄。 古希莱十六岁参军，选择走父亲那条老路。他想用同样的选择来证明自己，想延续父亲那个戛然而止的英雄梦。可他运气实在太差了些。古争在古战场上拼二十六年，踩过无数行尸的尸体，趟过无数战友的热血终于捡了条半残命苟回来。而他才狠拼两年，就成了别人脚下趟的那一汪热血。 到头来，英雄梦还得老子亲自上。 古争说完了，转身朝山下跑去。 ;古争！古塔不顾一切地吼，;你不想让已经死去的那个失望，就让活着的这个被你拖累？小道没有了妈妈和哥哥，你还要让他再失去父亲？ 真正的古希道默默望着父亲的背影。跑的那个人果然又停下来回望。只是那个人脸上的笑容难看死了，比哭还丑。 ;正因为不想让他失去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父亲，有些事我不得不去做。小道还小，他不能再走我和他大哥的老路。要想让他不再走老路，那就只能是我，去把当年没做完的事做完，当年没走完的路走完。这是我种的因，自然由我去结这个果。免得我古争家留下来的唯一一个臭小子哪一天又心血来潮，接着我和他哥没走完的路再走下去。 ;那孩子，身上毕竟留着我古争的血。就象希莱一样。 古塔咬牙上前两步，被古争严厉地用手势制止。他只得站在原地继续说：;你如今是早已退居二线的荣誉上校！这份荣誉，以及传遍全基地的名声，都是基地总司令部给古争、古家的抬举。如果知道古争现在要下场参战，说不定基地总司令部比他还着急阻拦。 力不复当年，何以勇拼？ 古战场上为了激励人心而造出来的不死英雄神话，必须有个圆满结局。 古争沧桑地笑道：;当年我因伤被人强行背下火线，被人匆匆造了一个自以为圆满的结局，而强行收尾。 没有人象古争，能在古战场上连续站满二十六个年头还屹立不倒。不但没倒，还是个大活人。 基地需要一个不死神话，一个能全须全尾走出战场、活到最后的招牌。所以古争重伤的那一刻，总司令察觉苗头不对，立刻终止了他的一线工作，造也要造一个;全须全尾的结局出来。所谓英雄，不是顺时势而生、更不是自己努力拼得，而是人人口口相传，口颂体赞镀金镀出来的。 可真正的他毕竟是一个战士，而不是神。曾经在战场上多么肆意，后来就有多么失意。失意渐渐溢于言表，不知不觉间竟然酿出意料之外的苦果。现在再回想，如果当年退守二线的时候先学会释然与微笑，又何曾会有之后的子承父业，一去无归？ 到底是顺遂别人的心愿安度晚年，还是顺应自己的天命？ 现在，选择再次摆在了他的眼前。古争甚至会想，这是希莱为他争取来的吧？是死去的孩子显灵吧？为了让他老父亲一生圆满，不惜把囚困在古战场上的地渊空引来宁静的墓地岛。 他怎能辜负这片好意？ 古争笑着朝弟弟行过军礼，便狂奔下山。很快，山坡下的黑色尸潮出现了异动。行尸们纷纷往枪声火花最密集的地方涌去。 那里正是古争所在的地方。 站在高处的人把下面看得一清二楚。 古塔一动不动，宛如石雕。如果不是他越收越张的环臂，别人会真以为他无动于衷。 小古希道被他勒痛了，挣扎着转醒，软呼呼地叫了声：;爸爸。 古塔立刻放松下来。他从质子袋里掏出一剂针管。有点野外急救经验的人都看得出，那是一管麻醉剂。古塔一边哄着小古希道：;乖，再睡一会。睡醒了就都结束了。一边面无表情把针扎进小胖胳膊里。 隔壁真三人组：;…… 这一波牛气的骚操作！ 古希道抓狂：;看见没？看见没？！我全程都他妈打呼，压根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不对啊，既然我不知道，这个幻境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 真是千古不能破解的谜。 ;你刚不是醒了，还叫了声爸？ ;那是梦话！ 虢首封：;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有点同情你。 ;您闭个嘴行不行？古希道要哭了。 山坡下时不时地冒出一条新的地渊空。地渊空里又有更多行尸涌现出来。古争义无反顾地冲进混乱的局势里，他枪声一路炸响，闪避、回旋，逐渐把行尸甩在了身后。越来越多的行尸朝他靠拢。他就不断地重复先前一套动作，渐渐变成了一只;领头羊。 越来越多被行尸放弃追逐的活人缓过一口气，却不见谁往更安全的上风坡跑，无论男女老少，转身朝古争靠拢。活人们渐渐抱成一团，在前面形成巨大的活动肉饼，勾着后面的馋嘴行尸不放。 古争和他队伍强行开路，领着一条巨大的黑色毛毛虫围绕墓地岛开始跑圈。 古塔看得满头大汗，一边盯紧下面的战况，一边瞄着自己的个人终端。 ;飓风营和集风营，你们还在磨蹭什么？人呢？怎么还没有就位？古塔对着个人终端嘶吼，又过一会，他把个人终端调换到私人通讯频道，强制接通。;古争你在哪？我怎么看不见你？ 回应他的是尸潮密集之中冲天而起的枪声。 古塔咬牙。;我告诉你，必须活着回来。我可不会替你养小道，我不是他爸，代替不了你。 正说着，下面一群人再次冲出行尸包围圈。古争人高马大，辨识度很高。 古塔一眼看见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古争调侃的笑声从他开了外放的个人终端里传出来，虽然有点气喘，但让人听得出他现在尚有余力。 古争笑说：;放心，不敢让你养孩子。你家一个古潜够折腾你的了。我们还可以再支撑二十四小时。对不对，兄弟们？！ ;对！个人终端里男女老少齐齐响应。 什么二十四小时，古塔哭笑不得。人的体力是有限的，行尸却没有。 行尸动作迟缓，但体力无穷无尽。活人的动作虽然敏捷，但体力却非常有限。这也是古战场上持久战总是联合部队输的原因。没有人类可以经得起一场真正的持久战。 古塔调换了频道，接通了基地总指挥部。他不断地和对方交换情报，终于忍不住嘶吼：;援军还没有抵达？ 正说着，一枚导弹从他头顶飞过去，精准地炸毁了一条小型地渊空。死亡裂缝里轰然巨响，黑黢黢的一线瞬间翻涌出金红色的强光。暴戾的能量惊涛怒浪般撕扯着裂缝内部，又拍打在裂缝边缘。一个刚刚爬出裂缝，还没有站稳的行尸被背后气浪一掀，腾空而起。 古塔的表情凝固了，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半截残缺身体的行尸朝着人高马大的兄弟当头砸下去。 无数冲锋士兵象鬼影一样从他身边穿过去，带出唆唆的风声。古塔毫无所察，踉跄往前，被后面飞步奔跑的大兵擦边撞得一边倒，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古塔抱着小孩往下看，只看见下面乱作一团。率先涌上去的行尸率先被爆头，肉眼可见的一个个脑浆迸飞，残臂断肢不断飞起又落下。但是他找不到古争。被行尸包围的活人在圈里疯狂扫射，与外面的飓风营士兵里应外合。这么多人，独独看不见人高马大，象指路标一样明显的古争。 ;古争！古争！回答我、回答我！古塔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哭了，他咬牙大吼：;二哥……！ 援兵到了。 还来得及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4章 古塔的声音活象打雷，震裂了幻境。 但是龟裂剥落的背后，却没有现实世界，而是另一个气息诡异的地方。 白墙，白地，白天花板。就连明亮的灯光也泛出白色的光。 空气里飘浮着消毒药水的味道。 如果这些都不够让人联想的话，那往来匆忙的白大褂和护士装就更明显地昭示出这是一个医院。 又是一个幻境。 虢首封嘴角抽抽。 易云嫦站在他旁边，被一个埋头快走的小护士撞得一个趔趄。 ;抱歉，请让让。那个护士朝易云嫦点点头，便绕过去匆匆消失在拐角处。 易云嫦呆住了。 这是幻境？幻境里的人应该是假的，怎么能把真人撞歪？ 虢首封的脸色极端难看，良久才呼出一口长气说：;这幻境做得还真完美啊。象俄罗斯套娃似的一个套着一个，环环相扣，无缝衔接。连最细微的细节都考虑到了。深陷其中的话，将逐渐辨不清现实和虚幻的分界线，总有一天，连自己如何被困死的也不知道。 虢首封并不知道，易云嫦脑子里另有一个小人正在得意炫耀： ;镜像迭生阵嘛，自古以来就是最厉害的杀生幻阵。以假乱真、以真套假这方面，没有哪个法阵能与镜像迭生阵相比。 ;这个阵变化多端，可以同时具备多个阵眼，也可以只使用一个可以移动、隐匿和化形的阵眼。如果拥有阵灵的话，能变化的方式就更多了。因此号称天下第一杀阵。 ;怎么样？想学这个阵吗？我可以教你。 易云嫦听得专心，闻言立马摇头。摇了头旋即醒神，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虢首封是留意到她甩头的动作，但并没有往摇头拒绝这方面想，而是问她：;是不是困了？算了算时间，他们在这个幻阵里呆的时间也太久了，身体竟然没有特别明显的疲惫感。 神秘客在易云嫦的脑海里哧哧的发笑。神秘客说：;魂体入阵，杀的是人心，夺的是人魂。既然是魂体，哪有那么多困意？即使有，也该是入阵前就有的困意，和幻境无关。你见过几个鬼魂定时睡觉的？只有魂体出了问题，受了损害，才会被迫进入休眠状态。 ;魂？易云嫦发出质疑声。 ;对。镜像迭生阵，摄魂大阵。 古代灵界把人分成肉身和魂身两大互嵌互套的部份。以魂身为内核，外套一个肉身，缺一则不算完整。虽然六大种族里也包括鬼族，但鬼族通常只有魂体没有肉身，因此常被称为;半人族。鬼族修炼到最后，还是得炼出一具套魂肉身才算圆满。只有身魂完整的;人才有可能臻至大能，成为沟通天道天意的桥梁。 ;云嫦小友，你真想学如何布置镜像迭生阵？听口气，神秘客是真的想教。 易云嫦：;不想学。 她说：;阵法需要灵气驱动。可现在哪有灵气？学了阵法又有什么用？ 神秘客呵呵：;太小看镜像迭生阵了……这个法阵不需要灵气也可驱动。 易云嫦：;？ ;只要摄入魂力即可。 易云嫦登时寒毛一竖，又听神秘慢悠悠地说：;杀人摄魂，抽魂炼魄，提取魂力，将魂力转化为动力…… 易云嫦气愤地打断他：;不杀人、不夺魂，不强行夺舍！她气得搬出两万年前的古老教条来教训他。 神秘客顿了顿，轻噫一声：;三大准则？随即喃喃：;现在还有三大准则吗？ ;原来这叫三大准则。易云嫦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我是从古藉上看来的。古灵界依靠天道维持秩序，依然大乱，后来有人沟通天意，领悟出了三大准则人为推广。虽然没有天道法则强制执行的效力，但是老老实实遵守三大准则，才有今天灵界的维稳局面。 易云嫦从书里读到过不少关于上古灵界混乱不堪的故事，又读到三大准则诞生之后，灵界苍生如何稳定下来的故事。比较起现代严谨性更高更完备的法制制度，三大准则就能稳定的灵界简直是太神奇了。 她推崇仰慕三大准则，还崇拜那个不知名姓的天道领悟者。 神秘客在她脑子里呵呵笑：;易云嫦，我竟然有些喜欢你了。 易云嫦虎着一张脸，一点都不在乎他的喜欢。 虢首封：;问题来了……现在我们又是被困在谁的回忆中？反正不是我。我不知道这地方。说完他看向易小狗。 易云嫦连忙摇头。 虢首封顿了半晌，不敢置信地低头看还是小孩模样，矮了大半个身子的古希道：;又是你？！你怎么这么倒霉，第一次是你就算了，第二次又是你，是不是还会有第三次？虢首封盯着古希道的天灵盖，古希道的声音却从他身后传过来。 ;夜三哥，真人在你们后面。 虢首封和易云嫦惊悚回头。果然看见还有一个古希道……真正的古希道已经恢复成正常人大小，不再是站在前面的小萝卜头了。 虢首封和易云嫦：;…… 真正的希道面无表情：;没错，又是我。 ;天杀的让我知道谁在玩我，保证揍得他爹娘都认不出他。 无论是虢首封还是古希道，似乎都以为这个幻境出于一个异能者之手。 神秘客在易云嫦脑子里笑得打跌。;哈哈哈，这小子好玩。我喜欢，真想把他留下长长久久地陪着我。 易云嫦：;前辈，这可不好，他可是个大活人，在幻境里呆得太久会死啊。易云嫦猜神秘客根本不是什么活人，看他这副没定性的姿态，很象是古藉里记录的;鬼修。她不敢点穿。有些事看透不说透，说透反而更糟。 跟前的小;古希道迈步朝前走。 神秘客虽然藏在易云嫦脑子里，却仿佛能借易云嫦的五感感知外界般，匆匆命令：;跟上他。 易云嫦：;？ ;这小子是这个幻境的基础引索，只有跟紧他才能找到破境的门道。如果不跟紧……呵呵。 其实不需要神秘客再做说明，易云嫦也意识到了。随着;古希道迈开步伐远离纹丝不动的他们，周围的光亮也开始变得黯淡，仿佛小古希道就是光源体，他一走，就会带走所有的光。 易云嫦回过头，见黑暗象有自己的意识般追上来。她并不怕黑，此刻却莫名有些恐惧。 易云嫦忙拍拍虢首封的肩膀，手语比划：;快跟上。 虢首封困惑地望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同样示意古希道：;跟上去。 三个人尾随着;小古希道前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5章 神秘客躲在易云嫦的脑子里，完全不怕被人发现。走着走着，他忽然噗哧笑出声。 易云嫦被他笑出一身白毛汗。直到现在，她还不能适应脑子里偷偷藏了个人的感觉。 ;他起疑心了。那人把易云嫦脑子当自己家耍，瘫在里面懒洋洋地打滚，懒洋洋地发笑，一点也不忌讳地让易云嫦全都感知到。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易云嫦也不明白他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迫她分享每一个举动。 神秘客说：;你家半身的疑心真重，直觉太强了。什么都不知道，居然先起了疑心。 她听不懂;半身是什么意思，但把;你家半身简化为;你家那口子，再精简为;你家的，最后与;虢首封挂钩，字面翻译便成了;你那个小男友。 易云嫦唰的一下耳朵烧了起来：;他不是我的半身。那不是疑心，那是谨慎！ 神秘客不接茬，自言自语地说：;钻空子？哼，也太小看幻阵了。你们对法阵知识简直是无知到可怜的程度。他问易云嫦：;知道灵识是什么？ 易云嫦脑子里懵懵然飘出一个大问号。 神秘客啧啧称奇。他就地索图，翻翻捡捡拉出易云嫦脑海中的记忆片段，快速浏览了易云嫦二十年来的记忆片段，最后生出一丝;实在佩服的念头。 ;识海、灵府、丹田、元丹，这些常识你竟然都不知道？ 易云嫦象被问号逼到墙角的狗崽子，怯弱反问：;这些，不全是小说专用名词？就和《迷古道》里的专业术语差不多。 神秘客被她无知的程度惊到了，半晌没有出声，之后呢喃：;你竟然能在灵界一直苟活到今天，还能活生生遇见我，真的是走大运啊，鸿福齐天！ 易云嫦总觉得他是借着夸赞运气好，骂她傻。 神秘客：;精神力？ ;这个我懂。易云嫦精神一振，连忙接茬：;就是精神感应能力，又称念力。大多数异能者的精神感应能力很强，阈值远超普通人。 ;呵呵，所谓精神感应能力，只是灵识最基础的一种应用。神秘客两句话又绕回到灵识上面来。易云嫦哑口无言。 ;你先闭上眼睛。 这可真为难易胖虎。眼下他们三人正跟着古希道的童年幻影，穿梭游走在洁白的医院走廊里。 易云嫦略一思忖，悄悄抬眼看看虢首封，趁他专注和古希道两人分析幻镜的时候，从他掌心里抽出自己的手，然后伸进他的胳膊弯里。 虢首封咄咄逼人的声音一顿。 古希道等了半天没接到下一个问题：;夜三哥？ 虢首封偷觑易云嫦，视线在她紧紧攥着自己胳膊的小爪子上打个转。他见她垂着眼睛，心想这是困了？ 人的生物时钟并不会随着幻镜改变。虢首封算了算时间，觉得差不多是睡觉的时候了。易云嫦生活很规律，恐怕她现在是真的倦了。于是虢首封停下来，打量四周，想寻个安全的角落让她打盹。 易云嫦忽地抬眼，拍拍他又指指前面蹦蹦跳跳的小古希道，比划手语：;不能跟丢。 虢首封眯了眯眼，脸色不大好看：一把好心全当做了驴狗肺！他继续前进，不过任狗爪子紧紧巴在自己胳膊弯里。 ;这是医院？ ;嗯。 ;哪儿的医院？ ;古战场基地岛。古·真·希道对这儿非常熟悉，声音里充满了怀念。;这是住院部。 小古希道带着他们绕到电梯间。电梯开始往上升的时候，虢首封看了一眼，最高楼层是十二楼。 和灵界大都市大医院的住院楼相比，仅高度上有些不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们一路走来，里面的各种服务以及配套设施，都让人叹为观止。 古希道打量周围，这地方他曾经天天来，来来回回走了一年多，到处都有熟悉的影子。他咕哝：;应该是去探望我爸。 ;他生病了？ 古希道默了默：;不，他是受伤了。 虢首封听出一丝古怪，直皱眉：;难道是在墓地岛上受的伤？ ;对。古希道诧异地望了望虢首封，没想到夜三哥鼻子这么灵，一下就捣中核心。;是行尸之伤。 电梯上升的速度很慢，人站在里面除了看见数字一跳一跳地累加，几乎没有失重感。 行尸之伤，其实是一种致命病毒。通过行尸咬破的伤口感染，不出七天人就会死亡。死后不久，死尸又转化成行尸。唯一能杀死行尸的有效办法就是爆头。一个人如果感染了行尸之伤，等于是必死两次。第一次被病毒杀死，第二次被人爆头。 对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来说，必须面临父亲死亡两次的现实，这件事实在太残酷了。 虢首封闭上嘴。 另一边，易云嫦也半阖着眼睛，把注意力全集中在内部。她照着神秘客给出的口诀和配套的呼吸法，很快就看见了一个;新世界。;新世界存在于身体内部，如同一片黑夜里的汪洋大海，看不到边际，触目所及之处全是金光暗波徐徐迭起。一本金书半开半合，安静悬浮于水上，偶尔会随着下方荡漾的水波而微微起伏。 易云嫦微讶：;这是什么？ ;送你的礼物。神秘客说，;易云嫦，我可是在你身上下足了血本啊。你别教我失望。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吧？ 易云嫦哭笑不得：;可以不要吗？ ;那怎么行？给都给了，你怎么能不要？ 易云嫦几乎要笑出来了。她说：;涌泉相报可以，但报恩归报恩，我可不会把命也报给你。连命都没了，又如何谈报恩？ 神秘客嗯嗯哦哦啊啊地胡乱应付了几声，又教她念一段口诀。当;三魂永久、魄无丧倾结束时，水上金书微微一震，无风自动地把书页翻得哗啦啦作响。一缕闪闪发光的长条金线从书里溢出来，落入水里，沉底，融化。 水面亮了一瞬。 易云嫦忽然发现脑子里多了些东西。 从没有人告诉她;灵识是什么，但她忽然知道;灵识就是独立于意识、身识之外，修士拥有的第三大识体系统。 除灵识之外，她现在视物的方法称为;内视或;内省，看见的汪洋叫;识海。 灵识诞生于识海，识海里每一滴水都可转化为灵识。而识海之上，本该还悬浮有一座灵府。但她没有，在看不见的黑暗之中隐藏着一枚小小的灵核。灵核是构建灵府的基础。只有先找到灵核，再用灵识锤炼锻造，才能形成自己的灵府。 现在，她的识海之上空空如也。 不，也不是空空，至少有一本金色的书悬浮在上。在书旁立着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影。身材颀长，宛如玉造。易云嫦直觉他就是闯进来的神秘客。 神秘客正;看着她。 ;口诀我已经教你了，自己抽空就炼化灵能书吧。有关灵界的一切常识，他特别咬重了常识两个字，羞得易云嫦满脸通红。;包括一些连三岁幼儿也该知道的修道常识，我都加诸在灵能书里。你不需要死记硬背，只需要照着修道者读书的法子，把灵能书融入自己识海即可。等书完全融入识海之时，即是你融会贯通灵能书的时候。 ;不用谢我。这滴水之恩，需要涌泉相报。 易云嫦感觉自己被强行卖了个三斤猪肉价。 她退出识海，悄悄缩回狗爪。她刚一动，原本无动于衷的虢首封突然抓住她的手。 易云嫦吃了一惊。只见他默默地把狗爪子又送回原位，还掰了掰她的手指，曲成一个合适的弯度，正好是握住他胳膊的姿势。 易云嫦：;……总觉得哪里不对？ 古希道跟在后面，被迫看清这套小动作。古希道：这口狗粮我噎得心服口服。 虢首封还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问他：;你爸到底住哪间病房？ 他们已经走了大约半个小时，跟着小古希道晃来荡去。住院楼虽然不高，却很宽。绕了半个小时都没有走重复的路。只见前面小古希道蹦蹦跳跳，一会儿推拉病房门，一会儿踮起脚尖趴在门上，透过小窗户打量里面。有时候，他还会快跑起来，远离一间病房。后面尾随的三个人只好加快脚步跟上去。 走廊两边的病房有空着的，也有住了人的。住了人的几间病房甚至上了锁，门上挂有醒目红字的;危险，;禁止入内警示标牌。透过镶嵌的小玻璃窗，可以看见里面摇摇摆摆的人影晃来晃去。从门缝里溢出瘆人的呻吟。 ;这不是找我爸。古希道突然说。 ;那是找谁？ 走在前面的小孩停下脚步，正对着铭牌标识;1228的单人病房。虚掩的门板欲迎又拒，门上挂着;危险牌。 古希道力持镇定，声音里仍然压不住一尾颤音：;噩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6章 站在1228号病房前的小古希道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推门而入。 后面的真三人组纷纷跟上。 神秘客忽然问：;你的灵眼呢？ 什么眼？ 易云嫦脚步一滞，被身边虢首封带着往前一扑。虢首封伸手托住她。他的手贴在她的后腰上。掌心和掌心下的软肉隔着一层布料都为之一颤。 易云嫦慌里慌张地抬眼，对上虢首封暗不见底，幽瞳深处隐隐两簇火焰的眼睛。她耳根倏地一下烧了起来，又匆匆错开视线低下头，挽着虢首封胳膊肘的手不但没有松开，还紧了力道。 虢首封也没有推开她，而且搁她腰上的手也没有撤回去。 ;走路看路。 古希道跟在后面啧，很嫌弃的声音。 虢猎犬回头一记杀刀眼，吓得他背寒毛炸，连走路都不自觉地踮手踮脚、踮手踮脚，哪里还敢再嫌弃易狗。 易云嫦几乎把头埋进胸口，一把清汤挂面般的短发柔顺地下垂。她出发前一定精心修剪过头发，现在长长了一点，刚好盖在耳朵上。两拨发丝分开的时候，会露出后面一小半雪白的耳垂。南珠似的厚实圆润，是有福气的象征。 虢首封心猿意马地挪开了视线。 易云嫦倒没想太多，她埋头只是为了把注意力全都敛入识海。她问神秘客：;什么眼？ 神秘客轻笑：;灵眼。肉眼只能看见实物质，不及灵眼看见的千分之一。灵界只有用灵眼才能触及真实，你……他突然嘶的倒抽口冷气，意识到易云嫦问问题的根本原因：;你连灵眼都不知道？！一向平缓舒展的声音尾端提高了一个调。 易云嫦反而更坦荡了。她一边迈着小碎步跟紧虢首封，一边暗问：;灵眼能看什么？她只听过天眼……《迷古道》把天眼奉为异能中的圭臬，吹得天花乱坠。但现实中从未有;天眼异能者被正式肯定过存在。按外祖母的话来说，那些自称有;天眼的异能者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 神秘客气得发笑，反过来问她：;灵眼不知道就罢了，天眼又是什么？轮到他也;听都没听过。 易云嫦：这码事完全无法解释！ 神秘客：;你还是好好炼化灵能书吧，这都知道的什么乌七八糟？ 易云嫦：;……感觉好憋屈。 神秘客：;身心合一，肉灵同体，睁眼闭眼，灵开凡合，可见不实。 易云嫦心想这时候念什么打油诗？不该教她用灵眼吗？正想着，脑子忽然被人正面撞了一下，像被人曲指在脑门上弹了个爆栗子。 神秘客：;照着念。 她乖乖念了一遍打油诗，然后识海里飘出一堆问号。 ;？ 神秘客脱力叹息：;你倒是先闭一闭眼啊？ 她又依言闭眼。 ;刚念的口诀呢？ 她便默念：;……睁眼闭眼，再见不凡。 话音没落，神秘客抚额长叹：;闺女啊，听话归听话，多用用脑子行不行？难道你不知道口诀必须配合基本呼吸法才能生效吗？这也得教？她家大人到底干什么吃的？ 她不知道啊！易云嫦十二万分地迷茫。 ;你不会连呼吸也不会吧？ 宾果，大神，你猜对啦！ ;修丹呢？元丹在哪？动起来了吗？ 易云嫦被一脑门窜出速度越来越快的问号，当场砸成了狗。 神秘客：;…… ;其实你根本不是灵界人吧？ 易云嫦：;？ ;是人界漂移过来，又回不去的蠢货？ 易云嫦：;……似乎是在骂她？ ;不是似乎，就是在骂你。神秘客终于露出了尖酸刻薄的狐狸尾巴，他大度一用尾说：;算了。然后一巴掌拍在灵能书上，只见灵能书几抖几抖，从页缝里泄出几丝金线，缓缓融入下面波澜微漾的识海里。 水面金光一闪，整个识海世界都亮堂了一些。 易云嫦的冷汗却唰的一下冒出来，头痛欲裂。太多太多的文字夹带着声音冲进她的意识里，她就象被人捏着下巴强灌了一壶辣椒水一样。想吐又吐不出来，整个人都开始抽搐了。她咬牙强忍，才没有在外态上表露出异样。现实中的她克制不住打盹似的，赖着虢首封慢吞吞地迈着小碎步。 虢首封则任她挽着胳膊，另一手还虚虚扶着她的腰，护着她小心前行。 神秘客在识海上嘻嘻地笑：;灵能书一次用量不可太多，否则强灌的东西会让你痛到哭。知道吗？ 易云嫦微微发抖，暗地里咬牙。她现在没精力细听神秘客教导，因为脑子里多出来的东西太多了，撞得她脑子里嗡鸣不止，眼前也是花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气运丹田，;旋丹生津，;力走全身，;锤魂炼体……这些看上去晦涩不明的古语，被她过一眼立刻就照单全搬。 下腹处一股热流涨上来，慢慢游走全身，暖了四肢百骸。 神秘客赞许说：;天赋不错。 易云嫦自己也很吃惊。她感觉身体内不仅仅是多了一个识海的问题，识海之下还有别的东西互相呼应。她无师知通地把灵识潜入识海，不知用了多久忽然触到障壁。灵识往下一突，冲破了;海底。一面之隔，上边是水，下边却是万丈高。她一头扎穿过去，就变成了高悬万丈虚空，脚下白云飘飘，半隐半现一片望不见尽头的广褒大地。 可惜的是地上寸草不生，每一寸都因为缺水而干涸开裂，布满了蛛纹般的细缝。 与易云嫦一样悬在空中，但高度略低的，还有一颗圆润乳白色的珠子。那珠子一动不动，宛如死物。 易云嫦看见珠子便愣了……龙珠，是神秘客交给她的第一个宝物。 她清醒后把全身拍了个遍，都没找到的龙珠，原来一直潜伏在身体里，潜伏在这片荒地之上。 ;这是哪？ ;下丹田。 从灵能书里获取的知识立刻为她展现出一幅下丹田的内视画面。不同的是，别人的下丹田里或是山水葱茏，或是田园美景，唯独她的下丹田空旷荒芜，活像是死地。易云嫦忍不住惊叫：;我的下丹田怎么会是这样？哪怕是她，也察觉到自己下丹田不太正常。 下丹田里无一例外都应该悬有一枚元丹。易云嫦找不到自己的元丹，她只看见了那颗龙珠。然而龙珠也没有发挥作用，纯粹装饰性地吊在空中。神秘客的灵识进入她的下丹田，大刺刺地四方游走。 ;啧，真是荒废。 易云嫦嘴角一抽。知道了灵识、识海和下丹田，她清楚地意识到，此时此刻盘踞在身体里的神秘客不过是一缕入侵者的灵识。 如果被找到根源并掐断，截留下来的部份灵识就会成为她锤炼魂魄的极好养份。反之，如果对方不安好心先发置人，随时都能灭杀她的灵魂，占据她的肉身。这就是夺舍之争。 ;啧啧啧！小没良心的，我教你这么多东西，让你长出两颗乳牙就会冲我下嘴啦？神秘客轻笑不已，;这样可不行。你要试，把刚想过的念头试在别人身上吧。我可没想杀了你，还等着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呢。 提到这码事，让易云嫦相当无语。她从没见过对施恩报恩如此执着的男人。瞬间连亮出獠牙的心情都蔫没了。 神秘客却很欣赏她刚刚冒出苗头的恶意：;够狠，够戾……不得不说，你这个小丫头越来越讨我喜欢了。 易云嫦愣了愣，心想：他有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7章 ;连元丹都没有。神秘客在下丹田里盘旋，嘴里啧啧有声。他已经嫌弃易云嫦多次，连易云嫦本人都变得麻木了。神秘客的灵识毫不避讳地爆涨、伸长，抽成一条线按原路返回识海，另一端轻轻拍了拍灵能书。 书里泄出一丝金光融入水中。还是水面金光一闪，易云嫦脑海里又多了新的灵修知识。这一回不再是识海、灵识或灵府，而是与下丹田和元丹有关。被强灌灵修知识的滋味可不好受，易云嫦头痛欲裂，却咬牙忍住，表面上半点痕迹都不肯表露出来。 是个拎得清轻重的孩子。神秘客暗暗点头。他不喜欢易云嫦对虢首封表现出来的一味顺从的态度，但除此之外，其他的地方却还是很认同易云嫦是个好苗子。 有了与下丹田、元丹有关的灵修知识，他再指点易云嫦修炼元丹，激活下丹田就很容易了。 ;先运行假丹。 假元丹，便是外赠的龙珠。 易云嫦磨蹭了半天，才把灵识编织成一张小气巴啦的丝网罩住龙珠。 神秘客强忍着一口气才没有奚落她：看看编出的什么破烂玩意儿，这也能叫灵识网？龙珠随便一震，都能破开她的灵识包围。他还得费力去抑制龙珠本能地躁动，以免她可怜兮兮的灵识遭受重创。 灵识网在龙珠上一抽，鞭打陀螺似的，龙珠缓缓转动起来。 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灵气稀薄到不忍直视的程度。 神秘客没有作声，但心里还是很吃惊……他知道灵界灵气已几近于无，但亲眼所见还是吓了一跳。 就象沙漠早晨被大网收集出来的一点朝露，灵气也在龙珠表面好不容易才凝结出露珠。一滴，从龙珠上滑落，便化作了下丹田里一场小雨。 雨水很少，淅淅沥沥猫尿似地打在干涸枯裂的地面上。又过了一会儿，才从蛛丝缝隙中蒸腾出乳烟状的水气，虬结于地面长出白毛。 下丹田开始焕发生机。 ;前辈！易云嫦见证了一场奇迹，虽然这场奇迹烂在自己肚子里，她还是前所未闻地兴奋起来，想要与人分享。这就象背着所有人，尤其是背着虢首封拥有了一个秘密，有别样刺激的感觉。她极度希望与人分享，到头来却只能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客共享快乐。 ;嗯，看见了。做得不错。神秘客赞许说：;天赋很好。她的天赋好得令人眼红，通身又没有防御。就象天地间自生自长出来的奇珍异宝，却缺乏灵兽守护，被人肆意妄为地觑觎。任何人只要有实力，就可以象攀折枝头花一样，夺她的舍，食她的魂。 神秘客很难想像她竟然赢赢弱弱一直活到今天。他并不是特别好事之徒，之前隐晦提过她容易被人觑觎之后，便闭口不言。 以前是以前，以后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等她融会贯通灵能书，便算是正式步入修炼正途。以灵界现在的状态，再有人想觑觎她的肉身和魂体，便不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神秘客又分出心思去考量虢首封。 世间万力皆为一正一负，就如阴阳均衡，此消彼长。 虢首封作为易云嫦伴身，比易云嫦更不省心。互为伴身者一强一弱叫相克，互助才能相生。相生的伴身才能顺利成长。可目前来看，两个人的发展趋势并不乐观。神秘客暗暗皱眉：易云嫦过于软弱，无形中助长了虢首封单方面加强的气焰。 他的灵识悄悄依附在易云嫦灵识上，借她的眼睛去观察虢首封。 清峻、冷漠，侧面泛着阵阵莹润光泽，象一个绝世玉器。察觉到视线，虢首封飞快掠来一眼，目光里噙着冷意。 神秘客啧了一口，闪身躲入识海深处。 这家伙警觉心太强，不好糊弄。可惜警觉度够高，却没有足够的灵识相辅。严格说来，他和易云嫦一样，对灵修的了解程度几近为零，如果他有足够强悍的灵识，早就该察觉到神秘客的存在。以他的占有欲，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偷偷躲在易云嫦的肉壳之中。 神秘客暗想，如果他能对易云嫦更着迷一些，或许能借易云嫦来影响他步入修炼一途。两人一起双修，均衡力量就简单了。偏偏他对易云嫦的感情卡在不上不下，不冷不热之中。任何打击，哪怕是天上掉个芝麻粒大小的冰雹打下来，都能让他立刻恢复冷静，摆脱头脑发热的状态。 神秘客费尽了心机，提升他压箱底的欲求，也仅仅是让他一手虚扶到易云嫦腰部，偶尔伸一根手指摩挲摩挲垂涎已久的颈子。 神秘客心中怅惘，觉得自己真是当爹的命。操心了女儿的本事，还要操心女儿的情事。想当年，另一个女儿根本不需要他出马，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让女婿服帖帖……回想起往事，神秘客自顾自地笑出声。 易云嫦听见他诡异的笑声，白毛汗淌了一身。;你在笑什么？似乎并不是因为她的下丹田好转，才感到高兴。 ;笑你傻。神秘客淡淡地说，;现在还有空操心我笑什么？你是不是傻？还不赶紧的，固元守本？ 易小狗十分听话地吸气。 ;力走全身。 ;……好了，念完口诀再睁眼吧。 易云嫦速速念了一遍;睁眼闭眼，可见不实。她睁开眼睛，人已经站在一二二八号病室里。房间里摆设简单：一张床，两个小柜，生命体征仪占了大半个角落，墙边还立着一排用来装病人私物的衣柜。还有一间小小的卫生间，里面配套齐全。 神秘客抚额，声音平平地说：;口诀漏了。 易云嫦：;？ ;你果然不是我的亲闺女。如果是亲闺女，这么不开窍的话早被他打一顿了。 易云嫦连忙再度闭上眼，一边力走全身，吸气呼气，一边默念灵眼肉眼的切换口诀：;……睁眼闭眼，灵开凡合，可见不实。 再睁开眼她被吓得差点转身逃出一二二八。可是屋里屋外并没有区别，到处都是飘舞的;煤灰。 这些;灰球有大有小、有黑有灰，几乎盖住了整个视界。更可怕的是，每一次呼吸，都会把它们吸入口鼻。 易云嫦第一时间先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再侧头往虢首封看过去，发现他刚吸入一团，脸上还粘着一些。那些;煤灰粘着粘着就化开来，沁入肤底。 易云嫦跳起来，伸手去揩他的脸，揩完脸又擦颈子，一路向下……虢首封愣了一分钟，才捉住她越来越;不安份的手，低喝：;够了！干什么呢？ 古希道已经装模作样把脸捂住了，正从指缝里偷窥：;不要脸！ 易云嫦大窘，想抽回手，被虢首封死死抓着不放。 神秘客笑得打跌。 易云嫦回过神来，满脸通红，她暗暗责问：;这些古怪的煤灰是什么东西？ ;魔种。神秘客笑道，;魔族之物。你知道瘟鬼吗？瘟鬼朝人间散播瘟种引发疫情，而魔族散播魔种导人入魔。 易云嫦顿住。 ;不过现在残留世间的魔种活性越来越低，已经没有以前那种能令灵界闻之色变的威慑力了。 易云嫦想到这个幻境的出处，脑中灵光一闪：;难道古战场上充满了这样的魔种？魔种和行尸有什么关系？和死亡裂缝…… 神秘客：;难道魔种只能出现在古战场？ 易云嫦一愣：;难道不只古战场？ ;到处都是啊。 到处都是。易云嫦环顾四周，脸色一变：;这儿不是幻境吗？难道你想说，这个幻境里也有魔种？ ;当然有。神秘客哧哧地笑。;镜像迭生阵本就是魔族大阵，因此又被称为‘魔阵’。没有魔种又怎么能叫魔阵？当然有魔种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8章 ;现在幻境里真正的魔种只有致幻作用，你无需担心。还是看看古战场魔种一旦被摄入人体，会有什么变化吧。 易云嫦奇道：;难道地域不同，魔种也有不同？ ;那是当然。根据散播魔种的魔族不同，再根据魔族散播魔种时实力的高低、心情的好坏、天气、其他干扰等原因，魔种会有大有小，颜色有深有浅。甚至在空中游离浮动的轨迹都有细微差别。 易云嫦睁着一双灵眼，莫得表情的：;……脑回路开始短路中。 神秘客见她不明白，更耐心地指点道：;你看，这个是不是深灰色？那个是不是玄黑色？这个灰又灰得浅一点，那个黑又黑得深一些？ 易云嫦还是睁着一双灵眼，莫得表情的：;…… 完全分辨不清，横竖就是满天坨坨在飘。 她切了个问题：;古战场上的魔种会有什么变化？ 神秘客笑道：;这个我不能说，不如你接着看戏？ 对他来说，这场幻境就是一场戏吗？ 一二二八病室的患者是位七、八十岁的老太太。整个人干瘪瘪的，仿佛随时会被击垮，偏偏老人腰背笔直，透出一股子不会被轻易击垮的韧劲。 易云嫦注意到老人左手手臂上缠满了的绷带，绷带没有缠到的地方隐约弥漫着可怖的黑色条纹。生命体征仪的导管贴在她两侧额际上，室内回响着规律的蜂鸣声。 小古希道娇憨憨地直呼：;程奶奶，我又来看您啦。 老人家转过头，喜笑颜开地望着他。;乖孙，你来啦。 小古希道：;程奶奶，其实我是…… ;奶奶等你好久啦。 小古希道顿了顿，便应下来：;嗯，奶奶，让你久等了。 ;来，吃糖。程老太太手里抓着一把黑色魔种。魔种已经半化开来，黑色汁液顺着指缝粘糊糊地往下掉。 易云嫦瞪大眼。 小古希道却象看不见似地接过去，还道谢：;好吃，谢谢程奶奶。魔种从他嘴里挤出一条触须，吸在他的嘴唇边。他伸舌一卷，舔进去。 易云嫦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撇头干呕了几声。 真古希道吓了一跳：;哇，易狗你没事吧？ 虢首封也问：;不舒服？他伸手按在她颈动脉上，感觉指腹下一突一突的触感。这个动作不合规矩，虢首封知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平常能压抑的情绪，搁置在这个幻境里他就克制不住。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中规守矩的人，看着明明很克制的时候，会突然来一个大手笔的转折之举，惊得众人瞠目结舌。比如现在这种轻抚细颈的事，以前从没做过，并不代表他不会做。以前没做，只是没有遇到想让他这么做的人。 易云嫦摇摇头，压下胃里翻出来的一股酸意。 虢首封注意到她血流速度很快，绝对不是摇摇头表示;没事那么简单。他不快地说：;不舒服就说出来，别憋着。见她脸色发白，眼角有红血丝，又于心不忍：;太困了？之前她一直低着脑袋，没精打采的。 虢首封猜她大概是累极，毕竟连着两三天都没好好合过眼，好不容易躺在一张床上眯了不到十分钟，又被他拽起来跑路。 虢首封心中一片柔软酸涩。 ;不如枕我腿上睡一下。他道貌岸然地提议。提议归提议，手还搁在易小狗纤细的颈侧上没有动。如果她再点点头，或是再摇摇头，指腹下肌肤纹理也会扭动起来，扩扩张张，象小吸盘似地吸着他的手指。虢首封很爱这种细细的感触。 但易云嫦这回没有点头或摇头，而是脸爆红。皮肤下面窜过一片电流似的，恰好流过颈侧。电流一过，虢首封咻地弹开手指。 他指尖发麻。 两个人默默互瞪，易云嫦全身都变成了羞耻的粉红色。 无形中更显亮眼的人形电灯泡古希道：;睡觉？这个时候睡什么觉？这可是幻境，睡下去还能起得来吗？再说了，谁知道现实里这片地儿干不干净？你们真的要躺下去……巴啦巴啦。 虢首封把弹开的手抵在唇边掩饰性地轻咳一声，然后放下手。 易云嫦比划：;我不困，我们先把这个幻境看完…… 虢首封握住她比划的手，包好，放在身侧。他微微倾身，凑在她耳边：;不用理会他。 易云嫦脸上更热了。 古希道感觉到自己被人嫌弃，很委屈地离远一些，嘴里蛮不在乎地自言自语：;看完？这幻境有什么好看的？现在程奶奶又没有发病。一切都正常得很。搞什么啊，这个幻境。拿我的回忆当玩具吗？易云嫦红得快蜷成一团的模样，害他也跟着不自在起来。三个人里最神色自若的只有虢首封了。脸皮超厚！ ;你，易云嫦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在空中习惯性地比划着，;不恶心吗？ ;恶心什么？古希道瞪她。 易云嫦烧糊了的脑子里乱作一团，她继续单手比划：;那个病床上的人是你奶奶？ ;呃？她是程太太。程菓，草头水果的果。程老太太在基地D区算是名人。她父亲、丈夫、儿子都死在古战场上，靠她一己之力抚养独孙长大成人。最重要的是她老人家还是醒族之后。提到老太太，古希道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复杂了。他扭头望向老人。 ;醒族之后？ ;嗯，父亲醒族，母亲唤醒者。 易云嫦眨了眨眼。 虢首封也偷偷竖起耳朵。 ;醒族和唤醒者的家庭组合在基地很常见。不过能留下后代的醒族却很少。毕竟为联合部队效命的醒族都不会活得太长久，是吧？古希道一副;你们懂的表情。 易云嫦瞥了一眼虢首封，后者面无表情。但她能感觉到他不开心。 ;我哥和她的小孙子在一个营，休假时不回家，两人一起跑去探望老人家。有时候也会捎带我。所以我们两家也算世交。 ;灵夔四三年夏季，古战场大范围爆出死亡裂缝，引发了一波尸变狂潮。我哥所在的师团接到命令，必须死守小沙山，直到全岛覆盖上醒族献祭的攻防网为止。 ;全岛布防的献祭活动需要七天。 ;小沙山易守难攻，山上又有原来留下的防御措施，守七天本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那一年，山附近密集爆出了七条大‘飞天坠’和五十条‘地渊空’。 他们已经见识过地渊空的威力。不到半个小时，墓地岛上爆出将近二十条地渊空，从里面源源不断钻出来的行尸把人碾得东逃西窜。 古希道当年才十岁，对夏季尸潮之战的印象全靠后来查资料脑补。也是通过基地只有特殊权限方可查阅的资料，他才知道那一年死守小沙山的战士们到底经历过多么绝望的二十四小时。 ;一万四千八百六十四人，其中二等兵四千六百八十五人，上等兵五千，上校有一百六十二人，还有一个中将……全都是基地精锐，全都没有回来，连尸体都找不到，全部实行的衣冠葬。因死亡人数众多，衣冠葬也分成十批在墓地岛上举行。整整一个月，昼夜不停，才把他们的军服下葬在墓地岛，把他们的名字刻上烈士碑。 ;大堂兄在第七批下葬，程奶奶的孙子在第八批。我哥，是最后一批。古希道说，;程奶奶参加了大堂兄、孙子的下葬仪式，又坚持来送我哥。结果， 基地岛上出现了地渊空，平和安详的世界成了修罗场，活人成了行尸追逐的猎物。一枚导弹炸毁了一条地渊空，一个行尸被气浪掀向了有组织后撤迂回的人群。 虢首封的视线落在了老人被绷带缠绕的左臂上。;她也被咬？ ;嗯。古希道神色黯淡。 ;部队尽最大的努力挽救她的生命。可是她全家过世，住在一二二八病室，连一个探望的亲人都没有。 所以小古希道才会来给她打气。 易云嫦皱眉：;那你也不需要吃，那种恶心的东西？ 古希道：;恶心？那不过是龙须酥啊。明兴哥最爱的点心，我们每次跟着他回去，程奶奶都会拿龙须酥招待我们。所以他并不是因为自己想吃，而是代替她孙子吃几块甜食罢了。 神秘客在识海里狂笑不止：;你还是用肉眼看看吧。 易云嫦打开肉眼，发现老人手里捧的果然是一盒米白米白、根须分明的龙须酥。她瞬间尴尬得差点挖洞把自己埋了。;为什么会这样？ 古希道突然惊叫：;你他妈是谁？ 易云嫦：;？ 古希道猛地往后一跳，离她越远越好的模样。;你是谁？ ;我？我是易云…… ;易狗是哑巴，不能说话。你、你在说话！ 易云嫦怔住，看向虢首封…… 虢首封甩开她的手，还退开两步，警觉地望着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9章 虢首封突然甩手退开的举措，把易云嫦吓得不知所措。 她好像被人解开链子丢在路边的狗，惶惶地背抵着墙。她不解又困惑地望着虢首封，并不明白虢首封为什么脸色大变。但是虢首封现在的模样确实可怕，她又一直观察着虢首封的颜色，一丁点儿变化都能让她忐忑，更何况现在暴风雨将至？ 更糟糕的是，易云嫦根本没想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非要追究的话，就是刚刚她在完全没知没觉的情况下，流畅地说了一段话？现在回想，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那就是她的声音。 虢首封绷着脸，眼色深暗，瞳孔深处是两潭被搅和的黑水。没有最黑，只有更黑。别人可以从他脸上看出不痛快，但谁也不知道他不痛苦的根源在哪。 哑巴开口，铁树开化。这都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稀罕事，绝对喜庆。 最喜庆的是，易小狗能发出声音，就证明了古潜的猜测没有错……她极有可能是灵界罕见的唤醒者，经她之口，极有可能唤醒一个灵界罕见的超级醒族。 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个屁！虢首封感到一阵窒息，他伸手抠松衣领，仍然无法纾发满腔怒火。他真想对易云嫦咆哮：;说，刚刚那些话并不是出自你的嘴，你根本就发不出声音，你就是个哑巴！ 神秘客：;咦？然后噗哧一声笑出来。 古希道干啥啥不行，火上添油最在行。;易狗，再说句来听听。 虢首封整张脸都黑了。 易云嫦惊得一下子跳起来，站着虢首封双手飞快比划：;我没有，我不是，你别信！否认三连，鞭打啪、啪、啪。 古希道当然看不懂手语，莫名其妙地望着她：;你又在瞎比划什么？说话啊。 虢首封冷眼过去，与古希道对上一眼。古希道心里一个咯噔，要命的直觉逼得背上寒毛炸成蓬蓬，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僵在脸上收都收不回来。他隐隐约约生出一种;要丸的心情，就听见虢首封一板一眼，声音端端正正地解释说：;她说她没有变成另外一个人，还是易云嫦，叫我不要信你一嘴歪门邪道的假设。 古希道：;……总觉得最后一句是诬蔑。 神秘客这时悄悄告诉易云嫦：;他有心魔。 易云嫦：;心魔？他？ 神秘客笑嘻嘻地道：;前头还不确定，现在发现被你声音一激，他心魔控制不住了。伤心吗？最后一句问的是易云嫦现在的心情。 七情六欲，皆可化魔。魔通六欲，逆天背道。 易云嫦不敢置信地盯着虢首封，惹得虢首封又是一阵心烦。他问：;看什么？ 易云嫦直愣愣地比划：;看你。 虢首封眼睛一眯，心情有那么好了一点点。 神秘客一惊一乍地笑：;咦？ 易云嫦差点跳起来。;又咦什么？ ;他这人，是容易滋生心魔的体质。这心魔盘恒心中已经很久了，中间也曾被压制过。可怜虫，冒冒失失地闯入镜像迭生阵，结果心魔被诱发到差点失控。 易云嫦生气：;他会入阵，还不是被你坑的？ ;呵呵，莫怪莫怪。入阵也有入阵的好处。镜像迭生阵本就是最擅长揭人隐私，制造心魔的魔阵。他现在入阵，最大的好处便是把心魔激发出来，正好一股作气地替他拔除。多好的事哪，不是吗？ 神秘客问她：;你不想替他拔掉心魔？ 易云嫦：;我？ 古希道突然指着她，跳起来：;出声了！我靠，真是易云嫦？夜三，这一波你也听清看清了吧？可不是我瞎说啊，这是真狗还是假狗？是不是被人换芯了？要不你打她一顿，就知道是不是本人？ 虢首封一记踏空刃贴着古希道脸皮飞出去，古希道衔着自己的舌头。 古希道：;？ ;该打的人是你才对。 古希道：;喵？不是，夜三你这就很不讲道理啊……你怼天怼地怼得天怒人怨，见谁都一副;杀了你的脸，连贞姑那么娇弱的女人都不放过，怎么一提打狗，你就作呢？你还是不是天下无匹的夜三虢首封？ 神秘客：;再问你一次……我能替你制造拔除心魔的机会，就看你愿不愿意替他拔除心魔。 ;怎么拔？ 神秘客很满意易云嫦的上道。 ;先找根源。我看，和你破咒发声有很大关系。 神秘客算盘打得很精：虢首封如果自己意识到心魔的存在，肯定不会假他人之手。但是易云嫦先发现，先卖他一个人情，心魔拔起之日，就在他心里深深埋下一颗名叫;易云嫦的种子。日后种子生根发芽，等虢首封反应过来再想拔除，已经是连心都要一窝端了。这样，他就可以毫不费力地通过易云嫦去支使虢首封。 一箭双雕，美滋滋。 神秘客差点笑出声，他静悄悄地朝识海深处潜下去。;我点醒你多次。再说下去，就要连这次引你们入阵观望的目的都明白无误地点出来了。那可不行，唯独那件事一个字也不能透露。不然，可不是我一个人遭天谴就可以混过去的事。你们既然被我摆了一道，上了同一条船，自然就得和我一起共沉浮了。易云嫦，就看你参悟得如何了。如果悟通透了，除他心魔是顺便的事；如果没有悟通透， ;我看你们都挺顺眼，就留在这儿长长久久，陪我一起打发日子吧。等下次哪个小可怜蛋再上钩，我们再一起玩他们就是。 ;啊，也可能等不到下一次了。毕竟，我要拜托你们的事可是火烧眉目。最多一年，是生存还是死亡就有结果了。 易云嫦把神秘客这一番话仔细咀嚼了一遍，忽然觉得识海中空落落的，不再有别人的灵识在海上游荡。她心跳加剧：;等等，先别走。最起码，你要告诉我如何发现他的心魔根源吧。 神秘客笑声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灵眼啊，亲闺女。 易云嫦一听;灵眼就胆寒心颤。她不敢打开灵眼看虢首封，害怕灵眼看见的虢首封也和病床上的程老太太一样，粘了满身的灰色黑色魔种，渐渐被堆成一个;雪人。她害怕。 古希道大大咧咧地掉头瞪她：;哑巴狗你在旁边发什么呆？你到是汪啊？ 虢首封：;闭嘴。 古希道被他吓得鹌鹑崽儿似的一抖，委屈巴巴地问：;我、我是听说她声音被咒术封过，才想让她再试试。 虢首封也知道……易云嫦声音被封印这件事，吞口氏曾经提过。可是破咒难度极大，今生恐怕无望解开。古潜单纯抱着瞎猫撞死耗子的心思，才强迫两人上道，有了这一趟旅程。刚好卯合了虢首封的心意，他规划的蓝图是护着哑巴狗走一遭古战场，拿信用点，再把哑巴狗带回家。只要她全程皆哑，他的规划就万无一失。 不过现在计划似乎出现了偏离。 古希道咋舌：;怎么就能出声呢？这幻境有什么特殊之处？难道入了幻境，她舌头上的咒印也被抹除了？ 虢首封：;什么咒印？ 古希道：;呃，就舌头有一个咒印。 虢首封倏地转向易云嫦，冷声说：;把舌头伸出来。 他倒要看看，舌头上到底藏着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0章 虢首封眼神冷厉。 ;把舌头伸出来。 易云嫦露出受伤的表情，然后听话的伸出舌头。她吐出来的不够多，不过放松地平摊开来，露出小小半截十分漂亮的肉粉表。舌面光滑湿润，哪有什么咒印？ 虢首封发怔。 古希道凑过来;哇……了一口。他就也哇了一个开头，转眼被旁边一股大力道，龙卷风似地卷着推到墙上。他狠狠撞在墙上，差点镶成了一个人形浮雕。剩下的半个;哇哽在喉咙口，差点没把自己憋死。 只见虢行三曲膝抬腿，脚边盘旋着肉眼可见连空气都扭曲的气旋。古希道嘴巴张成蛋形，眼睛差点瞠出一丈远。;不是，夜三，你来真的？我可什么都没……等等，等等！ ;夜三，有话好好说！ ;我没别的意思，我就看一眼。她舌头不一样！ 虢首封保持着抬腿待踢的姿势，另一只手则捂住了易云嫦的嘴。他先问古希道：;有什么不一样？然后转头，脸色依然冷厉，但声音又变得柔和一些：;把舌头缩回去。 软软湿湿、滑溜溜的一小截无骨之物，贴着他的掌心飞快滑走。他收手的时候，大拇指不着痕迹在掌心一刮，果然触到一片湿腻。 心中戾气不知不觉又弱了三成。 古希道：;她舌上的咒印是血红色的，含在口里的时候就象含了满嘴的血。 虢首封微一偏头。他细细回想了一番，和易云嫦前前后后也相处了大半个月，几乎到了朝夕相对的地步。他从未见过易小狗满嘴血色的模样。如果她有异样，他不可能觉察不到。 虢首封瞬间觉得古希道在哐他。;是看错了吧？ ;看错？不可能。不可能看错。古希道觉得危机一直没有解除，吓得两腿直打摆子。 ;贞姑给她包扎伤口的时候，我们都看见了。真的。毫不夸张的说，她嘴里满是血红的光，都溢出来了。反正贞姑捏着她的舌头…… 虢首封脸色不对。 古希道舌头打了个结，好不容易捋顺了，大概也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他再形容当时的情景时，非常小心翼翼，还要特别强调：;就捏出来一小截。真的，一小截。看上去，就象整个舌头被划得稀巴烂，鲜血淋漓的…… ;有图形吗？虢首封打断他。 古希道愣了一会，连连点头。;有、有！ ;那你画出来。 古希道一噎。这真叫人左右为难。他想照实画，那就暴露了贞姑到底拽了她多长的舌头；他要是就画舌尖尖那么一小点……古希道忙给自己布了一个台阶下。;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他非常小心地趴在墙上，画一点…… ;照实画。画大点。记得多少画多少，有一点隐瞒就让你哭！虢首封难道还看不出他心里的小九九吗？ 古希道汗流浃背，就差哭出声来了。但是虢行三还悬着腿怼着他呢，再也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事情了。他在墙上乖乖地画了一个咒纹。画完了贴墙根站好，抽抽噎噎地说：;我、就记得这么多。 易云嫦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舌头上出现过这种东西。她悄悄摸出一面小镜子，对镜子吐舌。并没有看见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虢首封也没见过那种咒印。 灵界之大，他们不知道的东西多着呢。 虢首封想得出神。 凌厉的气势渐渐消退。 古希道总算有捡回一条小命的庆幸感，又差点喜极而泣。;夜三哥，她舌头上没有咒印了，是不是代表封印被破了？ ;如果封印被破，她是不是就能说话了？ 虢首封闻言，又戾气翻涌地瞥了一眼易云嫦。 易云嫦一愣，发现神秘客没有骗她：虢首封的心魔似乎真的和她能不能说话有关。看他的表情，仿佛她能说话并不是值得令人高兴的事情。可是以前，他的的确确向古潜和吞口氏保证过，不会错过任何能让她发出声音的机会。 她也一直以为，自己能够说话，应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易云嫦苦思冥想。 虢首封认真考虑了古希道提到的;血红色，然后摇摇头：;恐怕破解封印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为什么？易狗不是接二连三地说话了吗？ ;你确认是血红色的咒钱？ 古希道犹豫了一番。;血红色是我亲眼看见的。但咒印的说法，却是贞姑肯定的。 古希道对唤醒者有一种盲目的信任感，觉得唤醒者对真正的灵界知识就该无所不知。 不过现在，他也不太肯定了。 自坠崖之后，何贞姑表现得越来越反常。进了洞中洞之后，古希道虽然与群伙隔开了一段时间，耳目却并没有被堵住塞住。别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去眼睁睁地看着何贞姑拿出了一枚魂丹，又看见何贞姑是如何压制易狗，又如何说些让人云里雾里的话……总之，那个女人虽然披着一张名叫;何贞姑的人皮，却很明显不是何贞姑本人。 直到他确认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摸不到头尾的幻境，对;何贞姑的真实身份就越发质疑起来。 古希道可怜兮兮地望着虢首封：;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何贞姑。 所以;咒印的说法也很值得怀疑。 虢首封扯了扯嘴角：;我还以为你已经被一个假女人迷得五迷三道呢，原来还保留着一点理智啊。 古希道满脸通红。;别瞎说，夜三哥。 虢首封双臂环胸，轻松地收回腿，靠在身后的墙上。他听着一二二八病室里规律的仪器蜂嘀声，思绪也跟着有节奏地一起一伏。 ;姑且就当作是咒印吧。 他心头一紧。如果真是咒印，那会是谁下的手？吞口家，易家，都有可能。吞口家是言咒的鼻祖。而易家不遑多让，是虚空画符的好手。两者都会形成咒术，施在人身自然形成咒印。 咒印作用在人体上，通常有;指哪咒哪的效果。既然咒印刻在易云嫦的舌头上，那就是咒封她的味觉或声音。易云嫦的情况符合第二种情况。 直到这个时候，虢首封还是不想正眼对上易云嫦。他能感觉到易小狗的视线如影随形，象牛皮糖一样粘在自己身上。正是那种被她专注圈在视线里的感觉，让他越发的心烦意乱。 ;咒印通常是朱砂色，咒术大家也有可能施展出纹络是金色的咒印。你真的确定那是血红色？ 朱砂与血红都是红色，但朱砂隐隐泛有橘光，而血红暗沉，一眼看上去象渗了铁锈。 古希道先是犹疑，而后肯定地点点头。;一定是血红。那个颜色太让人印象深刻了。 虢首封叹了一口气。;那便是大恶咒了。哪怕是号称天下言咒第一的吞口家长，还有画魂第一的易氏家长，不自损都刻画不出这样的恶咒。 ;这是什么恶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1章 虢首封耸耸肩。他不是咒术专家，多亏《迷古道》上的咒术专栏才知道一些咒术知识，知道咒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让他系统有条理地阐明咒、恶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不如让他说说踏空的升天原理。 ;谁知道？这种恶咒不会轻易消散，也许还能隐匿或转移。它就象……心魔吧。虢首封反复咀嚼着;心魔两个字，不清楚为什么心魔会从一堆形容词里蹦出来，可他觉得，再没有比;心魔更恰当的比喻了。 ;象心魔一样难以根除。 心魔是地里的野草，烧没拽没，但凡还有一条根须藏在土里，来年春天就能滋滋地长。 虢首封勉强压下满肚子躁气，低声对易云嫦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能说话。 如果她一辈子没有声音该多好？他打定主意易云嫦一辈子发不出声，他做好打算和她一辈子耐心比划；吞口家长也信誓旦旦地肯定过，她身上封咒一辈子也除不掉……他信以为真。 ;幻境里有什么东西影响了你身上的咒印？ 虢首封眼角余光看见易云嫦低下头，以为她自己也不明不白，便叹了口气，闭闭眼，强迫自己先冷静再重新谋划。 如果解开了封印，她就不仅仅是个会说话的正常人。之前的打算得作废。要再想从古潜、从联合部队手里把人扒拉出来，难度得上升好几百倍。 想到了古潜，就想到古潜被测试仪电光照亮的脸，想到那一张绝望到宁静的脸。 ……顶多一年。 ……没有超级醒族支撑，灵界，就完了。 ……谁都活不了。 墓地岛上的幻境又是另一记重锤：从地渊空里爬出来的行尸，奔向行尸的军人，和摧毁地渊空的炸弹，都在动摇虢首封的抉择。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即使是虢首封那样率性的人，也第一次把国大于家、界大于国的问题摆上首位。 如果易小狗真是众人所期待的唤醒者，那么除开她之外，另一个关键则是被唤醒的醒族。 虢首封沉默了很久。 古希道还没有摸清门道：;咒印隐藏转移？那我们如何确认它是否消失了？ ;有一个确认的办法。虢首封低声说。 ;什么办法？ ;让她说话。 ;哈！古希道还以为虢首封能提出什么别出心裁的好建议呢。 虢首封走向易云嫦，轻轻捏起她的下巴。;如果真的是你，那么你身上的咒印再怎么强大，也无法阻止你说出那句话，对吧？ 易云嫦：;？ 古希道也是一头雾水。;夜三哥，哪句话？ 虢首封目光闪烁：;天意。 不止是古希道，易云嫦也不明白。 ;来，你说我听……‘醒来，虢首封’。 易云嫦眼前爆出一片白光。 古希道震惊：;夜三哥！ 唤醒者的祭语能拿来开玩笑，随便乱说？！ 虢首封捏紧她的下巴，不让她撇开脸回避他。;说。 易云嫦猛烈地摇头，她手语比划：;我、你一起，不是让你觉醒，我不要你、你去古战场！她在他胸前画上一个惊叹号，然后重重一拍。 醒族需要上古战场，古战场是全灵界最危险的地方。地渊空、行尸，还有飞天坠、怨灵，这些东西光看一眼，就足以让太平盛世里的灵界人胆寒恶梦。 古希道在后面跳脚：;她不可能是唤醒者！她只是一个哑巴！ 虢首封盯着易云嫦，笑着说：;嗯，我也觉得她不是。 易云嫦猛点头。头点着点着，突然甩出一滴泪。 虢首封固定她的脑袋，把她眼角的湿意擦干。他靠过来，近得离谱，温热鼻息全呼在她脸上，柔软的眷恋不去。;我也希望你不是唤醒者。可是除了我，有几个人会信？今天不信，明天、明年、等灵界乱起来的时候，还有谁不信？即使心里不信，还是会抱着一线希望把她丢下去。 何贞姑说得对，往后的日子还长，他能把她护周全多少次？只要有一次没护好，她就会从悬崖上掉下去。 易云嫦飞快地比划：;我不要你做醒族。 虢首封狠狠抓住她的手。易云嫦吃痛，皱起眉头。他直接盯着她水漉漉的眼睛挑明了说：;我不想做什么醒族。醒族那种为了天下苍生完全自我牺牲的角色一点也不适合他。他是那种哪怕保护自己心爱的姑娘，也要收一笔信用点，绝对不做无劳功的人。 ;可是我更不愿意看见你做别人的唤醒者！ 易云嫦呆住，颤抖地比划：;有什么不同？ 在古战场周边的基地里，醒族和唤醒者几乎都是一对一对的出没。旁边坐卧在病床上的程老太太，就是醒族与唤醒者的后裔。光想到这一点，再联想到更深远的地方，虢首封的眼睛就红了。他目光渐渐变得凶狠起来，好像要把易云嫦囵吞入腹。 易云嫦在他的视线里寸寸瓦解。她比划手语的动作越发不利索，期待又畏缩，害怕没说出的答案根本不一致。 ;我喜欢你，即使我必须唤醒别人，我也喜欢你。她大胆坦承，双手比划得飞快。 古希道看不懂两个人之间的哑语，又好奇得不行，终于忍不住问：;夜三哥，易狗到底在说什么？ 虢首封根本没理他。或者说，他这时候盯着易云嫦，眼里心里已经容不下别人了。虢首封颌首，冷静地回复：;谢谢，承蒙厚爱。 易云嫦顿住，小脸雪白地望着他高深莫测的脸……这算什么回答？她会错意了？表错情了？ 虢首封倾身压下来，双手把人罩在中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死死抵住。但他的声音还是非常寡淡，比白开水还无味：;也许你不清楚我的意思，那我现在给你说个明白。 易云嫦顿时眼眶里泪花花打转。她要走，却被箝得死死，半寸都动弹不得。羞愤极了，她一口咬在虢首封的手臂上。 虢首封;嘶……抽了一口凉气，但不是痛的。 古希道在后面看得真切，;哦哟叫起来，整个人看戏看得情绪高涨，拳头捏住冲易云嫦挥舞，还不怕死地怂恿：;夜三哥，她敢咬你，肯定不是真人，揍她。揍…… 虢首封放纵她叼着自己的胳膊，声音平平地说：;我这个人，在感情中一丁点也容纳不下第三个人。哪怕第三个人只有一点影子挤进来，他斩钉截铁，一字一顿：;也是绝对不行！要么只有你和我，要么不要你，没有第三个人！ 古希道：;……？ 易云嫦呆住，不知不觉松了口，仰头望着她。虢首封捏捏她的鼻子，命令：;呼吸。她这才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连忙大口大口地喘气。 ;所以你说我听，那句话说给我听。 虢首封盯着她，就象饿狗盯着小兔子。 ;你来说：醒来…… 不！易云嫦激烈抗拒。她要真心蛮横起来，虢首封竟然制不住她。 ;易云嫦！他连名带姓地威胁，也只让她停了一瞬。胡闹之中，易云嫦一爪子拍到他的侧脸上，把人头都打偏了。 古希道在后面用拳头堵着嘴：;！ 虢首封气得发疯，觉得真正会错意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他一边制她的手腕，一边冷声说：;你听好，如果你不愿意，没关系。无非是我自作多情，我认！与你无关。放手可以，从此各归各道。 ;收人钱财与人办事。既然拿了吞口氏的信用点，我自然会保你去古战场，仅此而已！ 话音刚落，已经挣脱他的易小狗自己一个猛扎，昂的一下扑进他怀里。扑得他连连往后倒退两步。 虢首封：;……刚想说什么狠话？ ;我不能呼吸了。 易小狗这才松了些劲道，就松了一点点。 虢首封忽然意识到，这是易云嫦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投怀送抱。易云嫦的气息贴着他的耳廓来来去去。他察觉到她这么憋劲吐息，是为了发声。 虢首封耐性等待，足足等了五分钟也没听到半个字。刚刚因为冲撞和紧紧相贴而热起来的心，渐渐冷了，象冷冰冰的磐石般狠狠滞塞在胸口，堵得他又气闷狠痛。他开始明白，有些事并不是努力就可以争取得到。 虢首封一哂，本来张开的双臂落回体侧。尽管一肚子妒火，他还是很平静地接受了事实：;说不出来？ 易云嫦拼尽全力，发出模糊的一声：;喜。 醒？ 虢首封沉沉一颗心再度被吊起来。;醒？然后？ 易云嫦：;喜…… 虢首封眼神一黯。;洗？不是醒？发音都不对。 ;易小狗，你知道我现在想听哪一句。 醒来，虢首封。 只要你一语成谶，我可以把我的身魂都交到你的手上。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 易云嫦使劲摇了摇头。;喜…… ;不是洗！虢首封暴怒道，;是醒，醒！你应该说的是醒来，虢首封！ 易云嫦哭了出来。她有些模糊的印象：这绝对不是她第一次挣扎着说这句话……喜欢妈妈，喜欢爸爸，现在还要再加上;喜欢，虢首封。 可是时光荏苒，那个字、那个词和那句话，还是没有办法说出口。她长大了，却没有半点长进。 易云嫦对自己失望至极，只得死死搂住他，象怕他跑了似的，蹭着他的颈侧细细地呜咽。她有声音，哭声就是很好的证明。可是却说不话，别说一句话，两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声音往往在深喉深处成形，便被吃了一半。她换了一个字硬是挤出牙关：;别……别…… 别离开我。 易云嫦哭到打嗝。 别因为我说不出话，就离开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2章 易云嫦使劲憋气发声的努力全化成了呜咽。她当然知道问题出在声音上，可惶恐的是她洞悉先机般察觉到，无论以后是装哑还是真哑，能说话的事实已经给虢首封造成了极大冲击。她的声音改变了两个人的关系。她感觉到虢首封正在取舍：想要推开她，但是又舍不得。 易云嫦怕得要命，仿佛又回到了半个月以前初初相见的那一刻。人人都以为她单纯如白纸，或者更直白一点，是蠢不自知。但谁也不知道，其实她极擅观颜察色，能在细微之处捕捉到人心动向。而且她往往能心想事成，想在别人脸上看出什么样的心思，就能看出什么样的心思。 确实是她的视线先粘在虢首封身上，狗皮膏药似的粘得死紧。虢首封也是感应到她的视线才懵然地回望。但他第一眼望过来，她便如愿以偿从中看见乍然一现的火光。她想看见的惊艳表情，即使一闪即逝，连虢首封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全数被她瞬间捕捉。她欣喜异常，觉得自己象黑暗里潜伏的捕手，饿了三天三夜，一朝逮到喜爱的猎物便喜不自胜，叼住了再也不肯松口，甚至为了把猎物囫囵吞下，连吃相也顾不得了。这也是当时让胡三等世家贵阀小姐们眼睛通红的原因……她吃相太难看了，大庭广众之下都顾不上遮掩，不成体统。 可她确实顾不上。直觉说，时间紧迫，太紧迫，来不及抓住，就只有流水而逝。 感情上，男人永远都要比女人迟钝一步。如果不先迈出那一步，谁知道以后和他还能不能再见面？匆匆擦臂，权看谁愿不愿伸出手挽住对方。 易云嫦动手了。 虢首封回应了。 现在她又搞砸了。最明显的证据，便是她都主动扑上来揽紧他了，他却不象以往那样回抱他。他的挣扎，取舍，全在回抱与不回抱之间。易云嫦凄苦地想：难道这最后一段路，真的只能独自走完吗？ 就连神秘客也看不下去，从识海里钻出来说：;你伴身怎么认死理的啊？我看他其实也是个鬼机灵啊，怎么就这方面的事理死不松口呢？难道你唤不醒他，他就要和你闹分手吗？想了想，神秘客补充：;你们这天天朝夕相伴，同生共死，还不到一个月的感情，别人还在蜜里调油，你们却脆得大学恋、异地恋啊。大学恋人毕业即分手，异地恋死于不能亲密接触。 易云嫦外面哭得断气，内里在识海中还是十分流利地骂了一声：;滚出去。 这是拒绝交流了。 神秘客：;难道还要我再推波助澜一把吗？唉，也不是不行，我就怕用力过猛会出问题。他现在心魔太旺了。如果你能说话就好了。 易云嫦可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不要你管，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外人插不了手。 ;哟嗬，你还挺能。神秘客笑道，渐渐又沉下识海。;横竖不管你们愿不愿意，都在我的阵里。我这阵最爱噬人心生心魔，连我也控制不住。你最好帮他连根拔起那个心魔，不然，他可就没命活着走出去了。 ;你已经选了他一起相伴相身，他就是你九死一生的生。如果他折在这儿，你也没别想再踏出去。 易云嫦懵了。;我该怎么做？她慌张地问，;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心魔到底出自哪里。 ;你这闺女到底不是亲生的，真是笨得可以。神秘客的声音沉到水底，飘上来只剩下一条随时都能掐断的音线。;我已经展示得这么明显，你还看不透？ 易云嫦更加卖力的抱着虢首封哭了，那叫一个伤心欲绝。她是从里到外都伤心透了。 ;想想吧，蠢闺女。好不容易撬动一线血封大咒，为什么他不喜反惊，一惊二怒？ 易云嫦顿了顿：声音？！她的声音？！ 为什么她的声音会成为虢首封的心魔啊！ 神秘客咕哝咕哝的声音混合在一团一团窜升上来的水泡里，差点听不清：;算了，我再推一把。 ;可是闺女啊，每推动一次魔阵就会助长他的心魔成长。心魔若是大成，他就得留在这里永远陪我罗。 易云嫦吓了一跳。 这时她真切地感觉到四周流动了一股诡异的阴寒无比的冷气流。她还来不及细想，冷流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忽然间身体一暖。 虢首封到底还是回抱住了她。 易云嫦哭泣打嗝的声音象只拧紧螺丝的手，把虢首封的心都揪得痛起来了。他无语望天，心中断舍离的念头每萌生一次，便立刻有更多大的反念上前扑杀。最后，他到底还是顺从了本心，十分自暴自弃地想：;罢了罢了，得过且过吧。醒族和唤醒者虽然是一一对应的关系，但中间总有一些松动环节。也许自己天生就是那松缝里钻出来的梗芽呢？他想到从地渊空里钻出来的行尸，自己把自己恶心了一把。再又想到将来极可能会有三人行、乃至四人并肩迎着夕阳向前走的画面，虢首封就很不爽。他只想要两个人紧密相贴的世界，多出来一个人，哪怕只是个绕着他们打圈圈的路人，他都受不了。 这也是他宁可舍下一切，做对应醒族的原因。 上天给了他一双能自由飞翔的翅膀，然后又丢给他一副烙印;易字的镣铐，让他心甘情愿自缚为奴。如果这就是他的天命，那他认。 虢处封叹气，把人揽得更瓷实。;好了，别哭。我不逼你，能说就说，不能说就不能说吧。他抚着易奶狗小小的后脑勺，凝望着天花板。耳边是病房里规律的蜂嘀声，蜂嘀声里掺杂着不太明显的小小呜咽的声音。他听着这些寂寥的动静，忽然间生出了一种冲动，有些事，必须要说出来才好。 ;其实我，虢首封吞吞吐吐，还是说了：;我本希望你一辈子都做哑巴也好。这样把你送到古战场你也没用。横竖只有大半年的时间了，他们终究会死心。我会在一旁等着，直到他们愿意放人为止。我就再把你带回来。 易云嫦的哭声忽然停了。她伏在虢首封的胸口，睁着一双被洗得澄明剔透的眼睛，偶尔眨一眨。 虢首封觉得她也许没有听清，抱紧了她，还把脸埋进她的颈窝，半发泄半自弃地说：;我想带你一起，回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3章 ……回来。 易云嫦好像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脑袋，被砸得直冒金星。她一阵晕眩。 鉴于有关古战场的恐怖传说，她压根没想过还有回转的余地。虽然古潜也曾保证过，一旦确认她不能唤醒醒族，或者说根本找不到与她对应的醒族，就会派专机把她送回夔地。 可是易云嫦知道古潜说的不是真话。古潜尽管说得天花乱坠，独独这一份保证里却从来没有出现过确切的回转时间。性格严谨而自律，规划她旅程的时候，古潜给了足够宽裕的活动时间……六个月，这是联合部队能给她的最后期限。就象是行刑前最后的晚餐。而她决意把这最后半年的时间拿来与虢首封相伴，也算是吃好睡好，安心上路了。 她以为虢首封也知道，于她而言，这次的旅程是单程票。完全没有想到在铁板钉钉的情况下，他还在谋划着如何把她带回来。 声音。 原来这就是他不喜反惊的原因。 原来她的声音才是关键，是破坏一切美好前景的关键性钥匙。她亲手毁了他的蓝图，亲手推开了他伸过来拉她的手。 易云嫦差点呕出血来，浑身冰凉。不止一个人告诉过她，她的命格是罕见的九死一生命格，天生就要在生与死之间苦苦挣扎。她从小就害怕，怕哪天闭眼就再也没有办法醒来。明明知道虚妄得可笑，人一生一死，哪个开端逃得过天命所驱？她却总是在默默祈祷，不想死，还不想死，还有很多事没做，她不想死得太早。 尤其是和虢首封相遇后，不想死的念头更牢固了。如果过去还有一点点放弃自己的念头，现在在虢首封一句;想带你回来的话里，象征生机的苗芽蓬勃地伸展开来。 ;笨闺女，开灵眼。神秘客突然冒了一个泡。 易云嫦：开什么灵眼？她有密集恐惧症，不想开。正要反驳，身旁忽然传来一苍老的声音：;你又来了。 易云嫦吓得跳起来。 这声音阴测测的，好像从阴间里吹出来的鬼风，在耳朵里打个转，能听得人鸡皮疙瘩都站起来打架。她满肚子风花雪月怜春伤秋的悲情，霎时被惊飞去爪哇国。好像小树林里偷偷幽会，却正好撞上了教务主任带着风幻委员会抓纪律，她猛地退出虢首封的怀抱，惊疑不定地往旁侧望去。就隔着一个床头柜的距离，与病床上那位睁着灰翳极重死人眼的程老太太四目相对。 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糊她老人家一脸。 易云嫦还在惊魂未定，一条虚影又从她和虢首封中间穿过去。 是小古希道。领着他们走进一二二八病室的小男孩，不知何时又退出了病室，重新进来。这一次他表情沉稳，象个早熟的小男孩，不再端着一副彩衣娱亲的萌萌态度。小古希道只是轻轻回应：;嗯，程奶奶，我又来了。他走过病床，走向大飘窗。 易云嫦第一时间就看向另一边贴墙根站着的真人古希道。 古希道看着童年的自己从眼前走过去。小时候的古希道抱了满怀的樱花，象撒花的小天使一样施施然地走过去。樱花易谢，花瓣易碎，零零落落的花瓣在小古希道身后形成飘带状渐渐飞落。 大飘窗上立着一个高颈胖肚的花瓶，瓶里插着开出樱花的树枝。已经有好几根小枝秃了，樱花的花瓣在窗台上洒了薄薄的一层。 一二二八病室又活络起来，而程老太太却象恍惚间老了十岁不止，她的形象更加可怕：左臂上的绷带已经拆了，露出始终没有愈合但已经不再流血的咬痕。不仅是手臂，暴露在空气里的肌肤上斑斑点点都覆有乌黑色的斑块。这使她看上去象一个重病垂死的麻风病人。 ;今天又新开了一批樱花，我摘了一些新枝过来插花瓶。小古希道低声说。 程老太太两边额角贴了七八根导仪管，鼻子旁还挂着一个简化的辅助呼吸器。她没有作声，代替她回答的是满室拉长了声音嘀鸣的仪器声，还有呼吸机嘶嘶叫的声音。她迟钝地看着小古希道摆弄窗台上的花瓶，好像看不懂也听不懂。老人迟暮，死神将至。她与这个世界已经开始脱节。 小古希道把花瓶里的秃枝捡出来，再把新折的开满花的树枝插进去。折枝上的花瓣继续飘落，与窗外高风里翻飞的花雨互相呼应，一快一慢、一高一低，仿佛美景永恒。 程老太太问：;门口是不是挂了警示牌？ 小古希道正在拔弄花枝，闻言手指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拔弄。 老太太的笑容被一大片紫黑色的斑纹覆盖着，几乎没有看不见。 ;别来进来了，小道。以后隔着门从窗口看两眼就行。 古希道依然没有说话。他忙着收拾窗台。 ;窗上的花不要捡了，留着它们吧。 于是小孩就把凋秃的小树枝丢进了垃圾桶。那些或蔫了片，或残留一点粉嫰的花瓣还是原样铺洒在窗台上。窗外偶然升起一片淅淅沥沥的细碎花雪。 ;挂了警示牌的房间即使没有上锁，也很危险。你还小，不要到处乱跑，也不要到处乱钻。 ;第二种疫苗已经开始第三期人体试验。我听说奶奶已经注射了新疫苗。小古希道忍不住偏过头来打量病床上的老人。和易云嫦一样，看着那双已经丧失焦距的灰翳之眼，小古希道怔了怔，随即他撇回头，假装自己仍然在摆弄花瓶。;奶奶感觉怎么样？比昨天好些吗？ 呼吸机嘶……嘶……作响。 体征仪嘀……嘀……鸣示。 ;好、好。程太太乐呵呵地看着他，连笑容都透露出些许迟缓的意味。 ;今天早饭吃得好吗？小古希道有话没话找话说。 老人家想了半天。 小古希道慢慢转身，半倚在窗台：;程奶奶，今天早上吃过什么？ ;一碗白粥。程老太太慢悠悠地说，;和昨天一样。 小古希道走到床尾，床尾的铁栏上挂着笔和病历记录板。他拿起笔，唰唰地在上面写东西。易云嫦和虢首封凑上前一看，只见小孩子有模有样地在上面记录着：;记忆力衰退加一，反应间隔时间十五秒。生命体征仪没有示警。 排在前面的记录多是一些： ;反应间隔时间六十七秒。病毒加速。 ;反应间隔时间三十六秒。疫苗开始起作用。作用良好。 ;反应间隔时间二十一秒。 ;尸斑开始扩散，及肩。 ;反应间隔……眼翳加重三成。 ;尸斑又在扩散，及耳。如果再往上扩散，则会变得危险。 ;反应间隔十秒。 ;……间隔三秒。 …… ;4月7日晚十二点，初级发作已控制住，有好转的可能。为防万一，在门口添加一级警示牌一个。 小古希道停了笔，凝视纸板良久，然后抬起头笑道：;我看过奶奶的病历记录了，不要怕，疫苗正在起作用，你会好起来的。 ;程奶奶，加油。一定不要输给病毒。 笑着说话的时候，他的手一直在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4章 ;打开灵眼。神秘客又出来冒了个泡。这次语气很强硬，根本不容易云嫦拒绝。大有易云嫦不开灵眼，他在她脑子里动手脚，替她打开灵眼的架势。 易云嫦一直习惯做赶上架的鸭子，这时候只好不情不愿地念咒，配合了呼吸闭眼、睁眼……眼一打开，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冷气吸到一半，又发觉自己吸了什么气管，生生给憋住。 虢首封不但狗鼻子贼灵，耳朵也好使。听见易云嫦抽冷气的声音就低下头望了过来，他望的时候易云嫦又吸了一半憋住，下颌收紧，胸脯昂扬。就是昂扬，还是带着一马平川的气魄。虢首封的目光毫不眷恋地从抬起来的飞机场上移到脸。;怎么？ 易云嫦看见的不是个老妇人，而是一座魔种堆起来的山。屋里所有的魔种都朝着程老太太蜂涌而去。就连屋外的魔种也拼命挤进来，想方设法地粘附在程老太太身上。 灵眼所见到的，就是一个魔种的巨大合成体。相比合成体，单个的魔种象尘埃般渺小。一粒一粒，争先恐后朝着程老太太飘过去。老人的嘴、耳朵、鼻子被魔种塞得满满当当。身上的魔种则象化开的雪，一点一点地浸润进入皮肤下面。哪怕是雪化水、水湿衣也有一个过程，前面的没化开，后面的又堆上来，堆的数量越来越多，层数越来越高，这才变成了易云嫦灵眼里的魔种小山堆。 独独那双蒙着灰翳的眼睛没有被堵上，带着刻意的成份，无神地盯着手举写字板，笑眯眯的小童。 即使不开灵眼，程老太太目前的样子也怪吓人。 虢首封只当易云嫦是被程菓满身的乌斑和颜色诡异的眼睛给吓到了。他伸手捂住了易云嫦的眼睛，安慰说：;不过是个拿来吓人的幻像。不想看，就别看了。 可是灵眼之中，看不见比看得见更可怕。 在虢首封手覆上来的时候，易云嫦已经看见那些粘在老人身上的魔种齐齐咧开了嘴巴。没错，就是嘴巴。从球中间开裂，亮出一排乳牙，开开合合…… ;回…… ;回来…… 成千上万个魔种，堆成一座小山，然后百鬼齐哭似地冲人喊着;回来。那声音象一把冰铸的长针，细细密密的扎入易云嫦耳朵里。说不出有多阴寒瘆人。易云嫦一把拽下虢首封的手。 程老太太身上的魔种不褪，眼睛似乎在盯着小古希道打量，又似乎在看站在小孩旁边的易云嫦。她身上黑乎乎的一大片，也没有刚刚遮眼霎那露出的慑魂之景。就在易云嫦刚刚卸下心防，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老人家的脸直接裂成了两半，大张，露出上下两排雪亮的牙齿，嘴的深处，悬挂着一颗幽冥发黑的吊胆，所有还在附近游离的魔种全被吸进去。那张嘴一边开开合合地吞噬小魔种，一边呼唤着：;回来。 易云嫦吓呆了。虢首封和古希道却毫无所察。 真古希道站到虢首封身边，警告说：;夜三哥，我们还是走吧。 ;走？虢首封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恐怕走不了。 ;怎么走不了？门就在那边，没锁上。我们还是离开这儿。 ;你去试试。 易云嫦刚刚才定下心神，听见虢首封叫古希道;去试试，便抬头看了他一眼。 古希道傻呼呼地;去试试，他一把拉开门，一边说：;你看……尾音消失，他唰的一下又重新拉上门，满脸见了鬼的表情重新走回来。易云嫦注意到这次回来，古希道贴虢首封贴得更紧了。要不是虢三的怀抱是VIP特等座席，他恨不能挤开易云嫦取而代之。 虢首封：;离我远点。 古小喵：;嘤。 ;你看见什么了？ 古希道紧紧巴着虢首封的胳膊不放：;门外有个一模一样的一二二八病房。说实话，他脸色相当的黑。;还有三个一模一样的我们，和程奶奶和小时候的我。一开门，全朝我看。 易云嫦想像了那副画面。难怪他面无表情地关上门，麻溜地滚回来，一副紧巴大腿拼死也要做大腿挂件的模样。 虢首封：;你离远一点。 古小喵不听。 ;靠这么近，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出招？ 古喵：;可你的绝招是用腿。 ;或者你再试试我的拳头？ 古小喵莫名就和他怀里的充作胸部挂件的易狗对上眼，但很聪明地把那句;怎么她行我就不行的话给咽了回去。 虢首封：;再碍手碍脚，信不信我立刻把你打包丢去隔壁的一二二八？ 古希道只好松手，感觉十分委屈。 ;不把这道谜题破开，我们出不去。虢首封说，;何贞姑千方百计把我们引进这个幻境，就是为了让我们看完这一幕，然后猜出背后的谜语。这种幻境叫‘澈底’。一般是幻术异能者临死之前不方便交代遗言，而不得不为之的幻境。最难破解，因为你要准确把幻境里藏着的谜底翻出来，用口说，或是按照指示去触动一个机关之类的。实在是麻烦得很。 古希道很上道，当即就;哦，澈底啊，这个我知道。《谜古道》去年七月的期刊上有个幻术专辑第四集，专门介绍了幻术异能者的大绝招。他们是…… 两个大男人异口同声地背出《谜古道》里的幻术专文：;生前不可怕，死前最可怕，如有见雷区，避道快绕开。 然后他们齐齐叹了一口气。 易云嫦头顶上缓缓飘出了一个大问号：;？ 神秘客潜水潜不下去了，在她识海里一个人都笑得打滚，象蛟龙戏海，翻出大片大片的浪花。 虢首封见易云嫦露出迷茫的神色，便多说两句：;我们被引进了一个学术名叫‘澈底’的幻境里。这种幻境的破解方式就是猜谜。只有猜出谜底，才有可能退出幻境，不然就会困到死。 古希道耷拉着肩。;对不起啦，毕竟这个幻境竟然是抽了他的回忆才做出来，他自动忽略了虢首封刚刚提出的;何贞姑引我们进来，暗暗磨牙：;不知道是哪个阴人玩我们，非要把我们困在我的回忆里。这段回忆他午夜梦回惊醒了多少遍，里面每一个细节都熟悉得可以捻引爆炸。但他偏偏不知道充作谜底，这段回忆里藏着什么样的谜底。 ;前辈，是这样吗？这是澈底幻境？易云嫦听完了，直接在识海里问神秘客。 神秘客说：;澈底是什么鬼？ 易云嫦：;…… ;这是镜像迭生阵啊。镜像迭生阵！ 易云嫦十分迷茫。 神秘客叹了口气，感慨说：;唉，想当年名震人灵两界，人人闻之色变，六族天尊都不得不回避的魔阵，竟然会沦落到今天没没无名的地步。 ;不过你家伴身说得不错，我确实是招你们进来猜谜。猜对了，原封不动把你们送出去；接下来该怎么做，你们自然会知道。猜不对，不好意思，那我们一起呆这儿等下一批…… ;啊呀，我老是忘了，神秘客笑嘻嘻地说，;没有下一批。你们就是最后一批。 ;如果猜不出来，大家就一起死这儿吧。 ;这里倒是个很好的埋骨之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5章 易云嫦虽然想过和虢首封永远相伴，但从未想过和他一起，困死在这个旮旯角落里。他们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或者是虢首封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反正不是两个人一起，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幻境里魂归西天。 如果换作虢首封自己说，那么债王之王会挺起胸膛极负责任地道：;我在外面还欠了十个亿的债没有还。还债，几乎成了他前半生的使命。哪怕是计划将易云嫦送去又带回，一切也都是建立在十亿欠债全部还清的基础之上。 易云嫦闭上眼，耳边就听见神秘客冷冰冰的声音说：;谜底只能用灵眼看得见。你要是想关上灵眼，就等着和他们一起困死在这儿吧。居然一眼就看穿了易云嫦的心思。 易云嫦讪讪，被迫打开灵眼继续盯着一二二八病房里那座魔种小山。 房间里的魔种几乎都被清理干净……要么粘附在老太太身上，要么被她头上那一开一合的嘴给吸了进去。人的脑袋只有那么大，魔种源源不断地飞来，竟然被吞得无影无踪。再细看，会发现黑呼呼的嘴里吊着一颗悬胆，隐隐地泛出黑光。悬胆中间隐隐有雷电之光闪现。 那是什么？ 易云嫦忍不住眯起眼仔细盯着。 老人这时候哑着嗓子对小古希道说：;……我看见我家老头了了。他还是那么年轻。已经被魔种团成黑呼呼的影子，漏着两只惨灰色的双眼笑嘻嘻地说。小古希道肉眼可见地一抖。 ;他和父亲一起，就站在你那个位置，看着我。 小古希道到底是个孩子，听见这句话，立刻就扔了手里的病历本和笔，飞快地换了一个位置。但小孩子也有发蠢的时候，比如小古希道，一二二八房有那么多空荡荡的角落他不去站，偏偏要挨着浑身堆满了魔种，额头上还开了一个嘴巴吞吃魔种的病人。 他站在床边。 也对，除了打开灵眼的易云嫦，其他人看这间房其实是看不出异样的。 ;程奶奶，小古希道颤巍巍的声音里含着一股奶气。;刘爷爷已经死了很久了。 程菓看着他，默视良久，才慢悠悠地：;啊！她又困惑地指着床尾刚刚小孩站过的地方。;可是我明明看见他们了啊，他们都在对我笑。 ;还有家兴、家旺和阿兰……明兴……程老太太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轻。她痴痴地望着空气想了将近一分钟，最后迷茫地望向古希道：;我刚刚说什么了？ 小古希道温和地望着她。;没有，程奶奶，你刚刚没有说什么。 ;没有么？可是我总觉得我好像又在胡言乱语了。小道，奶奶刚刚是不是又犯病了？ 老人坐卧在床上，掩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程奶奶。小古希道想碰她又不敢碰她。 那道裂在额头的嘴，在老人的埋头呜咽中越发尖厉地啸喊：;回来！声音象钩子一样钩住了易云嫦的灵魂，一个劲儿地往外拖拽。那种感觉，很痛。实在要形容的话，就是在冰天雪地里，被偷盗者抓住以后活生生剥了皮的海豹。毫无反抗之力，感觉皮一寸一寸地从肉上面剥下去。 虢首封无意间手抚过她的背，蹭到一手的冷汗。他悚然一惊，捏着易云嫦的下巴把她的头抬起来，果然是白得面无血色。 ;云嫦！他平常叫她，都是极不正经地唤一声;小狗、易小狗，真正叫她名字的时候便总是出在心慌意乱的时候，那一声带着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情意。 易云嫦哆哆嗦嗦，长长的睫毛湿润润地也跟着一起发颤。她对虢首封笑了笑，在他胸口划出：;我没事。这种疼，无法言明。只有自己亲身体会，才知道什么叫难以忍受的痛。 虢首封扶着她慢慢坐下，让她更好地窝在自己怀里。 古希道这才注意到易狗不寻常的脸色，大吃一惊：;这怎么回事？难道是饿的？ 窝怀里的易云嫦：;…… 虢首封迅速抬眼扫了一眼病床。他直觉易云嫦的反常肯定和病床上那个念叨了几个名字后就呜呜哭泣的老人有关。可是他们一起听见的声音，为什么独独只有易云嫦的反应这么大？难道这中间有些细节被他忽略了？他把搜索的范围扩大到周围，目光一寸寸扫过也没找到蹊跷。 ;家兴家旺和阿兰是谁？ 明兴是乖孙子，也就是前一场幻境里和古希道大哥一起战死，先后葬入基地岛的人。因为葬礼上的混乱，才延伸出现在这个幻境。 古希道解释说：;家兴是程奶奶的大儿子，死了几十年了。家旺和阿兰是明兴哥的父母，同样也是死了很多年了。他们都死在古战场上，只有军装埋在基地岛。 战死。 虢首封略一沉吟。;难道老人家的丈夫和父亲也是战死在古战场上，尸体没有回来？他敏锐地感觉到怀里冷汗沥沥的小奶狗突然打了一个摆子。连忙低下头审察，除了把他的衣服抓得更紧，指节越白，人蜷得越紧之外，看不出有哪里不对。 这个时候，虢首封又特别心疼她发不出声音了。如果她能说话，是不是就会在这种半失去意识的时候，浑浑噩噩地告诉他，哪里疼，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就会带着娇滴滴的泣音，向他软软地撒一个娇？而不是紧紧揪着他不放，咬紧牙关，任一身冷汗不停地淌？ 虢首封还记得她那管玲珑叮咚的声音，不沙，也不是特别脆。不似黄莺婉转时那样尖厉，也没有钟鼎敲响时那么悠然，就象一条林里秘藏的溪涧，缀着闪闪发光的金珠子，哗啦哗叮叮咚地，自然而然地从眼前流了过去。 他紧紧盯住易云嫦的反应，把刚刚问古希道的那句话中间几个关键词一个一个摘出来重复一遍： ;老人？丈夫？父亲？ ;战死？古战场？尸体？ ;回来？ 那一声;回来恰巧与魔种齐齐呐喊的声音重叠，无形钩子勾着易云嫦更用力地一拽。皮肉分离感更甚，易云嫦浑身一颤。虢首封立刻就知道问题出在哪了。他蓦地抬头，四下环顾一圈，目光最后落在窗边慢慢飘零的樱花丛枝上。 难怪窗台上的几束花枝总给人格格不入感，原来那就是谜底…… 樱花花语：;穷极吾生，望汝归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6章 虢首封定定地望着窗上逐渐凋零的花枝。;我知道谜底了。 古希道吓了一跳：才刚猜出这幻境可能是;澈底，需要一个谜底破解，他这么快就猜到了谜底？ 脑袋和脑袋的区别，真大。 古希道：;是什么？ ;回来。 易云嫦被满屋子重叠在一起的声音狠狠勾了一下，魂体被强行分离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她瞬间脱了一层白毛汗。 ;啊？ ;……回来。虢首封轻声说，又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紧缩成一团的易小狗。他觉察到古怪……每说一次;回来，易小狗就难受得紧一些，好像在对抗什么无形的力量。但是他四下环顾，这屋子里的威胁最大的除了自己人，就只有病床上那一对子孙俩了。 这屋子总不可能原地爆炸吧？虢首封眸色晦暗的想。 ;回来哪？古希道不上道，掉了一地的车链子。虢首封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就这么静静互觑，他总算恍然大悟：;哦，谜底就是回来？ ;够了，别说了。虢首封团了团怀里快缩成米粒大小的狗崽子，心疼得不行。他犹豫了一会，又说：;也许不是谜底，只是类似谜底的一个线索。 如果是真正的谜底，在他第一次说出来的时候，这个幻境就应该破解，让他们回到山洞。而不会象现在这样表现得坚固不催。 ;所以回…… ;住口！ 古希道噤若寒蝉，瑟瑟发抖。 虢首封紧了紧双臂。;既然不是，多余的字一个也不准说了。怕古希道嘴巴又漏风，他特意补充：;免得触发了杀机！ 古希道这才留意到易云嫦的不对劲，他死死捂住嘴巴，满脸都是歉意。 直到这时，易云嫦才觉得好过了一些，微微伸展四肢，昂起头看了看虢首封。她的眼睫毛都打湿了，颤颤的梢上泛着水光。抬眼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个下巴，弧度完美。鬼使神差中，她忽然攀着他的肩头在下巴尖上：;啾。 正在用眼神威胁古希道的虢首封，和正在接受威胁吓得发抖的古希道：;…… ;等等，刚刚我看见了什么？！古希道大叫。 虢首封：;没有，你什么都没有看见！他压住易云嫦的嘴巴，满脸凶相地低吠：;干什么？象踩了他尾巴似的让他生气。 易云嫦也不知道，冲他迷茫地眨眨眼。 虢首封满肚子火泄不出来，深吸一口气：;下次不准再这样！ 你不喜欢？ 虢首封磨了磨牙：;女孩子要……稳重一点。不要动不动就上嘴，懂吗？光是想到她可能见谁都亲，比如说亲到古希道下巴，他一个眼刀子就飒过去了。 古希道下巴上扎中了一道冰箭。他咳了一声，有点明白，又完全不明白。为了转移虢首封的怒火，他不得不委曲求全地转移了目标：;夜三哥，依你看，我们已经接近目标了。那真正的目标会是什么？ ;当然是与‘回’有关的事物。虢首封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窗台上的花瓶。 三个人都沉默了。 易云嫦是假沉默，因为神秘客在她的识海里笑得翻江倒海，好不欢腾：;哎哟，小道可真是活宝。我活了几万年，就没见过这么出色的活宝啊，比当年的范无救还喜庆。真想把这孩子留下来给我作陪。要不你们也别猜来猜去了，就留在这里算啦？我看你也不怎么努力的模样，横竖是没办法面对将来的…… ;不，我想。你就不要想了。易云嫦流利的截断他话茬。 ;哎呀你这孩子，和我说话说得这叫一个麻溜，怎么和你家伴身说话就说得那叫一个吭哧呢？神秘客调侃她。 易云嫦一脸寡色。 ;你现在这副模样，倒有点象我以前的假闺女了。 易云嫦已经被他;闺女长;闺女短的，叫了好几轮，该有的脾气早在前面几声闺女里都磨完了，现在人很麻木。她只呛了一句：;做你闺女可真难。 ;确实有些难度。神秘客大言不惭，;我养的闺女命中注定都不是凡胎。 易云嫦心弦微微一颤。 ;都是要滴水之恩，汪洋以报的人。 易云嫦又沉默了十几秒，然后坚决否认：;我是绝对不会给你做闺女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神秘客不说话，但他笃定的笑意铺洒在整个识海里。易云嫦感到一阵气闷。她问：;为什么夜三每次说回来，都能让我痛不欲生？ 神秘客：;因为我算他猜中了一半。 ;什么意思？ ;你看窗台上有什么？ 易云嫦看到在花瓶里盛绽的樱花。花瓣无风自落，嫣然落满整个窗台。 ;樱花的花语是什么？ 易云嫦：;…… ;哎，你这个小女孩，怎么连花语都不记？ 易云嫦觉得很冤。几个人会去记什么鬼花语？ 神秘客：;穷极我吾，望汝归来。 花语之中包含了;回来的意思。 易云嫦凝神望着窗上飘零的花瓣，问：;是望……归？她说完，心脏就跟着一阵紧缩，痛得自己缩成一团。;怎么回事？！ ;接近了谜底，又无法脱离困魂的魔阵，可不得得白白受一番磋磨？神秘客笑嘻嘻的说。;恭喜你也答对了一半。可惜还是不全对。如果全对，被一口气拽出生魂，脱离魂阵，反而就没有这么痛了。否则，就得生生受一番凌迟之刑。 易云嫦喘了口粗气，从紧缩的痛楚里挣扎出来：;谜底到底是什么？ ;嘘……这我可不能说。如果我能说，何苦让你白白受这一番苦？这个谜底，你可以说，他可以说，独独我不能受。否则上面的可得罚我，罚我苦心守候这么多年才得来的机会全都灰飞烟灭。那可就得不偿失了。闺女，自己领悟吧。但愿你能聪明些。神秘客温和地笑语，引得易云嫦牙痒。 一二二八病室里的气温正在下降，等易云嫦察觉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冷得象个冰窖了。呼出来的气都是白雾。 虢首封和真正的古希道在这边讨论谜底是什么；那边程老太太正偏头，一手轻轻抚在小古希道后脑勺上，说：;小道啊，指望不上奶奶了。疫苗到底有没有作用，有多少作用，奶奶心里清楚。对奶奶来说，太晚啦。奶奶年纪太大，扛不住这个毒。 虢首封暂停了和古希道的讨论，往病床上的程老太太看过去。;疫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7章 老太太的形貌快到无法直视的地步了。黑斑不仅把她整个手臂染成焦炭色，还逐渐探出黑丝纹络沿着身体向上攀延。她就象一棵被茎藤侵占的大树，满身都是黑色的斑纹。 古希道脸色不好，他低声说：;基地第一医院自五百年前建院后，就一直致力于研究破解行尸之伤。程奶奶去世前还注射了当时最新研发的疫苗。是X—JAVA0041号，与过去的疫苗相比，041疫苗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行尸之伤的毒发速度。当时让人们十分看好，给基地带来很大的希望。如果这一款疫苗被证明有效，那么行尸带来的绝望感就会随之破解。行尸之伤这种病毒也将不再被人畏之如虎了。 不过，以上都是想当然罢了。 古希道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呐呐不可闻地说：;……也仅仅是缓解……一时缓解而已。 病床上的程老太太面容狰狞，却还是拥有祥和的笑意。仿佛攀附在脸上，象青黑色大蜈蚣一样丑陋的毒纹只是某种化妆效果，把她化得再丑也掩不住老太太本来的风采。她一定是个让人感到亲近的老太太，所以小古希道明明看见她毒走全身，也依然选择了亲近她。 老太太说：;疫苗还是有些作用的。打在我这样的老人身上都能起作用，那么对你爸产生的作用一定更多。你爸爸身强体壮，不象我这么虚弱，能救回来的可能性会更高。小道的爸爸最近怎样了？ 小古希道：;爸爸很好，他身上毒纹都被控制住了。 老太太乐呵呵的：;那就好。 ;奶奶也会象爸爸一样，好起来的！ 老太太笑着看他，并不说话，她额上裂开的魔种之嘴在尖厉的咆哮：;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为什么？她轻抚小古希道的手势突然顿住。 小古希道抬起头，见她定定地望着床尾，好像那里站了人似的。顺着老人的视线，小古希道的目光从长大后的自己身上穿过去，明显打了一个寒颤。 程老太太语调缓慢，声音有点含糊地说：;小道，你该回去了。 ;程奶奶，你累了吗？小古希道见奶奶神色有些迟钝，不由担忧地说：;要不我帮你按医护铃吧？请医生过来帮你检查一下？ ;不，你回去。出去的时候记得关好门。老太太声音含糊，但是扣在小古希道后脑勺上的手一直没有撤下来。反而是小古希道起身的时候被她的手扣住，差点往前扑倒。 ;程奶奶？ 老人答非所问地低语：;昨天晚上有人来看我。好多人。 ;啊。 真古希道垂下眼，低声对虢首封解释说：;这段记忆来自于灵夔四十三年四月七日，那一天程奶奶……不，前一天晚上她就出现了转变征兆。 ;第一次转变。 虢首封看着他。 ;转变，就是一个人活着、拥有意识的时候，忽然，古希道哑然。 ;从被行尸咬伤，一直到第一次转变，她花了多久的时间？虢首封加快语速。 古希道想了想：;半年左右。 虢首封这才露出惊愕的神色。;半年？！普通人被行尸咬伤后，大都撑不过七天。虢首封现在知道联合部队有疫苗可以抑制毒发时间，没想到这一抑就是半年。 古希道嘴角扯了扯。 老人：;我看见了他们。 三个人同时往病床望去。虢首封悄声问：;她看见了谁？ 古希道没有回答，轻轻皱起眉头。 老人神色恍惚，浑浊的目光穿过三个人落在墙面上。;老头子，家明、家旺、义兰……还有阿爸。 ;都是她死在古战场上的亲人……父亲、丈夫、大儿，二儿和儿媳。 ;奶奶，程奶奶，放开我！老人的手死死抠在小古希道的肩上，既不让他走，也不让他靠得更近，就压着他不准他动弹。小古希道仿佛知道了什么，挣扎中按了一下床头的红色按钮。室内室外都响起了疯狂嘀叫的警铃声。配合屋里常规鸣叫的体征仪，和略显平淡的辅助呼吸机声音，显得格外诡异。 ;他们回来了。老太太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总算回来了。 与她低声呢喃不同，掀开头盖骨的魔种之嘴含着一颗黑色悬胆，胆里游龙走蛇般爆出电光火花，正在疯狂地吼叫：;为什么不回来！吼叫声时不时触动了空气壁，带起一波又一波撼得人心神不宁的震荡感。 易云嫦想了想，轻拍虢首封的肩膀，比划说：;有声音。 ;什么声音？ 易云嫦：;很恐怖的声音，她没有指明那个声音的出处。;在问‘为什么不回来’。 虢首封皱眉：;为什么不回来？他只是下意识的重复，很快便发现易云嫦微微一抖。 古希道;什么？‘为什么不回’……他刚刚比出一个;来的口形，就见虢首封轻轻一抬腿，小小气旋带着凌厉气势贴着他脸飞过去。凉凉的，啪的一下，打在身后三米开外的墙上，他回头一看，哟，墙上出现一个小小的月牙凹。 古希道闭上嘴，面无表情把;来字吃回肚子，消化完了才继续说：;这很象程奶奶说的话。 ;象她说过的话？她说过什么？ ;程奶奶七十岁的时候患上了轻微的海茨默尔症，有时候会说胡话。她念得最多的就是‘怎么还不回’……之类的。 ;亲人们一个接一个的去了古战场，走的时候面带微笑，却没有一个人从战场上活着回来。连尸体也没有运回来。每次参加的葬礼都只是看着一堆衣服代替人埋进土里。程奶奶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空空的墓穴，连百年之后合葬的人都没有，这件事几乎把她击倒了。 尤其是在最后，古心道在心中默默地加上：相依为命的最后一个亲人，孙子刘明兴也以衣冠的形式葬入墓地岛。 ;即使明知人都死了的情况下，程奶奶也开始日复一日地盼着，哪怕他们变成行尸，如果能被找回来，也是好的。 虢首封掉头扫了一眼窗边的樱花：;这就是你用樱花枝插花瓶的原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8章 古希道的目光也在樱花上打了个转。 ;程奶奶经常会问‘为什么还不回’……的话。有时候是对我，有时候对医生护士，最后开始对空气说这些。她清醒的时候，也会问问家门前的樱花树有没有开花。也不管开花的时间到没到，寒冬腊月的时节也会问。 ;她家门前有一棵老樱树，不知道活了多久了，但有十五年没开过花了。最后一次开花的时候，是她接到二儿和儿媳同时牺牲在古战场的时候。 ;你给她带来的樱花是家门口老树的花？ 古希道哽了一下。;她过世的那一年，老树确实开了花，还开得很灿烂。我想她念叨了那么久，得知家门前老树开花的消息，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如果折了花枝带过来给她看，她一定会更开心。她一开心，精神就好起来，精神一好，对抗行尸之伤就不在话下。爸爸和程奶奶同时中了行尸之伤，同时注射了疫苗。爸爸还身体挺好的，所以症状都抑制在初始阶段，可是程奶奶她……已经进入了末期。病房门口甚至挂上了警示牌。我希望她能好起来，能对治疗有更积极的心态。也许她一高兴，更配合治疗，身体就恢复了呢？说到这，古希道自嘲一笑，问虢首封：;夜三哥，我是不是很天真？ 虢首封没说话。 古希道又说：;可是基地里下了一场罕见的雷暴雨，老树在雨里被雷劈成两半，再也开不了花了。 ;我在住院部楼下的樱树林里折了一大把的花枝带上来，假装是老树开出来的花。 程老太太仿佛听见了古希道的声音，灰眼珠子上渐渐蒙上一层薄薄水光。她这一生哭了太多次，哭到现在，眼睛哭干了。想流泪的时候，眼睛虽然湿润，却流不出眼泪。老人似乎憋得很难受，便坐在床上身体前后微微摇摆。 程老太太自言自语：;送出门的时候，一个个都说好、爬也要爬回来。可是？都没有爬回来。出了门，就再没有踏进门。为何？老人偏着头，岁月在她脸上划出了无数条深可见骨的十字刻，现在倒行逆施，隐隐又重现出一抹少年人娇憨纯真的味道。 易云嫦心中咯噔一下：回光返照？ 回光返照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人身中行尸之伤，并且随时都会毒性发作。 毒性发作吗？易云嫦用灵眼静静地打量着老人。现在所有能看见的魔种都附身在程老太太身上，小嘴齐齐开合，叫嚣着;回来。而汇集在头部的那张最大的魔种之嘴，声音却在渐渐变调，咽喉深处的悬胆中时不时闪出幽蓝色的电光，就象隐在乌云深处的雷电，一瞬即逝。 小古希道被她抓得痛了起来，非常害怕地尖叫着：;程奶奶，你清醒一点。医生马上就来了。奶奶，不要放弃。 也许是那一声;奶奶叫得特别响亮，程老太太摇摇晃晃的动作顿了顿。她略微偏头，目光逡巡着小古希道，却叫了一声：;明兴？ ;明兴，是你吗？ ;你回来了？ 明兴，刘明兴，程老太太那个相依为命，却和古希道大哥一起牺牲在古战场上的大孙子。 ;奶奶，医院快来了。 门外确实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声音，来的绝对不仅仅是一个医生，可惜隔得太远了。就连旁观者都觉得只怕捱不到医生赶过来，老太太很可能就出事了。 小古希道又挣扎着按了两次警示铃。 门外疯叫的铃声里掺杂了几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快，是一二二八。里面还有人！请求增兵救援！ ;是谁这么不怕死？难道门上没有挂警示牌吗？ ;别废话了，快做准备。 易云嫦拍拍虢首封的肩头，指了指古希道然后开始比划：;他们为什么还不冲进来？意思是让虢首封翻译给古希道。 虢首封扯动嘴角，先摸了摸她的狗头：;傻瓜，这儿是幻境。 虽然是幻境，却是个建立在原来回忆上的幻境。理论上，是要一丝不苟地重现整个回忆，一点细节不漏地展示出来才对。 虢首封微顿，脑海里闪过一个滑稽的念头：如果有差异呢？ 难道古希道的这个回忆就这么好？只需要照搬就可以成为一个完美的;澈底幻境？如果完全照搬就是一个澈底，那么身为回忆原主的古希道不是应该把握了绝对的优势，未卜先知的知道谜底吗？为什么古希道表现得一片懵然？ 虢首封把困惑藏在心底，转头把易云嫦的问题抛给了古希道。 古希道回答：;门上已经挂了警示牌，就证明病室里面的人很有可能会转变成行尸。行尸攻击力太强了，如果冒冒失失闯进来，被咬伤的话，事态会很严重。为了以防万一……以前也出过这样的岔子，差点酿成大祸……在进来之前，必须换上专用的装备，才能闯入进来。 ;如果你在这个期间被咬伤了怎么办？易云嫦继续比划。 古希道望着她，神色平静。;那就多了一个被强制收治的患者，或是一个待击毙的行尸。 感染行尸之伤的人，在不打疫苗的情况下，最慢七天毒发，最快的不超过五分钟。 易云嫦还想比划的手势顿住，脑中一片空白。 对古希道而言，这一段记忆是他最不堪回首的噩梦之一。他不再关注病床边的态势，转而问虢首封：;夜三哥，不是说澈底谜底一揭，幻境就破了吗？为什么我们还在幻境中？ 虢首封冷着脸回答：;因为谜底不对。 ;是啊，因为没猜对谜底。神秘客一个人躲在识海里偷着乐，;和谜底有关的最重要的线索全摆在你们眼前，剧情也走完三分之二了，真难为你们到现在都没有看明白。难道是我表示得太过晦涩？ 何止是晦涩？根本是天书。易云嫦：;可你说谜底只能用灵眼看见。 ;是啊。谜底用灵眼一看即知。神秘客恨铁不成钢，声音都变得淡淡的，;可惜你太傻了，看不懂。我就是把谜底直接甩你脸上，你也不会知道。不然我何必如此曲折迂回地丢出各种线索，让你们猜？ 易云嫦一点也没有谜底打在脸上的自觉：;就算是直接看，我也没看出这里有哪儿不同。 ;难道还要我在墙上写出一排血字出来吗？神秘客哧笑一声，又好奇地问她：;那你看见的什么？ 易云嫦：;魔种。 ;只有魔种？ 除了魔种，灵眼看见的和肉眼看见的是一模一样啊。易云嫦懵然。她沉默了更久，然后回答：;还有小魔种堆出来的大魔种。 神秘客噗的一笑，微微叹气：;难道你没注意到魔种有变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9章 什么变化？ 易云嫦还真没看出来。 她一头雾水，在神秘客的叹息里也开始觉得自己蠢了。她忍不住想，如果虢首封开了灵眼，是不是这时候早就看出变化，看出真正的谜底是什么了？她想到什么就问什么：;不能给首封开灵眼吗？ 神秘客哈哈大笑。 ;怎么开？他和之前的你一样，识海不识，灵识不明，下丹田干涸得象千年未开垦的老荒地，元丹未成，灵府未建。连最基本的修炼都做不到，空有聪明伶俐又有何用，还不是个白身、痴人。神秘客刻薄起来，话里每一个字都象刀片削肉一样的削人。 易云嫦有了灵能书，掌握了一点基本的修炼知识，知道修炼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卡在一颗珠子上，那珠子叫;元丹。当初灵界还强行分出六大种族，讲究血统纯正的时候，元丹也分别称为妖丹、兽丹、鬼丹、仙丹等等。只有人族和魔族的叫法比较别致：人族元丹叫;人丹太难听了，索性直接称为;元丹；而魔族因为不停地散发魔种的关系，他们体内的元丹又叫;原始魔种。 以灵界人的眼光来看，虢首封的资质比易云嫦的资质要高出许多倍。而现在两人在修炼上分道扬镳的起始，仅仅在于易云嫦拥有了一颗假丹，虢首封没有。 易云嫦沉吟：;如果他有一枚元丹，不就能修炼了？ 神秘客警觉。他越警觉，声音越发轻柔。他问：;我只有一枚龙珠可以充作假丹，现在已经给你了。如何再给他一枚？他浅浅挖了一个坑，还没打招呼呢，易云嫦自己傻里傻气地往坑里一跳。 ;那我把龙珠给他？ ;想都不要想！神秘客暴喝，扛起火箭炮对她疯狂扫射：;你巴巴地把东西送人，是因为自己想偷懒吧？ 易云嫦：;不，我没…… ;那你把假丹给了他，自己不要？ 易云嫦沉默，她确实抱有自我放弃的想法。 神秘客现在就屈身在她的识海里，她每一个念头诞生出来，就是识海里一滴水，徜徉其中他怎么会不清楚易云嫦的想法？神秘客冷哼一声，怒意如深井冰，几乎冻结了易云嫦整个识海。他直接挑明了说：;龙用是用来给你破解血封大咒的，修炼反而是其次。没有了龙珠，你拿什么破咒？ 易云嫦飞快地说：;可以不破。反正破开血封大咒，拥有了声音也没有人高兴，虢首封更是不高兴，那还不如不破咒。 神秘客倒嘶一口气，狠狠地骂她;蠢货。 ;不破咒，必死无疑。你舍得？ 怕死是人之常情。可是易云嫦总是被人耳提面命地告知：;你是九死一生命格，就是走路上都有可能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死，所以你一定要小心之类的，反而没有象普通人似的特别畏死了。 神秘客很生气。;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的条件吗？我的龙珠可不是白白送给你的，是为了让你偿还恩债。 易云嫦：;…… ;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你把龙珠给了他，你又如何还我的恩债？说到这，神秘客恶狠狠地威胁她，;到时候你报不了我的恩，我要取了他的狗命你才开心？ 易云嫦：;！这才振作起来。 ;你天生是九死一生命格。你的声音里含着一线生机。没有声音，你就是天下苍生中最劣等的一只蝼蚁。别以为龙珠给你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如果我控制不了龙珠，又怎么会蜗在你的识海里？你以为我开心蜗在这儿？ 易云嫦恍然。;那是不是代表如果龙珠转移，你便去找首封了？ 神秘客冷笑一声：;我擅自闯进去，也要看他愿不愿意配合。并不是每个人都象你这样，乖乖地敞开门户任人进出。 易云嫦点头，也是，这天下大概没有人比她更傻更天真了。等到神秘客在识海里生根了，她才想到其实，当初，可以把他先撵出去。 ;如果他敢撵走我，龙珠我自然有办法重新收回。嘿，小丫头，可知道元丹脱体的后果吗？ 易云嫦悚然一惊。灵能书最初一道金光融入识海里，便掺杂了这部份知识点……一旦元丹脱体而出，修为尽毁不说，整个人都会被废。就好像一身仙血奇骨，被人活活地剜走。 ;我明白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提转交龙珠这件事了。 ;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说到答应过的报恩，易云嫦就很郁闷了。;说要报恩，可是您到底要我报什么恩？ ;我……神秘客差点脱口而出，关键时刻他给自己下了一个消声咒，这才躲过了劫难。 ;呵呵，差点被你这个小丫头毁了我万年的修行。 易云嫦：;？一脸懵逼。 ;你先把这一段幻境看完，猜出谜底再说。神秘客没好气地命令，得了易云嫦一声乖巧的答应，又忍不住开启了训闺女的模式： ;你不要总想躲懒，躲在别人背后，等别人来替你解决困难。易云嫦，看看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吧。你是在回龙谷、在断龙崖、在不归之森。不是在一个能遮风蔽雨的避风港里。你不努力，谁也救不了你，只能等着去送死。 神秘客顿了顿，又说：;你死了倒没什么。人死一场空。可是你死了，和你家那伴身的联系就断了……就是现在，你们俩之间的联系也没有稳固到坚硬不可摧的地步。全靠那个可笑的十亿信用点维系着。你们之间的关系任谁随便一捻，就能断。连线捻断了，他或许会念你一段时间。然后呢？等时间过了，你以为他还会在原地踏步，等着你投胎转世再来找他吗？神秘客又冷笑，;问题是你这一死，还有没有投胎转世、重新做人的机会？ 易云嫦默然无语。 神秘客再说：;从此以后，便是你走你的阴间小道，他走他的阳关大道。也许不出半年，他就能遇上第二个命中注定的人，而你还魂魄不散，守着他做背后灵，看着他和别人卿卿我我，自己肚里把肠子悔青。 易云嫦忽然抬起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0章 神秘客的声音慢下数个节拍，悠然说道：;他会认识别的女人，相伴别的女人，最终忘记你这个人生中的过客。你舍不得他又如何？你连自己也能放弃，更转不了世，轮不了回，只能化作一缕幽魂，天天鬼哭狼嚎，缠着他不忍退去，被天地磋磨，被他无视，最后魂飞魄散，留下一道千年都不会消散的怨气。 别看易云嫦柔柔顺顺，与世无争。神秘客就不信她心中没有一点执念。哪怕是仙家也脱不了六道轮回，障念不清，更何况她一个连天道都无法感应的区区小人！ ;可是我，易云嫦打断神秘客，;我本来就是去送死的。 前往古战场的人，古往今来，又有几个回来的？即使有古潜的保证，易云嫦可从来没有对此抱过期望。 神秘客点出：;九死一生。 易云嫦怔住。 ;难道你就不想生吗？ 易云嫦悄悄捏紧虢首封的衣襟。 ;想……她竭力克制着情绪，识海里还是翻出汹涌波涛。 ;想就对了。努力争取那一线生机吧。 ;可是……易云嫦昂起头，看了虢首封一眼。虢首封比她高，她仰望的时候只觉得他熠熠生辉，耀眼夺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如果他有更好的造化，是不是会更璀璨，就象天边的启明星变成太阳一样？ 神秘客声音微冷：;如果他有造化，自然会得到更多提点。何必操心他？他比你更懂得如何抓住机会获得提升。你只需守好你自己的本心就行。神秘客义正言辞，;你现在所求的，看着是牺牲自己去成全他的完美行径，其实只会落得两败俱伤的境地里。他凭什么要对你感动得痛哭流涕，对你掏心掏肺？难道你们之间的感情发展只能建立在你一个人割肉卖血的基础上吗？你这不是感情，你这是道德绑架。作出这样的牺牲，最后感动的人也只有你自己而已。反而会把他推开。 ;两个人能走到一块，无非是情同意合。你连和他并肩并行的基础都没有，又如何能谈到情同意合的程度？他很强对不对？你若是不能变强，又如何让他多看你一眼？没有人会喜欢一个累赘。 神秘客啧啧有声：想当年，同样的柔弱之躯，同样的倾心之予，前面那个宁可自己撞得头破血流，惹得伴身火急跳脚，后面这个却想什么都不坐，坐享其成。两个人的差异到了正负极端的地步。 易云嫦若有所思，默默地退出了自己的识海。 程老太太正在嗬嗬喘息，声音含糊，挣扎着维持一线清明意识，她努力地告诉小古希道：;昨天晚上，他们真的回来了。 老太太的眼睛也被魔种盖住，完完全全化作一个巨大的魔种。巨大的魔种不再发出合唱似的;回来，而是张大额头上的嘴，嘴里的悬胆小巧玲珑，但上面隐隐有威压出挑的幽蓝电光闪烁。 魔种之嘴在凄厉地嘶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回来！ ;不对！真古希道在旁边大叫，;程奶奶没说过这句话。他才是这段记忆的主人。这段隶属于十年前的记忆是他一生中最难忘的噩梦之一，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古希道轻易就分辨出了被篡改的细节。 虢首封倏地望向他，表情十分严肃：;你说什么？没说过？ 神秘客在识海里发出一阵轻笑。;总算明白了？ ;明白什么？ ;再想想，虢首封问古希道，;是不是你忘记了？ 古希道额头上沁出一片冷汗。他再看看四周，冷汗冒得越来越多。 ;樱花…… ;樱花？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压根没有带樱花。窗边也没有花瓶。古希道脸色雪白。 可是易云嫦记得，他们第一次跟着小古希道走进来的时候，窗上已经零零落落地飘着樱花的花瓣，还有好几根已经落秃了的干枝。但是她转念又想到，第一次跟在小古希道身后，小古希道蹦蹦跳跳地走进一二二八病室的时候，确实是两手空空。 古希道再次大叫：;那时候窗边根本没有樱花。 虢首封与易云嫦对视一眼。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刺激着腺上腺，他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拉着易云嫦半藏到身后。但他还是说：;这不可能，古希道。记忆做成的幻境不可能改变细节。幻术异能者没有这个能耐。说到这儿，他僵住：幻术异能者是没有这个能耐，可是其他方法做成的幻境呢？ 神秘客嘻嘻笑道：;小首封不笨嘛。 易云嫦果断在他后背写道：;这不是异能，这是法阵。 虢首封没有吭声。 易云嫦点着他后背的指尖隐隐触到一点湿意。他在冒汗？易云嫦微讶地抬眼，看见他如临大敌般紧绷的下颌。 古希道冷汗涔涔地说：;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冬季，哪儿来的樱花？ 樱花是在四月初春，大地回暖的时候才会开花的。 ;花语：穷极吾生，望汝归来。虢首封突然开口，眼睛死死盯着前面行为越来越诡异的老太太。 ;没想到樱花在这个幻境里有这么重要的位置。 ;花语在灵界各地传颂的时候，总会因为各地的习俗不同而稍有变化，但万变不离其宗。樱花花语改变的总是前半句。一说是生命，望汝归来，还有一说是穷尽一生，望汝归来。望汝归来四个字从来没变过。虢首封目光亮得灼人，他十分肯定： ;所以谜底是……望归！ 魔种之种爆出变了调的厉啸声，空气中冷戾无比的气息加速流动。从四面八方探出无数把小钓子，勾住易云嫦猛力一拽。易云嫦痛得四分五裂，她双膝一软，靠着虢首封软软滑下去。 虢首封眼疾手快地扶稳她。 古希道先是愣怔几秒，随即兴奋地喊：;是望归？ 然而幻境还是没有破。 ;不是啊，夜三哥。 虢首封锁死眉头。 老太太突然尖叫起来：;我都等了这么久，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啊？为什么还不回来？ 魔种之嘴早已含了一嘴的雷光，现在里面轰然爆裂，迸出刺眼强光。易云嫦闭上眼，听见拖长了声调，阴戾至极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不……归……不……归……怨……不归…… 房门在此刻被人撞开，一群穿着太空服的人冲进来，人人都荷枪实弹，穿过三个真人，气势汹汹地扑向病床。 老太太已经朝小古希道张开了嘴，从嘴角流出涎液，眼看就要一口咬在小古希道的脖子上。一个;太空人朝她举起了枪…… ;呯！ 子弹穿过她的额头，穿过魔种之嘴，贯穿了里面杏仁大小的黑光悬胆，最后还打碎了窗台上满簇满簇鲜花的花枝花瓶。 血和水，狼藉一地。 真正的古希道猛地撇过头，闭上睛。 程老太太向后倒仰。 小孩尖叫，被人拦腰抱起，迅疾地冲出病房。 ;程奶奶……奶奶…… 易云嫦在一片混乱中，含着满眶的眼泪，在虢首封后背上写下三个字。 虢首封怔了怔，念出：;怨不归？ 尾音刚落，整个幻境中发出叮咛一声脆响，象镜子一样，碎裂开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1章 幻境破了。 穿着白色隔离服连脸都看不清的人荷枪实弹地冲进一二二八病室，他们直接穿过三个旁观者，冲向老人。一时间，简直分不清到底谁是幻影，谁才是真人。尖叫连连的小古希道被人一把抱走，而程老太太被一枪击穿眉心，倒仰下去，她身后装满了水和樱树花枝的花瓶也被子弹击碎，四分五裂地炸开。水和血和花瓣和凌乱的树枝掺合在一起。 就在这一刻，虢首封把;怨不归三个字说出来。 整个混乱的场景顿时被浇了滚油般，油汁从上而下，沥沥而落，露出后面黝黑的空间。 幻境碎了。象被击碎的镜片，一片一片剥落下来摔在地上。 很快，整个世界又被无穷无尽的黑暗所吞噬，只有三个人脚下踩着的幻境碎片，还残留着一点日光。日光黯淡地泛出来，他们就象踏足在一条辽阔的银河上。 没过多久，连碎片也几闪几烁地消失了。 世界全然地黯淡下来。 他们等了等。除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四周没有声音；除了自己的身影，四周没有物体。前后左右上下，都望不到边界。根本就没有回到真实的小山洞里去，却是落在一个不知名的陌生世界里。这个世界除了黑与暗，就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三个人感觉不妙。 虢首封：;灵界有没有能够同时造出双重幻境的大家？ 古希道摇摇头，说：;没有，不可能。他说得不错。尤其是前一个幻境是;澈底……澈底是幻术异能大家临终前的最后寄托物，可以在其死后单独存续一段时间。象这样的独物，如果能够双重三重地存在，那这个幻术异能到底是什么水平？灵界近一千年来还从未出现过如此出类拔萃的人物。 神秘客不高兴了，在识海里哼骂：;一群没见识的小混蛋。 ;镜像迭生阵是法阵，又不需要灵力摧动。在万年前就算是无敌的存在，只有少数人可以破阵而出。到今天，拿捏你们几只小小蝼蚁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生灵，就可以抽魂炼力，以魂力取代灵力供己所需。既然是镜像迭生，别说一重、双重幻境，想看多少重幻境就能展示多少重。回忆也不是幻境唯一所需，镜像只需要打乱你们的认知，就可以摆弄你们。别说是现在，只要认知出错，时间倒退千年万年，或是推后演练数万个世纪都可以做到。足够让你们维持着清醒的意识经历一个又一个虚伪的轮回了。说完，这位鸠占鹊巢的主哈哈一笑。 ;玩死你们是分分钟的事情。分分钟里面，你们还以为自己已经转世投胎好几个轮回了。 易云嫦听得心惊胆战。她再也不能掩饰心慌意乱，直接拍过虢首封的肩头，一顿比划。 虢首封皱眉：;镜像迭生阵？那是什么？ ;阵？古希道插嘴：;难道是法阵？ ;你的意思是，我们被困在一个法阵中间？这个法阵还在运行，你确定不是异能？虢首封环顾一圈，颌首沉吟。如果是法阵，有些站在异能角度解释不通的事情反而能说得过去了。可是他心底也有一道迈不过去的坎，众所周知…… 古希道没心没肺地笑出声：;法阵？！这牛皮吹得可没天了。法阵需要灵力运转。现在哪有灵力？哦，几块灵石倒是可以提供一点灵力。可是几块灵石够用吗？听说这个月月初开了几天的沙市防御大阵，差一点把地主存了一地宫的灵石全榨干。 ;魂力！虢首封一直专注地看着易云嫦手势，他觉得古希道聒噪，直接打断了古希道的嘲讽。虢首封惊叹道：;我第一次听说法阵不需要用灵力驱使，而是借魂力来运转。 古希道顿了顿，小心地问：;魂力？是我想到的那个魂力吗？ ;你又想到什么魂力了？ ;古灵界把人体视为肉体与魂体两大部份。肉体又分骨肉血三大部份，用筋络相连，穴道相通。魂体则是三魂七魄各归其位，以魂力固定，以魂力游走其身，支撑肉魂双体相辅相成。古希道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仔细回想着。;魂力就相当于肉体中的血肉或体液，如果魂力不够，三魂七魄就不容易固定。三魂七魄流失、乃致残缺，就算肉身再完整，也是个废人。 虢首封顿感好奇：;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知识？ ;基地图书馆，馆内还有一间密馆。只有基地内部持有特殊编码的人才可以进去选择阅读。我当年为了更透彻地了解行尸，特意借了古潜的编码混进去找资料。结果发现了古灵界自成一套体系的魂力修炼说。这才了解得比较透彻。 虢首封点点头，又问他：;难道那间密馆里没有一些和法阵有关的介绍？ ;有是有。古希道回忆片刻，吞吞吐吐地说，;不过和人体修炼没什么大关系，我也没翻阅了。 ;那你呢？你又是从哪里得知的镜像迭生阵？虢首封倏地掉转柔头，针对易云嫦。 易云嫦飞快地回答：;家里收藏的古藉。至于是哪个家里，那就不得而知了。 世家贵阀的底蕴深厚，在家里藏一两本不给见光的典藉或秘录也不算新鲜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凡是有蹊跷、源头有争议的事，都推给曾经翻阅的典藉，那就没错了。哪怕是在灵界广为流传，名声极大的通用典藉，也可能因为一两本手抄秘录而记有不同的内容。但是人们会因为那本典藉的响亮名声，而对新提出的知识点不置予否的认同。 等于是拉着典藉二字做大旗，随便放个屁也是权威屁。 唯一不妙的是，如果哪个擅于寻根溯源的古板呆子认认真真去查证，那么谎言仍然是谎言，极有可能让那放屁的人下不了台。 易云嫦很少撒谎，突然信口开河，自觉脸热。她正暗自庆幸这地方光线不好，不一定被人注意自己的异样时，虢首封突然朝她伸出一只手，拨了拨她的耳垂。 耳垂上滚烫的温度反衬得他指尖上一片冰气。 易云嫦呆住了，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突来的一手。 虢首封也不想被大大咧咧的古希道看出异样，抓着她的手掌在掌心上写字：;小骗子，居然撒谎。 ;体温都变了，你又骗得谁？ 易云嫦大窘，含羞带怯地悄悄触他掌心：;为什么你知道？ ;体味变了。 易云嫦突然记起自己三天没洗澡！她连忙抬起胳膊嗅了嗅，然后疑惑地看向虢首封：;？并没有什么臭味啊。虽然没有洗澡，可是她有质子袋。出发前她就考虑过野外生存不宜，很可能不具备清洁的基本条件，为保持身体干净，她特意在袋里装了一年份的无水自洁高科技新产品，可以保证她一年……不，半年不洗澡也不会被人嫌弃有体臭。这三天她也是趁着闲瑕的时候忙着梳理自己，偶尔背着虢首封，虢首封也会权当没看见。 所以，他现在闻到的是什么体味？ 是香气。虢首封望着她，眸色比周围的颜色更深邃幽暗。他绝对不会告诉易奶狗，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莲花香，每当她羞窘、体温上升的时候，莲花香味便会从断断续续转为藕断丝连一线牵。他和她几次三番靠得极近，想忽略这点香气也不行。 所以易云嫦体温一升高，香气转浓，他就下意识地去探她的耳根。果然烫手。 易小狗的那点小心机在他眼前根本是无所遁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2章 古希道在一旁好奇地问：;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 夜三哥是在嫌弃易狗体臭，还粘他粘得那么紧吗？见易云嫦抬胳膊嗅了嗅，他也……呵呵，古希道若无其事地放下胳膊，心想：男人，不在乎汗;香！ 虢首封轻轻握住柔软纤细的手腕：;说说这个镜像迭生阵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他直觉，易云嫦的判断恐怕是对的。这个困扰了他们大半天的幻境根本不是来自于一个垂危的异能者，很有可能是一个持续运转多年的大法阵。 如果真是法阵，那可就不妙了。 虢首封累积了很多对付异能者的经验。可是因为先天环境的制约，他对法阵的了解程度仅止于沙市的防御大阵上。他心里明镜似的，明白自己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之下。 易云嫦比划说：;镜像迭生阵是魔阵，魔族法阵。 提到灭绝已久的魔族，虢首封和古希道又吃了一惊。 古希道犹犹豫豫的：;魔族？不会是古藉里记录的那个六族之一的魔族吧？ 易云嫦点点头。 古希道和虢首封交换了一个眼神：魔族可是两万年前的老古董了。甚至两万年前，魔族就鲜少现身灵界。到现代，;魔族不过是个拟人词。如果是魔族制造的法阵，那历史可不是一般的悠久喔。 据传，魔族是灵界中唯一一个可以生吃魂魄不惧反噬的种族，可以将生吞的魂魄直接转化为魂力。直接吸摄魂力和吸摄灵力的区别，大抵是吃荦和吃素的区别。不过天道当初规划的修道者，应该只拥有吃草动物的性质，吃肉吃得太多很容易积累肉毒素。魔族会不会因为魂力反噬而消踪灭迹，这一点已经无据可考。 如果他们三个人屈身在一个古老的魔阵里，说不定这个法阵已经将他们视为即将吞食的养料。 古希道警觉地环顾四周。 虢首封虽然不露声色，但浑身也绷得极紧，暗暗戒备着。 只有易云嫦对噬魂阵依然抱有天真想法，觉得这个法阵厉害归厉害，吃人归吃人，但不会把他们三都吞了。如果要问她哪来的自信，大概是因为她三番两次在识海里拒绝了神秘客的;热情相邀吧？关于镜像迭生阵的种种特质，还是神秘客教导她的。神秘客指望她清醒一些，强悍一点，杀出黎明冲去报恩，怎么可能会让她死在这？ 易云嫦本能地拒绝回忆神秘客另外三番两次提出的;不如留下来陪我、;要死一起死等丧气话。 镜像迭生阵可以无限衍生出多重镜面幻境。这个法阵擅于改变人的认知，用来困惑入阵者心神，最后趁机夺取魂魄，炼化魂力。它不一定需要依托人的回忆来创造幻境，全盛时期还可以强行扭转入阵者的自我认知，营造出一个虚拟世界，时间可以顺推倒行前后五千年，甚至更多。 易云嫦一番解释，听得虢首封和古希道寒毛直竖。 古希道甚至绝望地喊道：;那岂不是没有活路？ 有的。易云嫦想：我就得活路。 灵界罕见的九死一生命格，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就被送死的对象。当然，九死也是她的命。换句话说，他们一团团到现在陷入这种无望的绝境里，其实也是她命中注定带来的。古希道也好，虢首封也好，都被她拖累了。 易云嫦当然不会承认这件事。她怕古希道暴起，把她打死算数。 关于镜像迭生阵那一堆令人毛骨悚然的知识点，终于惹来了古希道的反弹。 ;不存在？古希道嗤之以鼻，;就因为你知道这么一个阵法，就否认‘澈底’是无中生有的？你怕不是要被灵界广大幻术异能者给捶死哦。 易云嫦比比划划，说嗨了，直接否认了幻术异能的终极幻境……澈底。 易云嫦有些呆滞：;可是澈底确实不存在啊。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没有。这辈子不可能出现，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可能出现。 所谓幻境;澈底，其实是四、五百年前，一个幻术大家不留神死于荒效野外，临死前无人可寄托遗愿，便借助地利留下了一个迷迷蒙蒙的幻境。那个幻境困住了无数慕名前往探险的旅人，最后因缘际合被一个无名小卒破解。谜底只有两个字……;澈底。幻境破开后便灰飞烟灭，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人们便以;澈底为名，记下灵界一个伟大的瞬间。 后来又陆续出现很多幻术异能者争相模仿，以一个谜底为由创造类似的幻境，这才使得;澈底幻境脱俗而出，成为一个极有力度的学术名词。 神秘客一口否定;澈底幻境的存在毫无意义、可有可无，也算是没错。易云嫦猜想，在神秘客生活的年代里，可能还没有出现过澈底幻境。 古希道的说法也不算错。但古希道比起识海里只和易云嫦一个人交流的神秘客来说，他的态度要猖狂多了。古希道说：;镜像迭生阵这个名字其实也是你随口编的吗？ 易云嫦：;…… ;照你的说法，谜底破解并不代表幻境破开。幻境之后还有无数个幻境叠生累加。古希道左右扫了一眼，大声嘲笑：;现在我们也在幻境里？ 神秘客昧在识海里，好声好气地吐气泡泡：;现在是过渡期，我正拿捏不准用什么幻境展示给你们看呢。 古希道不可能听见神秘客的声音，但他衔接得天衣无缝，手指着易云嫦的鼻尖指责：;我看你就是个说大话、吹牛皮的家伙。故意拿我们退出幻境的这一段时间来吓唬人。 神秘客冷笑：;我挺喜欢这种九命怪猫在作死边缘疯狂探爪的蠢样子，不如把他留下来好了。 易云嫦：;……可以反对吗？算了，她现在也不怎么想反对。 ;你倒是解释啊？古希道还不知道死神将至，在易云嫦眼前疯狂跳脚。;象这种黑黢黢的地方，如何能转化成新幻境？又如何能用新幻境捏造心魔？你该不会编无可编，所以自暴自弃……他翻白眼，白眼翻到一半，忽然觑见天上一点星光闪闪。 古希道顿时象被掐着脖子的猫，叫都叫不出来了，只能梗着脖子，凸着眼睛瞠视上面。引得虢首封和易云嫦也抬头望向同一个地方…… 只见那一点星光越闪越亮。闪了五、六次之后忽然化为一个大亮的光源，照亮了周边暗昧的世界。黑暗象一层皮似地被剥落下来，他们站在一座巍峨雄壮的殿堂里。大理石石柱浑圆粗犷，错落有致地安插在周边，头上玻璃穹顶透明无瑕，可以看见顶上厚厚的积雨云层。 又一个幻境拉开帷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3章番外之望归（一二二八） 程菓的父亲程中是C级醒族，母亲秦薇薇则是程中的唤醒者。在基地，醒族和唤醒者的夫妻组合很常见，他们的小家庭只是其中之一。 程菓拥有一个很幸福的童年……温柔慈爱的父亲和母亲，热情友善的朋友们，和总能猜到她心思并愿意迁就的竹马刘穑。 基地风俗习惯早婚早嫁。程菓的朋友们还没有成年的时候就已经早早决定了婚姻与未来。她耳濡目染，从未怀疑过自己还会嫁给别人。她会嫁给刘穑，日后再生儿育女，为刘穑和孩子撑起一片小天地。她宁志成为一名护士，刘穑不出意外则会加入联合部队。到时候她在医院照顾受伤军人，他在前线守护灵界。 不仅刘穑，孩子们长大后也将前赴后继，通过战斗挣来属于自己的荣耀。 她的一生，似乎就这么定格了。 她觉得挺好。 只有母亲，笑容里总有一丝淡淡的忧愁。等到她出嫁前一晚，满树樱花大雪一样飘飞时，母亲说：;青梅竹马知根知底，相处时间多。将来如果天人永隔，获得的回忆也是双份的。希望你能回味回忆渡过最后安然无忧的日子。 程菓感觉膈应：;妈妈，我明天结婚。哪有结婚的时候念叨天人永隔？ 但是嫁给军人，;天人永隔是永远跨不过去的坎。 她的眼底只有阳光徜徉，还看不见墓地里深埋的阴霾。她天真又小心地求证：;是不是爸爸…… ;我和你爸挺好。是你，秦薇薇揉揉女儿头发，笑容有些酸涩，;前半生太过顺遂，后半生就要担心怕什么来什么。先甜后苦的日子最难捱。哪怕是以后多参加几次葬礼，我也担心你会受不住。 程菓不以为然。她还没吃过苦头，天生一股初生之犊不畏虎的勇气。 古战场最不缺的就是生离死别，最多的就是葬礼。 程菓觉得妈妈的担心太没道理……她已经参加了好几次葬礼，不都是那么一回事？月有阴晴圆缺，人有生死离别。这是防不住的大道，只能坦然接受。 只是她最近刚刚参加完一场葬礼，新婚燕尔的同学魏薇和丈夫一起奔赴前线，最后双双死于一个战坑里。尸体也没有拖回来，就地火化，埋在墓地岛上的是两人还来不及穿的新制式军服。回想起送葬的那一幕，新嫁娘的雀跃之心也往下沉了沉。 ;菓菓，你记住，母亲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勺说，;今朝有酒今朝醉。以后无论面对多大的难处，至少要记得你曾经欢笑过。日子苦的时候，秦薇薇推过来满满一杯青梅酒。樱花花瓣在酒水上轻轻打旋。 ;想不开的时候，就想想这杯酒的滋味吧。 ;至少你曾经醉过了。 十八岁的程菓听不懂，直到七十八岁，独自一人躺在一二二八号病房里，她才蓦然惊醒。 窗外残阳渐渐沉海，寂寥夜色卷帘而至。 半生欢笑半生哭。 前半生过得太顺遂，后半生的坎坷愈发鲜明。她一次又一次被悲痛击倒，又艰难地爬起来。 父亲与丈夫同去，无归。 大儿一去，无归。 二儿，儿媳，还有孙子…… 她心中平衡的支柱一次又一次坍塌、更迭。 她眼睁睁看着挚爱的亲人们一个一个远走，最后空荡荡的房间里塞满了灯光，和她。 想必家里的餐桌上已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吧？ 想必大门前的樱树又开过一轮花吧？ 想必窗上的莺尾没人浇水，已经枯死了吧？ 想必没有人住的小屋……已经不能算是;家了吧？ 再也没有人会在夜里点亮一盏灯，长明至天明，为远方游子孤魂撑一盏照亮归途的灯。 夕阳落下去，双手捂上面，有一个细细的声音在她心里轻轻地低语：;望归。 程菓默默咀嚼，吞下这个声音。就象当年饮下的那杯青梅酒，初始的甘甜清冽，滑入咽喉的欢愉，最后沉甸甸落在胃袋里的全是烧灼。 直到这一刻，她才恍然明白妈妈的隐忧。 半生相伴半生欢，半生孤独半生悲。 妈妈是不是早在她结婚的时候就已经看出后半生的寂寞，所以只能劝她以;回忆来支撑最后的岁月？ 可是她做不到啊。人心总是奢求更多，拥有过的突然失去，便总想着再拿回来。她越来越渴望，心中万分期待：哪怕回来的只有一具行尸，只有一具会咬人的行尸也好哇。至少再让她看看那张脸，看看那张熟悉的脸。 程菓感到无法忍受的窒息感袭涌而上，她半躺在床上大口吸气，却象活在真空世界里一样徒劳无功。 生命体征仪在疯狂报警。 很快有人冲进来：医生、护士、荷枪实弹的大兵……看见军人，程菓微一恍神，便在持枪而立的军人中间看见好几张熟悉的面孔。 ;嗬！她喉咙眼里发出毫无意义的字眼，象惊笑，又象是惊吓。 ;快！镇定剂！ 她定定地盯着床尾并排而立的军人。那些人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却有好几张熟悉的面孔躲在他们后面，朝着她偷偷地笑。 ……不要怕。 ……挺过来。 不要，太累了，不想挺了。程菓叹了口气，忽然感觉胳膊上一阵刺痛。她低下头，正好看见医生麻利地将针管从发黑发硬的胳膊里拔出来。 ;嗬…… ;程老太太，程老太太！医生轻轻拍着她的脸颊。她迷茫地注视着医生焦急的脸。;还认得我吗？程老太太。 程菓又望向床尾的那一排军人。 医生冲那些军人吼：;她还没有变异，还有救。你们在这儿会刺激病人，先出去！ 别，别让他们走。程菓猛地抓住医生的手，把医生吓了一跳。 站在床尾的军人们动作整齐地托枪，枪口齐齐对着程菓。 ……菓菓，别吓唬他们。 ……别玩了，菓儿。 ……妈，你调皮了。 军人里，几张熟悉的面孔冲她会心一笑。 四十年前一去不归的丈夫和父亲。 三十年前再没有回过家的大儿子家兴。 十五年前牺牲的二儿家旺和儿媳义兰。 还有…… 程菓眼睛一亮，看见孙儿笑嘻嘻地从别人脑袋后面露出半边脸，望着自己。二十岁的大男孩了，还象小时候一样猴精猴精的。 她眼眶湿润起来。 亡灵们附在活人的影子里，笑着向她默默行了一个军礼。然后有一个转身，其他人也接二连三地跟着转身。灯光渐强，人影耸动，他们的影子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不，等等。 墓地岛只埋下了他们的军装和铭牌，他们的魂魄至今还在古战场上四处游荡。 不，别走。 程菓掐着自己的喉咙，不断地吐纳。 ;加油，程老太太。 程菓活得够久了，她只是想追上离人的脚步，告诉他们：你们为灵界尽了所有的责任，现在该为自己多想想，为我多想想吗？她的目光在人群里逡巡，那些一闪而逝的幻影现在一个也看不见了。 医生在她胳膊上又打了一针。程菓迷茫的神智被彻底拉回来；生命体征仪的警报解除，恢复了单调规律的鸣嘀声；医生和护士在病房里来来去去。床尾持枪警戒的士兵冷冷地注视着病床上佝偻的老妇人。 医生心里直打鼓：老太太眼珠上蒙了一层灰翳，额际也出现了乌紫色斑痕。 ;程太太？ 程菓神色木木地转向医生，温柔但有些气虚地回答：;谢谢医生，我感觉好多了。 医生松了口气，笑着安抚：;您已经撑过半年了，可千万别在最后关头放弃。刚刚替您打了两针新研发的疫苗，感觉如何？ ;很好。感觉很好。程菓僵笑，;我会配合你们治疗，期待你们早日研发出更有效的血清疫苗。她忍不住又睃了眼床尾士兵，表情失落。 并没有看见多余的人影。 一切都只是她的妄想。 望归、望归、望而不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4章番外之天空 古塔走进病房，看见二哥在阳台上吞云吐雾。 古希道睡在父亲床上，额角贴着生命体征监控仪的导线，小手食指上还夹着血氧饱和度传感器。 古塔摇摇头，猫一样横过大半个病房，推开门。阳台门哗啦啦滚滑动的声音惊动了古争。后者吓得打了一个摆子，曲指一弹便将半截香烟弹飞，毁尸灭迹地落入下面草丛里。清洁机器人嘟噜噜地赶过去，伸长机械臂捡出来，丢进桶身。 古争回头看见弟弟，撇嘴：;是你啊。 古塔义正严辞地质问：;多大了？还躲阳台上抽烟？ ;怎么？想去找医生告状？德性！古争变戏法似地掏出一盒烟，手一抖，抖出两根。;要么？ 古塔：;…… ;来嘛……古争诱惑着，;抽根烟而已。我又不是肺癌。 十一月的基地岛乍寒乍暖。一天可以完整经历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早上棉袄，上午夹衫，中午单衣，下午短袖。等夕阳沉沉滚没海底，热气还没有消散。古争很自觉地披了件薄外套在肩上，但是他热，里面并没有穿衣。一抬胳膊肘，上臂的肱二头肌鼓得快要炸开。猿臂蜂腰，腹肌八块，瞅哪都是油光滑亮，一点也没有睡了整年病房的颓势。 如果不是颈侧又多出三、四条毒纹，古塔都要以为他是装病了……为了逃脱二线的文书工作。 古塔夺过打火机，给自己和二哥点上烟。 ;抽、抽、抽！他泄愤般地说，狠狠吸了一大口。 倒把古争吓了一大跳。;嘘！动静小点。别把阮丽又招来了。我可怕她了。 阮丽是今晚在十二楼值夜的巡房护士长，责任感爆强。管你是司令还是小兵，违规操作先骂为敬。 两人并排站在阳台上，眺望岛外一望无际的海洋。 古塔先说：;如果被阮丽逮到，就是你强逼我抽烟。我可是高级将领，肯定做不来这种在医院吸烟的坏事。 ;是是是，是我趁黑一个过肩摔撂倒你，然后为了堵嘴塞你一根烟。行了吧？古争窃笑。一错眼，两个人好像又回到了七八岁大的年纪，古塔被大哥领着，二哥压着，三兄弟齐心协力上房揭瓦。 只是再一恍眼，大哥已经牺牲了三十年，古家已经七零八落，再不复当年盛况。 古争垂下眼，狠狠吸一口烟再吐出一个大烟圈。 借着屋内柔和的灯光，古塔总觉得二哥颈侧毒纹又往上攀升了一分。他眼皮跳了跳，比比自己的颈子，问；;你这，是不是又延伸了？让他们把抑制剂剂量加大些？ 再加量？古争愣了愣，随即失笑。;算了吧。能够抑制到今天，已经够了。 古塔皱眉：;够了？根本不够。你得再活久一点。要是现在有个万一，小道怎么办？ 古争朝空气中吐了口烟。;比起那些回不来的兄弟们，我能活到今天已经很好了。 ;喂，古争！ ;小塔，我是踩着战友们的尸体，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古争说，;最近我常常梦见他们在远处招手，叫我‘回来’。 古塔失言良久，才恨恨地说：;你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创伤后应激障碍几乎成了基地岛的遗传病。 每个家庭的悲剧都差不多。为了守护灵界，消灭行尸怨灵，填埋飞天坠和地渊空……一千年来，基地只做出同一种牺牲。数以万万计的军人挥别妻儿，寡父寡母，拿自己的血肉去铸成堤坝堵住尸潮，为太平盛世添砖砌瓦。他们在这里扎根，痛吼，割肉献血。灵界的繁华喧嚣与他们没有关系，也渐渐遗忘了他们筑坝的身影。 有时候，古塔也觉得自己是另一种行尸，挣不脱，逃不掉，有生之年永远扎根在此严防死守。 不是古塔一个人有这种感觉。 古争忽然问：;信念是对的吗？ ;信念？ ;联合部队的信念，我的信念。 古争十六岁参军，放弃了最后两年深造。他运气好，在古战场上拼搏二十七年不死。在这儿，不死便是不败，长久不败就是传说。他送走了战友，妻儿，父母，离开前线时已经成了基地上一个活着的传奇。 他的信念就是联合部队的信念，是;永远盯紧古战场，为灵界守疆卫土做贡献！ 无数战士抱着和他一样的信念前赴后继，冲向死亡裂缝，即使能幸运的退居二线，目光也从不投向身后的外围世界。 古争，古战场上的传奇人物说：;我怀疑我错了。 古塔手抖了抖，低声嘱咐：;这事儿你在我面前说说就行，可别再告诉别人。 ;我知道。古争罕见地露出迷茫的表情，心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自己错了？ ;当年阿珂生小道的时候，我按惯例申请一年陪护……不，我就延迟半年归营，是不是会避免她难产而死的结局？ 妻子莫珂难产而死是他的心病。 他永远记得出征前，莫珂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一手牵着小小的长子古希莱，向他保证：你先去，等我生完孩子来找你。 他们是战友，是在军营里结的婚。一起并肩作战，是他们共同的理想。结果他等来妻子的死讯。从那以后，他在敲破行尸的脑袋，击中怨灵的核心时总有一瞬间的心神恍惚。 如果…… ;我是说如果，我陪着她生下小道，然后我们一起上前线，她还会不会死在产室里？ ;天下没有那么多如果，二哥。古塔忍不住警告他，;你魔怔了！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名声越来越响亮，人人都以他为榜样，古塔也以此自豪，甚至一门心思把未了的心愿寄托在长子古希莱身上。他希望虎父无犬子。 结果古希莱误解了他的期望，也学着他十六岁参军，去做一名小兵。 两父子大吵一架。古希莱摔门而去，直到牺牲，再也没有回家探亲。 银月之下，波光粼粼，不及古争满面纵横的水光闪耀。 曾经的战场拼搏，对行尸的愤怒，对战友的爱护，露天下的偎火取暖，枕金戈、旦伐魔，被恶嚎包围的时候热血翻涌，抽烟、饮酒、狂笑、纵歌……多好的岁月，多美的时光，多壮丽的情怀，然而到现在都化成一片寂寥月色。 人生一世，到底为什么而战？为一个祥和安康的太平盛世？ 难道灵界还不够繁华吗？古战场堵得还不够严实吗？ 古争回身，背靠着栏杆，静静凝望屋里酣睡的小儿。 ;我有一个想法。 ;说。 ;能送小道离开古战场吗？ 古塔顿住，他不敢置信地看向二哥。 ;我知道联合部队的军人不得擅离古战场。可他还小，还不是军人。就算他以后选择成为一个军人，还距离好几年。我想，至少让他看看不一样的天空，不一样的日出日落。让他有更多的选择。他离开古战场的责任，我来承担。古争尾音微微打颤，;用我一生的荣耀，成全这一点点私心。可以吗？ 古塔心骤痛。他拍拍二哥的肩膀。;不必，这个责任由古家人一起来担。交给我来处理吧。 接下来的时间里，基地岛骤然变温，天上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二期疫苗终究没有成功。最后一个行尸之伤患者情况急转直下。下午四点，护士关掉了一二六三病室的生命体征监控仪；医生上前，用一柄短刀从下颌后面插入患者头颅，结束了他再次复活的可能性，也结束了他传奇的一生。 阳台上，小护士泪流满面地挂起一件崭新军装。 这是个约定。 古塔抱着小古希道在楼下的小花园里玩耍。看见雪，古希道在他怀里开心地仰起头。古塔也抬头，看见了那件在风雪中飘舞的军衣。他的视线一下模糊了。小孩子的手紧紧贴在他脸上。 ;三伯，你怎么了？ ;啊，雪飘进眼睛里了。 ;小道喜欢雪吗？ ;喜欢。 ;那三伯送你去一个能尽情看雪的地方，好吗？ ;……爸爸去吗？ 古塔擦了把脸：;想和爸爸一起去？ 小古希道犹豫着点点头：;想让爸爸也看看不一样的天空。 生于斯长于斯没于斯的古争，确实没机会看见过古战场以外的天。 古塔笑了。父子俩全都是一个样。他掏出一枚串链的小铁牌，挂在他脖子上。;行，让他和你一起去。 没过多久，小古希道被人押送着，逐出古战场，踏上了飞往夔地的飞机。 ……从此以后，无召令不得返还。 于是他在外围世界游走，绕着古战场打转，见识到很多不一样的天空。 然而梦回千里，他最想看见的，却是和父亲和哥哥一起，肩并肩站在小山坡上，眺望到的湛蓝天地…… 一碧如洗，晴空万里，没有雪，不沾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5章 新幻境是一个音乐轻环、衣香鬓影的大沙龙。 天色玄黑。 这种大型沙龙是沙市常见的多功能大厅，特点在天花板上……由一块巨大的透明玻璃穹顶构成。玻璃穹顶经过特殊加工后，抗压、承重能力极其出色，另外附带极高的观赏价值。从旭日初升到万里无云、乌云密布，再到繁星满天或彩云追月……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一仰头，全都尽收眼底。无论过多久，玻璃穹顶都不染一丝灰尘。 小夜曲轻柔环绕，数十盏黄海鲛人灯依序点亮，整个大厅光亮堂皇、美仑美奂。 这地方很眼熟。偏偏又让人想不起属于哪一家。 人越来越多。 易云嫦随便两眼，就看见了好几张熟面孔。她吃了一惊，心想这是风水轮流转皇帝轮流做，神秘客终于向她的记忆伸出了魔爪？ 易云嫦比划：;这是我…… 虢首封和古希道都直勾勾地盯着前面……不远处，正站着个孤零零的小男孩。 眼熟！眼熟得很！ 黑发白肤，大眼睛里淬着冰；每一个笑脸迎向他的人，都被他冷眼突突突地扫回去；他身上分明罩着一个生人勿近的气场。不是别人，正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小、古、希、道！ 古希道：;见鬼了，怎么又是我？！ 易云嫦聪明地把手背至身后。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虢首封冷声问。 ;呃？古希道上下左右地观察，不太确定地回答：;这是夔地，阴阳道家？ 阴阳道氏？易云嫦微微一颤。 虢首封立马察觉了，低下头打量她，见她眼下一片阴影。 ;困了？ 易云嫦摇头，一脸;虽然我困，但是我可以忍的表情。 虢首封摸摸她的狗头，感觉掌心被她习惯性反蹭。;想睡就睡，不用担心。他拉着她席地而坐，背抵着一根结实的圆柱子，然后把狗头强行摁在自己大腿上。一挨着他热气哄哄的大长腿，易云嫦就懒洋洋地不想动了。积攒的倦意一涌而上，困得眼睛也打不开。 易云嫦索性放纵自己，一动不动地瘫在虢首封腿上。横竖有什么动静，虢首封也会一口叼起她就跑。 虢首封摩挲着她的脑袋瓜：;有情况我会叫醒你，你先打个盹。 易云嫦耳朵被他身上透过来的热气熏得红通通的，带着一副羞赧的表情慢慢进入了梦乡。 虢首封抬头看看古希道，又用下巴比了比前面浑身散发出;莫挨老子气息的小古希道。 ;哦，这应该是刚寄居阴阳道家的事。 ;这是什么场合？ 古希道眼尖地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影，他哧的一笑。;应该是在阴阳道氏的年宴上。 世家贵阀每年年底或是年初都会关起门来自己庆祝一番。这个传统由来已久。万一哪一年哪个世家贵阀没有举办年宴，立刻就有人猜想：;啊，他们是不是不行了？世家贵阀如果不行了，后面一麻溜的姓氏或分家正排着队等候他们下台。 所以不管是真不行还是假不行，打肿脸也该年年举办宴会。自己开不开心不要紧，重要的是外面的人觉得你开心。 于是分家的本家的各层的人物，千里迢迢齐聚一堂，吹嘘拍马，海侃天地，醉要称兄道弟，吐须一塌糊涂……嗨呀，翻过一天又是一年。 古希道脸色微赧：;这场年宴比预计时间推迟了两个月，邀请了很多其他世家贵阀的主要人物。 ;包括黄海、昆仑的大世家大贵阀也派了人过来。 ;连地主也派了人过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古希道的出现。 虢首封似乎猜到是这么一回事，沉默地点点头。 非极端特殊的情况，联合部队不得踏足外围世界……这是约定俗成的铁律。铁律维持了一千年之久。 如今阴阳道氏打破铁律，主动收留了一个古战场的小萝卜头。年纪再小，那也是隶属于联合部队的人。他们如果不能向全灵界的世家贵阀和地主交代清楚，恐怕会被三地所有势力针对，一夜之间便灰飞烟灭了。 虢首封心想：阴阳道氏这一招剑走偏锋，也不知道他们图什么。 ;我当时在宴会上偷听了一把，阴阳道氏的家长连连向其他世家贵阀保证，只有我因为体质不达标，长大后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联合部队军人，所以被踢出了古战场。我无处可去，看在大家都是远亲的份上，阴阳道氏才决定收留我。古希道说得十分委屈。他可是被;体质不达标给憋屈坏了，数年如一日的健身，从不间断。 其他世家贵阀倒是不怎么担心他的体质好坏问题。年宴前后总有人把他拉来扯去，美其名曰是替他;检查身体，最后又一致同意勉强让阴阳道氏收留他。不过…… 既然离开了古战场，那以后他就不能再返回基地了。 这个决定不吝于死刑判决。当场把古希道震得三魂丢了六魄。 第一次死刑判决来自于位高权重的三伯父。第二次死刑判决则来自于世家贵阀和地主。这么多年来，他哪儿都可以去，唯独不能靠近古战场。无论他走到哪里，表面上自由自在，实际上背后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不允许他再靠近古战场半公分。 古希道十分委屈，委屈到参加年宴时，就没给任何人一个好脸色看。 听完了缘由，虢首封疲惫地捏捏眉心。 第一个幻境的谜语是樱花前的行尸，谜底是;怨不归。 第二个幻境至今没有显现谜题，他自然也无法猜谜底。 想到前一个幻境，虢首封捏眉心的动作不由顿了顿。其实他只猜到;望归这一步，程老太太的突然尸变，现场乱作一团，是易狗直接在他背上写出;怨不归三个字，他顺口念出来，才破解了谜题、解除了幻境。当时来不及细想，现在他心底浪潮翻涌： 易狗如何猜到的;怨不归？为什么是;怨不归？ 现在仔细想想，其实;怨不归的意义已经很明显了，可是精确到三个字则很困难。真的是她猜出来的吗？ 原本合情合理的环节里竟然嵌了太多不合理的细节。 虢首封心中惊涛骇浪。 如果他们深陷一个重叠幻境的法阵，那么法阵核心又藏在哪？因为是幻境，虚实有别，核心往往不会隐遁太深，会大大方方呈现在眼前。可是有;一叶障目的法则作用，人常常对身边真正重要的东西视而不见。法阵核心就更是如此了。 虢首封曾多次和幻术异能者过招，深谙其理。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哪怕是幻境里来来往往出现过的人脸，他都设法记了下来，之后再一一比对。 但是核心在哪？ 如果真的是法阵，法阵都有阵主？阵眼？在哪里能找到？ 虢首封靠着柱子，手则轻抚枕在腿上的柔软短发，感到小奶狗的呼吸绵长而且规律。他的心也渐渐沉淀下来。 不急。这事情急不来，只能徐徐图之。暂且走一步看一步，看看这里到底藏着什么妖魔鬼怪。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虢首封随意觑了一眼，顿时一惊，绷直了背脊猛地坐起身。 小奶狗枕在他腿上绵长的呼吸也顿了顿。 虢首封连忙安抚性地摸摸狗头，眼睛则盯着突然出现的另一个;易小狗。 什么鬼？！ ;易小狗看上去年纪更小了，左手被吞口氏紧紧牵着，两人站在小古希道面前微微一笑。易小狗望着古希道的笑眼弯成银元宝的形状，看上去甜蜜又可爱。 虢首封面无表情地转身旁边的古希道。 古希道也是目瞪口呆，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见虢首封望过来，他连忙闭上塞鸭蛋的嘴。 ;你们认识？ 古希道慌忙摇头。 虢首封挑眉：;你们认识，因为你在年宴上见过她。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6章 古希道：;没有！ 人都站他面前了，他还敢说没有。 古希道：;我的意思是当时不认识她。 骗谁？ 古希道苦恼得猛搔头发。;哎呀，越说越错。这么说吧，我对她真没什么印象。就当年认了一次脸，这么多年我真没认出她是谁。当初认脸的印象也完全没有了。古希道指了指枕在大长腿上睡得呼嘶呼嘶的易狗，再指了指前面被夹在诸多人中间浅笑嫣然的易小狗，说：;我真不觉得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 虢首封半晌没有做声，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就在古希道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的时候，虢首封突然来一句：;可你在火车站出站口不是这么说的。 古希道：我在出站口说什么了我？ ;你一眼就认定她是‘易吞口氏’。 古希道差点被自己倒抽的一口凉气给呛死。 有那个片段吗？有吗？他都忘干净了。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可他当时不是小声嘀咕吗？还是看在易狗一伙人坐着车走了，他才敢小声嘀咕的。 古希道擦着额角的虚汗，心跳急促：虢大犬真可怕，耳聪目明，一个细节都能牢牢记住。 古希道讪讪发笑，咬紧牙绷字眼，以免不小心把自己急促乱跳的小心肝也蹦出来了。 ;夜三哥真是好记性，小事也记得清清楚楚。 虢首封得理不饶人地问：;你心跳那么快，心虚什么呢？ ;饶了我吧，夜三哥！古希道差点跪地求饶。 ;小声点，别把她吵醒了。 古希道有苦难言，目光在酣睡的易狗脸上打了个转，便匆匆别开。先前他不明白，总想伸出爪子去挠一挠易狗。现在他可害怕了，一旦想起自己曾伸过多少次爪子挠她，就忍不住瑟瑟发抖。 他会不会被虢大犬给咬死？古小喵战战兢兢地想。 他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可怜喵，心性使然，总会朝人张牙舞爪。看他在年宴幻境里的表现，就知道他绝对不是能弯腰弓背与人为善的主。性格里骄矜狂傲的一面，使他恃宠而骄。背地里又不知有多少人耍阴私手段去踩踏他的脊椎骨。 这些年，甜头苦头都吃过一遍，该打碎了牙齿和血吞的苦，没少咽过，自然而然就懂得了爪子收放自如的重要性。 易狗肉嫰好磨牙，哮天狂犬不可碰。 古希道说：;夜三哥，你一定误会我了。就算当年我见过易狗那又怎样？我早忘了啊。你看， 只见前面的小古希道又被一大群老老小小包围了。吞口氏和她的外孙女被埋在一堆容光焕发的人中间，显得极不起眼。在别人高谈阔论的时候，两个人都只是带着微笑默默倾听，确实不象是那种会惹人注意的显眼角色。 ;后来我一眼认出易狗，绝对不是因为我记得她。而是因为她在夔地的世家圈子里太出名，特征太明显的缘故。 ;特别好认！ 易狗是只哑巴狗，真的很好认。 虢首封不说话，只是幽幽地盯着他。 古希道炸开满后背的寒毛，总觉得今天没把关系撇干净了，他也别想活着爬出幻境了。 古希道：;这个幻境虽然是以我记忆里的场景为模型，但我和易狗真的只是见一面就忘的交情。你看，轮到她们出场的时候，这段画面都是残的。 古希道说的;残，是指记忆回放不够完整。 吞口氏带着易小狗过来给他认脸，除了易小狗那个完美的曲膝礼动作流畅，画面清晰，音质特效无瑕疵之外，接下来的回礼、其他交流全都变成了卡卡卡卡……顿，卡着卡着，刚一眨眼，画面又翻篇了。鬼知道是跳过去的，还是爬过去的？ 吞口氏嘴巴开开合合，似乎正和古希道对话。偏偏没有任何声音，再配合小屁孩一张臭脸，和大人尴尬的笑脸，整个就是一出喜感的滑稽剧。 确实挺很符合;根本没上心、;对她没印象、;见过就忘的说法。 好不容易目睹祖孙俩满载希望而来，又满怀失落而去，古希道大大松了口气。 他还不忘给虢首封邀功：;你看，我就说过和她没什么关系吧？ ;当时就走个过场。那天走过场的人多了去，谁还记得她呀？古希道装作一脸很嫌弃的模样。 虢首封又不开心了：自己捧在心尖尖上的人，视为珍宝，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一块破铜烂铁了？不开心！ 古希道：;……这位主子真难伺候。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闹哪样？他正思忖该如何把话圆回来，忽然听见前边臭屁小屁孩狂得没边、妄得没界地问： ;易吞口氏？这是什么狗屁名字？ 虢首封和古希道齐齐望过去。 场景又变了。这次显然不再是阴阳道氏的年宴现场，但布置也和年审现场差不多。 小古希道被一群同龄人拥在中间，目光却越过人群追着远处的小易狗移动。她那么小一只，被吞口氏牵着手挤进大人中间来来去去，显得娇小又可怜。 古希道用鼻孔哼气：;还是说，你们夔地的世家贵阀都爱给自己定别具特色的小名？ 古希道脑子里嗡的炸响：要完！ 只见小古希道眼珠子错不落地粘在远方易狗脸上。易狗浑然不觉，乖巧地跟在外祖母身边一个接一个的认人。她微笑，倾听，点头，行曲膝礼，姿态优美得动人。 和她一比，满场打扮得光鲜亮丽的男孩女孩，全都是泥地里滚出来的猴孩子。 从头到尾，易小狗一眼都没滑过来。从头到尾都是小古希道领着一帮猴孩子偷偷打量她。 有一个小女生突然吃吃地笑，说：;什么特色？这名字的特色也就她独一份。 有些孩子垂下眼睑装作没听见，还有一些则跟着发出古怪的笑声。 古希道好奇地转回头，问：;独一份？什么独一份？ ;易吞口，女孩回答，;谁会把姓氏叠在一起？她露出鄙夷的神色。 ;在夔地，双姓氏是不吉之兆。 ;不吉之兆？为什么？小古希道一边问，一边眼睛追着易狗转。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对易狗特别感兴趣。 虢首封也收回目光，挑眉望向真正的古希道。 古希道张口结舌，汗流浃背，感觉脸疼。 脸好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7章 易云嫦睡到一半，忽然被大笑声惊醒。笑声在她脑子里滚动。她睁开眼睛，与另一个;自己面面相觑，登时吓得快跳起来，被虢首封手快按回原位。 ;当心，别起得太急，小心头晕。虢首封说，;不过是个幻影，没什么大事。 不过是个幻影？ 易云嫦打量。只见小易狗走在前面，小古希道尾随在后。两人一前一后象不认识似的穿过一条长长廊道。 准确的说，是小易狗不认识古希道。她偶尔回头一眼，目光清澈澈地从古希道身上淌过去，泉水般不带一点滞流。真有一种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意境。好几次，小古希道做作地搭讪动作已经抬了一个起手式，硬生生地卡在半途。 易云嫦发誓，她听见小孩子磨牙的声音了。 她狐疑地瞟瞟旁边真人，真人却目不斜视，一副生无可恋和誓死如归互相兼容的表情。 廊道里三五成群聚集了很多世家贵阀的年轻子弟。不需要逐一认脸，易云嫦先认出了这个场地。 是沙市的地主学校。 地主学校历史悠久，距今已经开放了五百多年。世家贵阀们从六岁开始就被送入这个学校就读，一直读到十五岁才毕业。与其说是聚在一起读书，不如说是同一个圈子的未来，聚在一起互相混个脸熟。 易云嫦记得学校，可她不记得小古希道曾经在自己身边出现过。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走在后面的小男孩越走越蹑手蹑手、越来越鬼祟。 眼看他们要完整个过场了，小男孩忽然加快脚步冲上来，从背后把人一推。趁着易云嫦往前扑倒的时间，自己飞快地闪身，窜进了旁边门户敞开的教室。 所有的幻影都惊愕地看着撅着屁股趴地上，摔了一个狗啃泥的易云嫦。他们甚至忘了应该先把人扶起来，顺便问候一声：;你没事吧？ 啊！就是这个！易云嫦在心里惊叫。她对学校所有不好的记忆，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变得格外深刻起来。 原来是你！她恨恨地瞪了一眼身边真人。 真正的古希道还是不敢与她对视，一脸吃过十根生苦瓜的表情。 虢首封很淡定地用手指叩了叩地板：;呵。 简简单单一声轻哼，逼得古希道满头大汗。 ;咳，夜三哥，你听我解释……小时候我老皮老皮的。这种事也不仅仅是针对易狗。真的！我从后面推过很多人。还有人被我推下了楼，摔得头皮血流的。她就摔个狗吃屎，连皮都没破，算不得什么啦。 易云嫦和虢首封：;…… 古希道这才迎上易云嫦的目光，十分笃定地说：;我就推过你一次。你爱信不信。后面都不是我推的。 然并卵，说完就打脸。打得还啪啪的响。 眼前幻景走马观花地轮流置换。一会教室门前，一会操场，一会走廊，一会……还有食堂？！ 推、还是推！ 推完之后还有伸脚绊一绊的举动。 可怜小易狗，被养得太纯了。每次都不设防，吃了亏还找不到;凶手，在越来越多的吃笑声里，她变得越来越拘谨。她越拘谨，背后推手、脚下绊腿就越来越嚣张。 于是有更多人加入;游戏，小易狗也就越发找不到幕后推手了。 刚刚大言不惭的真古希道张口结舌。如果打脸，他这时候应该肿成了猪头。 古希道跳脚：;见鬼了，这幻境是不是和我有仇？！ 神秘客在易云嫦的识海里笑到要跌。 又出现一个少年，象古希道一样猛推人，趁着她扑倒的时候，把她散在地上的书踢球似的一本本踢开，然后大笑着扬长而去。 小古希道躲在树后看得咬牙切齿。 小易狗则凝望着少年的背影。 左洋太，夔地排名第五的贵阀……左氏嫡系。从小就和她不对付，欺负她的历史比小古希道的还要悠久。 左洋太有一天忽然把她拖进一个无人的角落，抵住墙边不让她逃走。 ;我喜欢你，我比阴阳道家的太子爷更喜欢你。 ;别听家里安排去接近阴阳祁峰。如果他们逼你，你来找我，我包养你。 ;喜欢哪个小区的房子？我买给你好吗？ 左洋太的声音在易云嫦心底回荡，让她一阵阵的反胃。她不舒服地往虢首封怀里窝了窝。 过往种种如浪潮般拍打在她身上，拍得她浑身冰凉。 神秘客：;哟，看不出你从小就烂桃花多啊？ 易云嫦也没看出来。 她从小就经历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刚出生，就和父母意外车祸，成了唯一的幸存者；过六岁生日，不幸误食，失去了声音；好不容易过了几年正常的日子，又忽然被卷入新时兴的;欺人游戏。尽管吞口氏一再周全地护着她，也抵不过几乎遍布整个圈子针对她的恶意调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日子过着过着，就突然变得难过起来。 明明天上的太阳光芒万丈，地上阳光普照，她却象是顶着一片霹雳闪电的大乌云，走哪劈哪，脚印里都带着焦黑的烟气。 ;易狗。 ;丧家犬。 ;…… ;易吞口！这声喊叫从无数个声音里格外清晰地突显出来。 易云嫦抬头望着隔壁的古希道，黑黢黢的双眼凝视着他，静静地控诉着：原来是你？ 原来是你造成了我生命中一片无法忽略的乌云？ 古希道不知道该哭好，还是该笑好。当年他做了那么多针对她的恶作剧，都被她轻而易举的无视了。 她走在前面，他追在后面。 想像过无数次被她逮住、暴揍之前要骄傲地扬起下巴承认：没错，就是我，就是我在欺负你，怎么样？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就是古希道。怎么样？打我呀？ 可是她根本就没看见他。她的眼睛就象被巫婆诅咒过似的，可以看见世间一切事物，独独看不见他。 就好像大家都在玩躲猫猫的游戏。好不容易轮到她做鬼，他就躲在她的眼皮底下，小心脏紧张得快要跳出胸腔，心想下次、下次一定会被她逮到……可是她一遍又一遍擦着他的衣角走过去、走过来，抓出一个又一个小伙伴，就是不抓他。 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满满地填塞在心里。 他捂着一颗卟嗵卟嗵乱跳的心等啊等，一直等到太阳下山，各归各家，也没有人来找他。 时隔五年，障目的叶片被吹落了，她终于看见了他。只不过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躲在背后偷偷摸摸搞小动作的熊孩子了，他已经放下了执念，只余一点淡淡的遗憾。两人四目相对，一边是极度震惊，一边是添了伤感的遗憾。 不过旖旎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 ;多大仇？虢首封凉凉地问，;你一个小屁孩，至于对女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得，忘了。易云嫦身边还蹲着这么一尊狂、哮天、犬呢。她脖子上就差没挂上一块牌子：旁有恶犬，小心被咬！ 古希道二话不说，卟嗵跪在地上，跪得那叫一个干脆！ ;对不起我错了！ ;当年我太小不懂事，得罪了易狗。对不起！ ;下次我如果再有相似的举动，保证天打雷劈，必得狂犬病被水吓死！ 虢首封和易云嫦：;…… 狂犬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8章 虢首封面无表情。 易云嫦一转头，便看见他眼底涌动的暗流，浑身紧绷的曲线和死死握紧的拳头。仿佛下一秒他就会跳起来，一把将古希道的脸捶个稀巴烂。 他将为她讨还过去失去的公允，为她补偿她所经受的委屈。 易云嫦心底徜徉着淡淡的感动。她的手在他肌肉紧绷的手臂上轻轻按了按，结实而有弹性的触感更火上添油般撩起陌生情绪。幸好这时虢首封朝她垂眸而望，她这才有机会专注于比划：;已经过去很久的事，我已经不在意了。 不在意，但仍然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类似于遗憾的情绪，象幽灵似地在她心中徘徊。 虢首封的眼中忽然闪腾起怒火，眼睛在说：可是我在意。 易云嫦笑了。她突然间很想钻进他怀里，用头去顶他的胸膛，或者伸舌头舔他绷得极紧的下巴；她想撒娇，想讨好，想看见他灿灿星眸并着他的笑容；如果有尾巴，她会甩出螺旋浆形让他知道她现在是真的不在意，而且她很开心。 不过她现在克制着自己，只是懒洋洋地靠过去，面庞生辉地比划：;我应该感谢他。 ;感谢？虢首封挑眉，;有什么感谢的？ 感谢他欺负你？ 古希道被飒来的眼刀子吓得耸肩缩脖。 易云嫦摇摇头：;如果不是他，那两年我就不能认清一些人的真面目。她的手势顿了顿，才继续比划：;外祖母过去曾和我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只有真正遇到事情，才知道周围人对你的真正态度。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尤其是世家贵阀间牵涉了太多利益往来，人际交往便比普通人的交往要可怕好几倍。吃人的人多，伤人的人也多，认识得越晚，自己吃的亏越致命。 吃的亏不是越多，而是越致命。到底是怎样的外祖母，才会给孙辈传授这样的人生经验？虢首封沉默了。 易云嫦总结：;我以前是太天真了。以为别人对她笑，就是好；如果别人板脸相对，很可能是因为自己踩到了别人的尾巴。最好的办法，就是放下身段，等待。等吃痛的人挠来一爪子或是咬她一口，大家都吃痛了，就扯平了。 她过去从未想过，也许别人只是别有用心地想挠爪子，想咬她呢？这就是世家贵阀。 虢首封抓住她的手，想说;不许你说自己天真，以前你多大？ 太平盛世，十五岁的年纪正应该是挥霍青春收获快乐的时候，谁会考虑;吃亏致命的问题？ 他喉结动了动，结果一个字也没发出声。 倒是隔壁的古希道，哆哆嗦嗦地把自己蜷成一团，感觉到了一股越来越浓烈的杀气。 古希道：嘤嘤嘤！他委屈巴巴地朝易云嫦投以殷切的注目。 易云嫦挣脱虢首封，俏皮的问：;你生气，是因为他欺负过我？ ;当然。虢首封磨了磨牙。不仅仅是古希道，刚刚晃过去的每一张脸他都记清了。回头回到夜行者总部，便要借助机器抽调出来，再和大数据库里的人脸对比，把那些欺负过她的坏孩子们一一找出来。哼哼！ 易云嫦笑得眼睛眯成缝：;我好开心。 虢首封：;开心？你被人欺负，还开心？还是因为他生气，她才开心？后面这个问题，光是想想，他都觉得不自在了。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出自己的心意，他感觉不太适应。 易云嫦这时一点也没想放过他。;我开心，是因为你对我的遭遇感同身受。你感同身受，是因为你喜欢我。 当然是因为喜欢你。虢首封瞪着她的手，心想：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他清了清嗓子，欲盖弥彰地问：;你说什么呢？ ;你生气，替我感到不值，不是因为喜欢我吗？她在他手心里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让他怎么回答。虢首封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 易云嫦的手指头又缩回去，跳舞似地在他眼前划来划去…… 我也喜欢你。 不，不是喜欢，是爱你。 啵。 虢首封瞬间哑了，盯着她双手比心的动作，从她的胸前一直往前推、推……推到他胸口轻轻一碰，散开来。 古希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易狗你不是在替我求情？你他妈比什么心啊啊啊啊……他觉得自己人形电灯泡的瓦特数爆增，不但发光发热，强烈暴增的电辐射还能把他烫成一头卷毛。他求生欲极强地往后蹭了蹭，又退离两只犬类三尺，这才敢开口打岔： ;易狗你在说什么呢？求情用得着比心心？如果你是撒狗粮，麻烦你看清楚，在下正被迫冒着生命危险围观你们！别逼我自伐啊我警告你！ 虢首封嗓子痒极了，他清咳两声，一把媷全了她两只正在空中跳舞的小手，脸上泛出诡异的红晕并急急撇向一边。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虢首封盯着黑呼呼的地面，正经说：;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我们要把破解幻境摆在首位，算旧帐的问题…… 噫？！还要算旧帐？古希道惊恐地瞪大眼。 易云嫦的手指在他掌心里曲了曲。明明不成句，心意却准确无误地传达到虢首封的心里。 ;别替他说话。血债必须血偿。 噫噫？！古希道更加恐惧地把眼睛瞪更大。 易云嫦手指便在他掌心里划了个圈。 有完没完啊？虢首封不耐烦地想。 她又划了一个圈。 ;好吧，不提旧账。 古希道长吁了口气。 第三个圈。 ;你还不够啊？ 古希道惊得一蹦三尺高，眼瞳扩到极致，整个眼眶里全是水气，可怜巴巴的望着易狗……已经成功了，别媷他的狗毛了，再媷，媷秃了，他又要生气了。 虢首封的桃花眼眼角微微泛红。有人会以为他被人气坏了，有人会觉得他被欺负了。可是虢哮天犬，你爪牙锋利，动如脱兔形如闪电，你不欺负别人就算了，别人哪敢欺负你啊？ 小易狗无辜地瞅着他。 第四个圈圈已经在他掌心里画完。 虢首封强迫自己含含糊糊地说：;好吧，就这样，我也是，嗯，你想的没错。 易云嫦笑眯了眼。 古希道则是连问都不敢问了。 神秘客突然咦了一口。 易云嫦浑身一抖，脸色刷地白了三成。 差点忘了，她脑子里还藏着个人。她心虚地看了看虢首封。 虢首封正忙着害羞，忙着调整出老学究严肃认真的心情，小小地忽略了易狗的变化。 神秘客躲在识海里吃吃吃地发笑：;易狗，开灵眼。 ;你叫我什么？ ;易狗。还是易奶狗？易吞口？ 易云嫦的好心情指数瞬间暴跌三十点。 ;行了，小奶狗，快开你的灵眼。 在镜像迭生阵里，灵眼是一个很重要的辅助破关工具。名义上是;眼，但还兼具了;听的功能。易云嫦刚睁开灵眼，还没有习惯满天飞舞乱窜的魔种，便听见无数嗡嗡声。这些声音听着就让人反胃。 漫天飞舞的魔种里，藏着一道浅灰的人影。这道浅灰色的人影贴在虢首封的背后，象附身灵一样。 易云嫦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看清一个身影浅浅的男人。 宽袖、束腰、长摆，背脊笔直，站姿端正，就象古色古香的画里走出来的公子。无数浅灰色的魔种从他身体里溢出来，扩散到的四周，嗡嗡声便是从魔种与魔种之间挤出来的摩擦声。透过他的身体，易云嫦还可以看见后面一堵浮雕墙。 ;初次见面，易狗小友。 这种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呼，令易云嫦倒吸一口冷气：;神秘客？！你不是在我识海里吗？ ;别逗了。神秘客笑道，;我不过是留了一线灵识驻扎你的识海。如果灵体全挤进来，就你那点破魂体，早被我吃得渣都不剩。 哦豁，还得谢谢你口下留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9章 ;怎么这个幻境对她影响更大？不是用我的记忆抽成的幻境？ 古希道骚骚头，见虢首封睨过来，自己头皮先一麻。;等等，夜三哥。这次可不是我欺负她。 有你这尊大神护着，谁还敢捏她的狗脖子？ 易云嫦闭了闭眼，拍拍虢首封的肩：;我没事，只是稍微恍了神。她不敢提神秘客。 现在神秘客变换了位置，又滑到古希道身后了。不错，正常人用走的，他却是用滑的。 ;你是不是很想问，为什么我能在这儿现形？是不是很想知道他们能不能看见我？神秘客的声音在她的识海里飘荡，他的虚影则站在古希道身后做了一个揉太阳穴的动作。 ;我能现形，是因为你打开了灵眼。不过你们在这儿呆的时间越长，看见我的机率越大。目前他们还看不见我。 ;你到底是谁？ ;我叫广覆。但我又不是真正的广覆。真正的广覆在两万年前就已经死了。我只是他的分身灵，在这儿延续至今。 ;两万年！ 那个虚得象一阵烟雾似的人影朝易云嫦露出一个几乎看不清的笑容。;是的，两万年。 ;可、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儿呆了两万年？ ;我有我的使命。我的使命没有完成，我可不敢消散。 ;什么样的分身灵能延续两万年？ ;天魔的分身。广覆叹息，;在古老传说里，魔族可是六族中唯一永生不死，稍有一点火星不灭就能死灰复燃星星燎原的种族。只要人心有一线欲望尚存，魔就不可能死去。 ;幻阵里大部份的魔种都源于我身，而我的魔种维系着整个幻阵。 易云嫦这才狠狠吃了一惊，她心中才浮出一点点狡猾的念头，就被广覆的声音掐断了。 ;现在我发现了另一种魔种，你看。广覆伸手招来两个魔种停在眼前。可是易云嫦看了看，困惑地说：;都差不多啊？ ;啧，你再看看！广覆指着左边体型较小，浑身长满圆角突刺的魔种。右边的则大它一倍、而且浑身长满了尖锐针刺。左边的颜色浅一些，灰透灰透的，稍微有一线光就能穿透它，中央核心有些琉璃质地的清透感。右边魔种通体全黑，越凝聚到中间颜色越黑得让灵眼不舒服。 广覆指着左边的浅灰魔种说：;这是我的魔种，另外一个是擅自闯进来的外来魔种。 ;外来？ ;就是其他魔族的魔种。 ;从哪来的？ 广覆虚虚一指。他指向了古希道。 易云嫦：;？！她吃惊得从内到外都说不话来了。 ;他是正常人！ ;不，他不是。 ;什么意思？ 广覆徒手抓住一个外来魔种：;这就是我要你打开灵眼的原因，你不觉得它很眼熟吗？ 易云嫦灵眼和肉眼同时眨动。经广覆提醒，她瞬间有了眼熟的感觉。可是她又在哪里看见过这种魔种？ ;你忘了一二二八吗？ ;啊！ 广覆笑呵呵地放开外来魔种。那颗可怜的球体刚刚挣脱了广覆的手，便被周围的浅灰魔种一涌而上，争相噬咬。易云嫦仿佛听见它发出惨烈又绝望的尖叫声，然后连声带形都被广覆的魔种吃得干干净净。 ;天哪，易云嫦惊呼：;它被吃掉了。 ;呵呵，对我来说，外来的落单魔种可是极好的营养补品。 易云嫦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广覆问她：;现在知道它们从哪来的吗？ ;古战场？ ;没错，这是从古战场上被人带来的魔种。就是这些魔种能使人尸变，变成‘怨不归’那种怪物。 易云嫦呼吸一窒。;古希道为什么会带着这种东西跑来跑去？ ;你知道大自然的植物如何传播自己的种子出去吗？被动物吃掉，然后随着排泄物落在远处；壳上长了钩刺，附着在动物的皮毛上，被带到远方后因缘自然脱落，钻入土里。对古战场上的魔种而言，正常人就是传播载体。依附于四处游走的人，就能扩大扩散面积。等机会到了，自然会生根发芽，然后衍生出新的魔物。因果循环，生生不息。 易云嫦便想起了联合部队有名的铁律：非特殊情况，古战场上的人不得踏入外围世界。她稍作联想，便感到自己快被可怕的事实击倒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过是宿主寄生的关系，有什么大不了的。广覆无所谓地说，;幸亏现在是灵气末法时代，魔种也活跃不起来了。在两万年前，谁如果被感染了魔种，就如同普通人感染了瘟疫一样可怕。根本没有有效救治的方法，唯有一死才能解脱。或者被吸入魔渊，永生永世都无法离开那个牢笼。 易云嫦心念一动。;被怨不归控制变成行尸的人，其实就是堕落成魔？ 广覆轻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如果古希道成了古战场魔种的宿主，并且还在不断散发这种病毒，那他和他身边的人，岂不都会变成行尸？ ;不会。变成行尸必须激活依附在魂体上的魔种才行。人身上带着那么多细菌寄生虫，可是哪种细菌和寄生虫会疯狂反噬宿主致其死亡？细菌和寄生虫凭本能与宿主共生，直到宿主体力不支自行衰亡为止。现在的魔种生存之道也温和多了，要使它们变得疯狂起来，必须具备一些触发条件。 广覆说得条条是道。 ;第一，咬伤。虽然我很怀疑这个触发条件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伪装诱因。古战场魔种看上去凶性十足，其实它们的攻击力很低。 ;第二，就是你曾经猜到的谜底了……怨不归。我们可以把怨不归理解为一种意念。只有这个意念变得十分强烈，才能激活古战场魔种的攻击性。 易云嫦点头。;您知道的真多。 ;当然了，毕竟我已经活了……知道得真多的广覆肉眼可见地掰手指，;我已经活了两万多年了。 ;喂易狗，古希道伸手在她眼前晃晃。;你没傻吧？ 易云嫦的灵识从识海里抽出来，她拍开古希道的手指，古怪地打量他。说来真奇怪，广覆身上不断地散发出大量的魔种，古希道身上却几乎看不见魔种飘出来。如果不是广覆指给她看，她一定不会相信古希道身上附带着外来魔种。 魔种啊，多么可怕的东西。 ;好气哦……这时，拉长了尾调的小孩声音轻轻飘进他们耳朵。 三个人同时望过去。 小古希道一脸阴郁地站在前方，古战场魔种正从他身体里一颗接一颗，徐徐飘散出来。 易云嫦心跳加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0章 小古希道站在面前，身体里持续飘散出深黑色魔种。那些魔种也只是幻象，飘散没多久就消失了。真正的古战场魔偶尔会从隔壁真人身上飘出来。但是出现一枚魔种，四周的广覆魔种便一拥而上，飞快地分食殆尽。 广覆感慨说：;哎呀，难怪之前没有发现它们，原来是不够吃啊。几颗小小的浅灰色魔种飘过来，蹭了蹭他那副不真实的半透明尊容，他拿手指点了点它们，轻骂一声：;小调皮！ 四周影影绰绰出现了许多模糊不清的虚影，声浪也愈发大声，渐渐到了不用灵觉也能听见的程度。 虢首封狐疑地问：;什么声音？ 起初是几个短促的气音，然后变成了;可能、;是吧、;也……听了个开头，古希道已经脸色大变，慌得一匹。他心烦意乱地左右观察，忽然眼睛一亮。;快看，快看！他指着侧手边突然出现的一条过道。 嗯？过道？ 视野突然间开阔起来，右手边突然开辟出一条没见过的廊道。暖洋洋的日光从镶有长尾冠翎、振翅飞翔的鸟纹玻璃窗中间透过来，在橘红色暗纹的木质地板上碎了一地。一路穿透一路铺洒，终点是两扇半圆的虚掩的门，好像在诱惑着人推开它们似的。 易云嫦：呵呵。 虢首封：;…… 古希道：;这条过道出现得非常古怪，我们过去看看？说着他率先迈步往那边走过去。 虢首封一把拉住他：;急什么？ 古希道有苦说不出：急啊，怎么不急？再不快点离开这儿，就…… 易云嫦指了指前面，打手语：;这里是阴阳道家。 虢首封：;阴阳道家？ 古希道的心脏差点直顶天灵盖。 易云嫦：;嗯，是他们家的迎宾大厅。我记得。 虢首封眯了眯眼：;你来过？ 易云嫦点点头。 古希道见她点头，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 阴阳道氏和他们的本宅，在夔地已有千年历史。不管如何变来变去，入门后第一个迎宾正厅的格局从未变过。 大门敞开，迎面是一道花纹繁复的花梨木半旋转楼梯。一只硕大的振翅火鸟铺在地板上，作鸣飞状，拖着长长的尾巴一路铺向楼梯间。楼梯间中央镶嵌一面落地黑白双色玻璃窗。上面描绘着左男右女、一白一黑两个执权杖对峙而立的神邸。透过他们微微翕开的黑白双色翅膀、因为祈祷而低垂的下颌，阳光穿透过来的时候，在玻璃面上泛澜出五彩斑斓的光晕。 而被古希道寄予厚望的莫名廊道，也在这座建筑里。不过它本应该在二楼，而不是出现在一楼。 那是通往阴阳道氏小议事厅的过道。 伴着小议事厅，旁边还应该有一道小门，是阴阳道氏大家长日常处理工作的地方。 无论是议事厅，还是家长的办公室，易云嫦都很熟悉。五年前，吞口氏带着她往返穿梭了好几次。 有时候，吞口氏需要和阴阳道氏密谈，就会把易云嫦独自留在过道稍候。正这么想的时候，一个画面突然滑过她的脑海：小议事厅的大门打开又合拢，她隐约看见里面站着一个双拳紧攥，眼睛通红的小男孩。阴阳道氏的族长在旁边按住他的双肩，与他共同面对气焰十足的吞口氏。 虢首封也对这条廊道有些眼熟，他冷笑：;过道？ 古希道硬着头皮说：;不如我们过去看看，或许能找到这个幻境出现的原因？ ;原因就在这里吧。虢首封环顾四周起起伏伏的幻影们。 古希道强忍着才没有擦额头闪光发亮的汗珠：;也、也许不，不一定。 易云嫦拍一拍虢首封的肩膀，指指古希道，然后飞快地比划了一串手语，把刚刚见过的画面简单的描绘出来，还补上了自己的总结：他一定是心虚了，一定是想起了叙。 古希道有不详的预感，向虢首封求证：;她说什么了？ 虢首封失笑，低头把脸敷在她头顶上。接着，他听见一声轻轻的;哎哟！ 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虢首封的感应力象开闸的山洪般陡然放开，又象是嗅到血味的鲨鱼激动地滚向四面八方。然而除了那声急速收音的;哎哟之外，他便再也没感应到其它的存在源。 陌生人的气息消失了，就象墓地岛上突然消失的何贞姑与何济世。 这儿潜伏着一个高手。 虢首封心头微凛。他知道有一个人可以搅乱他的感应力……姬覆。姬覆号称灵界第一高手，号称万年难得一见的天纵奇才。可是这个天才也有致命缺点，因为身体原因，姬覆已经连续二十年没有离开过夔地沙市。他大半操作都是远程操作。 姬覆不可能在这里。那就意味着，虢首封不仅知道对方实力堪比姬覆，但连对方是敌是友都无法确认。或者这个能完美隐匿自己的人，就是他正在寻找的幻阵阵主。对方为什么突然露出了狐狸尾巴？虢首封保持着埋脸的姿势，细细回忆。 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冒出来，立刻被他打散，心慌之中他抬头看向古希道：;老实交代，你这次又做过什么坏事？ 古希道：;我冤枉！ ;你那一脸心虚的表情都被人看出来了，你还狡辩什么？ 易云嫦点头。 古希道总算明白易狗刚比划什么了……她在告、黑、状！ 古希道瞪着易狗：;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心虚了？ 易云嫦：双眼！ ;我不就是以前绊你两次腿，丢你三次书，泼你一次冷水吗？你至于这么、这么、这么……疑心生暗鬼吗？ 易云嫦鄙夷地望着他。 古希道搔搔后脑勺，呲牙咧嘴地说：;破幻境儿是决定给我杠上了吧？什么事都给我揭出来？好吧，还有一件事我做过！ 古希道拍着胸脯，一副;大丈夫敢作敢当的表情。;我还说过很多有关你的坏话！ 易云嫦：;……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儿？！ 虢首封纠正：;是谣言。他顿悟中掺杂着不详的预兆。 ;行行行，谣言就谣言。古希道认了，破罐子破摔地一摊手，大笑三声：;谣言如何在幻境体现？啊？就象这样嗡嗡嗡吗？ 四周声浪一波胜过一波，含糊、模糊，毫无杀伤力。 谣言和动作片不同。幻境最能有效展示出来的是视觉效果。声音若是叠在一起，就象现在这样，嗡嗡嗡、嗡嗡嗡，根本听不出来。古希道暗想：别说幻境多厉害多厉害的，这不也翻船了？ 他正庆幸，忽然眼角一个小女孩从议事厅方向冲过来。他定睛一看，小女孩无眼无鼻，细瓷一样光洁的面庞上只有一张殷红的嘴。一路跑来，脚下践踏出一片又一片大范围扩散开来的水纹。 什么鬼？ 古希道吃惊地看着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1章 只有嘴的小女孩附在小古希道耳旁，说话象带了扩音器似的：;明明是易家嫡系，却赖在吞口家长住，臭不要脸！ 虢首封和易云嫦：;……真，特么的，简洁明了。 真正的古希道还来不及解释，就见小古希道跟着重复了一句：;嗯，臭不要脸！ 古希道啪一巴掌糊自己脸上：啊，脸疼，脸真的好疼。 广覆潜在识海里笑出一串咕噜噜气泡：;梦魇之境是最适合玩人的幻境。 梦魇幻境？ 易云嫦觉得古希道挺不容易：才多大年纪，就没做过什么美梦。 阴阳道氏的迎宾大厅明明是极宽敞的一个大厅，现在却被幻影挤得满满当当。这些幻影或灰或黑，都呈半透明质地，三个一堆，五个成群，阳光从;他们身上穿刺过去，;他们就散若浮尘。 起雾了。浓雾挟着千军万马之势滚滚涌来，一直漫延到十步开外。十步以外的地方，包括幻影一起被裹在其中，看不真切。嗡鸣声如波浪般起伏。仔细听，;易吞口氏、;易吞口的响个不停。 ;明明是易氏，却不敢回易家，真可怜。 这声装模作样的叹息激得虢首封眼皮微跳。他看向易云嫦。 易云嫦也露出诧异的表情。 易云嫦直接打量古希道，后者意图装镇定的脸上露出些许端倪。易云嫦气不打一块出，她拍过虢首封的肩膀示意他做翻译后，便比划问：;你到底说了我多少坏话？以至于在一场幻境之中也心虚得想耍滑头的程度？ 古希道贼眼四处遛跶，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易狗。 无需他解释，四周到处都是嗡嗡的哄鸣声就可以指证他。 ;也是。易家内斗出了名的厉害，她一个无父无母庇护的孤儿…… ;她亲爷爷不是易氏家长？ ;哈哈哈，亲爷爷自己就是内斗上位，上位之后把当初的嫡系分派的分派，暗杀的暗杀，摧残得一个不剩。现在遇上自己手下不成器的招商系，你指望他守着易吞口氏这种吃里扒外的小辈？指不定第一个想灭了她的就是她亲爷爷。 四周爆出嘻嘻哈哈的笑声。 易云嫦深吸一口气，脸上尽是忍耐的表情。 提到易氏家长，她脑海里就滑过一张苍老，满是菊花纹络的面孔。那个老人脸上不见一丝亲情，看着她的时候，眼神也是超然上帝视角的冷漠。易云嫦只会看穿他眼里评估与取舍的意味，于易氏而言，她就是一枚可用或是不可用的棋子。 远远比不上吞口氏给予她的亲情。 ;听说她父母出事后，易家还是把她要回去了。结果半夜三更，她差点被易萍活活掐死。 ;易萍？ ;听谁说的？ ;哼哼。 ;易萍不是她亲姑吗？ ;后来怎么活的？ ;吞口氏救了她。 ;哈？！一群人惊叹。 说故事的小姑娘无眼无鼻，手指抵在唇间做了个噤声动作，小声道：;吞口氏偷偷潜伏在易吞口氏身边。等易萍半夜进了育婴房，想把她掐死时，吞口氏就现身了。 ;哇，劲爆！那易萍怎么说？ 小古希道被幻影们团在中间，耳朵竖得笔直静静听着。他眼睛眨也不眨望着无面女，随着殷红嘴唇吐出带翼的话，他的耳朵也能跟着一抽一抽的动。 ;奇怪，古希道说，;这个女孩子看着真的眼熟，我感觉她应该有脸啊。怎么就看不见她的眼睛鼻子呢？ 无面女说：;还能说什么？痛哭流涕地忏悔啊……虽然是哥哥唯一的女儿，可是一看见她的脸就想到她母亲怎么连累了大哥，心里又爱又恨，这才一气之下走过来，想掐死她。吞口氏就用这事做伐，当天晚上就把易家唯一的嫡系继承人抱走了。 古希道小心翼翼地问：;这事是真的吗？ 易云嫦不予置评。 ;你真的差点被亲姑姑掐死，真的是被吞口氏连夜抱走才侥幸活下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长居吞口家的事实属性就变得大不一样了。不得不住，和自愿长住完全是两回事。 无面女说完了故事，笑嘻嘻地退出人群，退入浓雾之中。她被浓雾吞噬之前，面孔朝着真三人组这边。虽然没有眼睛，三个人好像都收到了她意味深长的目光。 ;真奇怪，就是想不起她是谁。古希道挠心挠肝地想着，抓破脑袋都回忆不起来。 虢首封冷冷地阻止他徒劳之举：;也许是有人阻止你回忆起这个女孩。 ;啊？为什么？ 虢首封看着他：;可能是有意为之，也可能是无意为之。 古希道苦哈哈地说：;夜三哥，谜题够多的了，您就别再加量了，好吗？ 幻影们来来、去去。唯一没有中断的，便是充塞了整个大厅的嗡鸣声。 小古希道走到刚刚出现的小易云嫦身边，自以为狂炫酷霸拽地甩头说：;你神气个什么劲？还不是和我一样寄人篱人？ 古希道立刻跳起来，指着那个明显;违规的小屁孩：;不可能，这是假的。我从来没说过这句话。绝对不是我！ ;哎呀哎呀，易云嫦脑子里的小人儿也叫出声，;操作失误，操作失误。太久没有精细操作幻阵了，竟然出现了纰漏。不可原谅！至于最后说的;不可原谅，是不原谅自己，还是不原谅指出错误的古希道，那就真不知道了。 易云嫦觉得心好累。 那个狂炫酷霸拽的小男孩渐渐抽条、拉宽，变成了个壮如牛的少年。因为急速改变的原因，他五官扭曲，看不清面目。 ;寄居的滋味怎么样？不好受吧？不如和我一起住，如何？那个少年的声线也很模糊。 易云嫦听着心头一动。同时，一股不舒服的感觉从胃部涌上来。 这个声音，这个姿势……正从久远积封的尘土落叶中尽力扒拉出来。 易云嫦一阵头晕，不由得靠在虢首封身上。 ;怎么了？ 她看上去很难受。 一切都该归咎于古希道！ 古希道接收到虢三责难的眼神，瞬间觉得有些话不吐不快：;对不起啊，易狗。其实当年我也不是故意要针对你。就刚来阴阳道氏家，听说夔地有个小孩和我境遇差不多，同样是有家归不得，只能寄居在外。比我更惨的是，门第观念极重的圈子里，她受尽了众人奚落。 ;我当时真的想和你搞好关系。 易云嫦：;这就是你‘搞好关系’的举措？ 古希道委屈：;能怪我吗？你根本就不搭理我。我几次三番在你面前晃，都没在你心里留下印象。每次每次，心想这下你总该记得我了吧？结果你压根就没认出来！ 易云嫦无语。 ;我也不想这么做……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古希道说，;谁知道事情发展到后面，越来越歪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2章 这个时候，幻境还孱弱得象一株刚刚破土而颤巍的幼苗，根本体现不出后来张牙舞爪的凶性。 易云嫦还能游刃有余地表示：;我和你根本不同。她停下手势，仔细回想，才再度愤愤地比划：;你根本没有介绍过自己。我不知道你是谁，更不可能知道你姓古。 如今;古可是个大姓。古战场古氏，随便提提都能让人面容一肃。 古希道也涨红了脸：;我推过你，丢过书，绊过脚……你那些所谓的好朋友都认得我。一见我靠近，就会给我让道。你何止是不认识我，连我靠见你，你都没看见！还有你那个外祖母……都专程带着你来阴阳道氏告状，说我欺负你，你还能一点印象也没有？！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说得易云嫦愣住，旋即，她气急败坏地比划，非要虢首封翻译给古希道：;你一个熊孩子使坏，不认识你还怪我咯？ 古希道哈哈哈大笑三声，直到虢首封丢给他一眼刀，他才老实垂下头：;对不起，我错了。撩拨易狗，收到警告，低头认错……一套连环动作几乎成了他目前的习惯。 虢首封分明感到不对劲。 他见过易云嫦和朋友一起游玩的场面。花团锦簇的一群。怎么可能会到了明知有人使坏，还特别给使坏人悄悄让道的程度？ 除非有人暗中指使。 还有吞口氏去阴阳道家告状。小孩子欺负小孩子，被大人插手管教，不该两孩子面对面的道歉、混脸熟？怎么会出现两个人多年不相识的情况？ 除非有人从中作梗。 易云嫦就象被人圈养在透明的宝塔中，塔周围百花四季常开不败，景色秀丽非凡。可是她和这些花色始终隔有一道透明水晶墙，看得见，摸不着。最终把她孤立在人群里。 