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今天洗白了吗》 第1章 大雨磅礴,天空乌压压连成一片,呼啸而过的冷风直往脖子里钻,冷的行人直打抖。虽是刚立春的时节,可这天儿委实怪异,丝毫不见半分回暖,仍旧如寒冬腊月般冷冽刺骨。 “大夫,麻烦你快些,我家小姐心疾又犯了!”一个穿着工整的青衣小婢撑着伞,神色焦急地催促着年迈的白发老大夫。 老大夫面色凝重,不由得加快了步伐,雨水打湿了衣裳也顾不得了。 因这突犯心疾的小姐身份可不一般,乃是承恩侯府唯一的嫡长女沈琉璃,自小被骄纵着长大,性情可不好相与,嚣张跋扈,刁蛮任性,是上京城小霸王般的存在。若怠慢了这位小祖宗,让她受了罪,恐怕连自己辛苦创立的杏林药堂都能被这位祖宗给打砸了。 想到这趟苦差事,老大夫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连御医都对这位小祖宗的心疾束手无策,自己不过一个小有名气的医者,医术远没到达神医的地步,又有何能耐治好沈大小姐的心疾?看来这承恩侯府已是病急乱投医了。 又想到上京城关于这位小祖宗不好的风评,以及那些污七糟八的爱恨情仇,老大夫默默地叹了口气,忐忑不安地跟着前面的青衣小婢没一会儿便到了沈琉璃的住所——花溪院。 “啊!不要,不要。”一道厉声尖叫划破了重重雨幕。 青衣小婢眸子一紧,赶忙将老大夫引入了花溪院。 老大夫一眼就看到了病床上汗岑岑的小姑娘,双眼紧闭,面色发白,且尽显惊恐痛苦之色,而她的小手紧紧地揪着心口处的衣襟,一面忍受着心疾发作的痛苦,一面又似在恐惧害怕着什么,想来是陷入了某种梦魇之中。 小姑娘看起来着实可怜又无助,任谁都难以同上京城行事狠辣的小霸王联系在一起。 仔细检查过后,老大夫看向旁边神色焦躁的承恩侯夫人柳氏,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柳氏心疼地握住女儿的手,急问:“情况究竟如何?” 老大夫斟酌道:“回夫人,小姐的病症来的蹊跷,草民替小姐仔细检查过后发现,小姐的心脏并没受到任何损伤,恕草民医术浅薄不精,实在是无法辩证小姐缘何会患上心疾。”沈大小姐的病实乃药石无医,为保小命方才有意说的委婉些。 柳氏勃然大怒:“庸医,同那些御医一样的说辞!来人,将这庸医给我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老大夫惊得冷汗淋漓。 三十大板下去,这把老骨头焉能有命在? “娘,放了他。”一只柔嫩细白的手按在了柳氏手背上,沈琉璃虚弱地睁开眼睛,声音沙哑的紧。 柳氏一愣,旋即宠溺道:“好,就依琉璃所言。” 老大夫讶异地看了一眼沈琉璃,没想到自己死里逃生竟是这位声名不堪的沈大小姐求的情。 柳氏皱眉:“还不快滚!” “谢夫人小姐饶命!” 老大夫赶紧收拾好医箱,赶忙退了出去,后背衣衫湿透地黏在身上,也不知是刚才雨水淋湿的,还是被吓出的冷汗。 室内焚香袅袅,烧着地龙,暖和如春。 柳氏握着沈琉璃的手,看着她恹恹的模样,好一阵揪心:“琉璃,心口可还疼?” 沈琉璃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声音细弱至极:“不疼了。” 柳氏:“那腿上的伤呢?” 沈琉璃动了动打满石膏的右腿,疼的后背浸了一层薄汗,但她只轻声道了一句:“也不怎么疼。” 比起心疾发作的疼痛相比,小腿骨折的疼实在不值一提。 “这都叫什么事?四皇子和赵降雪成个亲,你不是把腿摔折了,就是莫名其妙得了心疾,你是跟他们犯太岁么?”柳氏一阵抱怨,看着垂眸不语的沈琉璃,又气又伤,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短短半个月内,心疾就发作了四次,再这样下去,你……你叫娘如何活?” 说着,柳氏掩面哭了起来。 这诺大的侯府里,自己只得了沈琉璃这么一个孩子,她若出了事,自己真就没啥好活的了。 沈琉璃垂了垂眸,劝道:“娘,我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活着给你尽孝!”这话既是对柳氏所说,亦是对自己所说。 “琉璃……” 柳氏还想说什么,却被沈琉璃制止了:“娘,我浑身都难受,我想先洗个澡。” “你腿上有伤,小心些。”柳氏叹了口气,又吩咐下人将熬好的汤药端了进来,亲眼看着她喝完,方才转身朝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似想起了什么,又回头道:“对了,那傅之曜虽是陈国送来的质子,可如今毕竟也是你夫君,你老关着他……” “娘,我知道该怎么做。”沈琉璃有气无力地截住了柳氏的话头,说道。 见状,柳氏不再多言,便离开了。 目送柳氏远去后,沈琉璃想到那个令人胆战心惊的噩梦,双手不禁攥紧身/下的被褥,咬牙切齿地低吟出声:“傅之曜!” 她这心疾得的莫名其妙,却也并非全然无迹可寻,应是同半月前就开始做的噩梦有关。 不过事情还是要从半年前说起—— 她沈琉璃是承恩侯府的嫡长女,母亲柳氏是嫡妻,从小要什么有什么,自有人捧着奉承着,可偏偏痴念当今文韬武略的四皇子萧景尚这件事难以得偿所愿。因为萧景尚并不喜欢自己,反而喜欢寄住在侯府的表小姐赵降雪,二人情投意合,她没少使绊子破坏两人的关系。直到半年前,她听说萧景尚有意向元康帝请旨赐婚,一时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决定先下手为强,意图染指萧景尚变成他的女人,想要以此逼迫他不得不娶她。 可结果,也不知中间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反让她同陈国质子傅之曜共处一室,最后只得跟傅之曜成亲。 傅之曜只是个卑贱至极的可怜质子,身体羸弱,性子也是逆来顺受,全无皇室贵胄的骨气,是个任人欺凌的软骨头。她自然看不上他,他也不是她心中理想的夫君,她恨他坏了她的好事,成亲半载,对他非打即骂,百般侮辱,将一腔怨恨全都发泄到了他身上。可以说就没将他当做一个人看待,说是她养的一条狗都不为过。 是他绝了她嫁给萧景尚的全部可能,她恨,她怨,她更受不了萧景尚和赵降雪双宿双栖,可她已是有夫之妇,心中再不平,作再多的幺蛾子,萧景尚依旧同赵降雪于半月前大婚。 大婚当天,她的心像是被生生地剜走了,疼到麻木,疯狂地策马出城,结果马儿受惊嘶鸣,将她掀下了马背,摔折了腿骨。当时,傅之曜也跟着她一起出了城,她怪他没有护住她,回府后就下令将他关进了地牢。 当然,本就是自己摔下马背,只不过是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将傅之曜当做泄愤的出气筒罢了。 只是没想到当晚竟做了一个离奇的噩梦,差点没把她吓死。 梦中的傅之曜被她百般虐打,浑身是伤,新伤未好又添新伤,因为她一不高兴就挥起那条带倒钩的小鞭子抽他,他的身上几无一块完好的肌肤,梦中基本都是她虐他的各种场景,特别是在萧景尚和赵降雪成亲后,她虐他更甚,梦中的她坠马摔折腿后,哪怕是坐在轮椅上,都要亲下地牢抽他一顿鞭子。 她坐了三个月的轮椅,就关了他三个月。 在此期间,甚至还恶毒地在他脸上刺了一个‘奴’字。 傅之曜虽体弱,可那张脸却生的十分漂亮俊美,若光论那张皮相来看,萧景尚比之也要稍逊三分,只是常年卑微的质子生活将傅之曜磨砺的卑微懦弱,让他的皮相大打折扣,远没有萧景尚光风霁雨的身姿和气度。 梦境前期基本都是她折磨傅之曜的画面,而后面则是傅之曜逃回陈国之后的事,他弑父杀兄夺位,摇身一变,成了陈国说一不二的皇帝,大杀四方,甚至一度灭了萧国。彼时的他,已不是当初那个卑贱如泥的可怜质子,而是傲视天下的暴君,翻云覆雨之间便可掀起尸山血海,已然成当年的小可怜长成了残暴不仁的大魔王,只是这些画面基本都是一闪而过,具体细节记得不是很真切。 而后画面一转,就转到她成了他的阶下囚。 他将她囚禁在诺大的宫殿,用比她虐打他的更残忍的方式羞辱她,她曾经最不屑他碰她,他偏就把她当做毫无尊严的禁/腐,肆意凌/辱,那些不带感情只是单纯发泄欲/望的画面,让她心悸到了极点,倍感羞辱。 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也不知过了多久,明明只是一场短暂的噩梦,可梦境中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总也到不了头。 梦境中的傅之曜为了遮盖脸上那个侮辱性的‘奴’字,总是带着可怖的獠牙面具,可当他伏在她身上肆意挞伐时,他便会取下那张面具,让她亲眼见着曾经最鄙视唾弃犹如贱奴的人是如何羞辱自己,如何将她踩踏至泥泞里。 生不如死的感觉如此强烈,死竟然成了她最奢望的事,当她被烈焰灼烧的时候,那种皮焦肉绽的滋啦声竟未让她感到恐惧,而是解脱。 噩梦初醒,她发现自己原来只是做了整整一晚的噩梦,当即不顾腿伤就去了地牢抽了傅之曜一顿,甚至扬言要将他挫骨扬灰。 就在那一瞬间,傅之曜忽然抬头,用一种阴郁的眼神死气沉沉地盯着她,说: “沈琉璃,你今日若打不死我,来日,你活着的每一天都会是地狱!” 她惊愕。 梦境中,他也这样说过。 她恍然惊觉这或许不是一场简单的梦魇,梦中所发生的一切是会成真的。 惶惶不安之中,准备先将傅之曜放出来再做打算,可结果刚吩咐放人,整颗心脏倏然间抽疼起来,犹如万箭穿心。 痛不欲生,宛若心疾发作的症状。 ※※※※※※※※※※※※※※※※※※※※ 小可爱们,开新文了,嗷嗷求收藏。 先提前排一下雷哦,本书的女主不是什么真善美女主的设定,男主也不是啥好人,甜宠为主,但剧情方面存在虐男,女主是作者亲闺女,虐是不太可能被虐的,不喜请点X嗷。 书中人物的三观不代表作者的三观,请大家理性阅读好伐。 安利完结文《首辅夫人又败家了》和《皇叔要杀我》 预收文: 《我在奸臣手下苟命》——被迫营业的咸鱼女主vs狠戾阴鹫的真奸臣男主 《徒弟又又又入魔了》——我欲渡你成仙,你却渡我成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御医院的御医几乎请了个遍,都说她患上了心疾,却查不出缘由。而她因为梦境中可怕的预示,不敢再折磨傅之曜,可一准备对他好,心疾便会发作。 隐约发现了一些关联,她不信邪地测试了一番。 将他放出地牢,自己就会发作心疾,派大夫给他治伤,心疾也会发作,一次比一次厉害。疼的她不敢再试,又吩咐下人将他扔回了地牢受苦受难,他娘的,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哪儿还有心疾发作的症状。 她算是弄明白了,只有继续对他使坏,虐打他,她的心疾就不会发作。 沈琉璃抬手捂了捂胸口,垮着一张小脸,颇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觉。 她虐待他,日后,他铁定会报复自己。 可现在连个弥补的机会都没有,明知前方是死路依旧不得不继续作死。 弃恶从善,不行吗? 知错能改,也不给个机会吗? 而通过今天第四次心疾发作的规律来看,沈琉璃发现了一个更难以接受的事实,如果不按照噩梦中的场景虐他,自己也会复发心疾。 在梦境中,傅之曜被关押了半个月后,也是这样一个雨夜,娘亲柳氏来看过她的腿伤后,便劝她将傅之曜放出来,劝她行事不要太过分,傅之曜好歹是她名义上的夫君,满上京城都是对她和傅之曜的非议,让她至少顾忌几分崇恩侯府的面子,也给傅之曜留一分尊严。 她从来都不认可傅之曜是她的夫君,气娘话里话外的态度都是让她认命,她偏不。 一气之下,就跑到地牢里毁了傅之曜的脸,在他脸上刺了个‘奴’,践踏了傅之曜那仅剩的可怜尊严。 梦中的她,甚至恶毒地说:“傅之曜,你这辈子只配作我的奴!” 也就是说,她如果不去给傅之曜刺个‘奴’,该死的心疾就同她杠上了。 如果没有这一场预见未来的噩梦,让她提前知道自己的结局,也没有让她疼到生不如死的心疾,沈琉璃想,自己可能依旧如梦境中的自己一般,选择继续作死。 可明知自己的下场,依旧作死,真就是傻到了极点。 然而,现在的局面就是个死局,死循环。 她都已经虐了他半年,他恐怕早就记恨上了她,可她偏偏还要继续虐他,让他更恨她。 这可怎么办,也不知道有何办法能扭转他对她的坏印象。 不说以后放过她的话了,只求给个痛快死法可行吗? “小姐,热水备好了,奴婢伺候你沐浴更衣。” 这时,青衣小婢绿绮掀帘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立在沈琉璃身侧,低垂着眸眼,双手交互在下摆处,身子微微有些发抖,根本不敢直视沈琉璃。 可以看得出,小丫鬟很怕沈琉璃。 原本最得沈琉璃心的大丫鬟红玉休假回了老家,绿绮也是前一个月儿才从外院丫头提到了内院,近身伺候沈琉璃的。之前,前半个月老是被沈琉璃挑刺责骂,虽然这后半月,沈琉璃不是深受心疾折磨的痛苦,就是精神恍惚发呆,没怎么找她的麻烦。 可绿绮对沈琉璃的畏惧之心已然形成,每次面对沈琉璃时,总是惶恐不安,唯恐自己哪点做的不如意,惹怒了沈琉璃。 沈琉璃的目光落在绿绮发抖的手上,蹙眉:“你很怕我?” “奴、奴婢没有。”绿绮惊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身子瑟瑟发抖。 沈琉璃眉头蹙得越发深了。 下意识地抓起枕头就要砸过去,猛然间似想到了什么,手腕微微翻转,便将枕头抱回了怀里。 沈琉璃想到梦境中绿绮似乎为了救她而惨死,抿了抿唇,道:“绿绮,你不必如此害怕,我是吃人的豺狼虎豹不成?” 说完,自觉此话有些打脸,自己可不就是豺狼虎豹么,侯府内的丫鬟下人哪个见了她不如老鼠见着猫儿一般,就是上京城的百姓也避她如洪水猛兽。 都说承恩侯府的沈大小姐喜怒无常,随时都可能当街发飙打砸人。 自知恶名根深蒂固,好人变坏很容易,坏人变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沈琉璃也不作解释,只抬了抬手:“起来,帮我沐浴!” 绿绮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沈琉璃既没骂她也没打她,可她方才分明看见沈琉璃拿起了枕头准备…… 当她偷偷地抬头瞄了一眼,那方枕头正安静地呆在小姐的怀里,可能真是自己看花了眼。 “是,小姐。”绿绮赶忙起身,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沈琉璃起床,伺候她沐浴。 当身子没入热水中,沈琉璃舒服地轻叹一声,可没过多久,心口便如钢针扎一般痛了起来,浴池中水花四溅,她的身子软软地朝水底滑下去。 “啊!小姐!”绿绮惊呼一声,赶紧跳下浴池,将沈琉璃捞了上来。 沈琉璃的手死死地按压着剧痛无比的胸口,痛到整张脸几近扭曲,一字一顿道:“去地牢!我今日非要让傅之曜求生不能求死无门,一个卑贱无能的质子有何资格当我沈琉璃的夫君?” “可是小姐……” 绿绮刚开口,就被沈琉璃一记冷刀子眼给戳回去了:“快!” 绿绮一抖,手脚麻利地给沈琉璃穿好衣服,又叫了个身体壮的丫鬟,合力将沈琉璃抬到了轮椅上,连湿透的头发都未来得及擦干,就被沈琉璃催促着往地牢的方向而去。 天色暗沉如墨,雨势并没渐收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时有雷鸣阵阵。 而沈琉璃离地牢愈近,心口的那股子疼痛顿时缓解了不少。 她将手伸出伞外,任由冰凉刺骨的雨水浸湿掌心,喃喃低语:“左不过都躲不过去了。” 自己若不按照既定的剧情走,这心疾便会隔上一阵就会发作一次,且发作的越发密集。 她怕疼,更怕现在就被疼死了,只能让傅之曜受罪了。 到了地牢门口,却陡然心生退怯之意,她竟不敢进去。 看着紧闭的牢门,沈琉璃咬了咬牙,吩咐侍卫:“开门。” 地牢里,阴暗潮湿,时有老鼠视若无人般地跑过,看守牢房的狱卒们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被吱呀的开门声惊醒,当看到来人是沈琉璃时,登时吓得匍跪在地。 沈琉璃没有理会,只抬头看向了牢房里唯一的囚犯——傅之曜。 傅之曜蜷缩在草垛上,昏黄的光线下,看不清他的面容,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醒着,他身着灰扑脏污的囚服,衣服单薄的完全不足以御寒,羸弱的身子隐隐发颤,可能是冻得。 这套囚服是沈琉璃为了羞辱他,特地按照诏狱的囚服款式为他专门定制,就算身为不受待见的陈国质子,被囚禁在上京城,但倒底与真正的囚犯还是稍有区别。 由质子到囚犯,将傅之曜所剩无几的自尊全都给摩/擦到了地上。 沈琉璃捂着胸口,定定地看着这个可怜至极的陈国质子,实难想象如今的小可怜会成为日后君临天下的暴君,令天下人闻风丧胆。 脑海里不断翻腾起那些令人作呕的画面,赤条条的人影交叠,缠绵缱绻,看似如胶似漆、脸红心跳,却只有最原始的欲望,全无任何感情,每一下都是深入到灵魂的凌/辱和折磨。 佛法讲究因果循环,因是由她自作孽而起,才让她承受生不如死的苦痛,理智告诉她,是她坏在前,他报复在后,他的报复是她该承受的果。 但情感不允许她这样想,她就是恨他,就是讨厌他这样的人,自己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不是吗? 沈琉璃心潮起伏不定,细白的手指不由得揪紧了衣襟,冷声道:“将他给我绑起来!” 狱卒粗鲁地将傅之曜绑在了刑架上,四肢被缚,难以动弹半分。 傅之曜睁开眼睛,平静地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少女,只堪堪地看了一眼便耷拢下了眼皮。 