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流言象看不见的飞魅，在阴阳道氏的大厅里飞来飞去。 易云嫦问：;我没认出你是我不对。可你怎么把这些流言都记在心里，还把它们变成自己的恶梦了？现在好了，不但成功恶心到自己，还成功恶心到别人。 古希道却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这是恶梦？ 呃？！易云嫦卡顿。 古希道又说：;这确实是恶梦。以前我天天被这个梦吓醒。先申明，因为是梦，所以有些话肯定不能当真……你那什么表情！到底有虢首封镇场，古希道不好挠花她的脸。他只得忍气吞声地又问了一遍：;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以前入过我的梦？ 有些异能者确实能入梦，并操作梦境。 虢首封：;是啊，我也好奇。 易云嫦额角沁出一点冷汗。她气过头，不知不觉把广覆告知的事情漏出口风。再对上虢首封探究的眼神，她忍不住汗流浃背。 ;需要我救场吗？广覆问她。 易云嫦暗中喝斥：;你闭嘴！都怪你！ 四周嗡嗡飞响的流言中突然窜高一个激昂笑声：;那她也不能赖在吞口家吧？这让吞口氏怎么想？易家怎么想？ 声音震得空间簌簌发抖。 浮尘里各种幻影纷纷点头。 ;的确，她到底想姓易，还是姓吞口？ 古希道忐忑地望着她，又听见小时候的自己得意洋洋地添油加醋：;说不定她两个姓都想要呢？ 大厅里死寂片刻，忽然爆发出一片大笑。 ;哈哈哈！ 笑声象波浪起伏，荡漾着。 易云嫦沉下脸。 古希道唉声叹气：;我知道多说多错，可是我……对不起！他在外围世界生活七八年后，平日来往的又都是世家贵阀，总算明白了一些隐讳禁忌。其中之一，便是;双冠姓。 在整个灵界漫长的历史里，冠双姓的人寥寥无几。就几个;双冠姓，都是出了名的狠角色，终生甚至是死后，都因为冠双姓而让人诟病。 世家贵阀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联姻是造成这种局面的根本原因之一。但他们对单姓氏的盲目推崇，就如同古灵界对;种族、对;纯种概念的尊崇。对双冠姓的鄙夷，则来自于古灵界对;混血概念的轻视。 一个世家贵阀的子弟，尤其是嫡系出身的子弟，如果在拥有父姓的基础上，又被冠以母姓或其他姓氏，只会让人猜忌：;他想干什么？ 那句;她到底想姓易，还是姓吞口？其实是在暗问易云嫦;到底想做易家的继承者，还是吞口家的继承者。 如果一个姓氏代表一个继承权，那么双姓就代表了双继承权。别说易家容忍不了，就连吞口家里里外外几百个姓吞口的也无法容忍一个外姓来插足继承权争夺仗。 ;双冠姓，又引申为贪心不足，专指那些忘根忘本，忘记自己是谁的人。 不论是;易吞口还是;吞口易，两家合并一处，消失的是两个小家，却会诞生一个大家族。这样一来，原本盯着自家首位的人不开心了，连外面看热闹的人也不开心了。自家唾手可得的东西没有了，谁开心？没热闹可看，竞争资源的时候还多了一个强敌，谁开心？ 一想到双冠姓，总会不由自主地让人联想起夔地第一大贵阀……周氏。 现在易吞口氏明显要模仿周氏，不得不让人心生警惕。 于是双冠姓的谣言压了又起，起了又压，沸沸扬扬，喧哗不止。 散布这些谣言的人其心可诛。明知谣言不实还刻意哄笑的人，其心思之歹毒更让人恶心想吐。 虢首封下颌线绷得笔直，没有出声。易云嫦心有所感，忽地抬头看他，他这才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我在。 易云嫦心头一暖。她拍拍他的肩膀，打出一串;无碍的手语，请他翻译给古希道。 ;已经过去的事，再怪你有什么用？虢首封慢吞吞地说，古希道头垂得更低了。 易云嫦：;？我不是这么说的。 虢首封的口语和她的手语有一点微妙的差异。 一点差异造成了截然相反的意思……原本易云嫦想表述的是;算啦，我不追究；可是从虢首封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你等着。 易云嫦不明白他想干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3章 虢首封：;看在你诚心认错的份上，我教你一个道歉的好办法。 易云嫦：;？不就是说个对不起？ 古希道：;？同上。 虢首封板脸：;对不起有用，还要公家做什么？ 古希道羞愧地低下头。 虢首封：;从今往后你只能说她好话。见人就要夸她温柔善良，体贴入微，美丽大方，贤良淑德……虢首封词穷，虎着脸严肃道：;其他的赞美词你自己想。 整个幻境里的嗡嗡声都瞬间停了一息。 古希道傻眼地望着虢首封。 虢首封两指一并，指向他：;我会盯着你夸。 率先爆发笑声的，是广覆。随后易云嫦回过神，一巴掌拍在虢首封肩膀上，手语都在打结：不不不不不要！ 古希道捂住没眼看的双眼：;夜三哥！ 虢首封冷血无情严酷苛刻地盯着他：;干不干？ ;干！古希道咬牙，表情坚定。;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能把她夸成天下地上绝无仅有的花。就算是狗尾巴花也是花！ 易云嫦：;……感觉还不如不夸。 虢首封很满意。 古希道还指天发誓：;保证不让夜三哥失望。 ;不是让我失望。 ;对，不让易狗失望。 易云嫦想：你还没夸，我就彻底凉透了心。 虢首封伸手在她头顶重重一揉，小奶狗狗头习惯性在他的手掌下蹭了蹭。 流言蜚语里的攻击似乎也变弱了，听起来，只有一点点隔靴搔痒的效果。 ;她怎么还不回易家？ ;回去送死？ ;吞口氏把她养护得这么良善可欺，我反而觉得更加居心叵测。要一个这么善良柔弱的继承者有什么用？等着她管家不善，被其他贵阀联手除名吗？ ;哎呀，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说不定教养出来，是为了把她重新塞回易家呢？ ;这就是所谓的养刁一个女儿，嫁给自己的仇家？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充满了恶意的笑声。 易云嫦小脸涨红。 ;这个梦境可真够粗糙的。虢首封说。 古希道苦巴脸：;只是个恶梦而已，如果精致的话，可就够让我受的了。还是粗糙些比较好，夜三哥你要求不要太高，行不行？ 虽然古希道一再强调这是他的恶梦。不过有了上一轮幻境打基础，虢首封和易云嫦不由对视一眼，彼此眼里有相同的担忧：大招又放在最后？ ;吞口氏想庇护她到什么时候？ ;难不成真要落实她的双姓？ ;双姓无所谓。就是把整个吞口氏送给她做嫁妆也无所谓。可是助她掌管易家？这可能吗？易家那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伙，会容忍一只连牙都没长齐的丧家之犬在他们头上撒野？ ;等她牙长齐就行了。有人煽风点火地说。 另一个人切声：;如果是我，我先拔了她的牙和爪子。 ;呵，这种事，易家早就做过了。 一时间，幻境里所有起起伏伏的浮尘影像都望向中央出声的;人。 又是一个无面女。 虢首封皱眉，他发现无面女频繁出现，有时候看似是在维护易云嫦，实则把损害易云嫦声誉的谣言风浪推到一个新高度。 无面女问：;没有人知道吗？易吞口可不是天生的哑巴。 ;咦？ ;不是天生？ 众人面面相觑。 ;是毒哑的。 幻影慢慢集拢过去，就象水向低洼流，汇集到无面女身旁。连小古希道也走了过去，满脸好奇地仰望着她。 ;易家与吞口家争夺抚养权，甚至闹到了地主面前，因为当年易萍掐脖子的事举众皆知，所以地主也不同意由易家抚养易云嫦。眼看她冠着易姓却变成了吞口家的继承者，易家家长就下了狠心，索性暗杀以绝后患！ 围观群众面面相觑。谁也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可是易家存续近一千年以来，什么样的坏事没做过？家长亲自下令暗杀一个嫡系继承人，实在算不上什么出挑的事。 ;是什么样的暗杀？ 无面女沉吟了一会，低声说：;蛋糕。 ;蛋糕？ ;等她过生日的时候，把毒粉混合在生日蛋糕里，易氏亲自喂她吃。 四周人倒抽了一口凉气。有人说：;太可怕了！ ;可不是？无面女得意洋洋地回答，;易云嫦身边不离人。即使吞口氏没有陪着她，也总有一批年龄差不多大一些的孩子陪着她。这些孩子可不仅仅是陪着她玩乐和读书，必要的时候还要给她挡异能、暗杀。 ;当然也包括试毒。 ;可是易氏亲自动手，这一点谁也想得到？ ;还是有人发现了蹊跷……吞口佳容，谁还记得这个人？ 易云嫦愣住。 ;易氏刚喂了一口蛋糕，吞口佳容就冲过来把蛋糕抢走了。扭打中，她塞了自己一嘴蛋糕，立刻七窍流血的倒在地上了。 幻影们互望，终于有人说：;既然蛋糕有毒，易吞口为什么还要吃？ ;吞口佳容塞一嘴马上就毒发身亡，她先吃的一口，难道还毒发在后？ ;我记得吞口佳容好像是她小时候的一个陪玩，地位并不高。她怎么敢抢易吞口的蛋糕吃？就算吞口家再位序不清，也不至于轮到她去抢蛋糕吃吧？扭打？听起来太假了。 无面女：;可事实就是如此啊。吞口佳容死了，易氏被当场抓获，百辩不清。然后她毒发，抢救回来一个哑巴。 ;不信，你们去问问易吞口，看她还记不记得吞口佳容？我敢打赌，她到死也不会忘记这个名字。 又有人笑嘻嘻地问：;这算不算典型的‘君因我而死’？ 有没有人真的去向易云嫦求证，虢首封不知道，但他低下头看见易云嫦凝固的表情时，忍不住感到心疼。 幻影们炸了锅似的喧闹起来。 正义之士怒骂易氏不要脸。有少部份人保持了沉默。还有一些亲近易氏的，则反骂吞口氏不要脸，为了给易氏身上泼脏水，先封了易狗的声音再污蔑易氏暗杀幼子。 混乱中，虢首封清清楚楚听见叠音。 ;杀了她。 他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在狂乱的幻影堆里奋力急追，很快就追上一个唯一与人流逆行的女人背影。她高挑干瘦，穿一袭灰黑曳地长裙，头发在脑后绾得死紧，另有两缕垂发在耳边卷曲摇荡。这人逆行而上出了人群，忽然一分为二。残影一半往左，一半往右，在阳光直射下瞬间分崩离析，化为一团团袅袅上升的闪光浮尘。 在她们消失的地方，从浓雾中走出一个十二、三岁长发卷鬃的女孩。头上扎大红色大蝴蝶结，丢下怀里半身高的洋娃娃后，不怀好意地走向渐渐聚拢的幻影。 所有幻影集拢的中心，小古希道正与人大声争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4章 易云嫦看见大红蝴蝶结时，也是微微一惊：怎么还有她？ 易胜男，从勿知乡分家提上来的孩子，和易云嫦同辈，排名十一，因此又叫;易十一。她头上常常扎着一个夸张的大红色蝴蝶结，左眼眼角缀着颗米粒大小的泪痣。易家人不喜欢易云嫦，易胜男是少数几个特别敌视易云嫦的人。 这女孩在沙市只呆了半年。可见她太会闹腾了，连易家也吃不消，半年后又把人原封不动退回原地。 易胜男挤到小古希道身旁。古希道正和人争论易云嫦的是非，她听了一会，哧笑，表情狂傲地睨着圈子里一张张表情不太愉快的脸：;易云嫦算什么好东西？那就是个害人精。 小古希道当即转移视线，定定地盯着她：;你说什么？ ;知道她父母怎么死的吗？ ;是意外。 ;车祸啦。 ;是…… 小孩子懂什么？一时间七嘴八舌，吵得不可开交。 易胜男宣布：;不，是她杀的。 空气陡然一静。 古希道在窒息般的安静气氛中竖眉，几乎就要拿出熊孩子作天作地的本事朝易胜男发作。无面女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凑到他耳边悄悄介绍说：;这位是刚提上本家来的‘易姓女’。 声音再小，放在死寂死寂的环境中也象雷鸣般不可忽视。;易姓女三个字吐出来，立刻引起一阵轻笑。 易胜男尴尬地红了脸。 古希道又困惑了。还是无面女附在他耳边……每次都是这样，用耳语的姿势说着扩过音的话……无面女细细介绍了一番;易姓女的典故。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易胜男更是一脸又羞又恨的表情。 如果;双冠姓让世家贵阀感到不快，;易姓女则让他们觉得好笑。 世家贵阀的新生率极低。尽管精心养育，嫡系子弟的数量依然少得出奇。解决问题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对内招揽分家里潜资出众的新生代，另一种则是对外招纳能人异士。而易家想法尤其清奇，他们从分家选来大量资容出众的;易姓女，用来和其他世家贵阀联姻。可惜联姻效果并不好。 世家贵阀对易氏非常忌惮。易氏从最初的排名十四一跃成为排名第六，;易姓女功不可没。她们天生带着一股狼性，让人不得不怕。成功的易姓女无人敢于耻笑，而没成功的易姓女则加料成为圈子里的笑柄。 易胜男刚来沙市不久，被众人哂笑得慌张失措，她愈发急迫地把话题往易云嫦头上兜：;她可是实打实地谋杀过父母。 最后一点哄笑抬杠的声音也被她绘声绘色的描述给压没了。 易云嫦咬着下唇，死死瞪着幻影中得意洋洋的易胜男。吞口家与易家反目成仇十几年，她夹在中间做夹心饼干里的夹心馅料。吞口氏对她还多有维护，但易氏则不同了。她知道易氏前几年没少造她的谣，却从未想到易胜男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刚刚从分家提拔入本家，就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用一个莫须有的事，来诋毁她的声誉。 她咬得冰凉的嘴唇边有一点点温暖来回摩挲着。 易云嫦抬头，是虢首封正在替她擦嘴皮。虢首封轻声劝：;别咬，再咬要破皮了。 易云嫦眼眶蓦地一酸，她连比带划，手速极快：;我没有！我没杀人。更没有杀父杀母。 虢首封毫不犹豫地点头：;你当然没杀人。他目光坦荡，耀如星子，眸光里只有怜惜，没有一丁点质疑的阴霾。有一个人能无所保留地信任自己，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易云嫦笑着松开嘴，任虢首封替她揩去嘴皮上残留的痛痕。 不远处，幻影们都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以前就有过;易吞口杀父杀母的谣言。可是这个谣言触及了世家贵阀的隐讳，立即遭遇封杀。这么多年来，除了易胜男凭着一股蛮气四处宣扬外，谁也不敢公开谈论这件事。 易十一滔滔不绝说了半天，总算察觉到周围气场不对劲，她有些狼狈地环顾，并问：;你们不信？ 小古希道：;不信。这就是造谣。你们易家不能从毒蛋糕事件上脱身，就造个更大的、更劲爆的谣来污蔑她吗？她姓易啊，是你们易家的嫡系。 小姑娘眼中闪过一抹怨毒。 易云嫦差点为古希道鼓掌。 小古希道摇头晃脑地说：;造什么谣不好，偏偏造谣谋杀父母。这种谣言能随便造吗？你是不是傻？乱说话，迟早天收。 易十一完全没有被人嫌弃的自觉，她还在尖叫：;这是真的。易家每个人都知道……她第一次觉醒异能就害死了易家下一任家长！ 全场皆惊。 易云嫦：我，有异能？！ 别人：她，废物也有异能？！ 确实，高阶攻击系异能觉醒时如果没做好防备，会出现伤人事件。但杀人？ 有人迟疑地问：;易峰叔叔什么时候死的？ 易峰，易云嫦的父亲，同时也是易家认定的第十一代家主。他的异能资质极佳，性格也好，是整个世家贵阀圈里人人看好的下一任易家家主。连地主都感叹，易家如果交到易峰手上，必定会有不一样的光彩。 可惜，一场意外车祸终结了一切。 另外有人说：;时间对不上。 ;易云嫦父母在她满月那一天去世的。是车祸、意外。 大家朝那人望过去，高高壮壮，浑身洋溢着初生牛犊的气息。那人说：;我父亲是当年公家委派的现场鉴定师，多次鉴定都确认是意外。呵呵，她当时才多大？连话都不会说，手和脚都被安全带绑着，怎么觉醒异能？你们试试？ 说这话的是左家少年。他一句话能抵得过易胜男一百句谣言。 易胜男当场脸色雪白，露出恐怖的表情死死瞪着左家的少年。 贵阀中排名第五的左氏有三项固定异能，其中一项小异能;魂溯是低阶辅助系异能，可以捕捉虚空;魂息，重现死者生前最后一幕场景。左家因此而出名，魂溯异能者通常是公家聘请的;现场鉴定师，他们鉴定现场的结论极具权威性，连地主和最高深莫测的异能者都无法置疑。 既然左家都开口了，易云嫦父母双亡就只会是意外。 易胜男辛辛苦苦造了多日的谣，瞬间不攻自破。她恨那个少年恨得要死。 偏偏那少年当着众人的面还在挑衅她：;怎么？就让你这种易姓女胡说八道，还不准别人说公道话啦？谁惯的你？你有什么资格在我们面前大放厥词？啊？ 态度嚣张、狂妄、开口闭口就是易姓女，惯，资格……种种因素揉合在一起，成了易胜男眼眶里的那一抹散不去的腥红色。她咬牙切齿地低吠：;你、找死！ 左家少年：;哈、哈、哈！我怕你哟？ 众人哄笑，气氛又缓和下来。 既然左家都有人替易云嫦作保，那么易胜男的话就全成狗屁。不然，一个满月婴儿就能觉醒异能，还能轻易双杀灵界两位异能大佬，这件事足够让灵界恐慌几百年，堪比一次小尸潮爆发。 ;可她是事故中唯一的生还者。易十一犹不死心地嚎叫。 人圈外传来一声轻笑。 ;这位小姐的意思，是指刚刚满月，连话都不会说的婴儿可能有违常理成为异能者？不仅成了异能者，还天性扭曲，非要杀了父母来博取众人怜悯？ ;如果你说的这些都是事实…… ;那不是人，是魔。 大家纷纷朝声源望去。 只见一个异域风情的古装少年，凤瞳含笑地望着这边。他身后跟着两排毕恭毕敬的西装男女，全长着一副精明干练的脸。和这边古希道领头的纨绔少年团截然相反，以凤瞳少年为首，每个人从骨子里都透出高人一截的精英味。 人群里立马传出几声轻呼、几声抽气。很多人不由自主地弯腰，低头，犹如百鸟朝凤般朝向那少年。 ;这是谁？ 古希道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好半晌没出声，等回过神来，他声音都低下去八度：;那是阴阳道家的太子爷，阴阳祁峰。 ;阴阳祁峰四个字脱口而出，冥冥中仿佛被一缕丝线勾引，张开翅膀悠扬飘飞出去。穿过漆黑夜色、森严山谷，抵达繁华人间、不夜之城。天上的星星与地上的灯火交相辉映，那长了翅膀的音线是三千尺瀑布飞溅出来的水滴，自高空一跃而下，闪过无数霓虹彩灯，红男绿女，钻入一个僻静幽暗的角落，在那曲指掐算的玉指上细细一绕。 凤瞳微微睁开。 隐在暗色里的人终于轻笑出声：;总算找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5章 异能源于血脉，有潜伏和觉醒两个阶段。只有心智通窍，能概括是非的时候，异能才会慢慢觉醒并展现出来。最早七、八岁，最迟七老八十，也有很多人一辈子身怀宝藏不得山门入，只能借血脉传承传给下一代，或者下下一代不止。 数代人隐匿再爆发出来的异能，威力十足。虢首封祖上全是普通人，非要追溯到两万年前，才记录了一位拥有;踏空的老祖宗。那位祖宗只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历史记录……一踏登空，破了不带装备径直飞天的个人纪录，随后因为缺氧和冰冻，从高空坠落，把自己砸死了。 异能;踏空，就是这么鸡肋。 虢首封不但没把自己摔死，还成功晋阶出;踏空刃；再往上追溯，他五岁觉醒异通的事实使他真正成为灵界异能人中的佼佼者。奈何;踏空等阶太低，不然哪里会轮到夜行者捡漏子收他入囊，早有大把大把的世家贵阀捧着钱财美人来讨好他了。 幻境里十分安静。 谁也没料到阴阳道氏的太子爷恰好在此时路过，又开口替易吞口氏说公道话。 与三大世家之一的阴阳道氏相比，易、吞口氏一个比一个不能看。三者是云泥之别。;云是阴阳道，;泥是易和吞口氏。 阴阳祁峰从小就作为家族接班人培养，还从没有在公众场合维护过别人。 众人面面相觑，流动的空气中涌动着诡谲暗流。 易胜男脸上忽青忽白。有了阴阳祁峰给易云嫦背书，易胜男这个推墙手就成了众矢之的。她环顾四周，四周全是一双双鄙视她的眼睛，没有例外。忽然间她定住了。顺着她的视线，影影绰绰中有一道格外教人眼熟的模糊身形。 虢首封眯了眯眼，一时想不起这人是谁……少年体格健壮，浓眉紧拧，目光凶狠，如果再从鼻孔里喷出白烟，简直和愤怒的公牛一模一样。 易胜男突然笑了，她说：;没想到阴阳道氏也有替易吞口说话的一天。太子爷您该不会看上易吞口了吧？也是呢，毕竟她也姓易，对吧？ 四周先是一窒，然后嗡的炸响。 虢首封一眼扫过去，只见雾里雾外，模糊的也好，清晰的也好，藏在人群里好几条幻影忽然身形一僵，光用看的都能看出他们身上的不对劲。 阴阳祁峰沉脸，幽幽地盯着易胜男。易胜男被他盯得发怵。 ;易氏，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污蔑的这个人已经被夺了易家继承权；可凤凰落魄，也比山鸡高贵。她是你们易家嫡系，身上流着和你们一样的血。你这样在外人面前不管不顾地胡说八道，易氏家长作何想法？话音刚落，全场沸腾。 这可是第一次！ 阴阳道氏竟然真的替一个贵阀女说话。偏偏不是别人，而是被讽为;易姓女、;双冠姓的的易吞口！ 四周的声浪把易胜男推到至高点，她下不了台，如同被人围攻似地的围在中央。她脸色惨白，一双眼睛亮得快要喷火。 阴阳祁峰摆了摆手，抚平了一波杂七杂八的浪潮。他带着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又从容优雅地教训小孩：;不要听风就是风，听雨就是雨。你也是从分家万里挑一选上来的好孩子，受人教唆会毁了自己前程，请好自为之。 他话里有话。哪怕是旁听者，懂些门道的人都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目光若有所思地逡巡附近。可是易胜男涉世不深，此刻的处境又注定她自顾自怜，根本不可能领悟阴阳祁峰的话中真意。 阴阳祁峰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施施然走出人们视线，他把风浪留给身后的人。 ;这家伙可真是个狠角色。虢首封长叹。 古希道面皮一抽一抽的，他说：;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只觉得他惺惺作态，现在回顾才突然发现他其实话里有话？这个幻境竟然还有修饰作用么？可以修饰过去的回忆，突显被隐藏的重点？ 虢首封瞥他一眼，说：;我看未必……也有可能是你总算长聪明了。 古希道：;……总觉得这表扬来得不是时候。 虢首封见小奶狗眼神惊诧地追着阴阳祁峰，瞬间吃味，甚至出手盖住了她的眼睛：;就这么舍不得他？眼珠子都要剜出来粘在阴阳祁峰身上了。 易云嫦仰头，一脸困惑：什么舍不得？ 虢首封稍稍好受了些：;你和他很熟吗？ 易云嫦摇头。 古希道两只眼瞪得老大地看过来。;熟？阴阳祁峰和谁都不会熟。他最熟的就是阴阳道家深藏的那面冥思墙。整个一修炼狂，每天除了变着法子提升实力，根本不会多看别人一眼。哪怕我寄居在他们家，一年都难得看见他一次。 虢首封挑眉。 古希道;啊的一声，后知后觉地想起幻境中阴阳祁峰出言力挺易狗的一幕，感觉脸又被打得;啪啪作响。他腮帮子鼓得老高，闷声承认：;刚刚……那是例外。 虢首封冷笑：;呵呵，这个例外可真凑巧。 古希道心存侥幸：;顺路嘛。 虢首封睨他：你信吗？ 古希道羞愧地低下头：自己都不信。 世家贵阀会作妖，那定然是因为有利可图；一个修炼狂会顺路说句公道话，必然是所图甚大。 直到阴阳祁峰消失，虢首封都想不通他图谋什么。 幻境里浓雾翻涌，声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听…… ;太子爷竟然替易吞口说话了？ 幻影们有模有样地三五扎堆，嘀嘀咕咕的声音此起彼伏。 ;吓了我一大跳呢。我看见他，就感觉是老鼠见到了猫，怂得不敢吱声。 ;得了吧，人家离你老远了。 谣言的主题辗转朝一个暧昧粉色的方向飘去。 ;太子爷为什么要帮她说话啊？ ;难不成真的是……？ 一阵难堪的沉默，然后恶意的笑声大过天：;哈哈哈，看来易家又要出高级易姓女了嘛。 ;阴阳道氏简直是逃不过这个魔咒。 ;啊呸。好像别家就能逃过魔咒似的。 ;啧啧啧，‘易姓女’可真有本事。 ;连地主也中过招，阴阳道氏的太子爷算什么？只要易姓女发力，还不是乖乖束手就擒？ 虢首封飞快地瞟了眼易云嫦。后者不知不觉垂下了头。从他的角度去看，只能看见她一截白天鹅曲颈般的后脖梗。 ;哈？太子爷能看上她？别傻了！ ;就凭她那副模样，也想高攀？阴家姑娘们都不够优秀吗？ ;听说前一段时间，吞口氏带着她频频拜访阴阳道家呢。如果吞口氏拿两家贵阀的资产作陪嫁，给双冠姓加易姓女的她撑腰呢？ ;凭什么？！ 诡异而压抑的气息如同毒蛇般，在幻影和雾中穿梭。 幻影们纷纷回望，望着原地不动僵如化石般的易胜男。他们的视线穿过她，落在另一个虚幻的背影上。 无数张模糊不清的面孔，发出同样冷笑。 呵呵，易姓女啊易姓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6章 ;易吞口够不要脸的，竟然用‘易姓女’的手段勾引阴阳道的太子爷！ 易云嫦目光一沉，看向正在诽谤她的少女。 十六七岁，长得娇贵举止矜持，一副名门贵女的作派。可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吐出一截黑乎乎的舌头，象蛇信子般哧溜一下吐出来，再缩回去。在场所有虚实不定的幻影都举止雍容，谈吐优雅，可是每个人都长着一条黑色蛇信子，每每开口之前先哧溜一下伸缩，然后才吐出恶毒的话。 ;她老赖在吞口家，易家不管管吗？ ;管。怎么管？就等着她哪天想通了，自己回家受死。 ;受死？ 有人在意味不明的发笑。 ;吞口氏能庇护她多久？难道还能要养她一辈子？ ;吞口家其他人能答应？ ;吞口家十位长老没有意见？ 与易家激烈内讧的情况相似，吞口家的十长老制也是制约家长权力和家族发展的大老难问题。本来应该是众人拾柴火焰高的局面，但落实在家长和长老之间，就变成了;众口难调。 易家的内讧，吞口家的长老，都是其他世家贵阀引以为戒的借鉴。 ;吞口氏又带着她去拜访阴阳道氏了。 ;啧！ 易云嫦扫视一圈，心底渐渐生出怯意。她一想到当年自己懵懂无知，跟着外祖母一次又一次地进出阴阳道家，暗地里却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就感到非常害怕。在这些人眼里，她到底成了什么？ 世家贵阀之间的关系盘根错结。虽有竞争，但更多的是表面维和与互相扶持的关系，轻易不会翻脸。如果翻脸，就必然有一方被血洗直至灭绝。两百年前，夔地有六大世家和二十贵阀。到现在，只剩下了三大世家和十六家贵阀。最上层的撕杀无声无息，又格外残忍。 一步走错，很可能连回退的余地也没有。 灵界一天一天失去灵气，太平盛世延续至今，世家贵阀之中已经弥漫出颓废没落的气味。 关于;易吞口勾引阴阳道氏继承人的谣言，是中伤易云嫦最恶毒的谎言。 阴阳道氏发怒，一根手指头就能摁死她。摁死她事小，还极有可能连累吞口家或是易家。 这些幻境里的影子，代表着易云嫦曾经生活过的世界。这儿每一个人都清楚口舌如何杀人，都明白谣言会带来怎样的厄运，可是却没有谁为她说句公道话。 蛇信吞吐，幻境里弥漫着恶毒的黑烟。一双双眼睛看戏，幸灾乐祸，冷漠围观，眼红，心思歹毒……凑成一锅，恶意满满当当地溢出来。 易云嫦眼睛红了一圈。 古希道也渐渐发现事情偏离常轨偏得多么离谱。他见易云嫦眼睛红了，心中愧疚更多。;呃，那个，怎么说呢？我、我当初是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他越声音越来越小。再往下发展，肉眼都能辨别出事态发展越来越不妙了。 古希道心惊肉跳，一边想不会这么巧吧，一边又看清了整个事件的大抵走向。他心里的凉气嗖嗖地往外冒，受到的惊吓不比易云嫦的少。 幻境杀人，谣言杀人。幻境加上谣言，简直是屠刀升级……以前是把杀猪刀，现在变成了铡龙刀。 幻境里浓烟滚滚，几乎把所有的幻境都吞噬了。三个人也被浓雾步步逼退，缩短了距离并排站着。 古希道这才明白自己刚刚是多么天真，还以为幻境只能通过视觉造成意识动荡，区区一点过耳就散的谣言根本没法表现出来。真的没办法表现？他呵呵干笑：;没、没想到这个幻境这么厉害，我、我光是听这些声音，都想吐了。何止是吐，自剜心肝肺的冲动都有，就想求;他们闭嘴。 然而那是不可能的。 ;本以为吞口氏想把她养成自家继承者。似乎不是？ ;是做‘易姓女’吧？ ;象她母亲那样？ ;继易姓女之后，又要出现吞口女了吗？ 很多很多幻影围在一起，埋头发出哧哧的笑声。 做一个垫底的贵阀继承者有什么用？劳心费力。不如眼光放亮些，挑一个排名靠前的贵阀联姻，借联姻机会为娘家争取更多资源，一样能哄抬自己和娘家的身价。易云嫦的母亲吞口婷婷，嫁入易家不就是抱有这种打算吗？干得好，不如嫁得好。 ;所以吞口氏同意独生女出嫁易氏，现在又‘同意’外孙女嫁入阴阳道氏？ ;呵，胃口越来越大。 纵使这件事、这些谣言过去了几年，易云嫦也能想像这些话飘进外祖母耳中，她老人家会如何大怒。 ;天哪，阴阳道氏送了一卡车灵石给吞口氏！ 满世界嗡嗡声陡然一寂。 易云嫦眨眨眼：灵石？她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然后有声音怯怯弱弱地起头，无比孱弱，无比笃定地盖棺定论：;还真让她给勾上了。 易云嫦宛如胸口被人射中一箭，钻心似地痛了起来。她鼻子里哼出一个气音。虢首封抓着她的胳膊往上轻轻一提，圈着她的手不动。易云嫦仰头看他，轻声说：;我没有。 虢首封没有说话，眼里也没有什么光彩。 易云嫦心里有个洞，越扩越大。她有点慌，担心幻境里过得久了，看的听的都影响了人的判断。要是他误会了什么，那该怎么办？以往，她总能从他脸上看出一点情绪，现在盯着他古井无波的眼睛，却什么讯息也读不出来。 这可不太妙哦，易云嫦。 她忍不住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我没有！ 古希道倒是很容易理解，他吃惊地瞪着易云嫦。 虢首封笑了笑，低声问：;你知道自己正在说话吗？ 她当然在说话，不然他以为两个人怎么沟通？靠眼神吗？易云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半分钟，自己一副被吓到不敢呼吸的表情。她想比划，奈何一只手被虢首封牢牢握着。她再想说话，张开嘴，比了好几个口形，却象演哑剧似的，一个字也泄出声音出来。 噢，这该死的时灵时不灵的封印！ 易云嫦沮丧极了，反而是刚刚渐渐堆积起来的负面情绪被这么一打岔，瞬间降了一个档次。她又能呼吸了。 虢首封松开手：;自己站稳了，别又往下面掉……话音没未，易云嫦双膝一软。他只好抓着老位子又把人往上举起来。 原、原来是这样。易云嫦面红耳赤，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双膝发软、站立不稳了呢？ 虢首封也没有给她解释，只是郑重提醒她：;站稳。 她脸红红的应了一声，最后还是扶着虢首封不着痕迹探出来的胳膊才站稳。 前面一堆少女打扮的幻影聚在一块，埋头唏嘘。声音从她们中间飘出来：;看来易吞口是豁出去要赖上太子爷呀。 一个;赖字，说得易云嫦心口又是一寒。 ;不可能！有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喊。 众人齐齐望过去。 第一个人又是小古希道。 而第二个说不可能的人…… 易云嫦一愣，眼睁睁地看着吼完;不可能，转身就朝自己冲过来的;人。;他的气息太逼真了，逼真到好像;他不是幻影。当;他象头小牛一样撞过来时，易云嫦情不自禁地松开虢首封，往旁边挪了两步，任由;他从自己和虢首封中间穿过去。好像不这么做，;他就会撞在自己身上似的。 虢首封寒声问：;这家伙到底是谁？阴魂不散。这张面孔在幻境里闪闪烁烁出现了好几次。 古希道拍脑门大叫一声：;啊！我知道了……他是左洋太啊！就是第一个有条有理，搬出现场鉴定师反驳易狗杀父杀母的人。 有了准确的名字做索引，虢首封也想起左洋太了。而且记忆库深处所有有关左洋太的信息全都浮出了水面。一股颤栗寒意攀满他的全身……左洋太？ 左洋太不是死了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7章 易云嫦回望已经跑过身的少年幻影，百感交集：没想到他们还能以这样的方式再次重逢。 下一秒，虢首封忽然抓回她的胳膊。易云嫦不解地抬头，见他眼睛出奇的幽暗，正深深地凝视她。这种对视通常代表着对方有很多话想告诉自己，但一时间千头万绪，不知道该从何处下嘴。 易云嫦静静等了一会，只听虢首封格外气闷地问她：;你还记得他？ 易云嫦点点头。 虢首封抓着她的手不由紧了紧。 易云嫦以为他还不太清楚刚刚跑过去的少年是谁，她想了想，在他的掌心里写下名字：;左洋太。 左氏是夔地十六家贵阀里排第五名的大贵阀。 易云嫦比划说：;他是左家嫡系，在左氏洋字辈里排行十三，排名是中等偏下。不过他十八岁那年……易云嫦眼神黯了黯，;他的际遇在十八年那年改变了。首先，他觉醒了异能。 古希道在一旁说的东西，也和易狗比划出来的差不多：;……曾经在左氏洋字辈里排名靠后。 ;之所以靠后，是因为左洋太仅仅觉醒了一个异能，什么来着？忘了。横竖异能品级不错，当时引起了好一阵轰动。可惜他来不及把异能发扬光大。唉，可惜。 ;我记得他挺横的，是个螃蟹男。 虢首封：;螃蟹男？ 古希道咧咧嘴，模仿螃蟹横着走两步。 虢首封也扯扯嘴角。 古希道又想起一件往事，击掌说：;他特别爱欺负易狗。如果小古希道的最大爱好是欺负易狗！那么左洋太的嗜好也相差无几。而且因为他年龄更大些的原因，他所有针对易狗的行为，就显得特别的幼稚。 虢首封冷脸。 古希道没有看见他的表情，开始细数左洋太的种种;辉煌事迹。什么揪头发、掀裙子、背后写字贴纸条、抢书抢笔抢本子甚至发展到抢首饰揪衣服扣子…… 果然挺辉煌的。虢首封心想，比起幻境里小古希道做过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并且有好几次，径直和小古希道撞在了一起。两熊孩子还能对视嘿嘿一笑。 古希道娓娓道来时心头也逐渐敞亮：难怪易狗怎么也记不住他，有左洋太梗在中间，谁会记得他？论手段，他比左洋太略逊一筹；论次数，他比左洋太少了一大截。难怪易云嫦一眼就认出了左洋太，却从来不记得古希道。 现在想想，左洋太真是可恶极了！ 可是易云嫦并不是因为频繁的恶作剧才记住了左洋太的。两个人同属一个圈子，又没有异能人士从中作梗，即使是欺负与被欺负的对象，左洋太和易云嫦也算是;世交、;青梅竹马的关系。左洋太只比易云嫦大三岁。 如果现在他还活着的话，应该是二十三岁，正好是青春正茂，一往无前的年纪。 虢首封：;够了。 古鹌鹑喉咙里哔咕一声轻响，住嘴了。 虢首封：;他不是死了吗？ 易云嫦和古希道同时吃惊地望着他。 虢首封哼笑：;五年前闹得满城风雨的受害人，我要是记不住这个名字，又怎能称得上是夜行者？ 也对，夜行者虽然是赏金猎人组织，但私底下还有对沙市维持秩序的职责。左洋太之死确实闹得满城风雨，夜行者自然也听过这个名字。 不过具体的细节，虢首封并不清楚。 古希道对左洋太的死颇有感慨。 人死的时候，他莫名其妙大病一场。整个世家贵阀的圈子大地震，收拾残局的时候，他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醒来后，记忆都烧断片了，有很多事记不清。是朋友们陪着他，耐心帮他一点一点回忆起来的。左洋太之死，则是事后通过各种碎嘴里露出来的口风，被他隐约拼凑出了一个轮廓。 古希道：;我记得，他的死牵扯到了易狗。 虢首封皱眉。牵扯到易云嫦这件事，他不知道。;说说看。 古希道便努力搜刮记忆，重现五年前沙市上空一场巨大的风暴。 三个贵阀一个世家之间的乱斗，场面几度失控；最后是地主出面，委派人居中调停……哦，那个委派人就是夜行者。 ;这个我知道。虢首封粗暴地打断他，;是夜行者居中调停，才解决了三贵阀一世家之间的纷争。照你这么说，左洋太之死，是他们乱斗的导火索。怎么就牵扯了易小狗？ 虢首封心里惊涛骇浪一般，因此他想起了更重要的细节：被夜行者调停的三贵阀……易、吞口、左氏，和一世家……阴阳道氏，他们全都和易小狗的谣言之祸有关！前面恶意频现的幻境，与现在他的心境相比，简直是止水般宁静。 易云嫦勾着小脑袋不出声。 古希道有些着急地戳戳她的肩膀：;这件事，我们都没有什么发言权。当初他死的时候你不是在现场吗？你最有发言了，怎么反而不说话呢？喂，易狗，左洋太到底是怎么死的？ 左洋太之死可是位列沙市七大怪谈之一，众说纷纭，却谁也不知道真相。 好不容易有个真正的目击者在面前，古希道真是馋虫都被勾起来了似的，好奇得不得了。 ;你能不能说说？古希道求她。 ;易狗小友，何不告诉他们呢？广覆突然贴着易云嫦的耳朵悄声说。;他们每一个人都好奇得不得了。 ;云嫦？ ;易狗，你发什么呆呢？古希道超级不满的。解说一个城市怪谈而已，有必要傲娇回避吗？ 虢首封想了想，抬头对古希道说：;不如先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左洋太之死恐怕是这个幻境的破境关键。 同时，广覆也在她脑海里笑嘻嘻地说：;那我来帮你一把如何？比如还原当时的场景？ ;不。易云嫦本能地拒绝。她不想再回忆那个片段。 ;为什么不？我们都好奇。而且我提前查阅了一些片段，确实藏着很有趣的东西。拿出来让你们见识见识也好呀。免得以后真正对峙，因为不了解，还要被对面攻个措手不及。也省得我多花一把力气来告诉你那是个……咳，其实这幻境只是个过场小玩意儿，广覆突然生硬地拐了一个弯，;下一个真正的幻境还在准备当中。你们走完这个过场，那边也差不多替你们准备好了。 ;还有幻境？易云嫦这才不装哑巴了，在识海里质问广覆，;你想把我们玩到死吗？ ;寓教于乐嘛。你应该学会好好享受。 易云嫦眼前一花，只见幻境大幅度波动起来……整个阴阳道氏的迎宾大厅连带里面熙熙攘攘的人影，全都化成了一摊匍匐地面、氤氲而起的灰黑色大雾。大雾包裹住他们，象巍峨高山般逐渐漫过头顶。 人非人、物非物，镜花水月眨眼之间转相换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8章 寂静翻涌的浓雾里忽然爆出凄厉尖啸…… ;易云嫦！ 易云嫦猛地抬起眼睛，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过去。 那一块浓雾翻涌得尤其厉害。好像里面正在凝聚妖魔鬼怪般。声音一声比一声尖厉地传出来。 ;在哪？出来！你不得好死！ 从云雾里扑出一个女人，发髻凌乱、精致的妆容哭成花脸，张牙舞爪地朝易云嫦扑过来。扑到眼前三步，她忽然化作一团浓烟呼在脸上。 易云嫦呛咳，背后寒毛一炸，好像被人钉穿了脊梁骨。她猛一回头，这才发现身后站着一个小了好几岁的;自己。 妈耶，人吓人，吓死人。自己把自己吓死的，大概天下独一份。 那一把浓烟穿身过去，又化作疯癫女人扑向小易狗。小易狗毫无防备，被一把抓住头发，狠狠扇了两大耳刮子。 易云嫦身边两个真男人，一左一左左，虢首封身上戾气唰的一下，宝剑出鞘似的奔放起来。古希道则恰恰相反，他怕事已经怕成了习惯，先把姿态放低，几乎是给人全身心俯在地上的错觉，比粘地上的口香糖还要口香糖。 虢首封煞气腾腾地问：;这是谁？ 易云嫦仔细看了看那个还在拳打脚踢自己的女人：;是左洋太的妈妈。 ;他妈？虢首封打量着状若疯癫的女人。半晌，他扬了扬眉，问：;田家嫡系？ 古希道击掌，马屁拍得溜圆：;夜三哥您真是太厉害了，看一眼就知道她是哪一家出来的。 虢首封斜了他一眼：你以为是工厂制造产品，看一眼就知道是madeinhuanghai？ 古希道脸厚比天高，凑上前一点涎着脸问：;夜三哥你怎么看出她是田家嫡系？ ;她用了异能……看，是手影。虢首封说。 灵界异能再如何玄妙，也脱离不了基础法则的限制……一切源于物质。 最常见的幻术、空间术、影术，这些异能经过拆分和精炼，都可以发展出成千上万种低阶小异能。每一个低阶异能都是一个支系的起始点，精炼其中任何一个支系，都能熟能生巧并有可能晋阶，由小变大，由低升高。高阶异能很难领悟，更难练成，一旦练成，对低阶异能用天生的压制作用。 虢首封的踏空就是空间术的基础运用，是低阶异能之一。虽然悟出;踏空刃完成了一级晋阶，但对世家贵阀耗费数百年、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共同领悟出来的高阶异能，晋阶;踏空仍然被压制得死死，毫无翻身之力。最多就是逃命时跑得麻溜的快。 左家夫人撕扯、掌掴的手速奇快无比，肉眼都能看见一手挥过来就带着一道残影。 经虢首封提醒，古希道才发现所谓的残影并不残。所以她左右开弓扇人巴掌的时候，一套功夫下来，别人只有两次巴掌声，她的却能听见四次响声。 古希道倒吸了一口气，义愤填膺：;对付一个普通人，还是小孩，她竟然用了异能？ 虢首封冷笑：;她这是违法。 灵夔十年，夔地悄悄颁布了一套《异能约束法》。普通大众可能知之不详，但异能者之间却广为传播……限制异能者在日常中肆意使用异能，一旦对普通人造成伤害，最严重的，需要以命偿还。 易云嫦轻拍虢首封的肩头，比划：;这是以前的事，只是重现而已。别在意。 虢首封喉结上下滚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从雾里陆续走出人影。有些看得清面目的，脸生；有些五官、身形模糊的，眼熟又对不上号。这些人聚拢围观，嗡嗡声连绵起伏。 ;这是报应。 ;就是。谁让她勾搭了阴阳道氏不算，还抓着洋太不放？ ;一定是因为她，洋太才出事。 易云嫦面色发白。 幻境里，左田氏打人越发用力。 ;住手，田采荷，你在做什么？成何体统？吞口氏突然从浓雾里冲了出来，围观的幻影一哄而散。吞口氏象一只护崽母狮般撞开两个人。当她看清易云嫦脸上的伤痕时，怒火中烧地用手指向田采荷。 田采荷愣了愣，一边喘气一边笑：;异能私斗？来啊？我还怕你不成？ 吞口氏气得浑身发抖。 ;这是易氏的孙女，易氏都没说话，你一个外家插什么嘴？ ;她是我女儿的女儿！吞口氏咆哮。 ;吞口家长。又有人从雾里走出来。 虢首封眯了眯眼，认出这个女人是全沙市公认的讨人厌之一……易氏易萍。 易萍出来就笑：;我们易氏还没有削去云嫦姓氏，按理，她是我们易家人。她看了看狼狈躲在吞口氏身后的小易狗，又看了看被推到另一边的田采荷，笑咪咪地对吞口氏说：;现在一桩命案不仅牵涉到云嫦，还关系我们易家的名声。麻烦吞口家长行个方便，把她给我吧。 在场的两个女人论资历论年龄，都比易萍大，可她说话没有一点谦恭的模样，让人感到很不舒服。 吞口氏淡淡的说：;要人？让你们家长出面。 易萍脸一下拉得老长，好像吞口氏当场踩了她的尾巴。;我们易家家大业大，家长每天要忙的事多着呢。云嫦的事，家长已经委托我全权负责。 ;死者左洋太是左家的嫡系，易氏会全力配合左氏缉拿凶手。吞口奶奶最好也乖乖配合，不然你再贵为一家之长，恐怕也担不起这个责。 ;能配合的自然配合，不能配合的，就是毁了整个吞口家也配合不了。吞口氏硬梆梆地顶了回去。 易萍给她一个假笑：;自然能的，只要你…… ;交出云嫦？吞口氏的冷笑声大得多了，易萍的假笑都没办法继续维持。;怎么现在沙市轮到左氏和易氏来做主了？想定谁的罪就定谁的罪？ ;不是定罪。易萍僵硬地回答，;只是劝你把人交出来。 ;交出来做什么？ 易萍一副被鱼刺卡着喉咙的表情，她说不出话。熟悉她的人才会知道，这是她极度心理排斥时一种本能的习惯。也就是说，左家要人的目的与她要人的目的有差异，她不想承认。 吞口氏指着她笑了，表情却象狼一样凶狠。;小丫头片子又想使坏？你动动念头就会被我知道，在我面前你根本无所遁形。 易萍索性闭上嘴，恶狠狠地瞪着吞口氏。 ;你想怎么杀人？呵呵，云嫦也是易家嫡系，她万一有什么事，你们易家先在前面挡挡吧。 易萍浑身都罩着一层郁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9章 ;易狗小友，广覆的声音又贴在易云嫦的耳边轻轻呵气，;你的亲人们一个比一个奇怪哪。 不用他说，易云嫦也知道自己的亲戚都是奇葩。她忽然意识到广覆说的;亲人们里也包括外祖母，这一点让她感到不快。 ;外祖母并不奇怪。她说。 得到的回应是噗嗤一笑。 那声音贴在耳边，气流钻进耳心，痒得令人发指。 易云嫦偏偏头，不着痕迹地躲避着。 ;前辈，好好说话。 共用识海有微妙的共感力，至少两个人在识海里可以畅通无阻地交流。广覆偏要轻言细语，假装贴在她耳边说话，惹得她耳朵一阵一阵地发痒。再加他总爱猝不及防地出声，仿佛突然站来一个隐形人附在耳边似的，把人吓得不清。 广覆声音依然贴在她耳边。;我也不想。可是灵识就好像电话线，牵线越长，破绽越多。你家伴身那么警醒，又怀疑我的存在。先前只是把下巴往你头顶上一搁，就差点揪出了我的存在，我这不是得防范于未然嘛。想来想去只能把电话线缩短了，你就忍忍吧。他话题一转，;你觉得你的外祖母很好？ ;是的，很好。 ;怎样的好？ ;她对我很好。易云嫦说的这一点似乎无法辩驳。 广覆确实沉默了一会，然后他又噗嗤噗嗤地笑了。;如果真的对你很好，你又怎么会在她的护翼下被人攻击？ 易云嫦傻眼。她竟然无法反驳。因为她也想起来，田采荷对她连续殴打，推拉撕扯的地方并不是在别处，而是在吞口家。是在她外祖母的房子里。 这个幻境里出现的场景，是吞口本宅。 易云嫦瞳孔猛缩，忽然意识到最根本的一点：这已经不是从古希道的脑子里抽取出来的回忆了，而是从她的识海里抽出来的回忆。 这是她的幻境！她的回忆！曾经模糊得近乎忘却的记忆，此刻却清晰无比地呈现在眼前。易云嫦抬眼平静地注视这一幕时，甚至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忘这一段记忆。明明这一段记忆曾给她带来噬骨蚀心般的痛苦。 在自己长大的地方被人侮辱，在曾经安全的避风港里被风暴席卷全身……还有比这更难忘的回忆吗？为什么她却记忆了？ 田采荷开始变得象疯狗一样，逮谁咬谁。她一边揪着易萍不放，一边指着躲在吞口氏身后吓坏了的小易狗哭诉道：;你肯定是她吗？那你为何不帮我把她拖出来？ 吞口氏对易萍怒喝：;你到底对她说过什么？ 易萍也在狼狈地挣扎和反击，她快要被分不清青红皂白的田采荷气疯了：;在吞口家把人拖、走？谁给你的……她差点就爆粗，急急咬住了舌尖深吸口气。 田采荷嗬嗬地笑：;我疯？……等等，易家是不是在打左家的主意？洋太是不是你们故意杀死，方便拉左氏下水？ ;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可捞？易萍脱口而出，是典型的易氏思维。 田采荷松开了她，目光涣散地站在原地呐呐：;易氏内讧还不够，现在这么折腾是为了什么呢？晋级？晋阶？取代地主？ 易萍一巴掌甩她脸上。;田采荷，你闹够了吗？早知道你疯得这么离谱，我也不帮你指认人了。忽然，她闭上嘴，表情怪异地打量田采荷，然后慢慢转向吞口氏：;你，对田采荷下了导致发疯的言咒？ ;胡说八道。 吞口氏是灵界数一数二的言咒大师，最擅长用语言迷惑人。只要她能说话，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人下咒。区区搅乱一个心神不宁的女人脑子，对她来说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吞口氏当然不会承认：;她这番话，我想都想不到，如何下咒？只能怪你们易氏一向手脚不干净，处处留蛛丝马迹。当年祸害我们吞口氏、祸害云嫦，现在又想假托谣言来生事。别说她会这么质疑，连我都怀疑左洋太是不是被你们暗杀的。 ;你、你胡说，血口喷人！易萍气得跳起来。 蛛丝马迹要事件确凿才能叫蛛丝马迹，否则只能叫捕风捉影。吞口氏妙语连珠，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中勾起了田采荷疑心生暗鬼。 田采荷嗷的大叫一声，手影全开朝易萍扑过去。 易萍狼狈地抱头鼠窜。 田采荷的异能不如易萍的出挑，但抱着一起去死的决心扑上来，竟然把易萍也逼得手忙脚乱，匆匆画出了自己的魂蝶来护身。 易萍的;画魂已经多年没有长进，异能一直停留在;勾魂成蝶的阶段。不过十年前只能画出半只蝴蝶的她，现在一口气可以画出十只完整蝴蝶。只见她抽身急退，手指则在身前快速勾划，一横一勾，泛着黯淡蓝光的凤尾蝶从收笔处破空而出，慢悠悠地扇动翅膀，一只衔着一只拦下田采荷。 易萍的魂蝶犹如琉璃，美丽易碎，但是蝶翅上淬着无法言说的东西。这些美丽的魂蝶一碰，就会碎成粉末。粉末有时候是毒粉，有时候又是零星的火药。花样百出，让人防不胜防。就象易萍这个人，明的不行，总要加点阴料来阴人。遇上真正的强攻手，她这点雕虫小技给人塞牙缝都不管用。 田采荷的手带影啪啪啪啪的一路拍过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把迎面飘来的蓝蝴蝶全拍了个稀巴烂，沿途落一地闪闪发光的蓝色鳞粉。 易萍眼皮急跳，见蓝蝶被拍得粉碎，几乎吐血……她不想与田采荷为敌，因此画出来的魂蝶全是没有添加阴料的挡路蝶。 谁知道她对田采荷放了水，田采荷却打蛇随棍上。 看这架势，田采荷怕是要把她几巴掌拍成灵魂出窍才会罢休。 这下玩大了！易萍画蝶的速度赶不上田采荷拍蝶的速度，等人逼到近前，她已经是满脸绝望，带着一种;你既不仁，就别怪我不义的表情。下一只脱手而出的蝴蝶扇翅间落下的莹莹碎屑里，闪烁着摄魂的幽蓝微芒。 田采荷一巴掌拍下去，蝴蝶碎裂的同时，整个手都冒出了白烟。 田采荷痛得尖啸，捂着被腐蚀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的右手连连倒退三步，痛得腰都直不起来，弓身驼背的。她缓缓抬头，眼睛通红地瞪着易萍。 易萍也知道这事不能善了，抿着嘴站在原地说：;你不能怪我。是你主动攻击我，要致我于死地，我才反击的。她肠子都悔青了，跟着田采荷一路跑过来，本来是想看吞口氏的笑话。谁知道不知不觉间，居然把自己也折进一场生死斗。现在好了，笑话没看成，还要原来的死对头出面给她当见证人，证明她只是防御出手。 结果她眼珠一转，气得七窍生烟：;田采荷，你中计了！吞口氏就等着你冲我下手，她好脱身。 疯婆子回头一看，当场吐了一口血：吞口氏那个老滑头果真护着小易狗，正鬼鬼祟祟开溜。 ;给我站住，把易吞口留下。田采荷大喊。忽然她做出一个诡异的动作。并不是她做出来的，更象是被迫……她象是一只被人当胸抓起来的布偶娃娃，被看不见的力道牵引，踮脚站在地上，几乎悬空，身体以胸为最高点，拱成一个可怕的环状，喉咙里发出被挤压的呃呃声。一道黑呼呼的人影从她环形的身体里冲出来。她立刻就恢复原状，呛咳着往后退了一步，而那个黑影则往前迈进两步。 一人一影双双停下脚步后身体挺直，然后一往左一往右的……黑影面朝易萍，田采荷望向吞口氏……田采荷目光森冷地注视着吞口氏，那个黑影则代替她监视着易萍的一举一动。 吞口氏和易萍同时张大嘴，惊得发不出声。 虢首封倒嘶了一口冷气，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地吐出来：;什么狗运气……异能晋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0章 田采荷的异能;手影一跳三级，晋阶成了田氏绝门独技……;影分身。 异能潜伏在血脉里，有时候数代都不会显现出来，再次面世则显得光彩夺目。譬如虢首封的异能;踏空，现在已经被他衍生出;踏空刃。小小;踏空备受瞩目，虢首封还因此被《谜古道》评为百年内优秀异能人士第二百零三位。 世家贵阀不同。他们有足够的资源维持自家异能代代不断传承。这就好比踩在巨人肩膀上去触摸天空，只要巨人能触到天空，他们也能触到。可是代代不断，也有短板之处。那就是异能晋阶达到了一个冗长的瓶颈期。他们有办法把异能觉醒的起点定在一个较高的起点上，但是使觉醒后的异能进一步升阶，就只能期待千万分之一的机缘巧合了。 如果左洋太不死，他也很大的潜力将新觉醒的异能进一步晋阶。他已经是万众瞩目的新星，再进一步就能为左氏添加更多的实力。左氏将不遗余力地倾泄资源贯注在他身上，甚至在将来合适的时候，选他做下一任左家家长也说不定。 诚然，他的异能觉醒晚，但比不过他的起点高啊！ 他的;灵塑是左家最骄傲的三大异能之一，拥有这项异能，就必定拥有左氏血脉。 ;异塑可以拆分并重新组合身边各种元素分子，意随心动，可随手招来云雨雾风，甚至能压缩空气为自己套一件不亚于钢铁制造的透明;盔甲。 偏偏他死了……仰倒在地，四肢扭曲，双眼暴凸，好像在目睹什么不可思议怪物时，突然被夺走了生命。现场干净得不可思议，除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连一滴溅血都没有。血液都凝固在血管里，心脏则紧缩如婴儿拳头。 田采荷癫狂到无法自制。 易萍：;采荷姐，你先冷静，我们坐下来谈谈，怎么样？ ;把易吞口交出来。 ;做梦吧你！吞口氏喝斥。 ;吞口氏，易萍气急败坏地高叫，;易云嫦可是我们易家的人。 吞口氏冷笑：;就凭你这种两次三番试图谋害易家嫡系的凶手，也想叫我交人？ 易萍涨红脸。;谋害嫡系？笑话，我自己就是最大的嫡系，我凭什么还要陷害别人？ 田采荷算是认清易萍这个墙头草了。;今天要是拿不下易吞口，你们易家也是与左氏为敌！ 易萍那双眼瞪得那叫一个大，她百口莫辩：;我、我…… 吞口氏低头喁喁念了一串咒语，周边的空气中顿时闪烁出防御盾的鳞光。吞口氏抬头，目光森冷地扫视左田采荷与易萍，嘴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在我吞口家的地盘上抢人，真当我吞口家是吃素的？翻脸是吧？来，别客气。你们两人一起上，看看谁能从我手里讨得好去？ 易萍反而后退了一步。 田采荷则是：;我削了你的嘴皮子！人和影一起往吞口氏这边扑上来。 易萍：;别……根本拦不下田采荷，眼见田采荷自己撞上去，却象撞在一张蛛丝大网上似。撞上去，才发现先前随吞口氏喁语一起出现的点点鳞光，其实是连成一线。线线结网，扑天盖地。网上还附带了特效，抓到了猎物，立刻青光大涨，噼哩啪啦不断地响。 田采荷被电成了人形大灯泡，一边抖个不停，一边;啊啊啊的，嘴里居然冒出了烟。她的影分身倒是穿过去了，直接和吞口氏交上了手。又有什么用呢？田采荷本体快失去意识了，影分身的拳脚呼呼有声，却总在关键时刻凝不成实体，次次都在险要关头让吞口氏钻去了空子。 眼看影分身也快要消失了，田采荷几乎昏迷。 易萍一动不动地叫：;吞口氏，别忘了，这可是左貔的夫人！她俨然后悔极了：不该一时冲动，竟然把自己连同整个易家送上这个风口浪尖。原本设想的只是动动手指，耍耍嘴上功夫，再把易云嫦拿去做左家的;嫁衣。这一段时间造势已成，即使偶尔冒出一两个反驳的声音，但众口烁金，易云嫦小小年纪就杀父杀母的谣言哪怕是假消息，也根植于人心。 再加上;易姓女火上添油般的造势，易云嫦不仅背着杀父杀母的名声，还有轻浮浪荡的名声在外。哪怕她长得再像一株小白莲又如何，人人都认定她即使不是凶手，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易……萍……被电网困住的田采荷扭过头来，半翻着白眼嘶吼。因为过电的关系，吼音都是颤颤的，不在一条基准线上。 易萍站在原地满脸不屑，轻轻切了一声，又换上情真意切的模样：;采荷姐，我…… 田采荷还没有完全昏迷，这时咆哮着打断她：;你不帮我就是帮她。你们易家也不是好东西！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反之，全都是敌人。 易萍简直绝倒。 这时，浓雾里又传出声音。 ;住手！一个高大威武的身躯跨了出来。 吞口氏目光微闪，口中低语数声，然后虚空一抓，把网住田采荷的电网一把收没了。田采荷站立不稳，象摊泥似地瘫在地上。 也许被电一下，是对田采荷最好的治疗。 田采荷爬起来后，目光清亮，看见站在自己身旁的丈夫，她几次张了张嘴，最后只是惭愧地低下头。 左貔见她没有大碍，朝对面吞口氏望过去。 吞口氏并不惧他：;左貔，连你也来？左家是准备向吞口家全面宣战？ 左貔不愧是左洋太的父亲，两个人无论身形、相貌都有七成相似。左貔神色更加沉稳，体型也更显壮硕。如果左洋太象初生不畏虎，爱横冲直撞的小蛮牛，那么父亲左貔则象一座巍峨大山般气息端凝。他对吞口氏抱了抱拳，沉声说： ;您误会了。 ;事实上，我们只是来向您借人……左貔看向从吞口氏身后露出半个小花脸的孩子，勉强弯了弯嘴角。;请把易吞口氏借我，我需要她协助鉴定现场，鉴定之后我保她安全无虞地回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1章 左貔说：;现场上确实留有易吞口的痕迹，所以我才想着借她配合，再做一场魂溯鉴定，看能不能还原出一个完整的现场。 ;现场鉴定师不是该独立作业吗？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来配合完成鉴定？吞口氏质疑。 左貔：;魂溯全赖灵魂碎片才能还原场景。可是洋太的死亡现场很蹊跷……不仅表面干净，连虚空里也没有几块灵魂碎片。他的目光轮流在吞口氏和易云嫦脸上扫视，想看穿什么，可惜他注意要失望。 ;应该是被彻底破坏过，才会搜不出灵魂碎片。就不知对方用什么手段，连虚空痕迹也能抹去。 易萍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吞口氏。 吞口氏拉长脸说：;没有灵魂碎片，还鉴定什么现场？不能还原现场，拉着我的小云嫦又能做什么？！ 左貔斟酌一番，说：;有些人指认你的外孙女，易吞口氏是洋太死前最后接触的人。 ;就凭这点？吞口氏眉毛倒竖。 ;不，不是凭这一点。左貔摇摇头，;虽然前面的魂溯还原现场十分困难，可是断断续续的片断，模模糊糊的场景都表明，洋太死前，绝对不是一个人呆着的。在他身边，还有一个人。只可惜碎片有限，还原的场景太不清楚。 在场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看出左貔说得相当保留。 吞口氏一双怒目恶狠狠地瞪向易萍。 ;就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你们就想把云嫦带走？想证明什么？证明你儿子死前，我孙女就在现场，所以她就是杀人犯吗？ 易萍色厉内茬地叫起：;就是她！我看过了。那个影子，绝对就是易云嫦！哪怕她烧成灰，我也能认出来！ ;住口！ 易萍倒抽了一口气，不敢置信地看向左貔：;你竟然叫我住口？ ;就算是易氏家长在这儿，我也一样叫他住口。左貔冷冷地说，;任何愚蠢言行想要阻挠我实现目的的，我都会叫他们住口。 易萍久久不能平复，但她紧紧闭上了嘴，好像害怕左貔或是他那位疯疯癫癫的夫人过来抽她一巴掌似的。虽然异能者并不需要担心一巴掌带来的伤害，但是他们会很担心无缘无故承受一巴掌，会打碎他们的自尊心。 古希道看得好嗨皮，笑得吭哧吭哧的，他对虢三和易狗说：;我都有些怀疑易氏家长不出面来讨人，其实就是料中了现在的场面，为了自己的面子，就把易萍推出来做挡罪羊。这确实象易氏上下常做的事。这也是易萍成为沙市年度榜上高居不下，一直是第一位最惹人嫌的原因之一。偏偏她趾高气昂，甚至没有一点点藏拙或是被人利用的自觉。真是一个蠢到无可救药的蠢人。 吞口氏对易萍非常不满：;云嫦好歹也是你的侄女，有你这种给她身上乱泼脏水的小姑吗？ 易萍一肚子火没处发泄，当即冷笑：;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连说也不能被说？如果不是她勾了阴阳道氏，又要去搭左氏，会有今天的横祸上身吗？ 吞口氏手指指向易萍。 左貔不得不闪身挡在易萍前面。;吞口家长，请息怒。 易云嫦也跳出来抱住外祖母的手臂，眼泪汪汪地看着吞口氏连连摇头。 左貔说：;做完魂溯，我马上把易吞口氏送回来，如何？ 吞口氏满脸疲色，无奈地问：;非她不可吗？ 左氏排名为第五大贵阀，与吊车尾的吞口氏截然不同。如果真的正面对上左氏，吞口氏还真没有必胜的把握。 ;这回鉴定现场的人不光我，还有另外四位大师已经从灵界其他地区赶来，守在现场。吞口氏，算我求你，如何？ 左貔静静地与吞口氏对视。 易云嫦飞快地打手势说：;我愿意帮他们鉴定。 吞口氏叹息，抓住她的小手。;我只是……她欲言又止。 自从阴阳道家住进来一个外姓小儿之后，沙市的变化就一天比一天大。原本静静潜伏的暗流，现在也逐渐摆放到明面上，象一群嗅到血味的食人鱼般缀在身后，怎么甩也甩不脱。吞口氏偶尔也觉得是自己太过敏感的缘故，可是外面风传的谣言越来越糟心。传什么的都有。按下葫芦浮起瓢，她好不容易把小孙女误杀父母的流言压下去，那头又开始流传;高级易姓女勾引阴阳道氏太子爷的恶语。 如果今天易云嫦跟着左氏去鉴定现场，明天不知会被人传出什么样的闲话出来。 吞口家的十个长老早就开始蠢蠢欲动。吞口氏很担心今天的事流传出去，会不会变成压垮她肩膀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现在不能倒下去，一旦她倒了，还有谁能护着云嫦呢？ 吞口氏犹犹豫豫，又看了两眼易萍。 左貔连忙道：;你放心，今天的事，无论结果好坏，我不仅保证易吞口可以回来，还能保证今天的事绝不外传。如果有宵小之辈乱传蜚语，我们左氏定不会饶过她！ 易萍暗暗咬紧牙根。 吞口氏终于点了一次头。 左貔松了口气，面上浮现出焦虑之色：;灵魂碎片能长久固定在现场的时间不多，鉴定时间越晚，找到的碎片越少。最好的魂溯时间是不超过事发后的七十二小时，次一等的时间段是再一个七十二小时。再次一等的鉴定时间，很可能就魂溯无效了。吞口家长，您看？ 距离左洋太死，早就过了第一等的黄金七十二小时，充其量，现在是白银七十二小时之内。 吞口氏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自然是越早越好。 ;急什么？易萍凉凉地插嘴。;这不是还有四十多个小时吗？ 左貔和吞口氏同时阴冷地看着她。 易萍缄口不言。 左貔这才转回头，十分诚恳地对吞口氏说：;非常感谢您的理解。如果您不介意，易吞口氏现在就和我赶去现场如何？ ;现在？吞口氏吓了一跳，不由看向窗外。 夕阳如血，火卷半界。 ;现场离得不远，就在学院科学楼三楼。从这里过去，半个小时就可以到了。魂溯的时间也不会太长，最多两、三个小时就可以完成。 吞口氏也知道不能再推托下去了。 左氏现在倾巢出动，誓要把左洋太之死查个水落石出。 她再拖一些时间，越往后，还原现场的精确度越低。如果没有拿到真相，左家会恨死吞口家。吞口家已经和易家结了仇，如果再与左家结仇，就成了腹背受敌之势。她不得不妥协。 左貔：;如果您不放心，不妨一起跟过去看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2章 ;跟上他们！广覆说。 易云嫦没有动。 她识海里狂涛大作，原本清明的意识被搅成一片混沌。清晰的记忆到此刻打止，后面的记忆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其中人影来来去去，真的宛如一堆妖魔鬼怪般形容可怖。 这是一个以她的记忆为基础而诞生的幻境，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出于本能地畏怯，不敢迈步向前。 广覆：;现在就怕了？ 是的，她怕。这一刻，她终于懂了一二二八病室面前的古希道，为什么在跨进门之前会显得犹豫。 每个人都有不想面对的过去。 这个诡异的法阵却把人不想面对的过往翻出来，以最直接最激烈的方式强迫人重新面对。 广覆说：;易狗小友，这就是你的心魔。 心魔？易云嫦迷茫，又诧异。她心想：原来我也有心魔吗？ 她本以为心魔应该是一个人或是一个影子，至少应该有一个形体。当人在幻境里面对它的时候，可以一拳把它轰得七零八落。而不是象现在这样，声音，人群，令人窒息的气压，教人回避的前途……心魔是看不见的冷气流，悠然游走在幻影与人之间，旋绕在脚踝与脚踝之中，轻轻擦过，便让人感到透骨的冷。它又化为冰凌藤蔓，从容不迫地缠绕上身。 ;没想到你比别人更擅长隐藏自己的心魔。也对。你平常不出声。手语打得再快，也要过好几遍脑子。别人脱口而出的话，你却会一再斟酌，详细考虑妥还是不妥。心魔自然也在这个考虑的过程里藏匿下去。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它。 ;所以你何时才会习惯张嘴说话？ ;凡事有利有弊。 ;心魔藏得越深，它就会越强大。 ;毒疮在最初发作的时候挑破，才不会伤及根本。否则毒性越来越大，病入膏盲的时候再去挑破它，还有命可活吗？ 那我该怎么办？易云嫦被声声质问包围在中心。 她眼角余光窥见广覆的虚影抬起手，指向前面即将被大雾掩埋的幻影们。 ;跟上他们。 她也跟着举起手，指向幻影。 等她发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把手撤回来了。虢首封和古希道都在看她。她出其不意地吐出声音：;跟上。 傍在一侧的幻影烟消云散，不着痕迹地遁入谁也看不见的虚空。 易云嫦缩回手，浑身发抖。刚刚那一刻，她好像傀儡似的，被人控制着。连声音都是违背她的主观意愿爆出来的，她瞬间有些后怕，觉得自己胆子真是太大了，竟然容忍广覆一直藏身在她的识海里。 虢首封看了看个人终端上的时间……凌晨三点三十三分。自进入幻境后，这个时间再也没有变过。幻境里沧海桑田般不断变化，时间却永恒定格在三点三十三。 虢首封自觉生物时钟也跟着停摆。看了三个幻境，完全没有感觉到饥饿、疲劳，恰恰相反，他感到随时能虎虎生威打一套降龙十八掌，踏空刃连甩九九八十一发。 但易云嫦不同，她的身体是三个人中间最弱的，最先感到寒冷或饥饿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质子袋还能打开吗？ 易云嫦的质子袋堪称百宝囊，容量大，功能齐全。想想她能在里面置备五套不同场合用来喝茶的茶具，那么衣服是绝对不可能少的。无论是纯观赏、纯遮体还是纯保暖，应有尽有才对。易云嫦摸了摸自己的质子袋，摇头表示失效了，现在打不开。 连个人终端的时间显示都停顿了，质子袋也就相当于一个中看不中用的佩饰了。 虢首封不置可否，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先将就着穿。夜行者的夜行衣，具备各种功能，能调节体温、有基本物理和异能防御。 易云嫦被虢首封的气息包成了粽子。她吃了一惊，抬头看向上身只剩一件光膀子贴身黑马甲的虢首封。深色、紧身，勾勒出他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绝好身材。易云嫦两颊升起两团不明红雾，她急切地比划：;我，我不需要……刚刚冷，是因为心冷。心冷连带引起的生理冷。 虢首封强硬地阻止她的动作：;穿着。 易云嫦拢紧了衣领，紧紧扣好。 虢首封抬头看了看前面的幻影，问：;这边光线越来越暗，是不是象之前一二二八病室的幻境布置一样，必须要跟着幻影走，才有剧情发展？ ;哈，剧情？古希道笑了一口，被虢首封冷眼扫来，连连呛咳。 古希道连忙转移话题，话里抱屈地嚷嚷：;夜三哥，你干嘛问易狗？这幻境又不是她来布置，怎么可能会知道……转头，就看见满脸豫色的易狗正鸡啄米式点头。古希道嘴角抽抽，索性闭嘴：好吧，又被啪啪打脸了。 虢首封不动声色地把手伸给易云嫦：;我们跟过去？ 易云嫦很自然地把手探入他的掌心。两个人体温相融，暖意顺着她的指尖一丝丝流入微微颤栗的心田里。不知不觉间，紧绷的心弦开始放松，她再也不复刚刚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心魔之境时，惶惶不可善终的模样了。 虢首封把她的表情变化看在眼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周围天光回调到适中亮度。浓雾安静排开，让出一条看不见底的小路。他们耳边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这处大雾遮盖的世界里，连自己的脚步声也显得惊心动魄。 仿佛是为了打破这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古希道摩拳擦掌地问：;我们这是要回去学校吗？我倒是很久没回学校了，很怀念啊。 虢首封低头看易云嫦：;左洋太是死在学校？ 只要提到左洋太，易云嫦就会微不可擦地僵硬几秒。她点点头。 古希道也想起来了：;没错，没错。他死在学校里。不过那一段时间我正好感冒，没去学校。等我回校的时候，科学楼都封了三个多月。后来又封了大半年才重新使用。听说封禁是为了鉴定现场……古希道尾音卡住，自己也发现了一个问题。 虢首封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你确定封了大半年？只为了鉴定现场？ 左貔可不是这么说的。 左貔只差没赌咒发誓地保证，鉴定时间不会超过一天。而且他们虽然还没有看见科学楼，已经知道现场被彻底破坏过，根本没有留下什么可以鉴定的痕迹……无法鉴定，又何需把凶杀现场封印大半年？ 古希道满脸苦思冥想的表情。他忽然惊叫：;嗯？这也是我的回忆？自从墓地岛的幻境结束之后，他对自己的记忆便感到十分不确定。 虢首封被他的后知后觉逗乐了，他说：;这不是你的，是她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3章 古希道好像被雷劈了，当场定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追上两个人的脚步。 ;可、可是前面一段是我的记忆。他结结巴巴地说。 阴阳道家迎宾大厅，大年会，都是他的回忆。什么时候慢慢变成了易狗的回忆？古希道琢磨不出来，也没人理他。 他突然兴奋起来：;也罢，她的就她的吧。不管是谁的幻境，我们现在是前往凶案现场，见证五年前最吊诡的凶案经过，对吧？ 易云嫦的身形越来越僵硬。 古希道犹不知死活地追问：;左洋太是被杀的吧？ 易云嫦点头，须臾，她又不确定地摇头。 古希道：;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不是被杀？ 虢首封：;意思就是她不确定。 ;可她本人不是在现场吗？古希道口没遮拦地怪叫，;左洋太可是死在她眼前的！就差没说易狗是凶手了。 虢首封朝他勾勾手指，示意他过来些。 古小喵好奇地凑上脑袋。;怎么？ 虢首封一拳，把他打到飞起。 古希道带着;嗷……的惨叫飞进雾里，再过一会，默默地从雾里一路小跑追回来，小尾巴似地吊在虢三身后，一句话都不敢说。 虢首封：;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如果他没记错，那时候正是沙市动荡之际。鼠哥叔伯仁曾经碎嘴地念叨过一段时间，但是都不及他在幻境里所见所闻那么简单。 他看着身边情绪更显低落的易狗，轻声问：;左洋太怎么和你搅一起的？ 易云嫦扯扯嘴解，双手划拉：;他听信传言，以为外祖母要把我当成‘易姓女’打包送给阴阳道氏太子爷。他想阻止我去做‘易姓女’。 虢首封怒火腾地窜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见易云嫦继续比划：;他想要我做他的‘易姓女’。 ;放他的狗屁！虢首封的咆哮声惊得后面小尾巴直愣愣地跳起来。 古希道象是找到机会，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忙不迭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虢首封不理他。 还是易云嫦花了点心思，在空中写字，简单交代了一句。 古希道哈哈大笑：;夜三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自从阴阳道氏的太子爷替她说了句公道话以后，大家疑神疑鬼的，总觉得她心思不简单……出身易氏，易姓女可是她祖宗！ 虢首封目光瞬间凶戾地扫过来。 古希道刚刚走出吊儿朗当的步子，脸上还满脸傻呼呼的笑，乍然间撞上虢三的视线，脑子里噼哩滋啦一响，浑身好像过电般打个激灵，瞬间胸不含了、手不抬了、头不仰了、他两腿一拐，走出个蜗牛步。 古希道：;左洋太真不是个家伙！谣言也信以为真？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再一想，嗯？不对。当有人造谣易狗害死双亲时，左洋太可是不遗余力替她辟谣。谣言千千万，能构成致命打击的却只有俩。左洋太不相信第一个，没道理把第二个信以为真啊。 奇了怪了。 虢首封转头问易云嫦：;就因为阴阳祁峰替你说了句公道话的关系？ ;哈，真的是一句话。当年盛况空前，愈演愈烈，最后连阴阳道氏也惹得一身腥臊。古希道又凑上前，当他对接了虢首封的眼神后，立马恢复成身姿笔挺、正义凛然的姿态：;一群卑鄙小人总造易狗的谣，超不要脸！ 虢首封再追问一次：;就是我们听到的那些话？ ;那只是冰山一角。古希道补充，再补充：;超不要脸！其实最不要脸的应该是他才对……古希道挠挠脸，心中小人默默对虢首封和易狗鞠了一躬。 当年带头造谣生事的人是古希道。严格的说，是天真不谙世事，过于小看世家贵阀阴暗面的小儿古希道。他不过是说了几句玩笑话，想看看易狗被气到脸红的模样，想看她哭爹喊娘回家告状的糗样。谁知道那些玩笑话象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演变成一场连大人也无法掌控的灾难。 ;世家贵阀不是很了不起吗？怎么就没人出面澄清？古希道低低地咕哝。 易云嫦：;澄清过。外祖母也好，易氏也好，甚至是阴阳道氏……没有人控制得住。她敛色的眼睛里倒映出一片烈火，熊熊焰起，大音希声。 古希道也想到了最后那一段惶惶不可终日的情景，摇摇头：;也对。后来的焦点根本不在澄清谣言上面了。情况越来越糟。越是嘴上功夫，后来变成拳脚功夫，再后来……古希道忽然想起了一个片段……走在路上，左右都是人，却都是互相狠狠瞪一眼，就匆匆擦肩而过。谁能料到，就在前几天，这些人还能友好地拍肩，称兄道弟，互聊爱好呢？ 那种感觉就象是，害怕一开口就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似的。 古希道现在想起来，才觉得后怕。 易云嫦：;只要有一个人阻止，就会惹火上身。 古希道：;那些流言简直象瘟疫一样可怕，沾谁谁倒。他微微顿口，看了看神色平静的易云嫦，小心翼翼地说：;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到最后总要绕回到易狗身上。简直是反噬。而且反噬程度越来越猛烈。 这是连始作俑者都料不到的结局。 可是最后已经没有人能顾及始作俑者的感觉了。世家贵阀管不住自己的嘴，嘴象开了闸的水龙头，污言浊语不要命地往外窜。 外面起了火，没有人救火，泼在火上的都是油。眼看着火起来了，风来了，火更大了，烧透半边天红。 一场历经数年酝酿而成的折辱的盛宴，以易云嫦、易氏、吞口氏、易姓女为牺牲，浩浩荡荡升华到了无可企及的高度。 人人衣着光鲜，人人生啖血肉，姿容高雅，满嘴血污。 虢首封：;那时候你才多大？ 易云嫦以为是问她，连忙比了一个数字：;十五。 古希道：;十三。 两个孩子，都是孩子。 繁华盛世的表象下埋伏着最恶毒的惊涛骇浪，几个顽童从中捧出的罪恶之花受人争相捧拥。 虢首封回想自己当时在干什么……他当时也不大，才二十岁。不过年龄对他而言不重要，他早在十岁时就开始成为半个夜行者，在姬覆严苛至极的教育中混得白天黑夜都分不清。二十岁，他正在昆仑山巅上赶任务，偶尔闲瑕的时候他会打开个人终端听一听夜行者内部交流频道上飞窜的各种讯息。 他知道沙市很动荡，动静大到姬覆希望他尽早赶回大本营。 那一年他还不认识她。当她被人群逼进绝望的角落时，他正坐在冰雪之巅哂笑，然后关闭了个人终端。 他不屑参与，不屑知晓，亦不知道她曾身处悬崖边缘，差点被一波恶意逼得跳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4章 虢首封心口隐隐钝痛。 沙市那场看不见的危机，差点令整个世家贵阀共同构建的阶层分崩离析。 现在想来，真的是非常可笑。 源于玩笑，起于谣言，最后却能毁掉一个世界。 直到最后，夜行者也被卷入其中。自古以来，每逢夔地出现大异动的时候，无论夜行者当时是什么性质的组织，都会摒弃一切是非利益，无条件协助夔地渡过危机为止。这也是夜行者作为一个半明半暗的组织，历经各种改朝换代，依然能延续至今，香火鼎盛的原因。 这一场无形的危机中，夜行者也扮演了同样的角色。 虢首封记得他回到沙市的时候，危机已经基本解除，一切尘埃基本落定。 地主请了夜行者做中间人，调解纠纷，梳理整个世家贵阀的圈子。这个中间人不是别人，正是虢首封最敬重的人之一……凰袅娜，凰姐。凰袅娜既是夜行者的二号首脑，又是地主凰司的堂妹，她一人身兼二重身份，最适合做这个中间人。 事实证明，她也不负所托，平息了一场差点颠覆夔地政权的危机。 虢首封压根儿没想到凰袅娜五年前处理的夔地危机，竟会与易云嫦息息相关。他目光复杂地看着易云嫦。 易云嫦识海里忽然一阵大波动，气泡不断地从识海底部往上升。 虢首封正在追问：;然后呢？左洋太对你做了什么？怎么会死？ 以前的虢首封，绝对不会对世家贵阀的腌臜事情感兴趣。更不会关心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少年如何暴毙，如何在一个少女面前突然死去。一切，都因为易云嫦而已。 他忽然就感兴趣了，甚至忘了自己把左洋太定义为破解幻境的关键，只是单纯地想打听易云嫦的过往。 易云嫦手没动，垂着脑袋长久地出神。 虢首封渐渐觉得不对劲。他顺着她半敛的下颌、微曲的颈线、精致的锁骨往下看，视线落在手上。她两只手举着，一副打手语的姿势。手却不动。要仔细盯着看，才会看出那自然蜷曲的十指指尖有些很不起眼的抖动。 就好像她在害怕，难受，拼命隐忍着痛楚。 虢首封蓦地媷住她的手，一把拽下来。;好了。不用说了。 易云嫦诧异地抬起头，两只眼睛湿漉漉的，睫毛梢尖上泛着莹润的水光。她看上去像犯了错等待惩罚的小奶狗，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虢首封呼吸一窒，脱口问：;你又没做错什么，哭什么？ ;哭？古希道刚伸脖子，便被瞪回去。 易云嫦复又低下头，手挣脱开来，幅度很小地对虢首封比划着：;我没有错吗？ 什么意思？虢首封心中不快突然加剧。他问她：;你做错什么了？ 易云嫦想了想。;一定是我做了什么吧？不然，他们为什么那么恨我？讨厌我？非要……议论我？易云嫦最后还是挑了一个委婉的词。 一个人恨她，两个人讨厌她，尚且说得过去。 可是所有的人讨厌她，容不下她，那问题不该是出在她身上吗？ 哪怕是始终向着她的外祖母，在人仰马翻的那两年里，渐渐露出疲色的时候，看着她，目光也渐趋渐冷。 ;人不可能选择自己的出生，际遇和长相。这些天生之物，不是被人拿来羞辱你的把柄。你错了？错了什么？就因为每个人都说你不好，所以你就真的不好吗？什么叫众口铄金？这就是众口铄金。什么叫流行？这就是流行。流行就一定是好事吗？大瘟疫、感冒、鼠疫都会流行，这是好事吗？ 易云嫦讶然地看向他，摇摇头。 ;父母双亡是你的错？阴阳祁峰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他说与不说，是他的自由，和你有什么关系？ 易云嫦的手还悬在空中。虢首封把她的手慢慢拿下来，抓紧不放。 ;你确实有错。你的错误就是隐忍，一再隐忍。甚至忍耐到真以为自己有错。 易云嫦怔了怔，忽然甩开他的手，水汪汪的大狗眼憋屈而又怒意蓬勃地瞪着他，十指飞舞：;除了忍！我还能做什么？ 虢首封笑了，语气轻柔不少。他说：;当然是揍他们。 易云嫦眨了一下眼，以为自己听错。 ;吐他们口水。 ;给他们泼粪。 ;把他们捆起来，丢进烂泥潭。 ;点燃的鞭炮丢他们身上。吃不完的剩饭剩菜拍他们一脸。撕烂他们的衣服，他们的书，挠花他们的脸，让他们再也不敢压低了声音在你背后嘀嘀咕咕，谁敢在背后嘀咕就咬得他们在你面前惊慌失措地尖叫。 古希道呆若木鸡，心想：当年的易云嫦如果有这么泼辣，他早就不敢欺负她了。 易云嫦也瞪大眼，半晌无语：;那、那都是些， ;不入流的把戏。下三滥的把戏。虢首封知道她想说什么，他还能笑出声。他的笑声松卸了某根绷紧的弦，易云嫦觉得自己并不那么窒息了，但还是有一种不吐不快的憋闷感团在胸口。哪怕她大力呼吸，也无法缓解。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吐什么东西出来。 也许虢首封知道。 虢首封说：;下三滥的把戏拿来对付不要脸的人，那叫一个刚刚好。 他把易云嫦紧紧抱了一下。 ;以后要是再有这些破烂事，千万别忍。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跪在你面前哭着说再也不敢。 易云嫦想像了一下很多人跪在自己面前，哭着说再也不敢的画面，她忍不住噗嗤笑出来。笑音未息，泪水汹涌而至。 胸口那一团不吐不快的气，瞬间从她的眼眶里涌了出来。 她紧紧环住虢首封的腰，脸埋在他的胸膛里。 很快，虢首封就感到胸口一片小小的布料被浸得又湿又温。他环着她，轻轻拍她的背。 人人都说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 既然是小事，为什么能逼得她不敢迈出家门？ 既然是小事，为什么左洋太要暴毙在眼前？ 既然是小事，为什么外祖母会被逼得退无可退？ ……你不该放在心上，你应该当它们耳边吹过的痒痒风，一笑，就能过去了。 她笑了，可是也没有笑过去啊。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睡一觉就好了，如果睡一觉还不开心，那就睡两觉。 她睡了，夜夜都从噩梦中惊醒。 ……拜托你，忍一忍吧；忍过了风平浪静，退一退海阔天空。 结果呢？变本加厉。 只有虢首封告诉她：让他们哭着求饶。 人们总以为伤人的东西，只有利器，只有破皮见血，分筋断骨，那才叫伤害。可是有一种伤害，看不见，摸不着，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最后詈言不见血，只见泪，身体完整却有千蚁噬心。 ……不过是两句闲话，听过就算，怎么能较真呢？怎么能说它们会伤害你呢？ 不，并不。 那就是伤害。是更大的伤害。 易云嫦死死抱住虢首封，象溺者抱着浮木。她的声音冲破了阻碍，猛然间爆发出来。 ;哇啊……哇啊……，响彻整个幻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5章 易云嫦哭得撕心裂肺，也没有人追究她哇哇的声音出处。她渐渐哭累了，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 大雾齐齐排开，以他们为圆心退出数丈之外。他们能看见的地方，全是幻境无声组合之后，构筑而成的一个冰冷、充满研究气息的楼层平台。 天色极暗。天花板上吊挂的日光灯泛出微弱的光芒，还吸引了一些小飞虫往灯管上扑。黯淡的灯光照不亮一米之外，整座平台象笼罩在黑色薄膜之中。他们脚下是光鉴可人的灰黑色云纹大理石砖。纵眼一望，仿佛烟雨朦胧的千山万水都被踩在脚下。 东南角有人。 三个人一起望过去。 ;我们到了。吞口氏问左貔，;接下来要做什么？ 音调和语速都象真正的吞口氏正站在眼前一样，易云嫦忽然就觉得有些拘谨了。 虢首封抓着她的手，两人并排而站，十指紧紧相扣。 左貔当然不是一个人。现场除了前面跟来的易小狗、易萍和吞口氏，又慢慢走来四个神秘人物。说他们神秘，是因为他们着装一致，全都套着巨大的披风，头上还罩着大兜帽。除了高矮，没有人能分清他们的胖瘦，也看不见他们的脸。 他们就象影子一样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不仅是真正的三人组觉得他们出现得突兀，连幻境里真正的幻影们，也因为他们的出现而吃了一惊。 吞口氏显得很紧张，她不断地打量新人，转头面向左貔冷笑：;这些是什么人？ 左貔看了那四个人一眼。其中一个比较高的微微晃了晃头。 左貔说：;这是我请来协助完成魂溯的帮手。 吞口氏眯了眯眼睛。 ;‘魂溯’有一个前提条件，需要现场拥有飘移的灵魂碎片，才可能施展异能。吞口氏环顾四周……清冷，没有人气。灵界异能者对;灵有关的事物，感觉都非常敏锐。灵魂碎片是最直接的;灵物质，即使看不见、听不见、摸不着，也应该能被人感觉到。可是这地方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除了头顶了细碎的飞蛾振翅，不断扑在灯管上发出;噗、噗的声音之外，这地方连人的呼吸声都明显到突兀的程度。 空间往往是由两种空间相叠而成。容纳虚物质的虚空，可用灵眼窥其一斑；以及相对应的实空。人们生活的世界是实空的一部份。 吞口氏刚刚似乎用精神感应力搜寻了一圈。精神感应力可以自由穿梭于虚空与实空之间，就象发射出去的电波信号，遇到合适的点后再撞回来，回到发送器……发送人脑子里。被精神感应力轻轻碰触过的人，大多数会感觉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掠过脸颊。吞口氏的表情警觉，象只夜猎的山猫。 古希道：;我打赌，你外祖母刚刚一定在找灵魂碎片。异能者自有办法搜寻灵魂碎片，对他们而言是随手拈来的小事，但普通人却根本无法理解。 吞口氏：;既然现场遭到了彻底破坏，灵魂碎片所剩无几，没有灵魂碎片，你们人再多，又如何施展出魂溯重现现场？ 异能魂溯的施展原理，早几百年前就被《谜古道》拆解开来分析了很多遍。这个异能已经不存在什么秘密。它的施展原理和电子显像管显像成面一样……先把找到的灵魂碎片从虚空中提炼出来，然后打散成更细碎的粉沫，再以点成线、以线成面的展现出已经过去的现场画面。还能附带有声音和动作。完全就是借灵魂碎片，实现录像机的功能。 这里面存在一个最大的弊端，那就是显像成画的;粉沫必须足量，才可以显示。 因此，灵魂碎片越少，魂溯就越难成功。 吞口氏狐疑地打量左貔：;你们非要把云嫦找来，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她身上还能沾着左洋太的灵魂碎片？这个可能性也是有的。 人死后，魂体瞬间出壳。从离壳的时候开始，魂体就开始片片剥落，剥落上来的部份就是灵魂碎片。这些灵魂碎片也有一些，很可能附带了死者生前的意识，只要有意识，就会很自然地寻找能粘附、可依赖的物体。比如左洋太生前对易云嫦有执拗的妄念，偏偏易云嫦在他死前还处在一块儿，那么从他魂体中脱落的灵魂碎片，很有可能会附在易云嫦身上。 这样，确实能解释左氏执着把易云嫦找来的原因了。 不过左貔脸色苍白，似乎并不如吞口氏所料。站在他身后的四个佝偻身影微微扬首，在大兜帽下面冷冷地打量吞口氏。 这四个人全身披挂，把自己遮得密不透风，象幽灵似的站在左貔身后。 古希道好奇得不得了，悄悄问：;站在左貔身后的人是什么人？都是左家人？都是具有魂溯异能的左家人？ 贵阀左氏能稳当当地守着顺列第五位的排名不动，自然有其傲人之处。如果把异能比作依附人身，难得生产完成的产品，这一家每一代都能稳定产出质地优良的产品。他们并不是独独依靠魂溯而称雄灵界。 魂溯虽然应用广泛，但毕竟只是一个不能晋阶的辅助系低阶异能，唬唬大众也就行了。 真正让左氏变成可怕庞然大物的异能，是后来两种……灵塑和通灵。 其中;灵塑是完完全全的攻击兼防御异能，最适用于战斗。 左洋太觉醒了灵塑。虽然觉醒得晚，异能还不稳定，但足以让他在左氏本家立足。甚至在他死后，左家也会象举家痛失爱子般，千里寻凶，死咬着蛛丝马迹不放，誓要找出凶手为他讨回公道。 虢首封：;别瞎说了。你当魂溯是随随便便就能觉醒的异能吗？ 古希道缩了缩脖子，咕哝：;不就是一个低阶异能吗？ 虢首封呵的一笑：;哪怕只是一个低阶异能，那也是异能。凡是异能，大约一万人中只有一个可以自然觉醒。象世家贵阀那样用各种资源;催熟的异能不能算在内。世家贵阀的异能者，大概是一百比一的比例。 ;魂溯异能只能在左家的单数辈份中觉醒，属于隔代觉醒的异能。每次觉醒的人数最多不会超过十个。并且觉醒魂溯的异能者，注定一个比一个弱。左貔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如果不出意外，他很有可能凭借魂溯成为左氏的下一任家长。 虢首封扫视眼前矗立的幻影，目光微沉。 吞口氏、易萍和左貔，都具有强大的气场。但默默无闻站在一旁的四个斗篷人，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绝不逊于三个人的总和。 虢首封凭本能就知道，现场真正令人忌惮的，其实是四个如同影子一样的存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6章 四个斗篷人扇形散开，形成一个半圆。 易萍看着他们，脸上带些轻视之色。 吞口氏则不然。她大半辈子浸润在腥风血雨里，吃过的盐比易萍吃过的米还要多，一眼就看出了对面真正厉害的人。她目光追随着对面四个幽灵移动。她也是第一个发现左貔与四个人之中有微妙互动的人。 左貔说：;吞口家长不需要担心，这四位只是协助鉴定现场，并不会伤害你们。 吞口氏对他的善意报以冷笑：;你们把人诱到这儿来，就是为了一场有目共睹的表演？你敢发誓你没有一丁点邪恶心思？她暗指左貔无端迁怒易云嫦。 左貔涨红了脸，却一声不吭。他确实因为独子暴毙而心神不稳，但比起妻子，他多少还残留了一些理智。现在支撑他表现得象个正常人的动作，就是一股执念……他一定要找到杀死儿子的凶手，并将其绳之以法。 左貔：;如果现场还原出来，确实与易吞口无关，我自然会护送她返回吞口本宅。 易萍在一旁凉凉地问：;如果有关呢？ 吞口氏瞪了她一眼：;左貔，你刚刚在吞口家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的是无论发生何种情况，只借用她一小会，鉴定完现场之后必定完好无损地带她回来！ ;那是因为我深信，她与此事无关。左貔提醒老人，;您忘了？十五年前，她父母的车祸现场还是由我鉴定出结果的。那个时候他初出茅庐，外界随随便便飞来的一个流言都能压得他头都抬不起来。他顶着无数质疑的声音，到海边还原现场、鉴定现场，最后拿出无法让人反驳的证据，断定易云嫦绝对不可能是杀害父母的凶手。 她的父母，确实是死于一场意外。 提到十五年前的那场车祸，易萍一脸扭曲愤怒的表情。 左貔的目光从易萍脸上掠过去，顿了顿，压下心头浮起的一丝异样继续说：;真的只是请她帮忙，助我们左家还原现场。 ;外人如何帮忙？溯魂是那种需要外人互动，才可以施展的异能吗？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吞口氏又警戒又嘲讽地看着左貔，好像他诚恳的态度只是一种用心险恶的伪装。 说来说去，她就是怀疑左家在这儿布置了一个杀人圈套。尤其是四个蒙面斗蓬人的存在，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她也是丧过独生亲子的母亲，她也知道骤闻噩耗的霎那会产生多么吊诡又疯狂的念头。总有那么一刻，激荡的血气会让她冲动地拉下整个世界，为她的婷婷陪葬才好。千钧一发之际，是云嫦稚嫩的啼哭声，和她对整个家族固有的责任感拉回了她的理智。 现在，她也寄希望于左貔还能记得自己身为左氏的责任感和荣耀感。 吞口氏紧紧盯着左貔：;希望你还能记得自己姓左。 左貔沉重地点头：;是的，我永远记得姓左。记住自己的姓氏，就等于是发毒誓不给自己的家族蒙羞，这是世家贵阀之间最牢不可破的誓言。左貔抬起眼睛，目光炯炯。 ;其实魂溯发展到今天，已经产生了异变。 ;异变？ ;就是小阶段晋阶。左貔话音刚落，幻境里虚虚实实的人影全都被他惊住了。 ;你说什么？易萍声音尖锐地问，;魂溯居然也有晋阶？ 易萍的声音太过尖锐，意思太过刻薄。不仅是左貔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连那四个扇成半圆而立的蒙面人也纷纷偏头朝她望过来。从帽沿下射出精锐的视线，正阴森森地凝视她。 易萍微微瑟缩，在原地焦躁不安地踏了几步。 吞口氏脸色雪白，低声喃喃：;晋阶？魂溯也能晋阶？她和易萍一样，对魂溯晋阶感到不可思议。 古希道又悄悄凑到虢首封面前……这个瓜娃子从骨子里就爱粘人。不给他粘，他就要气得撕牙亮爪踩奶。好在他现在收敛了很多，又天生具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知道易小狗是绝对绝对不能粘的，便总是情不自禁地往虢大狗身上靠过去。 虢哮天犬一爪子巴他脸上，把人狠狠地扒拉开来。他的声音从巨大的狗爪缝隙里咕噜咕噜地挤出来： ;好奇、魂溯、晋阶，会变成什么…… ;闭嘴，仔细听他们说话！虢首封喝斥他。 古希道委屈巴巴：;哦。 异能者天生比普通人傲气十成。每个异能者都或多或少有一些;高人一等的意识。要让这些人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无能为力，简直就是粉碎他们一身骨头般可怕。 而左貔现在面临的困境，他不但要认识到自己确实技不如人，还要亲自承认这个事实。饶是历经风雨的壮汉，此时大黑脸上也微微泛出酱红色，脸上带着又羞又恼的表情。他半侧过身子，一一指向四位斗篷人。;还是向诸位介绍一下吧。 四个斗篷人缓缓点了一次头。 ;这四位便是我们左家闭关多年的五代、七代、九代和十一代家老。他们都是我们左氏魂溯异能的晋阶使用者。 ;什么？！现场爆出一片惊呼声。 易云嫦听见身边虢首封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起来。她好奇地偷瞄一眼，见虢首封罕见地露出可遇不可求，求而势在必得的表情。这个表情她看不懂。她歪了歪头。 虢首封蓦地回过神来，低头望着她灿然一笑。两个人紧紧相扣的手掌里，他加力捏了捏。趁着小奶狗目光羞涩，脸颊嫣红的片刻，他低声说：;魂溯是所有低阶异能里出了名的不可晋阶。这个名声有如魔咒。如果左家能破开这个魔咒，只能说是‘万物皆有可能’。剩下的，他就没再说了。 如果连魂溯都可以晋阶，那么踏空自然有更大的发展空间。而异能晋阶，其实多半抉择于心境。如果让他有机会看一眼晋阶后的魂溯如何施展，说不定于他而言，以后该如何晋阶踏空会有更多的领悟。 古希道一个凡人，哪懂得这些东西。他懵懵懂懂地又凑上来，问出最浅显直白的问题：;家老？夜三哥，家老是什么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7章 虢首封一巴掌毫不客气地把他拍回原位。 ;家老就是在族里做过家长的人！和吞口家的十个长老差不多……虢首封神色一凛，随即表情郑重地扫向场上四个幽灵人物。 家老！而且是五代、七代、九代和十一代！何止是和吞口家的十个长老差不多，简直是差太多了……左氏第五代家老的年龄估计是吞口家十个长老年龄加起来的总合，还有余数。 不愧是在夔地排名第五的大贵阀，光家老这一项，就令人望尘莫及。 吞口氏身形微晃。要不是身上站着她心肝宝贝的乖孙女，她险险就要倒退几步。 易萍倒是机灵的骨碌骨碌转动眼珠子，娇俏俏地笑问：;一个小小的现场鉴定罢了，何必要请动四位闭关家老？ 可见左氏对这个现场鉴定的重视程度，远远超出世俗目光的预期，已经达到了倾巢而动的程度。 何至如此？！ 左貔苦笑：;实在是我不堪大任，无法从蛛丝马迹里还原出一个完整的现场。上次我还原现场，易萍小姐也在，想来也清楚那是个什么情况。如果不是我实力不济，也不需要请动四位大人出山了。 吞口氏突然笑出声，她说：;没料到传言竟然是真的。 在场者都会心一笑。 古希道又开始抓耳挠腮，对这些人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模样，好奇得不行。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虢首封。 ;最后一个问题……什么传言？ 虢首封无奈地瞪着三千问为什么的好奇宝宝。他已经不相信古希道嘴里的;最后一个问题了。 易云嫦憋了半天的气，一个长长的完整的句子最后只憋出两个字。;长寿！她脆生生地回答。 ;长寿？古希道更加一头雾水，神色委屈地望着虢首封，欲言又止。 虢首封叹气。;夔地有个传言，左家魂溯并不简单，它还拥有一个隐藏的附带好处，那就是觉醒魂溯异能的人会格外长寿。你看这四位左家的家老，他一一点过四个穿斗蓬的人物，说，;最老的五代长老，出生于数个世纪之前。截止到现在，他最起码有五百来岁。而最年轻的是十一代家老，也应该有一百多岁了。 古希道这才知道厉害，狠狠倒抽了一口冷气。 古灵界确实有寿限冗长的传说。据说古代灵界，是全民修道的世界，因此寿命格外长。最起码也能活三千岁。可是到了现代，修道早就成了传说，异能者除了天赋异凛，与普通人有些出入之外，也没见哪位活得格外久、格外滋润的。甚至大多数异能者，大概是太恃才傲物，往往因为这样那样的意外，而总是早早夭折。就算他们侥幸活到终老，也不过八、九十岁，很少有超过一百岁的老人。 古希道硬生生的把;怪物两个字咽回去，换了一句：;这么能苟！ 左貔介绍完四位家老，再转而向吞口氏说明现场破坏的程度，现在正说到关键处：;……凶手显然对我们左家的魂溯知之甚详，知晓如何最大化搜罗灵魂碎片。不过灵魂碎片可不是那么容易被人齐整搜干净的东西。据悉数万万年前，灵界还是六族纵横的时候，一位仙帝的爱女…… ;初代仙帝！吞口氏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是第一个证道并创建仙廷的仙帝，他因为意外而痛失爱女。爱女天命所归而魂飞魄散，他便凭一身蛮横的大能之力，硬生生地穿梭轮回之门，将爱女归于天地自然的魂魄碎片收拢回来，重新拼凑出完整的魂魄。灵魂碎片速度奇快无比，几乎无法用时间来衡量。大能之力能与天道相比，堪称无所不能，但初代仙帝也花费了数百年时间，才追回爱女的魂魄。哪怕如此，最后拼凑出来还是少了一枚魄，因为凭他的速度，也无法追上并捕捉。 吞口氏脸上泛着诡异的潮红色，她目光晶亮，仿佛在当着外人夸耀自己的家珍。 左貔久久没有出声。不仅是他，其他人一概哑口无言。过了很久，左貔才表情怪异地说：;您倒是知之甚详。 吞口氏这才惊觉，掩嘴轻咳：;我看过很多古藉。她尴尬地转移话题，;既然四位家老都拥有晋阶后的魂溯异能，不知道晋阶后的魂溯叫什么名字？还是魂溯？可有什么限制？ 姜还是老的辣。吞口氏一张嘴，便问到了核心点子上。 左貔深深地凝视她，说：;还是叫魂溯。不过晋阶后的魂溯限制多太多了，基本施展不开。还不如低阶魂溯好使。不过有一点好处……但凡现场残留一点点灵魂碎片，哪怕是细碎得连灵异显微镜也捕捉不到的渣末，也可以借助某个特定的外在实物，实现完整复原。 吞口氏的笑容有些勉强。 左貔声音铿锵有力：;无论现场被破坏到什么程度，借助外在实物和晋阶魂溯，都可以还原到和立体投影一模一样的程度，纤毫毕现。 吞口氏笑不出来了，死死地瞪着左貔。;我明白了。某个特定的外在实物？其实就是我们家的云嫦，对不对？ 左貔点头：;不错。 一直被冷落的易萍，此时脸色难看到极致。先前她得意洋洋，还以为左家是真的听她一番言论后，铁了心要找易云嫦的麻烦。现在她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而是左家确实把易云嫦当作一根救命稻草，求着她过来救命。 易萍再看小易狗的时候，眼神跟淬了毒的刀子一样，恨不能把小白莲的那张脸给扎成筛子。 吞口氏正在问：;你们需要她做些什么？ 有一个家老悄然抬起手。他的手象枯枝般干瘦，手指细长，手背上青筋虬结暴突，指甲弯钩象鹰爪。他朝小易狗勾了勾手指。 左貔：;麻烦易吞口上前来，站我旁边，然后把自己的血洒在地上。 ;什么？等等！吞口氏愕然，她反应慢了一步，小易狗已经听话地上前，走到左貔身旁。 当她站定之后，脚下突然泛出莹莹的亮光。 灰黑色的云纹大理石砖里，竟然出现了一个庞大的咒文法圈。 ;哎呀，易云嫦的识海里忽然浮上来无数气泡，广覆的喟叹声便掺合在这些跳出识海、啵啵作响的气泡里。;竟然是个不完整的溯血回踪。 水面上的灵能书无风而动，须臾从书里垂下一线金色液体，徐徐融入识海。没过多久，易云嫦脑子里就多了一些新的神通知识…… 溯血回踪，大邪术，食血噬魂，以命抵运，最终达到逆天改命，引失落魂魄归位的结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8章 除了溯血回踪原有的记载，易云嫦脑子里还多了一些广覆本人使用溯血回踪的心得。 广覆曾经用妖族三代人的身、魂、心、血以及性命，穿越阴阳轮回之门，把一个本该魂飞魄散的残缺魂魄召回了人间。连大能都没有把握做到的事，他却凭借一个大邪术、数个牺牲成功完成。 那个被他强行拽回灵界的灵魂叫凰捷羽。 姓凰？ 易云嫦皱了皱眉。 凰姓是灵界的大姓。原本出于黄海凤凰一族，后来仙廷有一个凰皇羽族成了衍生代，传到现在，凰姓是灵界夔地地主的本姓。 过去两万年里，夔地曾几度易手，但最终都会回到大姓凰氏的手中。 易云嫦来不及多想，忽然听见前面;啊的一声急促短叫。她抬眼望过去，看见外祖母横眉怒目，急匆匆地往咒文圈里走。 吞口氏进不去。 只见一个左氏家老朝她抬起手，虚虚一点，她的脚已经抬起来，却始终踩不下去。只有后退、落回原来抬脚的地方才行。 吞口氏失声：;灵塑术？ 无人回答，无人否认。 吞口氏怒急攻心，对咒文圈里两个人，主要是对着左貔，大喝一声：;竖子，尔敢！ 左貔刚刚牵起小易狗的手，摊开她的手掌心。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在小易狗来不及反应的时间，直接一刀，在她手里狠狠划出一道断掌纹。 鲜血立刻泼洒出来。 他立刻圈紧受伤的手，使她保持握拳的姿势，任血流如柱，淅淅沥沥地滴到地上。每每感到血流的速度慢了下来，他又强行打开她的拳头，在那破开的伤口上重新划上一刀。 吞口氏勃然大怒，象护崽的母狮子一样在圈外徘徊。她咆哮着：;这是要一点血？一点？！ 冲突一触即发。 易云嫦埋葬在记忆深处的剧痛感突然席卷上头。她本来已经快忘记这种尖锐又迟钝的痛楚了，现在因为记忆在眼前苏醒而全身微微打颤。她强忍着，等待身体自主忽略、自主遗忘的那一刻到来。 忽然，她的手被人抬起。 虢首封掰开她的拳头，仔细看。经年累月，当年狠狠横过她手掌的那一道刀痕早已化解，只留下一线浅浅的痕迹。 如果不是前方血滴滴答答打在地上的声音，很难想像在过去的时光里，这个纤细柔软的小手曾受到过可怕的伤害。因景生情，虢首封的心一瞬间被揪痛到无法呼吸的程度。他不受控制地低下头，把脸埋进去。 古希道正在隔壁嘀嘀咕咕：;哇，流了这么多血。还卡着伤口不让治疗。惨无人道！啧！惨无人道！！是吧，夜三……最后一个;哥字卡在古希道的喉咙眼里，因为他眼睛瞟了隔壁一眼，登时话都顾不上说了，先跳开为敬。 卧槽、卧槽、卧槽、卧卧卧卧槽……古希道的舌头显然是打结了，而且一直结到心底。老祖宗说：非礼莫听、非礼勿视。可是夜、夜夜三他他他他在干什么？就不能含蓄地干一点人能干的事吗？ 只见虢首封表情虔诚地低下去，嘴唇微微嘟着，轻轻一啄，再一啄，小心翼翼地亲着易狗手掌心。最后一吻落下，就没见他再把脑袋抬起来！ 感觉易狗整个人都要羞成一卷成蛋包饭了，虢三还没有放人的意思。 古希道终于感知到自己身为人形电灯泡的瓦数，差点被自己的光度亮瞎了一双眼睛。他只好放纵视线四处胡乱溜跶，不敢再看旁边卿卿我我，狗粮胡天海地乱洒的一对。也就是这时，他忽然瞥见幻境里突然发生的异象—— 多了一个人。 不，是多出了一道影子。 咒文成圈，大圈套小圈。滴上易狗的狗血之后，大小圈都活了似的，一边泛着红色微光，一边外圈顺时针、内圈逆时针地动了起来。圈圈套住小易狗和左貔，其他人则被排在外圈上或是外圈外。 虢首封看都没看，他正专心做着一件事。 易云嫦也没有看。五年前没有看到异象初始的她，现在更没精力关注了。她只感觉手心里兜着一团热呼呼的气，软绵绵象果冻一样的嘴皮子。她早就心慌意乱，分神分到人界西伯利亚北冰洋去了。哪里还能关注？就连外祖母的惊叫怒吼声什么时候消失的，她都不知道。 古希道愣愣地看着地面上血色纵横的沟壑。滴在地上的血以不正常的规律散成千丝万缕，遍布在整个咒文圈上。从咒文之中蒸腾出白色氤氲，稀薄的，仿佛挥挥手就能驱散它们。但这些雾气聚拢起来，执拗地附在小易狗身后，宛如烟山云雨般朦胧，先是一个轮廓，再又变得凝实和清晰。 变成了一个人。 ;啊。古希道小小声地惊叹。 四个家老从兜帽下抬头，精光从眼睛的方位迸射出来。他们也盯住那道突然多出来的幻影。 易萍是所有人中最经不起吓唬的人——她和那个刚刚凝成实影的;人对视了一眼，瞬间腿软，墩在地上哆哆嗦嗦的。 那眉目是眼熟的，形态也眼熟，还有那张扬狂妄的表情—— ;夜三哥！古希道不顾一切地怪叫起来。 尾随在古希道怪叫后面的，又是一道怪腔怪调的声音。那声音出自幻影，一道不成熟的男声。;喂，易吞口，易云嫦，你是不是真准备拾缀拾缀，就包袱款款滚到阴阳祁峰脚边去做他的易姓女？ 虢首封猛地抬头。 ;与其做他的易姓女，不如给我做易姓女如何？ 无论是幻境里还是幻境外，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早应该死掉的左洋太，正搔着后脑勺站在小易狗身后。 ;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虢首封牙关咯嘣一响，差点咬碎自己一口獠牙。他心中窜起一股暴戾的情绪，心想哪怕对方是个死人，也不想放过他！ 易云嫦听见这套说词，几乎要吓到跳起来。她抬头便看见过去的自己做了心里想像的动作——跳起，转身，与背后的;左洋太四目相对，惊到大气都不敢出。 但是眼看那一套动作完成之前，她心口又突地一跳：小易狗刚和吞口氏对了个眼。 过去曾经因为过度惊愕而忽略的细节，现在被放大镜放大无数倍似地呈现在眼前——吞口氏眼中，确实迸出了可怖的凶光。凶光宛如实质，随时都可杀人。 小易狗乍然对上她的视线，躲避不及的她真实情绪已经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在小易狗转身急速转身的同时，她也下意识地撇头，好像在掩饰什么。那一错眼，留到五年后的幻境里，才突显无数倍再落入易云嫦心底。 易云嫦心脏急跳，太阳穴突突发痛。她不敢置信地盯着吞口氏又慢慢转回头，眼底仍然残留着与慈祥面容不相符合的凶光。 外祖母？她暗忖：不会真的是你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9章 被咒文强行召唤回来的虚影没有察觉周围暗流汹涌，正摇头晃脑地重复着：;做我的易姓女，我可以给你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好穿的、好用的，应有尽有。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哦，你怕是很喜欢房子吧？鲸沙、望月、一品、落矢红、旺达……沙市最有名的高档特色住宅小区，我一个小区买一套房送你如何？ ;你喜欢大房子还是小房子？还是两种都喜欢？ 左洋太的虚影还不太稳定，偶尔象霓虹灯一样闪烁着红光和白光。但他从出声开始，嘴巴就没停过，喋喋不休、喋喋不休，让人一眼就窥得他死前到底是个什么德性。 左貔象化石一样，和小易狗并排站在儿子对面，表情很麻木。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熬了好几个通宵，眼睛红了、脑子糊了，还弯腰屈膝，这辈子头一次把头埋进土里，才把四大家老从闭关地请过来，结果呢？就召回来这么个玩意儿？他一脸吃屎的表情，估计此时是真的想去死。 而虢首封早就妄想着把死人掐活过来，再掐死回去。 还有吞口氏。易云嫦怀着别样诡异的心思，偷偷打量幻境里的外祖母。只觉得吞口氏的眼神比虢首封、比左貔的还要凶残。她一方面觉得很感动——幻境内外都有维护她，一方面又隐隐感到不安。当年她并没有看见外祖母有这样的眼神。这个念头刚转完，立刻掐着尾巴顿住。 真的没看见吗？心里有个小人从阴影里爬出来，悄悄问她：还是你当时太害怕，所以刻意忽略了？如果真没看见，为什么会觉得外祖母的眼神很眼熟？好像曾经在哪个梦境里，出现过同样的眼神、同样的表情。外祖母什么时候，曾经用这样的眼睛盯着你看过？ 易云嫦有些心惊肉跳地回想着。她现在脑子里藏着一个名为;广覆的快速索引工具，只要她开口求助，广覆说不定能比她本人更快地翻出需要的记忆片段。 可是吞口氏的那个眼神象道坎，横亘在她心里不去。 易云嫦正在沉吟，忽然感到旁边刮起一道凛冽的妖风。她不过是眨了个眼的功夫，就看见一道半隐半现的透明气旋打水漂似地，冲入前面幻境里去。一招，就削了左洋太半个脑袋。 就很诡异。 也很恐怖。 只见上半边脸空空如也，下半边脸上殷红嘴唇滔滔不绝。 ;怎么样？你也快毕业了，也是时候该做决定了。你再不决定，真的会被人打包送给阴阳祁峰做易姓女哦。 ;哦，什么狗屁易姓女。你不过就是去做个玩物！ 古希道：;…… 易云嫦：;…… 广覆在她的识海里没克制住，突然爆发出猪叫似的笑声。易云嫦识海大乱。她还没达到泰山崩于前，能面不改色的程度，于是身形晃了晃。 虢首封面不改色、大言不惭：;不是我干的。 古希道仅仅用眼神控诉他：哥啊，你从这里再揪出另外一个能使用踏空刃的人出来，我就信你！ 广覆悄悄说：;我从没想到，竟然有人明明知道眼前是假货还要出手，哦，不，是出脚攻击的。看来他是被气疯了啊。 左洋太的虚影忽然扭曲一把，头部瞬间复原。他雷打不动地复述：;不是我自夸，阴阳祁峰那个家伙从里到外都是冷的，你要倒贴他，会把自己也冻成冰棍。我就不同了，我从小就号称"小火山’，绝对能把你暖得热情似火。 虢首封绷紧身体，磨牙。 左貔谁都不敢看了，疲惫不堪地捂住自己的脸，在掌下深呼出一口气。 左洋太没有被削过一半脑袋的自觉，他不改自负口吻，抱臂睨着面色不愉的小易狗，宣扬说：;做谁的易姓女都别做阴阳道氏的易姓女。你忘了吗？那我再提醒你好啦——以前曾经有过一个被他们家主养在外面的易姓女。哪怕是没有进他们家的门，也被大家族的规矩给压得头都抬不起来，最后英年早逝。还是他们家主悲痛之中给她立了一块碑，不然谁记得曾经有个易姓女迷住过阴阳道氏家长的心？ 没有人记得她的生前往事，无人知晓她的喜怒哀乐，唯独那块死后立起的碑，将;易姓女的风流韵情夸大了无数倍，将所有姓易的女人都钉在了耻辱柱上。 小易狗垂下眸，不辩不驳，只在左洋太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攥紧了拳头。她掌心里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这个时候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新崛起的虚影上，也没有谁来关注她被划开的伤口要不要紧。 血快流干了似的，一点一点滴在地上。仿佛是滚烫的液体，一滴就蒸腾起一片烟雾。 易萍在旁边极尽嘲讽之能。;易吞口，你可真是流着易姓女的血啊，还没施展招术呢，就能把小小少年郎迷得神魂颠倒。她讥诮地问，;看来我应该回去禀明家主，也就是你的祖父，还是把你召回易家。说不定眼下阴阳道氏真的是你最好归宿呢？ ;住口！吞口氏神情悖乱地嘶吼出声。 左貔也摘下手，冷酷地望着易萍。;你只需要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呆着，没人会手误撞到你。 易萍没讨到好，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小易狗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 辱我者，必自取其辱。 左洋太从生前到死后，就没有得到过她的回应。现在被拽回原点重新来过，再一次不高兴地问了原来的问题：;我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你怎么不说话？点个头会死啊你？他伸手去按易云嫦的脑袋，想强迫她点头。 有一点点时间差。但是重叠在一起的两道幻影都在避让他的手。 左洋太很不高兴。他到底是个被骄纵得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在感情方面的事情，七窍通了六窍，还有最关键的那一窍没有被打通。合着他觉得自己看上了小易狗，小易狗就应该看上他才对。他都舍得在对方身上使劲花信用点了，也愿意放下身段去哄她做;宝贝儿，她躲开他的手是几个意思？ ;不识抬举！ 左洋太并没有意识到，易吞口、易吞口——虽然小易狗已经被圈内人低看一眼，但她也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虽然没有父母庇护，也没有异能，走路上被人从后面推一把也会摔倒，书被人丢到荷花池里也要自己默默无语地捞回来……可她毕竟是易氏的嫡系，身上还流有一半吞口氏嫡系的血脉。 她的自尊、她的骄傲，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世家贵阀的子弟。 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一路人。 易云嫦连连后退，神色不虞地看着;左洋太。 这就是拒绝了。 左洋太愣了好一会，才倏地明白。他脸色非常难看，咬牙切齿地瞪着倒退而去的小易狗：;你拒绝我？你宁肯拒绝我，也要给阴阳祁峰做易姓女？！ 他大步朝小易狗追过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不教会你做人，我就不是左洋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0章 这事态走向，天马行空得超过了所有人预期。 左貔大吃一惊，都忘了自己儿子不过是道虚影，他徒手去抓人，却一把捞空。 ;回来！他不仅记得易吞口虽然是寄养吞口家的嫡系，一向被人看不起，更记得易家虽然把这个小女孩视为弃子，却也不会让人轻易污辱她。毕竟这孩子身上流着易峰的血。易家的家长虽然亲情寡淡，并不代表他能真正做到一脚踢开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果他不记得易云嫦的出生，早在十年前他就亲手把易吞口摁死了。 左洋太的作为简直是自寻死路。 不，他已经死了。 也许这就是他的死因？ 左貔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睁睁地看着左洋太追上去，攥住了易吞口的手腕。 易吞口奋力挣扎起来。 ;你就快毕业了，毕业后就搬出来和我一起住如何？ ;横竖住在吞口家只会让人诟病你，和我住就不一定了。 易萍哧的一笑。 左貔神色不虞地睇她一眼。 ;放心，有我罩着你，无论是吞口氏还是易氏，都不敢上前追究。我们左氏，比易氏比吞口氏都要强大。左洋太在混乱中被小易狗一爪子拍偏了脸，侧颊上顿时刮出了三道浅浅的血痕。他偏着头，深呼吸一轮，慢慢偏头回来，目光精锐，执拗地盯着小易狗。 ;你要我怎么解释？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总行了吧？不要去找阴阳祁峰，找我就好了。易吞口，不然我……他突然哑巴，瞠目结舌地越过小易狗，看向咒文圈外—— 吞口氏神色狰狞地站在那儿。 左貔眼皮子跟着一跳。 吞口氏气得浑身发抖，发出尖厉的咆哮声：;左氏！看看你们教出来的好孩子！看看他！ ;我吞口氏再如何势微，也不是你们左氏一巴掌就能拍扁的家族。 ;区区一个黄毛小子也敢踩在我们吞口氏的头上耀武扬威，真是好大的脸。 吞口氏声音越来越尖锐，最后变成了狂呼不止的鬼啸声。她的声音破空与过去的某种声频相连，并诡异重叠在一起，仿佛是十级台风变成了十八级地震，震得人耳膜生疼，还震得整个幻境簌簌发抖。 吞口氏再也不掩饰自己充满杀意的愤怒之情，原本瓷净雅致的面庞现在扭曲变异，变成了一张般若鬼脸。 鬼脸极其恐怖。 更恐怖的是这张脸，这个人突然间一分为二，分成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其中一个仍然留在原地，另外一个则大踏步地跨入咒文圈里，朝着左洋太走过去。 四个家老哪里能容得下吞口氏的家长在这儿倚老卖老地作怪？齐齐从斗篷下面探手一指，指向跨入咒文圈里的般若鬼脸吞口氏。没想到，先前一个家老虚虚一指，就能阻止吞口氏前进的动作，现在四个家老齐心协力地出手，竟然毫无作用。 左貔错愕地看着吞口氏坦坦荡荡走到自己儿子面前。 ;吞口氏，你…… 站在圈外的吞口氏恢复了平静，目光闪烁。 左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双眼暴突地瞪着圈内般若脸。 四位家老缩回手。藏在大兜帽下面的脑袋纷纷扬起一个角度，虽然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也能让人知道他们纷纷望着一分为二后，坦然走进咒文圈中的吞口老太太。 易萍傻眼，目光在两个吞口氏、两个小易狗之间逡巡。;天哪，天哪，这太不可思议了。 场上出现了三个易云嫦。一个站在幻境之外，与虢首封并肩而立——这个是真的；一个站在幻境之内，与左貔并肩而，这个是假的；还有一个被左洋太牵着手，怔然与般若脸的外祖母相对，这个也是假的。 古希道揉着额角，抱怨道：;天哪，这场幻境可真够曲折的。 比他记忆里的墓地岛、一二二八病室要复杂得多了。 般若鬼脸的吞口氏一把将小易狗从左洋太手里抢回来。 之前在小易狗眼前表现得无法无天的左洋太，现在象丑媳妇见公婆似地缩着脑袋。 ;吞、吞口……他舌头打结，努力咽下一口口水，艰难地说：;外、外祖母。 ;谁是你的外祖母？吞口氏暴怒。 左洋太夹紧尾巴做人。他彻彻底底变成了一只连眼神都不敢和吞口氏对接的灰头鹌鹑。 吞口氏打量他不到一分钟，就愤恨至极地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左洋太没有一丝反抗的意图，生生受了这巴掌。他捂着被打的半边脸，傻愣愣地看着吞口氏。;我、我是真心喜欢易吞口。直到这个时候，小小少年郎还没有完全放弃。 吞口氏抬手指着他的鼻子，打断他：;别打她的主意！ ;你如果是真的喜欢她，怎么会一口一个易吞口的叫她？难道她没有名字？难道她本来就叫易吞口？ 左洋太一副噎食的表情。 吞口氏连连冷笑。 ;你和那些看她不顺眼，污辱她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别再靠近她，否则我，吞口氏一字一顿，点着他的鼻尖说话，仿佛有一股黑色的气从她嘴里飘溢出来，悄悄地飞向左洋太。;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熟悉吞口氏的人，瞬间眯眼。 左貔本来因为儿子不成体统的举止而面含愧色。;杀了你三个字一出，他视线锐如快箭，倏地穿过重重叠叠的虚影，投射在咒文圈外;真正的吞口氏脸上。 圈内的吞口氏撂完狠话，拉着小易狗就走。 左洋太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想故伎重施去拽住小易狗飘飘荡荡的纤细手腕，又害怕吞口氏那一脸要杀人的表情。 老太太这次是真的气狠了，自己把平常慈祥平和的面具揭下来，露出凶残的狼性。 一切发生得极其突然，又悄无声息。 广覆再一次贴在易云嫦的耳边，他压低了声音提醒说：;看脚下。 本来，人在紧张的时候会一个劲儿盯着脖子以上。脸上的表情最容易变幻莫测，眼睛最容易泄漏蛛丝马迹，只要目光嵌在脸上，总会发现一些端倪。 谁会注意脚下踩踏的无机物？ 易云嫦受了广覆的提醒，立刻垂下视线—— 一片乌云在大理石地板中间悄然滑动，颜色与地板上的纹理相近，很容易就会忽略它。 它与吞口氏、小易狗擦脚而过，象潜游中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笔直扑向左洋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1章 科学楼整幢楼都铺设着造价极高的云纹灰黑色大理石方砖。平时擦得光鉴可人，隐隐约约能倒映出人影。 黑影在地板里穿梭，如同游弋的蝠鲼般悠游自在。它一点也不担心被人发现，从容的与吞口氏贴脚而过，朝左洋太滑去。 如果不是广覆特意提醒，易云嫦也只会把它视为自己或外祖母的影子。 而现在，它又是左洋太的影子了。 只见它忽然;站立起来，挡在左洋太眼前。整个幻境里的光线随之暗下去，左洋太脸上全是它遮住光后留下来的阴影。 在它面前，左洋太宛如婴儿般渺小。 然后它浇头而下，扣住左洋太，从他身体里强行带走一抹珍珠白莹润的细线，再度浇入地板之中。 那团阴影象条猎食后的巨蟒，伪装成影子在左洋太脚下蠕动。被拽走的细长珍珠白丝线在它的缠绕中挣扎，最终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阴影沉下去，只留下左洋太真正的影子呆滞地贴在脚底。 整个过程绝不会超过三秒。速度快得人无法想像，肉眼更加无法捕捉。 但是场外的三个人却看得一清二楚。易云嫦很清楚，这是幻境由广覆操纵，所以幻境里的时间也受到他的辖制。他想要快，就快，他想要慢，就慢。 现实中绝对不可能被人注意到的一瞬间，被他慢放五倍速，一卡一顿，以快捷而致命的招式便无所遁形。 古希道哆哆嗦嗦地问：;你、你们看见什么了？ 没人理他。 左洋太的身体留在原地，对其他幻境里的;人来说，他只是诡异地停下一切动作。 他脸上有奇怪的表情：双眼暴突，嘴巴大张，象是要喊叫前面的吞口氏;给我站住，又象是受到惊吓后自然而然将爆发出尖叫的霎那。当然，他没有吐出任何声音，就保持着这种奇怪的姿势，直挺挺地仰面倒下去。 前面拉着小易狗快步疾走的吞口氏头也不回，拐了个弯就消失在科学楼里。 直到左洋太;呯咚一声，后脑勺磕在地上，人们才反应过来：完了！ 该发生的又发生了，该结束的又结束了。就在他们眼前，左洋太莫名其妙地倒了下去。 ;洋太！左貔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扑上前一遍又一遍徒劳无功地捞着地上幻影。他的手从左洋太脸上划进划出，注定无法碰触到那张表情僵硬又奇特的脸。 真正的左洋太已经死了。尸体早搬到了解剖台上，被人拆得七零八落。 ;啊——啊——啊！幻境里回荡着左貔绝望的哭吼声。 左貔强撑着重现案发现场，并不指望能把儿子救回来。魂溯只有回放的功能，并没有逆转时间、逆天改命的可能。结果他勉强看到最后一幕，却发现儿子还是死得不明不白。他不仅不知道左洋太为什么会倒下去，甚至连凶手也没有看见。满腹的怨恨甚至找不到可以发泄的对象。 再沉着稳定的男人，再顶天立地的家庭支柱，这一刻也崩溃倒塌。别说站立，连背都挺不直。耳边鬓发肉眼可见地泛白。 他终于不再试图从水中捞取月亮，而是丧失了一切仪态，象个疯子一样捂住自己的脸疯狂地嚎叫起来。此刻，唯有纵声悲鸣才能纾解他的悲痛。 与陷入癫狂状态的左貔不同，四个家老、易萍都意识到左洋太死得过于蹊跷。那个肉眼看不见的凶手很有可能还盘旋在此。他们左顾右盼，慌慌张张地拿出自家绝学，前后左右上下，不断打出防御制式。 吞口氏平静地看着眼前乱象。她的平静显得极其诡异。 ;云嫦，过来。我们准备回去了。吞口氏朝咒文圈里的易云嫦招手。 左貔蓦地抬头，双眼腥红地瞪着她：;吞口氏！ 吞口氏招手的动作一顿。 左貔慢慢起身，他脚边被咒行强行复原的;左洋太开始淡化——这正是魂溯鉴定的现场完成后，逐渐收尾的场景。左貔神色狰狞地望着吞口氏。 ;人人都说洋太死前，只与易吞口独处过。 ;为什么你也在现场？ 左貔好像找到了倾泄怨恨与愤怒的对象，他冲着吞口氏喷吐怒火，大声咆哮：;为什么你也在这里？说！ 吞口氏凝视着他，慢吞吞地说：;我来接云嫦回家，这有什么不对吗？ 正常情况下，没什么不对。 学校放学，家长来接孩子，太正常不过了。 可是偏偏在她来接人的时候，竟然撞见了少年告白的一幕。偏偏左洋太说了一番不成体统的告白，还试图强迫小易狗。偏偏…… 左貔管不了那么多。纵然他心底明白，现在的结果全是左洋太咎由自取，但他还是恨。哪怕左洋太做的事情再怎么不得体，说的话再怎么不好听，也罪不至死。 凭什么他的儿子要为一番话、几个拉拉扯扯的小动作，付出生命作为代价！ 而同样陷入死亡漩涡里的人，易吞口也好，吞口氏也好，凭什么她们就能全身而退，与死神擦肩而过？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一切巧合都有缘由。 左貔朝着吞口氏走了两步。 小易狗连忙从咒文圈里跑出来。她看出了左貔的杀意，想挡在外祖母面前，结果反被吞口氏拉到身后护着。 左貔看着祖孙俩，心中又生出怨恨：都在案发现场，凭什么她们就能与死神擦肩而过，独独把他的儿子留给了死神做牺牲？ 一个念头诞生了。 左貔咬牙切齿地问：;吞口氏，是不是你杀了洋太？是不是你对洋太下了言咒杀？！ 周围人慌张无措的举动立时一顿。五双眼睛——易萍和四个家老，纷纷朝吞口氏望过来。 言咒用来杀人，确实不会被肉眼捕捉。 古希道怪叫：;天哪，他没看见吗？言咒杀？分明是那道黑影—— ;他没有看见。他看不见。因为速度太快了。 ;哈！？ 虢首封盯着幻境里混乱而暴戾的场景略一沉吟，便知道了原因：;是这个幻景的问题。这个幻景故意把时间调慢，把隐匿起来的真相展现给我们看。 ;事故真正发生的时间，大概只经历了零点零零一秒。 其实他再在小数点后面多加两个零都不为过。 ;人的肉眼是无论如何也捕捉不到的景象，只有放慢N倍速才能被捕捉到。 虢首封扭头看着易云嫦，后者眼睛里闪烁着水光。 ;真正的凶手，即使真的出现，他们也看不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2章 一不留神，护人的反而成了众矢之的。 吞口氏冷静地斥责左貔：;胡说八道。我确实来了现场。可我是为了带云嫦回去。你也看见了，我们走的时候他还活蹦乱跳——只是拐角的霎那他就突然倒了下去，乍看上去，和突然脑中风没差别。十八岁就脑中风，说出来谁会相信？吞口氏不着痕迹地撇撇嘴，随即脸色一沉。 ;我还没有追究呢，当时左洋太想对云嫦干什么？ 现场所有人亲眼目睹左洋太攥着小易狗不放。左洋太的心思昭然若揭，哪怕是他亲爹也不能否认，当时他一定是想霸王硬上弓，把生米煮成熟饭。 这对任何一个世家贵阀而言，都是绝对的污辱，挑衅，可以彼此宣战。 吞口氏厉声说：;云嫦可是十五岁的孩子！你们左家的家教就只有这点程度吗？简直是无耻！恶心！ 左貔窘得哑口无言。;可你指着他咒他去死？ 吞口氏气笑了。;我咒他去死？你哪只耳朵听见我咒他去死了？ 事实上，她的原话是;不然我就杀了你。 最典型的言咒杀有两大特点。第一是要当着下咒者者的面把话说出来，确认对方能听见。这一点相当于是心理暗示，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第二点，则需要借助手势确认被施咒的对象。言语是散发性的虚物质，如果不借助手势确认被下咒的对象，很有可能会误伤他人，会连累无辜人。 吞口氏确实指了左洋太的鼻子，符合了言咒杀的第二点。但;我要杀了你的这种威胁，哪怕是普通人气急败坏的时候也会脱口而出，即使实现也需要付诸肉眼可见的实际行动。 可左洋太是不声不响倒下去的。当他倒下去的时候，吞口氏与他的距离早就脱离了可以动手杀他的范围。 左貔犹豫了。 在灵界，杀人的手段多了去了。异能者杀人于无形之中，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可是吞口氏的言咒如何杀人，却是被诸世家贵阀仔细研究过的。单单;我就杀了你，不涉及任何细节方面的杀人手法，是不可能产生任何言咒效果的。 左貔在盛怒之中抓回一点理智，忍不住想：也许真的是他误会了？ 广覆突然发出声音。他附在易云嫦耳边轻笑：;易狗小友，"因’的话就暂且打止吧。你该明白的东西都明白的差不多了，还没有明白的东西，自己回头再仔细琢磨一番。如何？我就不再为你一一展现了。下一个幻境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人员都已就位。好好坐等我为你奉上的惊喜吧？ 惊喜？ 惊吓还差不多！ 易云嫦已经提前一步，怂得毛发倒竖。 广覆轻噫一声，半晌没有出声。接着，他忽尔改口：;我找到了一段有趣的记忆。 易云嫦：;？ ;是从你的过去，和他的过去中提炼出来的共同记忆。 易云嫦在识海里低声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广覆呵呵笑道：;是我说得太笼统了——是关于这件事的后续记忆，不过侧立面不同罢了。里面有我等了很久的东西——抱歉了，我要看看才能确认。 ;什么？ 广覆不说话了。 易云嫦感觉到他突然变得急切起来。 ;好吧，这里我且快进了。你小心。 易云嫦猛然感到力竭，似乎全身力气被人一口吸走了似的。她头晕目眩，差点跪下去。 虢首封一把媷住她，皱眉问：;怎么回事？然后他看清她茫然抬眼时，眼底流溢过去的一片银光。虢首封猛地扣住她的下巴，厉声道：;看着我，易云嫦！ 这声呼喝果然有用。 易云嫦打了个激泠，突然清醒过来，眨着眼睛看他。 虢首封用力的箝制中隐隐含着一股颤栗，似乎是害怕极了。他又仔细打量易云嫦的眼睛，却没有再看见那一抹流溢的银光。 错觉？他狐疑的与易云嫦四目相对。 古希道浑然不觉刚刚有危机闪现，见两个人深情对视，还以为他们又在撒狗粮。古希道捂着眼睛叫：;啊，我的眼睛！啊，好辣！啊，瞎了我的眼…… ;你给我闭嘴。 古小喵：;嘤？不敢闹腾了。 幻境里流动的云雾微微一滞，然后又有一个吞口氏从雾里走出来。她迎着左貔的视线走到身影淡化到几乎快消失的左洋太身旁，蹲下去。 吞口氏伸手探了探左洋太的鼻息。她对死人脸上诡异的表情视若无睹，不是司空见惯，就是早有准备。 左貔再一次眯细了眼睛，直觉不对劲。 吞口氏又伸手抵在左洋太的颈边仔细测了一会，然后抬头对着空气淡淡说：;他死了，云嫦。 左洋太脸上还残留着三道划开皮肉的指痕。是易云嫦和他扭打、挣扎的时候划花过去的痕迹。 吞口氏又低下头，伸手轻触死人的脸。她的手指轻轻划过皮开肉绽的血线，一边低吟：;敛收、去痕、无所见。 这才是真正的言咒——一语成谶，无所为，而无所不为。 左洋太的尸体已经僵化，但脸上的指痕却在吞口氏的抚触与低吟声中渐渐消弭。不当是指痕消失，左洋太、吞口氏，还有在地上缓缓旋转的咒文圈，都一并消失了。 整个过程里，吞口氏丁点都没有掩饰她看向死者时流露出来的冷漠表情。也许是她以为不会有人发现。从第一次出现、到口出恶言、到离开、到再次返回现场，吞口氏都神色寡淡。她表现出来的冷漠，让人感觉到齿寒的平静。仿佛整个过程——从生到死，都在精心算计之内。 那副冷静的面孔，犹如面具般深深烙印在众人眼底。 左貔忽然发出一声怪叫，张牙舞爪地朝圈外吞口氏扑了过去。 易萍抚掌大笑。 四周浓雾也一涌而上，把杂乱动作的幻影统统吞噬。无数混乱的场面隐在浓雾背后，走马灯般来来去去。声音呼啸成了飓风，鞭打着三个人的耳朵。视觉、听觉上的双重鞭鞑，抽得他们头昏眼花，几欲呕吐。 等浓雾再一次排开时，他们暗暗庆幸熬过了一波风浪，结果睁眼一瞧—— 嗯？ 又回到了阴阳道氏的迎宾大厅，右侧还是那条搭错界的长廊，底里连接着门扉紧闭的议事厅和阴阳道氏家长的私人小办公室。 古希道喊了一声;我靠：;怎么又回来了？ 虽然是他的寄居之地，可他真的不喜欢阴阳道氏空荡荡、冷清清的大宅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3章 开门声打破了沉寂。 容颜艳丽的大美女从房间里走出来。 古希道张大嘴，大美人云卷般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他左眼里写着;婀娜，右眼里映出;多姿，脑门顶上闪闪发光霓虹灯似地爆出;哇哦~。 虢首封：;闭上你的嘴巴，收起你的哈喇子。这位美女早结婚了，你根本惹不起她老公。 古希道喀的一响，闭上嘴。他抱怨说：;夜三哥，我就看看。看看而已。我又不是色中恶鬼，……你干嘛这么瞪我？古希道眼珠一转，大叫：;别说我，易狗不是也看愣了吗？你怎么不说她？性别歧视！ 虢首封：;因为你看上去象个色狼，而她纯粹是欣赏美。厚颜无耻的狡辩，连易云嫦都感到不好意思了，连忙垂下眼睛。 古希道啧了一口，到底不敢撸虢大犬的狗尾巴，于是问：;这位大美女是谁？她从阴阳道氏家长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熟门熟路的模样，常客啊？我怎么从未见过她？ 虢首封笑了笑，说：;其实你见过。 古希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说：;不可能啊。长得这么漂亮，我就是看一眼也不会忘记她啊。 易云嫦感觉奇怪，心口哽着一气，总觉得不舒服。 虢首封问：;怎么了？ 易云嫦看他一眼，满脸都是委屈：;你和她，感觉很亲近。 虢首封挑眉——不得不说，女人，尤其是恋爱中的女人直觉那叫一个准。他来不及说话，只见幻境里的美人直接走过来，冲他们三人露齿而笑。 ;首封，你回来啦？ 古希道：;…… 易云嫦：;…… 另一条幻影直接穿过他们，是虢首封。 是另一个虢首封。 看上去年轻了很多的;虢首封，面对大美人时神色颇为萎靡，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回了。 真正的虢首封还站在场边，拥着易云嫦。;看来这是拿我的记忆来作底了。虢首封心底极度震撼——好强的幻境编织能力，把三个人的记忆轻松编做一串串烧，居然能无缝衔接。 ;虢首封与大美女并行，问：;事情处理得怎样？顺利吗？ 易云嫦沉着脸注视着眼前这一幕，直到她的脸颊软肉被人轻轻捏了捏，才回过神。她仰首望向虢首封，后者根本没关注前面的;自己以及并行的大美人，而是笑容可掬地望着自己。 易云嫦尴尬得脸都红了，又很委屈。想和虢首封拉开一些距离，结果虢首封不让步。他的手揽着她的肩，不让她动。于是易云嫦眼神打出一个;？，给他。手势再也按捺不住，飞舞比划：;你们？ 虢首封捉住她的手，果断地告诉她：;来，认识一下。这是我姐！ 易云嫦：;！ 古希道脱口而出：;夜三哥，求介绍！虢首封冷冷地睨过来，古希道唰的一下沁满脑门的汗：;呃，那个，我是说，就认为一下。不是你姐吗？你姐就是我姐，认识认识姐姐应该不过份吧？ 虢首封：;这位是凰袅娜。 凰？ 易云嫦皱眉。 古希道：;夜三哥，你们姐弟俩还真奇怪。一个姓虢，一个姓凰，有什么讲究吗？哈哈哈……凰？！姓凰？！古希道忽然瞠目。 凰是夔地地主的姓氏，是灵界最尊贵的姓氏之一。 古希道在夔地居住了七、八年，又常在顶级小社交圈里私混，多少听过凰氏的传说。他浑身炸毛：;等等，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凰吧？难道夜三哥你和地主是亲戚？ ;不是。 古希道吁了一口气，接着心又被一句话吊起来。 ;凰袅娜才是地主亲戚。她是顺位排第二十六位的地主继承人。 古希道忽然间不敢直视前面艳光四射的大美人了。 虢首封继续说：;不过，她并不在乎这个虚名。因为她自己就是夜行者排名第二的高手，夜行者内部最大的组织——后勤科研小组就是她创建的。 地主和很多世家贵阀都是夜行者科研小组的投资人。巨大的财富一面流向联合部队，另一面则投入夜行者的科研小组。前一种财力输出是纯粹不求回报的付予，只求尸变狂潮不再波及整个灵界；后一种财力输出就是利滚利的投入了。科研小组成立十几年，已经拿出了好几项重磅科研成果。包括;质子袋的改进技术，都由夜行者科研小组提供。 ;她老公，也就是我刚刚提到你惹不起的对象——姬覆，认识吗？ 古希道呻吟：;对不起，我又错了。可以不要再介绍了吗？ ;看来你也听过他的大名。虢首封很满意的点点头，;夜行者现任的老大。别的不用多说了吧？ 古希道嘶嘶地倒抽冷气，迭声说：;不用了，不用了。 易云嫦抬头，虢首封正看着她。他轻声说：;我小时家里遭遇大变故，导致从小过得艰难。是姬覆找到我并抚育我成人。他算是我哥，而凰袅娜就是我姐了。 ;他们是我现在最亲的亲人。 易云嫦点点头。 虢首封还没有放开她的爪子，轻轻捏了捏，补充一句：;希望以后也能成为你的亲人。 哦豁！古希道心想应该离两个人再远一些，免得灯泡瓦数太高，刺人眼睛。 易云嫦脸上的红色又添了三成。她佯装无事地把视线投注到前方幻像上，知道虢首封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易云嫦轻不可见的点点头。 从幻境里飘出一点淡淡的花香。 易云嫦嗅了嗅，心想：好甜！ 虢首封若无其事地问她：;左洋太死后，夔地世家贵阀间有一场声势浩大的内讧。夔地几乎分崩离析。这件事你知道吗？ 易云嫦茫然地摇头，并比划说：;左洋太死后，我只知道外祖母和易家彻底闹翻了。十个长老逼她退位，或是把我交出去受罚。外祖母不答应，又怕我被人构陷，便命令大总管陪着我，一直把我拘在吞口氏大宅，哪儿也不许去。切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易云嫦数了数，;大概有五年的时间。等长老们的怒火都平息下来，外祖母才安排我和各家重新联系。 也就是说，直到胡三小姐在融金大厦举办生日宴为止，她一直被吞口氏雪藏在家里。 虢首封皱眉。他不想引起易云嫦无谓的猜疑，转头说：;凰姐当时接受了地主级的赏金任务，前来调解这场崩域纠纷。等我赶回来的时候，这场纠纷已经接近尾声了。我没帮上什么忙。 易云嫦突然瞠眼。她古怪的表情引起了虢首封的注意。虢首封问她：;怎么，我说的哪里不对？ 易云嫦拼命甩头。 ;说话。 易云嫦张了张嘴。 虢首封拧眉：;既然你的声音是被咒印封住的，多做一些发声练习，对破咒应该有好处。以后要让自己习惯出声。 易云嫦连忙点头。 ;你刚刚到底看见了什么？虢首封偏头顺着易云嫦的视线看。他的视线穿过去，穿回来，似乎有所察觉，又穿过去、再穿回来。 易云嫦的心差点蹦出喉咙眼——虽然虢首封什么也没看见，但她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身边明明站着一个;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4章 透过;人的身体，可以清晰看见身后翻滚的浓雾。渐渐的，他更加实化了，可以看清眉眼、鼻子和嘴唇。古老服饰上的褶纹也逐渐清晰。;人朝易云嫦温婉一笑。 ;易狗小友。 那个;人的声音附在易云嫦耳边，细得象一缕烟，呼的吹口气就散没了。 易云嫦：广覆？！ 那声音分明是广覆。 可是他不在自己的识海里吗？现在跑外面来了？ 易云嫦惊恐极了。可她还不能表现出来。她尝试在识海时放出一线灵识，悄声问：;广覆？那是你吗？ ;人在虢首封身旁朝她笑，声音贴在她耳边：;你猜？ 易云嫦赶紧低头，还咬死了牙关才没抽出一口子冷气。趁着没人发现，她在识海里赶紧的：;不管你在干什么，快躲起来。你想被打死吗？ ;被谁打死？广覆戏谑地笑，;三脚猫只有被我虐的份，难道是怕——你的虢哥哥打死我啊？ ;虢哥哥三个字莫名听得易云嫦耳热。 ;什么虢哥哥，她喝斥，;他有名有字，他叫—— ;我知道他叫什么。广覆笑道，;可是你心里、脑子里每分钟都要叫他六十遍虢哥哥，我不想听都不行。 易云嫦脸腾的一下烧成清蒸螃蟹。 ;易狗是不是不舒服？ 虢首封探手触了触她的额头。;有点热。 易云嫦连忙拉下他的手，比划说：;没事！我们看前面吧。 虢首封：;你是不是着凉了。 ;没有！ ;可是你的脸很红。而且热。 易云嫦一双大狗眼水汪汪地看着他。虢首封顿了顿，心道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求证道：;是我体温太高了吗？所以站得太近，蒸熟你啦？ 古希道在旁边翻了个白眼：虢大犬那么英明神武聪明绝顶智商长年在线的一个人，既可以化身莫得感情的杀手，又可以变身理性苛刻不近人情众人规避的冷情医学系教授，一旦被易狗那双混漉漉的大狗眼舔上了，就总有那么智商下线一的几秒钟。 听听！体温蒸笼狗？这话也说得出来？狗粮是不是不要钱？来呀，喂饱我呀？ 易狗点了一下头。 嗯？ 易狗点了一下头？ 古希道：;……悄悄远离了这一对狂撒狗粮不自知的愚蠢犬类。 虢首封说那句话的意思其实是;你害羞了？当然只是开个玩笑。嗯，板着脸，超级冷的灵界玩笑。但他没想到易云嫦不但和他心有灵犀一点通，还嗷呜一口，纵身叼飞盘似地接下了这个话茬。他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望向前方：;行了，别闹了。我们快到幻境里找线索吧。 虢首封的脸上烧出一片可疑的粉红色。 易云嫦的灵识在识海里疯狂刨狗洞，头朝下地疯狂尖叫：;你不要说话！住嘴！一个字都不要说！我这么做……这么做……全是为了掩饰你的存在！ 广覆就真的安静了五分钟。 五分钟后，广覆：;嘻嘻嘻……笑得很奸诈。 ;小友，其实你直觉挺准的嘛。知道一定要为我打好掩护。 易云嫦僵了僵，心道：对啊，他暴露不暴露关我什么事？这个念头刚刚一转，就听见广覆说：;先前你的虢哥哥就有所怀疑了。这个时候如果发现了我的存在，说不定立刻就把你和我联系上了。你猜他会怎么看我？又怎么看你？我猜，他对你肯定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看他宠你的那股子劲儿，呵呵。可是对我就不同了。必定要除之而后快。我和他对招的时候，保不准要说一两句话刺激他，说不定就会抖出我藏匿在你身体里的事实…… ;不是藏在身体里，是识海里。易云嫦赶紧纠正他。 象什么话！？身体？ 广覆：;识海这个概念还是我教你的。你们这一代灵界人哪，把先前的古知识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能够区别身体里和身体外就不错了。还会分什么肉身魂体，识海丹田？对他来说，我就是躲在你身体里觑觎你身体的坏人。还不得把我大卸八块来着？ 嗯，说得很有道理。 ;把我大卸八块倒是没关系。可是你们，就甭想出去咯。就一起埋身此处吧。 易云嫦心一惊：;你是承认这个幻境是你操纵的？ 如果是这样，只要干掉广覆，不就能破开幻境了吗？ 广覆嘲笑：;做梦吧你。我留在这儿的不过是一线灵识。灵识若是受损，我必定要拿你们做大补食材。 易云嫦惊呆了。 ;大不了，我再耐下性子再等下一批人来此破题。 ;不，还是我们来破题好了。易云嫦连忙表忠心。 ;那么我们达成了一个共识？ ;当然。我会帮你打掩护的。 ;好极。广覆喟叹了一口气，指挥易云嫦说：;那么现在打开你的眼睛，好好看清这场幻境。这场幻境是从你的虢哥哥记忆里提取出来的片段。我想从中确认一些东西。 易云嫦不想再置疑，没什么反抗的力气了，无比顺从的同意：;好的。 这个幻境衔接得非常古怪。起于古希道，历经易小狗，现在又绕到了虢首封身上。 虢首封暗暗感叹：这么庞大又精细的手笔，绝对不可能出自一个异能人之手。他所知道的当代灵界幻术大师里，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这种程度。也许这个幻境真的源于法阵。 可是法阵靠什么来驱动？末法世代，灵气稀缺。象法阵这种极端耗费灵气的东西，除了沙市的防御大阵勉强能驱动一下之外，其他地方再也没有运行法阵的痕迹。既然有一两个古老法阵出世，也只是让人考古一下排兵布阵的残迹，纯粹是考古学者们钟爱的小玩意儿。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用途了。 虢首封的注意力回到眼前。 幻境里，他正和凰袅娜并肩而行，低声交换着彼此的任务心得。他的任务很简单：前一个任务就是缉拿昆仑山顶隐匿多年的异能人逃犯，其次就是匆匆赶回来给凰袅娜搭一把手。这都是姬覆交代的事，容不得他拒绝。 凰袅娜呢？这一场谈话，其实主要是围绕凰袅娜刚刚完成的地主级悬赏任务。凰袅娜刚和地主及世家贵阀的代表们见完面，彼此达成了共识。一场风波正被她慢慢抚平。 没有姬覆给她撑腰，她也独身一人出色地完成了这个任务。虢首封为她感到骄傲。 本来，梳理世家贵阀间的关系就是个大难题，哪怕姬覆亲自出面接下这个任务，也不一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给出结果。 凰袅娜说：;这件案子起源于小童的无心之过，后来被易家暗中利用，才闹得夔地动荡不安。凰袅娜私底下表现出对易家的不满。 ;吞口家和阴阳道家这次被死咬住不放。尤其是吞口氏，损失惨重。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吞口氏在此次内斗中差一点就被除名；而阴阳道氏也很可能降级成为末流贵阀。 不知为什么，地主给出的赏金任务中，却暗中藏着;务必保住这二家的隐藏任务。累得凰袅娜耗尽心血，才维持住整个夔地的统治阶层平衡。本来弃卒保车，任务会更简单些。 整场利益斗争的核心围绕着阴阳道氏、易氏、吞口氏和左氏展开，其他吃瓜群众的手可没闲着。 吞口氏连着丢了三个小灵石矿和一个中等规模的灵石矿，绝对不是易氏或左氏两家联合就能抢去瓜分的。至于阴阳道氏的高级灵石矿和一条可维持百年生计的灵脉，光是明面上就有六家贵阀联手的痕迹，暗地里还有昆仑黄海势力渗入的迹象。 清酒红人面，钱帛动人心。 面对巨额利诱，哪个世家贵阀能坐得住？即使是外地势力也会想进来插一把手。这局面能让人立刻回想起两万年前的九地时代，地主以实力均衡势力，各自安稳度日。直到夔地一朝失主，灵界平衡才被打破——阴间鬼族立刻抢驻夔地、强霸山头。 难道夔地又要沦落到被外地地主鱼肉的地步吗？ 历史总想重演，但未来可以选择进化。 虢首封：;凰姐你如何制服他们的？ 凰袅娜无所谓地耸耸肩：;先仗势压人各打三十大板——比如说，闹事的四家人，一家一个交个"祸首’出来受罚。 把最闹心的几个家伙先打服了，其他蚂蚱就不敢跳腾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5章 虢首封作为夜行者老三，与世家贵阀频繁接触，很了解一些人的尿性。 哪怕天王老子亲自动手，都摁不住世家贵阀滑泥鳅一样的梗脖子。他们对地主都是口服心不服，又怎么会对凰袅娜一个代理人言听计从？如果世家贵阀能表现出乖巧温驯又懂事的模样，配合调查配合调解，姬覆又何必提前半个月就通知虢首封加急昆仑赶回来，给凰袅娜掠阵？ 虢首封半信半疑地问：;他们交了人？ 凰袅娜：;交了。第一个交人的是阴阳道氏。 ;哦！ 夔地权力的金字塔呈现一个怪现象：实力越低微的越蹦跶越彰显自己的存在，实力越高的越低调越神秘。 阴阳道氏在大多数夔地人眼里，就是一个家族，除此之外，人们对他们了解得很少。每逢夔地遭遇大事，都会看见他们站出来捍卫地主权利，是不可多得的拥地主一派。 凰袅娜：;知道阴阳道氏把谁交出来吗？ ;谁？ ;阴阳祁峰。 ;哇！虢首封惊叹。这可不是交人挨罚这么简单了，而是卖了凰袅娜一个天大的面子。他笑说：;真不愧是老资历的地主党。如果是常鬼氏，恐怕就没这么配合了吧？阴阳祁峰似乎是目前唯一指定的阴阳道家的家长继承人？ ;嗯。凰袅娜点点头。 交出阴阳祁峰，就等于是把脖子伸到凰袅娜的手里，任其拿捏。 阴阳道氏是最无辜的牵连者。他们是被人生拉硬拽拽入圈套里。整场风波里，属他们目光最精准，从入盅开始便竭力维持自己的中立态度，任人如何推搡或是撕咬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除了最早阴阳祁峰维护易云嫦的寥寥数语之外，他们对外界的回应全部简洁到了;不、;没有、;是的这种程度。所以处于混乱漩涡的中心，阴阳道氏却是四家祸首中责任最轻的一家。 而除吞口家之外，阴阳道家又是受委屈最多的一家。 如果凰袅娜直接把阴阳祁峰弄死了，阴阳道家表面上不会说什么，但暗地里却不会再接受地主的掌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他们明天就五马分尸，今天晚上还能让凰袅娜、地主乃致整个夔地遭受重创。 凰袅娜在处理阴阳道氏;祸首问题上，必须表现得慎之又慎。重了，阴阳道氏会反水；轻了，其他三家甚至是整个夔地的世家贵阀都不服气。 爽快交出阴阳祁峰，看上去是阴阳道氏对凰袅娜、对地主的大步退让。其实是以退为进的致命手段。 虢首封嗅觉敏锐，他忽然感到异样：;怎么会是阴阳道家第一个交人？其余三家呢？ 灵界以地主为尊，世家次之，最后是贵阀。发生什么事，应该是贵阀先顶上，其次是世家，最后是地主。如今怎么反其道而行？ 凰袅娜笑嘻嘻地回答：;其实吧，一开始提议交人的时候，谁都没动。没办法，我亲自去阴阳道家劝他们把人先交出来。没想到，他们一交，就交了个大炸药包给我。我也被他们吓了一大跳呢。 别说她，虢首封也被吓了一跳，顿时哭笑不得地说：;姐，你胆子也太肥了吧？ 踢馆先踢阴阳道，不怕把脚崴了吗？都说柿子先拿软的捏，凰袅娜可硬气了，先挑最硬的骨头来啃。 ;那你怎么处罚的阴阳祁峰？ ;他又不是首恶，能怎么罚？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当然是重拿轻放啊。凰袅娜停在阴阳道本宅的二楼廊道中，推开窗户。清风吹进来，撩动她华丽云卷般的波浪长发。微微荡拂间，大波浪卷发折射出迷人的光芒。 她凝神望出窗外的模样美极艳极。 顺着她的视线，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大樱树。只可惜现在不是开花的时候，满枝旧绿新绿相迭，风中摇曳，落下几片零丁叶。有个小童正孤独地站在树下发呆。 古希道愣了愣，突然兴奋得大叫：;快看快看，那是我。那是我啊。夜三哥，没想到我们这么早就见面了，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虢首封沉默。 古希道自己兴奋了大半晌，然后才笑咪咪地闭上嘴继续看。他神态轻松得象坐电影院看电影，如果再给他一捧爆米花和杯可乐就更完美了。 凰袅娜看着树下的小孩，说到阴阳祁峰。 ;……他不过是在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对错误的人说了一句正确的话。纵然他有错，但我当着众人的面扇他巴掌，那就变成我也有问题了。 ;我罚他去内庭禁闭自省，修三年的闭嘴禅。凰袅娜说，;他很开心地去了。 ;这也叫罚？ ;当然是罚啊。凰袅娜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祸从口出，当然得罚嘴对不对？修三年闭嘴禅，就是三年不准说话，可不憋死人？ 虢首封哈哈大笑。 内庭可不是指阴阳道家的后花园，而是指地主建在沙市的一座行宫。那地方在两万年前曾是整个夔地最大的官方行政核心，叫海通大厦什么的。两万年前夔地第一任地主殒落、夔地沦为乱序之地后，鬼族便占了那座大厦，自封为地主，也行之有效地管理了夔地好一段时间。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那地方是极受重视的风水宝地。任何人在那儿住一段时间都能沾身好运道。 而且内庭下面压着一条历经两万年还没有衰减的大灵脉，堪称全灵界的根基。至今还能在灵脉里挖出灵石，只要适度挖矿，可再保万年不竭。内庭镇在灵脉中段一处喷发灵眼之上，是个绝佳的修炼场所。古往今来，也只有少数凰氏被允许在内庭小住一段时间进行修炼。 虽然凰袅娜罚阴阳祁峰三年自省，但是却赋予他一个绝佳的实力提升机会。等三年期过，阴阳祁峰指不定会强成什么怪物模样。这样典型的明贬暗褒招术，把旁边一干围观群众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以身下水，搏一搏这个;惩罚。 虢首封衷心称赞：;看来姬覆白替你担心了。 提到姬覆，凰袅娜的笑靥一僵。 凰袅娜伸手弹他的额头。;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只是借着堂哥的便利，给阴阳道氏还了个大人情。她说的堂哥就是夔地地主凰司。内庭是地主私所，借内庭给阴阳祁峰修炼，还不是凰司一句话的事？ 凰袅娜第一招就折服了阴阳道氏，后面三家便不敢嚣张了。 凰袅娜的目光落在樱花树下的小孩身上。;至于那个孩子—— 场外的真人古希道瞪眼：;噫？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奇怪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当然会没印象。虢首封沉声说。 ;啊？为什么？ 凰袅娜声音冷冷清清地飘过来：;那孩子才是阴阳道家真正的"祸首’。 古希道怔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6章 ;阴阳道氏宁可把阴阳祁峰推出来受罚，死也要保住那孩子。凰袅娜摇头叹息，;我当真替阴阳道觉得不值。 古希道哑声问：;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才是真祸首？是因为——我带头闹事的缘故？ 不仅仅是对易狗的恶作剧，还有吞口氏的怒火，易氏的挑拨，阴阳道氏的委屈……更重要的是，左洋太那条人命。都应该归纳在他的头上？ 古小喵再也没有闲散看戏的心情，他眼角都红了。 虢首封安抚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为什么？古希道跳起来，;为什么我才是"真正的祸首’？ 虢首封问：;你还记得联合部队的内部训诫吗？ 古希道傻傻地望着他。;关联合部队什么事？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离开古战场。虢首封替他背出来。 古希道眼皮直跳。 ;这就是原因。 古希道：;我不懂。 幻境里，凰袅娜从二楼一跃而下。整个幻境跟随她的动作一起波动，很快变成了大樱树下的场景。绿意盈然的大树下，一大一小对峙着，场面美极了。小古希惊讶地仰视大美人，大声问：;你是谁？ 灵界多美型。无论男女，或英气或柔纤，都美得各有特色。这是古灵界六族留下来的好基因，人人受用。但是凰袅娜美得极有侵略性，哪怕是丢在各有特色的美人堆里，彼此衬照都成了庸脂俗粉，她也能木秀于林般让人一眼看见。她走上前，目光里透着一点哀伤。 凰袅娜对着小古希道说了一句什么，相隔太远，又间杂着风。只看见他们头顶上大树的树冠微微一晃，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停顿了片刻。 凰袅娜把手按在小古希道的头上。 古希道远远地看着，莫名有点心慌。他忍不住抓住虢首封的手臂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虢首封说：;这是—— 他的声音被打断了。 ;凰袅娜！阴阳祁峰追出来，站在窗台上朝外面探出大半个身子。见凰袅娜和她掌下的小孩一起转头望过来，他稍稍定神，扬声道：;阴阳道既然接纳了他，那他就是阴阳道家的责任。 饶是再不明所以，古希道也听出了一些门道。他第一次用异样的眼光正视幻境里的阴阳祁峰，嘴里喃喃：;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跑出来保护我？我在他家住了这么几年，和他见面的次数，用手指头都能数过来。他为什么要保我？为什么？为什么我是阴阳道家接纳的责任？ 凰袅娜低声说了几句话，和先前一样，声音没有传递到幻境之外。 虢首封配合她的口形复述出来：;既然你们视他为责任，那我也不做多余的事。可他从古战场上带出来的东西，必须要清理清理。这不仅是为了你们阴阳道家，也是为了整个夔地、灵界！ 古希道失声大叫：;什么东西？我带了什么东西？他被人打包丢出基地的时候，除了身上一套衣服，一块铭牌，什么都没有。哪怕是质子袋，也是后来到了夔地时，阴阳道家给他置办的。 凰袅娜要把他身上什么东西清理掉？ 凰袅娜的身边悬空腾起几团橘红色的小火苗。 大小古希道都瞪大眼。 虢首封低声说：;那是凰姐的异能——烧尽天下一切邪物的——南明离火。 邪物？ 古希道怔怔地望向虢首封。 阴阳祁峰又大喊了一声;凰袅娜！ ;我只请求一件事，阴阳祁峰说，;别杀他，他是我小姨仅剩的唯一一根独苗了。 古希道倏地掉头，瞠目瞪向幻境里的阴阳祁峰。这一次，他连;为什么三个字都卡在喉咙眼里了。 还是虢首封直接告诉他：;你母亲好像是阴阳道家本家的姑娘。 ;这不可能。古希道叫喊，;我妈妈莫珂是土生土长的基地人，可以往上翻三代，全是联合部队的军人。我和阴阳道家没有一点关系！ 虢首封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阴阳道家冒大韪收留你，似乎便因为你母亲的缘故。你是阴阳道家流落在外的一脉遗孤。纵然你是联合部队的出身，阴阳道家也要硬着头皮收留你。因为你和他们之间有割不断的血缘联系。 古希道听得直摇头。 凰袅娜的南明离火渐渐压向小古希道。小孩子被她抓着脑袋，连逃的反应都来不及，突然爆出凄厉的惨叫声。 那阵惨叫声声嘶力竭，活像被人生生剥皮。 小古希道跪在凰袅娜的脚边。他身上一件长袖的白衬衫，瞬间就被汗水湿透了。高质地的棉料紧紧贴在皮肤上，底下不断沁出汗水的皮肤纹理肉眼可见。 这个时候，古希道已经没法再喊出;她在干什么这类的话了。 他有些迟钝地回想起来：那些好看又好玩的火苗，被凰袅娜召唤出来的时候分明人畜无害，却在一眨眼的功夫里，钻进了他的皮肤里。他被汗水打湿，是因为突如其来的高热与灼痛。他当时仿佛身处炼……炼狱。是了，他想起来了。莫名其妙就想起了当时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完好无损的外壳，内里所有的东西都被烧得滋滋作响。 易云嫦打开灵眼，看见悬在小古希道四周的南明离火其实各自分出一线细细的火线，钻进小古希道的身体里。小孩子的灵魂被烤成小小一团，蜷缩在肉壳里。而一些沾着火星沫子的黑煤渣子正从他身体里持续地溅出来。 古战场的魔种！ 凰袅娜的南明离火烧死了古希道随魂附来的古战场魔种。 不知过了多久，小孩子的惨叫声渐渐弱了下去。 虢首封：;现在知道联合部队的人为什么不能离开古战场了吗？ 古希道张了张嘴，不知道从何说起。虽然他看不见魔种，但也知道凰袅娜这一番操作，替他清理了五脏六腑。他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当时……我身上到底有什么？ ;病毒。虢首封说。这也是凰袅娜事后告诉他的。 ;来自古战场的病毒。有长短不一的蜇伏期。一旦病毒激活污染人体，会使人变得邪戾、狡诈、狂暴、使人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地掀起争斗，为人间带来动乱…… ;哪有那种病毒！？ ;有的。很早以前就有了。虢首封目光暗沉，;凰姐说，在数万万年前的古藉里就曾出现过有关这种病毒的记录。人们一直把它们称为"魔种’。 古希道：;不可能。如果我身上有魔种，为什么我自己好好的？ ;毕竟只是猜测。虢首封笑笑，;自从六族彻底融合之后，魔种已经绝迹。再也没有人见过魔种。然而凰姐宁愿相信你身上附带的是魔种。如果不是，他顿了顿，才说出好几年前凰袅娜一直忧心的事情—— ;那就是随着死亡裂缝张开，被卷入灵界，引爆一千年前尸变狂潮的病毒。 古希道彻底石化了，浑身哆嗦。 虢首封问他：;如果是你，你宁愿相信凰姐替你烧化的是魔种，还是尸变病毒？ ;这不可能！ 古希道大叫道，;众所皆知，行尸之殇必须是被行尸咬伤才会出现病毒感染，我从没有被咬过！ ;行尸之殇是被咬到后迅速激活。但是在那之前，病毒很可能已经隐藏在空气中，被人体摄入后积累到一定程度才爆发出来。虢首封目含同情，;如果行尸之殇源于一种病毒，那么联合部队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了病毒携带者。这就是联合部队早几百年前就发表声明，宣称他们永远不离开古战场的原因。因为他们早已经意识到这一点。 古希道头皮发麻，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仍然不肯相信，但心底又有一个小人低声问：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三伯父要把他打包逐出基地？如果他真的是病毒携带者，那现在岂不是坑死全灵界？ 三伯父、阴阳道家，为什么要冒这种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7章 古希道：;所以我是病毒携带者？走到哪里，都有可能—— 他脑中闪过一幕一幕令人绝望的画面：被一枪毙命之前的程老太太张牙舞爪，扭身扑向来的恶梦，哪怕是没有闭上眼睛，也照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古希道闭了闭眼。 他慢慢睁开眼睛，看着远处恹恹倒下去的自己，看着凰袅娜转身离开。 阴阳祁峰，那个名门的矜贵公子不顾形象地从二楼跳下来，朝着小古希道跑过去。 古希道鼻子一酸。他从来不知道阴阳祁峰曾经把自己抱在怀里，就好象他是他哥哥一样。哪怕是哥哥的怀抱，在记忆里也已经变得很模糊了。模糊到只剩下一个烟雨青山般的影子，没有温度，没有力度，更没有活人的气息。 阴阳祁峰抱起昏迷不醒的小孩，朝已经走远的女人微微鞠躬，算是感谢她手下留情，没有夺人性命。 ;为什么？古希道问。 他只是一个寄养在阴阳道家的小孩，还是从古战场出来的病毒携带者。如果放任他四处游走，如果他四处散播病毒该怎么办？ 古希道沮丧得想哭。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也许是为了你母亲。虢首封说。 ;可是我妈妈，古希道哽咽说，;从来没有人告诉我，我妈妈是阴阳道家的人啊。我妈妈姓莫，也不姓阴啊。 ;也许是改过姓氏。 这件事是阴阳道氏当着凰袅娜的面承认的，算是古希道的护身符。至今为止，还没有人去追究中间的真伪度。 如果想从联合部队方面证实这件事，估计也只会得到和阴阳道氏一样的说法。 现在的联合部队由古塔司令官完全掌控。古塔是古希道的亲伯伯，也是将古希道强行送出古战场的人。 虢首封说：;这件事，如果从阴阳道家查不到真相，就只能去问你伯伯了。 古希道擦了擦眼睛，低声说：;我自从离开古战场之后，就再也没有和三伯说过话了。哪怕是逢年过节，也没有问候过。也就是说，闹掰了？ 虢首封：;联合部队的人终其一生，未经允许不得离开古战场进入外围世界。可是古塔却主动违例，把一个小孩子从基地里送出来。联合部队对外宣读的公开申明是表示：一个不成器的子弟兵，受父辈牵连，已经不能再留在基地生活，请求外围世界接纳。 古希道半晌无语。他心说：不，不是那样的，他是被驱赶，但不是受父亲牵连，是三伯父害怕他长大后分走部队的统治权，才故意支走他。有时候，声誉就是民望，民望得的越多，就越容易被拱上高位。他是传奇英雄的儿子，一家独剩一人，全基地的人都宠着他等他长大，等着他变成又一个承载父兄荣耀再创辉煌的英雄传说。 三伯父好不容易才坐上司令官的位子，得到了半壁江山，当然不希望把这位子连这份权利分给自己的侄子。 一定是这么回事。古希道暗暗握拳。他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盲点。 ;你这么说不对！ ;什么不对？ ;你说联合部队的铁律是不到万不得已，部队人不得离开古战场基地。说这是为了防范病毒扩散，满灵界的人不知不觉感染了，突然变成行尸？古希道见虢首封点了头，这才哧的一笑。;可是千年来，外围世界有很多人踊跃报名加入联合部队。虽然大部份后都选择留骨古战场，但也有小部份人十年服役期满后便离开古战场，荣归故里。 古希道粗略估算了一下，这么多年下来，少说也有好几万人陆陆续续离开了基地，分散到灵界各地。随着时间流逝，选择主动离开古战场的人越来越少，早期人要多一些。但数据足以表明，;病毒携带的根据不成立。古希道信誓旦旦地说。 不然灵界早就翻个身了。 虢首封回他一声讥笑。;八百年前是个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但八百年后——就是确认行尸之殇会依附在正常人身体里之后的事情，还有没有人真正回到外围世界，我可比你清楚多了。恐怕你是唯一一个。 古希道脸色一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虢首封：;我是指——他忽然抿紧嘴。目光几闪几闪之后，他才叹气：;毕竟都是猜测，也没有人真正能证实。行吧，你说不是就不是。 古希道非要咬他个对穿。;不行，你得说清楚。我是唯一一个？这话什么意思？两百年前，最后一个离开古战场的战士，妥妥地回了他的本家。我记得是黄海的异能人。他回家以后又好好过了五年，才旧疾……旧疾……古希道忽然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一个在古战场上拼搏了十年都没有死的人，把十年最灿烂的时间奉献给了战斗，即使荣归故里还是正值壮年。怎么可能会在安逸祥和的外围世界过五年好日子就人没了？ 难道是医疗技术不发达？可他还是个异能人。黄海是兽族的发源地，那儿的人体质整体比其他地域的人都要高一个档次。长寿超过百岁的人比比皆是。说他是因为旧疾突然去世，简直是天方夜谭。 古希道联想到幻境里自己被火焰炙烤的惨状，顿时脸色死灰般难看。他又想到一个问题。 ;糟了！ ;什么糟了？ 古希道显得十分慌乱。;我堂哥还在外围世界。 是了。现在不仅仅是他一个人滞留在外围世界，还有一个姓古的也在溜跶。 虢首封目光幽幽地看着他，也不想提醒：就你们俩？呵。隐在暗处的一批你怕是数都数不过来。 灵界地广物博，所蕴含的危险也远超人们的想像。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虢首封说，;他既然有胆子走出古战场，就必须然做了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防范措施。 不然，那群贪生怕死的世家贵阀又怎么会把古潜奉若神明似地供起来？ ;不管他的防范措施做到了什么程度，至少有一点——半年后他必定又会回去古战场。不象你。 不象我。古希道默默地咀嚼这三个字，心中满满都是苦涩的味道：我就象个游魂一样，永远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他的头剧痛。 易云嫦的灵眼还没有合拢，看着古希道的时候她不禁屏了一下呼吸。 从古希道身上又飘出了几个黑色魔种。和周围能营造出幻境的广覆魔种截然不同，它们个顶个的又圆又大，还黑，让人直觉内蕴的凶悍性。这些魔种一出现，就变成了周围恬静飘浮的广覆魔种的食粮。 广覆魔种一涌而上。 从古希道身上飘出来、源于古战场的魔种们也不甘心。双方互相撕咬的时候，易云嫦心惊肉跳地瞪着，直到广覆魔种因为数量而占了上风，将古战场魔种吞噬殆尽为止。 易云嫦私自给古战场的魔种取了一个别名，叫;望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8章 幻境里，年轻的虢首封几步追上凰袅娜。他面上还留着震惊。 ;那孩子身上被清理掉的是什么东西？ 刚刚那一幕，被火逼出来再燎得干干净净的东西，普通人也过目难忘。 凰袅娜回答：;不知道。不过我猜……声音又被隐去了。 只听见虢首封倒嘶一声，目光陡然亮了起来。;就是《谜古道》上曾经提过的吗？ 古希道抱怨：;夜三哥，你这种记忆不全啊？每次提到同一个字就消音了，完全听不见。 虢首封笑了笑，暗暗留了一个心眼。 凰袅娜说：;我的异能南明离火专克邪祟。刚刚我用火把那孩子身体里燎了一遍，……都毁得差不多了。后面阴阳道家盯紧一些，再护着他一些，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如果沙市再一次躁动不安，尤其是以那孩子为核心向四面八方辐射的话……那么不管阴阳道氏如何求情，我都会把他—— 幻境外，古希道难过地低下头。;果然都是我的错吗？ ;不是你的错。虢首封再三强调。;身体里附了自己不想要的东西，那不是你的错。 ;这一燎，虽然把他身体清理了一遍，恐怕也伤了他的根本。凰袅娜摊开自己的手，反复打量，;刚刚出手时我好像烧伤了他的魂魄。 ;哈，凰姐。不可能的。 古希道惊恐地瞪着她。 凰袅娜：;如果他醒来后忘了一些事情。恐怕就是真的了。 古希道尖叫：;她怎么没把我当场烧死？！怎么还留了我半条命？我连她是谁都不记得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大美人，我都不记得了，可见那把火燎得有多可怕！他啪的一下捧住自己的脸，可怜兮兮地看向虢首封：;夜三哥，这位凰姐姐后来有没有告诉你，其实她把我烧出了隐疾？ ;想什么呢你？虢首封板着脸问，;除了失去一些记忆，你这些年还有什么异状？ 古希道冥思苦想好久，才闷闷地回答：;好像没有。 虢首封：;本来我也以为没有。但现在看，确实有。 ;真的？你看出哪里异样了？我得了什么隐疾？古希道差点哭了。 虢首封比了比脑子：;这里有病，得吃药。不吃药也行，揍一顿差不多就好了。 古希道：;嘤，我不是和你开玩笑。 ;我也没和你开玩笑。 凰袅娜：;轻则失忆，失多久的忆我说不好；重则瘫痪，行走不良。她深吸了一口气，;也许还可能被我一把火烧去了慧根，变成了智障。 场外虢首封：;看吧，连凰姐都这么说。 智——障！ 古希道：;一把内火还能把人烧成智障，她怎么下得来手？！我、我还是个孩子啊！ 易云嫦忍无可忍，抓过他的手在手心里写：;你是智障—— 古希道一把抽回手：;你才智障呢！ 虢首封：;你不是失忆吗？ 古希道一顿。;对哦。他傻了半天，端起一个劫后余生的佛性微笑，;只是失了点小忆，那我这是因祸得福？本来以为自己可能变成个瘫子，变成个傻子，结果他只是丧失了一点点记忆作为代价。 嗯，好开心！ 虢首封移开目光，心里暗暗骂了一声：智障！ 凰袅娜：;……其实，……燎不净啊。……已经和他形成共生之势。我燎一次，只是把那些将要激活或已经激活的剔除掉。类似于刮骨疗毒。但已经深处骨髓的毒，用火燎是燎不掉的。她叹了口气，;如果有传说中的净世驱魔丸就好了。那是一味绝世神药，比南明离火还要厉害，不但根除一切邪祟，还能将其根除。如果没有药丸，听闻古代曾经出现了一个大能，天生具备净世破魔血，那血比净世驱魔丸还有效。能彻底净化，还没有任何副作用。唉，末法时代，可惜！ ;他身上的……活性很低，被南明离火燎过后就少了很多威胁性。只是他从娘胎里就带来这毒，一辈子都治不好了。但愿他能常保持心境平和愉悦，万一哪天失去分寸，又象现在这样尖酸刻薄钻牛角尖，只怕还会复发。这算是旧疾。 ;这么麻烦？那如何判断是旧疾复发？ ;性格大变。凰袅娜想了想，;打个比方——如果他表现出狂犬病的征兆，那就是旧疾复发。 ;所以他象个定时炸弹，走哪儿都有可能传染人？虢首封思考了一会，不由飞快地抬起头，;在这之前，他是不是已经—— ;嗯，应该感染给别人了。我已经处理过了。凰袅娜心不在焉地望望天：;以后控制得当，传染度可以降至为零。 虢首封想起三天前的新闻报道——傍晚，整个沙市都被笼罩在巨大的火焰中。天空都被映成了橘红色。火焰宛如幻像，无处不在。人们可以感受到它的温度，却又不会被它所伤。 大家都知道这大概是某个异能人又在炫耀异能，完全不当回事，该干啥干啥，根本不理会身边火焰。 只有少数几个人，尤其是世家贵阀家里，出现了几个被火烧痛的人。稀奇的是，那几个患者表面没有一点伤痕，事后去医院检查也查不出异样。只有他们自己记得那种刻骨铭心的灼痛感。当然再过两三年，连本人都会忘记那种灼痛感了。 虢首封笑赞：;凰姐的南明离火控制技巧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过奖，过奖。比起老祖宗们还是差远了。 ;世家贵阀相信什么什么毒被你给燎没了 ;他们信。凰袅娜笑笑，还朝虢首封眨眨眼，;我告诉他们这种毒没什么传染性。 虢首封：;怎么可能说通？ ;有阴阳道氏作保，替我打掩护。 ;可是还有其他的世有贵阀吧？总会有人怀疑阴阳氏的保证吧？ 世家贵阀又不全是酒囊饭袋。正因为他们并不全是酒囊饭袋，才更叫人讨厌。总有那么几个人，仗着自己有点才华，就指手划脚，怼天怼地怼死人。 ;只要没有人心性大变，沙市没有动乱，这件事总会被人遗忘的。 ;这个判断太含糊了。 ;是啊，凰袅娜叹气。;照我说，所有的异能人恐怕都是潜在病毒携带者。异能人的心性高傲，其实也是心性偏执的表现。只要心性偏执，就容易感染这种毒。 一滴水滴入平静的湖面，立刻就会荡起越泛越广的涟漪。涟漪受湖面风推引，逐渐成浪，一波一波推到岸边。岸边临水的垂枝受力，动起来，枝刮叶扫的，又搅乱了这一湖的宁静……除了最初入水的动静之处，后续一切都不是那枚水滴所能预测到的局面。 一切都是顺应自然。自然发乱象，乱象成自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9章 ;就拿阴阳祁峰来说，他心境不错吧？偏偏事关那个小孩，他就会显得很偏执。他第一次心境失衡是小儿远涉重洋而来，他起了维护之意。后来小儿维护易云嫦，被卷入争斗漩涡，他不忍心，又偏言相护，结果就被钻到空子，滚入泥潭。 虢首封皱皱鼻子：;他只是太傻了。 凰袅娜大笑。;有时候不是己不为，而是时势造人，不得已而行偏。无论行走如何偏颇，得充分认识本心。 ;我知道。虢首封点点头，恭敬受教：;姬覆叫我日三省吾身，我没忘。 凰袅娜唠叨这么多，也是心存教导虢首封的心思。她不由欣慰一笑，又逐渐说回正题。 ;所以这次风波，源于小儿把戏，却最终闹到血雨腥风，险些兵刃相见，维持了数十年的和平基业差点再次分崩离析。说到这，凰袅娜忽然露出古怪的表情。 ;凰姐？ ;首封，是我的错觉么？总感觉和平期越来越短？ 千年前的尸变狂潮，百年前的世家争权，再到半个世纪前三地主因为分地不均而大动干戈……凰袅娜这么一提，确实给人一种乱世渐趋渐至的征兆。 虢首封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两个人默默走了一小段路，直到虢首封问起第二个交出;祸首的家族。 凰袅娜：;有了阴阳道氏开头，后面蠢蠢欲动的几家都不得不低头。 ;左氏，把左貔夫妇交出来做祸首。 ;呵，他们可真有诚意。 ;那对夫妻挺可怜的。凰袅娜摇头叹息。 在幻境里见识了左貔两夫妻的疯态之后，也不怪凰袅娜对他们心生怜悯。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简直是一种诅咒传承——古灵界的修神通修道者很难获得后嗣，衍生到现代，就变成了异能人士难有子嗣。十对异能夫妻组合里，有八对没有孩子。没有孩子的家庭特别羡慕有孩子的家庭，眼红得特别厉害。 虢首封觉得左貔两口子的可怜完全是咎由自取。;现在有科学证明，只要混血，其实可以无子的诅咒。只要夫妻双方有一方是普通人，生育孩子就会容易很多。 ;可是那么做，生出来的小孩多半也是普通人。凰袅娜摇摇头，;现代灵界以异能人为贵，有几个心高气傲的异能人宁可要孩子不要异能？孩子是父母的骄傲，当然会更期望孩子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异能上获得比父母还要优秀的突破晋阶。 虢首封忍耐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问：;那凰姐呢？他记得凰姐其实也非常想要一个孩子。 ;孩子和……姬覆，你更想要哪个？ 凰袅娜忍不住驻足，仔细打量虢首封。然后她伸手，赏了虢首封一个爆栗。;你是不是傻了？如果不是阿覆的孩子，我干嘛要渴望？ ;哦，哦，对。虢首封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凰姐走火入魔，想要孩子想到连老公都可以丢了。姬覆那么爱她，到时候肯定会闹自杀。 凰袅娜给他一个白眼：;神经病！她穿着高跟靴登登登地走在前头。;等将来你小子追到老婆了，我看你会不会想要孩子想到发疯。 幻境外，虢首封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易云嫦满脸通红。 古希道嘀咕：;我觉得易狗才会是那个疯狂想要，嗷！他被虢首封一脚踹飞进浓雾里，又很快爬回来。 左貔和田采荷前半生的婚姻相当幸福，双方都是异能人，有孩子，孩子的异能比父母都要出众。 可如今看来，他们的幸运又是不幸的源头。 彼之砒霜，彼之蜜糖。 左洋太从小除了体格强壮，很少病痛之外，智商一般般，情商被宠为零，实在挑不出什么长处。起初，两夫妻虽然有些遗憾，把他当成普通人来抚养也挺知足的。后来左洋太觉醒了异能，顿时一家人欣喜若狂。巨大的惊喜从天而降，象块闪闪发光的金子般砸在他们头上，砸得他们眼花缭乱。 左洋太觉醒的异能是左氏较为看重的;灵塑。 左氏有三大固定项的异能。第一是魂溯，第二是灵塑，第三则是通灵。魂溯是纯辅助系低阶异能，通灵是半辅助半主动的全能系异能，灵塑则是全攻击系异能。三种异能里，灵塑最被人看重。 这个世界，是一个侵略意识极强的世界。拥有攻击系异能更容易受到世人青睐。 异能人士有双重、三重异能伴身的存在，大多数还是单异能存在。单异能伴身的话，就看谁觉醒的异能更高阶了。 灵塑从觉醒开始，起点就非常高，又容易晋阶。晋阶后的最终状态，目前停留在攻防兼得的塑气术阶段。 左洋太一跃成为左氏新一代的冉冉新星，天之骄子。这也难怪被大人宠成为情商为零的人，敢把易云嫦拖到无人角落里企图行不轨之事。 幸与不幸，相佐相成。 对左貔夫妻而言，他们的幸运就是他们不幸的开始。 精心养育了十八年的孩子，疼啊宠啊护在心窝窝里的孩子，莫名其妙地暴毙，死状极其凄惨，连凶手都找不到。难怪他们会疯狂到见谁咬谁的地步。 凰袅娜叹气，主动坦诚说：;我罚左田采荷入医院接受精神和心理双重治疗。左貔全程陪护。没有十个顶级专家根据我提供的意见来出具治愈鉴定报告，两个人都不得踏离医院半步。 这等于是将左貔两夫妻变相软禁。并且放不放人的主动权全掌握在凰袅娜的手里。只要她说不说，哪怕再多个顶级专家也会跟在她后面随声附和。 虢首封仍然嫌弃她：;你也太有人情味了。他知道依凰袅娜的性子，必定不会把人关在医院里关到天荒地老。等风波渐渐止歇后，左貔或是田采荷在她面前哭一哭，服个软，她就会同意把人放出来。 太有人情味，只会让那些没有眼力见的厚脸皮家伙们顺着竿子往上爬，白白浪费她一片好意。 凰袅娜根本不在意。她笑嘻嘻地追问：;我还没罚完你就觉得我有人情味啦？知道我怎么处罚吞口氏吗？ ;吞口氏的祸首是谁？ 凰袅娜长叹：;吞口老太太可真是个绝顶通透的人物。 ;可惜她年纪太大了。不然，再给她五十年的时间和精力，她一定会带领吞口家成为夔地贵阀的领袖。 虢首封讶异地看着凰袅娜：;你为什么称赞她？ ;她认自己是祸首。凰袅娜说，;算起来吞口氏也是受害者。不过当初应对危机的方法不太恰当，助长了一股歪风——我罚她交出一亿信用点，分别补偿给阴阳道家和左家。 一亿信用点，对家业累积的贵阀而言，也不过是伤及皮毛的一点小惩罚。 可是吞口氏的窘境是众所皆知的。他们家最大的困难不在外部，而在于自家内部。如何越过十个眼界短浅的长老阻拦，使家长的政令达到令行禁止的程度，这才是吞口氏最头痛的问题。 罚吞口氏一亿信用点，再加上这次风波里吞口氏被外家联合夹击所损失的利益，一定会让十个长老跳出来倡导废老家长立新家长。 虢首封想了想吞口家关上门，里面吵翻天的情景，不由得噗哧一笑。不过他还是摇摇头，说：;凰姐，你太仁慈了。 ;仁慈？凰袅娜的笑容渐渐淡化，目光也变得越来越清冷。 ;你不知道我如何对付易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0章 ;你不知道我如何对付易家。 凰袅娜眼神渐渐泛冷。 易家是个巨大的刺头。从家族创业开始，延续至今，易家历史也累积了一千年之久。但作为一个家族历史指标的家长传承，易家却只传了十代。这并非他们家的家长寿命长，事实上相比其他世家贵阀，易家家长格外短命。家长的传承断过好几次，前所未闻地出现过;内外调和，协理共治局面。被其他世家贵阀诟病，其中有很大一部份原因是他们自己造成的。 ;内外调和，协理共治，其实是易姓女造易姓男的反。易家是父系家族，女性地位普遍低下；在易家，易姓女没有说话的份，更不可能为家族掌舵。通常易姓女只是用来陪衬的花瓶，或是赠予其他世家贵阀联络感情的玩物。只有易云嫦是个特例，曾被家长公开指认为继承者。可惜这份殊荣随着她年岁渐长，也消失了。 易家历史上其中是倒霉催的家长垫底，然后是易姓女担任;辅佐家长的职务大兴变革浪潮，又或者是引狼入室，招外姓人共伐自家家长，然后一起;统治易家。 易家历史反复多变，对世家贵阀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嘲讽。 但世家贵阀和地主，都不能踹开易氏。 易家女性地位虽然低，却拥有过很多资容出众的女性。她们单手就能翻云覆雨。心性好一点的，有利于夔地整体维和局面，比如凰姓重新坐上地主宝座，易姓女在后面的功劳不可没。心性坏一些的，则如妹嬉妲己、褒姒骊姬；夔地从最初的六世家二十一贵阀，清减到现在的三世家十六贵阀，背后运作都有易姓女的影子。 易家是最典型的投机主义者。只要有利可图，就会象嗅到蛋缝的苍蝇般凑上前去。日常都要争一把蝇蝇小利，无风的时候也要掀起浪排来看能不能捞一尾咸鱼。 而且他们的鼻子都狗灵狗灵的，稍有一些风吹草动，就把头昂起来拼命地嗅。 孩童之间略带恶意的玩笑话，换到普通人的世界里，纵有再多不满，最终都会偃旗息鼓。而世家贵阀们一贯高高在上，却把孩子们的意气之争演变成家族与家族之间的倾轧征伐折。说背后没有易氏操控，谁都不信。 易氏野心，由来已久。明面上易家的目标是成为夔地第一贵阀或是第四大世家；但任何人都相信，对他们容忍度再大一点，他们还有胆子肖想夔地地主之位。 凰袅娜是姬覆之妻，夜行者的掌舵人，她同时也姓凰，是地主血亲。她比其他世家和贵阀更迫切需要维稳当前凰氏统治夔地的局面，自然不能容忍易家在背后偷偷捣鬼。但她不能一开始就针对易家，只能徐徐图之。先拿地位和声望最高的阴阳道氏开刀，慢慢趋近易氏。 风波核心的四大家，其中有三家服软，单独剩下一个易家。易氏除了低头，再没有其他选择。 再者，凰袅娜前期费尽了心思。 她向地主求得内庭用来软禁阴阳祁峰，再征召一批顶级心理精神科医师治疗左貔夫妇，最后对吞口氏重罚小利，小利则给了阴阳道氏和左氏。 易氏看得明明白白：这次调解纠纷，无论委屈与否，四家祸首都会被一视同仁的对待。 凰袅娜;轻拿轻放的态度只是做做样子，给围观群众看。 于是易家有恃无恐。 虢首封心头一动。能让凰袅娜冷脸，易氏一定是又用了什么阴私手段。这个阴私手段说不定就和他们推出来的;祸首有关。 他问：;易家把谁推出来了？ 其实不用问，明眼人都知道易家最会兴风作浪的人是谁。一个小心眼的女人罢了。 凰袅娜抿了抿唇，脸色阴得可以滴水。 ;易胜男。 啊？ 不仅仅是幻境里的年轻人面露茫然之色，就连幻境外旁观的三个人——不，是两个人，一时间都懵了。 易云嫦脑子里轰炸：易胜男？！怎么可能会是易胜男？五年前的易胜男……还是个孩子啊！ 幻境里的虢首封也显得十分迷茫：;谁？易胜男？那是谁？听都没听过。 凰袅娜咬紧牙关，咬了很久都没有吭声。在徒步走出阴阳道家的这一截路上，她活像一直走在乌云笼罩的阴影下面，周围陪衬的都是阴霾。甚至在她眼底，渐渐蓄起一层厚重的水光。 虢首封有些慌了。;凰姐你在易家受了委屈，说出来啊，我替你报复回去！要是姬覆知道爱妻受了委屈还只能忍气吞声，没人给她帮衬，他回头会活扒虢首封一层皮。 ;易胜男，女，灵夔十六年四月十五日出生于夔地勿知乡，在家中排行老三。灵夔四十五年因异能资质出众，而提拔进入易氏本家，同辈中排列第十一位，得别名易十一。 哪怕是见惯了血雨腥风的虢首封，这一刻也说不出话了。他恨恨啐骂：;易氏那群王八蛋！ 易云嫦脑子里轰轰作响。 易胜男是灵夔四十五年冬季才出现在沙市。从分家提拨上来的易姓女一开始被引荐给沙市的社交圈时，几乎都得不到别家的好眼色。易胜男也一样活得很艰辛，但她获得了一点好处，她与易萍亲近。 易胜男真正进入沙市社交圈的时间是第二年春季。那个时候，有关于易云嫦的谣言已经达到了可怕的白热化巅峰之态。易胜男不断地说易云嫦坏话，周围聚拢了鄙视易吞口氏的一批人。 但易胜男的出现好像一阵龙卷风，轰轰烈烈地出现，引发一波地动山摇，又悄无声息地消失。 易云嫦一直以为她后来被易氏送回分家了，压根没料到易家把她推出来，做了认罪伏诛的;祸首。 ;首封，凰袅娜垂着眼睑站在路边，隔壁花坛里久盛不败的繁花盛景映衬着她沮丧至极的身影，她低低地说：;我重罚了易氏。 意思就是拿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虢首封无所谓地点点头，还没有从凰袅娜的神态里觉察出不妥。;必须的。易氏其实是首恶，必须重罚。只是他们太狡猾了，竟然把一个小女孩推出来做祸首。首恶的话，杀了都不为过！ 真正令人感到恶心的，另有其人。真正该杀的，另有其人。 ;怎么罚的？需要我帮手吗？虢首封有些心不在焉。他这趟接了姬覆的命令匆匆往回赶，本就是要做凰袅娜手里一把铡头刀，逮谁砍谁。结果他晚到了一天，凰袅娜已经干净俐落地把所有问题都摆平了。 虢首封还抱着和其他不知情者一样的想法：既然能对三家格外宽厚地网开一面，那么对一个被大人顶出来做替罪羊的小姑娘，她再如何憋着股气，也只能顺势迁就吧？ 虢首封还抱着回头要暗中给易氏使绊子，把凰袅娜的场子找回来的念头。 凰袅娜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痛苦：;拔舌，枭首示众。我亲自行刑。 全场死寂。 易云嫦脑子里铮的一声，似乎是有根弦断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1章 ;凰姐很残忍吧？ 虢首封：;当然不！ 他们停下来，看着路边花圃里的花。 此时凰袅娜双肩微垮，形单影只地站在前边。她身边的虢首封侧睇时眼中闪过一丝犹疑，还不大明白凰姐一身萧索的气息从何而来。按理，这个时候的她为夔地解决了一大难题，再一次向外界证明了她的实力，引无数世家贵阀对她折腰，连易氏都被迫妥协。她应该更意气风发才对。为什么反而显得更脆弱了？ 站在场外的虢首封若有所思。 长生不知短生苦，单守不明双情悲。 虢首封看过前面凰袅娜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小女人——小而单薄，远没有凰姐一半的强悍、美艳和自信。仿佛拦腰一折，就会断掉。又脆又嫩，象根豆芽菜。 坚强自信，能凭一己之力撑起半边天的凰袅娜心中都藏着能压垮双肩的辛酸，更何况是小奶狗？幻境所重现的整场风波斗争都以她为核心。想到她面对众人鄙夷且窃窃私语时的无奈，被左洋太强按在墙边的无力……虢首封虚扶在她肩上的手按下去，轻轻捏了捏。他捏到了骨头。 好瘦！娇生惯养的千金，怎么连点软肉都没有？ 易云嫦不明所以地仰头看他，嘴角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她眼睛里蓄着璀璨的星光，眼神比那花圃里留住的春夏秋冬之色还要绚烂几分，看得虢首封眼神微沉。易云嫦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但身体在自己控制的范围里往他身边蹭了蹭。 不熟悉她的人都说她内向、木讷；熟悉的会说含蓄内敛；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对真正倾心以待的人，无需过多表示，哪怕是一个眼神交会，她自己就是腆脸厚颜也会偎过去。 易云嫦心里自我辩解说其实一开始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到底是什么时候转变的？矜持些、矜持些啊易吞口！可是很温暖啊，忍不住就……幸好忍住了没伸舌头做舔狗，不然大庭广众之下就显得太不要脸了。可喜可贺。她不着痕迹地半靠入虢首封怀里，没有被拒绝，反而有只手滑下来，悄悄揽住了她的腰，只为让她靠得更舒服些，于是她更加坦然地眯起眼睛，放心大胆地交付体重。 路边花圃里姹紫嫣红。春天的杜鹃，夏季的曼陀罗，秋天的木芙蓉……各季节的花此时全都芬芳竞艳。花圃中还有一株梅树，沐浴着初秋的暖暖阳光，却开出一树格外灿烂的红梅。 四季花同圃开，是因为有异能催生和延时。可是人们为了同赏四季之花，就无视了自然法则在其中的作用。 自然法则定下四时节气，使万物衍生衰亡都能有序，生生不息的循环。打破自然法则造一圃四季鲜花，这件事虽然小，但明眼人都会忧愁泛滥的蝴蝶效应会随着时间流逝，产生多么可怕的灾难。 凰袅娜无力地望着花圃，心想连花开花败的小事她都无法劝服众人顺其自然，面对一家利欲熏心、罔顾所有规章制度和秩序的易氏，就更无力了。 易十一的极刑，判决当场施行。甚至判决都是临时起意。否则给易氏一点缓冲的时间，他们又要抓紧时间作妖。 判决和施行都在易家本宅的大议事厅。本来，凰袅娜只是过去提拿易家交出的;祸首。四家之中，易氏的实力不排榜首也不居末尾，但交祸首却硬是拖到最后的最后。等其他三家的判决和处罚都尘埃落定，易氏才通知凰袅娜说，他们准备好了，请过来拿人。 提交祸首的那一天，夔地世家贵阀都派了三、四个人物，齐集易氏本宅的大议事厅做见证人。 易萍被人簇拥着出来时，迎着众人嫣然一笑。 凰袅娜还有些惊讶。易萍是众人公认的易氏祸首，没料到她脸上没有丝毫愧色，还能坦然露出笑容。 随后，从易萍身后钻出一个头上扎大红蝴蝶结的小女孩。 小孩子径自走到凰袅娜面前下跪，自认是易氏的;祸首。 满场哗然。 众人的视线要么落在小女孩身上，要么扎在易萍脸上。 谁也没料到，易氏和易萍竟然无耻到了这种地步，竟然拿个未成年的孩子出来顶罪。 凰袅娜一抬眼，就能看见易萍信誓旦旦的笑靥，再一垂眼，就看见跪在面前的孩子。那一刻，她脑子里嗡嗡作响，手背在身后气得直抖。她这才明白易氏为什么要拖到最后才交祸首了，原来是在这一段时间却调查她的软肋——凰袅娜与姬覆结婚多年，膝下无子，两人最渴望的，就是孩子。 ——姐姐饶了我吧，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大会议厅里窃窃私语的声波一浪高过一浪，声音里隐藏着幸灾乐祸的笑声。 虢首封听到这儿，气得想把易萍拖出来打一顿。;易家真黑心。竟然推个孩子出来做祸首？这孩子也是糊涂，她有十岁了吧？生在易家，难道会有这么天真吗？ 凰袅娜摇摇头说：;那孩子不是天真。她们是算计好了，以为我前面全是轻拿轻放，走到最后一步，也会对她们易家网开一面。叫易胜男出来顶罪，其实就是多栓一道保险丝。这是易氏一贯的作风。凰袅娜微微沉吟，说：;我本也想——就这么放过吧…… ;当然不行！虢首封直言。 凰袅娜疲惫地笑笑：;我问那孩子，记得左洋太吗？ 易胜男抬起头，神色茫然地;啊了一声。 ;左洋太是……左氏的人？ 就连事后听闻这件事的虢首封，也眯起眼睛。 凰袅娜处于当时那种环境下，立刻就炸了。 虢首封低语：;这女孩必须死。他在姬覆和凰袅娜身边长大，直觉比一般世家贵阀还有敏锐。 易胜男不知道左洋太，就是易氏对人命的态度，也是易氏对这场风波的态度。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根本不顾及踩杀了多少人，如果不在当时立威，凰袅娜好不容易竖立起来的三方威信——自己的，地主的，夜行者的，都会被易家小女孩一声;啊而轻易推倒。 后续麻烦将源源不断地涌来。 凰袅娜也是地主家出身，自小该狠的时候就从没软过。她冷硬地点点头，原本垮下去的双肩逐渐抬起来。;没错。当时我就知道易家的小孩子不能留了。所以我当机立断，判决，立执行。并且没有假他人之手，直接动刑。你是没看见当时易萍的脸色，整个都青了。 凰袅娜哼了一声：;易氏敢拿整个夔地冒险夺利，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易萍已经是易氏的幕后掌舵，这场危及夔地太平的风波绝对和她脱不了关系。可是她从始致终都躲在一个小女孩的背后，竟让人抓不到她滑溜溜的尾巴。 左洋太的命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条命。他一死，整个夔地都滑向险恶深渊—— 十六家贵阀以易、左、吞口为核心，混乱波纹向四面八方扩散；三大世家以阴阳道氏为首动荡不安。等地主察觉的时候，已经不是谣言，而是一场动摇夔地统治根基的动乱。黄海、昆仑一直摩拳擦掌等着报灵夔元年以前的争地之仇。如今夔地有内乱之象，他们一直伺机而动，想夺取夔地。 从易胜男认罪的那一刻开始，易胜男就不再是易胜男，而代表了整个易氏。她如何伏罪认错，易氏就如何伏罪认错。她如果耍赖撒泼，易氏就如何耍赖撒泼。偏偏她肩头上压着一副沉重的担子，又恢复成天真、无知的孩童模样。 黄髫小儿罪不致死。可是易胜男十一岁了，从她抬头轻轻;啊？的那一声开始，就注定了必须立刻终结的命运。 自然灾难面前，人性善恶呈两极分化的趋势；人祸则使人更加丑陋不堪。孩子也无法幸免。 可怜易胜男，懵懵然地成为了面目可憎的易氏全族的替罪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2章 拔舌和枭首，都蛮野蛮又原始的示威示警行为，却非常有效。 虢首封说：;如果是我来做，我会更快动手。可惜他动手服不了众。因为他不是凰袅娜。 ;凰姐，那么多世家贵阀看着，哪怕当时你稍稍露出一点软弱之色，都会前功尽弃。他们会步步紧逼上前，易氏会集合一群野心家，颠覆整个夔地。他们也不是为难你，而是想逼迫你身后的地主和夜行者。 虢首封考虑得很通透。他犹豫片刻之后，终于把心里的遗憾说出口：;可你不能等等吗？ ;等？ ;再多等两天，不，三天。我就可以从黄海赶回来了。到时候，每一次判决下来之后，我来做你手里的刀。这样，你也无需对阴阳道、左氏和吞口氏网开一面，对他们轻拿轻放。你可以…… ;这场风波延续了近两年，比半个世纪前的十年争地战更令夔地岌岌可危。凰袅娜说，;这也是我立刻接下任务的原因。于情于理，我都无法坐视夔地分崩离析。 虢首封目光幽幽地看着她：;姬覆通知我尽快赶回来的时候，你就在旁边。我都听见他劝你多等几天。或者直接推了，让凰司自己去顶着，拖一个月他就能出手解决这摊破烂事了。 凰袅娜听到;拖一个月的时候，呼吸明显一窒。随即，她摇摇头说：;刻不容缓。凰司当时下的悬赏任务是地主令。 地主令，是赏金猎人行业里最高级别的悬赏任务。点将，定向，有隐藏彩蛋，因此赏金格外丰厚。除开以信用点支付报酬之外，还可以对地主额外提出要求，在一定范围内，地主是不能拒绝拨发赏赐的。哪怕接任务的人自立门户，要成为世家贵阀，地主都要开个名额出来。当然，任务难度之高，也极其罕见，最高级别是代替地主受死。 ;地主令下来的时候，吞口家已经被左家夺去了一个中等灵石矿，易家和另外三家贵阀联手，又抢走他们三个低等灵石矿。吞口家十个长老正在作怪，预备伙同陈氏和姜氏一起，夺去家长之位。左家眼睛早就红了，咬死吞口氏不算，还想一并干掉易氏。名义上是为夔地铲除千年祸根，但易氏又是那么容易就被连根拔起的家族吗？ ;阿司给了我一个还未确认的情报——有贵阀正暗中与黄海、昆仑接触，商议两地并吞之事。 阿司，凰司，是已经掌握夔地二十六年的地主。 虢首封牙痛般倒嘶一口冷气。;这是哪个混帐王八蛋会干的事？ ;不知道。凰袅娜继续说，;易家的消息在明路上确认过。他们确实联络了雀、常两家，意图扳倒阴阳道氏。雀、常两姓瓜分阴阳道氏的家族资源，而易氏则独占阴阳道氏的世家名额。夔地三大世家——从凰姓衍生出来的雀氏，从鬼族衍生过来的常氏，和阴阳道氏——这是目前夔地仅剩的三大世家，尤如铜鼎的三脚一样强而有力地支撑着地主凰氏的统治。 易氏竟然想取代阴阳道氏？ ;不可能。虢首封被易氏的异想天开逗乐了，;他们这是做梦。 排名第六位的贵阀而已，前面周、姬、李、孙、左氏都还没说话呢。 ;从常理来说确实不可能。不过，如果有黄海、昆仑插手呢？你可别忘了五十年前夔地是如何吞并修罗地的。在那之前，修罗地也有几家世家贵阀，现在被一起并入了夔地。不过五十年的时间，那几家早就没影了。 虢首封半晌才叹出一口浊气：;既然来不及等姬覆，至少要等我回来啊。我就迟到了两天。多等两天，这种拔舌、枭首的事交给我来做，多好。 凰袅娜摇摇头。 ;我出面接地主令最符合情理。阿覆也不及我有资格。凰袅娜说得不错。 ;既然是我接的地主令，怎么能把最脏的事推给你去做？如果是阿覆接的地主令，他也会亲自动手吧？ ;你和他不同。 ;不，我和他一样。我们夫妻同心。 反复提到了姬覆，虢首封觉得已经避无可避，他问：;姬覆呢？事情已经解决了，他还没好吗？ 他话音刚落，凰袅娜的眼泪就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吓了虢首封一跳。 凰袅娜嘴角刚刚扬上去，又垮下来。她猛地捂住自己的脸，大声嚎啕： ;一个月了！这次他一个月都没睁开眼睛。我好怕，凰袅娜痛哭，;我好怕这一次他再也不能睁开眼睛。 ;怎么办？如果他不在了怎么办？ 夜行者不是问题，夔地不是问题，世家贵阀也不是问题——对凰袅娜来说，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她只有一个问题，她不要活在没有姬覆存在的世界里。他们还没有携手到老，他们还没有孩子，她刚刚才手刃了一个孩子…… 幻境在凰袅娜的痛哭声中分崩离析。 幻境破得突如其然。 三个人呆呆地仰起头，看着头顶上的幻境先一步破碎，飘雪似地落下来。 阳光、花意、清新空气，混合着七情六欲的颜色渐渐丁落。碎片落在他们的脚边，折射出五彩光芒。幻境就在这时暴露出它的真面目——一团巨大的黑暗，象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从上至下，猛地朝他们张开大嘴作吞噬状。 当他们完全陷入黑暗之中，易云嫦下意识地侧过头，果然看见站在虢首封另一侧的;人——广覆的身影微微泛起白光。他如影随形地贴在虢首封身旁。 易云嫦愣了愣。 广覆已经抬起烟雾般虚幻飘渺的脸朝她笑了笑。 虢首封也偏头，正对上她满脸诧异的表情。他问：;怎么了？ 广覆微笑，声音在她耳边象一条细丝似地钻进耳朵里：;易狗小友，对不住啊。 对不住？什么对不住？ ;你的虢哥哥虽然还没有开窍，但是直觉敏锐得可怕。我只要在他面前稍微晃晃，都会被察觉。 ;我本不想去招惹他，以免给你带来麻烦。然而现在我…… 易云嫦猛地意识到不妙——广覆这狐狸精，他要现形！她脱口而出：;你想干什么？ ;我想…… 虢首封揽住易云嫦的肩：;怎么回事？ 虢首封转身正对易云嫦，就和身边;人相背对了。 古希道还叠在最后面，从虢首封肩头探出一个脑袋出来：;发生了什么？ 广覆的声音现在还只有易云嫦能听见：;我想对他象对你那样。不过他可能抗拒得比你要激烈些，自然会免不了一番争斗。 ;不！易云嫦猛地扑进虢首封怀里，环住他的腰，下巴则搁在他的肩上与后面的虚影广覆四目相对。 虢首封不反对佳人投怀送抱。不过这突然的一扑还是把他吓了一跳。他正想问;为什么，便听见易云嫦抵在他肩头说了一声：;我不准你碰他！ 虢首封浑身绷紧，他还没来得及推开易云嫦，便感到背后附上来一阵寒气。这股寒气诡异到沁入皮肤，深入骨髓。虢首封脑子里来不及转圆一个圈，便感到入体冰凉竟然没有消散，顺着经脉网胳逆行而上，直冲他的脑门。 他登时腿一软。 易云嫦扶着他尖叫：;别碰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3章 广覆和虢首封的身影堪堪重叠，广覆的脸距离易云嫦极近。广覆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整个;人都化作一团烟雾，每一缕烟气都钻进了虢首封的皮肤。 与此同时，虢首封双膝一软，人就跟着往下倒。好在易云嫦抱住了他，但沉重的身体压下来，两个人还是站立不稳。没多久，易云嫦就抱着他坐在了地上。 在坐下去的时候，虢首封还在努力保持意识清醒。 易云嫦尖叫了一声：;出来，广覆！ 广覆吗？ 这是虢首封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古希道被吓愣了，见易云嫦瘫坐在地上，不断地拍打着虢首封的后背。 ;出来、出来！别碰他！别动他！ 古希道：;易狗！ 古希道面无人色地问：;你叫谁出来？你叫谁别碰他？ 虢首封睁开眼睛，眼前黑蒙蒙的一片，唯有脚下反射出微光。他低头，见自己悬空万米，万米之下则是一望无际，看不穿底的滚滚云雾海洋。他头上没有一粒星子，却空悬着一座庞大的建筑物。 虢首封傻眼。尽管他见多识广、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那座庞大的建筑物规模给震惊了。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大厦下面的钢筋水泥柱子。那座大厦凭空出现在上空，静悄悄的，偶尔下面的水泥方柱子掉下来一点渣沫，落进万米之下的云海中。 ;你的识海倒有意思。他前方出现了一条模糊的人影，也象他一样虚悬黑之中。 虢首封眯了眯眼，笃定问：;广覆？ 那道人影呵呵发笑：;你倒是异常警觉。和易狗小友完全是两种极端。 听对方提到;易狗小友，虢首封极不痛快。 虢首封：;这里是我的识海？ ;噫？你竟然有识海的概念。 这下轮到虢首封呵呵了。他嘴巴不动，声音却象滚雷般从四面八方压过来。 ;你怎么进来的？我要如何把你赶出去？其实后面那一句是他自己的思绪，一不小心，就化作声音放出来了。 广覆轻笑：;哎呀呀，小友，戾气不要这么重嘛。我们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虢首封心想不行！ ;前辈是哪路高人，直接闯入我的识海？不怕我把人震出去吗？既然要说话，何不干脆以本来面目示人？ 出来看我不咬死你！ 广覆：;好歹我也躲在你身体里，你的心思我动动念头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你也别表里不一了，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别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我听着都累。建议你先来个深呼吸，冷静三分钟，然后我们再好好谈谈？ 虢首封天生反骨，当即心声经吐出一个;不字。 广覆：;哎，你看你看，你就是这么一个别扭的人。所以我宁愿找易小狗，也不想惹上你。根本就沟通无能嘛。 虢首封先是狂怒，他脚下的云雾海洋顿时由白转灰，灰积层里蓝光闪电游龙般呼啸来呼啸去。他在一片雷鸣里咆哮：;你果然附在她身上！ 广覆立刻抢声：;就知道你会酸，醋王！ 醋王一口醋差点把自己酸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好不容易才缓下一口气，认清了这个高手已经脱离了小奶狗，转移自己身上的事实。 只要能脱离小奶狗就好。 他平缓呼吸。 广覆：;我又不是传染病病毒，你都和她贴面牵手多少回了，你看我在你们俩之间飞来飞去吗？ 虢首封脸又搭下去，拉得老长。 广覆：;你能不能冷静啊？瞧瞧你这识海，动不动就雷暴，你就不怕把自己的灵识劈成渣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用咬文嚼字。我现在共用你的识海，就算你不发声，我也能知道知晓你的意图。 ;哦？那我为什么不知道你的意图？ ;呵呵，大概是因为我单方封住了吧？ 虢首封脑海里冒出;强盗两个字。 广覆安抚说：;你现在无法沟联我，不过是因为你还没有正式步入修炼，不得其门而入罢了。我不仅能送你一本灵能书，还能教你修炼入门之法。使你变得更强，你满意吗？ 广覆在他的识海里放入了一些片段，全是古灵界大神通飞天遁地、神通斗法的场景。看上去十分诱人。 广覆又故意激他：;虽然你资质极好，但是易狗小友已经走在了你的前面。你再不迎头赶上，一旦她的血封大咒完全破开，你就鞭长莫及了。 虢首封瞪着眼前模模糊糊的白色人影。 ;血封大咒？ 广覆惊愕的口吻带了一点故意的成份：;血封大咒你也不知道？那可是灵界自古以来最强的封咒啊。你不会也要一本灵能书吧？ ;也？ ;我刚送了一本给易狗小友。 虢首封为他口里亲昵的;易狗小友咬了咬牙，然后说：;好啊。 广覆噎了噎，失笑：;我的东西可不是白拿的。 虢首封早有准备，问他：;你想从我这儿要什么？ 广覆：;实不相瞒，刚刚幻境里那个叫凰袅娜的女人…… ;呸！ 广覆愕然的情绪直接在虢首封的识海里泛滥开来。;我还没说完哪？ ;凰姐结婚二十年了，你就别肖想了。但凡敢对她动一点心思的人， ;就怎样？广覆冷冷地打断。 虢首封愣了愣，总觉得广覆突然冷下来的口气很耳熟。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也看不清五步开外，与他同悬识海之上的人影到底有一张什么样的面孔。虢首封鬼使神差地说：;姬覆就会千里追杀过来！ 广覆语气怪怪地咀嚼着;姬覆这个名字，随后他轻轻一笑。 虢首封：;我是看在你要送一本什么灵能书的面子上，才好心提醒你一声。凰姐可是夔地地主家的天之骄女。家世、样貌、才能都是万里挑一。可是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敢打她的主意，全因为姬覆严防死守。别看他平时笑呵呵地，对什么都不在意，对谁都和气。谁敢打他妻子的主意，他能瞬间化为厉鬼！话音一落，虢首封猛地闭上嘴，收敛思绪。 我这是怎么了？虢首封心想，为什么把姬覆扯出说了一大堆？他隐约觉得刚刚的情绪被人操纵过，还没想透，就听见广覆哈哈大笑： ;好厚颜的小崽子。条件还没开始谈，你就指望从我手指缝里抠东西啦？我要是不给你灵能书呢？ 虢首封冷笑：;不给？你自己乖乖送上门了就算了，你以为在我的地盘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呵呵，看来你也不是全然无知的人嘛。 ;知道就好。 广覆带笑的声音回落在整个幽暗空间。他说：;我可以给你灵能书，还可以正式收你为弟子，传授一套独门修道的术法给你。但是—— 身形模糊的人影仰头，仿佛在凝视头上那幢十八层楼高的建筑。 真厉害啊。广覆悄悄喟叹：在没有人指导的情况下，竟然无师自通凝筑出了一座灵府。更了不起的是，他的灵府一口气凝成了一座现代化的高楼大厦。 广覆自己也是天纵奇材，但最开始修行时绝对不敢冒进用所有灵力来凝筑灵府。一时灵力衰竭，极有可能会丧命。所以他在父亲的指引下，也是慢慢从一座小屋、一个小院开始，来构建自己的灵府。随着修为的加深，灵座可以慢慢拓展。没有谁会冒着生命危险把自己一口气吃成一个大胖子。 虢首封问：;但是是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4章 广覆：;你先答应我。 虢首封冷笑：;对一个连真面目都不肯露出来的人，我为何要无条件地相信你？连条件还没提，就叫我先给个承诺？答应？答应什么？难道你给我金山银山，我还要答应把命卖给你？ ;你要吗？广覆指的是金山银山。 ;并不要。虢首封吼回去。 这两个人明显杠上了。 广覆——现在只是一道模糊的白色人影，他象空中一团凝聚起来的烟，随时飘来一阵风都能吹散他。他说：;不要闹了。我们还是快些达成交易吧。你的时间并不充裕。 虢首封嘲笑：;时间？这儿的一切，包括时间不是你在掌控？ ;你说的对，成魔之后我得到的另一个天赋异能就是对域中时间的肆意掌控。可是现在嘛，严格的说并不在我所制造的域——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空间里，而是在你的识海。这儿你是主场，我的客场。时间与外面的域不一样。 广覆指向头顶上的巨型建筑，说：;我本人在你的灵府中。你来寻我就可知道我是谁。 虢首封眯了眯眼：;你竟敢擅闯我的灵府？ 广覆：;你的灵府大门敞开，是人都可以进出。而我和你气息并不相融，如果浸润在你识海中太久，很可能会产生灵识共融的现象。你愿意被我影响到无法自拔？ 虢首封沉脸。他并不能完全理解广覆所说的东西，但有一点很明确，让广覆呆在这里对他很不利。 模糊人影化作一缕轻烟飘进灵府。 广覆：;你还不跟来？ 虢首封向上飘升，然后一步跨入大门。进门他就发现——这不是夜行者大本营吗？ ;夜行者？有意思。广覆躲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嘻嘻笑。 ;你又偷窥？！虢首封心很累，感觉自己是个透明人，没有一丁点隐私。他环顾四周，问：;你在哪？ 嗒嗒的脚步声传来，虢首封抬头，见一个人拾梯而下。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姬覆？ 站在虢首封面前的男人气质极其出众，长身玉立，温文儒雅的笑容，一双卧蚕桃花眼似笑非笑。 姬覆从来没有用这么陌生的眼光看过自己。 虢首封瞬间清醒，怒喝：;什么意思？你竟然假冒姬覆？一定又偷了他的回忆，捏造出一张姬覆的脸面对他。这些遮遮掩掩更让人怒不可遏。;你的真面目就完全不能示人吗？ 凰袅娜是灵界第一美人，她的丈夫姬覆也是仪表堂堂，雍容华度的如玉君子。 ;这本来就是我真正的模样。广覆无辜的说。 虢首封似乎猜到了什么：;说吧，你想干什么？ ;我想知道……所有凰袅娜和她丈夫姬覆的事。广覆眼睛亮晶晶的，神情迫不及待。 虢首封半晌没吱声。 广覆毫无所察，眼神十分期待地看着他：;我想知道他们生活中间相处的细节。想知道姬覆如何找到凰袅娜，拿回夜行者。袅娜在幻境里哭得那么厉害，姬覆出了什么事吗？ 虢首封心里跳出一个念头：心疾。 广覆顿了顿，;啊一声：;心疾？这个毛病是天生带来的吗？怎么过去两万年了，心疾还治不好？ 虢首封不得不扬起一只手打断他。 广覆闭了闭嘴，很快忍不住又问：;姬覆的心疾影响他们的夫妻生活吗？袅娜她…… ;袅娜、袅娜！凰姐的名字不是你能随便叫的！ 广覆愣了愣，屈尊纡贵地问：;那我该怎么称呼她？阿娜？袅袅？ 越听越不像话。虢首封暴躁一拳，被广覆轻松闪开。 两个人毫无预警，就在空荡荡的大厅里一来一往地喂起招来了。 ;住口！这是虢首封说的。;你不仅把脸变成姬覆，连名字也刻意模仿他！ 广覆哭笑不得，表情好像在说：;是姬覆肖我才对。 ;你想要窃取他的人生？ 广覆不答反问：;我想知道他的心疾严不严重？现在好些了吗？还是越来越坏了？ 无论虢首封如何严防死守，这个擅自闯入脑部的人总有办法偷取他一闪而逝的念头。 ;一直都是老样子啊。广覆一边躲闪一边沉思。 虢首封忍无可忍：;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整幢大厦发出龙吟般的啸声，压迫力从十八层顶楼开始，一层一层地往下盘压。虢首封是这儿的主人，丝毫不受影响。而被视为入侵者的广覆却必须直面这份冲击。到底有主场、客场的区别。广覆飞速后退，躲开机锋，心中不由得暗自庆幸这家伙骨子里太过傲气，虽然把一座灵府修得硕大无比，其实还不如别人小小一座能控制自如。 就刚刚那一波压力。如果不是有十八层楼的距离，他早就被虢首封释放出来的气压锤成了饼。 虢首封毕竟是新生代，实力远不如远古老前辈。他的灵府大，却象深藏蚁窝的堤坝，看着坚固，其实有很多漏洞。 广覆点足而过，身后一路被看不见的重锤砸得粉碎。砸碎的地方又迅速恢复。 破坏、修复，都在快速循环。 广覆表面无动于衷，内心惊滔骇浪：再给一点时间，他在虢首封的灵府里就讨不好好了；他庆幸没有上场把灵能书抛给虢首封。 等到再一次险险避开被砸烂的地面，广覆也恼了。他一边狂奔、一边藏匿、一边飞快地掐诀。 ;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我就来告诉你，为什么姜是老的辣！ 广覆从五楼一跃而下，几个纵跳回到一楼的迎宾大厅。 虢首封也跟着跳下来，冷笑，抬手虚招，冲着广覆劈下一道空气斩。没有凌厉的风刃，而是破开上面的层层天花板，一记看不见的千钧重锤带着滚滚雷鸣砸下来。 广覆连续七段后跳，才避开被砸成肉饼的范围。纵然如此，他还是受到波及，被看不见的空间扭曲刺穿肩膀。他斜身的瞬间肩头血肉崩离，炸出血红曼陀罗花。 退一步海阔天空。虽然动作狼狈了一些，但广覆也顺利抵达了预定目的地。他没受伤的胳膊抬起来，抵在一楼自动感应的玻璃门。两扇门堪堪合拢到严丝密缝的程度。手贴在冰凉的玻璃门上面，逼真地扩散出一圈手形的热气。 隔着被轰成渣末的大厅，广覆微微一笑，轻声说了声： ;定！ 整个灵府里缓缓流逝的时间也随之一顿，随后迅速恢复了正常。 而大厅另一端的虢首封心中一空。他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自己双手。 明明身体就在这里，他却知道此身非彼身，真正的身体已经与他断开了联络。虢首封没有问出;怎么回事这样的傻问题，战斗经验触发的第一个反应：赶紧抓住广覆。 只要抓住始作俑者，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可是广覆再一次消失在楼梯间。他的声音洋洋洒洒地落下来，铿锵作响： ;不能达成协议，就别想走出自己的灵府。除非你彻底掌控自己的灵府，破开我的禁制。 ;那有什么，虢首封毫不在意的说，耳朵却尖尖竖起，听声辨位。;这是我自己的灵府，只要给我一些时间，迟早会被我彻底掌控。 广覆咯咯地笑：;你有时间吗？ 什么意思？ 一楼刚刚被修复还原的地方忽然竖起一片巨大的电子屏幕，屏幕上分割成十几个小窗口。大多数都是浓雾滚滚，只有少数几个窗口从不同的角度拍摄下易云嫦和古希首的身影。易云嫦瘫坐在地上，她怀里还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虢首封。 虢首封愣愣地看着大屏幕。 灵府里所有的动静都停了下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5章 幻境里，易云嫦脑子里一团混乱。 虢首封在她怀里好像睡着了，神色安逸，呼吸平缓。 偏偏怎么叫都叫不醒。 古希道过来起手两巴掌，第三巴掌被易云嫦捉住。她现在发声还不熟练，干巴巴的、涩涩地从牙关里挤出三个字：;干、什、么？ ;我看能不能打醒他。古希道说。 易云嫦：;不准打！护夫狗特别凶。 ;那怎么办？难道看着他这样？ ;他会醒。 ;万一不醒呢？ ;他会醒！ 古希道没想到易云嫦会说话比用手语更无法沟通。他嫌弃地啧了一口，骂道：;我不管了。你守着他到天荒地老吧。 古希道特别嫌弃地嘀咕了：;就你那副熊样，守得住夜三哥吗？ 哼！他四十五度角望天，目光深沉：到头来还不是得靠他来守？这下好了，身处绵绵无绝期的诡谲幻境，没有任何助力，带着两个拖累自己的包袱，其中一个，还是大哭包。想要破茧重生，怎么感觉遥遥无望？古希道忽然间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质疑：特么的这都是些什么样的人间疾苦！ 易云嫦低下头，眼泪在眶里直打转。她盯着虢首封，一字一顿地坚持：;他，自己醒。 易云嫦亲眼看见广覆钻入虢首封身体。广覆一进去，虢首封就昏迷了。现在两个人在身体里恐怕打得不可开交——这才是虢首封昏迷不醒的主因。易云嫦担心强行唤醒虢首封，会对本主不利。 广覆在她的识海时，从未出过这种事。但那是因为她没有任何反抗的接受了广覆。 虢首封就不同了。 虢首封聪明得多，自尊也强得多，更不喜欢被一个人躲在自己脑子里指手划脚。广覆从现形的那一刻开始，就是个死结。 但愿这两个人能达成一致。然后广覆退出来，虢首封重新清醒——易云嫦也知道这个愿望十分天真。只是其他的后果，她连想都不敢想。 易云嫦闭上眼，灵识悉数敛回识海，注意力全集中在灵能书上。她本能地知道，灵能书里有对付广覆强行入体的办法。 灵能书包含了数万年或是时间更久远的灵界修道知识。广覆曾经提醒说，以她的能耐，一天从中吸收一点点就行了。也许她一辈子也吸收不完这本书里的内容，只能无奈把书传承给下一代，或是让它随着自己的灵魂轮回而轮回。她本该顺其自然，可现在不同了。 虢首封被广覆缠得脱不开身。她如果想帮虢首封，就得变得更强。 炼化灵能书是条很好的强化之路。 易云嫦决定豁出去试一试。 她的灵识化为乳白色触须，软绵绵的，长条长条，象章鱼触须般从识海深处升起来。有很多，远远一看，波澜壮阔的水面上全是一片朝上生长的白须。白须把灵能书缠成一个茧。灵能书在茧里爆绽金光，金液顺着书脊流下来，在茧里积成一洼，最后顺着缝隙溢出茧，融入易云嫦的识海。 灵能书很厚，起码有上千页。每一页都记满了密密麻麻的金色小字。随着金液流失，小字逐渐从书页上消失。而易云嫦脑子里突然突出无数个声音、影像和杂乱无章的文字。这些东西原本是一张页片上细碎的记录，而融入易云嫦识海，就象吸足了水分的海绵般膨胀起来。 易云嫦要消化它们，使它们变成识海的一部份。就象温水融化寒冰一样，这个过程缓慢无比，而且充满了尖锐的痛楚。 易云嫦头痛欲裂。 我不能输。易云嫦心想，虢首封那边的胜负还没有分出来，我怎么能在这边败给一本书？金液源源不断地流入识海，融入识海，化作识海。本来就是一望无际的海洋，在暗昧中渐渐染上了一层深邃的颜色。在波涛起伏的边沿，隐隐泛出一点金光。 金色的光芒本该给人带来希望与期盼，但对易云嫦而言，却是一种非常残忍的折磨。 即使灵识全封闭在自己的识海里，易云嫦脸上也渐渐浮现出痛苦的表情。不过她把头尽量压低，脸几乎贴在怀里虢首封的脸上，乍一看，还以为她是过度担心虢首封而流露出难过的表情。 只有虢首封，借着凭空出现的大屏幕看出她并不是难受，而是在忍痛。 她在干什么？虢首封惊疑不定地想。灵府内的时间似乎与外界的时间同步，又似乎有本质上的区别。虢首封每隔一段时间就走到能看见大屏幕的地方，留意外界的动向。 大屏幕上，易云嫦的正面、侧面、上角度、下角度都流露出痛苦。 虢首封大吼：;广覆，出来！ 广覆躲在阴暗角落里没有吭声。如今的虢首封越来越不好掌控了。在角逐中，虢首封渐渐学会了掌控灵府的方法。幸亏他的灵府太大，一时无法完全掌控，只能一层楼一层楼的收复。但真正想破开广覆加诸在灵府上的禁制，要么收复全部的灵府，要么逼广覆自己动手解开禁制。否则虢首封逃不出牢笼。 广覆受了伤。他的魔种不断分裂、繁衍，然后散发出去，离开他，又回来，为他填补伤口，组成新的血肉，甚至是衣裳。他躲在六楼的通道口，慢慢休养。六楼以下已经脱离他的掌控，他只能慢慢往上躲闪， 听见虢首封的吼声，广覆弯了弯唇。 广覆送出声音：;谈交易吗？ ;不谈！ ;那就没得聊了。广覆表示十分遗憾。他听见楼下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象老鼠觅食似的。广覆探头往楼下看，什么都没看见。不一会儿，那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又在他头顶的天花板上响起来。广覆抬头，见天花板上正缓缓探出一个摄像头。 广覆叹了口气，知道六楼也被虢首封接手了。他立刻过门，横跨整个六楼，朝大厦另一端的通道间狂奔。 感谢虢首封的灵府造得太大，一时不会自己都掌控不住！ 六楼的开放式布局，与一至五楼的布局相似，但这儿隐隐盘旋着一股久蓄不散的血腥味。长条的木质桌椅刀削斧凿似，棱角粗糙。如果把一到五楼的装潢比喻成贵妇人的沙龙，那么这里就是勇者的集聚地。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点点烈酒的香气。 广覆穿过大厅，听见后面滋滋的声音尾随而至。有时候，声音近到他不得不借助一些掩护体遮蔽自己。 用什么摄像头嘛？他靠在一根大圆柱后面稍稍歇息，补充一下体力，同时忍不住咧开嘴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容。虢首封真是一个笨蛋。整座灵府都是他的化身，他想看哪个旮旯就能看见哪个旮旯，何必装摄像头呢？简直是画蛇添足。 不过他不想现在指正出来，就任由臭小子去浪费自己的精力好了。 毕竟急欲破门而出的人不是自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6章 广覆旁边有一片大玻璃窗，这使他站在六楼也能看见底下的大投影屏。 建筑物的内部有个巨大的真空圆环，从一楼一直顶到八楼，环壁都用落地大框架的玻璃窗组成。人只要站在窗前，可以见对面、左右侧、上至十楼、下达一楼的场景。 大投影屏虽然是广覆弄出来反映外界情况的东西，现在也正逐渐落入虢首封的掌控中。 大投影屏变得更大了，前、后都有图像。屏幕上分为很多小分格，仔细数会发现分为十八行，分别代表这栋楼的十八层；每一行又有九个分格，监视各个角落。屏幕上大多数小分格闪烁着雪花点，没有影像，代表虢首封还没有控制到的楼层。 一至五楼，以及六楼部份——已经被他控制的地方，都有监控影像。 除此之外，就是最中间的九个小分格，从始至终都亮着，还挤压周边小分格存在的空间，负责反应幻境里的情况。 易云嫦和古希道都出现在九宫格里，除了他们，身后浓雾里隐约有可疑的人影晃动。 广覆站在六楼西侧的大窗前，虢首封站在五楼东侧的大窗前。一个低头，一个抬头，视线交错一瞬。 双方都没料到对方会突然出现在对面。隔着中间一个无法逾越的巨坑，;深情对望三秒钟。广覆转身就跑，一门心思地想着：要命，丢脸，太丢脸了；堂堂天魔分身，吸了灵界两万年的人间烟火，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却愚蠢的在对手面前现了个全须全尾。太丢脸了。 虢首封只愣了三秒，轰隆一响把玻璃砸了，异形兽一样攀附在墙壁上嗒嗒嗒地直上六楼。 广覆虽然没看见他人，但听背后声音就知道不对。他一边跑一边喊：;小友，快看大屏幕。 ;看你妹！ 好劲道的回复。 广覆：;我可是给易狗小友准备了一份大礼。你不看看，岂不可惜？ 只要牵涉到易云嫦，虢首封就会顿一顿。他砸烂玻璃，跳进广覆刚刚站过的地方。 哪里还有广覆的影子？ 六楼阴森森的大厅里，几盏白炽灯在天花板上闪烁不停。 虢首封回身往大屏幕上看。广覆的话多少还是起了一些作用，他盯着易云嫦背后翻滚的浓雾，总能看见一抹一闪而逝的诡异黑影。 偏偏易云嫦和古希道都把注意力放在他昏迷不醒的肉身上，谁也没有对浓雾多加关注。他看见易云嫦捉住古希道的手腕，急得咬词不清地说：;他，自己醒。心中一股酸酸软软的感觉象水漫金山般涨了上来。 这时，他们身后的浓雾被撩开一角，露出一张残缺不全，血肉模糊的脸。 虢首封本能地往后仰，等他再靠近想看得更清楚一点时，浓雾已经恢复原状。他心里忍不住想：那是什么？ ;看来你已经看见了？ 虢首封下意识地抬起头，一扇扇的窗户望过去，寻找广覆的身影。他能听见广覆的声音，却始终找不到声音的源头。 ;雾里藏着什么？虢首封扬声问。;出来，广覆！ ;你不担心你的小奶狗？广覆躲在角落里哈哈大笑，;那个行尸可是我精心培育出来的真物。一旦被它咬上一口，不死也要脱几层皮。 虢首封听得差点晕厥：;幻境里怎么可能有真行尸？ ;幻境确实不会有真行尸。行尸本来就有，现在只是被卷入幻境里充做道具罢了。 虢首封心激跳。;哪来的行尸？ ;你们同一批进入幻境的人里，不是一直少了两个人吗？ 虢首封一拳轰在玻璃窗上。这一次玻璃窗没有破，拳头下面裂出无数条冰纹，整个大厦都为之颤抖。 巨大的压力如同轰炸机丢下来的炸弹，几乎把整座灵府夷为平地。除了虢首封脚下那一巴掌的地方完好无损，其余地方都在崩坏。到处可见斜斜飞起的物件、天花板在掉落、玻璃窗粉碎。爆炸声连绵不绝。 广覆勉强躲过一波无差别攻击，缩在一张大理石砌成的桌子底下。他抹去一额头的冷汗，感觉自己自出生以来从未这么狼狈过。 好险，差点被一波攻击直接带走。这件事如果被两万年前的广覆本尊知道，怕是牙都要笑崩。 攻击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灵府又恢复得七七八八。 六楼、七楼、八楼……虢首封顺着楼梯一层一层往上爬，他收复的地盘也越来越多。不一会儿，他爬到了十二楼楼梯间。楼上的过道里有一抹可疑阴影一闪而过。虢首封笑，声音在空荡荡的楼梯间里不断回荡：;总共十八层楼高，现在已经是十二楼了，你还能躲到哪儿去？ 广覆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你没发现灵识漏过的缝隙越来越大了吗？所以他并没有被虢首封撵着跑，而是放了个假影子在上面一路狂奔，自己则躲在下面凉快。 虢首封心里骂了声;该死，转身下楼重新搜索。 整座灵府随着他的脚步时不时地轰隆颤栗，无数个可以藏人的漏洞正在被压缩。凡是他走过的地方，能藏人的空间越来越小。 广覆忙不迭地从一个铁皮柜里跳出来，看着簌簌落尘的天花板低语：;这家伙不会是真的想把灵府拆了重建吧？他匆匆离开。没过一会，虢首封就赶到他抛弃的藏身之所了。虢首封默默注视着来不及合拢柜门的铁皮柜，再侧首望向广覆逃走的方向——有一串微微泛着萤光的脚印，远处的越亮，近处的已经快消失了。 虢首封操纵灵府越来越得心应手。他终于开始把广覆象撵兔子一样撵着跑了。 广覆走在虢首封前面。尽管是被人追撵，他仍然显得从容不迫，一边走，一边把声音揉成一团，这边丢一点那边留一些。他在自己的;域里可以微观操纵时间，造成所有物质的加速或停顿。 虢首封现在听见的，都是他延时到恰到好处才放出来的声音。 ;小友，你知道我来之前，曾经和易狗小友相处过。 虢首封偶尔会停下脚步，静静倾听，并寻找声音出处。 ;我送给她的灵能书。只要炼化成自己的灵识神智，就算是正式步入修道正途。 ;你也可以拥有一本。只要你…… 虢首封打断他：;不用想了，我不会出卖姬覆，我知道你想对他干什么。 ;哦？我想干什么？ ;取而代之。你想了解姬覆，只是想找到机会夺舍，取代他的存在。我不会让你这么做！虢首封停下来，四处张望。他看不见脚印了，也就是说这片区域里存在一个盲点，虽然是他的灵府，但他还没有掌控。虢首封顿一顿脚，脚下泛滥出一圈圈暗银色的水纹，朝四面八方扩散出去。在水纹辐射的尽头，隐约现出半个来不及消失的脚印。他跟上去。 广覆说：;不，我不想取代他。如果你愿意听，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两万年前的秘闻。一些连天道都要隐瞒的秘闻。 ;连天道都能隐瞒？虢首封冷笑，;那就是背道而驰的逆天之举了？一旦出之你口，入之我耳，天道在上，不就知道了？ ;那不重要了。秘密能维持到今天，已经可以揭晓了。广覆突然换了一个话题，;炼化灵能书的负担很重，我建议易狗小友一天只能炼化一点点。 虢首封没接茬，听广覆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地传来。 ;她一口气不能吸收太多灵能书的能量，恐怕会爆体而亡。 ;我刚看她神色不妙，甚至无法察觉周围动静， ;恐怕她是在强行炼化灵能书，想从中寻找能帮你解围的办法吧。 虢首封闻言，快步走到玻璃窗前，往下看大屏幕。 九宫格里的易云嫦果然还是保持一脸痛苦的神色，豆大的汗珠不断地滴落。 放大的镜头里，她眼神涣散，视线毫无焦距，时不时埋下头，把额头抵在虢首封的额头上。表面看，好像是担忧昏迷不醒的虢首封；实际上，却是痛苦难挡，需要换一个姿势缓解。 ;她吸引的能量太多，恐怕现在已经头痛欲裂。 显然，广覆也看见了易云嫦的小动作。 虢首封眼睛错不落地粘在易云嫦脸上，自己的额头贴在玻璃窗上，好像这样就能感觉到易云嫦额头上的温度。他头前一片冰凉。 古希道一直没有发现易云嫦的异常，眼光是在四处乱瞟，却不知道他到底在寻找什么。既没有发现浓雾里诡异的黑影，又没有注意到易云嫦眼里暗藏的失常。不知道他长着眼睛到底是用来看什么的！ ;你别怪他。广覆叹息说，;我对他施了障眼法，只能看见我允许他看见的东西。 ;别再偷窥我的想法了。虢首封咬牙，;不然我真想杀了你。 广覆大笑。;你想杀我的念头，从第一眼见到我开始就没有熄过。这倒是实话。广覆再次把话题绕回到易云嫦身上。;你看她，把自己折腾得这么惨，难道不想打她吗？现在她所做的都是无用功。很快第四个幻境就要打开了…… ;第四？！虢首封大怒，;你是不是要把她折腾死。 ;我还没说完哪——第四个幻境也是最危险的幻境，里面有我刚刚投入的行尸。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想杀了她吗？！ 广覆：;如果连这种幻境也闯不过去，她也没必要继续活着了。横竖九死一生的命格很难有人破局。 ;九死一生？ ;怎么你不知道？广覆有些惊愕，随即他感应到虢首封的心境动荡，并笑道：;她是九死一生，你是九生一死，恰好颠倒互补。世上再没有人象你们这样，连命格都互相嵌合。我在想，现在没有你相帮，她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从幻境里挣脱出来。这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锻炼。啊，怎么办，小友？我都不急着让你出去了。 可是虢首封急啊。听广覆这么一说，他更急了。 ;我教你做忆影球吧？能把过往的记忆储存在球里，你只需要把有关姬覆的过往放在忆影球里交给我就好。 虢首封：;作梦吧？ 广覆挺失望的：;我现在是给你一个交易的机会。你从我这儿拿走的机缘要大得多了。说不定以后还能协助易狗小友逃过致命死劫，难道你就不动心吗？ 虢首封一动不动。 但是广覆知道自己已经戳中了对手心上一块息肉。他忍不住一戳再戳。 ;再说，你在这儿耗时间与我斗法，我一样可以分神从你的记忆里提炼出有关姬覆的一切。你我都需要时间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可是—— ;她有时间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7章 易云嫦没有时间。 可她本人还不知道。 虢首封短暂清醒过来，一把媷住她的胳膊，他的手指尖比汗水浸湿的额头还要冰凉。 易云嫦正和他脸贴脸，被他逮个正着，立刻就慌了，好像做错事了似的挣扎。什么灵识全敛、炼化灵能书之类的事，这一刻全断了。 虢首封：;别炼了，小心周围！他又昏了过去。 古希道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又睡啦？！ ;是昏。易云嫦纠正他，然后警觉地看向四周。虢首封前半句;别炼了，显然他是知道易云嫦在干什么的，那么他和广覆在自己身体里斗得天翻地覆这件事，也是确凿无疑了；但后面半句;小心周围？ 四周浓雾翻涌，静悄悄的，看不出异常。 ;为什么？为什么他都不看我一眼，难道我比你更不靠谱吗？古希道一连串的嚎叫都掩不住附近沙沙作响的声音。 易云嫦掉头，恰巧与身后匍匐在地，爬出浓雾后大喘气的人四目相对。 她：;……颈后寒毛倏地一下倒立起来，在来人一双灰翳之瞳的注视下，当场抱着虢首封蹭地后退三尺。 古希道也看见了——伏在地上、脸色青白、全身都布满了黑色毒纹、眼睛死白死白的—— 怪物？ 趴在地上的怪物问：;谁在前面？ 易云嫦与古希道交换了一个眼神。 古希道盯了半晌，轻声问：;何济世？ 何济世慢慢朝古希道望过去，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瞳上蒙着一层厚重的灰翳，灰翳上倒映着古希道的身影。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真的看见古希道。 ;你是谁？ 古希道哈哈，;我是那个比你先进小黑洞的那个谁。 何济世布满黑色毒纹的脸皮激烈地抽搐着。 古希道闭上嘴，紧张地看着他。 何济世说：;我眼睛看不见，拜托你说多些话好吗？ ;哦。古希道应了一声，看了易云嫦一眼。易云嫦摇头，示意他少说话。古希道反其道而行。;你怎么在这里？就你一个人？贞姑呢？ ;贞姑？何济世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他嘴里呢喃着;贞姑、何贞姑，并没有回答古希道的问题。 易云嫦仗着何济世看不见，又朝古希道摇头。;别和他说话了。她用口形警告古希道。何济世现在这模样一看就不妙，易云嫦记得虢首封的警告，只想开溜，不想和何济世有过多纠缠。 可是古希道不同，他还没有从何济世嘴里得到答案。他刚刚接收了易云嫦的警告，转眼又问何济世：;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何济世：;我现在怎么了？他听着声音，慢慢朝古希道爬过去。 古希道也在慢慢挪动，朝远离易云嫦和虢首封的另一个方向走过去。他一边走，一边用声音引导着何济世：;你现在看起来不太妙。是不是感觉哪里不舒服？ 背后的浓雾里有一阵悉索声，古希道警觉回磁浮，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何济世问他：;你为什么要走动？别走来走去的啊，你一走动，我就觉得累了。 ;你可以停在原地不动。你不动，我也不动。 何济世笑问：;怎么，你怕我啊？ ;当然不怕！古希道下意识地反驳。;你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就躺地上别动了。 何济世说：;是有些不舒服。我感觉口渴，你有水吗？ ;水？古希道看着自己的手，不知从哪里来的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正被他抓在手里。他脑袋空了几秒，本想骗人说;没有，结果开口却说：;有啊，我给你。 易云嫦眼睛瞠得快脱眶了，嘴形尤其夸张地质问：;你在搞什么？！ 她身后浓雾乌云罩顶似地压上来，雾里裹着一道晃晃荡荡的人影。古希道拧盖拧到一半，吓得头发都倒立了，也不敢出声，只拼命示意易云嫦回头看一眼。 等易云嫦回头，后面雾霾早退回了原位，人畜无害地翻涌，哪有什么人影。她用眼神询问古希道：啥？ ;给我水。何济世说。 易云嫦单手朝他划拉，示意他不要靠近何济世，远离何济世。 可是，能远到哪去？古希道看了看四周围得密不透风的雾墙，舌根发苦。 这儿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就没有一条出路吗？没有虢首封做顶梁柱，古希道慌得一匹。 ;水呢？何济世催促说。 古希道走过去，蹲在何济世面前：;给你。趁着何济世接水的时候，他抬头往易云嫦看过来。这一看，惊得古希道差点跳起来。;易狗！他大叫一声，手里先用力，矿泉水被挤出瓶子噗了何济世一脸。他站起来，冲对面抱着虢首封还瘫坐在地上的易云嫦大吼：;快跑！ 一具面目全非的行尸，正悄无声息站在易云嫦身后。 何济世被他泼了一脸的水，水顺着布满毒纹的面庞往下流，他还拉长了脖子，伸舌头去接莫须有的水。 ;喂我喝，我渴。 何济世想了想，有些迷茫地自言自语：;不，我不渴。 喵了个蛋，现在谁还有心思管他渴不渴？ 易云嫦那边，行尸大半个身体腐肉见骨，眼珠子连着一线肉丝吊在嘴边，一遍又遍地擦过白瓷似的排牙。它正在弯腰。 ;易狗！古希道丢开水瓶，大步跨过何济世，朝易云嫦走过去。 行尸看起来非常迟钝，似乎连自己的本能也搞不清楚。古希道眼睁睁地看着它弯腰、凑近，每一个动作都象放慢了无数倍。他心道好！只要继续保持这个速度，他还来得及赶过去一脚踹…… 结果他被人抓住脚，刚走没两步便扑出个狗吃屎。等他抬起头，那具腐得连脸都认不全的行尸已经凑到了易云嫦侧脸旁，烂嘴张得大大的。 易云嫦泥木雕塑似地望着他。 古希道气得咆哮：;还不快逃！？ 易云嫦也同时开腔：;还不躲开？！ 啥？ 古希道脑子里嗡的一炸，本能回头—— 古希道瞳孔剧缩。 只见何济世当头压下来，正对上古希道眼睛的，是何济世洞开的胸膛。胸腔里森森白骨勾兑着糜烂的血肉，心脏在中间搏动。心脏每动一次，拦在心脏外侧的断骨便被推开一些，心脏收缩，断骨又自归其位。 何济世叹息，气呼在他脸上。 ;饿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8章 她们莫名其妙回到了回龙村。 老山村依然如同鬼域般阴森。午夜的黑风擦着地面打旋，带来远方的鬼哭狼嚎。 易云嫦摸到一排夯土墙，贴着墙根坐下来。她腿上枕着虢首封，对面墙根独坐着叉开两条大长腿，几乎半瘫在地的古希道。 这不是真的。易云嫦看着古希道，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这一定不是真的，我们还在幻境里，所以现在看见的都不真实。 可是白泠泠的月光洒在古希道身上，他垂着头，裸露出的肩颈处都依附着触目惊心的黑色毒纹。 和前面幻境里拖了一年才尸变的老妇人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那些毒纹还在往上延展，很快就摸到了他的颊侧。 当他抬起眼睛来的时候，茶色的瞳孔上已经蒙了一层可以辨认的灰翳。 古希道察觉到易云嫦神色不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的手盖在毒纹上面，恍若未觉。;我怎么了？ 易云嫦连忙甩头，垂下视线。;没事。 古希道才不相信她的胡话。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掌外侧缺了一块，血肉模糊，伤口边沿隐约是一圈牙印。黑色的毒纹就是从这里蔓延出来的，顺着经络顺着手臂一直往上延伸，大半个手臂上都可以看见藤纹。 ;别骗我了，古希道说，;我开始尸变了？ 听到;尸变，易云嫦抖了一下。她说：;没那种事。 古希道不说话，只是讥嘲地望着易云嫦。;为什么这儿会有行尸？真行尸？ ;你应该问，为什么何济世会变成行尸。易云嫦看见了何济世带来的危险，却没有发现自己身后站着更大的威胁。好歹何济世还是处于半尸变过程中，而她身后的则是彻彻底底已经成为完全体的行尸。关键时刻，古希道一连踹飞两个行尸，把易云嫦和虢首封都救了下来。 但他自己还是迟了一步，被烂脸行尸一口咬住手。 易云嫦说：;也许这是幻境的效果。这是梦。这不可能是真的。 ;别犯傻了，易狗。如果是梦，是幻境，我不会这么痛。你要不相信，你自己咬自己一口试试，看是不是梦？ 易云嫦又沉默了一会，半真半假地默认了事实。她又说：;就算是尸变，还有时间。我们可以…… ;哪来的时间？古希道不屑地哧笑，;正常情况下，有些人被咬了，一天不到就痛死了。高烧不退，虚汗，大喘气。这些都是他现在的症状。;只有身体素质极好的，特别能熬，坚持得了两、三天。 ;有人坚持了七天！ ;记录上也只有那一个人吧？ 易云嫦沉默，然后她说：;你还记得第一个幻境吗？不，第二个幻境。那个病室里的程奶奶。她，还有你父亲，撑了一年多。 ;一二二八病室的程菓奶奶。我们叫她‘程奶奶’。她和我爸爸，之所以能坚持那么久，是因为有医生和护士和所谓的‘疫苗’、‘血清’，不要钱似的拿针筒往血管里扎，这才缓解了行尸之殇的毒化速度。 ;但是直到最后，还是没有人研发出真正的疫苗，没有真正的解药。所有的治疗，不过是延长痛苦时段。 古希道觉得自己呼吸的声音太粗了，好像吸不到氧气。 易云嫦轻声说：;对不起。 古希道翻了个白眼：;你应该说谢谢才对。没有我，现在遭罪的人就是你啦。说不定还会连累到我们俩最大的靠山。 易云嫦更感愧疚：;其实你当时可以不用拉我一把。 ;然后看着你被行尸啃一口吗？古希道反问她。只要没有虢首封从中压制，他就会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总想踩在易狗头上拉一泡屎。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挺幼稚的，和当年拽她头发、绊她腿，从楼上倒水浇她的行为没有两样。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就想踩她的头。她越纯良温厚的望着自己，自己就越想挠她脸，扇她巴掌，宣示主权。 古希道呆了一下：主权？什么主权？我怎么会有这种狗屁想法？呸！ ;你要是被咬了，夜三哥醒来还不得找我算帐？怕是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骨都无法泄恨。想想那种场面，古希道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心道还不如被行尸啃一口呢。 他见易云嫦埋头肩膀耸耸的模样，感觉挺好玩的，还有心情逗她：;这下功过相抵了吧？能把我前几年做过的混帐事放一边不计较了吧？ ;胡说什么？易云嫦抬头剜他一眼，;小孩子的恶作剧，能和这种生离死别的事相提并论吗？ 生离死别？ 古希道愣了愣，呛咳着低低笑出声。 ;古希道，很难受吗？易云嫦有点慌了。 古希道听见她那边的动静，连忙伸手阻止她：;别过来，坐着别动。 易云嫦坐回原地，仍然把虢首封的头枕在自己腿上。 ;别靠我太近。如果发现我不对劲，马上拖着夜三哥远远地走开。你还记得那个老村长吧？这里好像是回龙村，你去找他。古希道左右望了望，四周粗陋的土砖瓦屋给他很模糊的印象，他隐约记得这儿是回龙村。 ;不行。易云嫦摇头。如果她有心找人，早就敲开附近的大门了。她对这村子印象极差。每一张大门都象是吃人的血盆大口，她直觉最好不要去敲门。易云嫦说：;有时候人比行尸更危险。 ;呵，没想到你还有这种觉悟。古希道习惯性地嘲讽她。再一联想她为什么能有这层觉悟，古希道又想抽自己一大耳刮子。这不是摆明了揭人伤疤吗？她早几年被人伤得还不够深？古希道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干到发痒的喉咙，涩声说：;我不是故意的，抱歉。 易云嫦点点头，说：;没关系。现在你不欠我一声‘抱歉’了。 古希道以实际行动证明了他是真的愧疚。 有时候，人比行尸更可怕。行尸只会啃啃啃、啃啃啃，可是人却会算计，精心策划着把自己的同类一步一步诱入致命陷阱。 易云嫦不敢相信老村长。她宁愿守着快尸变的古希道，也不想和那个老人打交道。 古希道明白她的内心，于是点点头说：;也好。总不能让你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吧。 ;既然你要守着我，那你就该明白，希望最后时刻来临的时候，你能稳稳地打碎我的脑袋。 易云嫦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古希道连呼吸也放缓了，喘息声几不可闻。四周愈发清冷诡异。 他说：;活人都会在断气——断气，就是生理学上死亡——之后才会变成行尸。转变过程中总会存在一个空档，也许几分钟、也许一周、也许半个月或者更久。我希望你能再次睁开眼睛之前，先一步砸烂我的脑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9章 如果不是腿上枕着昏迷不醒的虢首封，易云嫦已经跳起来了。 ;你在说什么！ 古希道都被她吓住了，连忙;嘘——嘘—— 易云嫦闭上嘴。 可怕的呻吟声伴随着物体拖在地上的沙沙声由远及近。两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听见声音在巷口徘徊。月光朗朗的从巷缝上头照进来，一线天似地打在他们脚边。他们隔着一线月光，刚好藏在暗影里。过了很久，可怕的声音才消失在远方。 古希道大口大口地喘气，还能笑出来：;你不会放任我象它们一样，在黑夜中四处游荡，无病也呻吟，见到活人就想上前啃一口吧？ ;这笑话不好笑。 古希道板正脸严肃道：;这是事实。 易云嫦心烦意乱。她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每每看见古希道身上的黑色毒纹，看着它们一点一点地往上延伸，她就会被拉入一个似真似假的处境里。她希望是梦，偏偏有无数个线索提醒她，即使这是梦，最坏的那一部份也是真实的。 古希道说：;好吧，让你砸扁我的脑袋是件太勉强的事。他特意看了看她纤细的手腕，;不如这样——如果我睡着了，停止了呼吸，你就带上夜三哥，赶紧离开这儿。走的时候小心一点，别惊动了另外两个行尸。刚刚刚的声音，你也听见了吧？可见这个幻境里最大的杀器就是行尸了。 ;目前我们知道有两个。也许还有更多。你自己小心。 ;不行，我不能把你丢在这儿。 古希道笑道：;不把我丢在这儿？我可是颗定时炸弹，一不小心开炸，能炸得你粉身碎骨。你信不信？他在脖子上摸了一把，才发现上次逃命换衣服的时候，把颈上挂着的铁牌也取下来了。后来连衣服一起都塞到了质子袋里。 进了幻境之后，质子袋就成了中看不中用的摆设。 古希道把质子袋摘下来，是一个造型简单的金色指环，内圈还刻着一句话：;我们郑重宣誓，此生记不离古战场。是联合部队军人第一次入伍时，发下的郑重誓言。他用指腹摩挲着那一圈刻字，每个字都摸了一遍，然后戒指丢给易云嫦。 ;拿着。 易云嫦一碰，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质子袋有质子袋的特殊之处，稍稍有一点异能基因的人碰一碰就知道了。 这东西虽然说是高科技产品，但其实还是混杂有显著的灵界特色——所谓;高科技，其实也要在异能驱动下才可使用。普通人还是只能认命地背包、扛箱，带着一堆累赘的东西跑来跑去。但凡身上有一点点异能特质，都可以使用质子袋。 这东西就象;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的接头暗号一样，烂俗到满大街都知道，但中间有一个基因或序列不对，就对不上接头暗号，用不了质子袋。 ;你把质子袋给我干什么？ ;这东西我本来是留给贞姑的。古希道努努嘴，;等你出去以后，先把里面刻着我爸爸名字的铭牌拿出来，就是一块用银链子串起来的铁项链。其余的东西就随便你处置了。 ;什么？ ;你声音能小点吗？是害怕行尸听不见吗？古希道给她一个白眼，然后才继续交代，;我交代在这里之后，麻烦你把我爸爸的铭牌号想办法送回古战场基地去。知道古塔吧……哦，对了。我堂哥还在追着你跑呢。你把我爸的铭牌号交给他，让他送回墓地岛埋进我爸的坟墓。顺便交代我哥，在我爸和我大哥旁边，给我立个衣冠冢。 ;古希道！ 古希道：;嘘、嘘！ 易云嫦：;…… ;你真是说不听。我总算知道以前三个人一起逃命的时候，为什么总是我挨夜三哥的揍了，多半是代你挨的揍。 易云嫦直接被他带偏，;我以前、根本不说话。 古希道咧嘴笑了，故意说：;啊，真怀念那一段你是个哑巴的美好时光啊。 这是嫌弃她话多？易云嫦也忽然理解为什么虢首封总爱揍他了。 古希道：;我的遗愿，记住了吗？ 她赌气说：;没有！ ;唉，那我再说一遍吧。 ;停！别说。戳心之语，再听一遍，她会气得哭出声。 古希道乐呵呵地追问：;记住了吗？ 易云嫦只得点头。她见古希道虽然精神不济，满头冷汗，却还能咧嘴发笑，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你这么开心？ ;呵呵，谁说快死的时候只能哭啊？古希道桀骜不驯地昂起头，;我偏要笑。 易云嫦快哭了。 古希道真不知道自己还有今天，还得安慰易狗这种要哭不哭小哭包。他只见过虢首封是怎么哄她的，但那种模式套在他身上是不合适的。他朝天翻了个白眼，想了想，只能用说的了： ;如果我体检的时候，医生告诉我，身体内有块疑似肿瘤的阴影。管它是恶性的还是良性的，我大概会吓到腿软，然后一路哭回家去。还要裹着被子三天三夜不下床，觉睡不好、饭吃不香，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死，就会嚎啕大哭。可是， ;死亡真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反而会觉得轻松。就象是一块大石头吊在头顶上，总在想‘它到底掉不掉啊’，总担心会把脑袋砸痛、砸破、砸扁，记挂在心，什么事都做不好了。但石头掉下来，把我砸死了，也就不用多想了。砸上来的那一刻还会想‘啊，总算完啦’。 易云嫦噗哧一笑，鼻涕都飞了出来。;哪有这样比喻的。 ;就是这么个比喻。古希道耸耸肩。月光偏移，清泠泠地映在他脸上，发丝间缀满了银光散沙。他象一尊象牙雕成的人像，坐在对面熠熠生辉。 古希道说：;我不想死了还要在人间游荡，所以你来把我的脑袋砸扁吧。 易云嫦摇了摇头。 古希道玩笑说：;你都不考虑考虑吗？如果我咬了人怎么办？咬了你、咬了夜三哥怎么办？他笑完，声音略微沮丧地低下几度：;我不想再杀人了。 这说法就很奇怪了。易云嫦奇怪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杀过人了？ 他才十八岁。十一岁从基地转来夔地，哪怕是沙市最混乱的时候，他都被阴阳道家保护得极好。看他的眼睛就知道。养尊处优的少爷，虽然性子骄矜了些，说话行事偶尔伤人的，但那是好心之下办坏事，根本不是什么大恶之徒，又怎么可能杀人呢？ 古希道说：;我身上至少有两条人命。 易云嫦不明白。 ;我大哥， 易云嫦皱眉，小心问他：;你大哥？他不是在古战场一场战役中牺牲了吗？ 第一个幻境就是古希道哥哥的葬礼。易云嫦对那场葬礼记忆深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0章 古希道为什么要把他大哥的死归咎在自己身上？ 古希道说：;我哥小时候，古家就已经开始发迹了。有一个才智出众的三伯，还有一个骁勇善战的爸爸，作为孩子的我们在基地得到不同凡响的礼遇。我哥哥完全不需要盲目地拿命去赌前程。他可以生长在父辈的庇荫之下，悠哉地长大，学习、深、站上与同龄人不同高度的起点，开始自己一生都为之奋斗的事业。 最重要的是，他可以不用那么早送命。古希道在心里默默加上这句话。 ;事实上，他以前也憧憬过军官学校的生活。以他的资格，完全可以毫无顾虑地进入军校再进一步深造，然后两年、三年以后再以士官身份加入联合部队，上古战场作战。 ;是我爸爸退居二线后，他才渐渐改变了自己原先设定的人生目标。 古希道沉默了很久，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只能听见他粗重急促的喘息声。他不得不承认：;是他们之间的矛盾激化，决定了他的生死。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易云嫦不能理解。 古希道看了她一眼，然后仔细回忆业已模糊的童年片段。;我哥十六岁那年本该去军校深造，可他瞒着家里人偷偷报名参了军。十六岁参军，是我们古家前面几辈人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因为他们没有资格封里入军校深造。多少人，十六岁上古战场，十八岁就再也没有回来。只有我们的爸爸，成为了古战场的传奇。他在古战场上拼杀了二十二年，所有的战友都牺牲在那儿了，他还可以淌着身，从古战场上全身而退。爸爸他是古战场上活着的传奇，是基地里人人敬仰的英雄。 ;哥哥他想延续这份传奇。所以他当时突然决定参军，复制爸爸曾经走过的老路。 ;结果离开家的那一晚，他和爸爸大吵了一架。 ;我被哥哥带着玩了一天，累坏了。他们大吵特吵的时候，我只知道哭。然后哭着哭着，我又睡着了。古希道自己笑了起来，尽管这一段回忆并不好笑。他现在回想自己的童年，有好几个重要阶段他都一睡了事，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说：;醒来以后，我发现大门敞开着。屋里很冷，爸爸蹲坐在门外。也许坐了一晚，起身的时候腿麻了，往前跄了几步，要抚着墙才能慢慢走回来。他两鬓的头发一晚上泛了白。那是我第一次印象最深刻的一幕。 ;我常常在想，如果没有那一回争吵，我哥每次从古战场回来休息的时候，会不会回家看看爸爸？只要他们能面对面地坐在一起，让他亲眼看见爸爸两鬓的白发，他们之间会不会软和？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对吧？只要关系软和，爸爸会好好地和他说话吧？他也能好好地，听我爸爸说话吧？ 古希道回忆道：;明明他小时候，最听爸爸的话。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父子俩开始对着干的呢？ 大概是一次又一次的指摘、斥责和否定之后？每一次每一次，当爸爸不分缘由地指责大哥没有做好大哥，没有做好孩子，没有好好学习……哥哥眼里强忍有泪水就一点一点的减少。直到终于有一天，泪痕全干了。 ;我可以深刻地感受到，其实我爸一直在等，等他回来。不需要低头，不需要认错，只要他肯跨进家门，他们就还有可以对话的空间。我爸留下了很多笔记，回忆录，全是关于他二十二年军旅生涯的记录。 ;曾经有人找我爸，希望他把自己过去参加的战斗写成一本书，然后出版出来给更多人看。我爸拒绝了。他说—— ;我能活到今天，是因为有无数战友垫底，用他们的鲜血助燃我的勇气，我才能活到今天，活到退居二线。往事不堪回事，每一次的成功，都是建立在无数战友的生命基础之上。说我是踩着他们的骨头搭架的桥梁才回来，也很正确。这样的经历不是值得称颂的事情，是我心中无抹灭的伤痛。我怎能再将它们一一记录下来，当作我的功绩呢？ ;可是他还是写了。写过战友是如何死的，他如何把战友的脑袋敲碎，避免他们变成行尸，还写过他如何借战友的尸体掩护，埋在尸体之中等到救援……他写了那么多，侧重点全在如何求生上。他想告诉哥哥怎样才能保全自己，怎样才能离开行尸，怎样才能活着回家。 ——哪怕世人知道后，骂我是不尊重牺牲战友的自私鬼，我也要写下来；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亲口告诉你。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我现在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活着回来。活着就好。 写在前记里的话，甚至来不及让哥哥看见。 那本厚实的笔记，现在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的质子袋里。每每翻阅一次，都让人热泪盈眶。 古希道闭了闭眼，说：;如果我爸成功传授了一些古战场上的生存之道，我哥的生存概率会不会高一些？他会不会活得更久一些？ 易云嫦从来不知道古希道的心结，早在墓地岛上那场葬礼之前就已经埋下了。她注视着脸色异样苍白的古希道，惊讶想：他才多大，就已经背负了这么沉重的思想枷锁。以前她只觉得他是个不懂事的二世子，没良心的纨绔，现在她不禁质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 ;如果不是我哥牺牲得太早，我爸也没那么容易垮掉。如果不是我爸的精神突然垮掉，他也不会……英年早逝。 如果没有那一场葬礼，该有多好？ 古希道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如果我爸我哥都在，我就不会离开基地。等我长大了，我会参加联合部队，上古战场，和哥哥一起并肩作战。我就不会寄居阴阳道家，最后沦落到四处游荡，却有家归不得的地步。 至少不会那么早就被送走。即使注定送走，也不会是驱逐出境，一生无归。 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会在远方牵挂着他。逢年过节，还能接到一个电话什么的。然后他心里没有那么大的怨气，也就不会带头欺负一个女孩子，更不会发展成后续的惊涛骇浪。 古希道浮想联翩，又笑了起来。他一笑起来，胸口反而没有那么痛了。 ;如果我爸爸或是我哥哥还活着，我在这边刚捣蛋，就会接到他们的电话—— ;臭小子，欺负女人是男子汉会做的事吗？他装出粗犷的口吻说道。收音不顺利，把自己呛得连连咳嗽。 易云嫦发现他脖子上的毒纹已经伸展到侧颊上，一根细线正悄悄地探向太阳穴。 ;别说了，古希道。 古希道抬起头，淡定地望着她。 ;如果我被制止了，左洋太还会死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1章 这就是他所谓的;两条人命。 易云嫦怎么也没想到，他把左洋太的死也归咎在自己身上。连直接挑起整场风波的易萍、易胜男都不记得左洋太。在幻境之前，古希道甚至不怎么认识左洋太。 ;如果我没有来沙市，没有住进阴阳道家，没有遇见你。爸爸护着我在基地长大。我会去军校深造，然后加入联合部队。一切听爸爸的，最终我会踏上古战场，与朋友，与亲人，并肩作战。 古希道脸上浮现一丝憧憬的笑容，他喃喃说：;我会比哥哥活得久。说不定我还能救我哥哥一命。我会和他一起回家，我们爷仨坐在餐桌前一笑抿恩仇，把酒言欢…… 黑色的纹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攀升，很快就盖住了他大半张脸。那双深褐色的眼眸，现在罩着一层厚厚的灰翳，死气沉沉地看着易云嫦。灰翳上人影幢动，倒映的绝对不是易云嫦或虢首封的身影。他现在看见的是已经逝去多年的幻影。 就象一二二八病室的程老太太，临终之前所看见的一堆笑脸一样。 易云嫦：;够了，别再说了，别再想了。她想告诉他，变异成行尸的根源——药物是控制不住的，异能也不行，但人的意识也许是最强的，只要控制住自己不去渴望回归……古希道突然竖起一指，抵在唇边示意噤声。 万簌俱寂的黑暗中，一阵动物爬行的沙——沙——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这阵声音象是蠕动的毛毛虫爬行在侧颈软嫰的皮肤上，激起易云嫦身上一阵又一阵鸡皮疙瘩。 直到那声音完全消失在黑暗里，两个人才开始正常呼吸。古希道的呼吸声象工作中的大风箱，呼哧呼哧的响。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际滑下来，重重地滴下去，砸在手上、腿上和地上，砸哪都是水花四溅。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他在强忍难言的痛苦。 他问易云嫦：;你就真的不准备帮帮我吗？在我死后，再给予致命一击，就能使我真正的安息。 ;别再说了。易云嫦光是想想那副场景，手都会发抖。;我下不了手，我绝对下不了手。 ;为什么？因为第一次杀人？那你不要把我看成是人，如何？你应该知道当你动手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即使是那样，我也下不去手。 ;害怕亵渎尸体？古希道又在开玩笑了。 也许他猜对了。易云嫦十分茫然地想，有些约定俗成的观念深入骨髓，即使知道不正确也会照着做。 古希道问：;哪怕我恳求你下手，你也做不到吗？ 当然做不到了。这和恳求无关。 古希道眼中闪过失望之色，随即脸上呈现出浓浓的痛苦表情：;哪怕你明知道不下手的结果，就是我死后变成行尸去吃活人？这样你也做不到吗？ 易云嫦犹豫了一会，点头。 他仰头朝天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片刻后，他慢吞吞地笑了。;易狗，你猜刚刚从墙后爬过去的行尸是不是何济世？何济世的精神防御力还不如我呢。追在后面叫了一路的‘等等、等等’……现在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只剩下呼嘶呼嘶闯气的声音绕着我们打转。 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我看他也没折腾多久嘛，现在连喘气声都听不见了。 ;也许是幻境的原因。易云嫦低声说。;也许他不是真的。 古希道瞥了她一眼，无情地嘲笑她的天真。;不管哪只是真的哪只是假的，但我现在这副模样，会是假的吗？他脸上毒纹开花似地摊了一脸，下半张脸上最密集，再慢慢往上延伸。最可怕的还是眼睛，是死灵脸上才有的灰白。 他还有心情嘲笑何济世：;我估摸他已经彻底玩完了。 他自己也快玩完了！ 易云嫦内心咆哮，嘴里却说：;你歇会吧，少说些话。如果可以，最好不要想事，尤其不能想与;回去有关的事。也许这样，他的寿命能延长一些。 古希道钝了半分钟才对她的声音作出反应：;不，我要说话。我怕再不多交待一些，就来不及了。 易云嫦心一跳。 一二二八病室的老太太在彻底尸化之前，反应就变得越来越迟钝。代表尸变的毒纹不断往上窜，反应的速度就越慢。 古希道：;你要记住了。现在不动手除掉我，那么等我……走了之后，你很可能多面临一个行尸。 ;古希道！ 古希道也激动起来，翻身冲易云嫦咆哮道：;我给你说正经话，你别打岔。 易云嫦吓了一跳。 正在尸变的人通常都会心性不稳。哪怕是平常再温和有礼的人，也会被侵入体内的魔种刺激得凶性大发。更何况古希道本来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他陡然意识到自己的行动，又紧急退回原位。激动之后，胸腔剧烈起伏，捂着嘴不停地咳着。 ;答应我，想办法躲开行尸。如果躲不开，在它们咬到你之前，就想办法砸破它们的脑袋。别看脸。即使是人脸，它们也已经不是人了。 易云嫦：;我已经说过了，我下不了手。 ;你不想对自己负责，难道你还不想对虢首封负责吗？他现在昏迷不醒，毫无抵抗能力，你要拖着无法决断的他一起去送死？ 易云嫦噎了一口，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虢首封的脸。 虢首封睡得真恬静。 古希道缓和了语气，说：;如果是夜三哥，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不过是捶烂一颗死人脑袋而已。就跟劈个西瓜差不多。 ;古希道，那可是人！ ;不。变成行尸的人就不再是人了。睁开你的狗眼睛仔细看清楚，别说行尸不是人，哪怕你面前站着一个大活人，如果他阴谋害你杀你，你就该束手就擒？别傻了。人心有善有恶，有时候人比行尸还要可怕。你迟早得在坏人害你的时候学会挣扎、反击、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别把自己绑架在道德的高位上太久，不然一定会被人戳死。有一种行动的代名词叫‘自卫’。懂吗？连自卫都因为心软而放弃的人，那不是因为善良，而是因为愚蠢。 ;连自己生存的权利都可以放弃，别人为什么要来保护你？古希道嘲讽道，;还是趁早把夜三哥找个地方埋了吧。免得他还活着就被行尸生生嚼烂了脸。多好看的脸哪？你舍得吗？反正我舍不得。 古希道看着她，灰白眼翳的后面藏着无法辨认的情绪。 ;人和行尸永远都不可能沟通。人有思考能力，能判断是非善恶。行尸没有。知道古时候灵界有一种工具叫尸傀吗？现在的行尸就象尸傀。只是工具，一种杀人的工具。尸傀是炼制出来的，行尸却是人感染人，感染出来的。你今天放纵一只行尸，明天你周边的亲朋好友都有可能变成行尸！ ;别，古希道！ 古希道慢腾腾地举起被行尸啃过一口的右手。他说：;我问你，困在这个幻境里的人，到底是几个人？ ;是不是我，你和夜三哥？ ;还有何济世？哦，他现在很可能已经死了。他的下场我们不是都看见了？等幻境破开，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叫何济世的大混蛋跟在我们后面，咬着不放了。高不高兴？等幻境破开，说不定夜三哥也醒了。变成行尸的何济世自然有他收拾，你不用愁啦。他也会顺手收拾我，你也不用担心啦。你再也不用担心被死人沾了手的问题了。一切有夜三哥嘛。 听着他格外欢快的语调，易云嫦反而感到不详。她慢慢抬起头，看见古希道举着那只血淋淋的手。他的脸被伤手半遮住，一只眼睛透过手的边沿定定地盯着她。 ;还有谁？古希道问。 易云嫦蓦的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 贞姑！ 还有何贞姑！ ;易狗，我们刚面对的是两只行尸，对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2章 古希道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行尸咬伤右手之后，又扑来在他同侧颈根处啃了一口。现在，两个伤口都血肉模糊，开始溃烂发肿。从伤口边缘延伸出来的黑色毒纹，藤蔓似的向上伸展，一些根须已经攀沿到太阳穴下面。他自己也感到生机正在飞速流逝。 视界里的物体模糊成团。比如易狗和夜三，就和土墙粘在一起密不可分。但是他们身上的血管却格外清晰地呈现出来。 不，不是血管。 古希道突然清醒地意识到，那些象蛛网一样覆在他们身上的细丝，只是看起来象血管而已，但管里流动的绝不是鲜血，而是一种纯白的不明液体。也许是气体也说不定。那是什么？ 他舔了舔唇，嗅到一股腥甜的香味，勾得喉咙眼发痒。 ;易狗，你和夜三哥身上有奇怪的东西。古希道比划说，;象蛛丝一样细密的网线，全身都是，里面流动着……他忍住突如其来的馋欲，紧紧抿唇。可是他的表情骗不了人。易云嫦曾经在何济世脸上看见过一样的表情——那是贪念，对新鲜血肉的贪念。 ;古希道，你、还好？ 他看上去可不是;还好，而是很不妙。 古希道也觉察出不妙，连忙闭上眼不再看，心想：我看着她的时候，分明有很多话要说。最该说什么？ 烂脸行尸从他脑中划过去。 啊，对了，是这件事。心里有个声音催促着他。 ;当我把你和夜三哥一起推开的时候，其实我们都可以全身而退。可是我没退，是因为犹豫。为什么犹豫？古希道脑子里糊成一团浆糊，他努力抓住最后一线清明质问自己。答案一个接一个的浮现出来。 ;何济世在这里，贞姑呢？何济世变异了，贞姑呢？ 他们最后一眼看见贞姑和何济世一起走进黑洞。凭什么何济世现在四处乱爬，贞姑却无影无踪。 古希道心里念着她的名字，在面对行尸时便多犹豫了一会。就因为一小会的犹豫，他就被咬了。 那一口只是咬在手上，其实还有救——趁毒素蔓延之前，自断伤臂便可以生存。这种自救方式，曾记录在老爸的战争日志里。老爸的战友就曾用这一招争取到短暂的生命时光，奈何他们深入敌后，根本无法回撤。最后战友仍然被行尸撕得粉碎。 ;古希道，求你，闭嘴吧。 ;我当时就想，它恐怕是贞姑。古希道呢喃，;虽然面目全非，可是它扑向我的时候，脸上分明有贞姑的影子。你说，我们一起掉下来，一起进入幻境，她怎么就那么惨？ 古希道;看着易云嫦：;她不过是和我们分开了一小会，你看看她…… ;古希道，我们还不能确认她是不是、是不是已经，被害。易云嫦声音发堵，最后两个字根本说不出来。 古希道笑了，替她补全说：;是的，她一定遇害了。至少杀她的是行尸还是别的什么，我们不知道。可是她，肯定变成了行尸。就象何济世那样。 ;她变成行尸，就毫不犹豫地攻击我们。难道我会例外吗？一旦我变成了行尸，我就不再是古希道。到那时，你还不动手，你想保全的到底是什么？是我？还是你心里一个已经物是人非的影子？易狗。该放下的时候一定要放下，该以暴制暴的时候一定要动手。 古希道紧紧盯着她。 ;人快饿死的时候，手边只有两个可以吃的果子；一个已经烂了，另一个更烂。你选哪一个？必须选，不然就饿死。是不是选一个相对好一些的？在前面幻境里，夜三哥和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以后要是再有这些破烂事，千万别忍。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跪在你面前哭着说再也不敢。 面对欺凌，要适当反击；更何况是面对关系性命的威胁？ 古希道心里默默责备她：如果你当初不勉强自己隐忍，又怎么会被人变本加厉的欺负？人心如此可恶，一味退让只会让人更加得寸进尺；再良善的人，面对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都会渐渐丧失初心。人性腐蚀，就是如此简单。 ;该反抗的时候一定要反抗。 我可是把老爸语录都搬出来了啊，夜三哥，你要是听见了，可别怪我没照顾她啊。 易云嫦没有接腔。她当然知道古希道说得对，虢首封曾经的言下之意也不过如此。面对邪恶不做反抗，善良就成了软弱，死亡也会如影随形。有时候，生存就真的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困局。要想破局，就只能—— 她不敢想。 就象声音开始恢复，可是她不敢用一样。所以每次张嘴说话，都显得畏畏缩缩，怪腔怪调。声音正在恢复，一些已经遗忘的往事也渐渐解开封印，浮现在脑海中。 她感到害怕。 吞口氏以言咒闻名于天下，声音就是利器。 古希道突然倾身向前，吓了易云嫦一跳。他伸长手，手里握着把薄如蝉翼，象水晶一样的小刀。左右还没有他的巴掌大。这把小刀刀身柔软，当他拇指抵在中段的时候，刀身微微地弯曲。 古希道倒转小刀，自己握着刀身，把刀柄递给易云嫦。 ;这是我懂事后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基地上的每一个小孩都会收到一柄长辈赠送的小刀。这种刀起初和木制的玩具差不多。不过从小时候开始，亲手打磨，也许能成为一柄防身用的小利器。古希道的手指在刀身上轻轻摩挲。小刀变得软豆腐似的，他的手指压在哪里，哪里就微微凹下去一点。;我这把刚刚完成一半，勉强能够伤人。破开脑袋可就有些难度了。很可能和脑袋一起破了。古希首哧哧发笑，告诉易云嫦如何使用：;得用些巧劲，找到薄弱点一插一搅。你那是什么表情？恶心？易狗，我可是在教你如何救自己的命。 他倾身向前，把刀递到易云嫦不得不接的地方。易云嫦只得接过。 他没有松手。 粗厚的刀刃意外割开了他的手指，已经有些凝固的血浆滑出来，掠过晶莹剔透的刀身。 易云嫦慢慢抬头，只见他缓缓张嘴，最后一口气半温半凉地呼在脸上，然后—— 喀嘣！ 血溅了她一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3章 铁锄头从左侧太阳穴插入，狠狠插入头颅。 两人在鼻尖顶着鼻尖的近距离里对视。易云嫦呆若木鸡。而古希道依然保持着张大嘴的模样，他的眼睛里失去了光芒，只剩下一层厚厚灰翳。鼻尖下面被一把小刀牵起来的双手，有一只先松开，另一只因为没有使力，所以小刀悄无声息地落下去。古希道这个人也象小刀一样，当锄头抽走的时候，他悄无声息地栽倒，生机断绝，成了一具尸体。 半凝固的血溅了易云嫦一脸。她视线下垂，落在古希道半贴地面的侧脸上，心里有个绝望的声音在嘶吼：这不是真的！还有一个声音低语：不，这就是真的；就算周边环境是假的，人却是真的；不过人死了；易云嫦，你要害死多少人才能明白？ 易云嫦慌张地给自己辩解：我不想害死他。 可他因你而死。 我救不了他。 不，你能救，可是你没有救。你的声音，就是你的武器，你却因为害怕犯杀生罪，而自卸武装！ 她紧紧地抿住嘴，一声不吭。 一只寄居蟹，小心地从厚重螺壳里探出一对大螯，身边稍稍有一点动静，它又赶紧缩回壳里去。 那声音继续说：广覆早就提醒过你，行尸有危险，幻境可杀人，你听进去了吗？但凡听进去一点，也不会错到今天这一地步。非要死了古希道，你才能清醒过来。过去的你都在做什么呢？你躲在虢首封的羽翼之下，任凭他挥洒鲜血热汗地保护你，你只会甘之如饴。当他毫无征兆地倒下去，你又试图躲进古希道幼嫰的翅膀之下。你有什么脸等着别人来保护你，自己心安理得地等着被别人保护？ 难道就因为他们是男人，你是女人，他们有两人，你是一人，所以你就成了柔弱你就是弱势，就只能扶着他们手才能稳站？ 易云嫦默默看着自己覆在虢首封身上的双手。手在抖。 古希道倒下去以后，露出后面站着的一个小小少年郎。他长得黑不溜丢，瘦瘦精精，一身高山族的打扮，左右不过十岁，右手持着一柄长把的铁锄头。就是那把锄头，抡死了古希道。那孩子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古希道，轻声问易云嫦：;你没事吧？ 易云嫦木然地摇摇头。 ;你是谁？这人是你朋友？他中毒了吧？ 易云嫦抬眼认真地看向他。 那孩子先是一愣，目光不由自主地左右游移，片刻后才收回来。他眼神有点凶，看上去象一匹蜇伏的小狼，桀骜不驯地反观易云嫦。看得出，他有些犹豫，然后主动交代说：;幸亏我路过，不然今晚你可就惨了。 远处传来令人心惊的嚎叫声。 小孩皱了皱眉，朝易云嫦伸出一只手。;在这儿逗留不太安全。他的血气已经扩散出去了，难保不会引来更多精神病。我们留在这儿不安全。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他看见虢首封，愣了愣，目光微沉：;这男的怎么回事？也是精神病吗？ 易云嫦很想问;精神病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她现在一个字也不想说，便抿着嘴轻轻摇了摇头。 小孩松了一口气。;你先起来。 易云嫦起身。先前掉下去的小刀铛啷一响敲在地上，被那孩子捡起来。他玩刀格外地熟练，小刀在手指间翻飞，丝毫没有伤到自己的手指。易云嫦看得眼花缭乱。 ;这倒是个好东西。是你的吗？还是你朋友的？ 不得不说，这孩子有格外敏锐的直觉。易云嫦扛着虢首封颤巍巍地站起来，一手扶墙，一手朝他伸过去。 小男孩见了刀爱不释手，根本没注意易云嫦的脸色，还在自顾自地说：;我挺喜欢这小东西的。能送——他嘎然住口，易云嫦一只手已经伸到他鼻子底下，还朝前探了探。即使她没有说话，也很坚决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两个人默默对视了片刻，小孩子才不情不愿地把刀交还到她手里。 ;走吧。他转身往墙边延伸过来的小路走去。 易云嫦却没有他那么果断。因为她背上背着一个沉重的沉睡男人，而且那个男人比她还要高大。当她移步的时候，虢首封的脚拖在地上。她因为不熟悉的重量差点栽个大跟头，眼疾手快中扶住了墙才没有倒下去。 不过人已经跪了。 小少年在她面前受了她隆重一拜，忍不住噗笑。 她气喘吁吁地抬起头来，蓄了满眶的眼泪争先恐后地朝外涌。 小少年表情僵住，呐呐地说：;我也不是故意站在这儿的。我哪知道你、你……你这么虚弱啊。 易云嫦悄无声息地痛哭：我以前怎么那么傻？ 她的泪水把脸上血污冲出一条一条的沟壑。 我以前怎么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他们的保护？ 古希道留在脚边的尸体，虢首封忽然倾颓的身姿，象甩过来的鞭子一样重重鞭苔着她的心。她痛得无法呼吸。只是这次，再也没有人能把她温柔地揽在怀里细心安抚。虽然她依然依靠着他，可他的双手却从她肩头滑落下去，在眼前无力地晃动着。 她接连尝试了几次，才勉强重新站起来。 一块小手帕递到她眼前。那孩子很不自在地撇开视线，说：;拿着。这有什么好哭的？精神病迟早会死，你不杀他，别人也会杀他。不然正常人会有多恐慌？你没见过精神病咬人吗？咬得可凶了。任何人看一眼，都只会想着怎么尽快把他们杀死。 易云嫦接过他递过来的手帕，安静地擦着。擦过一遍发现手帕脏了，上面全是古希道的血，她又哭了一遍。 她边走边哭，背上还背着虢首封。走路比蜗牛还要慢。小男孩极度不耐烦，忍不住停下来，又走回她面前。 ;你是水做的吗？没见过象你这么爱哭的女人。行啦，行啦，你是不是背不动了？我帮你—— 易云嫦一边哭，一边拍开他伸过来的手。 小少年气笑了。;行行行、你背着他慢慢走。要是再来两个精神病，我可不会保护你。……要拐杖吗？锄头可以借你用用，你就用那把小刀换—— 他居然还在打小刀的主意。易云嫦面无表情地瞪着他，当着他的面把刀扎进腰带里。 小少年的视线收回来，轻斥一声：;小气。 ;不过是个玩具。你们女孩子又不喜欢这种打打杀杀的东西，收着有什么用？摆看？行啦，行啦，锄头借你。免费拿去用。快拿去。他刚要把铁锄头递过来，易云嫦还没接手，他又猛地把手缩回去。 ;让开！他狠狠推开易云嫦，大踏步地朝后面奔去。 易云嫦撞在墙上，撞得头昏眼花。她回头，只见一个四脚并地的行尸正挨着古希道的尸体嗅来嗅去。小少年奔过去，行尸抬起头，朝他发出低沉的嘶吼声。声音才刚出喉咙眼，锄头已经挥下去，一下捅进它的天灵盖。 沉闷的声响震得人恶心反胃。易云嫦只觉得一阵酸意上涌，她眼睁睁地看着少年把锄头又拔出来，再砸下去，再拔出来，又砸下去……直到行尸脑袋被锄成一团泥泞，他才停下动作。 易云嫦全程腿软，人缩得紧巴巴的，在黑风里瑟瑟发抖。 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4章 少年郎收拾完行尸，回头看见易云嫦的蠢样，终于露出一丝孩子气的鄙视表情。 他沉声：;手帕还我。 易云嫦忙不迭地递回去。 他把脸擦干净，随手把手帕丢在行尸脑袋上，见易云嫦目不转睛地盯着手帕瞧，解释说：;我把手帕丢在这儿，等明天早上有人来看，发现这两具精神病的尸体，就知道是我杀的。 易云嫦听出一点门道：他把行尸叫精神病？ 少年：;打死一个有一个信用点补贴。这里便有两个信用点，正给给家里补用花销。 易云嫦顿时凌乱了：什么什么？补贴？！ 小少年顿了顿，看她一身高山族打扮，还以为是自己人。结果—— 他满脸震惊：;难道你不知道这儿？等等、你不会连精神病也不知道吧？两个人面面相觑，小少年倒抽了一口冷气：;你是从外面进来的人？这个答案简直是不言而喻。他小小惊呼一声;天道在上，然后皱眉问她：;迷途者？ 易云嫦只觉得这孩子象对暗号似的，说出来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但组合成词成句，就跟密码似的。 少年长呼了一口气，神色轻松地把锄头塞进她手里。木质柄杆上还保留着一点他的体温，不凉。易云嫦低头看着锄头上粘附的深色污渍，总觉得有那么些一言难尽的味道。 ;我带你去我家。走快点。他侧耳听了听远处隐隐约约的呼号声，催促道：;今晚不知从哪里来的这么多精神病。刚刚砸死了两个，又有几个冲着这儿过来了。如果被他们堵上，就死定了。 他领着她穿屋过巷。前面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刚一传出诡异声响，他马上改道，从另一侧狭窄的小巷里穿过去。幸好两个人运气不错，一路上也没再遇上行尸。小少年一边走，一边偷眼打量她。 ;呃…… 易云嫦气息不稳地看着他，心想不管你用什么托辞，我是不会把古希道的遗物交给你的。 结果他根本没提。 ;你能说话吗？ 易云嫦保持沉默。一提到;说话，她脑子里就有一个声音反复念叨：声音本是你的武器，你却没有把它用起来，宁可看着古希道死去。 少年没等到她的反应，便当是默认，他装作不在意地提起：;我好像听见有人提到‘何济世’，何济世怎么了？ 易云嫦立刻戒备地看向他。 他仿佛没有看见易云嫦戒备的小眼神，慢悠悠地问：;我们村里也有一个何济世，平常也不怎么惹事。他怎么了？听你们提起来，好像他穷凶恶极似的。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易云嫦。易云嫦沉默了一会，摇摇头。 少年有些失望。其实他只是隐约听见有人念叨何济世的名字，便循着声音四处搜寻，正好撞见精神病袭击正常人的一幕。情急之下，他先挥锄头把精神病打死，把人救了下来。 何济世的名字，就象黑暗中神秘的引路使者，把他引到这个女人身边后便彻底消失了。他根本不能确认，是不是这个女人和朋友交谈时，无意间提到了;何济世。也许根本不是从他们嘴里发出来的声音。毕竟从见面到现在，他身边这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个昏迷一个哑巴…… 少年脚步微顿。 ;等等，你真的不能说话，没有声音？ ;记得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还有男人，你还记得他是谁吗？天道在上，你不会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吧？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最后用手指在自己太阳穴上兜了好几圈，很纠结苦恼的模样。他不断打量着易云嫦，打量得她心里发毛。他的眼神越来越确定。 ;是不是感觉脑子里一团糟？什么都想不起来？他越看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还有背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就越符合;迷途者的描述。 易云嫦心说并没有。 少年叹了一口气：;原来你们是迷途者。 迷途者？ 少年十分同情地望着她：;没关系，村里对迷途者还是挺照顾的。而且也给了好处。 易云嫦：;…… ;只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想起过去的事。就是……失语症恐怕有些麻烦。他再一眼扫过易云嫦背上的虢首封。;昏迷不醒也挺麻烦的。 易云嫦直觉虢首封的问题恐怕比;失语症更厉害。 少年大大方方地邀请：;不如先来我家住一段时间吧。反正我家还有空房间。他顿了顿，居然咧嘴笑出一排白牙。他有些腼腆羞涩地说：;我家还有一个迷途者，她刚刚恢复，正好和你们作伴。小少年的视线绕开了虢首封。 易云嫦心下有点狐疑。 他带的路越来越偏僻，不仅向上蜿蜒，四周屋子院落的分布也越来越零散稀少。 少年折了根树枝一边打草惊蛇，一边随口说：;我家在村外围。阿爸承包了一大片果园和梯田，就在果园和梯田附近起了几间房，就近照料田地。离村子有点远，不过僻静。现在看来，也更安全些。至少没有精神病在周围游荡。 行尸还会挑地方游走？易云嫦惊讶。她印象中的回龙村死气沉沉。现在的回龙村依然没见到什么人影，却因为行尸的出没而变得格外危险。再加上眼前时而成熟稳重、时而凶狠暴戾又偶尔表现得孩子气的少年，这个回龙村仿佛有了些人气，不再是印象里十户九空的阴森空寂。 易云嫦有些恍惚，心里还在暗暗祈祷着如果这是一个幻境……不，如果这是一场梦就好了。等她醒来，虢首封好好的，古希道也好好的。 然后你再缩起身子，躲回他们羽翼下，让他们用自己的身躯化作挡板，为你遮风蔽雨是吗？这个念头带起一长串的讥笑，从脑海里划过去。 ;迷途者受到精神攻击失去记忆。有些人受创过重，直接得了失语症或昏迷不醒。他顿了顿，才说：;或者干脆变成精神病。 易云嫦愕然：你们就这样随便给行尸安个来由？ 少年忽然站定。在他们前方，大榕树的阴影下面蹲着一个小人。 穿靛蓝色长袖短裙、扎双羊角辫的胖丫头看见他们，笑嘻嘻站起身。她长相普通，唯有一身肌肤雪白雪白，月光透过林叶斑驳地打在她身上，整个人象块羊脂玉雕成的弥勒佛般莹润反光。 ;你回来得太晚啦，没得你的晚饭啦，阿爸也生气啦。 少年暴躁地吐出一句脏话。 胖丫头笑容一收，从背后掏出块早就准备好的石头狠狠砸过来。她手劲大，目光精准，石头以一百五十公里的时速流星闪电似的;咻！一下擦过易云嫦面皮。等易云嫦偏头去看的时候，少年已经被砸得头破血流，血把半边脸糊得粘粘答答，正滴滴答答往下流。 易云嫦心说这……是个什么情况？ 胖丫头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喊：;你敢骂阿爸！等着，俺去叫阿爸过来收拾你！ 这是仇人？ 少年深吸一气，凶狠地朝地上啐一口。;记住这张脸，以后离她远点。不是个好东西。他犹不解气，指着胖丫头消失的方向又骂了一通，说：;那是我姐。 易云嫦：;…… 到底是你姐，还是你仇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5章 超龄早熟的小少年又回来了，并对易云嫦说：;等会无论看见什么，你都无需惊讶。他耸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苍天大树连荫遮天，树林后面藏着一座小巧玲珑的居家小院。精瘦矮小的黑皮肤男人正叉着双腿，抱臂站在门口。他们越走越慢，最终还是站在阴沉的男人面前。黑皮男人仿佛没看见易云嫦，黑豆大小的眼睛死死盯着小少年，几乎快喷出火来。 少年轻喊：;阿爸。 被称作;阿爸的男人突然发难，抬脚踹在他肚子上。 小少年整个人腾空而起，倒飞五米才落在地上。他阿爸又一个箭步赶过去，不断地拳打脚踢。 易云嫦呆住了。 ;叫你去除草，你就混到半夜？明天一早就给我去下田。养你养这么大，是为了你吃白饭、不干活、天天在外混到半夜才回来？你要变成精神病，那就更好了！揍孩子的力度，哪怕是一个成年人都承受不了。 先前出现的胖丫头又从院子里闪身出来，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甫一对上易云嫦的视线，胖丫头略略扬起下巴，挑衅地对视。 随后又有两个女人奔出院子。一个年长，另一个和易云嫦年纪不相上下。年长一些的做妇人打扮，匆匆看了一眼院门口的混乱场景，便低头不语。 另一个年轻的急得不得了，想劝，又不敢张嘴。她求助似地逡巡了一圈，最后眼睛定格在易云嫦脸上。 易云嫦：看我干什么？我也一筹莫展。 心里那个声音充满了魔性魅力，低声回荡着：真的是一筹莫展吗？ 揍完小孩就象活动过筋骨的男人停下手，他抹开一头热汗，回头见院子前面围观的三个女人，顿时笑开花：;哟，怎么都出来了？话虽然是对着三个人说的，眼睛却盯着中间的年轻女子。 ;小荷，你怎么出来了？夜深了，赶紧回去睡吧。 然后他又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变脸比翻书还要快，当着人的面也不忌讳一点：;还有你，看什么热闹？明天早上也起来给我下田去！ 胖丫头哀叫一声，对阿爸翻了个白眼。;阿爸，还有人。 黑脸男这才注意到扛着虢首封，沉默站在阴影里的易云嫦。他一惊，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好像也不明白为什么刚刚完全忽略了易云嫦。易云嫦满身污垢，污渍一看就和泥里打滚有明显区别。 ;你是？ 易云嫦没说话。她甚至不敢张开嘴。乍一见这个男人，她心底就涌现出一股陌生的恶意。那股恶意化作一道声音怂恿着她：;杀了他。 声音即是武器。可她害怕杀人。 胆小鬼，无知者。 不！她在心中大声反驳：杀生只需要放纵心神随从欲望，而抑制杀生的念头则需要毅力和思考，后者恰恰是胆小鬼和无知者的反义。 那声音在她心里咯咯发笑：你连;杀人都害怕呼喊出来，只能改用;杀生替代，这不就是最典型的懦夫行为吗？你到底害怕什么呢？ 易云嫦郑而重之地告诉自己：我害怕失去人性，没有人性的人只能是野兽。 那声音咭咭地笑：人性本就是从兽性中提炼出来的精华，归根结底只是兽性的延展部份。你害怕自己展现出兽性，却恰好证明你不敢正视自己的真正面目。易云嫦，人都是兽，你也是。兽类才是混沌世界的真正主宰者。 太平盛世，文明优先，哪来的;混沌世界？ 你很快就能看见了。 黑脸男走近两步，借月光看清易云嫦后瞬间眼睛睁大。他一副惊艳的表情。;啊，请问你是…… 他不知道易云嫦正在天人交战，屡屡递来梯子，对方都不接茬。渐渐的，他脸上的困惑越来越来稀薄，逐渐演化为一种笃定。奇怪的是，笃定之中显然有喜不自胜的气息掺杂其中。 ;迷途者？他情不自禁地低吟。 一直垂着头倚门而立的妇人听见;迷途者三个字时，立刻抬头朝易云嫦望来。但是当易云嫦真正迎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她又垂下头，颈项谦卑地弯曲，一副对身外事完全漠不关心的姿态。 黑脸男忍不住兴奋地搓搓手，咕哝着：;妙，真是极妙。 小小少年遭到一顿毒打之后，根本站不起来。他象条虫似地爬到黑脸男的脚边，拽了拽后者的裤脚。;阿爸！ ;滚开。黑脸色一脚踢开他。抬起头，见易云嫦一脸不赞同的表情，他诌笑说：;这我小孩。小孩子皮实，不听话，多打两顿就好了。我们下泥巴人教育孩子就是这么简单。 他露骨的两面派作风不但没有搏得好感，反而让易云嫦心中恶浊愈显翻涌。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在翻来覆去地念：杀了他。 易云嫦暗暗攥紧了拳头，心说不。 你这个懦夫，难道没有看见他把孩子打成什么样？难道那孩子没有出手救过你的命？难道你还要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你眼前饱受摧残，黯然失去所有的颜色吗？ 不对，这不是解决之道。这个男人受根深蒂固的坏观念影响，才出手这么狠辣；如果他知道有更优秀的方式教育好孩子…… 说什么大话？那声音鄙夷道，声音虽然是你独有的武器，但你一个人的声音根本达不到振聋发聩的程度，你不可能也救不了全世界，眼下只能救一个是一个。 救一杀一，以命抵命，善恶相抵，这里的环境依然没有改变，又有什么用？ 难道就因为影响太小，就干脆放纵恶意纵横吗？那声音倏忽变调，象破烂风箱般在易云嫦脑子里嘶嘶粗喘，就好像古希道钻进她脑子里说话：;有时候，以暴制暴的手段才能扼止恶。小友啊，浸润在恶意中不做抵御，迟早会引火焚身，隐患无穷。 易云嫦蓦地惊醒，在识海上发出呼唤：广覆？ 没有人回答。 好像那道声音发自肺腑，源于内心，为了使她顺从，于是便借用了古希道和广覆两套外壳来伪装自己。实际上，还是她自己在诱惑自己行恶。 不管你是谁，我不会再听你说话了。 于是所有的声音都沉寂下去。她内心空荡荡的，之前激烈的交锋仿佛只是一场梦。 ;阿爸，他们是两个人。两个迷途者。小小少年被踢开后又爬回来，抓着阿爸的裤脚轻轻摇晃，;求求你，收留他们吧。他们也能帮我们家，对吧？ ;当然、当然，黑脸男眼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视线在易云嫦和虢首封的脸上来回移动。他的视线停留在易云嫦脸上的时候更多。易云嫦被他露骨地打量，心里象吞了一只苍蝇似的腻味。 胖丫头一蹦一跳地走到易云嫦面前，仔细看了看虢首封，惊叫道：;阿爸，小哥哥好俊俏。她忍不住伸手去摸虢首封的脸。 易云嫦动了动，避过了她的手。 胖丫头手落在空气里，眼睛睁得溜圆的瞪着易云嫦。 易云嫦假装没看见。 黑脸男人踢了踢躲地上，死鱼一样的小少年，赞赏说：;不错，一拉就拉回来两个迷途者。正好家里存粮不够吃了，现在嘛，又能好好吃一段时间的猪肉啦。 易云嫦石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6章 用迷途者换口粮？ 易云嫦背上驼着虢首封，手里扶着铁锄头，瞬间迸发出一股杀气。 黑脸见她神情不对，也是愣了会。他把自己刚说过的话回味一番，慌忙摆手：;误会，误会。没有卖你们肉的意思。 胖丫头哈哈大笑。 ;月玲！年轻女人尝试用轻抚阻止她大笑，被她拍开手。 黑脸男：;其实是公家要求，不归森林附近的几个村庄都是如此处理——我们接收并照顾一段时间的迷途者，由公家来支付补贴。不然，哪里顾得上来哟。穷乡僻壤的地方，自己连饭都吃不饱了，还无偿收留迷途者？不可能，不可能。是公家给了每家每户的补贴，才能把好事做到点。 黑脸男走过来，伸手在虢首封鼻下探了探。 虢首封均匀的呼气打在他指尖上。他兴高采烈地缩回手指，表情一点也不象是假的。;还活着啊！他一边习惯性的比划，一边说，;公家很慷慨的，我们救助你们，我们自己也能活得更舒服一些。这个策略，一举三得。 易云嫦手里的锄头倒在地上，她也比划问：;你知道手语？ ;也？黑脸男笑脸僵住，;你不是失语症，你是真哑巴？！ 易云嫦默认。 黑脸男瞬间变脸，凶巴巴地问：;你还记得多少事？ ;所有。 ;哈！哈哈哈！黑脸男烦躁地扒拉扒拉头发，目光环游一圈，然后走回去一脚踢在小少年的肚子上。 ;蠢货！你把什么人带回来了？ 易云嫦惊得嘴巴可以塞下一个鸭蛋。 黑脸男又气咻咻地走回来，指着虢首封问：;那他呢？ 易云嫦担心要是再继续说实话，小少年是不是会被打死？她违心地点点头。 黑脸男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还自我揣测说：;所以你不是迷途者，他才是迷途者。那你是不是被他保下来，没有碰到防御网，所以才毫发无伤？ 易云嫦再度点头。 ;那你是谁？黑脸男凶巴巴地问。 易云嫦犹豫了一会，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黑脸男恶狠狠地瞪着易云嫦，嘴里嘀咕着：;差一点就……他消音了。 差一点就什么？ 胖丫头在旁边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一会，突然她跺脚说：;阿爸，只有一个迷途者，可是我们家又要多一个人分口饭吃。没米了啊！ 黑脸男脸又沉了下来，满怀恶意地盯着易云嫦。 易云嫦倒是把他的心思猜得极准：他不会是想叫我放下首封，自己滚开吧？ 这时，三个女人中间叫他做;姐夫的年轻女人快步上前，轻声说：;也不算多一个吃饭的人。这个小伙子——借着月光，她也看清了虢首封的脸。虢首封那张脸纯天然的妖冶，只要他有心，连穷凶极恶的强盗也能被他迷得失神，这会儿虽然还没有睁开眼睛，显然又无缘无故收获了两颗芳心。不过年轻女人很快就收敛了心思，甚至转头避开了虢首封的脸。 ;这小伙子昏迷不醒，小姑娘也吃得不多。我们虽然只拿一份补贴，其实大家各省一口米，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我们家没有多余的口粮。胖丫头多叫。 ;阿爸！少年挣扎着抬起头，哀求说，;村里又有精神病在游荡了，还不知道具体的数量。现在大半夜的，你让她到哪里去过夜？就算现在走回村子，村民们也不敢开门啊。 ;你住口！黑脸男一脚踢在他脸上。 ;姐夫！年轻女人慌忙拉住他，;别打了。他快被你打死了。 ;打死多好。尽给老子添麻烦。老子叫他只需要带迷途者回来，你看他带回来的什么人！ 易云嫦心冷了一半。她对这一家人比划说：;没关系，我不求你们勉强收留。我先找个…… ;把他留下！胖丫头尖叫。 易云嫦面无表情：;我可以先找个地方过了今晚再说。明天我就背着他离开这里。 ;不准你把他带走！ 易云嫦忍不下去了，冷冷地看向胖丫头。 胖丫头被她盯得双肩一缩。 易云嫦慢慢比划：;他要和我一起。 胖丫头磨牙。 小少年则在地上呻吟：;阿爸，阿爸，救人哪…… 年轻女人也拉住黑脸男：;姐夫，你听我说，这位小姐显然和迷途者绑定在一起了。如果迷途者醒来，发现她不见了，说不定还会怪罪到我们头上。不如我们好人好事做到底，就留下他们俩人吧。 胖丫头故作思考状，突然击掌：;哈哈，留下可以。让她也冒充迷途者。我们家领两份补贴。 年轻女人吓得脸色唰白。 黑脸男：;别说蠢话！假冒迷途者会受到惩罚，很严重的惩罚。 黑脸男都露出心悸的表情。 胖丫头却不以为意：;我们可以瞒过去啊！反正他们一个昏迷不醒，一个哑巴。只要我们不说，又有谁知道？ ;你忘了公家…… ;公家现在又不会出来。起码也是下个月的事情了。 黑脸男左眼眼睑痉挛般地抖了一下，神色开始松动。他来来回回地打量易云嫦和虢首封。 年轻女人怯怯懦懦地反对：;这样不好吧？ 胖丫头立刻凶她：;你还想不想他们留下来？ 年轻女人便不说话了。 胖丫头娇憨憨地摇着阿爸的胳膊，说：;我们把他们都以迷途者的身份留下来，吃两份补贴不好吗？ 黑脸男更显意动。 ;多一个迷途者，多一份补贴。除了每天能吃饱吃好，说不定还能攒下一笔钱。今年过来也不会发愁了，对不对阿爸？ 年轻女人：;太危险了。 胖丫头翻脸如翻书，前一秒还在对她阿爸撒娇，下一秒就对年轻女人咆哮：;闭上你的嘴！ ;你才闭嘴！黑脸男怒叫，;有你这么对大人说话的吗？ 胖丫头缩了缩颈，嘀咕说：;她算什么大人。 黑脸男没在听，他望着易云嫦和虢首封呲牙吸气：;可是穿帮的话…… 胖丫头连忙说：;穿帮也不要紧哪！她意有所指地往后看了一眼，压低了嗓音，;我们不是还有别的办法吗？ 黑脸男也顺着胖丫头的视线看过去，看见远离他们、站在院内、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妇人。他犹豫、挣扎了一会，终于咬牙点头。 胖丫头大喜，对妇人招手：;阿娘！ 黑脸男：;过来，阿珊！ 妇人跨出院门，埋着脑袋一点点地挪过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7章 阿珊走到近前，更让人惊觉她的纤小羸弱。油亮油亮的乌发挽成圆髻紧紧扎在脑后；身材浓纤有度；不象普通农妇那样粗糙，更象是一座制作精美的细瓷娃娃。她看上去非常怯懦，象一只受惊的兔子，任何人朝她伸手，都能出其不意把她吓得跳起来。 ;阿珊，哑巴就交给你照顾了。 黑脸男又转头对易云嫦说：;这是我婆娘。你叫她珊婶。她也是个哑巴。 易云嫦惊讶地看向珊婶。 珊婶却始终没有抬头。 ;你们哑巴与哑巴之间，更好说话些。知道易云嫦不是迷途者后，黑脸男不但说话不再客气，连打量她的眼神也透着一丝诡异的寒意。和他那个胖丫头女儿倒挺相像。 珊婶手语打得飞快：;跟我来。然后她试图帮易云嫦托住虢首封，她的手被拍开。她这才抬起头，两个人四目交接。 月光在林叶下摇曳，珊婶的眼睛十分惊艳，里面藏着一汪冷泉映月，雾蒙蒙的，微微闪烁着莹莹无瑕的碎光。 趁易云嫦愣神的功夫，她迅速低下头，躲闪开视线对接。 黑脸男：;眼瞎啊你，没见她驼着个男人根本走不动吗？ ;我来我来！胖丫头跳出来，直接抢人。 动谁都可以，但是绝对不能动虢首封的易云嫦当场炸毛。她拍开胖丫的手，胖丫又过来拽人。拽过胳膊又要拽头发，摸过脸了还想摸腰摸手。简直是一只揩油咸猪手。 易云嫦和她纠缠一会，双双大怒。 胖丫头动作越发放肆，而易云嫦不知不觉间也用食指抵住对方的眉心—— 你在做什么？心底蜇伏的声音又冒了出来，没心没肺地笑道：古希道求死你不肯动手，没人求死你却要杀之而后快吗？因怒而杀人是最最下等的作法，你不会是想让自己落下最下乘之流吧？ 易云嫦犹豫了。 黑脸男蓦地咆哮：;滚一边去！他把女儿推出一个趔趄。;别人的男人，自己会照顾，你在这里瞎操什么咸蛋心。 ;阿爸！胖丫头死里逃生犹不自知，原地跺脚，恨恨地瞪着易云嫦。 易云嫦缩回手，心道这是恨上我了？ 旁边两个女人一直惊愕地看着她们，这时候才回过神来。 胖丫的小姨一个箭步上前，挡着她再靠近易云嫦。;好啦、好啦，小月乖，不闹。 小姨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却容不得小月半点反抗。胖丫头一挣，没有挣脱开小姨的手。她一恍神的功夫，阿妈已经带着那个瘦得象竹竿似的臭女人，扶着漂亮男神一起进了她家院子。胖丫气得嗷嗷直叫：;滚开，别碰我！滚开！ 小姨：;小月。 ;小月是你能叫的吗？母猪！ ;怎么向你小姨说话的！黑脸男喝斥。 ;什么小姨！还不知道是从哪里摸出来的野女人，准备给小杂碎用作…… ;何月玲！黑脸男气得声音都哆嗦了。 就连那个所谓的;小姨也听出一丝不对劲，追问：;我？摸出来？给小可怜准备做什么？ 胖丫头何月玲哼哼直笑。 ;别听她瞎说。你能长途跋涉来探望你姐姐，顺便照顾两个孩子，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小荷，天色太晚了，外面冷，早点回屋去睡吧。黑脸男声音谄媚。 易云嫦侧头看了一眼珊婶。后者低眉顺眼，好像没听见这番争执似的。她再回头，看见黑脸男正把小少年从地上拎起来，还左右晃了晃。小少年跟着他的动作，脚拖在地上划动。 死了？这个念头令她悚然一惊。 何月玲上前，一巴掌拍在他脸上：;看看你带回来的什么人。蠢货。 珊婶拉了拉易云嫦的衣袖，摇头比划：;别看。 易云嫦的视线一时半会还转不回来。她看见小少年慢慢抬起头，脸肿得不成人形，眼神愈发凶悍。他死死盯着姐姐，就象一只天生独我的狼崽子，牙还没长齐，已经开始在想像如何咬破人的喉咙。 易云嫦从中感受到令人恐惧的寒意。 珊婶带着她和虢首封钻进一间土木结构的小屋。 屋子一扇门，两扇窗，横梁上吊着盏烟火熏黄的小橘灯，阴风绕着灯泡打转，屋里暗影晃荡。 和易云嫦第一次接触到的回龙村小屋有很多相似之处——家徒四壁。也许是因为这一家多了个女主人的原因，房间虽然简陋，却显得干净整洁，散发着淡淡的温馨感。 单床、长桌和一个三层木架。朝向院子的小窗上挂着最便宜的窗帘，最经脏的藏蓝色，洗旧的边缘微微泛白，破损的洞眼打齐了补丁。床上的薄褥薄被，全都象浆烫过似的平坦，被子叠得象有棱有角的方型小豆腐。墙壁从来没有刷过粉，以土砖原色示人。经年累月的湿气从砖墙、石板地里沁出来，染黑了这所屋子，还带来特别的霉味。 珊婶帮易云嫦把虢首封安置在床上，又打来热水给易云嫦梳洗。 这个晚上过得糟糕透顶，易云嫦极需使自己焕然一新。她把自己飞快地清理了一遍，并换上珊婶送来的干净衣裳。等珊婶端来一碗卖相极其难看的糊糊粥时，她正在给虢首封擦拭身体。 昏黄的灯光照不亮地板上粗糙的纹理，也遮不住她脸上银光般泛亮的柔情蜜意。 珊婶惊讶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易云嫦连忙比划：;他是我丈夫。厚颜无耻！他什么时候变成你丈夫了！？易云嫦脸颊透出羞涩的粉色。 珊婶则松了口气，露出和煦的笑容。 ;原来是丈夫。她同样比比划划，;迷途者的记忆通常都混淆不清，很容易被人误导。你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却记得他是你丈夫，可见你们之间的羁绊一定很深。 刚刚说了谎的易云嫦羞得无地自容。 珊婶想起另外一桩事，顿时愁容满面。;我家月玲真是太不懂事了。她好像很喜欢……你丈夫。 何止是好像？易云嫦心想，她已经在大胆地觊觎了。 珊婶：;我会告诫她，不要来招惹你们小俩口。破坏小俩口的夫妻关系，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易云嫦笑咪咪地点头，回想刚刚胖丫头对虢首封动手动脚的事情，心中一道戾气渐渐攀升。她心想：这次我还有犹豫的余地，下次，说不定就真的会破杀戒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8章 ;迷途者到底是什么？ 每一个试图闯入不归之森的人都会撞在森林边缘的防御网上。 不归森林，是自杀者心目中的圣域，也是冒险者理想中的天堂。 每年有很多灵界人四面八方汇集而来，试图闯入不归之森。除了自杀者，还有胆子很大的冒险者前赴后继，抱着;信了你个邪或;不信你个邪的心思，都想成为第一个闯入森林，又活着归来的人。 当然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随着通讯技术进一步发展，交通进一步便捷，不归森林的名气越来越大，来送死的人也越来越多。地主和世家贵阀们不得不组织一批异能者，在不归之森的边缘设下精神防御网。 ;精神防御网简称防御网，集合了灵界诸多精神系异能大师心血，构成的攻击性防御网络。网上的精神攻击不会伤害人的身体，却会使人短时间内神智不清，甚至精神崩溃，从而达到阻止人进入不归森林的目的。 防御网号称能阻挡森林流出来的负面能量。人们深信森林会散发出一种人耳听不见，但能引起心灵呼应的声音。比如召呼人们过去送死——其实并没有这种呼唤。网上以讹传讹，明知没道理但人们依然深信，不归之森里潜伏着灵界最强大最邪恶的存在，每年都在召唤懵懵懂懂的人进入森林，用生命为它献祭，使它强盛不衰。 ;就好像鬼语、鬼打墙、鬼眼遮，一切能迷惑人心智的东西。珊婶耸耸肩，比划说：;其实都是假的。 ;如果夔地有大七怪谈，不归之森的召唤恐怕得排名第一。易云嫦比划。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象小孩子一样捂着嘴笑了起来。她们身边的河水潺潺流过，唱着哗啦啦轻快的小调宣泄而去 ;洗完衣服，就该回去做饭了。珊婶比划说，;今晚想吃什么？ 易云嫦一看就是家里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但她不端架子，很努力地融入环境，因此并不惹人嫌。 珊婶挺喜欢她的。 易云嫦：;都好。我不挑食。她眼角捕捉到河对岸的丛林中绽出光芒，不由停下手往那边看。 丛林深处，藏着一道防御网。 珊婶：;那儿有一层防御网。是初级的。精神防御网分了好几层，从初级到高级，每一层间隔几十米甚至几百米。 ;每个人的精神承受能力不同，所以防御网也不可能一网打尽，只能采用循序渐进的模式一步一步增强攻击力。很多人走到中段就会打退堂鼓，还有一些不死心的，会一直蹭到最后一层防御网，导致精神崩溃才不再前进。 珊婶停了停手势，不由好奇地问道：;你们是在哪里撞上的防御网？ 易云嫦：;断龙崖。 珊婶大吃一惊。;那儿的防御网级别可是最高的。难怪！难怪你丈夫直到现在都昏迷不醒。 想到虢首封，珊婶就忍不住困惑。 虢首封已经昏睡了十四天，依然没有转醒的迹象。在他之前，受创最严重的迷途者，在第六天就会自己清醒过来。随后所有的迷途者都象易云嫦这样，开始;自我恢复：慢慢清醒，慢慢找回自己的记忆，然后回归原位。 再不济就会把脑子烧坏，直接变成精神病。;精神病无药可救，还会对正常人造成致命伤害，公家给出的指导意见是，杀死所有;精神病；每一个杀死;精神病的农户可获得一个信用点的补贴。 易云嫦心里默默否认：那是行尸，行尸不是精神病。 珊婶从未见过象虢首封昏睡这么长的迷途者。如果他直接变成嗬嗬怪叫的;精神病还好对付些。可他一直昏睡，使本该明朗的情况渐渐变得复杂起来。她拿着捶衣棒咚咚地敲打衣服，忧心忡忡地想：现在不仅要担心易云嫦老公的昏睡病，还要担心鉴定者随时造访。 鉴定者也是精神系异能者。他们受公家派遣，每个月来村里鉴定上报名单的迷途者。 被防御网攻击过的迷途者，精神上都会留下印记。如果顺利康复，这道印记会随之消失。那么收留已经康复迷途者的农家也不再获得公家给予的补贴。只要鉴定者用手在迷途者头上轻轻一按，就会知道真相，甚至还能探查到迷途印记是何时消失的。 鉴定者直接杜绝了农户;吃空晌的漏洞。 上次鉴定者已经确认闽清荷印记消失，因此断了何家的迷途者补贴。 这一次，他们不仅能确认易云嫦的迷途印记已经消失，还会知道何家冒领补贴的时间。到时该怎么办？珊婶想，难道真要去求…… 易云嫦轻拍她的肩膀。 珊婶回神。 ;珊婶，衣服洗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易云嫦指了指天，;天色不早了。 珊婶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笑着应了下来。 她们回到屋子的时候，珊婶正在和她交代有关鉴定者鉴定迷途印记的事：;……眼看鉴定者又要轮到咱们村了。你的事肯定瞒不过他们的法眼。如果被当场戳穿，一定要一口咬定刚恢复不久。鉴定者探查印记消失的时间没有那么精确，这就能给我们一个缓冲。毕竟，你丈夫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呢。 易云嫦那叫一个心虚——虢首封才不是撞了什么防御网才昏迷不醒的，他是被广覆强行入舍才昏迷不醒的。到现在都没有和广覆决出胜负，既是好消息，又是坏消息。 好消息是，广覆老奸巨滑、实力雄厚，易云嫦还真担心他一睁开眼就来一句;易狗小友，那她会哭着把他再掐晕过去，眼不见为净。 坏消息是，虢首封一天不醒，她一天就过得心惊胆战。没有人保护自己，只能自己学着保护自己。四周群狼环伺：何家除了珊婶，其他几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晚上时不时能听到远处行尸吼叫；偶尔过来几个回龙村的村民，打量她的视线都不怀好意……最让易云嫦生气的是何月玲——珊婶的女儿，也就是垂涎虢首封的胖丫头。 总而言之，回龙村每一个角落里都点着一盏名为;不省油的灯。 易云嫦默默叹息。她和珊婶刚刚回到家，便听见隔壁死角里传来一声暧昧不明的喘息。 ;姐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9章 没见过猪叫也知道猪肉是啥味的易云嫦，从那一声喘息里听出大量不堪的信息。她第一时间是惊骇莫名地迅速扭头，观察珊婶的反应。哪知小河边抡洗衣棒洗衣的珊婶灵动非凡，一踏入自家院子就成了个木木讷讷的人偶。易云嫦第一时间望她，她第一时间就是低眉顺目的……装死人？！ 但脚步不停，还是往悉悉索索动静的角落方向走过去。 易云嫦跟着，果然看见不堪入目的一幕。 何正雄，会玩命殴打自己小儿的黑脸男，珊婶丈夫，正把自家姨妹，珊婶的妹妹闽清荷堵在死角里又搂又亲。闽清荷衣衫被褪了大半，正拼命挣扎，嘴被何正雄死死捂住发出唔唔的声音。一身花白花白的肉在阴暗的角落里晃得人眼花。 易云嫦心里;哎呀惊叫一声，背过身：今天要长针眼了。 珊婶拿旁边闲置的耙子晃了晃，发出一点声响。何正雄骂骂咧咧地回头，看见是珊婶，立刻松开手，后退一步。 ;阿、阿珊…… 珊婶比划着：;你们在干什么？ 易云嫦无话可说：珊婶，你这是捉奸啊！你表现得太镇定了吧？ 珊婶无比安静的：;不要做这种事。 闽清荷拢上衣服，红着眼睛跑了。 何正雄厚着脸皮凑上来：;今天回来得有些早啊，阿珊。他的小豆眼猥琐地扫了一眼旁边易云嫦。易云嫦被看得反胃，转身回房。她听见何正雄在背后压低了嗓音，小声又急促地保证：;……没别的意思……就是看看…… 闽清荷那张与珊婶相似的脸，红着的眼睛在她眼前晃荡，她好不容易才压下一道莫名窜升的杀意。在推开房门的霎那，暴戾杀气再也压抑不住，汹涌澎湃地涌出来。 房门撞在墙上，发出咣铛一声巨响。正准备爬床的何月玲登时吓得弹跳起来。她和她那个人面兽心的父亲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甚至比她父亲还要可恶。 她跪坐在虢首封身上，双手还撑在虢首封赤裸的胸膛上。 易云嫦整个人散发着寒冰气息，手势清晰无比：;我知道你看得懂手语。现在，从他身上滚下来！ 何月玲没有动，挑衅地望着她。 易云嫦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暴怒到想要杀人的时候。她越是狂怒，越是冷静，心中已经计划着如何将何月玲五马分尸，手上还可以冷冷地比划，下最后通碟： ;别逼我杀你。 对，就是这样。 对待恶徒，善意善行只会助纣为虐。只有给他们迎头痛击，不惜致其一死，虽然不能令其幡然醒悟，但也能让他们打退堂鼓。 好人不长在，坏人恒长久。要想活着，就要拿出坏从的气势出来。 不忘初心，也不忘染缸污脏。如何平衡，全在自己一手掌握。 易云嫦煞气腾腾地走上前。 何月玲以为她不能拿自己怎么样，她偏偏就要出手—— 易云嫦揪着何月玲散开的头发，一拽，就把人给掀地上了。 何月玲上半身只围了件背心，下半身还是齐齐整的，可是一碰触地面，沁凉的寒气蛇信子似地舔过她的皮肤，激得她杀猪一样大叫起来。 易云嫦到底还是没有象她阿爸那样，往她肚子上狠狠踩一脚。 门外很快响起两三个人的脚步声。 何家除了还在田里劳作的小少年之外，其他人都到齐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屋里发生过什么事。 珊婶比看见自己丈夫丑事还要震惊，脸上又羞又愧，不敢望向易云嫦，甚至因为女儿丑陋不堪的姿态而逼得两眼泪花直打转。 ;小月！闽清荷惊叫一声。看得出，她是实打实地对自己姐姐两个孩子有感情。也许她和珊婶一样，天生就是善良亲人的性子。珊婶已经被生活折辱得麻木了，她还保留着一线纯真。;你、你这孩子！不是说了不要靠近这间房吗？！平常珊婶不在，都是她代替珊婶盯着何月玲。今天被提前回来的何正雄堵个正着，没顾得何月玲，何月玲就胆大妄为犯下如此大错。 闽清荷代替姐姐问易云嫦：;对不起，云嫦。他还好吗？ 云嫦往床上看了一眼，铁青着脸点点头。 何正雄一直小心翼翼偷偷觑着珊婶的反应，见她一副备受打击，连话都不想说了的模样，一肚子怒火全冲地上撒泼打滚的女儿发泄出去。他上前两步，做了易云嫦最想做的事——狠狠扇了女儿一耳光。 何月玲被打得哑口无言，半晌才委屈巴巴地喊出一声：;阿、阿爸？ ;老子怎么告诫你的？教你别靠过来你偏要靠！当你阿爸真他妈的憋屈。丢人丢到村子外面去了，你个蠢货！他又打了何月玲两耳光，然后把鬼哭狼嚎的女儿强行拖走了。 ;我需要一桶热水。易云嫦冷静地吩咐。 两姐妹很快就为她送来了热水。不只一桶，满满的三、四桶。 易云嫦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木木地守着虢首封一动不动，看着她们忙里忙外。 珊婶最后比划了一个;对不起，歉疚地关上门。 易云嫦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直到手背上滴了水，才发现自己哭了。 没有虢首封的怀抱，她连哭泣都是无声无息的。仿佛又回到了一个人彷徨无助缩在吞口氏大宅里的时光。她抹了一把眼泪，起身把泡在热水里的毛巾拎干，给昏迷不醒的虢首封擦脸、擦身。 一边擦，一边想：她碰过你哪里？她摸过你哪里？我都帮你擦干净，绝不让你醒来后感觉不舒服。 不知不觉，虢首封的胸膛被她用力擦成绯红色。刚刚擦干净了，她的眼泪又打在嫣红的皮肤上。 易云嫦备感难受，脑子里一直回放着虢首封被人跨坐的那一幕。 太过份了。 她平生第一次大胆妄为的举动，就是遵循记忆里的画面上床，跨坐在虢首封身上。 虢首封虽然昏迷不醒，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彰显出生理反应。 一想到何月玲那个小王八蛋就这样坐在他身上，易云嫦就气得流泪。她的手撑在他的胸膛上，泪水滚滚而落，把手和手下的胸膛都浸得濡湿。她俯身下去，近乎虔诚地在他胸上落下一连串细密的吻，心想：她摸过哪里，她就吻过哪里，这样，就能擦去他身上被人亵渎的痕迹了。 可是—— 你为什么还能不醒来呢？ 快点醒来吧。 我很害怕，想离开群魔乱舞的世界。 只有你醒来，我才能动作。 这一次你无法领路，没关系，我可以的，我竭尽全力，可以护你全身而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0章 第二天一大早，小少年——应该是当年的小少年，现在的青壮年何正济站在易云嫦与虢首封房间外。 何正济已经不再是小孩模样，荏苒之间，变成了比他阿爸还要高大的男人，只不过和以前一样，仍然是精瘦精瘦的体型。皮肤晒成了古铜色，虽然瘦但是肌肉坚实，看上去比他阿爸何正雄还要凶戾。 他站在紧合的窗前，透过窗帘缝隙看见床上重叠在一起的身影。 屋子里静悄悄的，显然还在沉睡之中。 过去她只是把自己蜷成一团，尽可能不占地方的小眠；他甚至窥见过她一整晚跪在床边，支肘打盹的模样。多少个夜晚，就这样不眠不休地硬扛下来，第二天出门还能精神奕奕地展露笑颜。恬静得象朵晨露凝珠的小白花一样，让人看一眼便感觉舒适。 只有今早，不对，应该是昨晚开始，她把昏迷不醒的男人当作垫板，俯在人身上踏踏实实地酣睡一晚。 何正济从未见过她睡得这么沉过。仿佛那个男人的气息也能给予她最大的安慰。 何正济上前敲门。 没过一会，易云嫦打开门。她的头发睡得乱蓬蓬的，眼下还有一片乌青，本来七、八分的容貌硬是削去三成，不过她见人就微笑的习惯没有改。 ;早上好。易云嫦比划说。 何正济略略别开目光。易云嫦睡相不佳，把衣领蹭歪了，露出小片雪白的底里。;收拾收捡，何正济说，;公家派遣的鉴定者在院里等你。 易云嫦愣了一会，神色蓦地紧绷，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 这一天终于来了。 公家鉴定者。 公家每个月月中会派一支五人组合的精神系异能作为;鉴定者，来鉴定村子里上报的迷途者。这些精神系异能人实力并不出彩，其异能最大的功效就是探查个人精神方面的问题。用来鉴定迷途者的精神是否被攻击、有亏损。 如果被发现迷途者是假冒的，不但假冒的人要受罚，就连收留他们的农户也要跟着一起重罚。 易云嫦跟着何正济走到院里。 院中央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陌生人。他的头发也是白色的，站在褐土绿树的中间，洁白得象一个堆砌起来的雪人。听见动静，他往易云嫦的方向望过来，眼神也冷得象结过冰似的。 ;啊，云嫦你出来了啊。何正雄凑上前问候，;昨天睡得好吗？别紧张，鉴定很快，上来让大人碰碰额头就好。我已经和大人说过了，你复原得快，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可能已经鉴定不出你的伤势了。他背着鉴定者，朝易云嫦挤眉弄眼。 易云嫦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走到白发的鉴定者面前。鉴定者的胸口挂着一块工作牌，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欧菲。 易云嫦的脚步不着痕迹地顿了顿。 欧菲？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欧菲面无表情：;迷途者？坐吧。他身边摆了两张小板凳，自己率先坐下去，把对面的小板凳让给了易云嫦。 易云嫦乖乖坐下来时，他正摊开夹纸板、抽出笔。 欧菲随身带了厚厚一叠A4纸大小的资料。易云嫦瞄到第一页资料上就写着自己的名字，上面还记录着进村被人发现的时间，出现的症状等等。 ;姓易？！欧菲挑了挑眉，狐疑地打量面前只敢坐半张小板凳的小女人。 易云嫦没有和他视线对接。 ;你和夔地易氏有什么关系？ 易云嫦差一点就点头了，她鬼使神差地摇摇脑袋，表示没关系。 ;也对，如果易氏子弟撞在防御网上，把自己撞成一个智障，说出去不知道有多丢人。以易氏那种狂妄自大的家族遗传性格而言，是绝对不可能承认这件事。欧菲冷哼，显然对易氏抱有很大的成见。;毕竟最后几层防御网上的精神攻击，都是易氏的画魂术参与其中，能磨灭人精神，导致人发疯发狂，精神方面永远不可修复的攻击，都是出自易氏之手。 欧菲一边嘀咕，一边把手掌抵在她的额头上。 两个人同时一愣。 欧菲的异能在低阶里又算是出众的，他释放自己的精神波探入易云嫦脑子里时，瞬间捕捉到一缕名为;似曾相识的意念。他狐疑皱眉：;你认识我？ 易云嫦连连摇头，视线落在欧菲的工作牌上。 欧菲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看自己的工作牌。他面不改色地把工作牌翻面，然后手掌贴在易云嫦的额头上，加大力度挤入一段更强的精神波。 易云嫦感到强行突入带来的锐痛感。 欧菲可真是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想法，蛮横的精神波如同附有倒刺的箭，狠狠刮进她的识海中。她的识海上方空空荡荡，却拥有数之不穷的阻力，就好像空气也变成了障碍物般，挡住了欧菲的精神力。 欧菲瞬间瞳孔剧缩，不甘示弱地再度加强入侵的精神波。 如果是以前没有易云嫦，恐怕会被这一段数度强化的精神波攻击得捂住脑袋满地打滚。但是她好歹容纳过广覆，又受过广覆的点拔，面对第二个突如其来的入侵者，她表现得更不客气。识海里翻天覆地，立刻把粗鲁野蛮的入侵者;请了出去。 欧菲猝不及防，从板凳上被掀翻，一屁股墩在地上。他愣愣地看着易云嫦。 其他人也被这一幕惊呆了，都张着鸭蛋嘴望着他们。 欧菲猛地跳起来，再也不复初见时孤高清冷的模样，他的脸涨成酱红色，指着易云嫦，手指抖个不停。 ;她、她不是……她不是！她不是！欧菲大叫，;她根本就不是迷途者。她脑子里也没有防御网留下的攻击痕迹，她脑子里没有迷途印记！ 何家人目瞪口呆。 何正雄：;冤枉啊，鉴定者大人！她就是迷途者。 欧菲恼羞成怒地改瞪何正雄：;胡说！我鉴定过的迷途者没有上万，也有好几千。你当我是新手没经验，看不出到底谁才是迷途者吗？她要是撞过防御网，你们、你、你、你，欧菲一个一个地指，他每指到一个人，那个人就把头埋下去。转眼间，满院都是埋头鸵鸟。欧菲见过耍诈的刁民，看见这副场景，立刻就明白了。他气得发笑：;好大的胆子啊，竟然伪造迷途者冒领公家提供的补贴？ ;不是！绝对没有！何正雄还想狡辩。 欧菲怒声打断他：;竟敢用一个精神系异能来冒充迷途者？！ ;哈！？何正雄比他还要吃惊。他看了看怒不可遏的欧菲，又看了看矜持、乖巧坐在小板凳上埋头不语的易云嫦，他面露怯色：;您说她是……异能人？ 异能人和普通人有天壤之别。异能人就象天上的神仙，普通人则象是蝼蚁，神仙一根手指就能捻死无数蝼蚁，而蝼蚁捅破天都伤不到异能人分毫。正常的村民，遇见一个异能人，早就当成菩萨一样的把人供奉起来了，哪里还会支使异能人帮忙做家务，洗衣扫地……何正雄猛地想到昨天家里发生的一摊子烂事，自己的，女儿的，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尤其是想到易云嫦凶悍地把何月玲从男人身上拽到地上，那副场景他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何正雄哭丧着脸嚎：;不会吧？她在我们家住了大半个月，从来没有表现出有异能啊。无论是吃饭、睡觉、洗衣、洗脸……哪怕是她出手揍何月玲，跟普通泼妇似的，根本没有使用异能。 欧菲不屑地哼了一声：;不过是个低阶的精神系异能而已，能不能运用异能保护自己……他突然闭嘴，警惕地看了一眼何正雄。 何正雄正风中凌乱，压根没有注意欧菲这一声低哼。 欧菲指着易云嫦，冷冷地说：;她精神防御力比我的还强两成，如果是撞上了防御网，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防御力？ 易云嫦感到一阵如水纹荡漾开来的柔和力量，以欧菲为核心向四面八方铺开。何正雄也好，珊婶、闽清荷、何月玲，甚至是救她的小少年，都被这片力量包融其中。 何家人毫无所觉。 倏然，这片力量猛然一收，全回到了欧菲的身体里。 欧菲气势汹汹地瞪着何正雄：;蠢货！就算把身心健全的异能人当迷途者上报是误报，也就罢了。你们明知她没有受伤，也不作声？还骗了大半个月的补贴？ 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招术，竟然这么快就识破了何正雄的小花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1章 迷途者的精神创伤大多体现在记忆混乱这一块。即使没有鉴定者，也很容易被辨识出来。鉴定者是为了防范某些眼皮子浅的人作奸犯科。比如何家，一窝老鼠似的家伙们，不停地敲砖卸瓦给自己谋小利。 欧菲义正严辞地指着何正雄鼻子大骂：;就为了多吃几斤肉、几口米饭，连脸都不要了吗？ 何正雄赔笑叫屈：;不是，大人。我们当初真不知道。 ;少吃一点肉有什么关系？ 何正雄顿了顿，脸色也有些难看了。;大人您衣食无忧，不在乎少吃一点肉，少嚼两口米饭。可是我们呢？一大家子要活，少了一口米饭、少吃一口肉，连下地干活都没劲。 何正雄身后的女人们白着脸，可怜兮兮地望着欧菲。 何正雄给女儿使了一个眼色。何月玲噫呀怪叫一声，撒腿跑出了院子。 欧菲盯着何月玲的背影冷哼：;她倒是长得又白又胖，讨喜得很。 ;嗐，小丫头喝水都会胖。您是没见过她饿得狠了的模样，能半夜去林里剥树皮摘毒果子吃。何正雄假惺惺地揩了揩眼角。 易云嫦不知道何月玲有没有半夜摸进山林啃树皮，但何正济却是好几次被罚不准吃饭。他又是长身体的时候，饿得半夜睡不见，只得钻林子里摘野果打野味填自己的肚子。然而到手的东西也不能拿回家，否则刚踏进院门，就会被何月玲夺走。何月玲大概是饿死鬼转世，看见弟弟手里有吃的就要抢，她鼻子又灵，隔很远就能闻到弟弟的气味，还能辨别出弟弟身上有没有食物。 欧菲带着;你们死定了的表情，在易云嫦名字上画了一把大大的叉。 何正雄面皮激烈地抽搐。 这就是鉴定出一个虚假的迷途者，随之而来的将是一场更大的风暴。 ;鉴定者大人！何正雄双膝着地一路爬着过去抱住欧菲大腿。;我们也是被骗了。你看，她根本不能说话，是个哑巴……我们以为她是失语症。而且，也问过她很多次，还能不能记得以前的事情，她摇头说不记得啊。真不是我们的错啊。我们何必要冒这个险啊！那个、那个小哑巴，你快表示一下！ 易云嫦连忙点头，比划说：;是我对不起他们，是我故意撒谎骗了他们。她把一切责任揽在自己头上，希望欧菲能对这些人网开一面。 ;她说什么？ 何正雄连忙翻译。 欧菲冷笑。 ;大人，我们家收留的不只一个迷途者。何正济突然开口。 何正雄望着突然出声的儿子，喜极而泣。;对，对，还有一个昏迷不醒，正躺在床上呢。是小哑巴的丈夫。 ;丈夫？欧菲狐疑地看向易云嫦。这小女人才多大，就有丈夫了？看她细皮嫰肉娇滴滴的模样，很象城市里娇滴滴的大闺女。一般城市出身的女孩结婚时间越来越迟，只有乡村女孩才会早早嫁人。难道他连这一点也估算错误？这女人是附近山村里的居民，联合这一家骗点补贴？ 何正雄哪知道欧菲的心理活动，还在喋喋不休地说：;那个昏迷的男人可以证明他们确实撞过防御网，受到过精神伤害。我们真没必要拿这件事骗你。公家对骗子罚得重，我们谁不知道？谁敢自己往枪口上撞啊？ 何正济也适时上前补充：;人是我救下来的，是不是撞过防御网，我自然要更清楚一些。本来还有一个人，可惜那个人受伤太重，当场就变成了精神病。被我一锄头砸死了。精神体的尸体现在还集中放在公家的冰窖里，我可以去指认。 何正济说得信誓旦旦。 欧菲皱眉：小小少年郎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满院子老弱妇孺，当家的顶梁柱早在他面前把腰弯成了九十度，只差没俯首埋进尘埃，这个少年却腰板笔直地平视他。欧菲直觉不安。 而何正济眼角余光瞥见易云嫦心虚地别开头。他：;？视线掠过欧菲，狐疑地盯了易云嫦一眼。 欧菲说：;带我去看看那个男人。 一群人——除了偷跑的何月玲外——浩浩荡荡地闯进了易云嫦和虢首封的小屋。 床上一片狼藉。一看就是来不及收拾的模样。虢首封在凌乱中宛如睡美男般安然酣睡，胸膛均匀起伏。 欧菲紧皱眉头。他并不是对易云嫦有偏见，毕竟利用虚假迷途者领补贴的事总在发生。 人的贪心遏止不住。只要有一点苗头，贪心就会壮大。小孩再怎么饿他，但凡有一口气在，总有一天会长成大人。贪心如无根之草，贫瘠的时候减根缩节，一旦置放在肥沃的土壤里，原本没有苗头也会造出一点苗头来蓬勃拓展。 他深知人心贪婪，堵不如疏，疏不如杀鸡儆猴。易云嫦和犯戒的何家是恰好撞上枪口的鸡，最适合拿来儆一群渐渐萌发故态的猴。不料，事情有变？ 欧菲看向床上的虢首封。 无缘无故昏迷不醒，又是在这个地点、这个时间，确实象强行冲撞精神防御网的结果。而这样的男人又恰好可以解释易云嫦为何恢复得这么快——因为她被保护了。 何正雄赔着笑脸，对欧菲卑躬屈膝地道：;请、您请！请快些鉴定吧。自信心满满的模样，让欧菲也有些怀疑起自己的判断了。 易云嫦走在最后面，在跨进门的霎那，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了;欧菲。 现实中确实有过一个;欧菲。 欧菲看着资料，低声念出：;虢首封？随即把手探向虢首封的额头。 易云嫦心脏咚咚地跳，声音大到震动自己的耳膜。她扶着门槛，心中流水一般浮现出有关;欧菲的记忆—— 被害人欧菲，夔地公家的底层工作人员，低阶精神系异能人。十一年前死于一场小范围的乡村暴动，并被愤怒的村民撕成了碎片。 这件事曾引起极大轰动，举座皆惊。世家贵阀颇为不屑地批价说：;身为异能人士，竟然被一群普通人杀死，连全尸都保不住，简直是异能界的奇耻大辱！ 眼前的欧菲触了触虢首封眉心，很快便把手缩回来。他望向何正雄时，脸色黑如锅底。 何正雄：;怎么样？ ;不是。 何正雄的笑容僵在脸上。;啥？ ;不是迷途者。欧菲指着虢首封，看向门口的易云嫦，;他的昏迷也不是防御网攻击产生的精神创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2章 两个骗子！ 何正雄眼睛红了，气冲牛斗地望向易云嫦。 何正济横插一脚，拦在两个人中间，正好格开了他的视线。 何正雄刚好想起来今天飞来横祸的起始——不就是这个小杂碎把人领回了家，导致他鬼使神差的兵行险着吗？顿时他也不记恨易云嫦或是虢首封了，眼光扎刀子似的一刀一刀扎在何正济脸上。 何正济：;如何解释他昏迷半个月？ 欧菲脸上闪过一片阴霾：;我不知道。 ;哦？还有鉴定者鉴定以后也不知道的事？ 何正雄上前，一巴掌拍他脸上还啐他一脸：;杂碎！鉴定者的异能是你可以质疑的吗？有心人一听，便呵呵了：你说这话，不是明摆着自己也不信鉴定的结果吗？ 欧菲脸色更难看了，吐出四个字：;迷途印记。 大家都望着他。 欧菲说：;迷途印记是防御网成功攻击迷途者后，在他们精神层面留下的一个烙印。这个烙印只有精神系异能才有办法探测得到，哪怕是最先进的医疗器械也探查不出来。 ;精神层面？何正济哼笑，;鉴定者不会是欺负我没读过书吧？精神不过是一个抽象概念，根本不存在实体。就好比一柱烟，你能在烟上面留下印记吗？就算你从中把一柱烟削断成两截，下一刻它们就散了，你又如何确认你曾经削断过一柱烟呢？ 还说你没读过书？还知道抽象概念，还能拿烟柱来比较精神。欧菲瞄了他一眼，脸上表情就是这么抱怨的。 欧菲：;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们证明迷途印记的存在，但我确实能看得见——它们就吹开的煤灰渣子，有些呈浅灰色，有些灰色深一些，都是卵形，因为每一颗卵形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核心。所有的迷途印记附着在被攻击者的精神层面上时，都会自发光并且闪烁不定。 易云嫦一脸古怪。她真想问：你确定那是迷途印记，而不是广覆魔种？ 灰色、浅灰色，呈卵形，象煤渣，折射太阳光时就好像在发光似。这不是广覆的魔种是什么？魔种这种东西，确实不可能被肉眼看见，只能使用灵眼看。难道精神系异能都是使用灵眼的修真者吗？ 这就能解释欧菲为何确认易云嫦是精神系异能了，因为他知道易云嫦开了灵眼。 再一想，广覆魔种分明是无差别寄生。任谁沾到，魂体上都会有。如果迷途印记真是广覆魔种，那么靠近不归之森的地方，所有生物的魂体上都有可能附带，为什么鉴定者独独在迷途者身上能找得到？ 易云嫦百思不得其解。她整个人也好像被分裂了似的难受。 一方面，因为欧菲的出现，以及欧菲这套似是而非的;迷途印记理论，她欣喜若狂地确认这儿必定是幻境无疑了。如果从头至尾都是幻境，那么古希道很有可能还在另一个角落里活得好好的。贞姑也是。何济世也是。 可不是幻境的可能性依然存在。 易云嫦从未见过能够与真人交流互动的幻境。感觉被困在这儿困守生生世世都有可能。如果这是个幻境，那她在这儿生老病死，生死轮回都无法察觉。易云嫦打了一个寒颤，本能地否定了这个判断。她更倾向于自己回到了过去。所以这儿没有何济世，也没有古希道，所以虢首封昏迷不醒，而欧菲这个在十一年前新闻里死去的人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她心头微动，快步穿过何正济与何正雄两父子，伸手就从欧菲手上接过了笔和纸。 她决定做一个试验—— ;你做什么！欧菲率先发问。 易云嫦把纸翻过背面，写道：;你会死，快离开这儿。然后她把夹板递回给欧菲。 欧菲接过去，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满面笑容地问：;易云嫦，你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呢？语气低沉又 易云嫦没料到他是这种反应。也对，异能人的脑回路本来就与正常人不同。仗着自己一身天赋异禀，宛如天之骄子般招摇过市。大概他想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命丧此地吧？易云嫦正想夺过纸笔进一步描画，欧菲扬手避开了她的动作。 ;对你要求真不高——这个幻境甚至没有预设谜底，只要你眼睁睁地看着，走完整个过场就好。你怎么还要闹呢？欧菲心平气和地问，最后还神补：;你也认识欧菲啊？没想到欧菲竟然是个迷宫缺口吗？我还寻思这个人已经死了十一年，连回龙村的村民都把他忘了，这世界上还有谁记得他呢？原来是你啊。 易云嫦手僵在空中，目光凝滞地盯着欧菲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广……覆？ ;呵呵，不再装哑巴了吗？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装到底。 ;广覆？那又是谁？ 不是广覆？ 易云嫦小小后退一步。 哪知下一秒，;欧菲把厚木板制成的夹板当做钝刀，迅速抵在虢首封的喉结上。只要轻轻往下一压—— 易云嫦惊叫：;住手！ 欧菲不是欧菲，已经是很明显的事实了。他动作闹得这么大，周围除了易云嫦，竟然连一点呼吸声都没有。人人都好像死了似的。易云嫦突然察觉不对劲，往旁边望。 珊婶、小荷、何正雄和何正济两父子，象泥木雕塑般矗在周围。 他们确实没有呼吸。 易云嫦傻眼。 欧菲说：;怎么，害怕吗？这儿除了你和虢首封，其他人早在十一年前就死了。易云嫦，你还不明白吗？这是幻境啊！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会困在这儿，要么等虢首封醒来，要么在这儿终老？哈哈哈——笑死我了。 ;你到底是谁？ 欧菲歪了歪头，问她：;你猜猜看？猜中了也许有大奖。 易云嫦脑子里飞速旋转：这是幻境，太好了。 根据前面的经验总结，所有的幻境都需要以一个人的记忆来做温床。和回龙村有关的记忆，不可能是自己和古希道，更不可能是虢首封；只有何贞姑或何济世有可能。而现在展现的画面源于十一年前震惊灵界的一桩惨案，贞姑当时不可能在场——她是最近五年才出现在回龙谷的唤醒者。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何济世！易云嫦咬牙，心中不知道是该悲还是该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3章 ;恭喜你答对了。 外表是欧菲，内里其实是何济世的人笑了笑。他看着床上安然熟睡的虢首封，说：;难怪一直抓不到你。原来是有这么强的人护着你逃命。我原本还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异能者，原来是夔地排名第三的赏金猎人。他睨了一眼易云嫦。 ;真是你丈夫？还是你异想天开，想嫁他？ 易云嫦脸红了红。 ;废话少说，她与何济世说话，语速格外流畅，完全是凭着一股恨意与怒意交杂的情绪支撑着自己。;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为什么这个幻境是交互式？以前的幻境只能旁观，不能参与。为什么这个幻境…… 何济世打断她：;你不知道阵灵主持的幻阵，威力都很强大吗？ ;阵灵？易云嫦皱眉，她新学到的法阵知识里确实记录了阵灵的存在。阵灵有先天自生和后天强塞两种。先天自生是指万物生而有灵，既然是器皿，用得久了、存在的时间长了，吸收充足的天地灵气后，自然而然地蕴育出灵识，就宛如婴儿出世般，获得一线生机。这是;物怪、;器灵的由来。 法阵在天长地久地运转中，先是生为机械，而后转化成为生灵，可以自然蕴育出阵灵。 而后天强塞得来的阵灵，来源都极其血腥残忍。它们本是天生地长的活物，被施法者强行拽出躯壳，成为一缕残魂，然后以打入器皿的操作手法，打入法阵里，成为法阵能自我思考、自我操作的意识本体。后天阵灵和先天阵灵一样，威力强大。但是在操作法阵的手法上，后天阵灵通常比先天阵灵要残忍血腥得多。这也是因为它们获得的渠道差异而造成的差异。 灵能书里有一句总结语：虽然后天阵灵比先天阵灵要多，但人们宁愿遭遇先天阵灵，而不愿意遭遇后天阵灵。这是因为，后天阵灵通常被打一个杀阵，作为最大杀机而存在。而拥有后天阵灵的法阵，通常在阵灵的指使下会残忍虐杀入阵者。 易云嫦感觉很不好。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好运道是不是已经消耗殆尽，九死一生的命格已经被擦去了一线生机，变成了必死命格。 她不死心地追问：;这个幻阵现在的主持阵灵在哪？ ;欧菲那张原本清心寡欲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嗜血的微笑。他说：;你猜？ 不，我不想猜！ ;放心，我没有接到要杀死你们的命令。虽然阵主饶你们不死，但我被允许……何济世环顾一周，眼神阴冷又凶残。;把这里的人再一次千刀万剐地凌迟一遍。 他是指珊婶、小荷、何正雄和何正济？ ;你就好好地看着吧。顺便说一句，谢谢你的参与。 欧菲把手从虢首封的脖子上挪开，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当他长长地呼完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又转换维度变成了欧菲。 刚刚那一场，到底是人格转换还是场景转换呢？易云嫦盯着他。此时，他们两人相距很近。欧菲往后跳开，跳离易云嫦，惊问：;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什么时候过来的？他完全忘记了易云嫦是何时走过来的。 何正雄凑前两步，说：;鉴定者大人，您看要不再认真鉴定一次？是不是弄错…… ;你在质疑我的鉴定？！欧菲暂时顾不上易云嫦，他瞪着何正雄。 何正济说：;手轻轻一碰，就能证明两个人都不是迷途者，这种方式也能被称为鉴定？ 欧菲气得浑身发抖。 何正雄扭头说：;杂碎，给老子闭嘴！ 欧菲转向易云嫦。;是不是你干的？ 易云嫦：;？ ;你对他们做过什么？催眠？煽动？莫非你与他们同流合污，妄图用障眼法屏蔽鉴定结果，共同骗取公家补贴？欧菲把易云嫦想像成一个手段下作的骗保者。 何正济狂怒。他和父亲不一样——何正雄越生气，就越歇斯底里，他越生气就越沉默。现在，任何人去看他，都会发现他眼睛亮得象星星，嘴唇却死抿死抿，象蚌壳一样撬不开。 易云嫦看着欧菲手里的资料。她在最上面那张纸上写了两句话。 欧菲顺着她执着的视线拿起资料细看——最上面的资料是虢首封的个人资料，包括他的年龄、身高、体重，以及记录在案的;重创垂死，昏迷不死……除了打印出来的字迹之外，什么也没有。 然后他误解了易云嫦的眼神，不由得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欧菲提笔，准备在名字上画一把大大的叉。 何正济上前攥住他的手腕。;等等，你再鉴定一次。 ;鉴定一次和鉴定两次有什么区别？ ;也许你刚刚…… 欧菲猛地甩脱何正济，手速非常快捷地伸食指在何正济眉心中一抵。 霎那间，何正济肉眼可见地浑身痉挛，他捂住额头一直往后退，靠到墙才停下来。他满脸冷汗，凶狠地瞪着欧菲。 ;这就是精神攻击。 欧菲嘲笑般地望着何正济：;就这么一点疼你就忍受不了？防御网上的攻击更强一百倍、一万倍，可以直接让人疼到精神崩溃的地步。我倒想问你，你说他们是你捡回来的，那他们有象你这样、或者是比你更显痛苦一百倍、一万倍吗？ ;你……你这个变态！何正济勉强发出声音。 欧菲笑了，倨傲地敲了敲板子，在虢首封的名字上画了一把叉。 何正雄在旁边倒嘶一口冷气，他恍然大悟似地看了看易云嫦。 易云嫦的表情和她初来乍到的那一晚一样平静。他随即表情狰狞地看向何正济。 ;小杂碎！我们全家都被你害死了。你是不是早和这娘们串通好，骗补贴，坑全家！？你到底看上她什么啦？啊？你这个混蛋，小王八蛋，早知今天，当初你还在你娘肚子里的时候，我就该把你打下来。作孽啊，你还不如一棍子把我们先扑杀了！ 何正雄冲出屋。没过多久他又折回来，手里握着一把镰刀。他毫不犹豫地举高镰刀冲向何正济。 闽清荷尖叫：;姐夫！她竭力把挥舞着镰刀的何正雄往后拖。一边拖，一边回头呼喊：;姐，他要杀人，杀的是你儿子啊，快过来帮帮我。 珊婶一动不动。 欧菲没料到何正雄一家突然激情上演这么一出家庭人伦悲喜剧，他恼怒地喊：;等我走开，随便你们要死还是要活！ 屋子里乱轰轰的。 屋外忽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吵什么？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喊打喊杀，有什么乍乍呼呼的？ 一个身材魁梧的六旬精壮老汉抬腿跨进门。他一出现，整个爆炸现场就象泼了盆冰水似地偃旗息鼓。何正雄看见他活象老鼠看见了猫，胡乱挥舞的镰刀也嗖的一下背到身后。闽清荷;哎呀，被镰刀锋锐带过，割伤了手。 老人尤如山林之王环顾;群雄般，环顾了一圈，在触及易云嫦的时候，目光只短暂逗留了一小会便移开了。 易云嫦屏住了呼吸。虽然较后来现实世界里的真人年轻了很多，脸上没有那么多褶子，目光更显清明精锐，但她还是一眼认出来人—— 回龙教大长老，龙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4章 欧菲看见龙鑫，大感诧异，甚至还有些警觉。 ;你怎么来了？ 龙鑫：;我不能来？何月玲从他身后探头盯着欧菲。 欧菲恍然，目光鄙夷地扫了一眼何月玲，再看向龙鑫。;就算你出面，也改变不了事实。 龙鑫微笑。他说：;不，我不需要改变他们的身份，我只需要改变你的认知就可以了。 欧菲愕然。 只见龙鑫两指抵在自己的眉心上，低吟：;吾以魂祭，愿欧菲记住自己鉴定出两个迷途者一事。一点萤火虫的光从他的眉心里飘出来，附在龙鑫指尖。龙鑫朝欧菲甩手一指，萤火虫之光便飞快地从他的眉心、遁入欧菲的眉心。 欧菲捂住自己的额头，惊叫了一声。他感到脑子里一阵剧痛。 身魂祭？龙鑫是醒族？！ 易云嫦也呆住了。 这个极度卑劣无耻残忍血腥的恶魔，为什么也能成为醒族？ 醒族是灵界高风亮节的典范。因为千年前以肉身抵挡尸变狂潮，醒族一直被视为灵界的英雄。基本上，这么多年以来出现在大众面前的醒族，每一个都气度非凡，有极高的使命感和正义感，能毫不犹豫地为正道牺牲并奉献自己的灵魂。他们从不拿自己的异能行恶，甚至很多时候为了劝人向善，而选择自殒。 可龙鑫？不错，他成就也算不凡——创造并统治回龙教，勉强称得上是一个地方豪杰。可是他的作为不过是为了给自己谋取最大利益。为了私利，他不惜伤害并杀害别人。他的作法不仅与醒族立身处世的天生使命背道而驰，甚至不被天道所容。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成为醒族！ 欧菲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龙鑫冷漠地看着他，嘱咐何正雄：;等他自然醒。清醒后试探一下他，看看他还记得什么？如果发现什么不妥，立刻找人来通知我补救。 何正雄唯唯称诺。 何正杰则恨声问：;为什么不杀了他？ 易云嫦又惊讶地望过去。 龙鑫扫了一眼满脸凶色的何正济，别开脸。;不要胡闹。如果每次鉴定都要杀死鉴定者，后续麻烦多得很。这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这么办。 ;难道你也怕公家？何正济挑衅地望着他。 龙鑫又看了他一眼，并不回答，抬脚就走了。 ;快快快，何正雄指使众人，;快把鉴定者大人抬到正房的床上去，守着他直到他醒来为止。他突然抬眼看向守在虢首封身边的易云嫦。眼神瞬间厉得象刀子似的，恨不能把人剐成生鱼片。 一群人抬着欧菲浩浩荡荡地出门右拐，往主人卧室过去。 易云嫦跟在后面，瞥见龙鑫的背影消失在另一个拐角。 那儿通往后门。 后门外是一片山林，和环绕回龙谷的山脊棱。有一条羊肠小径上达山顶、下通山脚，但十分崎岖坎坷，就连何家人也宁愿绕道，也不想在羊肠小径上摔跟头。 他去那儿干嘛？ 易云嫦不由自主地跟在龙鑫身后，见他一头扎进密林里。她定了定神，改变方向，从另一边潜入树林。她想知道龙鑫来这里干什么。 龙鑫的身影在前面忽隐忽现。他站在一棵野生的矮橘树下。 易云嫦猫腰挑了一处隐蔽的灌木丛，躲在后面。旋即，她发现龙鑫并不是一个人站在那儿。还有一个人被困在他和橘树中间，进退不得。 青色长裙，乌黑油亮的长发盘成一个紧实的圆髻，扎在脑后。龙鑫正把她头发放下来，任长发瀑布般披泻。 珊婶？ 易云嫦吃了一惊。 龙鑫：;何家的大危机解除了，你打算怎么酬谢我？ 珊婶淡然地望向他处。 龙鑫等了等，笑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会过来。除了我，没有人能收拾这个烂摊子。 ;你还在为何正杰的事生气？当初是他自己不想娶你才远走他乡，也是你自己铁了心要嫁进何家，才落得今天这地步。你已经得偿所愿，做了何家媳妇，生了何家孩子，还有什么不开心的？……何月玲可真是何正雄的好女儿。 他看见珊婶隐隐被触动，继续说：;听说这些年来，你都对他们父子不闻不问。怎么？怕我报复他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天生冷血，不近亲情。除了我，还有谁知道你为他们做出过的牺牲？说完，他拿手轻佻地在珊婶脸上摸了一把。珊婶避开。 ;半个月前何月玲来找我。 珊婶这才抬头，震惊地望着他。 龙鑫立刻神色恍惚。他盯着她的眼睛喃喃：;阿珊，我最爱看你这双眼睛。 珊婶别开头。 龙鑫回神，在她眼前摇着一根手指笑：;她来找我保人。 珊婶很惊讶，又把目光移回他脸上。 ;保一个人。龙鑫言简意赅地说，;保一个，丢一个；还要何家能在这一次全身而退。 那双终年笼罩着云雾，秋水剪影的双瞳里第一次喷出了怒火。 ;你以为是我引诱她做的决定？我需要对一个傻孩子下手吗？龙鑫沐浴在她的怒火里，完全不以为意。;她拿不出我感兴趣的酬劳，听过就算。我本想拒绝，不过现在嘛……他盯着珊婶，不再出声。 珊婶也冷冷地回瞪他。 ;阿珊，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从一开始，你女儿就算计好了。迟早都要请我出面。我今天不出现，何家、两个迷途者——啊，假迷途者——都死定了。 ;需要我出面吗？ ;我也不强迫你，现在开始三分钟，你考虑吧。不要，你可以走，我也撤手不管。要，那么你亲自告诉我你的条件，我再告诉你，我的条件。 珊婶没有动。 ;三分钟。龙鑫退后半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做决定吧。 远处秋蝉零丁鸣泣，风在叶里穿梭徘徊，阳光从叶上抖落下来，支离破碎地滑成一地钱斑。 过了三分钟，珊婶慢慢朝他比划出一个;二的手势。 龙鑫失笑：;太贪心了。 珊婶看着他，手势不变。 他笑得纵容、宠溺，手却毫不犹豫地伸过来，拉下她的手，再把人推靠到树下，然后撕衣服。整个过程里动作极端粗鲁，狂躁，完全无视对方感受。珊婶象个被宰割的祭品一样，直挺挺地站着，只有反转到身后抠进树干、渐渐染血的五指泄漏出真正的情绪。 清脆的裂帛声也让易云嫦反应过来。 朗朗乾坤下，龙鑫竟然干出这种厚颜无的事情！ 她怒不可遏，正想大步冲出去——有时候，恶行只需要被撞破，就会无风消弭——可易云嫦发现动不了。 是真的动不了。 看不见的力量如蟒蛇般把她绞得死紧，连曲曲小手指的动作也做不到，更别提迈开步子前进或后退了。她只能磨牙，牙齿咯咯的轻音还被卷入沙沙作响的风里，根本不会被人察觉。 怎么会这样？ 易云嫦惊骇莫名，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珊婶受辱吗？ 是的，只能看着。 珊婶是一只可怜无辜又孱弱的小白兔，眼前面对的是狰狞獠牙，身后退路又全被堵死。大树荫凉地，竟然是个鱼肉刀俎的陷阱。 珊婶深陷其中，只得引颈就戮。 淡淡的血腥味在树林里慢慢发散。 ;再给我生个儿子吧，阿珊。 珊婶象一尊碎开的瓷娃娃，她仰头静静地望着天空，仿佛身边一切事物都是过眼浮烟。 而易云嫦眼前则弥漫出红雾。身体不能动，灵魂也被困在肉身里挣脱不开。从里到外都被捆缚、求摆脱的情绪逼出越来越多的狂暴气息。她恨不能把大地轰成碎屑，把天空捅穿窟窿。但是身为一介普通人，又怎么可能做些连远古大能也做不到的事？唯一能做到的，大概是用牙齿去咬穿人的喉咙，把仇人的血肉都咬成糜糊！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易云嫦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总算清醒了些。 透过矮橘树下耸动的人影，何正雄与何月玲父女双双出现在对面的树后。 他们怎么在这！？ 两个人怨毒地盯着龙鑫。渐渐地，视线渐渐飘离，游移到易云嫦藏身的位置。明明有林叶茂密遮蔽，易云嫦还是产生了一种被人看穿了的心情。她窘然，随即又被两个人相似的怨毒眼神震慑住。 何氏父女的目光仿佛在控诉易云嫦：;都是你害的！ 何月玲毫无预兆地伸手，掰下一截树枝。 咔嚓声惊动了龙鑫。 ;谁？！ 何氏父女转身就跑了。 龙鑫掉头，气势汹汹地看向易云嫦这边。 又被发现了？易云嫦愕然。随着龙鑫的视线，禁锢她全身的力量开始瓦解。等龙鑫从容不迫地走过来，并拂开枝叶与她四目相对时，禁锢力量彻底消失。 龙鑫看着她冷笑：;原来是你？ 一瞬间，易云嫦产生了这个人是真人的错觉。真正的龙鑫是谁？是那个坐在小别墅里老态龙钟地对易云嫦说;你来做我们回龙教圣女吧的人。 易云嫦掉头就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5章 另一边，欧菲刚醒。他感觉自己从宿醉的大染缸里伤痕累累地爬出来。 头疼得厉害，象刚被刀片刮过一次似的疼。 有人递来一杯水。 ;谢谢。他喝完了发现不对劲：陌生的床、陌生的杯子、陌生的房和陌生的人。 对方直勾勾地盯着他。 两个人大眼瞪小瞪，好不尴尬。 ;鉴定者？ 欧菲脑子里山呼海啸般涌出很多不连贯的画面。最终，海涌的记忆定格在龙鑫突然走进房间的那一瞬间—— 突然？ 欧菲的记忆也是很突然地卡住了。也许这是猝然昏迷带来的后果——大脑当机，便遗忘了最后一个片段。他有个模糊的记忆，龙鑫出现后似乎说了什么。他说的事很重要，以致于被遗忘后还给欧菲残留了一丝惊诧的印象。 快想起来，那件事很重要！ 欧菲淡定地把杯子带给陌生人：;是，我是鉴定者。 陌生人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似笑非笑，仿佛在问;你是鉴定者又如何？还不是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他太年轻了，不懂得掩饰情绪，让欧菲看出苗头。欧菲略感不快，心想必须要尽快起遗失的片段才行。 龙鑫到底说过什么？ 欧菲是精神系异能人。检索记忆是他的拿手本事。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记忆中间竟然出现了一个断点。 就象有人真的拿刀刮去了重要的记录，或者说，是直接砍断了他的记忆链。无论他从哪个角度摸索、揣摩、暗中提示，只要回到龙鑫用手指指向自己的那一幕，后面的记忆便模糊成了一团肉色果冻——有人修改过他的记忆！这个认知让他又惊愕又害怕。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始作俑者就是龙鑫。但龙鑫是如何做到的？他可以很确定龙鑫绝对不是精神系异能，甚至连龙鑫是不是异能都无法确认。 龙鑫是怎么办到的？ 这个问题折磨着欧菲，让他几欲发狂。 异能人有很强的优越感，自从从出生开始就凌驾在普通人之上。他们把普通人称为;凡人，把自己称为;异能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很多异能人都觉得自己是社会的上层精英，对比凡人，是一种仙家般的存在。 怎么可能有人会隐瞒自己的异能，伪装成凡人？ 对面的少年递来一个夹着叠资料的夹板。 ;这是我的！欧菲发现是自己的东西。 更多的记忆涌现。他想起了出现在这儿的原因：回龙村，迷途者鉴定，分配给他的名单，第一家……有个年轻女人朝自己走来，穿着最简单朴素的高山族服装，气质恬静。他把手掌贴在她的眉心上，指尖下的皮肤触感细腻得不可思议。他记得自己微笑确认—— 迷途者。 然后他鉴定了那个年轻女子的丈夫，说了一样的话。 欧菲手上的第一张A4纸资料上，记着她丈夫的名字：;虢首封。 一股怪异的情绪油然而升。那是掺合了刻薄、尖锐、愤怒和不屈的综合情绪，全然不是记忆中看见这个名字时，涌上来的淡淡失落感。 这才是我的真实情绪。欧菲心想。 虢首封的名字上画了一把大叉。 欧菲愣了愣，翻到下一页资料上，看见女人的名字：;易云嫦。名字上同样也画了一把大叉。 ;这是谁干的？欧菲指着被划掉的名字问。 少年凑上前看了一眼，说：;我。他紧迫盯人的视线，无礼得让欧菲很不愉快。 他想干嘛？欧菲不解。从少年身上传来淡淡的铁锈味。这股乡巴佬身上的气味惹人更加不快，欧菲板脸问：;你为什么要在他们名字上画叉？这是我的资料，我的笔，谁准许你这么做的？ 少年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他说：;你昏倒了，我守着你没事做，就拿来玩玩咯。 玩？ 欧菲气不打一处出：;你知不知道在名字上画叉的意思是——他忽然顿住。手指点到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点。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但欧菲还是认出来了——就象有人在名字上涂了一把叉，之后习惯性的笔尖一顿，在纸上点点表示收尾。这是他自己的书写习惯——每一次笔划结束的时候，都要习惯性点上一点。 整个资料都是电脑打印出来的资料，只有那一把画叉和那一点是用笔划出来的。 他撒谎！那不是好玩留下的痕迹，而是鉴定结果的收尾！欧菲紧紧地盯着那一点。 少年似乎察觉到他的异常，询问：;怎么了？ 欧菲下意识的回答：;没……没什么，只是记忆修改！这个念头令他恐慌：龙鑫对他做过记忆修改！所以他才失去了记忆。 ;有问题吗？少年问。 欧菲抬起头，终于认出少年。 何正济，这一户人家的小儿子，屡次与自己呛声……呛声？他为什么要怼自己？ 欧菲张了张嘴，最后默不吭声地下了床，穿好鞋。 ;鉴定者？ 欧菲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何正济一眼。 ;你父母呢？都去哪了？ 何正济耸耸肩，半讥半嘲地回答：;你还真是个大人物，难道你不知道现在是大白天，是下田干农活的好时光吗？我们为填饱肚子，哪有可能大白天地守着屋子哪里也不去？不干活，哪来的饭吃？ 他又在呛声了。 欧菲眼神一沉，随即点点头。;好吧，那鉴定结束了。我也该回去了。你……好自为之。 何正济双眼一眯：好自为之？ ;我们家两个迷途者…… 欧菲不想说谎，他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都不对。说易云嫦和虢首封是迷途者吧，那名字上的叉又如何解释？说他们不是迷途者吧，那自己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当务之急，是回村向小组里另外四个异能人求援，想办法恢复他真实的记忆再说。 ;就这样吧。 ;就这样？何正济步步紧逼，;这样是哪样？ ;这样就是这样！欧菲恼羞成怒地低吼，;我的鉴定由得你来置疑吗？说完，他落荒而逃。 何正济站在门口，目送着欧菲快步消失在大树后面。站没多久，他从门后摸出自己最熟悉的铁锄头扛在肩上，大跨步跟了上去。 ;这可是你逼我的。 杀意在空中袅袅不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6章 欧菲听见身后尾随者的呼吸。 每当他踩断一根枯树枝时，后面的人仿佛在戏耍他似的，也会踩断一根枯枝。噼啪、噼啪的声音，忽而在后面响起，又忽然在左、在右不断地轻响。 尾随在后的人不扮野兽，扮鬼魅，故意把欧菲的心一点一点地提上去，吊在半空晃荡。 欧菲表面沉稳得一匹，其实心里慌得不能自己。 装野兽装鬼魅，都是针对性极强的恶意。欧菲可没有心大到坦坦荡荡走在前面，后背完全放空。他悄悄组织了一个精神防御的密网，肉眼看不见，但对方真的上前突袭，肯定会撞在网上感到千万把绣花针扎进脑袋的痛楚。这个防御网的灵感来自于不归森林外围的精神防御卸。欧菲虽然是低阶精神系异能者，但在运用异能方面也算是极具天赋了。 异能人的感觉比普通人要强几百倍。欧菲只觉得尾随者的目光有如实质，象针扎似的落在自己后背、左半身和右半身上。 他不挑明，尾随者也不急着现身。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密林里穿梭。他快，尾随者就快，他慢，尾随者也慢。 何家那个小崽子，竟然和他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当真以为他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欧菲冷笑。 再穿过一片果园，就可以进入回龙村了。 这次，公家派了五人小分队入驻回龙村做鉴定者鉴定。这些年自杀、无脑冒险人士越来越多，连带不归森林附近村庄里的迷途者数量也急剧增加。回龙村收留的迷途者人数近两年来一直高居榜首位置，公家机构里早就有人质疑，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多迷途者。 如果不揪出两个害群之马，就会显得鉴定者很无能。这一次欧菲打定了主意，要把所谓的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五人小组进入回龙村后，最年轻的欧菲被派到距离最远、位置最偏僻的何家做鉴定。其余四人则留在村子里坐门望诊似的，等着村里人自己把迷途者领来，一个一个地鉴定。另外四位鉴定者的异能运用都比欧菲强，欧菲不服不行。 一想到再不久，就有同伴能作自己的后盾，欧菲底气充足了，索性站定，回身冲后面喊话。 这是一次极被人诟病的失策之举。他太高估自己的异能，又太低估对手的能耐。还没有走进村庄，就迫不及待地挑衅仍然藏身暗处的对手。 ;出来，鬼鬼祟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何正济轻笑一声，扛着铁锄头从树后闪身出来。;什么鬼鬼祟祟，见不得人？我只是担心鉴定者在归途遭遇不测，送一送你罢了。 如果欧菲能稍微知晓一点点后来发生的事情，或者他对此有一点点自知之明的话，都会借坡下驴。那么他未必会结局凄惨。 可惜，他的自负、源自异能人士的优越感，社会菁英的俯瞰视角，以及对手微妙的示弱全都误导了他。哪怕他看见少年肩上锈迹斑斑的铁锄头，也没有产生一点警戒心。 欧菲被何正济一句话气得跳了起来。 欧菲说：;我一个异通人，需要你一个凡人护送？ 凡人？何正济的笑容消失。 ;凡人在灵界是带有一点贬义的名词。 古代辉煌的修真历史，华丽的斗法场景，都是灵界人脑子里磨灭不去的烙印。 尽管高科技越来越广泛地取代了玄幻法术，但并不妨碍灵界人无底限地憧憬追忆过往华丽的场景。 灵界人就象一群饮鸩止渴的傻瓜，越是普通平凡的人，越眼红还身负一点点异能的人。越求而不得，就越自卑——这就是现代灵界中，普通大众一个普遍扭曲的心理。连异能人也不能免俗，他们一方面自傲比下有余，一方面哀叹比上不足。 所有人享受着科技带来的便利，却始终渴望一种变数极大甚至极危险的法术便利。 所有人享受着法制约束带来的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安逸繁华，却缅怀着一个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败者豚的野蛮时代。 只因为野蛮时代里的奇迹传说流传到了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也可以玩一场勾心斗角、扮猪吃老虎的博命游戏。一切皆有可能——其实是古灵界留给后世人的遗毒。异能者也好，凡人也罢，在潜意识中都饱含深情地惦念一个根本不适合自己的时代。他们无视古灵界人古稀少的事实，不去追索古灵界灵气丰沛却人烟凋零的真正原因，把目光都集中在大能、天尊和天魔身上。甚至很多人幻想： ;如果我也活在那个时代，我一定会过得更好。 ;如果我能穿越回去古灵界，哪怕我象现在一样平凡，但在灵气充沛、法修盛行的世界里，只要我舍得拼、舍得死、舍得断舍离……千金散尽还复来，我的机缘比起那些千古留名的大能、天尊和天魔，只有好不会有差。我会比他们更强，取得的成就比他们更多，后人会更景仰我。 ;所以我差的是一个回到过去的机会。 开什么灵界玩笑呢？ 就拿婴儿来说，古灵界有百分之八十的婴儿呱呱呱的还没有落地，就被那些噬魂夺丹、没有人性的大佬们倒提着脚丫子直接生吞了好吗？给个机会回到过去，不过是给天尊天魔的晚餐餐盘里多添一道塞牙缝的肉丝罢了。大佬们最贪图肉质鲜嫩的口感，最喜欢刚出生的婴儿，或是刚长成的健壮小青年。 附带灵根，来不及修炼大成的人都逃不过;一食之命。哪怕是晋阶天尊的大佬，也日常警惕，时刻当心突然出现一个更厉害的大大佬把自己一口吞了。 修法的人尚且苟延残喘，活得不象个人样。无法修炼的;凡人就更不用提了。 因此;凡人这个词，从古灵界开始，就是个贬义词。直到现代，经历了数千、万代有识之士的努力抗争，凡人的立场才稍有转变。 不过，再如何转变词性，被人指着鼻子称;凡人，就和被人骂成;猪一样，到底还是让人感到不愉快。如果开口的人还是个异能人，那矛盾就更加激化了。 欧菲话音刚落，就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他看着何正济把锄头放下来，手指在杆柄上轻轻摩挲。 何正济问：;说完了吗？ 欧菲：;…… ;说完了那我问你个事。何正济朝他一直拿在手里的资料努努嘴，;你对刚刚鉴定过的两个人有什么看法？ 欧菲这才发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他有质子袋啊，为什么不把资料塞进质子袋呢？就这么一直一直抓在手里，不就是告诉别人，他对这叠资料不放心，对上面某个人名耿耿于怀吗？ 最糟糕的是，何家小子一眼就看穿了他纠结的根源。 虽然现在再收起来已经晚了，但欧菲还是把资料一并收进了质子袋。 何正济哧的一声冷笑。他脸上的笑容，和刚刚鉴定过程中，挑衅欧菲的表情一模一样。 这小子没什么能耐，也敢看不起我？ 欧菲瞬间怒了。他又犯了第二个大错——失去了冷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7章 欧菲马上又犯了第三个大错—— ;看法？还能有什么看法？你们回龙村上下勾结，沆瀣一气，盗领公家发放的迷途补贴。两个人根本就不是迷途者。欧匪逞一时口舌之快，把最后代表不确定意思的两个字;对吧，强行咽回肚子里去。他张嘴咄咄逼人，看何正济变得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本来没有一点把握的事，现在通过对方的表情得到了确认。 如果何正济不问，那么确认结果的时间肯定会往后拖。也许会无限期延长也说不定。欧菲自己无法修复记忆断点的问题，那么针对易云嫦和虢首封到底是不是迷途者这件事，就只能等同僚助他修复记忆断点才有真正的定论。 他也不希望那个象小白花一样的女子被卷入纷争。 他更在意的是龙鑫那个老混帐，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造成了他无法自愈的精神伤害。 如果何正济能从嘴里吐出一些线索出来，就好了。 也许是心诚则灵，也许是何正济没有把好嘴门关，欧菲听见一句： ;看来献祭还是失败了啊。 献祭？献什么祭？是他想像的那种献祭吗？ 欧菲脑袋里嗡的一响，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何正济一手扶着锄头，一手搔了搔后脑勺。他明明很想对欧菲露出苦恼纠结的表情，一抬头，看见欧菲傻了吧唧的脸时，还是忍不住嘴角一翘，明光明媚地笑了。 他笑起来更象一匹狼了。饿狼。 欧菲浑身一阵轻颤，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 何正济说：;龙长老说，等你清醒后要仔细观察你的反应，看看有没有明显的异常。如果有，就要及时报给他，好再给你补一刀。 ;补什么？欧菲声音干涩地问。 何正济摇摇头：;现在看来，补一刀根本不够，对吧？ 何正济提起了惯用的铁锄头。 他提起了锄头！ 如果欧菲还猜不到后续会发生什么事，那他就是有史以来最笨的异能者了。 可是光凭猜测，他什么都不能做。 欧菲咬牙，犯下了第四个大错。也是他这一生最致命的错误——他决定先发致人。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对何济世出手了。在给虢首封鉴定的时候，龙鑫进屋之前，他就和这个脑门极铁的小子爆发了一场小规模冲突。虽然在场众人没有谁指责他，就连苦主本人吃下稀里糊涂的闷亏后也没反应过来，但欧菲自己心里清楚。 他违反了灵夔十年颁布、一直盛行至今的法令——《异能约束法》。 《约束法》限制异能人与凡人私斗。强制要求异能人在条件失衡的情况下（不管哪方面的条件失衡），也必须对凡人让步。法令中，尤其强调了因异能攻击，导致凡人受伤甚至致命的情况，以;眼还眼、牙还牙为基础原则，根据实际情况还会对异能人加重处罚程度。 如果何正济事后反应过来去上告，只需要一个拥有记忆回溯的异能人回溯过往，那欧菲就完蛋了。 届时，他的工作、未来、人生……就全完了。 何正济提着锄头向他走来。 何正济杀气腾腾。 欧菲还有些犹豫。 最终，欧菲咬了咬牙。他明明看穿了何正济的杀意，却没有动脑子想想这股杀意背后掩盖的深意。 关键时刻，该动脑子的时候，他选择了动手。 何正济才走出三步，欧菲已经一个蹬腿助力，直接窜了过来。 异能人的五指并拢，保养完美的指甲尖端朝着何正济眉心。 何正济眼前一花，凭着挨了十几年痛揍的本能，扭身偏头，硬是避开了正面一击。欧菲的手指擦着他的太阳穴下一寸面皮掠过去。 何正济感到一阵电流贴着额际飞过去，半边脸都麻木要了。他来不及庆幸，条件反射般端起锄头，头不偏、身不回，就势在半腰高度从右向左，横抡出一个半圆。半圆还没到底，便听见身后先是一声闷响，然后是欧菲;啊的惨叫。 何正济眼睛看着前面，心情很轻松。所谓异能，奇技淫巧而已，不过如此嘛。他大力回抽，锄头抡回来，上面带着血。 何正济这才转身，胸有成竹地望着连连倒退的欧菲。 欧菲狼狈不堪地背靠一棵大树，单手捂着腰后侧血流不止的伤口。他穿的一套月牙白公家工装，最顶级的绸缎料了，上面还附了基础的防御异能。结果被何正济一锄头抡过来，什么防御都是虚的。白衣瞬间染血，浸染速度极快。转眼间，欧菲变成了半红半白、半阴半阳的模样。 与何正济头一个照面，欧菲就被自己一贯轻视的凡人爆打成翔。 欧菲一身傲气都被打散了。眼见何正济又提起锄头朝自己走来，吓得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势，手脚并用地钻进旁边的矮木丛。 这片果园久久没有人打理，早已呈现出半野生的荒芜样式。但是论地理熟悉程度，本地人出生的何正济明显更占地利优势。他一看欧菲往哪里逃走，就大笑不止，生出促狭戏谑的心思。 ;鉴定者大人，跑反啦。村子不在那个方向哟！ 无头苍蝇似地在林里乱窜，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罢了。 欧菲狂奔一气，总算找到一个看似隐秘的藏身之所。他猫腰藏进去，这才放松心神。他当然听见何正济的喊话了，只是一路狂奔，来不及细想。现在有时间回想了，他只觉得好呕气。 竟然被一个凡人小兔崽子给伤到了。 欧菲抬起头，手上全是他自己的血。他吁了一口长气，渐渐露出凶戾的表情。 臭小子！欧菲心想：本来还顾虑《异能约束法》而不敢对凡人痛下杀手，现在好了，臭小子率先重伤他，他再使用异能攻击就属于纯粹的自卫。任何人对他做记忆回溯，都会得出同一个结果。 臭小子给自己找了一条死路。 欧菲握出一个血淋淋的拳头，迎合着何正济在远处的喊话，悄声嘀咕：;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呢，臭小子！ ;出来。 这一声低语惊得欧菲瞪大眼，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停止。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么快就找过来？ 欧菲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太蠢——是他自己的血出卖了他。 何正济站在树洞外，呵呵笑个不停。;不想被我戳成人肉筛子，就自己出来受死吧，鉴定者大人。 竟然在这个时候对我用尊称？！欧菲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羞辱。他嚎叫一声，冲出了树洞。下一刻，他又被自己蠢到泪流满面： 啊，流血太多，腿软…… 何正济的锄头可没有软。 这一次，欧菲感到眼前一花，然后阳光璀璨的世界里下起一场好大的血雨。 面对面的何正济都被这场血水浇成了;红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8章 易云嫦在林里穿梭时想：我为什么要跑？ 不过跑都跑了，那就继续跑吧。 树林比印象中的还要幽暗。阴森森的，如同鬼域。 易云嫦：我能跑到哪里去？ 何家小院早已被抛诸脑后，四周的密林似曾相识又似是而非。 每一个阳光射不透的地方，都溢出魑魅魍魉的气息，阳光暗昧地镶附在旁，成了暗鬼的爪牙。 龙鑫把整片山林当成自己家的后花园。他在山林里闲庭信步，神出鬼没。 易云嫦就惨了，人生地不熟的，时不时被突然出现的龙鑫撵得鸡飞狗跳。 ;我知道你。龙鑫走到一片比较空旷的树木中间。周围的参天大树，个个躯干都有环臂之宽。这儿静悄悄的，少女的馨香却象游丝一般若即若离地游曳其中。 龙鑫环顾一圈，没有看见易云嫦。 他知道她就躲在这里。也许就躲在附近一棵大树后面。 他慢慢绕过最近一棵大树，树背后当然没有人。 他听见易云嫦的心跳。 ;出来。 没人理会。 幸亏易云嫦从小就习惯了不出声的环境。哪怕她和普通人一样吓得要死，她可能挖洞把自己埋起来，可能吓得原地手舞足蹈，但她一定不会尖叫。 龙鑫一个箭步，绕到另一棵大树后面—— 还是没有人。 他缓缓环顾四周。大树们随风微微摇晃，林里的沙沙声波涛般起伏，宛如大树小树之间的相互呼应。侧耳倾听，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混杂在大自然的呓语里。 龙鑫辨别了一下方向。 ;你是何家的假迷途者，你的丈夫还躺在何家的床上昏迷不醒。 易云嫦的呼吸微顿。她听见龙鑫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龙鑫缓缓抬脚，又缓缓落脚。鞋底慢慢压上厚敷地表的落叶，压下去、压进去，落叶随着他抬脚落脚的速度而拖长了音调，挤出绵长的声音。那是另类的;沙——声。 每一次;沙——都缓慢而沉重地落在易云嫦心头。每一次，易云嫦的心脏都随着那声音而紧紧缩成一团，再扭曲，放松。没听几次，她就觉得心脏不堪其负，已经被榨干了动力，连血液输送都变得不畅快了。四肢绵软无力。 龙鑫正在扮演一个执斧杀人的狂魔角色。比起大斧顶住金属管道，一路擦出令人牙倒的吱音，他脚下的;沙——声更让人胆寒。 易云嫦知道他已经找准了方向，正在不断逼近。 可是她现在动不了。 ;我猜，你要是能逃，早就逃走了吧？可惜被昏迷不醒的男人给拖累了。走不脱，才落得现在这种地步。可怜的孩子。 ;何家要你假冒迷途者的时候，一定对你有所隐瞒吧？ ;如果你知道假冒迷途者会被公家重罚，还会配合他们贪图那一点小便宜吗？ ;应该不会。 话音刚落，龙鑫再一次加速。 大树背后还是没有人。 哟，挺能耐的嘛。这样吓唬她，都没有惊慌失措地四处乱跑。 龙鑫把目光放在第三棵大树上。 ;假冒迷途者，男的被公家充军去联合部队做敢死队队员，或是送进实验室做人体实验开发潜能；女的则被留在原地给各村庄单身汉配对，终身不得离村，否则以偷渡罪论责，不是遣返村庄就是当场枪毙。 易云嫦在树后豁然抬头。 龙鑫嘎嘎发笑：;何正雄没有告诉你吧？何月玲没说过吧？包括阿珊，也没提过吧？ ;当然了，阿珊自然不愿提，这就是她毕生最大的痛处。她又怎么可能会告诉你呢？ 龙鑫很满意躲藏者的呼吸频率又一次被打乱了。他象猫一样靠过去。 ;不过你们挺幸运啊。 ;你刚刚偷看了多久？一小半，还是全部？ ;如果是全部，你就该知道阿珊为了你们两个外人，可是把自己的亲女儿都排在后面了。 龙鑫自己意犹未尽地回味：;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犟了十几年，现在终于后悔了。正好拿你们两个外人做梯子，我再给她扶一扶，她就顺势从墙头下来了。 易云嫦听得差点跳出去，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做你的大头梦。你一个奔古稀的糟老头子，满脸菊花，哪个风华正茂、生活美满的女人会抛下一切跟着你混？你以为有权就了不起吗？有权有钱，也有这世上买不到的东西！ 那个能在河边带着满足笑容，浆洗全家衣服的女人，会竭尽心思给全家做好晚餐端上桌的女人，会偷偷在半夜披件衣服起身，等夜狩儿子归家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做出抛夫弃子去跟一个糟老头子的事！ 易云嫦：龙鑫，你该死！ 但是她也没办法忽略生活中种种不完美的细节：何正雄的虎毒食子和拈花惹草，何月玲的贪婪，还有何正济——当初救了她一命的善良小少年，眼见他在父亲的拳头下一天比一天变得更阴郁…… 不可能！如果珊婶真想对龙鑫伏低做小，早就伏低做小了，又怎么会捱到今天？那只抠进树干五指血淋淋的手，一直在易云嫦眼前晃动。 易云嫦甩甩头。 龙鑫神秘兮兮地问：;知道珊婶为什么今天服软了吗？ ;因为她女儿犯了个大错。 没错，如果没有猪队友，王牌队员怎么会死？ ;何月玲盯上了你男人。为了得到你男人——就是躺床上至少昏迷不醒的那个，她宁愿给自己家引来大灾祸。 假冒迷途者，男的充公，女的贱嫁。终其一生，为奴为婢，生死不由己。 一时间，易云嫦耳朵里嗡嗡作响。她忽然想到，虢首封还独自在何家躺着。不过有何正济守在家里，何正济一向维护她和虢首封，应该不会让何月玲摸到什么机会。 可万一，何正济被支开了呢？ 易云嫦顿时心乱如麻，肚子里还有一股火熊熊地烧了起来。 如果何月玲敢再摸到虢首封一根汗毛，她不但要剁了何月玲的爪子还要剥她皮肉做成腌彘！ 易云嫦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赶紧返程，然后扛起虢首封离开是非之地。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当初想着虢首封昏迷不醒，最要紧的是找个安全的落脚之地，一切等他醒来再说。她四处依托，宛如菟丝花寻找宿主般寻找庇护。好不容易遇上了何正济、珊婶，以后可以安心了，却没料到他们也是盅中养份，转眼间也自身难保。 如果她现在要离开回龙村，该怎么走呢？易云嫦把嘴皮咬破了都不自知。 龙鑫笑问：;是不是很想离开回龙村啦？ ;晚啦。这可是有名的进得来、出不去。小姑娘，你也是有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现在才想离开？没有人带路你只会死在路上。他猛地一蹿，扑向大树背后，大笑说：;哈，抓到你—— 然而并没有人。 就在他愣怔的片刻，隔壁小树后面猛然跳出一个人，堪堪滑过他伸出去的手，如脱弦之箭般冲了过去。 有意思！ 龙鑫紧随其后，眼睛紧紧盯着前面：小小白白的人影，缩起来极紧致，莫名让人觉得眼熟。 没过多久，他便醒悟到，那神态可不就是当年的阿珊么？ 难怪阿珊愿意服软，为她作保，原来是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龙鑫脸上浮现出嗜血笑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9章 几只惊雀腾空而起，为奔逃的路人指出方向。 易云嫦心想错了错了，何家不在那个方向。双脚好像有自己的意志，直接朝那儿狂奔过去。 追在后面的龙鑫也看出方向不对：;小兔子要去哪里？你还能跑啊？ 跑？还能跑？ 易云嫦急刹车，回身指着龙鑫，张嘴—— 龙鑫也急停，惊疑不定地打量易云嫦：不跑了？指着我干嘛？还有后招？ 易云嫦张嘴：;啊——并没有声音。血封大咒又把声音吞没了。她把手缩回来抠抠鼻梁，掉头就是一顿抱头鼠窜。 遁了遁了。装逼果然被雷劈。 血封大咒不是被撬动了吗？什么时候不发威，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又把声音给封没了？ 龙鑫被这把神操作逗得哈哈大笑。 易云嫦在前面疯狂飙泪：你一个六十岁的老大爷了，大白天的不打盹，撵人一撵半天，不累吗？ 别提了，龙鑫确实有点累。如果是十年前，易云嫦在他眼皮子底下根本没办法窜这么远。 前面爆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本来就精神高度紧张的易云嫦被这一声短叫吓得差点崴脚，整个人收势不住，一头撞破了遮蔽视线的灌木丛。 灌木丛后面是一片被树木环起来的空地。 空地中央有两个血人。一站一跪。站着的那个被热血糊了一脸，望向突然出现的易云嫦时，血正顺着下颌线淅淅沥沥地往上滴。 易云嫦愣了。如果不是立刻认出了铁锄头，说不定她会掉头再跑。 何正济惊愕地叫了一声：;云嫦？你怎么？ 易云嫦身后的矮木林哗啦啦地大动响，一双手先伸出来。一只手环过她的双肩，把人往后拖。易云嫦嗅到了老朽又带点腐臭味的汗气。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口鼻。臭味更浓了。 ;看你往哪……龙鑫咬耳朵的笑声还没断尾，便听见耳边风声炸雷般扑过来。 ;放开她！ 锄头横抡。 龙鑫大吃一惊，连忙把易云嫦推开，自己借力后跳，避开了那柄直插额角的铁锄头。 ;正济？ 何正济一手扶住踉踉跄跄的易云嫦，一手提着铁锄头望向龙鑫。 ;龙长老？何正济也很吃惊。;你在干什么？ 龙鑫阴沉着脸，目光在何正济和易云嫦脸上来回逡巡了两三圈，然后落在何正济身后半跪在地的血人身上。 龙鑫：;……叹了口气。 摊在那女娃儿身上的事可大了呢。 ;你问我干什么？我还想知道你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你想杀了鉴定者？ 易云嫦惊得差点跳起来。她回头，这才认清模样十分凄惨的欧菲。 龙鑫说：;没人告诉你，不要动公家鉴定者吗？ 何正济收回锄头，说：;他该死。 ;该死？ 何正济讥诮地扬唇：;龙长老，你的献祭不管用了。 提到;献祭，除了何正济，其余几个人都僵了一瞬。 ;你一走，他就全想起来了。所有的事。然后想急着赶回村里报信，要把我们赶尽杀绝。不杀他，等他带人来反杀我们全家、全村吗？ 易云嫦暗暗皱眉，感觉何正济周身煞气太浓。眼前的欧菲被自己的血溅成一个血人，神情恍惚，哪里有何正济所说;要把我们赶尽杀绝的模样？何正济才象那个;超尽杀绝的人。 ;那也不是你该出手的理由。龙鑫也许和易云嫦有同样的念头，他与何正济擦身而过，蹲身面对欧菲。 ;欧先生，还清醒吗？ 欧菲朝他发出两声模糊的呻吟，血从他紧紧捂住伤口的指缝里溢出来。 龙鑫低声，仿佛怕吓到人似的：;我替你治疗，马上就会好。 欧菲眨了眨眼。 何正济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对龙鑫说：;他不值得你救。 龙鑫没时间和小伙子废话，伸手点点自己眉心，轻吟祭语：;吾以吾魂献祭，愿眼前人欧菲现在的外伤愈合。 从他念出;吾以吾魂献祭开始，欧菲原本眯得象打盹的双眼就陡然睁大，活见鬼似地瞪着他。 龙鑫抵在眉心的两根手指带出萤火之光。光球不过米粒大小，但是光天化日之下，米粒大小的光球如同星子般亮眼。 光随手指转移，一直抵到欧菲的两眉中间。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欧菲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眼前的白光消失了。他松开手，又抚上去摸摸，颈侧光滑，伤口消失了。 欧菲不可思议地注视自己鲜血淋漓的手。 龙鑫笑问：;现在感觉好些了？ ;奇迹。这……这是献祭？欧菲喃喃，蓦然睁大眼瞪着龙鑫，嘴皮子直哆嗦。;你、你是…… 龙鑫笑着看他。 ;你是醒族！ ;没错，我是醒族。龙鑫这才呵呵地笑出声。他抬头看了看何正济。目光越过何正济，又落在易云嫦脸上；最后视线落在何正济紧紧攥住易云嫦胳膊的手上。他笑了笑，复又低下头，问欧菲：;欧先生，你试试看，现在能不能动？ 欧菲猛然起身。堪堪起了个开头，又蹲下来。 ;我……不行。欧菲抱头呻吟，;头好晕。而且浑身乏力，感觉身体不再是自己的了。后面这句话，欧菲出于危险的直觉而咽回肚子里，没敢让龙鑫知道。 ;啊，看来是贫血了。刚刚流的血实在是太多了。身体内消耗的元气还得有一个慢慢积攒的过程。您先躺着吧。等休息好了再起身也不迟。 欧菲从刚刚被献祭开始，就一直在抖。 易云嫦起初以为他是害怕，后来才觉得他其实是兴奋。 ;你是醒族。欧菲又重复了一遍。他是个聪明人，之前的种种困惑，现在全有了答案。 龙鑫反问他：;我是醒族又如何？ 欧菲目光闪烁。他刚刚大出血，现在又激情澎湃，脸上回光返照似的，从枯槁难看到焕发出灿烂生机。他盯着龙鑫，脱口而出：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立刻上报。 发现醒族并举荐醒族的人，还有醒族自己，都将获得地主及世家贵阀赠予的厚礼。一生荣华富贵有望。 这是双双躺赢的好事啊！ 欧菲都不想计较被龙鑫修改记忆的;小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0章 ;看吧，我就说不该救他。何正济哧的一笑，;就该杀了他。 易云嫦抬头。 欧菲也惊恐地扫了他一眼。 ;别怕，有我在，他不会再动你了。龙鑫安抚欧菲，然后笑问：;如果我不想离开这儿，该怎么办？ 欧菲没料到龙鑫会有这种问题，不由愣住了。他顾不上害怕何正济，伸手抓向龙鑫。 龙鑫的视线落在他青筋暴突的手背上。 欧菲立刻感到手背上有被针扎的痛觉。他收回手，一边说;抱歉，一边困惑地打量龙鑫。然后他发现龙鑫说的是实话——龙鑫确实无意离开回龙村。 ;您可真让人感到吃惊。难道你觉醒之后从来没有过离开这里的想法吗？ 龙鑫笑着摇摇头。 ;从来没有过？ 醒族的宿命，便是奔赴古战场。或者说，是奔向他们的宿敌——行尸、怨灵和死亡裂缝。醒族生来就是保护灵界的异能人，天生要与企图毁灭灵界的邪祟同归于尽。 龙鑫顿了顿，还是笑着摇头，表示没有过离开回龙谷的念头。 欧菲犹不死心地追问：;为什么？这儿有什么好？一个穷乡僻壤。留在这里是埋没醒族的天分。就连最顶级的世家贵阀也会梦想自己成为醒族。成为醒族，理所当然地站在灵界中枢的最高位置。灵界中枢啊，你想想，那肯定是夔地沙市、昆仑虚影峰或黄海的宗主岛！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想成为醒族。龙鑫打断他。 欧菲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易云嫦头皮发麻地瞪着龙鑫。 就在欧菲笑容僵化之前，龙鑫自己揭开谜底。他笑着说：;醒族生来就是要奔赴古战场的人，不想去古战场的人当然不想成为醒族。 欧菲松了口气。;古战场？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醒族宝贝得很，世家贵阀和地主都舍不得送醒族去古战场呢。 欧菲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说出来：;您可真是个奇怪的醒族。都已经觉醒了，竟然还想留在原地不动。 千年来第一个异类。 龙鑫叹了口气：;是啊，就是不想动。可能是我老了的缘故吧。 欧菲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一看就知道他另有心思。 龙鑫假装没看见。他站起来掏出一块帕子递给何正济。;笑什么笑？把脸擦擦，血糊糊的，象什么话？别人看了，还以为你杀人了。 何正济确实想杀人。只是还没成功，龙鑫就及时出现了。他一声不吭接过帕子，连句;谢谢都没有说，胡乱地擦脸。 两个人之间明明没有更多互动，却无端让人觉得相处融洽。 龙鑫指了指易云嫦，问：;她是怎么回事？ 何正济擦脸的动作一顿。;什么怎么回事，她是上山迷路，半夜撞上防御网的迷途者，半个月以来一直留宿我家。 龙鑫笑了笑。;那你知不知道，你姐特别想除掉她？ 易云嫦吓了一跳。她知道何月玲看自己不顺眼，但是不顺眼的程度上升到;除掉？是不是太夸张了一些？ ;她不敢！何正济闷声说。 龙鑫拍了拍何正济的肩。;她不敢，还是你敢？我还以为你打算一辈子对他们逆来顺受。原来这是你的逆鳞？ 龙鑫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易云嫦。 易云嫦寒毛倒竖。 何正济不满地瞪着龙鑫。 龙鑫说：;如果你姐拜托我杀了她……他话还没说完，眼角余光就瞥见何正济握在手上的锄头往上提了提。 龙鑫笑了，点头：;知道了。 何正济：;知道什么？ ;你想要她。 何正济正色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龙鑫目光骤然变得锐利。;不是？那我问你，如果村里举行高聘竞价，标的物就是她。你会怎么办？ ;何月玲看上了她男人，所以要除掉她。我可以决定她的生死和去留。让她死，很容易。 ;不行！何正济断然否认，他象一只不怕老虎的牛犊子，瞪着龙鑫：;我把他们救回来，不是为了杀死他们。 龙鑫立刻呛声：;那你也该知道，一旦村里开启高聘竞价会…… 何正济低咆：;谁敢打我家迷途者的主意？ 我家？打主意？这是什么牛鬼蛇神村？易云嫦忽然察觉到答应何家伪装成迷途者，并不是一件好事。她见何正济与龙鑫对峙中，眼神逐渐狂暴，本能地想要退开。何正济攥住她胳膊的手被拉动，回头一看，见她满脸惊疑不定的回望自己，不由微怔。;你别害怕，何正济低声对易云嫦说，;既然我把你带到我家，我就会尽力保护你。 他眼神微微偏离，显然自己也不太确定能不能护得住。 反倒是龙鑫，站在他的对立面，神色笃定得让人害怕。 ;已经有一些人求到我面前来了。一旦他们的鉴定结果落实不理想……龙鑫瞄了一眼伏在脚边，完全没跟上对话节奏的欧菲，继续道：;高聘竞价会就不可避免。 何正济咬牙说道：;鉴定者已经确认他们是！ ;撒谎。龙鑫扯了扯嘴角。;在场每一个人都知道真正的情况。 ;什么情况？在场每一个人？欧菲好不容易插句嘴，本能地察觉自己也应该包括在;在场范围中。他问：;我也知道？ 没人理他。 何正济踏前一步，用半个头的身高优势压迫着龙鑫：;那你帮我。他理所当然地提出要求。;只要你不点头，就没有人敢质疑你的决定。你来帮我确认鉴定者的身份真实无伪。 ;等等，为什么是他帮你们确认？欧菲叫道，脑子里闪过几个非常模糊的片段。他回想起在何家鉴定时，龙鑫踏进房门的那一瞬间，还有后面跟着一段如融化果冻般粘粘糊糊的记忆。他竭力深挖，想从一团烂泥里抠出清晰的细节。 龙鑫不耐烦地扫了欧菲一眼，瞳孔微缩。;不行啊，龙鑫慢吞吞地说道，;连鉴定者大人都确认不了的事，光是我嘴上说说，有什么用？ 欧菲埋着脑袋想自己的事，根本没注意到头顶上三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落下来。 何正济同样慢悠悠地说：;那龙长老再给他修改一次记忆？ ;什么？欧菲抬头，不敢置信地瞪向何正济：;你！你居然敢指挥我骗人？还指挥我欺骗公家？我知道了——你们家根本就没有迷途者。那是假冒货。龙鑫修改我的记忆，是为了帮你们骗取公家补贴！他得出的结论简直让人感到窒息。 易云嫦目瞪口呆地望着欧菲，心说总算知道你怎么死的了。 是蠢死的。 欧菲身为异能人，直觉和精神感应力远超普通人。然而他的自知之明，也低到了十分可笑的程度。 足够致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1章 何正济给了龙鑫一个眼神，仿佛在说：看吧，我就说不该救他。 龙鑫回以一个微笑，再度蹲身在欧菲面前。 ;其实你根本没有想起来吧？ 欧菲：;啊？ ;其实你根本就不知道真相。现在你记得的应该是‘两人都是迷途者’这件事。 欧菲紧抿嘴唇，任凭龙鑫怎么说，也不发出声音了。 龙鑫：;能告诉我，最早是因为什么原因改变你的判断，连修改后的‘确凿’记忆也打消不掉心中的疑虑？ 何正济想到一个细节。他告诉龙鑫：;他看见资料上两个人的名字都画了一把大叉，起初很生气地质问是谁干的。我说是我。接着他就着急往村里赶。 龙鑫点点头。;能让我看看你的资料吗？ 欧菲没有动。 易云嫦真想叹气。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耿直的异能人。面对狡猾如狐的龙鑫，欧菲完全不是对手。 龙鑫微微加重语气：;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醒族，就应该明白，一个真正的醒族，有的是办法让你心甘情愿地交出东西。 