对于即将到来的虐打折磨,他习以如常。 心早已坠落地狱,肉/体上的折磨与辱打,并不能激起傅之曜任何涟漪,默默忍受着,一顿鞭子很快便会过去。如果反抗反讥,眼前这个心如蛇蝎的少女只会更狠更兴奋地打骂于他。 沈琉璃转动轮椅,来到刑具旁边,五花八门的刑具让人眼花缭乱,细如葱根的手指如往常那般落在带倒钩的鞭子上,指尖一顿,选了旁边一根普通的长鞭。 白嫩的指尖缓缓地抚过鞭身,明艳的脸庞上尽是漫不经心。 转瞬,眼神一冷。 长鞭猛地抽打在了傅之曜身上,鞭风凌厉,一鞭又一鞭。 傅之曜的衣衫破裂开来,露出伤痕累累的身躯,肌肤上遍布着各种可怖的伤痕,新伤旧伤交织,有的已结疤,有的翻转着鲜红的血肉,有些伤是她凌/虐所至,有些却是其他人所留下的。 沈琉璃看的触目惊心,手上的鞭子却未作停顿,又抽了十数鞭才停下。 而她的心疾总算是缓解了大半,只隐隐些微刺痛,尚在她能忍的范围。 而傅之曜从始至终死死地咬着下唇,没有吭一声。 长长的黑鸦羽睫遮盖住了他的眸眼,也遮住了眸子里全部的情绪,今日这番毒打似乎与往日一般无二,可却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沈琉璃竟只用了普通的鞭子? 比起尖锐的倒钩刺入血肉的撕扯痛感,今日倒没往常那般疼。 “傅之曜,都怪你坏了我的好事,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嫁给了四皇子,岂会同你一个卑贱的质子绑在一起?” 沈琉璃看着傅之曜脱口而出,话音刚落,才惊觉这也是她梦中所说过的。 一切都在按照梦境中的轨迹发展。 难道自己真要如噩梦中那般在他脸上刺字吗? 沈琉璃忽然推动轮椅,往前走了几步,离傅之曜三步的距离停下。 离的近了,她便看清了傅之曜的面容。 这是一张极俊极美的脸,眉目如画,轮廓分明清朗,每一笔皆是上苍的鬼斧神工,美到恰到好处。只是,脸色虚弱苍白,白到几近透明,毫无血色。 如果单论脸来说,她或许有可能被迷惑,可她偏偏不是个只在意男人皮相的人,他诱/惑不了她。 可若真毁了,倒底是可惜。 何况,她若真敢在他脸上留下永不磨灭的奴隶印记,恐怕他恨她这件事彻底无解了。 沈琉璃扬了扬手中的鞭子,凝眉沉思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这一笑,如山花烂漫。 而银铃般的笑声中却夹杂着令人寒彻骨髓的话:“傅之曜,你长得这么好看,你说我在这里刺上一个‘奴’字,是不是更好看了?” 她卷起手中的鞭子,指在他的右侧脸上。 “就这个位置,好不好?” 被鞭打却始终沉默的傅之曜终于有了反应,他直勾勾地看着沈琉璃,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仇恨和厌恶。 但也仅仅一瞬,就消散了,眸中恢复平静。 快到沈琉璃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随你。”他说,“大小姐高兴就好!” ※※※※※※※※※※※※※※※※※※※※ 评论的小可爱们,不定时有红包掉落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低弱无力的声音甚是悦耳,犹自带着显而易见的逢迎之意,似乎沈琉璃做任何过分的事都行,于他无关紧要。 只要她高兴,就好。 如果没有做那一场噩梦,沈琉璃也会以为傅之曜早已被残酷的现实折断了双翼,身上的血性和骨气也都被折辱殆尽,只是个任人欺辱的小可怜。 可她现在知道,这就是一匹蛰伏的猛兽,所有的懦弱卑微以及隐忍讨好皆是伪装,为了求生,为了活着复仇,他能忍常人非能忍,能屈能伸,能向萧国某些人希望的那样将自己低至尘埃,似乎谁都可以上去践踏一脚。 然而,羞辱踩踏过他的人皆被他一笔笔记在心里,他日以百倍千倍还之。 真真是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至理名言,践行的通彻无比。 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琉璃勾了勾唇,吩咐道:“来人,上墨刑。” 狱卒不确定地问道:“大小姐,真要刺在傅质子脸上吗?” “你觉得我像在开玩笑?” 沈琉璃慢悠悠地拉长了语调,吓得狱卒不敢再问,老老实实地去准备所要用到的工具。 这陈国来的质子不受皇室待见,如今成了承恩侯府的姑爷,也不受大小姐待见。可虽是质子,却也是陈国皇帝的儿子,若真在脸上刺了‘奴’字,不只羞辱的是傅之曜的脸面,连带着打了陈国皇族的脸。 毕竟脸是要示人的,伤在身上尚有衣物遮蔽,可脸毁了,就彻底沦为了天下人的笑话,此生都将带着这屈辱过活。 狱卒抖着手取出一枚银针,在傅之曜俊美如斯的脸上比划着不知该如何下手。 沈琉璃眯了眯眼,细细地打量着傅之曜的表情,银针在他脸上缓慢滑动时,他的神色平静如枯井,没有任何波澜,本该是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年纪,可他整个人却呈现出令人绝望的死寂。 沈琉璃眸光轻动,又落在了他紧握的拳头上。 那双手已然不能称之为手,满是冬季遗留下的冻疮,红肿不堪,与猪蹄无异,手指缝隙间渗出了鲜红的血迹,应是指甲陷入肉里所致,这才泄露出了他真正的情绪,远非他所表现的那般无动于衷。 银针正待落下时,沈琉璃慵懒出声:“等等,你下去将墨汁换成朱砂。” “是,大小姐。”狱卒赶紧去寻了朱砂过来。 “我亲自来,你们将傅之曜往下放些。” 狱卒们将傅之曜按跪在地面上,手脚依旧被捆缚,但这个高度刚好能与坐在轮椅上的沈琉璃平视。 沈琉璃弯了弯眉,捻起一根细长的银针,银针蘸上赤色的朱砂,在傅之曜眼前晃了晃,她笑着说:“我要开始了,可能会有些疼,你忍着点就好了。” “诶,我同你说这干什么,你什么疼不能忍,这点痛对你来说无异于相当被蚊子叮咬了一口。” 眼前的少女在笑,满怀着恶意的笑,傅之曜觉得相当刺眼,恨不得一拳打碎她脸上的笑。 然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冰凉的针尖划过他的脸,傅之曜闭上了眼睛,然而下一瞬,他却感觉心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蘸满朱砂的银针飞速在他胸间肌肤上飞舞,他的反应迟钝了一会儿,等他反应过来睁眼,沈琉璃已经停了手,饶有兴趣地盯着他心口看。 嫩白的指尖缓缓地在他心口处滑了一下,沈琉璃微皱的眉,转瞬舒展开来,抬头看了一眼怔愣的傅之曜,煞有介事地说: “这辈子,你的心上只能住着我沈琉璃一人!” 说完,便不再看傅之曜,扔了手上沾满鲜血和朱砂的银针,吩咐绿绮推她离开。 傅之曜看着沈琉璃离开的方向,直至消失不见,方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心窝处。 皮肤上赫然印着一个赤红醒目的字:璃! 沈琉璃的璃。 字体歪歪斜斜,甚至有些丑陋,可以看出沈大小姐的字写得真不怎么样。 * 雨停了。 轮椅的车轱辘行驶在湿漉的青石小路上,于寂静无声的夜,发出清晰哒哒的声音。 沈琉璃右手按压在心口处,若有所思。 在她对傅之曜用墨刑时,心口便已不再疼痛了。而她只是将惩戒的方式折中了一番,依旧对他使用了墨刑,却没用在脸上,而是换了个位置,并将‘奴’字换成了她的名字‘璃’。 还有,她将抽打他的带倒钩的鞭子换成了普通的鞭子,似乎也没有影响。 也就是说,只要大体上按照梦境中原本的方式继续虐他,但可在虐他的轻重之上有所变化,便可规避心疾的惩罚,她也不算完全犯规。 眼前浮过傅之曜遍布狰狞伤痕的身体,以及那个滴血不止的刺字,沈琉璃抬眸凝视着遥远的天际,脑中千回百转,旋即吩咐身旁的绿绮道: “等天儿亮了,将花溪院的人逐个排查一遍,有那手脚不干净的,或者犯了事的,打一顿板子,扔到地牢里。” 经过这半个月心疾与噩梦的双重折磨,沈琉璃已然不希望未来的大魔王会放过她,只求到时死的爽快点,最好被一刀抹了脖子最好。 自己的下场是她咎由自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减少心疾的发作,或者明知结局已经注定,不认命地垂死挣扎一番。如果改变不了自己的结局,但她可以在此之前试着改写沈家的结局,沈家有许多她讨厌的人,他们的性命她可以不在乎,却也有最疼爱她的娘和祖父,她不能让他们如噩梦中那般死无葬身之地。 离傅之曜回陈国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她总要试试。 绿绮愣了愣,想到沈琉璃面不改色地抽打傅质子并刺字,便没来由地一抖,遂战战兢兢地回道: “是,小姐。” “你要是这般怕我,就不必留在我身边。”沈琉璃冷冷地瞥了一眼绿绮,这丫头胆子这么小,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替她去死。 绿绮误以为要被发卖,惨白着脸道:“小姐,求你不要赶奴婢走,奴婢并不害怕小姐,只是对小姐心怀恭敬。” 沈琉璃勾唇笑了笑:“那你抖什么?” 绿绮的身子猛地绷紧:“奴婢没抖。” “没抖最好,我不希望看到伺候我的人,会怕我,可懂?” 沈琉璃知道自己脾气不好,身边伺候她的人总是胆战心惊,这么多年也就红玉能哄得她欢心,是她最信任的丫鬟,转眼一想到梦中红玉的背叛,沈琉璃的眼神蓦地冷了下来,如淬了冰渣子一样。 绿绮掐着手心,强忍着内心的畏惧,让自己看起来沉着自若:“是,奴婢知道了。” 地牢里。 傅之曜靠坐在墙角,望着窗外明亮的阳光,可这阳光却未能温暖他,依旧冷的浑身发抖。他的衣服本就单薄,被沈琉璃一通毒打过后,衣服尽裂,连简单的蔽体都做不到,更遑论给他提供温暖。 身上的伤口又痛又痒,痛他可以忍受,可他受不了如蚂蚁钻心挠干的瘙/痒,尤其是手上的冻疮,痒起来甚是难忍,他不断地用手反复抓挠,却只抠破了皮肉,抓的鲜血淋漓。 这时,牢房的门被打开,丢进来三个惨叫连连的男人。 傅之曜漠然地看了一眼,那三人身穿侯府下人的服饰,皆是他在花溪院见过的熟面孔,他们应是得罪了沈琉璃才被扔进来的。 呵,蛇蝎女人。 这女人长得越美,越毒,不亚于致命的罂粟。 傅之曜收回了目光,继续揉搓着痛痒难忍的手背,又低头盯着胸口的刺青,细碎的光影落在他脸上,神色莫名难辨。 “哎哟,痛死了,我不就是跟承恩侯夫人院中的杂扫丫头私/通过么,那丫头早就不在侯府干了,这大小姐太狠了,打罚了不算,还要关起来,也不知要关到猴年马月。” “你好歹还尝过了女人的滋味,我就刚顺了点东西,都还没来得及倒腾花出去,就被抓包了,岂不是比你更惨更冤!” 一胖一瘦两个男人不断哀嚎抱怨着,而另一个男人被打的半死,趴在草垛上没有说话。 胖子和瘦子便推了推他,问道:“喂,老六子,你一向老实本分,手脚也干净,你是哪里得罪了大小姐?” 叫老六子的男人出气多进气少,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我……我给……二……二小姐递了不少消息。” 二小姐沈珍珠是承恩侯府的庶女,整个侯府都知道大小姐和二小姐不对付,除了头号讨厌人物表小姐赵降雪,二小姐就是大小姐第二号厌恶的人,这可是叛主行为,比他们私/通和偷东西严重多了,难怪被打的最惨。 胖子和瘦子心里多少有了点安慰。 “唉,老六子,你犯什么事不好,偏去投靠二小姐,自求多福。”他们被关几天,还有放出去的可能,这老六子可就悬了,搞不好会被大小姐打断腿卖去做苦力。 最先开口的胖子揉着屁/股,又凑到老六子耳边,低声道:“你也别垂头丧气的,看看旁边的傅质子,人家好歹是陈国皇帝的儿子,却沦落到被女人任意欺凌的地步,本该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却跟我们这些为奴为仆的差不多,也是够惨了。” 老六子闻言看向旁边牢房里的傅之曜,那一身触目惊心的伤疤,确实让他没那么难受了。 三个男人对傅之曜指指点点,但他充耳未闻。 又过了一会儿,狱卒领着一位挎着药箱的大夫走了进来。 “大小姐仁慈,不与尔等计较,特意请了大夫为你们治伤!” 说着,狱卒的目光扫向牢中的四个犯人,伸手指了指老六子,“除了他不治,其他三人,该如何治就如何治,少不了你的赏钱。” 刚被扔进来的三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我,甚是诧异。 旋即不被允许医治的老六子,郁闷地蹬了蹬腿。 胖子和瘦子则满脸感激:“谢大小姐,大小姐真是个仁慈心善的活菩萨!” 仁慈? 傅之曜低眉,长长的羽睫遮掩了眸中阴郁的光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胖子和瘦子都是刚打的新伤,大夫很快便处理好了。 大夫拎着药箱来到傅之曜跟前,看着他全身上下大大小小无数的伤痕,颇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陈年旧伤已经愈合成丑陋的疤痕,一些可能是前几天添的新伤因没有得知医治正在灌脓,而刚打的新伤鲜血淋漓,异常骇人可怖。 大夫看着傅之曜,叹了口气说:“你身上的伤之前没做过任何处理,有些已经化脓生出了腐肉,我必须得用刀子将这些烂肉刮掉,伤口才会长出新肉。” 傅之曜眼含戒备,并不相信沈琉璃会请大夫给他治伤,估计又是她想出的折磨他的新方式。 他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除此,再没有多余的语言。 大夫取出小刀剔除腐肉时,傅之曜如被虐打那般没有吭声,脸色除了原本较苍白些,也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压根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几乎用了大半个时辰,大夫才将傅之曜身上的伤口处理完毕。 “伤口不能见水,需按时上药……” 大夫刚叮嘱了两句,就反应过来自己说的全是废话,地牢里的囚犯哪里有那么多讲究,刚治了伤,说不定过两天又会被用刑,能活着已然不易了。 大夫本着医者仁心,从药箱里翻出一瓶疗伤圣药,递给傅之曜:“喏,这瓶药留着。我不知道沈大小姐是让我给你们治一次伤,还是要治到痊愈为止,留着有备无患嘛。” 对于承恩侯地牢里的这位陈国质子,大夫也有所耳闻,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只是可怜人罢了。 傅之曜并没有接过药瓶,大夫只好放在地上,便背着药箱走了。 傅之曜以为沈琉璃让大夫给他治伤的过程中动手脚,但过了很久,也没感受到身体有何异样,反而缓解了痛痒之症。 不仅如此,狱卒还送来了新衣,不是囚服,而是普通的粗布麻衣,却能比单薄的囚衣更能御寒。 牢房里难以下咽的饭食也换了。 以往经常两三天吃不上饭,如今却能按时送过来,虽是粗茶淡饭,却能吃饱,不必饿的胃疼。 过了两天,那名大夫再次过来给傅之曜换药,笑着说:“大小姐给了我一笔不小的赏银,让我每隔两天便过来给你们换一次药,直到伤好为止。” 顿了顿,转头看了一眼躺着的老六子:“当然,不能给他治。” 胖子和瘦子对视一眼,问大夫:“大小姐可还说什么,是不是你将我们的伤治好了,我们就能出去了。” 大夫摸了一把短须,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胖子沉思了一会儿,自以为是道:“我们虽是被大小姐下令打的,可大小姐又派了大夫来替我们医治,总不可能将我们治好了,又打一顿呗。” 瘦子也觉得是这个理儿,赶紧说道:“大夫,你医术高明,快点将我们的伤治好,我们也好早日被放出去。” 老六子哀嚎:“那我呢?大夫,我屁/股快疼成两瓣了,感觉自己随时都要死,求求你也帮我上点药。” 大夫:“这……恕我无能为力,你家小姐不允许治你。” 傅之曜沉默地将脑袋偏靠在墙壁上,低眸看了一眼被包扎好的伤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却也说不出究竟何处不对劲。 沈琉璃依旧是那个恶毒的沈琉璃,可却有哪里似乎不一样了。 花溪院。 沈琉璃懒洋洋地倚在软塌上,抱着一只纯白如雪的小猫儿,细嫩的手指缓缓地抚过小猫儿的背,替它顺毛,小猫舒服地半眯着绿宝石般的眼睛,讨好地往她怀里蹭,并发出餍足惬意的喵喵声。 这时,绿绮引着大夫走了进来:“小姐,许大夫过来了。” 沈琉璃颔首,问:“许大夫,他们的伤治得如何了?” 大夫恭敬地回道:“挨板子的那两人伤势不重,很快就会痊愈。而那位质子殿下的伤比较重,虽未伤及性命,但他的身体底子早已被损耗的厉害,落下了不少病根,如果不及时将养调理,日后恐怕活不长久,怕有早死之相。” “是吗?”沈琉璃低语,“他恐怕活的比他每个仇人都还长。” 大夫狐疑地看向沈琉璃:“大小……” “行了,下去。” 沈琉璃扬了扬手,挥退了大夫。 又低头看了一眼怀中肉滚滚的毛团子,抬手将它放在地上,沈琉璃轻笑:“长这么胖,不去捉几只老鼠,怎么对得起你这一身膘?” 小猫儿正舒服地享受着主人的爱抚,突然离开主人温暖的怀抱,委屈地冲着沈琉璃叫了几声,但见主人毫不理睬,在屋里转悠了两圈,就跑出去扑蝴蝶去了。 至于老鼠,还不到饭点。 沈琉璃动了动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托腮沉思。 给其他不相干的人治伤时,顺带着给傅之曜医治一番,只要不是直接直白地对傅之曜好,心疾也不会发作。 算是打一巴掌,再暗地里给颗糖么? 万一傅之曜只记得她给的巴掌,木有领会她送的糖呢,岂不是白费力气。 着实伤神啊。 梦境中的沈琉璃给傅之曜刺了‘奴’字后,很是消停了一段时日,沈琉璃暂时不必烦恼既要给巴掌又要给糖的,能缓个几天,以前不知道会被傅之曜报复之前,她折磨起他可谓是得心应手,可知道会被他那般对待后,每虐他一次,就会想到日后这些全都会报应在自己身上,再也找不到当初拿他当出气筒的快乐了。 尤其是如旁观者那样看着梦中的自己,对傅之曜施虐,那种直观的感受很不一样。 自己好像是挺坏,挺恶毒的。 入了春,天气渐渐暖和起来。 因着沈琉璃对傅之曜不闻不问,傅之曜身上的伤势逐渐好转,但想恢复完好如初的皮肤是不可能的,身上全是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疤痕。 而疤痕汇聚的胸口处,蜿蜒着一个鲜红的‘璃’字。 傅之曜眸光阴郁暗沉,手上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刀尖正待对着胸膛处的璃字划下时,门口突然传来狱卒的声音。 “二小姐,你怎么会屈尊降贵来地牢?这牢里湿气大,恐怕会伤了二小姐的贵体?” “怎么,这承恩侯府的地牢,只许大姐姐来得,我就来不得?” “二小姐息怒,小的不是这意思。” 脚步声渐近。 傅之曜眸光微闪,反手将匕首藏在草垛下,而后拉起衣服,靠墙假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二小姐,你真的来了,求你救救小的,现在只有你能救小的了,大小姐是要小的死啊。” 老六子看到沈珍珠出现,顿时喜出望外,扒拉着牢房的门冲着沈珍珠祈求呼救,希望沈珍珠看到他为她做过事的份上救自己。 身上的伤得不到医治,已经化脓生疮,老六子感觉自己的腿也越来越使不上力气,连爬都爬不动了,害怕自己落得个半身不遂瘫痪在床的下场,便掏出全身家当买通狱卒给二小姐递了个消息,没想到二小姐不嫌弃地牢污秽,竟亲自过来救他。 二小姐果然人美心善。 而胖子和瘦子看了一眼娉婷婉约的蓝衫少女,默契地没有开口求教。 虽然整个侯府都知道大小姐跋扈张扬,动辄便惩罚下人,而在大小姐的衬托之下,二小姐则是温柔贤淑的好姑娘,对待下人也甚是宽宥,在府中颇有人缘,但他们到底谨记着自己是花溪院的人,就算犯了错还不到罪死的地步,如果敢投靠大小姐的死对头,就真真是踢到了铁板,怕是大罗神仙都保不住他们。 何况,现在有吃有喝,有大夫医治,还不用干活,就当休假何乐不为。 老六子声声喊道:“二小姐,二小姐……” 沈珍珠想忽视他都难,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攥紧帕子捂了捂嘴,方才吩咐身后的大夫:“快去给他瞧瞧伤。” 语罢,又叹了口气:“唉,大姐姐作甚将自己院中的人打成这样,做错了事该罚则罚,却也要给人一个知错能改的机会呀,哪儿能把人往死里打?” 她的丫鬟红梅心中了然,附和道:“大小姐惯常如此,幸好奴婢在二小姐院中当差,真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 “小的就没有红梅姐姐命好。”地牢里,除了老六子捧场,其他人都没应声。 红梅本想顺着话继续编排沈琉璃两句,可转眼瞧见沈珍珠微皱的眉头,便很有眼力见地住嘴了。 而沈珍珠的目的可不是来搭救老六子,只是听说沈琉璃最近有些反常,竟替牢里的犯人请了大夫治伤,还改善了伙食和地牢的条件,便想着过来瞧瞧究竟,毕竟这里还关押着一位重要的主儿,沈琉璃名义上的夫君——陈国质子傅之曜。 呵。 沈琉璃是侯府嫡女又怎样,女子前半生的荣宠系于家世,可后半生的尊荣却是夫君带来的,如今嫁了一个卑贱懦弱的质子,沈琉璃的一辈子算是彻底毁了,不认命又能如何? 谁都知道,傅之曜自九岁被送到萧国为质,被囚在冷宫过了十年猪狗不如的生活,宫女太监谁都可以欺负他。 吃不饱穿不暖,甚至为了点吃食,曾受过太监的胯/下之辱。 活的这般毫无尊严的低贱质子,如何比得上惊韬玮略相貌俊逸的四皇子萧景尚。 可笑,沈琉璃肖想四皇子近十年,为了情爱丑态百出,死缠烂打,结果却让寄居在府内的表小姐赵降雪截胡了,赵降雪虽父母双亡,可却做了正儿八经的皇子正妃。 沈珍珠尤记得四皇子看赵降雪的眼神全是深情厚爱,可见赵降雪也是好本事,竟能得四皇子真心看重。 四皇子是萧国一等一的好儿郎,沈珍珠当初也隐晦示过好,可人家四皇子满门心思放在赵降雪身上,身后还有个不顾女儿家矜持疯狂追逐的沈琉璃,沈珍珠自知若不及时止损,只会惹得一身骚,便也慢慢歇了这份心思。 对赵降雪也有嫉妒之意,可有了沈琉璃这个爱而不得的对照物,沈珍珠心里的那点不甘心也就消散了。 一想到沈琉璃吃了这么大的亏,沈珍珠嘴角幸灾乐祸的笑意怎么也掩藏不住。 自己只是侯府庶女,吃穿用度皆比不上沈琉璃这个嫡女,娘亲云姨娘虽得侯爷爹的宠爱,地位倒底是差了嫡妻柳氏一大截,可她日后在婚嫁一事上绝对会好过沈琉璃。 虽比不上赵降雪嫁的好,但她未来的夫婿怎么也比眼前这个卑贱的质子强上百倍。 想到最近对她频频示好的三皇子,沈珍珠嘴角的弧度扬得更大了。 下一瞬,似想到了什么,沈珍珠用帕子捂唇,掩盖住了唇边的笑意,看向牢房里靠墙而睡的傅之曜。 这个质子要甚没甚,性子也被磋磨得怯懦上不得台面,唯独皮相生的过于好,就是赵降雪被誉为上京城宛若降珠仙子般的美人儿也及不上,若是女子必定是亡国祸水。 一个男子长得过于精致可算不得件好事,听说傅之曜当年在冷宫中,还被一些猥/琐变态的老太监给……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但她只看这张皮相便有几分意动,或许真有其事。 沈珍珠眸眼里的光轻蔑了几分,转瞬又恢复如常,吩咐红梅将事先准备好的美味食膳以及疗伤用的药膏送给傅之曜。 红梅应了声,敲了敲牢房门上的锁,成功地将‘熟睡’的傅之曜惊醒了。 傅之曜适时地睁开眼睛,看见了侯府的二小姐,卑懦的眼神含着一丝闪躲。 沈珍珠则亭亭玉立地站着,对着傅之曜温柔浅笑。 沈琉璃厌恶毒打傅之曜,她就让他感受到人心之善,兔子急了都还咬人呢,被欺压到极致的傅之曜,谁知道急了会不会反咬沈琉璃一口,她拭目以待。 如果沈琉璃知道沈珍珠这般心思,不得不感慨这个庶妹颇有先见之明,这傅之曜就是一头善于伪装成可怜虫的狼崽子,日后发起疯来见谁都咬。 沈珍珠掏出一方符纸,柔声说道:“对了,红梅你将这张平安符一并送给殿下,这是我前些时日去大佛寺求的,可保殿下平安康健。” 红梅转身接过平安符,连同食盒一并递进了傅之曜的囚房里,道:“质子殿下,这是我家二小姐的一点心意……” 沈琉璃刚到地牢门口,就看见这一幕。 她的好庶妹,闲着无事,正跑来对傅之曜示好献殷勤。 瞧瞧,这称呼,丫鬟称质子殿下,她却称呼殿下,倒是挺会的,挺会捧着傅之曜那可有可无的自尊。就是不知道傅之曜领不领情? “二妹妹,你就这么喜欢我院中的人?又是替人疗伤,又是送饭送符的?” 沈珍珠吓得脊背一僵,没想到会被沈琉璃撞破,甚是尴尬。 她赶忙解释道:“大姐姐,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误会,我就是收到地牢传来的求救消息,递信的人说自己快死了,我便想着过来看看究竟怎么回事,正好质子殿下也被关了大半个月,想来牢房里的食膳粗淡难以下咽,饿出好歹毕竟也是一条人命,于是就让厨房做了些好吃的给他。” “二妹妹,倒是挺好心,显得我蛇蝎心肠,虐待傅之曜连饭都不给管饱?”沈琉璃唇瓣含笑,可这笑意却全然不达眼底。 沈珍珠每次同沈琉璃正面杠上,心里都有些发怵,她绞了绞手中的帕子,讪讪地说:“我不是这意思。” 沈琉璃抬眸看向傅之曜,淡淡道:“二妹妹说牢饭难吃,专门给你做了美味佳肴,你想吃吗?” 傅之曜对上沈琉璃的目光,停顿了一瞬,方才转向沈珍珠回道:“多谢二小姐好意,我粗茶淡饭吃惯了,不觉得难以下咽。” “二姐姐给你的平安符呢,你还要不要?”沈琉璃又问。 “我身体很好,不需要保平安。”傅之曜说。 只要不是瞎子,任谁都能看出眼前的男子羸弱不堪、似乎风一吹就倒的身体,明显与这说辞不相符。 “看来是我自讨没趣,枉做了好人。”沈珍珠的面色有些难堪,再也呆不下去,带着红梅和大夫逃也似地离开了。 没被救出去的老六子急道:“二小姐!” 沈琉璃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急喊的声音堵在喉咙里,戛然而止。 绿绮推着沈琉璃往前走了几步,沈琉璃看一眼沈珍珠没来得及拿走的食盒,一鞭子掀飞了食盒的盖子,饭香顿时溢满整座地牢。 沈琉璃低讽了一句:“挺丰盛的,不吃,真是可惜了。” 傅之曜沉默不语。 “还有,这平安符一看就是大佛寺求来的,大佛寺香火鼎盛,听说那里的佛祖特灵,二姐姐也是够心诚的,对你,比我对你上心多了。” 就是这种阴阳怪气外加讽刺的语态,反正言语间辱他就对了。 沈琉璃在心中想。 而傅之曜依旧没什么反应。 沈琉璃眯眸看着蜷缩在草堆上的傅之曜,轻描淡写地道:“你是不是喜欢我这个佛口蛇心的庶妹?你要是真喜欢,我愿意成人之好,将你让给她,她肯定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毕竟沈珍珠要精心维护自己的好名声,绝不会坏在明面上。 傅之曜眸光转动,定定地看向轮椅上的少女,如玉的脸庞,红艳艳的樱唇,白嫩的耳朵,这是一张十分鲜活的脸,整张面孔并未如往常那般歇斯里地尽露凶相,也没有直接展露出任何恶毒难看的情绪,倒是为她的容貌增色不少。 十几岁的少女,姿容并未完全长开,仍稍显稚嫩。 单看这幅淡然的姿态,倒是跟歹毒沾不上边。 他顿了片刻,说:“不,我不喜欢二小姐,我……” “我喜欢大小姐!” “什么?” 沈琉璃怀疑自己听错了,身体不禁微微前倾,她可以确信自己做了好几次的噩梦,梦中他绝没说过喜欢她的话,哪怕是虚与委蛇,也没这般说过。 陡然听他这么一说,真是吓得够呛。 傅之曜看着她,重复了一遍:“我喜欢大小姐这般真性情的姑娘。” 真性情?倒不如直接说她恶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沈琉璃想起噩梦中发生的一幕幕,发现梦中的傅之曜被困在承恩侯府时,除了刚被关进地牢放过一句狠话‘沈琉璃,你今日若打不死我,来日,你活着的每一天都会是地狱!’,此后再也没有那样直白地表现过他对她的仇恨。 大多时候,他都是顺着她的,可哪怕是顺着她,也会被她不遗余力地找茬毒打。 而现在,他不仅顺着她,还顺到毫无底线的地步。 梦境中,他再如何顺着她说讨好卖巧的话,可对着自己深深恨着的人,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喜欢的话。 梦境和现实有所出入,如今的傅之曜却突破了底线。 她最想听的是,萧景尚说喜欢她。 可讽刺的是,一个心底厌恶仇恨她的人,却不假思索地说喜欢她。 她不知傅之曜是以何种心态能对着憎恨的人,违心地说出喜欢这种话。 但她不可能相信傅之曜的鬼话,惊了一瞬,便恢复淡定:“这话你自己都不信,你真以为我会信?” 傅之曜低道:“我信。” 看着他这幅煞有其事的模样,沈琉璃真想一耳刮子扇过去,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么,拜托也要说些符合实际情况的,好。 沈琉璃翻了个白眼,让狱卒打开牢房的门,将傅之曜放出来。 傅之曜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沈琉璃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是我想放你出来?做梦!等会儿,跟我去一趟老宅。” 傅之曜立即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于是‘嗯’了声。 承恩侯府的老侯爷,也就是沈琉璃的祖父住在城郊的老宅,别看沈琉璃不可一世,却对这位祖父甚是孝敬。每隔半个月,便会去探望祖父一次,风雨无阻。 只是,自她坠马受伤以来,已有大半月没去过老宅那边。今日,恰巧听说祖父受了风寒,便想着不如今儿个就去探望祖父一番。 而她与傅之曜成亲后,祖父一直要求他们夫妻同心,让她每次必须带着傅之曜一起过去,否则就不要去看望他了。 是以,这才不得不将傅之曜放出来兜兜风,既是情势所然,非她本意,心疾便没有发作。 傅之曜忽然开口道:“大小姐,容我换件衣服,再去拜见老侯爷。” 沈琉璃看一眼傅之曜身上的粗布麻衣,心知当然不能就这样去面见祖父,否则准被耳提面命一番。 心里是这样想着,可嘴上却不饶人:“就你事多,还不快去。” 傅之曜抿了抿薄唇,转身便走。 沈琉璃蹙眉:“等等。” 傅之曜脚步一顿。 沈琉璃看着他,伸出嫩白的手指,挠了挠脸皮:“那个,那个你身上味儿有些大,顺便洗个澡。不过,搞快点,别让本小姐等久了,哼哼。” 被关了大半月,身上的味儿可不是一般大。 傅之曜身体僵了僵,加快步伐离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傅之曜便回来了。 沈琉璃以为要等上一时片刻,毕竟那么久没洗,要洗干净身上的污垢着实需要些时间,哪知刚抱起毛团子撸了会儿猫,还没撸够,傅之曜便去而复返。 傅之曜看到沈琉璃怀里的猫,瞳孔微微一缩,在离沈琉璃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沈琉璃抚摸着小猫的后背,抬头看向傅之曜,眸底掠过一抹惊艳。 乍然入目,一身白衣如雪,可谓是揽尽万千风华。 他的身形颀长,只是过于削瘦单薄,白衣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宽大,却丝毫不影响其美感。 面色苍白,周身带着淡淡的漠然和疏离,仿佛同这个世界隔绝,谁也无法堪颇他的内心。 饶是如此,得益于老天赏的好样貌和好身高,虽有后天诸多磨难造成的某些不完美,比如长期吃不饱穿不暖导致的身子骨孱弱,皮肤常年看起来无甚血色,却依旧让人惊为天人。 也不知他是怎么长的?自己每日都要护肤,方得这张水光滑腻的脸蛋,而人家备受摧残,那张脸依旧如花儿般精致。 印象中,整个上京城让她觉得惊艳的男子便只有萧景尚,嗯,如今勉为其难,算上傅之曜一个。 想到萧景尚这个人,沈琉璃心中仍觉得不甚舒服,憋闷,像是被什么石头堵压着。 生死大事当前,她是没啥心思继续追逐萧景尚,人家和赵降雪才是神仙眷侣,屡屡遭拒的现实没让她认清这个事实,一场噩梦却让她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可这毕竟是她年少时热切爱过的人,哪儿能说放下就放下。 沈琉璃觎一眼傅之曜,语气不善道:“这么快,你洗干净没?” “大小姐不信,可以闻闻。”傅之曜的声音本就好听,低低沉沉的,虽透着几分孱弱无力,却也多了一丝暧/昧的撩拨之意。 “闻、闻你大娘的。” 沈琉璃气的差点将手里的胖猫砸了过去,嗷呜直叫的猫刚被举起来,沈琉璃忽然意识到傅之曜对猫毛过敏,一旦沾染上猫毛,就会喘不上气,手一伸,猛地将脱手的猫抓了回来。 心口蓦地一疼,幸亏沈琉璃反应快,一把取下头上的发簪,当做利器朝傅之曜扔了过去。 发簪插着他的手背落下,因着沈琉璃刻意收了几分力道,只划下一道极浅的血口子。 沈琉璃怒道:“傅之曜,我真给你脸了,下次再敢说这些轻薄的话惹我生气,我就将你关在猫舍里!” 果然,心口不怎么疼了。 沈琉璃仰靠在轮椅上,放跑了手中的胖猫,一下下地抚摸着胸口。 哎哟,我的娘。这样下去,谁受得了。 眼眸余光偷偷地瞥了一眼傅之曜,这人既没有武功,身体又弱,还经常被虐打,也不知道究竟是如何活到最后,反杀所有虐待过他的人? 傅之曜低头看了一眼手背上的伤口,发现印子极浅显,浅的像是被小猫儿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 在沈琉璃看不到的角度,傅之曜眸光沉郁地盯着地上沾了星星点点血迹的发簪,而后敛去眸色,弯腰捡了起来。 他走到沈琉璃跟前,递给她:“你的发簪。” 沈琉璃轻飘飘道:“脏了,丢了。” 傅之曜甚是听话,扬手便将她的发簪扔到了花丛里。 沈琉璃:“……”果然够顺着她,听她话。 怎么看,都觉得现在的傅之曜是个小可怜,小绵羊。 上京城郊,沈家老宅,门口。 沈琉璃坐在马车里,扬手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已经停了一辆比较奢华的马车,上面有萧氏皇族的标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来看望祖父的,肯定是赵降雪和她的新婚夫君萧景尚。 祖父骨子里是个尤为看重嫡庶之分的,而现任的承恩侯沈林养了五个儿女,偏偏除了沈琉璃这个嫡出的女儿,其它的都是庶出。祖父自然更看重她几分,再加上她的容貌有几分同已逝的祖母相似,就更宠她了,可以说到达宠溺的地步。平日里同庶兄庶妹有了矛盾,自己没少到祖父面前恶人先告状,祖父也是偏帮于她,自己脾气越来越坏,跟祖父的溺爱脱不了关系。 她打小就知道承恩侯府最有威严的是这个不管事的祖父,抱住了祖父的大腿儿,父亲也奈何不了她。可唯有赵降雪,祖父面对她俩时,向来是一视同仁,祖父宠她,也宠赵降雪。因为赵降雪是祖父最疼爱的小女儿所生,赵降雪也是会挑着父母的优点长,据说同沈琉璃这个从没见过面的小姑姑容貌有七分相像,所以她和赵降雪在祖父心中的地位打了个平手。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反正沈琉璃就是这样做的,有时会故意在祖父面前贬低赵降雪,说她坏话,担心赵降雪也会在祖父面前诋毁她,赵降雪每月来老宅两次,沈琉璃也不甘下风,每月至少往祖父跟前凑两次。 