欧菲只好把资料拿出来。 龙鑫从头翻到尾。除了两把画掉名字的叉，他也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龙鑫盘腿坐在欧菲身旁，把资料拿给欧菲看。;能告诉我，这把叉有什么不妥吗？ 欧菲心灰意冷，点了点名字后面。 龙鑫注意到他指点的地方有个小小的顿点。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再一比较，两个名字、两把叉后面，都有相似的顿点痕迹。 ;这个点，欧菲说，;斜上角与最后一笔落笔必定呈四十五度。这是我独有的书写习惯。哪怕是经常在一起工作的同事也不大明白我的这个习惯。既然有人知道也无所谓，他们不知道顿点的规律，模仿不了。我看见两个名字后面都有同样的顿点，就明白这不是别人玩笑划出来的痕迹。这是我自己画的。划掉他们的名字，是因为他们并不是迷途者。 龙鑫啧了一声：;原来如此。我真是败给你们这些强迫症重症患者了。 千算万算，没想到漏洞出在这里。 欧菲冷笑：;就算没有这个书写习惯提醒我，我也不会被骗得更久。 ;哦？怎么说？ 欧菲别别扭扭地不想说。 龙鑫鼓励他：;说嘛。你我都是异能人士，彼此之间交流交流，不是常有的事吗？ 异能人之间确实会有;心得交流。即使异能不同，但彼此交流使用异能时的心境变化，以及由此引发的效果增减幅，对提升异都有大裨益。 可是！易云嫦看着欧菲哭笑不得，这人是不是傻？龙鑫是那种可以;交流的异能人吗？ 欧菲：;我是精神系异能人。 ;精神系异能人对精神攻击最为敏感。记忆改造、性格篡改……稍微动一动精神系异能人的脑子，立刻就会被察觉。 龙鑫很配合地皱眉，苦恼地低语：;不应该啊。醒族献祭不是号称最强异能吗？除了不能作用自己，献祭就该成事吧。 ;呵呵，龙长老，醒族虽然是最强的异能人，受到的法则制约力最少，但醒族毕竟不是无敌的异能人。没有什么异能可以凌驾于天道之上。欧菲居然笑了。 易云嫦冷眼旁观，心道之后有你哭的。 欧菲给龙鑫上课：;就是醒族的献祭异能，也不可能从一开始就达到巅峰值啊。 ;为什么？ ;异能是古代神通演变而来。古灵界的大能神通都要通过不断感悟，外加格外深厚的机缘辅助才有可能锋芒毕露。异能既然类似于神通，那么异能强大的程度也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龙鑫似乎是真心和他请教，又提出新问题：;可是醒族不同于普通异能人，相当于一次性消耗品。醒族每献祭一次，就会少一些魂力。魂力不够，肢体来凑，到最后，连整条命都可以拿去献祭。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达到巅峰状态，那对醒族来说未免太不公平了。 欧菲摇摇头。;在同样的异能值基础上，就看谁聪明一些，谁的祭语说得更精准一些，献祭威力就会更大。 ;精准？龙鑫眼神一亮。 易云嫦几欲抚额。 欧菲说：;天下万事万物，每种事物都有自己的节点。节点常是最脆弱的关键之处。再强的强者，也有致命节点。比如醒族吧，天下人都知道醒族对自己献祭无效，献祭次数有限，这两点就是节点。欧菲纯粹是顺口嗨，看见醒族就拿醒族开刀。他说完了，忽然反应过来不太妥当，就腼腆地补充了几句：;还有我。就拿我来举例好了。 很好，还把自己也顶上来了。易云嫦讽刺地想，可真是个血淋淋的例子。 ;你献祭修改我的记忆。没成功，如果要补救，就不得不再次献祭，对吧？欧菲的笑脸忽然僵住。他小心翼翼地打量龙鑫脸色，问：;你不会还想再对我献祭，彻底修改记忆吧？ ;怎么会？我就是想听听异能高手的经验之谈。我在这儿孤陋寡闻，如今欧先生肯指教一番，实在是感激不尽。放心吧，不会再改动记忆了，也不会再献祭了。你不知道，献祭实在是件苦差事。失去一点魂魄，就失去很大一部份精力。再献祭一次，我怕是得走不动，得让正济背回去了。龙鑫笑咪咪地说。 欧菲也笑咪咪的，大大放下一颗心：;那就好。 易云嫦闭了闭眼。 好什么好，与虎谋皮！ 欧菲还真的拿自己来举例——不切中节点的攻击，尤其是针对精神方面的攻击，不但浪费自己的能量，还会彻底无效化。他说：;人的精神比起实化的软骨组织、肌肉纤维更具有弹性。落在精神层面上的攻击，尤其是落在精神系异能人精神层面上的攻击，多一分过度、失一分有损。只要有一个细节不到位，攻击就可能全盘无效化。 ;攻击精神系异能人真难。龙鑫含笑惊叹。 易云嫦一眼看出他在演戏，他笑意都没抵达眼角。 欧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都没有看龙鑫，更没有看穿龙鑫的虚情假意。 欧菲象中了邪似的，想什么说什么，根本不考虑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他竹筒倒豆子叭啦叭啦：;对，很难。几乎所有的异能人都具备精神防御，就象人遇到直面飞来的球会本能抬手格挡一样，精神防御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而精神系异能人的精神防御力又格外强一点。 ;这么说，精神攻击对精神系异能毫无作用？ ;那倒未必。要想降低精神异能人的防御，可以先从其他方面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注意力分散了，精神防御力自然降低了。 龙鑫想了想，点头：;好，我明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2章 龙鑫说：;我身为醒族，献祭出来的效果在你身上只维持短短一瞬，看来还是我实力太弱了。我大概是多少级？F？ 欧菲挑高眉——这茬儿叭叭叭地拍在他脸上，他哪个茬都不敢接。 醒族就是醒族。在灵界，尤其是现代灵界，千万别惹醒族。虽然醒族以人品高大上著称，简直是;圣、;洁的代名词，但是醒族后援团的人可不全是善茬。高端一点的比如世家贵阀——世家贵阀都自称是醒族后裔，还是千年前那一批手牵手、连成排、用肉身替灵界挡下最后一波尸变狂潮的那批醒族后裔。谁敢对醒族出言不逊，先被世家贵阀一根单手指给摁一遍。死了的还算幸运，没死的再交给狂热粉丝揍一顿，哭都没地方哭。 欧菲自己也是三分之二的醒族粉丝，当然不会说任何有关醒族的坏话。只要对面沾了一点点醒族的光，他都能把对面吹出彩虹屁来。 欧菲斟酌了一番，说：;我看你的实力最少也在C级……C级以上！最低的醒族实力评定为F级，高级为A级。还有一种被称为超级醒族的，被称为S级或是SS级。大多数醒族都是F级，越往上，数量越少。物以稀为贵，醒族也不例外。 龙鑫呵呵笑道：;给我这么高的评价啊？不会是哄我吧？ ;当然不是。 ;C级醒族也只能攻击你一瞬？那你的异能也挺强的嘛。 欧菲琢磨不出这句话是捧还是杀，他权当捧好了。;谢谢夸奖。其实我只是低阶精神系，不然也不会老是在这个岗位上徘徊了。欧菲的梦想是调到沙市去。沙市的公家机构里群英荟萃，做事悠闲，是公职异能人最向往的地方。原本这只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梦想，现在却因为龙鑫的出现，而有了实现的可能。 想到这，欧菲眼睛都亮了，捧龙鑫臭脚也更起劲了。他说：;你有实力，只是献祭时说的祭语没有抓住准确节点。 ;节点？ ;嗯。欧菲皱眉，思索着如何解释，;简单的说，是制造的假记忆插入真正的记忆链时没有完美衔接，因此被我的潜意识先察觉出异样。你知道吧，这就象把一块异物强行塞入血肉里，血肉被迫接纳异物，会逐渐包容乃至融合，但最初无一例外都是有强烈的排斥反应。 龙鑫挑眉：;能说得更具体一些吗？ 欧菲沉吟片刻：;我仔细回忆的时候就发现了一点蹊跷。比如，前一秒，我微笑告诉易小姐‘你是迷途者’，下一秒穿过院子去给第二个人做鉴定之前，我内心起伏不定。非要形容的话，我一边走一边生气。 ;情绪起伏过大？ ;对。理论上，只要没有截然相反的事情打乱我的认知，那么前一秒的微笑应该会在路上保持，而不是象六月的天气一样神秘莫测。 欧菲偷偷看了一眼龙鑫，小声说：;这就很反常了——有什么事能让我在前后不到几分钟的时间里，心情有巨大起伏？ 龙鑫抚额：;原来如此！我竟然没有注意这个细节！只修改了两个鉴定结果，忘了修改鉴定过程！ ;还有记忆断点的问题。欧菲继续补充，;龙长老你把我的记忆彻底毁去了一小段，对吧？这毁去的小一段，也没有用虚假记忆熔接。是故意的吧？这个没有熔接的地方就是记忆断点。回忆每次绕到记忆断点处，都会引发剧烈的头痛。一般人就会放弃回忆。龙长老显然对精神系异能人有一些了解，因此设计了一个记忆断点，确保此次献祭万无一失，是双重保险里的第二杠保险丝吧？ 龙鑫默认。 ;恰恰就是记忆断点坏了事。 ;为什么？明明之前……龙鑫豁然闭嘴。 欧菲假装没有听出断句里截断的含义。他说：;公家的精神系异能人都接受过训练。对记忆断点的理解可以说是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你大概是第一次对公家手下的精神系异能人动手吧？即使别人不能察觉，但我自己却能清晰察觉到——每每回忆到昏倒前关键的那一幕，就发生剧烈头痛，然后一切回忆中断。 ;其实记忆断点可以修复。 龙鑫目光凛冽地看着他，半晌才道：;我怎么不知道记忆断点还可以修复？ 欧菲有些得意了。;这是公家内部秘而不宣的事——可以修复记忆断点，只是比较麻烦罢了。虽然原来储存记忆的细胞消失了，但关联记忆无论如何都会在其他地方留下一点点蛛丝马迹。多花些时间互相推断论证，还是可以重新建立起记忆链接。我的异能当然做不到这一步，所以我才急着回村向其他同僚寻求帮助。 ;原来如此。龙鑫不知说过多少遍;原来如此了。他起身，十分真诚地说：;多谢你如此详尽的解答，我又了解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龙鑫看了一眼仍然盘腿坐在地上的何正济。 何正济霍然起身。 易云嫦也跟着站起来。 只有欧菲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傻不拉叽地望着龙鑫。 龙鑫低头俯瞰：;鉴于你如此配合我，解答我的问题，那我再问一次好了—— ;这次你回去，会怎么汇报今天的工作情况呢？ ;这……欧菲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眼神乱瞟。 ;实话实说吧。 不得不说，龙鑫如果真的想让人安心，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能让人感觉十分可靠。 欧菲如同被盅惑的猎物，他先是小心问道：;龙长老希望我说什么？ 龙鑫凝视他：;何家的迷途者没有问题，回龙村也没有醒族。 欧菲眼神一闪。;这…… ;我就拜托你这两件事，尤其是关于醒族的事，在上司面前提都不要提，怎么样？ 欧菲吃惊地看着龙鑫，嗫嚅：;难道龙长老甘心在这儿窝居一辈子？ ;你不用管。 ;可是，欧菲根本不死心。他绞尽脑汁吭吭哧哧，终于头顶上的灯泡亮了—— ;我无法撒谎！ 灯泡放射出强烈的死亡之光。 龙鑫笑问：;不能撒谎？为什么？ 欧菲舔了舔唇：;因为公家早就防范鉴定者和村庄串通一气，谋取补贴。我们每一轮工作结束，回去还要接受自己人的精神鉴定。会有高阶精神系异对我们做出鉴定回放。你知道左家的魂溯么？ 龙鑫收敛笑容，表情冷酷。;那不是对死人才有用的异能吗？ ;不，活人也能用。魂溯这个异能追根溯源，其实是古灵界鬼族强盛时，鬼差用来检索犯人记忆的搜魂大法。搜魂炼魄——当然，魂溯已经没有搜魂炼魄那么大的威力了。但是现在左家使用的时候，不需要人招供，只要人的大脑还有记忆，整桩事就瞒不下。左家只要把手贴在对方的额头上，就能再现所有的事实真相。对活人的用法，和对死人的用法会稍有差别，最后获得的效果却是一样的。 龙鑫沉默很久，低头笑了一声：;那就没办法了。 欧菲松了口气，暗暗为自己的机智而得意。;虽然这两桩事都瞒不过公家，但是只要龙长老…… 龙鑫打断他：;我会觉醒成为醒族，纯粹是机缘巧合。 ;啊。 ;什么醒族注定为灵界牺牲奉献——狗屁。 欧菲闭上嘴，惴惴不安地仰望龙鑫。 ;一千年来，有关醒族的宣传不过是地主、世家贵阀还有联合部队，为自己宣传造势的手段而已。这些人，根本不在乎一个醒族的死活！醒族后裔？如果真是醒族后裔，他们为什么没有继承到宣传单上宣传的‘舍己为人’的醒族精神？他们为灵界牺牲了什么，奉献了什么？古战场上战火千年不熄，怎么就不见那些世家贵阀、地主们为灵界去送死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3章 欧菲仰望龙鑫半晌，才找回自己声音： ;现在的醒族不会再一股脑儿送去古战场了。醒族是多么宝贵的资源哪！一次性消耗，可遇不可求，谁舍得往古战场上扎堆送去呢？ 欧菲看见龙鑫嘴角勾出一个讥诮的角度，心里有点慌。他知道的事，龙鑫当然也知道。灵界三大势力——地主、世家贵阀和联合部队，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地争夺醒族，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之所以形成这种抢夺醒族的局面，归根到底还是联合部队自己促成的。他们胃口大了，嘴养刁了，非ABC和S、双S级醒族不要，剩下的DEF醒族简直是大浪掏沙里漏下去的沙，高兴就捧一把回去，不高兴就放任到外边看人抢。 欧菲回想了一下刚刚一番对话里，自己怎么说来着？说龙鑫是C级？那不正好把他推到联合部队要与不要的边坎坎上？ 欧菲纠结得要死，不知道现在改口还来不来得及。他只好拿联合部队作文章。 ;联合部队的军人数量已经趋于饱和，也不经常找外围世界要人了。如果你有心打听，你就会发现，虽然普通人还有经常报名征兵活动，去古战场上拼一拼、搏一搏自己前程的，但地主和世家贵阀们起码有三、四百年光出钱不出人了。偶尔有几个出身高贵的异能人出现在古战场上，那也纯粹是个人的自愿行为。 龙鑫：;人数饱和？那我问你，每年死在古战场上的军人有多少？加入军队的人有多少？难道靠一群生老病死都在基地的人类，就能弥补征兵越来越少的空缺吗？ 欧菲哑然。他一个小小公家低层职能人员，最大的梦想就是调回沙市闲散机关享清福，没事研究什么古战场和联合部队？他疯了才会去研究。 龙鑫知道的东西，比欧菲想像中的还要多。 欧菲低声说：;我一个小小底层办事人员，怎么可能知道古战场上的机密数据？ 他好像听见龙鑫不屑地哼了一声。 欧菲抬头，看见龙鑫和蔼微笑。 刚刚那声音是错觉吧？ 龙鑫说：;任何人都可以通过联合部队官网，找到每年都在增加的烈士姓名。把那些名字统计出来，难道还不能清楚每年新增的死人数量？ 欧菲震惊了：谁会傻里傻气地去统计那几十几百万的名字？ 龙鑫拼命忍耐，还是溢出一丝轻视的眼神。;统计死亡人数可以看出很多问题。你以为联合部队现在不收F级醒族是为什么？ ;为什么？欧菲还真敢问。 龙鑫张嘴，又闭嘴，给了一个眼神让他去体会。 ;最近一百年来，古战场上的伤亡比率越来越高，今年已经达到最高峰值。在这种情况下，联合部队仍然对F级醒族不屑一顾，难道你还看不懂？ 欧菲倒吸一口气：;你是觉得联合部队已经，他把;强弩之末四个字咽了回去，好不容易改了口：;所以你担心象你这样的醒族会被强制送上古战场？ 自从千年前醒族以自己的生命换来灵界和平之后，醒族与古战场之间就产生了不可切断的紧密联系。人人一想到古战场，就会感慨：;如果还有更多醒族前往战场，该有多好？ 人人求利求名求生活安逸，求一生顺遂平平安安，人人指望他人为己付出鲜血、热汗和痛心之泪，哀其不幸慰己之顺。 ;不会的，欧菲喃喃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说辞。;虽然龙长老你可能是C级，我是说可能啊。可是也不一定是C级。更何况，联合部队没有要人，就没有人想着把你送上古战场。做地主或世家贵阀的客卿长老不好吗？ 龙鑫呵呵，不置可否。 但是欧菲也想到一个问题：近千年来，所有被灵界知道过名字的醒族，都死在古战场上！ 那些醒族最终都上了战场，埋骨于行尸之中。他们都是自愿去送死的，和一千年前手挽手、并排吟诵着祭语挡在尸变狂潮前面一样。 然后欧菲又想到另外一个可能：会不会还有很多不知名姓的醒族，象龙鑫这样的，抑制住天性般的;使命召唤感，躲在偏远角落里一辈子。甚至为了不被人发现，连献祭的异能也不使用？如果真有——眼前不就是吗——那可是打破了灵界千年来的认知。 欧菲莫名其妙流了一背冷汗。他终于有一点捅过马蜂窝的危机意识了。 龙鑫转头问何正济：;我之前和你说过什么？不能对公家的人动手？ 欧菲：;…… 何正济的锄头铛的一下砸在欧菲隔壁的泥地里。飞溅的草屑扑在欧菲脸上。 欧菲吓了一跳：;你、想干什么？ 何正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欧菲的冷汗沁湿脑门，额头上水亮水亮的。 ;还是杀了吧？何正济对龙鑫说。 欧菲：;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何止是;敢不敢，何正济已经杀过一轮了。如果不是龙鑫，欧菲哪有机会苟到现在？他早就遁去阴间找阎王哭诉了。 人间凶险。 欧菲瞪着何正济大叫：;我是公家人，如果死在公差途中，公家、地主、世家贵阀都要替我主持公道。他趴在地上仍然不起来，一副软脚虾的模样，哪有;鉴定者大人的威风？ 每每进到山村，那些村民一口一个;大人，在他面前把腰折成九十度。一开始，他也不习惯过。后来就慢慢变味，不但泰然受之，还学会把村民当成奴役差使。高兴的时候，就和人说一句;你很不错，不高兴的时候就对人高声斥骂。他把村民的低顺视为理所当然。 何正济两锄头就把他打回原形。 龙鑫的声音好像不那么和蔼可亲了，说：;公家的确会替你主持公道。 龙鑫又看向何正济：;这就是我让你别招惹公家人的原因。公家豢养着千千万万的异能人，杀其中一个，简单，后面剩下的千千万万呢？你准备都杀掉吗？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如果他们全涌过来？ ;只要掩饰得当，就不怕。 龙鑫惊讶地望着他：;不是说左家魂溯异能不用招认，也能查到事实吗？ 欧菲噎住，支支吾吾地说：;能用魂溯的人就那么几个，不可能时时都守着我们做鉴定。大多数时候是我们回沙市述职的时候，排队去做鉴定。就这，还得排队，轮流去做鉴定。 ;刚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龙鑫微笑着提醒他。 欧菲刚刚话都说了一大筐。有些事能省则省、尽可能往小的方面说，有些事则要夸大其辞，他哪记得清清楚楚呢？欧菲干笑：;差、差不多就是这样。魂溯异能人可能正好公差路过，就顺便做个鉴定。大部份时候，还是要我们回沙市才能撞上他们。我算过了，这个季度我都会轮空。起码要到明年，我才会回沙市述职。到那时，我才有可能面对魂溯异能人…… 龙鑫啧啧摇头。 欧菲消音，忐忑不安地望着龙鑫。 龙鑫说：;不过是拖一些时间，该来的总还是会来。 欧菲低下头，双眼瞠突地瞪着地面，豆大的冷汗一颗颗滚下去，落进草地里。 龙鑫告诉何正济：;臭小子，学着点，看我怎么做。说完，他弯下腰抓起欧菲的脚踝。这一抓象按了活动开关似的，令欧菲清醒过来。欧菲不断挣扎，想摆脱龙鑫。 ;不、不要！ 龙鑫叹了口气，把人提起来。他辨认了方向后拖着欧菲，走向密林深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4章 何正济和易云嫦跟在后面。 欧菲一路尖叫连连，声音却象被周围的树木吃掉了似的。眼看山村一角的青砖黑瓦从林叶后冒出个尖角，又眼看尖角沉默消失。 越往深处走，就越安静，感觉越恐慌。 欧菲从未象此刻这样绝望过。死神在前面向他展开怀抱。他一会儿尖叫，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又哈哈大笑，沿途试着抓住所有能抓到的东西，一截老树根，一块凸石，一撮青草…… 龙鑫牢牢抓着他脚踝，倒拖人也毫不费力地前进。 ;别白废力气了。偶尔拖不动的时候，龙鑫手一拽，欧菲便呜咽着滑一小段距离，手里也许还抓着一截草、一段枯枝，或者用抠得血肉模糊的十指徒劳地捞着空气。 龙鑫平静地看着前方，自言自语般：;从你说出魂溯认证的时候，自己就该明白，活路已经掐断啦。 ;饶了我吧，龙长老。我错了。欧菲这时候才知道世间其实险恶。他满脸涕泗地抬头盯着后面，哀求说：;救命，救救我。 龙鑫回头看了一眼。;正济，想办法把脊椎敲错位一节，废了他的力道。 欧菲连忙摇头摆手：;别、别！ 何正济挥起锄头。 龙鑫：;别用尖头，别造成外伤，敲一下。 欧菲：;别—— 锄头掉了个头，钝头朝下砸。 欧菲惨叫，叫完之后脸埋在地里，手无力地拖着，象具死尸一样任龙鑫拖动。 龙鑫一边走一边问：;不疼吧？ ;我刚献祭特意为你减轻痛苦。你现在的身体应该只感到麻木，感觉不到疼痛才对。 欧菲沉默，脸在泥中划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将来有人找到你，如果从你身上找到外伤那可麻烦了。公家会怀疑你的死因，回龙谷可脱不了干系。还不如保持你身体完好无损。有什么事，也关系不到我们村。 欧菲动了动。这一次，他能动的幅度要小得多了。;不，欧菲低声说，声音里还是有一丝丝泣音，;他们会知道的。会知道是你们杀了我的。 何正济冷笑：;死人不会说话。 易云嫦打了一个寒噤，悄悄看了一眼何正济。这个人刚刚长大，面上还带着一分未褪尽的稚气。但是一次两次说出来的话，都让易云嫦心惊胆颤。她记得他的救命之恩，记得他在黑夜里领路，把她和虢首封领进了一户农家小院。她更记是他阿爸把他打得快断气，他还是苦苦哀求，求他阿爸收留他们，因为外面并不安全……那个小小少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了？ 可是心底又有一个角落亮堂堂的，易云嫦隐隐明白：象何正济这样的人，伤人杀人其实是迟早的事。 ;有左家在，有现场鉴定师在，死人不需要说话！欧菲哈哈大笑，;左家，左麒一定会为我还原凶杀现场，主持公道！ ;等我重现人间的时候，就是你们偿罪的时候到了。你们，谁都逃不掉！ 龙鑫走慢了点，他忍着笑听完，然后问：;是吗？ 欧菲的笑声渐渐低下去。 左家的魂溯异能用作有限。那只是个低阶、辅助系异能，也就配合公家追查凶案凶手的时候用得最多。象欧菲这些鉴定者每年轮流回沙市述职，接触的魂溯异能也只是体检性质的，匆匆走个过场。大家都知道厉害，没有谁会真的砸自己铁饭碗，就为了贪点小便宜。 龙鑫教训何正济说：;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动公家人的原因？这是灵界，异能人层出不穷。你小子天天埋头种地，根本不知道外面灵界有多大，有多少能人异士。井底之蛙啊！一个左家的鉴定师，就能把你制造的杀人现场还原得七七八八，而你还在旁边自鸣得意，以为做到人不知、鬼不觉。殊不知，龙鑫随意指了指天，;鬼就在你头上看着哪。 易云嫦心想，在地上看着你们才对。她静静地盯着欧菲好不容易抬起来的脸。也不知道眼前这一幕是源于过去的真实，还是幻境自行演变出来的效果，只见欧菲一边被拖动，一边盯着何正济，泥泞、肮脏的脸上，黑黢黢的眼睛幽幽地望着人。 如果她是何正济，她一辈子也望不掉这双眼睛。 何正济难得在龙鑫面前低头，承认说：;是我太天真了。 龙鑫无奈笑出声：;你还年轻，不懂事没关系，但要认真把大人说的话听进去。 易云嫦感觉不对劲，但又说不出违和感出自哪里。 他们前面已经没路了。林木越来越密，树与树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小。四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摇曳着令人胆战的黑影。 欧菲问：;这是去哪？过一会儿他又惊叫：;那是什么？！ 树林阴暗处有令人心悸的昧影在晃动。 ;别杀我。欧菲哀嚎，;别杀我。我可以做狗，做你们的狗。从今以后，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绝对不背叛你们。 他哭叫得那么凄厉，连易云嫦都听不下去了。 易云嫦抬头，看见何正济的侧脸，顿时愣住。 何正济早已比她高出一个头。他很瘦，但不象小时候那样瘦得干瘪，而是浑身上下散发出精悍的气息。他和何正雄一样，也是肤色黝黑。山村居民终日在地里劳作的，没有谁不是黑肤。只是何正济鹰隼鼻、薄刀嘴、眼窝凹陷，与高山族常见的小眼大蒜鼻完全不同，他年华正茂，一身煞气也可以理解成另类的英气。平心而论，这样的何正济挺讨村里女人们欢心。 可真正震慑易云嫦的，却是他嘴角噙着的那一丝笑意。 易云嫦看着何正济，何正济看着欧菲。他的笑，完全建立在欧菲的惨状之上。 何正济偏头，敛去笑容，问：;怎么了？ 以前也有一个人总爱问她;怎么了，和现在何正济的询问差不多，但易云嫦的感受却截然不同。易云嫦装聋作哑地低下头，不想再看何正济。 何正济误会了，以为易云嫦被拉到这么深的林子里有些害怕，于是对她稍作安抚。见前面龙鑫没有回头，他压低声音告诉易云嫦：;跟紧，千万别在这儿掉队。 ;这里危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5章 周围总有暗影耸动。 易云嫦看见明显是人影的东西在林中深处漫游。他们行动木讷迟钝，一听见欧菲的叫声，原本在远处游离的人便拖着步子，慢慢往这边靠过来。人数越来越多，可以听见到处都是不详的呻吟声。 易云嫦头皮发麻，根本不敢细看那些越来越近的人。哪怕她只是匆匆扫视，也看见暗处很多不正常的面孔。 何正济低下头咬她耳朵：;他们都是——鼻息喷在她耳廓上。 易云嫦猛地抬手，巴掌不小心扫在他脸上。 何正济愣住。接着人还没做出反应，易云嫦反手回来把他推开三步。 何正济：;…… 易云嫦也没料到自己反应这么大。她以前和虢首封挨得多近，她反胃吗？不。她恶心吗？不。她会把人推开吗？当然不！恰恰相反，只要虢首封不推开，她假知不知她紧挨一辈子都不成问题。 何正济很尴尬。这地方很诡异，有些话他不得不交待。龙鑫在前面走得头也不回，没看见后面两人的小动作。何正济拿捏好距离小声告诉易云嫦： ;那些人都是龙长老的手下败将。 易云嫦吃了一惊。;这么多？ ;多？何正济微愣。他偏头扫了一眼，忽然觉得围上来的人影是有点多。 ;这几年回龙教不太平静。有些人不服龙长老的管教，总想和龙长老唱反调。龙长老出手教训他们，也是应该的。 易云嫦神色诡异：教训？教训到把人转化成行尸？ 何正济并没有觉察出不妥，还挺佩服龙鑫。;回龙教内斗了好几年，最近才慢慢平息。龙长老用雷霆手段处置了好几批人。有些被驱逐出去了，有些则失了神智……龙长老没办法，便把他们统一安排在这儿。 失了神智？！ 易云嫦感到恶寒。 何正济环视四周，对异动视而不见。;这儿的禁制，可以阻止外面的人进来，也能阻止里面人出去。只有龙长老才知道如何安全出入。 龙鑫回头看见后面两个头挨着头的人，呵呵笑道：;这么一看，其实你们挺般配的。 易云嫦：;……她有点跟不上龙鑫的脑回路。 龙鑫是个很混帐的人——这是易云嫦对龙鑫的第一印象。现在，她要纠正，龙鑫不是混帐，他是丧心病狂。丧心病狂到龙鑫这种程度，只有古灵界的;人魔堪堪与之匹配。 龙鑫见她神色不善，脸上笑意渐减。他问何正济：;怎么，聊得不愉快？你们刚聊了什么？ ;随便聊聊。何正济眼神往旁边的丛林里飘了飘。 龙鑫了然。他说：;不用怕。只要跟在我后面，这些……精神病是不会从树后面走出来的。它们走不出来。为了欺骗世人，他连自己也骗，骗人说那些挤在树后摇摇晃晃，脸上肉已经开始腐烂、一块一块皮肉往下掉的怪物是;精神病。 易云嫦手动了动，被何正济及时抓住。 龙鑫看了一眼何正紧紧攥着易云嫦的手，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去。 何正济趁机凑到她耳边说：;别惹他，如果在这儿惹恼了他，我们就出不去了。 易云嫦强压下一口气。被何正济抓住的地方，象圈着一条毒蛇般，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自从穿过灌木丛后，易云嫦看见浑身浴血的何正济，心境瞬间生出了变化。 那个被阿爸打到爬不起来的少年，求阿爸收留两个陌生人的少年，不是心地善良的孩子吗？什么时候变成了龙鑫的爪牙？不，不仅仅是爪牙，他比龙鑫还可怕。他能沐浴着别人的鲜血，因为别人的哀号惨呼而快乐得嘴角弯勾，眼眸发亮。 何正济，你到底是谁？ 你父亲是个欺软怕硬的孬种，你姐姐是个暴戾贪婪的小人。你妈妈，唯有你的妈妈，还保留着一点人性，在恶魔齐集的地狱里深陷不能自拔，只能用沉默来保护自己，和保护自己的孩子。可是你妈妈却被其中一个孩子毫不留情地出卖给另一个大恶魔。纵然如此，她仍然不忘舍己救人，想着多忍耐一点伤害，多护人一些周全。难道你妈妈的血没有在你身体里流淌吗？你妈妈的善良没有一点遗传给你吗？你妈妈含恨受辱，用自己换来我和虢首封的性命；而你，却为侮辱你妈妈的仇人充当爪牙！ 易云嫦浑身微微发颤。 何正济误以为她害怕，连声说：;不用怕，如果你害怕，就看精神病……他揽住易云嫦的肩。这是一个保护者的姿势，但是被保护的人就会被他纳入怀中。 易云嫦猛地一挣，推开他。 何正济连退了三步，隔着一臂距离愣愣地看着她。 龙鑫正好转身，看清两个人之间不寻常的互动，皱眉问：;发生了什么？ ;没有。何正济眼神定定的，嘴里矢口否认：;我们只是…… 龙鑫：;该用强的时候就用强，不然将来后悔。 何正济这才吃惊地转向龙鑫。 易云嫦亦想砸烂龙鑫的头。 ;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我们只是朋友，普通朋友。 龙鑫挑眉，嘲讽扬声：;普通朋友？ ;对。 ;那么过几天，你的朋友将在村子的安排下嫁给你的邻居，你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 易云嫦：;？？？我现在的身份是已婚妇女！ 何正济没料到龙鑫竟然把事情挑得这么明，更没想到他不仅把事挑明了说，还把时间安排得这么紧凑。他失声问：;过几天？可是迷途者不是都有一年的福利期吗？公家针对迷途者发放补贴的期限——一个农家接纳的迷途者，最多可以给予一年十二个月的日常补贴。因此这一年被称为;迷途福利期。 不管迷途者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没有哪个农家愿意放弃一年的福利期。在这一年里，农家都会想方设法地挽留迷途者，更不会刁难迷途者。相当于是迷途者的一年保护期。 龙鑫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何正济，仿佛在问：你们不是普通朋友吗？你这么操心她的安危做什么？ 在此之前，龙鑫和何正济之间的气氛亲昵和谐，现在却莫名被破坏了。 何正济正色说：;你应该替她守住一年保护期。 龙鑫无所谓地耸耸肩：;有人迫不及待，有人愿意出大代价破坏一年之约。我不过是顺其自然。 有人？谁？ 何正济皱眉：;那你至少得等她丈夫醒来…… 龙鑫倏地眼色如刀，凛冽地飒向何正济：;如果他永远醒不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6章 易云嫦眼睛一再瞠大。 如果永远醒不来？ 如果虢首封永远醒不来？ 她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糊粥。 龙鑫是醒族。别的异能人或许没有办法，但醒族确实有办法让人持续沉睡。多大的事？献个祭就完事！ 不，她不能让龙鑫动手。易云嫦强逼自己冷静思考，可是每每一想到;永远醒不来，刚捋顺的思绪瞬间又乱成一团麻。 别慌，易云嫦。易云嫦咬着牙。如果你慌了，还怎么救自己、救虢首封？ 易云嫦心底又生出诡异违和感，总觉得节骨眼上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杂念象水底的水草缠住她清明的意识，易云嫦复又跌入混沌的海洋。别慌，她一再告诫自己，想想首要该做什么吧。首先要……杀死龙鑫——这个念头闪电般劈进易云嫦识海，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何正济突兀地说：;先保一年。 龙鑫盯着他看了很久，点头说：;可以。 先保一年——不仅有是迷途福利期的原因，同时也有珊婶的原因。龙鑫答应过珊婶，只是他不想让何正济知道。就让何正济以为是自己提过要求，龙长老心情好，答应了这个要求吧。 ;但一年以后，我可保不住他们。龙鑫先断了何正济的妄想。 何正济抿了抿唇。 龙鑫再目光森寒地扫了眼易云嫦，霍然转身。;过来，我们到了。他提着欧菲的脚踝象拖着一袋沙布袋似的。欧菲接连磕了好几次头，不断哀叫。 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深坑面前。 易云嫦倒抽一口冷气。 坑有二、三米深，长度起码有十来米，宽也有七八米。坑底密密麻麻站着的，全是行尸！ 听见坑边有动静，行尸们一边左右小幅度晃动，一边抬头。它们的数量太多了，彼此卡住彼此，象无数根钉在土里的钉桩似的挤成一片，动都不能动。无数双只有眼白没有眼黑的眼睛抬起来，空洞洞地望着坑边几个人。 欧菲直接吓尿。他一身白衣早被磨成了脏褐抹布，身上散发出一阵阵尿骚味。现在，他知道龙鑫想干什么了。他问：;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龙鑫把他往坑里拖，他就十指成爪抠进土里。随着龙鑫拖拽，一寸接一寸，手指在泥地里扒拉出十条深深的抠痕。 再仔细看，会发现坑边不只欧菲抠出来的痕迹。到处都是深浅不一、大小不等的抠痕。欧菲的指痕混杂在其中，反而没有那么突兀。 龙鑫说：;欢迎来到万尸坑。 ;不！欧菲低叫。 ;放心，里面最多几百人。你将是其中之一。 ;别、别这样对我！ 易云嫦觉得这是一场恶梦。 坑里的行尸纷纷朝欧菲伸手。一双腐烂发黑的双手抓到了欧菲的脚，用力拉扯，欧菲的下半身虽然失去了知觉，但很快感觉到拉力。他十指插在泥里，被后面大力一拉，前面手指硬生生被拽到骨折，指甲翻翘。 欧菲痛叫。 龙鑫已经退到他手够不到的地方，笑咪咪地看着这一幕人间惨剧。;你如果不做聪明人，选择做个糊涂蛋该有多好？糊涂蛋糊涂一点，却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欧菲涕泗纵横地哭叫：;我会被找到的。公家在我身体里有定位追踪，他们一定会来找我的。 龙鑫挑挑眉：;谢谢你再次提醒我。放心，在他们找到你之前，这周围的痕迹都会被清理一遍，不会被公家看出端倪。而坑里这些……人，他们会与你为伴，直到你被救上岸为止。 欧菲厉声大叫：;现场鉴定师会替我还原真相！ 龙鑫笑，柔声问：;你还记得‘节点’吗？ ;节点的事，还是欧菲告诉龙鑫的。 现在，龙鑫反过来告诉欧菲：;魂溯有两大节点——时效和魂魄碎片。最佳还原现场的时间是死亡后七十二小时之后，随后会受时蚀影响，还原效果逐渐减成。而魂魄碎片嘛，这儿的精神病连魂魄都能吃干净，你就不用多想了。就算从他们嘴里漏出一点渣，现场鉴定师能找到，又还还原到什么程度？ 这时，坑底的行尸狠狠咬了欧菲腰部一口。欧菲痛得大叫。 龙鑫继续：;你说得对。攻击精神系异能人确实很麻烦。但也不是非要精神攻击才能致人于死地嘛。……痛？我献祭时特意为你祭祝失去痛觉，你的精神力却复原太快。还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摆脱献祭影响，又痛了。回头我一定把这件事好好写进日记。 ;龙、龙鑫……欧菲吐出一口血，终于被行尸拽进了坑底。他的惨叫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坑底只剩下一片低低的呻吟。 龙鑫站在坑边静静地看了一会，他看向何正济：;正济，我要单独和她谈谈。 这个时候？何正济果断拒绝。 龙鑫：;放心，我不会把她推下去。 也许龙鑫这一点信誉还是值得称赞的。不管怎么样，何正济走开，把空间留给龙鑫和易云嫦。 龙鑫先是望着走远的何正济微笑，忽然他伸手，把易云嫦直接拽过来。 ;龙长老！何正济咆哮。 龙鑫朝他摆了摆手，示意无碍，眼睛却凶狠地瞪着易云嫦。 ;听好，小姑娘。 何正济往回赶。 龙鑫语速极快：;正济是中了你的迷魂盅才会认不清事实，也看不清他眼睛离不开你的原因。 易云嫦瞪着他。她从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充满鄙夷、嫌恶、愤恨与怒火的脸——这是一个弱者对恃强凌弱者最直接的反应。他刚刚才见过，不过是在另一张脸上。 易云嫦记得他不会手语，便掰过他一只手掌，在上面写字：;你要告诉何正济，你是怎么答应珊婶…… 龙鑫一把推开她。 易云嫦踉跄了两步，身子晃晃，差点摔进坑里。 万尸坑里无数双手举起来，连欧菲也在其中。 ;云嫦！何正济大叫：;远离长老。 易云嫦则一动不动，讥诮地看着龙鑫。 龙鑫面色阴沉。 眼看走远的何正济大踏步往回赶，龙鑫长话短说：;我只警告你一次——好好过完今年。明年收心，听我嘱咐。回龙村的规矩是，伪迷途者内部解决，男女一样。我会在一年后把你匹配给正济，也算是给你给他一个交待了。至于你男人，以后就别想了。你应该知道何月玲找过我，拿什么东西来交换他。 易云嫦心中瞬间腾升起一股可怕的戾气。 这股戾气形于色，气势冲天，令龙鑫眯了眯眼。 他失笑，指着坑下呻吟的行尸们说：;识相点，我仍然能保你生存。否则—— ;他们就是前车之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7章 万尸坑被远远抛在后面。 禁制阻碍了游离的行尸。 当三个人跨出禁制时，尾随在后的行尸却被看不见的空气墙阻隔，只能看着他们的背影啊啊叫唤。 易云嫦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何家小院。 她头痛欲裂，眼前花花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归途中只剩一人。林荫小路象一条穿越时光的隧道，周围糊成一片影子，叶子绿了黄了又掉了，枯枝上再冒出几片新芽来。可是定睛一看，枝成叶黯，并不见什么兴盛衰亡。鸟在看不见的远方清音鸣啼，当下即是现在、过去和未来。时间永恒流逝，又永远不变。 易云嫦进了何家小院，看见何月玲正鬼鬼祟祟蹲在房间窗下。她微笑，顺手捡块小石头朝何月玲丢去。人没有砸中，只是把人吓了一跳而已。 何月玲回头见是易云嫦，立时挺直腰骂骂咧咧地走了。她大摇大摆往后院去，视线交错的最后一霎那，何月玲眼神传递出一个意思：等着。 你得意的时间不长了。 易云嫦看着她走出视线，心中则勾勒出何家小院的地图：中间一排屋把院子拦成前、后两院，后院绵延的小树林之外，是一片让人绝望的悬崖峭壁，但峭壁边藏着一条羊肠小道，可以下山。 闽清荷从屋子里走出来，打断了易云嫦的思绪。易云嫦一怔。难怪刚刚何月玲做贼心虚，想进去又不敢进去。原来是屋里有人。 怎么一个两个都往她房里钻？ 还有第三个。 何正济也从屋里出来，站在闽清荷身后。 闽清荷朝易云嫦招手：“总算回来啦，快进屋。” 易云嫦刚走到门口，就被闽清荷一把拽住，迅速带进屋内。然后闽清荷趴在门口，示意还傻杵在门口的何正济也进来。进来就关门，关门就趴门上偷听兼扒门缝偷窥。这一套动作下来，闽清荷比刚刚鬼鬼祟祟偷窥屋里的何月玲，只好那么一点点。 易云嫦转头去找虢首封。 在幻境里的时日长了，虢首封渐渐成了她心头的重中之重。多看一眼，也能让她心里的躁郁感慢慢平息下去。 可今天又有点不同。 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易云嫦无法一一列数。大难临头的预感萦绕不去，她以为自己看见虢首封，再回想今天一系列的破烂事，肯定平静不下来。其实不。打一罩面，她心底的风浪就被抚平了。除了日常平静，还滋生出春阳融雪般的微妙感，有什么东西正从冻土里发出了萌芽。 虢首封睡在闪闪发光的浮尘下，恬美安详。 何正济站在闽清荷身后问：“她走了吗？” 闽清荷缩回脖子：“嗯，走了。” 易云嫦困惑地望着他们两人。 闽清荷有些尴尬：“最近家里不大安生，我们约好你要是不在，虢先生房里最少得留一个人照应，免得他发生危险。” 啊！易云嫦恍然，面露感激之色。 “不过你回来了，我们就不需要再留在这里了。”闽清荷出门前，握了握易云嫦的，真诚地说：“你放心，我们不会让她碰到虢先生一根汗毛。” “她”是指谁，人人都知。 易云嫦哭笑不得，看了一眼几步开外人高马大的何正济，目光又回到闽清荷脸上。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何正济还只是发育不良的小男孩，身段还没有他常用的锄头把子高。 闽清荷则是一个大姑娘。 转眼间，何正济长大成人，不但皮肤晒黑，连个头也窜得比他阿爸还要多半个头。何正雄现在再不敢对何正济随意拳打脚踢，更多的是口头辱骂。不过何正济一旦露出正色表情，何正雄就会堪堪咬住舌头，一副被猫咬到舌头的嘶嘶表情。敢在何正济面前又打又骂，风格不变的人只有何月玲。 何家所有人身上都有非常明显的岁月痕迹。其中何正济和何月玲两姐弟的变化最明显。就连珊婶秋水剪影般的双瞳旁都有了明显的鱼尾纹，而何正雄更是从一开始高大的形象萎缩成现在长年耕种才有的半佝腰模样。 闽清荷，第一次出现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岁月在她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易云嫦和虢首封是闯入幻境的外来者，在他们身上没有时蚀现象很正常。可是闽清荷又是怎么回事？ 闽清荷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易云嫦摇摇头，手语问：“珊婶呢？” 闽清荷的表情微僵。“她、她在外边摔了一跤，皮蹭破了好几处，刚洗完澡，正在屋里躺着、她、她要睡一会。” 闽清荷结结巴巴地说完，就诡异地沉默了。 易云嫦也沉默。 闽清荷避开她的视线：“我正想去看看她，就不留下来陪你了。” 易云嫦不知道闽清荷对珊婶的遭遇到底知道了多少。但两姐妹之间再有秘密，也多少会兜个底。但是何正济呢？易云嫦打量没有跟着闽清荷离开的人。她暗中蹙眉，察觉何正济现在什么都不知情。 否则何正济杀了龙鑫的心都有。 易云嫦斟酌着不知该不该把事情透露给何正济。 何正济却误会了她的眼神。等闽清荷走远，他轻咳两声，然后低声对易云嫦说：“放心，不管龙长老想干什么，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你们离开这里。你给我一点时间。” 易云嫦迷茫地看着他。说实话，她并不相信何正济。 何正济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也就意味着并没有太多把握能对抗龙鑫。到底是没有把握，还是有其他原因，易云嫦分辨不出。她也宁愿何正济是力不济，而不是力不殆。她心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疑虑，忍不住比划道： “你和龙鑫很熟吗？” 何正济皱眉，这话从何说起？ 他摇头：“不熟。”想了想，猜到易云嫦应该是误会了他和龙鑫之间的关系，顺口解释了一句：“龙长老对每个人都差不多，不会特别亲昵、也不会特别排斥。他只有对自己的敌人，才会特别心狠手辣。你也看见他是如何……处理欧的。” 何正济隐讳提醒易云嫦：“在回龙谷，龙长老就是天。不要直呼他的名字，叫长老、龙长老。免得他盯上你，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易云嫦静静打量何正济，有点看不懂。 何正济说他和龙鑫不熟？可是她亲眼见过这两个人相处的模式——比“不熟”起码要好几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8章 易云嫦不知该对何正济说些什么。 “龙长老不是好人。” 何正济什么也没说，走了。易云嫦目送他拐弯不见，这才关好门窗坐回床边，望着虢首封继续发呆。 如果虢首封醒来，大约会骂她傻。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龙鑫与何家、何正济的关系匪浅。她劝何正济远离龙鑫，这不是明摆着挑拔离间吗？ 庄周梦蝶，蝶化庄周。一时间，易云嫦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之中。 她隐约记得自己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与性命攸关的大事。 还有什么事，比龙鑫更威胁性命吗？ 易云嫦看着沉睡中的虢首封，心想：我怎么了？现在该怎么办？ 有一个声音从虚空他处飘来，萦绕在耳边：当然是干掉龙鑫。 只要这世界没有了龙鑫，不就一了百了吗？ 凭自己这双手，杀了龙鑫？易云嫦打量自己的小手，这双手连鸡都掐不死，如何杀了龙鑫？ 她再看虢首封的—— 虢首封的手玉骨皮润，修长有节，象上等的工艺品，柔韧中又透出张扬的力感。凭借这样一双手，有什么事做不到呢？易云嫦想像了他伸手掐着龙鑫脖子，把人提起来的画面。 不能再这么依赖他了。易云嫦迅速打消掉心中积聚起来的软弱，一声颓废叹息，拉过虢首封的手，把脸埋在他的掌心里。 “首封你能不能醒来，”这半年来更多的是自己咬紧牙关保持沉默，现在，她喃喃自语：“告诉我，该怎么做？我是不是哪里错了？” 总觉得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虢首封的手掌很大，埋在掌心里在汲取温暖的同时，她也获得了些许安全感。 你放心。易云嫦暂时闭上眼睛，自己也不知情的情况下，灵识象游丝般从额间溢出去。如果用灵眼观察，会发现她的脸压在虢首封的手掌上，中间有许多白色的如同蜘蛛丝一样的细线被挤兑出来。有一些灵丝缠绕在虢首封的手指上，有一些则从指缝里垂落下来，一端没入看不见的水中。 易云嫦在心里默默说：至少我不会任龙鑫对我们为所欲为，绝不！ 她耳边忽然响起滋啦滋啦的电流音。声音里还包裹一个细得几乎被忽略的人声。 “有……” “谁……” 易云嫦猛地抬头，往四周看去：窗户和门都关着，轻风绕着电灯泡绕了个圈。 屋里安静到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一个是她，一个则是虢首封。 刚刚是什么声音？ 易云嫦等了片刻，逐渐松懈，又把脸重新埋入虢首封掌心——滋啦滋啦！ 再抬头。声音又没了。 再低头——滋啦滋啦——把脸贴近虢首封，准确的说，是贴近虢首封五指微拢的手时，就能听见电流声。如果远离，房间里就只剩下两种不同频率的呼吸声。 易云嫦又惊又喜：“首封？”她果断把整张脸埋进他半蜷的手掌里。“是你吗？” 当然没有人回答。但是虢首封原本虚虚扣在脸部边沿的五指，忽然用力压了下脸。易云嫦端详虢首封以及他摆在身旁微微曲拢的手。错觉？ 什么诡异的电流，人语，都不及虢首封的手指动静大。 “首封，你在吗？” “是不是你？”这句话刚问出来，易云嫦心中忽然又生出一个诡异的念头：别是广覆在作妖？ 她心中一阵恐慌。 “虢首封，醒来！”说完自己也愣了——这不是唤醒者的祭语吗？为什么她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她想到了小时候经常玩的游戏，和朋友间彼此的耳语。长大之后，不，是失去声音之后，她就再也没说过这种话了。 在灵界，唤醒者的祭语在孩子之中是一句玩笑话；但是在成年人之间却是一种禁忌。大人们会下意识地回避这句祭语。现在，她却根本没有过脑，就说出来了？ 灵感奔腾的易云嫦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仔细观察沉睡中的虢首封，但求他眉毛挑一下？喉结滚一下？手指曲一下……哪怕只有脚趾头隔着一床薄毯动动也好哇？！ 然而易云嫦失望了。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多少次失望了。失望累加在一起，足够让她麻木了。 虢首封一如既往地阖着眼睛，鼻息均匀。她轻轻一拨，他右手就滑落下来，垂在床沿。 易云嫦湿着眼眶露出个笑容，不死心地又凑到他耳边轻轻叫唤：“醒来，虢首封。” 如果，如果有如果，该有多好。 她会滞留在这种地方，最早的起因不就是因为联合部队突然找上门吗？因为古潜一口咬定的醒族、唤醒者，如果她真的是一个唤醒者，为什么她现在就不能唤醒虢首封呢？她明明感应到两个人之间那么紧密的联系，那种到死也不想放开他手的联系，明明唤醒的祭语本能地冲破思维封锁，能达到脱口而出的地步，为什么她却不能唤醒虢首封？ 哪里出了错？ “你为什么不醒来？”易云嫦把脸贴在虢首封的手指尖尖上磨蹭，但是再也没听见滋啦滋啦的电流声，以及断断续续的人语。 易云嫦沮丧至极，心想如果虢首封醒着的话，就一定能分析个条条道道出来。不象她，一筹莫展。明明知道有地方不对劲，可就是看不穿、戳不破。混沌的形势简直令人绝望。 有个人影倒映在窗户上晃来晃去。 易云嫦轻手轻脚走过去，唰的一下拉开窗帘。 何月玲没料到易云嫦的举动，一下愣在窗外。她们隔窗相望。屋里屋外的空气凝固得象冰封。 易云嫦打开窗户，比划：“有事吗？” 何月玲视线乱瞟，时不时地越过易云嫦，瞟到虢首封身上。 易云嫦沉着脸：“别打他主意，”不料何月玲比她还要激动，立刻跳起来嚷嚷：“别打他主意的人是你！” 易云嫦气乐了：“他是我先生。”所以你一个不知从哪里横插进来，连三都不配冠名的家伙，到底是从哪里捡来的勇气，敢冲到正宫娘娘面前来挑衅？ 何月玲盯着她，脸上露出一个显得得意又猥琐的笑容来。她攀在窗沿上，靠易云嫦靠得极近，用几乎是耳语的声音说道：“你先生？” “不，很快就不是了。” 易云嫦面无表情地与何月玲四目相对。 哦，对了。她想，何月玲提醒了她很多事情。比如龙鑫，比如珊婶，比如那个一年之约…… 如果何月玲稍稍懂一点点察颜观色，就会看出易云嫦现在有些不对劲。 不，不是一些，而是很不对劲。 她眼睛黑咕隆咚的，不象以往那样湿漉漉的，象浅浅又反射着鳞光的一汪清泉，更象是一潭深沉的黑水。如果何家见过清醒的虢首封，见过虢首封睁开的双眼，就会知道，这一刻，易云嫦的眼神与虢首封的十分相似。 他们的眼神都在说—— 有些人就爱上赶着作死。 不如成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9章 “你在干什么，何月玲？”何正济和闽清荷同时出现在院门口。何正济不耐烦地朝门外偏偏头：“该走了，一起去锄草。” 闽清荷连连朝何月玲招手，一边小心打量易云嫦阴暗的脸色。 “走啦，月玲。不然你阿爸会骂人。” 何月玲怒气冲冲地走了。和弟弟擦肩而过时她一脚踹，正踢中何正济的腿胫骨。声音大得，易云嫦都听得清清楚楚。 闽清荷扶着何正济一迭声地问：“没事？” 何正济表情木木的。他朝易云嫦望过来，扬声说：“我们都去锄草了，晚边才回。你们好好休息，没人会来打扰。”这几句话说得像接头暗号似的。易云嫦点头，示意懂了。 三个人这才姗姗离去。 易云嫦心口卟嗵卟嗵地跳。她刚想有所动作，就见何正雄踢踢踏踏地走出来。 她：“……” 何正雄扶着后颈，半边脸上全是睡出来的褶子印。他忽然抬头正怼上易云嫦。 如果易云嫦脸上写着“心”、“虚”，那何正雄脸上必然是“鬼”、“胎”。两人都错开眼，然后同时在心里冒出一个大大的“嗯？”又把视线调回来，狐疑地打量对方。这一场无声的较量里，就看谁先揣清对方肚子里的小九九。 何正雄先败下阵，一边比划一边发声问：“你在干嘛？” 易云嫦：“透气。” “哦。” “你又干嘛？”如果易云嫦没有看错，他走的这个方向正是往自己这间屋而来。 何正雄眼珠子贼精贼精地一骨碌，比划说：“到处走走。” “今天不下地？” “叫闺女和小杂碎过去了。”何正雄伸手盖掉一个呵欠，转身往回走。他含糊不清地咕哝：“昨晚没睡好，今天补个觉。你们也好好休息。” 一个、两个，都叫他们好好休息。可是易云嫦根本不想好好休息。她目送何正雄隐身不见，心知后者必然躲在哪个旮旯里偷窥这边，于是装模作样地放下窗帘，也闪身躲在门后偷望。 院子里静悄悄。 终于，易云嫦听见何正雄走回内室的声音，接着是关门，悉悉索索上床……她一一对上号，等着何正雄打呼。当然不可能听清。她再等了半个小时，确定一切都安静了，这才急急转回到虢首封身旁。 “虢首封？”易云嫦轻轻抚了抚他的脸，其实也没有指望他会突然睁开眼睛。她把虢首封扶起来，一边用荒腔走板的声调轻声说话。 “首封，这儿不安全。我带你离开这。” 虢首封轻微地蹙眉。 “首封？” 易云嫦心脏狂跳，这是半个月以来她第一次亲眼见证虢首封对外界有所反应。所以，他和广覆那场持久战，已经快赢……了……吗……？虢首封闭着眼睛，眉头又缓缓摊平。易云嫦错愕，渐渐觉得他根本没有蹙过眉。刚刚那一瞬，不过是错觉罢了。 还是说，他不赞成？ 易云嫦脑子里一团浆糊。有个念头非常执拗地占据她所有心神——逃走！ 如果这是幻境，逃走只是徒劳之举。 可是，她为什么会觉得这儿是幻境呢？易云嫦甩了甩头，心道：这儿应该是平行世界才对。 平行世界对灵界而言毫无神秘度可言，时空裂缝的存在就是勾联另一个同时间线的维度空间的证据。她努力想破头，试着象虢首封那样理智分析。但没有用。 易云嫦把虢首封背到背上。虢首封坚硬的下巴抵在她肩头，只要微微偏头，就可以近距离看清他根根分明的长翘黑羽睫毛，还有紧紧蹙起的眉头。易云嫦顿了顿，轻问：“首封，你要醒了吗？” 眉头又渐渐松开。 易云嫦刚刚飞跃起来的心也跟着跌回谷底。 她把虢首封庞大的身体往上颠了颠，让他靠得更牢实一点，不过虢首封腿长，脚背还是拖在地上。 管不了那么多了。易云嫦咬牙。这段时间她跟着珊婶、闽清荷和何正济做过很多家事农活，锻炼得力气比过往大了许多。光这一点，就让她怀疑所处的地方是幻境的事实。 虢首封身高腿长，她把他背背上也不象早先那么举步维艰。拉开房门的时候，她象给自己鼓气似的嘀咕：“反正我不会再把你留在这儿了。” 虢首封三度蹙眉。 “想到何月玲盯着你看的眼神，我就……”她自己都没发现一股子陈年醋酸味铺天盖地地涌了出来。她耳尖发红，腮帮子气鼓鼓。“我宁愿露宿野外，宁愿敲碎行尸的脑袋，也绝不把你留在她眼皮子底下，更不要让她碰你一根汗毛！” 易云嫦偏头打量虢首封，虢首封的睡颜沉静安宁，完美无瑕。他们两个人近距离交换鼻息，气息完美融合在一起。纵然是她背着他，她却有一种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 易云嫦顺利走出院子，有些茫然地回顾。 这就出来了？没有一点周折？何正雄还在屋里呼呼大睡呢，没有遇上一点阻拦？这叫什么？运气？ 如果这时候她稍微带上一点脑子，也许能嗅到丝丝阴谋的气氛。可是她只是把虢首封微微下滑的身体再往上一颠，便背着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山林。 穿过后院的小树林，贴面就是一片陡峭的悬崖峭壁。一条蜿蜒的山脊棱小路如蚯蚓般扭扭曲曲向下。运气好，顺着这条路能直接走到回龙谷的山谷出入口。 回龙谷四面环山，西山北山的外侧便是一望无际的不归森林；南山最险，聚集的毒虫最多，哪怕是本地人也不愿涉足；东山从中劈，一线天似的大豁口便是对外唯一的出路。几十年前修的水泥路现在坑坑洼洼，比泥泞路还不如。山谷里的居民常常赶着牛车和驴车出入，偶尔公家派人过来，一辆吉野车能颠得人质疑人生。 易云嫦摸索着方向往东下行。珊婶曾带她走到这儿的半山腰，并将下面的路遥遥指给她看：再下去不远，会有一座跨越深山老涧的吊桥，过桥后再下行，便可以挨到回龙谷的出谷口。现在想想，当时珊婶的表情意味深长。是因为她早已预料到易云嫦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易云嫦终于看见了老吊桥。可是—— 那座老吊桥散了架，一半挂在这边悬崖上，另一边散在那边的峭壁上。 此路不通。 易云嫦僵在原地。 山顶上一声绵长不绝、低沉嗡鸣的牛角号声惊起满山的飞鸟。 回龙村发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0章 山顶上的牛角号长鸣不断。 回龙谷的山林里不时有惊鸟起飞。 易云嫦背着虢首封在半山腰乱跑。因此而惊飞的鸟群，一点也不比头顶上被牛角号音波扫出来的数量少。枝条一次又一次打在她的脸上，她无瑕顾及，还连累了虢首封也跟着挨打。 易云嫦悔不当初。 当初是什么原因非要选择逃走来着？ 冲动是魔鬼！ 号角声长鸣。摆在易云嫦面前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此路不通。 终于她停下脚步。十步开外，何正济横锄而立，正在等她。 易云嫦抿紧嘴。 盘旋在山林上空的牛角号声震得周边林木簌簌发抖。 何正济一看见她，大步赶过来。易云嫦下意识地往后退。两个人的迈步频率和大小都不在一个档次上。何正济也许根本没意识到她在倒退，三下五除二地站到她面前，一把将手里锄头塞到她手里，一边把虢首封从她背上剥下来。 ;跟我走，快。我带你们下山。何正济把虢首封扛到背上，选择了另一个方向。 易云嫦懵头懵脑地跟在他后面。 何正济说：;山顶上的人可以从林里飞鸟的情况，来判断你的逃跑路线。现在全村搜捕，分了好几个纵队听牛角号指挥。寻常的小路不能走了，我们得找些平常没人经过的地段。除了正常的村民，还要小心精神病。上次的爆发最严重，有很多人受不住打击，都变成了精神病。虽然大多数精神病被抓进了禁区，但还是有几个在外面游荡。 ;本地人对精神病有防范，根本不会受伤。但外地人就不一样了。尤其是那些自称驴友穷玩旅游的，他们的目标就是翻山越岭进入不归之森。会不会撞上防御网不说，遇上一两个精神病，都跟傻子似的任其宰割。最后演变成了要疯一起疯，精神病增多的情况。 他们没走多远，就真的撞了一个呻吟的行尸。隔着几米的距离，何正济停下来，示意易云嫦把锄头递给他。 等行尸好不容易从树缝间挤过来，他一锄毙命，给行尸留了一个破脑全尸。 ;拿着，当拐杖用。接下来的路就更不好走了。何正济拨开了矮木丛，丛后面是半壁斜坡。陡得很。他迟疑地转头看看易云嫦，问：;要不，我们还是换个路吧？ 路？这是路？ 还换个路？ 应该说换个方向吧？ 易云嫦十分无语地看着他，刚想比划说;不用，就见何正济放下手，把背上的虢首封抬了抬，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过去。;还是换个路。这坡斜得我没法……背着他走。 易云嫦刚刚比划了个开头：;……只得放弃，认命地跟在他身后。 他们往西北方向迤逦而行。 ;龙长老刚把剩下的四个鉴定者送出村。没过多久，公家就会派人来调查欧菲的下落，现在村里最紧急的事情就是把有关欧菲的痕迹清理掉。 关键是那批禁区里的行尸。 何正济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累得满头大汗的姑娘。;你现在突然奔走，龙长老一定很生气。他把那句;要不我们回去吧咽回肚子里。 太迟了！他清楚知道从离开何家起，事情就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再也掩饰不住的风浪随时能把他们扑杀得干干净净。唯一的办法就是送他们出去。或者是，把她安全地送出去。最后一个办法更保险。 易云嫦看过何正济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是想劝她放下虢首封，独自逃生。横竖虢首封从未清醒过。又有何月玲紧紧盯着虢首封这块大肥肉，龙鑫就算再怎么恼怒，最多也就是把象块鱼饵似的虢首封赏给何月玲。 可是她之所以奔逃，就是为了不让虢首封落在何月玲手里。 何月玲没有糟蹋虢首封的资格。 易云嫦对何正济欲言又止的表情视若无睹。她比划：;我们去哪？ 何正济吞了吞口水，说：;去断龙崖。他带头开始爬坡。 断龙崖在西北角的山顶上。 易云嫦原本有些混沌的意识忽然清醒了不少。;断龙崖三个字象盆泼头冷水般让她清醒了过来。她忽地站住。 何正济走了几步，没听见跟上来的脚步声，不由回头。 何正济：;？ 易云嫦迷茫地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锄头，最后回头。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我怎么在这？ 天色渐渐黯了下来，四周视野变得模糊不清。 圆月悄悄跃起，贝母彩云尾随其后。 易云嫦记忆中的断龙崖是一个天堑险境。她曾经被虢首封带着飞起来，在高空俯瞰古希道一行人匆匆赶过去。虢首封负责断后，时不时要从天上飞下来，把追赶古希道队伍的回龙教教徒打趴。然而最后才发现，回龙教的教徒百川入海似从四面八方涌来，好像断定了古希道等人一定会上断龙崖。 易云嫦至今记得虢首封的嘀咕声：;太奇怪了。 按照贞姑的说法，断龙崖上的小道是一条不经人知的秘密小路。没有几个人知道断龙崖上还藏着一条逃生小径。而回龙谷四面环山，纵然被人锁定了前一个藏身之所——回龙村，为什么几百号回龙教的教徒笃定了人会往断龙崖上逃窜，哪儿都不搜，就跟着后面往断龙崖上赶呢？ 易云嫦猛地一个激灵。 何正济说：;下山出谷的路只有那么几条，而且条条道路最后都衔接着同一个出口。只要把出谷口堵死了，你们走哪条路都是白费功夫。但断龙崖上的路就不同了，直接翻山过去，抵达隔山的小镇。……翻山是有难度，但翻过去，就不需要经过重兵把守的出谷口。 ;不！易云嫦脱口而出，;我们不去！ 何正济一惊：;你不是哑巴？！随即他皱眉，问：;为什么不去？ 这还用问吗？即使没有人知道那条小路的入口在哪，但不妨碍别人锁定断龙崖这么庞大又醒目的路标啊。人人向往的;隐蔽逃生之路，恰巧就是最大的骗局。只要把断龙崖包上一圈，断龙崖就是一个最大的捕获陷阱。 难怪现实中他们会在断龙崖上遭遇回龙教的醒族。 回龙教故意打开那个缺口，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易云嫦脑子里嗡嗡炸响，她勉强憋出两个字：;回去！ 前面的灌木丛里悉索作响，随即从里面钻出一堆人。龙鑫是最后一个出现在眼前的人。他低着头从灌木丛里钻出来，先看了看易云嫦，然后转向何正济。龙鑫叹了口气。 又出现了，那种诡异的亲昵气氛。 ;这是何苦？他先问，然后斥责被十几个回龙教教徒压制住的何正济：;我就知道你这孩子，一旦搅合到这女人的问题里，就尽做一些不过脑子的蠢事！ 易云嫦又一次栽在断龙崖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1章 也许再过两三年，回龙村就会出现专门用来囚人的牢狱。 易云嫦记得，是一个象废弃矿坑似的存在。通道蜒蜒如蛇腹，每隔十米有一把沾油松木熊熊燃烧的火把，火光只能照亮自己身边的寸许之地。隧道顶上结露，水珠不断滴落，时不时正中火心，激起一串噼噼啪啪的火舌摇舞。到处都是群魔乱舞似的影子，视线会困顿地施展不开。 然而最让人感觉窒息和压抑的，是牢门合拢前，那一室反射着火光，晶亮而沉默的眼睛。 ——救救我们！ 易云嫦和虢首封被关押在一间颇具地牢雏形的屋子里。四面高墙，在靠近天花板的地方开了一个小小的长方形通风口。月光从通风口散洒进来，在身旁形成一滩模模糊糊的方条光框。 易云嫦把虢首封护在身后，不让任何人靠近。何正济的锄头被她抡成圆月弯刀，逼退一波又一波企图上来抢人或是抢锄头的回龙教教徒。 龙鑫从小门里钻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他认出易云嫦手里的锄头，眼皮微跳。 ;去，他指挥牢里几个教徒说，;给我弄把椅子进来，再给小哑巴弄个可以写写画画的东西，我要和她聊聊。 很快，龙鑫要的东西送了过来。 一块大尺寸的平板——回龙村这个穷得鸟不拉屎、乌龟不下蛋、晚上不用电、用水靠打井下河的地方，竟然也能找出这么高科技的产品，并且还是丢给一个在押囚犯使用，可见他们并不是真穷，而是装穷。目的是为了蒙混公家的眼线。 历史上有很多类似的案例——先聚众，然后揭竿、角逐、分利、更新罔替……凡人用冷兵器书写的血腥历史，在灵界这样异能神通横行的地方照样不会免俗，甚至会显得更夸张、更血腥。 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欲望的影子。 无论初始多么正气，一旦沾了欲望的气息，就会变成腐朽发臭的贪婪味。 并且自己一人获得满足还不够，还想要把这份满足感长长久久地传承下去给子孙后代。于是香火承继的问题，远远高过了其他的事情。 龙鑫虽然是醒族，对利益的贪欲、对筹谋天下大利的决心都远胜其他凡人或是异能人，但在后嗣继承人的问题上，他也不比凡夫俗子超然。最起码，他在珊婶身上就明显表现出了爱屋及乌的态度。 教徒们不但张罗来一把舒适度极高的罗汉椅，还给龙鑫布置了一张小杌子。杌子上摆了一套小茶炉，和一柄长杠的旱烟枪。 人人都梦想成为人上人的原因，是因为总有那么几个谄媚的下位者擅长揣摩心意，把地位高于自己的人捧得象神似的，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其提供衬心衬意的舒适生活。于是上位者就象米蠹般活得脑满肥肠。 教徒们鱼贯而出，把密谈的空产是留给了龙鑫和易云嫦。 龙鑫抱着双臂，大刀阔斧地坐在罗汉椅上。 小茶壶在酒精炉上嘟噜嘟噜地吐水泡。 易云嫦坐在地上，锄头横摆膝头。她尽可能把背挺直，身后是横卧在地的虢首封。 地牢里每面墙上都安插了一根烧得正旺的火把。这些火把起到的作用不大，既不照明也不驱寒，还把偌大的一个密室烘出了十大阎罗殿的效果。 龙鑫盯着易云嫦说：;你违规了。 违规？易云嫦觉得很好笑。 ;我给你一年的时间不是让你温暖你身后那个昏迷不醒的活死人，和他共同创造美好温馨的回忆。我是让你认清现实，做好心理建设。准备好之后和他一拍两散，安安心心在这里落地扎根，别再想着以前的日子。知道吗？我是叫你和过去说再见！龙鑫揉了揉眉心，视线落在了易云嫦身后。 龙鑫目光讥诮。 ;他长得可真俊俏。 难怪何月玲那个蠢丫头疯魔了似的，非要抓着一个活死人不放手，连自己的亲娘都恶狠狠地算计了一把。 白白让他捡了一个大便宜。龙鑫微笑。 易云嫦从刚才的泥木雕塑状态里回过神，她动了动，挡下龙鑫打量虢首封的视线。 龙鑫的视线转移到被她单手压在膝上的铁锄头上，目光瞬间暗沉。他说：;我给你一年的缓冲期，让你调整自己的心态。结果呢？你看你是如何回报我给你的善意？ 易云嫦差点就被他厚颜无耻的程度给气乐了。 龙鑫情不自禁地咕哝了一声：;一个、两个，都浪费了我一番好意。 难道以前还有人拒绝了他的提议吗？ 易云嫦猛地想起在小树林里偷听到的谈话。她想起珊婶执意要做何家妇的原因。她抛开杂念，在平板上写下：;我从未想过要和首封分开。一副谁劝都不听的架势。 ;也从未想过要选择别人。 ;你的那一番好意还是留给你自己吧。我无福消受。要么，你去劝劝何月玲如何？不要老是把目光粘在有妇之夫的身上，自己认认真真去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好对象如何？ ;……首先，是认清自己是谁。 龙鑫呵呵发笑。他倾身向前，仔细盯着易云嫦的平板。易云嫦写完一句，展示一句，他就慢吞吞地跟着念出来一句。念完之后，他心血来潮还会作些点评。要么是点头，要么是呵呵。 最后他换了一个坐姿，神态懒散地靠坐在椅背上。 龙鑫拿起旁边早已备好的长杠烟枪，美滋滋地抽了两口，表情惬意地吐出两口烟雾。一张布满菊纹的老脸在白而泛蓝的烟雾里半隐半现。 ;你说得不错，蠢丫头何月玲确实不够认识自己。 ;可是你呢？龙鑫还是拿着;一年这个期限来说事。;你有什么资格来和我讨价还价？你说何月玲不够清楚地认识自己，难道你就认得清自己吗？听好了—— ;从你进了这个村，落在我手里的那一刻开始，你和他，龙鑫指了指她身后的虢首封，;就已经不是自由人了。你们是鱼肉，我是刀爼。我要你们分开，你们就必得分开。我要把他塞给谁，他就必须在谁手里。如果何月玲今天反悔了，不要他了，你以为他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不，不可能的。 龙鑫目含同情：;他更大的可能是被我们丢进万尸坑。因为回龙村不需要一个没有劳动力的男人……龙鑫振振有辞地说到最后，来不及收尾，便愣住了。 易云嫦看着他，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不是绝望、悲伤、愤怒，而是意义十分明确的嘲笑。 龙鑫皱眉，心头浮起怪异的感觉。 在这种时间、这种地点，在小白兔似的女孩子脸上出现一个讥笑的表情，怎么看都怎么怪异。 龙鑫放下烟枪，沉声问：;你不怕？谁给她的勇气让她无所畏惧？ 易云嫦默默地举起平板。 龙鑫倾身，眯起眼睛一字一顿读出来： ;谁敢碰他，我就杀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2章 龙鑫掀了掀眼皮，重新靠回椅背。 ;就凭你？他随后笑出声，一边笑一边鼓掌说：;杀，让你杀。 易云嫦安安静静地坐在脏污的地上，完全没有受到龙鑫戾气的影响。 龙鑫突然起身朝她——不，朝虢首封走过去。就在他弯腰，准备把虢首封拎起来的时候，一柄锄头抵在他下巴下。还差几公分就触到他的皮肉了。锄头上长年浸润的血气带着刺鼻的味道冲入龙鑫鼻腔。想到这柄锄头曾经的用途，龙鑫就有些不自在了。他直起腰。 易云嫦也把锄头收回去。 近距离里，少女身上飘散出清淡的香气，象驱散一切邪气的屏障般挡在龙鑫面前。然而锄头上的血气又掺合其中，使圣洁的气味逐渐变质。 易云嫦在平板上写：;怎么？怕了？ ;怕？！龙鑫觉得她是说笑。他慢慢踱回去，坐回椅子，目光一直在她的脸上和锄头上徘徊。 片刻后，龙鑫说：;我把正济关在隔壁了，你想见见他吗？ 易云嫦摇遥头。 ;呵。他全心全意助你出逃，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心意？龙鑫觉得特别好笑。他想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于是感觉更好笑。;我希望能把他留在这儿生活一辈子。你是我留下他的筹码——如果你有这个自觉就好了。 易云嫦在平板上写：;不，我没有。没有这种自觉，你也别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 龙鑫视若无睹。;你在他家住过一段时间，应该知道他家的情况。比如他大伯，早年因为家庭不和而出走，至今没有回过回龙村。我看他也有离家的迹象，只是时候还没到，暂时没有脱离。 易云嫦感觉怪怪的。一方面是因为龙鑫对何正济的关注度明显高于其他人；另一方面，则是他竭力将何正济捆绑在自己身边的架势。不提何正济对龙鑫的态度，至少龙鑫这边对待何正济的态度已经完全超越了一个正常长辈对别人家晚辈的关注度。 龙鑫阴沉地盯着易云嫦，再一次确认：;你是把他留在回龙村的楔子。 易云嫦摇摇头，在平板上写：;我不是他留下来的关键。我会劝他离开的。 龙鑫失笑：;你不过是仗着我现在没动你，而大放厥词罢了。要动她的办法有千千万万。龙鑫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只是不想激怒何正济罢了。 可即使龙鑫不想动她，她自己也自陷泥沼而无法脱身。龙鑫想到此，心中有一半是脱离掌控的躁郁愤怒，另有一半是事情得以推进的松脱感。他心情复杂地说：;虽然你的逃走给正济带来了麻烦，却让蠢丫头何月玲高兴起来了。 易云嫦不解地望着他。 龙鑫心想：也给了我一个借坡下驴的台阶，可真得谢谢你们哟。 ;稍后，我将重新公布决定——从今天晚上开始，他，龙鑫朝虢首封点点下巴，;将归属给何月玲。而你—— ;将被人高聘竞价，价高者得。 易云嫦蓦的眯起眼睛，在平板上飞快地写上：;人口买卖？ 总算看见小兔子花容变色的一幕了。龙鑫微微一笑。;买卖？不，这是惩罚。你们私自逃走的惩罚。 ;那我们还是会继续逃走！ ;小姑娘。龙鑫把烟枪里的烟灰磕出来，重新塞进去一把烟草。他慢条斯理地问：;你忘了我是谁吗？ 不就是龙鑫吗？ ;我是醒族，小姑娘。 易云嫦沉脸。;所以你要用献祭来对付我？ 龙鑫没有吭声。半晌，他才抬起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易云嫦。;献祭浪费魂力。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明理一些，别搞出这么多幺蛾子。起码有一点，你无法否认，你后面的这人是个拖累。 ;今天如果你是自己逃走，说不定还真能让你逃脱。可你要带着他一起走，那就不可能。 她逃走，本就是为了虢首封！易云嫦闭了闭眼。她眼前有一片潋滟水光，那是她的识海。 识海上波光粼粼，从高处俯瞰可以一望见底。无论有多深，多么壮阔，她的识海始终清澈得如捧手掬来的一汪清泉。至清至澄，却没有生机。易云嫦的识海代表了她的潜能——很深，很纯粹，但是有欠缺。这种欠缺主要体现在她的阅历上、心性上。 ;没有人能翻得出我的五指山，小兔子。龙鑫说。;你逃不掉，他也逃不掉。今天就是你们关系终结的日子。我劝你最好听话，别逼我浪费魂力去献祭。 易云嫦扣着平板的手，手指关节泛出了白色。 一场无声的机锋对峙中，龙鑫隐隐占到了先机。 ;再过几天，公家会派人过来寻找欧菲并调查他的死因。你是最后目击到欧菲的证人，公家必然会找你问话。龙鑫把自己和何正济都隐去了。从他淡淡的语气也能听出来，树林禁区那一幕是不存在的。在欧菲离开何家之后，为什么会走到禁区里，掉进万尸坑，那都将成为一个谜。 易云嫦平静地举起了平板：;你不怕我实话实说？ ;我更怕你跑到死无对证的程度，那么公家能获得更多真实的情报。况且有他在，你能乱说？龙鑫露出了一个狮子魇足式的微笑。 易云嫦再次举起平板。这一次，龙鑫连看都懒得看。他微笑说：;拜托你做个好证人。这就是强买强卖了。 易云嫦想了想，消去平板上前面那句话，写道：;听过中行说吗？ 龙鑫：;？ ;中行说是个人名。有关他的故事非常古老。 ;你想和我说故事？龙鑫反问她。 易云嫦慢慢地在平板上写划：;这故事来自人界。 ;人界已经消失很久了。这儿是灵界。 ;两个敌对之国借联姻缓解关系，陪嫁的队伍里有一个被强行塞过去的人，叫中行说。 龙鑫呷了一口茶，问：;那又如何？ ;中行说不想做陪嫁，却被强行送去异国他乡的时候，他说‘若要我去，我必与你们为敌’。他说到做到。 （原话：;必我也，为汉患者。——《史记卷百一十匈奴列传第五十》） 说到做到？龙鑫笑：;所以呢？你要与我们为敌？你想对公家说实话？别忘了。既然敢把你推到公家面前，我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让你出尔反尔。他再次指向虢首封，;毕竟他在我们手里。 ;你要把他交给何月玲。 ;对。那本就是你们的结局之一。 ;今晚？ 龙鑫凝视她：;这就是你的罪过了。原本一年的缓冲期，被你这么一逃全都浪费了。没错，就在今晚。他是何月玲的人了，而你？看谁愿意把你聘回家去吧。 易云嫦低头。 龙鑫以为她服软了，十分志得意满地微笑。 平板上写着：;日久见人心。 看见;人心两个字，龙鑫忽然眉心一跳。;什么意思？ 易云嫦一次一次地举牌—— ;你已经能在这儿只手遮天了吗？ ;你已经是民心所向了吗？ ;你已经成了无冕之王？受所有人拥戴？ ;水可载舟，也可覆舟。你现在被人载着，就没想过被覆水的可能吗？ ;你就这么放心把我丢进一群人中间？你就不担心有一天，你还来不及处理他的时候他忽然睁开了眼睛？即使我手无寸铁，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这里，易云嫦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再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龙鑫脑海里莫名跳出;中行说三个字。 ——我必与你们为敌。 他脸上笑意渐渐消失。 易云嫦举起了平板，上面写着：;不要逃。 ;你，何月玲，每个伤害我与他、侮辱我与他的人， ;都不要逃。 日久见人心。该来的总归要来。所以，别逃。 龙鑫眼皮直跳，自认这种乳臭未干的威胁根本不算威胁，但当他撞见对面古井无波的黑瞳时，莫名感到一股寒气直顶头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3章 男女老少齐集小广场。 回龙村象个占据半面山壁的蚁巢，在葱葱郁郁的山林掩盖下，露出零星山石的灰白色，蔚为壮观。 小广场建在半山腰。这里有个天然的平台，呈椭圆状，铺满石砖日常就是一个晒谷场。有集会的时候人们也常常选择在这里集合。这一层周边的房屋建得更密集。此时，人头不但铺满了整个广场，还象溢出来的水顺着砖墙的缝隙上涌下流。手里的火把照亮人的眼睛，每一双都是夜里光芒幽幽的狼眼。 龙鑫悄然站上广场中央的高台，和他一起并站在身后的，还有神色颓废的何正济。 人们的议论声悄悄压下去，寂静象蠕虫一样在人群里蠕动。 站位比较远的人还在交谈，没有注意到高台这边的动静。 龙鑫找到了何正雄、何月玲两父女。 何正雄正和周围的人吹嘘：;……那本来都是我们家的！谁想那娘们说跑就跑，真是蠢，白白消费了一年缓冲期。 何月玲发出鹅叫似的笑声。 何正雄笑自家的蠢丫头：;看看，她都迫不及待啦。 众人艳羡。 这些年，回龙村已驾轻就熟——多少懵懵懂懂的外地人被他们唆使假冒迷途者，说好只是帮忙坑一把公家补贴，到头来却把自己坑进了深坑。把自己卖了还要给人数钱，宁死不屈的人已经死在万尸坑里，为苟命而弯腰的则成了狼狈为奸里的狈类。 有人低声问：;男的继续留你家，那女的呢？ 何正雄一眼斜睨，满脸都是;老规矩，你这是明知故问的表情。 女的扒光衣服丢到人前，价高者得。 何正雄有些气闷：本来说好两个都留在他家，结果女的把自己作没了。 围绕何氏父女的村民们开始亢奋起来，他们彼此打量，都知道彼此是自己的竞价者。很快，这一窝精神亢奋的人察觉四周不太对劲——安静得有些过份了。他们这才抬起头，吓了一跳。只见人人都仰望高台，望着台上渊嵉岳峙的老者。 何月玲眼睛微眯。她看见拖自家后腿的小杂碎竟然和龙长老一起，都站在高台之上。父女俩对望一眼，目光里闪烁着猜忌和惊疑。 何正济帮助外来者逃离回龙村是不争的事实。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原本分配给他的那份;口粮注定要被剥夺，然后丢给高价者享用。他现在应该被关在地牢里奋力抠壁砸门，大声哀求龙长老放过他的心上人才对。他怎么会和龙长老一起站在高台上？ 何氏父女眼力不怎么样，看不清高台上半隐于夜色里何正济的表情。但他们有野兽一样的直觉，现在心中隐隐泛起不安的涟漪。 附近有人高声喊：;龙长老，那女的呢？你怎么把叛徒给放出来啦？这一声呼喊象开闸泄洪，很快被更多的喧哗所淹没。有大声调笑的，有无实际意义唆使的，有叫嚣何正济滚下去的，也有叫着;快把女人提出来的。 一窝蛇鼠。 龙鑫面沉如水，站在高台上俯瞰众生。 这些年他对回龙村的掌控力度越来越大，但正如易云嫦所预料的，距离只手遮手还欠缺了火候。回龙教的大权刚刚收回来，到处都是人心浮动的迹象。另有一半村民游离在外，只能笼络不能威逼。一不小心，他就会重蹈对手覆辙，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没想到易云嫦那种小白兔一样的弱女子，竟然一眼就看穿了村中态势。 小兔子比他想像中的要聪明。如果可以，他只想毁灭她。但是外忧内患的情况下，容不得他这个时候对易云嫦动手。 为什么小白兔就不能象阿珊一样温驯乖巧？想到阿珊，龙鑫蓦地抬头，朝一个照不见光的死角望去。他一眼就看穿缩在墙角里的身影。 龙鑫眯了眯眼，认出了躲在暗处的珊婶。 见龙鑫望向这边，黑暗中的珊婶轻轻抬手，把手压在自己的肚子上。 什么意思？龙鑫不作声，只见珊婶又抬手轻拍肚皮。 他愕然瞪大眼：难道是他想像的那般？ 这时，珊婶又做了一个更厉害的动作。她撤回扶墙的手，往自己脖子上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龙鑫哑然，随即爆笑。 天哪，阿珊！ 台下一阵死寂。 龙鑫大笑一阵，再往角落里看过去，发现珊婶已经走了。 对，这就没错了。阿珊向来不喜欢参与这种集会。这种集会会让她回想起当年自己落魄至极的境地。她会感到不舒服。往年召开集会的时候，她和小部份女人一样，将自己牢牢锁在房里，闭目塞听，好像这样就能回避一切灾厄一切不痛快。 没想到今天她会为了两个陌生人走出囚禁自己的牢笼。 那两个假迷途者有何德何能，不但让她走出自己的庇护所，还敢于直视他，并且自己的肚子来威胁他？ ——你若不照约定的行事，我就杀了你埋在我肚子里的种子！ 没想到阿珊也有威胁自己的一天。 龙鑫感到有趣极了。他摇摇头，回身看了看颜色灰败的何正济，低声说：;正济，你有一个好母亲哪。 何正济不解地抬起头。 龙鑫随即转身，面对台下一片闪烁跳腾的火光，朗声宣布：;今晚没有女人。维持原判不变以。缓冲一年，然后归入何氏。 嗡嗡声蓦然一静，随即哗然。 龙鑫最先注意到何正雄的表情，后者先是一愣，随即欣喜若狂。而何正雄身旁的蠢丫头何月玲则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她那破锣似的大嗓门压过了所有的喧哗声：;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何月玲狂呼三声不公。 龙鑫视线锁定她，问：;再说一遍？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动用了小小的异能，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聚集在广场上的人心肝纷纷一颤，刚刚掀起来的声浪瞬间没了。而何氏父女身边的人纷纷退开一步，让出一环真空无人圈。 ;何月玲，你站过来，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龙鑫低笑，笑声里杀气腾腾。 整个广场上噤若寒蝉，只有火把上的火焰还在吐舌噼啪。 何月玲还真的往前走了两步，大声质问龙鑫：;你破坏了规矩！ ;那两个假迷途者逃亡，按理就该接受惩罚。男的昏迷不醒，可以罚得轻些。今晚移交给我就行了。女的就不同了。女的是主谋，应该重罚！就应该扒光她的衣服丢在这里丢人现眼，然后看谁要她，就把她捡回去！ 有人在暗中悄悄附合点头。 龙鑫眼尖，看见了。他憋着一口气，暂时不发难。 何月玲用指尖戳着地面，大叫：;他们逃跑，劳累的不是我们吗？今天下午全村出动，把周围的山都翻遍了才把人抓回来。难道就这样算了？我们的劳累就不叫劳累吗？龙长老你当我们是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村民们齐齐把视线转向龙鑫。 龙鑫额际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他一边盯死何月玲，一边沉声说：;如果放纵这两个人逃走，到头来连累的不是整个回龙村？别忘了，今天上午发生了什么？我们后面还有一场硬仗需要扛。这两个人…… ;今天上午的事，也是那个小杂碎惹出来的！何月玲胆子大得出奇，竟然越过龙鑫，手指指向龙鑫身后的何正济。;如果不是他动了鉴定者，会拖累全村人和他一起受苦受难吗？ 龙鑫背在身后的手猛地攥成拳头。 眼看越来越多的人向何月玲那一边倾斜，他恨不得当场就杀了何月玲。可现在不能杀人。不但不能杀，还要和蠢丫头讲道理。 龙鑫深吸一气，问道：;你现在是和我追根溯源，探究整场灾难的源头？ 何正雄这才反应过来，他猛然一跃，上前一把捂住闺女的大嘴巴。 何月玲挣扎着尖叫：;不错。最初是我提出来的，让他们假冒迷途者。不过这样的事情，哪家哪户没做过？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吗？怎么前面做同样事的人都没出错，就我家不行啦？还有龙长老你，都收了我们家那笔酬劳，却出尔反尔…… ;闭嘴死丫头，不过是一年而已！何正雄死死捂紧她的嘴，自己吓得汗流浃背。他顶着龙鑫杀人似的眼光干笑：;长老，小孩子不懂事，乱嚷嚷。您别生气。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一定听您的。一年嘛！一年就一年！ 何月玲拽下阿爸的手，尖叫：;龙长老你就是想偏袒小杂碎！你知道他看中了那女的，想替他留着女人，才出尔反尔，你让村里其他人…… ;给老子闭嘴！何正雄拼命摁住她。 黑鸦鸦的人头又转回去望向龙鑫。 龙鑫随便扫一眼就知道下面人心浮动得多么厉害。他气得额角突突直跳。 经历了今晚，他辛辛苦苦积攒了十几年的威信恐怕会毁塌大半。 可是不管阿珊出不出面，易云嫦有没有戳穿真相，他今天晚上都必须维持原判。 龙鑫冷笑数声，强行用气势压制住场面。 ;公家马上就要派人过来调查欧菲死亡的真相，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善后，如果现在就把人逼进死角——兔子急了还要咬人，难道你们想被小兔子一口咬死？呵，一人换全村，还有比这更亏的事？ 村民们面面相觑。 龙鑫趁热打铁：;放心，就是回龙村亏待你们，回龙教也不会亏待你们。大家同根而生，鼎力协助是本份。我回龙教担下今天动员搜山的责任，凡参与搜山的人都能获得一个月的迷途补贴。这笔钱由我回龙教出。 龙长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龙鑫对下面的困惑置之不理，快刀斩乱麻地吩咐：;……对两人加紧看管，稳住他们为第一要务。先闯过公家的难关。一年，公家对此事的关注也差不多会有一年的关注期。等公家遗忘了，再来收拾这两人。 ;一年后再把女人抛出来高聘竞价吗？仍然有人贼心不死。 龙鑫定定地望着出声方向，眼里郁郁沉沉。 ;不！他说，;维持原判不变。何家收此二人——男的归属何月玲，女的归属何正济。谁再敢质疑这个决定，就提着自己的脑袋来见我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4章 易云嫦站在屋桅下望着天空出神。 平心而论，回龙谷确实是一个山灵水秀的好地方，十分适合隐居。 可惜是个幻境。 易云嫦悄悄叹息。 这个幻境构建的基础源于十一年前轰动整个灵界的一桩血案。 鉴定者血案。 血案的主角就是精神系异能人欧菲。 和新闻上所报导出来的不一样，欧菲并不是被暴怒的村民五马分尸，而是变为游走行尸中的一员，在山林禁区里游荡。当公家队发现他时，几乎全员都吓坏了——那儿哪是什么村民口中的精神病？分明是行尸！ 在慌乱中，公家开来一支庞大的武装部队，大张旗鼓地清山搜林，愣是把整个回龙谷清理干净。所有的行尸被轰得渣都不剩。 这场单方面的碾压整整维持了半个月的时候，成功吸引了新闻媒体的注意。等公家回过神想隐瞒时，各种半真半假的消息漫天飞舞。迫不得已，公家只好派出专项谈判小组与回龙村连夜磋商，最后达成协议，由回龙村认下“暴动杀人”的罪名，然后公家私底下补贴一笔信用点。 整件事虎头蛇尾。 易云嫦作为“最后目击欧菲的证人”，只是匆匆走了个过场，没有任何人质疑她“迷途者”的身份，更没有人仔细听她说话。因为龙鑫掐着虢首封的脖子，回龙村方面也没人当心她会翻供。鉴定者血案被大肆报导的时候，真相已经被埋没在历史的尘埃中。 再然后，何家又发生了一件大事——珊婶，怀、孕、了！ 珊婶五个月的孕肚显怀后比别人八个月的肚子还要大。除了何正济懵懵懂懂，其他人每每望见她挺着大肚子走来走去，表情都很古怪。何月玲越来越暴躁，活像是一座移动的喷火火山，每个挨近她的人都会被喷到一身的火星沫子。而被何月玲喷得最多的，当属何正济。 何正济打大骂惯，皮糙肉厚得连恐龙都怕。哪怕是被何月玲打到头破血流，他也能平静地抹去眼睛前面的血流，面不改色地下地干活。这个时候，他活得象一具行尸。 何月玲也对易云嫦流露出明显的恨意。但她没有对易云嫦动过手，只是两个人共处一室的时候，易云嫦很明显能感觉到脊梁骨快被她飒刀子似的视线给截断了。 何正济虽然没有体会出珊婶身边诡异的气流，却察觉出何月玲对易云嫦越来越浓郁的敌意。私底下他问易云嫦：“你什么都没做，怎么她恨你的程度远远超过恨我的程度了？”易云嫦眼神古怪地瞅着他。何正济的视线正好越过她的头顶，看见屋子里沉睡的虢首封。他轻轻“啊”了一声，恍然大悟。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哪怕易云嫦再无辜，她也是何月玲眼里最恶的人。 何正济：“你不用担心，等风波渐渐平息下去，我就能带你们……” 易云嫦忽然朝他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何正济一愣，猛然回头，眼角余光正好捕捉到何月玲一闪而逝的背影。他盯着那个角落良久，抿了抿嘴回头继续说：“她动不了你们。只要龙长老不下令，就没人敢动你们。最多她就拿我撒撒气罢了。或者是多瞪你两眼。你不用担心。” 龙鑫好像忘记何家还有两个“迷途者”待处理，这让很多人浮想联翩。 易云嫦偶尔能看见几个陌生的面孔游走在何家附近，她知道那是不死心、等着她下一次逃跑的回龙村村民。只要她再逃一次，连龙鑫也救不了她。想到此，易云嫦望着何正济笑了笑。 何正济目光闪了闪，压低声音说：“还有半年。” 半年的时间，足够让他做好准备，带两个人逃出回龙谷了。 “我阿娘也站在你们这边。” 易云嫦没吱声。珊婶当然护着他们，不然也不会……知道这一家最少有两个人护着自己和虢首封，易云嫦也没有多感觉几分庆幸。 逃跑不可能跑出幻境。要想离开，只有破开幻境。而破解的关键，则在于对幻境的了解程度。 她已经放弃了所有侥幸的想法，先攻克修炼的基础知识——识海里广覆留下的灵能书。书中涵盖了灵界从神话时代一直到近古代所有的灵界修真知识。对幻境自然也有极其详尽的解释。她本来想先挑出和幻境有关的知识了解了解，没想到炼化出来第一把金液差点没撑得她原地爆炸。 量太足了。 假如她是羊皮囊，那一把炼化出来的金液塞进羊皮囊，足够把囊撑成破皮囊。 心急吃不成大胖子，易云嫦只好认命地慢慢来。 很多幻境其实是神通的最终表现形式。要想了解幻境，就要了解构成幻境的神通；而神通五花八门，每一种构成幻境的神通很可能又关联到另一种神通。一环套着另一环。如果要系统了解一个神通的起源，估计铺开的知识面很可能涵盖了十个灵界的所有地表。 易云嫦象囫囵吞枣般吸收着灵能书。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五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假装闭上眼睡觉，实际上是在识海里悄悄炼化灵能书。 炼化后的金液融入识海，瞬间爆发出的庞大能量满溢出来，渗及五脏六腑，最严重的时候导致她内伤吐了几次血。全靠着虢首封的体温，她才维系住一线清明意识撑过难关。 这是幻境，如果想活着带虢首封一起出去，唯有变强、变得更强！ 吸收了灵能书金液后，识海也渐渐发生变化。过去如萨加索海洋的海域里出现了很多细小的暗影。这些暗影象生物般游来划去，水持逐渐浑浊，海底除了可以明显分辨出来的岩砂外，还有隆起成堆的火山群，一座接一座的喷发……黑色、灰色和白色的冷暖流大大丰富了波光潋滟的大海域。有时候无风起浪，掀起恐怖的巨浪连易云嫦也吓到了。 在渐渐削薄的灵能书上方，一座巍峨大气的巨山影像一点点显露出来。易云嫦隐约猜到那是集聚出来的灵力，以后将成为“灵府”一样的存在。 易云嫦避开了何正济揉额头的手，比划手语说：“你去忙，我想再休息一下。” 何正济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的目光移到屋里，在虢首封身上短暂停顿片刻。“好，那你休息。我去下地。不用担心何月玲，我会看紧她，不让她打扰你。” 何正济大步而去。 没过一会，何月玲尖叫怒骂的声音也跟着他的脚步声远远消散。 易云嫦刚想关拢房门，忽然看见闽清荷蹑手蹑脚地往这边过来。 “云嫦，”闽清荷一张脸瘦成巴掌大小，更显得清秀可人。她怯怯地说：“我、我刚刚去河边洗衣，落了几件没带回来。你能不能陪我走一趟，把衣服收回来？” 易云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5章 易云嫦微微皱眉。 时间紧迫，她只想不受打扰地炼化灵能书，然后试试书里提供的方式进行修道。 古灵界六大种族里，人、妖、兽是三大实族，肉身与魂体可同时或择一单修；仙、魔、鬼为三大虚族，必须凝虚气为实息，锤实魂体后再修炼。阴阳循环，虚实互转，皆以人形为跳板。转化成人形，是灵界修道的第一道门槛。现代灵界人人都具备人形，先天具备最基础的修道条件；可是有了人形，忘了本源，又成了一个修道难题。 灵界讲究种族和血脉是有原因的。六族殊途同归，选择的族修法不对，效果差之千里。比如妖族用鬼族修道法，效率低、速度慢，只有用对妖修法才能快速获益。易云嫦不知道自己的本源，一直想从灵能书里找到答案。 她望着门口紧张兮兮的闽清荷，心中无奈。 明知道这是个幻境，却因为中间的互动模式而不得不进行配合。在幻境里度过了大半年之后，又有了灵能书里的幻境知识辅佐，她知道这种交互式幻境最特别之处在于，你不想和它互动，它总有法子逼你互动，除非你死，否则别想停止。还有一种停止互动的方式，那就是破解幻境。 易云嫦很无奈，问：“珊婶呢？” 自从闽清荷被何正雄接连堵过两次之后，就再也不敢单独行动了。连上茅房都有珊婶或是何正济陪同。何正济刚刚抓着何月玲去下地种田了，珊婶本该陪在她身旁。 闽清荷：“姐姐肚子不舒服，刚躺下了。”她期期艾艾，“我上午洗衣不小心落了两件衣服在河边，得拿回来。”何家的经济条件可以宽松到随便丢两件衣服。“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少了两件衣服，我分明……分明都拿回来了的。” 唉，交互式幻境！易云嫦摇摇头，表示：“速去速回。” 闽清荷松了一口气。 出了何家小院，往下走半里地，有一条小河。在钻井之前，何家都在这儿取肜水。半年前，易云嫦还和珊婶一起来洗过衣服，后来珊婶怀孕，洗衣服的差事就移交给了闽清荷。 易云嫦无法理解何正雄：他手语流利，一看就是曾经为了某个目的而学来的手语；虽然打骂子女时又狠又毒，但他对珊婶的态度却让人有目共睹。偏偏一边哄着珊婶，一边又堵闽清荷，人类的劣根性在何正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龙鑫？虽然他总把“阿珊”挂在嘴边，可是珊婶的孩子都爱上书屋会手语，两个人之间的交流永远停留在口述和简单的比划上。珊婶也尽可能的不与他单独相处。哪怕龙鑫亲自上门送东西，珊婶避无可避的情况下，总要拉着一个家人作伴。 何正雄尚且能对龙鑫低头哈腰，何月玲则根本不掩饰自己憎恶龙鑫的心情。一是因为龙鑫占了珊婶的便宜，二是因为广场集会上，龙鑫当众宣布维持原判，活生生地把虢首封这块肥肉从她嘴边夺走了。 何家充斥着奇怪的气氛。 她们走到河边，一眼就看见几件衣服孤零零地摊在河边大石头上，有一半浸泡在水里。闽清荷上前捡起衣服，立刻转身就走。易云嫦则特意多看了两眼周边的环境——树林里隐约有几道人影闪过。她知道那些人不是回龙村的村民，便是回龙教的教徒。心怀叵测的人都眼巴巴地盯着何家小院，指望易云嫦再一次逃走，然后又被逮回来。 如果她再跑一次，就是龙鑫也无法力挽狂澜，把她从“高聘竞价”里解救出来了。 易云嫦冷笑，假装乖巧地跟着闽清荷一道往回走。她倒想看看这个幻境，又能整出什么好戏出来。她闷在房里五个月，炼化灵能书炼到吐血的程度，可不是为了装饰自己做个壁上花瓶。 眼看何家在望，闽清荷越来越放松，连声音里都带上点笑意。“幸好没弄脏，不然又得洗一遍，太麻烦了。”闽清荷的声音清脆娇嫰，象百灵鸟似地婉转。她问易云嫦：“晚上想吃什么？今天早上正济在树林里采了一篮小蘑菇，不如晚上做小菇炖肉？” 易云嫦点头。 两个“迷途者”的补贴，再加上珊婶怀了身孕，龙鑫私底下借着各种噱头给何家送了不少东西。猪鸭鸡羊肉都不缺，想吃什么都有。易云嫦甚至会想，何正雄该不会是看在荦食的份上，才对龙鑫点头哈腰，忍下一肚子的鸟气？ 她比划说：“问问珊婶，看她想吃……” 一道黑影从旁边的树后面窜出来，一把扑倒了闽清荷。 闽清荷尖叫一声，把来袭者推开半尺，这才看清对方的脸。“何正雄！”她又惊又怒，“你发什么……哎呀！” 何正雄把她推抵在树上。 闽清荷撞得脸色发白。 何正雄一边上下其手，一边黏黏糊糊的咕哝：“心心小宝贝，等你好久啦。怎么现在才来啊？” 闽清荷又羞又急。“放手！” “你真是一个人走路也能热热闹闹呢，有这么快活？我陪你说说话好不好？嗯？” 易云嫦站在他身后：我？不是人？ 树林里传来何月玲哧哧的笑声。 易云嫦瞬间警觉，朝声源望过去。何月玲怎么在这？ 何月玲在这，那何正济呢？ 闽清荷尖叫：“走开。”然后被何正雄捂住了嘴，发出呜呜的声音。 何正雄：“嘘——！” 易云嫦收回视线，慢慢从地上捡起几块小石头。第一块石头丢过去，正敲在何正雄的后脑勺上。何正雄嗷嗷叫着回头：“谁……”瞬间哑巴，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好像活见鬼似地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 易云嫦没有在乎这个小细节，比划：“放开她。”好话不说第二遍。她又抛了抛手里的石头。 何正雄脸色黑如锅底，随即笑道：“臭丫头，老子没去找你麻烦，你还管起老子闲事了？谁给你的胆子？不过你来得正好。”何正雄飞快地睃了一眼四周悉索作响的丛林。任何人都能听出灌木丛后面有异样的动静。 何正雄哼哼说：“一石二鸟。” 易云嫦眯了眯眼。 一石二鸟？ 很快，她就明白什么是一石二鸟了。 从灌木丛后面走出三、四个回龙村的村民，都不怀好意地盯着她。 易云嫦心里咯噔一跳，很快就醒悟过来何正雄和这些村民的意图——他们要假造她逃跑的场景。 这时，何正济也拨开灌木丛走出来。 何正雄和村民们脸色一变。 何正济提着他的招牌铁锄头，目光杀气腾腾地一圈扫视，问：“你们在干什么？阿爸，你抓着清荷做什么？” 何正雄连忙让开。 闽清荷呜咽了一声，连掉在地上的衣服也不捡了，疾步奔到何正济身后藏起来。 何正济朝易云嫦丢了一个眼神：“这里交给我，你先回去。” 易云嫦转身就跑。 何正济在这里，何月玲在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6章 看见屋里亮了灯，易云嫦感慨一声：能耐！然后顺手抄起院门口歪斜的一把铁锨推开虚掩的房门。 何月玲正站在床边慢条斯理地脱衣，闻声回头，与手抄铁锨的易云嫦大眼瞪小眼。何月玲是活见鬼。易云嫦则盯着对方身上簇新簇新的水红色小肚兜——一看就是新买的。这布料，这颜色，这品味！易云嫦冲何月玲露出一个真.母狮式微笑，然后高举铁锨冲过去。 滏——！当头一锨差点轰开何月玲的天灵盖。何月玲侧身一避，铁锨砸在床边，巨大的撞击声连死人都能惊醒了。虢首封纹丝不动。 何月玲：;你干什么你！ 易云嫦人狠话不多，面带毛骨悚然的微笑，抄起铁锨就是一通扑。 感谢CCTV、MTV、感谢这操蛋的交互式幻境，现场即兴表演了一出村头二狗子他大娘满街撵追老公的生鲜活烈场景。生来柔弱可欺模样的易云嫦，拿了一把好铁锨，竟然也散发出悍妇当关、万夫滚开的气势，直把何月玲扑得尖叫连连，满屋鼠窜。 横梁上垂下的小橘灯被一根细细的电线丝牵引着，随风而动，顿时满屋都是影影绰绰群魔乱舞。 何月玲挣扎着爬出门，惊魂未定地蹲在地上，被易云嫦丢出来的衣服罩住头，只见水红色肚兜包住的五花肉颤悠悠地乱抖一把。何月玲嘴里嚎得不要不要，身体却很实诚地连滚带爬窜出门去。 易云嫦头抵在关拢的门上，听见屋外动静逐渐远去，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 痛快。太痛快了。早知道追着打人这么痛快，老早就该把何月玲打一顿。 她转身，意料之外怼上一双黑黢黢的眼睛。她：滏——！瞬间化身壁虎菌紧紧巴在门上，铁锨铛啷一响，倒在脚边。 虢首封艰难地坐起身，看着她：;过来。 ;首……封？ 虢首封挑了挑眉，耳朵有些发痒。他低低地笑：;能耐啦？现在学会打人了？ 易云嫦脸上顿时飞起一片火烧云，身体轻飘飘的，好像在做梦。她听见虢首封催促：;过来。她不敢动，而是问：;……广覆？ 靠坐在床头的虢首封立刻冷脸，冲她凶狠低咆：;你叫谁？！ 确认了，是本人。 易云嫦飞扑，熟门熟路地钻进他怀里。虢首封张着双臂，浑身僵直：;…… 易云嫦：;你怎么才醒，你怎么才醒！？她大哭。一百多个日日夜夜累积起来的不安，倾刻间全化为泪水泼洒在他胸口上。 虢首封心知这一段时间把小奶狗折腾坏了，他自己也很心疼。如果不是和广覆谈妥了条件，然后自己闯关冲破了灵府封锁，他真正清醒的时间恐怕还要往后延。虢首封哄着她，一直哄到小奶狗乖乖收泪。 易云嫦惨兮兮地看着他：;广覆呢？他已经走了？ 虢首封用手指指自己的太阳穴：;还在。 易云嫦皱眉。在她听不见的地方，广覆正在笑骂;小没良心的。 虢首封神色不变：;不过我和他达成了初步协议——只要我冲破他的封锁，他就不会阻止我睁开眼睛。 易云嫦惊愕地问：;他想干什么？ ;他不希望我来破解幻境。 ;啊？ ;这个幻境是他给你留下的测试，他不希望我从中插手，导致你浪费这次激发潜能的机会。 易云嫦懵懂地看着他。;他想激发我什么？ 虢首封沉默了一会，扬起笑容。;声音。 虢首封握住她的双手，低声说：;你需要多做发声练习，学会找准音调。这样做，以后你才能顺利施展言咒，避免出现音不及意，导致言咒失败的情况。 易云嫦在听到;言咒两个字时，浑身血液偷随之凝固。她不知过了多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脱口问道：;言咒！谁说的？广覆？ 广覆那个大嘴巴！ 如果不是她指尖在发颤，虢首封会以为她真的很镇定。看到她假装镇定的模样，虢首封心口微沉。他问：;言咒怎么？不好？还是你不喜欢？ 易云嫦视线乱瞟：;不，言咒很好。可我、我不该有言咒。我姓易。 她父亲是易氏易峰，母亲是吞口婷婷。父母都是灵界出了名的异能佼佼者，但易云嫦如果真能觉醒异能，她应该拥有的异能也应该是易家;画魂，而不是吞口;言咒。 异能传承有一个已知的法则约束——五代以内，父系异能会无条件压制母系异能。 如果父母双方是单亲异能人，那么子女大概率随单亲觉醒异能；如果双亲异能，子女会随父亲觉醒异能；少数孩子即使继承了双异能，异能显征的测试结果也一定是父系异能强出母系异能。 还有一种变异情况：代代都觉醒父系异能的基础上，五代后有小概率觉醒一个老祖宗的母系异能。这种五代以后才显现出来的母系异能，被称为;隐性异能。既然是代代觉醒异能的世家贵阀间，也属于十分罕见的现象。一旦出现一个;隐性异能者，其血脉必然会被严格地追根溯源，确认异能出处。就好像是血统认证书似的，由此来证明一个异能者的血统高贵还是低贱。通常拥有隐性异能的人，都被认定为混血人，除非隐性异能特别强大，否则混血人天然低人一等。 自古以来，灵界对混血都有一种天生的歧视感。 象易云嫦这样无论做多少次异能显征测试，都显示只具备母系异能的人，并且在她父母之前，易氏和吞口氏追根溯源都没有过姻缘交合的联系，那她就会被确定为不可思议的基因突变;变异体。灵界目前最常见的;变异体，便是借由死亡裂缝出现在古战场上的行尸。 灵界对自然变异体宁可错杀一万，也不会放过万一。 易云嫦从未想过，她身上最大的秘密会被广覆窥知，并且毫不在意地抖露给虢首封。 她瞬间萎缩成球，恨不能立刻从虢首封身边逃走。 虢首封抓紧她：;不要担心！我根本不介意。这种‘基因变异说’只是拿来哄哄蠢材的邪昧学说。真正理智的人，根本不会在意这一点。我们离夔地越远，知道你底细的人越少。而言咒…… 而言咒是一个最大的杀戮利器，只要掌握好言咒，走遍天下都可以无敌。虢首封把;杀戮利器的话咽回肚子里，现在如果说出来，小狗恐怕会吓得肝胆俱裂。他温和地劝慰说：;吞口言咒其实和醒族献祭有相似之处，它们都需要依托声音才能实现。如果被人看出苗头，你大可假装自己是醒族。 古潜找上她，不就是为了想借她的声音揪出超级醒族吗？虢首封破罐破摔地想：实在不行，也可以让她自己冒充醒族。 易云嫦拼命摇头：;不，我可以用武器。铁锨就很不错。 虢首封噗哧笑出声。;你宁可用铁锨也不用言咒？如果被异能界知道，不知有多少异能人会跳起来痛骂她不识好歹，浪费天赋。他见易云嫦郑重点头，笑容逐渐消失。;你是认真的？是不是傻了啊你！？ 易云嫦认真的说：;铁锨，比言咒好用。 虢首封扶额。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痛骂灌输错误思想的大灵界主流社会，还是该痛骂雪藏她的吞口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7章 易云嫦转移话题：;幻境怎么办？ 虢首封打断她：;幻境简单——我和你聊聊言咒。 易云嫦肉眼可见地瑟缩。 虢首封忍着气问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言咒？ 易云嫦准备在他手心里写字。 ;说话。虢首封冷笑，他脾气不好，一生气连话都刻薄了三分。;随便说几句话不会变成言咒。况且咬字不准，能不能做言咒还不能确定呢。 易云嫦垂下头默了默，低声回答：;封印那年，知道的。 虢首封皱眉。;封印？你知道自己被封印？他一直以为这件事对易云嫦而言是个秘密。 易云嫦：;大总管封印的时候，没瞒我。 大总管？虢首封从记忆里挖出一个身姿笔挺，满头白发的燕尾服老人。他微微有些诧异：;他？下咒的人居然不是吞口氏的家长？ ;之前忘了。是因为大总管把记忆也封在一起。易云嫦说，;只有解咒，才会想起封印原因。 虢首封回神：;为什么？ 易云嫦面无表情：;年纪小，承受不住，精神会崩溃。 屋里一片安静。 虢首封望着她没有表情的脸，骤然心疼。;是因为你父母？ 易云嫦避开回答，说：;幻境里的那些谣言，其实是真的。 虢首封声音立刻大起来：;什么真的？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会是被吞口氏下了言咒？下了降头才对。居然把父母的意外身亡当成自己的原罪揽在自己身上，她当时多大？满月一百天？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 虢首封恨铁不成钢。 广覆说得对，小奶狗的性子太绵软了。 可他舍不得逼易云嫦改头换面，做一个冷心硬肠的人。大不了以后多替她承担一些好了。虢首封刚一转念，便有些泄气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 易云嫦沉浸在回忆中：;大总管及时赶到车祸现场，将我从妈妈怀里接出来。他最清楚那场车祸是怎么回事，也没有对我隐瞒——确实是因为我提早觉醒了言咒，才导致了那场车祸。 虢首封暗暗攥拳。;不是你。 易云嫦以为虢首封否认是出于安慰，她笑了笑，心情有些低落，心想与其让他继续无理由地偏袒，无视事实，不如让她自己撕开血淋淋的表象，让他看清过去的真相。虽然是无心，但不代表她没有过错。 ;左家鉴定意外事故现场时，就已经发现了异能波动过的迹象。但没有怀疑到我身上，是因为我年纪太小。外祖母也刻意隐瞒，一直压着不让人给我做异能显征测试。所以意外没有继续闹大。易云嫦吐词越来越清晰。;可是我六岁那一年，易家终于起了疑心。他们绕过外祖母，想对我做异能显征测试。 虢首封定定地盯着她。 他记起来了，易云嫦的前半生经历了数道转折。父母的意外是一道转折，六岁生日又是另外一道重大转折。他听见自己声音嘶哑地问：;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易云嫦稍显沉默。记忆回到六岁那一年，整个脑子里都充塞着混乱的风暴。踢翻的桌椅，粘糊的蛋糕，吐出来的血，和孩子们惊慌失措的尖叫……她闭了闭眼，让思绪回到一切混乱的源头——一只朝她伸来的，老人的手。 ;做了异能显征测试。易云嫦说，;但那次显征测试非常具有针对性，专为测量言咒异能而来。 那只老人的手慢慢地揉过她的额发，揉了三次。当手收回去的时候，有一个苍老的声音疲惫、伤心的说：;你来动手。于是易云嫦看见了捧着生日蛋糕款款而来的—— 易云嫦打断了回忆，心痛难当。她嘴唇皮子颤动了好几下，才发出声音。她说：;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吃到易家为我定制的生日蛋糕——还被人抢了一大半。 虢首封知道。他第一次听闻易云嫦被毒哑的事情后，回去搜索了当年相关的新闻报道。 当时吃蛋糕的两个小孩，一死一伤。 然后吞口氏和易氏疯了似的对骂，浪费各种媒体资源，在公众面前发泄自己的怨怒。谁都不肯承认自己做过什么，又指责对方阴谋下手，整整半年中整个沙市上空都密布着阴郁的疑云。即使时蚀淡化了当年的血腥味，隐患也只是浅浅的蜇伏下来，后来随便一点风吹草动，便令凶兽觉醒，掀起滔天骇浪。 虢首封甚至觉得后来颠覆整个夔地统治阶层的谣言风波，其实也只是易云嫦小六岁那一年血腥风雨的后续。 ;……大总管收拾善后的说，必须将我的异能完全封印起来。这是为我好，也是为吞口家好——一旦被爷爷……被易家拿到我只有母系异能的证据，那么后果不仅仅是杀掉我，还可能会使吞口家灭族。连同这一段回忆也必须封印。但普通的咒印达不到瞒天过海的效果，所以他只能激化最古老的血封大咒…… 虢首封打断她：;激化？下咒就下咒，哪怕血封大咒是用自己的血把小孩儿易云嫦浇成个血孩儿，那也只是下咒封印罢了。为什么到了大总管嘴里就变成了;激化？好像那个血封大咒从来就在她身体里似的。虢首封问她：;你确定没有记错，是激化而不是新加？ 易云嫦顿了顿，心中也奇怪的念道：是啊，怎么会是;激化呢？这点困惑一闪而逝，她红着眼睛耸耸肩，说：;反正，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虢首封的怒火烧得五脏六腑都钝钝的疼。他气得说不出话。 易云嫦在吞口家寄居了二十年，怎么可能对吞口氏没有感情？ 如果虢首封现在一举推翻她从前的认知，她能接受吗？肯定不能。 虢首封做了一个深呼吸，冷静下来。;广覆和我做了一个交易。 ;他用很多东西来交换我脑子里的一段回忆，其中包括一些他觉得有问题的记忆片段。 易云嫦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虢首封顿了顿，破釜沉舟般武器：;那些记忆片段是你的，云嫦。他挖出了你已经遗忘的过去——就是你父母临死前的片段。 易云嫦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事情和你记得的其实有出入。很大的出入。 易云嫦猛然用力握住虢首封的手。;别听广覆的话。广覆说的话，一个字都不可信。他很可能是一个天魔！ 魔族率性而为。为了自己痛快，谎话可以张嘴即来。天魔更恶劣。 虢首封抿了抿嘴，说：;我知道。他和广覆打过交道，广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会不知道？ ;他并不是说给我听。云嫦，他让我看。就象前面我们经历的幻境，他让我自己去体会。而我得出来的结论就是—— 虢首封反抓住她的手，不让她退缩。 ;你父母确实是被谋杀。但和你无关。 ;是易家和吞口家共谋，杀了他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8章 易云嫦迷茫地瞪着虢首封，大睁的圆骨碌眼里氤氲缭绕。她当了这么多年的;罪魁祸首，还是第一次被人强行拽出思维怪圈，宣称人生中第一次转折里遭遇的惨事——与己无关。 不过，就算她想相信，也说服不了自己二十年来已经根深蒂固的认知。 她大脑当机，表情空白，象个失去动力的傀儡娃娃，一瞬不瞬地看着虢首封。 虢首封叹息，心想还是太急躁了。 吞口氏和她血脉相连、相濡以沫二十载，之间的亲情纽带怎么可能被几句话就随便击穿？ 换个角度，如果有人说他父母死于阴谋，姬覆和凰袅娜收养他也是阴谋，身上一辈子都还不完的信用点债务更是阴谋中的阴谋，他不把那信口开河人的脑袋踢炸，他绝不跟爸爸姓虢。 ;抱歉，虢首封认错，;是我太急躁了。 易云嫦眨眼：急躁？急躁什么？ ;有些事，你不知道反而更好。 如果是广覆，只会抗议说：啊喂，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点啊，不摧残娇花，怎有余力欣赏雨后彩虹？ 易云嫦也感觉不大好。她焦躁难挡地抓住虢首封的手，想问—— 门外响起两下敲门声。两人同时朝门口望过去。 闽清荷：;云嫦？云嫦你没事吧？ 虢首封叹气，揉了揉她的额头。;算了，先把幻境应付过去。日后有的是机会和吞口氏划清界限。如果易云嫦能从古战场归来，他是不可能再把人交回到吞口氏手中，宁可自己护着浪迹天涯。 易云嫦狐疑地看看他，这才温驯起身，去开了门。 闽清荷和何正济站在外面。 何正济高出一个脑袋，有很高的显示度。虢首封看清门外露出半边脸的何正济，表情变得难以形容的复杂。 闽清荷：;屋里有说话的声音，是……她本想问是不是何月玲在屋里和她打架。 易云嫦侧身让开，露出后面的虢首封。 闽清荷卡壳，和何正济一起瞪着虢首封。 虢首封靠坐在床上矜持微笑：;你们好。 闽清荷蓦地捂嘴，倒抽一口凉气：;云嫦，你丈夫醒了？！ 虢.丈夫.首封：;…… 易云嫦不敢回头。 ;刚醒。 ;太好了。闽清荷比易云嫦本人还要高兴，她伸手揽住易云嫦的双肩说：;只要他能醒来，你就能带着他轻松地……何正济猛咳一声，打断了闽清荷的喜不自胜。 虢首封耳朵尖尖竖起：轻松地什么？ 结果没了下文。 何正济朝屋里一望，正对上虢首封冷冷看着他的眼睛。何正济莫名感到一股寒意，觉得有必要表示一些什么：;虢先生…… ;你们在干嘛？何月玲又冒出来，站何正济身后阴沉沉地问：;在商量什么？逃走吗？ 姐妹，大可不必！ 何正济回头，索性侧开半身让何月玲看看屋里的情况。 何月玲瞠眼、张嘴—— 闽清荷一见情况不妙，当即不假思索踏前一步，挡在前面。何月玲果然是往前扑，被闽清荷肉身为盾挡在门口，牛轱辘眼一瞪，吼道：;让开！ ;月玲，你冷静点。闽清荷硬着头皮低声劝，;人家好好小俩口——就算有人插脚，也轮不到你啊！ ;什么人家小俩口，何月玲暴怒，;那是我的！ 易云嫦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如刀，何月玲就是她刀下的那块切糕。她把大敞的门拉拢一半，剩下一条缝也被她自己用身材板板堵得严丝密缝。易云嫦朝何月玲挑衅地扬扬下巴，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怎么，刚刚一通铁锨扑还没把你吓够？ 何月玲捏着嗓子叫：;哥哥，虢哥哥！ 虢首封被这公鸭铜锣嗓颤着细音一刺激，当场竖发冲冠。幸亏大家注意力都落在何月玲身上，才没有注意到他一头半年没剪的乌发披肩柔发忽然岔得象箭猪似。过了好一会，;箭猪毛才软绵绵地垂了下去。虢首封捂胸，心道：妈耶这刺激太大了。 他通过灵府大投屏，早知道有何月玲这号人物。也知道这女人对他心怀不轨。可是唯有来一波正面刚，才知道这女人战斗力惊人，让人恨不能一脚把她脑袋踹下来当球踢。 何正济也不堪这一轮音波攻击，当场伸长猿臂把住何月玲，用力往后拖。 ;你们干什么？！何月玲拳打脚踢，一脚踹中闽清荷肚子。闽清荷痛得弯下腰。;想造反吗你们？让我和哥哥培养培养感情有什么错？一个两个都拦在前面干嘛？还不放开？这里可是我家！ ;你家？难道只是你一个人的家？何正济也气乐了。他见何月玲还想蹬腿往闽清荷身上招呼，一使力，把胖墩墩生生拽出五尺远。 何月玲懵了一圈：;小杂碎，多久没挨打啦？皮痒了是不是？我让阿爸来揍你！ ;谁都揍不了我。阿爸不行，你也不行。何正济声音冰凉，透着一丝丝血腥味。这是他第一次对何月玲动手，举手投足之间不带一点犹豫。一点不象忍气吞声挨了阿爸和阿姐十几年打的少年。他现在有力气了，可以反抗了，看待过去伤害过他的人就象看一只蝼蚁。可怜蝼蚁并没有自觉。 ;你想把我拖去哪？信不信我打死你？ 何正济伸手捂住姐姐的嘴，把人拖出了院子。 闽清荷则扶着门框喘了口气。 易云嫦：;没事吧？ 闽清荷笑笑：;还好，不碍事。她看了看屋里，匆匆一眼，根本没看见人，她并不在意，嘴里随意地问：;既然虢先生醒了，晚饭要一起吃吗？ 虢首封婉拒：;不了。 他声音低沉得不像话，易云嫦回头无声地瞥了一眼。只见虢首封捏着拳头，闷闷打在自己腿上。;双腿现在没有知觉，动不了。你们不用管我。 闽清荷笑容僵在脸上，倒抽气地问：;不能动？怎么不能动？是以前就不能动，还是醒来以后突然不能动了？ 易云嫦又把头转回来，困惑地盯着闽清荷。先前她就隐隐有所察觉，现在更加确认—— 闽清荷表现得越来越奇怪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9章 脸色惨白的闽清荷接收到易云嫦视线，也察觉到自己失态。 她身形一僵。 在外人眼里看来，不过是身形微微晃了晃。 但是在易云嫦眼里，却是一点诡异的卡顿。 就象陈年的录像带，送进机子里播放不流畅的那种卡顿。 易云嫦还来不及细细品味，一点诡异的不和谐已经消失在闽清荷殷殷笑语的后面。 闽清荷说：;那么今晚，云嫦也留房里吃饭吧？我给你们端两份晚餐过来，小蘑菇炖肉？宫保鸡丁？还想吃什么直管说。算是庆祝虢先生总算清醒过来？她脸上一点无可无不可的淡淡笑意，和刚刚听说虢首封清醒时那一脸欣喜若狂形成鲜明对比。闽清荷望了望天，对易云嫦说：;时候不早了，我去厨房忙。你们休息一会，别来，我一个人忙得过来。再不济，还有姐姐和正济可以帮忙。闽清荷朝易云嫦眨眼，笑意并未达到眼底。;你们小俩口子已经有大半年没说过话了吧？趁这机会好好叙叙。 闽清荷摇摇晃晃地走了。 易云嫦若有所思地望着闽清荷的背影，一摇一晃，拐个弯就不见了。厨房放在了后院另一端，与易云嫦和虢首封的小房间隔了一座堂屋呈对角，根本看不见。 易云嫦心里牵挂的是虢首封，目送完闽清荷，她立刻关门，坐回床边。隔着一床薄被，把手压在虢首封腿上，手掌下的肌肉温暖又有力度，弹性丰满感十足。 虢首封盯着她盖在腿上的手，喉头微动。 ;双腿真不能动？易云嫦问。 ;嗯。广覆怕我带你逃走，所以限制了我的行动。在你走完这场测试之前，我哪儿也去不了，只能瘫在这床上了。虢首封还能露出笑容，;抱歉，只能赖你守着我了。 他还能笑，看来问题不大。易云嫦暗暗嘀咕。 其实不然。广覆一开始封住虢首封的灵府，把他禁锢在自己身体里，完全是因为谈判破裂，给小伙子一个下马威。两个人争斗中，易云嫦已经陷入了第四个幻境。然后广覆发现：嘿？分开虢忠犬和小奶狗效果奇佳啊？如果把虢首封放出去，大型忠犬一定会忍不住插手破解幻境的事。 但是这个幻境，只要把整个过场走完就行。最后的彩蛋留在了幻境完结之后。届时再把大忠犬放出去也不迟。 于是广覆迭着禁制放禁制，硬是在客场玩出了主场特效，把虢首封的灵府变成了封禁他本人的囚牢。 两个人在灵府里斗得死去活来，最后冰释前嫌。虢首封按照传授的修道之法，做成了一个小小的回忆球。广覆则依样画葫芦又送出一本灵能书。 虢首封比易云嫦能耐多了。旁触类通，举一反三，广覆丢了一本书，他转眼就晋阶成了帝君大圆满，距离天尊仅剩半步之遥。 广覆也没想到他进步如此神速。刚开口说了半句;你很不错，接下来的夸赞还没来得及说，虢首封已经掌控全场把他吊起来打。打完了顺势冲出灵府，夺回身体的主导权。广覆一个活了两万多年的老油条，在后面死拽活拉，也只拽住了他下半身的行动力。 虢首封匆匆交待了一番他和广覆之间的因果，便攥住小奶狗的爪子。 ;别摸。他说。双腿不能动，但其他功能完好。易云嫦隔着薄毯轻轻一碰，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她指尖上的温度。一股灼热的热流瞬间从小腹底下直往上冲。虢首封勉强克制住自己的蠢蠢欲动，对易云嫦挑挑眉： ;丈夫？ 嗯，妙极——轮到他和她算帐了。 易云嫦脸腾的一下烧成三十九度八。她试着抽手，虢首封攥得死紧，根本拿不回来。 两个人的体温一个高过一个。 虢首封单手掐诀，然后率性在空中一挥，宛如彩虹般的一条全黑弧线从他指尖溢出来，横跨在半空，又渐渐发散成粒子状，融入到空气中消失不见。 易云嫦呆了呆。这一幕看着十分眼熟。偏偏易云嫦想不起自己在哪儿见过，只是;法术和;神通两个古老的生词，蓦然间跳出脑海。 不应该啊。她想。异能和神通和法术的区别其实挺大。 异能是血脉里自带的隐藏技能。不想要的偏有，想要的偏不给。 法术和神通有一半是借血脉传承获得的天赋，另一半还可以后天习得。顺带说一句，后二者挺邪门的，和玄幻故事里的法师魔法一样，哪怕它们曾经真实存在过，在现代灵界基本已经失传。 虢首封是异能人，而且还是物理系异能人。;踏空的使用方法简单粗暴，只要有腿，腿能踢蹬就可以用。 但刚刚虢首封非但没有用到腿，那手挥挥的动作看着优雅又流畅，象极了易家使用;画魂、阴阳道家施展;影隼时的姿态，气质绝佳，韵味十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中间牵涉到魂力或精神力的运用。如果是异能，也绝对是高端异能。不仅是高端异能，还是和精神系挂钩的异能。 不是说物理系异能有什么不好，只是灵界的基本判定认为精神系异能比物理系异能更好更高级。 好比是用蛮力打架或用法术斗殴，哪怕只是用法力牵引了一块砖头轻轻拍在对手的后脑勺上，都比直观一拳打断对方的鼻梁更令人惊叹。 为什么虢首封会用这一招？ 感觉虢首封都不象虢首封了。 虽然他这么做，非常帅气。 易云嫦盯着他放下去的手。 虢首封：;我已经布置好结界，能隔绝内外动静，即使有人趴在门口也不会听见我们说话。他一手抓着易云嫦，一手疲惫地捏揉自己山根。半晌后，他抬眼冲易云嫦灿烂地笑： ;夫妻？ 虢首封内心软得不象话。他没想到易云嫦居然用了这么一个借口。忽然间什么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他就想从她嘴里听两句好听的话。这个时候，无论易云嫦说什么，都会很好听。 虢首封美滋滋地等着。 空气沉寂长达五分钟，然后易云嫦开口—— ;你真不是，广覆假扮的？ OK！并不是所有的话都自带甜齁特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0章 虢首封变脸：;又是广覆？你就这么想见他？没过一会，他又低头笑出声，问：;担心我？ 横竖广覆已经不是秘密，易云嫦索性直说：;我看见他扑到你身上，接跟着你晕过去一直昏迷到现在——有点像夺舍，她打量虢首封，声音渐渐压低：;我分辨不出来，现在的你是真的首封，还是广覆…… 虢首封的手贴在她脸上，促狭反问：;嗯，如果他夺舍成功了怎么办？ 易云嫦眼眶立刻红了，吭吭巴巴地哽咽：;把首、首封还回来。虽然她已经做过思想准备，可是真的临到这个时刻，却还是忍不住手抖，下不去手。 虢首封本想再逗两句，眼看她要大哭，顿时心疼得不行。逗小狗哭，最后苦的还是自己。他连忙说：;没有夺舍。广覆只是想和我谈个交易。 易云嫦哽咽擦眼：;交易就交易，为什么要害你晕倒？ 虢首封含含糊糊地说：;大概是怕我使坏，近距离盯着才好？他那张脸……啧！是见一次就让人想打一次的脸，如果真要面对面，恐怕根本没法和他谈。 易云嫦：;？ 虢首封轻咳：;夺舍不容易。任何需要夺舍才能生存的人，都是输到精光、孤注一掷的赌徒。这是最伤天理的事情，不仅成功率小，夺舍成功也会有很大的后遗症。比如神智混沌，无法对外界作出反应，不良于行、话说不清…… 易云嫦哭了。 虢首封这才发现随便举的三个例子，他现成占了两个。真是百口莫辩！虢首封真想把广覆叫出来对质。偏偏广覆躲在他的灵府里极其嚣张地说：;我不！ ;我现在要是出来了，回头你还会放我进来吗？ 当然不会。傻子才把定时炸弹藏在脑子里随身带着跑！ ;我现在只是一介魂体。躲在你的灵府里就可以不受天地力量磋磨，为什么要出去？出去了又不能回来，你能让我重返易狗道友的识海？ 开什么傻比玩笑！ 谈判再次破裂。 虢首封深吸一口气，强忍着重返灵府和广覆打一架的冲动，说：;广覆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笨蛋。其实他虚得很。自己肉身不堪大用，又怕天打雷劈，只好舍了肉身，任由魂体躲在其他动物的识海里温养。就象一只寄生虫。除了寄生，什么都不会干！ 灵府里的广覆：;……你回来，我们先打一架。 虢首封：我不！ ;藏进别人身体，天生就低人一个头，等于是把自己脖子搁别人掌心里。你想想，如果他强得能随意夺舍，不早该对你下手了吗？ 易云嫦一想，好像有点道理。 ;所以没有夺舍这回事。就算他夺了，你一眼就能看出来。到时候你还不帮我报仇？虢首封笑着揉了揉她的额发。 ;真的没有一丁点影响吗？ 虢首封顿了顿。 易云嫦的心一下提了起来。;是什么影响？很糟糕吗？ 虢首封深深看她一眼，说：;感染力吧。 ;感染力？ ;如果长时间共用一个肉身、识海和灵府，因为越来越熟悉的关系，多少会沾染一些对方的脾性。不只是他的性情、思维模式会影响到我的日常判断；即是我的日常言行，也同样会影响他的言行。 ;说得不错。广覆在灵府中点头，赞同的情绪直接与虢首封共享，;不过我要纠正一点，这不是感染，这是同化。高度同化会产生融合。所以危险一直有， 那你还不赶紧从我灵府里出来？虢首封粗暴反问。 ;……广覆装死。 想到广覆是从谁身体里出来，再附到自己身上，虢首封都有些感激他不杀之恩的冲动了。 ;死而复活的广覆：好说、好说，毕竟她认同度比你还要高，又没有成形的灵府防范我入侵，我还真担心在她识海里泡得太久，一不小心就把她给吃没了；从这方面来看，您可真是我和她的大救星哪。 ;大救星暗暗磨牙，心想：我还是先回灵府把他打一顿吧？ 易云嫦神色异常紧张：;那你呢？你现在感觉如何？ ;没事。虢首封笑了笑，;我心性与他差不多，同化……咳，感染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真的？ ;真的。虢首封郑重点头。 易云嫦勉强放心，仍然不忘提醒：;如果感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虢首封笑得很温柔：;嗯。再说说你的情况吧。 易云嫦：;？ 虢首封笑容一收。;别以为我闭着眼睛就什么都不知道，你偷偷吐了几次血自己没数吗？ 易云嫦没想到这也没能瞒过去。她想借故溜走，被虢首封眼疾手快拎着脖子提回来，只好简略交待。 ;炼化灵能书？虢首封自己识海里也有一本，都是广覆的馈赠。他是最近在广覆的监督下，有条不紊地炼化，并没有出现类似易云嫦身上的异常。他沉吟：;破解血封大咒是第一要事。炼化灵能书不应该冒进。怎么，没人看着你，你就乱来对吧？虢首封横了她一眼。 小奶狗无辜地瞅着他。 虢首封两指一并，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意思是现在开始我盯着你呢，少给我横冲直撞！ ;现在炼化得这么勉强，恐怕与修炼不成体系有关。虢首封端详易云嫦，觉得她面色差了不少。 ;你知道灵府吗？ 灵府？易云嫦想了想：;丹田、识海和灵府，分别用来储存元丹，灵识和神智，你指的是储放神智的灵府？ 虢首封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是。 易云嫦的识海上面偶尔会翻出一座山的轮廓，好似海市蜃楼，眨眼就会烟消云散。 灵府是修道者后天拥有的东西。灵界人先天拥有丹田，丹田蕴元丹；元丹生丹气，气走全身；气聚识海，海内生灵识；灵识出水，拾力建灵府，一府藏神智。灵府好不好，就是灵界版的;三岁看老。灵府将影响到灵界人一生修炼可获得的成就。 易云嫦的丹田虽然经年未用而干涸，但垠域广褒。识海也是深广度可佳，就是太过清澈，既没有杂质，也没有内蕴。至于灵府？呵呵，算了吧。就那种海市蜃楼般的状态，远远达不到成器纳物，储藏神智。她现在的底气不比一个刚出生的灵界婴儿大。 虢首封摸了摸她的狗头，笑说：;不急，修炼之事任重而道远，我们慢慢来。 ;先从建造灵府开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1章 门外传来动静。 虢首封撤下结界，示意易云嫦开门。 闽清荷端着小桌案站在门口，视线刚好从案几上抬起来。;晚饭好了，我给你们送过来。 易云嫦：;你可以叫我过去，手语比划到一半，猛地卡住。 案几上放着热气腾腾的三菜一汤：小蘑菇烧肉里的蘑菇头肥墩可爱，浸满了酱汁肉汁，油泽酱黑；青椒炒牛肉丝，青脆鲜亮，肉丝弹嫰软滑，自带滤镜效果；应季青菜的叶面上闪闪发光，豆腐脑汤上撒了一把碎葱，热气把葱叶的味道烘托出来……这香气能勾出人的舌头。 易云嫦自入幻境以来，从没这么饿过。 ;好丰盛！她吞了吞口水。 闽清荷：;我想虢先生很久没吃饭了，所以多舀了些过来。她朝垂涎欲滴的易云嫦眨了眨眼。两个人合力把案几摆放到床上，罩在虢首封腿上。在布置碗箸的时候，闽清荷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虢首封的腿。 ;啊，白米粥！闽清荷轻拍额头号，歉意地望向易云嫦：;我还煮了一小锅白米粥，忘了带过来。稍等，我这就端来。 易云嫦连忙表示：;我和你一起过去端。 ;就一小锅而已。用不着，我自己速去速回。闽清荷快步出门。 易云嫦艰难地挤出一个音调：;我…… 虢首封突如其来抓住她的手腕。 闽清荷听见刚刚的异响，好奇地回过头，只见虢首封拽着易云嫦，两个人亲密地贴在一起耳鬓厮磨。她脸一红。 虢首封在易云嫦耳边说：;别暴露你的声音。别让这个幻境里的人知道你不是哑巴。 易云嫦心虚地漂飞一道视线——这话其实说晚了。 闽清荷迟疑地问：;云嫦你就留在这儿陪虢先生吧？ 虢首封直起身，又懒懒地靠回床背。 ;不了，让她陪你去吧。闷了这么久，让她出去走动走动也好。虢首封笑着松开手。撒手之前他食指轻轻一蜷，指尖顺着易云嫦的手腕一直划到手掌心。轻轻浅浅的触感带来意犹未尽的暧昧意味。最关键的是，他还在她的手掌心里轻轻挠一挠。 易云嫦倏地缩手背到身后，瞳孔剧震地瞪着他。 虢首封桃花眼微微一挑，随即垂眸闷笑。那笑声好像把易云嫦从头到脚包在自己怀里似地，莫名宠溺着她。 易云嫦夺门而出。 闽清荷呆了呆，追出来。 ;云嫦你很热吗？ 不热，不热。 ;可是你脸好红。 易云嫦不想说话，只想走快点吹吹风！ 难道这就是广覆潜伏半年后带给虢首封的影响？放眼以前，他何曾会搞这么骚气的小动作？最多就是把她额发揉得稀巴乱。可今天……今天都没有给过摸头杀，就轻轻挠了一把手掌心，瞬间挠得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内心深处骚痒不断。 她晕晕乎乎地跟到厨房，看着闽清荷捧起一只红砂做成的小锅子。 闽清荷是个爱热闹的性子，哪怕易云嫦在旁边走神，根本没作答，她一个人也能又说又笑，嗨翻全场。 易云嫦还在心里不断地模拟手心里那轻轻一挠的触感。她想，要不和夜三哥坦白吧，他昏睡的这段日子里她就没有很认真的严防死守男女之线，严格的说，她吃的豆腐比他这半年喝过的水还要多。会不会换来一个极度震惊的表情？ 易云嫦自己偷笑。 ;喂，哑女。 空气忽然静寂。 易云嫦是有些迷糊，闽清荷则白着脸守在旁边。 何正雄站在路边，朝易云嫦不耐烦地招招手：;你过来，小哑巴，我和你说几句。 易云嫦慢慢走过去。 何正雄：;你男人醒了？ 易云嫦点头。 何正雄阴沉着脸：;你不会又想做傻事吧？ 傻事？什么是傻事？易云嫦直接用眼神提问。 ;一年之约？还记得吗？ 易云嫦冷漠地盯着他。 ;我警告你，这一次可别再玩脱啊！何正雄本想拍拍易云嫦的前额，结果对上易云嫦黑黢黢的双眼，他心中蓦地一寒。已经伸出去的手又绕回来，在自己后脑勺上挠了一把。 ;现在院子外面每天都有人看守。只要你有动作，立马就有人把你扭送给龙长老。龙长老能保住你一次，难道次次还能保你不成？你又不是他亲闺女。别说你，就是你男人也会遭受池鱼之殃。念叨到这儿，何正雄脑瓜开窍似地;啊了一口。 ;你可别忘了一年之约。 易云嫦平静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一年后，你们都得姓何——你和小杂碎姓，你男人和我女儿姓。再整幺蛾子出来，我第一个把你先发卖出去做高聘竞价，然后再把你男人收进我闺女房里。 易云嫦慢慢抬起手，一字一顿地比划出：;劝你别做梦。 何正雄大笑：;我？做梦？ 易云嫦继续比划。 何正雄的笑容渐渐消失。 易云嫦：;谁想染指，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是——何正雄啐道。 易云嫦平静地翘起左手大拇指，右手掌心朝上向大拇指横劈。手手相撞的霎那，杀气四溅，激得何正雄眼皮大大一跳，声息悄然而止。 ;杀。 还没完。 易云嫦又摆出数字;六的手势，六字向天朝上、六字背天而倒： ;死。 最后食指点向何正雄，正是手语;你的意思，掌心覆面朝下在胸口平划一圈，是;们。 ——杀死你们。 斜阳余晕淡洒山河，易云嫦也沾了一身光砂。她恬静安详的表情，与手中伐伐的杀气形成鲜明对比。 何正雄遍体生寒。 易云嫦朝他勾勾嘴角，旋即转身。 ;等、等等，何正雄硬着头皮把她拽回来。 易云嫦低头看着那只阻止自己离开的手，困惑地皱眉。 珊婶扶着腰出现在厨房门前，笃笃敲了两次墙壁。;月玲呢？她比划手势问，;刚刚还在这儿闹呢，怎么就不见人影了？都到吃饭的时间…… 易云嫦猛地甩开何正雄，大步朝前院奔去。她撞到闽清荷，热滚滚的白米粥顿时有一小半泼洒在她手上。热粥把手背烫得通红，她浑然不觉，满脑子都是虢首封笑语殷殷的模样。 ——不了，让她陪你去。 那个时候，虢首封知道何月玲在暗中窥伺吗？他是不是故意支开自己，好对付何月玲？ 即使知道虢首封有自保的能力，但是一想到他要被何月玲触碰，乃至亵摸，她就感到一阵难过。如果不是她软弱无能，虢首封何至于受这种气？ 易云嫦飞奔至前院，拐角就看见房里灯光乱晃，影影绰绰宛如群魔乱舞。她几乎是飞扑过去撞在门框上，然后就看见满屋狼狈的景致。 案几掀翻在地，三菜一汤泼得到处都是，何月玲在床边划水。 嗯？划水？ 易云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2章 何月玲又摸进屋来了。她倚在床边双足乱蹬，上身只套着一件依然扎眼的水红肚兜。 易云嫦很无语。 何月玲的人生信条大概就只剩下“简单”和“粗暴”了？她以为人类的天然状态自然就能吸引到人类的眼球？原始人都没有她这么简单的想法。至于被她简单粗暴对待的虢首封—— 易云嫦使劲眨了眨眼。 虢首封身姿笔挺地坐在床上，单手掐着何月玲脖子，轻轻松松把人定在一臂之外。 何月玲头顶一颗小蘑菇，头发被豆腐脑汤兜头淋得湿漉漉的，脸胀成酱紫色。她攀着虢首封掐脖子的手，双脚在地上努力划水，划到后来，手垂下去了，脚也是半天才划动一下。一看就是命不久矣的状态。 易云嫦喉头发紧。这不是她第一次目睹虢首封杀人，却是后背最泛寒的一次。印象之深刻，直追果园里第一次听见树后传来咔嚓颈骨折断声的那一刻。 虢首封也是。听见门口一点动静之后，他本来没有放在心上，等了半分钟没听见后文，这才偏头朝门口望过来。他看见表情呆愕的易云嫦，瞬间瞳孔震动。还没有所表示，闽清荷出现在易云嫦身后。闽清荷愣了一息，忽然尖叫着扑进屋：“虢先生放手。” 何月玲就象滩烂泥般从他手里滑出去。 闽清荷连忙把人拖走，拖到床尾才把人抱进怀里。 “月玲？！月玲你振作些！”闽清荷啪啪给了何月玲两大耳刮子，用力之大，不知道她是急的，还是心存报复？ 何家人也都赶了过来，围着何月玲闹哄哄。何正济站在最外圈，不可思议地看了眼奄奄一息的姐姐，又掉头打量靠坐在床头，一派无事人模样的虢首封。 虢首封正在对易云嫦招手：“过来。” 虢首封捧起易云嫦通红的左手，他小心检视着。 “就出去了一小会，怎么弄成这样？” 易云嫦这才发现自己手背被烫红了一大片。“没事。”她嗫嚅说，“是急着赶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倒了米粥。” “疼吗？” 易云嫦这才感到异样。如果说不疼，就显得太假了。她斟酌着说：“还可以忍受。” 虢首封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急什么？”他问，“难道怕我被人吃了？” 不，我是怕你不良于行，最终要被何月玲压在身下。她太脏，你在清醒状态被她乱摸一气，肯定会恶心到今晚睡不着觉的程度；那我得给你擦多久的身子才能让你好受些？ 易云嫦面无表情，把一肚子的话都吞了回去。 虢首封暗暗咬破舌尖，任由血液和唾液融合，然后他举起易云嫦的爪子，伸舌轻舔。 易云嫦：“！” 当场脑袋空白、表情空白的易云嫦，极度震惊地望着虢首封。她好想缩手，可是刚缩回一寸，又被虢首封抓了回去。 “别动。”虢首封说，“我在帮你疗伤。” 太震惊了。 谁谁谁谁疗伤，是用这这这么原始的方方方法？！ 易云嫦生出一种正在被他细嚼慢咽，连渣带骨头都囵吞入腹的错觉。 “别这样。” 虢首封立刻瞪她一眼。她懂，那意思是“不准发出声音”。 屋里还有一堆“人”。甭管这些何男何女是不是幻像，但在这里，多一个人知道她不是哑巴，后续走向就会多出一个不利因素。 易云嫦只好通红着脸，努力比划：“我可以，不，你可以，不，是我可以，你不可以，”她手足无措的模样惹得虢首封连连低笑，一边戏弄似的伸出舌头在她手背上划出长长一道湿印。 易云嫦羞得全身都快蜷成一团了。她要爆炸。 好不容易捋顺了舌头，易云嫦坑坑洼洼地比划：“一点小伤，冲冲凉水，就行了。” “胡说八道。用凉水冲只会越冲越糟糕。”虢首封小心地舔着她的手背，说：“我祖上是异界药族，以身入药可生死人，肉白骨。”他微顿，感到识海上灵府巨震，波动一路震入识海深处。那个自缚为囚也要困住他的广覆，听见他这句话时受到了极大冲击。虢首封把一个带有问号的意识送回灵府，给易云嫦疗伤的动作一直没停。 虢首封的治疗确实有效，易云嫦手背上的红肿肉眼可见地消褪。 虢首封说：“虽然我疗伤的效果不及祖辈，但治疗这点小伤足够了。”他桃花眼风情万种地往上一挑，然后玩笑般补充一句：“以后你再有这种小伤，我帮你舔舔就行了，不用上药。” 易云嫦内心：啊啊啊啊啊啊——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敢受伤了啊啊啊啊啊——真要受就让我受大的啊啊啊！ 广覆从灵府里送来一缕意念：你回来，我们谈谈。 你禁制开裂啦？ 广覆：嗯。 虢首封暗暗冷笑：有什么好谈的？然后他神色不变，回音原路返还：那好，等今晚人都睡着了，我再回来和你谈。 广覆这次难得没有和他继续抬杠，竟然安安静静地蜇伏下去。虢首封有些不适应他温驯的态度。 这么快就安静下来，不太象广覆的作风啊。 难道广覆也被同化了？这念头刚划过去，另有无数个念头涌上来：不，同志，你想多了；你从小到大都没听话过，怎么能感化广覆和你一起听话？他没被你同化成调皮捣蛋鬼在你灵府里上房揭瓦已经很对得起你了；不存在同化不同化的问题……广覆安静，是因为他不想和你抬杠。 何月玲在床尾卖惨，眼睛却一直关注床头这边的动静。见虢首封对易云嫦和对自己是两极分化的态度，心里酸溜溜的，如同吃了十缸老陈醋。她要不到糖，自己还一屁股墩在地上耍赖，不停蹬腿，嘴里叫嚷着： “阿爸，都怪你！叫你拖住人，你还把人放回来。阿爸你真没用。” 易云嫦和虢首封都看过来。 何正雄尴尬得要死：“你好意思说？当初怎么保证的？只要你出手，她男人就不要哑巴，要你啦。结果呢？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你就被人给活生生掐死啦。这就是‘要你’？差点把自己一条命都要没了，还怪我把人提前放回来？你不是傻，你是傻透了啊，闺女！” 虢首封呵笑，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地望着何月玲： “凭什么觉得我会看上你？就凭你那一身油腻腻的五花肉吗？” 大佬不愧是大佬，问个话都能敲碎玻璃心。 何月玲抽噎两声，最后哇的一下哭倒在阿妈怀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3章 虢首封重新回到灵府。 他自己没料到这么快又回来，因此心情不大好，脸板得像每次休完假不得不回大本营报到，准备工作似的。 他的灵府，和沙市近郊的真夜行者大本营一模一样。现在灵府里只有广覆。广覆和虢首封达成初步和解之后，也没有离开灵府的意思，而是以老赖的姿态赖着不走了。 虢首封并不担心鸠占鹊巢的问题。 因为广覆手把手地教会他如何给灵府设机关。 虢首封为灵府设了个小巧的防御法阵，还按照广覆的建议，给灵府凝炼出了灵核。就象一个法阵最关键的要害在于阵眼，灵核就是灵府的阵眼。而且灵核体积小，可以裹在灵识或魂体里随身带着跑，简单地说，灵核的机动游离性极强。找不到灵核，哪怕控制了整座灵府，到最后还是有一线大翻盘的机会。 如果哪位大佬想不开，要来夺虢首封的舍，那么就会发现，夺舍先夺灵府这一关，他们就迈不过去了。大概率会当场哭到暴毙。反正搁广覆，他自称会哭到完犊子。 看着堵完百分之九十漏洞，越来越结实凝固的灵府，连广覆都要感：不愧是头号种子选手，资质出众，光从凝炼灵府这件事上就能看出他的优异性。广覆还没夸奖完，虢首封抬脚就出了自己的灵府，再一反手，启动防御阵把广覆反锁在灵府里。 你不是爱蜗居么？那就居个痛快。 虢首封当面转身，屁颠屁颠地跑了——回去、睁开眼睛、找亲亲小奶狗。 广覆一拳捶在玻璃门上。这座灵府是他亲手教会虢首封如何凝炼加固，结果变成了一个亲手打造的牢笼。眼睁睁看着虢首封跑了，他也只能巴在牢笼壁上，笑骂一声：“小兔崽子。” 小兔崽子又回来了。 虢首封甫一踏入灵府，脚步就顿了顿。上次出逃时，灵府里空荡荡的。这次回来，发现里面充满了生气。 盆栽不少，大的、小的，吊兰、绿萝、发财树、观音竹，日常可见的绿植一样不缺。开了花的姹紫嫣红，常绿的清新怡人。大投屏前面还多出一个小小的喷泉，喷泉池子里养着几条金灿灿的锦鲤，波光潋滟里闪烁着金光。 虢首封：“……” 最可怕的是，大厅里站着好几个“人”！穿着熟悉的员工制服，动作训练有素。 虢首封瞬间觉得自己不是回到了灵府，而是回到了夜行者大本营。他忍不住朝窗外看，窗外是海上升明月的夜景图，并不是沙市近郊宁静安详的湿地公园。 他再回头，已经有“人”发现了他，正快步迎上前。 走到近前，虢首封才发现对方是个栩栩如生的人形木偶。 虢首封：“……”广覆他什么毛病？ 迎宾人偶机械发声：“欢迎回来，小兔崽子。” 虢首封：“？”你怕是在找死？ “广覆先生正在五楼SAP贵宾室五五零一号房间做水疗放松身心，请小兔崽子回来后过去。”人偶话音刚落，整个木讷至极的脸被虢首封一巴掌罩住。 虢首封：“谢了。”然后一巴掌捏碎了迎宾人偶。 人偶在他身后碎成了齑粉，纷纷扬扬地融入到附近的地表、墙壁和玻璃门里。无论是人偶，还是整座灵府，它们的本质是相同的，都是虢首封体内周转凝炼而成的灵力。 广覆是本着“羊毛出在羊身上”的宗旨，提炼虢首封体内生生不息的灵力，然后凝成灵府内的各种“装饰物”。包括沿途所见的绿植、各种打扮充当奴役的人形木偶……其实都是虢首封自己的灵力。 虢首封一言不发地上了五楼。见过清洁员、大堂经理、客房服务员、门童、运货工，还有假扮成客人的木偶？！他甚至还在一片呆滞木讷方正的木偶身上，看见了几张熟、面、孔！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广覆把他的灵府变成了什么玩意儿？盘丝洞？鬼府？ 推开五五零一号贵宾室房门的时候，虢首封心中的怒火已经堆积到顶点。而广覆闲散的模样成了彻底点燃炸药的最后一根导火线。 广覆脱得赤条条的，下半身只裹着一条白色的浴巾，正懒懒地趴在按摩床上，任一个人形按摩师给他做背部精油护理。 听见门响，广覆掀了掀眼皮：“来啦……嗬！”他及时跳开。原地的按摩床和机械按摩的木偶瞬间被轰成了粉末。 广覆跳开的霎那，身上装束一变，变成了一套洁白的运动装，脚上穿着一双软胶底跑鞋，抓地极稳的那种，适合逃命的那种鞋。 广覆：“你什么毛病？不是说好了停战吗？现在动手？是拿我，喂新招？”他刚刚看见虢首封动的是手不是脚，就知道这小子又琢磨出新的神通了。他又怒其不争地训斥： “你不要占着有底蕴就不把基础修行当一回事。我告诉你，你这样连连跳级只修神通，不打基础的话，迟早有一天要吃大亏。这和普通人钟爱花拳绣腿，不爱内功心法有什么差别？花架子、三脚猫，就给外行人看看热闹罢了。真正拿到内行人面前去显摆，门牙都给你打缺！” 虢首封没接这一茬，冰冷地质问：“你把我叫回来，就是教训我练神通？” 广覆眨了眨眼睛。 “呃，当然不是。”他语气微变，听着莫名有些心虚感。 “那是什么？” 广覆别开脸。他脸上没有了笑容。 虢首封还是第一次见广覆不再假笑的脸。就连广覆告诉他，自己是姬覆前世丢失的分身，是姬覆上辈子遗落的残魂时，广覆脸上都挂着一副“反正我实话实说了，你爱信不信”的无所谓式笑容。 广覆现在没有笑。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更让人感到紧张，手心冒汗。 广覆突然问：“你之前在外面说，你是异界药族的后裔？” 就为了这件事？虢首封“嗯”了一声，说：“那是小事。虽然是有血脉传承的联系，但是那位先祖和我之间隔的世代数量太多了，药族血脉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怎么可以忽略不计？”广覆咕哝了一句，又问他：“那你是哪个药族的后裔？” 虢首封就有点傻眼。 哪个药族？ 药族有很多吗？ 根据远古时代残留不多的记录，哪怕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灵气充盈的时候，无论是在灵界还是异界，药族都是珍稀动物好吗？还能有几个药族流落到灵界来？只有一个药族？ 广覆：“你是药师罗的后裔？” 虢首封：“？？？”唯一的一个药族还能有名字？ “还是……捷羽的后裔？” 虢首封忍不住了：“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4章 ;捷羽是谁？ 捷羽是谁？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广覆便神色黯然。 虢首封是真没听清，他问：;什么捷羽？她姓什么？他好像听见广覆说了一个;凰还是;黄还是;皇？是他听错了吗？难道真是他想的那个;凰？凰氏可是夔地的地姓，天下地上只此一家。 广覆扯了扯嘴角，说：;捷羽没有姓——生前就已经抛弃了自己的族姓，后世如果还有她的存在记录，也只会恭敬地称她为‘捷羽大人’。 可是虢首封身体力行地证明了，灵界已经没有人记得;捷羽大人了。 广覆有些伤心。 虢首封则敏锐地察觉到，广覆和捷羽大人之间牵绊极深，并且捷羽大人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广覆心情低落地说：;如果一定要给她安上一个姓氏的话，那她应该是姓‘药’吧。 虢首封本来是一边和广覆对话，一边分神检视自己的灵府，听到这句;应该，他缓缓转回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广覆。 ;应该？虢首封重复了一遍。 截止到目前为止，他身边已经围绕了很多个谜团。前面的谜团还没解决干净，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新的大谜团。他强悍的第六感在疯狂咆哮：这个大！很大！超级大！ 虢首封头痛地按住额角。;等等，为什么叫应该？难道她还是改姓的吗？药族不是最看重血脉吗？即使自己不看重，其他馋药族身子的种族也会替他们看重血脉。一个族姓就代表一种血脉，宝贵得很。谁会给不相关的人胡乱冠上自己的族姓啊？ ;捷羽大人和药师罗是什么关系？ 广覆沉默了很久，笑笑说：;姐妹。 原来如此。 虢首封暗暗点头。 原来流落到灵界来的药族是一对异界姐妹花。 他头还没点完，又听见广覆补充：;是夺舍而成的姐妹。 虢首封：;……感觉这个头点不下去了。 ;不过，也不能算是夺舍吧？广覆用指腹摩挲着下嘴唇，他偶尔在思考的时候会流露出这个小动作，好像这么做就代表他在认真思考似的。;是药师罗把肉身让出来给了捷羽。 虢首封哈的一口气喷出来：;那她不是自裁吗？ 把肉身让给别人，自己暴露在天地之间受磋磨而灰飞烟灭。这得是什么样的情意才会使人心甘情愿放弃自己的生存机会？ 广覆看了他一眼，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当然是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才让出自己的肉身。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让两个人都能幸福美满地活下去。 广覆满脸都是;说了你又不懂，那我就不说了的表情。 虢首封也没兴趣去追究不知是多少代以前的老祖宗故事。;随便吧。管她是谁，不过是一个先祖而已。 灵界人延续至今，真要追究起家谱的话，谁的脑袋上不是顶着一长串闻所未闻的先祖之名？ 灵界的历史比人界的，要长得多了。掐指一算，经历过神话时代，修真时代，和末法时代的灵界，已经渡过了数亿万年之久的漫长岁月。末法时代，就是灵气彻底枯竭之后延续至今的时代。距离上一个修真时代，起码也有两万多年的光景。 虢首封是个彻头彻尾生活在末法时代的灵界人。而那位赋予他药用血液的异界血族，根据推算，应该是生活在修真时代末期、末法时代早期的人物。距离虢首封的年代起码有两万多年，以人类寿限一百年一个轮回来计算，两人之间相隔了不知多少个轮回。 虢首封传承自异族的药用血——不管这位先祖的血液曾经是多么强悍的排他宝贝，现在传到虢首封身上，也只是一点点非常稀薄的存在。 虢首封根本不在乎这位不知是哪位药某某的先祖。 显然，广覆很在乎。 广覆说：;如果你是药师罗的后裔，那么你算是我侄孙的后裔。 虢首封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 太牛了这位大佬，隔了多少个世代，现在还乐于攀亲戚？还侄孙呢？ ;出五服了啊。 广覆挑了挑眉，继续道：;如果你是捷羽的后裔…… ;嗯、嗯，虢首封敷衍地点头，;另一个侄孙后裔？ ;那就是我的后裔了。 虢首封：;……这头又他妈没办法点下去了啊！平常从不骂人的人他，直接在内心爆了一个粗口。 广覆以为他没听清，重复说：;那也就是我的后裔。论辈份，我很可能是你祖宗。 虢首封满脸狰狞，青筋暴突，血色上涌：;你？你？你和捷羽？ 广覆：;我和捷羽只有一个孩子，叫青罗。是个女儿。青罗嫁了一个凡人，生了一儿一女…… ;等等、等等！虢首封连忙叫停。;可千万别背你的家族史！妈耶大爷，无论是药师罗还是药捷羽，那都是两万多年前的人物了。你要和她们是同代人，开始念叨历经两万年一脉不断的家族史……三天，三天不吃不喝不睡觉，能念完吗？ 虢首封头痛。 真，头痛！ 他原地打转。广覆望着他。他在房里转了一圈，看看广覆，广覆看着他；再转两圈，再看广覆，广覆还在看他—— 这混蛋不是总爱笑吗？怎么现在不笑了？ 广覆一脸认真：;我可以肯定，你就是我的子孙后代。 虢首封跳起来，指着广覆的鼻子差点破口大骂：;你不是说自己是姬覆前世？如果广覆是姬覆的前世，广覆又是他祖宗，那他和姬覆算什么？叫爸爸和崽的关系？ 不行不行不行，不能这样想。这关系太乱了，影响思考。 虢首封有一种甭管姬覆广覆，只要是覆就捆起来一顿揍的冲动。 广覆说：;这没有影响啊。 滏！？ ;你是我的肉生后裔，又不是魂生后裔。 感谢灵界五花八门，乱七八糟的世界观。现在好了，连后裔都要分;魂生和;肉生两种。说好的胎生，卵生都不算数了！ ;我不信。虢首封咬牙切齿。 两个人互为祖宗和子孙的关系，不仅震撼了广覆，还严重冲击了虢首封。 ;你说我是你后裔，你拿证据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5章 ;血液就是最好的证明。 广覆慈蔼地看着虢首封，虢首封鸡皮疙瘩抖了一地。 ;作为祖宗，我对子孙后代照顾得非常多。首先，为了从万千生灵中找出我的直系血脉，我留下了印记，广覆隔空点了点虢首封的前额。;药族血，就是印记。 ;你并不是药族。虢首封不信。 广覆笑了笑，说：;知道时蚀吗？ 无论在哪个世界，时蚀作用都是永恒不灭的天地法则作用。即使是大道，也因为时蚀作用而显得明明灭灭。明的时候直观影响人的认知与直觉，使其自然感应并随之呼应；灭的时候世间一片混沌，人也恢复到最初浑浑噩噩的懵懂状态里。 依虢首封的看法来判断当下灵界，前面的神话时代和修真时代，都是大道受时蚀作用最小，最彰明的阶段，而现在的末法时代则是大道受时蚀作用最大，最微暗的阶段。但是最彰明的时候依然会有最混沌卑微的存在，最微暗的时候依然会出现夜空启明星似的存在。 感谢前面两个大道彰明的时代，即使是现代灵界人，虽然在时蚀的影响下逐渐遗忘，但多少还是知晓;时蚀作用。 ;知道。虢首封说，;时蚀是大道的附属品，作用于万物。主要作用是削减直到灭绝物质。 广覆露出了一个;看来你们还没有忘干净的赞许表情。 虢首封一阵气闷。;难道时蚀也能作用于血脉？ 广覆：;你自己也知道时蚀是作用于万物，对所有物质都起作用。整个世界都是由物质构成，即使是天道，也是由虚物质构成。这么多物质，又有哪个能逃脱时蚀作用？没有任何一个种族能保证自己的血脉不受时蚀影响，永恒长存。药族亦是如此。普通人要是想血脉传承得更长久一些，唯一的做法便是广散网、大播种。即使如此，血脉终有一天会断绝。 广覆笑咪咪的给虢首封上了一堂知识讲座课。 ;……灵界大能虽然不能完全消灭时蚀作用，但是能设法削减时蚀。放在血脉传承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就是作法维持血脉一直处于最稀薄的状态里，你可以视为这是一种‘休眠’状态。直到有一天，被彻底激活，再重新焕发出活力。这样，又可以持续一段时间。 虢首封有些意动：;这是什么神通？忽然他猛然醒悟过来，打量广覆：;你的意思……你是灵界大能？ 看着不太像啊。 广覆露出一个;心里XXX式微笑，不置否可地回答：;我曾经是个……半步大能。哪怕是一步大能，也要在我面前退避三舍。前尘往事，说起来心酸至极，还是别提了。 ;倒是你，广覆微笑地注视着虢首封，眼神却透露出;你明明是我的直系，我多牛气？你呢？为什么你只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弱小天赋神通，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还跑来和强悍无匹的老祖宗两看两相厌？这让老祖宗面子往哪搁啊，不孝子孙？ 虢首封看懂他的眼神，心里呕得一口血都快吐出来了。天生的东西，还能让他在娘胎里选择吗？不过他现在转守为攻，做得煽情一点，可以抓着广覆的手贼深情的说;这就是命运啊！保证换个人呕血。 也许共感把虢首封复杂不明的情绪传递给了广覆，而广覆顿悟了这些情绪的本质。总之，他抢在虢首封没有煽情之前，继续掰回正经表情，传授知识说： ;神通有后天神通和天赋神通两种。后天神通可以通过修炼获得。而天赋神通则需要血脉传承。一个天赋神通，堪比三个甚至十个后天神通。哪怕是低微的踏空，如果占了天赋二字，也比后天习得的同等级神通更能发挥出十倍、百倍的威力。 虢首封点点头。在这一点上，他深感认同。想当初，踏空是多少弱小啊。他小时候只能踩出低空滑翔的效果，最多距离地面不超过三尺的距离。现在？他可以飞到靠近月亮的地方，不想下来就跺跺脚，保证一直悬空。而且他还发展出了;踏空刃，直接把空气和脚力完美融合成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利器。 如果异能有三六九等，曾经的踏空刃一定分属最末档的第九等。但现在在虢首封身上起码一跃成为中等偏上的第五等或者更高级别。 虢首封想了想。;如果药用血是标记物，是经由你的手段才一直延续至今，你怎么现在才认出我？ 说到这一点，广覆就感到委屈。;还不是因为你一直没流血？如果你在入幻境之前流过血，只要在回龙谷范围内，都会被我感应到。再或者，你在幻境里和人动手啊？哪怕只是蹭破一点点皮，我都能把你辨认出来。谁知道你，一个身怀低阶小神通的孩子，打群架都不擦破皮呢？ 我强怪我咯？ 虢首封：;或者我们现在就打一架吧？看看你的拳头能不能擦破我的皮？ 广覆直接忽略了这个提意。他先是温柔地说：;我从不打孩子。在肉麻方面，广覆算是个中高手。每次都能出其不意逼出虢首封一身鸡皮疙瘩。 广覆又说：;很久很久以前，暴力教育就被证明有百害而无一利，极不利于孩子的成长。 呵呵，现在我在你眼里又是个孩子了？虢首封冷笑，一盆凉水泼他头上：;不好意思，我就是被各种毒打打到大的。 小时候债主找不到爸爸，找到他，为了泄愤，总要打他几顿。后来他被姬覆和凰袅娜两口子捡回去，发誓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夜行者，早期训练中他身上就没有过一片好肉的地方。这种情况直到他能独当一面才慢慢好转。 虢首封就是个被毒打打大的孩子，但他也没有因此心理扭曲，反而磨砺出坚忍不拔的心情。连姬覆也要称赞他遇事极其冷静的态度。 放在广覆这儿，就变成了一顿摇头嗟叹：;所以你看看你现在，性格多偏激啊。 虢首封深吸一气，心想：冷静，冷静，我要冷静，现在揍他一顿根本没用。 但他额角还是劈叉出一片青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6章 虢首封：;我有何月玲偏激？ 广覆耐心地回答：;你是偏激，她是偏执。都是偏，但你和她偏得不一样。 虢首封差点气笑。 ;何月玲的偏执，不是你动的手脚？ 广覆是那种;表面笑咪咪，心里XXX的人。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心中真实的想法。也唯有天魔般那种强化了六欲感应力的异能人，才能触碰到他心中些许真实的念想。 虢首封突然提起何月玲，是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这是高手之间的心理战。虢首封悄悄释放出灵识，还没有触及对方，便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挡在外面。 啧！虢首封暗暗啐了一口，也没有多作掩饰。 ;你发现了。广覆冷静地说出事实。 这一次广覆让;回来，虢首封就乖乖回来，是因为有些事想听听广覆的;道理。比如何月玲。 何月玲不对劲。 人的情绪象手里的指南针，方向变化常让针头左右晃动。可吸引何月玲情绪的磁场未免太稳定了。哪怕她被虢首封死死掐住喉咙的时候，不但没有恐惧，反而更显狂热。一看就是人为操纵的结果。 幻境是广覆的杰作，幻境里的人自然也是由他设定。 ;何月玲和何济世是怎么回事？ ;何济世？广覆好奇道，;你还在乎何济世？ ;别打马虎眼，也别以为改变他的外形就能混淆人的视线。虽然不知道你对小奶狗做了什么手脚，但我能认出他。 广覆闻言，露出一个微笑。;没有什么手脚。不过是让他年轻点罢了。广覆什么都没有否认，;人与人相处，朝夕相对的话会忽略很多细节，不是吗？ 虢首封目光微冷。;那何月玲呢？她的偏执心太强了，面对死亡也不能更改，明显是被人强化了某一方面的欲望，不是吗？你想用她做什么？他嗅出了不怀好意的阴谋臭味。 广覆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微笑，慢慢靠近虢首封。 ;你管她做什么？那不过是个假人，只是一个道具。她真正能伤害到的人又不会是你。 ;你把她的偏执对象设定在我身上，却说她伤害的人不可能是我？虢首封想到她粘呼呼地靠近自己时，那种浑身冒刺的难受劲，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幻境是针对小奶狗的。 这一点，广覆毫不掩饰。 ;能有效起作用的伤害也是针对她。 只要把小奶狗包得密不透风，给她套上一套金刚都捶不烂的盔甲，就会将伤害降到最低。这是虢首封最初的想法，但何月玲的存在让他感到隐隐不安：;为什么要把偏执欲念设定在我身上？ 广覆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反而问起以前就提过的事：;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魔化？ ;什么？ 广覆说：;灵界灵气枯竭已经很久了，修士几乎全部灭绝。末法时代里，只有不依赖灵气修炼的魔族才能横行。你有天魔之质，一旦转化成魔族，将横行当今整个灵界。等你成为天魔，什么醒族、第一等阶的异能者都将不会放在眼里，自然也能明白何月玲这枚棋子的意义所在。 见虢首封沉吟，广覆又说：;你现在表现得非常不错。在还未开始魔化的时候，就发现何月玲心中被强行扭曲的偏执心，换作一般的天魔都不会察觉得这么快。 修士位阶分帝君、天君和天尊，魔族对应的位阶又分人魔、地魔和天魔。 广覆贴在虢首封耳边，如同喁诉般细细地盅惑着：;你们的时间越来越紧迫，难道你不想好好护住易小狗吗？如果有天魔看透人心的眼睛，操作七情六欲的双手，什么样的敌手能在你面前走过三招呢？天下无敌，又何必对易小狗患得患失，担心护不周全？ 虢首封敛去眼中星芒，轻声反驳：;万物相生相克，这是永恒不变的法则。没有哪一个种族或是哪个人可以做到天下无敌，最强者失手于最弱者，最弱者被中层死死压制，这本身就是一个闭循环。 广覆勾了勾唇。;没错，没错。过去灵界人视魔化为畏途，最大的原因出在魔祖和魔渊身上——魔祖操纵魔渊困禁灵界所有魔族，魔渊对魔祖有先天性的压制力。但现在不同了。魔祖早已离开灵界，魔渊也失去了囚禁魔族的能力。除非魔祖回来，否则没有人能压制一个新生天魔。 ;而你呢？你把命运牵系在易小狗身上了，易小狗的命运又与古战场上的灾难紧紧相连。你们终将面临同一个困境。那个困境已经越趋越近——与其打一场准备不充足的战役，化身能横天灵界的天魔难道不好吗？天魔之力分明可以为你增加一成……不，起码会为你们增加五成胜算。 虢首封突然偏头，黑黢黢的眼睛里倒映着广覆的身影。 广覆目光一敛，微笑问：;怎么了？ ;坑孙祖宗，我要信了你的邪，怕是连埋骨之地都要没了吧？虢首封掸灰似地把他爪子掸下肩膀。 ;怎么会？ ;既然天魔这么好，为什么你不劝小奶狗魔化？ 广覆沉默了一会。 虢首封在突然安静的气氛里捕捉到微妙的信息，他讶然打量广覆：;你还真有这打算？ 广覆连忙说：;我这不是想把好东西留给你吗？留给我的子孙。 虢首封冷笑：;谁做天魔有区别？我和她的后代难道就不是你的后代？ 广覆表情无辜：;命运瞬息万变，明天的事谁能真正确定？ 虢首封突然消失。 广覆愕然。他快步走到窗前，看见虢首封的身形在透明玻璃围档的过道间几闪几灭，最后闪现在一楼迎宾大厅里。 ;你去哪？ ;回去。虢首封毫不留恋地扬扬手，;我回来是想找你问问何月玲的目的。既然你不肯说，那就算了。回头我花点心思弄死那只鸟！ 广覆追到灵府门口。但是虢首封闪身出去，他却不行。玻璃大门敞开，一道看不见的空气墙将广覆堵在门内。 广覆用禁魂术成功限制了虢首封的肉身行动，拿回灵府主导权的虢首封也将他强行困在灵府内。大家旗鼓相当。 ;虢首封！ 虢首封头也不回。 广覆：;小兔崽子还不放我出去？ 虢首封回头。;放？然后你躲到我抓不到的地方完善现有幻境？当我傻啊？还是在这里‘乖乖做客’吧你。 虢首封开始淡化身影，准备退出识海。 ;离魂水，忘魂汤，钟情泪。广覆忽然拔高了嗓门叫道，;不集齐这三样东西，何月玲死不了。 虢首封顿住，朝广覆皱眉。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杀不死何月玲？她必须集齐离魂水、忘魂汤和钟情泪之后才能送死。 ;都是什么玩意儿？ 广覆不答。 ;易狗小友正在改变，何月玲功不可没。只是她们都没有走到最后一步。不然，何月玲就可以去死了。 虢首封眯了眯眼，提醒广覆说：;何月玲的目标定在我身上。 幻境是广覆的杰作，里面的每个人设都是广覆亲手操刀做出来的。 何月玲的目标定格在别人身上，广覆又如何拿去针对小奶狗？ ;杀人者诛心。心不一定要在本人身上。 广覆隔空朝虢首封点头微笑。 ;我想，易狗小友迟早会清楚这一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7章 时间还早。 虢首封睁开眼，眼前漆黑一团。只有遮得严严实实的窗框边上缀着条细细泛光的银边。 昨晚说好要在床上睡出三八分界效果的小奶狗自行越界，把衣服扭出长条做成的三八分界线压得扁扁平平，人则缩在他怀里睡得实诚。 虢首封低头笑了笑，遂又闭上眼重返识海。 他的灵识悉数缠上灵能书。 厚厚的灵能书无风自动，最终停在第三千一百零二页上——鬼族，阴间本记。 孟婆汤，又名忘魂汤，令饮者忘却所有烦恼和爱恨情仇；取水于忘川河，加八泪引熬制九九八十一天可得。八泪引分别是：生泪、老泪、苦泪、悔泪、相思泪、病中泪、别离泪、伤心泪……虢首封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又把前前后后数百页都翻过一遍，还是没找到离魂水和钟情泪的出处。 广覆？骗子？ 他仰头往灵府望去。 灵府与灵能书几乎在同一条垂直线上，只有少数几个边角可以互相窥望彼此。广覆正贴在其中一面边角的玻璃窗上，见他抬头，立刻露出笑容。 ——离魂水，忘魂汤，钟情泪。 虢首封一直以为这个顺序也暗含着机密，中间的忘魂汤是关键，牵连起前后两个线索。 忘魂汤倒是找到了出处，但;离魂水和;钟情泪呢？ 广覆贴在玻璃窗上无声地呐喊：;炼、化。 炼化灵能书啊，不孝子孙。 这么厚的书，翻页能翻去何年何月？ 广覆是气笑的。 当然是炼化，把书里的知识直接融入识海！ 还有一点，是广覆隐而不宣的秘密——灵能书由稀世罕见的灵萃体打造，效用堪比一条完整的最上等灵石矿。整本书炼化完，释放出来的灵气足够让虢首封在末法时代一跃成为食物链顶端的天魔。如果他的心境随之增长，也极有可能瞬间突破成为大能。 然而不孝子孙防火防盗防祖宗，祖宗叫他往西，他梗着脖子就要去东。 广覆气得想捶墙，表面还要露出;你听不听都无所谓，我就顺便提醒一下的淡然微笑。 虢首封在他殷切至极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合上灵能书。 广覆：;？？？不炼就不炼，合书干什么？从头翻页吗？然后他就看见虢首封身形淡化，直接退出了识海。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有一句XXX，不知当讲不当讲。 广覆一拳，狠狠捶在玻璃窗上。 虢首封再睁眼，外界已经天光大亮。 身边的小奶狗阖着眼皮挣扎起身，背对他;唰——，把睡衣拉过了头顶。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当她双手举过头顶的时候，可以从侧边倾斜的角度看见前方有一块可疑的凸起…… 虢首封，直接石化。 易云嫦头也不回地摸走枕边小文胸。 文胸带子撩过虢首封的鼻尖。 石化虢首封：;……难怪总觉得附近总盘旋着淡淡的香气。 小胸衣，淡水蓝，最小罩杯，由灵界高阶异能者亲手织造，附带清洁异能，十天半个月不换洗，依然能洁净如新。软钢圈里还镶有新型纳米机器人，必要的时候可以替人挡下一次致命攻击。这是有价无市的宝贝。 唯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和普通背心一样的通病——穿着睡觉能硌得人失眠。 易云嫦睡前脱下，醒来再穿回去。这个习惯并没有因为身边多睡了虢首封而有所改变。横竖他睡下去半年都没睁过眼，就当是床上摆了个大型陪睡娃娃咯。 于是便宜了虢首封同志。睁眼便看见一片美玉般的裸背。只见纤细的两只胳膊反剪到身后，腰上肩下的两扇蝴蝶骨优美隆起——比直接见裸更具冲突性的诱惑力，让虢首封不知不觉间屏住呼吸。 易云嫦则是忽然头皮发麻，生起被饿犬盯住的惴惴不安感。她回头，与目光灼灼的虢首封四目相对。 两个人：;…… 天光大涨，室温开始升高。 易云嫦忽地跳起来，咻的一下蹦到三尺之外。 ;咳，早。虢首封暗哑发声。 易云嫦瞪着他。 虢首封艰难地挪开视线，慢慢从床上撑坐起来：;过来扶我一把。他盯着自己仍然没有知觉的双腿，朝小奶狗伸出一只手。 易云嫦语无伦次地说：;我， ;嗯？虢首封偏了偏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故意的。声音和手势齐齐一顿，易云嫦闭了闭眼：什么，鬼？该死的，断句；好像她，存心，当面，换衣？易云嫦内心崩溃到：汪？汪汪汪？ ;……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想哭。非常想哭。 而虢首封莫名想笑。他不能说自己看过很多次了，可每次都象第一次时心跳极快。他眼睛飞快一抬，睃见对面角落里阴暗中埋着片虾红色。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虢首封努力压下嘴角的翘意，温声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不小心。 虽然他努力想维持严肃端正的表情，可沙哑的声音出卖了他。眼看易小狗就快掘地三尺自埋自己了，他连忙清清嗓子卖了个惨：;你来扶我，不能让我总这么躺着。 他朝易小狗方向扬扬手。后者没有立刻蹦跶过来，而是小声要求：;等、等等。 虢首封没有朝那边望。 小奶狗也是要面子的狗。 房间里响起一阵悉索声响。那声音又轻又细，象一根白羽毛似的在他耳膜上挠挠。 虢首封耳朵火烧火燎。他强忍着挠耳朵的冲动，又等了好一会才被人小心翼翼地握住伸出去的手。 易云嫦穿上一身藏蓝色腊染长衫，腰间一根宽腰带紧紧勒束，勾勒出一截迷人身段。传统的民族服饰把她裹得密不透风。 她根本不敢抬头，鸦羽似的长睫毛压着眸里水光。她就象在他怀里均匀吐息时那般，从上而下地俯望，只能看见她根根分明的浓密睫毛间，含着一片颤悠悠的闪烁的光。手指相触处高烫灼人，温度以星火燎原之势一直燎到他心底。 有什么东西踩着虢首封的胸口掠过去。 虢首封舔了舔唇：;有水吗？他口渴了。 水壶离他们有点远。 易云嫦满脸红霞：;我、拿。 虢首封笑了笑，眼角忽然瞥见门后的影子晃动起来。 有人在偷听！ 虢首封后颈毛皮猛然绷紧，耳朵尖竖起来。下一秒，他把准备去倒水的易云嫦捞回，手捂住她嘴巴：;嘘——门缝下一团黑影不断耸动，似乎想竭力打探屋里动静。 虢首封懊恼地想：大意了。 昨晚没有布消音结界，不知刚刚的对话被人听去多少。如果有人发现易云嫦不是哑巴，会不会因此对她不利？ 正常人出于同情心理，往往会在不知不觉间看轻身有残疾的人，连恶意也会削减不少。易云嫦在群狼环伺的环境里一直苟到今天，除了本身示弱激起一干保护欲之外，也和装袭作哑有关。充满恶意的人看见她只能比划手却，连呼救都做不到，自然而然生出轻敌之心，由此放松了对她的警戒。如果他们发现小奶狗并不是真正的哑巴…… 危险就会增加。 虢首封垂下视线。他微微流露出冷漠气息的表情完完整整倒映在易云嫦的眼睛里。 同样，小奶狗安静、乖巧的模样也映入虢首封的眼帘。他心软得一塌糊涂，忽然灵机一动，把压在她嘴上的手移到后脑勺上，安抚性地按了按。 ;怎么这么看着我？今天的早安吻呢？ 易狗：;？ 门外耸动的影子不动了。 虢首封半真半假地抱怨：;难道睁开眼睛，就得不到早安吻了？早知如此，;那我就不睁眼。 嘭！ 易云嫦原地爆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8章 门外的影子伴随一声小小的抽气声，而停止蠢动。 是何月玲。 虢首封周身寒意瞬间增加十度。他漠然垂下视线，其实注意力还落在门后的影子上。这时，他想到广覆在何月玲身上设下的圈套。不收齐离魂水、忘魂汤和钟情泪，何月玲就不会送人头。可收齐了这三样东西的何月玲，极有可能象卸除了无敌保护的大BOSS，极有可能放大招。 虢首封没有忘记整场幻境都是针对易云嫦设计的局，无论侧翼佯攻多么迂回，最终目的还是不变。 广覆要看到的是易云嫦在成长。如果成长不起来，他会将易云嫦趁早抹杀。 从广覆将灵能书分别交给易云嫦和虢首封两个人这件事上，虢首封就有了猜测。广覆嘴里说易云嫦是他最好最重要的选择，一边做着两手准备，随时准备用虢首封替换。他就是玩天秤的好手，左边的砝码叫易云嫦，右边的砝码叫虢首封。他既可以为左右边码，又可以向右边倾斜。广覆一直在做两手准备，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实现自己的最终目的。 何月玲在此，忘魂汤有了线索，但离魂水和钟情泪是什么？只有知道具体实物，才能盯紧何月玲，等她收齐东西、破甲发招的霎那，便能取得击溃她的先手机会。 绝对不给她伤害易云嫦的机会。 虢首封一直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守护易小狗。 而被他搂在怀里的易小狗置身于另一个暴风眼中，在风雨中飘摇凌乱的程度，比虢首封还要上一个档次。 她：啊啊啊啊啊——他怎么知道？他不是昏睡？为什么连每天偷吻也瞒不过？连偷吻都知道，那还有多少事露了馅啊啊啊啊啊—— 易云嫦内心疯狂鬼叫。 果然人不能做坏事。做坏事必遭天谴。 她昂头想探个底：;你，刚发了一个音节，便看见虢首封神色不对。一个男人是不是真的在索吻，这一点凭女人天生的直觉就可以分辨出来。 虢首封脸上根本就不是索吻才会有的表情。 易云嫦微怔。 在她微微愣神的片刻功夫，门外偷窥的何月玲已经迈着小碎步跑了了。 虢首封垂下竖得尖尖的耳头，低头，眨眼：;怎么？ 易云嫦垂下眼，轻轻摇头。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脸上腮帮子鼓鼓的，满脸都写着;不高兴三个字。 易云嫦比划：;放手，该起床了。我打水给你洗漱。 虢首封皱眉。他放在心尖尖上疼宠的小奶狗，大早起来卑躬屈膝去给他打水，做奴才来服侍他？ 虢首封先在心里把广覆大骂三百六十八遍，依然不肯放手。;不碍事，我们晚点起床也没关系。 我们、晚点起床。这句暧昧至极的话是压低了嗓音说出来，出他的嘴，进她的耳。 易云嫦耳朵整个都烧红了，还有蔓延的趋势。她小拳拳抵了抵虢首封的胸口，带有警告的意味。她比划：;刚刚你在发呆？ 现在的虢首封已经不是往昔的虢首封了。在广覆的影响下，他如小荷初露尖尖角般展露出优秀的窥伺人心天赋。强化了识觉之后，能轻易看出一条情绪线的作用起始点。按照广覆的话来说，这是天魔才具备的才能。而虢首封还没有转化成魔族，先天起跑点上就已经超了所有人一截。 不做天魔太可惜了。 易云嫦眉头一蹙，虢首封就知道她的心结在哪。他抚着小奶狗的后颈，心猿意马地;嗯了一声，说：;刚刚何月玲在门外偷听。 易云嫦的呼吸中间有一个微妙的停顿。 虢首封简直不敢置信，就凭何月玲那种人才，怎么可能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感情？他哭笑不得：狗娃子是有多不自信啊？一个何月玲也能扰得她七上八下？嗯，还是说，她对他太没有信心，所以才这么患得患失。 易云嫦比划：;你是听见她来了，才故意要个早安吻？ 这句话问得太有水平了，很有天魔的惯性套中套风格，正反双面的内涵意义可以无限衍生。如果不是知道广覆给她设定了一条什么样的修真路线，虢首封还以为小奶狗也走在黑化的道路上了。虢首封懒得列举这句话后面的后面到底有几个意思。他反问：;她听她的，和我们的早安吻有什么关系？ 易云嫦吭哧一口，差点呛到自己。她比划了一半：;是做给她看…… 虢首封脸板正，严肃问道：;那么你每天早上固定咬一下我的嘴角，只是为了给外面偷看的人看，而不是被我的睡颜迷得魂不守舍？ 轰！ 易云嫦再次原地爆炸。 虢首封拉着她打手语的手放下来，另一手则散出消音结界。 ;我们两个人独处，可以放心大胆的说话。不用担心让人听见一字半句。 易云嫦抿唇。 ;怎么不说话了？虢首封逗她，用食指抵了抵她的下唇。软软陷下去的一霎那，凝视下唇的黑眼珠颜色更深邃了，易狗却毫无所察。 ;你不会我不知道每天早上的福利吧？ 那叫福利？ 易云嫦脸烧得通红。 好吧，那确实是福利。但那是她的福利才对。是她偷来的福利。易云嫦非常想刨地洞。她忽然使出奇招，抽手比划：;我要去厕所！ 虢首封一把媷回她两只手，紧紧禁锢在自己的掌心里，另一手则同时绕到她背后，抵着她的后背心把人带向自己。 易云嫦：;！早上尿急！ ;不，你不想去厕所。虢首封笃定地说，戏谑地望着眼前已然红成熟番茄的小狗脸。 ;你这是敢做不敢当啊？小奶狗。 桃花眼眼角犹如带出一条妖冶的红色眼线，微微一上挑，挑衅地望着她。 易云嫦一顿，热血上头。 虢首封的桃花眼有奇效。作妖作媚作讽作激，全在他一眼之间。平可勾魂，挑则上头。几乎没有人能逃得过他的眼神控制。 易云嫦一初生的牛犊，当场被他挑视到热血翻涌的程度。 行吧！横竖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刀就刀吧。她火速凑上前，吧唧一口，碰到他的嘴角。然而她还来不及后撤，就被虢首封按住了后脑勺。退，是不可能的。进，还有一点余地。 温热的鼻息象两条吐信的蛇一样纠缠在一起。 虢首封眼神平平，仿佛在示意：这也叫吻？你感动吗？ 易云嫦：不敢动、不敢动。 虢首封舔了舔唇。妖冶猩红的唇沾了一层诱人的水光。;以前没学过？ 易狗：;？ ;没人教你怎么吻？ 易狗拼命点头：有有有有，我外祖母每回都吻在我额头上！我那是错误示范，技术性下滑，点在了错误的地方，您要不满意？我再送你一个常规早安吻？ 虢首封笑不可抑——他想做坏事已经很久了。 ;乖，我教你怎样早安吻。 轰！ 易狗第三度原地爆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9章 室内温度一再升高。 吻来得突然，回应却比想像中还要投入。 虢首封感觉对面呼吸卡住了，于是后退，想让对面的小奶狗缓缓。不料他刚退开，易云嫦屏着呼吸便追上来，嘴巴嘟嘟，明显一副被亲迷糊了还要还要的模样。 又好笑，又可爱。 虢首封拿手盖在她嘴上，把人拦下来。 易小狗迷瞪瞪地半睁开眼睛看他半晌，呼出来的鼻息象洞里探头的小虫，一下一下打在虢首封手心里。她清醒了，连忙后退，虢首封另一只手按住腰，她想退也退不到哪儿去。 易小狗又羞又窘。 虢首封把人牵引到近前，揉着她的额头教她：;接吻的时候象平常一样呼吸，不要憋着。自己憋晕了怎么办？看来你很不熟练，我们再练习一下？得到的答案是又一记小拳拳打在胸口上，正好抵在他闷闷雷动的笑声前面。 屋外也响起另外一串笑声。没过一会，便有人敲响门。 ;云嫦，你醒了吗？闽清荷在屋外问。 何月玲乍乍呼呼地吼吼：;怎么没醒？现在都几点啦？她平常早就出屋了。该不会是想偷懒吧？ ;啪！外面爆出竹笋炒肉的响声。 何月玲;哎哟一声：;阿娘，你干什么打我？ 原来是何家的三个女人都过来了。 易云嫦从床上蹦下地，手忙脚乱的整理自己。她一个字也不敢发出声音，不断用手势比划：;帮我看看，还有哪儿不妥？ 虢首封替她捏平衣角，抚平发丝：;没关系，她们听不见，你尽管说话。 易云嫦刚张开嘴，又被一记捶门吓得声音吞回肚子里。 门一开，四双眼睛齐刷刷地望过来：闽氏双姝的眼神好奇而又温和，何正济的古井无波，唯独何月玲的视线先是迫不及待绕过易云嫦往虢首封望，发现绕不过去便凶狠地瞪着易云嫦。 何月玲一副杀人吃肉的表情。 易云嫦不为所动。 珊婶侧侧身，看见女儿的眼神不由蹙眉。 ;云嫦，过来。虢首封在呼唤。 易云嫦又走回去。 何月玲想跟着她一起进屋，被三双手左右后地伸过来一把逮住。她又要嚷嚷，被何正济从后面一把捂住嘴。 何正济低声对姐姐说：;老实话，别丢人现眼了。 何月玲：;唔唔唔、唔唔唔…… 虢首封替易云嫦理了理耳边的碎发，眼角余光越过她的肩头看看门口闹剧。目光触及何月玲时微微一沉。 他附耳说：;离何月玲远些。 易云嫦点头，被虢首封指尖擦过的耳尖微微泛出一片粉红色。 ;你杀不死她。 嗯？这话好没道理。 虢首封盯着她耳尖尖上的那一小团嫣红，已经垂下来的手搁在薄被上不着痕迹地揉捻揉捻。;我已经试过了。可惜。 易云嫦也想到了昨天回来，见他掐着何月玲脖子的那一幕。她皱了皱眉，刚想说一次不行，可以试两次……不对，为什么她顺着虢首封的话思考，会得到这么一个匪夷所思戾气满满的结论？这可不是夜黑风高给人头上套个麻布袋揍一顿的结论，他们讨论的是如何快速有效地干掉何月玲！干、掉！ 虢首封匆匆扫了一眼易云嫦脸上呆滞的神情，又垂眸。 ;这事不用你插手，你只管避开她就好。 易云嫦瞬间回过神来。不要她插手？让他一力解决？ 又让他一力承担一切不好的事吗？ 易云嫦压住虢首封的手。两手交迭，下大上小，都是同样的白净如玉，一个骨节分明刚劲有力，一个柔润纤长盈盈不可一握。易云嫦倾身，在虢首封耳边别扭倔强的说：;不。 虢首封诧异看她，头刚偏了一点，脸颊就擦过她的嘴唇。他顿时如欲火中烧，体温高升八度。;别闹，他说，;我是为你…… ;才不！易云嫦声音生涩，她说话还是那么别扭，;这是我们，要，共同，面对的事。你不能，就撇下我，一个。 她的声音很委屈。 虢首封默了一会，展颜而笑。;是，我想岔了。这是我们共同面对的困难，当然要一起面对。你看，他不着痕迹地指了指何月玲，易云回头看了看，;这女人印堂偏黯，颊侧泛黑，这是明显的渐趋死相。不作不死的那种。 易云嫦：;！以前只是觉得何月玲长相中等，也不够扭曲，但就是看她不顺眼。没想到问题症结在这。 ;即使我们不出手，她最后的结局仍然是个死局，无法改变。但——虢首封转折，忽然不想继续说下去，转眼看见易云嫦殷切地望着自己，他不由失笑，中途改变了心思：;但是她摆在这儿的用途就是给我们添堵，我们不防提前推动她的死局。意思是让坏蛋早死早超生。 易云嫦点头，赞同的不能太赞。 ;我本想她的目标设定在我身上，只要你让着她一点……虢首封再次失语。 易云嫦不满地捏着他的手，手劲又加大了七成。易云嫦对他表示不满。 ;是是是，是我想多了。你让她，无非是让她得寸进尺。虢首封想了想，抓住易云嫦的手。 他在她掌心里画下一道古怪符印。最后一笔落成，整个符印亮起来，由无色变成朱砂色，象胎记般依附在易云嫦手心里。虢首封用手指在上面揩试两遍，朱砂印不褪。 ;这是？ ;毒针符。 毒针符，灵界现存最普遍使用的符印之一。大多数灵符系异能人只需要简单调配自己的异能力，就可以用不同方式甩出毒针符。根据使用的方式不同，可以轻易追查出毒针符的出处。但灵符系异能又是精神系异能的分支。而虢首封——易云嫦吃惊地打量他——她记得虢首封是物理系异能人，什么时候会精神系异能的招术了？难道他还有精神系异能？ 双异能？ 如果虢首封有双异能，那他在《谜古道》排名榜上的名次起码要往前大跃一百位。 虢首封不用看也知道小奶狗脑子里在想什么。他笑着摇摇头：;这种简单符印术在古灵界是稀松平常的小事，只是现代灵界传承失去得越来越多，才将其视为稀罕物。等你以后正式跨入修炼门槛，轻易便能学会画毒针符。 广覆传授给虢首封的修炼之道，走取巧、快速提升的路线，传授给易云嫦的修炼之道则是中庸徐缓之道。前者求快不求稳，肉眼可见其强大，但也容易遭受反噬；后者求稳不求快，虽然难以察觉，但胜在踏实稳固，轻易道心不破。 门口看不清屋里动静，只能看见虢首封和易云嫦紧紧粘在一块。何月玲睚眦欲裂，几乎要冲过来隔开两人，何正济和珊婶拦着不让她进屋。虢首封抬眼冷冷朝何月玲瞥了一眼，然后指着易云嫦手心里的毒针符，轻声说：;这是我送给你的护身符。如果有人想对你不利，你就一巴掌拍过去。 ;符印里有十枚毒针。一枚入体，有麻醉效果，能让人全身发软；二枚入体，麻醉效果加剧；四枚以后还有刺痒效果，之后刺痒变刺痛。累积到十枚，即便不要命，也能让她痛得满地打滚。 易云嫦心想，十枚入体，要是入她自己的体，早要她的狗命了。 ;我会把十枚毒针全拍进她身体。易云嫦悄悄握拳。 虢首封垂下眼：;还有件事。 易云嫦积极靠近，她身上的莲花异香原本清淡得可有可无，现在却变成扑鼻而来的浓甜味。虢首封微一仰头，勉强压住上翘嘴角。他说：;其实你不需要靠得这么近。 正正经经的易云嫦：;？ 虢首封声音游丝般飘入耳中：;这叫密室传音术——用灵识操纵，直入识海。换句话说，我只让你听见，就只有你听见。哪怕声音再小，你也能听得清清楚楚。而旁人一无所知。 竖着耳朵的易云嫦僵持半晌默默抬头，与虢首封对视。她脸上呆愕的表情丝丝抽离，替换上崩溃扭曲。 易云嫦：;！ 虢首封手早就绕到她背后，等她骤然后退时顺利拦截。两个人距离不变，从门外看，还是粘乎得紧凑。 虢首封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和早上索取福利吻时一样坏： ;下次我教你这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0章 易云嫦跳起来就跑。身后虢首封的笑声勾子似的，一把没把她往回勾，反把她撵得满屋子鸡飞狗跳。 易云嫦怕了怕了，赶紧滚蛋，滚去河边和闽清荷一起洗衣。 三月底气温回升得超乎预料。寒意被日光撕碎，化作水面一层稀薄的氤氲。漂洗衣服打入水里，搅得水面波光鳞动。 今天大半个回龙村的女人都聚集在这儿。洗衣不再是重复单调又辛苦的劳作，而是变成了一场充满乐趣的盛典。女人们脸蛋上红扑扑湿漉漉，倒映灿烂夺目的碎钻之光，如皎玉般美洁。 ;杨三婶，大清早就来啦。 ;哎哟，几个享福的命？ ;三婶不一样哪，新媳妇能干，手头活也松泛了吧？ ;呵呵。这里嗓门最大的就是这位杨三婶了，她年近五十，面上已经有了老相。聊着聊着，杨三婶丢开手边的衣服给自家新儿媳妇，叉叉腰：;手头活少有什么用，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嘴。翻个年头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唉，我正发愁呢。恨不得活计越多越好。 新媳妇脸上白了又红。 周围是哄堂大笑。 有人仗着平辈的身份调笑杨三婶：;说话不给人面子。 还有人给杨三婶瞎出主意：;要活计有什么用？做得多还不一定能赚得多呢。这世界上有一种买卖叫赔钱买卖。;还不如去防御网附近转转，说不定能捞两个迷途者呢？ 话题转到迷途者身上，就有人不怀好意地偷偷打量易云嫦。 易云嫦抬头，根本找不到针刺视线的源头，她反而看见何月玲从树林里冲出来，四下张望。很快，两个人四目相对。 何月玲朝易云嫦走来。 易云嫦的掌心开始发热。 何月玲走到易云嫦身边探了探头：;哟，衣服都洗得差不多了啊？口气非同一般的和善。 刚和隔壁闲扯两句的闽清荷听见熟悉的声音，一回头，乍见何月玲的霎那，头发丝都吓得立起来：;月玲？！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何月玲秒变脸：;怎么，不想看见我？ 闽清荷连忙扯出笑容：;没有、不是。你不是想多睡会儿吗？我以为…… 四周无数双群众的眼睛雪亮雪亮：哦——何家大姑娘不干活，还赖床，真是懒得清奇！这姑娘谁家敢娶哟……哦，她倒是挺有先见之明的，已经提前给自己准备了囤货仓库。有一说一，她这样的德性，哪怕是用铁镣捆绑了对方，对方也会想方设法逃走吧？啧，何家大姑娘不是会过日子的人哪！ 四周有细细密密的嗟叹声。 何月玲神经再粗，也感觉到周围打量她的视线有异，于是干巴巴地回答：;我就，出来看看。 有人噗哧一笑。 一个芙蓉面粉红脸色的小媳妇正从树林里走出来，刚好听见何月玲干瘪的自我掩饰，不由掩嘴而笑。 ;龙四媳妇，你盯着我笑什么？何月玲浑身不自在。 龙四郎的媳妇郝玲，因为生育过两个孩子的关系，身材微微走样，但容貌却比新嫁进来的小媳妇还要娇艳。这半年时间里，易云嫦不止一次见她扒在何家篱笆上探头探脑，偶尔对上易云嫦的视线，她还能点头示意。 何月玲发问，郝玲也不客气地回答：;你穿件肚兜就被自己弟弟从客房里抡大铁锄赶了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里面的野男人偷情未果呢。 四周哗然。 易云嫦周围气焰腾地一下高涨三丈。 回龙村人人都知道何月玲着了魔，被昏迷不醒的外来人迷得神魂颠倒。可那男人是有妇之夫，夫妻双双在回龙村落难，妻子有情有义，哪怕男人昏迷半年不醒，也从未想过抛弃男人独自离去。相比之下，何月玲为了霸占人夫，勾结回龙教设计连串陷害小夫妻、拿亲娘下注、拖累整个村子的手法简直下作无比。 村里有落井下石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和对小夫妻感到些许同情的人，郝玲介于后两者之间。 何月玲脸涨成猪肝色，色厉内茬地吼：;你胡说！她确实想趁易云嫦不在，和虢首封套套近乎、腻歪腻歪。凭什么易云嫦就可以和他无所顾忌头碰着头说悄悄话，她却要被挡在门外连靠近一步都不行？ 再过半年，虢首封就是她男人了！ 没想到何正济那个没眼力的小杂碎不等虢首封表态，大踏步地闯进来，把她给丢了出去！ 就连在家休息的珊婶，这次也坚决站在虢首封身前，把人护得母鸡翅膀下的鸡崽子一样。 凭什么？ 明明半年后虢首封是她男人，明明她才是何家女儿、何正济姐姐，结果呢？连男人带弟弟和亲娘，都把她当贼一样的防备，何月玲气得发狂。她又摸了摸脖子上还没有完全消失的红印，不由恶狠狠瞪了一眼易云嫦。 如果没有她…… 闽清荷心惊肉跳。 易云嫦默不吭声地拧干手上的衣服，抖开。那是件男式上衣。 何月玲眼光随意一瞟，眼珠子挪不动了。她脱口而出：;啊，这是……我男人的衣服？ 易云嫦瞄了她一眼。 何月玲每每想到大清早两个人亲密依偎在一起的一幕，就酸得不行。她一边眼馋被易云嫦收进盆里洗干净的衣服，一边顶着无数不屑她的眼神质问：;喂哑巴，我就问你个事，今早上我男人和你说什么啦？ 易云嫦叹了口气，手里慢腾腾地比划：其实我挺佩服你的。 何月玲：;啥？ ;佩服你厚颜无耻的程度。 饶是何月脸皮再厚，被当众揭穿也拉不下面子。她脸一沉。 看不懂手语的人不时问闽清荷：;这小姑娘比比划划什么呢？给我们说说？ 闽清荷只得在旁边翻译—— ;其实我挺佩服你的。 ;明明没有，还假装自己有。 ;你的？ ;他认吗？ ;我和你讲个故事吧，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国王的……新衣？ 闽清何的声音越来越细、越来越慢。 国王的新衣——追求这世上最华美新衣的国王一叶障目，在骗子鼓动下洋洋得意地裸身游街，假装自己穿着世界上最漂亮的新衣服，惹来举国上下无数奚落。这情景，与两眼泡泡、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何月玲何其相似？ 听过这个寓言故事的人忍不住发笑。 没听过这个故事的人，在听人解释后也忍不住噗哧噗哧。 何月玲就象那洋洋自得，到最后终于无地自容的国王，她无处可避，尴尬地站在易云嫦面前。即使这样，她还要做最后的挣扎：;龙长老说过了，半后年他就是我的！他要和我同房。而你…… ;何大姑娘，你知道男人和女人怎么同房吗？那可不是一晚上呆在同一间房，你趴在男人胸口睡一觉的事。男人站不起来，你个大姑娘怎么同哪？四周稀稀落落的笑。 何月玲迅速回头，却找不到说话的人。 四周每一张面孔都象在重复问她：;你知道怎么同房吗？ 被人调侃、有气发不得的何月玲近乎崩溃地挪归视线，又见易云嫦手指正飞快翻飞：;……你不过是只臭虫，连癞蛤蟆都不如，就算肖想一辈子，也别想靠近我丈夫一步。 何月玲瞬间回想起昨天被掐到几乎死掉的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1章 四周的窃语窃笑声就象点烯的导火索，而环绕在中间的何月玲则是插满导火索的炮竹。导火索烧到尽头只有一个必然的结果，那就是爆炸—— 只见何月玲在奚落声里皮颤肉抖地勉强隐忍了一会。没有五分钟的光景，她就嗷的大叫一声，张牙舞爪扑向易云嫦。中间被有志人士小心拦了一瞬。 易云嫦等的就是这一刻。她后退一步，扬手就是一巴—— 她的手腕被人捉住了！ 闽清荷自后方拿住她的手腕，看着她掌心里的朱砂红惊疑不定地问：;云嫦，你手心里—— 当然是毒针符！ 易云嫦心中焦急。她一挣，没有挣脱。 闽清荷看似虚虚一握的劲道竟然出奇的大。 易云嫦看着她暗骂：你到底是站哪边的？闽清荷眼底藏着似笑非笑的陌生情绪。 闽清荷低声说：;你违规了。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易云嫦一怔。此刻，闽清荷的眼睛竟然与冤死的欧菲眼睛重叠。没错，欧菲。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占用了欧菲皮囊的另一个灵魂，在鉴定虢首封的迷途印记时，那个灵魂曾经一闪而逝，与易云嫦有过短暂的交流。 是躲在幻境后面藏头藏尾的主凶。 易云嫦还来不及深思，便感到一大团阴影兜头罩下来。她下意识地扭头，正好迎向何月玲的巴掌。;啪的一下，她被何月玲后发制人地打到眼冒金星。 噢！ 还有什么想不通的，现在都被打通了。 闽清荷被幕后黑手给控制了。幕后黑手此时又恰巧是何月玲的帮凶。约摸是认出了她手心里的毒针符属于违规违禁物品，因此刻意拿住她，不允许她甩出来。 真是要命。 旁边有人哎哟一口，替易云嫦痛叫出声。 ;打人啦！ 姑婶姥姥小姐姐大妹子们潮水般一涌而上，纷纷从吃瓜群众的定位中走出来，摇身一变，变成各种劝架拉架好心人。 有人说：;何月玲，你怎么打人啊？ 有人说：;快住手，快住手！ 还有人尖叫：;啊——怎么打我？？？ ;何月玲你要死！ ;还不快打开！ ;哎哟，谁踢我？ ;谁不长眼打的我？ ;南无阿弥陀佛。 ;打你妈的诳语，老天爷说打了别人的左脸，要把右脸一起打了，这才对称！ 何月玲的咆哮最为突出：;易云嫦，今天我非撕烂你——唔！ ;妈呀，我被咬啦！何月玲！松口啊！后面跟着一串忍不住痛的嚎啕。 ;快快快，打狂犬疫苗？ ;你才被狗咬，你全家都被狗咬！ ;我说杨二姐你怎么咒人呢？ 中间夹着闽清荷：;云嫦，我记得昨天你手上没有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记得昨天？听你放屁！易云嫦难得一次手比脑快（平常她哪都不快），甩开闽清荷的箝箍，反手把一枚毒针拍在闽清荷脸上。 闽清荷捂住刚被打的左脸，陌生的情绪早已经从眼底褪去，她委屈的：;云嫦，你怎么打我？ 打的就是你！ 易云嫦凭着;老天爷说左脸右脸要对称的说法，把另一枚毒针拍在闽清荷右脸上。 两枚毒针入体，麻醉剂发酵。闽清荷当场就跪了。她捧着自己的脸，全身一阵阵地发软，不敢置信地仰头看易云嫦。;你，为什么打我？你掌心里什么鬼？