但她和赵降雪基本都会错开时间,不会选在同一天,来陪(外)祖父。 今天这种情况,倒是头一遭。 沈琉璃犹豫着要不要等赵降雪出来后再进去,可那样岂不是显得她怕她,就算做了亏心事,也要理直气壮,这才是她。 何况,就算亏心也该是赵降雪亏心,是她喜欢萧景尚在前,而她却和萧景尚暗度陈仓在后。 傅之曜下了马车,见沈琉璃对着四皇子府的马车恍惚出神,低眉顺眼地等在旁边。 嘴角却若有似无地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小姐,奴婢扶你。”绿绮出声道。 沈琉璃颔首,放下车帘时,才看见傅之曜不知何时早就下了马车。 从马车往下不太好扶,绿绮唤了另一个丫鬟绿竹合力将沈琉璃半抱下来,别看沈琉璃是个小姑娘,重量可不轻松,绿绮和绿竹也不是粗使丫头,手上劲儿小,正准备将沈琉璃放在轮椅上时,绿绮脚下不知被何物绊倒了。 “小姐!” 沈琉璃的身子随之往地上摔去。 完蛋,肯定要摔惨。 然而,沈琉璃并没感觉到预想中的疼痛,只觉得腰间一紧,顿时倒在了一个冰冷毫无温度的怀抱里。 她抬头,看着傅之曜紧绷的脸,目露困惑。 这脸……为何绷得这么难看? 下一刻,她便同傅之曜一起摔在了地上,有了傅之曜这个人肉盾,并没感觉到疼。 傅之曜倒是闷哼了一声,似乎被她压得不轻。 沈琉璃小脸黑了黑,总算反应过来他绷着脸是何意? 嫌她重! 她抽他,他都不吭一声。她只压了他一下,他就变了脸色,还闷哼哼的。 抱不动,谁要他救? 沈琉璃的腿没法大幅度动弹,一动就疼,但不妨碍她的手能动,右手本就按在他的身体上,瞬间五指成爪,狠狠地捏了一把手下的肉。 咦?手感好奇怪! 而傅之曜也因为她的动作,面色越发的难看,额头冷汗淋漓,似在极力忍受着什么巨大痛苦一般。 沈琉璃不解地低头,当看清自己手里抓的是何物,小脸腾地一下红了。 红到了耳尖。 ※※※※※※※※※※※※※※※※※※※※ 再次排雷: 作者笔下的女主似乎在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感觉好像是个疯-批女主,不是什么温柔善良的人,所以大家千万不要要求女主真善美。 女主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突然知道自己以后会自食恶果,会想改变自己的结局,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可能一下子就完全变成了好人。所以,她有时候的想法就会特别坏,慎入哦。 这本书是作者想放飞自我,写个不怎么善良美好的女主,不是人美心善的小可爱哦,可能会作,也可能会坏,当然也可能自我救赎变好,一切根据剧情发展而定。最后再强调一句,作者不是be爱好者,文文结局会是男女主皆大欢喜的大团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啊!” 沈琉璃后知后觉地尖叫了一声,猛地缩回手,慌张无措地想要从傅之曜身上爬起,却忘了自己此时行动不便,动弹之下牵扯到了腿伤,疼的她龇牙咧嘴。 头晕眼花,又重重地栽在了傅之曜身上。 他的胸膛坚硬无比,实质是身上没几两肉,全是骨头,烙的她胸口生疼。 沈琉璃疼的红了眼眶。 此刻,两人的姿势可谓相当暧昧,若非身上衣物遮挡,已然严丝合缝。成亲半载,他们从未有过肌肤相亲,沈琉璃不许他靠近自己三步,如这般亲密的姿势还是头一回。 她与他的距离近到能看清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薄凉苍白的唇近在咫尺,似乎她一低头就能触碰到。 他因难受而粗喘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沈琉璃没来由的一慌。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梦境中那些屈辱勾缠的画面,就是方才的利器让她生不如死,心里一恨,俏脸上的红晕霎时褪去,变得忽青忽白。 她转头看向旁边吓傻的两个丫鬟,叱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我扶起来!” “是、是,小姐。” 绿绮和绿竹回神,手忙脚乱地将沈琉璃扶到轮椅上坐稳。 傅之曜剑眉紧皱,手撑在地上,艰难地起身,动作显得迟缓而怪异。 方才那一下差点送他见了佛祖,以他如今这具羸弱的身体,果然草率了。 该死的女人,哪儿有一点身为女人的端庄和矜持? 他早晚…… 眸中暴虐可怖之气乍现,傅之曜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缩紧,但仅仅刹那间,当他抬头时,面上已然是一副局促的表情看向沈琉璃,声音弱弱地说: “大小姐,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接住你!” “就是你的错,你死不足惜!” 沈琉璃恼恨地盯着他,心口蓦然刺疼了一下,但转瞬便消失,她也就没放在心上,以为定是气的。 傅之曜黑鸦羽的长睫颤了颤,说:“是,我是该死,大小姐可消气了?” “怎么可……” 眼眸余光瞥见老宅的余管家正朝这边走来,沈琉璃一顿,冷冷哼道,“傅之曜,过来帮我推轮椅。” 傅之曜走到沈琉璃背后,手刚放在轮椅上,余管家便笑眯眯地迎了过来。 “老奴见过大小姐和姑爷!老侯爷刚才还同四皇子妃念叨着大小姐呢,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快请进!” 一行人往府内走去。 余管家摸了摸花白的胡须,看向端坐在轮椅上的沈琉璃,奇迹般地发现大小姐看起来竟比往日乖巧了些。 视线又在傅之曜身上打了个转,发现这位质子竟亲自推着大小姐,在余管家看向他时,傅之曜温和有礼地对他颔首一笑。 看两人的神情和脸色,大小姐并没对质子像往常那样嗤之以鼻,关系似乎亲近了一步,这是好事,老侯爷定然很高兴。 这位质子虽然在上京城生活的不怎样,倒底也是一个长相周正的美男子,若能真的同大小姐相互交心,琴瑟和鸣,也算是一桩佳话。 余管家对着沈琉璃,恭敬道:“听说前几天,侯府那边又请了大夫给大小姐治病,大小姐的心疾可有好转?老侯爷为了大小姐心疾的事,急的好一段日子没好好吃饭了。” “我没事,让祖父挂念,是我的不是。”沈琉璃摇了摇头,道,“余伯,我听说祖父病了,现在可好些了?” “老侯爷没大碍,就是前两天夜起的时候,可能受了点风寒,吃过药发了身汗,精神头也起来了,现在正同四皇子对弈,杀得难解难分。” 余管家提到四皇子时,暗道糟糕,小心地扫了一眼沈琉璃的神色,发现她只微微蹙了蹙眉,再没其它过激的反应,不禁放下心来。 大小姐和四皇子各自成婚,想来大小姐这次是彻底断了念头。 行至片刻,便到了老侯爷的书房。 萧景尚和老侯爷正在下棋,赵降雪在旁边观棋。 这幅画面甚是和谐,但沈琉璃只觉得碍眼,当即便让傅之曜推她过去,她也要去观棋。 赵降雪站在老侯爷左边,她就去右边,一左一右簇拥着老侯爷。 “表妹,你来了。”赵降雪捻起帕子,温柔地对着沈琉璃打了个招呼,声音轻柔如风,说不出的端庄小意。 “四皇子妃,我腿不方便,无法向你行礼,还请见谅。”沈琉璃礼尚往来,也笑了一声。 赵降雪柔声道:“都是一家姐妹,不必多礼。就算我嫁了人,我依旧是你表姐,表妹还是唤我表姐。” 沈琉璃皮笑肉不笑:“规矩不可废。” 老侯爷听出两姐妹间的暗涌,抬头看了一眼沈琉璃和傅之曜,笑呵呵道:“阿璃和之曜来了啊。” 沈琉璃笑着问祖父安好,傅之曜也跟着唤了一声。 整个承恩侯府只有老侯爷这里,允许他同沈琉璃一起,唤他为祖父,也只有这位老侯爷面上是将他当孙女婿的,至于心里是不是,他就不知道了。 按照规矩,沈琉璃自然也该向萧景尚行礼,但她没有。 噩梦中,她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也看到了萧景尚和赵降雪的幸福。他们应该算是圆满的,就算中途遇到了困难,皆被克服,自萧国被灭后,自己成了傅之曜的禁/腐,而萧景尚则带着赵降雪和誓死追随他的部众在南边建立了新朝,与傅之曜抗衡。 反正直到她死,萧景尚和赵降雪都活得好好的。 萧景尚的人生从来都与沈琉璃无关,连个过客都不是,她又执着什么,强求什么呢。 她在萧景尚心里就是疯子一般的存在,没啥好印象,她已经开始不在意他的看法,于他心中,是好是坏,对她似乎没那么重要的了。 沈琉璃没动,傅之曜也就没什么表示。 傅之曜虽是陈国皇后所生的皇子,排行也是老四,可与萧国的四皇子过得可是天差地别的生活。 在萧国,他得向尊贵的四皇子萧景尚行礼,向其他不得宠的皇子公主,以及世家子弟低头行礼,换得一息尚存的生存空间。 然而,此时他却可以不用跟萧景尚屈膝行礼。 因为,沈琉璃不想对谁示好的时候,他若当着她的面去示好,稍有巴结之意,少不得会被沈琉璃这个毒妇毒打一顿。 萧景尚却抬起头,对着他们温和一笑。 瞧,这就是萧景尚。 不仅长相儒雅,俊逸潇洒,面如冠玉,举手投足之间温和有礼,对谁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面孔。 沈琉璃垂了垂眸,视线只停顿在萧景尚身上一瞬,便挪开了。 老侯爷自然清楚其间的风月情仇,落下一子后,呵呵笑道:“等祖父先杀完这一局,四皇子的棋艺着实不错,一着不慎便会落了下风。”说完,又埋首棋盘。 听闻这话,沈琉璃伸长脖子看了过去。 白玉棋盘上,星罗密布,黑白子纵横交错。 沈琉璃不会下棋,也看不懂这密密麻麻的棋局,委实看不出如今的棋局是个什么情况。 她挠了挠脸皮,毫不脸红地夸赞:“祖父胸有丘壑,棋艺高超,神乎其技,要落下风也合该是四皇子殿下,祖父必赢。” 傅之曜眸光闪了闪,将眼中微不可见的讥笑压了下去。 赵降雪看看满盘棋子,又看看沈琉璃,抿紧了嘴巴。 沈琉璃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棋盘,力图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懂棋之人,待到祖父落下手中黑子后,她立马喜笑颜开,捧场似地竖起大拇指: “妙啊!这一步棋委实走的极妙,祖父大胜在即。” 话音刚落,只见萧景尚落下手中白子,温润开口:“外祖父,承让了。” 一局结束,萧景尚赢了。 沈琉璃呐呐地张了张嘴,只觉得脸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啊!” 沈琉璃后知后觉地尖叫了一声,猛地缩回手,慌张无措地想要从傅之曜身上爬起,却忘了自己此时行动不便,动弹之下牵扯到了腿伤,疼的她龇牙咧嘴。 头晕眼花,又重重地栽在了傅之曜身上。 他的胸膛坚硬无比,实质是身上没几两肉,全是骨头,烙的她胸口生疼。 沈琉璃疼的红了眼眶。 此刻,两人的姿势可谓相当暧昧,若非身上衣物遮挡,已然严丝合缝。成亲半载,他们从未有过肌肤相亲,沈琉璃不许他靠近自己三步,如这般亲密的姿势还是头一回。 她与他的距离近到能看清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薄凉苍白的唇近在咫尺,似乎她一低头就能触碰到。 他因难受而粗喘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沈琉璃没来由的一慌。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梦境中那些屈辱勾缠的画面,就是方才的利器让她生不如死,心里一恨,俏脸上的红晕霎时褪去,变得忽青忽白。 她转头看向旁边吓傻的两个丫鬟,叱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我扶起来!” “是、是,小姐。” 绿绮和绿竹回神,手忙脚乱地将沈琉璃扶到轮椅上坐稳。 傅之曜剑眉紧皱,手撑在地上,艰难地起身,动作显得迟缓而怪异。 方才那一下差点送他见了佛祖,以他如今这具羸弱的身体,果然草率了。 该死的女人,哪儿有一点身为女人的端庄和矜持? 他早晚…… 眸中暴虐可怖之气乍现,傅之曜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缩紧,但仅仅刹那间,当他抬头时,面上已然是一副局促的表情看向沈琉璃,声音弱弱地说: “大小姐,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接住你!” “就是你的错,你死不足惜!” 沈琉璃恼恨地盯着他,心口蓦然刺疼了一下,但转瞬便消失,她也就没放在心上,以为定是气的。 傅之曜黑鸦羽的长睫颤了颤,说:“是,我是该死,大小姐可消气了?” “怎么可……” 眼眸余光瞥见老宅的余管家正朝这边走来,沈琉璃一顿,冷冷哼道,“傅之曜,过来帮我推轮椅。” 傅之曜走到沈琉璃背后,手刚放在轮椅上,余管家便笑眯眯地迎了过来。 “老奴见过大小姐和姑爷!老侯爷刚才还同四皇子妃念叨着大小姐呢,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快请进!” 一行人往府内走去。 余管家摸了摸花白的胡须,看向端坐在轮椅上的沈琉璃,奇迹般地发现大小姐看起来竟比往日乖巧了些。 视线又在傅之曜身上打了个转,发现这位质子竟亲自推着大小姐,在余管家看向他时,傅之曜温和有礼地对他颔首一笑。 看两人的神情和脸色,大小姐并没对质子像往常那样嗤之以鼻,关系似乎亲近了一步,这是好事,老侯爷定然很高兴。 这位质子虽然在上京城生活的不怎样,倒底也是一个长相周正的美男子,若能真的同大小姐相互交心,琴瑟和鸣,也算是一桩佳话。 余管家对着沈琉璃,恭敬道:“听说前几天,侯府那边又请了大夫给大小姐治病,大小姐的心疾可有好转?老侯爷为了大小姐心疾的事,急的好一段日子没好好吃饭了。” “我没事,让祖父挂念,是我的不是。”沈琉璃摇了摇头,道,“余伯,我听说祖父病了,现在可好些了?” “老侯爷没大碍,就是前两天夜起的时候,可能受了点风寒,吃过药发了身汗,精神头也起来了,现在正同四皇子对弈,杀得难解难分。” 余管家提到四皇子时,暗道糟糕,小心地扫了一眼沈琉璃的神色,发现她只微微蹙了蹙眉,再没其它过激的反应,不禁放下心来。 大小姐和四皇子各自成婚,想来大小姐这次是彻底断了念头。 行至片刻,便到了老侯爷的书房。 萧景尚和老侯爷正在下棋,赵降雪在旁边观棋。 这幅画面甚是和谐,但沈琉璃只觉得碍眼,当即便让傅之曜推她过去,她也要去观棋。 赵降雪站在老侯爷左边,她就去右边,一左一右簇拥着老侯爷。 “表妹,你来了。”赵降雪捻起帕子,温柔地对着沈琉璃打了个招呼,声音轻柔如风,说不出的端庄小意。 “四皇子妃,我腿不方便,无法向你行礼,还请见谅。”沈琉璃礼尚往来,也笑了一声。 赵降雪柔声道:“都是一家姐妹,不必多礼。就算我嫁了人,我依旧是你表姐,表妹还是唤我表姐。” 沈琉璃皮笑肉不笑:“规矩不可废。” 老侯爷听出两姐妹间的暗涌,抬头看了一眼沈琉璃和傅之曜,笑呵呵道:“阿璃和之曜来了啊。” 沈琉璃笑着问祖父安好,傅之曜也跟着唤了一声。 整个承恩侯府只有老侯爷这里,允许他同沈琉璃一起,唤他为祖父,也只有这位老侯爷面上是将他当孙女婿的,至于心里是不是,他就不知道了。 按照规矩,沈琉璃自然也该向萧景尚行礼,但她没有。 噩梦中,她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也看到了萧景尚和赵降雪的幸福。他们应该算是圆满的,就算中途遇到了困难,皆被克服,自萧国被灭后,自己成了傅之曜的禁/腐,而萧景尚则带着赵降雪和誓死追随他的部众在南边建立了新朝,与傅之曜抗衡。 反正直到她死,萧景尚和赵降雪都活得好好的。 萧景尚的人生从来都与沈琉璃无关,连个过客都不是,她又执着什么,强求什么呢。 她在萧景尚心里就是疯子一般的存在,没啥好印象,她已经开始不在意他的看法,于他心中,是好是坏,对她似乎没那么重要的了。 沈琉璃没动,傅之曜也就没什么表示。 傅之曜虽是陈国皇后所生的皇子,排行也是老四,可与萧国的四皇子过得可是天差地别的生活。 在萧国,他得向尊贵的四皇子萧景尚行礼,向其他不得宠的皇子公主,以及世家子弟低头行礼,换得一息尚存的生存空间。 然而,此时他却可以不用跟萧景尚屈膝行礼。 因为,沈琉璃不想对谁示好的时候,他若当着她的面去示好,稍有巴结之意,少不得会被沈琉璃这个毒妇毒打一顿。 萧景尚却抬起头,对着他们温和一笑。 瞧,这就是萧景尚。 不仅长相儒雅,俊逸潇洒,面如冠玉,举手投足之间温和有礼,对谁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面孔。 沈琉璃垂了垂眸,视线只停顿在萧景尚身上一瞬,便挪开了。 老侯爷自然清楚其间的风月情仇,落下一子后,呵呵笑道:“等祖父先杀完这一局,四皇子的棋艺着实不错,一着不慎便会落了下风。”说完,又埋首棋盘。 听闻这话,沈琉璃伸长脖子看了过去。 白玉棋盘上,星罗密布,黑白子纵横交错。 沈琉璃不会下棋,也看不懂这密密麻麻的棋局,委实看不出如今的棋局是个什么情况。 她挠了挠脸皮,毫不脸红地夸赞:“祖父胸有丘壑,棋艺高超,神乎其技,要落下风也合该是四皇子殿下,祖父必赢。” 傅之曜眸光闪了闪,将眼中微不可见的讥笑压了下去。 赵降雪看看满盘棋子,又看看沈琉璃,抿紧了嘴巴。 沈琉璃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棋盘,力图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懂棋之人,待到祖父落下手中黑子后,她立马喜笑颜开,捧场似地竖起大拇指: “妙啊!这一步棋委实走的极妙,祖父大胜在即。” 话音刚落,只见萧景尚落下手中白子,温润开口:“外祖父,承让了。” 一局结束,萧景尚赢了。 沈琉璃呐呐地张了张嘴,只觉得脸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赵降雪一时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意识到沈琉璃脸色不对,赶忙拿起帕子捂唇,掩住了嘴边的笑意。 老侯爷看着沈琉璃竖起的拇指,愣了愣,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甚是开怀:“阿璃,平时让你多读书多习字,你偏要舞鞭弄剑,这下闹出笑话了。” 虽是埋汰嫌弃的话,可瞧着老侯爷的神情可全是慈爱之意。 又恨铁不成钢似地,伸手戳了戳沈琉璃的额头:“你啊,就该以你表姐为榜样,多向她学习,阿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凡你有阿雪一半的学识,也不至于闹出‘不懂装懂’的笑话,索性都是自家人,也无人真笑你。” 在大家眼中,自己本就处处比不上素有上京城第一美人儿的赵降雪,沈琉璃实在尴尬得不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丢脸,被打脸之事,多不胜举,可今天这脸被打的着实快了些,半点不给她应对反应时间。 她不悦地嘟了嘟嘴,撒娇般地挽住祖父的胳膊,小脑袋也顺势依偎在祖父的肩上:“祖父,你还笑话人家,人家也要面子的,好不好?” 边说边在老侯爷肩上蹭了蹭,与那只白猫在她怀里蹭的动作一般无二。 老侯爷功成名就,解甲归田,对功名利禄早已没了追逐之心,就稀罕享受这种天伦之乐。 老侯爷摸了摸她的头:“好好好,不笑不笑。” 沈琉璃得意地弯了弯唇,偷瞄了一眼赵降雪的神色,依旧是那副温婉可人的做派,看不出旁的情绪。 但她知道赵降雪心里肯定有些不舒服,因为赵降雪一向都是规矩守礼的人,对祖父敬重有余,可亲昵却不足,从不会像她这样赖着祖父撒娇耍赖,插科打诨,自己本就没脸没皮,没羞没臊惯了,做起这些承欢膝下的事对她来说信手拈来,毫无心理负担。 萧景尚抬眸看了一眼赵降雪,视线又转向了沈琉璃,神情若有所思。 不禁回想起大婚那日,沈琉璃整个人痴癫若狂意图冲进四皇子府搅局,幸亏自己早有预见才没让她得逞。没想到时隔大半月未见,沈琉璃却像突然间变了个人,以前见到他就恨不得扑过来,直勾勾毫不掩饰的眼神让他极其不喜,面对降雪时也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憎恨和讨厌,恨不得抽花降雪的脸,有沈琉璃出现的地方,必定是鸡飞狗跳,惹人生厌。 可如今,沈琉璃对他视而不见,对降雪依旧有敌意却没以往表现的那么明显,他知道沈琉璃不只在他大婚那日摔折了腿,后来还查出早有心疾缠身,或许便是因此而导致她的心境变了。 不过,这是好事。 曾经的沈琉璃让他头疼不已,只要她不再纠缠于他,不再挑事情,他对她的转变乐见其变。 沈琉璃和老侯爷的欢声笑语,于书房荡漾开来,小姑娘的脸上洋溢起明艳而肆意的笑容。 好似全然不将前一刻的尴尬放在心里,奉行只要自己觉得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傅之曜安静地站在沈琉璃身后,宛若一个毫不起眼的透明人,对他而言,被忽视便是最轻松的,不需要承受别人的冷言冷语,也不会被欺辱,甚至不会成为憎恶沈琉璃的人攻击她的导火线。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的神色,心中微有几分诧异,这沈琉璃何时如此懂事了,怎么对萧景尚和赵降雪的态度也有所改变? 莫不是在暗中酝酿着什么大招? 沈琉璃赖着祖父,哄老人家的话说得一套一套的,方才进门时觉得碍眼的画面,成功地让自己成了别人眼中刺眼的画面。 仿佛谁也融入不进去这对祖孙中去。 赵降雪咬了咬唇,眸色黯然地看着沈琉璃和外祖父其乐融融的场景,手指攥紧了帕子,而后抬头看了一眼温润如玉的萧景尚,转瞬松了松手指。 她有萧景尚,有天下最好的人当夫君,不会与沈琉璃这般幼稚地争长短。 老侯爷又问过沈琉璃腿伤和心疾的事后,察觉到屋里气氛怪异,正要说点什么时,萧景尚却率先开了口:“祖父,我和降雪在过来的路上,发现老宅外面有一处梅花林,此时已入了春,可梅花仍未谢,不如大家一道去赏梅如何?” 他起身,轻轻地握住赵降雪的手,又看向沈琉璃和傅之曜:“大小姐和傅公子觉得意下如何?” 萧景尚虽贵为皇子,并不与其他皇子公主为伍,以欺辱傅之曜为乐,反而多次帮助过被困冷宫的傅之曜,也不像其他人总以质子的身份挖苦傅之曜,而是谦和有礼地称呼他一声傅公子。 足见其品行端正。 傅之曜的目光扫过萧景尚和赵降雪交握的手,最后落在沈琉璃脸上,说:“我听大小姐的。” 沈琉璃瞪了一眼傅之曜,乖巧地问老侯爷:“祖父,你去吗?你去的话,阿璃就去。” 说是去赏梅,赵降雪少不得诗兴大发,应景地做两首咏梅诗,萧景尚则大加点评,两口子以诗交流情感,她又不会作诗,就与傅之曜干瞪着,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记得有一次,听闻萧景尚去参加民间诗会,而她与傅之曜成亲不久,便拉着他一起去了。去了才知道萧景尚邀请了赵降雪,诗会里皆是以诗词歌赋会友,二人文采斐然,自是博得满堂喝彩声。而自己呢,着实不通诗词,傅之曜被囚在冷宫多年,哪有人教导他学业,跟她差不多的水准,肚子里也没多少墨水,让傅之曜救救场都不行。 结果,脸丢大发了,最后拉着傅之曜落荒而逃。当然,回去后她将气全撒在了傅之曜身上。 诗社的人都道萧景尚和赵降雪才子佳人,堪为良配。暗地里却称她和傅之曜,两只癞蛤/蟆凑合在了一起。 她是觊觎萧景尚的癞蛤/蟆,傅之曜是空有好皮囊,却卑贱如泥,只能在烂泥里堆打滚的癞蛤/蟆。 她才不想去听萧景尚和赵降雪冒酸诗。 老侯爷拍了拍沈琉璃的手,道:“你们年轻人去,增进增进感情,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不过你们要早点回来,等会儿还要一起用午膳。” 说着,又拍了拍自己坐着的轮椅:“再说,也不方便。” 老侯爷同沈琉璃一样皆需靠轮椅行走,只不过沈琉璃有腿好的那一天,而老侯爷残废的双腿却是不可逆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站起来。老侯爷当年南征北战,为萧国立下汗马功劳,却也在战场上落下了严重的腿疾,上了年纪,腿疾越发严重,行走困难,只能依赖于轮椅。 双腿日趋老化僵硬,如今是再也不能站立自如了。 老侯爷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嫌麻烦,便不大爱出门。 平时无事,或不需要见客时,一般都在书房里下棋阅读兵书解闷,没法再如年轻时那般上阵杀敌,就在院里弄了个巨大的沙盘,模拟战场,仿佛亦如当年那般,指点沙场。 沈琉璃心中一酸,撅了撅嘴道:“谁说坐轮椅就不能出门了,祖父你看我,还不是一样无法行走,我还有心疾加身呢,你不知道我心疼起来的时候,简直是痛不欲生,比这腿疼多了,但我也没有将自己日日关在府里啊,我还跑到祖父这里来了呢。若是觉得不方便,府中下人多的是,让他们推着,谁还敢将祖父摔了不成。” 老侯爷心疼道:“你啊,身子不舒服,就少往祖父这边来,好好将养着才是。” 沈琉璃眨眼:“可是我想祖父了呀。” 赵降雪适时地开口,声音柔婉:“外祖父,表妹说的是。今儿天气好,出去走走确实有益身心康健。何况,我们本来就是来陪外祖父的,怎么能将外祖父独留在府中,我们却跑出去游玩呢?不过……” 话没说完,赵降雪转眸柔柔地看向萧景尚:“景尚,既然外祖父不想出门赏梅,怎好强求,而表妹对赏梅一事似乎也了无兴趣,不如你再陪外祖父下两盘棋,可好?方才外祖父只下了两盘,定是还没尽兴。” 老侯爷眼睛登时一亮,盯着桌案上的棋盘,暗暗地戳了戳手。 赵降雪确实说到他心坎上去了,刚才那两把,哪儿过得了棋瘾。平日都是跟余管家和府中下人对弈,怎及得上跟围棋高手对战过瘾,反正输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跟高手过招的过程,既惊险又痛快。 “阿璃,既然你对赏梅不太感兴趣,那祖父就再跟四皇子杀几盘,你与之曜若是嫌书房闷的话,就去院子里玩,或是去祖父的藏兵室,祖父新得了一条鞭子,你要是喜欢就拿去练练。” 老侯爷说完,就急吼吼地招呼萧景尚摆棋。 沈琉璃:“我……”我改主意了,对赏梅感兴趣,不成吗? 萧景尚提议去赏梅,本就是怕赵降雪心里不自在,既然绕来绕去,又回到了下棋之上,还是由降雪所提,他自然不会反驳。 眼看着祖父和萧景尚开始摆弄上了,沈琉璃闷闷地道:“我就在这陪着祖父。” 好气,又被赵降雪绕回去了。 哼,还是沈珍珠那个庶妹,好对付。 除了看不懂棋局的沈琉璃,百无聊赖地左瞄瞄,右看看,其余人的心思皆在棋盘上,萧景尚和老侯爷专注对弈,赵降雪和傅之曜观棋不语。 一局终了,老侯爷下的酣畅淋漓,甚是畅快,但毫无疑问的,仍是萧景尚赢了。 对于萧景尚来说,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不会为了哄着老人家开心而故意放水。 别说是老侯爷,就是与元康帝对弈,也没故意让过半子。 元康帝连输五局后,气他:“不懂变通!” 离午膳尚有些时辰,准备再来一局时,傅之曜突然出声:“四皇子殿下,不如让我来陪祖父下一局?” 众人齐齐抬头,看向傅之曜。 沈琉璃瞪大了眼睛,不相信道:“傅之曜,你会下棋?” 傅之曜似是不好意思地低头:“略懂一二。” “既然只是一二,那你还是不要丢本小姐的脸了。”沈琉璃毫不客气地嗤道。 傅之曜用一种甚是认真的眼神看着她,一板一眼道:“输赢乃兵家常事,即使输也并不丢脸。” 沈琉璃哼了哼,也是,傅之曜为了活着逃回陈国,有什么是不能忍的,连胯/下之辱这种都能忍,陪着老人家下棋输两盘有何要紧的。 事实如此,傅之曜确实连输了两局。 一局输一子,一局输半子。 一子到半子,真有进步。 沈琉璃不假思索地翻了个白眼。 老侯爷却笑得胡子一抖一抖的:“总算是赢了两局,之曜的棋艺虽比四皇子稍逊一色,在同辈中已然是不错。我虽赢了你,却是因我年长你多岁,经验稍微丰富了些,等你假以时日,我想赢你可就不容易了。” 萧景尚的棋艺得当今棋圣亲传,整个上京城中,鲜少有对手存在。 将傅之曜同萧景尚相比,自然是傅之曜落于下乘。 傅之曜毫不在意,温声道:“祖父棋风老练,稳扎稳打,与您对弈,我受益匪浅。不过,想要胜过祖父,恐怕也要到知天命的年纪才能赶超祖父如今的棋艺。日后有机会,还请祖父多指教!” 言下之意,所谓的假以时日,至少也要等到老侯爷这般年纪,方能有老侯爷的水准。 谦虚自贬之下,不动声色便奉承了老侯爷。因老侯爷最喜欢别人夸他棋艺了! 马屁精? 沈琉璃暗骂了一句。 她没看出其中的门道,老侯爷身在棋局沉浸在获胜的喜悦中,也没看出什么古怪,但萧景尚和赵降雪却看出来了。 老侯爷的围棋水平虽没达到棋圣的水平,却也是中上乘的水准,傅之曜却能不露声色地让他多步棋,而没让他察觉有异。 故意输并不是难事,难的是不被人觉察。 萧景尚开始并没发现傅之曜故意让棋,直到第二局最后一子落下,输赢定,竟然只输了半子,他才慢慢回想傅之曜走过的每一步棋路,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傅之曜能在一个精通棋艺的老手底下,自控输赢,让自己只输一子半子,而没输的太过难看。便不难看出,傅之曜的棋艺与萧景尚不相上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萧景尚确信,傅之曜被关在冷宫的十年,并没有任何先生教导过他,而傅之曜之前在陈国好像也不怎么受宠,陈国皇帝不会将资源浪费在他身上,既没有名师指导,便能有此棋术,是天赋异禀,亦或是其它缘由? 对于傅之曜此人,看来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一番了。 萧景尚与赵降雪对视一眼,而后看向傅之曜,说道:“傅公子,不如我们比试一场,如何?” 面对面与之对弈,更能直观地感觉一个人的棋风和棋路,也更能揣摩其心境。 傅之曜仿佛是自知之明,不想对上萧景尚输得太难看,抿了抿薄唇,说:“既是必输之局,明知其结果,何必比呢?” 沈琉璃歪着脑袋,插嘴道:“傅之曜对上祖父,傅之曜输了,祖父对上四皇子殿下,祖父……输了,那么傅之曜对上殿下,肯定也是输了。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试,有何可比的?” 虽然,明知傅之曜肯定会输于萧景尚,但她才不想亲眼见到这种场面。 难道她嫁的男人就那么比不上赵降雪所嫁的? 好,虽然不想承认,但也确实如此。 傅之曜比不上萧景尚,所有人都轻视于他,她也鄙视轻践着他,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日后会搅动天下风云,让天下百姓深陷于水深火热。 他的心中没有君臣百姓,只是踏着尸山血海为复仇而来,报复所有伤害过他的人,也迁怒与之无关的百姓。 沈琉璃眸眼里的光微冷了些,哼道:“傅之曜,你就别自取其辱了,丢的可是我的脸。” 傅之曜的脸早就被踩在泥巴里,没甚可丢的了,她的脸面名声差不多也是被仍在地上的,可好歹没人敢将她踩到地下去,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嗯。”傅之曜勾唇应了声,又以一种求救似的眼神看向萧景尚,“殿下?” 表现的十足十惧内。 萧景尚拧眉,想到上京城关于沈琉璃对待傅之曜的种种毒辣手段,没再坚持。 今日,萧景尚和傅之曜没有下成这盘棋,但未来的某一日,他们会以天下为棋局,博弈对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赵降雪一时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意识到沈琉璃脸色不对,赶忙拿起帕子捂唇,掩住了嘴边的笑意。 老侯爷看着沈琉璃竖起的拇指,愣了愣,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甚是开怀:“阿璃,平时让你多读书多习字,你偏要舞鞭弄剑,这下闹出笑话了。” 虽是埋汰嫌弃的话,可瞧着老侯爷的神情可全是慈爱之意。 又恨铁不成钢似地,伸手戳了戳沈琉璃的额头:“你啊,就该以你表姐为榜样,多向她学习,阿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凡你有阿雪一半的学识,也不至于闹出‘不懂装懂’的笑话,索性都是自家人,也无人真笑你。” 在大家眼中,自己本就处处比不上素有上京城第一美人儿的赵降雪,沈琉璃实在尴尬得不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丢脸,被打脸之事,多不胜举,可今天这脸被打的着实快了些,半点不给她应对反应时间。 她不悦地嘟了嘟嘴,撒娇般地挽住祖父的胳膊,小脑袋也顺势依偎在祖父的肩上:“祖父,你还笑话人家,人家也要面子的,好不好?” 边说边在老侯爷肩上蹭了蹭,与那只白猫在她怀里蹭的动作一般无二。 老侯爷功成名就,解甲归田,对功名利禄早已没了追逐之心,就稀罕享受这种天伦之乐。 老侯爷摸了摸她的头:“好好好,不笑不笑。” 沈琉璃得意地弯了弯唇,偷瞄了一眼赵降雪的神色,依旧是那副温婉可人的做派,看不出旁的情绪。 但她知道赵降雪心里肯定有些不舒服,因为赵降雪一向都是规矩守礼的人,对祖父敬重有余,可亲昵却不足,从不会像她这样赖着祖父撒娇耍赖,插科打诨,自己本就没脸没皮,没羞没臊惯了,做起这些承欢膝下的事对她来说信手拈来,毫无心理负担。 萧景尚抬眸看了一眼赵降雪,视线又转向了沈琉璃,神情若有所思。 不禁回想起大婚那日,沈琉璃整个人痴癫若狂意图冲进四皇子府搅局,幸亏自己早有预见才没让她得逞。没想到时隔大半月未见,沈琉璃却像突然间变了个人,以前见到他就恨不得扑过来,直勾勾毫不掩饰的眼神让他极其不喜,面对降雪时也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憎恨和讨厌,恨不得抽花降雪的脸,有沈琉璃出现的地方,必定是鸡飞狗跳,惹人生厌。 可如今,沈琉璃对他视而不见,对降雪依旧有敌意却没以往表现的那么明显,他知道沈琉璃不只在他大婚那日摔折了腿,后来还查出早有心疾缠身,或许便是因此而导致她的心境变了。 不过,这是好事。 曾经的沈琉璃让他头疼不已,只要她不再纠缠于他,不再挑事情,他对她的转变乐见其变。 沈琉璃和老侯爷的欢声笑语,于书房荡漾开来,小姑娘的脸上洋溢起明艳而肆意的笑容。 好似全然不将前一刻的尴尬放在心里,奉行只要自己觉得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傅之曜安静地站在沈琉璃身后,宛若一个毫不起眼的透明人,对他而言,被忽视便是最轻松的,不需要承受别人的冷言冷语,也不会被欺辱,甚至不会成为憎恶沈琉璃的人攻击她的导火线。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的神色,心中微有几分诧异,这沈琉璃何时如此懂事了,怎么对萧景尚和赵降雪的态度也有所改变? 