为什么我头晕全身软……混战中哪有慢条斯理理清思路讲道理寻根源的时间？闽清荷堪堪抬了个头，就被侧边飞来一大鞋给砸得闷头晕倒。 谢谢杨三婶。 杨三婶单脚跳过来，捡鞋穿好。她搓着手满脸谄笑地对着易云嫦说：;对不住，对不住，手误了。千万别告诉她谁砸晕的啊，小妹妹。回头双手叉腰，母狮河东一声吼：;龙七家的给老娘滚过来，竟敢趁乱揪老娘头发？活得不耐烦啦老娘成全你！ 不远处有个穿藏蓝衫宽腿裤，宽腰带盈盈一系细腰的挽髻妇人正努力和人玩你推我我拽你的游戏，闻言，她朝这边阴阳怪气地提高嗓门吆喝：;三婶，不是故意——啊！杨家新妇一把龙爪手把她的发髻抓了个七零八落，算是替婆婆报了仇。 穿上鞋的杨三婶那叫一个斗志昂扬，一边呵呵一边摩拳擦掌地扑了过去。 得，完全变成大混斗了。 易云嫦百无禁忌，面向红着眼睛扑上来的何月玲。 王对王，后对后。何月玲起高腔：;易云——嫦——来的路上先遭遇一组隔壁家的七上八下扫堂腿和旋风掌，避得过上头、躲不过下头，被人用脚一绊，;噫——拖长了声音横空;飞向易云嫦。易云嫦正好伸长爪子以逸待劳，满手毒针符;吧唧，糊了何月玲一脸。 何月玲：;……只觉得那绣花针一样的痛感扎进鼻尖，寒气冰淩淩地直窜天灵盖。她瞬间一个激灵，飞完后落地，直挺挺地跪在易云嫦面前。脚下乱石铺就的河滩，磨圆滑的、露尖棱的碎石扎在膝盖骨上。 何月玲：;啊！五体投地，冲易云嫦行了个好大的礼。 易云嫦撒手后退，见何月玲脸上盖了个大朱砂印。印记象浮在水面上的薄纱，渐渐隐而不见。 何月玲昂头，咬牙切齿地吠：;易云嫦，你好——好狠的手段！ 好什么好？见了你什么都不好了。 易狗人狠话不多，被何月玲一脸歹色吓得不要不要的，反手又是两拍，把两枚毒针扇在何月玲脸上。这下好了，正中一个浅浅朱砂手印，两边各一个鲜红朱砂印，腮红打过头，猴头红屁股。 何月玲一口气吃下三枚毒针，麻醉加痒痒效果瞬发，她忍不住伸手挠脸、挠颈、肩窝和胳膊……这下感觉不对劲了，错愕地望向易云嫦。只见易云嫦又扬手，剩余毒针悉数拍到她脸上。巴掌声跟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脆脆响个不停。 何月玲终于发狂。;嗷——她仰天长啸，声音凄厉到闻者惊心，听者胆寒。 周围乱殴者齐齐一顿，保持着各自的各种姿势回头，视线落在满地撒泼打滚，把自己抓烂、把石头抠穿的何月玲身上。 发生了什么？ 何月玲往哪边滚，哪边的人就齐刷刷地往后退。 ;啊！好痛！痛啊！阿娘，阿爸，救命，救我，谁来，救我？ 什么鬼？！ 一时间，场面死寂。众人惊疑不定地望望何月玲，又望向易云嫦。每当易云嫦冷着脸扫视过来，众人便情不自禁转移视线。没有一个人敢直视煞气磅礴的她。众人面面相觑，眼神闪烁。有些人表情凝重，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乐见其成…… 不容否认的是—— 惯爱坑杀拐骗、仗势欺人、爱用拳头教训别人的何家何月玲，这回貌似踢到了一块大铁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2章 时间线往回拉。 易小泥鳅从虢大犬的怀里挣脱出来，他一捞不中，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奶狗夺路狂奔，头也不回地跑了。虢首封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声音就没了。他意兴阑珊地靠坐在床头，视线落在被封印的双腿上——有知觉，但是不能动。 广覆这次是下足了血本——拖住了他，就拖住了易云嫦。 就象易云嫦知道有人暗中打他的主意，就戾气横生一样，虢首封一想到广覆磨砺易云嫦的手段，就气得想杀人。他收敛灵识，思索着光想不干的破局模式，至少，如果非要把整个幻境副本完完全全地走完，他要试着清除掉几个肉眼可见的路障。 广覆不屑的笑意从识海里传过来。 ——你也算是我的亲传弟子了，还是不知道师父有多大本事吗？ 广覆的意思清清楚楚地传递过来。 ——才刚入门多久啊，小子？四个小时……半天？就这么一点点的时间里，你能偷学到多少皮毛？那点皮毛又算什么呢？竟敢拿来和师父对抗？说起来，我还没和你算帐。 ;算什么帐？ 广覆的笑意与识海发生共振。 ——毒针符。 虢首封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你这现学现卖的功夫，给我差不多就适可而止啊。毒针符虽然是小法术，可是你初上手就拿去画在易狗道友手上，你就不怕她用得不恰当反而误伤了自己吗？ ;怎么可能？这回轮到虢首封不屑轻哼了。本质上他和广覆可真是一脉单传的祖宗子孙，温柔谦和的形貌都盖不住骨子里的自狂自傲。他们都符合那种看似白莲花，一切心都黑的设定，多少人看着那副温和有礼的外貌，结果毁在心狠手辣的套招里。用食人花来形容他们是再贴切不过了。 虢首封虽然是修道入门的初学者，却对自己的手法很有把握。他说：;我在符里加了安全设定，只有拍过去的时候才会激射出毒针。 ——山里蚊子多。 虢首封：;？ ——你想想她被蚊子叮一口脖子，然后给自己一巴掌的情况？ 虢首封：;……谢谢你了广覆，他还真想像了一下那幕场景：被蚊子叮，抬手拍巴掌，毒针入体，麻醉，身体发软，跪……嗯，这一局是你赢。 广覆继续。 ——我刚教会你用毒针符，你转手画在她的掌心。还十枚。你就不怕她用过来噎死自己？ ;不怕！别看她老是被小奶狗小奶狗的叫唤，聪明着呢！ ——好吧。她用那十枚毒针符能大杀四方吗？ 虢首封正想：有何不可？ ——这破烂地方连一个小小醒族都恨不能供到香案上奉作神明，你就没想过她单独展现出凡人以外的能力会给她带来什么灾难？ ——你就不怕她有生命危险？ ;生命危险？虢首封冷笑。;那龙鑫如何解释？ 广覆哧的一笑。 ——正是因为有了龙鑫，这破烂地方才暗藏杀机啊。你想想他如何对付的欧菲？ 虢首封刚开始没想通，忽尔一怔，脸色变了。 这时，广覆话音一转。明明是个男人，传来的声音里若有似无蕴藏着魅惑的气息。 ——你何不放任她随此幻境一起，直到最后落幕？我保证她在此期间虽有艰险却能九死一生，毫发无伤。 虢首封不假思索地传递一个意念：结局呢？ 广覆不吭声。不知他是真没接收到，还是假装没接收到。 如果广覆站在眼前，虢首封大概会赐他一眼不屑的目光。 ;我不信任你。虢首封这么说。 共用一个识海，用灵府彼此束缚对方的两个人，好象一对同床异梦的夫妻，做着不同的梦但被绑睡在同一张床上。两个人竭尽全力隐瞒自己真正的心思，识海茫茫全是灵识，不可避免地会感应到对方真正意图。哪怕只是些许朦胧的、飘忽的念头，稍加留意便逃不过捕捉。于是虢首封和广覆两人—— 一个：哼！ 一个：呵呵。 ——如果真想中途脱离这个幻境，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虢首封兴趣缺缺。 ——就是你晋阶成天魔。 虢首封又冷笑：;我拒绝。 广覆在灵府内两手一摊。 ——我真心想助你们一臂之力，偏你不领情。既然如此，就别怪我找点事给你做啦。 广覆果断中断了这次联系。 虚掩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门扉;吱——呀一响，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醒目又鬼祟。 虢首封抬眼看：呵，何月玲？ 他冷声问：;你没去河边洗衣？ 胖妞一边踮脚钻进房，一边嘻嘻地笑：;哑巴和闽清荷去啦，我就留在家里看护阿娘啦。 虢首封眼光微冷。 何月玲还从没在他脸上看见过其他脸色，他表情再冷，也能让她迷恋得挪不开眼珠子。她是真的很想上手摸摸他的脸，只是经历了昨天那一通喘不上气，差点死在石榴裤下的操作，她到底长了些记性，不敢离虢首封太近。何月玲双颊嫣红嫣红的，两眼水光氤氲地望着虢首封。 ;虢哥哥—— ;别叫我哥哥。 何月玲不知死活地谄笑：;那就‘我男人’、‘老公’？ 虢首封：;谁给你的胆子？ 何月玲差一点就把从前设下圈套、卖了阿娘换来龙鑫首肯的事和盘托出。其实她不说，易云嫦也根据自己听到的、看到的，八九不离十地复述给虢首封了。 虢首封只想把何月玲除之而后快。 何月玲却还对冷脸小帅哥痴迷不已。不仅痴迷，早上那一幕天鹅伴侣交颈相知的情景，血淋淋地撕裂她的心，伤口流出脓汁。何月玲忍不住吃味：;老公，哑巴有什么好？她身上又没肉，都不够你摸。你看我……她恐怕真有脱衣的毛病，当下就悉悉索索地解开扣子，露出底里水红色的肚兜。 虢首封并不顾忌什么男女大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就好像在看一条癞皮狗。 何月玲光着两条膀子，自作多情地以为他不出声就是无声的邀请，忍不住上前，情动意动地呢喃：;我不会比她差，只会比她更好。老公你看看我，多看一眼，一定就会发现我…… 门口;哐的被人大力推开。门板撞在后面的墙上又反弹回来一些。 吓得何月玲当场跳起。 何正济提着铁锄头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一个字：;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3章 何月玲脸上五光十色，变化出彩色霓虹灯的效果：青黄红绿紫紫黑。 她衣服落在地上，虢首封近在咫尺，门口不避嫌地杵一尊黑脸门神。她一神三分地想：到底是先把衣服捡起来穿好，还是先扑去虢哥哥怀里嘤嘤，还是先它玛的把破坏风景小杂碎一脚踹开顺便把门关上？ 大型五花肉可不是随便给人围观的！五花肉只想给一个人看！ 何月玲拿不定主意，人象信息量加载过度的机器，顿在原地抖个不停。 何正济扫了眼她丢在脚边的衣服。;捡起你的衣服，滚出去。 ;凭什么！何月玲终于跳起来，指着何正济破口大骂：;你自己拢不住哑巴的心，现在又来坏我好事？你到底是站哪一边的？ 何正济：;反正不是你这边，永远！ 何月玲一下蔫了巴唧，等她反应过来又只会跳脚：;永远？永远什么意思？不管对错，永远和我作对？我、我可是你亲姐姐！ 何正济嘴角一挑，嘴唇弯如一把镰钩。;现在知道是我姐？他嘲讽地望着何月玲。 如果不是耳力好，虢首封大概不会听见那句碾碎在嘴里的话。 ;真正的你，可从来不会这么说。 虢首封耳朵竖起，眼睛精光闪闪地看向何正济。 何正济提起锄头大步跨进屋。他脚下虎虎生风，径直走向何月玲。 何月玲连连后退。 何正济的锄头当啷一响砸在她脚边的青板石上。如果不是何月玲本能侧身、抬腿避让，这一锄头恐怕能把她一条好腿活生生断成两截。何月玲呲了口寒气，活见鬼似的瞪着何正济。 ;你——你要杀我？！ 何正济略略抬眼，眼眸深处蓄着一团无法化解的污黑。 ;再说一遍，滚出去。 何月玲;哇啊飞快绕过他，窜出去。她出门回头，被一件抛来的衣衫罩住脑袋。等她飞快地把衣衫扒拉下来，破风声已经摸到了她额前一把吓得倒竖的碎发发梢上。何月玲脚下一个踉跄，只觉眼前落下一团黑影，后面紧接着当啷一声，锄头锄进她脚尖的青石板上。虽然没有砸在脚上，但她脚尖竟然也产生了被截断的幻觉。 好痛。 何月玲缩了缩脚趾。 看得出何正济不留余力地想杀她。 她尖叫倒退：;你等着，我我我我，我去叫阿爸来收拾你。狂奔出去，飞快不见了。 何正济站在门口目送何月玲远去的方向，静静呆了一小会，然后转身，目光凉薄地望向虢首封。 房间里静悄悄的。 两只猎犬各自嗅到不利的气味，都谨慎盯住对面，试图找出彼此身上存在的、自己先前没有留意到的纰漏。 何正济：;想去院子里晒太阳吗？ 虢首封沉默片刻，回以同样凉薄的笑容：;怎么？你背我出去？ 哪能啊！何正济抓来一把折叠轮椅，摊好、摆正，放在床头。;这是我刚从王大爷家里借来的。等你用不着再还回去。 虢首封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用不着？ 又是一个慢动作。何正济正伸手过来扶人，闻言顿了顿，慢慢抬起眼睛打量。一双长条眼，黑白分明，白的地方混有线线血丝，瞳里则黑黢黢的，看不见什么情绪。他说：;你这双腿，总不至于是天生的吧？ 虢首封避开了他的手，自己撑着自己一点点挪下床。他又在何正济点拔式的协助下，坐到轮椅上。就这么片刻的功夫，深深领会到半身不遂的痛苦。日后如果真有被截断下肢，需要轮椅度日的那一天，还不如先一刀把自己了结算了。 虢首封满头大汗。 何正济抱臂在旁观望，最后赞了一声;漂亮。 虢首封抬头看他，百分百肯定那声;漂亮绝对不是指他坐上轮椅的行动。看起来，更象是欣赏他的脸。因为是赞扬美色，又有他周身的狼狈垫底，这声;漂亮就格外显得言不由衷。 男人看男人，是不会认同;漂亮这种特质的。 虢首封：;如果轮到你，恐怕也不会比我好看到哪儿去。他记得他伏在地上，艰难爬向古希道讨口水的模样。就是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回想起来。 何正济脸上闪过一丝不虞，垂下双臂搭在轮椅后面的把手上。他不由分说地推动轮椅，到了门边遇上寸高的门槛，何正济猛一用力，肱二头肌暴突，生生连轮椅带人一把提起来，跨过去。虽然是短短一瞬间的事，但也足够证明他臂力非凡了。 何正济把轮椅推到院子里，随意搁了一个角落，自己则找来斧头和木头劈柴。他看了看虢首封，说：;虢先生恐怕没有这一把蛮力气吧？意思是对手仅仅有一张中看不中用的脸吗？ 虢首封气得哧笑，随口说道：;大家过的都是刀口上舐血的生活，有没有蛮力气是成败关键吗？ 并不是。 何正济沉默了。他脱去上衣，露出一身货真价实的腱子肉。斧头抡过头顶的时候肌肉贲张，金灿灿的阳光打在身上，和抹了一身橄榄油的效果差不多，扩散出耀眼的力度美感。劈柴的动作一顿，随即狠力迸发，杵在老树桩上的木头四分五裂，有一块好死不死照着虢首封的面门劲射过去。 虢首封虽然没有连人带轮椅过门槛的力气，但接一块疾射而来的木柴功夫还是有的。他轻轻松松并指夹住木柴，拿在手里把玩。 何正济看了一眼，没有吭声，又换了一块接一块的木头不断地劈劈劈。 院子里再没有交谈的声音，大家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精神各自安好。 虢首封把玩木块，懒洋洋沐浴阳光的同时，望着何正济微微出神。 眼前这个，也是假像？ 还是说，一缕灵识送过来，混作真魂魄假肉身的模样出现在自己眼前？ 真魂假身，借壳移位——这是镜像迭生阵里阵灵位移，隐蔽自己的手法。 镜像迭生阵，网罗三千小世界。阵里自有方圆，自蕴法则。身魂陷阵，不至死不方休。然而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法阵而已。法阵应该具备核心，镜像迭生阵也一样具备。破其一，便可得到一个出阵生门。 阵灵、阵眼、阵灵分身、阵幻像，何济世，你属于哪一个？你那个不着调的姐姐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想到何月玲，就不由想到那一段堪比手里木柴一样的颈项。 虢首封回味着昨天无论如何也差了那么一点点力道的折刃感，不知不觉中手中发力，啪嚓一响，把手里的木柴捏得四分五裂。 何正济皱眉看过来，见轮椅边散了一地的木柴碎片，只得先停下手里的活，过来捡拾。 ;拜托你，晒太阳就好好晒太阳，别给我添乱。 虢首封不应，反而问他：;你刚刚两锄头劈过去是真的想杀了她吗？还是怕我动手，这次真正把她置于死地？ 捡拾木片的动作渐渐慢下来。 虢首封：;我猜应该是前者吧。 ;所以现实中，她是真的死在你手上，何济世？ 换句话说—— 只有你才是这个幻境里能切实杀死何月玲的人吧，何济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4章 ;何济世是谁？ 何正济定定打量虢首封好一会，仿佛在确认后者有没有开玩笑。他一边捡拾地上的碎木，一边说：;回龙村里是有几户姓何的人家，但没有一个叫何济世的人。济世这个名字托付的意义太大，一般人根本承受不起。 虢首封用灵眼窥得他身后依附的虚影。 虚影轻飘飘地附在何正济背上，象是包拢他似的。一根黑色细丝从背上的阴影里衍生出来，飘到院外丛林里。 虢首封目光追着那条黑影烟丝，望不到细丝尽头。他心中一凛，不好再强行外探灵识。对方到底水多深，他心里没底。 镜像迭生阵是魔族最爱的常规法阵。该法阵最可怕的地方在于遵循;欲壑难填法则，有无限分裂镜像的可能。法阵存续的时间越久，分裂的镜像叠层越多。运转该法阵最大的动力，是抽取魂力；分裂镜像叠层的动力，则是贪欲。 广覆无庸置疑是整个法阵的核心阵灵。据他自己所言，老怪物存在的时间已超万年，展现在虢首封和易云嫦面前的，不过是法阵三千小世界里的一个镜像。虢首封能冒险将他封印在自己灵府内，并不是虢首封能耐特别大，不过是因为广覆不想造成一死一伤的局面而束手就擒。换句话说，广覆当他是孩子呢，并没有和孩子较真。虢首封如果就势击杀广覆，也只是损伤三千幻境世界里分裂出来的一根小汗毛罢了。 ——还有另一个办法。 ——击杀小幻境的本体。 ——显然你也知道这个小幻境是抽取某人记忆而筑成。只要摧毁记忆本体，或是强迫记忆本体中止回忆，幻境也能破开。 至于某人是谁，不言而喻。 ——换句话说，他就是这个分裂出来的小幻阵的阵灵。 摧毁阵灵，法阵自破——这是千古不变的破阵之术。 ——你可别指望他会乖乖呆在原地不动，等你上门来摧毁哟。这个幻境相当于他的域，在自己的域里，域主堪称全能。 ——友情提示，这家伙可滑溜了。真真假假的分身一套接一套，端看你能不能戳中他的死穴。 武功大成者，可以移动自己的死穴。 虢首封不再看那根黑丝，头痛的想，这线的哪一端才是何济世的死穴？眼前那一片笼在何正济头上的黑影，就是所谓的主体吗？还是主体在线另一端，眼前的黑影不过是遥控操作的结果？ 就目前情形来看，遥控操作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虢首封打量着;憨厚老实认真劈柴的何正济，问：;你的原生家庭就这副光景？ 何正济顿了顿，拢正劈好的柴堆后又回到单调重复的劈柴工作中。全程一言不发。 虢首封看他半晌，又说：;你和你阿爸不太像。 嗵！ 一截圆木四分五裂。 ;何月玲也算亲姐？性格糟透了，不但是你阿爸的翻版，还是变本加厉版。你到底是怎么忍下她在你头上作威作福的？这个人是真的吗？你年轻时就这样任人骑在你头上欺负？结合他黑化后的模样，简直是匪夷所思。 嗵！又碎了一截圆木。 ;你到底是怎么变成何济世的？虢首封猜他改过名。原名何正济，后来就变成了何济世。但谁给了他这个名字？还是他自己大彻大悟，直接用了;济世这个名字。转念一想，济世、济世……这个名字大有文章。 何正济劈裂一块圆木，摩挲着斧头柄好声好气地说：;我不是何济世。 虢首封：;这地方象个盅砵。盖上盖任五毒在里面互相撕咬，最后活下来的就是盅王。难怪他后来变成了一条专咬人的走狗。 何正济一口气劈裂了七、八块木头。 虢首封盯着他，突然说：;醒族应劫而生，劫未至则沉眠，劫临则醒。 已经抡起斧头的何正济动作一滞，然后劈碎了眼前摆得方方正正的圆木。 ;古战场又称为醒族埋骨之地——千年来，无数醒族觉醒后立刻义无反顾奔赴古战场，几乎全死在古战场上。何济世，为什么你和龙鑫留在这里？除了你们，还有一些零散的醒族也在这，你们感受不到天道呼唤？ 何正济终于看向他。 虢首封很高兴醒族的话题终于触动了他，于是试探追问：;是因为回龙谷？这儿地理位置特殊？ 何正济不答。 醒族是灵界最特殊的存在。他们是天道的宠儿——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自古以来，还没见过逃避自己责任的醒族。醒族一觉醒，就会对充斥着行尸、怨灵和死亡裂缝的古战场翘首以望。 太平盛世的基础，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 灵界最著名的七月十一，便是千年前无数醒族手挽手第一次挡在尸变狂潮前面的日子，是此生不复的壮士断腕日，也是灵界第一次从绵延不绝的绝望深渊中求来一线生机的开启之日。现代灵界人无一不感激当年今天，醒族曾做出过的牺牲。一千年来，新觉醒的醒族又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一再刷新灵界人对醒族的尊崇敬仰巅峰值。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龙鑫、何济世这样的异类醒族？ 这是盛世将败的征兆？ 虢首封：;你窝在这里日复一日，难道从未感应到自己身负的醒族使命？ 劈柴的斧头扑空，贴着圆木稳当当地镶进旁边的老木桩里。 何正济气喘吁吁地盯着老树桩和斧头，问：;使命？那是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虢首封：;你不是醒族？ 何正济空洞地凝视着斧头，然后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抹了面上的汗，淡然说：;我只认识一个醒族，那就是龙长老。他可从来没提到过什么醒族使命。他不过是一个领域感很强的异能老人罢了。回龙谷就是他的领域，任何胆敢破坏他领域的人，都得不到好果子吃。你知道被圈禁在禁区里的精神病吗？ 何正济看向虢首封，警告说： ;你最好别再说他的坏话，也千万别在他面前提到什么醒族使命。他可不是心胸宽广的人。现在有他庇护，你们才有安生日子。如果惹他不高兴，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们可能会生不如死。说完，他抡起斧头把圆木劈成两半，再嗵嗵两下，把两半劈成四瓣支棱块儿。 虢首封只觉得好笑：;入戏太深了吧你？由他庇护？这地方什么来头，怎么回事，难道你不清楚？这是你的地盘才对。你连在自己的地盘里都不敢忤逆龙鑫？难道他当真把你炼成了盅？ 何正济一言不发，嗵嗵嗵地劈木柴。依附在他身上的虚影则悄悄立起来，无声无息地盯住虢首封。 久违了，何济世。 虢首封对上那双本不该存在的眼睛，只恨不能踢出踏空刃，把虚影当场斩成两半。 对视中，啪的一响，夹在中间的何正济头猛然一偏。他脸上浮现出五道鲜红指印，手上一抖，刚举过头顶的斧头差点劈在自己天灵盖上。虚影也被这一巴掌扇飞出去半米，又粘性极强地;飞回来，继续附在何正济后背上。 何正济连忙放下斧头，捂着通红的半边脸看向虢首封。 虢首封和他隔了十四、五步的距离，坐在轮椅上高举双手：;不是我。 何正济：;……你早上在易云嫦手心里画的什么鬼玩意儿！你教她作弊？！ 作弊？多新鲜的名词。虢首封挑眉：;作弊？ ;你在她手里留了什么东西？何正济大声咆哮道。 毒针符。小奶狗手心里十枚毒针主要用来防范何月玲，而现在，效果意外展现在何正济身上。 ;你和何月玲是互为半身的关系吗？虢首封调笑道。 ;不是！光是个念头都让何正济受不了，大声否认。他朝虢首封大步走来。 ;谁允许、你们、作弊的？！ 回应何正济的，又是一声巴掌脆响。这一次直接把人拍飞，连带他身上粘附性极强的虚影也被拍出来，哧溜一下，钻进墙角地缝里不见了。 虢首封一怔，完全没料到会是这种场面。 何正济一身煞气褪散，对自己的站位感到不可思议：;我怎么……在这？他茫然地望向虢首封。 虢首封大感不妙。 何正济身后紧闭的堂屋大门忽然打开，珊婶神色不明地跨出门槛。她直勾勾地看向虢首封，一双秋水剪影般的美瞳此时变成暗渊，周身笼着一层黑纱般的烟雾。 ;阿娘，你出来干什么？ 珊婶看也不看小儿子，而是站在堂屋门口冲虢首封扬了扬下巴，露出一个陌生的狡狯笑容——你猜对了；可是猜对了又有什么用？ 虢首封心口一沉。 这正是他预料的最糟情况——想要摧毁小幻境阵灵，首先得压制它，偏偏它的机动性大得可怕——不需要肢体接触、眼神对视、或言语暗示，小幻境阵灵分身就能在幻境里自由穿梭。能看见它，却摸不到它的边角。游戏任务以地狱级的难度展开。 也难怪;珊婶笑得那么得意了。 它也清楚这一点。 院门口传来喧哗声。 虢首封偏头，瞥见乌泱泱一帮人朝院子里涌来，中间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呼喝声和……哀嚎？ 领头一个扎圆髻的俏脸小媳妇，本来唇红齿白的小脸现在飒白飒白，进院望见珊婶，眼睛先亮起。 ;何家婶子快来。你妹妹和女儿被打了——现在一个昏迷不醒，一个满地打滚。 何正济脱口而出：;谁打的？ ;迷途者。小媳妇看了眼坐在轮椅上的虢首封，小脸微红地强调：;女的那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5章 易云嫦一战成名。 不，是一掌成名。 姑娘奶奶婶婶们望见她，如遇瘟神般赶紧让路，;敬佩的目光尾随她身后，跟着她一路飘飘然踩进何家小院。她一眼望见了人群中的虢首封。 喧哗聒噪的人有，保持沉默拿眼四处睃的人也有，聚在一起只敢小声嘀咕的人更是一抓一大片，虢首封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空谷幽兰似的。他本眼睑低垂，这时忽然有所察觉般一动，抬起眼来目光笔直地射向易云嫦。纵然身边全是人，他也能在第一时间看见她。 ;回来了？ 易云嫦那颗飘在半空半天不落地的心，突然就踏踏实实地落下来，磐石一样稳固。 两副担架被抬进院子。一副担架上睡着闽清荷。另一副担架上，何月玲不时挣扎扭动，伸手挠自己的脸和颈，又喊痒又呼痛的，身上脸上到处有挠痕，有些地方还见了血，头发被扯得稀乱，看上去狼狈极了。 珊婶扑过去。 三姑六婆围着三婶说： ;你女儿不得了哦， ;多大年纪，动不动就打人哟。 ;凶得很呢。 ;吓死我折各老太太哟。 珊婶瘫坐在地上，抓紧女儿的手。 何月玲可怜兮兮地卖惨：;阿娘，我痒。阿娘，我痛。阿娘。 珊婶陪着女儿一起，两个人都是泪眼汪汪的。 易云嫦注意到虢首封的视线在移动。他先是看了看珊婶，然后依次盯向何月玲、闽清荷、站在闽清荷身边的杨四媳妇、龙三郎、严正启、杨三婶……就这么一人身上一个轮转，然后视线追着什么东西追到院子外面。 易云嫦跟着望出去。 院外空荡荡的，几片树叶在风力推动下互相摩挲得沙沙作响。 虢首封收回目光，对易云嫦说：;推我回房。这外面实在是太吵了，两个人都不能好好说话。 何正济：;我来我来。主动接过了推轮椅的任务。 进房要先上三阶台阶，还要跨过一个门槛。指望易云嫦推着轮椅进房，无异于唐僧单骑行千里、黛玉倒拔垂杨柳。 不过这次何正济行为正常，等着易云嫦协助，两个人一前一后把虢首封连轮椅一起搬进了屋。 杨三婶：;哎哟，要不要帮忙？ 何正济：;不用不用。嘴里说不用，满满一额头的汗。 杨三婶跟着他们，就差没举个小旗子了，在旁边喊了一路：;加油、加油！ 何正济、易云嫦、虢首封：;…… 进了屋，易云嫦忍不住手语：;你之前是怎么把他推出去的？连人带轮椅的扛上扛下，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何正济脸上闪现一丝迷茫。 虢首封：;劳驾何先生…… 杨三婶：;叫我三婶就行了，呵呵。 ;我有些乏了，能让我们独处一会吗？ ;啊，好。当然好。你们休息。我们去外面。杨三婶反客为主，拽着何正济出门。 何正济一脚跨出门，扶着门框压低嗓门说：;我去打发他们走。然后带关房门，把喧哗与偷窥隔绝在外。 虢首封在门上打上结界，这才笑望兴奋得双眼发亮的小奶狗。 ;你把毒针都给了何月玲？他一眼瞄见小奶狗手心里干干净净的。 易云嫦：;八枚。还有两枚，给了，清荷。她，不、对劲。 虢首封抿唇而笑。;好用吗？ 易小狗拼命点头——这是尝到甜头了。 ;我教你画？以后想用的时候自己画？虢首封开启教学模式。 附体何正济身上的黑影丝连着闽清荷。 虢首封本以为从何正济身上飘散出去的黑丝，另一端系一身，两端之间总有一个是主体，另一个则被遥控操纵。灵识延展后，两端也要分出主次来。然而，何正济和闽清荷之间显然没有主副区别。 那就意味着他们是阵灵分裂成各行其事的两瓣。 今天阵灵能把自己分裂成两瓣，那明天？后天？ 这可不大妙。 易云嫦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 ;我画错了吗？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虢首封。 她照虢首封的要求，在自己掌心画出只藏一枚毒针的符咒。一枚数量的毒针符纹络简单。但不知为什么，她用手指蘸出来的纹络，最后一笔落成时没有自动转变成朱砂印。她手心里白白净净。 虢首封看了一眼，点出症结：;没有贯注灵力在内。 易云嫦：;？ 对上小奶狗那至纯至善至依赖的眼神，虢首封想起满院子惴惴不安、谁也不敢与她对接视线的女人们。他不由哂笑，捏了捏小奶狗的爪子，说： ;符咒也是玄术。一切玄术的基础来源于灵力。你体内已经存有灵力，现下需要将它们引导出来化为玄术。 ;你先仔细感应灵力如何在体内运转，然后引导它们在指尖聚集、化气为笔。这是最简单的灵力化术用法。 易云嫦当然知道灵力——仅限于书本理论知识，现实中还从未运用过灵力做些什么。 她的识海、隐约现出轮廓的灵府，久旱刚润的丹田，乃至丹田上充作运转枢纽的伪元丹……都是广覆附体时替她打好的基础。而她自己，还从未在离开师父的指导下操纵运作。 易云嫦咬咬牙，并没有对他撒娇卖萌说;我不会，你帮我。她只说：;好的，我先试试。 虢首封笑着摸了摸她的狗头，表扬：;小奶狗最聪明最乖了。 易云嫦微顿。她对;小奶狗的记忆还停留在古早时期，虢首封不屑横来的那一眼上—— 不就是只小奶狗吗？ 那句话是对吞口氏说的，鄙夷的眼神却是给她的。当是时，对他而言，她只是一只窝在别人家只懂吃喝拉撒、连叫都不会叫的小奶狗。与丧家之犬无异。曾几何时，她变成了他语带自豪宣称的;最乖最聪明的小奶狗？听他口气，;小奶狗头顶上带自冠;我家属性的称号。 易云嫦对这个变化挺受用，她兴致高昂地练起了画符。 虢首封在旁边看着，偶尔与抬头的她对视一笑，脑子里转来转去的，却是幻境和化作意识形态的何济世。 幻境仿照梦境。 梦境里到处都有缔造者的意识。 幻境亦是如此。这儿的一草一木都是幻境之主的意识具象，人的幻影是中间最复杂的意识综合体。即使幻境之主有意隐瞒，但有些东西，比如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的潜意识，可以直接通过幻境里的人，影射出痕迹。 何正济胆怯了。 易云嫦几巴掌打下去，打的是闽清荷、何月玲的脸，但也打消了潜伏在后何济世的自信。尽管何济世没有露出真容，没有直接与易云嫦虢首封对抗，但他的怯意却通过成百上千个幻像人影呈现出来。当他对虢首封咆哮;你们作弊时，就表现得很清楚了。 他慌了。因为他敏锐发现隐藏自己，并不能在这次谜局中占据上风。也许他对付懵懵懂懂的易小狗游刃有余，但以虢首封作为对手，其实力显然不耐看。 有些人欺负比自己弱的人，便以为天底下无人能与其争锋。真正遇上强悍能人，就变得意志消沉，不由自主退缩。这种人是精神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难怪人是醒族，却是醒族里的异类，甘愿窝在山沟里做一辈子又吠又咬人的狗。 有什么样的狗，就有什么样的狗主。 龙鑫在某些方面，恐怕还不如何济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6章 易云嫦终于掌握了输出灵力的技巧。 前进一小步，成功一大步。 最后一笔刚刚定型，她掌心里滋啦滋啦地爆出刺目金光。 虢首封漫天飞舞的思绪悉数归敛，短暂怔愕过后他一把攥紧易小狗的手腕反向拨拉，掌心朝外：“小心！” “轰！”被结界加固过的小破门板炸得五痨七伤，直冒青烟。 幸亏他提前用上了结界。不然这会儿门板已经被轰出一个对穿窟窿眼了。 易云嫦：“……” 虢首封：“……” 这功，成得太大了些。 虢首封翻看易云嫦手掌。她手心里还残留着些许红印。除此之外，哪能看出一掌推出爆炸的痕迹？ “你画的是毒针符？”虢首封不大确定地问。 易云嫦：“应该？” “再画一次让我看看。”虢首封不信找不出关键点。 于是易云嫦蘸指为画，勾连成笔，一横一竖——这次两人都有所防范。易云嫦刚点下最后一笔，虢首封果断把她的掌心平移推开，掌心正对着头上天花板。这次不敢对着门窗。小破烂地方哪怕是用结界加固，也经不起炸药针一再摧残。只听“轰”的一响，横梁上的陈年老积灰都被轰下来，淅淅沥沥洒了他们满头满脸。 易云嫦：“……”满脸愧疚。 虢首封找到了症结。 “你看，刚刚第三笔曲折钩的转笔停顿时间不长，力度还需要再追加三成。……三成知道吗？”看来是不知道。虢首封直接包住她一根手指，在她手心里写写画画。很快，一副成熟的单枚毒针符就在易云嫦的掌心里成形了。 没有金光。 也没有朱砂红。 指尖收笔的时候，掌心里有半透明的蚯蚓蠕动，最终汇成了一张小小的桃花粉色符印。颜色如同水渍晕开后的红，浸入易云嫦的皮下。光是用手指揩，是一点也揩不去的。 “画符首要是贯入灵力。正因为贯入灵力的关系，所以运笔速度、点划力度都影响成符效果。你自己画符的最主要问题，是集中在第三笔上。第三笔，就是一个定时和储蓄能量的开关说明。嗯，你就当画符其实是给电脑写程度。不过要求更高一点。” “写程序只要拼对命令，字母与符号组成不出错，就可以让电脑按指令顺利输出各项功能。画符除了画出来的笔划不能出错，还要讲求落笔轻重、笔划长短、运笔时间这三大要素。毒针符这一块，宁可把第三笔曲折钩中的折和钓加重力道、加长画痕，也不能缩短。” 虢首封无意间抬头，顿时失声。 易小狗眼睛里堆满了银河里掉落出来的星子，亮晶晶地望着他。那眼神看得人心头痒痒的。 虢首封卡壳半分钟，才捡起自己被击溃到七零八落的声音。他摸着掌心里那柔软无骨的五根手指，仿佛要把那形状镌刻到心底。他慢慢地说：“你再试一次。就比照着我画上去的痕迹临摹，放心，可以叠加。你要体会自己出适用于自己的手感，这样才能画出一枚好符。” 情芽萌生以后再无寸长的易小狗，根本体会不到他掌心里的滚烫源于心底逐渐升温的岩浆，无情地抽回自己的手，照模画样地去临摹掌心里的符咒痕迹了。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虢首封：“……”沧然长叹，还是想想破解幻境的方法。他在沉浸思考之前，先把四周结界又加稳、强固一遍。 小奶狗爆发力惊人。一枚小符都能画出C4炸药的效果，可千万别把房子给震塌了。 虢首封莫名冒了一头冷汗。 他还没来得及擦汗，眼角余光正好瞥见易云嫦又顺利临摹完一道符，手上俨然闪烁起金光。他：“……” 又是？又来？？怎么还？？？脑子里充满了三连问的虢首封本能伸手，推开那只仿佛在自爆的爪子。这次他引导小奶狗对准南墙。两人足足等了四十五秒，金光才臻至极限变成光波球，嗵的一下疾射出去，砸在墙上。青烟后面砸出了一个凹。 这哪是绣花针啊？这是龟仙人的龟派气功能量球啊！ 虢首封欣慰表扬：“不错。有进步。这次总算有延迟了。”他就看见了有延迟！ 易云嫦自己很沮丧：“你、不用、夸。”她更赞同“打一棍子给粒糖”的教育，对于虢首封只给糖不给棍的做法，学生单方面提出“不打不成材”的抗议。她说：“这是五十步。上次是，一百步。”根本不值得夸赞，简直是“你怎么这么笨”的典范。 哪有人自己说自己是五十步笑一百步的？ 虢首封惯性摸狗头，温声说：“这次是真的进步。不骗你。别人刚学画符，几笔根本凝不成符，大多数都会半途而废。”特别是那些结构复杂的，需要更多灵力贯注的。 “而且还达不到你这种——效果。”那是，谁家符一画出来就爆炸的？过度和不够的效果相当于一乘零等于零。意思就是白废功夫。 现代灵界人都是修炼盲，根本摸不到入门门槛。 又有谁能把毒针符画成爆炸符？爆炸就爆炸，还爆得人心惊胆颤。就是画符的祖宗，世家贵阀里以画魂术而闻名天下的—— 虢首封的摸头杀蓦然一顿，脑海里跳出两个字：易、家。 他都快忘了，小奶狗是吞口氏和易氏的混血。这两家之间，一个是言咒的大师，一个是画符的鼻祖…… 虢首封心口突突直跳。他忽然考虑，如果小奶狗当年拥有言咒异能的事被发现，虽然会让易氏没有面子，但也达不到需要被血封大咒封印的地步。为了彻底封死一个言咒异能，就逼迫一个小女孩做十几年的哑巴，未免太不人道了。吞口氏身为亲她爱她的外祖母，又何必在封印异能这件事上行为歹毒狠绝？大不了让她改姓吞口，从此归为吞口氏不好吗？ 可如果她最初展现出来的异能根本不是吞口言咒，而是—— 虢首封打了一个寒颤。 易云嫦六岁才被封印成哑巴。六岁之前的她，只是一个活蹦乱跳，声音甜美的小女孩。吞口氏对她悉心爱护，易氏也曾对她抱有一份暧昧不明的期待，而给予善待。 只是一切明媚灿烂，都在她六岁之后归于寂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7章 行为诡异的人 易云嫦发现偶遇杨三婶的概率增加了。 自从奔逃失败后，回龙教教徒增加了在何家附近巡逻的频率。美其名曰“维护治安”，实则是监视她和虢首封防范他们再次逃走。 回龙村的村民们秉持吃瓜群众万年不变的围观招牌，一半是好奇——看猩猩看猴子的好奇心，一半是慎防猪飞——养迷途者如养猪，猪肥了，过年就杀，他们早早晚晚、来来去去地在何家小院的篱笆外晃荡。 这些来来去去的人中，最近又多了一个——杨三婶。 易云嫦一掌成名前，还从未在篱笆墙上见过杨三婶晃来晃去的脸。 何家位于回龙村的边缘地带，一家人都被回龙村给边缘化了。在迷途者事件之前，这家人过着宛如被世界遗忘的生活。现在，时不时有人头从他们的篱笆墙上一晃而过。 经过半年的时间适应变化后，何家人已经对这些并不顺路也会经过的村民和教徒们已经习以为常。 杨三婶却是最近才出现的生面孔。 她有些年纪了。几次去河边洗衣的时候，都能听见她大声嚷嚷老风湿又发作，膝盖痛得弯不下来……让她迈开小步子攀爬大半个山坡，又蜿蜒曲折地出现在何家篱笆墙外，细细一想，简直达到了细思恐极的程度。尤其是她迎着易云嫦探询的目光，粲然一笑的瞬间。 易云嫦毛骨悚然，默默退回房间，关上门，深思杨三婶笑望过来的深意。 “怎么了？”随便找来一本草本书藉打发时间的虢首封抬起头。 易云嫦拧眉。“我又，看见三婶。” 又。 虢首封都记不清这一个月里，她是第几次说又了。 何家小院有三个人现在不常出门。一个是孕肚越来越大的珊婶，另一对则是易云嫦和虢首封——虢首封不良于行，行动范围仅限于床、房和小院；易云嫦作为他的伴侣，需要近身照顾他，因此也经常留在小院里。偶尔，她会挎上小竹篮，去周边的林子时采摘些野果和菌菇做菜。 不论她在何处，似乎总能看见三婶。不熟也能变熟。 杨三婶越来越频繁地冲她笑，老脸上的皱纹仿佛一朵盛绽的龙爪菊。 虢首封合上书本。 “她现在也在外面？” 易云嫦捏着窗帘一角往外偷窥。“嗯……郝琳也来了。她们在聊天。”卧的天，这是蹲守啊！易云嫦有些忐忑了——回龙村的人里，来得最勤快的就是这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她们到、底想干嘛？” “和你搭话？”虢首封沉吟。 易云嫦默默无语地回头看他，表情是不相信。 “不、可能！”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做个鬼脸。 虢首封被逗乐了，扬手一招，小奶狗屁颠屁颠地跑来。先是规规矩矩地坐在床边，见他眉锋一扬，立刻识趣挨近，还仰起头天真无邪、眼光澄澈得象午后阳光直射的泉水一样仰望着他。 汪？ 虢首封捏着小奶狗软呼呼的肉爪子，诱哄道：“详细说说，为什么不可能？” 易云嫦立刻把脸皱成小沙皮狗。自从虢首封清醒之后，她断断续续地在虢首封引导下开始习惯发声练习，但功夫没有一寸长进。天知道她到底是脑子有问题还是舌头有问题，每每断句，总能断在最不恰当的一个点上。听她说话，还要自带语言纠错翻译功能。 “说说？”虢首封不厌其烦地哄她说长段子。小狗白净的爪子被他捏得一伸一缩的，好玩极了。 易云嫦吭哧了半天。“以前，躲着我。”简直是视她为回龙村的灾星。 “为什么？” 易云嫦手比嘴快，指向自己：“假的，点坑村子。脱罪，龙鑫庇护。” 假装成迷途者，结果在鉴定者的手下露出狐狸尾巴，差点连累全回龙村的人一起和她受罚，结果她在一片“义愤填膺”的声讨中连最基本的惩罚都没有受，还平白无故得了回龙教最权威人士龙鑫龙长老的保护。即使有回龙村的村民私底下想找她麻烦，她附近总有两、三个受命监视的回龙教教徒游离。根本无从下手教训教训她。 易云嫦将心比心，如果自己是回龙村的村民，肯定气坏了，见面都要绕道走，不绕道怕管不住自己的手脚上前就是一顿猛揍。 虢首封笑着搂住她的双肩，下巴抵在她赢弱的肩膀上。 瘦了。 他目光微微沉凝。 不能再继续耗下去了，得主动一些。 “与其坐这儿猜她们想干什么，不如当面去问问她们。” 易云嫦吃惊，连忙推开虢首封比手划脚—— 虢首封捉住她的手：“有话可以慢慢说，不急。” 易云嫦是急，越急越说不出个囫囵。她急得额角汗都沁出来了，偏偏虢首封不让她打手语，要用嘴。她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看能不能把嘴巴抽利索些。“何济世，游离，附体……” 虢首封把自己看见的东西告诉了易云嫦。易云嫦特别警醒。 “没错，何济世不敢直接面对我们，只敢化作一抹幽魂附在别人身上看我们的笑话。” “那……” “打开灵眼就能看见‘他’。他对我们没有威胁。”虢首封揉捏着狗爪子玩。真好玩。顿了顿，他抬眸淡然一笑：“你多久没开过灵眼了？” 虽然在细枝末节上有差异，但广覆传授给他们两人的修炼入门法差不多。比如修炼的体系，灵识、灵府、识海以及……灵眼。 易云嫦满脸通红。 谢邀！开灵眼太费力。而且灵眼看见的世界和肉眼看见的世界有些不一样，莫名就会妨碍她的行动。光打量对方的表情、眼神和举止，一样能发现蹊跷之处，为什么要费大力气去开灵眼看不该看见的东西？虽然不害怕好朋友，但也不想看见好朋友。万一好朋友缺胳膊断腿兼血肉模糊呢？很影响食欲啊。退一万步来说，吃饭的时候看见满室都有煤灰渣子飞舞，那她捧着那碗饭是吃呢还是不吃呢？ 易云嫦满脸纠结。 虢首封一边指示易云嫦把轮椅搬过来，把自己挪到轮椅上去，一边说：“从今天开始，你要多训练使用灵眼。” “噫——” 虢首封抬眼。 易小狗不噫了，撇开脸、气鼓鼓。在以前，虢首封顶着保镖的名号指示她动这动那时，她立刻乖乖照办，狗尾巴可以摇成螺旋浆。现在恃宠而娇，不喜欢的事情交代下来必须要做的，她还学会了阴奉阳违。 虢首封坐在轮椅上抬抬手，捏捏她的小肉脸。 易狗不高兴地咕哝：“泥爸窝有聂回——” 虢首封失笑，推动轮椅。“开门。” 小奶狗踩着松快的步子打开门，望着地上一排寸长的门槛发愁。 虢首封摇着轮椅过来，说：“和之前一样，我先扶着门框站起来，然后你——” “哎呀，你们这是要出门？”不知何时，本来守在院子外面的杨三婶和龙四媳妇郝玲窜过来。两个人殷勤地笑着。 杨三婶说：“别动，我来我来。推出去，对？” 她和郝玲合力，把轮椅连虢首封一起推到了院子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8章 郝玲的警告 虢首封铺开灵识，渔夫撒网似的覆盖到方圆半里之内。半里内所有生物都在脑中自动生成热感成像：藏在树林里走动的五个精壮男人，不一会儿消失成了三个；后院的主屋大床上躺着辗转反侧的孕妇，过了一会，象是感觉到什么似的，忽然平摊在床一动不动。 虢首封收回灵识，肉眼在前、灵眼在后，不动声色地打量杨三婶和龙四媳妇郝玲。 她们身上都没有附带多余的影子。 虢首封不由失笑。难道幻影也能有自己的意识？如果有，存续两万年持续不断运转的幻阵未免太可怕了点。这都是成精的节奏——如今这个年头，不仅要防着动物成精，物件成怪，还要防范一个法阵生无限灵智。 虢首封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决定先和她们敞开天窗说亮话。他首先提议：;三婶，可以了。就把轮椅摆在这，我只是想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刚把轮椅搬下台阶的两个妇人对视一眼。 郝玲对三婶眨眨眼。 杨三婶清了清嗓子说：;咳，今天天气不错，要不我带你们去外边转转？虢先生醒了这么久，还没有离开过何家？我们回龙谷虽然是因为不归森而出名，但这里山清水秀，很有几个好风景。 外边林子大，带人转个两三圈，保证能把后面尾随的人绕晕。到时候谈完正事，再把人推回来，嘴上一句;我们只是尽地主之谊带客人出去逛逛，是你们自己没本事跟不上节奏岂不妙哉？ 虢首封一眼看破老太太的小心思，垂眼低笑。;不必担心外面偷听谈话。我敢担保，隔了这一堵篱笆墙，谁也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不仅听不见我们说了什么，也看不见我们在做什么。不过跨过这堵篱笆墙，我反而不好控制局面。你确定要去外面送死？ 杨三婶心头一凛。 其实早在她们吭哧吭哧搬动轮椅的时候，虢首封悄然张开了一个域，正好笼罩了整个何家小院。 易云嫦得了虢首封的嘱咐，提前打开了灵眼，一眼就认出了虢首封张开的;透明蛋膜其实是域。 灵界有句古语;两界三疆六域九地，现代灵界早已忘记了这句话的由来与内涵。这句古语里的;域，就是目前虢首封张开的大结界。域是六大种族依照自己血脉而拓展出来的神通次元空间。在域的范围里，域主不需要多做什么，也能自行运转独特的域神通。 虢首封现在张开的是鬼域。 灵能书上写;鬼域，或障人耳目，或诱人迷失。虢首封的鬼域不象他那张颠倒众生的脸，能把人迷惑得死去活来，而是规规矩矩的走;障人耳目的老套路。 虢首封目光如箭地看向三婶：;说吧，三婶守了这么多天才找到一个好好说话的机会，肯定不想无功而返吧？ 杨三婶被他看得心头一寒，差点泄了口真元之气，内心深处反而更相信这两口子绝非凡人的流言。 如虢首封所说，她壮胆在小院外徘徊好几天，当然是有所图谋。现在一鼓作气冲上来，如果什么都没说又原路退回去，自己反应过来恐怕得呕死。 郝玲在一旁心急火燎，眼见杨三婶被盅惑似地张开嘴，她连忙抢在前面发声：;我们就想确认一个事。她一边说，一边给三婶丢了个眼色。 杨三婶这才反应过来招得太快，有卖自己的嫌疑，唰的淌下冷汗。 她们即将谈的事，可是能丢命的大事，一个疏忽就别想看见明天早上的太阳。 杨三婶连忙闭上嘴。 虢首封便把目光转向郝玲。 迎着虢首封的视线，郝玲脑中忽然一空。在意识彻底糊掉的最后关头，她不由狠狠甩头，咬穿舌尖，血腥味呛得她一个激灵，总算悬而又悬地清醒过来。她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这男人邪门！对上他黑黢黢的眼珠子，会让人忍不住想把心里筹谋很久的话全吐出来。郝玲险险在最后一刻咬住舌尖，一个字也没吐。第二个念头则令她兴奋得微微颤栗：真的押对宝了！ 虢首封疑惑地盯着郝玲，问：;精神系异能……后裔？ 祖上是异能人，后代却因为种种原因只携带隐藏的异能基因。有些人看上去是凡人，身体素质或精神强度又比凡人确实强了那么一点点——这样的人被称为;异能人后裔。;后裔等于是矮子里面拔高个，自娱自乐自我吹捧的一种潜能人物了。 人最看重潜能。身上罩一层;后裔光环，凡人也有梦想登丰造极的一天。就好比隐藏极深的宝藏之地，说不定哪天钻头钻对了方向，后裔人就变成了百年取而不尽的大油田。 郝玲苦笑，心中回味;后裔两个字。;虢先生，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全名。 杨三婶松了口气。 能得到郝玲的认同，那就证明她们这次下注押对了宝。 虢首封不着痕迹地睨了三婶一眼，自我介绍道：;虢首封，虎文虢，首屈一指的首，自封为王的封。一番介绍，格外豪气霸道。 郝玲瞳孔微缩，嗓音干涩：;幸会。她顿了顿，又看向易云嫦。 虢首封明白她的意思，介绍道：;贱内易云嫦，移天易日的易，飞云走月的云，嫦…… ;女君常伴的嫦。郝玲要是再听不出虢首封的一点小心机，就不配与他机锋相对了。郝玲笑着打断，轻易将浓郁威压化解于无形之中。她与虢首封与易云嫦相视而笑。 ;实不相瞒，郝玲说，;我是精神系异能人。 虢首封拧眉。 ;十年前，我也是回龙村的迷途者，遭遇了现在你们俩口子一模一样的事情。 郝玲的视线从易云嫦脸上滑过去。她苦笑，先声明：;我指的丈夫是……前夫。 易云嫦和虢首封神色凝重。 ;失声、昏迷不醒、瘫痪。好不容易捱过了最难过痛苦的一年，却因为种种原因沦为回龙教的阶下囚。十年前的形势比现在还要混乱，我们亲眼目睹了回龙教的内乱，因此而无法脱身。 郝玲，一个普普通通的三十六七岁妇人，两个孩子的妈，操练家务如指挥军队打仗，邻里之间的骂仗能九胜一败，自称再过几年就能抱孙子的人，平时笑比怒多、怒与愁稀，现在却在虢首封和易云嫦面前露出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多年来隐忍的痛苦刚翻涌出眼底，又立刻被她强压下去，警觉的目光径自越过篱笆墙，牢牢定在丛林之中。 又两个呼吸，郝玲重新弯起嘴角，成了人们熟悉的笑脸团福婶婶。 易云嫦看着她笑，蓦然鼻酸。 这是经受过怎样的磨难，才把一个大活人的七情六欲生生砍去了一大半？ 她的笑经过千锤百炼——尽管眼底蓄着浓浓悲意，嘴角却始终上扬，她声音颤抖地说：;龙鑫怕我用异能逃走，已经封死了我的异能，把我变成了‘后裔’。她悲怆地打量易云嫦，问：;如果我没猜错，云嫦也是异能人？ ;那你可要小心了。龙鑫最容不得村子里出现异能人。一旦消息确凿传到他耳朵里， ;他必定会把你变成‘后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9章 三婶的请求 【笔趣阁.】 虢首封的感觉比易云嫦的，还要来得猛烈些。 他现在是广覆的关门弟子。名师出高徒，广覆不遗余力地教导他，还一直把他往魔化的道路上引导，再加上他本人天赋绝佳，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和关注对象产生共情。 一瞬间，郝玲心突然涌出来的绝望悲哀与愤怒情绪，洪水猛兽般差点吞噬了他。 虢首封差点把轮椅扶手直接掰断。他险而又险地抽身退出共情，霎那间又敏锐地察觉到杨三婶心翻滚的激烈情绪，也不亚于郝玲。他惊讶地来回扫视两个女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虢首封略作停顿，然后问两个泪眼朦胧的女人：“你们找上我做什么？”他盯着笑出眼睛的郝玲，问：“帮你逃走？”又看向杨三婶：“你也是？” 郝玲哧的笑出声，大胆扫视虢首封覆了薄毯的残腿。“逃走？你自己都逃不掉，又如何帮我们？” 易云嫦愣了会，随即象护主的狗一样露出凶狠的表情。 “不，我并不想逃离这儿。”郝玲的眼神极其复杂。她抬手理了理根本没有乱的发髻。如果不是她的手指在微微发抖，根本看不出她心正天人交战的痕迹。“我老家已经没有人了。当初和前夫付晨轩一起来闯入不归之森，就是抱着活不下去、必死的念头。”结果人没死，还被无耻之徒钻到空子，活成今天生不如死的局面。 生命何其可贵。你不珍惜它，它就不珍惜你。天道在上，这世间总有千千万万种法子告诉你，不珍惜眼前所有，将来会如何后悔不迭。 郝玲非常后悔。正因为后悔，她即使已经半身入土，也不敢再轻易舍弃手里抠到的一抷土。 “我有了孩子，又有了丈夫。这村子于我而言虽然是炼狱，可是毕竟生活了这么些年。我、我已经没有什么不满足了。” “既然没有什么不满足，又何必冒着被龙鑫质疑的危险来找我？”虢首封毫不客气地戳穿她。 郝玲立时陷入沉默。 “是我！”已经沉默很久的杨三婶插嘴说，“她是陪着我来的。” “郝玲的异能虽然被封印了，但是她异能人的直觉仍然保留着。小广场夜会之后，她就感觉云嫦很不一般，于是两次三番地找机会过来探探虚实。她有前面的事迹打底，过来打探消息比我直接跑过来要更方便点。” 易云嫦闻言挑眉：难怪前一段时间她总能看见郝玲在篱笆墙外探头探脑，看见她还能露齿一笑。 “郝玲觉得云嫦是隐藏的异能人，也许是我毕生所望的转机。” “转机？”虢首封问，“什么转机？” 杨三婶默了默，忽然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说：“请你们帮忙救个人。” “呵，三婶您说笑……” “龙鑫的唤醒者——龙利。” 虢首封尾音嘎然而止。他瞪着杨三婶，好半晌才慢吞吞地问：“谁？” “龙鑫的双胞胎哥哥龙利，也是我的丈夫。他在二十年前唤醒龙鑫之后就失踪了。我知道他没死，龙鑫一定把他囚禁在什么地方。”杨三婶绞着手指，面颊苍白。“这么多年了，不管是死是活，我想要一个准信。” 虢首封慢慢靠回椅背，独自沉吟着。他的识海里有两股力量正在来回拉锯。一股力量来自于真实世界的认知，一股力量来自于虚幻世界的认知。而帮助真实世界认知占据上风，使他意识始终保持一线清明的从旁协助力量，是一个极浅淡的时间节点——欧菲之死。 欧菲，鉴定者血案受害者，在真实世界里已经死亡十一年。只有这一个若隐若现的时间节点将两个相似又迥然不同的世界叠合起来，使人从挖掘破解困局的线索。 现在幻境里的时间线应该还停留在十年前。也就是欧菲死亡后的第二年。 欧菲死后第二年，回龙谷又曾迎接过什么样的地震？虢首封无从知晓。但是现在三婶提及的囚禁唤醒者一事，却让他触类旁通地想起来，十年前，整个灵界还没有认识到醒族与唤醒者互为掣肘的关系。 真实世界里，欧菲死后又过了七八年，有一位名字太爱上书屋者在《谜古道》上发表论，认定唤醒者于醒族而言，绝不是单纯起到唤醒作用的工具人；根据千年来的统计数据（还有后来虢首封找到的《龙鑫日记》）证明，唤醒者除了唤醒之外，对醒族还有功能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 【笔趣阁.】 增幅的作用，他们对自己唤醒的醒族负责，不仅延长醒族寿命、增加献祭次数、保障醒族精神趋于平稳不崩溃、还有影响醒族做出判断的能力。 而醒族本能地会保护唤醒者。必要的时候，甚至会牺牲自己。 最著名的案例，依然还是吉尔布雷特和拜伦两个互为冤家的亲兄弟。明明互相绊脚，最后人们发现他们时，哪怕是化为行尸，也并肩游走在古战场上。曾经的战友向他们举起了枪，他们早已没有作为人类的意识，却依然推推搡搡地想要挡在对方前面挨枪子。这让人想起无人机最后传回来的画面——群尸扑上来撕咬之前，醒族吉尔布雷特腿软到几乎站不起来，他奋力推开了弟弟拜伦…… ——你曾经是我最恨的人，但我最后保护的人依然是你。 虢首封摩挲着扶手。“你说得对，龙鑫不可能杀死自己的唤醒者。他一定是把唤醒者藏起来了。” 唤醒者于醒族而言，是一把双刃剑。既能保护醒族，也能伤害醒族。尤其是象龙鑫这样的醒族败类，一定更害怕双刃剑的威力。可是他本能地又无法杀死唤醒者兼同胞兄弟——简直是吉尔布雷特和拜伦两兄弟的再版。 虢首封思考了很久，这才抬起头看向杨三婶。后者充满期待地望着他。 虢首封勾唇一笑：“三婶，这么大的事，你觉得我一个残腿人能做得到？” “啊！”杨三婶目光迅速黯淡。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0章 初步商议 【笔趣阁.】 “我一个困居此地、时时刻刻被回龙教紧盯不放的人，为什么要为一个陌生人而冒险？”虢首封笑得灿烂。 杨三婶：“他可是龙鑫的唤醒者。” 虢首封笑得更开怀了，反问：“与我何干？” 他会问的问题一定被仔细考虑过，不过“与我何干”显然无解。 杨三婶顿时慌张起来，望定心骨似地望向郝玲，语无伦次地道：“可是、可是你不想知道唤醒者是什么样吗？” 虢首封的笑容明晃晃地告诉她：不，并不想知道。 “也许找到他，我更想杀了他？” 这个答案绝对不在标准答案的范围之内。杨三婶当场吓得倒退一步。 郝玲突然插嘴：“不错，杀死龙利的想法更能让龙鑫忌惮。” “郝玲？！” “可那只是最后迫不得已的一步吧？” 虢首封啧了一声，不屑又不耐烦地哼道：“异能人！”异能人的脑子转得太快了，直觉在间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凡人还未考虑到的地方，异能人一步三跳地过去不但摸了个底，还踩到了关键。 杀死龙利，或许间接判了龙鑫死刑。但死刑有什么用？间有一个无法估量的过渡期，龙鑫如果知道自己必死，还不得多拉几个垫背的吗？杀死龙利确实只能是迫不得已。 虢首封不死心地说：“我可以悄悄的。” 郝玲立刻接茬：“你忘了唤醒者和醒族之间存在奇异的心灵感应力吗？” 他们你来我往地斗了一会嘴，谁也说服不了谁地住了嘴。 杨三婶站在间，怯怯地，看了左边郝玲又看右边虢首封，看完右边虢首封又看向左边郝玲。她把无助的目光投向易云嫦。 易云嫦叹气，轻拍两响巴掌，开始比划：“不然，我们绑了龙利做人质，就这样逃出回龙谷？” “人质？”虢首封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杨三婶给易云嫦点了个赞：“好主意。” “好什么好。”虢首封冷冷睇她：“绑龙利我还不如绑龙鑫呢！” 郝玲闻言眉头一动。 虢首封知微见著立刻防备她：“你动什么歪主意呢？我只是随便说说。” 郝玲：“虢先生大概不知道吧？龙鑫发明了双向牵制法来同时制约醒族和唤醒者。” 虢首封目光一闪。 “手里有醒族，就威胁唤醒者效忠；手里抓到了唤醒者，就把醒族制约到一动不动。” “我知道。”虢首封喃喃，表情暧昧不明：“怎么，他现在就已经找到制约醒族的诀窍了？” “大概吧。回龙谷不只龙鑫一个醒族。只是真正自由自在的醒族只有龙鑫一个而已。其他的醒族都已经成了他的奴隶。” “唤醒者也是他的奴隶吧。” 郝玲不置可否。 于是虢首封说：“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这么大的一个任务交给我？”他见郝玲目光往易云嫦脸上睃，满心不快。 这个该死的测试幻境！ 等他找到何济世的真身，他要揍得何世连他爹都认不出来。 易云嫦轻轻捏了捏虢首封的肩膀，抓起他一只手在手心里写道：“我觉得龙利也许是破解幻境的一个关键。我们只能顺着剧情往下走——” 换句话说，必须把龙利找出来。 虢首封腹诽：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幻境。 杨三婶期待地望着他们，双手绞成麻花。 虢首封朝易云嫦招手，示意她弯下腰来咬耳朵：“这肯定是个bug——破烂幻境嫌我们进展太慢，不耐烦再和我们继续耗下去了。”虢首封忽然卡壳。他皱眉：到底是谁不想再耗下去了？真的是躲在背后隐而不现的何济世？还是刚刚摸到小奶狗瘦骨嶙峋脊椎骨的自己？ 他一垂眸，就看见易云嫦飞红的耳垂近在咫尺，心里忍不住想：我会保护你，我不会让这个幻境伤到你一根寒毛，以后还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地护你一生一世周全。 他心不在焉地掰扯：“随随便便找个破烂借口来驱动我们，看来何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 【笔趣阁.】 济世是坐不住了，也希望这个幻境快点结束。别的不提，恐怕他……”时日无多四个字消去了声音。 虢首封怔忡，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会想到何济世已经“时日无多”了？他想到最早在灵府里看见何济世那凄惨的模样，趴在地上无法起身，勉强站起来露出已经溃烂成糜的胸口。 难道何济世真的快死了？ 易云嫦等了半天没听见下，侧头望进虢首封灼灼发亮的桃花眼里。 虢首封鬼使神差地说出真相：“躺赢！” 易云嫦：“？” 他亢奋倾身，吧唧一口亲到易云嫦。 易狗吓了一跳，连忙后退，捏着烧得滚烫的耳垂恨恨瞪他一眼。 不要闹。 虢首封笑出一双月牙眼。那笑意，在转向杨三婶和郝玲时渐渐淡了。“行吧，”他勉强回答，“就算我们大发善心好了。找到龙利又如何呢？” “带他离开回龙谷，去找公家。”杨三婶颇为急切地说，“他不能再留在这儿了，危险太大。” 虢首封哧的一笑。 郝玲说：“也许他就是你们要找的关键人物。” 虢首封本想来一波惯性嘲讽，突然被郝玲意义不明的“关键”说法吸引了注意力。他想：难道这幻境里还藏着什么谜题要猜出来吗？想归想，他还是抛出了一个比拯救大佬更现实的问题： “那么，你们谁能告诉我，龙利现在在哪？” 杨三婶和郝玲面面相觑。 杨三婶脱口道：“这就是我们拜托你做的事啊。” 虢首封额角青筋一绷，劈叉出四五八条线。他抚额：“大婶，我对回龙村不熟。你总得给我弄张地图吧？还有回龙村，”他忽然莫名其妙的一顿，看向易云嫦。 易云嫦：“？” 下一秒，虢首封又掉头回去，无缝衔接上刚刚的卡顿：“现在有多少人口，多少人是回龙教教徒，多少人是立派？你们不知道龙利被关在哪里没有关系，但能不能告诉我，龙鑫最常关人的地方在哪？除了他自己的双胞胎哥哥，是不是还关着别人？不知道没知道，有没有察觉到一些迹象？不可能没有留下丁点痕迹吧？看看你们两位，天天都能跑来这里晃悠，硬是火眼金睛地识辨了我们的隐藏身份。好了，偏题了，我们绕回来——去、打、听、啊！”虢首封一字一顿的时候，声音里蕴含有千斤之重，一顿一压地压得三婶和郝玲把脑袋点点低下去，抬不起来。“这种基础的谍报工作难道也要我们两个外、乡、人、替你们解决吗？你们发布任务就行啦？别人发布任务还带赏、金呢。金呢？没金你别说话！又偏题了，我们再绕回来，呼——龙鑫还关过哪些人，有什么避讳之处，有什么注意项，有我们行动起来能占到的优势……你们看我做什么？两手空空指着前面喊‘去，给我把龙利找出来’？就是牵条狗搜山，还要给它嗅嗅失踪人员的气、味啊喂！” 虢首封是真的气狠了。最后气急败坏把自己比作狗的时候，他简直暴跳如雷，大概会跳起来咬人。 两空手套白狼的女人抠着鼻梁，不大自在地承认：“啊，是我们疏忽了。” 何止是疏忽。 虢首封翻了个白眼。 是出门的时候根本没带智商！ “叩、叩！”有人在叩木柱子。 院子里四个人循声望去，有三个人吓了一大跳。大家高低不一、起伏不平的叫：“珊婶？” 是的。珊婶不知何时出现在廊道上，正对他们比划： “我可以帮忙。” 易云嫦慌乱的情绪猛地一个急刹车。她脑海里劈进一道闪电：刚刚虢首封突然卡顿，不是忘词、忘了要说什么，而是他知道—— 珊婶过来了。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笔趣阁.】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笔趣阁.】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笔趣阁.】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笔趣阁.】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笔趣阁.】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笔趣阁.】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笔趣阁.】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1章 离魂水、忘魂汤和钟情泪 从场外看，何家一片祥和之气。;场外，是指何家篱笆墙外的地方。 三个躲在树林里蹲守何家的回龙教教徒，看见几个女人并一个腿部残疾的男人，在他们视野内聊得热火朝天。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四个女人？简直是一台大戏。他们对可怜的残疾腿、在四个聒噪女人中间勉强保住矜持微笑的男人，表示了沉痛默哀之意。 路丙首摇头叹息：;看见她们，就想起了我婆娘。 梁旭明：;可不是嘛！嗓门一开，头疼脑热。 何在意：;单身的我表示不懂。 有妇之夫有致一同怜悯地望向何在意：;小意也该考虑成家了吧？ ;嗯。何在意盯着院里的易云嫦。顺着他的视线，另外两个人也看了看侧首而笑的易云嫦，又叹了口气。;现在找媳妇更难了哪。 ;如果去年高聘竞价，我也买不到。 ;要是今年再竞呢？ 何在意这一年狠拼苦干，上求公干下榨油水，确实发了一笔小横财。梁旭明一问;今年再竞，他盯着易云嫦的目光里渗出一点绿幽幽的光。他说：;倒是可以试试。 路丙首和梁旭明对望一眼。比起何家那个不吭声、惹人嫌的臭小子，这边则是自己日日相伴的同僚，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梁旭明：;唉，错过一次机会，何时再有机会？ 路丙首接话：;没有机会，创造机会嘛。 三个人若有所思地望向小院。 他们看的四个女人正掩嘴而笑，笑声直接飘过来，跟鸭子呱呱呱似的。中间不时大声窜出夹有;我家、;你家、;哎哟、;哪能啊之类互相攀比、假装谦逊的豺狼虎豹之言，听得结过婚的、没结婚的男人们一阵阵打摆子。坐轮椅的男人全程就没开口，只管陪笑，一副好好先生可塑可造，可软可更软的模样。 蹲守三人组不懂：女人们凑成一堆哪那么多闲话？天天都是;你家相公不错，;我家老公傻瓜，;你家孩子挺好，;我家小子揭瓦……怎么就不腻呢？还越聊越起劲。 然而真实的情况，只有靠在院门旁才看得真切—— 院里一片肃然之气。 从珊婶加入讨论之后，气氛就越来越严肃。肃得有些冷。 ;回龙教修了地牢。 ;会不会关押在那？ ;不会。龙四看守地牢的时候，我去给他送过饭，里面统共没装几个人。就上次偷了李嬷嬷家老母鸡的林二小子，还有拿陈年谷子冒充新谷交公的方在林、祁志平关在里面。 珊婶击掌比划：;龙鑫自己家有个地窖。他说是用来放酒的地方。 ;自己家吗？杨三婶沉吟。 郝玲一哂：;自古以来都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看他把龙利藏在自家地窖里了。 杨三婶也认为是，不过—— ;龙鑫的宅子可不小。地窖入口……三婶还没有说完，就看见珊婶摇了摇头。 不知道。 三婶头痛无比：;那怎么办？无缘无故去他家走动，万一打草惊蛇了怎么？别家打草惊蛇，要么大吵大闹，要么更猥琐地发育，龙鑫被打草惊蛇了，那可是丢命的大事。丢打草人惊蛇者的命。 ;啧，一个老鳏夫占那么大的地基做什么？！郝玲也恨恨啐了一口。 珊婶白脸。 ;那怎么办？ 四、五个人一起陷入了沉思……珊婶忽然咬牙击掌：;我去！ ;你？ 郝玲和杨三婶不由先瞄了一眼她的大肚子，然后欲盖弥彰地把视线挪开。;你都怀这么久的大肚子了，现在才往他跟前凑？从前为了避嫌，你从不往他面前凑。现在突然殷勤起来，他不生疑？郝玲吞吞吐吐的问，可见她所说的;从前避嫌并不成功。 ;会——吧？珊婶想了想，;即使生疑，他也不会特别留意。再说了，只要我不明说，他怎知我是去找他家地窖的？就算知道了，他、他也会放我一马。可是换一个人的话，就不一定了。 珊婶说得很有道理。 郝玲和杨三婶互望一眼，脸含愧色的点点头：;只能如此了。辛苦你了。 珊婶摇头，表示不辛苦。 ;对了，你往他跟前凑得小心一点，千万别喝他家的水。郝玲忽然想起一件事。 珊婶：;？ ;我听说，龙鑫最近不知用什么手段联系到了鬼族，从阴间偷渡来一小瓶——郝玲绘声绘色地比了比。她比划出来的尺度确实当得起;小这种形容词，;忘魂汤。 虢首封浑身一震：;什么汤？！ ;忘魂汤。郝玲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那东西对孕妇有没有什么副作用，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谁喝谁失忆。 虢首封悄悄捏紧了扶手，捏得手背青筋暴突。他心里划过一个诡异的念头：那份忘魂汤，该不会是龙鑫为何月玲准备的吧？怎么，他也想破了何月玲的无敌金刚罩吗？ ;离魂水、忘魂汤、钟情泪。这三样东西你们有谁知道？虢首封冷冷发问。 易云嫦古怪地看向他——这三样东西，不是用来破开何月玲大难不死身的引子？ 另外三人看向他时，目光也挺古怪的。 虢首封：;怎么？我说错什么了？ ;你竟然……不知道这三样东西的组合作用？杨三婶一副大家理所当然都知道的口气。 郝玲率先反应过来：;也对。他不知道是正常的。这本来就是回龙谷的传说。 ;可是来回龙谷旅游的人，不会先看一看旅游攻略？上面总有几个传说。 ;到底是什么？ 郝玲深吸了口气：;我来说吧。 ;离魂水即是心头血。 虢首封识海上空的灵能书无风自动，书页哗啦啦地自行翻动，最后定格在第一千零七十七页上，中间有一段写着：;心头血，源于心头的元神精粹。后面跟着一堆吧啦吧啦的废话句子，最后用极小的字体写了八个小小小字：;心头血又名离魂水。 广覆诚不欺人——灵能书上确实应有尽有，只要炼化灵能书，什么样的知识点都手到擒来，无需阅读学习，自然烙印在脑子里——他特么就是太猥琐了！用眼睛看，没有旁人指点的情况下，根本不会注意到小小几个比芝麻米粒还要小的字。 虢首封牙齿咬得咯嘣一响。 啊，好想打祖宗。 ;有一种老传统的话：‘抽一滴离魂水，生魂少三魄’。 虢首封：;什么意思？ ;太痛的意思。你想想，要活生生地从心头抽血出来，人还不得痛死？人痛到失去意识，不象是失了三魄的模样？ 不听不闻不动，可不是嘛？ 虢首封汗颜，露出一点钻进牛角尖的学霸愧色，迅速推进话题：;那钟情泪呢？ ;钟情泪是一种邪药，效果和春药差不多。我想想……嗯，世俗间更习惯叫它做一见钟情剂。 灵能书又哗啦啦地动，翻到很后面几页，定格在;一见钟情剂上不动了。 一见钟情剂，某人族科研学者无意中发明的一种药剂……吧啦吧啦……后面果然又附了一排必须用显微镜才能看清的小字：;……又名钟情泪。 决定了，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去欺师灭祖！ ;这三样东西合在一起用，有奇效——接下话匣子的是杨三婶，;先饮离魂水，情种连根拔；再饮忘魂汤，人间事无痕；喂君三滴泪，新人笑欢颜。 堪堪分神臆想千刀万剐的虢首封：;？ 杨三婶、郝玲和珊婶齐齐看了眼他身后的易云嫦，视线又凝集在他脸上。 郝玲低声说：;只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 虢首封豁然开朗。 一、定、要、杀、了、何、月、玲！ 恰在这时，珊婶倏地偏头，朝院门方向看过去。 虢首封也看见—— 何月玲原本愣怔地站在那儿，见大家都掉头朝自己望过来，她掉头就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2章 变化 姑且不提掉头就跑的何月玲，从那天起，珊婶有事没事就在村里转一转。 这可是大稀罕事。 闽清珊嫁给何正雄二十年，从来没有在村里慢悠悠地散过步。她恨回龙村，不愿意和回龙村多有来往。为了她，何正雄甚至舍弃了老宅，自愿搬到远离村子的小角落里猫着。这一猫就是二十年，一家人都被边缘化了。如果不是他家两个孩子，一个躁狂一个偏执，回龙村都快遗忘他们了。 村里出现新的流言——何家媳妇转性，常往龙长老眼前晃，她频繁进出龙长老家，一呆就是小半天，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鬼。 如果不是她孕肚那么高隆，不是村里人秉性淳良想着人前留一线日后好想见，这种流言还可以传得更难听。 但也足够了。 头上顶着大片大片真假虚实呼伦贝尔大草原的何正雄，在阵阵流言攻势面前终于顶不住，趁晚饭时间假装若无其事地喊了声：;丫头她娘， 珊婶把刚装满的一碗白米饭温温婉婉地递到他面前。 何正雄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气势顿时泄了三分之二。 今天晚上煮饭用的精白米，正是珊婶白天去龙长老家带回来的。 何正雄盯着碗里堆出尖的米饭，咽了咽口水。他一抬眼，看见自己家的胖丫头正恶狠狠地瞪眼，顿时，脑门沁出一片水光。 ;呃……最近我听到一些……不好的……传言…… 珊婶刚好夹了片肥瘦相宜的回锅肉，盖在他碗里香喷喷的白米饭上。何正雄便再也看不见女儿瞪如斗鸡的小眼珠子了，他眼里只有一片热气腾腾的酱香回锅肉。 做回锅肉的野猪肉，也是前两天珊婶从龙长老家顺出来的。 何正雄看得发愣。 珊婶轻轻击掌，问他：;你说什么？ 何正雄一个激灵：;不，没什么。我是说，你肚子越来越大了，腿也肿了吧？回头我给你捏捏。 ;阿爸！何月玲不依地叫了起来。 ;闭嘴！何正雄没好气地吼，塞给女儿一片大肥肉。;有饭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何月玲气得两眼发黑，怒而摔筷：;不吃了！ 何正雄心疼的是那一大碗白米干饭，白晶晶、亮莹莹，和日常吃的糙米截然不同，一看就让人很有食欲。这么好的米，山沟沟里一年到头都难得吃上一回。说不吃就不吃？何正雄馋得眼眶都红了，怒道：;臭丫头，惯得你毛病！ 何月玲起身就走，根本不给阿爸面子。 她走后，饭桌上一片沉寂。 何正雄干咳了一声，说：;不能浪费。然后就看见小儿子何正济默不吭声把何月玲那一碗根本没动过又堆了尖的米饭拨过去，一口，就少了一半。 何正雄：;……要不是老子刚添足一海碗，由得你动？ 吃过饭，珊婶惯例找了个空档和虢首封、易云嫦碰头。 他们三个人用手语交流，整个房间静悄悄的，宛如鬼域。 ;南区全看过一遍，没有特别的暗门秘道。 ;隐藏的机关呢？ ;没有。珊婶简单比划了两下，忽然一顿。她蹙了蹙眉。 易云嫦敏锐地注意到瞬息即逝的恍惚，击掌，然后问：;怎么？ 珊婶想了想，把白天从窗户里看到的些许异样比划出来：;……隔壁院子空着，看上去荒废了很久。我在南书房里转悠的时候，无意间走过窗户，好像看见空院子里有个人站在那儿。不过等她回过神，再度退回到窗前时，发现荒宅就是荒宅，连鸟影都见不着，更别提人影了。错身时眼角余光捕捉的，活像是鬼影。 易云嫦与虢首封面面相觑。 珊婶击掌引起注意。;我出没龙鑫家还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可是进出隔壁没人住的院子，恐怕会引人怀疑。这段时间她已经足够引人侧目了。走到哪都象闪闪发光大明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 ;引起别人注意倒还好，怕就怕龙鑫——万一里面真的隐藏着什么……她肚子里的孩子毕竟不是万能的免死金牌。 虢首封打掌心发出噗的一声闷响。;不，你别去。明天通知三婶和郝玲，让她们去。 大家都在一条贼船上，总不好辛劳全给一边，另一边的人坐在高台上磕瓜子看戏吧？ ;也该找点事给她们做了。 易云嫦和珊婶被他的表情逗得忍俊不禁。 正在这时，前院大门被拍得啪啪直响。外面人声鼎沸，有人高声喊：;正雄！嫂子！在家吗？ 珊婶麻溜地窜出去。易云嫦和虢首封一人守着一边门框往外看热闹。 院门开了，外面燃着一堆火把。空气里流动着油脂燃烧后的气味。 何正雄趿着拖鞋。;怎么了？这是？他被门外的阵仗吓了一大跳。领头的还是个熟人。;丙首，发生什么事了？ 回龙教的小头目路丙首半身浸在火光里。他一脸严肃，有那么几分寺庙罗汉的狰狞味道。 ;出事了。 ;啥事？ ;祁家四小子被人杀了。 何正雄挠痒痒的动作一顿，嘴巴张成蛋型：;啊？ 何正济莫名其妙地看着院外乌泱泱的一片人头，问：;路叔，人被杀了，赶紧去找嫌犯啊。找不到，就赶紧报给公家，让他们派人过来啊。为什么找上我家了？ 何正雄这才回过神：;是啊，我们家隔村子又不近，怎么跑这来了？ 路丙首叹气：;你以为我们想来啊？这段时间轮番蹲守，他盯着何家小院都快盯吐了。;祁界栏不就是死在你们家附近吗？ ;我们、家、附近？！何正雄浑身一抖，又结结巴巴地重问一遍：;死死死……死我家门口？！ 路丙首摇摇头：;你别怕。我们先来搜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躲在这附近。 路丙首一个呼哨，有人从队伍后面提上来一条狗交到他手上。 是条黑背狼犬，站起来齐人肩膀，耳朵警觉竖立，目光炯炯有神。它被提上来，首先朝着院门里;汪的叫了一声。声音振聋发聩，轰得大家脑子里嗡鸣。 虢首封低赞一声：;好狗。 何月玲则直接腿软，一屁股墩在石阶上。;妈呀！她抱住珊婶，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何正雄：;丙首，你抓稳狗绳。我闺女怕狗。 路丙首满脸质疑：你逗我呢？你闺女在村里出了名的蛮横，居然怕狗？不过他依言牵紧狼犬，说：;好。你让开，让狗进去转一圈，看有没有它熟悉的气味。 这条狼狗刚嗅过死人，现在被牵过来找凶手。何正雄刚一让开，狗拖着路丙首咻的一下直奔后院。其余跟过来的人散开来，东戳戳西摸摸，看能不能在院子里抠出一朵花。 ;阿珊，看好丫头。何正雄回头嚎了一嗓子。见何正济还站在身旁，忍不住一脚踹他，;杵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去守着你老娘和你姐？ 虢首封黑幽幽的双眼里倒映着满院摇曳的火光，他紧抿嘴唇。 一个瘦瘦精精的汉子手持长棍，盲人点路似的点到门槛旁。 虢首封叫住他：;小哥， 何在意拿眼角先睃了一眼虢首封，然后视线滴溜溜地往易云嫦脸上绕了一圈，再沉下去。;干嘛？ 虢首封礼貌微笑：;你怎么称呼？ ;何在意。 ;何在意，那个在附近的人是怎么死的？ ;祁界栏？何在意看也不看虢首封，好像对寸高的门槛生出很大的好奇心，不断地戳点着。他闷闷地回答：;被人一刀扎进心脏，血流干才死的。怎么？ 虢首封瞳孔猛地一缩，目光瞬间飞向何月玲。 不只虢首封，呆在前院的所有人现在都在望她。 狗鼻子蹭过何月玲的脚。她吓得弹跳起来，哇哇哭叫着;阿娘，拼命往珊婶怀里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3章 厄意 ;祁四死了。 ;一刀扎穿的心脏。 ;被发现的时候人还绑在树上，站着死的，血流了一身、积在脚边，都干了。 ;凶手？不，没抓到。 ;…… ;龙鑫家的地窖确实小，里面储藏的都是酒。 ;是不是藏有暗室？ ;那我再去探探。 然而还没等到珊婶传来好消息，坏消息又传了过来—— ;又死人了。 ;又？ ;李家的傻姑娘，唉！都说她和邻村的陶家大儿子私奔，结果？……心口被人扎烂了，睡着了似地躺在她家的包谷田里。 ;出外注意一些，别单独行动。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祁四和李傻之后，短短三个月之内村里又接连死了六、七个人。几乎每隔三、四天就会传来一个噩耗。起初还只是惊惧，到后来就变成了恐慌。凡是能走动的人，都觉得自己背后藏着一个阴暗的影子，随时会扑上来往自己胸口扎刀子。 村里警备力量提升到了最高级别。自发组织的巡查队日夜不停的巡逻，邻里之间守望相助。每一家都准备了一副大铜锣，丁点风吹草动就敲得哐——哐——响。但巡逻队赶过去又会发现，根本没事，就是自己吓自己而已。 在这么紧绷的气氛中，村里还是出事了。 王翰之家三个月大的婴儿半夜被人从床边摸走。第二天找到时心口戳得稀烂，孩子早没气了。 三个月大的孩子死了算早夭，入不得土。回龙村的老规矩，小孩子尸体火化，骨灰归还给不归之森。 抛骨灰的那一天，几乎全村的人都聚到断龙崖上。孩子的妈妈抱着装骨灰的小坛子不肯松手，王翰之只好一点一点从媳妇怀里把坛子抠出来。他本可以干脆利落地把骨灰一股脑儿全倒下去，然而初诞之喜、天伦之乐、曾经有过却又失去、无限美好的未来憧憬……都让人踌躇不舍，最终只能抱着坛子，哆哆嗦嗦地掏出一点是一点，看灰白色的灰从指缝里泄走，顺风而去。 那孩子时时发作的哭声、逗乐时的咯咯、翻身时的哼唧，就这样随着风，一点一点的远逝了。 二十八岁的男人是年轻的父亲、妻子的倚靠、家里的顶梁柱，早已在生活中学会了隐忍沉默和收敛情绪，他象大山一样踏实。可现在他背对全村人抑制不住地涕泗纵横，怀抱一个小小的瓷坛，身形佝偻，哭得象个孩子。 郝玲呆呆望着前面痛哭不止的两夫妻，过往与前面两个佝背重合起来。她茫然四顾，目光逐一扫过身边的人群。 这场不算葬礼的葬礼让人感同身受，周边无一不是悲戚凄绝的面容。 天上淅淅沥沥飘起牛毛雨，覆在人脸上冰凉冰凉的。 人群耸动，人群流动。 她被后面的人推了一把，这才收回茫然的视线，浑浑噩噩跟着人流一起走下断龙崖。她没有回家，而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去了何家小院。跟在她身后的好几个人影都微微一顿。 龙四带着自己两个一大一小的孩子，见媳妇回家路上突然拐了个弯，便张嘴预备唤她一声。看她失魂落魄，龙四半晌没有发出声，最后默默跟在后面护送了一路。直到亲眼确认她进了何家小院，这才摇头叹息一声，背着小儿子龙丹，牵着大女儿龙晓晓往回走。 ;阿爸，为什么不叫阿妈回家呢？龙晓晓唆着手指问。 ;你阿妈见不得小孩子早死，她心里苦，想找个人叙叙话。由她去吧。 杨三婶、闽清珊、郝玲、易云嫦和虢首封，五个人围成一圈，神情肃穆地看着摊桌上的图纸。 他们绘出一张回龙村地图，以龙鑫的住宅为核心，上下左右依山而建的宅子不是废宅，便是同为回龙教的教徒之家。而回龙村的普通村民们近些年不是迁移便是合居，被挤到边远地区。回龙村村中央最四通八达，最便利，最好的房子都被回龙教据为己有。 乍一从图纸上看，回龙村已经变成了一座名为;回龙教的魔窟。 郝玲盯着地图良久，忽然动笔在地图上勾勒出她脑子里与连环凶杀案相关的痕迹：被谋害的人家、弃尸的地点、连接起来的路径……最初动笔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等到点点连成了线，众人恍然。 虢首封盯着地图上的叉叉连线，笑了一声：;有意思。他突然抬眼看向易云嫦，想问;真实世界里的回龙谷也曾出现过连环凶杀？有人记得吗？曾经的回龙谷，只是作为异能人被杀的场景陪衬而出现在人们视野中。世俗间关注它的焦点在于一个被普通人折磨惨死的异能人，除此之外，这个地名包括里面的人物没有任何重要性。后来在同一片天空下是否又发生过什么，只要没有异能人夹含其中，那么世俗之人根本不在乎它存在与否。 郝青眼珠子错不落地盯着地图，问道：;这个连环杀手会不会和回龙教有关？ ;怎么会？杨三婶把头靠得更近一些，随后也哑然失色。 其实单从地图上画出来的形势，凶手与回龙教毫无关联。 凶手选择的对象无论男女老少，都是普通村民，并不是回龙教教徒。就连抛尸地点，看似没有规律，在地图叉出来才会发现，九具尸体，东南西北，散落在回龙教势力范围之外。教徒的房屋把龙鑫的房屋拱在中间，宛如土星星环护卫着土星；而九尸又从外围包住了;星环。 看似没有任何关联的局面，反而在无形中把凶手和回龙教紧密勾连起来。 郝玲一边逡巡地图，一边砸舌：;说起来，回龙教连续三个月都保持了沉默，这也太奇怪些。 是很奇怪。当初全村人搜山围追逃走的易云嫦时，龙鑫果断大出血，给全村人支付围追堵截的辛苦费。这次面对为害一方的超恐怖凶手，除去第一次还参与了搜捕工作，之后回龙教就一直没怎么吭气。他们既不协助村民组织巡逻队，也不负责警卫，更不提出什么抚恤方案，悠然置身于事外。 杨三婶倒抽了一口冷气，惊异地问：;难道是他们发现有人在找龙利，故意用杀人来做警告？ 为了阻止他们寻找一个唤醒者，连杀九人？ 虢首封抚额，为队友的智商感到担忧。;不可能。如果只是因为龙利，大可直接出手杀了我们即可消除隐患。这有什么好警告的？ 但回龙教的沉默，又确实让人浮想联翩。 虢首封忽然皱眉看向郝玲。;郝玲，你怎么回事？ 郝玲脸色阵青阵白，面上汗涔涔的，好似在忍耐莫大的痛苦。从今天踏进屋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没有正常过，现在更像进入了走火入魔的状态。偏偏她拼命从牙关里泄出声音：;我……很好，我……没事。 杨三婶也被她吓着了，忙扶住她：;你这脸色可不象是没事。乍一看，还在泛绿光。;该不会是在断龙崖上吹了风，淋了雨，寒气入体了吧？那可不妙。 虢首封：;那今天到此为止吧。村里也不大安生，早些回去也好。我们有事再联络。 郝玲点点头，刚迈开一步就差点因为腿软而倒下去。三婶勉强扶住她。珊婶先开了门，再回头来帮扶。走了一半，郝玲一把抓住珊婶的手。她的手冷得象冰，冻得珊婶一抖。郝玲眼睛里犹如蓄着两团鬼火，亮得瘆人。她说：;珊姐，你如果知道谁是凶手，会举报吗？ 闽清珊皱眉，还来不及抽出手来比划什么，郝玲自己低头一笑。;我瞎说的，你别在意。 这哪是像瞎说的口气？ 问珊婶的话，好像是在替她自己问的。就好比开关说;我有个朋友遇到了一点事，你来替我分析分析，最后又告诉你：;其实那朋友就是我自己。珊婶笃定郝玲已经有了怀疑对象，可能是极亲近之人，所以激烈的情绪才突然外泄出来，无端吓人一跳。 何月玲一脚跨进院门。 两相照面，双方都愣了愣。 珊婶：;你——去哪儿？她手势比了一半，只见何月玲目光阴沉沉地扫过来，定在一个点上。顺着何月玲的视线，珊婶偏偏头，恰好捕捉到郝玲忍不住打寒颤的模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4章 拘灵虫 珊婶背抵房门朝易云嫦比划：;谢谢。辛苦你了。 易云嫦同样比划：;不辛苦。 屋里恶龙咆哮。屋外相视苦笑。 易云嫦迟疑了一会才问：;等他们回来，发现我们把何月玲反锁在屋里，会不会生气？ 说是;他们，其实只有一个何正雄。何正济和闽清荷只会拍手称快。何月玲到哪都是个麻烦精，早该把人锁起来了。 珊婶摇头表示不会。她背后门突然被大力撞击，一个猝不及防，人被顶得往前倾。珊婶连忙脚尖抵地，稳稳地靠回门上。 易云嫦也心惊肉跳，有心想提醒她：婶啊，您现在怀着八个月的孕啊！ 珊婶并不大在乎自己的肚子，她更在乎背抵的那张门。门和窗都从外面上了三道横闩，又加上铁锁，困一头猛虎绰绰有余。 珊婶苦笑：;我们是不是该把她放出来？ 易云嫦疯狂摇头。 开玩笑，放出来还得了？关进去就够疯了，再放出来怕是要尸横遍野。 珊婶沮丧地拍拍身后门板，示意屋里安静些。回应她的是旁边窗玻璃突然破碎，从里面探出一截手臂恶狠狠地探向易云嫦。 易云嫦退开。何月玲一捞不中，关在窗栅后面双眼通红地瞪着她。 珊婶转到窗前。何月玲的眼珠子这才动了动，转而看向珊婶：;阿娘，放我出去！ ;不行，老实呆在房里。 ;好吧，我今天不出门，呆在家里。好不好？别关我好吗？ 易云嫦心头浮起异样的感觉。 珊婶坚决摇头。;你呆在房里哪都不去。 ;好，那阿娘把门打开。何月玲通红着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珊婶。结果珊婶思忖片刻，还是摇头。她顿时气急败坏，头撞在栅栏上哐哐作响：;为什么？为什么要关着我？我做了什么事，非得有这种待遇？两相比较，窗外的易云嫦多悠闲多自在，那才是阿娘亲生的崽吧？ 珊婶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还不是你自己造成的？ 回龙村三个月里死了十四个人，再也没有人敢单独行动了。走哪都是三五成群。只有何月玲屡教不改，盯都盯不住。 到底是自家的女儿，何正雄也好，珊婶也好，都时刻盯紧她。外出就轮到何正雄盯人，在家就是珊婶出面。 珊婶毕竟怀了孕，何月玲在家也不敢闹得太过，只能任由珊婶在身后跟进跟出。 不过今天有些不同。 珊婶没办法象遛狗一样遛她遛一整天。甚至有些事必须瞒过何月玲的耳目才行。 ;放我出去！何月玲抓着栅栏不死心地嚎叫。 珊婶在外面比划：;你死心吧——今天给我老实点。然后她不顾何月玲的苦苦哀求，挽住易云嫦一起去了前院。 何月玲透过栅栏的缝隙，看着易云嫦的背影，眼角几乎要滴出血来了：凭什么？占了虢哥哥不算，连她的阿娘也被夺走了吗？说到底，这个姓易的，不过是个外来者。凭什么？！ 易云嫦感觉毒蛇的视线一直粘在自己后背上，直到角墙挡住了视线，她才渐渐放松。 杨三婶和郝玲已经到了，正站在院门口。看见易云嫦和珊婶，杨三婶热情地扬了扬手： ;珊妹、云嫦！ 珊婶刚刚伤筋动骨，现在只是懒洋洋地比划几下：;来啦？进屋吧。 杨三婶盯着她的肚子：;唉哟，这是一周一个变化啊？五个人一周一次聚会。 ;日子快到了吧？还有多久？咦？怎么今天好没精神？ 说到没精神，郝玲看上去更没精神，脸色比上周还要难看。 后院的闹腾声清晰地传过来，郝玲脸色发白。;今天月玲也在家？ 珊婶点头。 ;人呢？郝玲看上去很紧张。 珊婶仔细盯她一眼，才慢慢比划道：;锁在后面的大房里，不让她出来。 郝玲明显松了口气。她露出很僵化的笑容，点头说：;那好。 虢首封已经在房里等她们了。见人聚齐，他把地图摊在小桌上，问： ;拘灵虫回来了？ ;回来了。杨三婶和郝玲从兜里掏出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玻璃瓶。瓶子本身质地通透，瓶里乍一看空空如也。但打开灵眼，便会发现瓶里隐隐有一些细细的螺旋丝绞在一起。这些细细的、缠在一起的丝线就是虢首封所说的;拘灵虫。 虢首封需要一种不被幻境注意到，又能悄悄收集到信息的方法，广覆便推荐了鬼族特产——;死魂虫。严格来说，死魂虫是式神法术。构建死魂虫的基础法则非常玄奥，普通鬼族根本无法使用，只有公职在身的鬼差级别的鬼族，借地主阴间阎王加持过的特殊鬼力，才能制造出来。 一个鬼差最多释放出十来条死魂虫，用以收集身边的残魂碎魄。 广覆教他用死魂虫来收集幻境里富含微量信息的灵魂碎片，这是一种将死魂虫和夔地左氏的;魂溯异能揉合在一起的新奇法术。 凡人的肉眼看不见死魂虫。但异能人精神感应力强，也许会;看见。 虢首封在死魂虫的基础上再次创造，生成了;拘灵虫。 拘灵虫形似游曳小龙，通身透明，比死魂虫更难察觉。它们的缺点也很多：限时、限物、限量、限制存在范围……本质极其非常脆弱，一点呼出来的鼻息都能打散它们；并且收集的信息须裹入识海才可解读。 拘灵虫毛病一大堆，但广覆每次看见拘灵虫都会深感惊奇——虢首封是个修炼天才，对法术法则有天生的领悟力，能在最短时间内领悟法则并将法术运用到极致。广覆活了一辈子，自认能有如此悟道天赋的，数万年前也只出过一个魔祖。魔祖创造魔族，以及魔族脱离灵气也能修炼的生存之道——噬魂大法。 如果魔祖有幸见到虢首封，也会感叹一声;后生可畏。 广覆惯性怂恿：;天赋和气运如此超强，你何不早早升阶做天魔呢？他就是把;魔吹得天花乱坠，普通人恐怕早就心动不已并付诸于行动了。偏偏虢首封不为所动，并毫不犹豫地呛声：;你是指堕魔？ 广覆笑意冻结。 有一种人实力强悍，你劝他入魔提升实力，其实他未成魔已比魔高一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5章 嫌疑 虢首封的元神已经不再涣散，而是一个很有实质感的人形。就是有点三头身，看着有些卡通。 他悬浮在自己的识海上，把拘灵虫投入识海。拘灵虫在识海里融化，自身裹挟的信息化作声音或影像浮现在海面上，剩下一点渣滓如同泡沫般升出水面，很快就被消化了。 解读信息最浪费时间。 虢首封匆匆浏览了一遍，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他睁开眼睛，仰头看向灵府。广覆果然在落地窗前。见他抬头，广覆的笑意更深了。 凡是能让广覆发笑的，就让虢首封感觉膈应。 虢首封慢慢飘到灵府旁，与广覆对视。 “不进来坐坐？”广覆比了比身后的灵府大厅。 大厅里人影幢幢，衣香鬓影，好一副热闹的派头。 虢首封忍下冲进去和老祖宗打架的冲动，说：“我的灵力有限，别把我的灵力不当回事！”广覆虽然是被迫留下来当灵府房客，但完全是“住他的、吃他的、还要用他的”。比起当年三光政策的鬼子还可恶。这位老祖宗反客为主，把虢首封用来淬炼灵府的灵力拆解出来，做成各种人偶娱乐自己。看着真糟心。 广覆日常怂恿：“去炼化灵能书啊。灵能书里的灵力够你晋阶成天魔，还能再造十座……不，再造一百座比现在这座更大、更气派的灵府。晋阶成大能，就不会再在乎灵界有没有足够的灵气转化成灵力了。多好？” 虢首封硬生生咽下一口血：忍了、忍了，等他和小奶狗顺利出了幻境，必定把广覆这缕灵识一脚踹出去。 广覆：“我是说真的——你现在的灵力从哪来的？还不是靠我养着你们？要把魔性从中剔除出去，让你和易狗小友毫无阻碍地吸收，你知道多麻烦吗？这儿又不是魔渊仙廷。” 虢首封忍不住呛他：“魔渊仙廷很了不起吗？” 广覆笑咪咪：“当然了不起。那可是灵界灵气最丰沛的地方，灵气哪儿都枯也不会枯到魔渊仙廷。不过那两个地方，普通修士还真去不了。你看……”得！广覆一开口，虢首封就知道后面会接什么。虢首封赶紧退出识海，脑海里回落的声音越来越远：“狗崽子，跑得倒是挺快。” 虢首封睁眼，在地图上圈出一个圈。 郝玲看着，神色忽然变得格外郑重。 虢首封用笔戳着那个图纸上新出来的小圈，说：“这儿有问题。” “龙利曾经在这儿出现过，但收集的信息太零碎了，我无法判断。” 杨三婶看着那个点，忽然“啊”了一声。 虢首封：“怎么？” “没，没有什么。”三婶偷偷扫了眼沉默不语的郝玲，“会不会是拘灵虫投放出去的时间太少，所以收回的信息才变得零碎？” “有可能。也有可能是因为那儿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屏障，导致拘灵虫出去了无法再返回聚灵瓶。” 拘灵虫的投放、收集信息和回收都需要时间。有时候是放虫、收虫不及时导致拘灵虫滞留在外回不来，有时候干脆是收集信息的过程中就直接耗损。 虢首封心想：这个鬼地方到底藏着什么鬼，居然弄死我这么多拘灵虫？ 龙鑫家都没有这么多危险。 易云嫦忽然在桌子下轻轻碰了碰他。“怎么回事？”她看出他神色不对，好像闯迷宫总闯进死胡同，做奥数题老得出错误答案。她没有魔族那种妖异到恐怖的感应能力，却还是察觉到虢首封识海里紊乱的波动。 虢首封却是一眼万年，立刻看穿了她的心理活动，不由暗暗叹气：小奶狗的心思太敏感了，太过纤细敏感，很容易被人伤到体无完肤。多虑者忧思，易云嫦格外象一朵脆弱易碎的琉璃花。虢首封垂下手，在桌子底下摸到她的爪子，扣住。 易云嫦微惊，偏头看他，除却桌下紧紧扣住的手，他正经得不能再正经了。易云嫦满头问号砸成包，想把爪子收回来，却发现动弹不得。 易云嫦：“……”行。 虢首封指着图上标记的地方，说：“这地方有必要再探查一番。只是，如何收回拘灵虫却是个问题。”为了避人耳目，现在通常是早上去目的地找个隐蔽的角落，打开聚灵瓶放出拘灵虫，人走开，等到傍晚再去敲敲瓶子。如果敲出钝钝沉闷的声音，就代表拘灵虫回来得差不多了，可以回收了。塞上盖子就能拿回来。 “恐怕这里得守着。” 杨三婶倒吸了一口气：“一直守着？” “对。” “那万一遇上好奇的人怎么办？” 虢首封不出声，幽幽地看着她。 杨三婶勉强提了提嘴角：“随机应变是？” 郝玲伸手，手指叩在新标记上。她说：“这儿是回龙教左护法齐雄峦的家。” 大家都朝她手点的地方看过去。 “上回去齐雄峦家投放拘灵虫的是我，回收拘灵虫的也是我。”郝玲叹了口气，“我再去一次。” “我反对！”杨三婶立刻插嘴，“不能再去了。上次、上次齐雄峦不是已经怀疑你了吗？” 众人的视线又落在郝玲脸上。 郝玲：“没关系。他最多就怀疑我偷窥他家的院子罢了。这些年来，村里三姑六婆谁不会探头探脑一番？不单单是我一个人做这种事。” “可你面对的是齐雄峦。” “他有什么不同？龙鑫院子外面还时常排见一串脑袋呢？他比龙鑫还牛气？” 虢首封的目光落标记上。“三婶说得对，我们，” 郝玲打断他：“齐雄峦家恐怕藏着点东西。” “不一定和阿利有关。”杨三婶快人快语。 “其实我去齐雄峦家很多次了。投放拘灵虫却是最近几次才开始的。不过往他家投拘灵虫，比起往龙鑫家投放回收拘灵虫还要困难。” “哦？你怎么知道有困难？” 按道理，没有打开灵眼的人根本看不见拘灵虫，更别提给拘灵虫点数了。 郝玲伸手做了个掂量的动作，笑道：“虽然我现在是个后裔，但好歹还有一点超过常人的敏锐度——瓶子重量不对。” 虢首封明白了：投放出去的拘灵虫损失太多，收回的数量不足，自然收集的信息也会大打折扣。 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齐雄峦家是真的有点料。 杨三婶：“不如我去。” 郝玲第一时间表示反对。“还是我去。如果暴露的话，齐雄峦也只会认得我。” 虢首封沉吟片刻，点头：“可以。但你如果出了事，没人可以救你，你也要去？” 杨三婶、珊婶刷的一下望向郝玲。珊婶甚至是无声地摇头，暗示郝玲冷静。 郝玲：“我去。” “好，你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6章 冷漠 谁也没办法说服郝玲。 珊婶和杨三婶激烈反对郝玲以身涉险，易云嫦直接弃权，坚定支持郝玲去冒险的只有虢首封。偏偏四个人隐隐以虢首封为首，构建出一个多数服从少数的队伍模式。 郝玲去调查齐雄峦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珊婶说不出话也口干舌燥，眼睁睁地看着郝玲扬手挥别。 日头西斜，离人的影子拉得细细长长。院外的山林形成一道天然拱门，慢慢吞噬掉杨三婶和郝玲的背影。 珊婶望向虢首封。 虢首封灵识内敛，人形元神已经遁入灵府之中。广覆在灵府门口欢迎他：;欢迎回来。又有什么问题？他脸上的笑容明晃晃地在说：狗崽子，有问题解决不了吧？你求我呀？ 虢首封一脚跨进灵府，对大厅里往来穿梭的各种人形傀儡视而不见。 广覆拿手压在他头顶上，说：;哟，变成小矮子了。 虢首封气短。他的元神是修炼成形了，然而境界没有提升，俨然是个三头身的卡通娃娃。身高拉到极限，也只到广覆的腰部。身高不够，气势来凑。他高贵冷艳骄矜自傲地问：;你做的这个幻境怎么回事？还能吞我灵识？准确说，是灵识探出去半里之外，就会被看不见的空气墙弹回来。 广覆奇了怪了：;你为什么非要在幻境里释放灵识？（课外小知识：在别家幻境、域、结界里——也就是别家的主控场里探出灵识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举动。修真时代的灵界秉持一个;万物皆可食理念，释放在外的灵识可以说是一道大餐。） 广覆摇头叹气：;幸亏现代灵界人已经退化成单蠢生物，否则象你这样移动行走的‘满汉全席’会被吞得骨头都不剩。 虢首封：;……忽然感到一阵恶寒。他问：;山林里藏着什么？ ;你猜？ 不，虢首封表示不想猜，只想把活祖宗暴打一顿。 广覆：;我也不知道。 打人的冲动更剧烈了。虢首封忍得非常辛苦，额角噼噼噼地爆满了双叉线的青筋。 ;这幻境不是你做的？ 广覆：;我又不是小幻境的幻境之主。 ;幻境之主？ 广覆：;我操持幻阵就够忙的了，底下三千小幻境全要我一一掌控，那我可管不过来。 虢首封倒吸了一口凉气：三、千、小、幻、境！你怎么不去做创世主呢？ ;只能提拔一些有主意识的魂魄辅佐我管理小幻境。这些魂魄便是幻境之主。除非必要，我不会干涉幻境之主的常规行为。 虢首封目光悲凉的与广覆对视，问道：;弄得这么复杂，你图啥呢？ 广覆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不怀好意、极具内涵的微笑。 虢首封忽然不想知道广覆到底图什么才拉拔出这么多幻境之主，他只抓重点。重点也很让人崩溃。 ;这样的幻境不止一个？！ ;何止一个。广覆说，;镜像迭生阵自两万年前一场大战后毁损相当严重。虽然一直在修复，但现在大阵实力不及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但是，象你们现在身处的小幻阵，不说几千，起码也有几百。 虢首封用看待变态的眼神看待他：;这些年来，你到底抓过多少人来玩这种幻境游戏？ ;不多。广覆想了想，谦虚地报了个数：;几千万？ ;不过真正能成为幻境之主的，又只有万分之一左右。其他失败者，全被他炼成了十全大补丹，一天一粒嗑豆子一样嗑掉了。 虢首封感到窒息。 广覆还在吧啦吧啦地数落：;也不一定是人。象虫、鸟、兽……活着的就行，精怪最好。就连树活久了，也有纯粹精良的魂魄，虽然少了一点，但是也够吃……咳，我是说，够做一个好玩的幻境了。临到最后，他还感慨：;现代灵界人都不爱亲近大自然了，都不肯来森林了，现存的幻境大半是树魂充当幻境之主。它们灵识稳定是稳定，可是无趣啊。一天到晚除了幻想晒太阳还是晒太阳，连话都不怎么说。太乏味了。 虢首封忍不住斥道：;你无不无聊？ 广覆叹气，;不然你以为我拉拔这么多幻境之主干嘛？就是无聊啊。要知道，这些可都是他的口粮！他可是从牙缝里把这些渣滓抠出来，捏出泥人摆造型。 珊婶轻轻击掌。 虢首封：;回见！ 广覆：;？？？ 虢首封抬眼，见珊婶正在比划：;这样好吗？ ;什么不好？ 珊婶手势微顿，敢情刚刚比划的他都没注意？ ;如果齐雄峦盯上郝玲了怎么办？ ;那就让他盯。盯一盯又不会少块肉。 ;对方可是齐雄峦——龙鑫的爪牙，回龙教的第一凶刀。 虢首封耸肩，说：;郝玲自愿，能怎么办？ 珊婶皱眉：;她听你的。你本可以晓以利弊，说服她不要冒险。 虢首封眼眸一弯，眸里一片凉。他反问：;我为什么要…… 易云嫦轻轻击掌，打断他：;郝玲为什么盯着齐雄峦不放？ 珊婶还在打量虢首封：;她和齐雄峦有过结。 ;高价竞聘是齐雄峦一手促成的。而郝玲是第一批被他推上台出卖的女人。 易云嫦瞠大眼。 ;好在买下她的男人是龙四。这些年来，龙四一直迁就着她，两口子也算过得不错。 孩子都生了三个了，当然不错了。但不管是谁，无论过去多少年，也不会忘记造成这一切根源的恶主是谁。易云嫦下意识道：;她在齐雄峦眼前晃，会不会危险？ 珊婶皱眉，她虽然哑，但是人不傻，把虢首封打量得清清白白——虢首封根本不担忧郝玲的处境，他只在乎活着的郝玲能做出多大贡献。 虢首封自己推轮椅回屋。;回来，云嫦。他懒得和闽清珊废话。 幻境里的幻影都是工具人，工具人有无法变更的行动轨迹。他有必要和工具人掏心挖肺吗？没有。 珊婶拉住准备走开的易云嫦。 ;虢先生一直都是这么冷淡的人？ 易云嫦无法解释。她只能笑。当她看着珊婶时，会忍不住走神：真正的珊婶在哪里？还活着吗？肚里的孩子出生了？长大了？ ;云嫦？ 易云嫦立刻朝珊婶点点头，转身走了。她眼前没摆面镜子，不然自己就能看见变化——还没有转完身，她脸上柔和的表情就罩上了一层冷漠的光泽；和刚刚的虢首封如出一辙。 珊婶很失落。 人总把无法实现的愿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珊婶的愿望没有寄托给一双亲生儿女，却寄托给了易云嫦和虢首封。无非是自由与爱情，她在旁边看着，心里原本想的是;如果他们能获得自由/成全爱情就好了，慢慢地变成;只要他们还活着，我也觉得很完美，最后代入感渐强，强到;如果我是他们，我就不会这样做，而是那样做…… 一番指手划脚，一腔热情变调。 然而世界总是辜负人的愿望，所有的付出无论正确或错误，往往得不到回报。认识到这一点常常悔之晚矣，失落感使人严重失衡，继而愤愤不平。 珊婶上前两步拍过易云嫦的肩膀，比划：;希望你们能珍惜当下！不要错付自己的善意。这就很有一些赌气的意味在里面了。 虢首封摇轮椅摇到门边，伸长手把易云嫦拉过来。他仰头笑看珊婶，说： ;有时间杵这儿和我们闲谈，不如去看看何月玲还在不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7章 化脓 珊婶脑子里嗡的一响，转身赶去后院。 虢首封沉思一会，问易云嫦：;何月玲最近有什么异样？ 易云嫦最先想到的是一双通红的眼睛。然后是这些日子以来何月玲蹲守虢首封的时间减少了，不着三五调四处乱跑的时间增加了。有时候你以为她在家里，结果她忽然推开院门从外面走进来。 虢首封听得皱眉：;除此之外？他感应到的，是心境方面的变化。非要形容的话，可以形容成一种声音上的变化——过去只是嗷嗷待哺的小兽吼叫，现在何月玲心里却埋着一头庞然大物，时不时疯狂的啸叫。内心蜇伏着如此可怕的凶兽，虢首封不相信她外在没有任何表示。 易云嫦流露出迷茫的神色。 虢首封：;算了，不知道就不知道。 易云嫦顿感不安，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她保证：;我、以后、会多注、意她。 虢首封愕然，这才发现无形中给小奶狗造成了多大压力。他失笑：;没关系，不是你的问题。本来也不该你二十四小时盯梢……咳，越说越错。他闷咳两声：;是我自己的问题，有些事没想清楚。 易云嫦：;我会帮忙。 虢首封笑着点头，心想：你乖乖坐好，时时刻刻都在我视力所及的范围之内就是帮忙。不过这话他不敢说。他有预感，真说出来，小奶狗会更沮丧。 珊婶突然又跑回来，沿路击掌引起注意。 虢首封和易云嫦看向她。 刚刚从外面回来的人也纷纷看向她。 ;阿娘？何正济心生不详，;发生了什么？ 珊婶慌慌张张地比划：;我把她关起来，结果她砸屋逃走了。 ;她？你是指阿姐？ ;什么？何正雄满脑子只围着;砸屋转，撂下肩头扁担撒腿往里狂奔。;砸什么样了？别给我砸——啊——啊啊啊啊——后院传来何正雄的咆哮：;这是今年新修的屋啊！何月玲那小兔崽子呢？！ 珊婶浑身发抖。 眼看太阳要落山了，外面的危险指数暴增。偏偏在这个时候，何月玲能跑哪去？她求助似地环顾周围一圈，最后视线落在虢首封脸上。 虢首封还是那副讥诮意味十足的表情，黑黢黢的双瞳里闪耀出星子碎芒，整个人象一把早已出鞘的寒刀，静静地立在眼前，来风断风，遇水截水。 珊婶蓦地定住了。 ;阿姐！闽清荷也急得不得了，努力抓住她晃了晃，;你别急，仔细想想，今天月玲有没有提过想去哪？ 珊婶定定地看着虢首封。 闽清荷也狐疑地转头——不用提，大家都知道何月玲每天最想去一个地方，那就是虢首封睡的床。 虢首封冷冷地问：;看我干嘛？ 闽清荷连忙掉头，轻轻摇晃姐姐：;仔细想想！ 虢首封：;珊婶，这三个月以来，当属何月玲的变化最大吧？ 几个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何正济沉声问：;什么变化？ 珊婶愣住，一股寒意从脚底往上窜。别人听不懂虢首封的问题，她却能听懂。母女之间有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天性联系，能敏锐地感觉到对方的变化。珊婶又不是性格粗枝大叶的人，事实上，她心思纤细敏感的程度，与易云嫦不遑多让。何月玲有没有变化，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的，问珊婶就对了。 珊婶脑海里浮现起一张脸——双眼赤红，戾气满满。这不可能是她的女儿。珊婶下意识地否认。 以前的何月玲，虽然脾气暴躁，言行蛮横，可是她看人的时候会笑得乖甜可爱，一脸喜庆洋洋的颜色。而不是象现在，象一头负了伤的野兽、饿过头的魔物，感觉她睁着眼睛看人就会淌下血泪，张开嘴就要仰天哀嚎。 珊婶打了一个寒颤。 她的女儿，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了？ 虢首封恰好在珊婶脑海里浮现出具体影像的时候，灵识探了过来。顿时珊婶心中惊愕、不信、疑虑……种种负面情绪伴随着那张表情十分可怕的脸，全共享给了虢首封。 虢首封冷笑一声：;珊婶，你准备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珊婶有些茫然地注视着他。 自打虢首封当面无视她讨论郝玲的意向，神色漠然地回房，她对虢首封的印象就大打折扣。 这个男人太冷血，与柔和的易云嫦一点也不搭配……甚至她隐隐有些后悔，后悔出手保下他一条命和那份属于他的有限的自由。 那可是她用自己当作酬劳，从龙鑫手里屈辱接过来的东西啊。 他有什么资格质疑她？漠视郝玲？ 他有什么资格评价说自欺欺人？她有做什么自欺欺人的事吗？ 虢首封懒得点穿——点穿珊婶心里那点小九九费心费力还要费口舌。不点穿！ 不过是个幻境，不过是个幻影，即使什么都不做，工具人就是工具人，该运行的轨迹照旧会运行，该生的生，该死的死，一切都无法改变……虢首封猛地打住涣散的念头：该死，差点迷失了自己。 闽清珊肯定无法逃离自己的命运。在座的人里，除了他和易云嫦之外，没有一个人能逃离最终的命运。他和易云嫦注定会走出幻境，而这些人注定与幻境同生共死。所以他为什么要同情、共鸣、感同身受？这不是很扯淡的事吗？就好像是看一场催人泪下的电影。电影好不好看？好看。可是电影看完，该干嘛干嘛，而不是电影终结了，人也终结了。他不想为这群命中注定的人殚精竭虑，不想扮演什么救世主，一切只是为了有利于自己—— 虢首封无声地指向院外那道天然的拱门。 珊婶突然狂奔，象阵风从何正济身边擦过去。 何正济大骇，一手捞空：;阿娘！ ;阿姐！站在后面的闽清荷也没拦下她。 没办法，何正济和闽清荷只得一起追出去。 易云嫦跟着跑了几步，到院门口才停下来。她猛然惊醒，意识从幻境里短暂抽离，抓住门框回望虢首封，带着一点点小狗知道自己又犯错了的讨饶表情。 夜色刚临。黑暗与天边最后一线天光交错相融。整个世界被笼成昏昏昧昧的模样。 虢首封半脸光洁、半脸阴暗，唯一不变的是眼睛，无论是处于光线之中还是夜色之中，他的眼睛都在熠熠发光，宛如最上品的宝石。现在，那双如宝石般闪耀的眼睛里倒映着易云嫦的身影。 虢首封唇角微翘，笑容光彩夺目—— ;去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在你后面。 我是你坚强后盾，你尽管一路前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8章 恶血 尖叫声打破宁静的夜色。 杨三婶一路尖叫着“杀人，杀人了啊”，与易云嫦擦肩而过，消失在林荫小道的尽头。 山中愈发沉寂，连平常咕咕唧唧的虫鸣声都消失了。还不到子夜，回龙谷安静得让人头皮发毛。银盘月高悬于空，白得晶莹剔透，犹如一只巨大的白眼冷冰冰地俯瞰人间。风一吹，到处都是群魔乱舞的影像。 一条灵识探到易云嫦的额际，轻轻点了点。易云嫦一怔，回头看向杨三婶消失的方向，虢首封正从那个方向摇着轮椅慢悠悠地晃过来。 “害怕？”虢首封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识海里，在穿透薄弱的防御屏障时，声音略有卡壳。这一点点不自然很快被重新响起来的声音掩盖了过去，虢首封说：“别怕，我在你身后。”不会抛弃你的。 易云嫦心下稍安。她又望向杨三婶来时的道路尽头。风中隐约飘荡着一点血腥味。 虢首封：“去看看，小心点，别距离危险太近。” 于是易云嫦象冲锋猎犬般循着血味疾奔。无论她如何加快速度，只要回头，就能看见虢首封的身影远远缀在后面。她彻底放心，埋头前冲。七拐八拐，找到离主干道不远的一声林间平地，发现郝玲正靠坐在大树下，下巴点着胸口，好像睡着了似的。郝玲身上有大片大片不自然的深色污渍。 易云嫦眼角一抽，很快又被不远处的打斗声吸引了注意力。 闽清荷和何正济，正奋力与何月玲扭成一团。 珊婶背对着郝玲，怔怔地望着一团糟的儿女和妹妹。 何月玲被何正济和闽清荷联手压制，半跪在地上。两个人都在掰她手里紧握的玩意儿。那东西熠熠反光。易云嫦认出是把匕首，刀身萦绕着黑气，还缀着血。是一把令见者心惊肉跳的不祥之物。易云嫦联想到一直没有找到的连环杀人的凶器。 何正济低吼：“把刀给我。” “不！” 闽清荷伸手去夺，反而被划破掌心。 何正济不耐烦地揪住何月玲后衣领，把人一掀。何月玲仰倒在地，随即翻身爬起来，从何正济胯下嗖的一下穿过去。这没脸没皮的举动，不仅与她大姑娘的形象不符，基本也没有一个人形。何正济当场就愣住了。等他回过头，何月玲正飞快地冲向郝玲。他再怎么迅速反应，也只来得及弯腰扣住她一只脚踝。 何月玲回头照他面门划去一刀。何正济躲开，匕首从鼻梁处横划过去，顿时皮开肉绽，血线飙溅。下一秒，何月玲又从他手里溜走了，形似一条毒蛇。 闽清荷：“你伤哪了？” 何正济：“别管我，快拽她！” 闽清荷便扑向何月玲。何正济也顾不上脸上的血，同样扑过去，和闽清荷一起，一人抓到何月玲一只脚踝。 与此同时，何月玲忽然看见了易云嫦。被人抓到脚踝定在地上的时候，她身形卡顿，面上闪过犹豫。 就郝玲，还是就易云嫦？——这是个二选一的两难问题。刀在她手里闪烁出幽光，仿佛恶魔正在低喃。 虢首封的声音再度出现在易云嫦的识海中：“云嫦——不可！”易云嫦居然张开双臂拦在郝玲前面。简直是替何月玲做出了选择。何月玲大喜。而虢首封的声音如同打雷似地在耳边大响：“退开！”气死了，刚嘱咐她别离危险太近，她转背就挡在危险前面？什么操作？ 何月玲双臂一撑，作势飞扑，结果她：“？” 何正济和闽清荷将她往回拖。 何月玲在空中一顿，不但没有前进，反而反物理原理地回退，最后“呯”的一响，上半身先抵不住地心引力，横摔下去。大饼脸妥妥先着地，啃一嘴的烂泥糊草，还被拖出了……一排牙印。 何月玲：“……” 正对面的易云嫦：emmmm……这操作就很牛气。 何正济闽清荷想说：我们不是故意的，你们信不信？ 啃了一地牙印的何月玲当时就疯了。她怪叫一声，以匪夷所思的姿态一跃而起，头脑清醒地先攻击后面两个人——闽清荷吓得手一滑，被拉住的一只脚就获得了自由，何月玲抽出这脚蹬在何正济脸上。 “嗵！”的好大一声，何正济被她踹得抬头望天。他脸慢慢回位，借着月光让人看清他脸上除了血，还有一个偌大的脚印。 何月玲：嘿嘿嘿，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们信不信？ 易云嫦：emmmm……这操作就很牛气。 何正济咆哮着把何月玲单脚提过来，一拳，擦着她的脸砸进旁边的泥土里。干燥坚硬的土壤横飞。不等何月玲反应，他又啪啪赏了何月玲两大耳刮子。何月玲脸被打偏，偏过去再偏回来，慢慢肿成了一个猪头。 珊婶一直象个工具人似的站在旁边，她目睹了姐弟互殴的这一幕，跟着两耳刮子响浑身一颤。 何正济低吼：“阿娘别来！”珊婶刚抬起的脚立刻又放下去了。“这次不打醒她，以后就别想打醒她了！”何正济咬牙说。他是真的发了狠，决定狠狠揍何月玲一顿。月光下，他的眼眶里也染了一层淡淡的腥红色，隐隐反着清泠泠的白月光。何正济的视线与易云嫦的目光相撞，他说：“看看郝玲婶。” 易云嫦回身，蹲在郝玲身旁。近距离观察，她才发现郝玲身上大片大片的可疑深渍，竟然是半干的血，心口处有个伤口，随着淡不可见的胸脯起伏，慢慢往外淌血。易云嫦浑身打颤，伸手指抵在郝玲颈动脉附近，心想：不会是死了？ 好在还能摸到一点微弱的动静。 郝玲感到一点点温暖贴在自己冰冷的皮上，她掀了掀眼皮费力辨认出来：“易云嫦？” 易云嫦在她掌心里写字：“是我。你受伤了，别动。我叫人来……”没等她写完，郝玲反手抓住她。冰冷又微弱的禁锢激得易云嫦浑身发抖。她求助般朝不远处的闽清荷望过去，闽清荷会意，转身朝回龙村的方向狂奔。 郝玲神色迷茫地瞪着易云嫦，嘴里嚅嚅，似乎想交待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9章 凶手 郝玲每次吸气呼气，喉咙眼里只逼出几个虚弱气音。她盯着易云嫦看，眼睛里的星光时而闪耀时而隐没。可是不管再怎么眼神交流，听不见的还是听不见。郝玲脸上逐渐流露出失望、甚至是绝望的情绪。 正当易云嫦手足无措的时候，有人按住了她的肩膀。她抬头，虢首封温和的看着她。“别急，”虢首封安抚易云嫦说，左右手一只拢在易云嫦额上，另一个罩在郝玲的眼睛上。“我来沟通。云嫦，闭上眼回自己的识海。” 看不见郝玲的双眼，易云嫦情绪稳定下来。她照虢首封的指示做，把灵识悉数敛回识海。 眼前先是一片全黑，然后感受到眼下逐渐生出一片银辉灿灿的波光。那片水光刺激着她睁开眼睛，睁开的自然是灵眼。她便看见了识海。和上次回来时看见的有些不一样，识海更辽阔了，水底游动着条影，咻的一下窜过去不见。四周漆黑一片，识海却自泛鳞光，倒映在脸上一片银带波纹。远方有座山峰轮廓忽隐忽现，象传说中百年才现世一次的弥罗山。 和易云嫦一起悬空的还有一人—— 郝玲半透明，浑身折射着脚下潋滟水光。这使她看上去多少带了些神话色彩，象钻石一样闪光。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身上的变化。“这是我？”她打量一番，朝周围看去。黑暗、水、和远处存在感很强但隐而不现的山——这个世界实在是寂寞。她回头看见易云嫦，顿时脸色一变：“你怎么也在这里？我们都死了？” “没有。”易云嫦说。 郝玲不相信：“你能说话了？这还没死？我们这是在——” “够了。”虢首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如同雷鸣。郝玲忍不住捂住耳朵。 “这儿是我的幻境——弥留之境。你的时间不多了，有什么遗言赶紧交代。”私底下，虢首封贴在易云嫦耳边细声说：“识海、灵府是修士身魂一体里的重中之重所在。轻易不可让旁人得知、更不可让人闯进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免得让人看见异宝生出异心，想把这儿强行占为己有。” 虢首封只差没有明说，为了预防夺舍。易云嫦耳朵动了动，觉得痒。她在郝玲面前不露声色，默认了“弥留之境”的说法。 郝玲沉默了几息，开始喷涌般问问题——“我快死了”、“何月玲呢”、“那个小王八蛋为什么不死”、“三婶呢，三婶没事？”最终，郝玲的声音化零为整地喊出来： “何月玲就是杀人凶手！杀了她！别再让她做回龙教的帮凶！” 四周死寂。郝玲好一会才回过神，问：“你们都知道？” “知道。看见现场怎么也该明白了。”回答的是虢首封。 这时，易云嫦察觉到外界有新的动静。有人闯进了修罗场，惊怒交加地怒喝：“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打起来了？”听声音，象是何正雄。易云嫦动了动，压在她额间的手施加压力。 虢首封悄声说：“别动。有我在，没人可以乱来。” 然后来者倒抽了一口气，粗重的呼吸由远而近，站在一旁战战兢兢地问：“这、死了！？” 易云嫦心念微动。识海上，她和郝玲之间忽然立起一道白色光柱。外界的情景被含在光柱里影射出来。 何正雄瞠目结舌地瞪着郝玲，又看看易云嫦和虢首封。“你们在干什么？” 虢首封似笑非笑地睨向他：“等她交代遗言。”这么说也没错，确实是因为郝玲有话说不出来，才大张旗鼓摆出这等阵仗。“遗言”两个字吓到何正雄了。他立马跳开，差点把整个身体都缩到珊婶身后，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好像刚拿刀捅过人的不是何月玲，而是他。 珊婶发觉他的异样，起先还有点困惑，渐渐地脸上浮现出震惊的神色。她推开粘得极紧的何正雄。何正雄正偷偷打量另一边打得不开可交的俩姐弟，突然被老婆推开一步，不满地咕哝道：“干嘛？” 珊婶啪地给了他一巴掌。这动静放在别处肯定显眼，但是放在左边生死搏斗、右边濒死抢救之间，便显得微不起眼了。只有何正雄自己被惊到了。他摸着脸，无辜又茫然地瞪着珊婶。珊婶手势如刀剑出鞘，目光如刀剜肉般瞪着他。“你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何正雄大声嚷嚷。 珊婶浑身发抖，指了指那边红眼癫狂、正被何正济缠到无法脱身的何月玲：“她杀了人！” 何正雄一缩脖子，声音立刻变小：“郝、郝玲是她干的？”一副不敢置信又意料之中的模样。直到这个时候他还心怀侥幸，以为自己装傻，别人就会变得和他一样傻。 珊婶看得明明白白，狠狠又扇了他一巴掌。 “喂！我可是一家之主！” 珊婶：“她杀的，绝对不仅仅是这一个！”珊婶追过来的时候，亲眼看见何月玲把郝玲逼到死角，一刀利落地捅进郝玲心脏。绝对不是第一次杀人就有的手段。珊婶心都凉透了，眼睁睁看着女儿变成一只吃人的凶兽，并且凶兽抽回刀望着她的时候，仿佛不再认识她似的。如果不是何正济和闽清荷及时赶来……后面可能会发生的事，珊婶连想都不敢想。 现在她一看见何正雄的脸，就什么都明白了。 何月玲会有今天，何正雄肯定脱不了关系！ 在家宅居，她盯着何月玲；出门在外，何正雄负责盯梢。 珊婶的拳头闷头闷脑地打向何正雄。何正雄想还手，瞄一眼大肚子又把手缩回来。忍了一会，他哀号：“祖宗，我叫你祖宗总行了？别打了。算我怕你了。不就是杀个人吗？” 不就是杀个人。 珊婶的动作顿了顿。 “反正有龙长老盯着她，她就是想翻天过去，也要看龙长老允不允许。” 珊婶呆愕地抬起头，哆哆嗦嗦地比划：“龙——鑫？” “是呢。”何正雄没好气地回答。 闽清珊面如金纸。 “喂，阿珊，你没事？”何正雄摇摇她的胳膊。不摇还好，这一摇，闽清珊哇的吐了一口血。何正雄吓坏了，怪叫一声。闽清珊软绵绵地滑下去，被何正雄忙不迭地搂住。 最后倒映在识海光柱上的，是珊婶崩溃大哭的一幕。 郝玲直勾勾地盯着光柱里的何正雄，忽然咬牙切齿说：“何家是怪物的巢穴，他们一家要不得好死！”那张苍白透明的脸上渐渐攀附蔓延出黑色藤纹，就象基地岛上临终前忽然变异成行尸的程老奶奶一样。 易云嫦蓦地心跳加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0章 遗愿 ;还有龙鑫。还有……郝玲面目狰狞，眼里却透露出茫然。她想了很久，缓缓念出另一个名字：;齐雄峦。 这算是临死前的执念吗？易云嫦抬头，小心地打量郝玲。;齐雄峦？ 光柱徐徐消失，她们毫无阻碍地四目相对。易云嫦的脸白净得象刚剥了壳的新鲜煮鸡蛋，郝玲的脸上却盖满了犹如行尸之殇般的黑色毒纹。庆幸现在没有镜子，不然郝玲自己看见也会活生生被吓死。 ;你对齐雄峦执念特别深，是因为他曾对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吗？虢首封暗指十年前回龙村里第一场高价竞聘大会。 郝玲迟疑了一会，摇摇头。;不，他欠我一个答案。她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装满拘灵虫的聚灵瓶又被她握在手中。她聚精会神地盯着聚灵瓶，然后抬手，把聚灵瓶递向易云嫦。可是等易云嫦真的伸手去接，那瓶子化成一阵烟，空虚飘渺地化了。 郝玲神色淡淡的说：;我想问他一个问题。不，并不好出口，如果被他知道我对前尘往事念念不忘，或许真的会杀掉我了事。所以我才执意往他家里投放拘灵虫，也许拘灵虫会帮我找到答案。 ;什么问题？ 郝玲：;十年前，他把我的前夫放走，真的没有再抓回来吗？ ;前夫？ ;我前夫名叫何晨轩，是何正杰、何正雄两兄弟的远房亲戚。 易云嫦忍了忍，才没有找虢首封去交换一个眼神——这真是！到哪都有何家作孽的影子。 ;当年我们新婚蜜月，计划来不归之森旅游。晨轩他是普通人，而我是精神系异能者，两人年轻气盛，想见识见识不归之森……结果，郝玲垂下眼睛，伤痛难忍地说，;结果你们看见了。 易云嫦：;…… 虢首封冷静发问：;齐雄峦利用何晨轩来威胁你？ ;不错。他答应我，只要我乖乖留在回龙村里和他一起筹备第一场高价竞聘，他就保证放晨轩安然无虞地离开回龙谷。 虢首封忍不住哼了声：;一起筹备？ ;和我一起被推上台的六个女孩，当年自杀就死了四个，还有两个一前一后死于难产。第一批高价竞聘的，就剩下我了。 易云嫦瞳孔微缩。 ;但我不能死。因为齐雄峦一直掌握着晨轩的去向。只有我好好活着，晨轩在外面才能好好活着。 虢首封第一个表示不信。 郝玲沉默了半晌，说：;原先我宁可自己骗自己，也是要是相信他的。可是这几个月来，村里连续发生诡异的杀人事件，回龙教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这一点让我怎么想也不想通。 ;那你怎么突然对齐雄峦起疑心了？ 郝玲飞快地睃了四周一圈。 虢首封附在易云嫦的灵识上，协助她撑出一个淡淡的人形身影。现在悬浮在郝玲面前的;易云嫦里，也有虢首封的影子。她想另外找到一个虢首封，自然是找不到的。 虢首封一直是提问题的那一方。他轻描淡写提出来的每一个问题，都恰好卡在令郝玲既难受又不吐不快的关键节点上。所以郝玲才忍不住搜一圈虢首封的影子。只有看见人，她才会感到安心，才会减少一点被人窥伺的不适。可惜虢首封没有给她机会，仍然匿了身影，一字一顿地追问：;齐雄峦做了什么，让你忽然怀疑他了？难道是认为他瞒着你留下了何晨轩，根本没有送出回龙谷？ 郝玲回答说：;是因为王瀚之家。 虢首封不吭声，用沉默催促郝玲继续说。 ;王瀚之家的媳妇是续弦。前面那个媳妇和我一起来自高价竞聘，结婚第二年就死于难产，孩子和大人都没保住。那是个和父母一起来旅游的女孩，年纪不大，天真、讨人喜欢。她真的认为齐雄峦抓了她的父母又放回去，所以心甘情愿地留下来，认真为王家操持家务。是她说服我相信齐雄峦还有一点良心。 虢首封算了一下。;都是七、八年前的旧事了，为什么你现在才发现齐雄峦有问题？时间间距远得太不可思议了。 郝玲说：;王家又曝出死讯的那一天我去找了齐雄峦。因为我忍不住想起他在汪兰生前死后给出的保证——我亲耳听见的，他说回龙教会保护王家。 ;为什么？只保护王家？ ;似乎是对曾经参与高价竞聘的家庭都给予保护吧。郝玲耸耸肩。以前她会多想，现在却不想了。;毕竟回龙教一直在拉拢回龙村的村民入教。王家除了参加过一次高价竞聘之后，就一直坚定不移地拒绝了回龙教的邀请。他们家在回龙村也有一点声望。如果拉拢他们入教，其他观望派就会闻风而动——这一点无庸置疑。 ;当天齐雄峦不在家，他媳妇和我聊了一会。可是我出门的时候，在他家鞋柜下面，发现了一只男鞋。郝玲说到这，脸色愈发狰狞可怖起来。;那只男鞋很旧。我第一眼没认出来。可是走出他家我就想起来了——那是晨轩的鞋！那是晨轩十年前穿过的，是我当年亲手给他买的鞋啊——！郝玲忽然弓起身体，发出声嘶竭力的惨叫。 易云嫦的心脏跟着她的嚎叫声一起，咚咚剧跳。 虢首封用力压了压她的额头。 易云嫦缓了缓，识海上刚刚生出一些苗头的风浪逐渐平息。 痛痛快快哭过一场的郝玲，身影越来越虚化，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她的泪水夺眶而出，滑过满脸黑色魔纹，看上去又可怕又可怜。她终于冷静下来，平淡地说：;我就想知道十年前，他说要把晨轩送走——到底送哪儿了？是送出回龙谷了？还是……送去了禁区。 不为人知的禁区，是龙鑫最大的罪证。 虢首封半晌没作声，最后发出声音：;我明白了。 郝玲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自己揩着眼泪，笑着道谢。 ;谢谢。 ;拘灵虫收回来的消息，我会再仔细看一遍，看看有没有何晨轩的消息。如果找到了…… 望着对面身影淡得不能再淡的郝玲，虢首封的声音戛然而止。 临终在即，如果找到了又该如何？ 郝玲笑道：;如果我死了，他日就在我坟前浇一杯水酒告慰我在天之灵吧。 虢首封：;好。他顿了顿，低声说：;愿你在天有灵。 郝玲哭了，又笑：;对，愿我在天有灵。话音一落，她的身影终于溃散。无数灵魂碎片追星赶月似地飞溅出去，远远近近沉入易云嫦识海，溅射入远处的虚山。水面下，萤火之光几明几暗，终于湮灭。 易云嫦的意识猛然退出识海。 虢首封手刚好从郝玲额前撤下来。 郝玲保持着凝视聚灵瓶的姿态，僵直不动。那双眼睛最深处隐约有什么东西微微一闪，便流星似的不见了。 天上银月如玉，不见孤星相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1章 齐雄峦 闽清荷带回来一队精壮汉子，呼啦啦的有十几个，个个举着火把，被夜色衬托，显得声势十分浩大。 这些人分成两股，一边去掰扯何家姐弟、一边去分开何家夫妇。他们穿着日常见到的对襟衣，外罩小马褂，有的人头上还缠着青布。从打扮上看和普通回龙村人没有多大区别。可是他们个个都眼生，眉目之间带着一股凶悍煞气，不象村民们面露憨厚淳朴之色。 可何月玲极不好惹，手持利刃朝逼上前来的人一排横划，瞬间有三个人闪躲不及，或者是划开了衣裳，或者直接见血。现场顿时鸡飞狗跳，各种骂声此起彼伏。 比起何月玲那边的闹腾，掰开何正雄和闽清珊的四个人先粗鲁地拽开何正雄，再小心翼翼地护住珊婶肚子。 领头人径直朝虢首封和易云嫦走来。鹰勾鼻、狭长眼，眉毛稀疏，看人的时候象弯刀剜肉，身材高瘦象根竹杆，有三、四十岁的年纪了。他伸手抵在郝玲颈侧，测完了脉搏又抬起郝玲下巴，就着月光检视了一番。 “死透了？” 他放开郝玲，打量虢首封和易云嫦。“你们是谁？” 虢首封反问：“在问别人之前，不该先介绍一下自己吗？” “在下齐雄峦。” 他就是齐雄峦？易云嫦吃了一惊。 虢首封从善如流地报出自己的名字。齐雄峦挑挑眉，目光落在易云嫦惊诧的表情上：“这位小姐呢？” 虢首封不喜欢他盯着易云嫦的眼神，沉声说：“贱内易云嫦——她不能说话。” “老大。”一个额前顶着一撮呆毛的公鸭嗓少年跑来请示：“何月玲被摁住了，接下来怎么办？” “绑好了吗？” “哦，对，绑……”呆毛少年点头哈腰，眼角瞥见树下的郝玲，面色乍然一变，失了声。 齐雄峦立刻望过去，警觉地打量少年：“柯白，发现什么了？” 柯白瞪着郝玲，视线从上到下——落到郝玲手里的聚灵瓶时又飞快地把视线拉上来，半是掩饰半是认真的问：“这……不是郝玲婶吗？” 齐雄峦直勾勾地盯着他，慢吞吞地回答：“是郝玲啊。” “她，她……” “死了。”齐雄峦平平淡淡地说。柯白则倒吸了一口冷气。“看不就知道了？” 柯白无法置信的目光移向齐雄峦，双方四目相对良久，柯白才嗫嚅着问了一声：“为什么？” 齐雄峦呵地笑出声来：“为什么？我还想问为什么呢？大半夜的，她怎么跑到这种鬼地方来？大半夜的，为什么会有人拿着刀在这儿瞎比划？”齐雄峦往柯白身后看了一眼，何月玲被一伙人摁头的摁头，压脚的压脚，横板在地上嗷嗷叫唤。他视线移回来，望着柯白惨淡的表情，嗤笑说：“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儿啊？柯白，你瞪着我的那是什么眼神？” 柯白垂下视线，视线凝聚在聚灵瓶上。 一次、两次，齐雄峦仿佛被触动了，跟着朝聚灵瓶望过去。 虢首封眯起眼睛，见眼前两个人在打眉目官司似的——齐雄峦去确认柯白的视线落点，柯白已经望向了空旷无人的地方。 齐雄峦：“死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回龙教教徒又不是第一次看见死人了。你来的时间不长，以后多见几次就知道了。”柯白惊疑不定地看向他，他一脚踹在对方腰上，笑骂：“怕就滚，臭小子。去叫他们何月玲绑好，再好好安抚一票何家人。对珊婶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她现在双身子，如果出了岔子，谁都别想好过，知道吗？”踹走柯白，齐雄峦又老神在在地看向虢首封：“好了，废话就不多说了。就确认一遍——郝玲死前说了什么？” 虢首封垂下眼眸回答说：“没听清。不过，” “不过？”齐雄峦捡起聚灵瓶，对着月亮翻来覆去地检查，“不过什么？” “何晨轩是谁？” 齐雄峦手一抖，目光暂时离开聚灵瓶。“谁？” “何晨轩。”虢首封说，“她死前反反复复念着这个名字，到死都没有瞑目。” 齐雄峦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冷笑出来。他扬了扬手里的聚灵瓶，问：“没提这瓶子？” “没有。”虢首封老老实实地回答。 齐雄峦笑得更冷了。他一个字都不信：唬谁呢？如果和瓶子没关系，为什么到死都抓着不放？柯白刚刚几度瞟瓶子的视线瞒得过谁？还有你，我把瓶子带到哪儿你就盯到哪儿，还说没有这瓶子的事？ 整个现场，就瓶子最可疑！ 齐雄峦出其不意地拔出木塞，把瓶子倒过来底朝天地打量。 易云嫦一口气梗在喉眼里不上不下——肉眼看不见的拘灵虫，在瓶塞拔开的瞬间如同流水般倾泄出来。当齐雄峦把瓶子举高时，千千万万条拘灵虫齐齐扑在他脸上碎成齑粉。只有少数拘灵虫侥幸逃过粉身碎骨的劫难，挣扎着朝四面八方游走。 虢首封：“你真的不认识付晨轩？”他着重咬出了“付晨轩”三个字。 正逃逸的拘灵虫象收到了什么信号似的，动作齐齐一顿，随即又疯了般折转回来。它们绕着齐雄峦打转，短小的前肢仿佛在捕捉什么东西般，爪子一伸一缩。 齐雄峦的眼皮在跳，他默然对视虢首封，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不认识。”他说。 尘埃落定般，拘灵虫开始上升，升到齐雄峦的头顶上，象起舞似地开始盘旋。月光穿透它们透明的身躯，灵眼可以捕捉到这些佝偻起前肢，如同揣了蛋似的小虫子们，透明身线里有淡淡的液体正在流动。 抱肢盘旋的拘灵虫找到了聚灵瓶的方向，慢悠悠地降下来，一只接一只地钻入聚灵瓶里。 而用手攥着聚灵瓶的齐雄峦对此一无所知。 呆毛小子柯白这时又冲了过来。“老大，”他看了一眼齐雄峦的手，或者说，他是在看聚灵瓶？“把何月玲绑好了，接下来怎么办？” “你怎么什么都要来问我？”齐雄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柯白忙不迭地抬起眼睛。 齐雄峦顿了顿，突然拿着聚灵瓶问他：“柯白，这瓶子里装着什么？” “啊？” “说实话。” 柯白：“不是空瓶子吗？” 空？齐雄峦皱眉：“你老盯着它干嘛？” 柯白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这，我就觉得它……洗得挺干净的。” 齐雄峦嘴角一抽：“滚！” “何月玲怎么办？” “押回去。”齐雄峦斜睨他一眼，“怎么？费这么大劲捆起来再交给何正雄带回去松绑？” 柯白醒悟过来，两脚一并：“得令！”他又跑开了。 齐雄峦也转身跟着走。走没两步，停下来，回头盯着虢首封犹死心地再问一遍：“除了念叨付晨轩，就没有别的了？” 虢首封摇头：“声音太小了，除了付晨轩三个字，其余的根本听不清。” 齐雄峦盯他良久，没有盯出一点破绽，于是嘿嘿一笑：“不错，不错。”他不知所云地赞了两声不错，隔空意思意思地指点虢首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算你命大。”然后那只刚被捂热乎的聚灵瓶被他随手一抛，抛进了隔壁草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2章 嗜血症（上） 回龙教拖着何月玲就走。 珊婶冲上前抢人，何正雄连忙拦抱她。 ;阿珊，放心。有龙长老，谁都不会动她一根毫毛。何正雄盯着齐雄峦押着女儿走远，一边悄悄附在珊婶耳边低语：;她那把刀都是龙鑫给的。事情曝光，龙鑫第一个逃不掉连带责任，必定会替何月玲遮掩凶行。 闽清珊愣了愣，反身狠狠甩了他一耳光。 何正雄这一晚被当众接二连三地扇耳光，顿时被激起了一通驴脾气。可是他刚吸了口长气、挺起胸膛、嘴巴张开：;……就碰到前面齐雄峦冰冷回望的视线，顿时身体被无形的目光捶下去三寸，和风细语地问：;你打我做什么呢？绑阿玲的人是我吗？给她递刀的人……也不是我啊。他只能原地顿脚，踢泥撒气。 珊婶不想理会他，刚转身，又被拽住。 何正雄看向何正济，咆哮道：;小兔崽子看什么热闹？还不过来拦着你阿娘？非要闹到龙长老面前去，你就高兴啦？ 直到回龙教一伙人全没了踪影，何月玲的嚎叫声消失，珊婶都没有摆脱何正雄。她推开何正雄，气得想哭：;阿玲什么时候和回龙教搅一起的？她对回龙教避之不及，女儿背地里却和回龙教狼狈为奸！ 何正雄眼睛处乱瞟。 珊婶看在眼里，内心悲凉：当初怎么瞎眼选了他？ ;不做龙家妻，宁为何氏妇。 当年龙鑫胁迫她;自主择夫，高台之下一群龙精虎猛的汉子没有一个敢抬头看她一眼。只有何正雄，青涩的眼里透出年少无知，少年无畏的光芒。而那个时候她心灰意冷，只想着如何挫败龙鑫的意图，任何一个人，谁有对她递出橄榄枝的苗头，她都愿意抢先抢走那根橄榄枝。 现在报应来了。 珊婶不知道自己是该怨还是该气，她气着怨着忽然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何正雄：;别哭。唉，哭什么啊。阿玲那个惹祸精，早叫她收手，她不肯听。这事儿如果处理得再谨慎一点不就好了。 闽清珊哭得更凶了。 易云嫦不知不觉捏紧拳头。虢首封侧目，皱眉忧郁地端详她隐忍气愤的模样：小奶狗共情太过，又分不清现实和与虚幻了？幻境出自魔族的镜像迭生阵，而魔族以通七情控六欲而闻名灵界。共情过度，恐怕会滋生出可怕心魔。 虢首封正想提醒她清醒一些，目光无意间落在隔壁耷拉脑袋、死去多时的郝玲头顶上。 ;珊婶，你先别哭。虢首封淡然出声。 珊婶泪汪汪地从何正雄怀里抬头。 虢首封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寒。他见多了女人的眼泪，也见过比珊婶还要动不动就掉金豆子的女人，对这些女人，他无一例外地感觉就是：;有病。 大难当前，都不做只会哭着偎进男人怀里的女人没资格获得同情。 ;珊婶，虢首封笑道，;何月玲不对劲吧？ 何正雄梗着脖子咆哮：;你怎么说话的？ 虢首封一记冷刀子眼飒过去，问：;她不象是中邪吗？ ;中邪？何正济反应过来，;你是说那把刀有问题？ 何正雄刚刚挨了一巴掌的低语，除了珊婶外;没有人听见。现在听见虢首封意欲何月玲的疯魔完全是因为匕首——这种事在灵界也不是什么天方夜谭，很稀松平常的事。经历了神话时代、修真时代的灵界，偶尔捡起一把几万年前的古物，都有可能是成过精、有了灵智但又被封印封得七七八八的邪祟。一把匕首把控得人心失常，中邪，实在是太正常了。 但那把匕首是龙鑫给的！ 龙鑫是回龙村……不，是整个回龙谷的天！ 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天。 于是何正雄冲儿子咆哮道：;胡说些什么？！刀能有什么问题？啊？有问题的是你……是你阿姐！他猛地打了个寒颤，及时住嘴。 没错，刀是龙鑫给的，承认刀有问题就肯定得罪了龙鑫。不承认刀有问题，那就坐实了虢首封的;何月玲不对劲。 何正雄左右为难。他的表情落在珊婶眼里，说了一半突然打住的话比之前什么都没说的效果还要强劲刺激。 珊婶哭得摇摇欲坠。 何正雄抱着她，急道：;小杂碎，看把你阿娘给气的！？ 虢首封轻笑。现场气氛凝重，唯独他置身事外般轻松极了。其次就是跟他站一边的易云嫦。两个人没心没肺似的。 虢首封：;如果刀不是邪祟，那就是嗜血症发作了？ 所有的人脸色大变。 易云嫦也诧异地偏头看过来，心说：虢哥哥您真敢说。 何正雄忍不住再次咆哮：;闭上你的乌鸦嘴。但他额角突突直跳的青筋出卖了他真实的情绪。 何正雄慌得一匹。怕了怕了。他脑子里飞快地转，左右思量一番只得自认倒霉：;肯定是龙长老给的那把小刀太邪性，影响了阿玲。你、你怎么还扯出嗜血症？你、你想唬谁啊？被虢首封步步紧逼的何正雄，宁可开罪龙鑫，也坚决不肯承认何月玲爆发了嗜血症。 开玩笑！邪祟作祟，想个办法袚除邪祟就好。 匕首惹人疯狂，那就把匕首丢掉。人总会恢复的。 可是被指认成嗜血症患者，那就相当于被指认成神经病、或者是行尸。谁是行尸，杀掉谁就行。 嗜血症不一样，家里出了一个嗜血症，上下三代人都要社会性死亡，无处容身。 何正雄呲了口冷气，畏惧地看向虢首封。他想：居然小看了这个瘫子，一张嘴利得象刀子似的。三言两语就能把人坑杀了，比龙鑫还要厉害。龙鑫靠武力杀人，他凭一张嘴就能置何家全家于死地。 如果何月玲得了嗜血症的消息放出去，可以肯定，当晚就有人摸过来放火烧他全家。 直到这个时候，何正雄才后悔当初怎么就听信了何月玲小丫头片子的盅惑，就为了图谋一点口粮一点肉味，把这个瘟神安置在家里了呢？他总算有一些家宅不宁的自觉了。 还能怎么办？ 都是自己蠢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3章 嗜血症（下） 现代灵界人有三大恐惧之源：古战场、行尸和嗜血症。 古战场是千年大灾厄的源头。一切行尸、怨灵和死亡裂缝都被源自这座孤岛。不过，只要有联合部队的环岛基地在，灵界人就有理由相信古战场的威胁十分遥远而虚幻。 行尸与众不同。它虽然是古战场三大灾厄之一，却并不局限于古战场上。死亡裂缝只会古战场出现，怨灵又只能围绕死亡裂缝活动。但有证据显示，行尸的出现规律仍然未被人察觉，它们就象星星火种似的，这儿一点那儿一撮，会突然出现在灵界各个角落，令人防不胜防。 嗜血症源自灵界人的兽性，遗传性精神疾病，几乎每个灵界人都是病因携带者。发作时有赤红眼、丧失理性、胡喝乱吠、嗜杀、见血就疯等临床表现。比如何月玲。虽然属于精神疾病范畴，打破了精神病的传统理论——任何一人都会承认，嗜血症的传染性堪比行尸之毒。 修真时代的;人吃人现象也不会广泛漫延。;人吃人导致灵界生息凋零，死气沉沉，天道因此而发怒，不再视六族为宠儿，接着灵气全面枯竭，灵界开始进入末法时代。 行尸得咬伤人才能传播病毒；而嗜血症只需要目睹一个发作患者，就有可能被诱发。 因此一旦确认为嗜血症患者，会被立刻处以极刑。人人都是法官，人人都是行刑者。在众怒众恐的环境下，嗜血症长期被妖魔化，到现代已经变成了诛连九族、祸及三家的主要借口。一个嗜血症患者将祸害近亲一起社会性死亡——尽管这是不讲道理的事，但已经成了灵界约定俗成的规矩。 何正雄听虢首封掰扯嗜血症，跳起丈高，尖叫：;绝不可能是嗜血症！只是普通邪祟作祟，把刀丢了就行，瞎扯什么嗜血症呢你？！说完，他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下意识往齐雄峦离开的方向望去。 幸好回龙教没人折返回来。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匆匆把郝玲送回龙四家。 村里又举行了一场葬礼。 回龙教开始巡防。 再没有听说谁谁谁又死了的消息。 何月玲沓无音讯。 何家自我伪饰地过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表面平静，实际上每天都心惊胆战，感觉头上悬着一把铡头刀。尤其是何正雄，怕得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大圈，形容枯槁。时间拖得越久，他就越明白自己的未来全取决于龙鑫一句话的事。 是把何月玲推出来伏首认罪？还是替何月玲继续遮掩事实？如果推出来，是声称邪祟作孽？还是嗜血症？ 不得不说，龙鑫还没有放屁，虢首封已经字字珠玑踩准了每一颗地雷。何正雄每天每天，耳边都是嘭嘭嘭的爆炸声，再细细一听，哦，原来是自己的心跳。再这么等下去，他迟早要疯。 没等何正雄真正疯起来，回龙教闷不吭声的又把何月玲送回来了。 ;有人在家吗？珊婶？ 听到叫喊声，易云嫦推着虢首封的轮椅走出来，看见院门口站着两个人。 何月玲象个失去活力的木制傀儡般站在家门口。她旁边则是跟在齐雄峦身后一口一个;老大，怎么办公鸭嗓少年柯白。 虢首封盯着那个少年，总觉得有些眼熟。 珊婶飞奔过来，扑在何月玲身上。何月玲身子晃了晃，渐渐看向珊婶，半晌，她回魂似地冲着珊婶委委屈屈喊了声：;阿娘。 珊婶泪如泉涌，双手哆哆嗦嗦地比划：;回来就好。比划完，她朝少年柯白匆匆点头致意，便拉着何月玲急急往后院走去。 ;饿了吗？ 何月玲瘦了一圈，原本圆得很喜庆的脸蛋现在双颊凹陷，衬托得颧骨高高耸起，她回答：;饿。 ;阿娘给你烙鸡蛋饼吃。你先洗个柚子叶泡的澡。去去晦气。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再多不满、诸多不好，不管前些日子想得如何通透，何月玲往跟前一站，珊婶还是心疼得掉泪，恨不能把心扒开来，把女儿窝进心里呵护。 何月玲走路来一拐一拐的，当她经过易云嫦和虢首封的时候，两相错位，她倏地抬眼，目光狠戾地剜了一眼易云嫦。 易云嫦：啊，还是那个何月玲。 柯白冲着珊婶和何月玲的背影欲言又止。结果珊婶也好，何月玲也好，都无视了他的存在。两个女人转眼不见了。柯白无奈地搔着自己后脑勺，见易云嫦推着虢首封慢慢走到面前。他动作一顿。 虢首封也眯眼。 两个人都感到对方身上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气息。 柯白打量虢首封，再看看易云嫦，直觉告诉他，眼前最危险的人不是站着的那个，而是坐在轮椅上靠别人推着走的那个。他问：;你们是何家的伪迷途者？ 虢首封点点头，作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轮到柯白了，他挺起胸膛指着自己说：;柯白——A级醒族。 虢首封和易云嫦脸色一变。 回龙谷藏龙卧虎，在很久以前就曾出现过很多醒族。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凡是在这儿觉醒的醒族，都不会被电子眼捕捉到觉醒痕迹。虢首封很在意柯白的醒族等级。 A级？ 醒族等级最高等阶是双S级，S级，接下来是ABCDE五种等级。每一等级的实力都如同隔着一道天堑。E级醒族是灵界最常见的，实力虽然低微，但总算能能找到几个；其次是C、D。S和AB十分少见，双S更是风毛麟角。 虢首封扯了扯嘴角：;A级？龙鑫没把你捧在手里当宝贝？ 柯白很腼腆：;大概，因为我还是块璞玉吧？他倒是心大。 虢首封眼皮猛地一跳：这股吊儿郎当的味道，忽然和他印象里一面之交的人物对得严丝密缝。 断龙崖上，把献祭异能和格斗术揉合得天衣无缝，能把古希道揍得半死不活，也能和灵活运用踏空刃的他打得不相伯仲的B级醒族。原来他曾是A级醒族？是后来献祭过度才导致的实力掉级？ ;柯白。虢首封玩味道，;幸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4章 柯白警示 十年后，柯白将顶着张永远是半睡不醒的脸，一边把古希道暴打成猪头，一边和虢首封交手不落下风。以身魂献祭的醒族是精神系异能的顶尖存在，但没有哪种精神系异能还能擅长近攻肉搏战。 柯白算是一个体法双修的异类。 不知道回龙谷里还有多少藏龙卧虎之辈。虢首封挺期待古潜率人冲进回龙谷，端掉龙鑫老巢后会获得什么收获。如果古潜在回龙谷里挖出大批醒族，b级、a级、s级、双s级……那联合部队也许就不在乎小奶狗的作用了。 多好！ 虢首封目光柔和地打量柯白。 柯白也在打量虢首封和易云嫦。回龙教得到的情报显示他们是夫妻——丈夫是疑似异能者；妻子本来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忽然一夜之间成了回龙村里的传奇人物。回龙教拿捏不准背后主使是不是有虢首封的影子，还是那几巴掌扇到人毫无还手之力真是易云嫦自主自发的手笔……如今面对面的打量，柯白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 柯白瞪着虢首封，脱口惊呼：“是你！是你指使郝玲婶去偷窥齐雄峦家？！” 虢首封：“什么意思？” 柯白有意过来探底，看见虢首封突然变脸，心里顿时亮堂堂的。 本来以为指使郝玲行动的是闽清珊，没想到居然是预料之外的局外人？不，也不能说是局外人。只是在柯白的认知中，这两个伪迷途者与回龙教的关联，远远没有闽清珊、郝玲与回龙教的牵绊深。 柯白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郝玲婶多次出没齐雄峦齐家附近，早就引起了警觉。这次她……啧！”柯白烦躁地媷了一把头发，“我和齐雄峦提过——最近她太频繁了，不如摊明了问清楚。”没想到齐雄峦根本没想过和珊玲婶谈谈，反而借何月玲之手迅速果决地除掉了郝玲婶。 虢首封目光逐渐冰冷：“你告的密？” 柯白呆了呆。 “是你向齐雄峦告密导致她被杀。” 柯白即刻跳起来：“不是！……不，我……我没想到他会出手。我没想到——不过是偷窥，谁会为这种事动杀心？” 虢首封冷冷地回答，“心怀鬼胎的人就会动杀心。” 柯白知道虢首封是对的。 回龙教里充满了见不得人的秘密。 自从郝玲死后，深入回龙教内部的柯白知道了很多事情。知道得越多，他就越后悔。 “何月玲是齐雄峦指使的？” 柯白摇头：“不，是龙鑫。” 虢首封：“你就这么坦荡荡地说出来，不怕龙鑫知道后找你麻烦？” 柯白看了他一眼，心说：我本就是来示警的。 何月玲袭杀郝玲后，柯白展开调查才发现，回龙教的高层都知道何月玲已经变成了一条会咬死人的疯狗。郝玲错就错在一头撞在齐雄峦身上，才被齐雄峦暗中动了手脚，使她变成何月玲的袭击目标。 “何月玲手里的魔匕是龙鑫送的。据说是修真时代的产物，龙鑫用魂祭从鬼差手里换来的。” “鬼差？！”正听得津津有味的虢首封吃了一惊，他和易云嫦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世界上真的有鬼族？” “当然有。” 鬼族销声匿迹多年，只有人死后转化成鬼族之后才会明白。鬼差依然在灵界里游走，可惜丧失了灵眼的人再也看不见他们了。 龙鑫居然有办法找到鬼差？ 虢首封一边听，一边在脑海里回忆：为什么龙鑫的日记里从未提到过鬼差？他想起日记本前面被撕走的页数，不由更加好奇遗失的那一部份里到底记录着什么东西。也许里面就包括了如何与鬼族交流的方法。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那一半日记竟然被撕掉了。 “他换魔刀做什么？” 柯白舔了舔唇，回答：“为了心头血。” 虢首封不自觉地抓着椅把手，身体往前倾：“什么血？” “黄泉三圣物之一，心头血。” 虢首封皱眉。不用猜他也知道余下的两样恐怕就是离魂水和忘魂汤了。黄泉三圣物？第一次听说。 “龙鑫一直在收集黄泉三圣物——离魂水、忘魂汤和钟情泪。其中收集得最多的还是忘魂汤。这东西直接找鬼差交换即可。鬼差来无影去无踪，满灵界疯跑。他们偶尔会路过回龙谷。心情好就和龙鑫做交易，心情不好直接连影都见不着。龙鑫光是收集一升忘魂汤，就耗费了近二十年光阴。” “现在，他手上已经有了忘魂汤和离魂水，只差心头血了。心头血是三圣物中最难收集的东西。”柯白舔唇，“鬼差把魔匕交给他的时候就曾提到——不是每个灵界人都能凝成心头血；心头血的凝集和修炼程度有关。照灵界现状，几十、几百、几千个人里有一个或两个凝出心头血的人就很不错了。抽光心头血会致人死地。” 虢首封眼珠子颤了颤：“他想屠杀？” “屠杀是不可能屠杀的，龙鑫没办法做到那一步。”柯白哼了哼，“除非他想被外面公家派人来镇压成渣。” 龙鑫还要脸，没有脸他怎么可能在回龙谷充当龙头老大？他当然无法屠杀，只能暂且按兵不动。 于是，何月玲出场了。 蛇鼠总归一窝。 虢首封轻笑：“他怎么找出何月玲的？”更难能可贵的是，何月玲平时只敢在窝里横行霸道，什么时候跨出门也能无法无天？看看她第一次杀人——杀死祁四根本是一时冲动——随后被一条狼狗吓尿裤子的模样，很难想像她日后竟然成了连环杀手。 “龙鑫看过祁四的尸体就明白凶手的意图。”柯白沉声说，“他立刻知道收集心头血的机会来了。” 所以何月玲在回龙村出没了三个月，连续杀了十四个人，只在第一个受害者祁界栏遇害后，回龙教组织人手大张旗鼓的寻找凶手。之后则悄悄隐遁，冷漠旁观。原来回龙教寻找凶手的目的和村民们的不一致。 “事实上，连祁四死后，都是龙鑫授意回龙教给她善后。”不过当时的知情人都以为那是看在闽清珊份上，龙鑫才放过何月玲。毕竟村里人人都知，闽清珊简直是回龙教龙长老多年求而不得的心魔。 等柯白暗中调查之后，才发现这一系列的屠戮根本与闽清珊无关。 当何月玲把第二个受害者——李二傻从家里骗出来的时候，龙鑫就亲自带人追踪。几个回龙教的人隐匿自己的气息，悄然吊在两个姑娘后面。何月玲把李二傻摁倒在苞谷田里，还是龙鑫上前给她递的刀——一把魔匕。 从那以后，何月玲越杀越凶，越凶越没有理智，最终被魔匕诱发出嗜血症。 虢首封低声问：“何月玲，已经没救了？” 任何病症都有早中晚三期。早期轻松治愈，中期治愈率减半，等到晚期就只能放弃治疗了。 柯白的目光忽然飘向他身后。 虢首封一怔，顺着他的视线回头一看，就看见珊婶隔着半个院子愣愣地望着他们。 院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哪怕刚刚声音再小，那句“何月玲已经没救了”也雷鸣般灌进珊婶耳中。 闽清珊簌簌发抖，脸色很难看。 柯白死死盯着她，嘴里寡得象刚喝了一壶白开水：“是。没救了。刚放她回来的时候诊治结果已经出来——绝对的重症——” “只有一死，才可解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5章 衷情（上） 珊婶面无表情，转身走了。 虢首封对她本就没有抱多大期望，柯白却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柯白嘀咕：;难道血浓于水的感情就胜过一切？他看了眼虢首封和易云嫦，;我看她努力维护你们，还以为她多……唉，算啦算啦，你们、你们好自为知吧。还有一些话明显在他舌尖上滚过，最后还是被咽回了肚子里。 幸好没有说出让他们赶紧找机会开溜的鬼话。回龙谷这破地方哪是两条腿跨步子就能跨出去的？ 回到房间，虢首封说：;关紧门窗。 一道游龙闪电的法术绕过易云嫦，拍在门上，七、八条蓝白闪烁的电流如游龙入水般融入门、窗和墙里。 易云嫦回来挨在虢首封身旁坐下。屋里昏暗，衬得她周身散发出柔柔的珍珠白光晕。 虢首封放纵自己沉浸在思绪里。 屋里一直静悄悄的，只有呼吸的声音。 良久，虢首封回神，一抬眼便发现小奶狗乖巧依偎的模样。两个人中间的距离既不过份接近也不过份疏远，小心拿捏住分寸，精准到毫厘之间。如果不是天生观察入微、感应人心的虢首封，恐怕还察觉不到这份距离上表现出来的体贴入微。他心中忽然一抽，软绵绵化成一滩春水的同时，当机立断就下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决定。 易云嫦发觉他醒过神来了，小脸上一片慎重，低声道：;黄泉圣物。 虢首封愣住：嗯？你就和我说这？ 行叭，先来谈谈三种狗屎。 ;离魂水、忘魂汤和钟情泪——恐怕我们得等这三份东西凑得差不多了，才能和幻境后面的人过招、冲破幻境。虢首封微微沉吟了一番，大胆猜测：;何月都不是什么事儿。 识海里传出一声附合：;不错。 虢首封便内视灵府，只见灵府的外墙上黑气丝丝缕缕地溢出来，看得他眼皮一跳。 广覆走到落地窗前，遥遥与虢首封高悬的浅淡身影对视。 ;不孝子孙，已经开始凝结元魂了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广覆没有摆在嘴边的话也落进虢首封心里。广覆表面上温文尔雅，心里很粗鲁地啧了一口：码德，这么快的么？ 法真身、法真相、道人、地君、天君、天尊，最后是大能，这是传统的灵界修炼者等阶，每上升一个等阶就更接近于天道，是挟身悟道的等阶。但是还有另一种隐秘从不宣晓的修道等阶：虚实质子——游离灵体——灵魂碎片——魂体——元魂——元婴——元人——元神，与挟身悟道的等阶背面而驰，真正应证了;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道论，同样也是悟道修炼的等阶。前者修身、后者炼魂。 现代灵界人不求修身悟道，肉身里的魂体只是一团混沌元气。简单的说，就是一团低级史莱姆。随着修身悟道境界的提升，魂体捏形，先元魂，再结婴等到大能时，元神也随之大成。 从道中生，与道悖离，追求接近，最后再融于道或是等同于道。这就是灵界修士追求的宿命。 广覆提点虢首封修炼入门，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已经初具元魂雏形。就说没有一点点嫉妒的情绪，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嫉妒得眼睛都红了——想当初，他要有这么快的速度凝魂成形，又怎么会耗到寿元将尽才踏入半步大能的坎。 码德！人比人，气死人。 虽然心里很气，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广覆：;放心，我不会对你不利；我们现在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若有损伤，于我而言也不是好事。他知道虢首封的注意力落在溢出灵府的黑丝上，便说：;哎呀，我只是活动活动筋骨，被关了这么久，这地方又逼仄，不够我伸展拳脚啊。让我漫点丝出去又怎么了？我本体就是一丝灵识嘛。 虢首封牙齿咬得嘎嘣嘎嘣的。嫌灵府小？那么大一座山似的，十八层楼高哎，哪里小了？虢首封问：;你到底吃了我多少灵力才变得这么臃肿？ 怎么能说是臃肿呢？广覆心里不满地嘀咕：谁要是天天只吃东西不活动身体，不长肉的吗？他没有长成三百公斤的胖子就很对得起他了好么？广覆：;什么你的我的。你转化成灵力的灵气还不是我提供的？……好吧，就吃了那么一点点而已嘛。我毕竟是一缕断了根的灵识，再不吃点灵力，万一在你灵府里消散了怎么办？你看，我到最后还是在为你着想呀？ 别说消散，虢首封现在亲手撕没他的心都有。 广覆有自知之明，赶紧转移话题：;这幻境简直没个尽头哎。你们还没找到通关诀窍对吧？不如我来帮忙？加速幻境进程？在幻境呆得太久，最坏的缺陷就是肉身得不到调理。虽然幻境里的时间过得飞快，但外界的肉身也挡不住饿几天几夜吧？广覆贼眉鼠眼的灵识在虢首封浅淡的元魂身上绕了一圈，笑嘻嘻地说：;我看你并没有多大问题。那么——出问题的是易狗小友啦？ 虢首封眼皮又开始起跳。 广覆的声音是一善万恶，恶得让人想揍他：;你摸到小可怜蛋瘦骨嶙峋的肩膀了吗？心疼吗？想不想早点脱离幻境回归现实？我帮你哟。不但放你们出去，还可以…… 虢首封退出内视，决定不再搭理这个话唠又不靠谱的活祖宗。 广覆的声音追在后面：;别走啊，再多陪陪我。一个人被关在这里，好寂寞嘤~ 虢首封重新睁开眼睛，看清了易云嫦。 不错，她确实瘦了。 虢首封握住她的手。 ;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易云嫦摇摇头，表示不辛苦。 虢首封笑了笑，轻声说：;你很勇敢，也很聪明。比想像中的要好太多。尤其是在前期他昏迷不醒无法援手的时候，换作任何一个世家贵阀娇养长大的千金小姐，在真真假假虚实莫辨的幻境里别说呆半年，就是呆几天、呆一个月都会崩溃——要么遗忘一切浑浑噩噩地死去，要么精神崩溃癫狂地死去。 她独自一人竟然坚持了半年，着实令虢首封吃惊。 明明手包在掌心里，那么小一只，又软得不可思议，皮肉包覆之中隐约可见骨意，峥嵘有节。 虢首封低头翻看她的手，半晌，斟酌着怎么说才不会吓到她。临到关键时刻，他忽然又犹豫了：万一，万一不是他想的那样，该怎么办？他这辈子还没有自作多情过，万一这次自作多情了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6章 衷情（下） 虢首封先强迫自己恢复了些许冷静，徐徐开口：;如果这次能够离开幻境，我们就能彻底摆脱广覆那个混蛋王八蛋了。 广覆惯例表示抗议：吃我的拿我的用我的，你还天天琢磨着摆脱我？不孝子孙！ ;可摆脱了他，我们马上要面临更大的敌人。 广覆：别拿我和外面一群傻不拉叽的瓜相提并论，我是你什么敌人？我是你祖宗！ ;龙鑫。 没错，真正的龙鑫在外面等着他们。真正的龙鑫更致命，是一道他们绕不过去的坎。 ;等我们回归现实，第一个要面对的就是龙鑫。真人可不是幻境里的纸老虎。他再怎么样也是一个隐藏多年的醒族。 而且他们还不知道龙鑫的醒族等级。就目前根据幻境里的形势来评估，龙鑫绝对不是最弱的F级醒族，实力等级起码在C级以上。不过最可怕的，不是根据一堆仪器漠然评估出来的实力等级，而是龙鑫的心性。狡猾如狐，如猛虎添翼。龙鑫大概是他们遇上的最强的一个对手。这个对手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本性邪恶，而且他所有的聪明才智都成了增加自己邪恶的筹码。 虢首封不敢保证自己百分百能抗住龙鑫，脑中想法不断转折，宛如在和一个看不见的对手下一盘巨大的棋。落一子，要考虑接下来的十步、二十步，乃至到收官。他耗费了巨大的心力。 ;不过进入幻境前，我已经和古潜取得了联系，我就不信古潜会毫无动静。不论是联系世家贵阀也好、地主也好，或者直接联系联合部队，回龙谷这回是不可能再隐藏下去了，这里面藏了多少料，这回都得给逼出来。 易云嫦忐忑不安地回应：;我总觉得以后会有一场恶战。 虢首封笑了。;不怕。他摸了摸她的头，;不过是个醒族。如果他是超级醒族，我们就只能认栽。如果不是超级醒族，我们肯定会有反击成功的机会。他笑着看向易云嫦，;等这边尘埃落定，我想和你外祖母通个电话。你有她的联系方式？ 易云嫦：;有。 当然有。 ;很好。虢首封一本正经地颌首。 易云嫦想问：;你要联系方式做什么？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听见虢首封呢喃：;我们在幻境里过了快一年吧？ 易云嫦懵懂点头。 虢首封难得一见满脸都是迟疑之色。他沉默了很久，问：;我们做夫妻也快一年了吧？ 易云嫦继续点头：嗯、嗯、嗯……嗯？你说啥？她突然僵住，眼睛瞪得贼大。 虢首封清咳了一声，老脸微红。;不想成真吗？ 等等，哥哥，你说了什么？是灵界官方通用语？确定不是外星人外界人外……什么什么人附体？哥哥你是不是被夺舍了？ 易云嫦嗖的一下把手抽回来，背到身后。 虢首封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犀利：;你不愿意？ 怎怎怎怎么可能不愿意！？易云嫦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 虢首封又试探问道：;愿意？ 易云嫦瞬间满身涂遍辣椒红，一听;愿意？就张开嘴，差点脱口而出：;当然！ 不，易云嫦，你冷静一点。 不，易云嫦，你要给自己抽一巴掌。打醒！醒啊！ ;我、我在做梦？不然这梦怎么这么美呢？ 虢首封轻笑出声。 细细的一点笑声象羽毛撩骚似的刮过她的耳朵，刮出一片烫手的温度。 虢首封把她藏到背后的手慢慢拽回来，包在自己掌心里。整个过程慢得好似一种仪式。天可怜见的小狗爪子蜷在他的掌心里抽搐发抖。虢首封起了一点点促狭心思。他发誓，就一点点促狭想逗逗她的心思。 ;你要是不愿意，就摇头，我不会强迫你。 不不不，你还是强迫好了。 易云嫦管它是不是做梦，拼命点头。狗爪子无意识地反过来，紧紧扣住他的。这样还不够，另一只藏在身后的手也飞快过来，有样学样贴在他手背上。掌心温度通过熨帖在一起的肌肤传递给虢首封。虢首封低头看两个人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双手。她的手格外纤白细腻，看得人心发痒。 ;等收拾完回龙谷，我就去找你外祖母。 虢首封几乎听见吞口氏隔着千里无线电通讯，在耳边大声咆哮：不、同、意！ ;不管她同意与否、高兴与否，我只是知会她。如果我这么做有冒犯到她，让你感到为难……他向来妄为，只管自己开心与否。有时候要强迫他改变决定，必须象姬覆一样和他打一顿，把他打服了才能摁着他的脖子让他点头。但是小奶狗两只大眼睛水润湿亮地望着他——他就卡壳了。 顿了好久，虢首封妥协叹气。 ;好吧，我会先请姬覆和凰姐出面去联系吞口氏。这两位不仅是夜行者的老大，同时也是在灵界说得上话的大佬。吞口氏应该拂他们俩的面子。再不济，还有后招。 ;如果她不答应，就请地主出面。 面子够大了吧？ 他设想了一千万种可能。每一种可能都以吞口氏不同意为结局。纵然如此，他已经抢到的肉骨头也决没有再推出去的可能。必须是死叼不放。等搞定了吞口氏，差不多就没问题了。至于易家？虢首封根本没把易氏放在心上。 虢首封再想想，转头问易云嫦：;你会不会觉得太突然？难道你没有一点不适应？不自然？不打反口？ 突然是有点突然，但突然好哇，突然妙哇！易云嫦眼神亮晶晶的看着他，月牙弯弯的眼睛里好似藏着星河。她张嘴，第一次说话时声音被血封大咒给吞掉了。等了片刻，各种花式清嗓，清得虢首封一颗心高高吊起，她轰然给出简洁一击： ;嫁。 甭管七里八里的，嫁就是了。 我嫁我嫁我嫁……易云嫦觉得自己并不恨嫁，毕竟她还年轻，在遇见虢首封以前，只是一个坐在象牙塔里不谙世事的千金大小姐。什么情啊爱啊，分明离她很远。但是遇见虢首封之后，她发现自己还是超——迫不及待的！ 这边虢首封出乎意料地陷入沉默中。答案来得太快太简单，他也得花点时间来消化消化背后有没有其他引申含义，比如被胁迫、被诱哄之类？ 易云嫦小心翼翼地觑他：;你、娶吗？难道答应得太快，他反悔了？ 虢首封：;怎么可能？恨不得明天就能登记。;不娶你我废这么多话干嘛？ 亏他准备了直观旁观、正面侧面、迂回左右两翼、包抄后路……等等诸多理论，保证她晕头晕脑只管点头，结果简简单单一个;嫁字，就一力降十会地把所有算计全化为乌有。 虢首封凑上前，轻轻舔舐她的嘴唇，然后趁虚而入，把她亲得呜呜噫噫。 他想通了，废话干嘛呢？ 亲就对了。 （画外音：猛犬猛舔.JPG）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7章 晚餐 易云嫦踏出房间，立刻就感觉到了不一样。 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铁锈味。 虢首封低声说：;你留在这，不用过去。 接下来是一场鸿门宴。虢首封察觉到了危险，不想把易云嫦卷进去。不料易云嫦直接拒绝了。 虢首封叹气。;是肚子饿吗？如果是肚子饿，那可不是好现象——这证明在幻境里呆得太久，落在外面的肉身开始机能失衡了。 ;不是！易云嫦鼓起腮帮子。这不是肚子饿不饿的问题。 在他们面前，充当餐厅的堂屋亮起灯，灯光暖融融的透出来，时不时有谈笑声溢出，冲淡了长廊中的寒寂感。 虢首封：;我想去会会她。在幻境里近距离接触嗜血症患者，比在现实世界里接触要安全得多。只要控制住自己的精神不沦陷，诱发危险就会大幅度降低。虢首封还是头一回接触嗜血症患者，正好趁这个机会仔细看看。再者，何月玲是摆在面前的一道大坎，不凿穿不填平，要想跨出幻境就很困难。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虢首封很清醒。 可易云嫦不愿意让他独自面对危险，懒得废话，直接推着轮椅就过去了。 热腾腾的饭菜香气扑面而来，随即屋里的欢声笑语蓦然一顿。 易云嫦第一时间看见了珊婶。她坐在餐桌旁，脸上带着来不及收回去的笑容。 何正雄正手舞足蹈地献宝；闽清荷执掌饭勺，刚挖了一勺饭还没落入碗里，勺里的米饭抗不住地心引力，又啪的一下又落回饭锅。何正济看过来，一起望过来的还有何月玲。 何月玲就坐在珊婶身旁，听见门口车轱辘声响，她保持着刚刚冲阿娘抿嘴一笑的神色，笑意还缀在眼角眉梢，然后她看见了易云嫦。下一秒，那双笑意未消的眼里红光乍起，凶色再也掩盖不下去了。 何月玲撑着桌子站起来，咬牙切齿地低吠：;易、云、嫦！好像发现了生死不共戴天的天敌。 屋里突然变得兵荒马乱。 珊婶侧过头，手摆在胸口正想比划。她眼前黑影一晃，阴风撩起她两鬓碎发狂乱飞舞。珊婶怔住。 何月玲跳上桌，手脚并用地朝着门口冲过来。桌上满满一桌丰盛菜肴，顷刻间在她身旁钵翻汁溅、肉叶横飞。她眼里的眼白满满都是红血丝，被血气盖得煞气腾腾。何月玲不知从哪里摸出了黑烟缭绕的魔匕，冲上来对准易云嫦的脸就是一劈—— 易云嫦本能地偏头。 化作黑芒的魔性匕首贴着她的颊面擦过去，只削掉了几根飘逸在半空中的发丝。 虢首封怒吼：;不够！ 易云嫦凛然，眼角余光捕捉到刚刚划过去一半的匕首突然变势，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削向头皮。紧张感瞬间堆满，一身毛炸成了蓬蓬。她想：啊，失策——下一秒，虢首封一掌打在何月玲胸口。人间小炮弹被他一掌拍偏。虢首封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揪住易云嫦就往下带。 易云嫦整个人头朝下、脚朝上翻过轮椅。何月玲的魔匕掠过来，削去她……一片鞋跟。 哇，劲爆！哇，真实！哇，过度惊悚！ 易云嫦五脏六腑在小鞋跟片飞出去的时候紧紧揪成一团，差点全部雾化，化成一身白毛汗飞出体外。她翻身过去，人躲过了刀，脚抬起来，那只被削过跟片儿的鞋叩在何月玲脸上，;啪，在何月玲面门上叩出个方方正正的鞋跟印。何月玲被她一脚踹出了鼻血。 易云嫦：;……不敢相信，她竟然凭一己之力打伤了何月玲！哦，对，反正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何月玲还赖地打滚喊爹娘呢，她怎么就忘了呢？不敢相信！ 虢首封在她头顶上问：;知道厉害吗？ 易云嫦：;……不，不知道，等魂回来我再帮你问问。 虢首封突然把人提起往外一推。易云嫦横飞出去，腰撞在桌子边。 不是，怎么回事？ 何月玲不知何时站在虢首封身后。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正对面的易云嫦，刀却扬起来往下扎。 ;阿玲！ ;阿姐！ 屋里沸反盈天。 易云嫦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本能地动起来——她扑过来，人还没到，手已经先一步挡在虢首封头上。 虢首封原本满脸不在乎。这一刻他和她近距离对视，黑黢黢的眼里火光大涨，狱焰腾腾地裹着易云嫦的身影。他大怒道：;滚开，不用…… 卟！ 一声闷响。 虢首封瞳孔急剧收缩，然后感觉有什么东西淅淅沥沥地浇在他头顶上，落进头发丝里，顺势蜿蜒而下，蚯蚓般滑过他的额角、眉眼，痒痒的，濡濡的。 他忽然定了格似地，只能茫然地看着易云嫦。看着她有片刻的眼神涣散，视线又缓缓收拢，他呆滞的面容倒映在她的眼底，那双眼睛徐徐弯成月牙状……他顿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她想对他笑，竟然没有成功。 忽然之间，虢首封的心大疼。前所未有的疼痛感逼得他窒息。他仰头，真正看见那把扎在手心里的魔匕时本就缓慢沉重的心跳停了。刀尖距离他的眼珠子只差几公分。血还在凝结，当他闭眼，一滴血便打在眼皮上。血滴落的声音，如雷贯耳。 ;当我死了？虢首封爆喝，猛一抬手便精准掐住何月玲的脖子。 何月玲：;呃？整个人忽地清醒了些。无敌防御罩自主张开，罩住她。虢首封的手先搭在防御罩上，险险被弹开。然后他用力，防御罩凹陷下去，他手背上青筋暴起，防御罩再度凹陷，他持续发力，甚至动用了灵力—— 广覆在灵府里看风景，凉凉地说：;别太过份了啊，不孝子孙。你开启修道模式升级这件事，最好还是遮着掩着点，没准后面就变成一张绝地求生的王牌呢？话音刚落，虢首封;pia掐断了大投屏的画面展示。 正在磕瓜子喝汽水给自己用扇子扇风的广覆：;…… 被软禁就够苦的了，现在连小电影都不准看了，这小日子没法过了，掀桌！ 过去差点被虢首封一手捏死的何月玲，这次连罩带人一起又差点被锐利杀意刺了个对穿。她颈骨上传来清晰脆响，通红的眼睛里血丝稍褪，终于在渐渐恢复清明意识的时候，露出一些惧意出来。 整个幻境都在震动，山峦在抖震中发出沉闷的地鸣声。 一盘油泠泠的残汁剩菜迎面飞来，正中何月玲面门。;磅的一响，脸破盘碎。 虢首封吓了一跳。 何月玲趁机抽刀收手，整个人机灵地往后一缩。她把软绵绵的易云嫦抛下丢给虢首封，自己则象只猴子，动作敏捷，抽身融入夜色之中。她逃走，地震山鸣逐渐消失。 虢首封安置好易云嫦，抬头往盘子飞来的方向看——珊婶正撑着桌子站在对面，浑身还在发抖。他微微眯眼。 ;珊婶，虢首封懒洋洋地问，;后悔了吗？ 珊婶浑身一僵。 易云嫦迷迷糊糊地靠着虢首封，贴着他震动的胸口，逐渐清醒过来。她费力抬头，与珊婶四目相对。目光撞上去的霎那，闽清珊下意识地想要回避。只是眼珠子刚动，她又强迫自己定住，锁住了易云嫦。 万千悔意如蚂蚁噬心般啃噬着珊婶。 这一刻，易云嫦也看出来了。 她是后悔的。 后悔自己替易云嫦和虢首封争取了一年的光阴；后悔罔顾何月玲初生情芽伴随而来的执念；后悔……太多太多的后悔，不过是后悔自己当时的一时善念却演变成如今支离破碎的场面。 易云嫦闭了闭眼。她对珊婶算是有那么一点点感情的。她还没有亲口对珊婶说声;谢谢，现在却—— 易云嫦睁开眼睛，艰难地朝珊婶比划：;对不起。 对不起，珊婶，何月玲必须死。 我不杀她，她便会杀我。 你对我确实有恩，可是我却没办法放过她。生死之敌，不生即死。 珊婶脸上一片绝望。她默默地垂下眼睛。 易云嫦心想完了，以后珊婶再也不想看到她了。这时，她眼角余光捕捉到一点动静。 珊婶慢慢抬起右手触了触额头，然后用小手指点了点心口。她在说：;没关系。再抬起眼睛看易云嫦时，泪水夺眶而出。 有时候，无声的泪流满面比嚎啕大哭还要震撼人心。 易云嫦的眼睛也跟着湿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8章 澈底境 何月玲逃走，给何家留下一地灾难的油渍。 何正雄、何正济、闽清荷呆了半晌，象提线木偶一样动起来。该收拾的要收拾，该安抚的要安抚。 至于外人？ 外人之一虢首封用灵识把附近飞快扫过一遍，院里很平静，院外却传来阵阵令人心惊的波动。他当机立断，把外人之二的易云嫦摁在腿上，然后摇起轮椅麻利转身，咻的一下，光速飙回房间。动作快得不象一个半瘫。进房后，门窗关严，屋里上下、里外结结实实打上九重防御结界。 一层结界一层灵压。九是终数，在天道术语里代表至尊、至阳、至刚。哪怕是古灵界以修法为毕生终极追求目标的修士，轻易都不敢动用“九”这个数字。凡事不可过量，过犹不及。结界最多叠个七、八层就行啦，否则“九”数一爆，立刻散发出惊人的灵压，会把本不该吸引来的巨大威胁也勾过来。 如果是处于现实世界，满灵界探测能量波动的电子狗会闻风而眼，电子眼到处乱飒。公家、地主、世家贵阀会咸鱼弹身，公众媒体象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懵懵懂懂的普通民众会傻不拉叽地站在原地瞻仰同一个方向……九层结界的灵压比醒族觉醒造成的动乱还要明显，恐怕会立刻会引起轰动造成误会，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都蜂涌而至。 然而这里是幻境世界。会被惊动，潮汐般涌来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以法阵之主自居的广覆，另一个则是小幻境之主何济世。 广覆已经在了。广覆发来信息：“你小子收敛些啊。动静这么大，是不是想引来休眠的幻境之主？这里可是他的主场，你就算赢，也会付出沉痛代价。” 虢首封还在调节九重结界。他暗问广覆：“休眠？何济世在睡觉？” 广覆毫不在意地泄漏情报：“制造幻境的时候他状态就很不好了。‘回光返照’，知道？人死之前为使魂体顺利脱壳，肉壳自成一域，生成回顾道场回顾自己这一生。这种域相当于一种幻境，咳，其实就是所有幻境法术的起源。” “哦。”虢首封感兴趣，分神听了一段。 广覆：“他拖延时间尽力维持幻境，尽可能多的回忆顾往，当然是能休眠就休眠，积蓄能量让自己多活一分钟。” 虢首封脸黑，心里则想：哦，原来是个“澈底”境。 “澈底”幻境是幻术异能者临死前制作的最后一个幻境。主要用途是留下遗言或遗愿，根据幻境异能者的实力以及心性，有杀或不杀的两种模式。人被摄入幻境之后，最需要做的就是找出谜底，也就是幻境里埋藏的遗言或是遗愿。不杀人的幻境在谜底出现时就会自行破解；而杀人幻境则会要求拿到谜底的人去实现异能者的心愿，否则随谜底一起潜伏的杀机爆发，出入过幻境的人就如同被鬼杀一样，最终只有暴死虐死的结局。 何济世可不是个善良的人。 虢首封不相信何济世会善良到不在幻境里暗藏杀机。他只能祈祷何济世的遗愿千万别太复杂、别太难猜，最后也别太难搞！ 广覆探到了虢首封的心思，连忙保证：“放心，这个幻境只是测验，一旦破局，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虢首封啪啪啪地调整结界，压根不信邪。 “哎，你要相信我啊。我可是你祖宗。”哪个祖宗会希望自己断子绝孙？当然是护他一辈子啊。 虢首封冷哼一声：“坑孙祖宗？” 广覆：“……”你很过份你知不知道？他深呼吸，表示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很冷静。最后面含春色，笑咪咪地说：“他一死，幻境就结束了——这是我和他约好的。如果他敢在幻境里偷偷摸摸留后手，这一点我还是能看出来，也有能力破坏掉。你们嘛，什么都不做，只需要保证自己在这儿好好活下去就行。这个幻境本来就是考验你们的生存能力和生存心态，其他不会有。只有撑到他死，幻境自然破除。” 虢首封心想：为什么广覆越说小庆幸，就越给人一种不详之兆？什么叫“只需要保证自己在这儿好好活下去”？有一个何月玲天天拿刀扎人心的疯子，能好好活着吗？！那叫朝不保夕好吗！？这种活祖宗，谁想要就马上打包快递投过去，绝不拖延！ 他怒而质问：“没有猜到谜底的澈底境也能放人走？”信你个鬼哦。 风雨飘摇我自逍遥的广覆：“幻境虽然是他在维护，可起始设定却由我来定稿。我让他身死幻境消，他不敢不消。不过，这人也真是奇了怪了，越死到临头，越不想死。这不，为了保住最后一口气，他也不敢贸贸然地消耗自己的精神力，一直在断断续续的休眠，保存最后一点精气神。你说他图什么呢？” 何济世图什么？虢首封不知道。可是他知道，何济世绝对不是那种死到临头才知道贪生怕死的人，他必须有更大的图谋。不，也不能说大图谋，横竖就是正常人无法理解的心态扭曲的图谋。 虢首封吸口冷气吸得自己牙痛，索性跳开原来的话题：“这就是他时现时不现的理由？因为休眠？” “是。”广覆也在奇怪。他很久没见过这么怕死、死死憋着最后一口气不放的生灵了。他归结为：“也许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他就是少了个倾诉对象，想向你们倾诉一下他深埋在心底的、一直不可告人的心愿呢？” 那就太可怕了。虢首封内心呐喊：不，我们不想听他说胡话，还是让他早死早投胎！ 广覆：“可你现在闹出这么大动静，肯定惊扰到他的休眠。你要如何和他对抗？”说到底，这还是一个谁主场谁占优势的问题。“虽然我一直坚定不移地站你这边，可是你太冲动，把底牌全露出来，小心要完！” “完？”虢首封冷笑，“我巴不得他现在就出现。”当然是上来就干啊！虢首封，从来就不是忍气吞声、静待时机的主。没有时机，那就创造时机和敌人干！他现在戾气满满，原因无他，何济世那个小人，竟然放何月玲那条狗伤了他的心肝小宝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9章 现身 广覆被血气方刚的真.子孙后裔给噎得说不出话。 虢首封不理会他。 来呀，互相伤害呀。 提到伤，就想到被伤到的心肝小宝贝。虢首封敛回心神举起易云嫦的手细看：被扎穿掌心的小爪子血糊血糊，看得他心一抽一抽。他抿了抿唇，冷声说：;快帮我看看这手，被魔匕扎穿，会不会带来不良影响？ 易云嫦以为是和她说话，连忙凑得更近些，仔细盯着，然后表示：;没有……吧？她小心翼翼地觑着虢首封极其难看的脸色，心道：我都没觉得疼了，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真正的没有疼痛就忘了受伤。 广覆：哈哈哈。 ;没问你！虢首封瞪着小奶狗，口气又冷又冲，一听就知道在生气，生很大气、哄不好的那种。 易云嫦不会哄这样的虢大狗，只得乖乖闭嘴，安静又乖巧地坐着。 虢首封就更气了：有时候她就是太乖了；知道他在生气，怎么能不哄一哄呢？啊，好气。虢首封心里堵得厉害，戾气在体内横冲直撞，没伤到别人，把自己伤到内出血的程度。 ;我知道你能偷溜出来，别装，滚出来！他总算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一个浅灰色的人影从他后背漫溢出来。就象蒸笼里的包子蒸熟后渗出竹笼飘渺上升的水汽，又象打捞上岸的浮萍，那道人影离开虢首封之后踉跄几步，稳住身影，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形，化成半实质状。他的五官慢慢浮现，赫然是广覆。 易云嫦目瞪口呆：他怎么敢，大庭广众之下就这样现身？ 广覆现在是个飘飘。他悬空而定，脚不沾地，身体上升到一定高度之后，低头朝下方的易云嫦和虢首封微微一笑。 易云嫦可以透过他的身体看见后面的天花板，但也可以看清他笑起来就越发明显的眼下卧蚕。 ;好久不见，易狗小友。广覆说。他的身体只是一道稀薄的烟雾，随便一点空气对流都能吹散他的人形。再仔细看，会发现肚脐处连有一条脐带状的东西，一直延伸到虢首封后颈根处。一实一虚，这两个人竟然还是紧紧联系在一起。 易云嫦不安地挪了挪——她现在还坐虢首封腿上呢。 虢首封：;别动。 易云嫦不敢动了。也不是不敢，而是太尴尬了。两个相恋的人举止亲密固然很好，可是被人在旁边盯着，就感觉不怎么样了。 虢首封在这方面比易狗要坦然自在多了，他抬头瞪着看好戏的广覆：;快过来检查她的手。 原来是叫广覆检视。 广覆凑上前仔细端详，还谨慎地捏捏小手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食品检疫员正在调查一根瘟鸡鸡爪。易云嫦不解：她伤的是手掌，又不是手指，广覆捏手指是几个意思？ 广覆;嗯了一声，慎重说：;是有点问题。 虢首封脸沉如水。 易云嫦觉得手心很痒，忍不住五根手指齐齐抽动。 广覆趁机撇开手，又回到原来的高度，居高临下，很有一种高人意境：;再不处理这伤口，恐怕就…… ;就怎么？ ;就自愈了。 自、愈？ 虢首封、易云嫦脑回路纷纷断片。 易云嫦：;怎会？ ;怎么不会？广覆看着她反问，然后温和地说：;幻境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真实世界的时间流速有很大差异。流速比率大概是一百比一，也许更高。当你们在幻境里艰难地熬过一个月，也许现实之中才过去一分钟。难道你没有发现这边时间流速很快？ 不，发现了。易云嫦沉默着。 一眨眼，小孩变大人，大人变老人。 一转眼，一年走到头。 ;你也曾受过几次小伤，哪一次不是舔舔就完事的？我还记得上次你不小心被钉子扎进手指，结果什么都没做，真的是一眨眼的功夫，你的伤口不就痊愈了吗？ 是的。当时和她在一起的闽清荷吓得跳起来，一直唠叨着要小心破伤风。结果打了盆水洗洗水，就发现伤口不见了。 当时，她以为是自己体能异常，痊愈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又或者是那个伤口看着吓人，其实芝麻绿豆大，根本不需要在意。 广覆降下来，替她擦干净手。没有血渍碍眼，手心手背果然白净如昔，原来偌大一个豁口的地方，现在浅浅泛白，格外白里透红，洞口已经填没了。广覆问她：;现在有什么感觉？ 易云嫦：;有点痒。 ;痒就抠抠嘛。广覆笑得很温良。 就，很想打他。 虢首封拽着颈后飘出来的那条;脐带——;脐带连着他和广覆，烟状，别人碰不到，只有他和广覆能碰到。并且他伸手一拽，就能把广覆连人带;脐带拉回来。广覆被拽回来的时候，象个逃不脱熊孩子魔手的氢气球。 ;哎，你干什么？ ;我让你检查的是，虢首封盯着广覆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被魔匕扎过之后，有没有后遗症！ 广覆的眼睛如同两汪深泉，幽幽倒映着虢首封颜色可怖的脸。他风马牛不相及地来了一句：;知道吧，你和当年的我很想像。但是他在虢首封身上看到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影子，还有很多故人的影子。 ;我就问你有没有！ ;没有。 逼问了这么久才得到答案，让虢首封感觉非常不踏实。他总觉得广覆有所隐瞒。再逼问下去，也不会得到其他的答案了。虢首封冷着脸把活祖宗扔回牢笼。 没多久，广覆自己又溢出来。没错，溢。他象个背后灵一样半身俯在虢首封后背抱怨：;太没人性了，利用完了就把我弃如旧鞋。 呵呵，旧鞋嘛。虢首封把人扔回灵府——的鞋柜。 广覆从他后背里探出一只苍白透明的鬼手：;我只是开开玩笑。 再扔。 再爬出来。 易云嫦：幸好我有三个胆子，一个熊胆一个豹胆还有一个天大胆，不说了，喝杯茶压压惊。 双方你来我往三四次，广覆出现的间隔时间越拉越长，有好一会儿没动静。就连虢首封也以为他放弃的时候，他、又、出、来、了…… 易云嫦噗了一口茶，用独有的易狗式断句方式问：;这是，鬼，片，吗？ 广覆最后飘出来的身影淡得不行，他连体婴似地从虢首封肩头冒出一颗人头，告饶说：;行了，让我出来玩玩吧。哪怕是坐牢还可以放风呢。 虢首封：;不行。 真是个有理说不清、有情皆不通的活暴君。广覆眼珠一翻，忽然顿住。;嘘——他望着门口说，;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有人敲门。 易云嫦摸到窗边撩了一角窗帘偷看。 闽清珊站在外边，举着手，嘴里发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开门。 是何济世。 易云嫦压下窗帘，回头冲虢首封比口形：;珊、婶。顿了一会，又补充：;何、济、世。 用不着她多此一举，虢首封留在门口的灵识已经窥见了一切。 这回不等虢首封动手，广覆迅速缩回灵府。原本想把他拎出来的虢首封：;？不是，你跑这么快做什么？你不是要出来放风？我让你放啊？ 广覆小声哔哔：;千万别让他知道我在这。我怕他发起狠来把你吃了。那可不妙，因为我还和你连在一起呢。在每一个幻境的眼里，我堪称是个移动的法阵后门。吃了我，就是吃道营业快餐，还可以获得幻境之主们的升级后门。万一我被吃干抹净，他就有了和法阵阵灵叫板的筹码，我担心自己会被呕死。 突然知道太多内幕的虢首封：;！！！内心崩溃道：你到底还有多少小秘密？ 坑孙祖宗在线装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0章 执念 门口“咚”的一响。 易云嫦偷窥，看见“珊婶”头抵在门上一动不动。过了一会，珊婶张嘴，却是何济世在说话： “听好了，虢首封。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历，也不管你有多少异能，哪怕你捅破回龙谷的天，或者什么都不干，从早到晚缩在房里不出来，都行。” “但是你不能动何月玲。她是我的。” 易云嫦下意识看向虢首封。虢首封则挑眉。 留着何月玲？留着干嘛？作寿？ 以何月玲那副蛮横的脾气，别说真人，就是假人从面前大摇大摆地横着走过去，旁边一千人里看着她，想弄死她的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人。 虢首封转念一想，忽然念起了何月玲身上那个不明不白的无敌防御罩。谁会专程给一个假人身上套个套子？死了就死了，反正是假的，大不了下次再叫何月玲复活呗。偏不，非要保住这一个何月玲，好像唯一似的。 虢首封推着轮椅到门边，预备开门和借壳上线的何济世好好“沟通”一番，结果他打开门，只看见一个背影。 虢首封：“……”就很不能理解了。 听见开门的声音，刚准备走开的珊婶又转回身，满脸茫然的和虢首封对视。 我是谁？我在哪？我怎么在这？ 其实，双方都挺迷茫的。 虢首封眉毛吊得老高，灵识放出去一线,大胆绕着珊婶转了一圈。 广覆在灵府里急叫：“啊喂！” 虢首封悄悄问他：“这,真人？” 广覆也反应过来,吁了口气：“幸亏是真人。” 虢首封：“附身的那个呢？跑了？是跑了还是断片了？” 广覆笑出鸭叫：“断片？你以为他喝高了过来耍场酒疯么？” 虢首封感觉一拳打出去连棉花球都没撞上，很不得劲。他心想：难道是被吓跑的？ 广覆挺不识趣地接茬：“嗯，极有可能被你吓跑了。” 虢首封：江湖人称“玉面郎君小可爱”的我，麻烦你了解一下。 广覆接着又说：“嗯，也可能是断线。” “毕竟你祖传的美颜颜值那么高，他本尊要是不瞎，会被你打击得再也抬不起头来。乍一和你对视，颜丑狗瞬间心情荡到谷底，不赶着掉下线去舔伤口，还留在这儿被你继续身心伤害？” 虢首封：“……” 广覆：“也只有我，能和你这种盛世美颜站在一起争妍斗艳了。” 虢首封嘴角一抽，心说：不，如花，你自己开花就好，别拉上我。 珊婶再次转身。 这次谁都看出来了，她转身的方向不对，竟然是对着院门口转身。接着，珊婶抬脚，人真的往院外走去。 一屋子的人，先前那么吵吵闹闹，现在却连点呼吸声都听不见。四周蛙鸣虫嘶，偶尔有夜归鸟轻啼，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看看珊婶在干什么。就她那挺着八、九个月大孕肚的模样，难道就没有人时不时来关心一下吗？ 易云嫦和虢首封面面相觑。 易云嫦抬脚朝珊婶走过去。 虢首封连忙拉住她。“你干什么去？” 珊婶走得挺慢的，这一会儿的功夫，台阶还没下。 易云嫦抬眼看了下她，朝虢首封比划说：“我去带她回来。” 已经知道何月玲就是连环凶手了，已经知道何月玲是嗜血症患者了，已经知道何月玲现在在外面流窜。这种情况下，即使是自己的亲娘，珊婶一个人走出门也是很不安全的。 虢首封：“别管她。” 易云嫦不赞同地望着他。 “放心，如果她该死，早就死了。如果不该死，哪怕她天天晚上在外面游荡整夜，也撞不上何月玲。” 可是嗜血症患者发作起来，根本六亲不认。即使理性说勿需担心，感性方面仍然放不下。 易云嫦又看了眼珊婶。 珊婶就好像在等着她似的，不过迈出去几小步，现在正扶着廊柱慢慢下台阶。 不仅是易云嫦，虢首封也有一种被召唤的错觉。召唤的吸引力很大。一霎那间，他坐在轮椅上，心里刚刚产生抗拒的念头，就感觉自己一分为二，肉身留在原地，魂魄不由自主地想跟上去。 虢首封不自觉地闷哼一声，强行压下躁动。他找了个空档悄悄问广覆：“是你在搞鬼？！”这种如同吸魂**般的诡秘之术，想来想去也只有坑孙祖宗才弄得出来。 被冤枉的广覆叹了口气，悄声回答：“不孝子孙，如果我不在了，你该怎么办？你呀，真是十万个为什么小宝宝~”就差翘起兰花指，戳一戳小宝宝的额头了。 虢.小宝宝.首封：“……”呸！每次和坑孙祖宗清谈，就感觉很无语。 广覆说：“当然是幻境之主做的手脚。这是要走大剧情的原因了。” “大剧情？” “这个幻境里毕竟埋着一种类似遗愿的东西。无论今天留在幻境里的人是谁，都会被幻境催促着去寻找‘遗愿’，”广覆偷笑，“想躲懒？抱歉，懒是没那么好躲的。” 虢首封磨牙：“掉线之前还放话说随便我在哪儿醉生梦死，他一概不管，原来是放屁？”等他抓到何月玲，那就当着何济世的面活活把人掐死。气死他。 “倒也不是。”广覆说，“既然是‘澈底’，幻境里必然夹杂着幻境之主最强烈的愿望。有愿望就有冲动。镜像迭生阵本身也有放大**冲动的功效，因此这份冲动再投射在入境者身上，就会引起违心的共鸣，驱使入境者按照幻境的意愿去行动。” 虢首封：“是幻境？不是幻境之主？” 他总是迅速找出关节点。如果是武斗，这一剑刺下去不死也要残废。 广覆默了默，心道：明明是入魔的好苗子，他怎么就不肯听呢？ “幻境的本质和法阵很相似，都是提前做好的东西。是象程序一样的存在。只要不中途修改设定，就会按原先设定好的途径批处理一切事物。管你抗不抗拒，反正它们只按规划好的路径滚轮子。知道吗？” 虢首封懂了。“也就是说，只要抗拒成功，这个幻境会自动忽略出错的部份，对我们来说就是不必理会所谓的召唤了。” 广覆点评：“胸无大志。” 虢首封冷笑：“大志是什么？大志能吃吗？大志能做一个无敌防御罩保护我们不被追杀、不丢小命、安静如鸡地坐在旁边看戏？” 广覆：“……”竟然无话可聊！ 虢首封心想：要大志做什么？他只需要护好宝贝小奶狗挨到幻境自破就行。想归想，易云嫦却没有领会这一番苦心。一不留神，她倏地抽回手，象中了盅似的朝珊婶走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1章 追逐 “易云嫦！” 虢首封追上去扣住她的手腕。明知伤口已经愈合了，可他还是不敢用力，一下就被挣脱开来。易云嫦象条泥鳅，从他手里滑脱出去，站在院门外与他对视。 虢首封恼怒地质问她：“现在不是闹的时候，乖乖回屋里呆着，等何济世咽了最后一口气，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易云嫦奇怪地看着他。 虢首封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 易云嫦：“你，不该这样。” 虢首封一下就明白她的意思了。是，他本不是这副模样。 虢首封，桀骜一生，猖狂一世。他的字典里就没有“防守”二字。最好的防守就是出击，不畏生死，悍然进攻。大敌当前，谁不想死谁先死。因此他从不采取守势。哪怕身后紧跟着易云嫦，他退守的时候采取的也是边退边攻击对方薄弱点的方式，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千里单骑取敌狗命的机会。 这次对易云嫦的建议，是他第一次消极防御。 虢首封的恼怒之中顿时添加了一抹羞耻的成份。 广覆在灵府时啧啧有声：“这就受不了了？你们才刚开始呢，有的是磨合。怎么？一遇点挫折就清楚了？想退吗？趁现在还早，来得及，赶紧告诉她，‘你我三观不合’……” pia! 虢首封给灵府断电。大投屏又一次黑屏。 广覆：“……”这就是活祖宗的好待遇——一言不合就黑屏？好气！掀桌！ 虢首封忍着羞恼，耐心哄人：“幻境里也是有杀机的，杀机针对的是入境者，不会针对假人。珊婶只是假人，她走出去不要紧。但你不同，你是入境者。每一步都要走得小心翼翼。不说别的虚的，何月玲现在又逃到外面了，万一遇上她了你怎么办？她不要命的攻击一而再、再而三，你能挡下几轮？” 虢首封连提都不想提，刚刚刀扎穿手心的那一幕，到现在都让他心有余悸。简直是影响他的思考能力。 易云嫦却没有同样的犹豫。她转身看了看珊婶。珊婶的背影已经快被林荫小道给吞没了。明明走得很慢，眨眼却快从视界里消失。易云嫦说：“你不觉得，很相似吗？” “什么相似？” “背影。” 虢首封皱了下眉头，倏然回忆起前面几个幻境里相似的一幕：小古希道、易十一、分裂的玄衣女人、甚至是吞口氏……每一个幻境里都有一个或者是两个背影在前面开路，吸引着他们跟随。果然如广覆所说的，这是走大剧情的前奏。如果是以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虢首封二话不说就自己跟上去了。 是的，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就跟上去了。 可是现在有两个人。 虢首封勉强压制住跟上去看看的念头，非常武断地朝易云嫦伸手，说：“不用管。即使有捷径，为什么不走捷径。我们就留在这儿不动了。屋里已经布下了结界，哪怕是阎王亲自上门……” 易云嫦后退几步，避开了他的手。她说：“我去看看，情况不对，我可以马上跑。不用担心。” 广覆也给他吹耳边风：“对啊，不用担心啊。两条腿跑不过，难道她还不能手脚并用吗？” 虢首封作势要“pia”，广覆很没骨气地喊：“等等，别！” 晚啦。 pia! 惯性好气，惯性掀桌。广覆：你给我等着，等我出来有你好看，不孝子孙。 虢首封抬起眼，与易云嫦的视线相撞。后者火速回避，看得虢首封一愣。 易云嫦说：“你留下等我，不用多久。” 虢首封瞬间气笑了。他反问：“为什么是我留下，而不是你留下？”战斗力悬殊，非要有一个人出门去看看，谁留谁走不是很明显的事吗？还有，易狗刚那一眼瞟哪了？是不是在轮椅和他的膝盖上转了一圈？ 虢首封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视为病患弱者的一天，能不气乐吗？ 易云嫦当着他的面，就在他眼皮底下，毫无知觉地把一片雷区踩塌。她说：“你毕竟……不良于行。”哦豁，最后四个字还记得放小音量哦。 气死虢首封。 广覆边喝可乐边乐呵：“看你气我？风水轮流转了？气死了？” 哼！ pia! 易云嫦迎风窜出去十几米，躲开虢首封捞人的手。她边跑边回头：“不要跟来，”反正跟上来也跑不快，“我去看看，就回。”因为我比你跑得快，所以体力活我来。 易云嫦在幻境里上山下水锻炼了半年，跑起来轻灵得象一只小蝴蝶。她穿过山林，月光七零八碎地打在脚边，虽然不时有声音响起，却没有让她感到丁点害怕。她走了一段，没有看见珊婶，倒是身后传来急促的车轱辘声。声音很急，由远及近的，速度奇快无比。 易云嫦回头，看见虢首封——双手摇轮椅摇出残影，两个车轮把土路擦出了两条火线，风驰电掣地就朝她杀了过来。 