莫不是在暗中酝酿着什么大招? 沈琉璃赖着祖父,哄老人家的话说得一套一套的,方才进门时觉得碍眼的画面,成功地让自己成了别人眼中刺眼的画面。 仿佛谁也融入不进去这对祖孙中去。 赵降雪咬了咬唇,眸色黯然地看着沈琉璃和外祖父其乐融融的场景,手指攥紧了帕子,而后抬头看了一眼温润如玉的萧景尚,转瞬松了松手指。 她有萧景尚,有天下最好的人当夫君,不会与沈琉璃这般幼稚地争长短。 老侯爷又问过沈琉璃腿伤和心疾的事后,察觉到屋里气氛怪异,正要说点什么时,萧景尚却率先开了口:“祖父,我和降雪在过来的路上,发现老宅外面有一处梅花林,此时已入了春,可梅花仍未谢,不如大家一道去赏梅如何?” 他起身,轻轻地握住赵降雪的手,又看向沈琉璃和傅之曜:“大小姐和傅公子觉得意下如何?” 萧景尚虽贵为皇子,并不与其他皇子公主为伍,以欺辱傅之曜为乐,反而多次帮助过被困冷宫的傅之曜,也不像其他人总以质子的身份挖苦傅之曜,而是谦和有礼地称呼他一声傅公子。 足见其品行端正。 傅之曜的目光扫过萧景尚和赵降雪交握的手,最后落在沈琉璃脸上,说:“我听大小姐的。” 沈琉璃瞪了一眼傅之曜,乖巧地问老侯爷:“祖父,你去吗?你去的话,阿璃就去。” 说是去赏梅,赵降雪少不得诗兴大发,应景地做两首咏梅诗,萧景尚则大加点评,两口子以诗交流情感,她又不会作诗,就与傅之曜干瞪着,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记得有一次,听闻萧景尚去参加民间诗会,而她与傅之曜成亲不久,便拉着他一起去了。去了才知道萧景尚邀请了赵降雪,诗会里皆是以诗词歌赋会友,二人文采斐然,自是博得满堂喝彩声。而自己呢,着实不通诗词,傅之曜被囚在冷宫多年,哪有人教导他学业,跟她差不多的水准,肚子里也没多少墨水,让傅之曜救救场都不行。 结果,脸丢大发了,最后拉着傅之曜落荒而逃。当然,回去后她将气全撒在了傅之曜身上。 诗社的人都道萧景尚和赵降雪才子佳人,堪为良配。暗地里却称她和傅之曜,两只癞蛤/蟆凑合在了一起。 她是觊觎萧景尚的癞蛤/蟆,傅之曜是空有好皮囊,却卑贱如泥,只能在烂泥里堆打滚的癞蛤/蟆。 她才不想去听萧景尚和赵降雪冒酸诗。 老侯爷拍了拍沈琉璃的手,道:“你们年轻人去,增进增进感情,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不过你们要早点回来,等会儿还要一起用午膳。” 说着,又拍了拍自己坐着的轮椅:“再说,也不方便。” 老侯爷同沈琉璃一样皆需靠轮椅行走,只不过沈琉璃有腿好的那一天,而老侯爷残废的双腿却是不可逆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站起来。老侯爷当年南征北战,为萧国立下汗马功劳,却也在战场上落下了严重的腿疾,上了年纪,腿疾越发严重,行走困难,只能依赖于轮椅。 双腿日趋老化僵硬,如今是再也不能站立自如了。 老侯爷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嫌麻烦,便不大爱出门。 平时无事,或不需要见客时,一般都在书房里下棋阅读兵书解闷,没法再如年轻时那般上阵杀敌,就在院里弄了个巨大的沙盘,模拟战场,仿佛亦如当年那般,指点沙场。 沈琉璃心中一酸,撅了撅嘴道:“谁说坐轮椅就不能出门了,祖父你看我,还不是一样无法行走,我还有心疾加身呢,你不知道我心疼起来的时候,简直是痛不欲生,比这腿疼多了,但我也没有将自己日日关在府里啊,我还跑到祖父这里来了呢。若是觉得不方便,府中下人多的是,让他们推着,谁还敢将祖父摔了不成。” 老侯爷心疼道:“你啊,身子不舒服,就少往祖父这边来,好好将养着才是。” 沈琉璃眨眼:“可是我想祖父了呀。” 赵降雪适时地开口,声音柔婉:“外祖父,表妹说的是。今儿天气好,出去走走确实有益身心康健。何况,我们本来就是来陪外祖父的,怎么能将外祖父独留在府中,我们却跑出去游玩呢?不过……” 话没说完,赵降雪转眸柔柔地看向萧景尚:“景尚,既然外祖父不想出门赏梅,怎好强求,而表妹对赏梅一事似乎也了无兴趣,不如你再陪外祖父下两盘棋,可好?方才外祖父只下了两盘,定是还没尽兴。” 老侯爷眼睛登时一亮,盯着桌案上的棋盘,暗暗地戳了戳手。 赵降雪确实说到他心坎上去了,刚才那两把,哪儿过得了棋瘾。平日都是跟余管家和府中下人对弈,怎及得上跟围棋高手对战过瘾,反正输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跟高手过招的过程,既惊险又痛快。 “阿璃,既然你对赏梅不太感兴趣,那祖父就再跟四皇子杀几盘,你与之曜若是嫌书房闷的话,就去院子里玩,或是去祖父的藏兵室,祖父新得了一条鞭子,你要是喜欢就拿去练练。” 老侯爷说完,就急吼吼地招呼萧景尚摆棋。 沈琉璃:“我……”我改主意了,对赏梅感兴趣,不成吗? 萧景尚提议去赏梅,本就是怕赵降雪心里不自在,既然绕来绕去,又回到了下棋之上,还是由降雪所提,他自然不会反驳。 眼看着祖父和萧景尚开始摆弄上了,沈琉璃闷闷地道:“我就在这陪着祖父。” 好气,又被赵降雪绕回去了。 哼,还是沈珍珠那个庶妹,好对付。 除了看不懂棋局的沈琉璃,百无聊赖地左瞄瞄,右看看,其余人的心思皆在棋盘上,萧景尚和老侯爷专注对弈,赵降雪和傅之曜观棋不语。 一局终了,老侯爷下的酣畅淋漓,甚是畅快,但毫无疑问的,仍是萧景尚赢了。 对于萧景尚来说,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不会为了哄着老人家开心而故意放水。 别说是老侯爷,就是与元康帝对弈,也没故意让过半子。 元康帝连输五局后,气他:“不懂变通!” 离午膳尚有些时辰,准备再来一局时,傅之曜突然出声:“四皇子殿下,不如让我来陪祖父下一局?” 众人齐齐抬头,看向傅之曜。 沈琉璃瞪大了眼睛,不相信道:“傅之曜,你会下棋?” 傅之曜似是不好意思地低头:“略懂一二。” “既然只是一二,那你还是不要丢本小姐的脸了。”沈琉璃毫不客气地嗤道。 傅之曜用一种甚是认真的眼神看着她,一板一眼道:“输赢乃兵家常事,即使输也并不丢脸。” 沈琉璃哼了哼,也是,傅之曜为了活着逃回陈国,有什么是不能忍的,连胯/下之辱这种都能忍,陪着老人家下棋输两盘有何要紧的。 事实如此,傅之曜确实连输了两局。 一局输一子,一局输半子。 一子到半子,真有进步。 沈琉璃不假思索地翻了个白眼。 老侯爷却笑得胡子一抖一抖的:“总算是赢了两局,之曜的棋艺虽比四皇子稍逊一色,在同辈中已然是不错。我虽赢了你,却是因我年长你多岁,经验稍微丰富了些,等你假以时日,我想赢你可就不容易了。” 萧景尚的棋艺得当今棋圣亲传,整个上京城中,鲜少有对手存在。 将傅之曜同萧景尚相比,自然是傅之曜落于下乘。 傅之曜毫不在意,温声道:“祖父棋风老练,稳扎稳打,与您对弈,我受益匪浅。不过,想要胜过祖父,恐怕也要到知天命的年纪才能赶超祖父如今的棋艺。日后有机会,还请祖父多指教!” 言下之意,所谓的假以时日,至少也要等到老侯爷这般年纪,方能有老侯爷的水准。 谦虚自贬之下,不动声色便奉承了老侯爷。因老侯爷最喜欢别人夸他棋艺了! 马屁精? 沈琉璃暗骂了一句。 她没看出其中的门道,老侯爷身在棋局沉浸在获胜的喜悦中,也没看出什么古怪,但萧景尚和赵降雪却看出来了。 老侯爷的围棋水平虽没达到棋圣的水平,却也是中上乘的水准,傅之曜却能不露声色地让他多步棋,而没让他察觉有异。 故意输并不是难事,难的是不被人觉察。 萧景尚开始并没发现傅之曜故意让棋,直到第二局最后一子落下,输赢定,竟然只输了半子,他才慢慢回想傅之曜走过的每一步棋路,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傅之曜能在一个精通棋艺的老手底下,自控输赢,让自己只输一子半子,而没输的太过难看。便不难看出,傅之曜的棋艺与萧景尚不相上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萧景尚确信,傅之曜被关在冷宫的十年,并没有任何先生教导过他,而傅之曜之前在陈国好像也不怎么受宠,陈国皇帝不会将资源浪费在他身上,既没有名师指导,便能有此棋术,是天赋异禀,亦或是其它缘由? 对于傅之曜此人,看来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一番了。 萧景尚与赵降雪对视一眼,而后看向傅之曜,说道:“傅公子,不如我们比试一场,如何?” 面对面与之对弈,更能直观地感觉一个人的棋风和棋路,也更能揣摩其心境。 傅之曜仿佛是自知之明,不想对上萧景尚输得太难看,抿了抿薄唇,说:“既是必输之局,明知其结果,何必比呢?” 沈琉璃歪着脑袋,插嘴道:“傅之曜对上祖父,傅之曜输了,祖父对上四皇子殿下,祖父……输了,那么傅之曜对上殿下,肯定也是输了。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试,有何可比的?” 虽然,明知傅之曜肯定会输于萧景尚,但她才不想亲眼见到这种场面。 难道她嫁的男人就那么比不上赵降雪所嫁的? 好,虽然不想承认,但也确实如此。 傅之曜比不上萧景尚,所有人都轻视于他,她也鄙视轻践着他,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日后会搅动天下风云,让天下百姓深陷于水深火热。 他的心中没有君臣百姓,只是踏着尸山血海为复仇而来,报复所有伤害过他的人,也迁怒与之无关的百姓。 沈琉璃眸眼里的光微冷了些,哼道:“傅之曜,你就别自取其辱了,丢的可是我的脸。” 傅之曜的脸早就被踩在泥巴里,没甚可丢的了,她的脸面名声差不多也是被仍在地上的,可好歹没人敢将她踩到地下去,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嗯。”傅之曜勾唇应了声,又以一种求救似的眼神看向萧景尚,“殿下?” 表现的十足十惧内。 萧景尚拧眉,想到上京城关于沈琉璃对待傅之曜的种种毒辣手段,没再坚持。 今日,萧景尚和傅之曜没有下成这盘棋,但未来的某一日,他们会以天下为棋局,博弈对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午膳将至,一行人移至膳堂。 老侯爷本就是因为不喜承恩侯府杂事繁多,又不喜孙子辈当中的庶子庶女尽往他跟前凑,才搬到老宅落个清静。但不代表老侯爷不喜欢热闹,不喜欢安生地吃顿饭。 沈琉璃虽骄纵肆意,我行我素,这点儿眼力见还是有的,她在饭桌上表现的甚是乖顺,不仅殷勤备至地给老侯爷夹菜,甚至还破天荒地给赵降雪夹了块鱼肉。 赵降雪盯着碗中鲜肥嫩滑的鱼肉,秀眉微蹙。 她本来很喜欢吃鱼肉,可自从有次因沈琉璃的缘故,导致鱼刺卡在脖子里,就再也不喜欢吃鱼肉了。 萧景尚知道赵降雪不喜鱼肉,甚至达到厌恶的程度,当即便伸出筷子夹走她碗里的那块鱼肉:“降雪,你……” “景尚,这块鱼肉刺太多了,你帮我将鱼刺挑出来,我再吃。”赵降雪嫣然一笑,柔柔地打断萧景尚未说完的话。 萧景尚一愣,旋即道:“好。” 说完,便细心地为赵降雪挑选鱼刺,瞧他这专注仔细的神态,生怕漏了一根鱼刺会刺伤赵降雪的样子,便可看出真真是将赵降雪捧在了心尖上。 沈琉璃:“……” 赵降雪,你不是最喜欢吃鱼肉么,挑鱼刺对你来说,完全不在话下,有必要利用鱼肉故意显摆你们夫妻伉俪情深么? 沈琉璃撅着嘴,下意识地戳着碗里的鸡腿,方才香味四溢的鸡腿,此时一点都不香了。 萧景尚挑完鱼刺,便放到赵降雪碗里,体贴道:“降雪,慢点吃。虽然我尽力剔除了鱼刺,但万一有漏网的鱼刺呢。” 赵降雪对着萧景尚柔美一笑,便低头吃了起来。 沈琉璃盯着那块鱼肉,狠狠地咬了一大口鸡腿,鼓着腮帮子嚼得起劲儿。 边泄愤似地吃鸡腿,边扭头看了一眼傅之曜。 入眼的是傅之曜修长如玉的手指,指尖上捏着一只鲜美肥硕的螃蟹,指尖翻飞,蟹壳不断剥落,露出白嫩细滑的蟹肉。 下一刻,傅之曜便将剥好的蟹肉放在沈琉璃碗里。 他腼腆道:“大小姐,请尝尝。”那副小心翼翼的表情,似怕她会拒绝他一般。 谁稀罕你剥的螃蟹了? 话到嘴边,瞥见祖父脸上舒心的笑容,又将话吞了回去。 沈琉璃夹起蟹轻轻咬了一口,满嘴蟹香四溢,肉质细嫩,口感绝佳,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好吃。 但她绷了绷了小脸,勉强道:“螃蟹美味,但你剥蟹的手艺不怎么样。” 傅之曜看着她,嘴角微微扬了一下,又极快地敛去:“我以后多练练。” 沈琉璃心中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老侯爷看看沈琉璃和傅之曜这一对,又看看赵降雪和萧景尚这一对,苍老的脸上尽是欣慰的笑容。 各有各的归宿,甚好。 午膳过后,老侯爷前所未有的高兴,只是这好心情还没维持到晚上,就被下午发生的事给毁了。 老侯爷心情大好,思及上午被闷在书房下了一上午的棋,沈琉璃和赵降雪两个姑娘也陪着观看了良久,姑娘们倒底是喜欢鲜花的,便让大家去梅花林赏梅。 因着城郊的天气比城里稍凉些,老宅又紧邻山峰瀑布,此处的梅花竟还点缀在枝头上,开得正艳。花开有期,若等到下月再来,估计全谢完了,只能等来年冬天才能看到这一方傲骨雪梅。 老侯爷心情尤为好,跟着年轻人们一起来到了这处梅花林。 花满枝头,灼灼其华。 空气中浮动的梅花暗香阵阵袭来,芳香浓郁,沁人心脾。 如沈琉璃所想,赵降雪置身于漫天的梅花之中,诗意大发,文思泉涌,连连做了四五首咏梅诗,惹得萧景尚和祖父大加赞赏。 就连身边的傅之曜也不禁目露赞许。 游玩赏梅,终成了赵降雪一个人的主场。 沈琉璃神色郁郁,抬头正看见傅之曜眼中显而易见的称赞之意,讽刺挖苦的话脱口而出:“你一个不学无术胸无点墨的质子,听得懂好赖?” 傅之曜敛去眸中神色,说:“我是听不懂,但萧景尚和你祖父合该是懂的。” “别人觉得赵降雪作的诗好,你就觉得好?”沈琉璃小脸彻底冷了下来,“哼,人云亦云,没有主见。” 傅之曜眸色晦暗:“你口中的别人,并非别人。” 一个是你的祖父,一个是你思慕的情郎。 沈琉璃听出他是何意,怒声低呵道:“滚开。” 傅之曜松开轮椅,神色不动地退到旁边。 沈琉璃让绿绮推着自己往梅林深处去。 她不想看到赵降雪和萧景尚,更不想看到傅之曜,一看到他,听他说那些气人的话就控制不住想打他挖苦他,可理智让她要暗搓搓地对他好,试图感化他的心,至少让他知道自己对他并非全是恶意。 又要虐,又要对他好,恐怕没等来他报复,就先将自己搞疯了。 不行,她要静一静。 “前面那片梅花开得好,你们去采摘一些回去做成香囊。”沈琉璃抬眸望了一眼梅林深处的傲骨红梅,吩咐绿绮和绿竹道。 二人应了声,便上手采摘上了。 微风拂过,花瓣纷纷扬扬落下。 沈琉璃微微仰起小脸,望着头顶上方满树绽放的梅花,冷香入鼻,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花香萦绕的静谧。 烦躁的内心获得了片刻的宁静 花开花落,四时无常。 有生有死,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既然,天意让她提前知晓了结局,定是要她改变结局,可偏偏又让她得了心疾,限制她的某些行为,让她无法完全按照自己的心境去行事。 既如此,无论日后结局如何,是否真的改变,不强求便罢。 一片鲜红的花瓣覆盖上她眉心,恍若印了一枚梅花花钿在眉心,与白瓷般的肌肤交相映,那一点梅花印记娇艳欲滴,平添了几分娇媚之意。 觉察到额头丝丝的冰凉,沈琉璃红唇微张,轻吹了口气,登时便将那片梅花吹落了。 这一幕,落在了不远处的傅之曜眼中。 一袭白衣的男子,倚靠在树干上,半眯着狭长的眸子瞧着轮椅上的少女,面色如覆盖了一层冰霜似的寒意彻骨。 驻足片刻,漠然转身离去。 采摘完足够的梅花,沈琉璃便去了湖边水榭。 此时,赵降雪那边也抒发完了一腔爱梅之心,萧景尚和老侯爷正谈论着朝堂上的事,赵降雪抬头正看到独坐水榭边的沈琉璃,眸光轻动,抿唇笑道: “外祖父,景尚,傅公子好像没有陪着表妹,我正好过去同表妹说些贴己话。” 萧景尚颔首。 老侯爷眉头微皱,倒也没说什么。 赵降雪来到水榭,娉婷玉立在沈琉璃身旁,看着沈琉璃掌心的花瓣随风飘落水中,又顺水不知飘荡至何方,忽然柔声说了一句:“花自飘零水自流。” “听不懂,说人话。”沈琉璃扬手将梅花全部洒落水中,心情本就不虞,现下越发不快了。 赵降雪抿了抿唇,似是面露犹豫之色,顿了顿,方道:“表妹,自成婚以来,我们许久未心平气和地说过话了,我知道你心中对我多有怨怼,可我与景尚两情相悦,我曾经试过不要想他、不要思他,可我做不到。” 沈琉璃用指尖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打断她:“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人已经是你的了,我还能抢了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降雪眼眶泛起了泪花,看起来委屈极了,似是因为被沈琉璃误解而难受,“我只是觉得,你我各自成婚,也就各自安好,不论过往如何,就让它随风逝去。莫要因为过去事伤了和气,我是……真心想同你修补关系,同你做好姐妹的。” “真心?我怎么觉得你是特意来膈应我呢?”沈琉璃冷冷地看向赵降雪,讥讽道,“小白花表姐,你要是真心想同我做姐妹,修缮姐妹情,就让萧景尚休了你,我们便是好姐妹,如何?” “你……” 赵降雪不敢相信沈琉璃说出这般话,瞪大了双眼,愣愣地看着沈琉璃,眼里的泪花都快泛过脸颊了。 