她：“噫——！！！”本能地撒腿狂奔，夺路而逃。没路也能被她冲出条路。 寂寥山林，忽然就鬼气森森，搁地上躺了十几年、几十年不碍人眼的半截树根、一块石头，忽然就变成了易云嫦心里叫着的“不要、不要！讨厌、讨厌！”她跑得那叫一个麻利！后面追得那叫一个不舍！ 虢首封：“跑什么你？！” 易云嫦飙泪差点飙出汪洋大海、九川流水：“那你别追啊！” 你追，可不就把人吓到不能自己嘛！两条腿都不用接受指令，自己就动起来了，动得飞快。 广覆在大投屏前面笑得满地打滚。 虢首封抽空把他的大投屏给黑了。 （旁白）友情提示：小孩子家家，不要老盯着电视不放！有空去学习，清华不等人！ 就这么一逃一追，转眼就到了回龙村的边界地带。屋檐瓦角鳞比栉次，历历在望。 珊婶摇摇晃晃走进黑暗中，身影消失在小道巷口。 虢首封主动刹住轮椅。他，气定神闲，和前面累成一条狗似的易云嫦形成鲜明对比。 “你站住，我不追了。” 易云嫦急速跑完五百米才听到这句话，心情很复杂。她刚刚说虢首封“不良于行”，虢首封转眼就用实力打脸，证明“哪怕坐轮椅，你霸霸还是你霸霸”。她停在十米开外，戒备地盯着虢首封，防他暴起捞人打屁股。 等等，她想：为什么我会觉得他想打我屁股呢？ 就很迷。 虢首封先前确实想把人逮到后，狠狠来一顿竹笋炒肉。现在费了番力气，高涨的怒火和力气一起消耗了个七七八八，心态平和下来，反而妥协了。他：“算啦，算啦，依你、依你、都依你。过来帮我推轮椅，我们跟过去看看。” “不打我啦？” 虢首封一噎：你怕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不打。”他叹气，“不过你千万得跟紧我，在我身边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行？” 偷偷给大投屏通了个电的广覆：“我发现你们的未来很不乐观，现在已经出现征兆了。” 虢首封心中一紧。 广覆煞有其事地说：“你以后绝对是个妻管严、纵妻犯，然后她被惯出一身公主病！” 废话就别说了——pia——黑屏就是硬道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2章 杂音 其实闹了这么久，虢首封觉得自己身上的小马甲也掉得差不多了。他大大方方在轮椅上打下两个法术，舒舒服服地坐在轮椅上，随着易云嫦一起进了回龙村。 今晚的回龙村格外没有人气。从门里、窗里溢出来的灯光好像假的，那些被关在屋里的人语也苍白得象水下嗡鸣，也听不真切。 他们走在回龙村的主干道上，偶尔看见珊婶的背影在远处一闪而逝。走着走着，忽然感觉不对——起初很微细，后来越深入回龙村的腹地听得越清楚。就很像古老电视台收不到信号时，满屏雪花点时发出的呲呲啦啦的电流声。 易云嫦：;这个声音，我听过。她把以前电流声，和里面会断断续续出现人说话声音的事，告诉了虢首封。 虢首封还不知道在他昏迷期间居然有这么一桩奇事。那个时候他和广覆一起，只能挤在大投屏前面通过九宫格画面观察外界。嗯——大部份时候他都忙着追杀广覆，那个时候两人还没有学会和平共处。虢首封内视，回去叩叩灵府找广覆：;这又是怎么回事？他直觉广覆一定知道些什么。 坑孙祖宗，在线装死。 虢首封：;……内心好好上演了一场;鞭尸大戏。他酝酿了一番，准备放出灵识探查四周。 广覆一骨碌翻身爬起来，大叫：;别！这里是幻境的核心。 ;幻境核心怎么了？ 广覆沉默了一会，说：;这里比较脆弱，灵识放出去更容易被感应到。幻境之主这个时候如果没有休眠的话，大概爬也要爬过来把你吃了。 虢首封：;？？！ ;无主灵识是大补品。 ;我这是有主灵识！ 广覆刻意停顿了一会，反问：;灵识放出来，就象琵琶鱼头上的灯一样闪亮，有引诱作用。可是幻境里能被引诱过来的，不是你吃了它，就是它吃你。 虢首封惊愕地打断他：;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广覆没吭声。虢首封自己通过两者紧密的关联，在识海里找到了一个模糊的答案。那个答案象电光一样刚刚闪烁，就被他生生掐熄。虢首封佯装无事人一般承诺：;知道了，我不会放出灵识。虽然他心里明白广覆一如既往地真话说一半、假话说一半，但此时直觉告诉他，最好还是不要再追究这件事情。他聪明地选择绕过去。 广覆这才重新出声：;也提醒提醒易狗小友吧。对，特别要提醒她，她比你莽撞，又不经事，一不小心把灵识放出去，被人吃掉都不知道喊疼。 ;你是不是傻？虢首封忍不住骂他，;她会放个屁的灵识。本来压根没想起这码事，你现在要特别提醒她，就怕她老记挂这件事，本来不会放灵识的，也会把灵识放出去！！就象一个大红按钮摆在面前，总会让人产生按下去的冲动。最好的办法就是移开按钮。 广覆：;哦，也对。那就不说叭~ 虢首封怀疑他是故意这么做。 另外，虢首封分神想：何济世不守着自己家筑窝休眠，却盘在偌大的回龙村里？他为什么要以这里为幻境核心，却把自己和易云嫦都安置在远离核心、远离自己的边远地带？有什么理由吗？ 他望着脚下石砖沉思：这里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回龙村凿山而建，上宽下窄。主干道把村子一剖两半，是条青石方砖铺成的约十尺宽的路。道路年年整修，干净整洁，是条长长的斜坡。两边人家并线相连，顺坡上下，门槛和围墙都是一边高一边低。他们走到一户已经空了不知多少年的小院门前，门前摆放着两盆比人还高的青竹盆栽。这时，耳边电流声忽然大噪，从杂音里爆出一声犹如困兽般的低咆： ;玛德！ 易云嫦瞬间惊跳起来。她几乎是听到声音的霎那，就认出了发声人：;古希道？！ ;啊？谁叫我？ 看不见的古希道顿了顿，大概是以为自己幻听，连爆一串国骂。 易云嫦倒抽了一口冷气，再叫：;古希道？真是你。你没死！ ;云嫦？虢首封奇怪地看着她。 易云嫦低下头，又哭又笑：;古希道，说话了。 古希道在那边一遍又一遍地小声;哇哇哇，哇个不停的。到最后他开始嘀咕：;这声音听起来挺耳熟，还有这格外古怪的断句方式……没错了，绝对是真.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古希道本人没错。 易云嫦哽咽：;你，真没死。 ;呸，说什么呢！古希道气急败坏。 虢首封眨眨眼：;谁？他只听见初夏的蛙鸣、虫叫、远方起伏的呻吟声和近处摸不透源头的电流杂音。 ;你没听见？易云嫦诧异地望着虢首封。 虢首封感到烦躁。 感觉又负债十个亿！ 他不开心。 易云嫦伸手搭在虢首封肩上。当她的指腹擦过虢首封脖子，两人肌肤接触的霎那，电流声里忽然出现了一个暴跳如雷的男声。 虢首封一怔，猛地攥紧易云嫦的手。 果然电流声呲呲声里有个男人正在神神叨叨念着听起来很象灵界通用语，但意义却象外界语的东西。虢首封听出来了，试探地唤了一声：;古希道？ 古希道卡壳。;谁？又是谁？装神弄鬼？ 虢首封黑脸：;疯够了吗？ 嗯，这语调、这用词，就很虢首封。 古希道顿时没声音了。好半晌，才哆哆嗦嗦地问：;夜、夜三哥？ ;呵，原来还能认出我。 ;夜三哥？真的是你？我在幻听？我听见了夜三哥……夜三哥你和谁在一起？ 易云嫦知道半夜三更站在路中间咧嘴笑，一定会象个傻瓜，可她克制不住。 ;和云嫦。 古希道想了半天，才惊叫：;易狗？！ ;你皮痒了？虢首封忽然就很不爱听那声;狗了。明明是他;小奶狗、;易小狗先叫出来的。 古希道声音变调：;你们不是死了吗？ 虢首封僵住：;？ 古希道疯了似地尖叫：;你们死了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古希道：;我亲手杀的，我把你们脑袋都很仔细地敲碎了啊！ 虢首封和易云嫦：;……就，不小心，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 ;闭嘴吧。虢首封揉了揉眉心。 ;可我不是故意要杀你们，我是怕你们变行尸啊。 虢首封停下揉捻眉心的动作。 ;那你们现在是变成鬼回来找我啦？最后一句，问得非常小心。 虢首封心想等他把人拎出来，非得把人扇成猪头不可。他冷静克制地问：;古希道，你在幻境里，还记得吗？ 周围一片死寂。 连电流声都卡顿了片刻。然后电流呲呲声里，古希道傻里傻气地传来一声： ;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3章 跨界感应力 “什么幻境？” “你已经迷失了。”虢首封点醒他。 那边沉滞了半晌。 古希道只是神智迷失，并不是蠢。他只差一句提点。 古希道起初结结巴巴，后面越说越流利：“幻、幻境？那，你们也在？我怎么看不见呢？你们真没有死，行尸也是假的，回龙村不是真的，都是假的……玛德，我今天中午还吃了三碗饭，那也是假的？！” 不是，你最后的落脚点怎么那么奇怪？ 虢首封把中间花里胡哨的东西剔除掉，捡最重要的几个问题回答：“嗯。没死，假的，假的，都是假的。”至于你中午海扒的那三碗饭就别计较了？虽然没有真落到肚子里，但好歹也满足了一次馋嘴**不是？就当是做梦梦见吃了一餐好的，自己开心就好。 “至于你为什么看不见我们，”虢首封沉吟了一会，便听见在线装死的祖宗悠悠叹了口气。他嘴角翘了翘，心说这是装不下去了？ “是因为我们不在同一个幻境。”他原本在这句话前面加个“大概”，听见广覆那声叹息后就临时把“大概”两个字给划掉了。 古希道发出急促的惊叫声。易云嫦也吸了口冷气。他们都没有往多层幻境上去考虑。但是了解过镜像迭生阵的人都知道，幻境重叠根本不是难事。和平行世界是一个原理。 为什么两边人都没死，却从来没有见过面？为什么现在只闻声不见其人？ 广覆的叹息便给了虢首封最大的肯定。 一个意外的念头——绝对不属于虢首封自己——从识海里飘上来：“没想到她有这么强的跨界感应力。真是大意了。” 虢首封皱眉：跨界感应力？什么跨界感应力？ 广覆：“这事还要从神话时代开始说起。” “那算了。”虢首封干脆道。 “不，你听我说。” 呵呵，在下并不想听。 “多少年了，已经很久没有人身怀如此强的跨界感应力了，没想到如今却应证在易狗小友身上。” 牵扯到易云嫦，虢首封耳朵动了动，抗拒力减弱。 广覆：“不应该啊。为什么不是你呢？你的感应力是我一生见过最强的。” “呵，谢谢夸奖。我不需要。”虢首封非常冰冷地拒绝，随即又不耐烦地催促，“有什么就快说。我还得设法解决古希道那边的问题。”古希道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昭示出另一个幻境的存在，中间有很多问题都令人捉摸不透。虢首封一心二用，内听广覆放屁，外闻古喵抽泣。 “夜三哥，你不知道。没了你……们，”古希道总算还记得他身边有个易云嫦，用一个“们”字把易云嫦概括进来。 易.们.云嫦表示：不开心。 “我活得好艰难啊。” 虢首封：“说说你最近的际遇。” “最近？哪是最近啊？我都在这儿过了五年了，要不然也不会差点迷失。明明我，我前两年还记得这儿是幻境的，怎么突然就忘了呢？” 虢首封和易云嫦对望一眼，都心有戚戚：比我们这边的时间流速还要快，难怪会迷失。 可怕！可怜！ “我杀了你们以后，咳咳，我是说五年前分开后，回龙村一个姓秦的嬷嬷把我捡回去，对外宣称我是她外孙。她家还有一个襁褓里的小孙女，我们就变成了一家三口，安安静静地窝在回龙村里。当时觉得这样发展挺顺其自然的，现在想想太不可思议了。夜三哥你是不知道，回龙村真可怕了。如果不是嬷嬷给我庇佑，我都不知道回龙教会对我做什么可怕的事情！” 又是回龙教。 虢首封紧了紧抓着易云嫦的手。 “整个回龙谷对外人都超不客气——主要还是回龙教的影响。还有，这村子里居然有行尸，太可怕了。” 古希道絮絮叨叨。 广覆也在说话。 “……灵界最初也是完全封闭的世界，除了自己，不知道异界的存在。第一个知道异界存在的人，是神话时代一位无名无姓的大能——或者说，他的名字连尊号一起，都被人刻意抹去了。从零散片段的记录里分析，是在一次感悟天道时意外感应到了界壁，随之发现了异界。从那一刻开始，异界、时空裂缝、空间节点等名字开始出现在灵界人的认知里。人界，一个忽然诞生的异界与灵界息息相关。” “……说人界，就是在不知名姓的大能感应到异界不久后，才缓缓诞生的。相当于是整个灵界眼睁睁地看着，人界出生、壮大、乃至成为灵界的镜像世界。” 虢首封：“也就是说，跨界感应力其实是精神感应力的一种？” “对呢。” 这种感应力可真是相当鸡肋的存在。虢首封咋舌。他想了想，忽然问：“第一个拥有跨界感应力的大能是神话时代的人物？” “对呢。” “你确定？” “确定。” 虢首封没有追究确定的根源，反而问：“为什么说他是被刻意抹去姓名尊号？”神话时代人才辈出，大能遍地走。但是无论在哪个时代，大能都是灵界最顶端的存在，按理，都有一个尊号。人们可能会忘了大能的本名，但是不可能忘了大能的尊号。广覆提及这一点，肯定有其深意。 广覆相当愉悦，感觉一番苦心没有白费。他问：“知道什么叫迁怒？” “如果没有第一人感应到异界，就不会有时空裂缝、节点、人界，更不会知道人、灵两界相合相离时会有天地异象会引发巨大灾难。我们可以生于无知，死于无知，在无知中欣然度过快乐又痛苦的一生。知道得太多，痛苦反而越多。”广覆深深叹息，“即使灵界人自诩最接近天道，但先知仍然先死于众怒。” 虢首封沉默。片刻后，他对广覆说：“我不会告诉别人，她感应力有异的事。”连“跨界”两个字都省去了，一副宁可承认感应力出了毛病，有异样，得治，得吃药……但绝对不会承认感应力可以跨界的异状。他警告意味浓厚。广覆也明白，于是笑着接应说：“自然。我也没机会向你以外的人提起这件事。”谁会到处宣扬跨界感应力被一个柔弱女子拥有？吃撑了不要命，还是嫌杀的人不够多？ 虢首封深吸了一口气，靠回椅背上。他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紧紧抓着易云嫦的手。刚刚和广覆聊过之后，手心里莫名冒出一层湿意。他松开手擦汗，古希道聒噪的声音也随之消失。 虢首封不动声色地抓回易云嫦的手，果然又听见古希道在那边滔滔不绝，没有一刻停顿的。 恐怕易云嫦不仅是拥有跨界感应的能力，还有跨界联系的能力。 这件事，到死都要烂在肚子里。 虢首封定了定神，开始捋顺古希道这边的问题。 古希道的幻境和他们的不可同日而语。不过地点都在回龙村。 虢首封估算了一下，按一条时间线来推处，古希道那边的幻境应该是七、八年后的回龙村。 “这边十户九空！”古希道说，“回龙教真它玛的不是人，吃光了外来户，就开始坑自己人了。” 虢首封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登时挺直腰背。“等等，你刚说谁？” “嘎？” “你刚刚说秦嬷嬷出去捡了个人回来？” “哦，”古希道声音听着有些羞赧，“是何贞姑。” “她从回龙教的地牢里逃出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4章 另一个幻境 不管全盛时期的镜像迭生阵展开幻境是什么情况，现在阵里的三千小幻境——如果真有这么多数量的话——只遵循同一种模式展开幻境。先掠人入阵，再以个人为基础，抽取记忆来制造幻境。而被抽取记忆制造幻境的人，会被称为小幻境的;幻境之主。 名字好听。高端、大气、上档次。 但是做幻境之主有什么好处？ 镜像迭生阵是魔族阵法，这个阵法专用于杀生，本质就是为了口粮。再说得不客气些，镜像迭生阵是用来给魔族生产粮食的法阵。万物皆可食。凡是落入法阵里的生灵都会被炼成可以服用的魂丹。它就象一只巨大的蚁狮，潜伏在沙土里，会毫不犹豫地一口吞掉自动送到嘴边的猎物。 幻境之主也是猎物之一，最后仍然逃脱不掉被炼化吞食的命运。如果用;羊毛出在羊身上来作比喻，当下已知的两个幻境之主何济世与何贞姑，都是被媷秃羊毛的羊。 何贞姑的幻境把人困囿在刚接触回龙教的那一年。 ;你在幻境里过了四年，她才出现？虢首封感到不可思议。 古希道抱怨说：;是，不然我怎么会迷失呢？先把人搅昏神智再开始走大剧情，再睿智的人也会迷失在前奏曲无限漫长的幻境里吧？ 虢首封：;酒不醉人人自醉，不管你多聪明你都注定迷失。何贞姑早出现晚出现都只是让迷失加速发酵而已。言下之意就是;你哪里睿智了？ 古希道尬笑。 ;她为什么会被回龙教盯上？虢首封看过龙鑫的私人日记，知道他发明了一套双向牵制/吸引法。这套邪门的方法很有效率地把未觉醒的醒族和唤醒者从茫茫人海里筛选出来，或者说是让他们主动找上门来求绑架。龙鑫占尽先机，将两者牢牢控制在手里。 双向牵制/吸引法有一个很明显的缺陷，就是必须醒族和唤醒者之间，必有一人已经提前被控制住了。 何贞姑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她当年是如何落在龙鑫手里的？ 古希道：;夜三哥，你知道么——贞姑是何济世那杂碎的堂妹！ 易云嫦惊呼：;又是何家？ 虢首封：emmm……怎么都和何家有关？ 何贞姑的父亲何正杰，何正雄的同胞哥哥。 ;你继续说。 古希道：;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惊讶？ ;没有的事，我很惊讶了。虢首封语气平平地回答。 古希道梳理了一番思路，便娓娓道来：何贞姑的父亲名叫何正杰，早年在昆仑大学任考古系教授，约十年前突然人间蒸发，只留下贞姑与母亲相依为命。 母亲病逝之后，何贞姑得知父亲出现在老家附近，便接受堂兄何济世的邀请回来探亲。她想找父亲问个明白，为什么当年一走了之，工作不要了，妻女也不要了，宁愿独自一人在深山老林里徘徊，也不肯回家团聚……结果便是被何济世坑了，深陷回龙教的泥潭脱不了身。 广覆听完：;想当年镜阵完好无损的时候，入阵人先遗失姓名再遗忘记忆，镜阵另外安排新记忆新角色到人，一切都伪装得完美无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哪会象现在这样留诸多破绽，让你们轻松破开迷障？虢首封感到一阵寒气从脚下攀衍而起。广覆又叹：;可惜，这么完美的法阵还是被人破了。啊，可恶的鸟类，可恶的净世破魔血。嘴里说可恶可恶的，语气却一点也不恶。 虢首封心想：你到底恶不恶那些破阵的人？ 古希道那边传来哭声。 虢首封：;谁在哭？ 古希道压低声音：;有人来吊唁。 ;吊唁？ ;秦嬷嬷家被回龙教一锅端了。人刚被带走，这村里的人就当她们死了似的过来吊唁。 虢首封挑了挑眉。 ;很多被回龙教抓走的人再没回来过，现在回龙村养成习惯，听说谁家被一锅端了，也不管有没有确凿的死讯，先过来对着空屋子哭哭。哭完了，明天该干嘛干嘛去。 联想到后来十户九空的回龙村，这种奇葩的风俗习惯让两个幻境里的人都静默一番。 虢首封：;你也在秦嬷嬷家，是逃出来了？ ;我？我刚从断龙崖回来。 听到断龙崖，易云嫦握着虢首封的力道收紧。 ;你去那干嘛？ ;那儿不是有条秘密的，可以翻出回龙谷的小道吗？我去打探。古希道说，;本来预备明天和贞姑一起翻出回龙谷。没想到今晚她就被带走了。啧！古希道忍无可忍地骂了一顿。当他骂人的时候，电流声突然大响，差点掩盖住他所有的声音。 虢首封：;古希道，你还在秦嬷嬷家？ ;不敢！古希道立刻中止骂声，还是压着嗓子回答，;回龙村的村民大半是道貌岸然的禽兽。别看他们现在在里面哭得痛快。指不定就是有人拿哭丧当借口，等我回去自投罗网，再拿下我做投名状去向回龙教献媚。 虢首封皱眉：;你在哪？ 电流声咋咋呼呼的。 ;……对面一条小暗巷。他们料不到我还敢潜伏附近。 ;嬷嬷家门口有什么标志？虢首封四下张望。附近大大小小的门户有四、五家。每一家的大门都长得差不多。 古希道：;啊？标志？就两盆青竹吧，高过院门的盆栽青竹。 虢首封轮椅旁边就有两盆青竹。被青竹左右相伴的大门门户不严，门缝里隐隐约约透出光，偶尔有人影晃动。虢首封先是怔了怔，随即沉吟：;我们也在这。 ;什么？ ;我们也在秦嬷嬷家门口。 古希道半晌没有动静。他声音嘶哑地问：;屋里还有人吗？ 虢首封收回视线。;我们不在同一个幻境。这是幻境，古希道！虢首封把幻境两个字咬得很重，好像这样说，就能让古希道清醒过来似的。 古希道确实清醒了。他苦笑一声，说：;实不相瞒，夜三哥。如果不是突然听见你的声音，我现在恐怕已经赶去救人了。 虢首封问：;救人？ ;嗯，救贞姑。 虢首封单指规律地敲响扶手。他问：;去哪救她？ ;还能是哪，当然是去龙鑫老窝救她。古希道说，;顺着主道往下走，走到漏斗口小广场后右拐，巷里最后一栋小洋楼就是龙鑫老窝。夜三哥，明知这是假的，可我一想到贞姑会落在龙鑫手里…… ;去救。 古希道惊诧问：;可是你刚刚才说这是幻境。这儿发生的事情根本就不是真的，即使是真的，也不知过去多少年了。 虢首封：;何贞姑是真的。 古希道顿了顿：;怎么可能？她不是幻境之主吗？ 虢首封笑了，反问他：;你以为幻境之主是什么好差事吗？ ;镜像迭生阵原本是魔族用来捕猎的阵法。被掠入阵内的人基本没有活着离开的希望。听过魂丹吗？把人魂制成丹药，一天一粒磕豆子。 ;吃人？古希道犹犹豫豫地问。修真时代的;人吃人现象，到现在都让人惊惧。 ;没错，是吃人法阵。幻境之主和我们有什么不同？他们也是入阵者。非要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大概就是他们把自己幻境里的人都消耗完毕，才排在队伍末尾最后去送死吧。虢首封问，;你见过猫如何吃老鼠吗？ 三个人齐齐一阵恶寒，仿佛对面就蹲着一只巨大又饱含恶意的猫，正望着他们舔嘴。 ;哪怕是身为幻境之主，其实和你我也是相同处境……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古希道：;我立刻去救她。 ;等等， 古希道：;哥，刻不容缓哪。 虢首封：;你就不好奇我们不在同一个幻境，之前始终联系不上，现在却能畅通无阻地交流？ ;这里显然存在后门、漏洞，或者说一线生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5章 对策 ;两个相邻幻境等于是两个相邻异界。两异界重叠时，界壁重叠会消融互蚀。 古希道蓦地反应过来：;空间节点，时空裂缝！ ;我们站在同一个空间节点上可以感应到对方。 其实不是——虢首封深知真正关键的原因在哪，可是他不能说。他把秘密埋在肚子里，再把更旁侧的原因挪过来当作主因。 广覆在灵府里不以为然地嗤笑。 古希道傻傻地追问：;为什么？ ;因为磁石效应。虢首封说，心里有一个声音诚实地念叨着另一个名词，;我们来自灵界，同界相似的特性没有被界壁阻断，使我们能互相呼应。虢首封说到这儿微微一怔。与此同时，广覆在灵府里静静地听着也没有出声。但他们两人一内一外都感受到神秘力量的波动并为此震撼不已。 那个曾在神话时代出现，被抹去姓名与存在的大能，之所以能感应到异界，是否也是因为已经有人跨越界壁？他是感应到了同界同物种，才生出了互相呼应的能力？那么第一个挟有灵界本质、跨越界壁去到另一个异界的人，是否就是;跨界感应力诞生的真正原因？ 虢首封收敛心神，专注于目前的问题上。 ;我们需要类似磁石效应的能量。 ;为什么？ ;为了制造时空裂缝。 古希道秒懂。懂归懂，但信心不足。;制造裂缝吗？夜三哥，行不行啊？ ;试试吧。虢首封的把握也不大，;你先去救人吧。 古希道在那边啧啧有声。 ;怎么，有问题？ 古希道：;夜三哥，龙鑫那个老窝真是龙潭虎穴。我真担心自己有命进去，没命出来。那附近高手多得无法估量。还有醒族把守。我…… ;你要放弃何贞姑吗？虢首封冷冷地问。 古希道想都没想，断然喝道：;开什么玩笑，不放！说完，他又期期艾艾，;人，肯定得去救。可是我在想，能不能，还有办法联系上你们？夜三哥你很强，哪怕你在这边说两句话，对我来说都是指导。我、我们还能联系上吗？ ;当然能。虢首封说，;我们也要去龙鑫老窝。 ;啊？ 虢首封：;虽说是节点，你不会以为节点只是小小的一个点吧？ ;当然不是。 这个点不但比脸大，恐怕有整个村庄那么大。 虢首封谈到易云嫦曾经在村庄边缘地带听到过相似的电流杂音。;虽然那一次的时间很短，可我们也有理由相信，目前两个幻境完全以回龙村为重叠，从而产生了一个范围庞大的空间节点。只要不出村，在秦嬷家门口能感应交流，在龙鑫老窝也可以感应到彼此。 古希道听完，信心大增。;太好了！夜三哥，我这就过去，你也赶紧过来。到时候，你可一定要罩着我！ 虢首封纠正他：;你自己小心，我们马上就赶过去了。 古希道：;世外高人能不能再泄一点天机，传授些保身秘道给我？ ;那种东西，虢首封寡淡地回答，;我没有。 古希道：;…… 广覆：;噗！ 广覆：;等等，别掐网线、别黑屏！我就看看，我什么都不说！ Pia……大投屏果断黑了一瞬，然后赶在广覆掀桌前又亮起来。 广覆：;…… 虢首封：这是警告，你再多嘴就黑你一辈子。 古希道：;夜三哥你越来越会气人了。 虢首封：;呵呵，不敢当。 和古希道相伴的电流杂音逐渐减弱。就在虢首封以为噪音完全消失，古希道已经走远的时候，电流音又回来了。虢首封皱眉：;古希道？ ;哎。 ;你怎么又回来了？ 古希道小声问：;夜三哥，我就想问最后一句，如果没有出现裂缝怎么办？ 虢首封默了默，沉声说：;我再给你打一剂预防针吧。何贞姑如果死在自己制造的幻境里，幻境肯定崩溃。但你嘛，最差是和她一起无知无觉去做口粮，最好是被临时抛入另一个幻境重新迷失再做口粮。 这是什么鬼预防针？这是一针氰化钠！ 古希道崩溃：;能不能别提口粮？我去救人，马上去。 ;船到桥头自然直，你要相信夜三哥。虢首封拿出攒了三辈子的耐心哄神经敏感脆弱的猫。;就算你不信夜三哥，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正想说;我连你都不信我还能信谁的古希道哑口无言：就，有点不大信……自己。 虢首封：;再不济，你可以信大力出奇迹！ 古希道;嗷的一下哭了出来：;这是玩笑吧？夜三哥是不是在开玩笑？不对，你以前从来不爱开玩笑的，为什么你会开玩笑了？你是不是憋坏了，没人陪聊，所以逮着机会就开玩笑了？ 虢首封：;……什么逻辑鬼才？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傻喵。 已经当了很久透明狗的易云嫦：;…… 虢首封申明：;我有人陪。 古希道当然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可易狗那也是陪？她会说话吗？她会讲笑话哄人开心吗？问她一加一等于几，她会汪汪两口作答吗？;哑巴狗的陪伴不算陪伴。 呵呵，影单喵，这你就不懂了吧？ 古希道自认自己在解决无聊方面，绝对是教主级别的人物。;没人陪你说话，所以一定憋坏了。你等着，等我们见面了，我一定天天陪你聊，让你心情畅快，再也不做坏蛋。 虢首封忍下徒手撕境壁，逮人揍猪头的冲动，等电流音彻底听不见，才慢慢放开易云嫦五指冰凉的爪子。 ;我们也走吧，去龙鑫老窝。 他本不想趟这趟浑水。现在没办法了，有古希道在那边勾着，他不想凑热闹也不行。唯一担心的就是易云嫦。战斗力爆表的虢.哮天犬.首封，看易.小奶狗.云嫦，那就是高高在上俯瞰战五渣的眼神。 实在担心得不得了。 ;跟紧我。 易云嫦低低回应一声，兴致不是很高。 虢首封仰头，月光倒映在双眸里，宛如幽寂深渊里囚着的两簇苍白冥火。易云嫦的身影就被包在眸里火中。 她看上去有些害怕，神色惶惶的，一贯粉红鲜嬾的嘴唇在惨淡月色下也泛着层白翳。 虢首封喉结上下滚了滚，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摸到易云嫦的手。她的手指冰凉。 ;就保持这个距离。 别离太远。 患得患失，爱已成忧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6章 对话（上） 轮椅上发出的声响不会传出直径一米之外。 虢首封布置了两个小法术，一个;身轻如燕，一个;寂远无声。前者路遇坎坷也能如履平地，并且想快就快，想慢就快；后者以轮椅为核心，直径一米内的声音不会被外面听见。连广覆都对他的法术造诣增速感到惊讶。不过广覆并不想探讨法术造诣，而是笑问虢首封：;怎么不做缩头乌龟了？刚刚谁说以逸待劳，最好待屋里不出门？ 虢首封有的是需要深度思考的问题，因此对广覆的冷嘲热讽不予回应。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意识到环绕周边的声音除了轮椅和广覆，还有一道，不由惊讶地看向易云嫦：;你刚刚在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月光反射的缘故，感觉易云嫦的脸更白了。 虢首封以为她冷。他们呆在幻境里的时间越长，真实世界里的肉壳就越不利。 易云嫦：;……不冷。 虢首封提醒她：;感觉哪里不对劲，一定要尽早告诉我。 ;好。易云嫦回应，;首封，为什么贞姑会死？ 幻境之主何济世不是已经答应放他们一条生路了吗？ 而且广覆也一再表示，除了借幻境给一点小小的测验之外，他没有丁点谋害他们的意图。 虢首封冷哼一声，说：;广覆保证的对象只有我们——我和你，可不包括古希道和何贞姑。 ;什么？ 灵府内的广覆：;…… 虢首封支肘撑脸，手指有规律地敲打太阳穴下方。 易云嫦：;可是把古希道和贞姑耗死在这里，对他有什么好处？ 虢首封闻言，意味深长地仰视她一眼：好处？好处大着呢。 明明一句话就可以撕开伪装美好的假面具，露出底里血腥残忍的真相，虢首封可以对古希道这么做，却不能对易云嫦这么做。他现在非常庆幸易云嫦听过他和古希道那么长的对话，对真相依然懵懵懂懂。 ;我以为何济世和贞姑应该是不同的幻境之主。何济世是因为自身处于弥留之际，哪怕不开幻境，他也很难逃脱死亡的结局。可是贞姑，贞姑她应该没有受伤吧？她完全可以借手里掌握的形势，做出有利于自己的变化。 ;是啊，虢首封一语双关地回答，;我也不懂她在想什么？就算想死，也不用这么憋屈地死在龙鑫手里啊。她完全可以给自己制造一个完美的幻境，最后完美地死去。除非有人逼她这么做。 易云嫦愣了愣。 虢首封在心里冷笑：祖宗，在线装死的时间还没到吗？ 被点名的广覆只好翻了个身：;我没有逼她设定自己死在龙鑫手上的意思。是她自己选择用这段记忆做幻境，便逃不过这场动难。 虢首封双目微凝：;如果我要那两个人呢？ 广覆狡黠地回答：;我不是已经答应放了你们吗？ ;再加两个人。 广覆啧啧有声。 易云嫦：;古希道他能救出人吗？ 虢首封迟了几息才回答：;不知道。 易云嫦默默旁听虢首封有条有理地分析幻境，她还以为指使古希道去救人是已知的生存之道。看来并不是？ ;那古希道没去救，贞姑真的会死？ 虢首封的反射神经象皮糙肉厚的恐龙一样迟钝。他：;嗯。 虢首封脑子里飞速旋转：为什么两个幻境如此相似，结局设定却大有不同？广覆你到底想做什么？ ;看不就知道了吗？广覆在灵府里笑如春风，意味残虐，;我不是慈善家，为什么要为生灵惋惜？一个人两个人自寻死路，与我何干？ 虢首封问：;如果没有今天这一遭‘会面’，那边幻境的终局是什么场面？ 广覆：;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何贞姑和古希道必死。 虢首封抿了抿嘴。 广覆趁机钻他的空子：;我以为你只在意易狗小友呢。怎么什么猫啊狗的都在你心里有落脚之地？两个路人，你何必管他们生死？ 如果真的只是两个路人，虢首封还真不会管。可是古希道和何贞姑是吗？明显不是。虢首封默不吭声。 广覆感到奇怪：;所谓的赏金猎人都这么重情重义吗？还是说，只有你另类？ 广覆在虢首封的灵府里住久了，该摸的底都摸了一遍。 虢首封的过往，心结，还有他对人的态度……明明是无关人员快饿死了，爬到他脚边乞求他施舍一个买包子吃的信用点，他也能不动声色抬脚自那人头上跨过去。 施舍信用点？不存在的。疯了吗？他可是灵界鼎鼎有名的十亿债王！ ;何贞姑不过是低阶的唤醒者，她的直觉异能不及你这个没觉醒的异能人一半厉害。会把她当作宝贝捧在手心里的，也只有龙鑫那等没见过世面的蠢货了。至于古希道？更不用提了吧？他算什么？空有一套花拳绣腿的普通人罢了。两个人加起来的战力，你抬一根手指就能碾平，何需费大力把人捞出去？易狗小友的体重不够吗？你还可以再捞俩？这么在乎他们，究竟是为什么？ 广覆喃喃自语，忽然感应到虢首封心底微微漾开的涟漪。他眼睛一亮：;不会吧？因为易狗小友不忍心看他们去死？因为天真善良的小可爱不忍心看着数面之缘的友人去死，他就宁可苦些累些也要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瞎说！虢首封下意识地否认，还摆出了理由，;你知道‘古’这个姓氏和联合部队是什么关系吗？你知道古希道和我们即将接触的联合部队司令官有多深的联系吗？还有何贞姑，虽然她是低阶唤醒者，可是她对应的醒族熊浩还在铜口呢，以后说不定要和我们一道同行。未来不可测，我们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这里，继而把未来可能通畅的道路给堵死？难道不该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好，好，好。好一个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广覆鼓掌，;行吧。既然你这么想追加两个人，你活祖宗也不是吝啬鬼…… ;我要活的。虢首封打断他，;活的带出去。 早就知道他要活人的广覆一顿：唉？这虎口扒食的不孝子孙！那两人是你祖宗留给自己的储备粮啊。 ;行行行，依你，都依你。广覆深深叹气，然后笑嘻嘻地说：;你能拿去你且拿去，可是你得自己动手。如果拿不去，嘿，那可别怪我心狠手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7章 对话（下） 你想要？行，可以给你。谁让我是你爹爹的爹爹的爹……的爹呢？这就是子孙债啊。 广覆笑嘻嘻地卖了个关子：想从我手里讨东西去，行叭，谁让我宠你呢，可你得学会自己动手拿。 虢首封的内心一块一块地坍塌：MMP，隔着一堵无缝衔接的空气墙，我拿个屁的拿。 易云嫦也问：;我们不在一个幻境，如何把他们拉过来？ 嗯，问到点子上了。 虢首封心不在焉地回答：;首先，得撕开一条时空裂缝。 易云嫦讷讷地说：;这，我知道……要一直走下去吗？她自己也知道这种问题是纯粹没话找话说。可路上太安静了，静得让她有些慌。这回虢首封没应。路上只有咕噜噜车轮滚动，和易云嫦轻轻的脚步声。易云嫦心脏一阵紧缩，加大音量：;首封，时空裂缝该怎么撕裂？ ;不知道。其实虢首封也头疼得厉害。 易云嫦：;就没有一点线索吗？ ;先去看看吧。虢首封深吸了口气，挺直腰背。;我之前设想被隔在两个幻境里的人能产生联系，是因为灵界人属性相似的原因。 ;虽然是个体，但我们身上肯定有一些共通的、只有灵界人才有的特性，这些特性把我们联系在一起。 ;即使不处于同一个世界，共有特性还在发生作用，也许可以成为一个打击点。一个可以击穿境壁界壁的攻击点。 易云嫦：;就是你说的共有特性，让我们发现了古希道？ 不，虢首封心说，不是共有特性发挥作用，是你。 虢首封含含糊糊地回答：;也许吧。 易云嫦并没有听出他声音中的异样，还在绞尽脑汁地和他对话：;如果共性共振能撕裂幻境，那为什么刚刚在秦嬷家门前没有一丁点迹象？ ;有的，虢首封声音更含糊了，;我们不是和古希道对话了吗？ 易云嫦显得很认真：;我的意思是，如果能产生时空裂缝，刚刚不就该产生了吗？ ;也许是力度不够。 ;不同幻境相同的地点，不同幻境里同样的灵界人，还有境壁相融，两境交叠处产生的空间节点，虢首封头疼地捏捏眉心，心想：是不是还漏掉了什么？ 广覆终于忍不住，反问：;就没考虑过情绪共振吗？ ;情绪？虢首封一顿。 广覆：;魔族擅察人心，主控七情六欲。人心是情绪的基础，七情六欲是情绪的最终形式。再者，镜阵是魔阵，无论阵中生成多少小幻境，都逃不过人心的揣度。 ;不过是一些玩弄人心的小把戏。虢首封嗤之以鼻。 广覆：;……算了算了，不要和不孝子孙计较。;在外界情绪共振产生的能量波也有用武之地，但是在镜阵——魔族的地盘内，情绪共振所产生的能量波将被无限放大。也许真能造成裂缝。 其实很久很久以前，镜阵里就有过先例了，嘻嘻嘻。广覆缄口不言，自己偷着笑。 虢首封深思：;情绪共振么？有意思。 易云嫦：;什么共振？ 虢首封仰头给了她一个笑容。然后发现小奶狗脸色愈显苍白，他微怔，半天才想起自己脑子里刚刚滤过一遍的讯息：;我们听见的电流音，恐怕是一种放大的情绪表现。 ;谁的？ 虢首封笑道：;当然是古希道的。 易云嫦想了想：;那和破开境壁，撕出裂缝有什么关系？ ;也许是个关键。虢首封回答，;电流音的起伏，代表着古希道的情绪起伏。电流音传递过来，也就代表着他的情绪也传递了过来，然后我们接受到他的情绪，与其产生了互相呼应。虢首封几乎处于自问自答的状态。他渐渐想通了，眼睛也越来越亮。 虢首封心道：是不是这样，祖宗？ 坑孙祖宗，日常装死。（8/10） ;刚刚电流音起起伏伏，噪音最明显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 易云嫦想了想：;在骂人。 ;对，他在骂人，他在生气。虢首封微笑，;生气导致情绪剧烈波动，进而影响到了幻境稳定。他那边幻境不再稳定，也影响到贴在一起的何济世幻境。也许我们听到的电流音不能称之为电流音。 ;应该称为‘境壁摩擦音’。 易云嫦一阵头晕，感觉渐渐跟不上节奏。 虢首封终于看见了一线曙光。 ;那么，只要电流音越来越强，我们就有可能撕开幻境，把贞姑和古希道都拉过来？易云嫦竭尽全力，;刚刚虽然能成功对话了，但没有产生裂缝，是不是因为还没有达到临界值？ ;临界值？虢首封挑挑眉，鼓励她继续往下说。 ;境壁的互蚀互融没有达到临界值，能撼动幻境产生撕裂性摩擦的力量也没有达到临界值。易云嫦小心翼翼地回答，;也许，我们该在龙鑫老窝处碰碰，会在那儿得到两个临界值。 ;嗯，我也这么想。虢首封兴致昂扬地抬头，他本想说：;和你想一块儿了。然后他看见易云嫦苍白，越发显得小巧的尖下巴脸，宛如镶嵌在暗色星空之中的羊脂玉，自发柔柔光晕。她眼角有一抹涩红。 虢首封：;为什么哭了？ ;没有哭。易云嫦瓮声瓮气地回答。;是刚刚打了个哈欠。 连鼻音都出来了。 虢首封摸到她的手指，冰冷的触感令他大皱眉头：;你冷？ ;不…… 虢首封恼怒地瞪她：;撒谎？ 易云嫦微哽。一股温暖的灵力顺着贴触的肌肤流入她的身体，驱散了寒气。 ;说话不流畅，倒先流利撒谎了。 易云嫦瞪大眼，忽然觉得委屈。不，她感觉已经委屈很久了。可是现在，委屈的情绪才爆发出来。 ;我不冷，我只是，她特别强调：;我只是想和你说话。 ;说话？什么时候不能说？既然要说，你可以说说真心话？ 易云嫦默了一分钟，磕磕巴巴地说：;那你不要憋着，好么？ 虢首封愕然：;我什么时候—— ;把自己憋坏了，那样不好。 虢首封愣住，忽然想起古希道临去前的玩笑话。 ——你是不是憋坏了，没人陪聊，所以逮着机会就开玩笑了？ ——哑巴狗的陪伴不算陪伴。 ;我会努力陪你聊天。易云嫦吸了吸鼻子，感觉非常沮丧——这么缓慢的语速，这么奇怪的断句方式，换个人恐怕要嫌弃得不行，谁还会听她说话？巴不得她闭嘴才对。;你别不理我。 虢首封突然拉下手刹。易云嫦推不动了。 她埋着脑袋闭着眼，身形僵硬地站在原地。 ;云嫦。虢首封仰首，举起双手，指尖堪堪刷过她的下巴。 那像羽毛般的触感激得易云嫦微微一抖。 ;看着我。 不看。 羽毛触感又刷过下巴下面的软肉。 易云嫦又是一抖。 ;来。 来嘛。 易云嫦微微弯腰。虢首封的双手立刻环过她的颈，把人拉下来。 漫天星光，皎皎月下。 这世间最美丽的爱情不是我朝你走了九十九步，而是你看见我以后就展开双臂迎来的拥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8章 老窝 虢首封和易云嫦赶到龙鑫家，远远望见珊婶孤零零站在前院门口。 通往龙鑫老巢的巷道可容纳三人并肩，除了路灯和珊婶，路面上干干净净。虢首封灵识飞快放出来贴地皮溜了一圈，又火速收敛回笼。 广覆在灵府里：;喂！你这是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你知道吗？ 虢首封冷静分析：;没有危险。 广覆冷笑。 王者要笑到最后。 易云嫦看向巷尾——最后一栋占地面积最广、最漂亮、最独门独户的花园小三层洋楼——就是龙鑫老窝。 院墙没有使用古朴的篱笆栅栏，而是用了连排黑陨铁冶造的镂空花纹箭头墙，齐人高，高冷肃正地格开地界，与周围柔和的山村现场格格不久。包括前后花园一起，占地约一千坪左右，三层楼坐北望南，宛如帝皇横亘山水间。透过院墙缝隙、修剪齐整的草坪，入户灯在屋檐下亮着微弱的光。除此之外，整幢楼只有二楼一扇紧闭的窗户里还透着光。 易云嫦正在观望，眼角掠过一道人影，鬼魅般从她身旁擦身而过。 何正济走着走着，猛然收脚回头，狐疑地看向来路。 易云嫦与他四目相对，心里咯噔一跳。 脸还是那张脸，但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却仿若是另一个人。 虢首封探手向后，悄悄盖住她的手，低声警备：;小心，是幻境之主何济世。 何济世再次借壳上线。 ;他不会发现……话说了一半，就见何济世大踏步地回来。虢首封瞳孔剧缩，厉叫：;快，避开。 易云嫦也知道厉害，忙带着轮椅后退。 何正济来得快，很快就要撞上来了。 虢首封：;和他保持一米，不，保持两米的距离。 眼看他一脚就快踩进安全区，易云嫦急智生智，带着轮椅;吱——的拐了个弯。何济世脚踏下去，脚尖触到了一片空气。 易云嫦、虢首封：;…… 哈雷慧星撞地球也不比这惊心动魄。 易云嫦心有余悸，一直退，到退无可退后背抵在冰冷的墙上才终止动作。 何济世从他们面前走过去，畅通无阻走到巷口才又徐徐折回，满脸困惑的，最后站在虢首封、易云嫦原先的落脚点上不断翕动鼻翼、左右张望。 易云嫦忍不住抬手闻了闻自己的手臂，心想：没什么味儿吧？ 虢首封说：;没关系。我以轮椅为中心布置了个半径一米的结界，只要不闯进这一米范围，他看不见也听不见我们。 可是何济世在嗅闻空气。这家伙是属狗的吗？ 易云嫦仍然感到不安：;他来这儿干什么？ 广覆在灵府里冷笑，对虢首封说：;肯定是被你的灵识惊动——回龙村是他的休眠地，你在他头顶上释放灵识，擦点边都能被发现。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虢首封冷冷勾起嘴角，眼睛错不落地盯着何济世：;是吗？难道不是因为他早该来这儿走一遭？ 广覆直接就不说话了。 ;闽清珊一直呆这儿不动，不是因为在等他吗？这是他的回忆，他本该跟在闽清珊身后一起走进龙鑫家才对。是什么阻碍了他，直到现在才赶过来？难道不是何家小院里出现的变故？ 广覆：别问，问就是装死！ 闽清珊突然推门，径直走进龙鑫家。 虢首封挑眉：这么简单？ 广覆：说了别问，问就装死！ 何济世犹犹豫豫地看了看四周，最后也带着不甘心的表情跟上闽清珊。 ;我们也去。虢首封和易云嫦又跟在何济世身后。 院子里安静得不可思议，越靠近楼房越能清晰地听见呲呲电流声。 虢首封笑了笑：;看来古希道已经就位了。他问易云嫦，;古希道说话了吗？ 易云嫦仔细辨听，然后摇头：;没有。 虢首封把手伸向后面：;手给我。 易云嫦满脸问号，还是乖巧地把一只手递进他掌心里：;首封，这样推不了轮椅。 虢首封似笑非笑地睨她：;一个可以自由行动的轮椅需要推？你是认真的吗？别闹。如果不能和你肌肤相触，我也无法和古希道交流。 别闹、肌肤相触……话里话外充满了暗示意味，连带最后一本正经的;交流都被染了一层粉红色。易云嫦脑子糊得差点找不着北。 虢首封认真严肃地问她：;单抓一只手似乎不够，不如你坐来我腿上？他还没说完，脑浆已经糊成一团渣的易云嫦磕磕巴巴打断他：;不不不不不了，谢谢谢谢谢谢谢。 绝对不干！羞耻！太羞耻！ 虢首封对她的;客气表示十分遗憾。 院门虚掩，正门虚掩；小花苑，大别墅。 屋内格局比想像中还要开阔大气。几个功能区用顶上天花板的木制八宝格挡开。入户厅两侧，左右回旋向上的胡桃木楼梯衔接二楼。仰头就可以望见二楼过道。一扇门虚掩，一线光透晰，半截光涣散成纱，铺洒直至一楼地上。 闽清珊摸黑上楼，何济世则站在楼梯口目送。过了一会，闽清珊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何济世忽然回头，眼神刀片般横空一刮。 易云嫦明知他看不见听不见，还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虢首封：;小心。他还没有放下戒心，想把我们揪出来。 只见何济世突然展臂，从旁边寂寞地捞了一把空气。 站他身后的易云嫦和虢首封：;…… 虢首封：;看吧？ ;嗯，虢哥哥真厉害。 虢首封喉结滚了滚：这个时候就知道叫;虢哥哥了？他睇了个眼神，可惜易云嫦全副戒备中，并没有接收到。于是继何济世之后，虢首封也寂寞地睇了个空气。 何济世翕动鼻翼四处逡巡。只见他时而警觉地环顾四周，又迅速蹲身不知扒拉个什么。每当他要直直撞过来，易云嫦便赶紧避让，默不吭声地站一旁看他在面前穿——来——穿——去—— 看他时不时做出一些鬼上身的举动，易云嫦于心不忍：;就，感觉我们有点坏心眼。 虢首封心里坏坏地想：那，要不我们跳出去吓他一把？但嘴里还是很附合地说：;嗯，确实不应该坏心眼。见何济世忽然拐弯往地下室转移，虢首封趁机指了右边楼梯说：;那我们不耍他了，从那边上去看热闹吧。 嘻嘻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9章 环环相扣 除了从门缝里随光溢出来的模糊低语，整个屋子安静得出奇。 另一个幻境里断断续续传来不真切的电流杂音，听得虢首封发笑：“那边可真热闹。” 可闹腾归闹腾，还没有把古希道逼至绝境。 灵界人对左右两个异界认识得越多，就越明白一些界与界之间的禁忌常识。比如界壁，两界交叠时重合的界壁会互蚀互融，但日常界壁也会持续愈合甚至增厚。每次两个世界的界壁叠加在一起，削薄度超过了增厚度，达至临界点，哪怕没有外力作用，也会产生时空裂缝。灵界能做的便是在发现时空裂缝的第一时间，人工协助界壁增厚。 在电流音下震动的幻境，远远没有撕裂成缝的迹象。虢首封归纳原因是那边斗争不够激烈。他抬眼看了看二楼的一线光，说：“我们先上去。” 易云嫦推着轮椅——轮椅已经加过法术，上山下海都象是如履平地——悄悄上了二楼。 楼下何济世仍然没有放弃寻找他们。 易云嫦奇道：“他可真执着。”这个时候不应该赶到珊婶身边，回忆往昔吗？真正的秘密，现在应该倒映在珊婶的眼里。易云嫦看向不远处的珊婶。珊婶正站在门扉虚掩的房间门口，一道光线。 “不执着恐怕不行。前面有一截胡萝卜吊着他这头驴，想停下来休息也不行。”虢首封露出促狭的笑容，“首先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告诉他，简易的轮椅爬不上楼。”虢首封拍了拍已经被加过法术，所以上山下海都如履平地，全速奔跑也能惊得人眼珠子瞠出一丈远的轮椅，“再来为了巩固这种错误的印象，我丢了两团气息球在下面迷惑他。” “气息球？” “用灵眼。” 易云嫦睁开灵眼，只见满世界都是光虹霓彩，中间有两团颜色黑白、雾气浓缩成的“皮球”显得格外突兀，正水位浮标般随五彩斑斓的条纹气流缓慢漂动。何济世走动起来，改变了彩色气流的流向，也间接推动了两团光球移位。凝聚成球身的雾气缓缓散发出去，有如叉烧肉引诱饿犬般勾着何济世循味追寻。 易云嫦忍俊不禁。“这样下去，他什么时候才会放弃？” 虢首封说：“那得看那两团球什么时候耗干——没有半个小时不会消失，就让他追着玩。” 广覆在灵府内苦笑，说：“你可真大胆啊，在他的地盘上耍他？” 虢首封不置可否，目光瞟向不远处的闽清珊。他们距离闽清珊不过十来步的距离，从门缝里透出来的一线光打在她表情木讷的脸上，把整个人从头到脚劈成了明暗两半。 这时，一直模糊不清的低语声也象那线近在咫尺的光线般变得清晰起来。 “好不容易把何月玲改造好了放回去，这才过多久，自己又跑回来了。” 这声音耳熟。虢首封在记忆库里过滤，很快和最近有过一面之交的齐雄峦对号入座。 龙鑫的声音隐隐不快：“你该庆幸她还能自己跑回来。否则我们就丢了一枚可以再利用的棋子。” 齐雄峦一贯装腔作势的声音里多了份谄媚气味。他说：“是，长老您说得对。幸亏她自己回来了。这胆小怕死的德性，倒是和她亲爹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回头我再去给她催一次眠，洗一次脑？争取利用她收齐最后十滴心头血？” 易云嫦听得心头一颤：假设每个人有一滴心头血，最少还要死十个人才能顺遂龙鑫的心意。 龙鑫说：“收集心头血的事先缓缓。把人给我扣稳了，别让她到处乱窜。如果瘾症又犯，就叫柳儿去给她献祭，利保她心神稳定。” 站在外面偷听的闽清珊睫毛微微颤了颤。 齐雄峦只得应是，又试探问：“长老，您这是要保她？” 龙鑫没有回答。 齐雄峦几乎是自言自语：“唉，我也知道这段时间里何月玲的使用率太过频繁，会对她的心神造成很大损耗。可是郝玲……” 屋里“啪”的一响。 齐雄峦顿时噤若寒蝉。 “你为什么要动郝玲？她碍到你什么了？” 屋里噗嗵一响，似乎是谁跪下了。紧跟着，齐雄峦说：“我抓到了何晨轩——就是郝玲的前夫，本想把他炼成第二滴离魂泪，结果失败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龙鑫吓了一跳。 齐雄峦认错般回答：“就，半个月前。” 龙鑫半晌没作声，随即磨着牙低语：“离魂泪是那么容易炼的吗？你竟动私刑？无故损耗一条魂魄，鬼差要找上门来索魂怎么办？” 鬼差？ 听得虢首封和易云嫦对了对眼神。 “为什么十年前没把人处理干净？” “长老，我也没想到他在外面过了十年，却没有丁点离愁。” “废话。夫妻同林鸟，大难东南飞。你指望象软脚虾一样的男人能有什么情意？就算有，他能坚持多久？恐怕你刚刚提出魂魄，他自己就把自己吓到魂飞魄散。啧！” 事情终于前后连贯：齐雄峦确实曾遵守承诺，把何晨轩放出了回龙谷，十年后又自作主张把人抓回来提炼离魂泪。提炼失败，何晨轩身死，郝玲又在附近不断试探——齐雄峦终于疑心生暗鬼，干脆指使何月玲杀了郝玲断绝后患。 龙鑫知道原委后痛骂：“蠢货，把人放了就放了，又何必提回来炼离人泪？你就是把人当场杀掉，也不过是在功德簿上记笔黑帐。到时找鬼差交易时，顺便抹去记录即可。可现在逆天背德的把人魂炼没，事先又没有沟通阴间，就算鬼差有心想帮忙隐瞒也瞒不下去，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龙鑫抱怨归抱怨，任何人却能听出他的话外之音：“虽然你捅了个天大的篓子，但我还是有余力替你收烂摊子。” 齐雄峦还在狡辩：“我也没想到他竟然凝不成泪。明明第一滴离魂泪一次就炼成了。” “你这个蠢货！”龙鑫忽然大怒。 “何正杰那厮是二十年前就被我献祭标记过，后来又联系鬼差，花重金买下来的原材料！”他拍着桌子咆哮，“哪怕生死簿上勾兑他的名字，显示的结局也是‘回归天道’而不是‘轮回转世’，他注定是要魂飞魄散，炼不炼魂都没有差别，懂吗？蠢货！蠢货！蠢货！郝玲死就死了，再打声招呼，在她赶往阴间的路上堵了她的嘴就行。可何晨轩呢？你在回龙谷里把他魂魄炼没，拿什么去给鬼差交差？阴间不会轻易就善罢甘休！” 不期然竟然听到这么一段惊天秘闻，易云嫦和虢首封都呆住了。 同样震惊无比的珊婶抬手，啪的一下拍开房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0章 改良拘灵虫 不做亏心事，不怕夜半鬼敲门。做过很多亏心事的齐雄峦在房门被拍开的瞬间爆出一声惊叫。 ;珊婶？！原来是你，你怎么…… ;雄峦，你先回去。 齐雄峦臊眉耷眼地退出来。他莫名其妙往易云嫦、虢首封的方向看了一眼，视线如同蛇信般从易云嫦脸上舔滑过去。易云嫦握着轮椅扶手的手用力，预备情况不对，立刻让道。可齐雄峦看过一眼后掉头走了另一边楼梯下去了。 易云嫦：刚刚那眼神什么意思？ 虢首封说：;我们过去看看。 他们来到珊婶刚站过的地方，此时房门大开，里面布景一览无遗。 门里是间书房。 龙鑫并不是爱读书的人，但他有大部份人都有的通病——喜欢借书房来暗示自己是文化人。最好收藏的全是让人看不懂的原文学著，便显得人特有文化。无论哪个世界都不缺学者。任何领域里都充满了擅于总结理论与实践经验的学者。哪怕是玄之又玄的天道，看不见摸不着悟不到，也能被人有模有样地推导出;天道有雌性，所以天道是女性这种一看就很荒谬的结论。居然也有人信！ 易云嫦看见满墙满墙从地板一直顶到天花板的原木书柜，柜里填塞得满满当当。封面、书脊上印着夔地文、昆仑文、黄海文书、现代文、古雅语，以及某些看不懂但深知是来自异界古老文字的厚厚书藉。她一眼扫过去，甚至看见了一本人族东方古繁体字书写的《论小儿尿床的原因以及解决办法》。 易云嫦：;……啊，辣眼睛，真辣眼睛。 书房里没有沉积多年的雅香，却浮动着一股纸烂金迷的铜臭味。 隔着一张书桌，龙鑫坐在主位，而闽清珊站在对面。 闽清珊捧着一块平板写写划划。 ;想知道她写什么？虢首封问。 易云嫦送他一个微嗔的眼神。 虢首封双眸弯成月牙：;那我们做个改良拘灵虫，让它去查吧。 坐在大投屏前轻啜雨前龙井的广覆噗出口热茶：;还、改、良！？你那小玩意儿脆皮到空中随便一股暖气流都能轰散它，再改再改，出手就成玻璃渣渣灰了。 虢首封：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没过多久，从他掌心里钻出一条虫。当然得用灵眼才会看见。条虫通身乳白半透明，连两只发育不良的前肢也省略了，头上更是没犄角。它盘旋到空中后迅速涨大，比丢进油锅里的膨化食物还快，转眼就成了身长两米的大蛇。脑袋和身体一样的宽幅，整体结构均匀，看着有点象……猪肉绦虫。 它的眼睛特别大，足足占去小脑袋三分之二的面积，瞳孔里反射着不从哪里投来的幽光。如果不是看在大眼睛特别萌的份上，大概率从它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会被人嫌弃到死。论被人嫌弃的拘灵虫的一生。 广覆感觉十分无语。 这个时候，虢首封无所察觉。他发出指令，长虫无声无息滑向闽清珊，在后者头顶上方盘成一坨无法言喻之物，然后身躯扭折，把自己变成一个四四方方的空心框架。 拘灵虫头朝下，叼住自己的尾巴。尾巴尖溢出一截，朝上竖起，直指框架核心。易云嫦注意到它的尾巴类似于响尾蛇。 拘灵虫眼睛盯着闽清珊的平板，尾巴开始抖动，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密，最后;噗—— 易云嫦：;？ 虢首封：;？！ 广覆：;！！！ 从它尾尖处喷出一股浓而不化的乳白气体。 易云嫦本来满脸写着问号，现在则变成了一片空白。 那股浓雾在四方框架中凝成一句字形娟秀的问句：;你杀了何正杰？ 广覆哈哈大笑：;这是什么神仙套路下做出来的神鬼工艺品？ 易云嫦张开嘴，面部神经的网线小心调整。她说：;这条虫，真，别致。 广覆配合她的点赞，自己把自己笑成了一个小怪兽：;哈哈哈哈，别致？这种造型她也能夸出花？孙子，这是真爱啊！ 虢首封抚额，否认也不是，不否也不行。对自己造出来的东西，简直没眼看。他最终决定暂时不与祖宗一般见识。 ;我把它改良成大型显示板，方便我们第一时间读到闽清珊写在平板上的字句。先将就看看，等以后有时间我再把它做漂亮些。 易云嫦拼命点头，十二万个赞同。 广覆：;噗——哈哈哈哈哈——还有以后？这种神造物你还打算做几次？ 闽清珊写完，把平板朝龙鑫举起来。 幸亏有拘灵虫显示器，不然从他们角度根本看不见平板上写的小字。 龙鑫脸色很难看。 闽清珊又开始写第二句、第三句……拘灵虫眨巴一双好萌好萌的大眼睛，在她头顶上抖尾巴，不停地;噗、;噗、;噗。 声音无法描述。配音场景亦无法形容。 并没有味道，但心理作用下总觉得空气里流动着一丝淡淡的，不可言说的……反正不会是花香！ 广覆不敢笑太大声，一手捣着肚子，一手捶地板：;你居然把拘灵虫改成了打屁虫？哈哈哈哈，有才，有才，我不扶墙也要服你。 Pia!黑屏警告。 广覆：;……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乐极生悲吧？ 虢首封脸皮厚，面瘫，不动声色，能假装没有被打击到，他抽空觑了眼身边的小奶狗。 易云嫦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前方。 他心里七上八下，心说能看得这么饶有兴趣，也许是她不认识打屁虫？ 打屁虫，学名椿象。有翅、带腿、头顶两根须。除了;屁字外，和改良拘灵虫毫无共同点。 虢首封本着;我不说出来，她就不会想到的阿Q精神，暗暗发发誓：这次是没时间准备，所以造型特别粗糙；但凡多给两分钟，他都能改善它从尾部出气的功能。那……不从尾部出气，就从头部出气？打屁到打嗝？！这有什么大不同？抓狂的虢首封，被自己的念头给惊呆了。 易狗特别能自我催眠：男神就是厉害，遇到问题马上就能想到对策，想到对策立马就实行。 其实她察觉到虢首封浑身僵硬，全身都写满了;尬字，难得一见的低气压，可是拘灵虫不停噗噗的模样，看得她嘴角克制不住地翘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1章 揭穿（上） 造型上很有争议，但改良拘灵虫还是完美再现了闽清珊写的每句话。 ;你杀了何正杰？ ;他犯什么错？ ;和你有什么仇？ ;他一个路人而已，充其量只是何正雄的哥哥，你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 ;连何正雄都可以容，为什么偏偏容不下他？ 龙鑫眼角一抽。 别人越说越激动，闽清珊越写越激动。 诡异的是，气氛如此激烈，屋里却安静到落针可闻。 站在门外，一股水深火热两重天的暴烈气息，象大猫刮骨的倒刺舌一样呼在虢首封和易云嫦脸上。 这一边静寂无声，另一个幻境里嘈杂的电流音不断。 虢首封忍不住分神：;听见古希道说话了吗？ 易云嫦正专心致志看拘灵虫显示的话语，没有留意耳边的杂音。闻言，她猛然醒悟自己很久没关注古希道了，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愧疚感。活象上学路上被蝴蝶引入岔道，又被大人拎着耳朵纠回正轨的顽皮小童。她连忙竖起耳朵仔细辨听，然后遗憾地摇摇头。 易云嫦有些奇怪地看向虢首封：;你听不见吗？ 虢首封心虚——肚子里埋着不能说出口的秘密。他不露丝毫胆怯地回答：;我只听见电流音。 易云嫦：;我也是。 临门还差一脚。虢首封急得有点上火：这一脚到底从哪里找出来？找出来又该往哪踹？古希道到底在磨蹭什么？刚刚那股在秦嬷嬷家门口骂他祖宗十八代的血气呢？情绪爆发呢？精神感应呢？总不能站在这边大喊三声;古希道吧，这不是喊喊就能开门的事啊。 易云嫦随意往楼下瞥了一眼，随即微愣，扯了扯虢首封的衣襟，问：;何正济呢？ 楼上楼下都不见何正济。 两团气息球缩小了一圈不止，仍然在半空中飘荡，却失去了追踪它们的人影。 虢首封推动轮椅靠近镂空廊道，透过缝隙往下探，同样没有找到何济世的踪影。 他心不在焉地回答：;也许是去地下仓库了？ ;又去？易云嫦困惑不解。 虢首封曾在拘灵虫提交的画面中见过龙鑫家的地下仓库。 好家伙，里面蕴藏的酒水食物足够让饕餮客欣喜若狂，在里面狂欢一个月。哪怕是见多识广的虢首封，对里面珍藏的某些食材也叹为观止。 虢首封记得何济世刚进屋没多久，就翕着鼻翼去仓库搜索了一番。 何济世弥留之际支棱起的幻境，严格说起来，其实是一段一段、中间关联并不太大的回忆片段。唯一串联这些片段的线索，就是一条同轨迹的时间线。每一段看似是不经意地撷取，但毫无东拼西凑的违和感。虢首封曾考虑过，这一段;珊婶夜访龙鑫的剧情也许有其独特的画龙点睛之用。但何济世进屋后，就不再关注二楼的动静，第一时间直奔仓库，随后又独自一人在一楼来来回回的穿梭。 真的是找人吗？ 越看越不像。 再有他不断翕鼻子的小动作，虢首封心道他顶着一张人见人憎、狗见狗恶的棺材板板脸，实际上却是一个为了美食好酒而不顾一切，哪怕做梦也要来吃一顿的饕餮客？他尾随阿娘夜访龙鑫，目的不是为了撞破回龙村里沉潭多年的秘辛，而是为了龙鑫收刮多年、储备在仓库里的美食？ 虢首封觉得这番异想天开太匪夷所思了，中间稍稍警醒了一瞬：;广覆，是不是你又在误导我？ 广覆：别叫我，叫就是装死。 坑孙祖宗装死日常。（9/10） 虢首封撇开心头的诡异感，低声说：;也许是我想错了。 易狗：;？ 房间里，龙鑫看上去又好气又无奈，最后他冷笑一声。 ;闽清珊，回龙村一千六百口人，唯有你最懂得如何激怒我。 大家齐齐朝他望去。 只见龙鑫徐徐抬头，目光锐利如刀地看向闽清珊。他们中着横亘着一张巨大的原木书桌，宛如楚河汉界，把一坐一站两人分成壁垒分明的两边。给人温柔感的橘色灯光并不能缓和室内越来越冰凝的气氛。空气里仿佛有咻咻刀剑掷向的声响。 ;闽清珊，你大晚上不睡觉，挺着大肚子赶过来。一不问何月玲，二不问郝玲，三不问你男人在这几个月的血雨腥风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就抓着一个死了就死了的路人和我置气？本以为你站我面前会问何月玲、郝玲和你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结果呢？ 龙鑫满脸疲色。他就坐那儿，好像在那个位子上已经等了闽清珊很长一段时间。现在人等来了，故事却没有象预料中的那般展开。他脸上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愤怒。在他再次抬眼时，室内气氛倏然一厉。 ;十分钟。龙鑫说，;你在我面前比划了足足有十分钟，却没有一个字涉及到那个疯癫至狂的蠢货女儿。你真的疼爱她吗？字里行间通通都是同一个名字—— ;何、正、杰！这三个字简直是被龙鑫嚼碎了吐出来，字字如碎刀、字字沾着血。龙鑫啪的一下，蒲扇掌拍在桌上。厚实沉甸的原木书桌被他拍得弹起，桌上摆设的文房四宝，高高立起的笔挂连同悬空的几支毛笔一起晃荡不停。 闽清珊抱着平板电脑一动不动，神色惶惶。 ;你问我为什么容不下他？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龙鑫想笑，笑没笑不知道，不屑轻鄙之味却很明显。他暴喝：;当然有仇——夺妻之仇！ ;当年我没把他活剐，还允他再苟活十年，已经是网开一面。你以为……话音未落，闽清珊把平板恶狠狠地掷过来。龙鑫连忙躲避，平板砸中他身后的书柜，拍翻了一排装饰和书，书房里哗啦啦地乱响声打断了他慷慨激昂的声音。 两个人象对峙中的猛兽般恶狠狠地瞪着对方，一动不动。 最先作出反应的是珊婶头顶上空的拘灵虫——它失去了盯梢目标。 拘灵虫松嘴，挺茫然地抬头看向虢首封，眼神里透露出;主子我是谁，主子我在哪，主子接下来我该干嘛的讯息。 虢首封木着脸回望——看我干嘛？我也不知道你该干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2章 揭穿（中） 龙鑫捡起平板。 他捡起平板时，两指并一块飞快画了个简单图案，那图案在他指尖微微闪出一道金光，随即遁于无形。龙鑫两指推着看不见的东西落在屏幕开裂的平板上。他含糊地念了一句：;……化零复整。 平板上爆出一串细密的噼啪响，随即碎开的地方完好如初。 虢首封噌的一下挺直后背，身体略略前倾地打量龙鑫，和他手里的平板。 他确信龙鑫刚刚的话里绝对没有;吾以魂祭四个字。 是他想的那样吗？不是献祭？龙鑫没有使用醒族异能。 龙鑫还有别的异能？！ 双异能？还是多异能？！ 因为大书桌挡住了视线，当龙鑫弯下腰去，闽清珊根本不知道他在书桌后面做什么。即使她听见模糊不清的声音，也只当上了年纪的老狮子在小声抱怨她的无礼。 虢首封和易云嫦则不同了。他们站在书房门口，正对侧身捡平板的龙鑫。他们之间没有遮挡视线的家具。龙鑫的小动作被看得一清二楚。 易云嫦困惑地问：;他献祭了吗？ 虢首封喉结滚滚，没有发声。 易云嫦随即肯定道：;这不是献祭。他用的是异能。说完，她又歪歪头，;为什么他的异能看着很眼熟？ 虢首封心头一跳，恨不得捂上她的眼睛。 ;哪里眼熟了？ 易云嫦认真看向他：;你不觉得他刚刚念诵的是言咒，手里比划的是画魂？ ;怎么可能？ 言咒与画魂，是吞口氏和易氏的血脉传承，非血脉拥有者不可获得。 龙鑫怎么可能和夔地两家大贵阀有血缘关系？想一想都不可能。如果他有这层关系，还用得着深潜回龙谷吗？早就去沙市兴风作浪了。 还有双异能？开玩笑呢。灵界十几亿人口里，大约只有百分之三十的异能人。而百分之三十的异能人里，又只有不到百分之五的双异能或多异能人。能觉醒双异能或是多异能，那是投三次金刚钻石胎都不一定能撞上的超级大运。更何况其中还有一项是堪称灵界第一的献祭异能？ 不可能的。龙鑫怎么有这么好的运气？ 如果他真的有呢？这念头刚生出来，脚下寒气便如蛆附骨般一寸一寸地往上攀升。虢首封以为龙鑫身上的宝藏已经挖掘得差不多了，不经意间，龙鑫又爆出一个;惊喜——这次，他直接甩出大小鬼王和四个二的王炸。 虢首封第一次感谢幻境的存在。如果不是;澈底境事无巨细地呈现过往，他哪来的机会摸龙鑫的底？ 龙鑫将是他们现实世界中即将面对的头号大敌。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真正的龙鑫一定没料到自己一身深藏不露的底牌，被最信任的手下以最奇特的方式泄得干干净净。 虢首封高悬的心还是没能坠下来。他想到古潜一定会设法带人闯进回龙谷与龙鑫对峙。本来以为以古潜和夔地各大势力联手，对付一个回龙教一定是十拿九稳的事情。龙鑫必然在绝对武力面前，将输得裤子都保不住。他杀死欧菲的时候，不就明显忌惮公家的力量触及回龙村吗？可现在再看，天道在上，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古潜、联合部队、世家贵阀、地主、公家部队，真的能在回龙谷一战里占据上风吗？ 一个念头接一个念头地打转，虢首封皱眉。不对！现在看到的这一幕还有很明显的漏洞——他们在观众席上，但他们绝对不是第一批观众；在此之前，记录下这个片段的人—— 何济世！ 何济世在哪里？ 虢首封唰的一下冷汗淌成了瓜果拉瀑布。他很想放出灵识去追踪何济世方位，可是前面在暗巷里吃过暗亏，饶是狂妄于他，也只能乖乖收起尾巴做人。现在的虢首封已经不是以前无所畏惧的虢首封了，他拖家带口，再不敢随便冒险。 闽清珊接过平板的时候，神色还算平静。 拘灵虫扭着长蛇身精准定位在闽清珊头顶上，重新摆了一个大型显示器的造型。依然是头朝下衔尾，尾尖抖抖噗的四方形体态。难得它在一片阴冷肃杀的环境中，成功开辟出一小片萌而搞笑的方圆之地。 拘灵虫开始噗噗噗。 闽清珊：;我和他没有任何瓜葛。 ;充其量，只是那天夏天，在我撞上不归之森的防御网后，是他及时对我伸出了援手。 ;如果不是那年夏天的无妄之灾，我根本不会遇上他，也不会遇上你，更不会被困在这儿二十年。 龙鑫眯起眼睛。闽清珊垂泪。 ;他于我只有恩，一份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他，我根本没办法从防御网的精神攻击里恢复过来。 虢首封旁观，真想叫闽清珊;闭嘴。 闽清珊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自怜自艾，看不见龙鑫扣在书桌上的手已经用力捏成了青筋暴起的拳头。 ;你明明答应过放他离开。同一村的人，难道你没有看着他长大，没有看着他出人头地，没有看着他娶新女喜气洋洋？为什么你可以无动于衷地杀他？难道你对这个村子、对村里每一个人的感情都淡薄到几乎没有吗？ 龙鑫霍然起身，绕过桌子走向闽清珊。 闽清珊被逼得连连后退。 龙鑫：;你口口声声说和他只有数面之缘，说他于你而言只是个路人，这个路人为什么能让你记挂二十年？ 拘灵虫松开自己的尾巴，头先跟着闽清珊转，过一会，它很迷茫又很可怜地看向虢首封。 嘤，还要继续吗？ 虢首封没理它。 拘灵虫只好跟过去。可是它刚到位，刚把自己的条身曲出一个直角，闽清珊又退后一步。拘灵虫只得软化身体再度跟进。再曲、再退、再跟进……两次三番，大眼拘灵虫显而易见地不开心了。易云嫦仿佛听见了它的心声：嘤嘤嘤，求求你们指定一个最终位置，我先过去摆造型好不好？ 龙鑫把闽清珊逼到角落里。这下，闽清珊退无可退了。 可是拘灵虫不好摆造型。它不能碰任何东西，否则就会粉身碎骨。试了好几次之后，拘灵虫终于把自己框成一个扭曲的四方形，勉强变成了;显示器。 虫生不易，造型艰难。 它下方，龙鑫压迫着闽清珊。 ;你和他只接触过一次，就能对他死心塌地二十年？难道你不知道他是有妇之夫？不，你知道。你还知道他们夫妻二人感情深厚，中间根本没有第三者插足的份。所以你选择给他做弟媳，也不嫁给我！龙鑫手扣在她的脖子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掐死她。 关键时刻他忽然改变动作，转用双手撑墙，把闽清珊困在两臂中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3章 揭穿（下） 闽清珊再次拿起平板。 拘灵虫精神一振，忙不迭地叼紧尾巴做好准备。 闽清珊：;路人也能让你记恨？那何正雄呢？她冲龙鑫冷笑。 虢首封不看龙鑫的表情也知道要糟，忍不住骂了声：;蠢货。 ;我和何正雄生了两个孩子。 易云嫦也皱眉：这句话充满了恶意。 龙鑫贴闽清珊贴得很近，把她整个人都罩在自己身影里。他扣在墙上微微曲起的十指微微一抽，浑身绷如满弓，旋即放松下来，轻轻松松地笑问： ;你怎知我什么都没做？ 闽清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狐疑地打量龙鑫。两个人活象是两个贴在一起的恶意结晶体。可闽清珊再怎么黑化，也比不上陈年老污黑的龙鑫。和龙鑫比起来，她释放出来的恶意连小儿科级别都算不上，和龙鑫比恶意？反而应了虢首封;蠢货的评价。 龙鑫只手轻轻刮着她的脸颊，一边欣赏她的瑟缩一边问：;你和何正雄哪有两个孩子？ ;不是只有何月玲那一个蠢货吗？ 闽清珊的表情呆滞、空白。她低头在平板上写：;正济他也是…… 龙鑫抽走平板，随意往身后一丢。 ;正济？龙鑫哼笑。 拘灵虫的视线一直追着平板，等平板摔在地上又稀巴烂了，它委委屈屈地望向虢首封。 就，挺茫然的。 办个差事而已，这么难吗？ 主子，接下来怎么办？ 虢首封真不想理它。大概他做过千千万万条拘灵虫，这条个头最大，但是最蠢。他预备发送指令。指令还没有发出去，拘灵虫眼睛一亮，好像受到召唤似的，屁颠屁颠往他滑过来。 主子，指令是回巢吗？ 虢首封先用冷冰冰的眼神阻止了它，指令符甩出来，化作几个黑雾大字拦在它前面。 呆、着、别、动。 拘灵虫大眼泪汪汪：嘤？ 虫已滑到门口。虫误会了主子意图。问题来了：是返回原地呆着不动，还是就地稍息呆着不动？ 它认真思考了半分钟，然后直接翻身来了一个猛虎晒肚，吐出舌头浮上天花板。 果然是一动不动。 虢首封抚额，已经无法直视亲手做出来的虫了。 龙鑫：;当然，两个孩子都是你生的。可你确信父亲都是何正雄？ 闽清珊的表情先是不信，随后转为骇然。可她手里没有了平板，只能干巴巴地比划。 龙鑫捉住她的手。;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能让你拥有声音，你要吗？ 闽清珊死死咬唇。她对抗龙鑫时从来没有什么好办法，数十年如一日的招式，只会;装傻充愣。 龙鑫轻声说：;实话告诉你，阿珊。何正雄能和你过这么多年的平安日子，是因为他听话，只碰过你一次。 ;一生一次——洞房夜，他醉了，我去晚了。 闽清珊瞪大眼。 易云嫦胃里一阵翻滚。 ;云嫦，虢首冷着脸说，;我做个隔音术，你就——别看，别听，别去想。 易云嫦抓着他的衣服摇摇头。;没事。 虢首封抿嘴。 ;你是不是好奇这么多年来，我为什么一步也不踏入何家去找你，直到去年才解禁？ ;是不是认为我在撒谎？多年来你明明和何正雄有正常的夫妻生活，儿子都生了，为什么我还能这么笃定？何正济，龙鑫嘴里嚼着这个名字，过了半晌才低低地笑出声。他好像化作一池烂泥，缠着闽清珊不断下陷。 ;你不会真以为何正济是他的孩子吧？难道你没发现，他们一点也不想像？我年轻的时候哪，气性也大，但也非常擅于隐忍。不能一口咬穿对手的喉咙，我就是被打得鼻青脸肿，肋骨断两三根，也绝对不会爆发。这一点，他很像我。真的，太像了。 闽清珊豆大的泪珠往下滚。 她用力推龙鑫，龙鑫纹丝不动，还抓住她的手问：;知道我为什么不认他么？ ;呵，何正济？正济？正？济？龙鑫越笑越大声，大笑过后他难以克制地冲着闽清珊咆哮道：;你怎不光明正大地给他取名‘何正杰’？！ 其心可诛。 ;阿娘？犹豫的呼唤声从轮椅后面传过来。 虢首封易云嫦身形齐齐一僵。 虢首封心里惊涛骇浪：何济世什么时候上的楼？他在后面站多久了？怎么一点活人的气息也没有？ 龙鑫半揽着珊婶侧身望过来。 闽清珊扑簌扑簌地落泪。她本就是一双剪水秋瞳，眼睛美不可言，现在沾了泪水，更显得人楚楚可怜。 何正济大怒：;龙鑫，放开——一脚跨出去立刻被什么东西绊到往前一扑，何济世踉跄好几步后才有余力回头，赫然发现门口多了两个人——虢首封坐轮椅上，易云嫦坐他腿上，两个人目光直愣愣地望着他。 双方都是同一个困惑：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一条黑影从窗缝里滑进来，贴着地表前进，最后钻入何正济脚心。何正济原本迟钝的神色微微一顿，徐徐变色，最后定格成冷厉阴沉。 ;你们怎么上来的？ 虢首封哼笑：;幸会，何济世。 何济世站在书房中间，回头望了望两个扭成一团的纸片人，再转向门口的虢首封。 虢首封浑身绷紧，双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再握紧。可恨的是双腿仍然没有恢复，否则他绝对能先发制人，让何济世好看。 何济世望着虢首封低语：;你很不对劲——异能人？不，你不是一般的异能人。我从未见过这种异能。我想想看……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 何济世缓缓走向虢首封。当他走到拘灵虫下方，一直贴在天花板上装死的拘灵虫突然活了过来，竭力扭动挣扎，想要回避什么似的。下一秒，庞大的线形蛇身从中开裂。拘灵虫直接变成一条巨大的黑色缝隙，四周气流带着哨音倒灌进它的身体，引得下面的人纷纷抬头。 从黑洞洞的缝里掉出来两个人。 仅仅是被擦到边，拘灵虫也瞬间灰飞烟灭。 古希道抱着昏迷的何贞姑一屁股墩在地上，肉腚差点裂成四瓣。 人都是懵的。 古希道最懵：他明明抱着贞姑从二楼一跃而下，怎么跳完了还在二楼？更夸张的是，从走廊跳到了书房？再睁眼一看，呵呵，何济世你真是阴魂不散！古希道一个鲤鱼打挺，随即直拳出击——憋了口不知多少年的鸟气化作这一拳下去，气势当真是掀翻屋顶： ;我去你个姥——姥！ 何正济直接被拍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4章 漏洞 古希道之前被回龙教撵得抱头鼠窜，现在一拳把何济世打趴在地，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有这种运气。他一会儿看看四仰八叉平躺在地上翻白眼的何济世，一会儿看看自己还没有散开的拳头，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何贞姑转醒，被正面瘫倒的何济世吓了一跳。她人生中两个最大的梦魇，一个倒在地上，另一个缩在角落里好似看陌生人冷冰冰地看着她。何贞姑自己都想不起来，上一次龙鑫用这种眼神打量自己是什么时候的事。 何贞姑感觉很蹊跷。她注意到龙鑫不是一个人——他还护着一个女人。 龙鑫身边几时有过女人？ 不错，龙鑫身边总会有一些女人的身影。但他年纪摆在眼前，看女人和看男人的眼光没什么不同。他何时用保护者的姿态护卫过一个女人？女人还怀着身孕？ 何贞姑愣愣地打量闽清珊，总觉得看着眼熟，却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自己曾在哪里见过她。 龙鑫不着痕迹地把闽清珊推到自己身后藏起来。 何贞姑听见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回头乍一对上视线，惊得头发差点倒竖。她瞳孔急剧收缩，脱口而出： ;虢首封？易云嫦？你们、你们不是死了吗？ 何贞姑卡壳，迷茫地看着着虢首封和易云嫦。 这两人早在她进回龙谷之前就死了。她没理由认识这两个人。可为什么她能叫出他们的名字？ 古希道笑嘻嘻地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尽职尽责地替她拍灰尘。;怎么样？我就说你认识吧？你还不信。现在有没有想起来？ ;啊……何贞姑呻吟了一声，头脑里忽然多出很多画面。汹涌的记忆如同灭世洪水般淹没她的神智。她脑袋涨疼。;没错，我认识。何贞姑抬起头，视线轮流落在虢首封和易云嫦的脸上：;我们认识。我们是……朋友。我们……她脑子里的记忆绞在一起。何贞姑皱眉，揉着太阳穴说：;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我……我好像不是我自己了？ ;不急。慢慢都会想起来了。最初我被点醒的时候也挺稀里糊涂的。古希道赶紧安慰她。 易云嫦皱皱鼻子：撒谎，明明首封一提点他就清醒了，哪来的稀里糊涂？ ;慢慢回想，我们不赶这点时间。 古希道兴奋地窜到轮椅前面，特意插到易云嫦和虢首封中间，把易云嫦往外推开。 易云嫦：;？ 古希道谄媚至极地蹲在虢首封面前。;夜三……锅，捅捅捅，捅捅捅挖！他的脸被虢首封拽成橡皮筋的线条，拽到极限后突然松手，啪的一下脸皮弹回来，两边脸颊上留了两坨猴子屁股的颜色。 古希道给自己搓脸：;夜三哥，你这是积了多大多久的怨气？我知道你不爱我了对吧？你外面有别的…… 虢首封目光冷酷地看着他。 古希道莫名胆寒，;女人两个字卡在喉咙眼里死活不敢说了，他识趣地把易云嫦拽回来。 还你还你，绝对没有踢开易狗向你邀宠的意思。 被摆布来摆布去的易云嫦：;……这是人干事？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出现在老夫家里？龙鑫突然出声。 古希道：;噫？他还是活的？ 龙鑫盯向他。 古希道连忙往虢首封身后躲了躲。;去，你站一边去。他挤开易云嫦。 易云嫦想打死他。想到他当初刚;死的时候，自己还哭得稀哩哗啦，现在想想就觉得不值，非常不值。 龙鑫：;老夫当然是活人。 古希道倒抽了一口气，咕哝说：;很流畅嘛。他在另一边幻境里拉上何贞姑试图逃走的时候，另一个龙鑫曾多次出现言行卡顿的现象，再一次证实了他只是一个幻境虚影的存在。 而这边的龙鑫？古希道感觉很不吉利。 ;怎么回事？他不是一个虚影？ 何贞姑一直听着古希道嘀嘀咕咕，此时她的记忆中冒出一个五官模糊的男人。后者曾抵着她的眉心笑道：;这个幻境交给你啦。 她蓦然屏住呼吸：;我们在幻境？ ;恭喜你终于醒了。虢首封不无嘲讽地说。 ;幻境？龙鑫低声重复。 虢首封掉头打量龙鑫。他的感觉和古希道一样，甚至比古希道心中生出的不详感还要浓郁几分。 ;我在幻境里迷失了？何贞姑低头检视自己的双手。 虢首封没有理会，眼睛微微一阖，意识全敛回了识海。他找到广覆，问：;龙鑫怎么回事？不受任何屏蔽？ 为了维持幻境，境中的虚影，也就是工具人通常会被屏蔽接收或输出一些字眼。比如;幻境、;迷失等。这是因为常常念叨这些字眼，很可能惊醒迷失者。 龙鑫百无禁忌的模样让人感到不安。 虢首封：;难道你不担心龙鑫这样的存在会造成幻境‘脱轨’？ 脱轨是指幻境偏离最初的设定目标，朝一个未知的方向加速崩溃。缔造者绝不想看见自己制造的幻境中出现;脱轨这样脱离自己掌控的征兆。 广覆：;你应该去问何济世，他才是缔造小幻境的人。 虢首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什么也问不出来，只得退出灵府。刚一退出灵府，便敏锐地捕捉到地面上一团可疑的黑影。 黑影悄悄溜到何正济身旁，自以为很隐蔽地的不断撞击何济世。它的动作逐渐加大幅度，最后不管不顾地埋头乱撞。 ;什么东西？古希道被吓了一跳，歪着脑袋看了半晌，只看懂它削尖头想钻进人身体的举动。 ;铁线虫？ 如果真是铁线虫，那可真够变异的。团成一团，都能打毛线衣了。 虢首封表情微沉：;是何济世。 ;哈？ ;是幻境之主何济世。 ;幻境之主四个字触动了何贞姑的神经，她眸光微动地看向虢首封。 虢首封：;我们所在的幻境，是何济世做出来的澈底境。 ;澈底？！ 虢首封哼笑：;这儿的澈底境就存在期限方面和普通澈底境不同。其他属性则一样。 古希道啧啧有声地叹息：;难道象他那样的人渣还有毕生不能实现的愿望？ ;谁知道呢？虢首封望着地上横躺不醒的人和不断蠕动的虫，喃喃道：;也许正因为是人渣，所以来不及实现的愿望还有很多？ 澈底幻境又名弥留幻境，是死者交代遗愿的幻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5章 脱轨 “幻境之主”勾起了何贞姑另一段尚属混乱的记忆。 这儿的幻境摄魂入境。每一个幻境都有一个幻境之主的存在，相当于支撑整个幻境的支柱。她依稀记得自己也曾是幻境之主，并缔造出一个噩梦般的假想世界。 幻境里有一个和她魂魄最契合的原身肉壳，称为“契合原身”。 魂体单独滞留幻境会十分脆弱，一旦受伤，消耗的就是魂力。契合原身可以给幻境之主提供最大程度的保护。 当然也可以选择其他虚影作为肉身、保护壳。 但闯入其他虚影，将产生夺舍后遗症一样的影响：肉壳会排斥和磨损魂体，魂体不但没有得到保护，还要加快魂力消耗。魂力耗损过度到最后，“契合原身”也无法为幻境之主拥有，还会比普通虚影更激烈地排斥幻境之主入驻。 届时，已经过度消耗魂力，得不到保护的幻境之主魂魄将被炼成魂丹。丹成之日，魂死道消，而幻境崩溃也随之而来。 “这就是游戏规则。”强拉他们进入幻境，并将他们设定为幻境之主的神秘男人曾说过，“你们尽可能地为所欲为，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尽情的回忆、畅想、修改、得到你们渴望拥有的结局。唯有这一条规则，” 他指的是“契合原身”。 “不可更改，这是底限。” 所以在意识最浑沌，最迷失的时候，何贞姑也凭本能死守住自己的“契合原身”，为的就是尽量多争取一些活着的时间，等待救援。 现在算是等到救援了吗？ 何贞姑不大清楚，但是盯着不断拿头戳撞肉身，却进不去的铁线虫，她的心情从最初的愤恨、怜悯转变为警觉，最后彻骨的寒意包裹全身。 “他的幻境好像要崩溃了。” 众人齐齐望向她。 对面的龙鑫和闽清珊也看着她。 何贞姑惊恐地扫视同伴。“他的幻境要崩溃了。”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越来越大：“如果这个幻境崩溃了，我们还陷在这里，会发生什么？我们会死吗？” 会死！——答案不仅迅速出现在何贞姑脑子里，就连广覆也在同一时间轻笑出声。 虢首封听见了，低声一声：“广覆！” 你给我交代清楚！ 这和你最初说的不一样。 广覆漫不经心地轻笑：“当然会死。” 坑孙的祖宗！虢首封咬紧牙关才忍住一波十八代祖宗祖传的三字经国粹。 广覆在作死的边缘疯狂探脚：“按照常规操作，崩溃的幻境里所有来不及收拾的生魂，都会随同幻境之主的残魂一起，被绞成肉泥。” 虢首封觉得哪儿有根弦“嘣”的一响，断了。他满脑子都是血糊糊。“这和你当初提供的结局不一样！” “一样。但又不一样。”广覆说了句玄语。 何贞姑已经把幻境游戏的最低规则介绍了一遍，古希道和易云嫦都面露骇色。 易云嫦：“不应该。”何济世也好，广覆也好，他们给的保证都不是“会死”。 房间另一端的龙鑫看完门口乱作一团的人，又掉转视线打量动作越来越疯，身上颜色却越来越浅的铁线虫。他皱起眉头，仿佛在思考。 古希道：“完了完了。”左右手幻境的日子都不好混，他现在是典型的才出虎穴又入狼窝。他跑到轮椅旁抓住虢首封的手，崩溃大喊：“哥，怎么办啊？” 虢首封甩开他，嫌弃道：“滚开。” 古希道大声的：“嘤！” 广覆滔滔不绝：“其实何济世这回真想做一次好人。他确实给你们设置了退路。当时他不是叫你们留在自己房间里吗？那是因为他把出口就定在何家小院里。一旦幻境崩溃，首先从他休眠的核心之地开始崩溃。也就是你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虢首封：“……”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他无力问：“你怎么不早说？” 广覆很愉悦地回答：“因为你没问啊。” “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为什么会来不及！？ “还有一条生路。”广覆笑咪咪地说，“你忘了这是澈底境吗？” “澈底”幻境的本意是昭示幻境之主的遗愿，所以总留有一线生机方便挟带境主遗愿的人出逃。获取一线生机的最大前提是，必须完整获取幻境之主的遗愿。 “遗愿在哪？” “嗯……” “别说你不知道！” 广覆摊手：“宾果。”你说对了。 虢首封：“？？？”抱歉，你刚说的是人话？ “要不你把他缔造的幻境完完整整全经历一次，或许就得到了？” 虢首封想弑祖。 “安心啦，整个幻境已经差不多快完成了。只剩最后一个地图没走了。我们去看看？”广覆邀请道，“为弥补缺憾，我已经准备了一条捷径。” 虢首封抚额，第一次诚恳地呼唤道：“祖宗。” “哎~” “我们不是在玩游戏，我们这是在生死时速。” “说到生死时速，”广覆打了个响指，“在我那个年代好像有场异界传来的电影还是游戏……” “我和你说真的。” “我也在和你说真的，没开玩笑。” 如果能吐血，虢首封现在大概已经被活祖宗气吐了三十升。他无奈叹气：“什么样的捷径？” “嗯……” “求你，别卖关子！” 再卖关子就弑祖。 “你先唤醒何济世。”广覆说，“我得知道他把最后一个场地安排在哪了。” 虢首封当即指着地上一瘫烂泥人，叫道：“古——” 广覆截糊：“不是唤醒何正济。” 虢首封闭嘴，内心忍无可忍地咆哮：“这两人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一个何正济，一个何济世。” 虢首封：“？？？” 不都是同一个人？区别就是此人十年前名何正济，十年后名何济世。 “你的意思是要我帮那条虫攻占它自己的契合原身？！”虢首封不可思议地望着地上那条发疯冲撞的虫。 “真聪明。” 虢首封心中万限悲凉：我看它撞得头皮血流，海枯石烂只怕也撞不进自己的原身。怎么办？先给何正济割个口子放点血，然后叫它顺着伤口爬进去？有效吗？ 龙鑫忽然出声：“过来，正济。” 铁线虫停下了疯狂的行为，转头呆愣愣地看向龙鑫。龙鑫朝它伸出一只手。 “来我的身体，我的身体给你用。” 虢首封猛然抬头，狠狠瞪向龙鑫。 他想：可恶，还是脱轨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6章 鸟笼 自从龙鑫表现异常后，虢首封就提醒过广覆，幻境有脱轨的可能性。 广覆是三千幻境真正的主人，怎么可能不会操作幻境？他把问题留给何济世，不过是想隐藏一些更深层次的问题。 虢首封看透了广覆。 在场每一个人，都不会对龙鑫突然伸出的援手感到惊喜。惊恐还差不多。 就连地上的铁线虫，也左右小幅度地的晃动，似乎在揣测龙鑫的居心。 广覆轻噫一声：;总感觉要出事。 虢首封：呵，你现在才有这感觉？ ;等会儿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你们什么都别想，赶紧跑。 虢首封：;…… 一缕灵识从他的灵府里探出来，自行断尾，然后飞快窜到楼下消失了。 虢首封：;你刚刚干了什么？ 广覆：;我已经标记好你的气息球，气息球就是捷径。到时，跟着气息球跑，它们会带你们到幻境最后一个场地里去寻找遗愿。 虢首封眼睛微眯：;你不是早就准备好捷径了？ ;是啊。 ;气息球是我做的。 ;我知道。广覆大言不惭，;但我给它们加了工。 虢首封：;…… 铁线虫扭头朝龙鑫冲过去。 虢首封心一惊，脱口说：;阻止——然后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尖。阻止？现在的情况还不够糟？它没有人的身体，广覆就读不到它的最后一个幻境片段在哪里，加工后的捷径无法发生作用，所有人都将困死在此。 虢首封刚刚阻止自己说胡话，就见古希道闻音知雅，整个人迅速跟过去，徒手就要捏住何济世的尾巴。 他刚吸进胸腔的一口气差点把自己给噎死。 ;别！虢首封大吼一声。 滚回来你个傻喵！ 古希道最大的优点就是反应快。听虢首封半句;阻止，他就能窜出去，再虢首封一声;别，他又能赶紧刹车，把自己活生生顿在原地三秒，再踮着猫步回来。 ;夜三哥，以后别乱发指令，我心脏都快吓飞九重天了。 谢谢，本宫心脏刚回来。 虢首封翻了个白眼。 铁线虫缠在龙鑫的手腕上。面对善意献祭自己的宿主，它的表现毫无温情可言。只见它扩嘴，大嘴里满满都是七腮鳗式的小尖牙，一圈套一圈，一直到看不见的咽喉深处。那么多牙，能看得密恐症患者当场去世。它一头扎下去，咬住龙鑫的手掌心，血箭四射。 龙鑫痛呼。 ;何正济你个狼崽子！ 铁线虫象吸血蚂蝗般越拽越往里钻。没过多久，龙鑫手腕皮下鼓出一条歪歪曲曲朝上臂伸展的黑线。 这一幕看得人心发寒。 虢首封不再犹豫，口气森严地说道：;所有人跟着我跑，别掉队，懂？他看向易云嫦，;看得见气息球吗？ 易云嫦往楼下看了一眼。;能。 ;跟球跑。 ;哪来的球？古希道也往楼下探头探脑，下面乌漆抹黑，家具隐约可见，但绝对没有球形物体。 易云嫦开着灵眼，只见楼下气流五彩斑斓，如同一条巨大的河流，两颗一黑一白的小球就在五颜六色中徐徐滚动，飘向一条突然出现的黑暗通道深处。 ;快跟上去。虢首封催促。 易云嫦推动轮椅急速下楼。 龙鑫在后面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声，显得痛苦难当。 ;愣着干嘛，跟上！ 古希道连忙拉着何贞姑追上来。 他们追着气息球一头钻进黑色通道。虚无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拢过来。 ;虢首封……龙鑫出现在书房门口，他站都站不稳，勉强依靠着门框，;你站住。 ;不用管他。 古希道回头看了一眼，吓得魂掉。;夜三哥，他，他追来了。 虢首封：;他现在刚刚夺舍，站都站不稳，要追上来很难。别管他。最好自己队伍速度够快，能远远甩开龙.何济世.鑫。 然而这个愿望势必不会如愿了。 龙鑫直接从二楼走廊翻下来，啪的一声脸朝下砸在地上。这么做虽然很难看，但很有效。龙鑫动作迟滞地爬进了通道。 广覆忽然惨叫。 虢首封：;？ 广覆：;真糟，他竟然发现了。 虢首封又生出全身颤栗的不祥感。自从遇见广覆之后，他就常常有这种把自己吓得打哆嗦的直觉。 广覆勉强笑说：;凭何济世那点微薄的魂力，无法构建和支撑这么大的幻境。 ;所以？ 广覆狡猾地避开虢首封抛过来的;所以，自行用了个隐喻：;建大厦的时候如果地基太浅，底子太薄，钢筋水泥不过关，大厦就会坍塌。 ;说人话！虢首封烦躁地低吼。 易云嫦：;？ 古希道：;我们没说话。都忙着跑路呢。 ;不是指你们。 古希道、何贞姑：;？ 易云嫦懂了：他在和广覆沟通。 广覆那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说话方式，别说虢首封了，就是易云嫦也能被激得一蹦三尺高，语速起码比平常快三倍。尤其是事情越紧急，广覆语速越舒缓，让人恨不得掐住他的脖子把字眼儿一个一个从嗓子眼里抠出来。 易云嫦抽空安抚般摸了摸虢首封的脸，虢首封抬眼看她一眼。;和他好好谈谈，这边交给我。易云嫦说，;我能对付。 虢首封迟疑了数秒，然后点点头，直接闭上眼全身心地敛灵识回归识海。他一步跨入灵府大门，轰隆隆地从地上升起一圈水泥条柱团成一个巨大的鸟笼，将没有及时逃走的广覆困在里面。 两人隔着栅栏对视。 ;说吧，你做什么被何济世发现了？ 广覆还想打马虎眼。;你就这么大咧咧地内视自己，一点也不担心外面的情况？ 虢首封瞄了一眼分成九宫格的大投屏——外面无论敌我双方，人人都有一格专项监控。出于私心，虢首封多费了三格从不同角度观察易云嫦。从目前的监控情况来看，龙鑫并不是他们最大的威胁，反而是吊在前面离得太远的气息球让他有点担心。 虢首封收回视线：;没什么好担心的，外面一切情况都在可控范围内。快说说你的问题。 ;题字话音刚落，根根笼栏上锵的一响，长出密密麻麻、尖锐的长刺，笼子开始缓缓朝内收缩。如果广覆坚持，没过多久就会会刺成血刺猬。 广覆哭笑不得：;你这是要逼供？ ;我只是不想在你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这话太伤我的心了。广覆帅不过三秒，立刻举双手投降，;好啦，我说。快停下。他不想变丑。 鸟笼停止了收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6章 鸟笼 自从龙鑫表现异常后，虢首封就提醒过广覆，幻境有脱轨的可能性。 广覆是三千幻境真正的主人，怎么可能不会操作幻境？他把问题留给何济世，不过是想隐藏一些更深层次的问题。 虢首封看透了广覆。 在场每一个人，都不会对龙鑫突然伸出的援手感到惊喜。惊恐还差不多。 就连地上的铁线虫，也左右小幅度地的晃动，似乎在揣测龙鑫的居心。 广覆轻噫一声：“总感觉要出事。” 虢首封：呵，你现在才有这感觉？ “等会儿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你们什么都别想，赶紧跑。” 虢首封：“……” 一缕灵识从他的灵府里探出来，自行断尾，然后飞快窜到楼下消失了。 虢首封：“你刚刚干了什么？” 广覆：“我已经标记好你的气息球，气息球就是捷径。到时，跟着气息球跑，它们会带你们到幻境最后一个场地里去寻找遗愿。” 虢首封眼睛微眯：“你不是早就准备好捷径了？” “是啊。” “气息球是我做的。” “我知道。”广覆大言不惭，“但我给它们加了工。” 虢首封：“……” 铁线虫扭头朝龙鑫冲过去。 虢首封心一惊，脱口说：“阻止——”然后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尖。阻止？现在的情况还不够糟？它没有人的身体，广覆就读不到它的最后一个幻境片段在哪里，加工后的捷径无法发生作用，所有人都将困死在此。 虢首封刚刚阻止自己说胡话，就见古希道闻音知雅，整个人迅速跟过去，徒手就要捏住何济世的尾巴。 他刚吸进胸腔的一口气差点把自己给噎死。 “别！”虢首封大吼一声。 滚回来你个傻喵！ 古希道最大的优点就是反应快。听虢首封半句“阻止”，他就能窜出去，再虢首封一声“别”，他又能赶紧刹车，把自己活生生顿在原地三秒，再踮着猫步回来。 “夜三哥，以后别乱发指令，我心脏都快吓飞九重天了。” 谢谢，本宫心脏刚回来。 虢首封翻了个白眼。 铁线虫缠在龙鑫的手腕上。面对善意献祭自己的宿主，它的表现毫无温情可言。只见它扩嘴，大嘴里满满都是七腮鳗式的小尖牙，一圈套一圈，一直到看不见的咽喉深处。那么多牙，能看得密恐症患者当场去世。它一头扎下去，咬住龙鑫的手掌心，血箭四射。 龙鑫痛呼。 “何正济你个狼崽子！” 铁线虫象吸血蚂蝗般越拽越往里钻。没过多久，龙鑫手腕皮下鼓出一条歪歪曲曲朝上臂伸展的黑线。 这一幕看得人心发寒。 虢首封不再犹豫，口气森严地说道：“所有人跟着我跑，别掉队，懂？”他看向易云嫦，“看得见气息球吗？” 易云嫦往楼下看了一眼。“能。” “跟球跑。” “哪来的球？”古希道也往楼下探头探脑，下面乌漆抹黑，家具隐约可见，但绝对没有球形物体。 易云嫦开着灵眼，只见楼下气流五彩斑斓，如同一条巨大的河流，两颗一黑一白的小球就在五颜六色中徐徐滚动，飘向一条突然出现的黑暗通道深处。 “快跟上去。”虢首封催促。 易云嫦推动轮椅急速下楼。 龙鑫在后面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声，显得痛苦难当。 “愣着干嘛，跟上！” 古希道连忙拉着何贞姑追上来。 他们追着气息球一头钻进黑色通道。虚无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拢过来。 “虢首封……”龙鑫出现在书房门口，他站都站不稳，勉强依靠着门框，“你站住。” “不用管他。” 古希道回头看了一眼，吓得魂掉。“夜三哥，他，他追来了。” 虢首封：“他现在刚刚夺舍，站都站不稳，要追上来很难。别管他。”最好自己队伍速度够快，能远远甩开龙.何济世.鑫。 然而这个愿望势必不会如愿了。 龙鑫直接从二楼走廊翻下来，啪的一声脸朝下砸在地上。这么做虽然很难看，但很有效。龙鑫动作迟滞地爬进了通道。 广覆忽然惨叫。 虢首封：“？” 广覆：“真糟，他竟然发现了。” 虢首封又生出全身颤栗的不祥感。自从遇见广覆之后，他就常常有这种把自己吓得打哆嗦的直觉。 广覆勉强笑说：“凭何济世那点微薄的魂力，无法构建和支撑这么大的幻境。” “所以？” 广覆狡猾地避开虢首封抛过来的“所以”，自行用了个隐喻：“建大厦的时候如果地基太浅，底子太薄，钢筋水泥不过关，大厦就会坍塌。” “说人话！”虢首封烦躁地低吼。 易云嫦：“？” 古希道：“我们没说话。”都忙着跑路呢。 “不是指你们。” 古希道、何贞姑：“？” 易云嫦懂了：他在和广覆沟通。 广覆那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说话方式，别说虢首封了，就是易云嫦也能被激得一蹦三尺高，语速起码比平常快三倍。尤其是事情越紧急，广覆语速越舒缓，让人恨不得掐住他的脖子把字眼儿一个一个从嗓子眼里抠出来。 易云嫦抽空安抚般摸了摸虢首封的脸，虢首封抬眼看她一眼。“和他好好谈谈，这边交给我。”易云嫦说，“我能对付。” 虢首封迟疑了数秒，然后点点头，直接闭上眼全身心地敛灵识回归识海。他一步跨入灵府大门，轰隆隆地从地上升起一圈水泥条柱团成一个巨大的鸟笼，将没有及时逃走的广覆困在里面。 两人隔着栅栏对视。 “说，你做什么被何济世发现了？” 广覆还想打马虎眼。“你就这么大咧咧地内视自己，一点也不担心外面的情况？” 虢首封瞄了一眼分成九宫格的大投屏——外面无论敌我双方，人人都有一格专项监控。出于私心，虢首封多费了三格从不同角度观察易云嫦。从目前的监控情况来看，龙鑫并不是他们最大的威胁，反而是吊在前面离得太远的气息球让他有点担心。 虢首封收回视线：“没什么好担心的，外面一切情况都在可控范围内。快说说你的问题。” “题”字话音刚落，根根笼栏上锵的一响，长出密密麻麻、尖锐的长刺，笼子开始缓缓朝内收缩。如果广覆坚持，没过多久就会会刺成血刺猬。 广覆哭笑不得：“你这是要逼供？” “我只是不想在你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这话太伤我的心了。”广覆帅不过三秒，立刻举双手投降，“好啦，我说。快停下。”他不想变丑。 鸟笼停止了收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7章 （哔——） ;还记得我和你提过的后门吗？ 虢首封吸口冷气呲牙，直指核心：;你在龙鑫身上留了一道自己的灵识？你——你是不是吃撑了没事干？ 广覆不开心了：熊孩子怎么说话的？ ;何济世设计了一个很宏大的幻境框架，但是单凭他自己的魂力根本撑不住。我只好帮他。 帮？有必要把自己也赔进去？虢首封可不相信广覆善良。他冷冷地问：;既然他没用，就灭了他。何必用他做幻境之主？他在鸟笼外暴躁地走来走去，活像一只困兽。 而被关在笼子里的广覆，不知从哪里摸来一个小茶几，几案上用银炭煨着的紫砂壶正咕嘟咕嘟冒泡，茶香四溢。他在现代感十足的灵府大厅里，活出了古代竹林翁田园禅定的感觉。 广覆说：;不用他，用何贞姑那个心眼比针眼还小的幻境吗？不是我贬低何贞姑，她格局太小，眼界太窄，做出来的幻境根本达不到我的最低预期。我本来是想拿幻境来磨砺易狗小友的心性，帮助易狗小友快速成长，可何贞姑幻境不达标，达不到磨砺心性的标准，我能有什么办法？ 虢首封气笑：;你还有理了？怎么不谈谈你真正选择何济世幻境的意图？ 只消对上一眼，就能从彼此的眼中窥探到最真实的情绪。 广覆眼神闪烁两次，很快就恢复了淡定自若的态度。不错，他确实有私心。选择何济世的幻境当然不可能是为易云嫦考虑。他可是食魂魔，幻境做出来是为了提炼纯魂当口粮。他攥到手里的五个魂体，两个必须放生，剩下三个口感一个不如一个，他当然要为自己考虑，择优而食吧？ 广覆品了一口新出炉的雨前龙井。;这也没什么好计较的。我觉得他幻境合适，他的幻境就一定合适。这话说出来，明显就是耍赖。广覆一脸;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表情，说，;你看看现在的易狗小友，看看——她现在敢推着你的轮椅起飞！之前还硬扛起昏迷不醒的你跑了半座山呢。如果放在以前，她那段缩在象牙塔里的生活，哪来的胆子做这些出格的事？ 虢首封的视线溜到大屏幕上。 距离太近容易让人忽略细节。适当拉远距离观察，就会发现小奶狗真的长大了。虢首封记得的东西远比广覆一目十行翻检他的记忆要多。他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凌乱的现场，咆哮的盗贼，机枪子弹与拳头并行齐飞，角落里堆满了洗白白，却在瑟瑟发抖的动物崽子产。她被堆在最里面，力持镇定，仍然不免流露出仓皇的表情。那个时候两人视线相撞，她的眼神柔弱如大树下小心翼翼开出来的菟丝花，不顾他没耐性的忽略，怯懦又执拗地缠上来。 现在她的视线不再追逐他的了，他去凝望她的侧颜和正面，视线胶着，无法挪移。 不知人间年华逝几许，浅情未酌已芬芳。 虢首封望着大投屏的视线火热，发出来的声音却象抠出来的冰块。 ;就算你选择何济世的澈底境没有错，那你说说，为什么非要在龙鑫的身体里留下一道灵识？偏又好巧不巧，被何济世撞破直接生吞？ 广覆哽住：我说我大意了，你信不信？ 虢首封徐徐扫他一眼：;别想骗我。现在我们面对面，谁也别想着骗谁。 天魔VS准晋阶天魔，就是这点麻烦。不能撒谎，一撒谎，准露馅。 ;因为他幻境框架太多，无法独力支撑，我跟在后面帮忙补几个漏洞。广覆声音平平地说，;普通人还好，但是遇到几个带些异能等特殊属性的角色就不好办了。很容易造成幻境卡顿、局部崩溃等问题。 ;这就是你灵识到处乱窜的理由？ 广覆差一点点头，幸亏关键时刻他及时反应过来，把自己脖子抻成了一根直木棒。;你没发现我的灵识，大部份时间都躲在虚幻的肉壳里吗？还不是担心刺激到何济世了？ ;呵呵。 广覆：;我也只是替他撑撑场子——躲在一些设定拥有特殊属性的肉壳里，避免这些角色不经意间产生脱轨举动。 ;看来你还是不够成功。虢首封指的是发生在龙鑫身上的异变，他顺着广覆说的话细细捋了一番，不由挑眉：;那么鉴定者欧菲、柯白、郝琳……这几个人都是你灵识主要寄宿的对象？ ;不止。事情既然已经摊成了一百八十度的平面，广覆也不再遮遮掩掩，他大方承认：;还有齐雄峦——别看他猥琐至有，其实他有低阶催眠异能。何月玲状态时好时坏，就有他从中插手的痕迹。还有你未见面却一直在寻找的龙利，为虎作伥的回龙教教徒，以及前一段时间因为鉴定者血案而一窝蜂涌入回龙村的公家异能人……要控制的、维护的工具人实在是太多了，给五十根手指也数不过来。 虢首封听得额角青筋二叉变四叉，四叉劈成八叉，猛然打断：;够了。就说说龙鑫现在被他抢了肉身的后续吧。 简单地说，就是浩瀚宇宙里充满了可以自由夺舍的工具人，而真正夺舍的只有两个来去自由的魂体。本来两个魂体八竿子都不可能打到一块，现在却是凭着中全宇宙唯一一个十亿大奖的机率——即是成功排除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不见面概率，愣是集中挑中了那百分之零点零零一的见面概率，两个灵魂撞到了一起。 好死不死，其中一个灵魂撞成铁头后，赫然发现另一个灵魂比它虚，比它蠢，比它好吃，还是一把进入新世界的后门钥匙……就问一声，好戏演排到这个点上了，换谁上台不是把那个蠢的一口闷？ 广覆：;那边灵识没有完全切断与我这边的联系，自动供认我是其母体。现在何济世吃了灵识，再循迹追踪，知道你和我的联系，自然就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了。 虢首封僵住：;什么我？分明是他在找你。 广覆朝他眨眨眼：;可我在你的灵府里。 ;我现在就放你出去。 广覆秒怂：;除非你想和我一起死，你现在就放我吧。你能有什么好处？他得逞后会放过你们？可能吗？ 虢首封沉默了。 ;已经被吃掉的那点灵识只是钥匙上一片键齿，我才开后门的一把完整钥匙。他只会吃掉我，再吃掉你，吃掉外面剩下的人，补足精神然后脱离崩溃幻境，去找我的主体——也就是真正的广覆。 ;实话实说，因为某些不方便透露的原因，真正的广覆正处于深眠期。他对外界刺激毫无反应，别指望他垂死病中惊坐起，反抗一个杀到眼前的小幻境之主，他只会坐……不，睡以待毙。一旦他毙了，我们就，广覆顿了顿，做了个两手一摊、无可奈何的动作。又雅致又痞气。一个动作抵得上几百句金玉良言。;真没救了。 虢首封顿在原地宛如化石，半晌;呵呵呵。 广覆也;呵呵呵。 两人对着呵呵。下一秒牢笼散架，虢首封闪身站到他面前，伸手揪住他的衣领疯狂摇晃。 ;你是吃（哔——）长大的？吃（哔——）活这么久？我有你这种狗（哔——）祖宗真是倒了八百辈子（哔——）大霉！你脑子里是不是塞满了（哔——）？不用怀疑，一定塞满了（哔——）！ 广覆无力地撇开头：;你冷静点。 九宫格大投屏上忽然传来惊叫。 虢首封连忙望过去。 龙.何济世.鑫已经适应了身体，加大步伐追上前。 恶斗在所难免。 让人恶寒的是，对方并不想和你干架，对方只想吃掉你！ 回想起铁线虫如何侵占龙鑫的身体，虢首封：不能让他近身，绝对不能让他近身。 广覆睨着大屏幕气定神闲地说：;啊，危险啦。 虢首封转头又摇他：;知道危险你还悠哉个（哔——）！快解开我腿上的封印！磨砺？磨你个（哔——）（哔——）（哔——）。你还想不想苟——啊！ 大投屏上，易云嫦不知被什么绊住脚，摔得失去了踪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8章 送死 易云嫦扑到地上的时候，手磕到一样东西。她首先感觉那是个圆柱体，隐隐有一种森冷的骨感。 可能是翻出泥地的树根。 这是哪？ 四周被浓雾般的黑暗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出一点端倪，可以肯定他们已经不在龙鑫的小洋楼里，应该是被气息球引到了荒效野外。 果然是幻境。 场景变化根本不需要用常理来解释。 易云嫦抬起下巴，看见轮椅载着虢首封慢悠悠地停在远处。他低垂着头，毫无意识，半个身体仿佛被黑暗吞噬了。 古希道在她身后十分不解地唤了声：;夜三哥？易狗摔得多惨，平时特宝贝她的夜三哥怎么不回头看一眼？ ;别叫，他现在需要专注冥想，没法注意周边的动静。易云嫦说，;去他身边，快。 哪怕虢首封什么都不做，呆他身边也比呆易云嫦身边更安全。 ;云嫦，你能起来吗？何贞姑蹲下来，;我帮你起来。 易云嫦摇摇头，心中充满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紧迫感。;没事。你们先走，我马上过来。 ;是啊，不过是摔了一跤，能有什么大事？古希道把何贞姑拉起来，往虢首封的方向推。;你最弱，赶紧去抱夜三哥的大腿求安生。呆夜三哥身边绝对比留在这里安全。 被他推着走的何贞姑：;…… 易云嫦：;…… 古希道回头和易云嫦对上眼，顿时乐了。他又折回来，笑嘻嘻地俯瞰：;易狗你还趴着干什么呢？专注啃泥一百年？ 你给我等着！易云嫦深吸一口气，决定马上站起来把他打一顿。结果地面非常滑，是那种油泼泥里被冷凝后的滑腻。她第一把毫无防备，啪嚓一下滑成了一个狗啃泥。 古希道：;哈哈哈。 ;闭嘴！易云嫦忍无可忍，;你别幼稚了行不行？ 古希道：;我不觉得幼稚。要拉你一把吗？ 这个时候才表示拉一把？易云嫦再好的脾气也被激怒了。;不要！她的手从圆柱体上面轻轻带过去，心里咯噔一跳：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圆柱体尾端连着一个五齿耙头，五齿微曲，摸上去象是用来松土的小锄子。她手指插入冰凌凌的五齿之间，瞬间感觉颈后泛起一层寒意。长短不齐的五齿连着一块小凹窝，再加上圆柱把柄，不就象……易云嫦没来由地一慌，又吧嗒一下摔回原形，脚踝处跟着生出一股钻心似的疼痛，痛得她浑身微微一抖。 古希道在旁边哈哈大笑：;你今天怕是起不来了？他笑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死死盯着易云嫦身后的方向。 ;怎么了？易云嫦慌乱地问。 不需要古希道回答，她听见后方传来一阵粗重的呼吸声。 古希道站直了，低声说：;别回头。 晚了。易云嫦听出异常的第一时间就勉强撑起半个身子往回看，模模糊糊看见龙.何济世.鑫摇摇晃晃的身影晃出了黑暗。 ;龙鑫一只脚拖着另一个打拐的脚，以一种不正常的姿态迈步而来。他走得很慢，但步子很大，让人想起何济世悄无声息地站在古希道身后，开膛破肚，心脏在断裂的肋骨下面搏动的模样。 易云嫦伏在地上瞠大眼睛：糟了，忘记龙鑫还追在后面了。她还以为借黑雾遮掩，已经把人甩掉了。没想到他一直坚持不懈地追在后面。 古希道后退两步，踩在易云嫦脸旁的泥里，小腿肚子肉眼可见地打颤。;易、易狗，你磨蹭什么？还不快站起来？！古希道声音紧绷。 易云嫦试着动了动脚，痛得她叹了口气。 ;别管我了，你快去……快去守住首封。他现在无法对外界作出反应，需要人保护。易云嫦随便编了个理由。;快推着轮椅离开这里。 ;你、你疯了吗？古希道盯着越来越近的龙鑫，后者也同样盯着他。 龙.何济世.鑫的眼神看上去更可怕，象饿极了的凶兽盯着即将到手的猎物一样，让人直觉如果距离够近，他一定会凶狠地扑上来。 古希道露出恐惧的表情。尽管他的恐惧无所遁形，可他还是坚持站在原地不动。 ;我把你丢在这里，等夜三哥醒来会手撕了我，你信不信？ 我信。易云嫦叹了口气。;不然呢？难道我们要在这里全军覆没吗？ 古希道嘴皮哆嗦着。 面临危险想逃走的念头没什么不对。易云嫦佩服他现在还没有落荒而逃。这份守着她不动的好意可以心领，但真的坚持到最后就是愚昧了。就算他现在转身就跑，易云嫦也不会对他产生怨念。 古希道明显不是;龙鑫的对手。 如果虢首封能从轮椅上站起来，也许大家还有一线整齐逃生的机会。可虢首封根本没有清醒，易云嫦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她对古希道说：;等他醒来，你就说是我要你赶紧滚。 古希道不可思议地低头看她。那一句;你想死吗在嗓子眼里滚了滚，终究还是没有问出来。过了一会，他再度看向龙鑫，一脸纠结犹豫的表情。 易云嫦感觉不妥，直接皱眉：;古希道，我好像扭了脚。 ;嗯，猜到了。 ;所以我即使爬起来也跑不快。会被追上，会拖你们后腿。 古希道抿紧嘴，不说话。 易云嫦心道：这熊宝宝非要人明明白白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吗？真是死脑筋。 ;我留在这里拖…… ;不，古希道打断她，;拖住他、拖延时间——是男人的工作。 易云嫦嘴巴张开O型：;啊？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古希道刚说了句什么惊人之语，危急时刻易云嫦本就没什么耐性，当场就爆了：;古希道你是不是傻子？这个时候分个屁的男人女人。只管去逃你的命！你不是快尿裤子了吗？ 大概只有这个时候，两个人的想法才出奇的一致：这死女人/死男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草？（草：谢谢，一种植物而已，不值得你们填充颅腔。） ;易云嫦，如果你不是女人，信不信我先揍你一顿？古希道恶狠狠地瞪她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再问她：;你忘了我给过的承诺？ ;什么承诺？确实不记得。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对你做坏事。古希道咆哮。 易云嫦呆住。噢——有点印象了。是谣言幻境破灭，她躲在虢首封怀里嚎哭不止的时候，古希道围在旁边不停保证： ;……我也不知道事情竟发展成这样。对不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对你做恶作剧了。不，是再也不对你做坏事。 易云嫦匪夷所思：;你并没有对我做坏事。你只是应该逃走。 古希道看向龙鑫。;不对。如果我把你抛这里不闻不问，那就是做坏事。男子汉一言九鼎，说过不再做坏事，就绝对不做坏事。 易云嫦听出他话里的认真，连忙妥协：;你等我三秒，我起来，我马上起来。听我数秒，然后我们一起跑。一、二…… ;得了吧。古希道脸上挂着一个;我看穿你这个小骗子啦的笑容。;你要能起，早起了，还会赖到现在？早就在远远看见龙鑫的时候就会火箭炮一样冲向虢首封。 易云嫦：;……总觉得你在讽刺我。 ;就保持这个姿态，自己爬过去找贞姑。 易云嫦：;……这是讽刺吧？ 陷在易云嫦脸旁的脚抬起来，落下去，另一脚也抬起来，落下去。他没有转身，径直迎着龙鑫而去。一步一步，笃定地走向来路。 ;别做傻事。我们还有第三种选择。 古希道头也不回地哼笑：;我去给你们争取时间。你替我去守护夜三哥和贞姑。保重。 易云嫦手抠进半湿的泥泞中，险些崩溃—— 混蛋古希道，别说些大气凛然的话，然后让我再次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9章 脚伤 易云嫦被人拎麻布袋似地从地上拎起来。 她：“？！” 虢首封欺霜赛雪的侧脸近在眼前，她眼眶一热，险些飙泪飙成两道水箭，幸亏硬生生憋了回去。 古希道走出两步，也被人捏着后脖子拽回来。 古希道：麻了个豹子，谁敢捏我颈子？回头一看，顿时尖叫：“夜三哥！”顺带往下一瞟，尖叫声更大：“你醒啦，你站起来啦？” 吵死了。 “我什么时候站不起来？”虢首封冷冰冰地睁眼说瞎话，随手把古希道往身后一抛，“去守着你的何贞姑，少碍事。” 你的何贞姑。古希道美滋滋地答了一声：“喛~” 龙鑫老远朝虢首封张开嘴——他不是要说话，而是要喷虫。只见黑呼呼的铁线虫从他嘴里弹出来，冲虢首封张开一张鳗式密牙嘴。 虢首封又不傻，不等他们进入有效攻击范围，直接上脚踹。 气势凛冽的踏空刃横甩过去，正打在铁线虫大开的嘴巴中央。那张布满了森白小尖牙的利嘴象撞上一堵看不见的空气墙，直接被拍扁。看不见的空气墙继续推进，连虫带人一起往后掀没。 龙鑫连虫一起倒仰回黑暗中。 虢首封皱眉。 “踏空刃”，是他的进化异能，一脚踹去的空气刃有削铁如泥的效果。可是现在打在“龙鑫”和虫的头上，却只有捶扁作用？ 虢首封看清楚了。“龙鑫”和铁线虫周身都罩了无敌防御罩。 “一个两个全都作弊，”他愤愤不平的找广覆抱怨，“你身为**阵之主，就不管管这群无法无天的手下？” 广覆好声安抚他：“要不，我也弄个套子套你身上？”听上去就不大扎实。果然广覆接着解释：“就是效果不如何济世的好。” 谁要假冒伪劣产品。虢首封暗中翻白眼。 广覆振振有辞：“他那脆皮残魂已经到了一拍就碎的程度。万一他半路自己摔了一跤，整个幻境还能玩什么花样？当然是允他一个无敌防御罩喽。” “可他不仅给自己用，还给了龙鑫给了何月玲。”虢首封问，“难道这罩子还不限制数量的？” 广覆：“虽然是他上司，可是在不犯大错的情况下，我也无权干涉他的作法啊。这罩子和他魂力有关。他愿意牺牲自己的魂力做罩子，难道我还能阻止他不成？再说了，他觉得哪个角色珍贵到必须用罩子罩着不被伤害，那也是他身为幻境之主的特权。我能有什么办法？这幻境可是他设计的，他说谁是枢纽谁就是枢纽。万一我不停地插手，干扰了幻境产生不可必要的错误怎么办？” 广覆滔滔不绝。 虢首封不想听他巧言机辩，注意力逐渐转移到易云嫦身上—— 易云嫦有些反常。 自他把人从地上拉起来之后，易云嫦就靠着自己，显得特别依赖他。 虢首封嗅到些不对劲的味道。他不动声色地问：“云嫦，能站好吗？” 易云嫦立刻回答：“能。”脚刚落下去，疼痛光速涌上头顶。易云嫦的声音当场劈叉，虎头蛇尾地收场。 虢首封看着她骤然泛白的唇脸，还有额角沁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心中火焰腾地窜上来。 这是“能”？ 比起广覆的狡辩，易云嫦的逞强更让他恼火。 虢首封突然甩手，人退开一小步。结果失去倚仗的易云嫦摇摇晃晃，别说站，眼看着又要摔回去狗啃泥。 虢首封这才把人带进怀里，狠狠揉搓。 “能？嗯？这是能？” 他是恨不得把人撕了碎了嚼了全吞肚子里，可易云嫦那种娇弱易碎的瓷器属性，让他半点力都不敢发狠。最终只能不停地揉着捻着她的耳垂撒气。就连那一坨小小的肉珠在他指尖自然泛红，都让他又不舍得又气得心肝颤栗。 “能耐了啊？还会逞强了？是不是要我教你什么时候能说能，什么时候不能说能？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你回答‘不能’的时候，难道是怕我吃了你吗？” 换个方式吃也不是不可以。虢大犬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还有余力思考“换个方式吃”。 “和你说多少次，说实话很难？我骂你啦吗？不，你这是讨骂。” 易云嫦把自己缩紧成球，眼睛鼻子皱成一团。 虢大犬越发生气。 “学不乖。说过哪里不舒服马上告诉我。结果？是不是我没察觉，你就会……嘶！我就多说两句，又不是真的骂，你、你哭什么？”怒火腾腾的虢首封迅速变得茫然，比易云嫦还无措还慌张地看着她满脸泪水。 “我不是故意……呜呜呜……”易云嫦越哭越凶。 虢首封：就，挺突然的。 他给她擦脸，声音和手劲一起从狠重辣口变成了轻柔甜暖。 “没骂你。真没骂。你别哭了，行不行？” 看来是不行。 易云嫦越是想努力忍着，越是哭得欢畅。 广覆啧啧有声，叹为观止：“又变回哭包狗了。怎么每回你行了，她就不行了？你们俩是不是都有病？” 虢首封不高兴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不行了？怎么样才算行？要她在我眼前鼓出肱二头肌才算行？我要一个肌肉女干什么？参加健美比赛还是举重比赛？” 广覆噎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说：“行，你就护，拼命护，别停。” 熊孩子、公主病就都是这么护出来的。 滤镜误人！ 虢首封不再理会他，专心给易云嫦擦脸。擦着擦着，就不用手擦了。 易云嫦第一次发现被他舔到脸的时候，微微睁大眼，呆愕地看着他。 虢首封轻轻地吸吮，偶尔舔一下。 很快，她就舒服地半眯起眼睛。 “不哭了。不要再哭了。”虢首封口气很遗憾地劝说。 易云嫦又睁大眼睛，迷茫地看着他。 这是继续哭，还是要她中止哭的信号？ “唉，真的不要哭了。” 易云嫦早就不哭了，她满脸的问号与惊叹号——为什么不哭之后，总觉得最遗憾的人是你？ 虢首封说：“你一哭我就害怕。” 看不下去的广覆啪一巴掌把自己糊了一脸。 你这模样叫害怕？感觉你很想多怕几次。 古希道带着何贞姑急吼吼地寻来，本打算助夜三哥击退幻境之主龙.何济世.鑫，结果呢？他看到了什么？ 意料之中敌我不分的厮杀场面根本不存在。 古希道远远窥见贴近在一起的身影，格外香艳刺激的一坨。 他：哇噢！（赶紧用手盖住眼睛，再叉开指缝偷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0章 行尸 古希道骂骂咧咧地走过来。 “我替你们俩担惊受怕，结果你们俩躲在这里玩这么开？现在是卿卿我我的时候吗？” 古希道不敢正视易云嫦的脸。太尴尬了。无论提及哪一段都感觉很尴尬。慢慢的，他也不敢看虢首封的眼睛了。那双眼睛象要剁了他似的凶。嘤！ 古希道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拽着何贞姑的手。两个人的手感截然相反。一粗一细、一糙一腻，最重要的是一冷一热。冷的是何贞姑，热的是他自己的。古希道忽然感觉很不好意思，匆匆忙忙撇开何贞姑的手，东张西望地嘀咕：“龙鑫呢？刚不是在这吗？怎么忽然不见了？” 话音刚落，身后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传来低沉一声：“在这。” “妈呀！”古希道惨叫，屁滚尿流地爬向虢首封。在他的潜意识里，“虢首封”就是“安全感”的代名词。爬了两步忽然反应过来：龙鑫的首要目标不就是虢首封吗？他爬过去上赶着送死？！于是他屁滚尿流往回爬，见何贞姑站着不动，他凶狠地把人扑倒在地。 一道阴风擦着古希道的头皮掠去，直袭虢首封面门。古希道吁了口气，对压在身下的何贞姑说：“还好我反应快。不然你这么傻站着，头一个被击倒的就是你。” 会不会攻击何贞姑不知道，但虢首封知道自己无论往哪躲，也躲不开龙鑫的攻击。或者说，是来自于铁线虫的攻击。他的动态视觉很好，看清铁线虫把条形身体绷成笔直一线，象根伸展性极佳的弹簧丝般从很远的地方探过来。它张开的嘴里遍布尖锐的獠牙，一圈一圈螺旋纹似地一直延伸到咽喉深处。 那条虫、那张嘴，都渴望着咬穿血肉。 虢首封当然不会给它机会。 他抬脚一踹。双方都隔着很远的距离——这是又一次试验意味很强的进攻与防守。很快，铁线虫便知道自己失败了。虢首封的攻击异能越远，威力越强。它选择远距离出击，只是再一次败在虢首封的踏空刃下面。 看不见，但是感觉得到的踏空刃迎面而来，直接把铁线虫击得倒仰。绷得笔直的线形身体初时象根铁棍，后来则是一截抖散了筋络的面条，带着波浪形倒回去，被黑暗吞噬了。 眨眼的功夫，黑暗通道又恢复了宁静。 虢首封啧了一声：“没完没了。” 古希道护着何贞姑奔到他附近，抱团警戒。 古希道问：“又来了吗？” 虢首封警惕地感应了一下四周。他是个可以移动的杀意探测器，但是在这儿却感觉四面八方都是杀意，根本找不到杀意凝结体或是根源。就好像他本身已经被杀意吞噬其中。 何济世找到了一个最佳蔽护他的场所。 虢首封：“警醒点，现在不知道他在哪。” “嗯。” 没过多久，何济世绕了半圈，绕到虢首封的身后袭击。 哪怕古希道提起十二分精神警醒，也只来得及捕捉眼角处黑暗如同镜像上水纹微泛，随即一条黑线窜出来。他来不及示警，虫头已经快粘上虢首封的后脑勺了。 虢首封直接原地消失。 不，并不是消失，而是一蹦三尺高，直接上天避开了铁线虫。 铁线虫满嘴獠牙寂寞地咬了个空气。刚阖上虫嘴，虢首封从天而降，一脚踩踏在它的头上。光是踩踏还不够，脚底下蓄着七、八道凝而不发的踏空刃，连虫头一起往下踩，顺便把地面削出七、八道犬牙交错的月牙线凹坑。 铁线虫身上的防御罩被踩出一片片闪烁的鳞光。等虢首封脚力微卸，它赶紧掉头逃跑。 光速来，光速逃，谁都追不上。 古希道的警示卡在喉咙里，直接转化成一声惊叹。既惊讶于虢首封完美的转守为攻，又感叹铁线虫的头是真铁，这样践踏都没有踩碎虫头一点边角。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把后脖子上炸开的寒毛悄悄抚顺：这七、八脚要是踩自己脑袋上，别说脑浆，恐怕头盖骨都踏成粉末了。 四周由小及大，波滔般起伏着一片连绵的呻吟声。 熟悉幻境的人都不寒而栗。 这分明是行尸的声音。 龙鑫在回龙谷里圈了一块地方做禁区，大部份和他作对的人都被丢进去自生自灭。后来有大胆的人摸到边缘往里面看了一眼，被吓得精神失常：死是没有死，可是比死还不如。被圈禁在禁林里的人都变成了行尸。龙鑫如果不开心，随时能把这些行尸放出吹吹风，吓吓狗，杀杀人。 古希道：“不会？行尸怎么会在这？”他所经历的幻境里，行尸可怕到产生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虢首封环顾四周。到处都黑呼呼的，伸手不见五指。他看不见数量，光是听声音就知道四周移动的行尸数量绝对不是一个小数字。 “恐怕是我们闯进它们的地盘了。” 古希道打了个哆嗦：“真的假的？这儿是幻境，如果被咬上一口……” 广覆：“不行哟~” 虢首封：“那就死定了。” 古希道哽住。 “镜像迭生阵里的幻境里藏有杀机，别小看了这些没有发作的杀机。之前没死，只是没有撞上去触发而已。” 广覆确实把杀机强度调到了最低，但再低的杀机也是杀机，自己上赶去作死，还是会死。 虢首封说：“以前怎么对付它们，以后继续怎么对付它们。”关键是穿插在里面，控制它们行动的何济世。“行尸动作迟缓，全身都是破绽。只要击穿行尸脑袋，就能停止它们的行动。” 古希道立马挺起胸膛：“我不是怕。我是怕击不穿它们的脑袋。” 虢首封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是吗？” “嗐，”古希道说，“夜三哥看来你没有真正见识过回龙谷的行尸。和历史上记载的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就是有些行尸敲碎了脑袋，还是能动。”古希道歪歪头，一脸百思不解的表情，“有时候要多补几刀，彻底砸碎头颅才能让它们真正不动。” 易云嫦欲言又止。 广覆已经笑开了：“谁说穿透一次头部就能杀死行尸的？” 虢首封的注意力转向广覆：“什么意思？” 广覆卖了个关子。他把大投屏裂成两大屏幕，左边是虢首封，右边是易云嫦。他看着低垂眼睛的易云嫦，笑道：“不如你问问易狗小友，看她说些什么？” 虢首封立刻警觉：“为什么问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1章 魔种感染条件 为什么要问易云嫦？ 广覆回答得理所当然：;因为她觉醒得比你早，看的比你多啊。 虢首封注意到广覆这句话里连用了两个;比你，意味着答案只针对他一个人。古希道和何贞姑都被排除在外。略一思忖他便明白是因为灵眼。只有他和易云嫦才知道如何使用灵眼。 ;她用灵眼看见了什么？问话时，虢首封已经开启了灵眼环顾四周。 灵眼捕捉得更多的是灵体、气和颜色的变化。在灵眼注视下，世界更加五彩斑斓、玄幻和抽象。非要形容的话，就象一副大型流水泼墨画的作画现场，纸上凝成一团的五颜六色，刚被外来一股清水冲开。 虢首封眼前只有黑色。他们象置身于深渊渊底般，四周全是不见光的黑。虢首封一度怀疑自己的灵眼瞎了。 ;我不问她。你知道，你来说！ 广覆笑了笑，两根手指捻出一条小黑丝——寸长，象头发丝。他把黑丝轻轻吹入灵府下方的识海。入海霎那，黑丝化成大量的画面漂浮在识海里。虢首封眨了眨眼，很快被这些画面吸引了注意—— 洁白、充满阳光的房间里飘浮有两种颜色稍许差异的魔种。飘窗上摆着一瓶鲜花怒放的樱枝，背衬窗外波光粼粼的大海和浮光掠影般虚幻的远山，静静飘落粉红嫩白的花瓣。 魔种越来越多，把白色病室塞成乌黑色。 虢首封认出这是第二个幻境所在——一二二八病室，病室主角程老太太满脸行尸毒纹，破开密密麻麻的魔种，朝他探手过来。灰白的眼瞳，大开大阖的双嘴，狰狞恐怖的模样连虢首封都吃不消。他第一时间头往后仰，很快又想起这只是一个全息电影的特效，于是归位，冷漠地看向程老太太。 和过去见到的程老太太不同，眼前的这个过度可怕。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她脸上长有两张嘴。一上一下。下面的是自己原有的人嘴；上面那张则劈开大半个额头开开合合，额嘴里含着一颗越来越胀大的魔种，还有无数小魔种逆着全身血管、经脉网络向它汇集而来。双嘴作出竭斯底里尖叫状，无数个声音在耳边鬼哭狼嚎： ;望归、望归、望归！ 易云嫦正是在程老太太临终发狂之际，在他背后哆哆嗦嗦写下;望归两个字。 虢首封眉头紧紧拧成一团，问广覆：;你竟然让她看这种东西？ 同样一张病入膏盲的脸，别人看见的是死亡，独独易云嫦看见了魔鬼。 画面里的魔种开始互相吞噬。古希道满脸行尸之殇，眼瞳浑浊泛白地瘫在地上，费力将一把小刀递向易云嫦。额头上劈开的大嘴疯狂嘶吼：;我想回去、送我回去、望归、望归、望归！下面的嘴则冷静地说：;杀了我，别让我祸害人间。 所有的回忆画面轰然崩散，识海里残留的星点，是易云嫦心中久久盘桓不散的惊惧与悲伤。 易云嫦拍了拍他的胸膛。 虢首封无声地睁开眼睛，低头看她。 易云嫦红着脸嗫嚅：;紧、紧了，喘不上气。 不知不觉间他把她搂得太紧。她何止是喘不上气，腰都快被掐断了。 古希道表示莫名尴尬：;闭嘴，易狗。 结巴不许说话！ 虢首封踹开古希道，一边放松手劲一边哑声说：;好，我松点。可是你别离我太远。易云嫦奇怪地看他一眼。他一直把她圈在肘弯里当贴身挂件，她能远哪去？ 趁着龙鑫没出现的空档，虢首封内问广覆：;魔种呢？ ;什么魔种？ ;你强行开了她的灵眼后看见的魔种，怎么现在不见了？ 广覆神秘兮兮地笑：;不见？你哪只眼睛看不见它们？ 虢首封心头一凛，寒气嗖嗖地往外冒。 一二二八病室渐渐漆黑的一幕与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重叠起来，严丝密缝地合成一幕——魔种不是不见，它们也从来没有消失。眼前的黑，即是—— ;这里全都是魔种？！虢首封大骇。 ;镜阵里所有幻境都由魔种基建而成，魔种在哪消失也不可能在这里消失啊。 虢首封第一个反应是捂住易云嫦口鼻。 易云嫦：;？干什么？ 广覆大笑。 虢首封手顿了顿。 广覆：;你们俩可真有趣。知道附近全是魔种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去捂对方嘴巴？怎么？怕吸入啊？怕感染吗？ 易云嫦以前也做过类似的动作。 虢首封徐徐松手，见易云嫦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松开的手一顿，顺势在她嘴角揩揩，温柔地说：;你流口水了。 易云嫦：;啊？她连忙撇开头，自己拼命擦嘴。 广覆笑得险些断气。 大投屏很不争气地闪了几次雪花点，广覆大笑变成大慌，举手投降：;别别别，孙子，祖宗错了。好吧，作为赔礼道歉，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魔种的感染性可以被控制住。 ;呵。虢首封轻笑。 唬谁呢？自古以来，人人闻魔种色变，不就是因为这东西一旦沾身就迅速蔓延，除非早期削魂去毒，否则一旦魂体感染到三分之二，就不能救了，必定堕魔。比造成致死率百分之八十的瘟疫瘟种还要可怕。瘟种侵蚀的是肉身，而魔种侵蚀的则是魂体。 广覆说：;这是我钻研了两万年才获悉的独家秘密。哪怕魔祖亲至，也弄不明白。 魔祖就是个管杀不管埋的疯子，生为一族的起源，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计任何代价增加魔族数量。魔种感染率越高魔祖越开心，又怎么可能控制感染率？ ;知道魔种怎么来的吗？ ;瘟种是瘟鬼身上散发出来的病气结晶，魔种则是魔族心中生出的七情六欲结晶。 ;情绪结晶？ ;没错。只要散发魔种的魔族设定魔种里包含的情绪，就能尽最大可能减少感染。 虢首封皱眉，沉声说：;情绪共振。 又是情绪共振？ ;愤怒、欢喜、悲伤、忧郁……这些情绪，魔种也有？虢首封还是那个一点即通、举一反三的虢首封，;如果人情绪达到临界值，就会与周边的魔种产生共振，随后魔种就依从共振产生的吸力，依附到人身上？ 广覆颌首。 ;是依附到魂体上。人有双体——肉体、魂体。魔种通过共振的情绪牵线，与人的魂体产生联系。一旦依附到魂体上，很快就会与魂体融合。 ;原来如此。那么设限便是减少和魔种共振的情绪？虢首封环顾四周。四周乌漆抹黑。 ;那你呢？他问广覆，;这里的魔种应该都是你的魔种，既然你信誓旦旦保证它们感染性极低，就代表这些魔种被限定只有一种情况可以与人产生共振的情绪。是什么情绪？ 广覆很久没说话，最后轻轻笑问：;你猜猜看？ 虢首封一直在思索。他沉声说出答案—— ;是冷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2章 丢球 铁线虫再次出击。 这一次它玩了把初阶的声东击西——首先破开黑暗出现在众人视野的，是行尸。 行尸不可怕，可怕的是行尸之殇。但凡被抓破咬破皮，都有可能感染剧毒，从而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虽然知晓这里是幻境，行尸也许是假的，但行尸之殇万一是真的呢？说真的，看见一只行尸还好，看见四、五只行尸齐刷刷的出面迈腿，那种心理压力真不是盖的。 古希道拧巴下一个行尸脑袋，把那只可怜的嗷嗷叫唤的，却因为颈椎骨脱节再也不能动弹，只能在地上磕巴磕牙关的行尸踢开，回头一看—— ;妈呀！古希道惨叫一声。 虢首封刚干掉三只。一地狼藉。还剩下一只准备正面刚。他刚抬脚准备甩踏空刃，古希道噌的一下八爪鱼似的巴到他背上。 ;你干什么？下来。虢首封的金鸡独立造型差点歪倒。 古希道：;对不起，本能反应。并没有松开巴人的爪子。;夜三哥，我有心理阴影。 见虎下山，老猫上树。 虢首封腾出一只手扒拉他。;下来。 ;为什么是我？古希道委屈，;易狗她不是也抱着你吗？ 易云嫦易狗缩在虢首封的怀里，模样十分乖巧，但是仰起来越过肩膀看他的眼睛仿佛在说：抱歉，你在和我比？你什么地位我什么地位，你心里没有一点AC缺中数吗？（以上均为古希道自行脑补。反正易云嫦不需要开口，也能让旁观者脑补一场哔哔大戏。特别是古希道这种没事就自行补脑上演大戏的，一个眼神就能让他脑子里滤一遍完整的生要带来、死要带去的血海深仇。） 古希道就很气：大家都是人，为什么她就可以占据C位，而我抢个A位还要被嫌弃？ 何贞姑：;古希道你别添乱。关键是这个时候，你为什么非要上树？ 古希道老脸一红：;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抱你？ ;不，你不可以。幻境里的时间掺了很多水分，但中间彼此磨合获得的经验却绝对不掺假。古希道开了个话匣子，何贞姑就知道匣子里装了什么料。他刚抬抬手指想把匣子掀开一条缝，何贞姑冷面无情啪的一下反手给匣子拍严实，一条缝都不许漏。 古希道露出宝宝不开心，宝宝要吃糖的表情。 虢首封抬脚甩出去的风刃把行尸撕成四分五裂状。尸块裂开的同时，从中间窜出一条铁线虫，凶煞凌厉地直扑他面门。 ;哇！古希道大呼小叫。 何济世的真身脱离了龙鑫肉身，冒险藏在行尸身体里。它自知行尸不是虢首封对手，等的就是此时出其不意的一刻。 ;哥小心！ 虢首封被古希道一惊一乍叫得耳聋。聒噪！他啧了一声，抬脚挡在铁线虫前面。铁线虫就一口衔住他的鞋子。无数獠牙迎风暴长，刺穿皮革，上下交错地叠在一起。 众人停止了一轮呼吸。 ;滚下去。虢首封再度开口，话是对古希道说的。如果不是扶着易云嫦，就他这种背上背个人、脚上吊只虫的独脚姿态，根本坚持不到下一瞬。 古希道抽泣：;夜三哥，你的脚。 ;谢谢关心，它很好。 ;虫？ ;看不见吗？咬穿我的鞋了。 虢首封低头看了眼易云嫦，发现她面无人色，双目无神，应该是被吓坏了。虢首封连忙补充：;它只咬到了我的鞋。 易云嫦眨眼回神。 古希道抓狂说：;可鞋里塞的不是你的脚吗？ 易云嫦脸上好不容易浮出的一点血色又迅速消褪。 虢首封气得额角隐隐炸痛。;鞋是鞋，脚是脚。咬穿鞋不代表咬穿我的脚，懂不懂？说完他用力抖腿，踏空刃疯了般倒灌进铁线虫獠牙交错的嘴里，糊了它一嘴。尖锐的异能刃在虫嘴里刮擦，如同几百把刀片含在嘴里刷牙，中间还带了火药爆炸的特效。 铁线虫当场崩裂两颗獠牙，不得不放弃继续衔咬，果断退回黑暗深处。 地上被打趴的行尸也化作不明液体，悉悉索索流回黑幕里。 附近又开始响起高低起伏的行尸呻吟声。 虢首封收回脚。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虽然他很不希望大家关注鞋上被扎穿的细洞，但三个人的视线挟着绣花针般落在脚背上，想忽视都不可能。密密小洞里泄出来的一点白嫰色，还有脚趾微微透出的一些圆润粉红，都大咧咧地呈现在眼前。虢首封自己可以不看，可没办法同时阻止三个人都往下探的眼神。 古希道：;噗，哈哈哈哈，夜三哥你皮肤真白。好……好羡慕，真的。 虢首封心想：我为什么要把这家伙从另一个幻境里拉过来，让他死在那边不好吗？ ;看什么？虢首封恼羞成怒，;都低着头，地上有钱捡？ 易云嫦确认他的脚确实没事，踮脚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口。 虢首封挑眉，睨了她一眼。 古希道：;我靠，太肉麻了。 ;行了吧你，下来。何贞姑费了大力气，总算把人从虢首封背上给扒下来了。;怎么见到虢首封你就变成了孩子？ 幻境里的朝夕相处中，古希道从来都是一张开朗的笑脸。何贞姑觉得他象躺在月光沙滩上的一颗太阳石，一眼就能看到底，看着都舒服；但经他反衬，自己则象浑浊粗糙的沙砾，浑身污浊不堪。她把人拽离了虢首封，就果断缩回手。古希道反手一捞，又捞了个空，哼哼唧唧地反驳：;我才十八，你们当中年龄最小。我就是孩子。 何贞姑撇他一眼：靠谱的时候是真的很靠谱，完全让人忘了他刚满十八岁。但是他一撒娇？孩子你十八岁了，成年了啊，别太过份了。你只配获得一记摸头——杀！ 何贞姑掉头看向虢首封：;再耽搁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在明，他在暗。如果一直耗这里，最后输的还是我们。 真实的时间确实有限，但幻境之主却有办法把境内时间线无限拉长。尤其是在周围没有任何参照物的情况下，很容易混淆时间概念。 继续耗下去，他们耗不起。 ;不用担心，我们的目标是抵达幻境最后一个角落，找出澈底境隐藏的遗愿。虢首封说。 这是终结澈底境的正常操作，抢在何济世耗死他们之前，把最后一块拼图碎片填完，他们就赢了。 何贞姑微怔。;最后一个幻境角落？在哪？ ;只要跟着，虢首封抬眼一看，忽然愣怔。 四周传来断断续续的行尸呻吟声，黑暗包裹了一切。 曾经在前方幽幽发光的两颗球，现在已杳然无踪。 ;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3章 车轮战 广覆难得一次没有盯着大屏幕，正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广阔无垠的识海出神，委屈的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下来。 突然从墙上、地板上、角落旮旯里钻出数不出的大喇叭，中气十足地朝他吼：;球呢？广覆！ 虢首封的声音响彻整座灵府。 广覆习惯了宁静的幽闭生活，瞬间被这堆响砌十八层楼不减量的声音吼得浑身打摆子。刚流出来半截的眼泪哧溜一下倒缩回去。 ;怎么了？他一个瞬移，回到了大投屏面前。九宫格里除了人，其余地方全都黑呼呼的。 ;怎么还呆在通道里？广覆记得他建起的快捷通道并不长。 ;球不见了。 广覆优雅地揩揩嘴角。;球是用来引路的，自然往出口飘。出了出口就该消失了。 虢首封：;…… 广覆：;怎么？中途把球跟丢了？你干什么去了？找不到出口了？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龙鑫呢？何济世还挺执拗的，你可千万——一语成谶。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一只行尸从黑暗里冲出来，张牙舞爪。 广覆哟嗬一声，提示说：;躲开啊。 用得着吩咐？ 虢首封咻咻两道踏空刃一前一后飞扑过去。前一道踏空刃把行尸劈成两半，后一道踏空刃把躲在后面预备偷袭的铁袭虫拍成宽宽扁面条，秋风扫垃圾一样把虫扫回黑暗里匿着去。 广覆：;哇，我就一会没看住你们，你们玩得这么开心？ ;开心个球。虢首封怒，;快说出口在哪？ ;目测十二点钟方向。广覆懒洋洋地说，提点得非常随意，;不对，你现在是往六点钟方向……哎，拐弯拐准点，现在变成11点啦。 虢首封：;你耍我？ 广覆心说：;祖辈耍孙辈不是理所当然吗？嘴里说：;岂敢岂敢。 ;到底哪个方向。 ;不知道。 ;坑孙祖宗！ 在线装死（11/10）。哎呀，今天超额完成日常任务。广覆暗搓搓地表示好开心，他余生就剩下这么一点嗜好。可他还在窃喜，周围轰隆隆地生起一个鸟笼。 ;！ 于是在线装的CD还没有结束，坑孙祖宗反被困入会长尖刺、会收拢、会扩张等一系列把戏的大笼子里。 不孝子孙，在线欺负祖宗。（3/10） 孙子加油！ 大投屏显示虢首封并不好过。 四面八方忽然伸出无数只半腐半烂的手，也有行尸从挤得密密匝匝的缝里拼命扭动，挣扎着要出来。 虢首封：;古希道，以我为中心维持三步距离，然后逆时针走去七点钟方向。 古希道站在九点钟上。和虢首封维持三步距离走一圈，几乎每走一步就会被无数只行尸手啪啪啪地打脸。他闭了一口真气，一路咏春拳的手法折去十几颗行尸脑袋和无数只手，走完一圈才知道自己干过什么。古希道质问：;我是陀螺吗我？嗯，差不多了。 广覆砸舌：;你们可真忙。 虢首封提脚画出两个十字踏空刃，擦着古希道飞去八点钟，把那儿一只百米冲刺冲来的行尸劈成三四段，又啪的一下把铁线虫拍回黑暗。 虢首封放下脚，对广覆说：;你也看见现况了。指个明路吧，最后的幻境在哪？ ;这是求人的态度？ 虢首封微笑，无端端地凝出一股透砌心肺的寒意。;我也可以威逼你。 广覆轻笑：;不如这样吧，你先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没门。 ;放心，不为难。事情很小，只是你先欠着。 ;不干。虢首封直言不讳，;你太喜欢挖坑，管挖不管填。连内容都不知道先答应你？将来一定会让人后悔。 广覆哈哈一笑，也不逼他：;行啊，那你什么时候考虑好了再来找我。一个承诺换一条生存之道，如何？他把小茶几和罗汉椅一一摆好，淡定地坐下来看大戏。;我只要你一个小小的承诺。 虢首封没吭声。 又一波尸潮开始了。 这是一幅微缩版的千年史画。 从黑暗中探出的无数只人手和嘶吼的烂脸，足以让人回想起千年前充满绝望气息的灵界。看不见光明，没有救援，命悬一线，连好好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都是奢侈的愿望。除了本能的求生欲，人们丧失了所有的愿望。 虢首封挡下不知是第几波尸潮，放下腿的时候膝盖微微发抖。他仅凭一股意志强撑，才没有倒下去。 尸潮向他们涌来。 他们变成了四个人背抵背的作战形态。虢首封与古希道背靠背，左右两边分别是易云嫦与何贞姑。 两个女人的武力值更弱。虢首封在何贞姑手上画下叠加数百次的易式改良毒针符，易云嫦也给自己手上画。她们忍下恶心反胃的感觉，把符精准拍在行尸头上。这么做很危险，除了要小心不被咬到和抓伤，自己缩手也必须快。否则毒针符变爆破符，先伤到的是自己。 危急关头，没有谁可以怜香惜玉，更没有办法撒娇示弱。再低再小的战力也是战力，人人都必须竭尽所能才有一线生存机会。 虢首封的任务格外重些。他除了兼顾左右两侧和自己正面的行尸，还要搜索何济世的踪迹。 何济世杀又杀不死，打也打不晕，还会舍了肉壳化作一条小虫混在行尸中间神出鬼没。只能凭着一点微弱的杀意波动去感应他的踪迹。 ;这样下去不行。古希道气喘吁吁地说，;我们吃不下这种车轮战。 ;何止是车轮？何贞姑已经拍到手臂酸麻。她一次反应迟了几秒，就自己把自己的手炸崩了一根小手指，现在右手鲜血淋漓，却几乎感觉不到痛了。 ;它们不知疲倦，可是我们知道疲倦！何贞姑咬牙，又拍烂两个脑袋。 形势非常不利。 广覆好整以瑕地问：;现在同意谈条件了吗？ 虢首封说不出话。 广覆诱哄着：;难道你要拖着这些人一起死在这儿吗？多可笑啊，你看你坚持了这么久，挣扎了这么久，只因为不肯再多承诺一件小事，就会功亏一篑地倒在幻境出口前面。你甘心吗？易狗小友，还有费心费力从我手里讨去的两条生魂，他们都甘心吗？如果他们知道你明明可以安逸地走过这条通道，却因为愚蠢地说‘不’而放弃了安逸的机会，你说，他们会不会怨恨你？啊，也许不会。因为他们肯定会比你先倒下，先失去意识，先死去，对不对？ 恶魔诱惑人类堕落的模样？大概就是广覆现在的模样。 虢首封迟疑了一秒。他需要思考。 就是这一秒，他破绽百出。 ;夜三！ 虢首封听见有人尖叫。他慌忙抬起疲惫的、不知何时垂下去的头，迎面看见一只行尸，满脸的腐肉破骨，只剩一口完整无缺的牙。行尸已经怼到他眼前，不知是唾液还是腐液的汁水从它的牙床上淌下来。 来不及用踏空刃了。 但他可以踏空往上逃遁。可他安全了，背对的古希道就会第一个露出空门。随后是左右两边的女人遭殃。尤其是他的左边，那才是他真正的死穴所在。 虢首封吓得浑身僵直。这是他第一次在战斗中不知该做何反应。 一只修长白皙、掌心通红的手直接替他做出了决断。那只手从他左边横过来，强行探入行尸口中轻轻一拍。 动作非常流畅，没有一点犹豫。 虢首封的心跳却在手掌磕在牙床上的那一刻停了。他眼睁睁地看着行尸牙口里迅速爆出一团通红的火光。 ;嗵的一声闷响，整个行尸脑袋在眼前被炸成残渣，碎块接连砸在他的脸上，他在残渣飞来时闭眼、睁眼、再闭眼。触觉、听觉和嗅觉在这一刻都变得极其敏锐，他听见脸上被砸得啪唧、啪唧的响，然后什么东西缓缓地滑下去。 睁开眼，看见那只手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地收了回去。 虢首封蓦然仰天长啸，灵识混杂在声波里凶狠地扫向四方。在这阵可怕的声波扫荡之中，黑暗浓雾以及藏身其中的魑魅魍魉来不退走的直接被碾成粉沫，剩下的，则退得很远很远的地方，发出细细的喘息声。 幽冥之界重新安静下来，可以清晰地听见嘀嗒、嘀嗒—— 那是血滴在地上的声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4章 在线欺负祖宗 早在虢首封露出破绽的那一刻，广覆就在大投屏前扬起一只手。高高举过头顶的手指尖上微光闪烁。只要他确信虢首封无力应付正面刚来的行尸，就准备扭转整个局面。 何济世自以为能夺取到的一线天大机缘，其实根本不存在。 不过根本轮不到广覆出手，易云嫦就抢先解决掉行尸。她动用的手段太过惨烈，连广覆都看到心惊肉跳。再看虢首封，已然发狂。 屏幕上明显释放出一波灵压，压制住整场都在群魔乱舞的幻境。 何济世躲在黑暗中不现身又如何？这一波无差别音波兼灵识攻击无死角扩散，虽然暴露虢首封一张底牌，可也是出其不意地给予何济世重创。要怪，就怪他自己舍了契约原身和临时借来的肉壳，一意孤行将魂体暴露在外吧。 魂体本就脆弱，更何况又对上克星似的灵识攻击？这一波激烈交锋，最终以虢首封误打误撞而赢了全场。 广笔放下手，摇头轻笑：;年轻人哪。 血气方刚的时光可真美好。 虢首封跪下去，双手撑在地上大口喘息。他浑身发抖。 ;夜三哥！ 劫后余生的几个人都很狼狈，纷纷跌坐在自己坚守的地方。古希道回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你没事吧？这个时候可别再来一波尸潮啊，不然铁定得完！ 虢首封没有说话，上嘴皮和下嘴皮不停地打架。易云嫦扶住他的手臂。虢首封一把把人抱进怀里，疯狂地亲吻。 易云嫦整个人都懵了。她从未见过虢首封失去控制的一面。她竭力挣扎着，越挣扎，束缚她的力气越大。;等等，虢首封，有人……啊，她痛呼一声，结果引爆更强劲的禁锢。 虢首封的犬齿在她颈侧留下小小的凹印，一路向下。 ;不要！ 这一次虢首封浑若未觉。 他确实没有听见。整个人意识都涣散了，眼睛象两团黑色漩涡，表面上没有倒映出任何物体。他视若不见地紧紧逡巡眼前一片白瓷般细腻的肌肤，人一直在发抖，心里有个空洞，越扩越大，里面呼呼地倒灌黑风。 不够，这样的距离、这样的接触面积根本不够。他象是饥渴了很多天的垂死者，费尽力气也只有舌尖感受到一点水意。这种得到一点点的感觉，比起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感觉还要糟糕。心里空洞大开，化成一张难耐的大嘴，只想凶狠地吞噬掉什么东西。 何贞姑和古希道纷纷感觉不对劲，上前想把易云嫦从他怀里拉出来。 何贞姑：;夜三，你冷静一点。她现在没事了，可是你再用力，会把她拦腰折断。夜三！ 虢首封抬起通红的眼睛，冷冷地看向他们。那种犹如洪荒凶兽盯紧猎物的视线掠过去，何贞姑和古希道吓得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下一秒，两个人齐齐倒飞出去。 ;贞姑？古希道手脚并用地爬过去，确认何贞姑没事后，这才转向虢首封。何贞姑一把拉住他。 ;别去。他不对劲。 古希道看着被虢首封圈得紧紧一团的易云嫦。;可…… ;冒然刺激他的话，才会害了云嫦。何贞姑凭着直觉找到关键，;看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松手。云嫦乖乖呆着不动反而会好受一些。云嫦，听见了吗？ ;嗯。 古希道茫然地发愣：;啊，怎么会变成这样？没想到夜三哥也有这么兽性的一面！ 何贞姑想起刚刚虢首封的眼神，后怕地摇摇头。;刚刚云嫦替他挡了一次行尸攻击，中间爆破太快来不及收手，害自己受了点小伤。恐怕就是因此刺激夜三失去了理智。 一直在听两人对话的易云嫦眉头一跳，目光追寻着神情狂乱的虢首封。 是因为我吗？她想。 虢首封仍然沉浸在可怕的幻觉里——他感知自己正在失去什么东西。尽管他竭力挽留，那种东西还是象流沙一样，从收不拢的指缝里流泄出去。他为此发疯，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扭转颓势。灵魂在肉壳里无声咆哮，血泪从灵眼里静静流淌。 那种从他指缝里流出去的东西，在他脚边积拢，眷恋不去，化作一滩水洼，从中间探出一股涓流逆行而上，轻轻贴在他的脸边。 虢首封从来没想过会失而复得，登时愣住了。 ;首封？你还好吗？ 又有一种同样冰凉、但是更柔软的东西在轻轻地接触他，蜻蜓点水般点在他的额面、眼睑、鼻尖和嘴唇上，象绵花糖一样甜腻的触觉。 贴在脸边的触感暂时离开，并没有离开太远，而是在他眼前白花花的一晃。 ;你是不是在担心我的手？看，好好的。 太快了。他心里终于出现一点正常的回应。他心说这种痊愈速度太不正常，不正常到可怕的程度。 ;我把手擦干净你再亲它……好不好？这个声音很小很小，象是忍着无限羞意，怯怯地贴在他耳边。 亲？虢首封已经涣散很久的眼神终于在对方的声音里一点点凝回来，原本漆黑的双眸上开始倒映出一个白玉般的易云嫦。 他含糊地叫了一声：;云嫦。 易云嫦松了口气：果然是因为她又伤了手的缘故。她再次在他眼前晃晃手。;你看，我的手没势，我人也没事。真的一点事也没有。你抱得太紧了，我感觉有点难受。 虢首封缓缓松开双臂，也只是松开一点，仍然保持着圈锢的姿势。易云嫦在他怀里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反手环住他，轻轻舒了口气：;这样舒服多了。 虢首封猛然低头，埋首在她颈窝里发出一声呜咽。 易云嫦先是浑身僵硬，随后渐渐放松，手绕到他的背后轻轻拍抚：;我没事。我们都没事。快休息一下，免得等会何济世又操纵行尸来进攻了。 虢首封贪婪地汲取着她的气息。 我以为我所有的努力是为了保护你，不，其实是为了保护我自己。 ;易云嫦，虢首封紧紧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咬牙切齿地说，;我再说一遍，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懂吗？一定。如果你……那我……最可怕的可能性稍稍在识海里闪了闪，都会让他发疯。 ;你这么说就没道理啦，不孝子孙。广覆的笑声钻进他的耳朵。;看来你还是不太明白‘修道’意味着什么。 虢首封渐渐抬起头，目光投向宛如实质的黑暗里。;广覆。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广覆：;？ ;你怎么越来越生气了？提出交易的是我，可不同意交易的人是你啊。固执己见的人是你，险些丢掉易狗小友性命的人是你，你的决策你作主，难道这也能算是我的错？ 虢首封深吸一口气。一口气的功夫里，十八层楼的灵府大厦每面墙、地板、天花板……每个角落里都长蘑菇似地冒出大大小小数也数不清的扩音喇叭。 广覆捧手里热气袅袅的小茶杯啪嗒一下，在脚边摔得粉碎。他双手捂面，耳朵里已经自动填上了一对隔音耳塞——当然并没有用。 ;别……他无力呻吟，随即被虢首封的怒吼声取代。那吼声充满报复性，音量大到让人口吐白沫、浑身打摆。 ;我答应、;我答应、;我答应。 音波震得整个灵府龟裂，到处出现蛛纹，连落地窗都被震得冰裂。 灵府里哐——哐——哐——的回音动荡：;我已经答应你了，现在轮到你——如果再让她流血……你看着办！ 广覆直接跪在大投屏前大口喘息。刚刚那一吼，吼得他灵识不全、近乎失智，哪怕现在喇叭全缩不见，他脑子里还在嗡嗡嗡地乱成一片。 不孝子孙，今天上线欺负祖宗了吗？ 日常任务：在线欺负祖宗。（4/10） 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5章 迷雾中 深灰色的浓雾从虢首封脚底下漫延出来，悄无声息融入到附近黑暗之中。 肉眼已经被欺骗过一次，这次也不会察觉混入黑暗中的灰色雾霾。只有从高空俯瞰，才会发现雾霾的存在。它还在变形、扩展和移动。大体上保持着椭圆形的轮廓，看上去就象一块静静躺在黑天鹅绒上面的灰色拉长石，雾霾里偶尔泛滥出一点神秘的蓝色星光。 ;它有障目作用，还能把何济世引去另一个错误的方向，避免与我们相撞。只要藏身在雾里悄悄行动，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古希道一副苦瓜脸：;啊？还是要小心何济世和他那群非人类？我听说有一种迷雾也能障目还能移动，同样也有误导方向的功能，更可怕的是还能吃人。怎么这团雾不能吃呢？如果能吃多好，干脆把何济世和非人类都吞了多好？ 虢首封心说：醒醒，现在不是做梦的时候。 广覆在大投屏前听见这么可爱的抱怨，不由噗哧一笑：;如果迷雾能吃东西，要吃也该吃你们吧？ 虢首封心累。 ;你别说话！ 何贞姑和易云嫦聊天：;这里象不象大型躲猫猫现场？明明古希道才是四人中年龄最小的那个，可是每个人第一个维护的都是易云嫦易小狗。和她说话，连声音都会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和。 易云嫦点点头：;是有点像。 不想玩游戏，只想干饭睡觉的古希道开始抓狂。;究竟是哪位高人在帮我们？夜三哥，能不能请他出来一起心平气和的聊聊？既然连雾障都能做出来，早点指一条放我们回家的明路该多好？再不济，付些信用点从他手里买个破境线索？我就不信他没有破境线索。至少，告诉我们何济世遗愿在哪？直奔过去抢如何？ 广覆不可能和古希道直接对话，但他可以通过虢首封转达，他先问：;信用点是什么？现在没用现金了？ 虢首封恍惚了一下：;现金？多古老的名词啊。;现在的通用货币是信用点，不是现金。 ;可惜用不上啊。广覆遗憾地摇摇头，;不如你告诉他，在我这儿信用点不通用，生魂还行。如果他非要和我做交易，就拿两条完整的生魂来交换？ 虢首封默默关掉了大投屏，顺便把整座灵府全加固一遍，最后在自动门上贴了封条：;内有饿犬，禁止出入。 他转头对诸位，尤其是对古希道说：;都给我警醒些，跟着大雾走，别离开雾区。等大雾彻底散去的时候，就抵达我们的目的地了——澈底境最后一片区域。然后就是找遗愿，破境回去。 破境回去的口号给众人精神上打了一管鸡血。 古希道精神焕发地提问：;拿到遗愿以后该做什么？ 虢首封沉默。 每一个澈底幻境都独一无二。遗愿是破境的钥匙，独有钥匙也不行，还需要找到配套的锁。 ;走一步看一步吧。 刚被打过一管鸡血原地开始活蹦乱跳的人，又被秋风扫落叶一锅端了。 古希道简直是民怨小代表：;夜三哥，你就算不会说两句好听的，这个时候你也可以选择保持沉默啊。古小喵一如既往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这次虢首封没理会他，而是视线旁落，落在他紧攥不放的手上。 大掌包覆着小手。易云嫦的手显得格外小巧。从上往下看，只看见得几点青葱指尖，宛如打磨上等的羊脂玉玉器一般。 虢首封问易云嫦：;手还好吗？ 易云嫦乖巧的应了一声：已经全好了。 何贞姑见过她最初的伤势，不由惊愕：;这么快？ ;快？古希道只看见被虢首封抓得只露两点手指尖，但目测完好无缺的狗爪子，他大大咧咧地问：;刚刚那么大的阵仗，受一点小伤又怎么了？贞姑手指都崩没了也没说话，心疼死。 何贞姑：;那可不是小伤。 当时只有古希道背对，所以他不知道易云嫦曾被炸得皮开肉绽、足以见骨。何贞姑形容一番，古希道再看向易云嫦时眼神都变了。他：;你是妖怪变的吗？ 易云嫦：;…… 虢首封阴测测地望向他。 何贞姑没想到自己解释一番，古希道还能得出不着调的结论，简直暴怒。;古希道你会不会说话？ 古希道张口结舌：;不，不是。我就想问，她是不是变异……不对，也不该这么问。啊啊啊啊，她为什么要恢复得这么快？ 虢首封沉吟，问何贞姑：;你也觉得快？ ;当然。做过幻境之主的何贞姑对时间流速最有发言权。她说：;我幻境里的时间流速比这里还要快，但是也没到见骨的伤势能眨眼愈合的程度。 幻境需要使人昏昧、神智不清，才能模糊现实与虚幻的界限。任何一个不合常理的细节，都有可能是一盆泼醒梦中人的冷水。 虢首封抿唇，直到易云嫦吃痛，他才松开手。 易云嫦一边揉手，一边说：;应该是别的原因。和时间流速无关。 ;怎么无关？ 易云嫦仔细想了想：;我感觉手上被上了药——起初手又热又胀，随后变得清凉。 古希道哈哈大笑：;什么药的药效这么快？那得是灵丹妙药、凡间圣品哦！ 广覆坐在偷偷打开的大投屏前，轻笑：;有啊。 易云嫦也说：;有的。 ;是什么？ 易云嫦古怪地看着古希道：;你还记得摔下断龙崖的时候？ ;嗯嗯。 ;听说你在我肩上抹了一点玉和膏？ ;哈哈哈，古希道大笑，笑了几声声音突然拔高变调，;玉和膏？！ 玉和膏生肌止血，确实有奇效。是阴阳道家独有的医疗神药，确实担得起;凡间圣品的称号。可是—— ;都涂抹多久了？古希道把幻境时间和真实时间混淆在一起，傻傻分不清。;我们在幻境里过几年了？还有奇效？！话音刚落，他自己也反应过来：哦，时间不一样。 虢首封悄悄松了口气。;现实世界里才过去几分钟而已。如果进入幻境之前刚涂过一次玉和膏，药效应该还在发挥作用。 ;可她当时涂抹的地方是肩膀吧？古希道的记忆被幻境强行拉拽了好几年，现在还能回想起多年前仅仅历时几分钟的片段，实属不易。古希道也涂抹过玉和膏，而且是涂抹在颈部。他摸着自己的颈子喃喃说：;难怪我小伤恢复得特别快。原来不是幻境作用，而是玉和膏？ 何贞姑也抬起自己受过伤的手——崩掉小手指的地方，伤口结痂了——对，结痂，而不是完好如初。好好的五指现在变成了四指半，她动动半截手指，叹气说：;早知道我也该涂些玉和膏。最初古希道是想送她一点，可她拒绝了。唉，后悔，现在就，非常后悔。 古希道急得抓耳挠腮：;我还剩下一小块玉和膏在质子袋。 何贞姑温和地朝他笑笑：;你当真啦？她拍了拍古希道的头，象大姐姐安抚小弟弟似的。;别傻了，我就是开个玩笑。 姐姐，你后悔的样子一点也不象是开玩笑。 古希道还想争辩什么，忽然身形一歪，猛扑上去把何贞姑抱个满怀。他的脸埋在丰满的胸脯里。 何贞姑：;古希道！ 古希道：;脚、脚滑。他被推开，小心地保持平衡，;小心，地滑。 大家都发现了。 古希道开启傻笑模式。 ;你发病了？虢首封问。 古希道：;不是。呵呵，我就想起前面，他指着易云嫦，;摔了个狗吃屎。噗！哈哈哈哈。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易云嫦吹胡子瞪眼，怒而转身，结果哧溜——;啪、唧！ 当场表演了一个真正的;狗吃屎——脸着地，脚滑去天际。 在场的人，包括易云嫦自己都愣住了。 就，挺突然的。 说曹操，曹操到。说狗吃屎，狗就……emmm…… ;哈哈哈哈哈……古希道大笑不止，自己也一个脚滑，仰倒在地上。;啊！ 虢首封把易云嫦提起来。可怜的易云嫦脸被砸成朱肝色，眼泪在通红的眼眶里打转。虢首封憋着笑替她擦脸上黑垢，说：;没事，不就摔一下吗？手指从她脸上揩过去，带出一条短短的暗红印线。 虢首封手一顿，心想：红？ 底衬易云嫦细腻如瓷的肌肤，那颜色污得令人心惊。 易云嫦从地上摸到一截;树桩还是;小锄头，举起来委屈巴巴地说：;上次，也是这东西…… 何贞姑惊叫一声，直往古希道背后躲。 古希道杀猪崽子似地嚎：;易狗你（哔——）抓的什么？快扔掉！ 易云嫦松手，一截灰白色的死人手臂从她手里滑脱下去，;啪嗒，掉在地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6章 死亡果园 大霾散开，周边只余下一层时断时续的薄纱烟气,根本不能阻挡视线。等看清周边，本来站得松松散散的四个人，开始向虢首封聚拢。 古希道恨不得代替易云嫦偎入虢首封怀里，当然最后他只分得了一条虢首封的胳膊。他战战兢兢地打量四周，问：;这也是幻境？澈底境的真面目？ 因为遗愿的关系，澈底境通常象一块埋藏有未知之物的宝地。不掘地三尺，谁也不知道最后会挖出的宝箱里藏有什么。是所罗门的珍品？还是潘朵拉未放尽的灾难？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使不是大灾大厄，恐怕也相去不远了。 满地狼藉。 果园里散乱一地的，以及挂在枝桠上的，全是残手断腿。 六月底的深夜，暑气褪尽。本该清凉怡人的果园里寒风游荡，到处沙沙声动响不止。原地圈升的阴森气流绕着人脚踝打转，最后盘旋而上，直冲天灵盖。溢散出来的凶戾气息足以让任何活物对此地退避三舍。 虢首封和易云嫦率先动了。 古希道失去倚仗，身体微微一晃。他错愕道：;你们去哪？等看清前进的方向，古希道又惊呼：;去果园里面？！ 站在外围就够惊悚了。正常人都知道该远离这儿，然后马上打电话报警。只有小说和电影里才会出现失智男女，单枪匹马往最危险的地方去。 古希道可不想奉陪——他又没失智。 ;不然呢？站在这儿就有遗愿自动送上门？ 哦，好有道理的样子。古希道只得跟上，途中不小心踩到半埋在泥里的手。那手五指曲张，刚好扣住他的脚。脚陷进去，五指严丝密缝的扣拢，等他发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脚提起来，手也跟着从泥里拔出来。看到一截断肢，古希道差点吓尿。什么不合情理，什么失智……他就是低智本尊好吗？不低智怎么可能踩到（哔——）？ 何贞姑被人拽得动作一滞，回头看见一只落荡小猫可怜兮兮地泪目望着她。她：;…… 古希道抽噎得象中了风。;快，帮帮我。他一边抖脚一边求救，;快拿开、拿开！总算体会到一点易云嫦两度摔倒，近距离和断手面面相觑的惊悚感了。谁受得了这个啊！古希道：嘤——击长空。 何贞姑脚拨了半天才把断手从他脚下拨除。她好奇道：;你连行尸都杀了，还怕这个？ ;不一样啊。古希道哽咽，;感觉完全不一样。 打行尸的时候感觉自己是拯救苍生的醒族，后来只剩下你死我活的生存大意境。哪象现在这样吊一口气，周边全是悬疑剧的大前奏，自己则是下一个无知无辜的虐杀受害者。这种性命咽喉扼制在看不见大手里的恐惧，源于一种极度失控感。人最害怕的，不是已知的恐惧，而是未知。 如果现在有人站出来大喊：;我就是凶手。古希道能一拳打俩。但是在未知面前，他只想缩成一团。 何贞姑皱眉横扫一圈，缓缓说：;我在回龙村呆得不长，但听说过五年前回龙村曾爆发过一次大血案。 ;鉴定者欧菲？ 欧菲身为异能人，却惨死在暴动村民手中——这件事经由媒体宣传，广泛传播于灵界。血案带来最大的不良影响，是把异能人从高高在上的神坛上拉了下来。世家贵阀一直维护的;异能人与众不同优越感，借欧菲事件开始出现了裂缝。 何贞姑摇摇头。;不，是果园血案。 果园？ 虢首封脚步微滞。;我从未听说过这破烂地方还有一桩血案。同一个地方发生两桩血案，早该被断定为不祥之地，大受上层关注了。说不定还会派遗异能人组成的队伍，长期在此驻扎监控，直到清除满谷的瘴气为止。 ;果园血案与异能人无关。再加上回龙教全面封锁消息，即使是公家也对此知之不详。何贞姑说，;那一年灵界正在流行瘟疫，到处都有伤亡，回龙谷一夜死七百人，也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是吗？虢首封冷笑：;可真有趣。 易云嫦仰头看他，满眼都是不安。 虢首封回她一个安抚的微笑。 易云嫦低声说：;太不正常了。 是啊，太不正常。连一个长年久居象牙塔的小公主都察觉出不正常，公家竟然对此毫无反应？ 虢首封哼笑：;灵夔四十年年中，确实爆发过瘟疫。不仅夔地，黄海、昆仑都被涉及。可是并非全面爆发，相对而言，只是在几个小区域内发生人感染人，控制得当，并没有严重伤亡。当年年底各地就统计出了死亡率，都不足千分之一。 ;回龙谷怎么回事？一晚七百人？这地方总共才多少人？就算把邻近村庄算进来，回龙谷的死亡率也应该达到了百分之四十，甚至更高！不是高得很离谱吗？怎么可能会被掩盖在瘟疫之下？这是有人在搞鬼啊。 没想到回龙教还有外援。虢首封又记下一笔暗帐。 地主凰司一定很高兴听到这个情报——有人在他眼皮子下面瞒天过海，说不定是想颠覆夔地凰氏的统治？ 越往果园深处走，残缺的尸体就变得越完整，见过的熟悉面孔也越来越多。 在小河边大打出手的各家女人，在小广场的高台下仰望高头眼神热切的农家汉子……易云嫦脚步一顿。 杨三婶横躺在路边，胸口被捣出好几个空洞，她无神地仰望苍天，双眼蒙着一层灰翳。 杨三婶死不瞑目。 虢首封拿手挡在易云嫦眼前。;别看了，这都是幻觉。 就算不是幻觉，这些人也不知死了多少年，早就不在人世间了。 易云嫦的眼睛看不见东西，心却回到了阳光普照的小院里。她想起珊婶拦在她面前，抱怨虢首封异常冷漠。 那个时候他是不是已经察觉到杨三婶和郝玲的结局？不，他知道整个回龙村的结局。 而那个时候的易云嫦在想什么呢？她在想：不知真实世界里的闽清珊是不是把孩子生下来了，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之后，珊婶还能不能笑着看孩子一天一天长大？ 易云嫦嘴角翕翕。 ;阿珊！ 前面忽然传来龙鑫的吼声。 声音在死寂的果园里格外突兀，沙哑，焦灼，和之前操纵行尸时偶尔发出的笑声截然相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7章 自求多福 四个人面面相觑。 何贞姑：;听着不大对劲。 ;不对劲？虢首封琢磨着，;是又换芯了吧？ 古希道干脆道：;去看看。 ;等等。虢首封拦住跃跃欲试古小喵，;现在大雾散尽，证明我们已经到了幻境尽头。何济世追在我们后面，也不可掉以轻心。 ;知道，知道。 虢首封瞪了他一眼：;知道知道，如果何济世本尊或是披着龙鑫的皮突然跳出来，你该怎么办？见他一抬腿，就知他要撒什么尿，虢首封不等他出声，先堵住他的嘴，;别哭着喊着巴我背上不放！ 古希道干笑：;夜三哥，你不是就在我身边嘛？往上一窜，那不是秒秒钟的事？ ;不，我不在。虢首封环顾四周，比了比两个方向。;从现在开始我们分头行动。 古希道：;？！ ;我和云嫦一组、你们俩一组，分左右前进，相距不超过三十尺，以便互相照应。 古希道磕磕巴巴道：;为、为什么要分开？ 虢首封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这不是嫌你太烦吗？ 如果不是杀人犯法，古希道已经死了又死。 ;那要是迎头撞上龙鑫，不是，撞上何济世怎么办？ ;两条腿干什么用的？ ;万一跑不掉呢？古希道哭丧着脸问。 虢首封高高在上地看着他：;许你一个喊救命的机会。 易云嫦安慰古希道说：;放心，兵分两路，不会弃你不顾。 何贞姑则高度认同虢首封：;夜三这么做很有道理——何济世是冲着他来的；真要撞上，何济世也该撞他才对。一旦分开，虢首封便充当了百分百的诱饵角色。 古希道想了想也对。 ;那，如果真撞上龙鑫怎么办？ ;只要不是迎面糊他一脸，你连躲都不会吗？ 古希道一脸纠结——他想和夜三哥一组，夜三哥能打又抗揍，他便能省很多力气；可是何贞姑也说得对，现在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何济世谁都不冲，就冲着夜三哥的脸来，跟着跑，指不定吃挂落。他左右权衡良久，终于同意分组：;那…… ;还有‘那’？虢首封不耐烦了。 古希道指了指他怀里护得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易狗：;既然你身边最危险，那易狗跟着你跑也不安全。不如夜三哥委屈一点，一个人一组，我们仨一组，多好？ 好？好个屁啊好！虢首封表示想宰猫。 何贞姑听了都想打他，冷冷插嘴：;你的本事能支撑你一护二，同时护着我和云嫦不被龙鑫或是何济世打吗？她合理怀疑关键时刻，也许还得靠她拉一把，古希道才不会撞在龙鑫或何济世脸上。 古希道一副被戳中死穴的表情。 最终四人两组，古希道和何贞姑往左，易云嫦和虢首封往右。两组人在林中蜿蜒前行，没多久就在林中找到了背对他们，蹲在大树下的龙鑫。 ;还是你说得对，古希道躲在一棵老果树后面，先遥遥关注对面三十尺以外——大树后面阴影起伏，一看就是有人藏身在那儿。古希道感到十分庆幸：;易狗连基本的反追踪常识也没有，全靠夜三哥罩。如果真拉她进队，我们这边就危险咯。 何贞姑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如果不是虢首封被你缠烦了，他会提出分组前进，遥相照应的办法吗？摆明了是嫌弃你这个瓦亮瓦亮的电灯泡。她黯然说：;别管他们了。从现在开始，我们自求多福吧。 古希道：;？？？带着满头问号反问：;自求多福的不该是另一组吗？夜三哥能打能扛，但妥妥带着一个拖后腿拖到大腿根部的大后腿，真要遇上龙.何济世.鑫和他那群非人类的朋友们，右组不仅要自求多福，恐怕还要依赖这边替他们分忧解难吧？ 果然是身怀AC数的古希道，不懂B数。何贞姑摸摸他的头，心想：你小子什么时候能再长大一点？但凡脑子再开窍些，就不会在生死关头被人踢出保护圈了。 龙鑫蹲在老果树下，宽阔的背影遮去瘫坐地上大半个身影的女人，但他小幅动作起来的时候，还是可以从他肢体的缝隙里窥见女人腆出来的大肚子。 果园里充盈着血腥味。 夜风飒飒地流转。 易云嫦注意到这儿除了龙鑫和闽清珊，对面的高枝上还有一个人。那人挂在树上，脚不着地的随风摇摆。 易云嫦刚抬眼，就被虢首封捂住眼睛。;别看，没什么好看的。 可是匆匆一瞥，夜视力极佳的易云嫦已经把那可怕的一幕如同烙印般，烙入脑海之中—— 何正雄满脸惊恐绝望的表情，趴在枝桠上，胸口被捣成了蜂窝。他一身血半凝固地滴落，在脚尖下的泥地里形成一个小小的血洼。至死，何正雄都死死瞪着对面闽清珊瘫坐的方向。 发生了什么？他死了？胸口那么多洞？是何月玲下的手？她连亲生父亲也没放过？！ 种种猜想乱七八糟地滑过易云嫦的脑海。她下意识去扒拉虢首封盖在眼睛上的手。 虢首封再度警告她：;别看。 易云嫦动作一顿，慢吞吞地回答：;不，不看他。 虢首封撤回手，目光还是有点狐疑地盯着她。易云嫦用行动证明她不再关注挂在树上的尸体，目光紧紧盯着另一端的龙鑫和闽清珊两人。 虢首封放心地移开目光，三秒过后又飞快地挪回视线确认，把易狗逮个正着。 易狗：;……就，很不小心地斜了一眼。不等虢首封发难，她自己认错：;不小心，我是不小心斜过去的。 呵，这斜的角度可真宽。 易云嫦微微脸色，拽着他的衣服软绵绵地撒了个娇：;快看珊婶。应该说快看龙鑫。 虢首封好气又好笑，勉强接受了易云嫦的说辞。 龙鑫背对着他们，沉声吟诵道：;吾以魂祭， 易云嫦：;？？？ 虢首封：;…… 古希道和何贞姑瞠大眼。 只听龙鑫说：;愿尔张口能言，百无禁…… 哇咧？在这么阴森恐怖的场合里，你一个醒族不为苍生福祉献祭，不驱满园阴邪，不救大众于浮屠……就为了一个哑巴能开口说人话而献祭？ 古希道一本正经地撂袖子，豪气干云地宣称：;别拦我，我要打他。 话音刚落，只见;他——不，不是前面正在献祭的，而是另一个——应该称为龙.何济世.鑫，幽灵般从隔壁灌木丛后探出一个脑袋。 古希道愣了三秒。 何贞姑也愣了三秒。 两人内心翻天覆地、惊天倒海，人先本能地往下一蹲，避开龙鑫那毫无焦距的视线。 古希道脸都不要，手和脚自发地动作起来，就想往外面爬，被何贞姑一把摁住。 何贞姑：给我老实点，呆着别动！内心无限凄凉：怕什么来什么，刚说要;自求多福，结果就真的;自求多福了，刚说要拉一把手助他脱坑，结果就真的一把手了。 古希道挣扎着把脸露出去。只见老树干下，月光阴惨惨的从上面零零碎碎的打下来，打在一张嚎丧的脸上。古希道冲对面三十尺外大张嘴，无声尖叫： ;夜——三——哥——！ 救——命——啊——！！ 就说不要不要不要分头行动吧？ 现在好了，报应来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8章 对攻 隔着一线灌木丛，这边猫腰蹲着欲哭无泪的古希道、何贞姑，那边站着鬼魅似的龙.何济世.鑫。 只要何济世低头，就能从不甚浓密的灌木丛里看见两团可疑阴影。甚至不需要低头，他也该有所察觉。那种近在咫尺的气息令每一个人都寒毛倒竖。 可是他没有。他根本不在乎身边有没有人。 何济世的视线飘到前面，听见那声;吾以魂祭时，他鼻子里喷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哧笑，随即掉头就走。 等他走过了，蹲地上互相捂嘴的两人才缓过气来，大口喘息。 龙鑫的祭语念得很慢，念到;百无禁忌的时候，闽清珊忽然抬手，一巴掌打断了他的献祭。 场内顿时沉寂下来。 龙鑫低下头。有他宽阔的背影遮挡，谁也不知道两个人在做怎样的交流。 虢首封问易云嫦：;闽清珊拒绝了献祭，还是没办法说话，现在应该在他手心里写字做交流。想知道他们在谈什么吗？ 易云嫦犹豫片刻，点点头。 想。 虢首封招来一条拘灵虫，浑身泛光，无声无息飘到龙鑫和闽清珊头上。 易云嫦感觉异样，她压低嗓音问：;我开了灵眼？ 虢首封也以同样的低音回复说：;不，你没开。他贴着易狗的耳廓说话，再抬眼望向拘灵虫时目光闪烁，;这是条用肉眼也能看见的拘灵虫。 易云嫦吓了一跳。;太冒险了。 ;是啊，挺冒险的。虢首封笑了笑：;没关系。如果你害怕，就呆我身边站着别动。但凡我有一口气在，就能护你周全。 易云嫦为他话里的那句;一口气而感到不安。她正想说点什么，眼角余光捕捉到远处的动静，立刻就望了过去。随即，她瞪大眼睛拽了拽虢首封的衣襟：;那边，古希道？ 古希道从另一边的大树后面钻出来，象猴子似的上蹿下跳，朝他们这边不停挥舞双臂。 ;他干嘛？ 何贞姑也加入了手舞足蹈的行列。如果古希道一个人表演只是滑稽哑剧，那么加上何贞姑，这场大戏就能读出不同意味了。易云嫦实在不想事往歹处想，可是现在不得不问：;他们在、示警？ 古希道忽然瞠目，改用手指猛戳他们的—— 背后？ 虢首封头也不回，闷不吭声揽住易云嫦原地起跳。跃起一丈高，脚下擦着鞋底过去的东西;咄的一声，戳进树干半寸。虢首封悬停在空中，低头，与龙.何济世.鑫仰头四目相对。 ;又见面了。收回铁线虫的何济世语气堪称温和。他笑着指指虢首封：;你的异能是驭空术？悬上面不累吗？下来聊聊？ ;不了，上面风景挺好。虢首封脚下起码叠了三十多道踏空刃。何济世有胆子吐虫，他就敢把虫头拍成扁面片。 树林外，拘灵虫已经变成了方框显示器，这回改良尾尖密频抖震的恶习后，它悄悄把第一条话语无声投影在框中。 ——救他。 何济世蒙满白翳的眼珠子动了动，视线又挪回来紧紧粘在虢首封脸上。 ;知道我怎么发现你们？ 虢首封哼笑：;因为拘灵虫？ ;哦，那大家伙叫拘灵虫？挺有趣的。你放它出来做什么？ ;看不就知道了。 何济世哧哧，笑得象个忍俊不禁的孩子。;何苦呢？这虫出现，藏身之所便暴露了。有必要因为好奇一个哑巴的写写划划，就把自己的命也赔进来吗？可你想过没，她写的东西很可能是假的。 ;假？虢首封轻笑，;我可不这么认为。 何济世没想到在明显的事实面前，虢首封还要嘴硬，皱了皱眉。他说：;在我的记忆里可从来不知道她说过什么。 ;没错。你不知道她写下来的字句是什么。虢首封点头赞同，;可你知道龙鑫给她的回应是什么。 外面龙鑫反问闽清珊：;救？我为什么要去救他？你哪里受伤了，让我看看…… 何济世收回注意力，笑着承认：;不错。龙鑫说过的话，我记得清清楚楚。 ;那就对了。 ;对什么？你下来和我好好说说。何济世大嘴一张，朝虢首封喷射出一条黑色的铁线虫。铁线虫朝虢首封的面门张开了一张暴牙嘴。下一秒，它撞上看不见的气刃，被揍得满地找牙。铁线虫吱——的惨叫一声，缩回肉壳之中。 虢首封带着易云嫦跳下来。脚刚沾地，便侧身让过何济世迎面袭来的一记直拳。硕大的拳头砸在身后树干上，发出闷响，满树叶片如六月飞雪般簌簌地往下掉。掉叶中，两个人飞快拆招，坚持了几分钟各自退开，对对方的实力有了一次摸底，并暗暗惊愕彼此身体中暗蕴的庞大能量。 ——我被咬了。 龙鑫：;什么？！什么时候的事？龙鑫声音不稳，;咬在——嘶，你等等，我先献祭试试。 ——不用。 ——我知道你没办法。 ——醒族，也不万能。 ——否则，禁林里怎会有那么多人流离失所？ 何济世匆匆一瞥，在龙鑫那声;不，我救不了别人，但一定救你的声音中收回视线。 虢首封七手八脚接下他一波快攻。 拳对拳、脚对脚、间歇还有铁线虫的出击。 两个人周围形成一个密闭气场，残影在中间飞快地你来我往。 ;云嫦，叫那边两个别过来。虢首封还能分神嘱咐外务。 易云嫦连忙转背，冲十米外急急绕来的两个人高喊：;别动、别过来！ ;小心！古希道和何贞姑同时惊叫。 易云嫦的短发一阵激烈摆动，仿佛身后刚刮擦过一阵狂暴冷风。她愣了愣，回转的眼角余光里瞥见虢首封挡在后脑勺的手背。他挪开手，才露出仍然在倒退、嘴里隐隐滚动一圈黑汁的何济世。 ;龙鑫哑声说：;不错嘛，还有余力照顾女人。 ;你也不赖。虢首封什么都不输，更不可能输气势。他声调懒洋洋的，好像刚刚爆发出上百道踏空刃把自己和易云嫦护得水泄不通不过是举手之劳。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气人：;现实中你可不耐揍。 现实中两人也曾交过手。何济世根本不是对手。 何济世笑嘎嘎地说：;多亏了龙鑫这具肉身。 虢首封眼神微凝。 ;他每年为了维持强化过的身体，都要接受一次醒族献祭。没有这一身强横的实力，我哪敢撵着你们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9章 迟到的心意 虢首封真诚道：;谢谢。 ;谢什么？ 多谢你又挑出一张龙鑫的底牌。 旁边被波及的地方林木簌簌落叶，树皮被打碎还四处飞溅，贴地的草皮被削薄了三四层。偶尔有劲风扑到易云嫦面前，都被虢首封用踏空刃一一化解。 易云嫦在混乱的漩涡边缘，乖巧地站着不动。 何济世眼珠一转，盯向她哈哈笑道：;真是个乖巧的小姑娘。他妄想把易云嫦作为突破口，刚想欺身上前压制她，就见她缓缓举起一只手，姿势端正得象小学生课堂发言，掌心朝外，露出通红通红的符咒纹络。何济世赶紧踩刹车，脑海里已经不自觉地回放起之前女人一掌拍烂一个行尸脑袋的凶残画面。 看上去柔柔弱弱，貌似也很不好惹。 就略微迟疑了一瞬，踏空刃从背后追上来凶猛地拍在他背上。何济世一步踉跄，险些自己把脸贴上去拍击通红的;碎脑符。何济世迅速回神，悻悻然地转过身对战狂犬症患者虢首封。还不如直接对战虢首封呢，至少他不去招惹易云嫦，易云嫦也不会主动扑上来拍他两巴掌。 ;干得不错。虢首封抽空对易云嫦眨眼。 易云嫦双眸弯如月牙，秒回：;过、将。 何济世很生气，感觉身为终极大BOSS的尊严，被一个老玩家当着另一个新手玩家的面，摁在地上摩擦。 他次次以为终于结束啦，又次次和死神擦肩而过。 ;为什么不杀我？ 虢首封没有说话。 ;是怕我死了，连带你们一起被幻境绞得稀碎？ ;是有这层顾虑。虢首封缓缓换气，;既然你明白，何不乖乖把遗愿亲口说出来？免得我们猜来猜去猜得词不达意。 何济世狂笑：;如果在这儿吃了你，回去面对龙鑫的人就是我，还需要交代什么遗愿？ 虢首封动作一滞，差点吃了一套完整挂落。 何济世猝不及防占了半手上风，欣喜若狂：;哈！现在知道自己会死就怕啦？ ;怕？虢首封的人生字典里根本没这个字。他眼神愈发幽暗，好似在战斗中也能窥伺到何济世的内心世界。;既然你不肯乖乖交出自己的遗愿，那我只好来胡乱猜一把。他在狂风骤雨的攻击中通身都泛出一层淡淡黑芒，是踏空刃与何济世的防御罩相互碰撞的结果。他将何济世连连逼退，逼着后者退无可退，这才柔声问道：;难道你一丁点都没有察觉？ ;察觉什么？何济世警觉发问。 虢首朝身后比了比：;那是你能伪造出来的对话？ 正在大投屏前一边喝茶一边看戏的广覆动作一顿，视线错不落地凝在虢首封脸上。 何济世有些懵，第一反应是：;不是我。怎么？不打了？ 虢首封意思意思地和他又过了几招。 ;我在龙鑫书房里就曾召唤过拘灵虫，它完美投影出闽清珊的每句话。 何济世愣了愣，大笑：;我告诉过你，那是—— ;是真的。 何济世压根不信：;我自己制造的幻境难道我不清楚？这只是幻境随机编出来的谎话——当年我根本不知道她曾写过什么。 ——去救正济。 何济世摇头失笑：;那个女人怎么会求龙鑫救我？她从小到大不曾多看我一眼，也恨着龙鑫。我和龙鑫，都是她最希望这世界上尽早消失的两个人。 小说都不敢写，现实更不会有，只有幻境才敢这么虚伪。 ;你记得龙鑫说过的话吧？ ;当然。何济世回答。他记得龙鑫说过的每一句话，这种记忆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模糊，恰恰相反，日复一日的越来越清晰。可他从不知道闽清珊对龙鑫说过什么。即使胡编乱造，也不可能造出闽清珊对龙鑫说的话。 虢首封问：;龙鑫怎么回答的？ 龙鑫接下来会冷冰冰地说—— ;他与我无关。 何济世嚎叫着扑向虢首封。 两个人迅速交换了攻守位置。虢首封站在何济世曾站过的地方，一抬眼就看见虫牌显示器上密密麻麻的话语。 ——有关。 ——他是你儿子。 虢首封啧了一声，强行与何济世换位：;好好看看！ 何济世并不想看，但是;儿子两字大喇喇地闯入他的视野。他记得这儿的每一个片段，每一个细节。何济世数着龙鑫急促的呼吸，心想：接下来，他就该说;不，我儿子还在你肚子里。 龙鑫果然这么说了。 原本该沉寂的一段时间里，世界突然无声地鼓噪起来。拘灵虫身上跳跃着音符一样的文字。 ——肚子里的已经死了，别再想了。 ;不可能， ——你只有正济了。 ;我还有你。 闽清珊笑了，在龙鑫掌心里一笔一划地写着：护好正济吧，将来能陪你的人，只剩下他了。 ;他是个成年人，不需要我去守护他。 ——无论长多大，那都是你的孩子。 何济世眯起眼睛。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以为他是何正雄的儿子。 ——你派人监视我了吧？ ——何正雄打他骂他的时候，我都从不敢上前拉开他们。 龙鑫低声说：;我还以为你早就猜到他是谁的孩子。 闽清珊的手指停在他的手掌上。 ——是我太蠢。 ——我一直担心你会杀死他。 ;怎么会？ 这一次，手指停顿的时间更久。 ——你不是就这样对付了阿玲？ 虢首封刚提出来，拘灵虫便用文字大喇喇地具现，看着一句一句往上跳动、消失的句子，何济世有一种头晕目眩的失真感。他扶住身边的树。他在梦里多次梦见这一幕，梦见阿娘在龙鑫的手上写写划划。无论是在梦里还是梦外，他从未认真研想过写在手掌心里的话句意思，每一次，他都在梦里掉头而去。他不想再看见这一幕，他想忘记，却一天比一天记得更清楚。 现在，他终于顺从自己的心意，好好地看着了。 ——我希望他好好活着，好好长大。 ——希望他能象他的大伯何正杰一样，离开这片罪恶黑暗的沼泽之地。 ——可他是你的儿子。 ——即使他什么都不做，他陷得也比我想像的深。我救不了他，难道你也不拉他一把？ 不对。不可能。这话太恶心了。 闽清珊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何济世猛力甩头，好像要把看见的每一个字从脑海里甩出去。他低唁：;这是幻象！这是你动摇我意志的幻觉！ ;如果为了动摇你的意志，而刻意设计出这样的对话，那也不会是我。虢首封的声音象梦魇般萦绕在何济世耳边。;我只是一个旁观者，不是幻境的建造者。除了你，还有谁能让闽清珊写出这样的话语？虢首封轻轻;啊，笑道： ;是有一个。 何济世觉得不可思议，赤红的眼睛看向虢首封。;你说谁？ 虢首封指了指天。 ;有没有想过——其实整个回龙谷都被看不见的第三只眼睛监视着？谷里所有人的善行恶行一言一行都被记录在案。一旦你们中间谁有幸成为幻境之主，幻境中的缺失也会由第三只眼帮忙拾遗补阙，臻至完美。 广覆悄悄地笑了。 何济世先是感到惊悚，随之后怕。;不可能。怎么会有这种眼睛？他顿了顿，又傻傻地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虢首封嗵的一拳，打在何济世脸上，何济世步伐踉跄，晃了几晃才稳住身形。 ;癖好？虢首封活动筋骨，打出第二拳。;习惯？更或者是—— 第三拳再次击中人肉沙包。 饶是防御罩护体，三拳不闪不避全吃下来，何济世也被打得流鼻血。 虢首封宣布最终结果：;未雨绸缪。 ;就象龙鑫把回龙谷和谷里的人都视为自己的私有物，那只眼睛也把你们、包括龙鑫，视为自己的东西。你们是他闲瑕时打发无聊的玩具，也是某种极其有用的—— ;工具吧。 广覆笑弯了眼睛：;啊呀，都被你发现了。 何济世吐出血沫，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他心想这姓虢的什么意思？当他们生在回龙谷、长在回龙谷里的人都是一次性的工具？谁给他胆子妄意揣测？真是可恶。何济世不经意间抬起头，只见虫框里显示着： ——好好做一次父亲该做的事。 ——保护正济。 何济世浑浑噩噩地呵呵发笑。 闽清珊不可能这么说。龙鑫也不可能答应。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生来就是扭曲又变态的。一个恨对方恨得要死，面对对方却只会不退退缩回避；另一个说是;爱吧，爱对方爱得要死，却只会用凌辱对方来表示爱意。 龙鑫根本不可能答应。 到底是幻境。 ;好，我去尽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何济世笑意收敛，只能愣愣地看着龙鑫背影。 他好不容易从记忆的泥沟角落里把这句话抠挖出来，意识到：对，龙鑫是说过这句话。 可他一直不大理解。 可他一直抱有奢望。 他会清晰记忆这幕场景，就是因为这句话的关系。每一个细节，包括周围零零落落的摇叶沙沙声，包括龙鑫急促的呼吸与闽清珊越来越虚弱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多少次午夜梦回，失眠深眠，望着窗外的天际发呆，看月落星稀、看日出东方，他放空的脑袋里偶尔会飘浮出一行浅浅的字句—— 如果那句话是对我说…… 后面的，不敢想，不敢想，不敢想。 十年后，幻境里，声音和字幕犹如两块半珏，严丝密缝合成一块，化零为整地滤出一份迟到的心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0章 牵绊 趁何济世发愣，虢首封突然抱起易云嫦飞快撤退。 之前赶来;救援，又被易云嫦奉命喝止，卡在半道上的古希道和何贞姑两人，与狂奔过来的两人擦肩而过。 虢首封：;愣着干嘛？眨眼已去三十米，;跑啊！ 古希道;嗷！的回应了一声，有样学样地扛起何贞姑撒腿就跑。他跑过来比虢首封还要快，随随便便超过了虢首封和易云嫦两人。不愧是负重五十公斤也能夜奔一万米的军人出身。何贞姑被他扛沙包似地扛在肩上，迎面过来的树枝把她屁股打得啪啪的。 何贞姑面无表情注视着后方的虢首封和易云嫦两人：;……就，很羞耻。 虢首封：;…… 易云嫦缩在他怀里安逸偷笑。 虢首封：;我是因为没有用踏空，不然我比他快。 知道，知道。你是全野速度最快的哥。 易云嫦嗯了一声，伸手格开一道朝虢首封面部抽来的树枝。她眼睛弯得月牙儿似的，里面藏着无数琐碎的钻石星光。不同于她的开心，虢首封脸色阴沉。他找了个隐蔽处，躲在树后，立刻把人放下地，然后抓住她的手检阅——果然，掌心里有一条被树枝抽出来的红印。 虢首封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要发作。 易云嫦看着他的脸色说：;不疼。一句话堵住了虢首封的嘴。来不及发泄出口的怒火回头把虢首封五脏六腑轰了个八成熟，他气得七窍生烟。但是能怎么办呢？自己心疼的宝贝，跪着也要继续疼。他把易云嫦的手紧紧包在自己掌心里，感觉到握紧之间那份柔弱无骨的存在，胸口暴戾的气息如波涛般起起伏伏。 这不对劲。虢首封勉强察觉到有异。他对易云嫦说：;我们得谈谈，关于你、的安危对我的影响—— 太大了，已经到了极度影响他心境的地步。 虢首封对这种不安太过熟悉，简直就象是滋生了一个新的…… 古希道扛着何贞姑原路返回绕圈，靠着超人一样的嗅觉和直觉，他终于找到了躲在树后面的两人，立刻蹭了过来，成功打断了虢首封刚刚起头的话语。 ;跑着跑着发现不对，差点又跑回通道里去了，嘿嘿。回头一看发现你们没跟过来，我就知道跑岔了。幸好找到你们了。古希道抹去额上一把黑汗。 虢首封阴郁地望着他。 古希道手一顿，满脸问号：;怎么了？我打扰你们了？ 你自己是亮多少瓦的电灯泡，没点数吗？ 易云嫦：;刚刚要和我说什么？ 古希道终于有点头绪了：;哦，你们在聊天啊？刚说什么啦？一副很想加入的模样。 虢首封和何贞姑分别：;…… 就，很想打人。吃饭睡觉打道道。 虢首封把心中起伏强行镇压下去，说：;没有，一点小事。以后再谈。 古希道发出噢的一声，目光发直地望着外面：;何济世走了！ 虢首封从树后探出头，看见龙鑫和龙.何济世.鑫两道相仿的背影一南一北，背道而驰地没入果林深处。他挑了挑眉。 ;我们怎么做。 ;跟。 ;呃，跟谁？ 当然是跟龙鑫。 假冒的;龙鑫换芯不换壳，已经是幻境脱轨者，跟着他走说不定会一错到底，悔不当初。 广覆跳出来，在虢首封脑子里一迭声地喊：;别急着跟，快快快，先收拾了闽表珊再说。 虢首封顿住：;？ 广覆：;闽清珊的脑子里肯定有一条小小的残留的我的灵识。他这句话说得象绕口令似的，话音一落，惊得虢首封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冲坑孙祖宗咆哮：;你怎么丢三落四的？不去！ 广覆表示委屈：;怪我咯？如果不是我在背地里撑着，你以为这个幻境能撑到你们走到现在这一步？ ;你最好还是去把灵识收回来。我告诉你吧，何家几口子注定是走不出这片果园了。闽清珊被咬了，她被什么咬的不用我细说吧？会变成什么也不需要细说吧？关键是她脑子里留着我那条灵识，正常情况下只会机械完成先前设定好的指令，但是一旦闽清珊变成了行尸，灵识残留在她的识海里，很有可能会触发脱轨行为。 ;那又如何？ 现在脱轨的情况还少见吗？有一个龙.何济世.鑫到处乱窜，感觉幻境处处都脱轨。 ;脱轨的行尸会比常规行尸可怕一千倍！ 虢首封：;…… ;这些问题都不大。关键是何济世，他已经吸收了一条灵识，万一被他看见行为异常的行尸闽清珊，他还有什么不懂的？万一他心血来潮再换具壳呢？我怕你会吓哭。 虢首封果断松开易云嫦，把她摆放在古希道身旁。 ;都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易云嫦揪住他的衣摆。;去哪？ 虢首封一边撂袖子一边看着外面：;去把闽清珊收拾干净。目前闽清珊还挺正常的。估摸还留着一口活气，正腆着大肚子瘫坐在树下急促地喘气。 虢首封跨步走出藏身之地，下衫跟着一紧，被勾住了。 虢首封回头，好家伙，易小狗亦步亦趋地拽着他衣角跟着他。见他回头望着自己，她还瞪大眼，一副;有理不听不听，我就是要跟着你的倔强表情。 虢首封气乐了，头疼地察觉到小奶狗太有自己的主张，放在别人身上他只会欣赏，放在她身上，他就有点不开心了。他摸了摸她的狗头，柔声说：;听话，去古希道身后躲着。 古希道：;……怎么有股我是肉盾，躲我背后，有事我挡你跑，没事我挡你歇着的感觉？ 易云嫦摇头。;不要，你想去，冒险。 虢首圭微笑：原来你也知道我是去冒险啊？ ;对，冒险。怕出意外，所以你乖乖跟着古希道，他这儿比较安全。出了什么事，马上跟着他跑，好吗？ ;不好。 虢首封笑容一僵，熟悉的翻涌感又出现了。他勉强说：;听话。 古希道也忍不住哧道：;易狗，你就是个弱鸡挂件，别拖大佬后腿好吗？转眼对上虢首封能冻出冰渣子的视线，他点头哈腰：;夜三哥，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如何能叫人放心！ 我宝贝可是宝贝，就你刚刚的态度能照顾好吗？ 虢首封已经开始犹豫了。 易云嫦又说：;我不弱。我可以帮你。 虢首封硬下心肠：;不确定性太大了，我不能冒一丁点让你涉险的风险。不是她会不会受伤的问题，而是他的心脏承受不住压力。他忽然变得坦率了，很自然地把迷宫一样曲曲绕绕的心面图一刀横劈般剖开来，敞给易云嫦看。;如果你受伤，我会受不了。没有太过度的压抑，没有那么多的曲折弯绕，就这样直述自己的心意，其实也挺好的啊。虢首封忽然变得轻松起来，他相信易云嫦可以听懂。 易云嫦点点头：;嗯，我也会。 虢首封无语。 易云嫦望着他：;既然我们，彼心都担忧，为什么不给彼此，一个并肩的机会？ 虢首封霎时眯起眼睛。 我不要只做你身上汲取养分成长的菟丝花，我还要做一起狩猎和撕咬猎物时给你投喂的伴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1章 斩断灵识 不仅虢首封第一次坦承自己心中软弱之处，易云嫦也是第一次表达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她比虢首封更紧张，手心里一直在盗汗。 古希道适时跳出来：;易狗你别说了。现在危难关头更需要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事，保护好自己就是不给别人添麻烦。难得他还能讲出两句人话，何贞姑讶异地望着他。古希道话锋一转，吧啦吧啦的方向开始偏移：;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虽然比不上夜三哥，可我好歹也是斗技二十二段的专家，在灵界、不是，在外围世界也是能排得上号的人物。一千名以内吧？嗯，就一千名。一挑三……弱鸡，绝对没有问题！ 好吧，古希道还是那个古希道。 虢首封忽地点头：;嗯，那你跟紧我。 张开嘴正准备下一波吧啦吧啦的古希道：;…… ;不是，夜三哥你刚说啥？ ;还是照之前的分组，你和何贞姑一组，我和云嫦一起。 啧，夜三哥。英雄难过美人关不假，可你意思意思地抬抬腿跨一跨这道坎也好啊？就这么轻易放弃了，自己把自己的脸打得啪啪响。夫纲不振！ 古希道追着后面跑两步：;哥，你的原则呢？底线呢？这么低这么小的吗？她都能巴着你了，那我…… 虢首封冷冷一瞥，镇得他当场成了杵地三尺的钢柱。 ;呆在这！ 古希道一脸裂开的表情。 易云嫦跟着虢首封走近闽清珊。后者慢慢抬头，非常迟钝地辨识出他们。 ;你们怎么在这？闽清珊费力地比划着，;快走。离开这片林子。 易云嫦注意到她双边眼角都盘桓着卷曲的藤蔓纹络，或黑或灰。原本一双雾水朦胧的剪水秋瞳，纯净的意味居多，现在被黑灰纹络环绕，不但不让人感到心惊畏惧，反而给她多添了一份妖冶艳色。 虢首封看得双足一顿。 这就是广覆灵识与其他外在条件中和作用之后产生的不可测发酵？ 易云嫦轻问：;那是行尸之殇吗？ 虢首封没有答上话。 易云嫦奇道：;公家和联合部队都宣称，所有的行尸连同死亡裂缝都被锁在古战场。外围世界哪来的行尸？ 第一只行尸到底是怎么出现在回龙谷的？ 虢首封有一个大胆推测。他把注意力转向自己的灵府里。 广覆浑若未觉，一个劲地催促他：;快些动手，把她识海里的灵识引出来。 这才是第一要务。虢首封忍住盘问的冲动。 ;怎么做？ ;嗐，还要问吗？当然是放灵识进她的识海，象钓鱼一样把灵识钓出来。 你当你自己的灵识是鱼？ ;还要不要放饵？虢首封不无嘲讽地问。 ;不需要。你的灵识上附着我的气息。残留灵识感应到我的气息，就会自己粘附上来。只是速度要快，勾中就跑。可千万别被她咬到就好。 ;别被行尸咬到？ ;没错。不能被行尸咬到，哪怕它们只是幻境里的行尸。 虢首封心中大大的疑惑，一边蹲下去两指并拢抵在闽清珊眉心，一边追问：;为什么？ 广覆迟了两秒才回答他：;你刚不是对何济说过了？ 虢首封：;？ ;合理怀疑我拿他们做人体实验？ 虢首封手一滑，差点在闽清珊脸上画了一捺。 ;你真的这么做了？ 坑孙祖宗，日常在线装死。 虢首封又问：;那是在现实世界，和幻境行尸又有什么关系？ ;原材料一样。 虢首封差点又在闽清珊脸上写了一撇。他腹诽了半分钟，深深吐纳半分钟。;有你这种祖宗真是倒八辈子血霉。 ;你更应该庆幸的是，我不是敌人。广覆心道，要按最初的计划，根本不给你们磨练的机会，直接用幻境把你们耗死，你想吐槽也没法吐。谁会知道天网恢恢，竟然给他送来一玄机之子外加一直系后裔爷儿们呢？大概是天道觉得他两万年的自囚生活过得太逍遥自在，逗他玩呢？ 虢首封的灵识探入闽清珊的识海。 闽清珊的识海小得可怜，浅得象个小水洼。 这是虢首封见识过的第三个识海。前面两个分别是自己的和易云嫦的。两者的识海都大到无边无际，仿佛不是装在脑子里，而是置放在另一个不知名的大世界中。虽然银波荡漾，至清无鱼，内蕴的宏大浩瀚之气也能让人心怀敬畏。哪象闽清珊的这个？虢首封只觉得可怜。 一缕灵识落丝般垂下去，水底做咸鱼躺的东西一动，然后缓缓朝着他的灵识游上来。 ;小心，快点，勾到赶紧撤。广覆在大投屏前帮忙盯着闽清珊的变化。他心叹：太快了。这女人心中欲念又烈又强又多，不过半刻钟，行尸之殇的毒息便舔到她天灵盖上了。真是一只天生柔顺的绵羊。 虢首封皱眉：;广覆？ ;什么？ ;你确定她的小水洼里只藏着你的一缕灵识？ 广覆差点喷笑，一缓先前紧绷的气氛。;什么小水洼，那是识海。普通人和异能人的识海有区别，你们的识海又和寻常异能人的……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这些先天造物构成一个人的天赋，天赋的高低决定一个人的潜力大小，和以后的造化。 ;怎么？她识海里还有别的东西？广覆盯紧闽清珊越来越浑浊的双眼，心道：不至于啊。 虢首封放纵自己感应了一圈，除了水底朝他游来的一缕小银条，这儿确实只有;水。 广覆知道他直觉惊人。但虢首封不说话，要么是周围没有东西，要么是有但隐匿极深，连他也无法确认。广覆问：;勾到了吗？勾到了就走人。 虢首封：;再等等。 一尾只有小手指长短的银链滑不溜丢，和广覆一样折腾人，明明要咬钩了，偏还要兜着圈子让虢首封的灵识追它。 来呀，放纵呀，互相伤害呀~ 虢首封想骂祖宗。 广覆催促：;快点！ ;我也想快。虢首封额际悄悄渗出层薄汗。;你这什么东西，一点也不听话。 广覆心说：你看我是听话的人吗？ 明显不是。 虢首封终于抓住了那缕灵识。刚要回撤，闽清珊忽然攥住他的手腕。虢首封一惊。 闽清珊缓缓松开他，吃力地比划： ;你—— ;之前的冷漠，是因为你早知道，我们—— ;命中注定？ 我们命中注定如此？ 虢首封默然垂眸。 闽清珊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苦笑，颓然放下双臂。 广覆：;你还在磨蹭什么？ 异变也就在这一刻集结——四方蜇伏的黑色触须忽然出现，比广覆的残念灵识粘腻一千倍一万倍地缠上虢首封。 虢首封心一沉，冷声道：;我被缠上了。话音未落，冰冷肃杀的一缕意念顺着他的外放灵识直冲识海。哪怕是竭力抵抗，也只是拖缓它们冲锋陷阵的速度。 广覆当机立断：;灵识不要了！ ;什么？ 什么不要了？ 广覆早已做好了准备，在大投屏前盯着虢首封指抵的地方，隔空挥手，虚虚一斩。他的灵识、虢首封的灵识便在指抵之处应势而断。 虢首封只觉得脑门如同被尖锥凿穿了似。这辈子他疼过很多次，没有哪次象这回疼得无法忍受。 他惨叫出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2章 变异行尸 易云嫦吓了一跳。 她把虢首封的行为看在眼里，知道两指并抵在眉心代表什么。虽然灵能书里确实提到过灵识外放、侵入他人身体都可能受伤，但具体伤到什么程度，则没有留个具体概念。直到虢首封惨叫，反墩在地，她才明白。 整个人都慌了。 躲在树林里的古希道一见情况不对，立马就要冲出来。 易云嫦：;别过来！ 古希道堪堪露出一张脸。 ;忘了他说的话吗？ 如果在平常，易云嫦敢怼他，他就立刻反怼回去。不仅怼回去，还要反复横跳气死丫的。但这次古希道立刻缩回头。不一会儿树林里哗哗的声响越来越远。易云嫦松了口气，回过头来打量用虢首封。 ;是灵识受损吗？ 虢首封用力捧住自己的脑袋，徒劳无功地想缓解识海里凝聚的痛楚。他质问广覆：;骗子，你坑我？！ ;不是。没有。你瞎说。广覆三连否认。;是她中毒的速度太快……嘶，快退！ 虢首封仿佛是他配合多年的默契队友，闻言根本不再问，直接一脚往前踹，另一脚点在地上发力。踹人的脚只用了普通人的力道，没有附加异能，正中闽清珊胸口。力道比以往轻，还是能把大肚婆一脚踹回去。另一只用来点地发力的脚则用了异能踏空。踏空产生的反作用力，摧动他象一驾突然发动的快艇，擦着地面即刻倒退出三十米。他还不忘捞上易云嫦。 闽清珊再一次扑过来，张嘴在他眼前咬出嘎嘣一口的脆音，好像空气都被咬成了两截。 声音听得人心神紧绷。 虢首封手脚还在发软，不然可以退得更远。他眼角余光瞥见易云嫦埋头在自己手掌里写写划划，本来跳得很急促的心跳瞬间顿了三秒，之后不顾一切先拦下她的动作再说： ;别，不至于。 易云嫦很认真地回答：;放心，我有把握。 不，我没有把握，我对九百九十九件事都有把握，唯独对你鬼画符这件事极没把握。别问，问就是怕。虢首封把惊恐默默咽回肚子里，轻柔安抚她：;交给我吧。你乖。 易云嫦叹了口气，只好放弃自己的助攻大计。这个时候她也有些遗憾。她也开始修炼了，却还是停留在最低等的使用灵眼，酝酿灵识，运转内丹之上，不象虢首封已经会使用结界、小法术、乃至制造式神。如果她会一些小法术就好了。可惜现在的处境，她没办法专心炼化识海里的灵能书。 经了这段小插曲，虢首封总算稳了。必须稳，不然等易云嫦出手，到底是把对面炸得血肉模糊还是把自己这边炸得血肉模糊，几乎是一场俄罗斯转盘的豪赌游戏。好怕，好怕。 虢首封站了起来，脚下凝出了三、四道踏空刃。 踏空刃本是一种触发式攻击，也就是用的时候蹬腿，就会产生一道气刃扫向对手。仅仅是一个原理，也被虢首封玩得五花八门。现在他踏入修炼领域后，发现灵力运用、法术施展与现代异能人的异能施展有异曲同工之妙。几次融会贯通，他不仅能叠加踏空刃，还可以做到踏空刃凝结蓄势、待而不发。 闽清珊四肢着地，九月的孕肚拖在地上，象蜘蛛一样飞快地爬过来。昔日那双让人着迷的水汪汪大眼，现在变成了两只干涸的泉眼，枯槁地瞪着虢首封。她生前死后都发不出声音，也不妨碍她开开合合，牙关磕得嘎嘣嘎嘣的响。 快到近前的时候，她忽然发力起跳，一跃升上半空，意图泰山压顶从上往下压制住虢首封。 虢首封心说：这就是脱轨行尸的能耐吗？ 他揽着易云嫦后退到合适的地方，脚抬起来，已经蓄足了气劲的透明利刃呼啸着朝闽清珊飞过去。 起先，虢首封还有些怀疑。何月玲、何济世身上都随身附了一层无敌防御罩，万一连闽清珊也有……啪的一响，踏空刃从中把闽清珊削成上下两截。 虢首封知道自己多虑了。 防御罩果然是个精贵的东西，不是哪个捡来的虚影都用得起的东西。 只是他没有想到，何济世当真不给他亲娘一点面子，就这么放任闽清珊不管。 鲜血如瀑布般从空中洒落下来。 闽清珊也摔在地上。她的两条腿绞在一起，自有知觉地般抽搐着。九个月的孩子摔出来，砸在泥里，业已经看见一只被血水沾污的小拳头半阖在泥草之间。上半身的闽清珊没有一点挣扎，以手代脚，拖着长长的一条狼藉之带，飞快地朝虢首封爬过来。 她象只虫一样，除了那张脸，哪里还有人形？ 易云嫦直愣愣地看着那张脸由远及近，倒映在瞳仁上的面孔放大放大再放大…… 她想到树林里面对龙鑫比出两只手指的珊婶，她过去的眼泪、她过去的笑容，她过去的沉默与佯装无事的木讷。她发现丈夫偷腥时的错愕和垂下眼去的默然，面对癫狂的女儿时一脸呼嚎欲绝的疼色，亲眼目睹郝玲死去时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她有心行善，可是善不与她。人生一世，何其苦哉？到最后，连个善终也没有。 这个幻境，到底是为了什么展现在她眼前？ 就为了一遍又一遍地演示这种恶劣的死亡镜像吗？ 易云嫦蓦地动了起来。她的动静放在虢首封与半截变异行尸的动静中不值一提，等到虢首封发现的时候，鬼、画、符已成！ 虢首封半边脑袋的头发吓得根根倒竖，直指天穹。 ;云嫦！ 别冲动！ 易云嫦掌心朝外。 果然，当初他第一次教她画毒针符差点爆破他半张脸的场景再次出现。 幸好幸好，这次是对外。 ;啪！ 一道红光从易云嫦手掌心里激射出去。迎面就是笔直冲撞过来的闽清珊。 闽清珊偏头。 易云嫦满脑子沸腾的水卡、顿、三、秒。 偏、头？ 这位行尸婶婶，你认真的吗？ 如果死而不僵的行尸都有这种对战意识、都有这么敏捷的动作，那活着的人会怎么想？ 夭寿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3章 不安 擦边过去的爆破毒针在闽清珊脸颊边炸出一朵绚烂烟花。到底还是阻挡了她前冲的势头，也给虢首封蓄出一波无缝隙攻击争取了时间。 闽清珊罕见地愣住半分钟。好像她闪身躲开的爆破不是爆在耳边，而是炸在她脑子里。半分钟后，她再要扑虢首封就来不及了。 看不见的气刃编织成一面洞洞疏松的簸箕，扭曲四方空气，嘶嘶地朝她迎面兜来。 只见闽清珊一震，僵在原地，接着碎成数百块大小不等的肉丁，散落在地。什么形都没有了，但是留下一双眼睛——已经不是眼睛，而是眼球——疏松的气刃偏偏给她一双妙目留下了全形。左一只、右一只，一只朝上、另一只朝下地散落在泥泞里。 ;这样算死透了吗？虢首封问广覆。 广覆没吭声。 ;没有再安排她诈尸吧？ 自从见到两个;龙鑫同时出现后，虢首封就格外警觉。 广覆久久地凝视着大投屏里那滩狼藉的泥肉，深深叹息：;就这样吧。接下来的我自会处理妥当。不会再让她出现在你们面前了。 MD。虢首封愤愤暗骂一声。幸亏多问了一句，否则再从哪个角落里蹦出来一个变异行尸闽清珊，保准有心理阴影。他和广覆取得共识之后，这才打量易云嫦。 易云嫦仿佛魇怔了似的不对劲。 虢首封心中;咯噔。 ;云嫦？ 易云嫦条件反射般抬头看他，脸上挂着温温婉婉的笑。她脸色苍白。 虢首封细细回想，上次她露出这么虚弱的笑容，是在回龙村里找到古希道以后。 ;不舒服吗？虢首封不动声色地揽着她，想带她离开血腥的林中空地。易云嫦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虢首封暗恼自己太粗心了。 易云嫦从小娇养，什么时候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更何况死的那个人和她相处了一年多，造成的心理冲击也会格外严重。 他轻声告罪，然后带着人一跃升上半空。升得越高，地面的惨况就离他们越远。易云嫦象挂在他胳膊肘里似的，一直低垂着头。虢首封只看见她一个后脑勺，随风轻扬的短发在耳边荡啊荡的，拂来拂去。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凝视地面，只能猜测她是。 ;别看了。虢首封淡淡地说，;人早就死了。留在这里的不过是个虚影。这里面的一切都是假的。 易云嫦嘴唇蠕动，好半晌才低声说：;我以前不知道，还一直在幻想，现实世界里的珊婶过得好吗？ 虢首封一顿。 ;那孩子生了吗？十年，应该在上学了。闲暇的时候会不会帮妈妈做点家务，去田地做点农活？何正雄还会不会继续打骂小孩呢？何正济投靠龙鑫和回龙教，还会不会回家看望阿娘？珊婶看见何正济后来的样子，心里会不会难过？ 易云嫦的声音渐渐没落。 闽清珊会不会难过，她不知道，但她现在难过得胸口象堵了一块大石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透过一水望向地面，世界在水下轻轻荡漾。 虢首封手背一凉，有滴水打在他手背上。 ;云嫦？ 他想看她的脸。 结果易云嫦几次躲开，只让他摸到一脸水渍。 虢首封心想不能再呆在天上了，急着迫降地面看清易云嫦的现状。 ;我想问一件事。易云嫦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虢首封的意图。 虢首封顿了顿，暂时悬在空中。;你问。 ;珊婶埋怨过很多次，她说你太冷漠了，没有人情味。 其实是从郝玲死前开始的，闽清珊自认看穿了虢首封眼中的凉薄之意，逐渐寒心，并几次找易云嫦抱怨，觉得易云嫦深情错付给一个寡情男——易云嫦对他再好，他也不肯看在易云嫦的面子上，对她难得结交到的两个朋友多关注些。 虢首封忍不住收紧手臂，冷声说问：;你不会信了闽清珊那一套胡言乱语，以为我会丢下你？ ;这是幻境。易云嫦低低地说，好像看得比他还通透似的。;我们注定绑在一起无处可逃。 ;没错。我已经和你绑定了，谁也别想一个人逃开。虢首封发狠，意有所指地说，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如果在现实世界里大难临头，也该是我留下，你逃走才对。话音刚落，他又马上想起易云嫦说了如果他受伤，她也会受不了。 也。 ——何不给彼此一个并肩的机会？ 虢首封心头泛软。 ;别想了。闽清珊根本无法理解我们之间的羁绊。 虢首封悄悄放出一缕灵识，自后颈没入易云嫦魂体，顺着经络网偷偷绕远路闯入她的识海。 易云嫦确实明白以闽清珊的心性，根本无法理解自己和虢首封之间的关系。可她还是担心，于是慢吞吞地问：;不过珊婶最后问的是真的吗？你冷漠，是因为早就知道她们的死局？ 虢首封终于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她的识海，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然后他听见识海里荡漾着一声轻轻柔柔的质问—— 那我呢？ 注定要走向联合部队、走向古战场的易云嫦不过是被世家贵阀推出去献祭的小羔羊，在正常人眼里也与死人无异吧？ 她强求来的一路陪伴到达终点后，会不会变成一团云消烟散的不长久记忆？ 那她到底在求什么？这不是赤裸裸的拖累吗？ 那我呢？ 到了终点后银货两讫，虢首封你再过十年还会不会记得曾有个女孩全心全眼都是你，对你露出过笑容？你会记得我的笑吗？ 虢首封的脑子忽然空了。 他从来不知道易云嫦心里装着这么多的不安。当她笑起来的时候，看起来那么漂亮、干净、纯白，他以为她心里也象脸上的笑一样晶莹剔透。从未想过安逸详和的表面下会有这么鲜血淋漓、满目创伤的一面。不对，应该想到的。她那么纤细敏感的一个人，被呵护得再好，也只是保住一身皮囊完整无缺，又怎么心无所动、心无所创？ 虢首封突然就心疼极了，不留一丝缝隙的抱紧她。 ;你不同。他哑声说，;你和她们完全不一样。她们是死去的人，你是活着的人。 凡人总有一死。 ;如果你必须赴死，杀你的人必须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易云嫦识海里的啜泣声消失了，变得象他的识海一样安静。 过了一会，易云嫦开始挣扎。 ;别动，小心摔下去。 易云嫦只好不动。 虢首封忽然庆幸他们还留在空中，庆幸没有转过她的脸，庆幸现在他们不需要四目相对看清彼此狼狈的一面。 他吻她的颈根，就象吻一件稀世珍宝。很早以前他就想这么做，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忽然笑了，非常非常庆幸她衷情的人是他。 ;你忘了回去现实世界以后，我就要向吞口氏求娶你吗？虢首封自己想像了一番，短促地笑出声，声音硬气：;就算你外祖母反对也没用。 不同意就要强抢。 易云嫦倏地一下耳根红了。 虢首封又去吮她的耳朵。这也是很早就想做的事，一直一直煎熬着他。 闹够了，他才慢慢歇下来，目光透过她的发丝，悠悠地看向远方。 ;云嫦你告诉我，是不是不想去古战场？ 易云嫦浑身僵硬。 虢首封假装没有察觉，径自说：;不想去，我们就不去。 ;放心，带你躲开追捕，逃到天涯海角的能力，我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4章 盅惑 没想到第一个反对者马上跳了出来。 广覆连连冷笑，对虢首封说：;灵界虽大，却没有逃亡者容身之处。更何况是你们，天道第一个不会饶过你们。 关天道什么事？ 虢首封可不认为那种虚无飘渺，只在人们口口传颂之间存在的东西会留意到他们。留意是一回事，又能奈何呢？ 广覆：;我也不会饶过你们。狗男女还想出幻境？哼，没门！原来在他嘴里亲昵交换的;不孝子孙和;易狗小友，眨眼就沦落成为;狗男女。广覆真要翻脸，比翻书快一千倍。 虢首封压根不把;座敷童子的威胁放在眼里。他反问广覆：;我们现在澈底境最后一片领域，距离出境仅半步之遥，你来得及把我们拉去一个新幻境吗？现在的幻境破破烂烂象个筛子似的，连记忆都不能一步到位地抹除痕迹，就算身陷另一个幻境，也只是多加两分钟破你的幻境吧？ 广覆气得手直抖。;你莫小看我。 细细一品，嘿哟，活了两万年的老魔头也许真有本事。 虢首封狂妄道：;这个烂得象筛子似的幻阵，几万年前就被人强行突破过吧？既然如此，再破它一次又如何？ 广覆：;逆……子…… 在线欺负祖宗。（5/10） ;不孝子孙逆风翻盘，现在每时每刻都在大获全胜呢，哈哈哈哈！ 虢首封的确没把广覆的威胁放在眼里，但是易云嫦反常的乖巧沉默让他感到不安。他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易云嫦心中的小秘密，再加一把劲，就能说得她点头。从此带上她天高海阔，任鱼跃鸟飞，何处不逍遥，何时不自在？ 还犹豫什么呢？ 虢首封再努力一把，附在她耳边温声说：;每个人都会有不得不毁诺的时候。不一定和胆怯有关。也可能是因为时势造就，命该如此。 ;更何况你的情况尤其特别。 虢首封感觉挂在自己胳膊弯里的小人儿浑身紧绷，就象她心里那根弦一样，绷得越来越紧。他不安地揣测，到底是身体先被绷断，还是她心里的那根弦先绷断？ ;这是你外家与联合部队的约定，直接绕过你，忽略了你本人的意愿。本就不是你的承诺，毁诺就毁诺吧，又如何呢？如果是你，当时一定不会痛快点头答应，对吧？ 易云嫦用力抓着虢首封的手臂，一直在听他喁喁细语，此时她找到自己的声音，迅速地反驳：;不，我当时很痛快。 虢首封心中巨石开裂，一句;当时你痛什么快差点脱口而出。 易云嫦虽然没说出口，但识海里有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当时我好想再见你一面。但是没有人答应。正好古潜出现，说只要我答应去古战场，他就说服外祖母让你做我的保镖。我想只要再见一次就行了，我就答应了。 虢首封愣了愣。 那个奶娃娃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似的，一点点地低落下去。 ;我一定是疯了。 ;才把你拉进这么危险的地方。 啊啊，虢首封心想：这么美好的她，谁会不想要？简直是稀世珍宝。吞口家得了这么大一块大宝贝，说丢就丢给了联合部队，如果是他，抓住了就死不松手。对，他现在可不就是已经抓住了？ 易云嫦就在他怀里，温驯极了。 真想把她嵌进自己的胸怀，距离稍微远一点点都能让他撕心裂肺。 易云嫦不合时宜地说：;首封。 虢首封闷闷地回应一声。 ;你的刀顶到我了。 刀？他哪来的刀？他的踏空刃是凝气而成，根本不需要……虢首封一个激灵，醒了。 广覆本来一脸煞气地站在大投屏前，满脑子都在琢磨如何如何给这对狗崽子一点颜色瞧瞧，闻言，他噗嗵一响，给易云嫦跪了。 ;刀？噗哈哈哈哈，不孝子孙，你这个时候还能出刀？你这是什么狼虎凶性，这个时候…… Pia！先黑屏为敬，谢谢，拒绝聊天。 虢首封悄悄挪了挪。反正易云嫦背对，不会注意到他奇怪的姿势。虢首封悄悄掐了一个静心诀，把起伏的身体与心境都敛平了，这才能继续哄着易云嫦说：;当时痛快答应岂不是更能说明问题？不过是一时思虑不周而做出的错误决定，那就更有理由不遵守协议了。 他哄着她背叛世家贵阀、古战场、联合部队、乃至整个灵界。 广覆好不容易打开了大投屏，正好听到后半句，气不打一处出。;虢首封，我警告你，这种事说说就算。真要付诸行动，哪怕我不动一根手指，整个灵界多的是人收拾你们。说大了你这是逆天而行，说到这，广覆顿了顿，心说可不是么，他一直教导虢首封的那一栗，就是离经叛道、逆天而行。结果这学生太出挑了。嗐，真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广覆唯恐虢首封联想起来一套一套的和自己理论，匆匆收尾：;说小了你拐走她是断人生路。断人财路尚且不得善终，更何况是断人生路？断一个人的生路也罢了，你这么不负责任地拐走她，是断整个灵界的生路。 ;整个灵界都会与你为敌！ 广覆的声音震耳欲聋，不仅响彻了整个虢首封的识海，还顺竿爬，爬进了易云嫦的识海。 虢首封也没想到广覆被关押在灵府里还能闹出幺蛾子，立刻把自己的灵识收回来。 可是晚了，易云嫦已经听见了。她愣了愣，终于回过头露出半边哭过的脸，问：;刚刚那是广覆在说话？ 虢首封暗地里咬牙切齿，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心里把坑孙祖宗凌迟了一百零一遍。 ;别理他。他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祸害精。 这位孝子贤孙，当前唯恐天下不乱的祸祸好像不是本祖宗吧？ 虢首封：;等离开幻境，我带你去昆仑看看？昆仑主峰的雪顶经历了三个大世代的洗礼，数亿年没变过，明显受上天眷顾，如今仍然是妖族起源的圣地。那儿景致格外美丽，地方又极为神圣，一般异能人都无法登顶。倒是我轻而易举就能上去。我带你去看看，好么？你要是喜欢，我们就偷偷躲在那里过一辈子。 广覆：我听到了，听到了，听~到~了~ 虢首封懒得理他。 有一瞬间，易云嫦脸上明显露出向往的神色。 灵界之中，凡是与妖族血脉沾点关系的，都无法抗拒昆仑雪顶的诱惑。因此混血的关系，灵界人十有八九对昆仑雪顶都揣有朝圣的梦想。当然，只是一个梦想罢了。昆仑雪顶是灵界少数天然威压盛浓之地，平日里人迹罕至，根本无法靠近。 如今，虢首封不仅坦言自己能轻易登顶，还表示带一个人上去也无关紧要。 甚至还能在那儿呆一辈子…… 想想就意动。 然而片刻之后，易云嫦就沉默地转回脸。 虢首封心中一沉。有了广覆捣乱，他也不敢再把灵识悄悄探进易云嫦的识海，因此只能模模糊糊地感应，却再也不能清晰地听到易云嫦的心声。 他感应到她心中的抗拒。 易云嫦只是无意识地把目光投向地面，随即心神变换。 ;首封，她拍了拍虢首封的手背，;快看古希道，他们要去哪？ 地面上，古希道正抱着何贞姑在果园里狂奔。他们的身影忽隐忽现。在前进的方向上又出现一小片林中空地，空地上团着一团血红的东西，仿佛微微泛光，倒映在眼底。 晚风袅袅向上，带起一片呛鼻的血腥味扑在易云嫦脸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5章 汇合 易云嫦明显要回避这次话题。 她在天上看了半天，确认古希道一路狂奔径直往红团奔去，便拍着虢首封的手背，难得一见地唆使虢首封：;我们下去看看吧？ 虢首封半晌没有动静，全身都散发着;我不想下去的气息。 易云嫦也不哄他。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僵持。 过了一会，虢首封率先败下阵来，长叹一声：;好吧。那你要认真考虑我的提议。他带着她，轻飘飘地朝空地降落下去。 广覆也憋着口气等两个人的官司裁出决断。易云嫦这一招声东击西真真打到他心坎里去了。 广覆哈哈大笑：;不愧是……我选中的人，大气，有主张。其实这个结果也在他意料之中，但是亲眼见证易云嫦理所当然的选择，事后他仍然大石落地长长松了口气。更让他心有余悸的，是虢首封第一次不加掩饰展露出自身的天魔潜质，还未正式成材便已经光辉耀眼得让他眼皮直跳。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幸亏易狗小友深明大义，没有败给你的天魔盅惑。不孝子孙，我教给你的驭情术可不是用来在她身上显威风的。难道你就不担心万一她知道了实情，会对你恼羞成怒？没有人会高兴自己不知不觉间受人摆布，再亲近的人也不行。 虢首封担心。 按照广覆的推理，如果刚刚易云嫦头脑发热，真的口直心快答应了虢首封，离开幻境之后去了昆仑雪顶，终有一天她也会后悔，会幡然醒悟，就象今天她答应毁诺，背离原始的旅途终点一样后悔。 虢首封也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惜的是，易云嫦那具风吹即折的身躯里，意外藏着一个坚韧的灵魂。任凭周遭风吹雨淋、风和日丽，她自岿然不动。 广覆趁机又给虢首封上了一课：;天魔的驭情术在灵界常有恶名，人人畏惧，连魔族自己也是这么认为，觉得驭情术不过是歪门邪道之术，自然只能用在歧道上。其实不一定。驭情术就象拿在人手里的器具，有多大的用途，做什么用，做好事还是做坏事，全依赖使用者的本心。器具是无心之物，导致的结果也不是器具的错。操纵得好，不仅能使人走上歧途，也能使人走上正道。你看易狗小友—— 行吧，;狗男女的;狗女又变成;易狗小友了。 ;你够唆使她了吧。然而她并没有被你迷昏头。相反，一番盅惑之下，虽然她模模糊糊还没有一个清晰的决意，却已经与你盅惑她的本意背道而驰—— ;你可闭嘴吧。虢首封忍无可忍。 气死了。 坑孙祖宗VS不孝子孙，这一局，坑孙祖宗略占上风。 广覆意味深长道：;除了她自己深明大义之外，不孝子孙，这就是天意啊。 虢首封断电黑屏。 广覆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急着挖空心思点亮大投屏。他嘴角洋洋自得的笑意渐渐敛去，捧了一杯香茗慢腾腾地走到落地窗前，看着那片暗黑世界辽阔无垠的海面莹莹自发银光。每一次波澜起伏都象是抖动的银色缎带，千万条潋滟地倒映在他眼底。 没有月光却胜似月光。 他默默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从人界传来的诗词。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唐朝张九龄《望月怀远》） 思念，在破除桎梏的前夕，变得格外让人煎熬。 广覆轻笑数声，懒洋洋地倚在窗前，心里默念：快了，且再忍忍。 古希道抬头就见天上一道暗光徐徐朝前方不远处飘落。他抱着何贞姑埋头苦追。 虢首封当然不会直接落在那团红物旁边。他虽然被幻境封锁，短时间内无法辨别出那团物体的真面目，但格外敏锐的直觉告诉他，那团红物极其不详。 虢首封挑了空地附近一处善于藏匿的地方降落。 在落地之前，他再一次紧紧拥住易云嫦，贴在她耳边轻声说：;一定要仔细考虑。 ;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他顿了顿，心里默默祈祷，最好是反悔、撕毁和联合部队的约定，;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从今往后，我都是你坚强的后盾。你且往前、一往无前，无需害怕。 他们躲在大树与灌木丛的后面。 一落地，虢首封就松开了易云嫦。 易云嫦获得自由的第一件事，便是转过身抬起头，双眸里流光溢彩地望着他。 此时无声胜有声。 虢首封无奈地笑了笑：自己宠的宝贝还能怎么着？当然是继续宠啊。;小花猫。他嘀咕着替她细细揩过脸上半干的泪痕。自己吓唬自己也能哭成这副鬼模样。真是服了。 外面的血腥味象有质的丝线，漫溢过林叶缝隙，窜到他们的鼻子底下。 易云嫦小小打了一个喷嚏。 虢首封同时朝外面的小洼地望过去。 红物被遗弃在一个天然形成的地槽沟里，只露出上半段隆起的部份。虢首封恍惚了一瞬，透过血红表面仿佛看见一点残破不堪的白皙底里。他自十一岁开始作为夜行者出生入死，见过无数血腥凶戾残暴的场面。这一刻，他只联想到—— 身后丛林里一阵哗啦啦的大响。 虢首封倏地掉头。 易云嫦也捂着口鼻抬起头来。 古希道率先露脸脸。一见虢首封，他喜不自胜地张大嘴，看架势，不来一曲石破天惊从现在起他就不姓古了。 何贞姑第二个露头，露头就直觉不妙。几乎是习惯成自然，上半身都没钻过来灌木丛，她先一步奋力抽出手臂，一掌，死死压住古希道的大嘴巴。 古希道：;唔唔唔！（夜三哥！） 古希道：;…… 虢首封目露凶光：你再出声试试？ 古希道再怎么马大哈，一点点眼色还是有的。看清环境，他心中一突。原本坦克过境似的动静直接演变成;易碎物品，请轻拿轻放。耐不住的是他身子已经歪得太过度，想收势都来不及了。一只高高抬起的脚不得不落下去—— ;啪唧！ 踩断了一截枯树枝。 众人：;…… 虢首封眼里的凶光已经变味成;对不住了，我今天必须得大义灭亲。 古希道：;！ 偏偏这个时候又有人已经走进了空地，听到林子里传出不寻常的异响，那人非常警觉地望过来。 易云嫦借刚从云后透出来的月光看清来者，登时悚得毛发直竖，转头对古希道对何贞姑竖指抵唇拼命的：嘘——嘘——！ 古希道一缩脖子，顶着对面虢首封如严寒酷暑般暴烈的眼神，他喉结咕咚一下，把原来的千言万语全咽下去，换上来纯粹的—— ;喵…… 野猫路过，诚请忽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6章 国小荷 走进空地的人是何正济。 是没有披龙鑫牌皮囊的何正济，原幻境之主的契合原身。 他象只寻找猎物的黑豹，无意间闯入了众目窥伺的空间，忽然听见林里异动，立刻望过来。肉眼可见地全身紧绷。 一声猫叫。 没过多久，从林里走出一只憨头憨脑的黑色小野猫。小黑猫站在林边甩了甩头，这才注意到空地中央高头大马的何正济，两者遥遥对视，片刻后黑猫无所畏惧地迈开步伐，俐索地钻进另一端的林子里。 何正济的视线跟着黑猫移动，中途自然而然地把视线目标换成了槽沟里蜷成一团的红物上。 他慢慢走过去，皱眉端详了半晌，又默默无语转身，准备离开这片寂寂无声的凶煞之地。 就在他刚走出几步的时候，身后那团红物忽然动了。 林里隐约有几声不仔细听便听不出来的抽气声。 ;正济。 何正济猛然回头，眼角瞬间烧成赤红色。几乎看不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只觉眼前残影一闪，人已经扑到了槽沟边。何正济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死死盯着红物。他声音颤颤，极端不稳：;清，小、荷？ 易云嫦瞪大了双眼。虢首封轻轻抬手覆住她的口鼻，感觉她在他掌下猛抽了一口冷气，随即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倒向他。虢首封连忙揽住她。 何正济脱下自己的衣服想盖在闽清荷身上。他的手高高扬起，却迟迟不敢落下去。 无他，光是露出槽沟的那一部份都是体无完肤，看上去外伤太严重了。 ;是谁干的？何正济仿佛在哭，声音高高低低，每个字都不着调。 哪怕林中人看不全，将槽里的红物对号入座之后也知道，闽清荷现在只怕是体无完肤。 易云嫦惊骇抬眼，与虢首封对视。虢首封看着她摇摇头。 这些事早已结束，这些人早已死亡。他们现在看见的，不过是一场全息录影的回放片段。 易云嫦愣怔片刻，终于垂下眼睛。有一会功夫，她非常后悔，后悔在幻境里太过投入感情，这才引发此刻心痛忍挡的颤栗。虢首封把她拥在怀里，亲吻发顶安抚她。 ;是谁干的！何正济睚眦迸裂地咆哮，就象一只负伤的野兽般发出绝望而愤怒的吼声。他眼睛渐渐染红，眼角缀着的一滴泪水都象血似的鲜红欲滴。 有人从黑黝黝的林子里跳出来，白花花的一团，与槽里血红的闽清荷形成鲜明的对比。 ;是我。来人笑嘻嘻的回答。 众人循声望去，差点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古希道捂住自己的嘴，脸色白紫青红交错闪现。 疯疯癫癫的何月玲提着犹在滴血、通体乌黑的魔匕，半边脸上披着一张残缺的人皮具面。她在笑，面具上却是残留着一片惊骇之色。 笑与惊骇，生与死，完整与残缺，疯狂、疯狂、疯狂！——这些都是她现身后给人的第一直观印象。 何月玲一只眼睛正常盯人，另一只眼睛则藏在人皮面具下面，透过面具上的窟窿眼直勾勾地盯着何正济。两只眼睛都布满红血丝，反射出不正常的红光，乌瞳象被浸在血水里似的。即使她不盯着人看，别人看见她的眼睛也同样会被瘆得心里又堵又慌。 何正济早预料到会在果园里看见她。但没想到还会看见半张残破的，本该属于闽清荷的脸。他看了看何月玲，又低头看了看双臂之下蜷曲、面朝下闽清荷，再抬头，视线凝聚在半张人皮面具上。何正济久久无法转动眼珠。 ;为什么？ 何月玲在他眼前高兴得跳来跳去，不时发出嘻嘻嘻的笑声。 ;为什么！何正济大吼一声，颈侧青筋暴突。;你和她无怨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何月玲重复了一声。她扶稳脸上的人皮，满脸痴色，掐着嗓子假作娇滴滴地唤了一声：;虢哥哥，我美吗？ 林里虢首封脸色黑如锅底。古希道、何贞姑惊恐地望向他，并小小退开一步。 古希道的表情：;原来你是这样的夜三哥。 何贞姑委婉些，但也差不多。她的表情分明是：;我知道你长得漂亮，可你的颜色竟然能亡村？ 就，不敢置信。 也许他们都看惯了虢首封的美色。承认他美，但也没有到疯狂追捧的程度。忽然有一天发现，虢首封直接代言了亡村妖姬，顿时;哇……只恨不能立马拍照上网发朋友圈。 ——大字报！我身边竟有一位货真价实的红颜祸水！ 何正济：;就为了一个区区国世林，你就把她伤成这样？ 众人：;…… 古希道和何贞姑：哦，原来不是虢首封呀，差点惊呆宝宝。 虢首封和易云嫦则是一头雾水：谁？国世林是谁？ 还是广覆替虢首封解了惑。 ;十一年前确实有对男女冒名顶替迷途者住进了何家，正巧赶上了最后这一波果园血案。 ;他们也姓国，不过是国家的国——哥哥国世林，妹妹国小荷。是不是与你们的身份刚好对号入座？ 原本幻境是这么设定的。 如果在两万年前，法阵将给易云嫦强制洗脑，迫使她代入国小荷的角色而无法自拔。 但两万年后，历经无数遍时蚀，又一直没有修补好的镜像迭生阵，根本无力左右摄入者意志。 广覆最初以为，以易云嫦那胆小怯懦的性格，一定会自认哥哥与妹妹的身份。没想到从一开始就出了岔子——易云嫦一口咬定自己和虢首封是夫妻。 这个幻境从一开始就脱轨了。这也是广覆不得不分出数缕灵识在幻境里左支右撑的原因。 ;国世林是个瘫子，很受疯子玲青睐。但他从不肯多看一眼疯子玲，眼珠子错不落地紧紧盯着妹妹。他坚信兄妹俩迟早有一天会离开回龙村，因此不爱与回龙村人来往，也不许妹妹和回龙村人过多接触。尤其是不许妹妹和何正济接触。有趣的是，他越不许，国小荷就越和何正济亲密。比起幻境，现实中两个人更亲近，已经到了私定终身的地步，一年之后，国世林等不来救援，也只能默认两个人的婚事。 ;如果不是这一场屠杀，广覆的笑声渐远。 虢首封沉脸。他多少猜到幻境一定要依据着现实做支架。唯一没想到的是，相似程度这么高。 何正济冲着言行早已不正常的何月玲嘶吼：;就算你杀她，国世林也不可能多看你一眼！ 何月玲不笑了，阴郁地盯着他。 蜷在槽沟里的闽清荷，也就是现实世界里的国小荷勉强伸出手，拽了拽何正济的裤腿。 低正济低头。 ;她疯了，快、逃…… 血迹斑斑的手垂下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7章 通灵魔器 何月玲突然发难。她原本距离就近，现在弓身猫腰，只往前大踏一步，手里乌黑的匕首便直划何正济头顶。 呼呼风来。 何正济迅速抬头。那魔匕在他前额划过去。何正济立刻血流满面。 魔匕再次吸到血，发出清亮的嗡鸣声。 古希道砸舌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这刀…… 易云嫦和何贞姑同时对他：嘘！ 古希道：;……行吧，行吧，闭嘴就是了。 人皮面具早就从何月玲脸上滑脱。当她一步跨前之际，那半张人皮在她身后如同风吹起来的羽毛般，又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何正济不知是吃痛、还是被眼前一幕刺激到了。他忽然抛开了手里的衣服，伸手从上往下抬起何月玲差点踩在国小荷身上的脚。接着掐着那只脚的脚踝把人丢麻袋般，横向甩了出去。 何月玲砸进了树林。 何正济再次彻底俯趴到地上，贴着国小荷哽咽： ;小荷，我知道有个人一定能救你。你撑一撑，我现在去找他……如果可以，这个时候他一万个不愿意离开国小荷身边。可是没办法，他不走，国小荷就是死路一条。 蜷在槽沟里的国小荷没有回答。 那静静蜷成一团的血红身影，散发出不详的气息。 何正济试探地呼唤：;小荷？小荷？你、你回答我啊……回答一声。小荷……求求你了…… 不等何正济有所动作，国小荷已经永远不会再回应他的呼唤。 何正济静静地俯趴在地上，脸贴在地上，过了一会，他开始闷声痛哭。 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 除开嗷嗷喝奶的时候，何正济一辈子就只有这次哭得最惨。自他懂事之后，无数次被何正雄揍得鼻青脸肿、手脚骨折，饥渴中被何月玲抢去食物和水，被闽清珊不含任何温情的漠然对待，听龙鑫亲口说完;你以为他是谁的儿子？他是我的儿子！……何正济都没有哭过。只有这次，他嚎啕痛哭。 过去一锥一锥刺在他心上的伤洞，现在密密麻麻以点成面，如蛟穴溃堤般，把原来勉强维持住一个形状的心，轻轻一点便到了土崩瓦解的程度。 轰隆一响，弦断了。 轰隆一声，心碎了。 国小荷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死了，稻草落下来，何正济便垮了。 何月玲跳出树林，光着一只脚，另一只脚上的鞋也浸饱了血污，跑没两步便从她脚上滑脱。她速度极快，朝何正济飞掠而来。 ;去死，小杂碎！ 何正济挡在槽沟前面——哪怕国小荷死了，他也已经疯癫，也仍不容许任何人、尤其是何月玲在他眼前践踏国小荷的遗体。 何正济不避不让，赤手空拳迎上手持乌黑利刃的何月玲。 这是最不明智的做法。 却也是盛怒之下的常人之举。 最终的结果通常是旁观者的一声嗟叹。 古希道啧了一声。 奇妙的是，乌黑的利刃抵上何正济的拳头上竟然寸寸断裂。 古希道吃惊地张大嘴。 何贞姑极有先见之明，率先对他比划：嘘——！ 古希道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何月玲原本一脸得色，及到近前才发现何正济毫发未损，反而是吸饱了血、时不时清吟的魔匕已经粉碎。她手里只剩下半截刀柄，整个人收不住脚，笔直撞在何正济刚硬的拳头上。一声闷响，感觉她脸上应该凹出了一个拳印。 易云嫦抬头看向虢首封。现在不方便出声，她便手语比划：;防御罩？ 虢首封看得更仔细。 无敌防御罩在发动之际会化出一层淡淡的浅蓝色光膜。何济世的拳头上并没有出现这种东西。相反，魔匕确实戳进了他的皮肉，却被他刚硬的手骨硬生生地挡得粉碎。 广覆轻声提醒：;献祭强化。 虢首封陡然一震。见易云嫦求知若渴地望着自己，他索性打出一个蛋壳结界把四个人笼进结界。蛋壳状的光晕生成后，微微一闪匿入空气中。 虢首封：;是献祭强化。 ;龙鑫已经开始实验醒族献祭的极限。他是最先知晓互相献祭可以达成目的的人。这个时候的龙鑫已经借其他醒族的献祭强化自己身体。看来他对何正济这个儿子也同样上心，在何正济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用献祭强化给何正济增添了一道保命符。 虢首封只觉得五味杂陈。他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一番，只听古希道;嗷的一嗓子，率先拔出一个高音。 众人侧目。 古希道先声明：;夜三哥，先违反禁口令的人是你哟！然后他就开始吧啦吧啦了。 ;嘿嘿，总算被我逮到了。别怪我，我也是真憋不住了。吓死宝宝。这什么破地方，以前只听过这儿有人死得特别惨，连皮都被扒残了。我还一直以为那只是七个怪谈里的一个传说。没想到是真的。天哪，我居然亲眼目睹。谁来还我一双没见过世面的眼睛？ 虢首封、易云嫦、何贞姑：;…… 易云嫦轻轻拽了拽虢首封的衣摆，悄声问：;消音结界没问题吗？不会到时间就散了吧？ 虢首封：;我再加固下。 何贞姑讶然地看了他们一眼。 ;嘿呀，你们看见那把小刀了没？那是什么刀，好邪门呀。阴气缭绕的。我从没过见黑色的刀锋，不象是涂漆手艺。难道是——古希道做了个吃惊吃到手的表情，双目瞠凸地瞪着外面。 林外两姐弟殊死搏斗，全然不知林里有人围观。 ;难道是传说中的通灵魔器？ ;噫，这小猫挺有常识的嘛，居然知道通灵魔器？广覆都忍不住插了一嘴。 虢首封是在忍受噪音的内外双重夹击。他揉了揉太阳穴。 魔器是法器的一种，因为是魔族炼制并使用的法器，一旦成形就是通身魔性的器具。普通修士根本无法驾驭，因此被称为魔器。通灵的魔器和通灵法器一样，存在的时间太过长久，机缘巧合之下已经自蕴出了灵智，正脱离;物的范围，跨入;怪的范围里。 通灵魔器从古代开始就是灵界的十大禁忌之一。 见之必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8章 邪物 古希道根本不知道自己话唠捞出了什么重点。他属于紧张过度就想张嘴，张嘴就黄河之水滚滚来的那种人。别人的嘴用来吃饭说话和偶尔呼吸，他不，他除了吃饭说话偶尔呼吸，还可以念经逼疯所有人。诸如;你是你妈生的，他是他妈生的，大家都是妈生的这类话语，他可以反复叨念直到自己脱水昏厥。只怪平时藏得太深，谁会想到酷哥的皮囊里竟然套着一个八寸长舌的中二少年？ 古希道指着何正济问：;那家伙是何济世对不对？ 虢首封默默无语地望着他。 古希道有时候会完全眼瞎，根本不看人脸色。 ;去年被他撵了一年，烧成灰我都认识他。 ;我擦，他居然还在哭。象征性地默哀三秒，古希道忍不住吐槽：;死的到底是哪家姑娘？太不长眼睛了，生前竟然看上这么一个王八？ 目前只有虢首封知道真正的内幕。以后有机会，他也会将国小荷和何正济的故事告诉给易云嫦。但现在压根不想和古.话唠.希道废话。虢首封言简意赅的说：;国小荷，是何正济的青梅竹马。 易云嫦惊讶地望他一眼：国小荷是谁？ 虢首封挑挑眉：国小荷就是闽清荷。也不知道易云嫦懂了没，她有模有样地微微颌首。无论在哪里，易云嫦都能让他多看两眼。 古希道一直吧啦吧啦，吧啦吧啦，根本没听见虢首封说话的声音。 何贞姑声音微弱：;我倒是听说何济世年轻时大不一样，还算良善。后来经历过灭门惨案，未婚妻被人虐杀，导致他一夜之间变了个人。比杀他满门的恶魔还要恶魔。 古希道欢乐的：吧啦吧啦吧啦吧啦…… ;那个刚死去的女人，就是他的未婚妻？ 虢首封深吸一口气，感觉鼻腔里全是血腥汗臭，耳膜被鼓锣敲得轰轰轰鸣。 小窗昨夜听清雨，芭蕉扇叶敛声涛，起起落落，起起落落，又起又落，又起又落，又起，又起……没完了是吧？ （虢首封：想讲脏话可以吗？） 看着前面杀得如火如荼的两个人，古希道开始点评：;这俩……啊？亲姐弟？难怪了。不是，亲姐弟杀到互相眼红的程度？血海深仇是上辈子带来的吗？哦，也对，傻瓜把弟媳杀了。不过血亲，血亲，两人打架打得毫无章法呀。啧啧啧，看看这一拳下去的寂寞，还有一脚……当然是——踹啊，踩什么踩，踩得着吗？古希道摇头叹气。;何济世年轻时就这种水平？连个女疯子都搞不定？就因为女疯子比他多拿了把刀，嗯？古希道揉了揉眼睛，仔细盯了一会，忽然跳过女人挑何济世的刺，;如果他不是有一把蛮力气，怎么可能打这么久？女疯子也是，干嘛非要戳他胸口？两个人是在比较谁浪费的机会比较多么？泼妇斗殴也不过如此。 古希道飘飘然地搭上虢首封肩膀：;夜三哥，你看嗄——他在掣制中发出了尖叫鸡的嗓音。 何贞姑：;夜三松手——夜三，快松手！ 何贞姑突然发现虢首封是来真的——他被碎嘴逼疯了。 广覆独自一人偷偷在灵府里煽风点火：;还是掐死吧，一了百了。天哪，幸亏没把这小祸祸留下来当玩具。就这张嘴，谁受得了哟。是男人都受不了。 何贞姑急得满头大汗，一边大叫;松手，一边望向易云嫦。 虢首封若是失控，只有易云嫦可以安抚他。 自古以来柔克刚，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易云嫦头也不回地伸手摸到虢首封。;首封，外面不大对劲。 虢首封缓缓松开手。古希道瘫坐在地。 ;这儿有消音结界，外面不会听见里面的动静。但是你，虢首封指着古希道说，;不管有没有结界，都给我闭嘴。没让说话不准出声，懂？ 古希道赶紧做了个上嘴拉链的动作，拼命点头。何贞姑扶着他又好气又好笑：;什么毛病？我和你相处一年也没见你说过这么多话。看见虢首封就象看见了亲人似的，不停地绕着人嗷嗷呜呜，难道被巨型犬类一叼脖子甩飞出去。烦不烦人？ 古希道摸着脖子上被掐疼的地方，有苦难言。何贞姑不知道他是个话唠，那是因为每隔一段时间他偷偷摸摸离开村子，找个没人的地方挖出一尺来宽的深坑，头朝里拼命哔哔。哔哔完了充实填平，这才心安理得潜回村做一个闷头闷脑的憨憨。 所以说，八尺男儿没有熊熊八卦传播之心？假的，都是假的！ 虢首封看向易云嫦手指的方向。 看第一眼他就感觉不对劲。 何正济和何月玲眼里的红血丝漫延出眶，是嗜血症的显性症状。 ;没什么，只是嗜血症罢了。虢首封低下头，忽然瞳孔紧缩，再猛然抬眼，他终于找到直觉不安的地方——不是何月玲脸上已经显象的嗜血症症状，而是她一直紧抓在手里不肯放的东西。 那是一把吸光的黑暗物质，却比白炽光更能让人眯眼。 易云嫦轻声说：;魔匕刚刚粉碎过，现在长出来一寸了。 古希道在旁边坐立不安得象个多动症。 虢首封：;说吧。 ;这就是通灵魔器啊！ 古希道的声音与广覆寡淡的声音奇异地重合在一起。 古希道盯着那把半寸小刀，解释了一大通魔器与法器的区别，通灵与不通灵的区别。 ;宝物！古希道砸巴砸巴嘴说：;被人粉碎能自我复原，简直是永恒不灭的宝物。就是不知道现实中它到底在哪儿。如果能拥有它就好了。 虢首封皱眉。更让他心神一凛的是，易云嫦懵懵懂懂回应：;嗯。 嗯？！嗯什么嗯！ ;是邪物。广覆毫不犹豫地反驳，;能勾起人心深处最微小隐蔽的邪念，将其滋养壮大，再反哺己身。芸芸众生皆为宿主，皆为饵食，为保自己长存而不惜毁灭一切血肉，象这样的东西当然是邪物。 广覆哈哈大笑的声音惊醒了虢首封。 虢首封飞快捂住易云嫦的眼睛，同时喝令：;何贞姑，捂住他的眼睛！ 何贞姑什么都不问，立刻照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9章 水中浮影 捂住两人眼睛站了一会，险些着魔的易云嫦和古希道总算恢复了正常。 虢首封特别嘱咐两个二愣子，千万别再盯着魔匕。 就一小会的功夫里魔匕又长出一寸。仿佛之前精微渐杜的姿态完全是为了迷惑人的眼睛，现在被察觉奥妙，它索性肆无忌惮加快了恢复速度。 ;看看，广覆啧啧有声，;这把刀正在飞快地吸食何月玲的灵智。它现在已经有了灵识，却很缺少能判别是非的灵智。真是缺什么吃什么，典型的邪魔之物。 ;有意思。虢首封正视匕首，问：;现实中它还在龙鑫手上？ 广覆回答：;不在。有人回收。 虢首封思绪微微一顿。;回收？你干的？ 广覆嘴角直抽，嫌弃反问：;我要这种东西干嘛？嫌我手太干净？ ;那你如何知道它被回收了？不是你，还有谁要它？ ;当然是拿去销毁、封印啊。留着它在外面过大年，等灵智齐全彻底脱离掌控？广覆再次重申：;我的镜阵它不香吗？还用拿这种下三滥的东西杀人见血才开心？广覆也许嗜血，但绝不喜欢自己满手都粘着血污。从这一方面来推断，他其实是个很严重的洁癖症患者。 ;是鬼差？虢首封想到这把魔匕的出处。 广覆又哈哈大笑。 虢首封从他肆意张扬的笑声里听出些别的味道，逆向思考地问：;不是鬼差？ ;哪来的鬼差？广覆依然笑个不停，;现在阴间完全封闭，根本不和灵界往来。魂魄一旦进入阳消阴长的死循环里，就会与阴间产生感应，自发前往。偶尔出现一些需要指引或缉拿的死人魂，鬼差出来也会小心翼翼避开肉眼凡胎，不被察觉。和龙鑫做交易？笑话。 广覆问：;难道你没发觉现在阴间传说越来越少？很久都没听见阴间相关的新闻。 一旦旧事进入传说阶段，真实便被掩埋在时间长河之下再不见天日。 虢首封有些奇怪：;阴间不是古灵界九地之一？ ;那是占地为王者的自我伪饰。鲜有人知的是阴间比魔渊、仙廷更异类。魔渊、仙廷好歹是从灵界中分割出去的土地，一个往上升，一个往下坠。阴间却是从一开始就被夹在人界与灵界之间，由数量庞大的虚物质自酿形成，是个小型异界。只有穿梭轮回之门的死人魂，亦即‘鬼族’才能触及它。 虢首封心道：古藉上说阴间历代地主都是修为极其高深的鬼修，原来是真的？ 广覆说：;这些九地根源，我都记录在灵能书里。你和易狗小友一人一本。只要潜心炼化，会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懒洋洋地笑，好像真有这么回事似的指责虢首封：;你啊，就是懒。没有易狗小友一半勤快。 虢首封没有吭声。其实他心里明白，哪怕灵能书里记录的东西一模一样，但两本书的本质绝对不一样。他闯入易云嫦的识海里见识过，易云嫦的灵能书炼出来的灵液是金灿灿的颜色，而他的灵能书炼出来的灵液却混金杂黑。一看就知道是正经或不正经的书！所以炼化一次之后，虢首封宁可天天翻页，也绝不再从灵能书里抽取灵力。同时，他也不阻止易云嫦炼化自己的灵能书。 ;对了，易狗小友已经好几天没有炼化灵能书吧。她并不是象你这样的修炼奇才，得笨鸟先飞。你记得督促她炼化，免得将来真要自保的时候，才发现力有不济。 虢首封不想继续灵能书的话题，他问：;龙鑫到底是从哪里获得的邪物？ 广覆呵呵笑说：;总不会是死人魂。这种魔匕最喜欢拿死人魂当开胃菜，谁碰吃谁，缺魂补魂，缺魄补魄。只有隔了一层皮囊的活物才勉强有克制它的能力。 虢首封目光凛冽：;你的意思是有人和龙鑫勾结？ 广覆但笑不语。 虢首封在短暂的沉默中脑子嗡的一响。 没错了，龙鑫怎么可能凭一己之力盘踞回龙谷，势同镇压般将回龙谷压制到动弹不得？他是醒族又如何？醒族最初的人设根本不适用单打独斗。献祭要考量的不是体能，而是精神力、感应力和文字水平。龙鑫一个生于斯长于斯，基本不出谷的人，又如何在全灵界掀地毯式的搜寻醒族大行动中躲开追踪，带领一班变异醒族安静蜇伏于此？ 当然有人帮他。 所有的事情，象散落在黑暗大地上的珍珠，这儿一颗那儿一颗，现在忽然被看不见的丝线串连在一起。一拉起来，才发现是张大网。 ;所图为何？虢首封喃喃自语。 广覆轻笑：;土地。人一生哪怕能飞天遁地，也还是离不开土壤。庸人一世，最浅显的欲望不过是求一点立足之地活下去。有了落脚地，再解决温饱问题，欲望自然也会跟着高涨，所图更大。 到底是一点就通透的虢首封，他漫无目的地望着前方不自觉的轻啊一声。 是世家贵阀。 魔匕、回龙教，龙鑫，还有凝聚在谷里数也数不清的阴私、鲜血……背后都有世家贵阀操纵的痕迹。 虢首封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头痛抚额，低喃一声：;这是搞事啊。 原本想破出幻境后立刻联系夔地公家，抖出谷内十年前掩埋的血案，现在却发现事情比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很明显在夔地地主之下，排有一串潜伏的獠牙。谁先现身不怕死地上前，獠牙就会咬断谁的喉咙。这副獠牙最终的目标，还是地主。 现在灵界三分底定，地主要想再有图谋，就要踩着夔地/黄海/昆仑的底线扩张。千万年前大家都是一家亲的兄妹，现在也彼此友爱彼此扶持不好吗？ 只有后来居上，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世家贵阀才会伺机而动。现在的世家贵阀不就是千年前尸变狂潮后才出现的新兴势力？比起地主家的悠长历史，世家贵阀手里的那点权利幼稚得可笑。 暗中勾搭回龙教，并抛出魔匕为饵意图诱惑龙鑫为己所用的世家贵阀恐怕并不强大，这种，至少不是排名地主下面，又排名灵界实力前列十名的几大世家。小贵阀更有可能，因为他们太需要趁灵界内乱捞一笔了。 欲壑难填。 太平盛世从来只是表象。有人的地方欲望就无法遏止。 人界千年、灵界亿年，开了灵智的生灵从来都没有真正把握住上天传授的中庸之道。单单个人的一生，就是与自身欲望搏斗的一生。 是哪个贵阀狗胆包天，偷偷勾结龙鑫？ 龙鑫深信对方是鬼差，曾经数次和对方发生交易，并且时常保持联系。 虢首封回忆里幻境里见过的场景，龙鑫说过的话……象龙鑫这样狡猾如狐的男人，当然不可能空口无凭地相信对方身份。对方一定当着龙鑫的面露过几手功夫，才得到了信任。书房里龙鑫训斥齐雄峦时，无意间表明对方拥有森严的阶级组织，一个;鬼差无法决定死人魂的去向…… 虢首封半阖双眸，眼底暗沉如水。他一步步缩小检索范围，直到他想起龙鑫捡起平板时施展的两种异能，不由心中一突：不会真的—— ;首封。 虢首封看向易云嫦：;嗯？然后拿手去捂她目不转睛的眼睛，不悦地道：;不是叫你别盯着魔匕看吗？ ;没有，易云嫦扒拉下他的手，说，;你有听到什么声音？ 除了何氏两姐弟打斗处发出来的声音，四周安静得可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0章 灵觉 虢首封立刻问古希道：;什么声音？ 古希道愕然，指着前面呼赫呼赫大喘气的何家两姐弟。;他们？都喘得象牛一样，听不见才有鬼。 ;是说话声。很小，听不清。易云嫦仔细辨听后摇头，;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声音，是很多，象一群蜜蜂。见三个人面色凝重地望着自己，易云嫦反应过来：;只有我能听见？ 虢首封差点又把满灵府的大小喇叭招出来，狂吼着：;广覆！ 广覆站在大投屏前：;在呢、在呢。 ;恭喜小易狗呢，修炼等阶精进一阶。 ;不是入魔？虢首封质疑。在魔种象柳絮一样满天飘舞的地方，他时刻都担心易云嫦的身体和魂体会出现异变。 广覆翻白眼。;这儿是我的地盘，有我在又怎会让她轻易堕魔？可她现阶段确实容易走火入魔。广覆走到落地窗前，往下面的识海看了一眼，轻轻;啊。 ;恭喜，你也快了。 虢首封来不及问快什么，耳朵边忽然嗡——多了无数个声音。他心口一窒，首先想到的是完了，而不是修炼等阶提升后的欣喜若狂感。 广覆说：;恭喜你们获得灵觉。 虢首封劫后余生：;灵觉？ ;视听嗅味触的总汇，同时也是一种灵界人原有的器官，通过吸摄灵气作用出灵眼、灵触、灵听。古代六族的新生儿大都需要仰赖灵气诞生。初生儿首先拥有灵觉，然后诞生灵识和灵智。所以灵觉是六族的基本，是最先感悟大道的天生手段。 ;既然是一出生就有的东西，为什么我们现在才出现？虢首封终于知道灵觉是用来做什么的了，易云嫦所说的嗡嗡声，其实是周边所有生机释放出来的声音。草、树、甚至随风而来的远方的生息。 难怪小孩子总是莫名其妙地哭闹不休。谁一天二十四小时总处于低频噪音里，吵闹得怎么睡都睡不安稳，又无计可施，当然要大哭不止了。 虢首封领悟得极快，很快就找到了;降噪方法，甚至还可以;调频。他把嗡嗡灵觉之音降到最低，忽然辨识出一道诡异的低语声。 广覆说：;这是古六族的遗产嘛。两万年前的灵气就开始衰竭，随灵气而生的各种先天器官也出现退化。灵觉既然是第一个诞生的灵力器官，自然也会第一个退化。到你们这一辈，不知道灵觉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至于你们现在先有灵眼再有灵觉，不过是半途踏入修炼的门槛，所以出现了一些反差罢了。 虢首封：;嘘—— 易云嫦望着他：;你也听见了吗？ 虢首封：;是灵觉。他把广覆的解释再精简一番，告诉易云嫦。 古希道：;哇，好先进的样子。 广覆觉得古小喵真逗，忍不住噗哧：;严格说起来，这是—— ;返祖现象。虢首封认真地看着古希道。 古希道、何贞姑、易云嫦：;……随后古希道睁大双眼，乖巧兮兮地望着虢首封：;所以你们要变成猴子了？ 广覆笑得打跌：;噗哈哈哈哈，真逗。 ;我让你说话了吗？ 古希道赶紧给嘴巴拉上拉链，死死闭嘴，满脸都是;皮一下，真开心的表情。 易云嫦和虢首封同时开口：;我听见一个声音。两人对视一瞬，易云嫦仍然说：;听不清。虢首封却清楚地说道：;杀了他。 古希道吓得倒退。何贞姑连忙拉住他：;小心，再退就退出结界了。动静闹得太大，说不定会惊动林外的姐弟。 虢首封教会易云嫦控制灵觉。 ;现在呢？ 确实是煞意极浓的一声声：;杀他、杀他、杀了他。 易云嫦蓦地望向何月玲。 ;是那把匕首！ 虢首封用手盖住她的眼睛：;别看刀。 ;为什么刀也有声音？ ;魔匕通过接触控制持刀者心神，通常只有被控制的人才会听见它的声音。但灵觉敏锐者也可以在第三方的角度听见。 古希道非常羡慕：;真好。我也想马上返祖变猴子。 众人：;…… 广覆：;哈哈哈哈。 扯淡吧。灵界古六族是神话时代灵气结晶出来的天地瑰宝，各种形态都有，才不是什么单一的猿人后裔！ 虢首封禁止易云嫦盯视魔匕，自己却多看了两眼，感觉并没有影响。他困惑地请教广覆。广覆老神在在地问：;古小喵不是也被影响吗？ ;他是普通人，被邪物影响说得通。云嫦虽然被封印，她却是异能人，有天生的精神防御，怎么也会被影响？ ;你和何贞姑被影响了？ 虢首封一愣，掉头看向何贞姑。这期间何贞姑偶尔也看向魔匕，她视线投过去又收回来，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看来不受影响。 ;这就对了。 虢首封：;为什么？ 广覆忽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一个这么浅显易懂的问题，他只得说：;毕竟四个人里，你和她的直觉最强。 难道易云嫦的直觉不强吗？有时候易动嫦敏锐到连虢首封也要吃惊的地步。 ;易狗不过是心思敏感而已。和你们的直觉有本质上的区别。你们的直觉是天赐之物，天生带有神圣气息。凡邪祟都会自动退避，广覆说着说着，想起一桩有趣旧闻，忍不住哈哈笑道：;这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个人特质不同引发的差别反应罢了。知道净世破魔血吗？那可是灵界最罕见的天赐圣物。 虢首封挑挑眉。听过。但净世破魔血在灵界早已绝迹。 ;拥有净世破魔血的人天生就是邪魔克星，邪魔被糊一脸，效果和泼硫酸差不多。兜全身的话，直接灰飞烟灭。广覆最喜爱的镜阵，就是被净世破魔血给予了致命一击。唉，往事不堪回首。;拥有如此强横的血脉，结果自己差一点堕魔。哈哈哈，要不是有人喂她吃了一颗驱魔丹，今天的灵界就没有净世破魔血的传说，只有净世魔魔血的传说啦。哈哈哈哈…… 很好笑吗？虢首封抚额，在广覆的笑声里勉强接受了易云嫦必须小心回避邪物的现实。 广覆说：;不过你放心，等易狗小友完全觉醒，这种邪物是不可能再有影响她的机会。她说不定还能净化呢。 虢首封手势一顿：;她是净世破魔血的继承人？！ 这种发散性思维的速度谁跟得上？ 广覆瞪眼，三连否认：;我没说，你瞎说，胡说八道。 开什么玩笑。 先不提易狗小友是否拥有巫山天女的血脉传承，换作他，才不要和性格别扭的毛太萌结亲家！ 儿女不行，子孙后裔也不行！ （虢首封小声哔哔：我的婚姻大事，又不是你能决定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1章 邪物之声 何正济一拳轰碎匕首后，觉得杀人如麻的武器也不过如此。可耳边尖锐的嘀鸣声持续不断。何正济起初把有把嘀鸣没有放在心上，渐渐地生出困惑：哪来的声音？哪来的匕首？刚刚被他一拳打碎的是什么？ 原本清晰的认知在嘀鸣声中变得模糊起来。 何月玲一刀划过来，他向后跳开。本该只剩刀柄的黑色匕首暴长三寸，轻松破开他胸膛。鲜血涌出来。 何正济喘气，困惑不解地望着何月玲和她手里的匕首。 何正月心满意足的笑。;嗨，因为长时间的战斗不能好好补充水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不能继续了？你不继续，那我继续啦！ 魔匕疯狂地叫嚣着：血、血、血、给我更多血！我要的是精血，不要给我废血！ 何月玲舔了舔唇，轻轻安抚它说：;别担心，我会给你的。 何正济一拳轰去她的面门。 何月玲下意识拿匕首挡在面前，临到快碰到的时候她忽然想起魔匕被轰碎的一幕，赶紧收手，宁愿用自己的脸去挨拳头。 无敌防御罩闪现出来，何正玲还是被揍到飞了出去。 她从地上爬起来，问何正济：;怎么回事？你的拳头变软弱了？ 何正济也很不解。他没有留力，甚至比之前的劲道还要猛足，怎么匕首碎了，何月玲的脑袋还能完好无损？不，匕首有碎过吗？他看向何月玲手里的小刀，完整无缺。 感觉好像在做梦。 这是一个恶梦。 何正济迷茫了片刻，直到视线落在旁边槽沟里，战意再度猛然掀翻。 即使是恶梦，今天也必须结果了何月玲。不为别人，单为死去的爱人、亲人、朋友……何月玲必须死！ 何正济的目光落在匕首上。仿佛感觉到他的注视，短刀轻颤，幻听的嘀鸣声又拔高八度。 何月玲大怒道：;你看哪里？！整个人象一阵飓风般刮过来。何正济不闪不避，直接抓住她手里的黑匕。她握着刀把，他就徒手抓住刀身。利刃对抗硬骨，碰撞之间发出巨大的硬朗的声音，盖过了耳边嘀鸣幻声。 ——好疼啊，正济。 忽然，所有的声音都转化成一声呻吟。 何正济僵住。 ——你还要再次粉碎我吗？ 何正济不敢置信地低问：;小荷？国小荷？他的目光朝槽沟方向飘移，刚偏移出一个角度，国小荷嘻嘻嘻的笑声粘在他耳边。 ——是我啊。你终于听见我的声音了。 何正济：;是你发出来的声音？ ——嗯呢。 何月玲猛然抽手。魔匕破开何正济的手掌，带着一道血线划出去。 何正济感觉不到痛。他只知道国小荷的声音消失了，国小荷被人带走了。带走国小荷的人是何月玲！他红着一双眼睛怒吼：;把她还给我！ 魔匕匆促间又变作男人的声音对何月玲说：阿玲，他会夺走我！你要放弃我了吗？ 何月玲也咆哮回去：;它是我的。 两个人都忘记了初衷。何月玲死抓不松手，何正济则被刀尖划得遍体鳞伤。只有魔匕，在两个人中间嘻嘻哈哈的狂笑。 ——来抓我呀。 ——只有强者才配拥有我，是你吗？ 何正济、何月玲同时答应：;是我！ 虢首封和易云嫦把他们的声音一字不漏地听进去。易云嫦目瞪口呆：;它在盅惑人？ ;只有在碰触它的时候才有效。虢首封也看出来了，嗤笑说：;典型的魔族手段。 古希道大感好奇：;魔族？什么魔族？ 虢首封不搭理他。 易云嫦悄声把原委说出来。 古希道：;天哪，我居然还觉得它是宝物？真是一把邪门的刀。他无法再直视这么可怕的东西了。 ;现在知道你有多蠢了吗？虢首封问。 古希道尴尬得摸着自己板寸头嘿嘿笑。他做纨绔小少爷的时候，留中二侧分头，把飘逸的黑发染成孔雀开屏的颜色，炫彩得让人眼瞎。在幻境里呆了五年，早就知道做人用低调，脑袋光亮才打理，习惯用小剃刀削薄成寸发，越发显现出一个孔武军人该具有的形态。 论一个中二纤细少年如何向钢铁军人转变？中间只差一个回龙村。 ;别一直盯着它看，别去碰它，虢首封忽然一顿，过了十几秒才艰难地说完后半句：;就不会出事。 古希道连连保证：;我就偶尔看看，绝对不会去碰它！ 易云嫦牵着虢首封的手。忽然感觉到一阵诡异：虢首封的掌心开始冒汗，指尖却冰得可怕，脉搏搏动快得超乎想像。她担忧地看向虢首封，刚想问他;你怎么了，虢首封勉强勾了勾嘴角，说：;没事，不需要担心。 广覆悄声在灵府里提醒他：;保持情绪稳定。 虢首封回问他：;为什么？ 广覆没有回答。 林外，何月玲一刀直递，戳进何正济的左边肩胛骨中。那一刀看着都疼，何正济硬生生地接了下来，肌肉紧缩，愣是没让何月玲抽走匕首。刀卡在骨头之中发出一阵尖锐酸牙的金属摩擦声。 古希道变色：;这就是献祭强化？一个软绵绵的生物肉壳，活生生变成了一个人间兵器！哪怕只是强化普通的士兵，联合部队每年也不会冤枉折损那么多兵力。古希道为基地叫屈：;醒族居然可以献祭强化肉身，联合部队养的那群学者团干什么去了，这么好康的都不知道！ 虢首封扫他一眼：;古战场上对抗的敌人，光凭强壮肉身并不能与之抗衡。与其需要一个强横的肉体，不如说士兵们更需要强横的精神意志力。而醒族连自己的意志力都无法强化，又如何强化士兵？痴人说梦。不管是肉身还是意志力，明明都能通过刻苦锻炼获得，又何需投机取巧的献祭？反而落了下乘。 古希道想想也对，追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是现在的古战场上已经没有醒族了。愿意跑去送死的醒族都已死绝，哪有资源做强化献祭？虢首封没有吭声，假装没有然后。 何正济闷哼。魔匕惊讶地噫了一声，忽然感叹：好喝！ 何月玲：;好喝？她把刀抽出来，血槽里满满都是何正济的鲜血。她不假思索地竖直刀身，任血滴进嘴里。 古希道：;卧槽、卧槽、卧槽！她干什么？是不是疯了？ 何月玲砸巴砸巴嘴，欣悦地说：;确实好喝。 古希道：;真疯！ ——下一刀， 国小荷的声音盅惑着何月玲。 ——要扎进心口哟。 何月玲：;为什么？ ——我嗅到心头血的甜味儿了。 何月玲眼睛骤然一亮。;心头血！这三个字简直象咒语一样点燃了她全部的热情。 易云嫦难掩厌恶地瞪着那把匕首，瞪得魔匕又噫了一口。 一道淡淡的充满恶意的灵识倏然扫向这个方向。 易云嫦浑身一震：怎么回事？谁的灵识？灵识带着一个人的魂体标签，易云嫦感受过虢首封的灵识，知道刚刚扫过来的是一道陌生灵识。她瞪着魔匕，本能察觉到灵识出处。察觉归察觉，易云嫦心生不妙。 魔匕幻化出来的女声娇憨憨的提醒何月玲：阿玲，那边有人。 易云嫦后退一步，心神俱震。 是真的！这道灵识不是幻觉！ 何月玲朝他们这边掉头，目光涣散地问：;他们也有心头血？ ;怎么回事？她在看我们？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古希道转身就想跑，被何贞姑眼明手快摁住。 何贞姑恨铁不成钢地低斥他：;这里有结界，除非闯入结界，她不会发现我们。你要是冲出去，是故意暴露自己吗？ 虢首封当机立断：;转身背对。 三个人齐齐转身。 易云嫦轻拽他的手。 ;我没关系。虢首封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何月玲。隔着一片天然障碍物，他在丛叶的缝隙里与何月玲直接对视，捕捉到对手的眼睛。何月玲的眼神里还透着茫然。 ;在哪？ ——就在那边。唉呀，没有了。难道跑啦？ ;我去找找。何月玲迷迷瞪瞪地朝这边走来。 虢首封脚下蓄力：;先别动。他的目光笔直地穿透何月玲，象这林子里所有的树木所做的一样，正对上何月玲也漠然无息。 和他一起凝视何月玲的，还有灵府里关押的真正魔族——广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2章 困惑 何月玲刚朝四个人的方向迈了两步，何正济就把人掀了回去。 ;碍事。何月玲尖叫。 魔匕无可无不可：哪儿都是血，又何必专门执着于一方？它兴奋地嚷嚷。 ——血、血、血！ ;知道了。何月玲咕哝，专心拿刀往何正济身上又戳又划。 虢首封观察了一会，见危机暂时解决。;现在转过来吧。他压抑着心里的不安，特别对古希道说：;没事别瞎跑。就算你跑得快，也无法掩盖你跑动时闹出来的动静。 古希道：;嘤嘤。 ;我还是在结界里再加一道情绪屏障吧，这样多少能挡去外面对里面的感应。 情绪屏障通常用来针对触听敏锐的魔族，但是起到的作用并不高。魔族天生通六感，就连植物之间微末的情绪变化也能感应得到。可以说，世间万物有生死循环的地方就一定存在情绪波动。存在情绪波动，就一定能被魔族感应到。 因此设置屏障，使一小段地方出现情绪真空，反而会暴露自己的存在。 如果对手是天魔，虢首封是绝对不会做这种傻缺屏障的。相反，只要尽可能扩大周围所有能增幅的情绪，反而会成为针对天魔的一种攻击。可以杀对手一个措不及防。 虢首封欺负现在的对手只是一个初开灵智的通灵魔器，这才敢在结界之中添加情绪屏障。 古希道稀罕得不得了，暗搓搓地问：;夜三哥，这个结界看上去很了不起啊。我可以学吗？ 虢首封扫了他一眼。 古希道不自觉地抻直腰背，感觉被一道X光透视了全身般。 虢首封：;你不行，你身体里没有灵力。 古希道很沮丧。;那贞姑可以？ ;也不行。 古希道眨眼。在他看来，世界第一的异能人当然是醒族无疑，而能够唤醒醒族的唤醒者理所当然地屈居第二。这世界上再厉害的人，也只能排在下面屈第三。虢首封当然是顺列第三的厉害人物。可是他明确表示，唤醒者也学不来他这一套新到手的技能。 结界是什么？结界在古代是常用法术之一。现在久已失传，古代却几乎是人手都会。因此按现代灵界人的理解，结界只能称为技能，与需要血脉传承才有机会获取的单一双二的异能有天高地远的差别。 ;贞姑也没有灵力？！ 虢首封嗤笑：;你当灵力是全民皆有的东西？ 古希道：;那，没有灵力如何能唤醒醒族？ 广覆被这天真的小子逗得哈哈大笑。 古希道说：;我一直以为灵力不显并不是它们真正消失了，而是隐于显微之处不被人察觉。比如人身上就一定存有微末灵力，平常我们用不上，但关键时刻却会爆发出来。 ;大力出奇迹！ 广覆的笑声一顿，啧啧有声：;这是真的吗？这小子从哪里得出来的一套结论？灵力衰竭是天灾，是天道对灵界的惩罚。 虢首封分了一点心神给广覆：;怎么说？ ;现代灵界人都忘了？仙廷上升，魔渊下沉，这两块大地都分走了灵界的灵力，并且阻隔灵力流通。最终出现了一界灵力泄而不生的局势。 ;你又是从哪得来的歪门邪道之说？ ;这是事实啊。广覆摇头，;是我在这里困了两万年方才得出的结论。 呵呵，信你。 ;那小喵又是从哪得来的灵力隐匿之说？ ;谜古道。 广覆想了一会，才想起《谜古道》是一本现代全灵界流行的畅销杂志。 ;真是误人子弟。 何正济拖住了何月玲。魔匕只要血。暂时不会再有注意力集中在被隔绝了情绪波动的结界附近。 虢首封沉下心来，问广覆：;魔匕不是幻像？ 该死的坑死祖宗又开始在线装死的日常活动。 虢首封知道不可能在第一时间撬开他的嘴巴，只得选择沉心静气慢慢掰开广覆的蚌壳嘴。 ;一个幻像不可能在没有主持的情况下对活物情绪产生反应。虢首封笃定地说，;最大的可能，就是它并非单纯的幻像。别告诉我，魔匕也是脱轨之物。难道你在一把器具里也留下了一道残缺灵识？ ;当然不会。 ;那魔匕怎么会有脱轨迹象？ 不是何正济、何月玲，甚至不是一个人。一个模仿通灵魔器的器皿，难道就因为幻境设定它有一点点灵智，就合理地允许它脱轨？ 广覆知道围绕魔匕的问题，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孙子， ;别叫我孙子。 ;阿封。 虢首封差点被一口气哽死。;……你还是叫我孙子好了。 有一种人，宁可被他口头侮辱也比被他口头亲近好。 ;目前你们看到的这一幕，是十年前发生过的真实事件。 虢首封早有预料。 ;包括何正济一拳打碎魔匕。 虢首封双眼微眯：原来问题在这。 ;之前我也没料到——魔匕被他一拳轰碎之后，本就不够凝识的灵识也被打散。其中有一念就附到了何正济身上。 ;什么？！ ;它一直蜇伏，直到这次何正济成为幻境之主，才自动自发地冒出来，又依附在‘魔匕’之上。 ;既然幻境之主有自己的契合肉身，这道残念又如何不能有自己的契合肉身？ 道理是懂了，但虢首封还是很生气：;何济世也是被你强迫才成为幻境之主的。你给他造一个契合肉身也就罢了，释放灵识维持幻境也罢了，为什么连魔匕也给赠送一套契合肉身？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茬吗？典型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广覆心安理得：;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细节。我只需监督大局过得去就行了，如果连这种小细节也要过问，我还要他做幻境之主干什么？我不会自己亲自动手做一个幻境吗？ ;你就合该自己做！ 孙子和祖宗吵了起来。 虢首封气得心胸起伏。他暗自生了会儿闷气，先头的不安疑云不但没有消散，反而越发扩散开来。 虢首封：;何济世和何月玲的嗜血症到底是怎么来的？ 唉，该来的总是要来。广覆不吱声。当他看着面前的大投屏时，赫然发现屏幕上不再是外界的景像，而是成千上百张、大小不等的自己的脸。一时间，无数个默默无语的;广覆睁着一双黑黢黢的眼睛幽幽望着广覆。 虢首封就用这种无声的;对视拷问着广覆的灵魂。 ;何济世真是被何月玲传染的嗜血症？何月玲真的是因为杀了太多人才诱发的嗜血症？ 先不提何济世的异常。单就何月玲的嗜血症就来得很诡异——如果嗜血症是这么容易被诱发出来的，那么灵界历史上那些让人心惊胆寒的连环杀手岂不都是嗜血症的重症患者？事实上，连环杀手罹患嗜血症的概率不足千分之一！ 广覆就这么看着屏幕上大大小小的自己嘴巴开开合合，真正的他一言不发。 虢首封咬牙，终于问出来：;是不是有媒介物？ ;感染他们的媒介物是不是魔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3章 媒介物 嗜血症是灵界独有的一种精神疾病，历史悠久。一说它起源于中世代的人吃人现象，另一说则认定它是魔族诞生后随之而来的隐患。尽管在起源上有微妙分歧，后世人都认可它是怨气结集的病理现象。 是怨气。 从哪来的怨气呢？是古代无数弱小辈无力反抗被强者生吞活剥的悲惨命运，最后身死道消残留于世间的一点怨念。这些怨念长存不逝，一点一点凝聚成可怕的怨力结晶。 本来怨念这种东西，只要世间生死轮回，就一定会有。比起大海的浩瀚，一点生死轮回之物释放出来的怨念就象涓滴，不足为惧。天地之间有大道流通，怨念不是被其中和，就是被其碾压成渣。 偏偏这些怨气借壳求存，钻进人的皮囊里沉疔痼疾，终于变成了一种可以腐蚀正常精神、进而腐蚀正常肉体的顽疾绝症。 但是嗜血症的病化过程非常缓慢。 正常人发现自己言行思想逐步偏离正轨时，都本能有一个抗拒和抵御的过程。不同于侵蚀魂体的魔种、侵蚀身体的瘟种，嗜血症虽然无药可救，导致正常人完全病变的时间却相当长。最短一年，最长三、四十年都有可能。就象是一种另类的狂犬病，不被诱发的时候就会一直一直潜伏，一旦被诱发，就肉眼可见地加速、加速。不同的是，狂犬病发作后只有四、五天好活。而嗜血症则完全看个人抵御疾病的意志力，分数月、数年不等。 无论怎么样，都是一个相当折磨人的过程。当然最可怕的地方，在于正常人看一眼也有可能被诱发同样的嗜血症。 只有一种情况会促使嗜血症加速。 那就是外界媒介物的干预。 虢首封又问一遍：;感染媒介物就是魔匕？ 广覆望着满屏自己的脸，但笑不语。 沉默即是默认。 虢首封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感觉寒意从四肢百骸里嘶嘶的往外大吐息。骤然间，一点温暖源挨着他，放大了他的精神感官。 ;首封？易云嫦和古希道嘀嘀咕咕讨论了半天林外的战斗，忽然发觉虢首封沉默得近乎诡异，忙回头察看。 她这一喊，把虢首封直接喊回魂。 虢首封所有激烈的情绪都爆发出来。他猛地抓住她的右掌摊开细看，手心里除了掌纹什么都没有。那一刀贯穿掌心的画面，现在只会出现在他的记忆里。接着他抬手两指一并，即将点在易云嫦两眉之间。 易云嫦错愕，本能地躲开。 ;我劝你别正大光面地做这种阴私之事。广覆在灵府里冷冷提醒。 ;她现在是什么都不知道，才有可能让你得手。等她终有一天炼化了全部的灵能书，就会知道你这种手段多么地下贱恶心。届时，你说她还会顺从你的意愿，放任你的灵识入侵自己的识海吗？ ;她会认识到你不过是个掌控欲望极其强烈的怪物。一旦产生了这种观点，她还会象现在这样心无芥蒂地信任你，依赖你？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禁不起任何试探。一旦出现了裂缝，就只有扩大、崩溃的结局，根本无法挽救。 ;闭嘴！虢首封说。 ;看来你自己也很清楚嘛？ 广覆看准时间出手，根本不给虢首封丁点逃避的机会。 ;也对呢。否则刚刚在天上，你又何必偷偷从背后，从她看不见的地方潜入识海？你不就是欺负她灵识没有外放，通身门户大开，并且对你不疑有他。 ;我没有偷偷摸摸。 ;呵，那是谁慌慌张张把灵识撤回来？ ;……虢首封明白了，;你当时是故意的？故意顺着他的灵识钻进易云嫦的识海，故意在她的识海里大声喊话让她知道有外来者入侵？ 广覆又不说话了，只是笑。 虢首封浑身冰凉，指尖却抵住一点微温。他抬眼一看，发现易云嫦近在咫尺，主动凑上来把眉心抵在他指尖上。 她一脸完全信任的表情刺痛了虢首封。 虢首封象被烫到似的，忙不迭把手缩回来。 易云嫦睁开眼，清澈透明的琉璃眼瞳上倒映着虢首封的脸。他的外相妖娆艳丽，他的内里却是污浊不堪。在她澄净的注视下他感觉无所遁形。 ;别，我刚刚……只是一时昏头。虢首封很勉强地承认自己犯了错，在她面前慢慢低头，把脸埋进她的颈窝。 易云嫦的体温瞬间就嗨高了，烫得虢首封眼眶发热。他想教训她，劝她不要这么相信自己，要学着防范，不要门户大开地信赖别人……可是他说不出口。如果连他都不能信任，她这一身纯净清澈的气息是不是很快就会被搅浑而一无所有？如果连他都不能再全身心地信任托付，她的未来将何等坎坷。 虢首封半辈子从来没象此刻，竭尽全力小心翼翼，就只为了捧起险些摔到地上砸进泥里的那一丁点信任。 那一句;别这样相信我在他嘴里咕嘟咕嘟转了转，就被他强行囫囵生吞了下去。 ;我有点事得和广覆商量商量，他低低地说，;得深潜内省。我内省的时候，你护着我一些。多留意林外的动静。如果发现何月玲又往这边过来，你就唤醒我。我带你……你们躲开。 易云嫦环抱住他，就单回了一个字：;好。 虢首封闭上眼，灵识悉数回撤，意识全部回笼。不一会儿，他的元神抽条在识海上空形成人形，一步跨入自己的灵府。 广覆正在等他。 本尊和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人脸全都望着虢首封，盈盈而笑。 虢首封第一个问题就是：;你在上次检查她掌心伤势的时候，是不是就发现魔匕脱轨了？ ;是。 ;你也知道它是嗜血症的媒介物？ ;对。 ;……她已经感染了吗？ 广覆温和地笑着。 ;没错。 虢首封五脏六腑绞疼。;为什么？他红着眼睛质问，;当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有用吗？现在的你除了看她一步步走向毁灭之外，还能做什么？广覆笑问，;你自诩能人，难道连这种危险都没有料到吗？你都没有察觉，我又有什么义务要提醒你呢？我为什么要替你们铺好所有的路，只为了让你们坦坦荡荡地走过去呢？就因为我是祖宗你是孙？ 虢首封愣住。 广覆说话夹枪带刺，虢首封却没有办法反驳。 ;你自己摔倒了，连站起来的力量也没有？ ;那你还是趁早和她分手，把她忘了吧？别再自夸自己有能力带她逃去天涯海角了。因为你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虢首封脸色雪白。直到这时他才惊觉自己太小看广覆;座敷童子的属性了。广覆明明坐着不动，也能出手收拾他们。不，不需要他出手，他们就会自取灭亡。 什么逃去天涯海角，雪山定居，当初有多豪言壮语，现在就觉得有多可笑。 从他们一脚踏进幻境起，便已经丧失了所有选择的机会。历史的延伸在他们面前其他可能性，只有一条大道，通向古战场。 广覆神色放缓。 ;我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你们。只是你应该知道自己的极限。 ;哪怕你修得通天之术，也不过是个肉体凡胎，哪怕涤魂净身，最多也与只是与天道合一。你越不过天道，就不要做无妄之梦。广覆深深地注视着他。 虢首封心头一动。象逆天而行这样的无妄之梦的，怎么没人做？不是有吗？ 广覆低垂了眼眸，说：;不用急。虽然被感染了。可你们有的是时间。只要有时间，总有解决的办法，不是吗？ 虢首封微感诧异：;怎么，你不想让我…… 广覆打断他，温言笑语：;我不会阻止你另寻其他解决之道。凡事没有一万也有万一，万一被你瞎猫撞上死耗子，找到了其他十全十美的解决办法呢？嗜血症虽然在别人眼里是绝症，在你们眼前却未必是。如果你们注定会陷入绝境，前途无路，至于挣扎到现在吗？ 虢首封脸黑。;什么意思？难道你的意思是不够幸运的话，我和她老早就死在幻境前半段了？ ;人生处处皆试炼，非生即死。我还是那句老话，广覆笑，和屏幕上几百个自己的眼睛齐齐望着虢首封。 他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4章 心头血 虢首封听见了抽气声。他结束内省，从识海里退出来。睁开眼看到的第一幕，就是何济世胸口插着魔匕，象被拦腰锯断的参天大树般倒向地面。 尘土飞扬。 何月玲从他身底下钻出来，不可避免地沾了一身血。看上去又可怕又狰狞的她狠狠踹了一脚何正济，却象踹在一团死猪肉上面，后者动都不动。 血慢慢从何正济身下溢出来。 魔匕的声音兴奋得打颤。它数着：一、二、三……天哪，三滴心头血！ 虢首封心弦重重一震。恰好易云嫦这个时候也回望他，两个人彼此交换了一个惊骇的眼神。 ——好厉害啊，正济。 ——你一个人就有三滴心头血。 心头血可不是那么容易凝练出来的东西。它和身体素质，修士的修为、意境以及个人意志力都有关系。根据《谜古道》的一期专访来评估，全灵界十七亿人口里，真正能凝练出心头血的人绝对不会超过百分之二十。 回龙村是个古怪的地方。不仅拥有的心头血比率都远超整个灵界的统计，并且还出现了象何正济这样，一个人就拥有三滴心头血的怪人。 虢首封把目前已有的零散信息重叠起来——行尸、魔种、隐形的监视、被欺骗的外地人、血案、血案、龙鑫的多项异能、强化的身体、心头血和魔匕、以及鬼差交易……这些事情看起来关联性不大，可是又处处透出诡异的联系。他捏了捏山根，把繁乱无序的杂思和突然涌上来的疲惫一起压下去，再度炯炯有神地探视林外。 ——真不想让你死在这种地方。如果你再活一段时间，是不是还会多凝练出一滴、两滴心头血呢？ ——到底是多么浓烈的情感，才让你独得这么丰沛的力量？ 心头血和情感有关。虢首封暗暗记下这一条线索。 何月玲两手空空走了一段路，又折回来把何正济翻了个边。她让他仰面朝天，露出胸口没到刀根把柄的魔匕。 夜风习习，丛林里流淌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寒意。 何月玲抽走魔匕，何正济的鲜血呲了她一脸。 魔匕在她手中遗憾地大喊：好可惜，让我再多吸一口啊。 ;有什么可惜的，何月玲说，;不就是新鲜血嘛。放心，象他这样身材板板的壮汉，回龙村里多的是。跟着我混，我保证让你把他们的鲜血都嘬个遍。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你要记得把我放进他们的心口哦。 ;当然了。何月玲满不在乎地回答。她显然不知道魔匕对戳心口的真正需求。而魔匕也许也误解了何月玲对;戳心口的理解。刚刚饱食过的它欢欣雀跃，已经迫不及待地等待下一场盛宴。 何正济平躺在地上，除了头和眼珠子可以微幅度摆动之外，仅有一根小手指蜷了蜷，通身便再也没有动静了。就连胸口的正常起伏，也肉眼可见地平静下去，眼看就快终止。 何月玲被他盯得恼羞成怒，狠踹他一脚。 ;看什么看？ ;去死吧小杂碎！ 何月玲头也不回地走了。 古希道：;啊，怎么回事？就放他在这里等死吗？他很茫然地看向虢首封，问出一个很傻的问题：;要去救他吗？ 论理，何济世不可能死在这里才对。 虢首封带着某种极限容忍的表情，说：;这些都是往事。我们目前所看见的，不过是十年前的记忆回放片段罢了。 古希道拍拍额头：;差点又忘了。 ;可是他眼看活不成了啊？ 如果何济世在这儿咽下最后一口气，后来为虎作伥的何济世又是谁？难不成有路人甲乙丙丁顶着他的脸皮作恶吗？龙鑫得有多变态才会容忍一些人带着他儿子的人皮面具跟在身后？ 何贞姑也不敢置信地盯着躺地上一动不动的何正济。她看惯了何济世为虎作伥的派头，忽然看见他被人杀到无法反抗的地步，感觉不认识这个人似的。 ;也许他另有奇遇？ ;龙鑫呢？不来找人吗？古希道伸长脖子张望，忽然一顿，;啊道： ;该不会这就是何济世的遗愿吧？ ;什么？ 古希道兴奋得两眼发光。 ;也许他真正的希望，是希望自己当年死在这儿，死在果园血案的凶手手下。所以他才故意把这一幕放在澈底境的最后？古希道煞有其事地沉吟：;也许是他的临终忏悔。如果这是他的遗愿，那我们是不是只要答应出去就给他一个痛快…… ;你还是闭嘴吧。虢首封头疼。 何贞姑噗嗤笑了：;澈底境本就是临死前布置出来的生前回放，从拼凑的记忆里找出境主的遗愿。什么是遗愿？就是死者生前留下的愿望。等我们出去，说不定他本尊早就死透了，还要人送他最后一程吗？ 古希道也自觉自己想岔，嘿嘿地笑道：;总不至于是希望有人把他挫骨扬灰吧？ 虢首封微微挑眉。 挫骨扬灰？ 如果幻境展现的都是温和又美丽的幻景，他或许不会对古希道说的话产生反应。可是照目前已经展现过的一幕幕来看，每一个片段里都暗蕴着连幻境之主自己都没有料到的、压抑的恨意。 挫骨扬灰还真有可能。 可是挫谁的骨扬谁的灰？ 何月玲眼看就要走出他们的视界。 何正济眼看最后一口气徐徐吐尽，眼看就要平胸凹陷。 ;正——济！ ;何——正济！ 从远处传来龙鑫苍老的呼喊声。他一定在很远的地方，声音轻得象一片被远风跨山越海托来的羽毛。 何月玲猛然顿住。 ;何正济！ 她迅速转身，踉踉跄跄地扑回到何正济的身旁。 ;喂，杂碎。她轻拍何正济的脸。;你没事吧？ 林里四个人：;…… 这叫什么？扑一棍子给粒糖？人都快给你打死了，你现在关切他的死活？ 鳄鱼的眼泪，黄鼠狼拜年的心。 ;怎么办？何月玲焦灼地自言自语，一边翻看何正济遍体鳞伤的身体。他胸口那个斗大的刀眼明昭昭地显示出谁是凶手。何月玲手提魔匕，根本无法狡辩。她恨不能抓秃自己的头发，把办法从脑子里连根拔出来。 ;我死定了。 ;龙鑫龙长老一看就知道是我干的。 ;怎么办？ 虢首封发现一点苗头，啧啧有声：;没想到她也是知情者。 易云嫦附合点头。 不明就理的古希道：;什么知情者？ ;何正济，不，是何济世——他是龙鑫的儿子。 ;噫？！ 古希道和何贞姑纷纷瞪眼，好像刚刚生吞了一口大黑锅，满嘴的煤渣味，脸色比锅底黑。 何贞姑：;怎么可能？他不是我堂兄？ ;我从未听他叫龙鑫做阿爸啊。何贞姑慌乱地说，;他一直都是叫龙鑫做长老，龙长老。 ;是吗？虢首封原就轻轻挑起的眉头，现在扬得更高。 关于澈底境的谜底，终于有点头绪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5章 杀死唤醒者 一匹体格强健、毛发浓密的大灰狼走出山林，走到何氏姐弟面前。它先把何正济从头到尾嗅过一遍，然后抬头看了看身旁噤若寒蝉的何月玲。 缺角的月亮从云后露脸，照得林中鬼影摇曳。人间一片惨淡。 灰狼在林翳间闪闪发光。 远处断断续续传来的狼嚎，东南西北，单一而不结群。 灰狼抽了抽鼻子，猛然仰头，对准月亮回应似地长嚎。 何月玲吓得一哆嗦，拽住它的尾巴。她大叫：;等等！ 灰狼停下来，偏头凝视她。如果是普通野兽，此时不呲牙示警，也要扭头咬人的。可灰狼一动不动，静静打量何月玲时，眼神分明在说：;你完蛋了。 何月玲哭丧着声音哀求：;先别告诉他，别让他过来。 大家都知道这个;他一定是指代龙鑫。 ;我错了。我不该动小杂……不，我是说不该伤了何正济。 ;没有下次，不会有下次。下次再也不敢了。 何月玲手中一空。 没有人看清大灰狼是怎么做的。但它已经夺回自己尾巴，还满脸不高兴地甩了甩。那表情、动作，仿佛刚刚从何月玲一双肮脏的手里夺回自己衣摆，十分拟人的嫌弃。 虢首封双眼微眯，看清狼尾巴上一小撮灵力流转过去的痕迹。 ;是式神。 ;哈？不是真狼？古希道大吃一惊。他用肉眼只能看见狼，完全看不出那是借异能实化虚物质后，人工造出来的灵体。 虢首封冷冷地说：;应该是龙鑫做出来的式神。 ;龙鑫？他、他不是醒族吗？ ;他有多项异能，醒族献祭的异能只是其中之一。 不知情的人把眼睛都瞪圆了。 ;多项异能？几项？都是天生？！ 瞪圆的眼睛嫉妒得发红。 一旦龙鑫身怀多项异能的醒族身份泄漏，不仅世家贵阀会争相捧他，三大地主也要将他供为上宾。不管前期多么作恶多端，有能力的话照样走哪都会受到追捧。 ;既然这么有能耐，为什么非得窝在鸟不屙屎的地方？ 灵界虽然也宣扬德不配位必有灾殃，然而事实却是有才者备受推崇，灾殃未来之前，谁管他有德无德？功名利禄既然是成功的标准，德行便只是铺垫河床的沙石。有最好，没有也无所谓。 虢首封冷哼：;天生？怎么可能。既然他能知道献祭可以强化身体，再借献祭给自己多增一两项异能又有什么？举手之劳的事。 古希道听得目光呆滞。何贞姑却摇头说：;逆天所得不可长久。 三人侧目而视。虢首封问：;怎么说？ 何贞姑说：;逆天所得的保存期限很短。比如熊浩——他以前的模样和现在是天壤之别。 到铜口市地主行宫的路上，他们都见过熊浩以前的照片，确实和真人差别蛮大的。 ;他刚接受了一波献祭强化，强化状态可维持一年，一年后又会恢复原来天生的模样。 ;什么？又变回那棵营养不良的小竹杆？！ 何贞姑勾了勾嘴角。 虢首封恍然：难怪龙鑫死守着回龙谷不出世，如果离开了回龙谷，最多光辉灿烂一年。一年后又会被打回原型，甚至还会遭到各方面的反噬。一年内有多风光，一年后的反噬就有多么猛烈。他不敢离开回龙谷。 何贞姑垂眸低声说：;醒族不过是殉道的牺牲品。没有人知道他们是用自己的身魂献祭，才有天道回应得偿所愿。所求越大，所献越多。 ;嗐，古希道这时心眼很大地插了一句嘴，;能够有所求就有所应——这样的好事差不多就得了啊，再说就是心机炫耀了啊。灵界有这么多人，也不见谁把自己拱上天做献祭就能得到回应、就能得偿所愿的。连龙鑫这样无理的要求都满足了，醒族还要求什么呢？有什么不开心的？ 何贞姑愣了愣，笑比哭难看的说：;你说得对。太贪心可不好。既然提到龙鑫，她又往下说：;龙鑫为了得到逆天神异，所求很大，需要献祭的身魂就会更多。 古希道凉凉给自己扇风的手停下来。 ;他又要一年复一年地维持全盛姿态，就得有更多醒族做出牺牲。何贞姑顿了顿，垂下的眼睑盖去眼里的水波。她无法向这些人描述那些以身魂献祭，满足龙鑫私求的人临终之际是如何一副凄惨姿态。她无法形容那些人脸——男女老少，美丑不一，留在记忆里却都是同样一脸悲怆而绝望的表情。 人并不是怕死，而是怕死得不值当。 虢首封懂。毕竟他是四个人中间唯一看过龙鑫日记的人。如果何贞姑是亲眼看见一场悲剧，那他则是通过一本沉甸甸的，浸满鲜血的本子旁观了连绵不绝好多年的悲剧。他记得日记里曾描述并痛骂一个叫杨柳的醒族——魂力太弱，终其一生只献祭两次就身魂俱灭。虽然明确记录了她的名字，但不难想像后续为献祭而消失的醒族只有更多。而龙鑫，已经不屑于浪费精力把死人的名字一一记录在案。 何月玲抱起半昏迷的何正济，冲着准备离开的灰狼尖叫：;你看，你快看！ 大灰狼回头。 ;他还活着，就是伤重了点。我知道龙长老对他做过什么，何月玲语无伦次地喊，;这点伤弄不死他。他不会死的。至少，不会太快死。我现在就背他回村找高爷爷。只要高爷爷拿出金创药…… 大灰狼甩甩头，朝她嗤了一口气，然后头也不回钻入树林不见了。 何月玲愣在原地，过了片刻才慢慢抱紧怀里的何正济。她把头埋下去，抽泣声越来越响。 ;杂碎。 ;何正济。 ;喂！ ;我错了。请你原谅我吧。 ;睁开眼睛好吗？ ;龙鑫马上就要过来了。看见你这副模样他会杀了我。你忍心看着亲姐被杀吗？太不公平了。何月玲厚颜无耻地哭骂一会，忽然疯了似的尖叫拍打：;醒来，醒来，谁允许你闭眼睡觉的？还不快睁开眼睛！ ;醒来，何正济！ 就是这一声。话音刚落，四周看不见的气流齐齐一顿，然后草木枝叶朝他们疯狂点头。天上浓云密集扎堆，下坠的尖端对准何正济呼呼贯气。暴戾能量从四面八方涌来，大风鼓荡，把将死之人吹得鼓起胸膛，脊背弯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幅度。 何正济在这种情况下觉醒成为醒族？ 他的唤醒者竟是个杀人如麻的半疯魔？ 什么姐姐弟弟，这两人之间的联系简直是复刻了三百年前吉尔布雷特和拜伦两兄弟，甚至比三百年前的那对兄弟更显悲剧。 何正济睁开眼，愣怔地看着何月玲。 这一刻，两人都宛若新生。 何月玲拍手大笑：;醒了？！太好了！天助她也！ 何正济盯了她良久，神情和刚刚倒在血泊里动弹不得，只有眼珠子能跟着何月玲移动时一样。仔细看，他的眼神一样令人心发毛。何月玲刚刚从鬼门关前走一遭，神经迟钝得堪比恐龙。等到何正济缓缓抬手，手指点在她通红的眼角旁轻轻摩挲时，她才回过神来。 何正济似乎想替她揩掉那一圈从眼眶里溢出来的不正常的红。 何月玲有些惊讶。;我很清醒。不用担心，再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候。 何正济微微一笑，仿佛在说：那就好。他的手指往下，一路揩过泪痕斑驳的脸庞，最后摁在她突突直跳的颈动脉上。不知不觉，双手已经护住她的脖子。 何月玲半辈子都看弟弟不顺眼。这次劫后余生再看何正济，感觉……也挺好啊。 她过去过的是三魂七窍通了六窍的日子，因为一窍不通而活得浑浑噩噩。现在全窍贯通，脑袋里象吸了过量薄荷似的清凉、清爽、心境涤净如新。她忘了自己曾做过什么恶，一仰头看见明月如洗，白光照耀的静谧世界。 心中无端生出一股柔情。 ;我们回家吧。何月玲说，卡在脖子上的手不让她仰头幅度更高，好像怕她折骨。;不用担心了。只要你醒了我就…… ;咔！的一声，何正济掐断了她的脖子。 何月玲脸上欣慰、温情、疑惧交加的表情刚一涌上来，就瞬间凝固。直到倒下去为止，她嘴角还残留着一丝笑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6章 未遂 何月玲身上本来有无敌防御罩。但是到了她;生命的最后一刻，无知防御罩却没有发动。 也许是来不及——因为在何正济发力之前，谁都没有察觉到他要杀死何月玲。他自己就是个伤残人士，走路都要靠人扶，谁知道他还留了一把扭脖子的力量？ 虢首封这才明白何正济特别警告：;不准动何月玲。真正意图是要把人留给自己杀。那通身华丽无匹、令人无可奈何的防御罩，也不是用来保她平安的东西，而是用来确保她在正确的时候被正确的人杀死。 再一次享受杀死她——杀死自己唤醒者的快感。 何正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有样学样踹过何月玲一脚后便卡在原地不动了。 四个人等了又等。 何正济却好像大仇已报、当场去世似的。要不是他颌首点胸，胸口微微有些起伏，虢首封都要以为他已经站着死了。 古希道嘴门关又开：;夜三哥。 虢首封很想叫他闭嘴。不过是犹豫了三秒，再想叫他闭嘴便后悔莫及—— ;遗愿该出来了吧？ 虢首封环顾四周，总觉得龙.何济世.鑫正躲在哪里偷窥。 这一幕设计出来，应该是何济世留给自己用来重温的时光。他本该再一次亲手杀死何月玲，却阴差阳错地错过了。想必本尊现在正躲在哪里一边偷看一边后悔，说不定正在媷自己的头发。 何正济站在何月玲旁边久久不动。 虢首封猜想也许是因为身体里少了一根;芯的原因。没有芯的空壳无法继续下一步操作。接下来的事情，因为某些原因并没有提前设定程序，使其制式化。这证明接下来的事情，不是显现他的遗愿、就是破解幻境的关键。 ;也许还差一些关键因素。 古希道大惑不解。显然他的观点也与虢首封的类似，但他比虢首封更大胆，想像得也更天马行空。古希道问：;难道杀死何月玲不算遗愿？ 虢首封看他如看白痴。 ;早就死了的人，为什么会成为他的遗愿？难道他还能托付我们回到过去，再给他杀一遍何月玲不成？ 遗愿、遗愿，顾名思议是死者生前没有完成的事情。 何月玲都死在他手里了，又如何算是未完成的事？ ;也许还差一点。那一点也该现身了。 古希道顿时来了精神：他摩拳擦掌，他眼观四路，他耳听八方，他精神紧张，他……开始吧啦吧啦。 虢首封根本没法细听他那一堆堆的废话，只隐约得出一个梗概——如果遗愿没长八条腿也肯定长了飞毛腿。 虢首封：;？什么玩意儿？ 还是窜得溜溜快的品种。 虢首封以外的人：;？？？哈？ 古希道不屈地叫道：;你们就没想过它都藏得这么深了，万一它会跑呢？ 众人：;你以为你要抓的是人参精？ 古希道是真心觉得性质上差不多……吧？ 众人表示：就，很离谱。 离谱也挡不住古希道发散性的思维。他开始想像万一，没有抓住会飞会跑会遁地千里的遗愿该怎么办？ 广覆笑出了猪叫：;我听到了什么？他一个人在说单口相声吗？哈哈哈哈哈…… 不怕，身边还有神级的大佬队友。不怕遗愿会跑！ 虢首封：;……怕到是不怕，但谁来把这个傻缺玩意儿丢精神病院去？感觉自己被带歪。他试着叫了几次;闭嘴，也没有堵上古希道的嘴。无奈之下，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过心里暗下决定，回头一定要去找古潜说道说道：你们家流浪在外的小堂弟恐怕已病入膏盲，十级精神病，赶紧拉回去打针吃药，别再放出来祸害别人。 其实虢首封误会了。古希道确实有紧张就话唠的毛病。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一味讲究拦追堵截，自然会变成祸泽四方的情况。如果从一开始就小心疏导，让他细水长流，他也不至于变成今天人见人怕的洪荒噬元兽。 古希道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忽然他说：;哇，他动起来了！ 何正济摇摇晃晃地越过何月玲，捡起地上的魔匕。 古希道：;……被戏剧性的一幕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刚刚大飨了一顿心头血盛宴的通灵魔器，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自己也有沦落到吃土的这天。何正济刚捡起它，它便对着何正济一顿大叫。 ——正济、何正济！ 声音是之前用来盅惑何月玲的男声。 何正济把它拿在手里翻来覆去，仿佛在探索看不见的暗槽。 魔匕嘤嘤地哭了起来，换了国小荷的声音，妖媚娇娆地唤了一声：正济。 何正济动作一顿，迟钝地唤了声：;小荷，是你吗？ ——是我。呜呜呜…… ;怎么了？你为什么要哭？是因为被困在刀里了吗？很难受吗？ 魔匕：嗯，难受。正济，你要干什么？ 何正济回答：;我要救你出来。 古希道听到一脸呲牙牙倒的表情，说：;他想救谁出来？难道那把匕首还是个摄魂的容器？ ;不是容器。它只是试图盅惑何正济罢了。盅惑何正济，就象它盅惑何月玲。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控制持有者带它去杀人。 ;不碰它就不会被盅惑。你们看何济世，虢首封下巴朝前面扬了扬，;他又快完蛋了。 魔匕紧紧贴着何正济的掌心。如果用灵眼看，会看见一线线断断续续的乳白色灵力，正在皮下顺着血管飞快涌向魔匕。魔匕悄悄吸食何济世的灵识和灵智，一边不忘嘤嘤哭诉。 ——我没有被困住。 ——刚刚吃到难吃的东西，感觉不舒服。 ——正济，带我去吃点好吃的好吗？ ——我想喝人血。 何正济困惑地望着它。直到这个时候，一点未泯灭的人性良知还能让他觉察出魔匕身上存在不合理之处。 魔匕也意识到对他的盅惑还未完全成功，人远远没有达到对它言听计从的程度。;国小荷的声音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倒有一点本尊生前小心做人的温婉痕迹。 ——或者，你再把我贴在胸口？ ——正济，你不爱我了吗？ 何正济的眼眶慢慢变红，也不知是伤心使然还是嗜血本能被再度唤醒。他的表情越来越木讷，一副被操控的傀儡相。 可惜魔匕时运不济。它刚发出一阵窃喜的嘻嘻声，龙鑫就到了。 龙鑫拔开树枝，一眼看见手握魔匕，站在面前的何正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7章 失败的献祭 就算眼前漆黑，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人影，龙鑫还是一眼认出了何正济，和他手里的邪物。龙鑫立刻折断手边树枝，一击戳在何正济手腕上。 何正济吃痛，魔匕复又插回土里。 魔匕：;…… 何正济弯腰去捡匕首，大片阴影笼住他。他抬起头，龙鑫一巴掌抽过来，把人打得踉跄退开。 正在吃土吃得生无可恋的魔匕：;…… ;看你现在疯魔的样子。 啪。 ;那把蠢刀说的什么花言巧语把你哄得团团转，连自己命也不想要就想要它？ 啪。 ;人话不听，畜牲话也不听，妖不妖、鬼不鬼的东西说话你倒是挺爱听？ 啪啪。 ;出息！ 啪啪啪。 何正济象纸片人似地瘫在地上躺尸。 月亮隐入云后，山林里天光昧昧，诸多树冠高高低低，在天地之间连绵成涛，摇曳成海。 见何正济一动不动，龙鑫这才回去收拾魔匕。;一把刀就能控制你，蠢货。他冷哼，用一块手帕裹住魔匕后丢进质子袋。眼不见为净。;多亏你姓何不姓龙。 摊在地上的手指微微一曲。 林地上飘动着呛人的血腥味。 龙鑫吸了吸鼻子，又随意扫了一眼何正济的身影，怒其不争地说道：;我叫你离黑色的小刀远点，你就直接把刀抢过来？何月玲呢？你多大的人了，还做这种事，自己不觉得幼稚吗？如果我没赶来，你是打算变成第二个嗜血症？ 他象一个普通老父亲，隐忍孽子多时，这一刻再也忍耐不住地开启暴怒训子模式。 ;小刀有什么好？看看你从小到大玩废多少刀？哪一把刀是你自己玩坏的？不是都便宜了何月玲吗？怎么现在才反击？早干什么去了？ 小时候怕他被伤到，只给木刀。结果木刀一次一又次被何氏两父女抢去，一个当柴烧，另一个玩腻了再当柴烧，横竖不会留给眼巴巴等待的小何正济。长大了一点，就不给木刀了，送出去的都是软铜片、小银刃，结果他偏偏学会了用不开刃的刀狠狠捅进行尸的脑袋。龙鑫当时以为孺子可教，见他眼红外地人手里中看不中用的水晶小刀，一边嗤之以鼻，一边托人弄来两三把，他隔段时间放一把出来，逗得小孩在自己身边流连忘返……那是一段快乐的时光。 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宠他，又看着他心爱的东西被人一遍又一遍夺走。不出手，站在远处，看孩子们为了些可笑的小玩意儿争执、争夺、乃至离心。从小到大，何正济就一次也没有抢赢过何月玲。可自私自利的何月玲会走到今天六亲不认的地步，不仅仅是何正雄纵容的结果，背地里也有龙鑫间接施展的手笔。 龙鑫想用她磨砺出何正济的刀锋，何正济却象一把劣质的木刀般越来越迟钝木讷。 无奈之下，他只得设计闽清珊再怀一个孩子取代何正济在他心中的地位。 再冷血无情的人一旦中了亲情盅，想撒手，手也不会松开破破烂烂的网。不知不觉间，两个人的相处就成了现在这样不尴不尬的模式——亲不亲，疏不疏，父不父，子不子。 见何正济依然躺着不动，龙鑫火冒三丈：;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不中用的儿子！ 何正济迷蒙地望着夜空，夜空如深渊般深遂，深不见渊底。他露出一个含糊的笑容，不竖竖耳朵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他轻声说了四个字：;不，你没有。 你没有我这种儿子。 我也不是你的儿子。 虽然很无奈，可是我姓何。 我阿娘闽清珊，阿爸何正雄，阿姐何月玲——一屋子的孬种让人提都不想提。可四个人一起围桌吃了十八年晚饭。每年除旧迎新夜，为了讨个好兆头，也能彼此露个好脸，笑个好笑，橘灯清亮，浊酒香菜，碗盏三杯，黄汤灌肚，互拍肩膀，哈哈大笑，不称爷俩，便是兄弟。等外面喧哗大响，也能平心静气互道一声;新年吉祥。 龙鑫走过来，声音里带着不容反抗的威压。;何月玲有嗜血症的事没法再瞒下去。今晚死人太多，煞气直冲云九霄。那些公家安排监控能量的电子狗恐怕会嗅到动静，会派人过来查看。我还得想个办法忽悠他们。每家每户七八口人的死出来一两个还好，象你这样惨遭灭门只留余辜的，说不定会成为彻查对象。 何正济眼前的橘光幻景迅速远去，流星般没入夜空深处，最后闪烁一息，他眼前只剩下一片暗不见底的渊色。 ;只要我在，回龙教还能庇护你几分。现在已经容不得你拒绝，正济，先从回龙教最低阶的众徒开始，我看看你有没有实……他走到何正济近前时，天上浓密的乌云刚被吹开，露出皎洁银盘照亮地上一片狼藉。 晚谢的花、早挂的果，被压断的枝桠和被轧平的草地。何正济平躺在地上，胸前血肉模糊，一双红得滴血似的眼睛半开半阖，懒洋洋地眯瞪着龙鑫。 龙鑫呼吸一窒。 整个世界如同被封印般沉寂下来。 又过须臾，云拢月隐。龙鑫果断蹲下身，两指抵着自己眉心低声吟诵道：;吾以魂祭—— 何正济满脸抗拒：;不！ 不用你施舍我，不用你怜悯我，不用你救我！ ;愿正济康健如——咳咳咳！龙鑫忽然呛咳，被迫中断了献祭。他放下手，惊怒交加地怒吼：;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林子里，何贞姑低声解释说：;这是天道不接受献祭的征兆。 ;什么？ ;他的所求超过了可以献祭出去的魂力，天道便作主强行中断献祭。 古希道一头雾水：;可他只是想让何正济恢复健康吧？这个愿望很难实现？ ;不难？虢首封不认同地说，;何济世是一只脚跨进鬼门关的半死人。现在要他恢复健康不是逆转轮回？既然如此，为何要舍前面的闽清珊不救，而救他？难道就快生产的闽清珊不比何正济重要？ 复活死人是灵界严禁立止的大忌讳之一，天道会轻松答应这场献祭才有鬼。 龙鑫中断献祭后脸色肉眼可见的灰败下去，人好像老了十岁。 古希道忍不住又问：;天道真的会示警，并强行打断献祭？他还是有些不信。 ;确实是这样。在测试醒族实力的仪器研发出来之前，每一个醒族都能知道自己的根底，就是因为有天道协助，默默纠正他们。不然很多醒族不知自己根底，直接作一次，就能把自己消耗到连渣都不留。 易云嫦忍不住感叹：;既然所有醒族都知道自己有极限，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醒族死在古战……她忽地感觉头顶上落下两道滚烫视线，跟彗星撞地球似的，轰得她脑子里嗡的一炸，嘴阖严实再不敢往外漏风。 虢首封也不敢置信：没想到她心里依然念叨着古战场？她是哪个年代穿过来的遵纪守法好公民，都好到老古董级别了，叫她放弃这次信守承诺有这么难吗？还是说古战场对她而言到底有什么吸引力，上赶着去送死？！ 易云嫦缩成鹌鹑团团，头不敢抬，更不敢和他做眼神交流。 气氛骤然冷却。 虢首封等着她给个解释，等了几分钟也不见人吭声，心中顿时无名火起。他刚要发作，易云嫦聪明地指向林外：;啊……快……又献、祭了。已经很久讲话不结巴的易云嫦，这时候不仅胆子被狗吃了，连字都吐不全了。一句声东击西被她说得坑坑洼洼。 古希道伸长脖子：;噫，还以为他会放弃这轮献祭。依龙鑫的本性，曾经有一次献祭的举动，就是他重视对方的表现了。发现献祭会要他老命，那是万万不可继续的。 ;哦，他在调整祭语。哈！又中断！还不放弃。古希道大乐，就差嗑瓜子围观了。 虢首封闭了闭眼，强行压下怒火。 ;龙鑫如果放弃，何济世就会死在这里。十年后我们也不会遇上何济世，被逼上断龙崖，一起掉下断龙崖。懂？ 所以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就看龙鑫愿意为何济世做到哪一步。 虢首封悄悄在易云嫦掌心里写下：别急着做决定。 易云嫦抿嘴。 山林被夜风抚得飒飒作响。龙鑫一遍一遍被打断的祭语成了某种背景音。 何贞姑看着看着，忽然开口道：;其实天道示警并强行打断献祭，还是龙鑫总结的经验。 ;是他逼迫醒族献祭时逐渐发觉并摸索出来的东西。他说—— ;祭语是两种意愿组合作用出来的东西——第一是醒族意愿，第二是天道意愿。 ;天道意愿主导的献祭，所求所得少，抽取的祭品也少；醒族意愿主导的献祭，所求所得大，作为祭品被抽走的魂力越大。魂力有限，人的贪求却没有限制。所以这世上只要还有一个醒族，就总有一天会面临献祭时灰飞烟灭、不复轮回的结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8章 天威 龙鑫的献祭一再打断，一再继续。短时间内花式祭语起码说了十几种，可惜次次都被打断。 打断献祭的情况也是匪夷所思。呛咳是基本模式。还有刚张嘴就从哪里飘来一片叶子，正好卡进他的喉咙眼；再不就是来了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蹲在他身旁，等他说到;愿正济恢复，它跳起来毫不客气的一爪子塞进龙鑫嘴里。 都到这种地步了，偏偏龙鑫还在坚持。 三双眼睛看见猫的时候，都忍不住纷纷撇头去找虢首封。 被莫名其妙抄袭、又莫名其妙背锅的虢首封赶紧撇清：;不是我！ 古希道犯嘀咕：;这货不该把献不出去的献祭强推给别人去献吗？他一贯这么做。现在怎么回事？自己在这儿折腾？不合常理啊。如果龙鑫确实把何正济当成儿子看，磨两三个回合，也该把那点难能可贵的激情冲动给磨完了。感情再好，有他现在掌握的权利好吗？儿子再重要，有他自己的命重要吗？ 何贞姑：;我看他就是昏头了。 易云嫦：;也许是因为时间不够。 何正济随时都可能死。可能就是龙鑫一眨眼、一转身之际，何正济就没了。这就是龙鑫必须坚持，不敢去寻求外援的原因。因为没有时间——何正济没有时间，所以他也没有时间。 古希道捏拳。;我看不下去了，真像替他们结了这一段！ 要么赶紧死，要么赶紧献祭，这么拖拖拉拉的想什么呢？一点也没有醒族风范。 根据基地科研小组累积的资料显示，醒族献祭一般分为两派：一种特别容易放弃，一种特别坚持到底。但无论哪一派献祭，耗时都很短。不会象龙鑫现在要断不断的吊着人半口气，献祭也祭不出个名堂。何正济也不容易，死不能干干脆脆的死，活不能干干脆脆的活。 平常象好好先生一样好说话的醒族，特别容易放弃献祭。献祭中途祭语卡了一下壳，放弃党都会即刻倒地蒙头大睡，任谁催都不肯再献祭，美其名曰：;今日大凶，明日再说。 平常喜欢钻牛角尖的醒族，为一把五毛钱的小葱谁会多拿一根、谁有少拿一根，非要把多出来的那根葱切成两截平分的，专家一看，就：;哦，是活不久的那种醒族。没错，;坚持派醒族又称为;活不久醒族，通常两、三次献祭后就会魂飞魄散。 古战场上活跃的醒族九成九都是活不久的坚持派，鲜少出现放弃派。以至于灵界人都误以为醒族就是坚持党。他们都有撞南墙撞得头皮血流，把墙撞穿，不回头的习惯。现在看看回龙谷的情况，众人才豁然醒悟：原来醒族不是缺少;放弃派，而是放弃派早早放弃了去古战场送死。 龙鑫，一个天然的放弃派现在忽然转变成坚持派。但他又不象真正的坚持派，执拗于某种原则或某个要求献祭。但凡一个祭语被打断，他立刻醒悟，然后改弦易辙，再换一种祭语继续。念出来的祭语一次比一次要求低，态度也在下降。就好比一个高高在上的国王，向某个看不见的存在卑躬屈膝，最后终了一个但求打发一点点的卑微乞丐。看着就很可怜。 古希道说：;我看不下去了。 虢首封直皱眉。他夜视能力最出众，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黑的环境里，隐隐约约看出龙鑫情况不大对劲。 龙鑫最初献祭的时候，是低头正对着何正济的。随着一次次打断、一次次坚持，他的头也一点点抬起来，念祭语的时候也不再是盯着气息奄奄的何正济，而是把涣散的目光落在何正济上方的空无之处。 一阵月光在云开的时候遍洒人间，把形容诡异的龙鑫照得棱角分明。 虢首封眼皮一跳。 月亮又隐遁了。世界格外地黑。 广覆大手一挥，把原来分成无数块小分屏的大投屏整合成块，屏幕上单单投影出龙鑫的影像。 ;快来看，孙子。广覆扬声说，绝对没有侮辱虢首封的意思。每叫一次;孙子，虢首封的识海上就会出现一种逆反式的波动，广覆觉得特别有趣，于是想方设法叫;孙子。 虽然虢首封的元魂并没有回来，没过多久，广覆就感觉有人与他肩并着肩共站在大投屏前。 广覆微微一笑。 ;十年前的龙鑫一再坚持，又次第降低献祭规格，这才被我趁隙窥视到本不该被撞见的影像。 ;我把它保存下来，想在幻境中再现——即使只是一点残留的边角料，但余威犹在，可用作修士提升修炼意境。可惜何济世本事有限，澈底境再现不全，幸好你的大投屏能用，就姑且先便宜你一人吧。 大投屏里，一次又一次中途断止又重新回响的祭语中，龙鑫面前渐渐浮出一团浅白轻透的雾气。那团雾左右不过婴儿拳头大，轮廓非常模糊，一不留神就会将它与周边的黑暗混淆。尽管它忽隐忽现，视线一旦触及它也会感到不适。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震撼、敬畏与惊惧等种种情绪一涌而上，人的皮囊瞬间被种种情绪充爆。 气息越来越浓郁。 虢首封一半注意力在大投屏上，另一半注意力盯着林外的龙鑫。大投屏上多出来的动静，在外界没有丝毫显现，虢首封感觉自己活生生被撕成一个精神分裂。 ;到底是什么东西？ 虽然人看不见，但并不代表不能被感应到。站在虢首封身旁的三个反应就大小不一。 古希道象个被钉在原地的多动症。何贞姑很疲惫。易云嫦算是最没有异常反应的人，可最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她和大投屏上的龙鑫一样，都睁大了眼睛瞪着空虚处。不同的是，上帝视角里，龙鑫正与一团朦朦胧胧的雾气面面相觑。 虢首封怀疑龙鑫到底能不能;看见，因为雾气慢慢伸出一条触须，只要他把身体往前多倾斜一厘米，就能碰触。但龙鑫没有动。触须也不动。 触须等待着。 它是龙鑫献祭之初就召来的东西，却不认可龙鑫的祭愿，因此献祭一次又一次中断。它本该在龙鑫放弃献祭时悄然回去，可龙鑫的执拗把它禁锢在原地。于是它留下来，等待正确的祭语。 龙鑫双目发直，嘴唇嗫嚅。自上一次献祭中断后他久久没有吟诵出新祭语。如果仔细端详，会发现他表情中掺杂着一缕骑虎难下意味的难堪，额际也缓缓沁出一点白毛汗。 曾经用爪子塞他一嘴毛和土的黑猫悠哉游哉甩着尾巴走了（虢首封忍不住想，那真是猫吗），却把一团不知是什么、肉眼灵眼都看不见，只能用大投屏显现出来的东西丢给了龙鑫。仅仅借大投屏偷看，虢首封都生出了惊心动魄之感，更何况直视的龙鑫？ 那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存在——看不见、摸不着、听不到、嗅不觉，人知道它的存在却无法说出它的名字。它有很多名字，但每个名字都无法准确形容它的本质。人摸索着，把感应到它散发出来的压魄力命名为—— 天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9章 成功的献祭 天威难得一现。 广覆十年前竭尽全力复刻下来的一息残影，也足够人身魂俱颤。 天威之下，众生伏小。 真正直面过天威的龙鑫，外形虽然没有变化，魂体却在皮囊里被挤压到变形。借由大投屏显示，他微微泛光的魂体在肉壳中里忍受着看不见的碾压。忽然，他大声喊出：;吾以魂祭，愿——何正济——一息尚存——弱而无绝—— 山林随着祭语簌簌发响，煞气阴冷流转，某种愿念在林中盘旋，呼号欲出。 声音是咒祝的起源。事有两极、物有双面，祭语既是极致的祝福，也会成为极限的恶咒。十年前的龙鑫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十年后这句祭语仍然能发挥作用——何济世被卷入幻境时已经半死不活，偏偏卡着半口气变得不人不鬼，可不就是祭语里所描述的;一息尚存，弱而无绝？ 虢首封低头，恰好易云嫦也看过来。他对易云嫦低声说：;澈底镜差不多到头了。 易云嫦;嗯了一声：;终于到底了。你——你猜到谜底了？ 虢首封眼眸一弯，笑如月牙。他轻笑反问：;你不也猜到了？ 易云嫦满脸愣怔，看见他的笑容忽然感觉一阵心潮迭荡。 啊，夜三笑起来真好看。 古希道适时插进来，补给易云嫦一个后脑勺：;嗯？什么？遗愿出来了？在哪？ 易云嫦被古希道一挡，重新垂下视线做回闷不吭声的易小狗，然而嘴角悄然抿出一点弧度，显示心情很好，余波荡漾。 相比易云嫦的好心情，虢首封的脸色秒变烧焦锅底。 ;闭嘴！闪开！ 古希道委屈得嘤嘤嘤。 何贞姑看向林外：;有龙鑫在，也有何济世在，左右遗愿就在两个人中间。问题是，她回头看了看虢首封和易云嫦，视线在两个人脸上逡巡，;即使知道了遗愿，该怎样反馈给澈底境？吼出来吗？无论是遗愿还是澈底境，都是抽象概括的存在。如果把遗愿和澈底境的关系比作钥匙和待开锁的门，那么最重要的关键，谁能做到拿无形的钥匙去开无形的门？ 虢首封：;上次的幻境谜底‘望归’用说或是写的形式就可以破境， 古希道掏了掏耳朵：;什么？上次？等等，我们什么破开过幻境？ ;望归？我怎么不知道？ 虢首封捏了捏山根，长叹：;一二零八病室，程老太太，记得吗？ ;啊。古希道傻眼，想起来了。他不好意思地笑道：;那这次—— ;用说的用写的恐怕没用。虢首封嘴角一抽，看向林外的何正济。灵眼所见，一股股灰黑色的雾气贴着地面，如川流般从林里漫溢而出，朝何正济和龙鑫为中心汇拢。就象真正的死人魂一样，雾里隐藏着无数张怨恨交加，悲切呼号的人脸。他们时而怒视着何正济，时而扑到龙鑫身上狠咬一口，最后终又化为雾霾消散。 古希道问：;不能写或是说，那该怎么向澈底境传递遗愿？ 虢首封目光闪烁：;它要我们说到做到，要我们表示出来。 ;表示？ ;需要一点行为艺术。虢首封也觉得何济世太过强人所难了，他左右环顾，;得弄把刀来。 啊？刀？ 易云嫦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要亲自动手？ ;嗯。虢首封看向林外，轻轻应和：;得尽力表现一番给何济世看看。不然他可不会认同我们的答案。 龙鑫象飘在雷海上的一块浮木，浑身颤栗不止。他正遭受极大的痛楚，却痛得连声音都呼号不出来。 怎能不痛呢？ 大投屏上，天威化作一条长长的触须瞬间贯穿了他和何正济。两个人一条绳上的蚂蚱似的。 一息尚存，弱而无绝。 何正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呐，脸色仍然白得可怕，却不再是死人才有的色彩；而龙鑫魂体上的半边胳膊直接被搅得粉碎，当天威触须缓缓抽离时，粉碎的魂力也随之而去。 龙鑫以自己一条胳膊的魂力为代价，为何正济争取到了一口绵绵不绝的生息。 魂体之伤，比肉身伤十倍；魂体之痛，比肉身痛百倍。 易云嫦看着献祭中的龙鑫，担忧地问：;没有别的办法吗？ ;必须站在他们面前有所表示才行。 易云嫦没有问虢首封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她开了灵眼，也看见了林中盘旋的怨念，另外她也相信虢首封的判断，只是千千万万中总有一个万一—— ;如果错了怎么办？ 虢首封深深地凝视她。 ;如果错了怎么办？ ;云嫦，虢首封耐心地说，;这不是一个正常的澈底境，没有无限循环的功能。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一遍又一遍地去猜谜底。只有一个机会，我们只能赌一把。 人生必须面临太多个单项选择，这只是其中之一。选错了万劫不复，选对了九死一生。 啊，九死一生——虢首封记得这是易云嫦命定格局。易云嫦五官紧紧皱成一团。她想了想，忽然说：;那我， ;去字没说出来，因为虢首封根本没给她说完话的机会。 ;我会找机会过去——别争别抢，我的武力值最高，行动最机敏，你们谁有我的把握大？最重要的是，如果失败，裂痕必定先从他动手的地方开始。他挡在前面，就象上次面对变异行尸一样，至少能给后面的人争取一线逃开两步的机会。只要争取到一点点时间差，都有翻盘的可能。 易云嫦立刻换了个方式跟他提要求：;那我要跟着你！ ;别闹！虢首封想也不想地拒绝，;这次和上次不一样。 易云嫦拉长脸：;我、跟你！死也不分开。 古希道又想笑话她。 夜三哥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你打得赢——首先是易狗一爪一个行尸脑的画面闪过脑海，然后是上次虢首封虎着脸没有原则的妥协画面跟着闪过去。古希道笑脸一僵。啊，对了，夜三哥什么都好，唯有一点不好，就是对易狗毫无底限。他努力把笑话憋回肚子里。 虢首封闭了闭眼，抬手想在易云嫦头上狠狠揉一把。不料易云嫦泥鳅般避开他的手，直接钻到怀里来，紧紧抱住他。 啊！这！虢首封有些无措地低头看着怀里人。 ;跟你。易云嫦把头闷在他怀里说。 两人僵持半晌，果然是虢首封又败下阵来，把人搂得紧紧的叹气：;行，跟我，跟我。但是我有条件——你得躲我背后，不准出手，苗头不对，马上就跑。 易云嫦昂起头，倔强道：;你忘了我的毒爆符？ 虢首封流了一后背的冷汗。他;哈哈笑了两声，心道：就是怕了你的毒爆符才不想让你跟。 每次都说不听，非要出手、非要出手、非要出手！！！ 多大的心都被她吓得跌出份，捡都捡不回来。 虢首封眼神微凉，威胁道：;不准出手。不然我什么都不管，先把你扔回来给——他眼光一睃，直接扫过摩拳擦掌要霍霍易狗的古小喵，再看向何贞姑，;给何贞姑。 何贞姑：;嗯，我接住她就跑。 古希道：;？？？不是，接沙包揍狗的人不该是我吗？我肱二头肌这么鼓！ 沙包狗易云嫦：;？？？ 虢首封强调：;我说到做到。 呵呵，这话就很牛皮上天了——何贞姑、古希道和易云嫦纷纷表示不信。 ;等着！ 献祭结束，天威散尽。龙鑫瘫坐在地上。何正济则慢慢站起来。龙鑫哆哆嗦嗦地掏出一枚鸽蛋大的白色丹丸，迫不及待地吞掉。何正济冷冷地看着，说：;魂丹有毒，服用者发疯至死，死后马上变行尸。你不是拿别人做实验吗，现在也拿自己做实验？ 偷窥者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龙鑫低头呵笑了两声：;魂丹确实有毒。对普通人而言是纯粹的剧毒，对异能人而言少剂量服用可提升异能等阶；针对醒族则会补回一些消耗的魂力。魂丹的毒性比寻常药丸约摸大七、八成吧。但份量控制得当，勉强能作为醒族的特效救心丸使用。臭小子，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何须冒险服用魂丹？ ;可我不要你救。 龙鑫顿了顿，慢慢抬起头。 天上最后一点云彩被狂风吹成碎屑，皎皎明月的光照出地面上的影影绰绰。何正济背对月光，让仰视者看不清他的表情。唯有一双刚历过劫的双眼红如溢血，饿狼般盯着龙鑫。 龙鑫皱眉：;你， 何正济：;刀给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0章 争执 刀？ 龙鑫一脸莫名其妙，问他：;你要刀做什么？是因为你阿娘…… ;她死了。你刚提过。何正济声音寡淡，目光游离。很快他又盯回龙鑫，态度强硬的说：;刀给我。 龙鑫抽出一把三尺五寸长的苗刀递给他。刀身纤细，寒霜白雪般晃眼。 所有人都被那把刀惊艳了。 古希道捅了捅虢首封的腰，悄声说：;嘿，夜三哥。 刀啊！ 说什么来什么。虢首封刚说要找把刀来破除幻境，刀就出现了。 虢首封眯眼嗯了一声，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找到易云嫦。后者正埋头鬼鬼祟祟中。虢首封心头一跳，赶忙抓起她的手察看，一边质问：;在干什么？一看掌心，呵呵，浅浅的红纹，显然是在鬼画符。易云嫦满脸心虚。虢首封把她逮了个正着，眯眼瞪她。她只得无辜回望。 古希道探头探脑看了一眼，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悄悄挪开了三步。 虢首封心立：这说什么都不肯听的性子，他怎敢将人别在腰上带着跑？ 易云嫦小声保证：;不画了，别丢我给贞姑。 何贞姑瞄了她一眼，比古希道更不显山露水地悄悄挪开两步，以免被骤起的暴风波及。 古希道惊啧：;易狗你这么狗吗？ 易云嫦偷偷瞪他。 虢首封深吸了一口气：;没有下次。 ;嗯、嗯！ 何济世没有接刀。 龙鑫说：;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十八岁成人礼，虽然早了两个月，但今晚情况太特殊，先给你吧。他以前给过多次小刀，不过都是些小孩子玩具。不象这把，横刀向前摆置不动，也能劈开血腥夜风，两瓣风扑面而来，还多了一股势如破竹的意味。刀身轻颤低鸣不止。 ;这是夔地大匠山风打造的轻岚。看着轻盈，也有几分重量。做为成人礼当做你人生的第一把刀器，也算相得益彰。 何正济：;不是这把。 龙鑫愕然。 ;我要另一把。阿姐的那把黑匕。 龙鑫明白他要什么了——他要魔匕！龙鑫顿时黑脸，冷硬拒绝：;不行，那把不能给你。 ;为什么？ ;你要拿邪祟之物干什么？龙鑫瞪眼。何正济是他的儿子，他可以不在乎何正济杀多少人，但他在乎何正济被邪物控制沦为杀人工具。主动杀戮和被动杀戮是两回事。如果何正济能反制魔匕，他二话不说就把刀送了。可是现在何正济满眼血丝未褪，满脸浑浑噩噩，一副被邪物盅惑迷住心魂的模样。他怎么可能把刀交给何正济？ 何正济一本正经地说：;我要救人。 龙鑫眼皮一跳：;救什么人？杀人邪物可以拿去救人？真是前所未闻。 何正济：;阿姐用它杀了小荷。 ;什么？那个国小荷？龙鑫张口结舌。 ;小荷的魂魄因此被收进刀里，我想把小荷的魂魄从刀里释放出来。 龙鑫哑然，半晌才反应过来刚才何正济说了什么。他哭笑不得的喝斥：;胡闹！哪有魂魄被刀收走的道理。那把刀只是用来收……迎着何正济的目光，龙鑫深吸了口气，把;收集心头血几个字又咽了回去。;反正不可能收魂。 ;可我握住刀就能听见小荷的声音。她亲口告诉我她现在在刀里。 龙鑫听懂了，气得暴跳如雷。区区一把匕首，竟然敢迷惑他儿子的心智？;那只是邪物蛊惑你的声音！根本没有国小荷！ 何正济一愣：;蛊惑？接着他意识到什么般脸色大变，又不甘心，;那让我亲自确认。 ;不行！龙鑫更不敢把魔匕交到他手里了，;别说国小荷的灵魂根本不在刀里，就是在，我也不会把危险物品交到你手上。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可你把它给了阿姐！ ;是啊。龙鑫冷笑，;我是给了何月玲。所以何月玲的下场不是摆在你眼前了吗？ 林子里流动的空气仿佛静止一瞬。沉凝中什么东西忽然断开，又什么东西连上。何正济;啊了一声，看着龙鑫慢慢重复：;所以你把刀给了阿姐。 龙鑫抿嘴看着他。 何正济仿佛捋丝似的，慢慢地涤清思路：;阿姐又用那把刀杀人。她杀了很多人……甚至杀了全家。 夜黑风高，飘动的血腥味，疯狂的尖叫，扬起的血线。 颓然坐在树下的尸体、惊恐不信的脸、阿娘的泪水，何正雄的不在乎，和阿娘一比一划手语出来的;没关系。 何正济突然冲着龙鑫嘶吼：;你知道她会杀人？你知道她会变成什么？你知道还把刀给她！我家、小荷、村子，都因为刀，因为阿姐……你看看周围，变成了什么？人间地狱！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正济彻底爆发了。 龙鑫平静得近乎冷酷。他盯着何正济徐徐说道：;我给她下了禁令，她动谁也不会动你你和阿珊。 ;不是…… 龙鑫截断何正济的咆哮：;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禁令很有效——阿珊并不是死于刀下，而是死于行尸。我一路找来，已经摆平了五具行尸，还不知有几具行尸正在外面游荡。 ;既然你问我为什么要把刀给何月玲？那你想想你从小到大被夺去了多少玩具刀？就因为你喜欢，他们宁可玩坏了也不还给你。你不生气吗？ 何正济一愣：;难道这是你给我出气的方式？ 龙鑫笑了笑，不答反问：;你们深夜全家不睡，跑出来做什么？ 何正济气急败坏：;还不是因为阿姐？ ;她是她，你们是你们。我没有提醒过你们吗？难道非要我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你们，堵着你们，你们才肯安份过自己的日子？我动手收拾一个小杂碎怎么就这么难？龙鑫碎碎念了半天，忽尔短促一笑：;阿姐阿姐的，你还管她叫阿姐？是不是这一辈子被她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也是你阿姐？刀为什么在你手上？何月玲呢？ 何正济说不通道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从龙鑫嘴里听见一句什么话，人急起来了，干脆一拳，轰得龙鑫倒退两步。 苗刀脱手，倒插在地里，刀锋上缀着一点逼仄人眼的寒光。 龙鑫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何正济，声音陡然拔高：;你敢打我？！脸上的表情不象是被一拳打痛了脸，而象被这一拳打碎了心。他跟在何正济身后怒吼：;我舍了你阿娘到处找你，又给你献祭，你就这么报答我？为了一个不拿你当弟弟的何月玲，一个柔弱可欺的外来女子，连亲疏都分不清？国小荷会死在何月玲手里是我的错吗？你全家落在何月玲手里没得好下场也是我的错吗？明明我一再提醒你们，晚上安安静静呆在家里，睡一觉，跑什么跑？跑出来做什么？是不是嫌命大？现在都死了，高兴吗？ 何正济又挥来一拳。软绵绵的拳风被龙鑫轻易闪开。 龙鑫啪一巴掌，反倒把何正济扇趴了。 何正济伏在地上喘了几口气，忽然虫一样蠕动着慢慢爬过龙鑫，朝地槽爬过去。 龙鑫看着他，又看看他前方一团不知是谁的血物，恨铁不成钢又很迁怒。 ;何月玲呢？他要把那个小家伙捏成肉渣。 何正济随手往旁边一指，龙鑫的声音顿时卡在嗓子眼里。 遍地找不着的何月玲就躺在不远处，早没了生息。 何正济爬到国小荷尸身旁，把鲜血浸透的尸体翻过来，露出血肉模糊失去半张脸皮的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1章 幻境终结 龙鑫快步走到何月玲的尸体前仔细打量。 何月玲被人大力了扭断脖子，脸上的温柔笑意还一直残留着。龙鑫头也不回地问：;你杀了何月玲？身后人没有回答，紧跟着一段吟诵祭语惊得龙鑫跳起来。 ;吾——以魂祭—— ;住手！ 何正济匍匐在小土坑的旁边，一手搭在着国小荷半边残毁的脸上，一手抵在自己额前。他指压的地方渐渐涌出柔和的、明亮的魂光。 龙鑫赶过来抓开何正济的手，如果有需要，还会堵住那张不知天高地厚，什么都不懂就开始献祭的嘴。 何正济仰头看着他，眼神嘲弄，额间一点白洁发亮的魂光又逐渐退缩回去。直到亲眼确认魂光没入额头，龙鑫才松了口气，眼角直抽地喝斥道：;你疯了吗，对死人献祭？醒族的百无禁忌全是建立在消耗自己生命的基础上，这叫以命换命懂不懂？你一个大活人祭出自己再多生命力给死人，生死不对等，死人接收个屁！灵界最大的生死法则不可触逆——死人，绝对不可以，献祭复活！懂不懂？龙鑫咆哮完，忽然怔住。 ;正济？他象是第一次看见何正济似的，;你……醒族？ 龙鑫后知后觉地哆嗦起来，牢牢地扣紧何正济，把对方从头到脚一遍遍地打量，好像从外形上就能看出什么不同似的。 ;什么时候成了醒族？他脑子里飞快转过一遍，顿悟：;不久之前？谁是你的唤醒者？ 何正济不答。 龙鑫目光下移，惊骇莫名地瞪着脚边刚被何正济翻转过来的尸体。 国小荷半边血肉模糊半边完整无缺的脸上，还凝固着死前惊痛交加的表情。 龙鑫看得一阵毛骨悚然，问：;是她？ 如果说现在谁最后悔，非龙鑫莫属。何济世玩味地打量龙鑫，说：;不是她。是何月玲。 龙鑫瞪着何正济，半晌都没有出声，好像想从何正济脸上找到一丁点正在开玩笑的痕迹。随即他猛然抛开何正济，朝何月玲奔去。 何正济跌坐回地上，象个傻子一样地发笑，嘴里喃喃念叨：;是那个被你质问‘还要叫她阿姐吗’的女人。 ;她唤醒我。多可笑。原来我是醒族，原来我才是醒族。如果能更早些觉醒，何正济环顾四周一圈，视线落在仰躺在地的国小荷脸上，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温柔，温柔中又有一丝悲怆的意味，;如果更早觉醒成为醒族的话，我能阻止这一切发生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每个少年都有一段中二时光。在童真被现实彻底磨灭之前，谁不曾披着床单做披风，扛起锄头当长枪，假想自己也是仙廷遗孤，降世独立，解救苍生匍匐于众难之先？也许何正济的悲剧就在于中二的时光结束太早，对自己的潜力太不抱幻想。 龙鑫蹲在地上仔细检查何月玲的尸体。 何正济回过头看着龙鑫，笑问：;她能复活吗？ 龙鑫：;……他倒是想。 何正济一边笑，一边把他刚说过的话搬起来哐哐地砸他头上：;你疯了吗，对死人献祭？醒族的百无禁忌建立在消耗自己生命的基础上，这叫以命换命懂不懂？你一个大活人祭出自己再多生命力给死人，生死不对等，死人接收个屁！灵界最大的生死法则不可触逆——死人，绝对不可以，献祭复活！懂不懂？ 无论怎么摆弄，何月玲僵硬的笑脸总会撇向一边，越过龙鑫，定定地注视何正济。 何正济看着看着，又掉头回去。看何月玲不如看国小荷。即使小荷生前被折磨得失去了人形，在何正济眼里，她仍然是最美的姑娘。何正济眼里闪烁着水光，他垂下眼眸，伸出两指并抵在额间，吟诵道：;吾以身魂为祭—— ;住口！龙鑫狂奔回来，抓开何正济抵在眉心的手指。一团魂光复又沉下去。龙鑫怒吼：;不准献祭！在没有想出万全之策前，只准你做普通人，不准做醒族，不准献祭！ ;可我要献，何正济象一头负伤深重的年轻雄狮，对龙鑫咆哮道：;我要她体体面面地离开这个世界！ ;如果你想让她体体面面离开这个世界，可以，我去找人来——龙鑫难得一见地退让，十分的委曲求全。 可是何正济完全不领情，疯狂咆哮，唾沫星子都喷到了龙鑫脸上：;不，我自己来！ 龙鑫暴怒：;你的唤醒者已经死了，被你亲手杀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以后每一次献祭都有可能是你的鬼门关！ ;没有唤醒者从旁辅助，醒族很难控量一场献祭应该使用的魂力。你会因为一场小规模献祭过度消耗魂力而魂飞魄散，这就是为什么唤醒者先亡，醒族也绝对活不长久的原因。 惊天大秘密被龙鑫一通咆哮抖了出来。 林里的人瞠目结舌。 古希道哆哆嗦嗦地指着前方，问：;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唤醒者就是一个水库上安装的水龙头。醒族献祭好比是开闸放水，放多少水，由开闸关闸的唤醒者说了算。何贞姑轻声解释。 虢首封伸手在眼前飞快画出一道金符。趁金光闪现之际，他伸手一拍，把金光符拍进易云嫦的后脑勺。 ;定！ 易云嫦：;？ 古希道和何贞姑：;…… 大佬，这招很牛逼。 虢首封定完了易云嫦，在她头发上重重揉了一把，这才把目光转向隔壁木成鹌鹑状的两小只。;情况不对，带上她立刻后撤。定身只有十分钟，这期间内她不能动不能说话，把她护周全些。 何.鹌鹑.贞姑连忙点头：;明白！ 虢首封放下手，头也不回地穿过易云嫦。他走出树林，走向空地上对峙的两个人。 龙鑫听到动静回头，愕然看见瞬息间逼到近前的虢首封，瞳孔剧烈收缩。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虢首封抄起插地里的苗刀轻岚，唰的一下轻巧横划。一线银光尽头，龙鑫的脑袋应声飞起，失去头颅的的身体则歪斜倒地。整个过程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何正济站立不动，默然看着取代龙鑫，站在面前的虢首封。 两人彼此打量。 虢首封问：;满意这个答案吗？ 何济世笑了笑：;恭喜你蒙对了。 黑暗如潮汐般涌来，象怪兽般吞噬整个幻境。 他们落入黑暗的肚腹里，却仍然能看清彼此的脸。 何济世的胸口处发出恶心的声音。那里的血肉再度糜烂破开，露出几根断裂的肋骨白森森地倒插其中。肋骨交叉如犬齿交错，中间呵护住一直顽强搏动的心脏。黑色的行尸之殇毒纹不知不觉遍布何济世全脸全身，衬得一双蒙有厚重灰翳的双瞳颜色格外惨淡。看上去，他比刚入幻境之前还要糟糕，已经不象是活人了。 偏偏—— 一息尚存，弱而无绝。 一个并不眷恋生命的人意外被强留人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2章 遗愿 苗刀轻岚消失了，幻境也被黑暗淹没。 一行人重新落回现实世界——是之前被;何贞姑怂恿踏入的小黑洞里。 恍如隔世。 幻境那么大，浓缩回小小的现实世界，空间瞬间逼仄起来。 外面仍然在燃烧的火堆绽放出橘色热光，如金浆般浇铸在洞口外沿，半寸也没有溢进来，形成一道发光的环形拱门。何济世堵在洞口前，笑着问：;什么时候发现我回来了？ 虢首封回以微笑。;杀死何月玲后你站在原地长时间不动，大概是那个时候进入了自己的契合肉身？ ;本以为你创造这个幻境，只是为了在临死前再回味一次杀死何月玲的感觉。虢首封目不转睛地盯着何济世，在提起何月玲的名字时，那张布满行尸之殇的脸上隐约流露出一丝嫌弃。虢首封更加笃定自己没有猜错，继续说道：;如果只是为了杀死何月玲，那个长久的停顿就象是终结的信号。 何济世看向他：;当时你并没有跳出来—— ;因为我在犹豫，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虢首封钻了钻自己的太阳穴。 何济世微微眯眼：;直觉？ 虢首封笑得欢畅：;然后龙鑫来了。 何济世微微挑眉。 ;你和龙鑫又开始争执，使我突然醒悟到整个幻境里弥漫的杀意其实并不是针对何月玲，而是在针对龙鑫。龙鑫才是你的终极目标，是你真正的遗愿主体。 何济世执拗地问道：;这都是你的直觉判断？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何济世张嘴，最后阖紧了摇头叹气。 虢首封继续道：;既然龙鑫才是遗愿的针对目标，为什么你还要选择进入他的身体？唯独这一点，让人感到大惑不解。一场骚操作差点把幻境玩脱轨，是故意给他们增加通关难度？ 这一点就不得不说了。何济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苦笑：;因为我也没料到会被人一拳从原身肉壳里打飞出来。 他指的是小书房里古希道和何贞姑意料之外的现身，然后古希道又出乎意料的一拳。 两个交换了一个眼神，哈哈大笑，颇有些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奇奇怪怪的事凑在一起，竟然发展出了意外分支。 虢首封朝身后一瞥，眼角余光里站着三条人影。他轻咳一次暗示，无人响应。再咳两声，还是无人回应。虢首封无奈地闭闭眼。 大概是傻人有傻福，古希道能活到今天，绝对是大傻出奇迹。 何济世越来越象行尸——这一点早被料到了。幸好他智商一直感人的在线，没有象闽清珊那么突然的尸变，并且尸变还要变异。 虢首封防着呢。 想起变异行尸闽清珊，虢首封的心跳仍然会加快七成。 他不是害怕行尸变异，而是害怕当时挂在身上充作挂件，却毫无挂件自觉的易云嫦。 天知道易云嫦冲着扑上来的闽清珊甩毒爆符时，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情：五味杂陈，苦酸辣特浓。 一个辅助奶妈给自己随便加一成攻击BUFF，就悍不畏死冲上去干BOSS，试问到底是先吓坏BOSS还是先吓懵友方狂战士？不知道别人有什么答案，虢首封的回答只有一个，就是;当场吓秃斑了。他十六岁第一次单独接S级赏金任务，单枪匹马闯入贼窟直取枭首时都没这么心跳剧烈过。再来一次，他会当场猝死给易云嫦看。 所以这次对峙何济世之前，虢首封先好好安抚住易小狗，然后趁其不备，突然出手将人定在原地。等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他才站在何济世面前。 虢首封叹了口气，出声唤道：;古希道！ 后面传来憨憨的回应声：;喛！ 虢首封抚额。 ;笨蛋……何贞姑悄声嘀咕了两句，换来古希道响亮至极的;噢！看来他终于悟了。没过一会，虢首封身后传来悉悉索索靠近的声音。 虢首封一边防着何济世，一边朝洞口扬扬下巴：;直接出去。 何济世似笑非笑，站在原地不动。 等虢首封看清古希道一行人的身影，又是眼前一黑—— 古希道把易云嫦倒挂金钩似的顶在肩上。小奶狗两截褡裢似地吊在他后背一荡一荡。 虢首封气血上涌地想：他怎么不干脆把人顶脑袋上去？这样云嫦抬头就没那么费力了。没错，仍然在定身硬化状态下的易云嫦，此时竭力地昂着下巴，一副使出吃奶劲也要望着虢首封的姿态。她倔强的小脸上写满了无声的控诉。 虢首封外表毫无波澜，内心慌得长毛，平生第一次生出怪异冲动，就，很想上网发贴求助： 不小心把老婆惹毛了，回去跪搓衣板还来得及吗？在线坐等场外救助。 易云嫦如果知道他内心的焦虑，肯定会告诉他：来不急！ 何贞姑也知道古希道做法不妥，一边走一边比比古希道，对虢首封搓掌告饶：对不起，对不起，事有缓急，等尘埃落定了我们一起揍他！ 后来的古希道：;？！贞姑你为什么要做叛徒？ 等动静消失了，何济世才不疾不徐地开口：;你不走？ 虢首封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动脚。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最好别动。 何济世：;这里是幻阵入阵口，在这儿呆得越久风险越大，说不定一瞬间又会被拽入哪个小幻境里无法脱身。不害怕吗？还是说你的直觉又在发挥作用，告诉你站在这儿没事？ 虢首封转动脚踝悄悄卸去蓄积的踏空刃。;如果你让开，我保证马上离开。他没好气地说，;还有什么要交代的？速度快点，我怕你撑不到对谈结束。 何济世被虢首封的狂妄态度气笑了。;放屁，我不过是奄奄一息而已，离死还早着呢。不过你出去后愿意帮把手，就帮我最后一次。 ;就这？这就是你挡道的缘由？ 当然不是。 何济世犹豫一会，报出一长串数字。 虢首封微讶，态度也变得慎重起来。他听出那一长串的数字其实是座标。 ;能记住吗？ 如果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虢首封如何地坐稳夜行者老三的位子？灵府十八楼的办公桌上悄然出现一块木板，上面正刻着何济世刚口诵出来的座标。只要虢首封心念一动，就可以回灵府翻阅。 虢首封复述了一遍，一字不差。 何济世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解释：;这是回龙谷最后一个禁区的座标。 虢首封的眼皮狠狠一跳。 ;鉴定者欧菲死后，公家曾派部队来清理回龙谷。行尸不是全部摧毁了吗？ 鉴定者血案对外宣称是山民暴动引起的，但夔地少数高层都明白欧菲的死亡真相。 因为行尸出现的消息太过震撼，夔地高层一时失误才导致欧菲之死暴露到世人眼前。所谓;异能人欺凌引发山民暴动，不过是事件泄漏后的亡羊补牢之举。真相往往比矫饰之后的还要粗暴。 ;龙鑫献祭弄出来的禁制，一般异能人可没法破除。何济世嘴角微微翘起，;如果破不了禁制就放任它搁那儿吧。 这是不相信他的实力？虢首封看了何济世一眼：;放心，会把禁区和龙鑫一起绞成渣的。 何济世大笑，胸口本就不牢固的肋骨中一小段滑脱下来，啪嗒落在脚边。 两个人都应声低头，盯着那截宛如空心的碎骨。 何济世没有费力去捡。他现在的状态相当糟糕，再弯腰下去恐怕掉的就不仅仅是肋骨了。十年来他一直觉得自己只剩下一副空心皮囊，内里血肉骸骨早已被挖空。现在掉在脚边的，不过是他十年前就已经失去的浮光幻影。 捡回来？ 不值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3章 交代 虢首封问：;你恨他吗？ 恨谁？ 何济世茫然半晌，才反应过来虢首封问的是恨不恨龙鑫。 ;恨他？何济世想过，但是从来没有答案。 他有什么资格指责龙鑫？ 或许十年前的何正济可以指责，可十年后改名何济世的他有什么资格？ 他做的坏事和龙鑫的一样多，坑过的人同样数不胜数。他对龙鑫怒吼过;你害死我全家，害了全村，然而后来他害死的全家、害了的全村也和龙鑫一样多。龙鑫沾过的血他沾过，龙鑫摸过的尸首他摸过。有什么不同？恨？他早已不是被害者，而是帮凶。 这条路是自己选的。 何济世回顾一生，笑得咯咯不停。;别人看我就象看龙鑫一样，在没落入幻境之前我还沾沾自喜，觉得这么过一辈子也没关系。明明我和他一样做错了事，为什么他安危无恙，我，却变成这副鬼模样？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虢首封：;那你怎么解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不就是‘不为自己打算，天地都不容’？你问这句古语做什么？ 虢首封不知该笑话他的无知呢还是笑话他的无知。;你还知道这是一句古语？那你知道这句话出自哪儿吗？ ;古代修士？ ;唔，确实是古代修士。但并不是灵界修士，而是人界修士。 ;哪个人界？何济世想了想，;影界？ 灵界与人界双生，但因此更早诞生的关系，灵界一向视人界为自己的影生世界。就象随东日西落的光照，脚下的影子从无到有再到无，从短到长再到短，人界和灵界的伴生，灵界对人界的认知也存在着相似的联系。 至上次界界分离，人界淡出灵界视野已经两万年。随灵界人的寿限越来越短，代代传承的频率越来越快，灵界对人界的认知也越来越模糊。直到现在，提起;人界，不过是古老神话的背景音。人们几乎遗忘了;人界这个名词，还不如口中轻慢称呼的;影界更熟悉。 世人昏昏昧昧，却总有一个独醒者与众不同。 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观念传授给虢首封的人是姬覆。姬覆从来不曾轻视人界，甚至还隐隐流露出向往人界的态度。 姬覆曾说：期待两界再一次的重逢。 古老的传说里，当灵界几乎遗忘人界的时候，就是两界相距最远的时候，当有人，越来越多的人记起人界时，便是两界再度相逢并重叠的时候。 ;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子莫执中。执中为近之。执中无权，犹执一也。所恶执一者，为其贼道也，举一而废百也。虢首封说，;这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原义。简单粗暴的解释，即是‘人不为自己修身养性，就会被天理所不容’。 何济世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你在骂我自作孽不可活？ ;你明白就好。虢首封微笑。 何济世：;你不觉得自己太直白了吗？ 虢首封呵呵发笑。笑声中他忽然生出一种感悟：;灵界一直以自身悠长的历史为傲，自诩为最接近天道的世界，贬斥其余异界都是蛮荒之域。包括影生世界。可是神话时代、灵修时代、末法时代——这么久的时间里，从未有人发出这样的感悟。最感悟天道的精华还是从影生人界吸收过来的。 ;这样的灵界到底有什么可骄傲之处？活得久吗？ 活得久不一定活得好。 困囿在灵府里的人神色微怔。 广覆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还只是一个小小天君的时候，也曾向自己的父尊提出类似的质疑。 ——我们到底有什么可骄傲的地方？ 然后烽火硝烟、血流成河、妻离子散……时间的长河把灵界冲刷得物是人非。 他站在大投屏前，耳朵忽然捕捉到一声轻微异响。偏头一看，虢首封锁得死死的灵府大门此时悄然滑开，大喇喇地敞开来，无声地邀请他。 广覆一个闪影移到门前。看着下面广阔无垠、鳞波荡漾的海洋，他目光沉沉，却没有跨出自由的第一步。 虢首封内省的注意力被何济世的叹息拉回来。 ;你走吧。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虢首封回神，见何济世退到一旁把通往洞口的直路让出来。 他径直朝洞口走去：;你呢？难道还继续留在…… 虢首封在洞口错愕止步。 ;我就不回去了。何济世嘟哝，拖着脚朝反方向走去。黑暗就象欢迎他似的一涌而上，把他牢牢拥入怀中，一点一点吞噬他苍白的身影。;外面的事就拜托你了。 外面已经有一个;虢首封了，正和易云嫦一起靠坐在火堆旁，头抵头的安然酣睡。 古希道的声音象套在塑料膜里传过来似的，瓮声作响：;夜三哥就算了，为什么她还不醒？ 虢首封刚抬起的脚又收回来，站在入阵口的边缘狐疑打量易云嫦。 ;啊，对了，何济世头也不回地扬手，;看在最后我们和谐相处的份上，给他留个全尸，那个碎尸万段的前提就算了吧。 ;还有，曾经抓住易云嫦的小别墅知道吗？二楼主卧靠窗的小立柜，从上往下第一格抽屉，打开，多翻翻，里面应该有一个黑皮本子。何济世也不管虢首封能不能记住内容，一股脑儿地交待：;数七百六十一页，看第三行——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声音也戛然而止。 虢首封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没有动。 ;怎么？舍不得走了？ 虢首封这才偏头望向身侧：;舍不得的人是你吧？ 广覆笑得见牙不见眼。 ;再舍不得也要舍得——我指望你出去后捎信给姬覆，说服他亲自走一趟不归之森。说着，广覆不着痕迹地打量虢首封。他对很多事都有把握，独独对这件事完全没把握。 导致广覆没把握的根源便是虢首封冰冷的态度。 虢首封：;我也告诉过你不可能——姬覆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衰竭，这两年他已不再离开沙市，随时接受治疗。沙市里有最先进的医疗机器，保他一命绰绰有余。我为什么要说服他来不归之森？嫌他死得不够早吗？我再重申一次，不、可、能！ ;可是我这里偏偏有能让他康复的好东西。广覆无辜地睁大眼，;只需他亲自来走一趟，就可以蹦蹦跳跳地跑回去。这样也不行？ 虢首封神色越发冰冷：;指望我传信才放我走？云嫦呢？她在哪？把她交出来。 广覆惊愕地看了看洞外，指着睡得香甜的小狗：;不是在那吗？ ;那只是肉身。她的魂在哪里？ 镜像迭生阵只摄魂入无形阵，肉身则留在阵外沉睡。 广覆终于明白了，脸色黑如锅底：;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你祖宗，会做没品的事？ ;那她为什么不醒？ 广覆眼角嘴角齐抽。;孙子，你刚对她做过什么？ ;我？我只是对她用了……虢首封眨眼。 ;对，定身咒。 虢首封皱眉：;定身咒的作用只有十分钟。易云嫦早该醒了。 广覆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哈：;法术可不象你们现代灵界人的异能，作用时间只和施术者挂钩。法术的强弱程度，也和对方的实力形成正比。那个十分钟是你对自己施法后的有效时间。易狗小友实力略逊一筹。中了你的定身咒，时间必须要加倍延长。真是的。自己一知半解的情况下就把过失全推到我头上来？你的直觉呢？被狗吃了吗？好啦，快回去吧。 广覆在虢首封后背猛地一推。 虢首封一步踉跄被他推出。刚回到光明世界，他就感到一阵强烈的吸力从自己肉壳处散发过来。他只来得侧转半边身子回望。广覆的身影几乎与洞里的黑暗融为一体。隐隐约约中，似乎在对虢首封摇手道别。 ——记住啊不孝子孙， ——捎信给姬覆， ——让他来找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4章 得救 虢首封再一次陷入黑暗之中。 这次的黑暗不再是寂静的森林，更象在水底。 耳朵里咕嘟咕嘟各种声音冒泡，有自己的脉搏声，模糊不清的说话声，火堆燃烧的噼啪声、各种粗细不等的呼吸声，风声、雨声、电闪雷鸣……声音搅和在一起，象一锅闷煮的大杂烩。 古希道瓮声瓮气地说：;怎么还不醒呢？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催促了，但是这次促使虢首封用力睁开了眼睛。 世界瞬间通透起来，不仅充满了光明，还恢复了宁静。空气里弥漫着勾人的肉香，烈焰偶尔爆出噼啪声，洞外的大雨好像没有停歇过似的哗啦啦、唰啦啦……易云嫦的脑袋从肩头滑下去。虢首封连忙接住易云嫦，让她枕着自己的腿安心睡觉。 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他已经确认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 和入阵口那个黑暗的小空间一样逼仄，但不会让人感到焦躁难安。 虢首封偏头，和隔壁两颊鼓鼓囊囊、嘴角还粘着点午餐肉的古希道四目相对。 古希道一定没料到虢首封会突然醒来，整个人都呆了。他;啊的张嘴，没来得及咀嚼的午餐肉滑出来掉在地上。 虢首封尽可能地忽视那一坨。 古希道把自己打理得焕然一新。条件有限，不过是把中二彩发削到贴头皮，再换一身笔挺军装，看上去整个人瞬间精气神提起来，变成刚入伍的小兵，英姿飒爽。小兵大叫：;夜三哥！ ;别过来！ 蹲一边啃方吐司的何贞姑训练有素，动作麻俐得象是刚晋阶的新手妈妈，头也不抬伸手便拽住了多动症患儿。 ;不准过去，何贞姑老练训斥，;扑到云嫦的话你几条命都不够赔。古希道被暂时制止，只得蹲在原地。他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虢首封，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 火堆旁积了层厚厚的灰，洞里没什么变化。 虢首封眯眼，在通往幻阵入阵口的角落里看见缩成一团的何济世。准确的说，是何济世的肉身。 何济世下巴点在胸口上，通身若隐若现地可见一点起伏。 一息尚存，弱而无绝。 现在是灵夔五十一年四月二十五日凌晨一点十二分。虢首封记得上次看时间显示是四月二十三日半夜。个人终端依然找不到信号，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 虢首封：;我们在幻境里呆了两天？ ;嗯。古然道从质子袋里掏了一盒午餐肉罐头递给他。;饿吗？我清醒的时候饿得差点吃土。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大概就是说古希道了。 虢首封低头看了一眼枕在膝上睡得十分香甜的易云嫦。 古希道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贞姑说再过半天，如果还不醒来就很危险了。 ;哦。 何贞姑吃光手里的干面包，揩净嘴角：;靠近不归之森的牲畜全都在睡梦中死去，无一例外。回龙谷的原住居民都说，这是因为灵魂被不归之森带走的缘故。如果沉睡的肉身被侥幸拿回来，三天后无法清醒，就不用救了，必死无疑。 古希道不安地看着虢首封：;夜三哥，易狗出来后一直昏睡不醒。可我记得，我明明把她带出来了。 古希道垂头丧气。虢首封拍拍他的头：;不怪你，是我，不该对她用定身咒。 ;定身咒？是你对她说的那个‘定’字？ 虢首封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时候到了自然会醒。 易云嫦呼吸均匀，但浑身冰凉，恐怕是两天没有进食的关系，她的嘴唇干裂泛白。虢首封掏出一瓶矿泉水，小心地喂她喝了两口，又替她抹湿嘴唇。 虢首封悔得肠子铁青铁青。他知道易云嫦只是魂魄被定住而无法动弹，说不定现在皮囊里面，易云嫦比谁都要清醒。不进食，就无法维持身体机能，必须尽快带她回去，去医院打营养点滴也好过躺在这儿人事不知。 虢首封试探了一下自己体内的灵力，异能踏空和踏空刃也能良好发挥。可是外面雨下得太大，又有崖下的不归之森扩散出无形的牵制力。他想了想，一次带一个人上去应该没有多大问题，可上去后把她独自扔在断龙崖上再下来？虢首封又犹豫了。 ;哥，古希道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何济世怎么办？他一直保持着那副模样，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话音刚落，一道刺眼光线透过洞外黑黝黝的雨帘打在他眼睛上。古希道叫了一声;哎哟，被强光刺激得睁不开眼。 更多束强光探进来，到处乱晃。 ;什么鬼！古希道怒了，眼睁睁地看着五个全副武装的特种兵从天而降。和当初虢首封滚进来的方式如出一辙，他们进洞后都是就地一滚，先卸掉了冲势。等人站起来，才发现洞里;土著，双方照面，为首的军人先是一愣，继而惊喜地叫出声：;嘿呀，找到了！小马快去打信号！ ;是！个子最矮的那个立刻往洞口冲，动作夸张的一个旋身、倒仰，两个同伴跟过去一左一右抓住他的腰带，把人定住。小个子小马半身探出洞外，仰面迎接大到暴雨，怀里抱着的便携式探照灯往崖上打了一串摩尔斯灯光通信码。 为首的军人摘下头盔，露出一张黝黑的国字脸。他眼光锐利如刀地环顾一圈，大步走到虢首封面前。;夜行者虢首封？我是夔地公家空编三零零肆小队队长蒋正明，幸会。 ;我们奉地主令前来回龙谷解救人质，让你们久等了。 夔地有;陆、;空两大武力编制，编制简单粗暴。其中;陆编主要维护各地治安，隶属各县市公家机关，受地主和世家贵阀双重管辖。;空编比较而言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精英，是直属于地主的特种部队，相当于天子近卫队的身份。 虢首封和他握手：;你认识我？ ;嗐，鼎鼎有名的夜行者老三，夔地谁人不知？蒋正明眉眼疏朗。 他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惊叫：;行、行尸！ 蒋正明瞳孔一缩，唰的转身，把枪口对准惊叫声的源头——何济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5章 再见 ;等等，别开枪。 虢首封见蒋正明摆弄横挎胸口的新式自动冲锋枪，比蒋正明还要紧张。 在这么逼仄的空间里扫射，他是想让大家一起死吗？ 又一道黑影窜入洞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蒋正明眼光极好，立刻行军礼：;长官好！ 跟蒋政明一起下来的四个小弟有样学样。虢首封注意到刚从何济世身边退回来的小兵，长得很斯文秀气，嘴皮子一直在抖。 他看向来人。 ;古潜？ 虢首封也感到奇怪，在幻境里呆了一年多，竟然还没有忘记这张斯文败类的脸。 外面暴雨，古潜从断龙崖下来，平常再怎么斯文的一个男人也和落汤鸡似。他努力维持住形象，对称呼他;长官的几个男人轻轻嗯了一声，目光逡巡一圈，最终定格在古希道脸上。 俩堂兄弟对视良久。 古希道嘴唇抿成一道直线，满脸写着不高兴。 而古潜目光闪烁片刻，便走到虢首封身旁。他最紧张的是易云嫦，视线象X光透视快递盒一样把易云嫦打量一遍，注意到她肩膀上的绷带。 ;易小姐怎么了？受伤？伤得很严重？ 绷带上渗出一点污褐色。 ;掉下来的时候被岩石擦伤过肩膀，用过古希道给的玉和膏，没什么大碍了。 ;玉和膏？古潜自然知道玉和膏的珍贵，愣了愣，转向古希道，声音格外严厉：;哪来的玉和膏？ 古家把古希道踢皮球一样踢出了基地。小时候古希道还记挂等候，后来闹出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戏，被凰捷羽拎着脖子教训一顿后，躺床上三个月也不见基地派人来接他回去，甚至连个电话也没有。古希道便死了心。 古潜不摆兄长谱还好，一摆谱，立刻激起了中二青年的叛逆心。刚刚还人模人样的古希道把脸狠狠撇开：;哼。 古潜：;…… ;玉和膏是阴阳道家秘不而露的圣品，普通人求而不得。除了阴阳道氏赠予，谁能拿到玉和膏？虢首封替古希道解了围，;你问的不是废话？ 古潜：;…… 古希道这才把脸转回来，冲虢首封谄媚一笑：;还是夜三哥最懂我。 古潜：;…… 你们不对劲！ 虢首封懒得理会古潜追究的眼神，直接问：;上面情况如何？ 古潜收敛心神：;和你结束通话后我立刻去找了凰司。他的秘书科商议后，先召来一支百人空编准备进入回龙谷。 ;先？准备？虢首封怎么听怎么不靠谱，他差点脱口;还不如请夜行者。身为赏金猎人，他最信得过的还是自己组织。 古潜含糊应声，手指往上推了推金边眼镜。;没想到百人空编还没进入回龙谷，就和回龙教起了冲突，被腰斩了三分之一。 虢首封一挑眉。 隔壁蒋正明眉目微沉，表情晦涩不明。 虢首封：;我不是警告过你回龙谷藏着醒族吗？这里有很多醒族。 ;是啊。你警告了。古潜疲惫地顶了顶眼镜框，咕哝道：;很多醒族——说出去谁信？ 不光醒族，哪怕普通异能人在同一个地方人数超过两位数，就会出现越聚越多、越聚越快的现象。这是灵界才会出现的磁石效应。好像那万川流水、千蚁搬家，异能人都会成群扎堆。最典型的案例，就是古战场聚堆醒族的现象。 听说回龙谷里盘踞有醒族，古潜第一个反应是大吃一惊，随后是不敢相信。夔地也是同样的反应。然而比古潜更不如的是，夔地根本没把这个情报当真，连百分之一都没有。轻敌，自然酿成了大灾。 古潜脸色不大好看。他没料到外围世界太平盛世，武装力量竟然草包到了如此程度。可惜不能把联合部队召来，不然区区一个回龙谷，不到三个小时就能踏平踏到草木不能生长的地步。现在却浪费了二天！古潜呕得吐血。 虢首封揉了揉太阳穴，哼笑：;折了三分之一？轻敌的代价可真惨。 蒋政明深有同感地点点头，望着虢首封如同找到了知己。 恭喜夜三哥又获得景仰小弟一枚。 古潜：;咳，接到折损报告后，凰司马上通知了各世家贵阀，联合起来用夔地公家的公文发下征召令，把附近几个市县的陆编人员也召过来，一共是三千五百人，中间异能人一百二十五人，科学小组三支共二百七十人。这回把回龙谷踏平了。 三千多人踏平一个小小山谷。长见识！虢首封摇头：;龙鑫呢？ ;谁？ 古希道哧笑，;这也叫踏平？龙鑫都没找出来也敢说踏平？ 古潜回过味来：;啊，回龙教大长老？ 虢首封、古希道、何贞姑，包括睡得呼呼的易云嫦：;…… ;有没有搞错？回龙教的关键人物，你居然不记得？！古希道跳脚，;人呢？在幻境里被龙鑫率众追着捶打了五年，古希道是没梁子也和龙鑫结下梁子了。 古潜有点受伤。他没有直接和龙鑫打过交道，而文件里提到的;关键人物在他看来不过是耍猴戏的跑江湖。古潜无法体会古希道紧绷的心情。 ;跑了。古潜坦然说，;跟着一起溜掉的还有三十六个醒族、唤醒者——我们在龙鑫的保险柜里找到了很多已经觉醒的醒族个人资料，一一对比后发现…… ;死了的比活着的多。这句话他说不出口。 ;没有来得及逃走的醒族和唤醒者都被找出来，正在接受妥善的处理。目前回龙谷已经被夔地公家完全掌控，逃亡者的通缉令正在补签发手续。 古希道嫌弃地望着古潜。两兄弟视线一撞，空气中顿时呲啦呲啦的爆出一片电流响。 ;先申明——这是夔地武装力量自己造成的后果。如果是我们……啧，我是指我们联合部队不会参与这样的行动中来。有再多醒族在这儿吊着也不行。再者，联合部队擅长对付的是行尸，不是活人。古潜总算记起旁边还有外人，把更糟心的话咽回去。然而他话里话外满满的弦外之音，听得五个;夔地自己的武装力量十分尴尬。 提到;行尸，刚刚被吓糊的小兵蓦地抬起头来，哆哆嗦嗦地说：;长官，这里有行尸。 古潜还在绞尽脑汁想些好听的外交辞令，冷不丁听见;行尸两个字，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啊？望向小兵。 蒋政明阴郁地扫了一眼：;报名！ 小兵脚后跟一并，抬头挺胸哭腔很大声地道：;陆编铜口第三二二零小队三等兵黎进宝。 古潜：;你刚说什么？行尸？ 黎进宝哆哆嗦嗦地抬手一指。 古潜：;你们挡住了。 四个小兵赶紧闪开。 何济世全盛时期少说也有一米八五的身高，虽然不壮但也精悍，现在却可怜兮兮地蜷成一团，填在一条山缝里。如果不是被人特别指出来，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古潜看着他连遮都遮不住的糜烂胸口，眼皮直抽，本能地摸出一把自动连发手枪，瞄准何济世头部。 虢首封一把媷住他的手。;疯了吗？在这里开枪？ ;放心，我瞄得准。 ;我怕你误伤云嫦！ 古潜愣住。 ;给我一把刀。小刀就行。虢首封说。 蒋政明手腕一翻，递过来一把三棱刺。 三棱刺上吞吐的寒光，象一条鱼棱线似地倒映在虢首封脸上。虢首封接过刀，似笑非笑地睨了高大壮一眼：;这么好的刀舍得么？知道我拿它做什么？ 蒋政明豪爽地挥挥手：;尽管拿去用，这样的小东西我质子袋里没有一千也有上百，不怕丢。 ;大手笔。虢首封笑赞一声，呼道：;何贞姑？ 何贞姑小跑上前，小心接走易云嫦，又把她的头枕在自己膝上。 虢首封还是不放心：;注意她的呼吸频率，有异常马上告诉我。 ;好的。 古希道嫌弃地啧啧两口：;夜三哥你就是太娇惯她了。好像人经不起风吹雨打似的。你要知道贱儿好养活。 虢首封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我是在养儿吗？ 行吧，古希道闭上嘴，心说：你这是养媳妇。 古潜嗅到中间不大对劲的气味，刚想问话，虢首封拎着三棱刺从他身边穿过去。 当虢首封抓起何济世的头，布满黑色行尸之殇的脸大咧咧地露出来。吓得几个陆空编制的夔地人小退一步，五把长枪齐唰唰地对准何济世。 ;别紧张。他还没有完全尸变。人还活着。虢首封悄悄打开灵眼，找到集中在头部的魔种望归。 古潜听说;人还活着时瞳孔一紧，忙阻止：;等——来不及了。虢首封刀随手动，只一次，便把何济世的太阳穴戳个对穿。哪怕来十个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何济世。 古潜失声。 一息尚存，弱而无绝——这一息总算结束了。 幻境里喜气洋洋，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到处是鞭炮响。 何家，定格在最喜庆的一刻。 年饭桌上鸡鸭鱼豚俱全，白米饭堆在碗里象小山一样粒粒晶莹玉润。 围桌而坐的闽清珊露出难得一见明媚笑颜。她执壶替何正雄斟酒，何正雄受宠若惊，一边来接酒，一边偏头歪肩，故意装作不耐其实又很宠溺——嗔怪的何月玲在后面捶打她阿爹。 远处的鞭炮声停了。 幻境变得格外幽静。 何正济慢慢放下碗筷，手摆膝上，端正坐好。他抬起眼，笑着，望向对面三个不知不觉已经静止的幻影。 屋里灯光逐渐黯淡。 良久，渐渐消失的幻境里回响起一声轻不可闻的告别： ;再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6章 突然就， 既然人能象下饺子似的下崖，那么上崖也能变成象捞饺子一样简单的事。 等虢首封真被身体力行的;捞，才发现自己想得还是太简单。 就公家一口气召来三千五百个陆空双编踩踏回龙谷的架势，能不;简单吗？ 他双手环抱不省人事的易云嫦，直接被人用吊车缆索吊上了断龙崖。 全程都在眺望远方，并且陷入了沉思。 啊，森林好大。 有基建的地方不需要异能人。踏空？踏什么空？ 为形象着想，他应该拒绝大吊车。话说这什么厂生产的大吊车，吊索这么长？缆索放到极限，可以一直探到崖底。也不知公家从哪里找来的奇葩吊车。 等上了断龙崖，虢首封又明白自己天真了：奇葩吊车能算一回事？呵呵，奇葩的明明是公家！ 断龙崖上大喧哗，整个地貌都大变样。 茂密丛林被推平、开出一条康庄大道。大道两旁连路灯都支立起来，整个路况热火朝天。黑夜犹如白昼。压路机来来回回，把山坡压得平平坦坦，就差铺水泥了。 虢首封心想：这是搞事啊。 古潜也被吊了上来。他落在虢首封身旁，见虢首封紧紧抱着易云嫦不放，心中暗赞一声：这保镖称职，十亿信用点花得值。他想虢首封撑了这么几天，应该也累了，便好心去接易云嫦，不料虢首封状似无意地避开他的双手。 古潜：;……不对劲的感觉又浮起来了。 ;救援组在哪？虢首封左顾右盼。 断龙崖上轰隆隆的，古潜一时没有听清，大声问：;啥？ ;救援组！虢首封冲着他耳朵大吼一嗓子。;如果没有，马上给我安排一架直升机。 古潜看了看他怀里的易云嫦，表情木然地抬起眼睛：;为什么？ 两个人在基建现场吼来吼去。 虢首封心火一窜。;我担心云嫦，最好带她去医院去做个检查。他见古潜不吭声，继续吼：;最近的医院在哪？ 古潜：;你不用…… 虢首封瞪着他，大有古潜敢说;不用给她安排体检，就立马带人逃去天涯海角的架势。 古潜不知自己为什么能看懂虢首封的表情，但他反应过来就是这么个意思的时候，只能用;一脸空白来面对虢首封。 刚刚被吊车缆索拉上来的古希道和何贞姑手拉手路过。看见古潜一脸不知道为什么会吃瘪的表情，古希道心情感觉好极了，故意哼着小调从中间硬挤过去。;麻烦让让。 古潜的注意力有被带偏。他看见何贞姑，看见何贞姑被古希道拽着手。 何贞姑回头，与古潜隔着一辆路过的推土机俩俩相望。 古潜觉得气更不顺了，回头问虢首封：;怎么回事？希道什么时候和别人家的唤醒者那么熟悉了？他要带她去哪？ 古潜说完;别人家的唤醒者之后，视线在易云嫦脸上打了个转。 虢首封周身气压骤降十度。他的感觉没有出错——古潜希望他和易云嫦保持距离。 虢首封冷冷地说：;我先带她回沙市。 ;别！古潜连忙阻止。这次易云嫦被回龙教挟持入谷，吞口氏得到消息后突然反悔，联手易氏施压想把易云嫦要回去。古潜短短二十四小时里急得满嘴燎泡，最后拿出魄力，用地主凰司做幌子镇压了两大贵阀。 开玩笑，人是联合部队用十亿信用点外加贵阀等级晋阶换来的，代价相当大。怎么可能出了沙市兜一圈又把人全须全尾的还回去？古战场怎么办？古潜非常后悔给了易云嫦所谓的;风光旅游度假期。他就应该派超音速飞机把人打包直接空投古战场。可是空投古战场后，易云嫦能发挥出想像中的作用吗？ 古潜焦虑得差点媷秃头发（幸亏他头发多又短，看不出来）。他拦下一身反骨的虢首封，头痛抚额，半天才叹出一口郁气：;别忘了我们花十亿信用点请你过来做护卫。 虢首封目光一沉，平生最恨人拿捏他。 古潜心中咯噔一跳，知道坏事了，忙服软得把沙市乱象一一剖析出来。 ;你真把她带回去，正好衬了吞口氏或是易氏的心意。到时候又得和那一票说不清楚的世家贵阀周旋。饶是古潜耐性极好，轮番口水战下来，整个人都到了极限。 虢首封听见;易氏时略显犹豫。易氏在他心中还有一桩公案悬而未决。但左右一想能阻止易云嫦去古战场，他横下一心说：;那很好。 ;好？古潜看不出哪里好。 ;至少她不用去古战场了。 古潜傻了，古潜不敢置信。 ;你不要十亿信用点？！ 这是谁家的活宝？十亿信用点！一个民间企业一代人都不可能赚到的数量，他居然拒绝？不是，这家伙到底站哪边？信用点不好赚吗？十亿不够？特么知不知道这数量可以节省五百年卖血卖命努力还债的时间？ 断龙崖上晚风冷，虢首封把人抱得更紧一些。 古潜看在眼里，心中不对劲的感觉更浓郁了。他试探地问：;这么抱着她也不好。山下果园中心有一幢房子不错，不如我…… 虢首封远远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眉头一跳：;阴阳祁峰？他怎么在这？ 古潜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远远看见古希道拉着何贞姑一起，正围着一道清风霁月的身影唧唧呱呱说个不停。古潜心中百味杂陈。 ;他是这次屠龙行动的公家主持。 ;哦，总负责人？虢首封奇怪道，;他不是在闭关修炼？什么时候出关的？ 古潜嘴角抽抽。;希道出事的时候，他就出关了。 ;这么关心古希道？ ;生物学上他算是古希道的表兄。 虢首封注意到古潜嘴里奇怪的说法：;生物学？ 古潜抿抿嘴。 虢首封再度看向阴阳祁峰。后者十分敏锐，也同样朝虢首封望过来。四目相错之下，阴阳祁峰冲虢首封颌首一笑。古希道也发现了，非常激动地朝虢首封挥挥手，转头就和阴阳祁峰唧唧呱呱。虢首封注意到阴阳祁峰听了一会再望过来——不知是望着自己还是望着他怀里的易云嫦——面露诧异之色。 虢首封想起幻境里，年纪更轻的阴阳祁峰走过路过，替小易云嫦说了两句公道话的场景。 他紧紧揽住易云嫦，忽然感到烦躁起来。他抱着易云嫦往山下走：;我先带她回去。 古潜追在后面。;回哪去？ ;去哪都行。 ;虢首封，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古潜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 虢首封脚步一顿，慢慢转身：;说起来，我也有件事想问。既然你非要拦着挡着选在这个时候摊牌，那大家都摊开来说好了。 ;雇用我做护卫，安排她去古战场，最大的前提是绝对不会危及她的性命，对吧？ ;可我们离开沙市才多久？就已经出现了致命威胁。以后呢？你能保证后续吗？ 古潜目光闪烁：;人没有那么脆弱。即使是娇养的小花，风吹雨打，要不了命……吧？古潜悄悄消音。 虢首封脸色极其难看。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基建背景音中，他的声音象一根吊诡的丝般细细的、又十分清晰地钻进古潜耳中。 ;是因为她表现得很紧张，所以你们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哪怕知道她很为难，你们也视而不见？凭什么要她做这么大的牺牲？难道你们真的觉得这一路一直到终点都只是有惊无险，除了一点心理创伤之外，对她的生命不会造成任何威胁，对吗？是已经预付的十亿信用点给了你们自信？还是承诺吞口氏晋级给的自信？信用点是给我的，晋级是给她外家的，和她本人有什么关系？等价交换，她在交换中得到了什么？一个承诺半年的旅游？虢首封一眼看穿了古潜后悔的心思。 整个世界都在轻易许诺再轻易毁诺，独独他的大宝贝却在坚持初心。 虢首封冷冷转身，说：;我要带她回去。 他胸口被人拍了拍。 虢首封一顿，低头——不知什么时候易云嫦已经醒了。 她睁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虢首封。 四周轰隆隆的比不停打雷还要吵，如果不做法术处理，声音一出口就会淹没在辽阔无垠的噪声海洋中。 易云嫦干脆比划手语。听不清，至少可以看得清。 ;我要去古战场。 她;说。 ;还有，我爱你。 她之前有说过;爱吗？虢首封一边想，一边失去了力量。双手一松，易云嫦稳稳地跳到了地上。 古潜跟在后面：;你别说了，去不去古战场由易小姐说了算。我们可以直接问易小姐，因为她已经……醒了。古潜张大嘴，最后两个字不带任何声响地落回肚子—— OH，MYGOD！！ 噢，我的天！！ 他看见了什么？！ 只见易云嫦刚站稳又踮起脚。 两个人动作快得分不清到底是谁先动的手，等古潜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庭广众之下两个人臭不要脸地紧紧拥吻在一起。 古潜：;…… 不是！你们先分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7章 反对 ;不行，我不同意！ 古潜强烈反对，见虢首封靠在窗边独自发笑，血压再次飙升至天花板。 外面野木萋萋的果园被推得满目疮痍。高高立起的探照灯每一分钟可以扫过来三、四次，把回龙谷照得天光大亮，也照得虢首封的脸时明时暗。 夔地陆空双编开进回龙谷后，迅速征用了原来龙鑫的果园别墅。 虢首封温声说：;别吵醒云嫦。 古潜粗暴地挥了一下手：;她打了镇定剂，又睡在二楼，没满八个小时根本不可能清醒过来。 沙市跟来的异能医疗专项小组检查易云嫦时发现有异能有异动—— ;实不相瞒，这本是五、六岁的异能继承人初次觉醒才出现的症状，实在令人费解。 虢首封记得那位头花发白的老教授不停擦汗不停解释的模样。别人费解，但他却心知肚明——应该是易云嫦体内的血封大咒正在逐步瓦解。古潜听说易云嫦正在经历异能觉醒，顿时掩饰不住满脸惊喜： ;是什么异能？吞口言咒吗？ 如果是吞口言咒，就意味着易云嫦可以发出声音；能发声，就意味着她可以唤醒醒族。 老教授一脑门的瀑布汗。 易云嫦在沙市还是挺有名的——身为易家唯一的嫡系却从小寄养于外祖吞口氏家，这理不断剪还乱的豪门恩怨哟！既然是专职为异能人检查身体的老教授，自然清楚世家贵阀间对血统、对血脉传承近乎偏执的看重性。你让一个易家的嫡系觉醒出吞口家的异能？那你到底是看轻易氏的血统，还是强调吞口氏的血统？ 哪怕是事实，也不该由一个外人公布。 老教授感觉自己今晚只要多说一个字，明天早上就会被人灭口。他只能含含糊糊地说：;这要彻底觉醒后才知道。 因为身体机能和精神异能都处于不安定状态，最好让本人好好休息，在深度睡眠状态中自我恢复。这才给易云嫦打了一剂缓和型的异能人专用镇定剂。此刻，易云嫦被安置在二楼主卧，而虢首封被古潜挡在一楼。 两个人大庭广众下的深吻场面，象根刺一样扎在古潜心里。 古潜：;还是请何贞姑过来看护她吧，都是女人，照顾起来比较方便。 虢首封冷笑：;你这是白费力气——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最迟明天早上，吞口氏就会知道我们即将结婚的事情。 古潜两眼一黑，于是出现了开篇他血压飙升天花板的一幕。 他气得浑身哆嗦，手指着虢首封怒道：;难怪大道理说起来一套一套，原来最居心叵测的人是你！ ;我好不容易才镇住吞口氏和易氏。现在你……好吧！这件事如果被吞口氏或是易氏知道了——古潜气得话说不囫囵。;你还想结婚？呵呵，她肯定会被强行押回沙市，从此不准和你再见面！ 虢首封知道求娶易云嫦不易，可万万没料到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竟然是古潜。他不由失笑。 古潜见他还能笑出声，又想到这个祸水是自己引来的，气得险些原地去世。 他知道易云嫦喜欢虢首封。 有什么关系呢？哪个少女不怀春？只要关键人物虢首封不动心就可以了。虢首封行走天涯海角，遇的事比懵懂不知人心险恶的小姑娘要多得多，曾经多少年龄不限、颜值不低、有钱有权又有闲的人对他投怀送抱，他动过情吗？别说情，心都没有。 虢首封本该是全灵界最让人放心的护卫。 结果呢？ 古潜是阴沟里翻船，没料到虢首封口味如此清奇，不爱馥郁芬芳的国色天香，偏爱人间一抓一大把的小白花。 如果小白花真的从内到外都平平无奇也就罢了。可易云嫦偏偏是被秦婉临终前钦点的重要人物。 古潜头痛欲裂：别说吞口氏和易氏想把人要回去不可能，虢首封想把人带走就更不可能了。他无力地重申：;你没忘了我说过什么吧？ ;易吞口氏极有可能是超级唤醒者。 ;我知道，虢首封有些不解，;如果她能唤醒超级醒族，那就让她唤。我并不会阻挠她唤醒醒族——这和我们结婚有什么关系？ ;只要她有一点点超级唤醒者的可能，我就不能把她交到你的手上！古潜咆哮。 虢首封脸色微沉。;为什么？ 古潜哽住，半晌才敷衍虢首封：;因为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超级醒族和唤醒者。 古战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任何一线希望，哪怕是假希望，都必须牢牢把握。这也是古潜申请了通行证，亲自来押人的原因。 虢首封思考古潜只言片语里透露出来的讯息，缓缓起身，走到古潜面前。 他和古潜差不多身高，但莫名的气势上足足压了古潜一个头。 古潜象一个正做最后挣扎似的垂死之徒：;你已经接下了十亿信用点的任务， ;那退了吧。 ;哈？ 虢首封冷笑。;你敢拿捏我的，不就是十亿信用点吗？我不要了。 ;等等，如果悔约，你得付更多违约金。 ;哦，你去找姬覆。二十亿赔偿金他还是能付的。 ;那你就变成欠三十亿信用点了！ ;十亿都欠了，再多欠二十亿又如何？虢首封一副虱多不痒、债多不愁的模样。 古潜摸把椅子坐下去。他脱去眼镜捏眉心的时候，左半边脸上写着;你，右半边脸上写着;他妈，额上横批;去死好了。 脏话不能说，但古潜能脏话显示在脸上。 虢首封逼问：;如何？ 古潜虚弱地回答：;如果她因此回了沙市，就更不可能嫁给你。 ;不用你操心。我可以请姬覆当说客。也可以请凰姐出面，带上她家的地主堂哥去游说。虢首封现在特别有欺男霸女的范儿。 古潜匆匆抬头看他一眼，脸上换了一种;我特么想用炸药炸得你原地飞走的表情。 虢首封捡了张距离他最近的椅子坐下，手指叩着椅扶手说：;违约金、世家贵阀的反对都不是问题。我不明白，如果我和云嫦一起，便会陪着她一起逗留古战场。之前你不是很看好我，想把我留在古战场？怎么现在又急着把我推开？ 古潜浑身一僵。 ;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古潜沉默很久。 虢首封耐心地等待着。 ;醒族和唤醒者的羁绊，与他们的实力等级成正比。等级越高的醒族和自己的唤醒者羁绊越深。 ;嗯，然后呢？ ;近五百年来，历史上登记过名姓的超级醒族和唤醒者，不是关系极好的兄弟姐妹，就是—— ;夫妻或恋人。 虢首封瞳孔一缩。 ;看来你懂了——如果易吞口氏真的是超级唤醒者，而她未来对应的醒族又恰好是个异性， ;闭嘴！虢首封霍然起身，古潜仰视他。;除了我，不会有别人！ 古潜耸耸肩。;谁知道？ 虢首封呼吸一窒。 古潜忽然从他满脸阴沉的表情里看出一丝端倪：;等等，你们尝试过？唤醒失败？ 古潜也慢慢站起身，张口结舌：;她、她有声音？ 虢首封本能地否认：;没有！ ;可是你刚刚的表情，分明表示你们尝试过唤醒！ ;放开，虢首封拼命甩动被古潜抓住的胳膊，;她没有声音，没用唤醒祭语，你别妄想了。 ;那你们是怎么尝试的？ ;没有尝试。 ;不可能。你什么尿性我还不知道？ ;呵呵，那你倒说说看我有什么尿性？ 古潜刚准备大肆诋毁虢首封，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报告！ 他只得收回手。;进来。 进来一个邋里邋遢的小兵，一步一个泥脚印走进门贴墙站好：;陆编铜口第三零零…… ;行了，三等兵。虢首封记得他，他就是第一个发现何济世尸化，被吓得尖叫后退，差点引发一连串血案的小可怜虫。;有事直说。 ;呃，是！是您之前提供的座标， ;有问题？虢首封眉心微跳。他把座标交给了阴阳祁峰，后者迫不及待地安排人手前去扫荡。 ;出了什么问题？古潜也神色肃穆。 ;地方找到了。但出现了怪物。 ;行动极快，枪支无法造成威胁，咬到的人即使在活着的状态也立刻变异，小兵满脸惊恐，;那些怪物只用五分钟就杀了我们四十五个高阶空编。 虢首封和古潜倒嘶了一口冷气。 小兵畏怯地望着虢首封：;阴阳道家的少家主请虢先生过去。 虢首封：;我？ 小兵：;阴阳道少家主说，‘不要浪费时间，直接请虢先生过来。座标是他提供的，知道的事情必然比我们多。请他来看看。’ 古潜无语地望着虢首封。 一串脚步声从上而下地疾奔过来，没过多久，易云嫦赤着脚跳出楼梯口。 ;云嫦？ ;易……小姐！？ 古潜和虢首封异口同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8章 拒绝 镇定剂连精神系异能人都能放倒八小时——这可是医疗小组的头头拍胸脯保证的。 结果易云嫦不到两个小时就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虢首封眼前。看得出，镇定剂有些效果。至少她一步并作两步跳下最后一阶木梯，扶着扶手时，膝盖软得象绵花，站着都在拐脚。 虢首封本来跟在黎进宝身后往大门走，中间不得不拐了个弯，几大步跨过去，把松开扶手后身体歪斜的易云嫦抱进怀里。 一抱进怀里，易云嫦就紧紧揪着他的衣服不放。 一副誓死不放手的架势。 古潜捂脸：;……没眼看。 ;你再睡一会，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扯！ 易云嫦根本就没睡踏实。她灵觉自动释放出来，把楼下的争执听得清清楚楚。听到古潜拆散他们的理由，听见虢首封不容否定的;除了我，没有别人，霎那间她心里难受极了。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努力挣扎，摆脱镇定剂带来的沉睡影响。随即楼下风声突变，;禁区、;怪物、;杀了四十五个高阶空编等字眼凶险地冲进她耳朵。 易云嫦一个激灵，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又听见阴阳祁峰召唤虢首封过去，她顿时心慌意乱，连滚带爬地往楼下赶。 总算及时赶到。 易云嫦仰头，看着虢首封张了张嘴。 ;不行！给出一个眼神，虢首封就知道她想干什么，当即一口清地拒绝。;禁区不同于其他地方，那儿危险。我不会带你过去。 易云嫦瘪了瘪嘴，又张嘴：;我——根本没有发出声音。要命的血封大咒这时候超常发挥，把她的声音吃得一干二净。易云嫦等了十几秒钟，再度张嘴。 歹势，又被吞没了。 从易云嫦第一次开口，古潜的眼神就亮了。 然而并没有出现他所以为的;奇迹，他眼里的光又渐渐淡了下去。 虢首封眼角余光睇着古潜呢，感觉更心烦。他拍了拍易云嫦的狗头，见她勉强能自己站稳了，把人推开。 ;就这么说定了。我去看看什么情况，马上回来。古潜留在这儿守着你。 古潜虽然是普通人。但他不是一般的普通人。毕竟是受过特训的部队军官，如果连古潜都守不住易云嫦，那就只能是阴阳祁峰那种级别的异能人才能做到了。 易云嫦拽住他的衣襟，打出一串手语：;你答应过我，让我跟的。 虢首封眯了眯眼。;时效过了。 易云嫦非常不满：;永远。 虢首封面无表情心说：拉臭臭也跟？小粘人精。 ;这次没得商量。 易云嫦一脸被打击到的表情。她又一次张嘴。 虢首封抢在她出声之前冷冷地打断：;你连站都站不稳，跟着我干嘛？我还要费心照顾你。如果是逃命、躲避追捕，让你跟随那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现在有一支军队摆在这儿守着你，你非要把自己置身于险境，有没有为这些被紧急召来，日夜工作的空陆编人考虑？他们大老远聚拢到这个山沟沟里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 易云嫦看见站在虢首封身后的小兵一脸赞同地点头。两人目光轻撞，小兵腼腆地撇开了视线。 他看上去年龄好小。 易云嫦挪回视线，再度张嘴：可是—— 虢首封表情一变，冷得有些凶厉。;你是有多大的能耐能跟着我上刀山下火海，有没有掂过自己的斤两？你是能飞能跳能跑，还是能打能杀能刀枪不入？如果不用我护着你，你能保证自己不伤一极寒毛？ 不，并不能。 易云嫦摇摇欲坠的模样，连古潜都不忍看下去：;喂，虢首封，虢首封冷眼一扫，古潜在他的视线下寒毛一竖，情不自禁地闭上嘴。 这种压迫力是怎么回事？古潜鼻间嗅到一丝血腥味，心想，连身为部队司令官的父亲都没有这么大的压迫力，虢首封真的只是一个赏金猎人？还是说所有刀口舐血的赏金猎人都能给人这样的压迫力？ 回头看看易云嫦苍白的脸，虢首封狠一狠心，冷冷地继续说：;想和我并肩而行，也要有对应的实力才行。不然，就只是个不负责任的白日梦。既然是梦，随便说说，随便听听也无妨，可试图身体力行，就只是害人害己的行为。 ;太过份了！古潜冲破了无形禁锢，先替易云嫦说了句公道话，然后又在无意中给易云嫦一记重击：;她到底经历得少，天真懵懂又不是她的错。 虢首封看着古潜，暗暗琢磨：这人到底是哪边的队友？ 古潜收到讯号，也非常不满：我就配合你扮个红脸，你至于把我分类吗？ 虢首封站在大门外辨认了方向，又感应到阴阳祁峰的存在。他回身看了看易云嫦，说：;等你哪天能凭自己的实力追上我的脚步，再说要跟我走吧。随即，他身影一晃，如烟消雾散般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易云嫦扶着扶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洞开的大门，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黎进宝只是来替首脑传令，并没预料会看见美人掉泪的这一幕。他尴尬得手和脚都没地方摆，只得呐呐一番：;那个，我先走了。我先退了。 ;回来。古潜叫住他。 黎进宝象得了根主心骨似的双脚一并：;是，长官！ 古潜：;……我不是你的长官。你再多跑一趟，替我去把住在回龙村里的何贞姑找过来。 虽然虢首封把人托付给他照顾，但他一个大老爷们，又是个不讲究精细的军人，到底有些方面考虑得不够周到。比如现在，看着易云嫦哭得不能自己，他就不知道该怎么把人哄回楼上去睡觉。 熊孩子都比易云嫦好带。熊孩子只要揍一顿就肯乖乖上床睡觉了。 ;还有阴凰、田柒。她们现在应该都在回龙村。请她们都过来一趟吧。古潜考虑到贞姑虽然是大姐姐，但到底不是世家贵阀圈子里的人，幸好这次在回龙谷落难的还有两位大小姐，请她们过来陪着易云嫦聊聊天也行。 黎进宝得了令，大声应;是，冒着雨一溜烟地跑了。 古潜看着易云嫦站在原地哭了五分钟，气都不喘，只管落泪。他心中浮起一个奇异的念头：女人果然都是水做的。 见易云嫦眼睛肉眼可见地肿泡，再哭下去恐怕要费眼睛了。 他轻咳两声：;其实虢首封说得没错。你和他门不当户不对，根本不相配。话音一落，易云嫦猛地抬起眼睛瞪过来。 古潜瞬间尾骨生寒，后背不由抻得笔直。 奇怪？他皱眉：为什么小白花身上也有类似凶兽的味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9章 错了 易云嫦张嘴。古潜精神随之一振，目含期待，竖耳倾听。可易云嫦很快闭上嘴，从质子袋里拿出平板开始写话： ;我听见你们的对话了。 古潜悚然一惊：;你没睡？ 不对。他明明亲眼确认易云嫦被送上床，睡得实诚。这幢别墅的隔音效果不错，易云嫦被安置在隔音效果最佳的主卧，关上门窗，根本不可能听见外面的声音。 难道老医生打的针是过期镇定剂？ 古潜狐疑地打量易云嫦：;易小姐，我先确认一件事情——你异能觉醒了吗？ 易云嫦在平板上疯狂输入骂人的话。 ;你——能说话了吗？ 易云嫦指尖一顿。 古潜：;如果你可以发出声音，能不能说话？别用写的。 易云嫦垂下眼眸。 古潜：;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她愤愤地在平板上写：;你想拆散我们！ ;你去死好了。 啊呀。古潜暗暗砸舌：看来是真把易小狗（不知不觉间他也用了虢首封起的昵称）惹毛了。 古潜：;他只是初恋吧？ 初恋往往会失败。 易云嫦笃定道：;是唯一的爱。 呵呵呵。 ;没有他，我……易云嫦卡了一下，心里天人交战很久，终于咬牙写道：;我就不去古战场。 古潜差点跳起来。惊吓过后，他心中凛冽，如同受到驱使般问出：;那你尝试过唤醒他？ 他又在易云嫦脸上看见了相似的答案。 ;失败了？ 易云嫦：;我们可以再试一次！ 古潜失笑：;试多少次不都一样？ 易云嫦又露出想咬人的表情。 别说，小奶狗凶起来也挺唬人的。古潜目光闪烁，觉得那句;如果你命中注定的醒族出现了又怎么办已经毫无意义了。他直接放弃。;易小姐，你应该也知了——超级醒族和唤醒者之间的羁绊很强，不会容下第三个人横插其中。 易云嫦啪啪啪地拍响平板，示意古潜先看。 ;也许我根本不是唤醒者！ 古潜：;……这玩笑不好笑。 ;不，也许我说出来你很生气。但你越是否认，我越是认同你和超级醒族有很强的联系。 易云嫦：凭什么？ 凭一个女人的遗言。古潜深深地凝视着易云嫦。他转身挑了张单人沙发坐下，又指了对面的位置：;来坐。易小姐，趁虢首封不在，我们好好聊聊？ 易云嫦写道：不用背着他聊。 ;是没错。古潜点头赞同，;可是他在场，有些事却不大方便我们三个人开诚布公——比如超级醒族和唤醒者之间羁绊之深，将来会如何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 易云嫦迟疑了一会，勉强坐到古潜对面。 ——你说异性的醒族和唤醒者极有可能是夫妻或恋人，但我对应的也许是女性醒族呢？ 古潜疲惫地捏捏山根：;你这是自欺欺人。 ——是你太悲观。 ——天无绝人之路！ ;天意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古潜说，;你的热情令人感动。但是没有走到人生最后一步，谁也没有办法说自己掌控了命运。与其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结果被坏结果打个措手不及，不如从一开始就只考虑最坏的结果。如果出现好事，就是惊喜了，对吧？ 易云嫦差点把平板拍古潜脸上。 ——等到出现好结果的时候，我和他不是已经悲剧了？ ;只是延迟…… ——你是魔鬼吗？ 古潜神色一僵：;可他总会陪你走到古战场吧？ ;我们各退一步。醒族出现之前，你们爱怎么腻歪就怎么腻歪，但醒族出现之后你面临重新选择的时候，你能不能……他望着易云嫦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希望她强制转向选择醒族的话再怎样也说不出口了。凭什么左右别人的感情？ 他在古战场，确实见证过很多情比金坚之爱。 秦婉不就是因此而死吗？ 是不是所有的超级唤醒者都如此专一深情？ 古潜仰头一倒，陷入软塌塌的沙发里。;行吧，你赢了！不求你们分手了。但是结婚一事，先抵达古战场再说？如果最后你们仍然在一起，就在基地给你们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那些外围世界发出的抗议也全由我们联合部队出面扛下，如何？ 虢首封不是指责联合部队给了护卫好处、给了世家贵阀好处，独独把真正核心眼里的易吞口氏给忘了吗？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古潜索性再抛出一个承诺。 在逼着古潜低头这件事上，易云嫦比虢首封能耐。 易云嫦勉强接受了这个提议，随即眼睛红得象兔子一样。 古潜不安地动了动：;你怎么还不开心？ ——他不让我跟。 ——之前去哪都带着我。 ——现在却，不要我了。 易云嫦写着写着又哭了起来，甚至在无理取闹。 ——你带我去禁区，我自己去找他。 姑奶奶，求你别闹！古潜揉着太阳穴，心想：我真把你带过去，虢首封会隔空取我人头你信不信？ ;不行。古潜狠心拒绝。 易云嫦大哭。虽然没有声音，可她一样有办法哭到让人崩溃。 古潜烦躁得想抽烟。 做保姆可真不是人干的工作。 他坐等易云嫦自行终止哭泣。 结果？呵，女人！ 易云嫦越哭越带劲。古潜渐感不妙，心里衡量着放纵她一直哭一直哭……等虢首封回来大概率要轮到他一直哭了。是时候想个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了。;易小姐，古潜严肃地说，;我们来一场成年人的对话吧。 哭得无声打嗝的易云嫦：;？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你根本没有保护爱情的实力。你能守住一个男人飘忽的心吗？ 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古潜苦笑：在虢首封面前他用;你守不住易吞口为理由，劝人放手。轮到面对易云嫦时又用;你拢不住虢首封的心为理由，劝人放弃。幸亏现在不是三方座谈，不然他敢保证小俩口忽然暴起一顿男女混合双打，能把他头给打爆。 易云嫦象极了一只被抛弃的狗。 古潜把;迟早要分手咽回肚子，见易云嫦在平板上写：是因为我追不上他？ 体育长短跑确实不是她的强项。 古潜：;…… ——那你能帮我想个追上他的办法？ 古潜嘴角抽了抽，感觉帮还是不帮都是送命题。他换了一张哲学家的面孔，沉吟说：;你想和他携手并进，对吧？ ;携手并进就是两个人手拉手共进退吗？肤浅！ ;还有一种携手并进，是他在前线冲锋，你在后方保证他的退路。 古战场基地有千万军人，军人后面又有千万支持者。科研小组，后勤行政，家中点亮一盏守望灯的亲属……一千个在前线拼死守卫家园的联合部队士兵的背后，又有一万个默默付出的人支撑着他们战斗到最后一刻。 