沈琉璃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赵降雪,冷道:“都是黑心老妖,在我面前,演什么活菩萨。” 周遭没旁人,沈琉璃自然是怎么让赵降雪难受,怎么讽刺她。 人前,都是赵降雪占上风,人后,还不许找回场子么。 萧景尚抬眸朝这边望了一眼,正好看到赵降雪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以及沈琉璃脸上的冷笑和嘲讽不加掩饰,第一想法便是沈琉璃在欺负赵降雪,剑眉不禁深深皱起。 老侯爷见萧景尚半晌没有回应,便顺着萧景尚的视线看了过去,脸色顿时一沉。 “去,将阿璃和阿雪请过来。”老侯爷吩咐身边的余管家道。 “是。” 哪知道余管家还没走到水榭边,就见沈琉璃和赵降雪又说了些什么,沈琉璃的手便放在轮椅的机关上,下一刻,轮椅便转了方向,失去控制似地冲向旁边的赵降雪。 “啊!” “啊!” 两道惊呼声骤然划破水榭。 萧景尚眸子一紧,健步如飞地冲了过去,想也没想地跳入水中。 老侯爷回神,吼道:“还不快救人。” 因着在老宅附近赏花,根本没带侍卫,都是一些不会水的丫鬟和余管家这种老奴,余管家一惊,赶紧发出求救信号,老宅的侍卫闻讯朝这边赶来。 岸上众人则就近找能救人的竹竿和绳子一类的东西。 而萧景尚跳入水中后,直奔赵降雪而去。赵降雪呛了几口水,便被他抱在了怀里,求生使然,赵降雪因惊恐奋力地抱住他的脖子,力道之大,勒得萧景尚差点闭过气去。 “降雪,别怕,有我在。”萧景尚温和地安慰着她。 赵降雪看清救自己的人是萧景尚之后,赶忙松开了手,泪眼朦胧道:“景尚。” “我在。” 萧景尚搂着赵降雪的腰,往岸边游去。 而此时,沈琉璃身边无人搭救,在水面上浮浮沉沉,已经淹没了头顶,岸上的余管家伸着竹竿,着急大喊着让沈琉璃快抓去,沈琉璃挣扎着举起双手,却怎么也抓不住竹竿。 人衰起来真是做什么都衰,她不过想离开水榭,远离赵降雪,竟连人带椅落到了水里。 要死了。 什么破竹竿,不能再伸长些吗? 抓不到啊。 老侯急得脸都白了:“阿璃,快抓住,不要放弃。” 沈琉璃本会凫水,可腿上使不上力气,她也着急,濒临死亡的感觉如影随影,一口又一口地呛水,呛得她呼吸困难,喘不上气,她离真正的死亡是如此接近,屡次抓不到救命的竹竿,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她甚至自暴自弃地想,就这样死了。 溺亡的感觉总好过烈焰灼烧而死。 渐渐地,她不再挣扎。 双手逐渐被湖水淹没。 老侯爷急得就差自己掉跳下去了,怒吼:“快下去救人,侍卫怎么还没到?” 傅之曜隐没在树后,漆黑的瞳孔一片阴翳,无动于衷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萧景尚看了一眼怀中的赵降雪,又目测了一眼岸边的距离,猛地转身朝不远处的沈琉璃游去。 赵降雪讶异。 这是在水里,一个人如何能救两人? “降雪,闭气。” 话音刚落,萧景尚就这么带着赵降雪一个猛扎,潜入水里,一把将沈琉璃拽了起来。 一手一个着实吃力,根本游不到岸边,赵降雪在他怀里呛得眼泪横流,仅仅一瞬间的犹豫,他便做出了反应。 在沈琉璃痛穴狠狠一掐,顺势将她扔到了竹竿处。 剧痛传来,沈琉璃意识清醒了几分,看到竹竿下意识地伸出手,拼死抓住了。 萧景尚顿时松了一口气,只需将赵降雪平安带上岸即可。 谁知他刚一动,脚下就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拽着他和赵降雪一起往水底拖去。 而沈琉璃那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众人刚松了口气的同时,沈琉璃的手蓦地松开了竹竿,再次往水底沉去。 傅之曜眯起狭长的眸子,勾了下嘴角。 突然听闻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侍卫已近在眼前。 傅之曜身子动了动,疾奔向水榭,急切而紧张的喊了一声‘大小姐’,众人只看到一道白影闪过,等回神,傅之曜已然跳入了水里。 沈琉璃陷入黑暗之前,隐约看到了一道白衣身影朝她伸出了手。 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全是担忧。 呵,演的真好。 她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一个时辰后。 沈琉璃幽幽转醒,发怔地盯着上方帷幔的绣花,脑子有些空白。 “大小姐,你醒了。”低沉似染上喜意的声音传入耳中。 沈琉璃一愣,转头看过去。 只见傅之曜坐在床边,修长的手端着一碗姜汤,轻轻地用小勺搅动着汤汁,眉眼温柔,分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可被他做来却是赏心悦目,极具美感。 他薄唇轻启:“先喝点姜汤去去寒,免得着凉。” 说着,便舀了一勺,放至沈琉璃唇边。 沈琉璃动了动唇:“拿开。” “大小姐,别任性,身子要紧。你就算对我有气,也该喝了姜汤再对我撒气。”傅之曜低低的声音带了一丝/诱哄之意。 “滚。” 沈琉璃看着他,冷冰冰地吐出一字。 傅之曜面色一僵,受伤似地将勺子搁回碗里,眸光黯然。 沈琉璃懒得看他这副故作的姿态,将手撑在床褥上,想要支起身子,无奈头晕眼花,又直挺挺地仰躺了下去。 傅之曜薄唇微抿,仿佛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趁着沈琉璃没反应之际,毅然决然地伸出手,快速地将沈琉璃扶靠了起来,还细心地在她背后垫了个靠枕,做好这一切,他便忐忑不安地站在床边,似是害怕沈琉璃怪罪。 事实上,沈琉璃就是怪罪于他:“滚开,谁要你假好心。别以为你救了本小姐一命,你在府中的地位就有所改变,我告诉你,同以前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傅之曜低眉顺眼:“我知道,但请大小姐喝姜汤。” 沈琉璃:“……非要喝,是吗?” “是,对大小姐身子好。” “勺子给我。” 傅之曜将汤勺递给了沈琉璃。 沈琉璃接过汤勺,看傅之曜一眼。 男人身上的湿衣服已经换了,但头发上仍带着水迹,显然是没擦干,应是自己昏迷了多久,他就守了她多久。在祖父这里,傅之曜知道祖父希望她和他和睦相处,他便如祖父所愿,卖力地表现出一副夫妻情深的戏码。 也不知道想要迷惑谁,是她,还是祖父? 沈琉璃敛了敛心神,舀了一勺姜汤,刚抿了一口,就全都吐了出来。 娇怒道:“傅之曜,这么难喝,你竟敢让本小姐喝?” 傅之曜:“良药苦口!方才大夫走之前,特意嘱托大小姐喝姜汤散寒。” “我才不喝这么难喝的东西!”沈琉璃挑了挑眉,一脸凶相,“我命令你,你给本小姐全部喝光,难喝的东西也就你配!” 傅之曜抬头看向沈琉璃,阴郁的眸闪过一抹暗芒。 “还不快替本小姐喝了,信不信我抽你?”沈琉璃挥了挥粉拳,不耐道。 傅之曜面露犹疑,而后便端起碗,一口气喝完了。 姜汤下肚,冷冰冰的胃里有了暖意,继而蔓延至四肢百骸。 沈琉璃挑眉问他:“难喝吗?” “不难喝。” 沈琉璃眯了眯眼,漫不经心道:“既然,不那么难喝的话,再去给我盛一碗过来。” 她才不会跟身体过不去,落了水,还是要喝碗姜汤散散寒,免得落下什么病根。 傅之曜看了看沈琉璃,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无果,便转身出去。 沈琉璃扫了一圈,没发现绿绮的身影,对着傅之曜的背影开口道:“对了,将绿绮给我叫进来。” 傅之曜脚步一顿:“嗯。” 绿绮刚一进屋,沈琉璃便问道:“萧景尚和赵降雪如何?” 沈琉璃记得被傅之曜救起前,她本来已沉入水底,是萧景尚将她拽了起来,得以短暂生机,否则等傅之曜救她起来,估计多半已是一具死尸了。 绿绮回道:“四皇子殿下和四皇子妃已无大碍,小姐尽可放心。” “我放什么心!” 沈琉璃之所以关注他们的安危,是因为基于萧景尚明明不喜她、却对她施于援手,不过多问了一句罢了。若没有这其中缘由,她巴不得他们出点事,心里才平衡呢。 绿绮咬了咬牙,低头认错:“奴婢未能慎言,是奴婢的错。” “行了,你没错,过来服侍我起床。”沈琉璃知道自己语气冲,但十几年的说话风格已然形成,不是那么容易改变。 刚穿戴整齐,余管家便派人送来了新轮椅,并恭敬地传达了老侯爷的意思,如果她醒来就立刻前往前厅,萧景尚和赵降雪也在。 这是要算账了。 沈琉璃抬了抬手,道:“余伯,我知道了,马上就过去。” 坐在轮椅上,被推出房门,傅之曜便端着一碗姜汤过来,沈琉璃接过碗,二话不说就喝了。 傅之曜盯着空空如也的汤碗,眸光晦涩:“大小姐,味道如何?” “不如何,难喝死了。” 傅之曜:“……” * 萧景尚见赵降雪无碍,问过赵降雪的意思后,一致不欲追究此事,但老侯爷态度强硬,非要弄清落水之事,给赵降雪一个交代。 两人只好留下,看沈琉璃会给出什么说辞。 赵降雪依偎在萧景尚怀里,柔弱的身子战栗着,小声细气地说道:“外祖父,阿雪真的没事,阿雪虽是被表妹撞落水中的,但没道理表妹为了害我,也把自己搭进去。所以,阿雪并不相信表妹会做出这种事,其中定是有何误会?” “没错,确实有误会。”人未到,声先至。 随之,沈琉璃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前厅门口。 坐在上首的老侯爷瞧着沈琉璃略显苍白的小脸,宽慰的话到嘴边,忽的一转,变成严厉喝斥: “阿璃,祖父亲眼所见是你自己转动轮椅,故意去撞阿雪,你还敢狡辩?你倒是说说究竟有何误会,会让你对自家姐妹下手?” 沈琉璃看着老侯爷,神色坦然:“祖父,我没想害四皇子妃。当时,我只是听她说话觉得甚烦,才想离她远远的,哪知道我刚一动轮椅,轮椅就跟失了控一样撞向她,连带着把我也带下去了。” 赵降雪柔声道:“外祖父,我只是见表妹心情不虞,有心开解……” 沈琉璃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赵降雪,委屈道:“祖父,你不知道阿璃被水淹没时,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以为再也见不到祖父了。”说着,肩膀不自觉一抖,眸眼里尽是惊惧和后怕。 老侯爷想到那惊险的一幕,心有余悸,直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 心中不免有些动容。 阿璃虽不懂事,却是个惜命怕死的,哪里会为了害阿雪而搭上自己? 老侯爷看向赵降雪,同样严厉批评道:“还有你,阿雪,明知道阿璃对你满怀敌意,你单独跑到她跟前去做什么,上杆子给她害你的机会?” 沈琉璃:“……”天地可鉴,她真没害赵降雪之心? 赵降雪脸色白了白,死死地抿着嘴唇,才忍着让眼眶里的泪珠没滚落下来。 萧景尚一阵心疼,伸手揽住了赵降雪的肩。 没想到老侯爷如此有失偏颇,歪理正说,想来赵降雪以往在承恩侯府没少受沈琉璃的气。 “老侯爷!” 萧景尚不悦地看向老侯爷,连称呼都变了,可话刚出口,就被沈琉璃抢过了话头,“既然,不是我的问题,那肯定就是轮椅的问题了。可能轮椅恰巧在那时候坏了,当然也可能是被人动了手脚,既想害四皇子妃,也顺便害我,让我做替罪羊。” 平时见惯世家姑娘间推搡落水这种拙劣的陷害伎俩,她又怎么会拿出来用。 沈琉璃的第一想法就是,会不会是赵降雪故意使的苦肉计,可赵降雪身子骨一向弱,大夫曾嘱托她好生调理,否则日后子嗣艰难,而她如今嫁给了萧景尚,皇家重子嗣血统,赵降雪自然会想生个孩子,巩固地位,断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让自己落水落了寒疾,岂不得不偿失。 既然不知道是谁,反正也不可能是自己,沈琉璃只能摘干净自己,瞎几把地往别人身上推了。 老侯爷面色凝重,抬头看了一眼萧景尚和赵降雪,说道:“我已派了人去打捞轮椅,如果真是轮椅出了问题,届时一查便知。” 若真是有心人故意害阿雪和阿璃,其心可诛。 以萧景尚对赵降雪的重视,如果赵降雪出了事,头一个被问罪的就是沈琉璃,连带着承恩侯府也逃脱不了干系,四皇子府和承恩侯府的姻亲关系便彻底断了,甚至会就此迁怒上沈家。 萧景尚眉头紧皱,因着沈琉璃的这句话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想的却比老侯爷多。 如果真是有人故意陷害赵降雪和沈琉璃,恐怕针对的不只是两位姑娘,对方肯定知晓他对赵降雪的感情,一旦赵降雪落了水,自己定会奋不顾身地去施救。 想到自己被水草缠住时的情况,他分明察觉到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拖着他往水底而去。如果不是侍卫来得及时,他和赵降雪恐怕都做了水中冤鬼。 如果他和赵降雪死在沈家老宅,整个沈家都会被父皇连根拔除,到时世上便再无显赫的承恩侯府沈家了。 朝廷也会少一个能继承大统的四皇子,世人皆知,他是父皇最属意的儿子,有望成为下一任储君。 萧景尚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停在傅之曜身上。 脑海里浮现出上午的棋局,能不动声色便可只输一子半子,心思必然缜密,异于常人。可这样的人却是卑贱低微的质子,被陈国人放弃,被萧国人欺负,被女人辱骂责打,活的毫无尊严,连蝼蚁都不如,如何甘心? 萧景尚想,若自己身处傅之曜的处境,活着已然艰难,平日学的仁义大道皆可抛诸脑后,满腔唯有怨怼仇恨。 可观其傅之曜的神色,却只能看到谨小慎微,卑微怯懦,隐约夹杂着一丝对沈琉璃的担忧,可那担忧之下,又是复杂又是忐忑不安,他整个人给人的表现则像是完全被苦难打败,似已认了命,他的命运似乎只系于沈琉璃这个跋扈乖张的贵女手上。 傅之曜面对沈琉璃时,会讨好,会小心翼翼,这种相处模式不像夫妻,倒像是宫中太监面对妃嫔娘娘们。 萧景尚凝眉沉思,而后缓缓地移开了视线。 傅之曜低着头,敏锐地察觉到一道探究审视的视线,却只若有若无地勾了勾唇,并未抬头。 他安静地站在沈琉璃身后,专注而担忧地凝着轮椅上的少女,以他的角度,恰好能看到少女曲线动人的脖颈,白皙如玉。 须臾,沉落水底的轮椅被打捞了上来。 除了坐椅的扶手处有损坏外,其余地方皆是完好,尤其是驱动的轱辘和控制行进的开关都没损伤。 也就是说,轮椅不可能失控。 老侯爷脸色沉了沉,怒指着沈琉璃道:“沈琉璃,你!” 赵降雪眸色轻动,劝道:“外祖父,息怒!表妹年纪小,一时顽劣,可能是与阿雪开玩笑。” “阿雪,你少帮沈琉璃这个兔崽子求情,今日我非扒了她一层皮不可,竟然做出这种恶毒事?”老侯爷气得吩咐余管家将他的鞭子取出来,非得狠狠抽沈琉璃一顿。 平日有点小龃龉,也就算了。如今却到了害人的地步,再不教,还想把天给翻了不成。 “祖父,真不是我。我发誓,我要是想害赵降雪,我一定会找个无人的地方弄死她,谁都不会知道!”沈琉璃举起手,急赤白脸地道。 老侯爷气得差点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什么!你还想弄死阿雪,我先打死你!” 余管家将鞭子递给了老侯爷,沈琉璃两眼瞪得发直,着急忙慌地指挥傅之曜: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回府!” 傅之曜转动轮椅,往府外跑去。 老侯爷让两个侍卫推着他去追,傅之曜的速度哪里比得上侍卫,老侯爷很快便逼近了,顺势撸起袖子,一鞭子直朝沈琉璃挥去。 吓得沈琉璃捂住脸蛋。 大叫:“祖父,你不分青红皂白,胡乱冤枉好人!” 老侯爷气道:“你要是好人,沈家的祖坟都被人挖了。” 傅之曜往左一拐,带着沈琉璃躲过了老侯爷的鞭子。 沈琉璃刚松一口气,老侯爷又扬手挥下一鞭。 看着祖孙俩的追赶,萧景尚眸色渐深,并没上前阻止。 老宅里一片鸡飞狗跳,萧景尚却温柔地看向赵降雪:“你受委屈了。” 赵降雪小鸟依人般地缩在萧景尚怀里,轻轻地摇了摇头:“有夫君的疼爱,我不委屈。” “我们回府。” “好!” 萧景尚拥着赵降雪离开前,抬头看了一眼追逐不休的祖孙俩,温和的眸彻底冷了下来。 老侯爷都要将沈琉璃打死了,他还能再说甚! 这就是所谓的给交代? 不如一开始就不给。 膈应。 * 萧景尚和赵降雪离开后,老侯爷便扔了鞭子,让沈琉璃去佛堂面壁思过。 老侯爷看似狠狠抽了几鞭子,可那鞭子差不多都落在了傅之曜身上。 “之曜,委屈你代妻受过了。”老侯爷看着傅之曜手臂上的伤,道,“如果我不先出手,四皇子真要计较阿琉璃的罪,少不得会被下狱,她有腿伤,还有心疾……我终究是要护着她的。” 傅之曜:“我明白!” 有个如此溺爱沈琉璃的祖父,难怪性子跋扈,目中无人? 老侯爷叹气:“你不怪罪祖父便好!余管家,去请个大夫替之曜治伤,用最好的药。” 说完,便让人推着他去了佛堂。 沈琉璃正托腮,对着佛像发呆,听闻身后的动静,转过头看到是祖父,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护住脸蛋。 她眼含戒备:“祖父,可不能打脸?” 老侯爷黑沉着脸,看到她的动作冷哼了一声:“阿璃,我且问你,阿雪落水的事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沈琉璃见老侯爷手上没鞭子,便放下手道:“不是。” 老侯爷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祖父信你!” 沈琉璃嘀咕,信我,那你还打我?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恍然大悟道:“祖父,你刚才只是在做做样子,对吗?”