易云嫦在平板上匆匆写道：;可是我很害怕他在看不见的地方倒下。 古潜失笑。 那些目送自己的妻子、丈夫、儿女、父母走进古战场的人，又何尝没有相似的恐惧心？可是为了维持小我的完整，就对整个灵界不管不顾了吗？不，不可能。 有时候牺牲是必须的。 人只能忍痛做出取舍。 古潜挺直脊背，问：;易小姐知道什么是‘各司其职’吗？ ;如果担心他就只想着代他承受，那一个人需要多么强大，才能身兼数种身份——既做自己又做他人？古代手眼通天的大能也做不到吧？即使天道也不行。再深厚的感情也不能把你变成他、或把他变成你。单单男女有别这一项，就注定有些事他可以做，你做不到，你能做，他却做不到。 古潜想了想，批评说：;虢首封也有这样的臭毛病，什么事都想着替你周全解决。 ;你们是觉得抢先吃尽苦头的人就证明了爱？那怎么可能？有些灾难，你处理不来但他能处理，也许没有你挡在前面，他轻而易举就能化解。而你的替身之举反而让他倍受折磨。这样强加负荷的深情，又能维系多久？爱人，是彼此相拥，满足，幸福快乐的，为什么非要让他加倍承受你不断造成的苦难？ ;不错，苦难是感情的炼金石。只有学会共同面对、共同瓦解苦难，才能天长地久，朝夕相处。 ;你悍不畏死坚持与他共进退的心情可以理解，可是再继续坚持下去，就只会让他不堪重负了。 ;易小姐，在爱人之前，要学会自爱。 易云嫦愕然。她渐渐回想起幻境里虢首封几度失去冷静的场面，哪一次不是目睹她血肉模糊的时候？ 易云嫦曾以为自己足够理解虢首封的心情，足够体谅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多么冷酷。明明知道他的愤怒、恐惧和依恋，却沾沾自喜于自己替他挡下小小一波灾难，把自己的功劳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却希望他记住自己的付出而加倍爱她？ 换一个角度来想，如果虢首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一遍又一遍挡在面前，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微笑，后背却被一群行尸撕咬得血肉模糊，她会不会疯？为什么当时就不能彼此拉一把，侧身避开？非要直面那种伤害？ 这是什么示爱，这明明是施虐。 过了很久，易云嫦才在平板上慢慢写道：我错了。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无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0章 欧米伽 古潜盯着对面抬不起头的易云嫦，终于长吁一口气说：;当然，你现在患得患失，是因为自我定位出现了问题。还是没有实力的原因。我找个人来帮你，看她有没有办法引导你。古潜在个人终端上发了条语音信息：;现在能来果园小屋吗？ 对方很快回复了一条;叮。 ;马上过来。古潜起身去开门。 邀请对象来得很快，不一会儿门口就多出一条象幽灵似的人影。 古潜半侧过身说：;介绍一下，这位是——他回头，瞥见易云嫦满脸震惊地站在大厅里。 ;你们认识？ ;嗯，认识。新来的人走进明亮的客厅。 她穿一身俐落的紧身皮甲，头发比上次见面时还要短两寸，大概是被风吹过的关系，短发乱七八糟的卷翘。如果不是长相偏柔美，外罩一件短斗篷的她几乎被人错认成一个小男孩。 欧米伽抬眼看向易云嫦，笑了笑：;你还好吗？记得我的名字吗？欧米伽。 易云嫦点头，眼睛闪闪发亮。 古潜奇道：;你们怎么认识的？他冲进回龙谷不久，就发现欧米伽象只老鼠般在回龙教眼皮底下四处乱窜。那张酷似秦婉的脸简直是另类的身份证，再加上;欧米伽的名字一起证明了本尊出处。古潜从未想过会在外围世界遇上;故人。一通折腾之后，彼此先放下前嫌，联手合作。 ;她被回龙教劫走，逃向断龙崖时我都在现场。 易云嫦握紧拳头，心里大声呼喊：;小姐姐！ 欧米伽回过头，柔声问：;怎么了？ ;醒来，欧米伽！ 欧米伽：;……哈？ 易云嫦的表情逐渐垮下去，心中噫了一声：;你没有感觉吗？ 其实欧米伽有没有感觉不重要，重要的是附近并没有出现肉眼可见的能量异动。易云嫦在幻境里见过一个醒族如何觉醒——何济世被裹进小型龙卷风里的情景教人惊心难忘。 欧米伽稳稳当当地站在她面前。 四周风平浪静。 欧米伽也意识到易云嫦异常举动是为了什么，她不由大笑。 古潜莫名其妙：;好端端的你笑什么？ 欧米伽摸过小易狗狗头的手顺势搭在摸过的地方不动了，一种强烈又陌生的情绪冲进易云嫦心中。是一种非常遗憾的心情。易云嫦听见欧米伽的心声： ;对不起，我不可能是你的醒族。 易云嫦又失望又难过，仍然抱着一线希望问：;可我每次见你都会有异样的感应啊。 难道不是醒族和唤醒者之间的感应？那种感应连她和虢首封之间都没有出现过。 欧米伽苦笑，一语带过：;那只是我的精神力病变引发的爆炸性特效。她心里另有一种声音伴随着强烈的情绪冲进易云嫦脑海： ;我也不想要这种异能。 易云嫦的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掐住似的难受。她感到无法呼吸，惊讶地望着欧米伽，心中发问：;这是你真实的心意？ 欧米伽这才意识到手落在易云嫦头上的时间太长，连忙收回手。 让易云嫦感到陌生又痛苦的感情立刻淡化不少。 欧米伽低声道歉：;抱歉，我没办法控制情绪共鸣，通常会尽可能与人保持距离。即使这样，象我和你这样近距离不做任何肢体接触地站在一块，仍然能产生情绪共感。 ;欧米伽，你们到底在讨论什么？ 欧米伽回头对古潜笑道：;小家伙以为我是她待唤醒的醒族。 古潜也笑了。趁着易云嫦不注意，他悄悄对欧米伽做了一个询问的口形。 欧米伽迟疑了一瞬，摇摇头。 古潜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大家都找个位子坐吧。尤其是易小姐——我以后还是叫你云嫦好了。云嫦你身上的镇定剂效果还没有完全消退吧？ ;镇定剂？ 古潜坐回原来的单人沙发上。;她正处于异能初步觉醒的阶段，精神不大稳定。医疗小组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希望她在深度睡眠中自然过度异能觉醒期。 ;啊，云嫦的异能是什么？ ;不能确定。要等觉醒之后才知道。 欧米伽探究地打量易云嫦：;是声音吗？ ;还不清楚。古潜头痛地抽出一根香烟，抬头一见对面坐着两位女士，犹豫了一下只是把香烟拿在指间把玩。;云嫦，欧米伽不会成为醒族。如果之前你认为她就是醒族的话，那就尽快放弃放弃这个念头吧。 易云嫦用眼神询问欧米伽。 欧米伽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抱歉，我之前一直来不及说明——我曾经是唤醒者。 易云嫦怔住，她没想到是这种答案。 ;你的醒族呢？ ;已经死了。 ;啊，对不起。 ;没关系。他尽了最大努力去完成使命，可惜最后功亏一篑。 易云嫦感受到从欧米伽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情绪波涛：;你很难过。 欧米伽笑了笑，振作精神提起易云嫦自己：;两天没见，你对别人的情绪更敏感了。这可不妙。可别象我这样情绪共感到了失控边缘。唤醒者很容易和自己的醒族产生情绪共感。所以在唤醒醒族之前，最好先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在精神方面保护好自己，才能在以后保护好醒族的精神世界。你的情绪波动越大，对对方的影响越深，极大可能影响醒族献祭时割献出去的魂力。 古潜轻咳。;我请你过来正是希望你教导她——各种方面的事！ 欧米伽有些不解：;这是天赐的能力，时候到了，自然而然就会知道使用了，需要教吗？ 易云嫦臊得满脸通红，手舞足蹈地否认了古潜的说法：;不，不是这种教导。是希望你能告诉我……易云嫦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干脆直接点：;我想要提升实力。 ;提升什么实力？ ;体能！ 欧米伽一脸空白：;啊？ 易云嫦想起欧米伽不逊于虢首封的拳脚功夫，还有虢首封带她踏空后，看见地面上的欧米伽游蛇般飞快穿梭于各种屋檐之间。她十分肯定地说：;对，就是体能提升。希望你能做我的训练导师，使我能跟上首封的速度！ 欧米伽：你不对劲！我没听懂！你说的是我想的吗？ 欧米伽迷茫地望向古潜。 古潜已经彻底放弃了。他捂着脸靠进舒服的单人沙发里，瓮声说：;对，请你过来做她的教练。训练她，让她提升一点实力，不拖人后腿就行。 不是，大哥，你确认她只是希望不拖后腿？ 欧米伽感应到易云嫦心里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念头—— 一会儿是;希望能追上虢首封，一会儿是;如果能飞天遁地就更好了，一会儿是;我要和虢首封并驾齐驱，还有那种;如果能一起停在空中赏月…… 欧米伽吊诡的目光扫过易云嫦细胳膊细腿，和过份纤细的颈项，心说：不，这不是想不拖后腿，她是想上天！ 有爱小剧场： 后来，欧米伽给易云嫦量身定做了一套体能训练计划表。 虢首封一目十行地扫过去，目光卡在;早上四点起床，双腿负重十斤蛙跳一百次。 什么鬼？她做得到？ 欧米伽教练掐了秒表严肃目送易云嫦撒开脚丫子;狂奔出去八百米——很好，八百米跑十分钟，这大概是另一种饭后的消食运动。她眼角余光扫到石化中的虢首封，凑过来看了一眼让人石化的体能训练计划表，悄声解释： ;这是她要求的——希望有一天能和你跳得一样高。 易云嫦的原话是：希望能跳到月亮上去。 虢首封：;…… （默不作声拿笔过来把那一行、那下面一行、那下下面一行、下下下面一行……全部涂黑以示废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1章 禁区外 回龙谷的禁区过去掩埋在崇山峻岭之中。无数醒族为它献祭出禁制，哪怕在山里迷路十天半个月也不可能与禁区擦边而过。它就象一个不叫出名字就不会现形的神秘怪兽，蜇伏在回龙谷僻静的角落里。 何济世提供的座标便是禁区名字。饶是如此，夔地公家要把它完全揪出来，也费了很大一番功夫。 等虢首封赶到时，禁区又是另一个开垦的基建场所，周边用来掩人耳目的禁制已经破解得差不多了。围绕一个天坑似的小山凹，竖了一圈高耸入云的钢筋铁骨围墙。 虢首封：;…… 总之，公家的操作一贯是土豪大手笔。 现场亮如白昼。无数探照灯在高墙上扫来扫去。虢首封绕着围墙走了半圈，终于看见了阴阳祁峰。 身为这次行动的总负责人，阴阳祁峰当然不会象置身事外似的孤僻一人。他是一大帮人围绕的中心。 虢首封看见了几张熟面孔，有古希道、有蒋正明，还有山洞里一面之交的战士。忽然，他感到一道强烈审视的视线，循着感觉望过去，他看见一个小白脸。 那个小白脸象奶油团里抠出来的白巧克力棒，一副可男可女的阴柔皮相。苍白细腻的肌肤，目含春水，薄唇不点而朱，微鬈的栗色短发闪闪发光。他身形纤瘦高挑，明明是个男人，却浑身散发出香甜的气息，羸弱、可怜，一副邀君采撷的美人姿态。 是个精致的冰雕美人。 小白脸先看见虢首封，远远望过来，目光游离闪烁，面上滑过一丝;不过如此的轻蔑之色。 虢首封脚步一顿。 阴阳祁峰转眼就看见了虢首封，他嘴角一勾的：;呵。来得很快。 古希道看见虢首封就象看见亲人似的，几乎从人堆里蹦出来：;夜三哥！这里。 虢首封看见古希道换了一身俐落装，目光微凝。他走过去随意;嗯了一声，目不斜视地看着阴阳祁峰：;现场什么情况？ 阴阳祁峰一阵苦笑。;派了五支五人小分队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包抄进去，全是经验丰富的好手，前三分钟一切正常，第四分钟就全部失去了联系。看，阴阳祁峰朝禁区扬了扬下巴，只见一个黑影从禁林中窜出来，啪的一下，撞上看不见的空气墙。 那是一个穿着夔陆编制军服的血人，除了防弹甲没遮盖的地方完好无损之外，其余地方包括脸都被撕咬得破破烂烂。半个眼球要掉不掉地垂在眼眶边，右边腮帮被咬得可见上下两排臼齿。他在看不见的墙内徘徊，一副精力格外充沛的模样，完全不见死人或是行尸该有的颓唐之势。 虢首封瞳孔紧缩。 他见过这种怪物。 阴阳祁峰说：;这是我们看见的第三个了。失去联系的四十五人恐怕都……唏嘘！ ;这是变异行尸，古希道凑过来，征求虢首封的意见，;夜三哥，我说得没错吧？ ;嗯。 阴阳祁峰皱眉：;果真是行尸？ 先前对讲机里传出毫无意义的嗬嗬声时，已经让墙外的人惊疑不定，等林里冲出浑身是血人时，全场哗然。这些失去理性的人与普通行尸有显著差别：行为更敏捷，视线有焦距，听力敏锐，对看见的东西有自己的基本判断，比行尸更狡猾。 ;我们亲眼所见。古希道挺胸，;夜三哥还和变异行尸较量，把行尸四分五裂变成一滩烂泥，才让它彻底停止行动。 ;可真有能耐。 ;不愧是夜行者。 ;不愧是排名第三的夜行者。 ;当之无愧。 周围不断有人附合。 从小白脸方向投来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让虢首封感到烦躁。 有人轻哼：;不过是行尸而已，爆它的头不就行了？ 虢首封掀了掀眼睑看过去。入眼一张五官平平的脸，鼻翼上缀着几点雀斑。没小白脸漂亮，却比小白脸骄傲。这人哪来的自信？ 阴阳祁峰注意到虢首封称不上善意的目光，忙介绍说：;这位是左氏明哲，此次行动的细节观相者。 左家的辅助异能;灵溯用途很广，;细节观相是;灵溯的衍生使用方法之一。;细节观相法类似于塔罗牌的;圣三角牌阵。圣三角针对简单问题获得;是或;非的答案，;细节观相也是如此，不过回答问题的不是塔罗牌，而是从附近搜集来的游离灵体，答案更准确。 虢首封扫了一眼左明哲，笑问阴阳祁峰：;哦，左貔没来？ 人群里一直嗡嗡低鸣的声音肃然一顿。 左明哲瞪大眼，一副要吃了虢首封的模样。 虢首封自我感觉挺无辜的。他和左貔没有私交，但是曾在幻境里见过左貔。虽然左夫人不怎么样，左貔看上去还挺靠谱。怎么，左貔这个名字现在提都不能提了？ 阴阳祁峰莞尔一笑，一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表情温情款款地回答：;左貔大哥…… 左明哲咬牙切齿地抢断了话茬：;左貔现在大红大紫，满灵界飞来飞去。这种穷山沟里找失踪人口的小事，犯得着请动他那位大人物出山吗？ 这话说得太有水平了。 现场人多，可惜更沉默了。尤其是;失踪人口古希道，愕然又尴尬地站在一旁。 左明哲也意识到不妥，偷瞄了一眼目光潋滟清淩的阴阳祁峰，哼声补救：;也就只有阴阳道家的少家主看在地主的面子了，主动请缨来此地主持大局了。 虢首封缓缓露出艳色逼人的微笑。他问：;那你在穷山沟里得到游离灵体什么提示？那些灵体告诉你如何杀死变异行尸没？ 左明哲噎得满脸通红。他要是得了答案，早拿出来炫耀和邀功了，还犯得着在人堆里作背景板？ 虢首封不过一个末流的赏金猎人，拿钱办事的家伙，竟敢在人堆前打他的脸？ 左明哲脸色更加难看。;这附近的游离灵体根本无法沟通！其实也不是无法沟通，而是无论怎么沟通，也只捕捉到游离灵体传来的几丝惊恐意念，用人话翻译过来，就是一连串高达七十五分贝的;啊啊啊啊—— 如何能让人听得明白？ 虢首封还了他一声不屑的嗤笑。 小样，没本事还敢在你大爷面前献丑？ ;来，我给你提示，仔细看——杀行尸确实是爆头完事。 周围人群里起伏了几声隐讳的噗哧。 ;不过你得确认能爆到它的头。 虢首封满脸;关爱智障、人人有责的表情。他随手掏出一把手枪，指着蹲在墙内流口水的血人。 大家都慌了神。有人大叫：;不可！前面有禁制！ 虢首封并没有开枪。他只是瞄准血人头，嘴里：;呯！ 众人眼前一花，变异行尸已经闪身到了另一端。 可怕的速度！ 望着墙内血淋淋的身影，众人心中发寒，集体沉默。 变异行尸也察觉到虢首封只是吓唬自己，嘴里爆出粗重的嗬气声，仿佛骂骂咧咧，随后它转身奔入禁林，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踪影。 虢首封收好枪，见左明哲脸色苍白不由嘴角微翘：;看见了？不是所有的头说爆就能爆得到。 整个过程里虢首封的视线都不偏不移，和谁说话就看着谁。但感应力扩散开来，细致地观察每个人的反应。 小白脸躲在人群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虢首封，神情先是不屑，渐渐变得若有所思。 最终，他满心算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2章 通讯 左明哲在短短的言语交锋里败下阵来，脸上乍青乍白。 虢首封不再削他，转问阴阳祁峰：;你想怎么办？ ;这个禁区很棘手。放任不管迟早有一天会酿成大祸。阴阳祁峰说。 虢首封点头：;铲平？你别忘了，已经折了四十五个人在里面。 阴阳祁峰笑弯了眼：;所以我找你嘛。 古希道：;阴阳祁峰！ 阴阳祁峰人如玉，目光温暖地回望古希道。 ;夜三哥可不是白干活的人。古希道俨然是虢首封的经纪人，干活之前先讨要酬劳。 阴阳祁峰失笑：;怎么可能…… 虢首封也：;对，按市场价发布紧急悬赏任务吧。 阴阳祁峰无语，干脆在商言商把话挑明了问：;你要多少？ 虢首封：;夜行者排行前十的要价都不会低。 ;我们付得起。 虢首封又望了一眼前面的禁林。;可我不是贪财的人。 （左明哲可劲儿地冷哼一声。虢首封没理会。） ;这个禁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即使是我单独扫荡，也会觉得很费力。钱再多也补不来。虢首封十分委婉地透露了;给报酬也不想干的意思。 阴阳祁峰估计是被古希道吹多了风，非他不可，于是更加委婉地说：;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再说吧，阴阳祁峰也不敢让虢首封独自一人开工。 三千多武装力量站在场外看，让他一人走进修罗场？扫荡成功还好，万一在里面有个三长两短，阴阳祁峰都感觉自己今生无望回家了。 虢首封可是夜行者首领姬覆的宝贝疙瘩蛋。 众所周知，夜行者是连三大地主都无法忽略的一股暗势力。现在的夜行者掌权者姬覆平生两大宝贝：爱妻凰袅娜，养子虢首封。 虢首封：;必须加人。 阴阳祁峰笑道：;当然。 三千五百空陆双编可不是摆在一旁吃素的角色。 ;加夜行者。开团价，请夜行者队伍过来扫荡。 阴阳祁峰脖子梗住了，最后的点头硬是没点下去。这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样。 阴阳祁峰捏捏眉心，又笑了起来：;行，我马上和姬先生联系。 ;不用了，我去找他吧。 阴阳祁峰笑得更开心了：;那就拜托你向他要个开团折扣价？ 左明哲又在旁边冷笑：;三句话就不离赏金，果然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我们能出得起价，问题是你们能吃得下？ 有附合左明哲的人闻言低笑。 虢首封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放心，一定能超出你的贫乏的想像。 阴阳祁峰：;公家这边也会组织一支队伍同时下场。以异能人为主，空陆双编为辅。不用担心，这不是竞争。我们的目的就是荡平眼前的危险区域。 有阴阳祁峰从中委婉斡旋，以左明哲为首的一小撮人也不好再发出唏嘘的声音。 周围沉默着。 虢首封对阴阳祁峰说：;你先把队伍拉出来，我要看看。五分钟不到就折了四十五个人的损耗率，使得虢首封不大信任公家的武装力量。他一边离开人群一边说：;我先和夜行者本部联系。 虢首封找了个安静角落给凰袅娜打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凰袅娜惺忪的;喂了一声，声音转而清醒：;首封？出了什么事？ 虢首封有一点近乡情怯：;姬覆睡了吗？ ;没有。 虢首封：;……什么情怯？不存在的！这辈子没有，下辈子也不会有！他语气立刻粗暴起来：;现在几点了，他怎么还不睡？身体不要了？ 凰袅娜低低地笑了起来。;我劝过了，他现在还在办公室分析情报。最近沙市有点异常，阿覆不大放心，所有情报都要亲自过一遍。 所有的情报？！虢首封倒抽了一口气：;这个工作量太大了！ ;嗯。他速度快，答应我后天就能告一段落了。 能让姬覆放不下心的事，基本和凰袅娜有关。而能够涉及凰袅娜的事情，又和地主凰氏有关。换句话说，姬覆放不下心的，是颠覆地主凰司统治权的事情。 ;知道一点情报内容吗，凰姐？ 凰袅娜犹豫了数秒，轻声说：;不太清楚。但我看见他和阿司用加密频道视频了几次。 阿司，凰司，夔地地主。 虢首封更确信了自己的推测。;那我直接打他电话吧，凰姐你继续睡。虢首封挂了电话，又马上接通姬覆。他首先听见姬覆那边传来敲打键盘和翻动纸张的声音。 现代的讯息主要是通过加密的网络传递。需要动用到纸质资料的情报，一般是需要长期保存，随时可以调档的历史资料。那些纸张都经过特殊的加工处理，普通火烧水浸都不会给纸张造成伤害，翻动时声音也有些特别，让人一听就能分辨出来。 ;首封？ 姬覆的声音令虢首封回神。 ;姬覆，在查什么大案呢，半夜都激动得睡不着？ 通讯另一端所有的声音停顿，姬覆轻轻笑出声。这份笑声格外耳熟，就在两个小时还回荡在虢首封耳边。一瞬间，姬覆与广覆的脸在虢首封脑海里重叠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 虢首封收敛心神：;我还猜到大案最早可追溯到十年前的回龙谷。还记得灵界最近流行过一场大瘟疫？那一年，回龙谷作为疫区，起码折损了将近一千口人。如果是我，会想办法上报死亡人数时尽可能把死亡时间打散。不过总有迹象能显示出死亡高峰期，再在此中追查，也许能发现真相、罪魁祸首、以及从中帮忙掩饰的人。 给回龙谷不正常死亡事件打掩护的人，就是他们要找的对象。 姬覆往椅背上重重一靠，人体功能椅发出一声尖细的嘎吱叫。;原来你也发现了痕迹。死亡高峰期？你在那儿发现了什么？电话里传来杂音：拉开抽屉，药丸在小瓶子里滚动，最后药丸滑出瓶子，落在掌心…… 虢首封心一沉：;怎么，心口疼？ ;没有，只是以防万一。姬覆笑着否认，;我还想陪袅娜长命百岁啊。 虢首封闻言一阵沉默。他想，要不还是叫姬覆过来吧？说不定广覆真的没有骗他。 ;公事上让凰姐帮帮你。你总避着她，万一哪天又倒下去昏睡不醒，她眼睛又得哭肿。 姬覆的呼吸错了三拍，苦笑说：;我也不想避着她。这件事疑点多，牵涉广，和凰司关系极大，我不想在事情没有确认前让她过份担心。 如果是以前，虢首封一定会大声嚷嚷着夫妻之间不应该存有秘密，应该互相坦诚。可现在他有了易云嫦，忽然间就明白了姬覆无法直言的心情。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 虢首封：;鼠哥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鼠哥叔伯仁是夜行者的情报组头头。他既然能把龙鑫的日记本交到虢首封手里，自然也会察觉到回龙谷里暗涌的反常。 姬覆：;嗯，不多。更多的是他的猜测。但是结合他的猜测，有针对性地翻阅过去存档的资料——似乎真有人不安份，想要重组夔地的统治结构。 姬覆是坚定不移的地主凰氏支持者。 夜行者明面上是赏金猎人组织，暗地里却是支持夔地凰氏统治的强悍势力。自古以来，夜行者锦衣夜行，主持公道，维持治安，是一股能够左右夔地政局的砥柱势力。 姬覆叹了口气，不大确定地说：;看来这次五年一轮的世家贵阀排名，不光是动动前后顺序，还到了动一动增减数量的时候。 虢首封抬眼望向禁林。 在无数探照灯的投射下，那里犹如积蓄着一团黑雾。无论多么强烈的白光，也穿不透黑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3章 威慑 虢首封把幻境里所见所闻简单交代了几句，尤其强调了;鬼差的存在。 ;鬼差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明天我会写份报告传过来，你们和情报解析组一起研究，能得到的线索应该更多。现在，最好放下工作去睡觉。 ;臭小子。姬覆笑骂了一声。;翅膀硬了，居然也敢管我了？ ;如果你身体没有特别差，我还不想唠叨呢。虢首封满不在乎地反驳，然后终于说起这次打电话的正事——开猎人团拿赏金。 他提起禁林，唏嘘说：;凰司真该把公家冗赘的机构好好整顿一番了。看看他纵容下面，养了多少尸位素餐的蠢货？开局就是一顿大血洗，先死了上百个陆编，又在五分钟内死了四十五个高阶空编。即使这些人挂名吃公饭，可是武力值累积起来不都是用来维持他统治夔地的力量？尤其是空编，高阶空编，那还不是他近卫军队一样的存在？现在一点一点地消耗掉，万一哪里他身边人真的揭竿而起，他拿什么去和人搏？自己一双手吗？ 姬覆听得非常认真。;嗯，你说得对。我会想办法和阿司说说这件事。 有了姬覆的保证，虢首封就没必要再吐槽了。 ;对了，回龙谷附近除了鼠哥，还有夜行者吗？ 姬覆：;除了我和袅娜，前十五都在。 虢首封：;啊？前十五都？ ;都跑到这个鸟不屙屎的地方来干什么？这里是遍地信用点，捡了能发财？ 嘿，还别说。虢首封打这通电话，不就是想带大家一起发财吗？可是来的人有点多，不知道蛋糕够不够分。虢首封头一个反应就是：嗨呀~阴阳祁峰（公家）这回要大出血啦！ 姬覆忍不住一通笑。;你的追魂信号在罗堂消失了两天，叔伯仁发动回龙谷里数千只田鼠也找不到你的踪迹。 追魂信号和罗堂是夜行者内部的独门秘术。相当于修真世家里供奉的弟子魂灯。在一个已开辟出来的稳定异度空间里，摆置所有夜行者息息相关的一盏无根明灯。如果在灵界四处流浪的夜行者一切正常，那么追魂信号的闪烁频率是稳定的。追魂信号宛如夜空星子，在黑暗的罗堂中集聚成漩涡状银河的壮观景象。 如果夜行者在外面出了意外，比如死亡，罗堂里的追魂信号就会消失。 哪怕是极富科研精神的凰袅娜也不知道追魂信号和罗堂的工作原理，只知道如何操作使用。虢首封从断龙崖下爬上来，脑子里多了一些修炼知识。他站在一个古老的角度去审视追魂信号和罗堂，觉得那就是一个巨大的法阵。法阵的用途五花八门，而罗堂只是确保在外流浪的夜行者生死可期。 ;你的追魂信号消失，大家都不想接任务了，都想去看看连你也阴沟里翻船的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姬覆轻笑解释。;都想长长见识。 虢首封嘴上不屑的哼哼，心里感到一阵暖意。 什么幸灾乐祸围观虢首封阴沟里翻船？其实是众人担忧他的安危，自发地过来找人。 ;那就叫他们都过来吧。我这儿有一笔大单买卖。 看阴阳祁峰卖血！ 姬覆笑了：;你又讹诈谁了？ ;阴阳祁峰。 ;啊，那可是个好男人。 好人就好人吧，为什么非要说成;好男人？虢首封想起幻境里昙花一现，曾帮小易云嫦说话却无端惹得一身腥的阴阳祁峰。他承认阴阳祁峰是;好人，但;好男人的说法让人感到格外不适。 ;他家有钱。 媷羊毛，媷羊毛，大家一起媷羊毛！ ;好男人虽好，又不是傻里傻气的冤大头。到头来还是公家出钱。姬覆说，;这样吧，我传讯给前十五。挑四个人和你一起行动，剩下的人都回沙市等待另外的分配任务。 ;五人组的价格，就定在一亿信用点。叫祁峰明天早上把信用点打进夜行者对公帐户。 虢首封都觉得姬覆太贴心了。 公家说穿了还是地主手下长工，一群给地主打杂的手下。敲公家竹杠就变相地敲姬覆岳家的钱，虽然姬覆自认自己是吸血蚂蟥，可不得不给地主凰司留点面子，免得凰司半夜三更又来骚扰袅娜，哭诉整个夔地花钱如流水，花出去的钱都是他的血。 另外，五分钟就能折损四十五个高级空编的禁区，听着十分吓人。 虽然姬覆对夜行者有信心，但他一向不爱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做一手留三手的行为模式，莫名又让虢首封想起了广覆。 ;还有什么事吗？ 虢首封犹豫了一分钟，最终把广覆的交代暂时撇在一边。 ;没了。他挂了电话，回到以阴阳祁峰为首的人堆里。 ;什么？！一亿？！你他妈是抢钱吗？左明哲第一个咆哮。 虢首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算是抢钱，又不是抢你家的钱，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左明哲：;公家的钱还不是世家贵阀集资来的？ ;呵呵，夔地这么广，人口这么多，每年抽上来的税怎么就成了世家贵阀集资的钱了？你以为夔地是你们左氏开的钱庄？底层大众都是你们左氏圈养的牛羊？ 左明哲一副气到要上天的表情。 ;好了，一亿不算什么。阴阳祁峰在中间说和。 左明哲还在嫌弃：;一亿的叫价都只能让夜行者提供五个人！还包括这种——他指着虢首封的鼻子。 虢首封是能被垃圾指鼻子的对象吗？当然不是。他毫无预警地出手，把那根指着他鼻子的食指轻松往上一掰。左明哲的惨叫声高出天际，随即捂着断指跪在虢首封面前。 本来紧凑的人群悄悄扩大，人人都不自觉地往后退开一步，本能地远离戾气核心。 尤其是古希道，躲在纹丝不动的阴阳祁峰背后，吓得象只没断奶的猫。他知道虢首封戾气重，但是他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最多被逮住胖揍一顿，破点皮，肿肿脸，从来没有到断骨的程度。 左明哲不过是在作死边缘探过界一根手指，当场就被掰歪了。 一群人吓得噤若寒蝉。 虢首封冷冷地俯瞰左明哲，淡声说：;搞清楚，少爷。你说的‘这种’是夜行者组织里凭自己实力坐在老三位置上的人。凭什么实力？你不会以为就是和你杠杠嘴皮子的实力吧？ 左明哲惨号了一次就发不出声音，痛得一身冷汗，埋首跪在虢首封面前。他连虢首封的鞋尖都看不清，感觉一股强大的压力从上而下地盖下来，除了努力把自己缩紧成团，他什么都做不了。 阴阳祁峰瞳孔紧缩，注意到左明哲脚下地裂，被压出了一个浅浅凹坑。 ;我可不是你们这群渣滓能随意指着鼻子侮辱的对象。 虢首封抬眼，目光若有似无掠过一张漂亮得过份的阴柔脸。 小白脸现在脸色是真的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4章 入队 虢首封并不担心被掰断手的左明哲。 不过是掰断一根手指而已。左明哲自己是异能人，身体素质本就比普通人强，又有夔地最顶尖的一批医疗小组在附近待命，分分钟就能替他接好断骨。最多是痛几天，痛得睡不着。算是给他一个教训。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担忧。 他是一个要养媳妇的人了，能多赚一点就多赚一点。于是在等着姬覆传队伍名单过来之前，虢首封顺便帮阴阳祁峰检验一下他挑出来的进攻小分队。 甫一照面，虢首封差点被那拉胯的百人阵仗给闪瞎狗眼。 虢首封：;…… 虢首封虚弱的问：;至于要一百个人吗？ ;要的。阴阳祁峰做了充分的考虑——初步考虑，他以为虢首封担心的是一百个人送不进禁区，便解释说：;实不相瞒，这儿的禁制确实厉害。里面封印的行尸也与众不同。我带来的十位阴阳道家异能人，都是家里长者级的人物。两人一组，也只能勉强破开禁制片刻。最关键的还是需要防着里面的东西跑出来。不然他还想送更多人进去。 虢首封与他四目相对。 阴阳祁峰终于发觉不对劲了，于是闭上嘴。 虢首封：;人太多了。 阴阳祁峰愕然：;多？ ;对。太多！ 虢首封强调的是;太、;多。 ;如果原本就打不赢，把这么多人送进去，是给对面送菜？如果能赢，五人、十人足够把这片凹地扫荡一空。 禁区并不大。 阴阳祁峰沉默很久，转身望向被强白炽灯照得无所遁形的禁林，不得不承认说：;你得对。如果再一次全军覆没，恐怕只能用导弹夷平这片山头。他确认之后立刻行动起来，当场遣散了百分之九十的人，只留下十人。 留下来的人一看就是超凡脱俗之辈。 虢首封看见了在断龙崖下一面之交的蒋正明，也注意到目光不善的小白脸也混杂其中。他诧异挑眉，没料到小白脸竟然有点过人的本事，没有被刷下去。虢首封撇开目光，说：;行了，夜行者这边再出五人，差不多了。 ;我呢？古希道一直赖着没走，这时候举高手蹦跶起来。 ;别闹，阴阳祁峰温和地说，;你在断龙崖下呆了两天，也该去好好睡一觉了。 古希道当场抑郁。;我在下面睡了两天，早睡饱了。 虢首封看了他一眼：;你进去干嘛？嫌身上肉多，给对面加菜？ 啊！自尊心，你为什么要叫自尊心！ 古希道差点噗出一口血。 虢首封随便挥了挥手，说：;一边玩泥巴去，少碍事。 噗！真吐血了。 古希道气得跳脚：;带带我又怎么了？我又不是那种肩不提手不能扛的弱鸡。 虢首封指正他：;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孩子，回家多读读书。 姬覆那边;叮的一响，传来一道简讯。最上面显示着已经筛选出来的四个人集合座标，距离虢首封不远。虢首封匆匆告知：;我去接人。 古希道拦在他前面，不服气地叫道：;夜三哥，你忘了。我们在断龙崖下面并肩作战过，你忘了那下面的尸潮？ ;尸潮词语引起周围一阵骚动。 虢首封收获了一大票惊愕、崇敬和防备的目光。只有阴阳祁峰，一副提前打过防疫针的表情，笑咪咪地揣着手守在旁边，静观龙虎斗。 虢首封扯扯嘴角，想起姬覆对阴阳祁峰的评语。 呵，好男人。 ;那不算数。虢首封拍开古希道的脑袋。;那些行尸都好对付。但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是变异的行尸。万一有个闪失…… ;你连易狗那种蹩脚虾都能带上去一起面对变异行尸，为什么我就不行了？ 阴阳祁峰笑容一滞，不由问：;易狗？ 古希道冲阴阳祁峰翻了一个白眼：;就是易云嫦，易吞口。连易吞口那种不实用的挂件拴身上，我夜三都能全身而退……哎哟！古希道后脑勺被虢首封重重拍了一下。 在场人群里已经起了一波骚动。 很多人和阴阳祁峰一样想不通。易吞口？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易吞口吗？那不就是一朵大型的温室娇花吗？揣身上打怪不会碍事吗？还能杀死变异行尸？认真的？没有被拖后腿？ 于是虢首封又收获了一波惊叹、崇拜、敬畏和羡慕、嫉妒、不可思议的目光。 谢谢古希道，从今往后，虢首封身上的传奇光环莫名其妙又加宽了三层。 虢首封本人视线倏然一转，狠厉地瞟向小白脸。后者正惊愕瞪他，被逮了个正着。似乎易云嫦的名字被叫破之后，也一并把他羞羞怯怯的伪面具给撕了下来。小白脸来不及伪装，让虢首封切切实实嗅到一丝觑觎的气息。顿时，他满身煞气再也不受控制地席卷而出，直扑小白脸。 觑觎我媳妇？你这是找死！ 那人闷哼一声，身形晃了晃，立刻意识到有一波专门针对他的精神攻击。小白脸老练地移动，以蒋正明几个军人为肉盾，藏身在人背后。 狡猾的家伙！ 旁观者众，唯有阴阳祁峰察觉到这波无形攻击疾射过去。他的表情从想不通转成错愕，又从错愕变成了然。 阴阳祁峰深深望了一眼藏身人群里的白色身影。蒋正明乐呵呵地杵在原地，连自己被人当作挡箭盾牌一事都不知道。阴阳祁峰收回目光，拍拍手道：;好了，点过名的人去附近资源部的帐篷里领装备。我们抓紧时间把收尾的艰巨任务做了，就准备回…… ;等等！古希道拦下其中一人，;你不用去了。我顶你的位子。 ;啊，这？被拦下的人为难地看向阴阳祁峰。 阴阳祁峰终于板脸，沉声说：;希道，这次行动太过凶险，不适合你去历练。 被点名的几个人都不满地望向古希道，他们脸上全写着：大少爷只想藉机历练丰富自己的人生，而我们却要拼命挣军功谋生活。 古希道当然能看懂这些人的表情。他不在乎。他替自己选择的归途原本就不是一条平坦的康庄大道。 ;如果是普通历练，我根本不看在眼里！ 周围对他不满的人更多了。 虢首封冷眼旁观，觉得世家贵阀治下真是烂透了。什么;令行禁止根本不存在，当这里是大型游乐园，大家一起坐在这里玩扮家家的游戏？虢首封说：;你们阴阳道家没有人替他作主，不如直接打个电话问问古潜。正好人也在这。如果古潜同意，你们还有什么理由拦着他？那就让他上。 既然人要送死，还替他惜命干什么？ 古希道被自己崇拜的夜三哥三言两语冷嘲，顿时眼眶红了。然而他并没有放弃，紧迫盯人地盯着阴阳祁峰：;那就打电话快问他。让他自己去联系古潜是不可能的。 阴阳祁峰叹气。 古潜在电话里沉默很久，最后问：;他这么说？非去不可吗？ 古希道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大声回：;对！非去不可。 古潜又开始沉默。 古希道催促：;快点！就算你们全员反对，我也会自己想办法溜进去。 ;……那让他去吧。 一声叹息。 毕竟是古家人，流着同样的血。古潜才是真正了解古希道心中所想的人。明明知道古希道在旁边竖着耳朵偷听，古潜还是一字一顿暗语机锋地告诉阴阳祁峰：;长这么大，他是该为自己的未来考虑了。 阴阳祁峰一愣，微微张嘴。 ;这也是当初三伯的遗愿。 听到古潜忽然提起自己的父亲，古希道也愣了。 ——让那孩子看看外面的天空。 ——至少多给他一个未来选项。 如果他爱外围天空，就让他留在外围世界一生和乐；如果仍然衷情基地天空，就让他回来，从小兵开始打拼。如果、如果……如果仔细听，就可以听出古潜声音里一丝绷得极紧的哽咽：;……如果死了，就把他埋在这儿，不用回去了。 这就是答应了？古希道眼里亮起一道光。他仿佛又看见了一直在梦中徘徊不去的景象：蓝蓝的天空，小草青青的山坡，背对他的两个男子汉，披着迎风甩袖的军衣，向远处眺望、眺望、再眺望…… 望归，望归，归去来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5章 自我介绍 挑选出来的精锐十人动作很快。 等虢首封回来，十个人包括古希道一起已经焕然一新。他们全副武装从帐篷里走出来，正在阴阳祁峰面前列队。 公家精锐中精锐，百里挑一的十个人，一身全都是最先进的装备。钢盔上有最新型的无线动态跟随摄像仪，全身着最新式防咬防弹防爆破的自探体温软甲连体衣，当然，外面象征性地穿着代表公家的军队制服。胸前挎着最新型的冲锋枪，腰际别着最新型的锻造小刀，耳道里塞着最新式的通讯对讲仪，脚下踩着最新式的多功能军靴…… 一个人从头到尾的全套装备造价绝对不少于百万信用点。 当真是金镶玉的钢铁豪门。 十个人中除了古希道见惯了、没有少见多怪，其余九人多多少少都掩饰不住眉眼间的兴奋之色。 那个被古希道顶了位子的人，现在站在阴阳祁峰身后表情幽怨。 然而夜行者五人往他们面前一站，刚刚还炽焰滔天的战士们瞬间气焰受挫。 双方大眼瞪小眼，纷纷感觉无语。 夜行者站没站相，都衣着简单、随便。中间唯一的女性大长腿，闪亮的小麦肤色，大波浪卷发无风自扬，根根发丝都闪耀着动人光彩。比起十个身形笔挺、军容整洁的十个人，夜行者这边一看就很散漫，缺少纪律约束。然而自有一种阵容华丽感。 有好事者站在两排中间左望右望，面露不忍：简直是平头老百姓和矜贵贵族的惨烈对比。更直白的说，左边站的是赤脚冲锋队，右边却是高端定制手工制作上古凶兽皮靴队。别问到底是哪边更华丽，问就是白痴不长眼。 有一种错觉叫;面对夜行者，空陆双编集体缩了缩光脚丫子。 即使一身装备的价格高昂，公家人面对夜行者们仍然感到自己一贫如洗。 阴阳祁峰尴尬地轻咳两声，站在中间说：;即将合作，不如双方都简单的自我介绍一番？就从公家这边—— ;我们这边人少，还是从我们这边开始吧。虢首封说，指了指自己：;不用多作介绍了吧？我是虢首封，夜行者排名第三，鬼族后裔，异能是踏空。如果在里面出了事，你们全死了我也不会死，因为我第一时间就，虢首封比了比上方，;上天去了。 尽管他自我贬低，对面十个人望过来，起码有八个人目含仰慕。 虢首封悄悄打了一个寒颤。 站在虢首封旁边一身肌肉爆棚的大块头挺胸，瓮声瓮气地说：;我是归火，玄武后裔，异能是钢甲和硬拳。我申请做这次行动的前线指挥，你们谁有意见？ 大家一迭声地大喊：;没！没意见！ 开玩笑。 冲锋的虢三，发号施令的归六，这都是夜行者组织里最赫赫有名的精英搭档啊！ 归火一开口，大家都感觉自己的生存概率增加了。 第三个人是个瘦不啦叽，还有些微微驼背的……大概是老者？看上去有些年纪了，偏偏又卡在中年与老年之间，让人拿不准究竟称他为;哥还是;叔比较好。这个人留着极具特色的山羊胡，笑起来三缕胡须一颤一颤的。 ;大家好啊，我是夜行者排行十二的叔伯仁…… 话音未落，又引燃了一场轰动。 叔伯仁？竟然是叔伯仁！夜行者组织里，不，是夔地，不，是整个灵界最厉害的情报机构头目！ 瞬间，大家都觉得开价一亿的赏金值了。 接下来的两个人被前面黄金三角搭档一比，光芒就没有那么刺目了。 萨阿兰，去年还是夜行者排名十九，今年刚通过内部考核后挤成排名第十五。她是魅妖后裔，昆仑贵阀萨氏分家的异能人。美艳无双，爱好是调戏小鲜肉（虢首封除外，原因是太冻人，冻死昆仑雪峰顶出身的萨阿兰了）。她是精神系异能人，可以通过言语、声音和动作魅惑对手。 ;我没有和行尸交过手，萨阿兰是御姐嗓，带有一点沙沙的性感味道。随便说句话而已，撩得血气方刚的男人们心痒难耐。她微微颦蹙，自有一副西子捧心之态。;不知道我的异能对行尸有没有效果。 ;没事！我们会保护你的。对面好几个空陆双编小战士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古希道暗暗撇头，啧了一口：没见识的家伙们，你们随便上网搜搜;夜行者的萨阿兰，就会知道这个女人绰号;邪恶的魔女、;钢铁芭比。她现在穿着一件紧身裹得严丝密缝的大长袍，等她把长袍一脱，你们会发现她一身肌肉比你们练的还要刚硬。是言能气死鬼，脚破万里雷，胸口碎大石的狠人！ 萨阿兰目光一转，妖里妖气地望着古希道：;小弟弟，胸口碎大石是什么？ 古希道悚然一惊，背毛炸出一片。 ;什、什么胸口碎大石？ ;我刚刚听见小弟弟一个人在碎碎念呀。 ;我、我好久没看马戏团表演了！古希道额角落下一滴冷汗。 萨阿兰掩嘴嘻嘻发笑。;这次就饶过你罢。下次，你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虢首封收回能镇压萨阿兰作怪的视线，示意最后一人开口。 也许是前面四个人太过光彩夺目，轮到第五个人别说自发光，他身上简直是自带吸光特效。人往前面一站，不开口，愣是没人注意到他。 ;在下常见喜，鬼族后裔，异能是影突刺。 众人：;…… 众人再度：;…… 最后是古希道发挥了上窜下跳活宝气质来活跃气氛：;啊？没啦？ 常见喜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半隐在黑暗中：;嗯。 众人：;…… 不是，别人都说了自己排名，说了自己渊源，说了自己过来参加行动时的一点点感受，怎么到你就只有一个;嗯？ 阴阳祁峰轻咳：;见喜兄，好久不见。 常见喜木讷至极的眼珠子微微一颤，算是熟人之间的点头之交：;久不见。 众人：;…… 阴阳祁峰忍俊不禁，索性替常见喜补充一番介绍，免得他被人看轻： ;见喜兄是夔地三大世家里常氏的分家子弟。在夜行者排名第十。并不是说他的实力只能排列到第十，而是因为他不喜欢折腾，所以一直保留在第十的位子上。我记得二十年前他十六岁，刚加入夜行者时就一直排名第十。 ;喜欢。常见喜说。 ;嗯，对。他喜欢数字十。 ;也喜欢四。 萨阿兰又开启不避亲疏、招猫逗狗模式，笑问：;那你怎么不争取排名第四？ 常见喜几乎在众目睽睽之下化成了一团影子，等了一会，见大家盯着自己不放，无奈道：;太危险，麻烦。 阴阳祁峰应该有读心术，笑着解释：;如果争取排名第四的位子，一不小心前面老三挂了，就轮到他去做老三了。他嫌麻烦，还是做老十好了。 一不小心就会挂的虢老三：;…… 众人悟了：敢情你喜欢的不是十或是四，你喜欢的是死吧？ 夔地世家常氏，是灵界所有世家贵阀里最低调的一个世家。据说他们有很浓的鬼族血统，又号称;在灵界行走的鬼族。 虢首封眼睛微眯，忽然想到了与龙鑫沆瀣一气的;鬼差。他的目光刚绕过去，恰好常见喜抬起一张死白死白的脸。两人目光轻撞，常见喜又无声无息垂下眼睑。 我不看你，你就看不见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6章 战术布置 夜行者这边五个人把出场可用的华丽特效挥霍一空。轮到公家这边的十人小分队做自我介绍时，气氛朴实得感天动地。 高阶空编五人：蒋正明（男），蓝力言（男），刘灵（女），胥望（男），毕敬（男）。 除开刘灵是低阶精神系异能人之外，四个男性高阶空编都是普通人。 归火几不可见地皱眉。 虢首封倒是多盯了两眼毕敬。他看上去有点眼熟。小男孩在虢首封的凝视下忍不住红了脸，长年曝晒的肤色斑驳，红得并不均匀。直到虢首封问出;我们是不是见过？才知晓毕敬曾是跟着蒋正明跳断龙崖的五人之一。 蒋正明隐约看出归火的轻视，趁着介绍毕敬的功夫，把自己这边人大大吹嘘了一番：;嘿，别看我们都是普通人，可我们的实力绝对能压制一个团的异能人！ 常见喜揣手埋头，眼皮抬也不抬地轻轻吐气：;过了。 小老弟，吹牛别太过份啊？小心异能人一巴掌过来，抽得你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蒋正明笑脸一僵，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啊，一个小分队的异能人应该不在话下。我们这边主要讲究配合，防御也好攻击也好都很有一手。我们是多年出生入死的老队友了。 仿佛闭着眼睛睡觉的常见喜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算是赞同蒋正明的修正解释。 毕竟异能人恃才傲物，不爱配合队友，因此更擅长单独行动。真面对一支进退有序、讲究配合的队伍，异能人实力再强，也会被各个击破。这是有历史数据显示的不争事实。 剩下的高阶陆编原来三人，被古希道顶替了一个空缺后现在只余两人：裘悌（女），弭乾（男）。这两人都是精神系异能人，精神异能比刘灵要强，都很有特色，擅长迷糊人的视觉、嗅觉和听觉。简单的说，就是擅长制造迷雾。 然而萨阿兰姐姐并不把空陆双编的三个精神系异能人看在眼里。她笑得媚惑众生：是吗？精神系异能人最爱攀比迷惑人心的本事，你们擅长？哦？比我厉害吗？ 面对萨阿兰，三个低阶精神系异能人羞赧地垂下眼睛。 还有一个漂亮的娃娃——众人定睛一看，嗯，男的。 ;我叫易千，易氏……分家，去年升入本家。小白脸垂着长而卷翘的睫毛，声音里散发甜甜的奶油味。不过他声音越来越小，奶油味也越来越淡：;我的异能是画魂……菟丝花。 对外界事物无动于衷的常见喜掀掀眼睑，淡漠地扫了易千一眼。 ;哟！易千弟弟只画菟丝花？不画其他的？其他什么东西能画个半边也行啊？有没有？萨阿兰姐姐笑容明媚。 果然是绿茶见绿茶，贱骨现原形。来啊，互相伤害啊。 易千不敢和虢首封对视，更不可能和萨阿兰互怼。他在萨阿兰放肆的笑声里如同缩骨般越发显得瘦小单薄。简直完美诠释了弱小、无助和可怜。 归火找到一边凉凉看戏的阴阳祁峰：;阴阳少主，公家没人了？连这种货色也能塞进队伍了？你大概是忘了最初的目的——一次性扫平那个禁林？ 阴阳祁峰：;可别小看了易氏画魂术。这次易氏派个小家伙过来…… ;历练是吗？归火自己就是出身夔地贵阀的归氏嫡系，从小耳濡目染，对世家贵阀的那种无聊找乐子的尿性实在是太清楚了。 公陆双编的队员侧头偏望易千时，眼里多添了一抹异色。 很多人拼血拼汗努力拼命，只为挣份功勋养家；有些人历练别人眼里的生死场，却只是因为无聊，想找刺激。 蒋正明一直知道易千时不时就往自己身后躲。身为强者，有照顾弱小的本能，他一直佯装不知情，任易千躲在自己背后。现在？他不乐意了。易千一缩，他就闪开两步，绝对不再做挡人视线的肉身盾牌。 易千惊愕过后，被一众围观，委屈得快哭了。 ;我听说易氏的画魂以画出灵禽走兽最优先，其次是昆虫，最后是植物。每一大分类又分上千小分类，即使是画植物，能画出参天大树的也勉强算是合格。莬丝花？是我见过的那种植物吗？归火看易千时看到的不是皮相，而是皮囊里装载的本质。他满脸不屑，仿佛在问：;那是什么垃圾？ 易千脸色更白。 阴阳祁峰笑了笑。他无意替易氏洗白、替易千洗白，站在个人立场上，他比任何人都讨厌易氏。但有几句话也必须说，阴阳祁峰的声线极富深意：;只能画出小花之魂，耗的力量也会相对较小，于是更有余地在微妙之中发现其他用法。归火，可别小看了一朵小花。 常见喜抬起头。他先看了看阴阳祁峰，再转向归火：;就他吧。三个字，配合平平无仄的声线，充分体现了一个人在没有多余选项之后的将就姿态。 归火哼出一口火气。 阴阳祁峰击掌，引起各位注意：;接下来我简单阐述一下这次的任务—— ;……我们已经知道那儿存在的行尸和以前知道的不同。它们的行动速度快，反应敏锐，有一定的思考能力，也许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其他能力。为了慎重起见，这次空陆双编的装备里包括了微型电脑、进耳式通讯器和无线自动摄像仪。我们需要确保同步信息。阴阳祁峰转向夜行者五人，;你们—— 五个人看着对面武装到牙齿的模样就心里发寒。 归火连连摆手：;别，不需要，我们不穿。 常见喜：;进耳。 归火：;哦，那个进耳式通讯器可以来一份。 阴阳祁峰点点头。立刻有人奉上五份进耳式通讯器。不料五个人一看，都很嫌弃。 ;算了算了，这种东西太简陋了。 ;丑。常见喜是一针见血式。 阴阳祁峰始终面带微笑。 ;我们还是用自己的内部通讯器吧。如果你们觉得有必要，就找夜行者的后勤通讯部，二十四小时客服人员各种在线支持，请他们调控设备，与你们的通讯频道保持一致。 ;好。阴阳祁峰摆摆手，立刻有人会意，转身去沟通夜行者总部。 空陆双编的人不由睁大眼打量对面的五个夜行者。这才发现，夜行者人人都钻了耳洞，佩戴的耳饰也各不相同。 归火的单耳方钻和他本人一样狂炫酷霸拽；气质猥琐的叔伯仁耳垂上缀着一枚条型黑曜石；萨阿兰姐姐的大圆耳环很符合她神秘飘涉的波希米亚风；虢首封耳珠上有一个半透明的小圆钉，不细看不易察觉。至于常见喜……算了，人都遁了，谁还注意他有没有带耳环？ 先进的通讯器都会依附耳边或是嘴边。 蒋正明迟疑地问道：;你们的耳环就是通讯器？ ;嗯。 蒋正明左看右看，吭哧说：;挺好看的。 归火嘿的一笑，忽然起了显摆的心思，就，伸出一根手指摆摆。 空陆双编众人：;？ ;防水火、防盗窃、还有物法防御， 空陆双编：;！不是，你确定你们带的是通讯器？ ;排名越靠前，这东西能附加的功能越强。看虢老三的耳钉，小吧？ ;小！ ;可是能增幅他的踏空异能，助他在最嘈杂的情境里集中精神。 ;哇！这次空陆双编的诸位再也忍不住，发出一片惊叹声。 从角落里飘出常见喜的声音：;千万。 这次不需要翻译，每个人都听懂了。又是一波大赞叹声浪。 捧来五副进耳式通讯器的人又捧着通讯器羞愧退下。 与一个价值千万信用点的耳钉式通讯器相比，价值百万的进耳式通讯器不值一提。 阴阳祁峰勉强忍住笑意，轻咳。 ;好了，诸位的关注点不应该集中在装备上。身上的东西都只是辅助，关键还需要你们自身实力过硬才行。请诸位铭记在心，即将面对的行尸非同一般。即使突然拿枪扫射，也有可能被它们回避。更糟糕的是，我们不知道那片禁区里到底藏有多少类似的怪物。 解决一个就够麻烦了，更麻烦的是解决一群。如果不是对地导弹可能会引发其他灾难性问题，爱好速战速决的阴阳祁峰真想炸一次了事。 ;精神系异能人先攻击，尽可能搅乱它们的判断拖延它们的行动，然后再一起集火打爆它们的头。 ;有问题吗？ 萨阿兰哑声说：;没有啊~ 归火：;没有。 其他夜行者——虢首封不屑于开口，叔伯仁微微偏头似乎在接收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常见喜—— 常见喜：我不看你，你就看不见我。 阴阳祁峰的视线一一掠过众人。 空陆双编脚跟一并，抬头挺胸，齐声吼叫： ;没有！ 士气激昂得感天动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7章 人员配置 休息半个小时，战士们即将出征。 阴阳道家的十位长老就位——这次不需要开辟多条通道，十个长老集中一处，破开禁制就容易多了。 ;上次破开禁制用了两个多小时。这次只需要半个小时。果然是人多力量大啊。蒋正明看着前面巨大的蛋形光晕，啧啧有声。回头一看，身旁阵仗分明的分为两拔人马。一拨是站如松的空陆双编，一拔是站不如坐、坐不如躺、懒懒散散的夜行者。 蒋正明：;……他自己抱着头盔正好站在两拔人马的分界线上。 萨阿兰距离最近，正对着空气不耐烦地娇嗔：;好啦，再过十分钟我就要入场了。你少来烦我。……我能有什么坏心思，最多就一肚子坏水而已。 蒋正明：;……现在坏女人都这么实诚的吗？ ;安啦。我能打谁的主意？谁？哈！？你太看得起我了。……这里我就和归火和鼠哥熟。老三？别开玩笑了，让他再一次把我冻成昆仑雪顶的一根人形冰棍？我可干。……谁？你说谁？常……见喜？！萨阿兰环顾一圈，埋头低声说：;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不是，阿兰姐姐，常见喜怎么了？那可是世家常氏。蒋正明也朝周围望了一圈，心里记挂着多少要给常见喜说点奉承人话。可是见、鬼、了！夜行者不是五个人吗？怎么他数来数去只看见……一个人影淡淡地从透明到纯黑，从无到有地出现在他眼前。 常见喜抬眼看他：;有事？ 蒋正明：;没…… 常见喜又垂下眼睑：我不看你，你就看不见我。 感觉被人当场抓包，浑身都不自在的蒋正明把视线撇向虢首封。 虢首封很忙。他把个人终端拉出虚拟投影摆在眼前，又带出一个光影键盘空悬身前。从投影背面看，应该是开过加密特效——只有投屏主人才能看清屏幕上的内容，其他人哪怕站在旁边，也只能看见一个一个的大小方块正并成行列不断向上移动。这个时候，知情识趣的人最好别往跟前凑，不然挺讨人嫌。 蒋正明眼角余光瞥见进队;历练的贵公子古希道眼巴巴地望着虢首封，一脸想挨蹭过来，又怕被揍的表情。 还有那个叫易千的，只会画菟丝花的易氏，一会儿看看虢首封，一会儿看看古希道，目光不停闪烁。蒋正明带着滤色极重的目光打量易氏，只觉得这人长得虽然漂亮，却为人轻浮又不安好心。 虢首封被三、四个人甚至更多人关注也毫不在意。他的手悬在没有实感的空气键盘上，十指如飞地滑动——看来是忙得顾不上周围的窥探。 观察夜行者比观察空陆双编的古板军人有趣多了。空陆双编的人一个一个站得笔杆子似的，一动不动。夜行者们却在各行其是。 蒋正明又把视线投注到两个老牌夜行者身上。 归火也在和人通讯，时不时;嗯、啊、好一番。他拉出虚拟投屏，并且设了加密属性。虢首封的投屏主要用来输入，归火的投屏则主要用来输出。归火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滑过的方块。 站在归火身旁愈发显得瘦小的叔伯仁不时弯腰，把手贴在地面上。浅浅草丛里总有悉悉索索的声音由远及近，小黑团不断从草里蹦出来，哧溜哧溜往叔伯仁手心钻。一钻就消失。蒋正明心想，应该是被收集起来放进了质子袋。能够放置活物的质子袋需要特别定制，价格十分昂贵。而且收了这么多——蒋正明数了数，窜出来的小黑团恐怕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叔伯仁直起腰，;哎哟叫唤一声：;累死了。蒋正明很好奇他到底收了什么小动物放进质子袋。 倒计时最后五分钟的时候，虢首封终于把键盘和虚拟投影收了起来。 古希道象得到信号似的，立刻窜了过去。;夜三哥，你刚刚在干什么？ ;写报告。 ;啊？写什么报告？ ;断龙崖下的报告。 古希道实在不想再回忆那些幻境，他有事需要向虢首封请教：;夜三哥，等会儿进去，你能不能教我两手对付变异行尸的绝招？ 虢首封认真看着他，说：;其实我更想教你放弃这次历练。 古希道做了个怪模怪样的怪脸。 这时，他们耳朵里都;呲啦一响，收到了同一个信号： ;各位注意，这里是龙头。 同步监控前线战况的战略指挥中心代号;龙头，他们十五个人则代号;龙尾。 真是个逊毙了的代号！ 众人都集中精神。 耳朵里传来的是归火的声音：;有一些相关情报，我已经传到诸位的个人终端上，请你们趁倒计时的时间看一看。内容不多。另外，不在意的人可以点开第二封邮件，是我设定的战队布置。 十五个人纷纷抬手，摆弄如同腕表似的个人终端。不一会儿，十五个虚拟投屏都被放了出来。他们动作一致地操作——打开邮箱，点开邮件，入眼的是一段视频。 ;哇！ 视屏分为几个剪辑。里面有虢首封假装拿枪射击禁制里的行尸，结果行尸果断闪避的画面；还有更早之前，四十五个高阶空编全员覆灭的片段。全员覆灭的视频里，连一个行尸正面都没有捕捉到，只看见一个可疑的黑影从左到右窜过去，然后就是画面震动，视界倾斜……最后，还有一个极度清晰的——大肚子女人瞬间变异，暴起伤人的片段。 古希道愕然地看向虢首封：;夜三哥，你刚刚做的报告就是这个？ ;不是。虢首封淡然地关闭第一个邮件，点开第二个未读。;我只是抽取了这一段记忆做成其中一段报告，然后夜行者总部和指挥部大概都觉得这一段记忆有助于我们理解禁区里的情况，所以便放了出来。 第二封邮件是有关人员分配的。 负责扰乱敌方判断的精神系异能有：易千（空编，男）、刘灵（空编，女）、裘悌（陆编，女）、弭乾（陆编，男）。 主要的攻击阵容—— 前锋：虢首封，常见喜。 中锋：归火，叔伯仁，萨阿兰。 后卫：蒋正明，蓝力言，胥望，毕敬，古希道。 前锋负责冲锋和主要攻击。中锋负责补刀、回防和整体指挥。后卫的主要工作就是保护好精神系异能人。 看完第二封邮件的空陆双编统统傻眼。 古希道第一个叫了出来：;为什么我是后卫？我战斗力也很强好吗？我要申请前锋。 ;别闹，归火冷冷地盯着他，;如果不是考虑到对手实力太强，我本想把你调到中锋位置。 古希道：;！ ;但是担心没办法顾上你，才让你和体能弱一个档次的精神系异能人扎堆。你就尽可能地发挥余热，好好保护那几个精神系异能人吧。 ;呔！这是赤裸裸地看不起人。 蒋正明看完邮件也神色阴沉：;阴阳少主把我们挑出来，可不是为了让我们摆做花瓶。我们有足够的力量对付行尸。哪怕是牺牲，也在所不辞！ 归火嗤的一笑：;牺牲？我要你们去送死干嘛？我要是你们能活着完成任务！然后他转头朝虢首封扬了扬下巴：;试问你们中间有谁自觉实力能压过虢老三？ 空陆双编：;…… ;那好，你们觉得自己进入夜行者赏金组织，综合实力能排第几名？敢报排名前二十的，我就不顾你的死活调你做前锋！ 空陆双编：;……就，很扎心。 古希道指着虢首封身边犹如透明人的一团乌黑影子：;连他也能做前锋？ 归火一愣：;不然呢？ ;你排名第六都只能做中锋，他不是排名第十吗？最、最多就是做中锋！ 常见喜抬眼，目空无物地往古希道这边看过来。 常见喜还来不及开口，归火已经冷冷一笑，火力全开地咆哮道： ;夜行者每年都统计去年综合成绩——包括但并不限于完成的赏金任务等级、次数和赏金数量等，再在大年会前的全员比斗中考核文武双科，以此双项大成绩重新拟定二百多个夜行者的排名。排名越靠前，任务赏金抽成越多，享受的福利越多。谁不是拼得头破血流就为了往前钻？然而常十始终恒定第十名。你以为，他是凭什么一直排名第十？凭互相谦让？互相谦让的话，萨阿兰今年能一口气从原来的排名第二十一，一口气跳到现在的排名第十五？你们以为夜行者里专注做一个万、年、老十，很容易吗？！ 被;万、年、老十四字重低音震慑得不能动弹的空陆双编：;…… 被连带比较后感慨;排名不易，只有叹气的萨阿兰：;…… 其余想笑又努力憋着的夜行者：;…… 人称;万年老十的常见喜慢慢垂眼，不言不语。 本座不是不生气，本座是不想和你们吵、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8章 后防阵地 禁制破开，十五人鱼贯而入。 ;快快快！归火一个劲地催促，;后卫先进，做好防备，小心行尸。 ;精神系快跟上！ ;通讯频道打开，视频录像、灵能成像仪全都打开！无线追踪器。 与此同时，临时的战略指挥中心里也忙得热火朝天。这儿只是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简易帐篷，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有空间异能人拓宽过空间，起码容纳了一百多人。诸位各司其职，声音此起彼伏： ;心跳正常，体征稳定。 ;精神系异能人精神稳定。 ;第一波精神感应力已经发出去探索，是刘灵的。 ;裘悌也释放了精神感应力。 ;叫她们收着，等人员全部到齐后听归火指挥！小心打草惊蛇。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站在一排使用电脑监控异能能量波的人后面低喝。 众人齐齐应;是，然后拨着连麦线小声且快速地与被指名人沟通。 另一边，监控各种装备的人也在大声汇报： ;显像正常。 ;通讯频道正常。 ;…… 阴阳祁峰就是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中找个不起眼的角落，收到来自夜行者总部的通讯申请。他诧异地问：;姬先生？这么晚了您还没有睡吗？ ;是我。 阴阳祁峰闻声而笑，笑弯了眼。;二表姐。 凰袅娜的四姨嫁给阴阳家家主，独子阴阳祁峰便是凰袅娜可爱的小表弟了。 凰袅娜在电话里说：;我刚传过来的东西已经派上用场了吗？ 阴阳祁峰目光一转，距离他最近一台电脑上正重复播放虢首封的记忆片段——女人的头刚刚垂下去，不到一分钟忽然又抬起头；她的眼睛里蒙着厚厚一层灰翳，眼角颊侧的皮肤下全是触目惊心的行尸之殇；她张大一张涎口水的嘴，象饿得失去理智的野兽一般朝镜头扑过来……定格，再回放，镜头又退回到她低头的那一瞬间。阴阳祁峰默数，变化前后没有超过十五秒。 ;嗯，已经派上用场了。阴阳祁峰调开视线，望向满堂乌乌泱泱的人头，和被闪烁荧屏照亮如鬼魅的脸。 ;非常有用。这是第一手资料，为目前研究行尸变异的可能性提供了最宝贵的资料。不过，阴阳祁峰好奇道，;虢首封究竟是在哪里遇上的变异行尸？古战场上僵持了一千年，行尸们都没有发生过类似的变异。怎么他失踪了两天，就遭遇上了？ 凰袅娜在电话里点击鼠标，键盘与鼠标联合起来发出密集的啪啪声响。;哪里有类似的变异行尸？我有个不好的猜测——恐怕就在你们正破解的禁制里。 阴阳祁峰心神一凛。;果然，我还是应该把这个地方炸得灰飞烟灭？ ;别傻了，小表弟。凰袅娜咯咯地笑起来，;自信点，你现在所做的决定就是最好的决定。如果真把那地方夷为平地，你想让真相被迫公诸于众吗？现在的媒体嗅觉比狗还要灵，叫起来比疯狗还不好控制。 ;不，我不想。 ;那就按现在的思路继续做。 ;可是，阴阳祁峰望着满屋子的人头心里发毛。他在外人面前端着八风吹不动的架子，可是临危受命，原来的目标是把古希道捞回来就原地解散，没想到人全须全尾捞回来了，突然一个天大的麻烦降下来，砸在头上。就很懵圈。身为顶流的世家，他对目前的公家内损实际情况，实在是太清楚不过。说穿了，这里一千个人中间，起码有七百个乌合之众！ ;人多嘴杂，我该减少监控？ 可是这一点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他在这儿，沙市那边早就吵翻天。四十五个高阶空编折损在禁区里，沙市那边不超过十分钟就获得了第一手消息，当即几个大龙头争相逼着地主表态，要求前线即刻严肃处理禁区，并尽可能收集情报，以供日后研究变异行尸使用。这份资料珍贵，完全可以转手卖给联合部队讨价还价赚个好价差。 总之，阴阳祁峰现在骑虎难下，一脑门子官司。 凰袅娜安慰他：;没关系，我们先走一步算一步。相信我们夜行者，扫平一个禁区绝对没有问题。以后的事，我们再见招拆招。 阴阳祁峰噗哧一笑：;表姐，你特意打个电话过来安慰我？ ;当然还有别的事。凰袅娜轻笑，;阿覆去睡觉了，我过来帮他看着一点。就目前的资料显示，回龙谷的邪教，待扫荡的禁区，恐怕都只是水面一层浮萍，真正的根缘还深藏在水底淤泥里不见光。 阴阳祁峰不由自主挺直了腰背。他目光锐利扫了一眼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这边，才轻声问：;怎么说？ 凰袅娜斟酌了很久，才小心问道：;如果有人逼阴阳道家做选择，你认为阴阳道家继续支持凰司做地主的把握有几成？ ;那要看对方拿出什么样的筹码。不过我本人是全力支持凰司的。阴阳祁峰背过身去，压低了嗓门，也压住了心中的惊涛骇浪。;难道是十年前的事件延续？ ;也许吧。凰袅娜吐了口浊气，;但我猜，十年前，对方故意在沙市投放迷雾弹，把我们的目光都牵制在世家贵阀圈里，而背地里却在回龙谷这边培植出一股反动势力。如果不是这次的人质绑架把回龙谷揭露出来，以龙鑫为首的回龙教再过几年突然蹦出来翻云覆雨，那整件事就完全脱离掌控了。 阴阳祁峰：;嘶——易吞口可真是个……福星！无论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她都是站在龙卷风的风眼里。这么一次，十年前因为替她说了两句公道话而惹来一身腥，根本不亏。 阴阳祁峰再一细想，不对劲！姬覆这个人堪称完人，唯有一个缺点就是爱妻如命。事关妻子的事情，他都恨不得大包大揽。怎么现在和他通话的是凰袅娜而不是姬覆？;怎么表姐夫改性了？还没有尘埃落定的事，他也一一吐给你，交由你来掌控？ 凰袅娜噗哧，嗔道：;胡说什么？他有什么事瞒着我？我在替他收拾办公桌，恰好首封又传回来一封新的紧急报告，不仅是发给了阿覆，还发给了我和情报小组的几个核心成员，我是自己看完后推理出来的。怎么，你表姐很笨？ 如果姬覆有意瞒着她，办公桌上就会干干净净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下。摊一桌子纸张，电脑开着，本该上锁的抽屉半敞……不就是故意给她看？俩个人早达到了心身交融的地步，姬覆会这么做，正是指望凰袅娜发挥自己的判断，走出他没有料到的关键一步。 ;当然不笨。我们家表姐个顶个的聪明。袅娜表姐是最聪明的一个。阴阳祁峰顺势拍了一记响亮的马屁。 凰袅娜：;哼，马屁精！ ;行了，我先给你提过醒了。现在对方还不清楚自己已经露出多少马脚，也许以为自己仍躲在暗处。趁他们没有反应过来，想办法把他们全揪出来一锅端了。祁峰，你那边目前算是最前线阵地，前有明枪后有暗箭，自己小心。 阴阳祁峰完全明白凰袅娜的担心。;嗯，我知道。就我站在这儿，不知道有多少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呢。我不会再犯十年前的错误了。他坦然靠着一根柱子，看在外人眼里，不过是贵气公子哥忙里偷闲躲了个懒而已。阴阳祁峰抬起眼，直觉敏锐地捕捉到一道阴郁视线。他朝那边微笑—— 左明哲不自在地撇开了视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9章 易千的企图 前锋二人组最后进场。 虢首封一入禁区，强悍无匹的灵识化作无形的风朝前方横扫出去。灵识所过之处，山林在狂风中摇曳。 灵识之下，禁区不过是一个覆掌就可拢住的小洼坑。大网一罩，各种魑魅魍魉纷纷现形。他;看见黑色的斑点聚在禁林深处，在察觉到灵识存在之后，纷纷抱头发抖。 虢首封引发的动静对普通人来说，只是破开禁制后内外引发的空气对流。但是异能人以及对异能概念熟悉的爱好者则清楚刚刚强风刮过身体意味着什么。异能人纷纷看向源头—— 叔伯仁讶然而笑：;可以啊，老三。什么时候学会这么霸气的威慑手段了？感觉我第一情报搜集王的王座是不是要让出来了？ 同样也将精神触角悄悄外放，却被虢首封灵识刮得左摇右晃不止，不得不收回;触角的萨阿兰：;虢三，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手了？我看以后不该管你叫物理攻击系异能人，你分明是精神攻击系异能人。 归火愁得很：;不能再叫你担任前锋了吗？ 常见喜：;牛！ 空陆双编基本很茫然，他们只知道夜行者都围着虢首封各种彩虹屁。问题是，他们也没感觉虢首封刚刚做过什么啊？ 古希道不管三七二十一，跟着彩虹屁就对了：;我夜三哥就是强！ 空陆双编的队伍里也有精神系异能人，只是实力太弱，根本没反应过来，虢首封已经放出灵识又收回灵识了。 只有易千白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虢首封。 然而虢首封却知道，当他一步跨进禁忌的修罗场时，这个姓易的小白脸并没有直接看向他本人，而是盯着他身后，似乎在确认还有没有人会跟进来似的。 破开的禁制缺口缓缓收拢，虢首封最后一个进来，身后是空气。 注意到虢首封的目光，易白脸抿了抿唇，不甘心地收回视线。这就让虢首封好奇：他在期待谁跟进来？ ;鼠哥，两点钟方向前延五十米，数量偏多。十一点方向数量少，块头也小。虢首封沉吟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直觉说出来：;我还是觉得十一点钟方向的更不对劲。具体的还是要麻烦你了。 ;嘿嘿，幸亏你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好当心你已经进化成全能型异能人，再也不需要别人帮忙了呢。叔伯仁笑着张开双臂，一团团的象大煤灰渣似的东西凭空出现，落在他前方。掉到地上就原地打转，吱吱吱地叫个不停。叔伯仁喝令：;去！ 近百只灰毛小田鼠咻咻咻地窜了出去。 蒋正明惊叫：;靠！ 原来叔伯仁在外面不停地弯腰捡东西，就是捡了这么一大堆玩意儿？！他惊叫完毕，见叔伯仁似笑非笑地望过来，连忙掩饰性地拍个马屁：;大师好手段！ ;哪里哪里，小意思。这位蒋先生是吧？久仰大名。叔伯仁笑着和他握了握手，以示友好。 号称情报界第一大师的人这么给面子，蒋正明激动不已。他勉强克制着澎湃的心情，紧紧抓住叔伯仁的手摇了摇。等松手之后蒋正明忽然感觉不大对劲：等等，之前他用哪只手抓老鼠来着？ 叔伯仁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朝他摇了摇握过的手。 蒋正明脸色铁青。他发誓，在没有回家用薰衣草香洗手液狠狠洗掉一层手皮之前，他绝对不会用这只手拿东西吃！ 叔伯仁双眼通红，眼眶里红光流溢，看得人心惊。这是他在超强发挥异能的表现。 其余人很懂套路，待在原地不动。该放松的放松，该警戒的警戒。在叔伯仁没有出声之前，原地待命。 叔伯仁：;虢三说得对，二点钟方向的，大多数是我们这边刚被灭过一波的自己人。曾经的自己人。 ;有一、二……十七个，好家伙！喂，指挥部能听到吗？麻烦把前面四十五个高阶空编的个人档案传我一份，我一一对照。 阴阳祁峰的声音从通讯频道里传出来：;动作快！ 叔伯仁又沉寂了一会，开始报人名。;齐开山，杨烈，元正新，闽清良……他每报一个人名，众人的个人终端里就;叮的一响，与人名有关的个人档案以精简模式跳出来，全都是这个人生前的体能特征，擅长技巧等可能用得上的信息。 蒋正明感觉自己是被侍候的大爷。他分明才动了一丁点念想，连个眼神都不用使，自然就有人服务周到地侍候他。最后一点心里的不安也踏踏实实地入土为安。;哇，好强！不愧是情报界第一大佬。设想周到。 归火一边忙碌地扫视资料，一边分神低语：;收回你的哈喇子，除非你能考进夜行者组织，否则以后没什么机会和他合作。现在，专注背诵情报。前锋、中锋和后卫是承担攻击和防御的主要人选，更需要关注对手的行动特征。这些传过来的资料对他们很有用。 蒋正明忙应了一声，低头认真看。 虢首封一边分出一缕灵识翻资料，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易氏小白脸。 易千终于按捺不住了，趁着大家都在翻阅情报的时候悄悄往虢首封这边靠了靠。 他来了，他来了，他悄悄地靠过来了。 虢首封静候妖蛾子。 易云瞄了一眼虢首封的个人终端。 没什么好挑剔的。中规中矩的高定唯一版。 易千小声感叹：;夜三哥的个人终端好牛呀。抒发的颂歌里羡慕嫉妒恨的情绪无所遁形。 虢首封看他一眼。 易千连忙抓住机会，冲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你好，夜三哥。那个，我是易千。算起来，我是云嫦的远房亲戚呢。 虢首封终于认真地看向他，嘴角要笑不笑地勾了勾。;云嫦？ 易千惊喜得两只濡湿濡湿的眼睛荡漾出柔柔的光，抿唇而笑。;嗯，我比云嫦大一岁，是她哥哥呢。 虢首封突然哧笑。 易千笑容一僵。 ;云嫦是独生女，哪来的哥哥？照你这么说，那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不是满大街都是？只要姓易，就全和她沾亲带故！你算她什么哥哥？你也配？ 易千脸唰的一下就白了。他隐约察觉到自己踩塌了什么，慌乱无措地补救着：;可、可是我，过完年就已经被提升至本家，冠上了真、真正的易、易姓…… 这家伙以前连姓都不是;易！ 虢首封听得火冒三丈，易氏想干什么？ ;所以呢？一个血统不纯的外姓异能，冠上易姓也敢蹬易氏唯一嫡系的鼻子，给自己长脸？！ 是不是欺负易云嫦没有展现出易氏的异能？ 这时，检索完资料的其余队员工作告一段落，纷纷抬头望过来。 易千在一片冷漠的目光中吓得泫然欲泣。他不住地嗫嚅：;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问问云嫦，想知道她最近的状况，我想关心她…… 如果刚刚的怒火是十分，现在虢首封的怒火已经满涨到了百分。他勃然大怒，总算明白这个小白脸总是把视线绕到他身后，其实是想探究易云嫦的所在？想到珍爱的宝贝被这种人觑觎，虢首封心中充满了杀意。他一挥手，冷冷打断易千，瞬间就和易千划清了界限： ;别叫云嫦，叫易小姐！你还没有资格和她套近乎！ 滚远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0章 第一波接触 ;哈哈哈哈！萨阿兰大笑。她算是夜行者中间的老人了。夜行者的老人对夔地易氏都没有什么好感。见易千吃瘪，萨阿兰不仅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还落井下石似地拍手称快。——她自己就是香玉，凭什么还要怜惜别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男人。什么年头，连男人都要和女人争香玉的名额了？垃圾！ 易千捂嘴，睁大眼可怜兮兮地望着虢首封：;夜三哥，你…… 古希道当场炸毛：;我靠，夜三哥是你能叫的吗？他两步窜上前，把易千挤走，哈哈嘶气，活像护主的小猫。;你这人怎么回事？瞎套什么近乎？你是第一次见夜三哥吧？夜三哥是你能叫的？ 先是剥夺他叫;云嫦，现在连;夜三哥也不准叫。 易千当真是哭都哭不出来。他有心示弱，寻求周围同情，不料萨阿兰当场识破他的绿茶技术。 萨阿兰一撩头发，声音沙哑地调戏道：;小弟弟，我劝你别装。你面前的就是绿茶祖宗。眼睛放亮点，看清楚了，可不要再做班门弄斧的傻事了。 一干夜行者纷纷抚额。 就连常见喜也罕见地主动吐气，说：;谛、鑫。 萨阿兰一个激灵，象被踩到尾巴的波斯猫一样跳起来：;常十你太不厚道，这个气氛下你干嘛提谛鑫？她话音刚落，耳朵里忽然传来熟悉的咆哮：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阿兰，我就知道！你一定想偷偷背着我勾引别人对不对？！ 阴阳祁峰那边象打翻一杯茶在键盘上似的，一通手忙脚乱的声音：;夜行者总部怎么回事？！你们那边—— 众人耳听好一场大戏。 ;快！快把他拖出去！不知是哪边在尖叫。 ;放开我！我今天就要和她算帐，算总帐！阿兰——不用介绍，这应该就是谛鑫无疑了。 ;堵嘴，快堵他的嘴！ ;阿兰—— ;绑……绳子呢？哇靠！？咬断啦？！ 有一个不知名的弱弱小小的唧唧女声：;嘤嘤嘤，不是大力金刚爪吗？为什么牙口也这么好？ ;快来人找新的绳子—— ;捆仙索！ ;来十根！……呀~十根不够，救命。 ;谛鑫你冷静点！ ;啊，暴走，暴走，是暴走！ ;夜行者总部！夜行者总部请注意场合！回龙谷指挥部徒劳无功地喊着。 阴阳祁峰虚弱的声音夹在中间：;……不是执行特别任务？我大概是睡着了，在做梦？戚凉，这段音频稍后能不能掐掉？如果传回沙市，可丢脸死了。 ;萨——阿——兰——谛鑫中气十足的最后一声吼。然后是;嗵，巨大的关门声。 稍后—— ;喂喂喂？各位好，我是夜行者凰袅娜。凰姐凌晨出面，强行压下一波夜行者内部惊天大丑闻。;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请各位继续秉着严谨严肃认真的态度做好自己手上的工作。 众人：;……讲道理，忽然有点严肃不起来。 ;咳，阴阳祁峰佯作镇定地发布命令：;大家不要管，继续。 被授令;继续的十五个人靠在禁制空气墙边，仍然在回味刚刚那一波大浪后的余韵。 四个夜行者对呆成泥雕木塑的萨阿兰投以最深切哀悼的目光：;你完了。 萨阿兰;哇的一声哭出来，转身去抱归火的大腿：;火哥哥快救救我，回去以后就是大型家暴现场了，哇—— 归火竭力抖腿，想把萨阿兰抖开：;你唬谁呢？谁家暴谁还不知道呢。拜托，别这样，周围有同步录像啊，万一这段视频传出去落在谛鑫手里，我怎么办？救不了你、救不了你，你就和以前一样自救吧。谛鑫如果是真怒，那一把大力金刚爪可以把我的龟壳护甲挠出道五花肉印。我才不干。 津津有味吃瓜的空陆双编互相交换问号：五花肉印是什么印？ 嘿，别问，问就想见识见识。 萨阿兰不依不饶：;你不做灵界第一好邻居了？ 哦——不明所以的群众get到一个新知识点——难怪疑似出轨即将被家暴的女人转身抱他大腿，原来两家是邻居。 归火：;瞎说什么？当初买房就不该看也不看挑了这俩口的对门——隔栋对门，打开窗户隔空喊话的那种对门。 ;常见喜才是你们家真正的邻居好吗？ 嚯，火线转移！ 十道视线咻咻地赶过去，几番茫然的视线搜寻之后，终于在虢首封身边找到了一个很模糊的身影。 常见喜双手农民揣，眼皮子抬都不抬地说：;谢邀，长年不在家。 哈哈哈哈……怕是被这俩口子给闹腾的？ 常见喜：我不看你们，你们就看不见我。 叔伯仁忽然脸色一变：;哎呀！ 吃瓜群众们意犹未尽的看过来，以为又是一口大瓜投喂。 不料叔伯仁说的是紧急正事。他脸色铁青，大吼：;快！十一点钟方向窜来不明物体。快防守！啊，好快！好凶残！ 突然就，猝不及防。 ;阵型，阵型！蒋正明高喊。 精神系异能人纷纷退后，背紧紧贴着看不见的墙辟。 只有萨阿兰，擦干眼泪，上前几步和归火、叔伯仁并肩站在前排。 负责后卫的空陆双编在她们身后，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十一点钟方向。蒋正明低声嘱咐自己队里人：;拔刀！ 子弹无眼，为免误伤自己人，还是用刀更方便一些。 空陆双编，包括三个精神系异能人，都抽出了自己的钢匕。 虢首封和常见喜一直往前走，走到队阵最前面，距离中锋三人又有十米远。 叔伯仁额上冷汗涔涔：;它在屠杀老鼠……杀了……又……妈的，杀完了。它过来了！ 萨阿兰站在叔伯仁身旁，闭上眼，朝前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她倏地张开眼，惊愕地叫了一声：;孩子？！ 归火重复：;什么？孩子？ ;婴儿……有脐带。是行尸！ 不知为什么，寥寥数语的形容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萨阿兰不断口述更新自己的交锋结果： ;避过了，没成功。 ;它能感应到精神攻击。 ;它在兜圈。 ;又避过了。 ;好狡猾的小行尸。 ;又避开了，啧！ ;……中了！……啧，拖延了一分钟。这家伙有很强的精神防御力。 这还是行尸吗？！ 众皆愕然。 归火当机立断，朝后方喊：;后面的精神系异能人注意，立刻配合拉出一张精神防御网，把后卫和自己一起罩在里面！ ;你们呢？蒋正明问。 归火不屑道：;有阿兰在，用不着。 这些都是交手后才能获得的情报。无论是禁制内的十四人，还是禁制外的指挥部、甚至远在千里之外的沙市众人，都在屏息聆听。人人手心都紧张得冒汗。 还有两个气定神闲的人。 ;喂，常十兄，虢首封的声音捻出一线细细的丝，窜进常见喜的耳朵里。;萨阿兰通常是和谛鑫组队出动，这次怎么把谛鑫换成了你？ 和心不在焉望着前方空气出神的虢首封不同，常见喜一直垂着眼皮。 常见喜眼皮颤了颤，以同样的捻声成丝法回答了虢首封： ;姬覆派我过来协助你，确认一些事情。 ;比如？ ;比如鬼差的原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1章 小怪物 萨阿兰颓然放下手：;没拦住。它过来了。 归火担心另一个问题：;一只还是一堆？ ;一只。四个人——萨阿兰，叔伯仁和两个前锋——异口同声给了他答案。 归火勉强笑道：;我们应该感谢天道，开场不是地狱级的难度。 ;这笑话不错。 ;挺好的。 ;不好笑。 四个人又异口同声。 无论是谁，心口都是沉甸甸的，象塞满了沙石。归火是尽量给他们精神上减轻负担，但是身经百战的夜行者们却知道，越是强悍的对手，越喜欢单枪匹马的行动。对方只出现一只，暗地里还蜇伏着无数双眼睛在窥伺他们的战斗。如果对手是群无脑行尸也罢了，但现在很多证据显示，它们的智力恐怕不比普通人的低。 他们将面对一场格外艰难的鏖战。 不过，夜行者多少还有一些谈笑生风的余地，后面空陆双编则静悄悄的，气氛紧绷到连归火站在前面也感觉背心被绷得痒痒。他忍不住回头，想冲那群号称;身经百战，还妄想做先锋的战士们号一嗓子：;你们倒是笑一笑啊。结果一看——算啦算啦，就不要再对普通人苛刻强求啦。 ;放松。归火只得嘀咕，;没好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一死嘛。 ;再者，不是还有我们五个站在你们前面吗？ 要死，也得先踏过我们的尸体才轮得到你们。 蒋正明颤颤巍巍一笑：;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腿要抖，他有什么办法呢？ 虢首封悄无声息地放出灵识。 饶是常见喜也忍不住抬眼看他一眼，很诧异的表情。 常见喜说：;长进！ 这就是对虢首封莫大的称赞了。 ;哪学的？ 虢首封把灵识探前十几米，编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看不见的网。见常见喜也忍不住好奇，他呵呵回答：;山底有奇遇，你信不信？ ;信。为了减少说话的频率，常见喜果断干脆一个字。 虢首封感觉到他心底还有千言万语，无数个问号在啵啵啵的冒泡。但常见喜就是有能耐忍着！忍着！紧紧地抿着嘴。 虢首封就想起了易云嫦。易云嫦如果是个小话唠，现在早就哔哔哔了。可是现在她说话的水平，大概也就比长年锻炼自己不吭声的常见喜高出那么一点点。虢首封忍不住问：;你们世家贵阀是不是都惜字如金？ 常见喜挑眉，投了一个;何来此说的眼神。 得，不爱说话的人都长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常见喜：;阴阳祁峰？尾音上扬，意思到位：都惜字如金？那阴阳祁峰呢？异类么？他可是十年前光凭一张嘴，就给自己家招来一堆祸事的血例。 阴阳祁峰打开单人通讯频道，加入常见喜和虢首封的对话里。;喂！他警告意味十足地低哼一声，;有什么话留待这事完了之后再说，现在瞎说什么大实话？ 常见喜见缝插针：;看。 阴阳祁峰：;……愤愤地关闭频道。他就不该接这个话茬。 然而常见喜还没完：;夜行老二？ 深潜凰袅娜也出来冒个泡：;喂喂喂，我听着哪？ 常见喜继续插一根大头针：;看！ 虢首封：;行，我明白了。你不是普通世家人，你是世家里的异类。 常见喜这才点点头，不置一词。 凰袅娜打开了私人通讯频道，低笑的声音钻进虢首封耳朵里：;见喜哥哥对你印象很不错，首封。如果是别人，问他这么傻的问题，别说聊开心了，他一个字都不会答应。 我们刚刚聊得很开心吗？虢首封表示怀疑。 ;这次你失踪也是。见喜哥哥最不喜欢凑热闹的，这次也一声不吭地跑到回龙谷里来找你。你出现之后，他都准备返程了，又留下来接了这个很冒险的任务。可见你很得他欢心。 虢首封是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入了常十的法眼。他在夜行者二十几年，除了刚开始必须要人带着训练、带着任务，偶尔见得到一次常十，后面就是天各一方，根本没有接触的机会。他对常十印象最深的一刻，是每年比武大会上，常十双手农民揣地站在擂台上，耷拉着眼皮对裁判说：;不打、;投降、;赢不了、;我输……虢首封猛地记起来，自从他十八岁成人后，每次刚站上擂台，刚和常见喜打个照面，常见喜掉头就对裁判说：;我输。以后年年如此。 虢首封心中起了一点微妙的涟漪。他对常见喜没有任何质疑，哪怕对方是灵界有名的鬼族纯血后裔，和龙鑫念念不忘的;鬼差很可能有牵连，但姬覆和凰袅娜都信任他，虢首封就不会对他疑心。论用人之道，姬覆甩了虢首封三十个灵界。 突然，凰袅娜的声音在整个频道里尖锐回响：;那是什么？！ 虢首封猛一抬眼，往前面望去—— 一团小黑影在他的灵识网前面猛地刹住脚，发出各种怪叫，左右横移。 天上的强光扫来扫去。小黑团出现之后，探照灯调整了角度和摆动的幅度，几乎把禁制边边沿照成了大白天。 小怪物无所遁形。 诚如萨阿兰所说，那家伙是个婴孩。象刚从妈妈肚子里爬出来似的，身上还连着半截脐带。 它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小。小胳膊小腿，小脑袋。 第二个印象是黑。不单单是污泥抹身的黑，还有全身覆满了行尸之殇的原因。黑色的毒纹在它身上盖了一层又一层，条状的毒纹间隙里透出不多的原本肤色，苍白、没有生机。对衬之下，它身上的黑让人不由沉默。 小怪物四肢着地，象只小猴子一样爬来爬去。它明显感觉到一道障碍横亘在面前，带着让它厌恶和不安的气息。它尝试在障碍上找出缺口，从左爬到右，又从右爬到左，却发现障碍如网，将它眼里的猎物罩得严丝密缝。它找不到一丁点漏缝。 小怪物咿呀怪叫。 它张开嘴，露出两排钢质的尖牙。当头上探照灯的强光扫过去的时候，牙上竟折射出冰冷的金属质光芒。 人们一阵骚动：;那是什么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2章 灵识又断 它勉强维持着一个人形，婴孩的模样。然而张开嘴，怪物本质便暴露无疑。 看着看着，人们的记忆回到事关禁区最初的起点上——那场五分钟不到就死了四十五个高阶空编的灾难。 ;那个小怪物，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惊呼出来，;象不象录像中的黑影？！ 第一波进入禁区的空编同样全副武装，只是没有穿戴防范行尸撕咬的军服。毕竟，谁会料到这个穷乡僻壤里藏着行尸？是公家大意了。 回龙谷的过去一直有行尸踪影出没。十年前;鉴定者血案更是险险将行尸踪迹暴露出来。公家花大力气压下行尸出没的消息，为了掩人耳目，所有记录都密封，连自己脑子里的记忆也封得干干净净。 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十年前被行尸打了个措手不及，十年后在老地方又被行尸打了个措手不及。 而且十年后的行尸宛如飞天遁地，更让人防不胜防。 众人看着小怪物那嘴钢牙，心里嘶嘶地冒着凉气。 几个空陆双编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有一点担心身上的装备能不能抵住那一口钢牙撕咬。 小怪物时不时地停下来，垂涎地望着防护圈里众人。 终于，有人问：;它在犹豫什么？ 萨阿兰回头看了一眼。 说话的是名叫毕敬的空编。 ;虢三做了防御罩，那个小怪物应该是没见过这么古怪的东西，不敢冒然闯过来。 古希道惊讶地咦了一声：;夜三哥做了防御罩吗？我怎么没看见？ 萨阿兰嗤笑：;还能等你看见？ 古希道又：;哦，也对。我夜三哥就是厉害，连结界都能做出来。 萨阿兰：;哈？ 易千唰的一下扭头看向古希道：;你骗人！奶油小生居然意外地凶煞。 古希道吓了一跳：;我骗你们做什么？夜三哥是真的能开结界。我们在幻境…… ;吁——萨阿兰拍拍胸脯，;原来是在幻境里。 古希道奇道：;幻境怎么了？ ;幻境的本质近似于梦境。有些幻境铺开之后，为了以假乱真，会多加一些莫名其妙的假设定，就象全息游戏一样，为了让人沉溺其中。小家伙，全息游戏《修真世代》玩过吧？ 《修真世代》可是灵界享誉数千年不止的全息游戏。灵界人沉迷于《修真世代》几乎到了无法自拔的程度，以致于这家游戏公司不得不推出全年龄限时游戏的防沉迷措施：时间一到，无条件下线；月累积时间达到峰值，当月剩余时间再无法登陆……即使如此，每年仍然会有《修真世代》玩家猝死的新闻。 古希道皱眉：;玩是玩过，可…… ;那就是了。萨阿兰笑道，;灵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高阶精神系异能人可以铺开结界，都是一群老怪物。为自己能展开结界而沾沾自喜，其他人想都别想。更何况象虢三这样明显是物攻系异能人？ ;可…… ;你就问问你们家的阴阳少主，他有结界吗？ ;没有。阴阳祁峰温声回答。 ;可…… 虢首封忍无可忍：;闭嘴！ 古希道乖乖地阖上嘴，仍然满脸都是;可我夜三哥就是与众不同！ 易千迟疑地收回目光，随即又眼珠错不落地盯着前面。 现在气氛紧张，大家打个趣舒缓一番，精神仍然高度紧集中。谁也不敢轻视前面来来回回移动的小怪物。 小怪物左左右右、右右左左逡巡好几圈，找不到缝隙绕过屏障，早就不耐烦了。 俗话说;撑死胆大、饿死胆小，它定格在虢首封前面，朝看不见的屏障伸出手。 虢首封眼睛微眯，就着它伸手的举动，一条细细的灵识抽丝般从防御网上剥离下来，朝小怪物的识海直直刺过去。 常见喜蓦地抬头：;冒失！跟着又叫：;回！ 然而就他出声的时候，虢首封的灵识早就如入无人之境般刺穿了小怪物脑门。在一片干涸的识海上空，盘旋着一团巨大的黑色魔种。那魔种中间裂开一条口子，开开阖阖好像一张嘴，里面雷电交回报，一小团深色的魔核悬在中间急速旋转。魔种以一种气吞山河之势，大吼着：;……归……望归！ 虢首封的灵识尖端已经被污染成黑色。他心里;咯噔一响，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就听见旁边常见喜叫了声：;断！ 常见喜的声音把魔种的咆哮声压下去。 接着，虢首封头部一阵剧痛——这种痛，他是经历过的——是断灵识之痛！没想到他又被人切断了一次灵识。 虢首封捂住额头大叫：;啊！往后踉跄。灵识收回，防御网轰然崩溃。防御网崩溃的霎那，常见喜两指一并，指着小怪物喝了声：;爆！ 虢首封感应到被切断的那一小截灵识象被点燃的炸药般，把小怪物脑袋里的魔种炸出一个豁口。 咿咿呀呀的呻吟瞬间变成了尖锐拖长的惨叫。 混乱中，归火大吼：;后卫原地防守，鼠哥来！ 常见喜回手推了一把虢首封：;回去。 刚被断开灵识的虢首封往后一仰。 有人接住了他。 归火俯瞰倒在怀里的虢首封，问：;一分钟够吗？ 虢首封喘息着回答：;不用。 ;嗯，休息一分钟。归火大手一拔，把人推向叔伯仁，自己则一边双手捶胸一边往前跑，嘴里;噢噢噢——叫个不停。 归火啊，你是玄武后裔，不是猩猩后裔！ 一眨眼，中锋变前锋。 叔伯仁接住虢首封继续问：;虢三你干啥了？ 虢首封手软脚软地挣扎：;放开我。我才是前锋！ ;好的好的。叔伯仁反手把他甩给萨阿兰，并说：;他得休息三分钟。然后抽出一把小刀紧追归火后面支援。 虢首封一头啪在萨阿兰柔软的胸脯里，就很无语。 萨阿兰满怀怜爱地摸着他后脑勺：;我滴个乖乖，几天没见你就出息了——放个精神感应力还能把自己给反噬？ 不，你懂个屁。这不是精神感应，这叫灵识攻击！ ;不是我教训你，虢三，努力归努力，可不用这么拼命。姐和姬覆都没催你还信用点呢。你怕什么？总要留下命才能好好还债，对不？ ;乖，让哥哥们先替你顶一会。好好休息。姐替你数时间。 ;放开。虢首封含糊不清地说。 ;嘿嘿，就不放。 虢首封满心绝望：再这样下去，他回头真的是死路一条——谛鑫那家伙一定会想方设法拿到这次战斗的视频，然后发现他和萨阿兰;亲密的贴在一起，然后酸到发疯，然后用大力金刚爪摘他狗头！ 想一想那光景，虢首封宁可带伤去打小行尸。 虢首封：;放开，我名草有主了。 萨阿兰识趣捧哏：;嚯！居然有不怕冻死的人摘你这株毒草？！ 山脚下的易云嫦：;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3章 对战 中锋变前锋，前锋有三人。可是常见喜日常揣手，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任由归火和叔伯仁两个人绕过他，一个;噢噢噢，一个;啊啊啊地冲向小怪物。 后卫和精神系异能人看得额角生汗。 空编里的精神系异能人刘灵，她的异能高出普通水准线一点点，边擦汗边问：;我们真的什么忙都不用帮吗？ 蒋正明握着刀，紧盯前面战局：;别急，先稳住不动。 ;可是连指挥自己都身先士卒了。另一个女精神系异能人，陆编的裘悌咬了咬唇说。 易千娇娇气气地低语：;现在才出现一个而已…… ;你什么意思！裘悌怒视着他，;一个还不够吗？ 易千愣住，随即眼角红了。他呐呐地说：;我、我没有什么意思。我、我只是想说，听指挥比较好。 话音刚落，前面的小怪物在双边夹击之下左支右绌，渐渐明白自己成了别人的猎物。它再度尖啸。这次和上回的惨叫不同，明显含有其他让人心生不妙的意图。 ;我怎么感觉它在呼朋引伴？归火悄悄地问。 ;自信点，萨阿兰望着禁林深处瞳孔紧缩，在通讯频道里冷冷地回复，;它就是在求援！ ;来了！ 虢首封掐着一分钟的点猛地弹起来，朝归火和叔伯仁大吼：;回撤，快！ 归火听觉敏锐，也察觉到禁林深处传来震动大地的动静。 ;鼠哥！ 两人并肩后退，小怪物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双黑咕隆咚的小眼睛要笑不笑地盯着他们退走。 战略指挥部里，一个比一个更高亢的声音持续起伏—— ;十一点钟方向有异能量快速逼近，增长幅度百分之一。 ;二点钟方向有异能量逼近，增长幅度百分之十。 ;三点钟方向异能量增长百分之…… ;…… ;少主！有一个人拔掉耳机，从能量监控器前面站起来，望向阴阳祁峰。阴暗的空间里，闪烁的荧屏把他面上的水光照出阴渗渗的蓝白色。;不对劲，象是尸潮！ 阴阳祁峰整个人都毛了，扑到总控制台面前：;龙尾！ ;少主！有人追在后面悲怆地喊道：;来不及了。 阴阳祁峰不管不顾：;阴阳道十位长老就位，马上—— 有人从通讯内部掐掉了阴阳祁峰的声音。 ;喂，能听见我的声音吗？凰袅娜气定神闲的声音响彻全频道。 ;表姐！阴阳祁峰怒吼。然而，除了指挥部里一百来号人听见他的声音外，外面、尤其是被禁制隔离的十五个人都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凰袅娜：;归火，听见了吗？是尸潮。 ;没问题！归火和叔伯仁一起退到萨阿兰身旁。他举手做了个;OK的动作。他知道总会有人通过监像视频看见的。 后卫和四个精神系异能人都紧紧贴在禁制边缘。夜行者又在前面十米外。独独常见喜仍然留在原地，动也不动。 四周树林里不断有悉悉索索的穿梭声。俨然有一支大军正在集结。 众人后背都被冷汗浸湿。 凰袅娜：;这股尸潮数量有限，可怕程度却远比千年以前。顿了顿，她在频道里低声说：;尽力吧。我相信你们。 ;没问题！交给我们，你放心！ 四个夜行者同时比了一个;OK的动作。 就连最前面头也不回的常见喜，慢一拍，也缓缓举手——是个;OK。 常见喜难得说了个长句：;别担心，袅娜，我会把他们都带回去。 ;切！四个人的OK不约而同变成中指，;谁带谁回去还不知道呢！ 阴阳祁峰笑出声。刚刚差点哭出来，现在又笑出声，那点阴阳道家少主的矜贵形象荡然无存。等凰袅娜把频道主控权交回来，阴阳祁峰头一句话就是：;赏金再加一亿。我个人出。 凰袅娜补充：;追加的这一亿不抽成。 ;嗨哟，发达了！归火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 萨阿兰转头对虢首封说：;后面一亿，五个人平分，每人可得两千万。虢小三，你可以还我信用点了啊。 ;别、叫、我、小、三！虢首封咬牙切齿，;先还一半。 ;哈？ ;我要存老婆本。 ;哇！四个夜行者怪叫，象参加庆典般热闹。 ;凰姐，听见了吗？你弟弟要娶老婆。 常见喜：;长进！ 凰袅娜大笑：;娶吧。聘金我一直给你存着。最后，凰袅娜低声说：;活着回来。 ;嗯。 蒋正明在后面哭笑不得：;我说，你们不退回来吗？ ;不用。归火觉得现在这样挺好。;你们在后面不要贸进，如果有漏网之鱼，就麻烦你们动手。精神系异能准备——这次可不是象章鱼须一样软绵绵的伸出去试探，而是攻击！给我攻击它们的脑子！ 归火大手一挥。几道看不见的利箭无声地穿过夜行者、穿过小怪物，扑入山林。 林中传来几个低哑的呻吟声。随即，铺天盖地般窜出无数条黑影。 黑影遮天蔽日，多到让人一仰头看见它们，莫名生出绝望的念头。 绝望之后，又生出誓死如归的心。 ;动！归火一声号令，四个人分成两拔左右散开。他们是血食，勾引着扑出来的行尸也分成两股。有几只冲得太急，出来轱辘轱辘滚到后卫面前。蒋正明眼疾手快，一刀下去，戳穿一个脑袋。差点被蹭到边的攻击系空陆双编都是受过训练的军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守株待兔还弄不死兔子，那就是蠢了。他们又不蠢。几个人有样学样，跟着蒋正明把几个扑过来的行尸捅个对穿。 只捅脑袋。这中间还要防着它们张嘴。 不过，烧钱装备就是好。 胥望动作慢半拍，被一只从斜刺里窜出来的行尸叼住胳膊。结果一口下去，行尸自己嘣了两棵最大的板牙。 胥望看着那个叼他胳膊一边咔咔咔一边翻白眼的行尸：;…… 这个行尸生前是军人，胥望的个人终端里还存着他的档案—— 杨烈，二十六岁，铜口市人。格斗道七段，入伍七年，二十二岁从陆编调入空编，……二十六岁升高阶。今年回乡探亲，探亲假休到一半，被征召扫荡回龙谷。档案照片里的杨烈，笑得开朗又自信。 上有老、下有小，挥手告别亲人，以为只是一次日常公干。外围世界和平了近半个世纪，谁还记得;牺牲两字如何拼写？ 完成任务，回家，拥抱妻小，拜见父母，休没有休完的长假……明明未来可期，生活可续，蓝图可展，每个人都在昨日复今日，今日复明日的循环中庸庸碌碌。这个世界能有什么意外？没有。本该如此。 可是杨烈意外终止于二十六岁。 蒋正明一把将飞跃过来的行尸摁下。也是一个军人。蒋正明记得他。元正新。名字里同有一个;正字，让他格外印象深刻。蒋正明咬牙，将刀送进嗷嗷叫唤的头颅里。一插一旋，元正新安静下来，死不瞑目地躺在脚边。 蒋正明没有时间替他阖眼。他把又一个冲过来，但是被精神系异能人牵制住的行尸捅穿。刀卷。似乎对杀这群行尸，连刀都损耗得特别快。蒋正明丢掉卷了刃的小刀，又从质子袋里摸出一把新的。这些刀都是好刀啊。他心疼得滴血。侧头一看，见胥望傻不愣登地站着，蒋正明心脏顿时缩紧成药丸。再看，人家胳膊上吊着个缺牙行尸——蒋正明记得这个行尸的人间名字，叫杨烈。杨烈;咔咔咔半天，也没咬破胥望的衣服。 ;胥望！蒋正明怒吼。 胥望惊醒，猛力把刀插进杨烈天灵盖。刀穿破骨的霎那，他感觉什么地方一根紧弦随之绷断。 破音袅袅，在黑暗中绝响，沉寂和永恒。 人活着，人死了。 人死了，又死了。 英魂烈士，来日入土为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4章 夜行者的战斗 ;虢三带我上天！ 虢首封把萨阿兰拦腰夹在腋下一步登天，把众多行尸踩在脚下。 他脚下扩出一片莹莹微芒，是成百上千道踏空刃积聚而成，无形化有形的把行尸与人隔离开来。 高度不高，正好悬出一个能吊足行尸胃口的距离。时不时有行尸往上蹦跶，牙关开合的咔吧声不断。偶尔有一两个跳得高，能触碰到他脚下迭出厚厚一叠的踏空刃，当场就会被一道劲气劈下去，从头到尾裂成两半。所以说什么打行尸只能爆头的说法并不正确，唰唰削成两半，哪里有头尾的区别？效果和爆头一样。 只是每次触发一道踏空刃，虢首封就被后坐会往上掀，再迅速压下来。一起一伏，人就象海面上飘浮的扁舟般身不由己。 ;哇哦，萨阿兰象只被拦腰抱起的缅因猫，垂着四只爪子对虢首封脚下踩出的光晕惊叹。;虢三，你打算今年竞争老二的位子吗？ 对众夜行者来说，老大姬覆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老二凰袅娜是次一级天堑，同样不可逾越。谁到了老三的位子上，都可以隔山望南斗，努力争取更高的位子和更好的待遇。 萨阿兰：;努把力，我支持你！ 虢首封：;…… 很多很多夜行者的赏金猎人和后台行政人员，包括监听监视负责远程指挥的凰袅娜都：;…… ;不过在那之前，你能否恒定高度？ ;不行。 ;那你可以再高一点，让它们碰不着。 ;不行。虢首封望着脚下不断起跳的行尸，说：;我担心它们一点边都摸不到，会对我们失去兴趣。这样的话，另外两边的压力就大了。 禁区边的空地上，乌泱泱的全是行尸。现在明显分成了三股，一股被归火和叔伯仁带着跑，一股不断地往空陆双编处堆积，还有一股就汇聚在虢首封脚下。 萨阿兰：;实不相瞒，这样上上下下，我有点晕空。呕……她当真干呕起来，急得虢首封大叫：;避开我的鞋！萨阿兰我警告你，敢吐我鞋上我就把你丢下……啊！！！惨绝人寰的惨叫，比被行尸咬成洞洞还惨。 叔伯仁匆匆抬头往空中看了一眼，嘿嘿笑道：;正好，虢三看看这儿有多少行尸了？ ;几百。 ;几百是几百？ ;七、八百吧。 ;这么多？！通讯频道里整齐一致的惊呼声。 叔伯仁展臂撂倒四、五个行尸，不屑哼笑：;多？不过七、八百而已，有什么了不……话还没说完，小怪物忽然几蹦几跳踩着后面一排行尸的脑袋冲向叔伯仁。 ;鼠哥小心！看见的人都在大喊示警。 叔伯仁来不及说话，和小怪物一起两相缠斗，缠出了龙卷风的视觉特效。他在风眼里转成了陀螺，不时有行尸悍不畏死地扑进小飓风里又脑袋开瓢地横飞出来。小怪物作为元凶之一，缠叔伯仁缠了十来分钟，竟然全身而退。它发出古怪的叫声，又踩着一涌而上的行尸脑袋飞快淹没在行尸的洪流里。 叔伯仁也战略性后撤，刚刚的缠斗累得他气喘吁吁。他边被追边气急败坏地叫：;混蛋，这里一只能抵古战场的几十上百！数量太多！ 众人：;确实！ 空中俯瞰，到处都是混乱的景像。 只有常见喜周边勉强称得上有秩序。 常见喜站在原地不动，全身都弥漫着;我不看你，你就看不见我的诡异气息。行尸们在他身边穿来穿去，仿佛真看不见似的。他是水里的磐石，水遇他则分流而泄。突然，磐石变身成乌黑海胆，一身黑影化成尖锐长刺，把身边行尸统统扎成刺猬。一刺倒一片，没被扎到的行尸都露出人性化的懵圈表情。 这就是常见喜常十的异能——影突刺。 影刺徐徐收回。跟着影刺一涌而上的行尸愤怒的嘶吼，又挠又咬。它们注定咬个寂寞。 增生异能;影虚化，在突刺状态结束后自动生效。 常见喜维持着模糊的人形，宛如传说中的鬼族从行尸堆里漫步出来。然后他站到另一边，揣手垂眼，等候又一波擦身而过偏不闻不问的场景。 这么看，常见喜确实有;把人都全须全尾带回去的资本。 ;真好啊。萨阿兰在空中看得感慨万千，;如果我也有影突刺和影虚化就好了。 ;好什么好？虢首封记恨她刚刚把口水吐在自己鞋面上，当场拆台，;影突刺有CD。突一次刺要等十分钟才能再用第二次。并且象这样群攻行尸，必须自己削尖了脑袋往行尸堆里扎。一不小心就可能被行尸咬上一口，即使你练成了常十的‘不看不看’惑眼大法，你扎进行尸堆里，受得了周边长年不洗澡还会自行腐烂生蛆的臭味吗？ 表示天天都要洗得香喷喷，即使荒野出差，没条件也要创造条件把自己洗得香喷喷，恨不得在鼻子前面悬一个装满精油扩香瓶的萨阿兰立刻反水：;噫——不行，受不了！ ;受不了你还奢想，真是笨。 ;喂，虢小三， ;说了别叫我虢、小、三！ ;还钱！ 虢首封立马被命运掐住了咽喉。他不禁深思，当年为什么想不开，找她借两千万信用点呢？他当时明明不缺借债人。还有，为什么总还不上呢？他明明不差两千万。 ;加利息！ 不想了，不想了。虢首封认输：;萨姐，别废话了，快开工干活吧！没看见下面都乱成什么样了？ 萨阿兰叹息：人生不易，阿兰叹气。 ;行吧，看我的！萨阿兰撂起袖子，筋络分明、鼓鼓囊囊的肌肉今晚首现端倪。 萨阿兰——一个吃了菠菜罐头就能变身大力水手的弱女子，现在深吸一口气，大吼一声：;呔！然后一连串的;呔呔呔呔呔—— 熟人抚额，生人懵圈。 这，神马鬼？ 凰袅娜抽空在通讯频道里咳了一声：;大家好。请不要见怪。这是阿兰异能进化后的大招——声惑——在呔后三十秒，可以有选择地控制听声人做出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比如，自相残杀。 果然，监控视频里大量涌现的行尸行动更迷惑人了。它们互相捧住同伴的脸，狠狠啃一大口。场面极其血腥，甚至有一些行尸下巴脱臼也要把同伴的脑袋啃去半边。有一些行尸就这样没了。 更让人惊奇的是，凡是听过凰袅娜声音的人，又奇迹般从浅浅的浑噩状态中回过神来。如同半昏半醒之间，嗅到了后劲超绝的清凉油。 ;还愣着干什么！快杀！归火吼道，;萨阿兰帅不过三十秒！ 行叭。 萨阿兰一口呔腔结束，整个人都蔫成了耷叶盆栽。她有气无力地挂在虢首封手上，虚弱反驳： ;三……三十秒也是帅。 精简小剧场之萨阿兰如何从排名第二十五一跃升为夜行者第十五？ 妖艳御姐萨阿兰走上擂台，指着对手一口;呔！ 对方僵直。 萨阿兰冷漠开腔：;你，自己去找裁判说认输！ 对方转个身咚的一下朝裁判跪下，把头磕得梆梆响：;我认输！你不同意我就叩死在这！ 赛后，原来的第十五至二十四名纷纷摸着脑门大包，奇怪议论：;你也有？奇怪，为什么我们额头会长包？ 等看完回放录像，纷纷表示：惹不起，惹不起，阿兰姐姐惹不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5章 漏点风 常见喜满场游走。时而与归火、叔伯仁汇集，时而与空陆双编融合。哪里危险走哪里，偶尔还会站到虢首封脚下。 不过，在归火和叔伯仁、空陆双编那儿，他收获到一批又一批不要钱的感谢，在虢首封脚下，却被萨阿兰嫌弃得不行。 ;走开、走开！萨阿兰拼命地朝下面挥手，激得行尸们上窜下跳。;你挡着我的视线了。怎么能这样呢？常十，你这样分明就是把别人好不容易聚在一堆的食物一口闷啊？ 常见喜：;……这么恶心的东西你闷得下去吗？ 不过常见喜还是依言走开了。 归火在通讯频道里问：;看见小怪物了吗？ 虢首封在高空俯瞰一遍。;没有，是不是躲进林子了？他注意到禁林里有一处异样的耸动。 ;归火，你正前方十二点钟方向，回避！ ;收到。归火和叔伯仁拖着一股泥石流忽然岔弯。 禁林里的耸动停了下来。 ;林里应该还有一批没有出来。 ;还有？！ ;小心，注意保留体力。 ;夜行者们应该不需要担心。归火说。 蒋正明心领神会，立刻在通讯频道里回应：;空陆双编也留有余力，不用担心！可是他并不能掩饰声音里细细的喘息。 归火沉默的劈趴五个行尸，技术性回防时才在通讯频道里回复：;空陆双编自己注意。前锋组抽空注意后方。 ;收到。三边同时答复。 没有办法。在面对尸潮的时候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好在这股尸潮规模不大。因为禁制隔绝的关系，一波扫荡的时间虽然延长了一些，但荡平之后就可以一劳永逸。前提是己方不会出现伤亡。否则己方的伤亡力量立刻就会变成对手的生力军。 坚持！坚持！坚持！ 所有人都在咬牙坚持。 毕敬一刀戳下去，肌肉痉挛叫嚣着脱力。五官全非的行尸险些带着他的刀一起滑倒。 毕敬吃了一惊。 一只大手从旁插过来，握住他脱离控制的刀把。宝刀利刃，在大掌的掌控下轻轻松松破开行尸头颅，刀尸分离。 ;队长。毕敬喃喃地望向蒋正明。 蒋正明将刀塞进他微微发抖的手掌里，皱了皱眉说：;你脱力了。退后一步，躲刘灵身后休息三分钟。 ;不，我可以继续。 ;不行。蒋正明粗鲁地推了他一把，;别拖后腿，退下去，刘灵来顶上。 刘灵脆生生地应了声;是。 毕敬难过地咬紧唇。 绵而厚实的精神力缓缓擦过他的面颊，继而化成无形利刃直刺扑进空缺里的行尸。蒋正明配合刘灵顶上来的精神攻击，收割了一波人头。 蒋正明将刀下亡尸一脚踹出去，把毕敬退后空出来的缝隙填塞得满满当当。 毕敬龟缩在不大的空间里，望着蒋正明的背影。 队长的背影好像一堵钢墙，安全、牢固，没有任何空子可钻。 蒋正明背对着毕敬，低声咕哝道：;想什么呢？赶紧休息。刘灵虽然受过训练，但她精神力一直在外放，比我们这些只出力不动脑的人还要累。你好意思躲在女人背后抽泣？ 刘灵忍不住笑出来。;尽瞎说，队长。你早就注意到毕敬了吧？毕敬，别听队长胡言乱语。他知道你是队伍里最年轻的，经验不够老到。刘姐也不是那么不顶力的人，放心，三分钟我还是能撑住的。到时候就要拜托你再来接手了。 ;是！毕敬瞬间恢复了信心，安心调匀自己的呼吸。他的手渐渐不抖了。 在毕敬入定的霎那，七个行尸叠在一起，肉山似地扑向刘灵和蒋正明。 蒋正明屏住了呼吸。下一秒，七个行尸在五步开外同时爆头，轻柔的夜风带着腥臭味扑在他脸上。 蒋正明抬头朝上方望去，冲及时援手的虢首封比了个大拇指。 虢首封唰唰地朝下面洒了一波气刃雨。 萨阿兰叫道：;哎呀，我的虢小三，你的异能力能量很厚实吧？踏空刃不要钱地洒，你不留余力，万一等会踏空都力气踩出来了，砸下去可就难看了。 ;省省吧你，虢首封磨牙，;有这种唧唧歪歪的功夫，还不赶紧调息准备再帅一个三十秒？ 盆栽萨耷拉着手，哼哼唧唧：;等等，正在充电。百分之八十、八十五、八十一…… ;你充电怎么越充越回去？！ ;太心急，前面数的八十五跨度太大，实际没有充满。 如果不是尊称你一声姐，现在就可以把你丢下去了。 虢首封翻了个白眼，跺一跺脚，把脚下累积起来的一千道踏空刃砸下去，下面的行尸全碎成了渣。 ;厉害啊，虢小三。常见喜的声音捻丝状飘进虢首封的耳朵，;你这是灵识控制踏空刃？ 虢首封目光一闪，诧异地回道：;你知道灵识？ ;呵呵，这有什么难的？修真虽然在灵界已经失传，但前面世代的历史记录多少还保留在档案库里。每一个世家贵阀都努力搜集，掌控的东西也不一样。常家恰好保留了一部份关于灵识的知识。 虢首封心里：呵，世家。 ;对，是灵识。 ;看来你这番奇遇十分逆天。人越来越强了。 ;嗯。 ;别在这外放灵识。这些行尸古怪，外放灵识会被它们污染。 ;嗯。知道。虢首封已经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自觉了。;不会再冒险接触行尸识海了。 和知情人聊天，就是这么轻松惬意。 常见喜一波突刺，惹得周边行尸狂性大发，纷纷对着他站过的地方又抓又挠。恰好这次站立的地点离空陆双编比较近，躁动把攻击普通人的行尸也吸引来一批，瞬间减轻了空陆双编的压力。 常见喜闲庭信步般从尸堆里走出来，路过空陆双编时淡然瞥了一眼。他低垂视线，看见绿盈盈的枝藤上缀着不起眼的小白花，地毯般蔓延至脚。他双眼微眯，徐徐抬起视线，顺着藤蔓逆行回溯，找到始出俑者—— 易千双肩一缩，下意识往众人身后躲了躲。 常见喜什么也没说，揣着手慢腾腾地溜跶过去，挑了个还算安静的地方站定。 ;哪，虢三，常见喜的声音细若游丝般飞进虢首封耳朵。 ;讲。虢首封脚不停，以同样的方式回应。 ;精神系异能那边， ;我一直在盯着。不会让他们出事。 ;不，常见喜说，;漏点风。 虢首封一愣，脱口：;认真的吗？ 漏点风——是夜行者之间独有的黑话。意思等同于坑队友。当一队夜行者不得不和外人再组队一起完成赏金任务时，如果看对方不顺眼，就会互相笑嘻嘻地拍着肩膀说;漏风、漏风、漏点风。坑一波队友，自己多捞些好处。 在这里;漏风？一不小心会死人。 常见喜：;我发现了线索，需要确认。 虢首封秒懂。;这么快就找到线索了？ ;对方头铁，非要撞上门来，我能怎么办？当然给他漏点风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6章 偏移 古潜一直在关注禁区动静。当他突然收到最新情报时，里面;尸潮两个字激得他瞳孔剧烈收缩，下意识看向易云嫦。 易云嫦正和何贞姑、欧米伽聊作一团。三人一见如故，气氛亲昵但不过份，仿佛一条无形的纽带将她们圈在一起，又把外人隔离开来。但易云嫦摆了只眼睛和耳朵在古潜这边。古潜脸色刚变，她就望了过来。 易云嫦举起平板，上面写着：;出什么事了？ 禁区、尸潮。 古潜用脚趾头也想得到，如果虢首封正在禁区，此时应该正在面对尸潮。 在他们第一次面对禁区牺牲时，还没有人知道里面装着行尸，只说是怪物。现在能明确为;尸潮，那就证明禁区里不仅形势已经明朗，并且正在恶化。 古潜勉强勾起嘴角说：;不是什么大事。禁区那边正在忙碌，我想虢首封会晚些回来。 何贞姑和欧米伽的声音，早在易云嫦举牌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了。 易云嫦再度举起平板：;是首封发来的消息？ 呵呵，如果虢首封自报门禁时间，为什么只报给古潜却不报给易云嫦？他们俩的交情盖得过和易吞口的交情？古潜心念一转，已经自作聪明的回答：;当然不是。只是禁区那边传来的简讯。 易云嫦盯了他三分钟。 古潜被盯得额头汗湿。 易云嫦猛然起身，飞快朝门口跑去。 古潜：;快拦住她。 何贞姑想动，被欧米伽拽回来。古潜自己跑没两步，也被欧米伽伸长腿一绊，险些大嘴巴嗑在小台阶上。 之前还被虢首封嫌弃跑得太慢的易云嫦，眨眼就成了脱缰野马。人影一闪，就不见了。 古潜爬起来想追，又被欧米伽绊倒。这次不够幸运，把眼镜片都磕裂了。古潜埋头半晌，捶着地板回头：;我叫你拦她，不是拦我。 欧米伽望着大门方向怅然若失地反问他：;为什么要拦？为什么不让他们珍惜现在相处的一分一秒？欧米伽的;为什么，是出生时连基因改造也无法根除的困惑。 古潜张了张嘴，随即垂头丧气放弃了抵抗。欧米伽说得对，外人确实没有理由梗在两个人之中。所有;为他好、;为你好的理由都是旁观者的一厢情愿，有时并不符合客观需要，甚至阻挠了命运前进的步伐。 古潜看着门外细雨霏霏的夜色，奇怪道：;我什么都没说，为什么她也察觉出有异？ ;云嫦的直觉很敏锐。何贞姑解释说，;被困幻境的时候，有几次都是她先一步预警，我们才化险为夷撑到最后。 直觉敏锐！唤醒者的直觉敏锐度都异于常人。连何贞姑都称赞易云嫦;直觉敏锐，可见其隐藏身份已经八九不离十。即使还没有出现对应的醒族，古潜心中也对易云嫦充满了希望。他走回来，迫不及待地问：;幻境里是什么情况？ 何贞姑：;后来我们被隔在不同幻境中，我不清楚另一边的云嫦和虢首封遭遇过什么。 ;没关系，只有前半段也可以。古潜是真不挑。 欧米伽哼声：;可我更好奇禁区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如先跟过去看看，回头再聊幻境？ 何贞姑赞同。比起回忆幻境，她更关心易云嫦和禁区。 古潜则左右煎熬：既想知道幻境里发生过什么，也想知道禁区尸潮的后续。最终他妥协：;那我们路上聊。 古潜飞快赶往禁区时，易云嫦已经先一步抵达并看见了虢首封。 地面上，无数行尸象污浊发臭发黑的洪流四处漫溢。为了避免意外，空气墙外的人群已经撤离。在空气墙与公家垒起的高墙中间，形成了一个无人的真空带。 ;易小姐！一个陆编跟在易云嫦身后追进真空带，他气急败坏地拉住易云嫦：;请退回到安全区。这里的禁制已经被阴阳道氏破开了七、八成，圈禁力量禁不起任何冲击了。如果行尸受到刺激一窝蜂冲过来，很可能会破除禁制。 小陆编话音刚落，盯着天上的易云嫦猛然捂嘴。 一只格外小的黑影踩在无数行尸头上纵力跃起，跳到了与虢首封视线齐平的高度。 萨阿兰不得不中止自己的大招，先凝神对付窜上来的小怪物。她的精神攻击象一道透明的箭矢，直刺小怪物的头颅。时机把握得刚刚好，正好卡住了小怪物惯性上跃、迎头撞上的峰值。小怪物怪叫，身体后仰，在空中有一个短暂停顿，随后重新落回下面的行尸中，瞬间就被污黑的浊流所淹没。 虢首封配合臂挂中的萨阿兰，在空中作了一个平移。下面的行尸堆也跟着他们挪动。 一上一下，不可回避地距离禁制边缘更近。 最苦的是后卫。他们就紧紧贴在空气墙边上。当行尸群挪过来的时候，很快有行尸放弃了可望而不可及的虢首封，转向苦苦支撑的空陆双编。 ;动起来，小伙子、姑娘们！蒋正明高声吆喝，;别让行尸看扁啦！ 地面上一片微微泛光的细藤圈住空陆双编朝外延展。行尸一脚踩上去，细藤连同隐隐约约的小花骨朵就化为莹斑光沫，又被紧随而来的第二只臭脚踢得不见踪迹。 异能画魂？ 易云嫦眯眼，从空气振幅中感受到同源的异能动静。 没想到易氏也派了人过来？ 可派来的人太弱了，面对汹涌的尸潮根本起不到作用。 尸潮！这是大自然界里人祸与天灾的结合，没有哪一种灾难可以与尸潮抗衡。是绝对的灭世之灾。 易云嫦还看出眼前行尸的不同之处。这些是幻境里出现过的变异行尸。这种行尸光对付其中一只就已经够呛，何况是一大群？远处山林里悉悉耸动，似乎还有一批隐藏在林中，正等着僵着状态出现裂缝时一涌而上。 虢首封的踏空刃从天而降，没入行尸凝聚的污流里。如同沧海一栗，很难激起一点浪花。 易云嫦看得心焦，仿佛感觉到虢首封的力竭。她甩开陆编，往禁区更靠近了，直到把手搭在看不见的空气墙上，她感觉到掌心下传来越来越激烈的共振频率。 行尸们注意到易云嫦。不同于抱团取暖的人，她形单影只显得格外好欺负。一小撮行尸分流出来，开始冲向易云嫦。 一次、二次……它们被看不见的空气墙阻挡，变得愈发暴躁。 虢首封终于看见了她，顿时气血翻涌。 ;易云嫦！ 易云嫦抬头看他，目光比他的还要哀怨。 虢首封的身形在空中轻轻一荡。 本来就晕空的萨阿兰顿时尖叫起来：;夭寿啦！虢三你现在力竭了是不是？我早告诉你不要高调、不要高调，不要高调！ 重要的事情总要说三遍以上。 然而虢首封从来不听，他总是又高又掉！ ;现在怎么办，掉下去给行尸送外卖？ 还空投哦，亲。 萨阿兰一反她的媚态伪装，在空中叫得竭斯底里。 所有人都朝天上望去。 地面上勉强势均力敌的对峙瞬间出现了倾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7章 异能觉醒 ;稳住！归火在通讯频道里大吼。;都他妈想什么？想死？！ ;闭嘴！虢首封捣住萨阿兰的嘴，一边往易云嫦靠拢。 ;呜呜呜！萨阿兰眼珠子乱转。 你是不是疯了？你的踏空刃？！踏空刃甩下去啊？！ 虢首封深吸一气—— ;云嫦！有一个人比虢首封更早叫出声。 虢首封低头。 只见易千脱离原来的队伍，努力朝易云嫦靠拢。 ;回来易千，不准擅自离队！蒋正明在易千身后咆哮。 空陆双编的防御阵形瞬间裂开，出现了一条缝隙。 行尸们趁虚而入，将七个人团团围住。 混乱中，空陆双编的男人们只来得及背身，把几个体能更弱一些的精神系女异能人包在圈中，用自己的肉身、自己的后背抵挡住扑上来撕咬的行尸。 易千关头也不回，努力朝易云嫦;游过去。他脚下随行而来的藤蔓一改先前奄奄一息的模样，小花骨朵中间丛丛爆裂，中间绽出大朵大朵或白或红的花。花瓣厚实，状如牵牛，或白得阴瘆，或红得血腥。 易千脸上闪烁着狂喜，目光极亮。他盯着易云嫦语无伦次地念叨：;云嫦！你是易云嫦对不对？我叫易千，云安乡易家庄人，今年刚提拔至本家。我和你同年，灵夔三十一年一月出生，比你大三个多月。我看过你出生的录像，你小时候真…… 他身后，花开遍地。 行尸踩进花丛里，不但没有把花碾成花泥，反而还把自己绊倒。它们站起来，几乎每一个都缺胳膊断腿，更多行尸扑过来，踉跄一晃，俯首倒在花丛中。花开之后，追赶易千的行尸莫名其妙少了一大片。 常见喜缓缓抬头，隔着耸动的行尸望着易千背影。他破了;不看不看大法，原本模糊的身影在乱流里变得清晰可辨。四周行尸扑过来。 异能——终极.影突刺！ 这是一次极大的爆发，影突刺的范围比原先的更广，尖锐度也比以前的更利。 无数行尸被长刺串起，甚至掀上了天空。 异能——影虚化。 一缕飘渺的鬼影从纷纷掉落的行尸之中信步而出。 ;虢三，确认完毕。常见喜传音，;收风吧。 再不收风，空陆双编恐怕又要全灭。 无数道踏空刃暴风骤雨般劈下来。每一道光刃都精准地切割行刀。空陆双编的面前倒下厚厚一堆残渣。易千把手贴上空气墙，;啪的一道气刃旋打在他手旁，劲气吹得他头发乱飞，眼睛都睁不开。 萨阿兰两眼一黑：;虢三你失脚了？她看得清清楚楚，那道打偏的踏空丸连根行尸毛都没捞着，险些劈裂易千的小脑袋瓜。虽然她也不喜欢易氏，可现在不是泄私愤的时候。更何况虢首封这一脚下去，易千脑袋瓜没裂，禁制空气墙倒是半隐半现地出现在众人眼前，;娇弱地晃了晃。 再来一脚，禁制恐怕要完。 ;求求你正常点好吗？易千摸不到小美女的手呢。萨阿兰好奇地望易云嫦看了一眼——虢三状态失常，就是从这个小女娃出现开始的。 一声清啼平地而起。 凤鸣？ 所有人一愣。 这声鸟叫清脆悠扬，声音传到远方，如古钟长鸣。 行尸们纷纷凝固，连持续不断的呻吟声也停止了。 整个世界万籁俱寂，在簌簌发抖中隐隐等待着什么。 ;在原地别动！护好自己！鸟鸣之后，是一声竭力大叫的女声。 阴阳祁峰在主控台前失控抓狂：;这是怎么回事？易云嫦来干什么？守卫呢？还不快把她拉出危险地带？ 一架小型无人机悄悄逼近易云嫦后背，被看不见的气流拨得不断摇晃。战略指挥部里的大监控视频画面也着无人机摇摆而晃荡。越过易云嫦的肩，人们看见易千露出错愕慌乱的表情。 阴阳祁峰心念一动：;快，调转视频角度，主用易千的。 于是，易云嫦的正脸、侧脸以九宫格的形式全显现在大监控屏上。 阴阳祁峰眼皮不停地跳。他凑上前仔细打量：;眼瞳……她的瞳孔一直是暗红色的吗？ 如果是异色瞳，在世家贵阀圈里也会相当显眼。可是阴阳祁峰一点也回想不起过去易云嫦的眼珠子是什么颜色了。眼下，易云嫦双瞳深处的一点暗红色越来越亮眼，象被点燃的火把。 有人从角落里发了疯似地冲出来。 ;放大！左明哲大叫，;快放大她的脸，看她的眼睛！ 阴阳祁峰不耐烦地扫了疯疯癫癫的左明哲一眼，然后对几个负责人点点头。 所有的监视器都竭尽所能地对准易云嫦。 易云嫦站在看不见的空气墙旁边，眼瞳深处涌动着金红色的火光。 尽管易千站在她面前，却没有倒映在她的眼瞳上。反而是空气墙上的裂纹，蛛丝冰裂般呈现在她眼底燃烧的火焰上。火与冰相抵，冰瞬间融化。 易云嫦面前的空气墙碎开，禁制飞速瓦解，如同被打散的一片玻璃，哗啦哗啦地坍塌。 ;易云嫦—— 易云嫦朝天上望去。 阴阳祁峰看见禁制瓦解，行尸扑腾扑腾倒出来。他全身绷紧、毛发倒竖，边盯着大屏幕边发布指令：;全体空陆双编准备！ 整个指挥中心乱作一团。 ;外墙准备！ ;封锁通道！ ;精神系预备！ 嗡—— 战略指挥部里吵吵嚷嚷的声音被一阵巨大的嗡声压下去，阴阳祁峰望向主屏。 屏幕里，易云嫦抬头展臂，手指飞快划动宛如指舞。她在空中勾勒出人眼捕捉不全的图案，指尖掠过，隐约带出虚空一道道金色焰线，看着屏幕都能听见火舌吞吐的噼啪声。阴阳祁峰仿佛嗅到了一股焦味。 ;她在干什么？ 阴阳祁峰咬破舌尖，强迫自己脱离突如其来的震慑嗡鸣，转身朝身后一群呆若木鸡的人喊道：;来个人，立刻解析她的—— ;少主！有人指着他背后惊叫。 阴阳祁峰蓦地一顿，又缓缓转身。 根本不需要找人来解析她的手语。 被她从虚空里勾勒出来的东西自己跳了出来。 阴阳祁峰猜得没错——是副画轴。 在她头顶，出现了一幅巨大的画轴。 画轴徐徐铺开，里面橘焰翻滚。一股可见的威压气旋呼啸着扑向远方。世界在灼热的气浪中疯狂摆舞，却不及画卷上雄雄燃烧窜起的烈焰。一只庞大的飞禽从中振翅而出，翱翔之际先低头朝易云嫦看过一眼。 易云嫦保持着仰望它的姿势，直挺挺地倒下去。 巨禽昂首飞向天空，盘旋。一身金红火焰在长羽中不断游走、吞吐，再化作焰雨洒向下方。 画魂.朱雀临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8章 易萍的恶梦 朱雀的唳叫声传得很远。 整个灵界如同从深眠中被唤醒般，睡眼惺忪的人们走上阳台，遥望被火光照亮的天空。 远在千里之外的沙市，那些仍然关注着禁区动静的大佬们目睹朱雀升空，纷纷起身，惊愕地盯着屏幕。 随即不久，朱雀翱翔的身影不断出现在互联网上。大屏幕，终端微显示器，全息游戏的天空……人们不断给盘旋的朱雀刷屏、霸屏、点赞和评论。 ——震惊，回龙谷惊现朱雀！ 而全息游戏《修真世代》更是火速做出一个天空特效，无论从哪个角度，只要望向天空，就能看见虚拟的夜色中细致描绘出一只栩栩如生的盘旋朱雀，通身附带一行滚动字幕： ;朱雀降世，灵界将重返修真世代？！ 易萍被吵醒的时候，孩子气地把脸埋进枕头：;最好是十万火急，否则我…… ;萍姐，快看新闻！易琢在另一边大叫。 易萍随手点开了新闻频道，登时吓得跳起来：;朱雀？！ 易氏人一眼就能认出那是画魂。而且不是普通的画魂，是最厉害的超神阶。 画魂进化可分成五个阶段：低阶植物，中阶昆虫，高阶动物和人鬼；再往上是神阶神灵图腾和超神阶神灵具象。经过长年累月的分化与沉淀，易氏的画魂异能人主要分布在中阶和高阶两段之中。 易氏开宗立族的初代家长便是神阶画魂人，凭一手出神入化的;仙帝图腾奠定易氏排名第六的夔地贵阀之位。但之后再没有人画出过神阶或超神阶魂体，最后两种阶段的画魂都只存在于古代典藉中。 每一个易氏都梦想自己的异能突然进化成神阶或是超神阶画魂。哪怕是易萍，也从未放弃过这个梦想。 朱雀临世——超神阶画魂，是极其难见的神灵具象，连当初睥睨灵界的易氏初代家长都画不出来。 朱雀临世，驱邪退魔。 南明离火，焚烬诸恶。 ;我们派了几个人去回龙谷？易萍揉着太阳穴发问。 ;回龙谷？啊，那个人质搜救行动？明面上，回龙谷搜救人质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行动——几个世家贵阀不成气的异能子弟相约出游，结果败给一群邪教教徒，被掳入了贼窝。性质上和十一年前的鉴定者血案相似，又是一次普通人向异能人、底层向权威阶层发起的挑衅行动。沙市没有谁太放在心上，去捞人不过是闲来无聊、顺带一提的做法。 不过有人不放在心上，也有人非常在意。该行动牵头的是阴阳道氏。大多数世家贵阀看在阴阳道家的面子上，才附合同意搜救。 此时，行尸、禁区、醒族等诸多内幕还盖着秘密不得公开的章子，并没有在世家贵阀里广泛传开。 易琢一时想不起派去的人是谁，在电话里期期艾艾回答：;是，没错，派了个人跟去协助。嗯……毕竟引领这个行动的是阴阳道家少家主，在他面前露个脸也好……有啦，是易千。易琢在电话里顿了顿，不敢置信地大叫：;低阶画魂人？他能画出朱雀？ ;不是他！易萍心口呯呯乱跳。易千是她亲自从分家找来，又亲自委派任务去回龙谷的人。有关易千的一切资料都被锁入了易氏绝密档案库。除非是家长和代理家长级别的人，根本不知道易千的真面目。所有人，都只会以为易千是凭一张脸才被本家看中，平步青云的。 ;他没有画出朱雀的能耐。易萍喃喃说，;还有谁？ 易琢不解：;没了。目前滞留回龙谷的只有他。 胡说。还有一个人！ 易萍跳下床，冲出房间赤脚狂奔。 穿过长长的回廊，一个衣冠楚楚的黑衣人温文有礼地垂下眼睛，不去注视披头散发只穿着一件睡袍的她。 ;您来得正好，家主…… 易萍充耳不闻，风一样地卷过去。她狂奔到回廊尽头，猛地推开一扇大门，扑面而来的便是朱雀唳叫。 那声音象打在她脸上似的。 易萍浑身一颤。 门内灯火通明。视线平直望过去，镶了满满一片墙的大屏幕里，只有夜色中朱雀盘旋的美妙身姿。振翅飞腾之间，金焰小火化作纷飞雨毛，淅淅飘飘。 画面美极了。 对易萍而言，却是最真实难忘的恶梦。 背对大门坐在沙发里的老人听见动静，徐徐回过头来，目光阴森地盯着她。 ;父亲。易萍下意识地叫唤。 ;你来得正好， 易萍觉得自己应该是穿错了房间。她本想趁天未亮，众人都在床上的时候赶过来，把影音室里的连网线拔掉。这样她就能再争取一点时间，把易氏本宅构筑成一个铁桶般的封闭环境，达到瞒外瞒内的目的。 易氏老家长已经很久没有整理家事了。这时他却坐在大屏幕前，一手指着朱雀一边对易萍说：;你来看看，这应该是云嫦的画魂——朱雀。 易萍脑子里嗡的一炸，感觉真正陷入一个最可怕的恶梦。 回龙谷。 朱雀盘旋数圈后忽然化作一个巨大的金红色圆形图腾。 化便化了，这个纹络繁复的大圆圈开始徐徐下降。 凉凉夜风不再凉，地面蒸腾起热浪。 萨阿兰吓得浑身发抖：;啊，滚烫！烫烫烫烫…… 不知是不是她心理作用，感觉一顿尖叫之后，好像又没有那么烫了。 虢首封：;别叫。 萨阿兰和他商量：;不如我们先下去吧？ 虢首封看了看下面一动不动的行尸。他低头，它们抬头。他抿唇，它们张嘴就是一串哈喇子。 ;送外卖？ 萨阿兰表示委屈：两害相权取其轻你知道不知道？和行尸面对面，至少她有把握敲得对方满地找不着自己头盖骨。可是碰上头顶那一大坨滚烫的烙铁，感觉自己要;呲啦一下满地摸不到自己骨灰。 虢首封看了看天上扁平的图腾，再看地面分布。他大声道：;想活命的都站着别动！声音传遍整个禁区。 萨阿兰：;？？就很奇葩——别人姑且不提，你说我们现在算站还是飘？如果是站，好吧，听你的不动。如果是飘？那我们先落下去站着？问题又来了。直垂下去必定踩行尸脑袋，那是假装自己能秤砣一样压垮它们，还是踩在它们脑门上轻飘飘地站着？ 萨阿兰的人生好纠结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9章 焚烧 朱雀消失，图腾再临。 朱雀图腾虽然压迫力不如具象朱雀，但荡妖除魔的气味不变。图腾一降再降，地面行尸开始陷入无序之境。它们本能地感觉到天降之物将把自己碾成渣。 但凡生物，对自身存续总怀有天生的搏取意识。行尸虽死犹生，尤其是变异行尸，形同鬼族，也具备了初级的生存意识。 它们开始后撤，想避开天降图腾。 然而图腾极大，把禁区整个覆盖住。 战略指挥部里各种口令正在飞快传递： ;守住围墙！ ;禁制已破，小心行尸乱窜。 ;不准任何一个行尸逃出去。 ;三重包围！三重！快，各小队站位！ ;人不够？指挥部去七十个人。你、你、还有你，都去顶上！ ;保持距离，保证呼应。第一重失陷，第二重马上把前面所有可移动的都射杀……还管什么活人死人！？第三重包围——同令。 ;…… 指挥部尽最快的速度作出反应，然而事实却证明他们多虑了。 人类所作出的战术战略原理，都基于人类的本能意识——回避危险。然而有趣的是，行尸并不具备同样的意识，或者说它们有同样回避危险的本能，但这个本能失去了准头。只要稍微有点眼力，就该朝着图腾边缘线的地方逃跑，也就是围墙附近。如果这么做，行尸反而有一线生机。可它们争先恐后地转身，面向禁区中心的禁林——那儿恰巧是朱雀图腾的腹部、核心，驱魔气味最浓郁的地方。 行尸本能感觉到禁林危险，它们齐齐往回走了一小段距离，领头的率先停下来，站着不动了。 它们杂乱无序地回头看看人群、再看看禁林，看看禁林，再看看人……一副左右为难，无从选择的模样。 看清行尸混乱的动向，指挥部里鸦雀无声。人们面面相觑，每一张脸都笼罩在闪烁不定的蓝屏反光里，都流露出不安又期待的表情。 果然;优秀不优秀，全靠同行衬托理论全方面均可使用，人类的睿智也需要靠行尸愚蠢来衬托。 虢首封料得不错，凡是站在原地不动的人都恰好卡进图腾纹络缝隙。擦着鼻尖燎过去的火焰最多燎卷一两根碎发，并没有对人产生任何不良影响。 图腾先穿过虢首封和臂挂的萨阿兰，然后呲啦一声压在他们脚下直立行尸的头顶上。 那些原本只会小声呻吟和大声呻吟的怪物们忽然间都爆发惨号。一阵一阵呲啦呲啦焚烧灼烤的声音里，掺杂着凄厉的号叫。不一会儿，象浇过汽油的木棍般开始燃烧。第一批触到图腾的行尸很快烧成了灰烬。 众人目瞪口呆。 不是！这什么终极兵器？他们拼得要死要活，距离流血只差一丢丢，汗水和泪水早已百纳成川……结果？敢情刚刚一番苦难磨砺都是为了衬托这天上降下来的不凡之物无所不能？ 虢首封透过烈烈火光，忧心忡忡地盯着禁制圈外躺平一动不动的人。他动了动腿，恨不能下一秒就能瞬移过去。 萨阿兰察觉到他绷紧的肌肉，精神也跟着绷紧。萨阿兰警告：;虢三你别乱动，我不想在这里变成烤全羊。 虢首封心说：烤全羊？阿兰姐你想多了，应该是烤全灰才对，最多最多，奇迹光圈下可能烤出一粒舍利子。 小怪物伏在地上，成了一只受惊的小动物。它缩着脖子惊恐打量四周，呆在原地打转。周围多的是杂乱无章移来动去的手脚。它在手脚缝隙间看不到出路，只能看到绝路。 小怪物往距离最近、不曾挪动的脚窜去。 一柄钢刀从天而降。要不是它及时缩紧脖子，那把短刀穿透的就不是地面，而是它的天灵盖了。 小怪物停下来，抬头仰视。漫天火光下，一个男人表情狰狞地俯瞰它。 ;啧啧啧，看看谁来了？蒋正明无比仇恨地看着小怪物。他想起四十五个折损在禁区里的高阶空编——那里面多是他认识的，甚至称得上关系亲密的同事。就一眨眼的功夫，人没了。遗留下来的四十五份监控录像里，无一例外都有一道飞快穿梭，捕捉不全的细小黑影。绝对是这个小怪物。 这家伙一口气杀了他们四十五个人！死者都是蒋正明的朋友，战场上背靠背相依为命的同伴！ 小怪物也将蒋正明视为猎物。现在被猎物轻蔑俯瞰，彻底激怒了它。它朝蒋正明哈气，然后冲过去一口叼住蒋正明的脚踝。 ;队长！ 蒋正明摆了摆手：;不碍事。 公家提供的最新防护服有效阻止了行尸撕咬。连集中在一块，不破皮肉能也令骨头粉碎、筋脉错乱的咬合力道也能被分散开来。 蒋正明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蒋正明从质子袋里抽出一把新刀。 小怪物看见那把凭空出现在他手里，比刚刚险些插进它脑袋里的，更长更寒光四射的刀，死瞳紧紧缩成针尖麦粒。 在蒋正明挥刀的霎那，它本能地感觉到阴气呼在后颈上。 小怪物头皮一麻：;吱——它松开蒋正明，屈服于本能，朝反方向的密林狂奔而去。 可惜它决定得太迟了。 烈焰地狱也不过如此。 大地被越来越近的温度逼出水分，变得干涸、开裂。所有的草木，直接接触到图腾的已经开始燃烧，没有接触到的则耷拉着叶片贴在地面，到最后，还是会和行尸烧成一团。 有趣的是，这些火焰仍然极力克制着自己，只把范围里的草木和行尸燎得干干净净。凡是站着不动的人，哪怕一根头发丝细微的火舌舔舐到近前，也会飞快卷回去，一根汗毛都不会燎到。 易千画出来的诡异藤蔓和花朵也没有逃过此劫，甚至比其它贴地植物更快的化成了灰烬。 匍匐在地面上的魂藤与易千本命相连。这一燎，仿佛燎到身体深处一条看不见的根系，易千;哇的吐出一口血。血还没落地，就被燎成了水蒸汽。 巨大的图腾无声地穿过人们，向地面压。 小怪物贴着地面手脚并用地飞窜。眼看图腾越压越低，它再也忍耐不住，一个纵跃朝已经近在眼前的山林扑过去。 ;吱—— 蹭到图腾的背部立刻烧起来，一瞬间就把小怪物燎得皮开肉绽。 火势在行尸身上蔓延得特别快。刚跃到中途，小怪物已经被燎成了;火球。它保持朝前飞跃的姿态，竭力伸长双手，从大张的、几粒乳牙完好的嘴里迸出最后的声音： ;妈妈！ 完全不是非人之物，或是拖着半截脐带的婴儿能发出的呼唤。 这声音刚出口，就被四周烈火中的悲呼惨号所淹没。 小怪物在空中就化成灰烬。灰烬滞留于空，被下面干裂大地喷出的一股气流轻轻托起，再噗的一吹，消失得无影无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0章 闽清珊 图腾之下禁区灰飞烟灭。 对比横空飞来一枚导弹夷平禁区和回龙谷，朱雀图腾带来的结果堪称完美。 山林，行尸消失，人置身其中却毫发无损。 ;牛！战略指挥部里终于有人开腔。尽管那人把声音压得很小，但不妨碍其他人的听觉敏锐：;这也能叫异能？如果有这么厉害的异能，我们为什么还要组织这么多人来送死？这一波搜救人质的小行动，从行动伊始到现在，已经牺牲了一百四十五名空陆双编。牺牲数量完全超乎公家的预料，毫不客气地说，也超出了公家的承受能力。 和平世代，你要如何向大众解释一次寂寂无名的人质搜救行动里，在一个平庸无奇的小山沟里折损了一百四十五名公家精锐？ 每一条人命的背后又关联着无数条人命。这些人命如同错综复杂的丝线一样关联在一起，组织成一张大网。抽出其中一根，都会引发整个线网极大的改变。而现在，被迫抽掉了一百四十五根。 阴阳祁峰望着主控屏幕默然不语。在他身后，古潜和何贞姑、欧米伽也满脸震惊。 早在朱雀临世的时候，古潜三人就利用特权进入了指挥部，全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何贞姑和欧米伽对视一眼，她们比别人的感受更深一层，从朱雀临世的那一刻开始，就感受到了来自远古时代的无上威压。 说那是一只被画出来的圣灵魂体，谁信？ 古潜目光呆滞道：;感觉又有麻烦了——这回麻烦更大。 图腾降到地表，散作一地烈焰金火，然后流水般涌向易云嫦。 虢首封飞快落地，追在火尾巴后面朝易云嫦奔去。路过归火的时候他随手一抛，把臂挂丢给归火：;接着。 萨阿兰脚一落地，立刻跳了段踢踏舞：;烫脚！烫脚！我的妈耶，这么烫？她后悔落地了。 归火拍拍她的肩：;习惯就好。 萨阿兰噫噫假哭：;习惯？等习惯我脚就熟了。 ;那更好。叔伯仁笑咪咪地回应，;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吃过烤猪蹄了。我看看带酱料没……他作势低头，翻找自己的质子袋。萨阿兰咬牙切齿，反手压住他脑袋瓜上：;鼠哥，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吃烤猪脸了，不如凑起一桌？ ;哎哟你这小姑娘，怎么没大没小的？叔伯仁奋力昂头，额角青筋在萨阿兰的乌龙爪下爆出四道劈叉。 ;归火！ 乐呵呵的归火闻声看向常见喜，一愣。 常见喜不知何时抬起了头。禁区被燎了个一清二白之后，战斗俨然到了尾声。常见喜满脸不见喜色，反而比开局时还要脸色凝重。他目光直直地望向前方。归火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前面开阔冒烟的平地，原来是禁林的边缘地带，正直立着一道黑呼呼的人影。 象是一根被烧成焦炭的木棍。 归火眯眼。 他们耳朵里呲啦一响，阴阳祁峰沉凝的声音传出来：;生命体征测试仪检测到你们前面有微弱的生命迹象。 ;生命？！归火一愣。他们眼前平平荡荡，除了那根烤焦的木棍就没有东西了。哦，有。风一吹就会飘起来的灰烬，下灰毛大雪似的张扬。归火忍不住问：;是不是弄错了？ ;没有。阴阳祁峰一边盯着偶尔嘀一下的机器，一边回答，;同步使用能量探测仪后，得出来的结果最大可能就是你们眼前的那个烧焦的人体。 瞬间，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直立的人形焦炭上。 归火又看了看身边的常见喜。 常十的实力其实是他们之中最强的。只因为他的异能不是常氏传统的鬼系异能，而是源于隔了几代才显现出来的外家天赋，因此被常氏彻底抛弃，沦为弃子，这才跑来夜行者寻求姬覆的庇护。归火相信常十的判断，当即发布新的指令： ;夜行者抱团，准备清理战场。空陆双编护卫精神系异能退回安全区。 蒋正明愣了愣，本能地感觉到了什么，他立马申请：;我可以留下来清理战场。 其余空陆双编也不甘示弱地呼应：;我也是！ ;我也可以！ ;闭嘴。归火喝止吵吵嚷嚷的空陆双编，冷酷地睨了他们一眼，随后紧紧盯着前面的焦炭，;这是命令。 虢首封探了一缕灵识进入易云嫦的身体，发现她只是力竭晕倒。他松了口气，抬头看向空陆双编：;来个人，帮我送她回去。 易千本来靠在毕敬身侧。他的画魂被易云嫦的朱雀火燎得渣都不剩之后，整个人也萎靡下来，需要靠人扶持才能勉强站立。然而一听见虢首封说要找人送易云嫦回去，他又立刻挣扎着站挺。 虢首封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 易千两只脚顿时如灌了铅似地沉重，迈不开步子。 女空编，精神系异能人刘灵小跑过来，把易云嫦背到背上。;我来吧，我送她回去。 蒋正明不甘心地瞪了归火很久，最后泄气地挥挥手：;空陆双编撤退。 一行人伤的伤，乏的乏，老弱残兵似地垂着脑袋往回走。 路过古希道时，虢首封轻声道：;帮我照看云嫦。最好别给易千那个小白脸靠近云嫦的任何机会！ 可惜古希道没有注意他睨向易千的眼神，只是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胸脯一挺，拍拍打打地说：;是，夜三哥。保证照顾好她！瞬间腿不疼了，肩不酸了，又有打BOSS的力气了！古希道屁颠屁颠地朝刘灵跑去，笑嘻嘻地问：;刘灵姐姐，很重吧？我来背。这种力气活，交给我就行了。 刘灵哭笑不得。她抬眼朝虢首封的背影望了一眼，见对方没有排斥的表现，便将易云嫦从背上卸下来，交给古希道：;你小心点。这可是帮我们大获全胜的功臣。别硌着她。 ;归火！常见喜再次示警。 与此同时，虢首封脚步一顿。 人形焦炭开始剥壳，一片一片烧焦的硬壳自动剥落，露出里面娟秀的女人面孔。 虢首封心中惊涛骇浪——闽清珊？她怎么还在这？怎么还活着!？ 焦黑的硬壳越掉越快，很快露出里面完好无缺的;人。 说是;人，又与正常人有明显的区别——闽清珊脸上散布着行尸之殇的黑色毒纹。 萨阿兰倒嘶一口凉气：;我怎么觉得她很像，视频里被劈成肉块的女人？ ;不用怀疑，就是她。虢首封飞快回答，;我是在幻境里杀的她，那肯定不是本体。现在的她应该是变异行尸才对！ 众人身上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恰是这时，闽清珊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次，轮到归火倒吸了一口冷气。 ;红眼？！ 闽清珊的瞳孔是行尸常见的灰白色，但眼白部份却覆满了红血丝。当她睁开眼，红血丝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溢出眶，与颊侧的行尸之殇交织在一起。 叔伯仁紧张过了头，牙齿打架地质疑：;这个红眼不会是？ ;是嗜血症。虢首封沉声说出叔伯仁不敢宣之于口的答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1章 破防——墙内 嗜血症，是灵界最可怕的疾病。没有之一。 面对一个确诊的嗜血症患者，即使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也会畏缩。 归火脑子里想着冲上去速战速决，但脚动不了。;空陆双编快跑，别回头。虢三你快给我过来。 虢首封加大步伐。 闽清珊也动了。 闽清珊目标明确，直接撞向虢首封。 ;虢三！ 闽清珊与虢首封擦肩而过。她的目标竟然是快到出口的空陆双编？ 通讯频道里叠出一片：;小心！然后两极分化，归火大喊：;空陆快跑！战略指挥部里则有一个岔音：;空陆双编给我迎战！ ;迎个屁的战，归火头皮都麻了，他笨拙地追过去，一边怒骂：;刚是哪个白痴放的话？回头我揍死丫的。 阴阳祁峰：;后面的事交给我。背景音里有一片被捣住嘴巴的呜呜声。 ;归火停。常见喜越过归火，单手背在身后轻轻一摆，随后归火、萨阿兰和叔伯仁脚下升起一股笼人的黑雾。 ;鬼雾影。 归火被鬼雾影缚在原地，看不见也动不了。他借通讯频道问常见喜：;什么意思，常十？ ;我和虢三先去探探风，你们不要动。常见喜从不把话说死，尤其是针对战斗，总会留一线余地，听着也特别让人放心。;虢三，会防御结界吧？ 正追赶闽清珊的虢首封略一踌躇：;你怎么知道？ ;呵呵。我也有奇迹。 修真者不打诳语，能开结界就打，不能开就跑。 归火站只能听见外面的动静，他细细嘱咐：;别和对方碰硬，我们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情况。到底是不是嗜血症……也不能光凭虢首三一句话就确定。也许她只是大哭过一场呢？ ;天真。虢首封嗤道。 归火胸口一堵，深吸口气：;虢三你一天不置疑我就皮痒是吧？回头我给姬覆打小报告让他揍你。 凰袅娜：;听见了，听见了，准揍。 轮到虢首封心塞。他暗中把归火骂了个底掉：你除了回头打我的小报告，你还干过啥？ 空陆双编停在原地不动——原本墙上敞开的小门现在已经关上，门后甚至传来一片密集的落闩声。 蒋正明心一沉，和同伴们一起回头望向一骑单来的闽清珊。吊诡的速度、脸色和溢出眼眶的红血丝……蒋正明无语。 阴阳祁峰在通讯频道里发令：;门在一分钟后重新开启，空陆…… ;不，别开。蒋正明有出色的判断，他估量了一下，沉声说：;来不及了。空陆双编准备迎战。 空陆双编的动伍里弥漫着不安的骚动。 蒋正明：;后卫组听我指挥——除刘灵，空编与我前进！蓝力言、胥望、毕敬和他一起并肩前进了二十五步。 ;弭乾、裘悌和易千居中，距离我们十五步。刘灵、古希道贴墙。刘灵，你和古希道负责保护易云嫦。 ;精神系展开精神防御网。 空陆双编的队伍分层次前后错开，以人为楔钉，犬牙交错般布阵，互相守望，严阵以待。 虢首封的直觉如同第三道视线，穿过闽清珊落在易云嫦脸上。这时的易云嫦仍然昏迷不醒。 虢首封脚步一错，失声叫道：;古希道！他抬脚甩出三道踏空刃。闽清珊后脑勺好像长着一双眼睛似的，身形一晃腾空而起。踏空刃径直朝前阵三个空编卷去。 常见喜;啧了一口：;冷静！ 怎么可能冷静？从一开始闽清珊的目标就是易云嫦。 蒋正明惊愕地瞪大眼，想努力看清前方扭曲空气飙来的踏空刃。 红眼鬼女呢？ 他头皮一阵发麻，来不及考察周边环境了，所有精神都集中到眼前。虢首封的踏空刃有多厉害，他是知道的。 蒋正明突然动作，独自跨前五步。他从质子袋里抽出两把半臂长的大弯刀，并拳横挡于身前，就象一个好斗的螳螂突然收招，防备中透着与众不同的凶悍意味。两把大弯刀是请专项冶锻的大师用异能锻造而成，可抵挡百分之八十的异能攻击。唯一不妥之处，是持刀者的身体必须格外强健，否则力抵力也会遭遇强烈的隔山打牛劲道，身体一样会垮。 蒋正明横刀在手，感受踏空刃气劲扑至面前。他在撞击的时候忍不住闭上眼，;铛的一响，饶是他下盘稳健，也被震得浑身一颤，五脏六腑狂颤，一口血死死压在舌根下面。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刚好刮过他的后背。 后背？ 前、后两道劲气以蒋正明为中心绞成一团，耳边呼呼声中有什么细碎的渣沫拍在他的脸上。等气劲一消失，蒋正明连忙回头——入眼的竟是一把从天上垂落下来的藤蔓。藤蔓扭曲如蛇体般舞动，蒋正明第一个念头是：;易千？他搞什么鬼？ 易千早已从阵中退到阵后，透过藤蔓的缝隙露出半张惊惶失措地面孔。 不是他。 蒋正明抬头，目光顺着藤蔓攀爬，最后看见滞留空中的闽清珊。更响亮的警报声在他脑海里炸开。 七、八根藤蔓从闽清珊掌心里钻出来，每根拖到地面时都有婴儿手臂大小。这些藤蔓与人缠斗，一下缠住四个人的脚踝，把人倒提上天。 ;胥望、毕敬！ ;裘悌？ ;蓝力言？！ 蓝力言和裘悌率先被被藤蔓吸成了人干，强光探照灯的灯光打在他们脸上，照亮干瘪凹陷的脸颊和一双瞠凸、死不瞑目的眼睛。 站在地面上仰首而望的人惊呆了。 倒挂在空中的胥望发疯似地挥舞短刀，胡乱劈砍附近的空气：;啊啊啊啊啊啊——我跟你们拼了！拼了！ 归火：;外面发生了什么？常十！？ 一根粗藤蛇信般延展，尖端在短刀之外停留片刻，然后瞅准一个空隙猛然刺进胥望的心窝。 ;胥望！ 蒋正明嘶吼一声，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队员伤口连滴血都没溢下来，眨眼就被藤蔓吸成了第三具人干。 胥望垂落双臂，短刀从空中坠落，倒插入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2章 破防——墙外 归火在鬼雾影里咆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常十！虢三！ 外面乱哄哄的。常十和虢三都没有答腔。 ;龙头！申请传递同步摄像！龙头！不是信号满格吗？归火粗鲁地骂了一声，崩溃道：;来个人给我回话！ 龙头——战略指挥部正集体失神。 红眼女人忽然动作的画面不仅震慑了场上的战斗人员，也震慑住后方所有人。一时间，不知有多少人庆幸最后一扇小门及时关闭。如果把那种怪物从里面放出来，不仅今天的事无法善终，恐怕整个灵界都要大乱。 连阴阳祁峰也失去声音。 五花大绑后丢在角落里的左明哲疯疯癫癫发笑：;我告诉你们——绝对不能再放他们出来。只要有这个女鬼在，他们也活不久了，从她有动作开始，墙里的人就只能算是死人。 阴阳祁峰回神，先指挥人传递影像给归火。 可怜兮兮的操作人员敲了半天键盘，最后哭丧着脸告诉他：;传不过去，少主。里面出现了不明屏障。 阴阳祁峰心神一凛。;不可能。信号都能传出来，为什么反向传递就做不到？ ;不、不知道啊。技术人员想哭。 阴阳祁峰强忍着五脏六腑揪结成团的不适，先把结果告诉归火。通讯频道传个声音倒是没什么大问题。阴阳祁峰直觉有人在搞鬼，他很没有头绪。 左明哲一个劲地缩在角落里傻笑，嘴里念叨着：;你们该谢我。如果不是我，你们全完了。谁也别再想离开回龙谷。他头顶罩下一片阴影。阴阳祁峰走到左明哲身前，淡淡地说： ;你认识‘女鬼’。 指挥部里的人都竖起耳朵。 左明哲则目光闪烁不定。 ;怎么认识的？ ;…… ;回答，左明哲。我不想在这里对你用刑。 左明哲立刻回答：;没有，不认识。我第一次看见她。 ;可你知道她的存在。 ;不，我…… ;你抢麦阻止里面的人逃出来，是因为你知道她厉害。阴阳祁峰挑眉看着他，;你刚说过——从她动作开始，里面的人就只能算是死人。所以你知道她一动就会大开杀戒，不会放过看见的任何一个活物。 左明哲仿佛沉默了一个世纪。他舔舔干涸的唇：;我听说回龙谷曾经有……一桩惨案。 ;鉴定者血案？有人迫不及待地插话，;可那只是一场山民暴动。 左明哲嘴角情不自禁地一挑，极具讽刺意味。 阴阳祁峰忽然意识到，左明哲知道的东西比他想像中的还多。他心中生出不详。 ;山民暴动？山民暴动怎么可能只杀死一个鉴定者？鉴定者的异能是假的吗？山民就没有伤亡？更何况，当年鉴定者可是成群结队行动。这个队伍的人数、配置都经过周密考虑，严格筛选，互相监督互相防御互相守护，怎么偏偏就死了一个？找个尸体还闹得满灵界轰轰烈烈的程度？谁信啊？当年让媒体大惊小怪的是山民暴动吗？不，是公家猝不及防突然爆发出来的搜山大动作。说是搜山，却出动了高阶空编一万名，甚至还调用了昆仑、黄海的外援。你们真的相信这只是一场简单的山民暴动吗？左明哲狼狈地抬起头，眼睛肿胀地望着阴阳祁峰。他眼眶上的青团是刚刚乱哄哄中被人用拳头;不小心擦过的痕迹。 ;鉴定者血案并不是因为山民暴动，而是因为谷里出现了怪物。 ;是吗？ 左明哲又闭嘴不语。 阴阳祁峰就回头望一眼大众，问：;有谁知道？ 没人回答。 阴阳祁峰扭回头，居高临下望着左明哲。 左明哲对视着对视着……忽然跳起来，恨不得咬一口阴阳祁峰。 阴阳祁峰退开一步。 左明哲叫骂道：;关我什么事？你们知不知道关我什么事？啊？当年出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档案封存又不是我们左家一家独大，是全员投票赞同。你什么眼神？阴阳道少主很了不起吗？问我？你、你、你、还有你！都回去问问自家的家长吧，看看当年他们都做了什么？ 阴阳祁峰讶然睁大眼。 左明哲阴恻恻地看着他：;少主大人，你怎么不回去问问阴阳道氏的家长？问问他，十年前回龙谷到底出过什么事？为什么所有的世家贵阀都一致同意欺上瞒下，把回龙谷的事死死捂住，还要互相监督不泄密，违者立杀？ 这话什么意思？ 阴阳祁峰不自觉地后退小半步。他耳边嗡的一响，指挥部里乱成一锅粥。 有人叫道：;左明哲你是不是疯了？疯狗才乱咬人。 还有人在问：;他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我们胡氏不过是小贵阀，不可能…… 阴阳祁峰偏头望去，看出对方的心虚。 ;我、我们秦氏也…… 左明哲不理会乱糟糟的人群，故意抬高声音：;你想知道回龙谷的秘密？那你知道鉴定者血案之后突然暴毙的公家职能有多少人？你查过那些人死在哪，怎么死的？ 场面蓦然一静。 有人磨磨蹭蹭地凑上前，谄媚笑道：;少主，还是别问了。 ;对啊，少主，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那个红眼女看着很不好惹。是不是安排阴阳道氏的长老以围墙为基石，重新布置禁制比较好？ ;少主，用导弹吧？反正里面的人也…… 阴阳祁峰往提议;用导弹的人看过去。 褚建不安地挪动身体，在阴阳祁峰冰冷的目光中慢慢低下头。他只是开了一个头，后面的人便一涌而上。更多人越过他挤向阴阳祁峰，争先恐后地叫着;少主、;少主、;少主……嗡嗡声逐渐失真。 阴阳祁峰站在原地不动，如同洪流中的砥石。环绕周身的流水由透明趋化为污浊之色，即使他无意主动沾染，那水也自然而然地把颜色分给他。趋利避害是生物之本能，灵界人将其挥发到极致。 左明哲在一群嗡嗡轰鸣中笑得格外刺耳。他问阴阳祁峰：;你拿什么去追查？就凭你是阴阳道家的少家主吗？ 阴阳祁峰缓缓撇开头，眼睛看向主屏幕，心中一片冰凉。 世家贵阀在一连串的汹涌暗流中到底担当着什么角色？易氏？左氏？阴阳道？还有谁？ 回龙谷到底是夔地的脏器，还是整个灵界的脏器？这片焦黑的土地是否与其他地方发生过互动？大地还在燃烧吗？焦裂还在漫延吗？ 似乎是从回龙谷里冒出醒族开始，小小的人员搜救行动就变了质。 ——如果有人逼阴阳道家做选择，你认为阴阳道家继续支持凰司做地主的把握还有几成？ 现在再回想，凰袅娜的问题可太有意思了。阴阳道氏自古就支持凰姓做夔地地主。凰姓曾经中途没落，还是阴阳道氏与夜行者联手，将凰姓重新拱上地主之位。现在，凰袅娜却把阴阳祁峰和阴阳道家分成两个个体来问他，是因为她察觉到阴阳道内部出现了分裂，已不再是百年前纯粹支持凰姓的大世家？ 阴阳道氏，阴阳祁峰，何去何从？ 阴阳祁峰沉默地盯着屏幕，尽量不去在意周围遮遮掩掩的打量。 但凡他自身流露出一丁点破绽，就感觉周围有群饿狼会扑上来将他撕成碎片。 他不能露出破绽，不能输。在他身后，除了一个即将倾轧的阴阳道氏，还有对他态度表示殷切关注的凰氏、表姐、夜行者以及更多中立的人。 墙内，常见喜瞳孔紧缩，感觉心脏马上会从口腔里蹦出来。他和虢首封不约而同地高叫—— ;全都躲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3章 不言放弃 数道踏空刃朝裹挟毕敬的藤蔓劈过去。那些植株并不坚硬，集中炮火一波猛攻，藤蔓化成一团光斑，冉冉消失。 闽清珊穿透光斑轻飘飘的落地，没被劈碎的藤蔓又悉数缩回掌心。当虢首封踏空上前，接下头朝地往下坠毕敬时，她只是面无表情隔着一段距离盯了一眼，就象餍足的野兽，对嘴边溜掉的猎物毫不在意。但下一秒，她忽然摁住心口，一副痛苦难挡的表情，眼睛盯着前面面朝地砸下来，已经变成干尸的裘悌，嘴唇嗫嚅—— 常见喜盯着她，困惑不解地重复：;异能？眼角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强烈震了一下。常见喜掉转视线，看见一脸苍白的易千。后者吓破了胆，全身上下无一例外地变白，在一片焦土中显得格外突兀。两个人默默对视。 ;什么异能？归火现在是别人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别人的状态，只能扯开嗓子鬼吼鬼叫：;什么异能？谁的异能？常十你说清楚点。 毕敬第二个在频道里尖叫起来：;为什么行尸也有异能？开外挂？我是在《抢占修罗地》里出不来吗？不是，《修罗地》里也没有设定行尸攻城，就算有，行尸为什么有异能啊啊啊啊啊——？毕敬越努力想掰条逻辑线出来理清思绪，就越分不清;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嘛。他吼得虢首封险些耳聋。 ;为什么行尸可以用异能？下一步是不是该说话了？ 《抢占修罗地》是全息游戏明德公司的新年大作，以真实历史事件为原型，集战略、角色扮演、类《修真世代》、更贴切现代灵界特征——机械……等等特征为一体的大型在线网络游戏。根据民意调查，与《修真世代》的全民娱乐性不同，《抢占修罗地》的玩家更倾向于有空陆双编身份的普通人。这些介于人界警察和特种兵之间的人，拿《抢占修罗地》做模拟战斗训练。 至于行尸的声音，众所周知那只是一些毫无意义的呻吟，是人死后声带无意识的摩擦。如果行尸也能流畅用声音交流，只能证明它们正在脱离;它的范围，而转向;他和;她了——这点一直是灵界人心中共同的、模模糊糊的恐惧。即使很少提及、很少思考，但不代表灵界人就从未设想过这种可能性。因为害怕，所以无人面对。 ;生命体征仪从她身上测量到了微弱的生命力，虢首封直接提醒他，;所以她到底是不是行尸，还不好说。 毕敬一副被噎住的表情。 虢首封路过蒋正明时，把呆若木鸡的毕敬抛过去：;你的人，接好。趁着闽清珊愣神的功夫，他快速发动一波攻击。 真正的闽清珊，比幻境里刚刚完成转化时还要动作迅速。虢首封踏空刃全都擦着她的边掠过去。现在她还处于莫名其妙的虚弱期——虢首封感觉得到，但更加心寒——就打得不相上下，等她彻底恢复过来，大家还打个球？ ;常十。虢首封呼唤同伴。 归火终于听明白了：;就刚刚那怪物女有异能？！她一脸行尸之殇，还有异能？！归火左右移动两步，发现根本无法摆常见喜的鬼雾影。不仅摆脱不了，每动一动身体如同加了千斤重的枷锁，走两步他就喘气了。即使是玄武后裔，负重也该有个限度。;常十把你的黑影子收回去！让我看看她到底是什么异能。 常见喜一边配合虢首封，一边回答：;不行。 归火：;你这是对待前线指挥的态度？ ;你没有自行张开防御结界，我不能保证你看一眼嗜血症会造成什么后果。常十已经尽量长话短说，;我答应了袅娜，要把你们几个带回去。 这番话并没有直接借用了通讯频道里，所有人都能听见。 最先听愣的是蒋正明。他正拖着毕敬小跑，脱口而出：;我们呢？ 空陆双编没有针对嗜血症作过任何防护，直接和闽清珊对上眼。第一次交锋他们就损失了三个人。 常见喜没有吭声。 通讯频道里交杂着各种气流呼呼的声音，偶尔有闽清珊不耐的吼叫。 显而易见，空陆双编被放弃了。 他们先是被战略指挥部放弃，后来又被夜行者放弃，甚至在蒋正明说;龙头，别开门时，没有一个人呼天抢地，没有一个人发声反对——他们自己也放弃了自己。 通讯频道里安安静静。连最喜欢打岔的阴阳祁峰、凰袅娜都没有出声。 其余人都屏住了呼吸。 ;嘿！归火以掌击拳，肉响的声音在频道里啪的一下，震动了众人的耳膜。他笑道：;怕什么呢？按照最初的战略，你们只管保住自己的小命，等虢三和常十收拾那红眼鬼女，大家不就是一起出去？ 可以这么简单吗？ 蒋正明张了张嘴。第一次张嘴，没有发出声音。他心里想的是蓝力言、胥望和裘悌。 蓝力言，灵夔四十九年升高阶空编，长年驻守夔地铜口。他寡言少语，最喜欢玩飞镖游戏，偶尔会在烧烤摊上酒后吐真言：习得一身武斗术，不及异能放个屁。 灵夔五十一年四月二十五日凌晨，蓝力言牺牲。他再也不会在酒后骂异能人放屁。 胥望，二十六岁，有一张娃娃脸，可惜经常脱皮，脸上常常残留着一块红印一块白印，他不怎么在意。直到年前参加一次集体相亲大会，和一个叫小佳的女孩子看对了眼，回来后便缠着刘灵闹如何护肤。入谷之前，他拍着队长蒋正明的肩膀说：蒋哥，你再不找老婆，过两年就得帮我带孩子了啊？ 灵夔五十一年四月二十五日凌晨，胥望牺牲。他还没来得及向女孩正式表白，已经订下的玫瑰花束还在花店里来不及取出。 裘悌，来自一个想要男孩儿想得发疯的家庭。因为归属陆编，蒋正明对她了解得不多，可是在进入围墙之前，他偶尔瞥见她提前写好了遗书，定时存档。发送时间是七天后，有很长一段重新考虑发不发送的时间期。蒋正明只记得那遗书上最后一句话：;若有来世，我给你们当真儿子。 灵夔五十一年四月二十五日凌晨，裘悌牺牲。 三个人就静静地躺在蒋正明眼前。 归火不知道。 蒋正明很快调整好情绪，咧了咧嘴角笑道：;好啊。等你们干掉红眼鬼女，麻烦带我们一起出去。 即使那扇门不肯打开，相信凭夜行者的力量轰也能轰开。 到那时，他会跟在归火、叔伯仁、虢三、常十的后面，想办法把蓝力言、胥望和裘悌背出去。 不能让他们留在这片围墙里。生前不能，死后也不能。 战略指挥部把围墙里的对话听得一字不漏。 安静的人群在这场对话中侧身的侧身，回转的回转，都默默无言地望向阴阳祁峰。 那个坐在控制台前，负责开门关门的技术人员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她不比易云嫦大，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肤，脸被显示器照得泛起一层蓝光。她的手罩在开关圆钮上，不知道是想自己按下去，还是害怕别人突袭摁一摁。 一旦门开，里面的怪物就很有可能被释放出来。她象是守护着潘朵拉盒子，天灾人祸的出没全在她或开盒或阖盒的意念一瞬间。她装作不在意般望着阴阳祁峰，微微发抖的手泄露出左右为难的心情。 阴阳祁峰的视线凝聚在蒋正明咧开的笑脸上，心想：真难看啊，还不如直接哭出来。他关上通讯频道，问：;生命监控正常吗？ 负责监控心跳、血压的男人沉默了十秒钟。 ;除蓝力言、胥望和裘悌的心跳血压已经消失，其余人正常。 至于是否感染嗜血症，则不好说。 男人不说，阴阳祁峰也不问。 阴阳祁峰重新打开通讯频道，清清嗓：;放心，等解决完红眼女鬼，大门就会对你们敞开。 左明哲又跳起来：;阴阳祁峰你……呜呜呜！他被人死死捣住嘴。 阴阳祁峰继续说：;我会守在门口等你们全部出来。 全部。 不畏艰险，不惧生死，不看未来，不顾过去，拼搏只在当下。 这一刻，不言放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4章 鬼命花和防御罩 踏空刃从闽清珊颊侧滑开后，虢首封确认：;防御罩！ 本以为是幻境之主的特产，没想到会在现实中出现。 常见喜低声说：;鬼命花。 两人互望一眼，又同时开口： ;防御罩？ ;鬼命花？ 闽清珊一藤鞭抽下来打散他们的阵列。趁他们分散躲开的时候，闽清珊要跑，虢三常十两座移动大山般又并在一起截了她的去路。 闽清珊挫折地低吼，声音含糊。 虢首封先反应过来两个人说的不是同一样东西，他不可思议：;就这藤？从闽清珊掌心里冒出来能收放自如的小东西，手一掰会弯，多扯一下就断，除了不依不饶往人身上缠之外，有什么威胁度可言？ 常十至于吗？将它视作天敌似的。 常见喜对防御罩的反应和他见长藤的反应差不多。 每次攻击打到闽清珊身上，相隔寸许掌下就浮现淡淡一层水光。起初不在意，等在意的时候才发现所有攻击都被水光阻挡，一直到攻击全部化解，光晕才会慢慢消失。 ;有趣的保护措施。常见喜眼光老辣，还能看出这层水膜似的东西绝不是红眼鬼女原创，更象有人为了保她而特意套上去的，他不屑撇嘴，说：;剥了她的。 ;先破防御罩。 ;先拆鬼命花。 两人对视：;…… ;罩子有什么好怕的？ ;青藤斩断不就行了？ 再度对视：;…… ;你看不起鬼命花？ ;小看防御罩？ ;…… 常十年长，先退一步：;你先试？ 虢三当即;咻咻咻斩了三根长藤。断藤直接消失。下一秒，闽清珊五指间又多出来四根，在空气中甩得象鞭子一样啪啪响。 鬼命花不好拆。 虢首封不服：;破她鬼命花必须先破本体，可本体有防御罩罩着，你如何破？ ;拆罩子。 ;那你拆。 臭小子你看不起谁？ 常十皱眉身形一晃，贴到了闽清珊身侧。这个位置不利他出手，却方便了闽清珊的长藤进攻。闽清珊当即五指成爪，爪里缠枝的探过来。细小的藤蔓小蛇吐信般，藤尖处吐出花瓣肥实的白色牵牛花，大开花盘如同小兽张嘴，预备一口一口撕下常见喜的血肉。 还没有真正触及，常见喜的身影已经无声淡化，周身变得黑雾翻涌。 那些开在藤枝上的小白花一副活见鬼状，纷纷扭头转向闽清珊。它们花盘半阖，枝叶颤颤，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模样比人表现得更到位。明眼人一看就能读出它们的花语：;救命，要死啦、要死啦！ 影突刺！ 闽清珊发呆似的站在原地，周身水光爆裂，整个人闪成了反光水晶雕像。一手藤蔓花枝却扭成S状，在光芒中化为光斑，消失得无影无踪。影突刺刺穿了花藤，却栽在防御罩上。每一根硬刺象浸软的面条般折在罩外，没有一根能触到本体。 雾霾里常见喜微微偏头，侧首望向闽清珊时脸色鬼神莫测。 闽清珊趁机逃走，一路朝着古希道狂追过去。 到这个时候了，她还在惦念着古希道背着的易云嫦。 多大仇？ 虢首封啐了一口，也追了上去。 常见喜幽幽叹息：;是它。没想到它还记得我。 ;你们交过手？ ;嗯。可上次它的花主还不是女人。 虢首封这才发现自己想的，和常十说的有点不同：;我没明白，和你打过交道的是什么？鬼命花？ 常见喜起先没有吱声：他自己还没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先拖住她。不能让它再吃人了。 ;吃人？花吃人？ ;鬼命花能掠夺异能。被掠夺的异能必须低于自己的实力等阶才行。十年前的鬼命花主与我战斗，曾命它掠夺我的影突刺，可是影突刺等级高出鬼命花，鬼命花反过来噬主。 那是一场两败俱伤的较量。 常十难得一见的被重伤，而鬼命花也在那场战斗后消失。 ;没想到这花还‘活’着。 虢首封若有所思：;真的是植物？ 常见喜想了想，不大确定地回答：;这植物诡异——花不象花、异能不象异能。当年我以为它是被施展出来的异能，可如今再看——更象是一株植物。 虢首封从未听过鬼命花的传闻，无从判断。他问：;只掠夺异能？如果对手是普通人呢？ 他们想到了从空中掉下来的干尸。 ;生命？ 针对异能人，掠夺异能；针对普通人，掠夺生命——如果真是一种植物，鬼命花可真是一种不得了的植物。 虢首封打开通讯频道：;古希道，再跑快点！ 古希道在频道里尖叫：;在跑，在跑。夜三哥，救我啊。 人的体力是有限的。 闽清珊却远远没有露出疲态。 古希道更像是被吓累的。 和古希道一起逃跑的刘灵停下来，借手印辅助，飞快铺出一层精神防御网。其余四散的空陆双编也逐渐往这边聚拢。 常见喜见状，打开通讯频道轻飘飘地说道：;散！ 归火被裹在雾里，一直竖着耳朵听动静。他虽然看不见，但能翻译常见喜的简语。当下一听就明白了。;喂喂喂？外面乱跑的公家人给我注意，别给常十和虢三添麻烦，躲远点！知道什么叫‘神对手、猪队友’吗？你们的助力不仅帮不上忙，还给对手增添了助力，懂吗？ ;猪队友集体哑巴。 归火恼怒道：;有多远滚多远，碍着谁也别碍着虢三常十收拾对手。你们碍着了他们，就是碍着自己的小命。什么事都没有自己命大，懂？ 阴阳祁峰给凰袅娜发信息抱怨：;表姐，能不能让你手下不要传播错误观念？ 平常人惜命，那是出于生存需要的本能。但军旅出身的人却必须学会舍弃这种本能，将完成任务放在第一位。 凰袅娜回复：;哪里错了？命都不要了，如何完成任务？典型的赏金猎人口吻。 阴阳祁峰：;…… 表姐你变了，你再也不是一个纯粹的凰氏了，你是个赏金猎人。 阴阳祁峰打开通讯频道：;归火说得对。空陆双编散开，先保住自己。 刘灵撤下精神网掉头就跑。 然而还是出了事故。 闽清珊眼里的确只有古希道，但不会妨碍她对别人下手。她跑着跑着，隔着近一百米的距离忽然横向甩出去一根长藤。 简直让人无法想像。 一根长藤，越伸越粗，很快缠在了自以为安全的弭乾脚腕上。长藤勾着他的脚踝将人拽来，弭乾转身之际扑了个狗吃屎，被拖得一路滑行，连连惨叫。 归火猛然雾中起身，怒问：;是谁？他听声辨位，感觉那人在十点钟方向，距离自己约有二百米。朝声音前进了三步，归火顿时感觉三座昆仑压在头顶上，重得腰都直不起来，累得象老狗一样呼呼喘气。 ;常、常十！救命——讲个笑话，玄武后裔快被空气压垮了。 常十在通讯频道里老神在在道：;别动，动就是你输。 啥玩意儿？ 蒋正明与古希道、与刘灵擦肩而过，正面朝红眼鬼女奔去。他怒吼：;其余人别停！散开！吼完了自己队伍里的人，又吼通讯频道里唧唧歪歪和常十讨价还价的归火：;现场机动指挥给我，你老实呆着吧，指挥归！ 归火气乐了：哟嗬，谁给你的胆子叫我龟龟？ 虢首封踢出一脚踏空刃，凌空远射，劲气凶猛地扑向粗藤，将其断为两截。 弭乾停下来。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第二根粗藤又至，仍然缠在老地上。这一次他连叫都叫不出来，感觉一股吸力从脚下蔓延上顶，整个人如同被吸噬般，肉眼可见地瘪下去。他吐舌、瞠眼，表情痛苦难当，却也证实了虢首封和常见喜的猜测—— 鬼命花吸异能人的异能，普通人的生命。 异能人的异能，也就是另一种变相的生命力。 不愧是食人花！ 虢首封再次一脚，踏碎了长藤。他打开通讯频道，语气急速道：;这长藤掠夺异能和生命，缠即死。都离它……蒋正明你干啥？ 蒋正明已经奔到闽清珊近前。 ;还不退后！ ;这是机会。蒋正明抽出双刀，一手一把。 虢首封和常见喜异口同声：;别！ 别什么别？蒋正明心中不屑，亦有豪气万千：你们夜行者做不到的事，就不许别人也尝试啦？这又不是无脑攻击，他早就算计过了，包括对招，不敌和死……但万万没有包括红眼鬼女忽然捂着胸口跪下去。 蒋正明咆到一半：;…… 这不对劲！ 但手比脑快，弯刀已经劈叉下去，劈在闽清珊后脖颈上。 刀劈了，刀叉了。 双倍力道反弹，震得他虎口鲜血淋漓，整条手臂成了废物。刀脱手而去，在空中囫囵转了七百二十度，最后;锵的一声，倒插在急刹车的虢首封面前。 要命，没死在神对手手上，险些被猪队友坑死——虢首封脸上的表情如是说。 现场气氛就很尴尬。 蒋正明看看空空手，再看看虢首封，欲哭无泪：大哥，我说我手滑了你信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5章 鬼命花 阴阳祁峰原本清俊的五官忽然间扭曲得面目全非。他指示下属： ;把龙尾进入禁制区后的录像全部调摄成帧画展现出来。重点关注和易千相关的部份。全摊在大屏上。无线指套给我。 偌大的屏幕被无数小方格的画面挤得满满当当。阴阳祁峰站在大屏幕上，带上电子指套，用手拨的方式飞速浏览小画。在一通眼花缭乱的操作后，他忽然点出其中一个小格画面，放大——正是易云嫦出现在禁制外，易千脱离空陆双编的队伍走向她。 随易千脚步蔓延的一地绿藤里，间或夹着几朵白色花朵。 画面放大，人眼都看得出这些白花绝对不是易千所形容的莬丝花。看形状，更像是牵牛花。数十具行尸栽倒在藤蔓上，有刚刚摔倒的，也有半爬起身的，仔细看，这些行尸都缺胳膊断腿，甚至还有溶掉大半具身体或脑袋的掺杂其中。 这一帧画面混在一堆图案影集里，轻易就会被人忽略、一眼带过。然而阴阳祁峰把它单独列出来，再放大，就变成了一副地狱酷刑图。看得人寒气直冒。 指挥部里近一百来号人面面相觑，完全弄不明白阴阳祁峰的意思。 ;继续。 画面再次闪烁。 阴阳祁峰轻笑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通讯频道之中：;我忽然想起一则旧事， 归火闻言怒呛：;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忆旧？你们世家贵阀都这么散漫吗？ 谢邀，夜行者有资格说别人散漫吗？ 还有，你归火不是夔地贵阀归氏的子弟？ 阴阳祁峰的声音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有种低阶异能最初很象长藤植物， 通讯频道安静下来。 ;介于植物与异能之间。因为只要施展出来，这株植物就定性了，终于伴随主人。我们姑且称它为植物吧？这种植物擅长伪装和掠夺。伪装的最高形态最高可以变成人形，而掠夺则是以植物的形态强行摄取他人的异能或生命力。被强行掠夺了异能和生命力的对手，无一例外变成了干尸，仿佛身体里的水分都被这株植物吸走了。 虢首封和常见喜百忙之中对视一眼，隐约明白阴阳祁峰在说什么。虢首封轻喘一口气，隔着一层防御罩把闽清珊又拖回原地。 ;凭什么断定这株植物吸走的不是人身体里的水分，而是异能或生命力？ ;异能——从某个角度而言也是生命力，是专属于异能人的生命力。 常十说：;也就是指这株植物专吸人生命力？ ;对。阴阳祁峰回答，;之所以确定它专掠夺生命力，是因为某项极密资料——有一个家族为了研究这株植物，专门做了研究。甚至专门运用了生命体征仪，进行测试，才发现生命力通过掠夺，进行了转移。 ;从人身上，转移到了植物身上。 常十眼皮一跳。他张嘴，与通讯频道里阴阳祁峰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鬼命花。 阴阳祁峰静默片刻，似乎在讶然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人知道;鬼命花这种植物的名字。过了一会，他笑道：;没错，就是鬼命花。拥有这项异能的人又称为鬼命花主，阴阳祁峰心不在焉地盯着不断闪烁的屏幕，出其不意地点名：;易千，易氏对此有何看法？ 归火奇道：;易千知道？ ;我想他应该知道。虽然现在的灵界人都忘记了，但两百年前易氏曾出现一个奇人，叫……易南风？易南风虽然只有低阶画魂异能，却凭借自己亲手画出来的鬼命花横行夔地整整二十年，最后突然消失，无人知其所踪。 常十直接愣住。;他姓易！？ 一根长藤正面朝他甩来，被几道踏空刃劈成碎屑。 ;当心。虢首封与他擦肩而过。常见喜追上去，与虢首封联手再次堵死闽清珊去路。闽清珊发出阵阵愤怒的咆哮声。 ;你要找的鬼命花就是易南风的？虢首封轻问。 常见喜：;嗯。 虢首封觉得不大对劲：;易南风不是两百年前的人？ ;灵界人寿限曾经以万年计算。灵气衰竭后寿限逐年降低，到现在变成了凡人几十年，一百年上下。突然出现一个活了两百来岁的老怪物，也不算什么特别稀罕的事情吧？ 虢首封想想也对：;所以你一直在找的人是个老头？ 常见喜表情终于裂开了。他颇为郁闷地回答：;易南风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 什么？ ;你在开玩笑？ ;不是玩笑。 虢首封仔细打量闽清珊，看上去确实是三、四十岁的年纪，可是想像她已经活了两百、甚至三百来岁…… ;不是她。常见喜一眼看穿虢首封心中想法，;易南风是个男人。 ;你不是说她身上的鬼命花有相识的气息吗？ ;是。就这点，常见喜非常想不通。;我可以肯定她身上的鬼命花就是易南风的鬼命花。只有易南风的鬼命花认识我的影突刺，因为吃过亏，会格外惧怕影突刺。可是我想不通为什么同一株鬼命花为什么会出现在她身上。而且，常见喜仔细看了一眼满脸黑色毒纹的闽清珊，;她是个死人。 十年前和他交手的易南风确定是个大活人。 通讯频道里，阴阳祁峰还在大胆揣测：;这位红眼女士是易氏族人？分家还是本家？为何沦落到回龙谷禁区？这个禁区设了这么多禁制，到底是用来囚禁她？还是用来保护她？易千，你不交待一下吗？ ;易千呢？ 易千遥遥与空陆双编对视一眼。 蒋正明指着掉头就跑的易千：;你站住！ 阴阳祁峰失笑：;跑去哪？他边笑边动作不停，又将一张清晰的定格画帧提出来——红眼鬼女的掌心里钻出青藤，青藤上开着一朵白花。阴阳祁峰的笑容渐渐消失。光用眼睛随便一扫，就能认出前后两副截图里人不同，藤不同，叶片不同，花却是一样的花。 ;抓住他。 空陆双编朝易千包抄。 易千边跑边叫：;我只是来找云嫦，来找云嫦啊！她是易家嫡系，易家当然要想办法救她。我不知道什么红眼鬼女，也不知道什么鬼命花…… 阴阳祁峰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就是鬼命花主，你不知道鬼命花？ 夜行者总部。 凰袅娜猛然掉头：;立刻入侵夔地所有档案库，包括但不限于易氏秘案，查找所有和鬼命花相关的历史资料。 ;还有易南风的！ ;别让人察觉。 ;发内部悬赏令，调动前二十五的空闲猎人组队任务，悄悄把沙市纸案库搜一遍。 ;在太阳升起来之前完成搜集工作。凰袅娜抬腕看了看个人终端上显示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后勤们闹哄哄地动作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6章战 混战（上） 古希道远远眺望，犹豫该不该跟去追捕易千。 虢首封回头：;你站这干什么？躲开。 古希道;噢噢抬脚，脚抬不起。他低头才发现脚上套了圈木藤。木藤松松垮垮地勾衔成环，忽然收紧，一口气把人掀上天。 ;啊啊啊，夜三哥！ 虢首封险些吐血，舍了闽清珊直接追上去：;我叫你躲开，不是叫你上天。 古希道想哭：说得我很想上天似的。 下一秒，象腿粗的青藤从地底钻出来，快狠准勾住古希道双腿大力一抖。 人抖成纸片儿似的。古希道破音尖叫：;啊啊啊——夜三哥！ 虢首封无奈：除了叫夜三哥，大概就没别的本事了。然后他看见昏迷中的易云嫦直接被这一抖，抖到飞出天际去。 虢首封心跳骤停，想也不想凌空改道，直接追着易云嫦飞过去了。 古希道这下是真的哭出来——他还倒挂在枝上呢？一记踏空刃天外飞天削来，如无人执柄的利器，精准贴着他的脚脖子掠过去。古希道只觉得脚脖子一凉，凉不过他的天灵盖，整个人不受控制往下坠去。 ;啊啊啊——现在叫谁都没用了。 古希道满心绝望。他眼前一黑，随即身形一顿。原来是常见喜轻轻起跳，提了提他的脚。砸地成坑的结局是免了，但古希道脸还是挨着半温的地面蹭了蹭，感觉整个人被常见喜这么一提拔，骨头都多拔出一寸长。 常见喜松手。 古希道软绵绵地俯趴在地上。 ;不用谢。常十抢先精简开腔，堵死了一切聊天哈拉的可能。 虢首封踏在半空中，忽然惊觉有人正与他齐肩并进。 闽清珊连个眼神都没平移给他，旁若无人盯着天边的易云嫦。 虢首封寒毛从头顶一直炸到尾骨，第一个念头：她哪来的？第二个念头：常十怎么没拖住她？感觉脚下一片阴霾正缓缓收缩，虢首封低头，看见虚化后的常见喜抄起双手，站在地面上仰望自己。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常见喜满脸无奈，嘴形是：;C、D。 CD、CD、你怎么总在CD？ 归火虽然看不见，但他一直在侧耳倾听。这会儿听不见拳脚相向的动静，听不见两个人的只言片语，隔壁空陆双编一直在鬼喊鬼叫—— ;抓住易千了！ ;少主饶了我吧。 ;说实话么？ ;我就是被派来找—— ;打。 ;少主—— ;打到他说人话为止。 ;呜呜呜。 ;…… 这边热闹非凡，不借通讯频道都听得一清二楚。另一边却只剩呼呼风响。 归火不由急了起来，问道：;现在有什么情况？常十、虢三？ 常十不耐烦开腔：;呆着。 你能不能安安静静呆在一旁别扰人清静？ 归火几拳把地捶得哐哐响：;给我把鬼雾影解开！ ;屁。 ;好啦，好啦。叔伯仁居中调解说：;归火别急，我正搬救兵呢。 归火警觉一瞬：;哪来的救兵？ ;能救命的兵。 归火薅着自己寸长的头发惨叫：;救你娃娃的兵，你别搬兵，我不指望，我不指望！归火每次开团战开到后半段都会进入;喝高状态，一个人也能嗨出宇宙。但凡他开始起高腔，同伴就有;嗯，终于要结束了的感觉。 归火：;我宁可指望萨阿兰，也不指望你的救兵！ 突然被点名的萨阿兰：;啊？有点点被冒犯到的感觉。 萨阿兰：;你真要指望我吗？ 归火象点火准备升空的火箭，浓烟都喷出来了，被萨阿兰一问，突然想熄火。 萨阿兰:;也可以指望我哦。我看看啊——她的精神丝象随暖流飘出去的海带丝，懒洋洋的一扬一荡。鬼雾影虽然能把人包成茧，但不能阻止精神丝外探。有了精神丝就象多了一双眼睛，虽然有点近视、斜视、远视各种不正常视，但总归能勉强;看见一些东西。萨阿兰说：;嗯，这边抓易千呢。 ;不用看了。这边结果我们都知道。 ;打成猪头了哦。啧啧啧，那么俏一张脸…… ;阿兰，归火一口午夜怪谈的腔调，;你大概忘了，这里不仅有录像，还有录音哦。 萨阿兰微顿数秒，性感撩人的嗓音一变，变成了青春靓丽活泼欢快三月春风好明媚的少女音：;各位听众好，现在两边混战，一边已经揭晓成果。这就不提了。让我们把目光转向天上—— ;天上！？ ;常十揣着手站在地上仰望—— ;CD。常见喜不得不为自己解释。 归火、叔伯仁：;…… ;虢三和红眼鬼女，一个借踏空之力，一个用长藤支撑，飞快地朝正在下落的昏迷少女赶去。啊，虢三出手、不、出脚了。红眼避开，然后回击两根长藤。哇，鬼命花这么厉害？ 归火气急败坏：;你到底是哪边的？ 萨阿兰有些委屈：;新闻要讲究公平公正原则。 ;屁你的新闻，快说结果！ ;红眼鬼女抢到了昏迷少女易云嫦！ ;什么？！数声惊呼接连响起。 虢首封竟然慢了一步？这慢的一步就等于战斗失手啊。 夜行者第三的虢首封，竟然在战斗中失手？ 虢三你不行！ 空陆双编押着易千也纷纷抬头，往高空望去。 只见空中一团明显臃肿的人影头朝下直坠。 虢首封明显投鼠忌器，只好憋屈地用踏空刃护航，以确保两个人落下去不至于出事。 ;常十！虢首封终于呼叫外援了。 鬼雾影。 下坠者的身下忽然膨胀出一团巨大的黑影。这团黑影象救生气垫般迅速涨大，稳稳接住两人。 ;嘭！她们穿过鬼雾影，仍然把焦土大地砸得硝烟四起。 易云嫦被一阵窜到四肢百骸的疼痛惊醒，她睁开眼，望进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珊婶？ 珊婶不是死了吗？ 闽清珊同样怔住。这世上能叫她;珊婶的人寥寥无几。她打量着陌生人，想从那张脸上找到熟悉的影子。找不到。连声音都是陌生的，但口吻却很熟捻。 ;小荷？ 易云嫦并不知道;小荷是谁，反而是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认识的珊婶和现实中的珊婶应该是两个不同的人。易云嫦哑然。 ;是你吗？闽清珊问：;你也……换了壳？ 易云嫦更懵了。 从两头赶过来的虢首封和常见喜纷纷一顿。 换壳？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 闽清珊忽然大怒：;既然是你，为什么你要杀我的济世？ 她扬手，手心里隐约冒出一两根鬼命花花藤的长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7章 混战（下章） 闽清珊要她死。 虢首封一个箭步跨过去，把人拖离易云嫦。 ;闽清珊，杀何济世的人是我不是她。他反身把人掷向常见喜。 ;接着！ ;喂！ 两个人异口同声。虢首封理所当然，常见喜非常不满。不过常十仍任劳任怨开了个影突刺。并没有用。 长藤破开怼天怼地的巨大海胆刺团，狠狠扎向虢首封和易云嫦。拦截它的，是虢首封早早踢出来的踏空刃。这片踏空刃横竖交叉凝成网状，大网罩鱼似地罩向鬼命花藤。只是这一次以尖锐著称的利刃反而不敌长藤，被对手钻出了小荷尖角。 鬼命花藤竟然展现出意外强硬的一面。可见闽清珊心里有多恨易云嫦。 虢首封啧了一声，带着易云嫦踏空上天。他们脚下长藤擦过，狠狠钻进泥地，又折身钻出，如大蛇般昂扬吐信，一边往空中追来，一边朝虢首封和易云嫦吐出一朵体积庞大的白色鬼命花。 虢首封望着脚下绽开的巨大花盘，心中凛然：难道鬼命花开花之际还藏着什么特殊隐藏技能？花开要命？ ;我来！易云嫦被他挂在胳膊肘里，双手凭空虚画，指尖点过之处爆出微弱火星。 虢首封眼皮跳得更厉害了：;不行。话音刚落，一卷画轴已经凭空出现，将开未未的缝隙里溢出淡淡威压，让人不自觉联想起腾空而起的朱雀。不过虢首封想到的更多，他想到的除了喷火鸟外，还有易云嫦直挺挺倒下去的身影。 虢首封气急败坏：;快把这东西收回去。 易云嫦讶异地睁大眼，眼里满是期待一场赞誉，结果却招来一顿斥骂的失望：;收？这是异能。画出去的魂，泼出去的水，哪一样都收不回来。她板正脸冰冰冰拒绝：;不收。 怕虢首封不信，又补充：;收不回来。 虢首封没辙，几步大跨，试图拉开与鬼命花、与虚空画轴的距离。不料两样东西都缠他缠得紧。 鬼命花靠长藤支撑，藤在花在。藤是从地上闽清珊手里甩出来的，闽清珊在哪，藤就能在哪。虢首封往上跳，下面青藤暴涨，上面还能莫名甩下来一截。他要是平移，地上闽清珊举高两只掌心冒藤的手，撒腿狂追。 虢首封：;…… 就很玄幻。 ;常十？ ;在追呢。常见喜简短的语句里难得一见地带了点小情绪，和画轴里吐出来的火舌一样，都是火星四溅的味道。 易云嫦倒是有点得意——你不让我画魂，结果我偏偏画成了，怎么样，想不到吧？然而得意没多久，便感觉体内开闸放水似的精气神迅速衰竭。她强撑不过三秒，便;哎了一口，头晕眼花地挂在虢首封臂弯里当有气无力活挂件。 虢首封又气又急：;你看你！一边卯足全力踏空。 蕴藏着朱雀图腾的画卷尾随着他们，一边徐徐摊开。比起朱雀临世的排场，这次的画轴只能用;袖珍微缩来形容，但缝隙间泄出来的灵压，仍然能让人感到心惊肉颤。画轴打开到一半，已经能看见火舌窜出来舔舐边缘的情景。 易云嫦彻底蔫了，现在只求画卷快快打开，朱雀速速现世，朝下面紧追不舍的闽清珊喷一口大火……不料下一秒，;噗！半开的画轴喷出一口浓烟，糊了她一脸。 然后就没了。 连画轴都不见了。 易云嫦：;？她错愕地挂在虢首封臂间，半天没醒过神：怎么回事？她的朱雀呢？那么大一只朱雀呢？ 虢首封悄悄松了口气。 灵界自古就有异能人放大招，结果大招没放成把自己放死的案例。原本看易云嫦觉醒挺高兴的虢首封，现在笑不起来了。没异能她都能搞事，现在有异能了，果然把天掀了个底掉！虢首封眼见画轴消失，暗中向天道跪拜：但愿易云嫦从此认清自己孱弱的体格，不会再画什么朱雀。画朱雀干什么？画麻雀它不香吗？ 下面巨大的鬼命花跳上来，张开;血盆大嘴。 虢首封立时跃起三丈高，跳到一半，头上横砸下来一截抱臂粗的青藤，只得咬牙疾退，横移三十尺才从迅速合拢的缝隙里逃出一线天。 易云嫦全程乖得象条狗。她既没有力气，也没有回过味来。一直在思索着，哪里没画对吗？明明画轴都出来了，明明小朱雀——再不济也是个小图腾就会出现了，怎么就湮灭了呢？她俯瞰下面，看着那朵越逼越近的大牵牛花，心想：如果朝这朵;花嘴里丢团火下去，多美妙啊？ 大牵牛花与众不同，花芯深处居然蓄着一团浓郁的墨汁。水纹波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浮上水面。 易云嫦凝神细看，心想：那是人。 一点点逐渐浮出来的轮廓分别是眉、眼、鼻、唇——黑洞洞的双眼隔着一层水幕仰望上方，嘴角翕翕：救我。 常见喜收了刺，拖着虚化状态的身体尾随在红眼鬼女身后。 虢首封在天上狂奔，红眼鬼女就在地上狂追。 常见喜则抄着手，端一脸面无表情，视线习惯性地下垂，跟在红眼鬼女身后。他低声问：;罩有弱点？ 这个什么什么罩子烦死了，打不烂、扎不穿，一碰就闪出百瓦光强的霓虹灯特效，还伤眼。捶了半天也没捶到事物常见的节点，简直是上下左右三百六十度毫无死角。搁自己身上那叫一个舒坦，套敌人身上能把隔夜饭都恶心得吐出来。 虢首封正在高飞，突然从通讯频道里听见常见喜的低问，不由道：;你不想除掉鬼命花了？ 常见喜叹气。 鬼命花当然得除，但—— ;罩更棘手。 虢首封不同意：;明显鬼命花更棘手啊，兄弟。他都被撵得不能下地了，这战怎么打？ 开打之初，虢首封是坚定的破罩党，常见喜则是坚定的抽花派。现在打到中途，两个人调换了角色，破罩党变成了更坚定的抽花党，抽花党反而强烈要求先破防御罩。 两个人隔空相对，大眼瞪小眼。 通讯频道里呲啦窜起一阵短促的电流声，随后阴阳祁峰的声音从中冒出来：;龙尾后卫在确保自己安全的地方务必盯牢红眼鬼女。 空陆双编齐齐应是。 公家配给的高价装备里包括一个高科技集成的头盔，头盔上的微型摄像仪能把红眼鬼女的一举一动都纳入监控中。能监控到鬼女，其余能做的操作自然也就多了。 ;能量捕捉器的频率全部调到最高，细致分析鬼女身上的能量分布，尽快估测出各区域峰值数据，设法找出防御罩的薄弱节点。阴阳祁峰有条不紊地发布命令。但技术人员绝望上报：;防御罩能量衡定，没有起伏！ 阴阳祁峰倒吸气。 ;没有节点？ ;没有发现节点！ 阴阳祁峰站在大屏幕前，光用肉眼，只能看见红眼鬼女身上一层不断闪烁水光、却把攻击挡得密不透风的防御罩。而她甩上高空的长藤几乎望不到尽头，虢首封在巨大的藤蔓之中往来穿梭，渺小如抱头鼠窜的蝼蚁。 阴阳祁峰沉默片刻，关了单条通讯线路，转向监控屏幕上的小角落。 ;易千，他看着被蒋正明一膝盖压制在地不能翻身的易千，徐缓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冷意：;大敌当前实在不是起内哄的时候，我想听你几句真话——鬼命花有什么弱点？如何消灭鬼命花？别说不知道，在座各位没人会比你更清楚，鬼命花主。只要你如实交待，我可以将你纳入阴阳道氏的庇护范围里。如果你担心回沙市后易氏不会轻饶了你，那就脱离易氏归入阳氏吧。你自己想想，是现在被一枪打死在回龙谷，还是回沙市后改易姓阳？ 配合着阴阳祁峰的话，蒋正明掏出一把手枪抵在易千的脑袋上。 易千神色疯狂变化，眼神却逐渐变得贪婪。 阴阳祁峰无声冷笑，关了麦筒，转向身后被古潜;教训了一顿的左明哲。 左明哲肿成一个大猪头，惨兮兮地望着他。 ;你呢？说真话吗？ 没想到小小一个搜救人质的任务，身边竟然匿着两条中山狼。阴阳祁峰一阵唏嘘。 左明哲俯在地上呜呜地哭：;我只是左家的一个细节观相师。我的异能又不是鬼命花，是魂溯啊。 阴阳祁峰捋开额前飘落的一缕碎发，看向古潜：;看来需要您继续了。 古潜取下金边眼镜，一边挽袖一边走向左明哲。 欧米伽拦下他：;我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第8章 机缘 有了阴阳祁峰的默许，没过多久就翘开了两个人的嘴巴。 欧米伽不用动手，强大的精神力铺过去，左明哲当场就给她跪下喊阿玛利亚。 可怜的左明哲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不住忏悔一不该二不该三不该……他好不容易从昏聩状态中清醒过来，话匣子已经被他自己翘开一大半：;……我不该鬼迷心窍，想来这儿捞点好处。可十年前闹得整个灵界都沸沸扬扬的鉴定者血案里，左家魂溯师被派来回龙谷回溯凶案现场后……发现……古……怪…… ;这么说，左家对你的行动不知情？阴阳祁峰哭笑不得，又追问道：;当初发现什么古怪？ 左明哲呢喃不想吱声。回龙谷的古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左家都避而不提。他是通过不断的捕风捉影，才确认回龙谷里也许有他想要的东西。见阴阳祁峰神色逐渐转冷，左明哲心肝激颤，半晌低语说：;游灵少。 指挥部里一干人面面相觑。 阴阳祁峰：;就这？ 左明哲点头。 游离灵体，简称游灵，只是一种粉末状的灵魂碎片，又称为灵气的结晶。 灵界只要生死持续循环，就必须不会缺少这种微生物般的东西。只是游灵很难被捕捉，肉眼也看不见，目前也只有某些异能可以捕捉并再现游灵。比如左氏的魂溯，比如易氏的画魂。前者借游灵回溯时间长河里的影像，后者借游灵重组成新的式神。 阴阳祁峰又想到自家的影术，与游灵也脱不了干系。 简单总结，灵界异能、修士修炼，都离不开游灵打基础。 ;回龙谷有好几个地方，游灵少到无法做魂溯的程度。 ;和红眼鬼女有什么关联？阴阳祁峰还记得左明哲疯狂抢麦的模样。 见左明哲不张嘴，阴阳祁峰便唤道：;欧米伽？ ;等等，我说！她身上也许有游灵稀缺的原因。左明哲不想再跪着喊阿玛利亚了。 阴阳祁峰也不想给他思考的时间：;这就是左氏早就知道，却主动隐瞒红眼鬼女存在、不上报的原因？ 左明哲震惊了，没想到阴阳祁峰反手就给左氏戴了顶大帽子。 ;不是隐瞒，是找不到她。神出鬼没的，就算偶尔看见一次，也滑得象泥鳅一样瞬间消失。 阴阳祁峰亲切地审视左明哲：;你是十四岁觉醒的魂溯吧？ 左明哲警觉地望着他，感觉这个问题里有套：这和他的魂溯有什么关系？ 东一榔头西一锤钉，敲得他满头包，却不知道阴阳祁峰到底想干嘛。 ;低阶魂溯，从来没有触摸到临界限定？阴阳祁峰笑得温和，说出来的话象刀子。一刀子进去白的变成红的。;你不行啊。 左明哲：;…… 这算人身攻击吧？ 左明哲脸胀得通红，宛如被人公开处刑。 阴阳祁峰又把刀捅进他心窝：;难道一辈子就这样过？ 这话让人怎么接？左明哲想发作又不敢发作。其他人看着他都觉得可怜。 阴阳祁峰话锋一转：;我如果是你，也该急了。想想左貔，他和你同样是低阶魂溯的出身，现在已经被人称为左氏少家主了。而你还在原地徘徊。怎么样，也该走出家门想想如何历练提升自己的异能等阶了。如果能遇到大机缘，象左貔一样一跃飞升至高阶魂溯也不是天方夜谭。 阴阳祁峰左一个;比如左貔，右一个;比如左貔，仿佛知道左貔就是左明哲心头那根扎人再疼的刺似的。 左明哲：;够了！ 阴阳祁峰笑出眼下的卧蚕，温声款款地问：;左貔的机缘是什么时候得到的？ ;二十岁。左明哲闷闷地回答。左貔先前有多失意，后来就有多得意。而左貔跌宕起伏的光荣历史则成了当初嘲笑他、后来羡慕他的人心中永远的刺。;他去昆仑做魂溯，结果困在一个凹地里出不来。救回来后，异能等阶一步冲天。 ;不止，阴阳祁峰故意提醒他，;现在他还有再突破的可能。 再突破，就意味着魂溯也能象易氏画魂一样，发展出神阶和超神阶。一旦魂溯突破出了神阶，那左貔就成了左氏的大功臣，未来的家主位成了他手里铁板钉钉的事。 凭什么都是魂溯，只有左貔可以平步青云？ 阴阳祁峰啊的一声，想起来了。;据左貔后来回忆——那片凹地如同迷宫，他想依靠自己的魂溯走出来，却发现游灵稀缺，几乎无法施展异能。不仅他，其他人的异能也被压制着。是不是和回龙谷的情况很想像？ 左明哲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天咬牙承认：;对，你说得都对。 阴阳祁峰挑眉，眼光慢慢移回到大屏幕上。屏幕里红眼鬼女正把鬼命花藤舞得风生水起。;红眼鬼女身上有东西可以争抢游灵？ ;没有！左明哲飞快回答。话音刚落，就意识到否认太快也算泄底，他干脆抿紧嘴唇不说话。 也无需他再多言了。 外放喇叭里响起易千的声音：;确实是易氏派我来的，为了寻找——当然不是这个鬼一样的女人，而是找易氏的传承鬼命花。 阴阳祁峰看左明哲一眼，打开音麦：;传承鬼命花？ ;十年前，前任鬼命花主易南风在回龙谷附近失去踪影，没多久，他点在本家的魂灯也熄灭了。 呵，真是惊喜。阴阳祁峰暗想：点魂灯是件奢侈事，易氏居然下血本为易南风点一盏观生死的魂灯？ 自易氏升格成贵阀之后，最津津乐道的是初代家主的神阶画魂——仙帝图腾，提都不提早年满门的低阶画魂鬼命花。 为花主点魂灯？阴阳祁峰目露嘲讽：;魂灯熄灭，不就代表人死了吗？ 易千回答说：;人死了，但鬼命花应该被保留下来。 ;为什么？据我所说，画魂相当于创造一个式神——即使这个式神再怎么与宿主相辅相成互为半身，一旦宿主去世，式神也应该不复存在。 易千回答：;鬼命花不同。它可以脱离花主后自主吸摄周围的游离灵体维持自身形态，再苟活一段时间。 阴阳祁峰再看一眼左明哲，问：;能活多久？ ;如果是依托活物，大概能维持几十年，如果所依托的活物中途变成了死物，它可以维持三、四百年。 众人哗然：这么变态？！ 阴阳祁峰看向大屏幕。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红眼鬼女甩出花和长藤的动作越来越熟练。;所以红眼女就是传承鬼命花现在的依托？ 易千迟疑了一会，才回答说：;是。 阴阳祁峰忽然感到一点不对劲：;等等，你说前任花主叫什么？易南风？ ;对。 ;易南风不是两百年前的大活人吗？ ;不是那个易南风。易千说。 ;你们易家到底有几个易南风啊？一直在旁边耐性听的归火咋舌，;两百年前的易南风可臭名昭著得很呢。后世谁还乐意叫自己的孩子名为南风的？ 易氏口味重。 易千满脸无奈：;不是，每个获得传承鬼命花的花主都会改名为易南风。 归火喃喃：;易氏病得不轻吧？ 易千眼中掠过一丝不快：;你不懂——新生鬼命花太弱了。 ;虽然新花也可吞噬也有伪装，但吞噬的条件限制太强。新花只能吞比自身更弱的东西，基本只剩下菟丝花或杂草。哪怕每天每天不停地吞噬，积少成多也要积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实力，才可以勉强吞下一个稍强的物种。而每次吞噬都会产生毒素，损害自身身体机能，减短寿元。只有实力晋阶，寿元才会随之恢复并增长。循环往复，又是一个吞噬和反噬的过程。 换句话说，拥有鬼命花，便时刻处于见不到明天太阳的恐惧中。 ;吞噬传承花就不同。 ;传承鬼命花与新花相融，原来累积的实力或损耗一至四成，但还剩六成至九成实力转嫁给新主。寿元更替只在吞噬的那一刻便完成了循环。传承鬼命花存在的时间越久，累积的实力越多，吞噬之后花主的寿元只增不减。这是新花一辈子苦修也达不到的结果。 ;呵呵，这就象娶个顶级世家的千金小姐一步登天，少奋斗三十年，还能福泽子孙后代，对吧？ 易千笑出声，双瞳漆黑如墨，里面毫不掩饰地闪烁着贪婪。他盯着摄像仪旁闪烁的小红点，舔了舔唇，轻声说： ;对。所以改个名而已，有何不可？ 别说改名;易南风，就算改成;易来福、;易招财他也愿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