她就说嘛,祖父分明挥了好几鞭,结果却全都落到了傅之曜身上。 天哪,傅之曜该不会将这顿鞭子也算在她头上。 老侯爷无奈地点了一下沈琉璃的额头,语重深长道:“阿璃,你何时才能真正长大,真正懂事?” 沈琉璃撅了撅嘴:“我已经长大了。”做了那般吓人的噩梦,她的心智较之前已经大不一样了。 老侯爷面色陡然严肃了几分:“你可知近来朝堂动荡,许魏郑杨等多家权贵世家被清算?你就没想过或许下一个就会轮到我们沈家?” “可他们皆是因罪被清算啊?”沈琉璃疑惑道,“许家贪污受贿,魏家卖官鬻爵、科举舞弊,郑家私下里搞朋党政治,而杨家则是因为跟陈国权臣互通信件,有通敌叛国之心才获罪的,他们都不是无故而被圣上清算的。” 沈琉璃不关心朝堂政治,但多少也有所了解,并非全然无知。 老侯爷严肃道:“阿璃,或许魏郑杨三家可能手脚不干净被人抓住了把柄,可许家却不会。许家满门清贵,许征是三朝元老,位列左相,与祖父又是多年好友,祖父深知他的脾气秉性,而他也比祖父更会教子,许家断不会做出贪污受贿之事。” 老侯爷派人打探过许家的情况,发现许家居然是在罪证不足的情况下被定罪,细思极恐。 而魏郑杨三家皆是百年世家,根基深厚,多多少少都跟皇亲沾些关系。魏家甚至算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魏贵妃本是元康帝最宠爱的贵妃,育有一子一女,可说失宠就失宠了。 元康帝如此急迫地剪除世家的势力,与他以往对待世家的态度截然相反,实在令人费解。 “我以后会小心行事,绝不给沈家带来祸端!”沈琉璃一脸凝重地说道。 “你明白就好。”老侯爷点头,“你父亲前几日便同我说过这事儿,怕他的话你不听,便让我提醒你两句,哪知道我还没来得及提点你,就发生了你和阿雪落水之事。我原想着你和阿雪之间虽有些不愉快,你倒不至于真的下手害她,想着可能有什么误会,便想当场将误会解开,结果……恐怕连带着四皇子对我都有意见了?” 沈琉璃耸肩:“祖父,我真的没有害表姐之心。” 老侯爷:“我知道,可我信又如何?四皇子和阿雪不相信你,他们可能以为祖父故意偏袒你!” 沈琉璃垂了垂眸,没再辩驳。 脑子里却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快得她几乎抓不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梦境中,距离萧国被灭,上京城破,不过一年有余。她记得当时萧景尚已经登基,可现在元康帝正值壮年,身体康健,去年秋末,曾率领嫔妃群臣狩猎西山,一展龙威,许多年轻将领都不及元康帝身手矫健,怎可能只有短短一年的寿命? 而元康帝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剪除把持朝政的世家,是从西山狩猎回京方才开始的,此前没有任何征兆。 原以为许魏郑杨四家是因为犯了错才获罪入狱,可听祖父这般说来,似乎另有隐情。 难道是元康帝的身体出了问题? 萧景尚如今仍是皇子,并没有任何封号,元康帝也正是因为自己春秋鼎盛,才不急于册立储君,免得将争权夺嫡之事提前。 萧景尚虽是嫡子,可皇后母族势微,无法同母族强大的二皇子和三皇子相抗衡。而二皇子的生母便是魏贵妃,出自魏家,如今魏家倒台,二皇子便不足为惧。 如果是元康帝身体不行,想要提前为萧景尚铺路清扫障碍,让他直接继位,似乎便说得通为何如此急迫地清除世家? 若是这样,那今天落水之事便值得深思一二了。 自己明明就没有害赵降雪,可最后的结果却指向了自己。而她的轮椅是上京城最好的工匠制作,不可能出现轮椅无故滑动的情况,只能是有人有意为之。 “想什么呢,是不是又在打什么歪主意?”老侯爷见沈琉璃恍惚出神,半晌没有反应,不禁开口问道。 沈琉璃回神,一本正经道:“祖父,你觉得圣上身体如何?” 老侯爷盯着沈琉璃,略微沉思,便立即反应出她话中的意思:“这件事,我会让你父亲暗中查探,不可外传。” 沈琉璃颔首:“阿璃知道轻重。” 老侯爷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琉璃,沟壑丛生的脸布满褶皱,却全是慈爱之意,又似带着某种缅怀。 沈琉璃知道祖父是透过她思念祖母,她虽没见过祖母,却见过祖母的画像,她与祖母确有几分相像。 “阿璃,我知道你看不上傅之曜,单论他的出身和处境,祖父也瞧不上此人。可他能忍世间所有不公,明明屡次被人踩到地上,却总能摇摇欲坠地站起来,明明屡次快要死了,可他总能活过来。当他十岁被送到萧国,你无法想象他过的怎样黑暗的日子,说是与野狗抢食也不为过,人人都说傅之曜会死在冷宫里,可他不仅活了十年,居然还成了承恩侯府的女婿。” “所以,阿璃,你不能轻视他!傅之曜这样的人一旦得到机会,遇水便能化龙,你若能在他最艰难的时候陪他渡过,他定能护你一生!” 老侯爷想起已逝的爱人,心中有感,看着青春年少却已然尝到了情爱之苦的沈琉璃,不禁多说了两句。 他不担心阿雪,阿雪有萧景尚真心爱着,可他担心阿璃,在这个世上除了他和柳氏,无人会真心护着阿璃。 沈琉璃抬眸,讶异地看着老侯爷:“祖父?”你怎知他化得不是一条恶龙。 傅之曜人前装得卑微忠厚,实则就是个心狠手辣残暴不仁的大魔王。他现在忍辱负重,只是还不到时机,彻底释放自己的本性而已。 因为他,她不得善终,备受折磨。焉知,他不是她痛苦的根源? 护她一生的话,如何能信? 如果不是看他救了自己的份上,她都要怀疑今日落水之事,可能是他做的? “阿璃,如果有天沈家出事了,你与傅之曜若能平安离开萧国,就离开。” 老侯爷叹息一声,转动轮椅离开了。 祖父以为沈家可能会被元康帝清算,实质上因为赵降雪出自沈家的缘故,沈家会成为萧景尚的助力,并不在元康帝的清除名单中。 沈琉璃怔怔地看着老侯爷花白的头发,鼻头微微一酸,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眼前渐渐浮现出梦境中祖父为她死的那一幕。 上京城破,曾经歌舞升平的上京城变成了地狱,尸鸿遍野,到处都是悲泣哀鸣。 沈家女眷皆被滞留在了上京城,她不知因何缘故,本该随着萧景尚的队伍转移却最终被留在了这座炼狱之城。没过两天,便闯进来一伙持刀抢劫的流寇,将沈家洗劫一空,又见色起意,她不堪受辱便对上了人势众多的流寇,寡不敌众,被利箭射杀时,是祖父奋不顾身替她挡了致命一箭。 本该颐养天年的年纪,却死于流寇之手。 她记得祖父临死前,说:“阿璃,你还年轻,活下去,重新开始,战争终有结束的一天。” 她甚至都来不及替祖父装殓,就被突然闯入的陈国军队抓走了,随她一同抓走的还有娘亲。她们被抓到了陈国皇宫,她不知道娘亲被囚在了何处,而她被傅之曜百般折辱,直到活活被火烧死,也不知道娘亲是死是活。 在梦中,她终究没能如祖父所期待的那样,活下去,重新开始。 * 沈琉璃从佛堂出来后,天色已经晚了,便没有回承恩侯府,留在了老宅。 当夜,沈琉璃和傅之曜同睡一屋。 只不过沈琉璃睡在床上,傅之曜在床边打了地铺。 沈琉璃辗转难眠,忍不住趴在床沿,看向地上熟睡的傅之曜。 他双手抱臂,蜷缩着身子而睡,这是没有安全感的睡姿。 倾泻的丝丝缕缕月光下,折射得他苍白的肌肤似笼罩了一层薄雾般的光泽。睡着的模样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感觉有些可怜兮兮的,单看他无害的睡颜,谁能想到这会是个暴君呢。 傅之曜虽攻占了上京城,却不曾再踏入上京城一步,而是直接命人将皇宫一把火烧毁,便随意指派了一名部下接手上京城,这种刀口舔血的,哪里懂得如何治理一座皇家城池,随意颁布施令,朝令夕改,曾经严苛的条文律法等同于废纸,被迫留在城中的百姓人人自危,苦痛不堪。 繁华鼎盛的上京城,逐渐成了治安混乱被遗弃的边缘之城,再难恢复当日盛况。 其实,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傅之曜发动战争所致,如果没有傅之曜这个人,战争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沈琉璃抓着床榻的手寸寸缩紧,眼里渐渐凝起了冰冷的杀意,愈来愈浓。 只要傅之曜死了,战争就不会发生,她也不会落到那般田地。 结局不就改了。 心口刺痛了一下,沈琉璃眼里闪烁着灼灼的光芒,用双手撑着床榻,艰难地挪动身子,往床边移动了些,差不多半个身子探出床外,刚好能够到睡在床/下的傅之曜。 她看着睡梦中一无所觉的傅之曜,反手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刀尖正对傅之曜的心脏。 只要一刀下去,他必死无疑。 以往打杀人都自有他人去做,不需要沈琉璃亲自动手,这算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想要亲手了结一条人命,心里隐隐发怵,眼神却异常坚毅。 比起自己在意的人,牺牲一个傅之曜算甚么。 沈琉璃心口的刺痛却越来越剧痛,疼的都快握不住匕首了,这一次发作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她咬牙拼命地握紧了匕首,强忍着心疾发作的痛苦,用尽全身力气刺向傅之曜的心脏。 然而—— 当刀尖触及傅之曜衣服的刹那,沈琉璃心脏疼的宛若炸裂,一瞬间,浑身力气骤然被抽离,再难握住匕首。 匕首脱手落下,而她整个人更是近乎虚脱地瘫软在床上,额头直冒冷汗。 她捂着心口,捡起掉落在傅之曜胸膛上的匕首,缓和了半天,便默默地盖上了被子。 得出一个更难以接受的事实,她杀不了傅之曜! 难怪白天她负气地说傅之曜死不足惜,心口就疼了一下,当时不甚在意,不想竟是给她的警告。 她不能杀傅之曜。 若是动手去杀,自己也会因心疾而死。 沈琉璃躺在床上,胸口剧烈起伏,重重地喘着粗气,郁闷地生无可恋了。 而此刻,睡熟的傅之曜却陡然睁开了眼睛,眸底阴森森的,如淬了毒一般。 想杀他? 全然不顾自己救她之恩,果然是恶毒无心之人。 …… 待到半夜,沈琉璃都了无睡意,满心惘然。 寂静的夜中,传来一声极低极小的呻/吟声。 沈琉璃蹙了蹙眉,抬头朝傅之曜看过去,借着月色微亮的光芒,她发现傅之曜的身体不停地战栗着,原本白透的脸色也变成了绯红色,眉头皱成一团,表情痛苦,薄唇翕动,似低语着什么。 这样的傅之曜,还真是脆弱。 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如炭火,她咧嘴笑了:“发烧了?活该!” 烧死你,最好。 烧不死,烧成傻子也成。 沈琉璃乐颠颠地坐在床边,撑着小下巴,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未来大魔王被高热折磨的难受表情,心情好转了不少。 可欣赏着欣赏着,她就发现傅之曜根本就不可能被这一点高热打倒,好。 一场高热若要了他的命,倒也省事。 可他就不是那种短命的人啊,要不然哪儿还有以后的事发生? 沈琉璃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既然死不了,那还得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照她以往的性子,自然是放任不管了。 可如今—— 沈琉璃眼珠微转,扬声唤了两名守卫进来,指着傅之曜道:“将他给我扔到水里去!睡觉敢打鼾,吵死本小姐了。” 守卫惊诧。 这可是晚上,如果在水里泡一晚,哪儿还有命在? 两名守卫对视一眼,触及到沈琉璃冷冰冰的眼神,当即不敢有任何异议,抬起傅之曜便往外边池塘走去。 这还发着烧呢,咋能这样折腾人。 沈琉璃皱眉:“诶,你们往哪里去?” “池、池塘。” “扔什么池塘,你们想我明天被祖父打死吗?再说扔冷水里冻死了,我以后还欺负谁去?立刻,马上,给我扔到旁边温泉池去!” 沈琉璃气呼呼地指挥着两名守卫,“池子里空间大,想怎么打鼾都行,这样就不会吵到本小姐睡觉了。” 为了能睡个安稳觉,就能把自己的夫君扔到水里去,也不知道让大夫过来瞧瞧。 沈大小姐果然任性妄为,只顾自己痛快。 两名守卫人微言轻,哪儿能为傅之曜说上求情话,最终只能依言将烧得满脸通红的傅之曜丢到了温泉池里,水深几乎快漫过傅之曜的脖子。 见状,两人又找了条绳子将傅之曜绑住,免得滑落池底淹死。 傅之曜只觉得浑身异常难受,犹如冰火两重天,可过了一会儿,又不知置身于何处,仿佛被温暖的水流包裹住全身,竟觉得好受了些。 当天空泛起鱼肚白,傅之曜熬过了一波波的高热,疲惫地睁开双眼,见自己整个人泡在温泉里,一下子愣住了。 他知道自己后半夜发起了高热,是白天下水救沈琉璃所致,他本想像以前一样,默默地硬挺过去。 可,是谁将他扔到了温泉里退热? 是沈琉璃吗? 她会这般好心? “呀,还活着啊?我以为人在高热的情况下,扔到水里泡上一晚上,第二天就会看到一具尸体呢!”沈琉璃出现在温泉池边,白皙的小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遗憾。 果然是自己多心了。 沈琉璃本想折磨自己,却不想适得其反,反而让他退了热。 “让大小姐失望了。”傅之曜掀了掀唇,嗓音因持续的高热而变得嘶哑,疑似带着阴恻恻的意味。 沈琉璃弯了弯眉:“不失望,来日方长!” 傅之曜抬头看向沈琉璃。 沈琉璃也看着傅之曜。 两人视线交汇,电光火石,也不知滋生的是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回承恩侯府的路上,途径平康街时,沈琉璃被车外喧闹哭骂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便抬手掀起车帘,探首瞧了过去。 只见一队身穿黑衣铠甲的官兵正在查抄大理寺卿周秉昌的家,手段相当粗暴,对那些不配合的家眷奴仆俱是一顿拳打脚踢,然后将其丢出去。 周府门口,一个身穿绫罗绸缎却头发散乱的老妇人,抱着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年轻男子又哭又骂。 “没天良的,你们要抄家就抄家,作甚将我孙儿打成这样?” “我孙儿乃新科状元,你们这帮畜生,怎敢毒打他?我儿被冤死在狱中,你们还想打死我孙子不成?” 一官差呸了口唾沫骂道:“老婆子,滚远点!要不是看你上了年纪,连你也打,什么新科状元,在周秉昌勾结许家被下狱时,你孙子状元郎的封号就被撤了,识相的,就别阻挠我们办差!” 老妇人气得颤声道:“我们周家是被冤枉的,比窦娥还冤!” “哼,比窦娥还冤,怎不见天降大雪?”官差骂骂咧咧地道。 周府门口远远聚集了大量的百姓,对此指指点点,看着老妇人抱着被打的孙子痛哭斥骂,心生同情,可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官差,却无人敢出声帮腔。 沈琉璃抬眸看向地上毫无反应的年轻男子,相貌俊逸,郎眉星目,是个须眉美男子。 此人名为周显,是周秉昌的长子,又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郎,更是倾慕赵降雪的男子之一。 两年前,沈琉璃曾撞见周显同赵降雪表白的一幕,周显不只被赵降雪婉拒,还被自己给狠狠地挖苦奚落了一顿。她记得当时周显脸色异常难看,恨不得冲上来打她,但他只是个文弱书生,她自然不怕。 自此,周显特别反感不待见她,每每与好友聚会闲聊,总要评上两句承恩侯府的嫡长女性子如何泼辣不喜,毫无大家闺秀的端庄优雅,而赵降雪虽然拒绝了他,可依旧是他的白月光、朱砂痣。但凡,碰到有人说赵降雪坏话,总会出言相护。 周显文采斐然,嘴皮子利索,却不会拳脚功夫,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与那些抄家的官差理论辩驳,却不想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何况人家本就是奉命抄家,多半就此将人家激怒了,才会被打得半死。 瞧瞧,其他被打的人,也没被打成他这个惨样。 沈琉璃并不同情周显,相反老早就想抽他一顿,只是周显也不笨,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不过,她倒是挺好奇,周家为何会被抄家? 周承昌是中立派,不与宫中任何皇子有往来,只是忠于元康帝,怎么也会出事? 当沈琉璃看着周家被抄没的场景敛眸沉思时,傅之曜的视线正阴沉沉地落在周显身上,冷得如千年寒冰。 他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一群小孩的嘲笑,其中夹杂着一个稚童结结巴巴的声音: “先生……今日讲到韩信……受……受胯/下之辱的……典故,不妨……不妨……去找个太监……过……过来,让这个陈国小质子……” 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当日所受的耻辱也历历在目。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古人诚不欺我也! 沈琉璃放下车帘,回头之际,恰巧看到傅之曜眼中未及敛去的恨意,不禁一愣。 傅之曜看的方向不正是自己吗? 他果然恨她,恨得都不知该如何掩饰了。那自己落水,他为何要救自己? 不对。 他跳水救她之时,侍卫已经快到了。也就是说,即使他不救她,侍卫也会将她救起来的。 沈琉璃瞳孔微微一缩。 是不是代表着,她与赵降雪落水的时候,他就藏在某个角落偷偷看着。 “大小姐,一直盯着我做甚,是我脸上有何古怪吗?”傅之曜看着沈琉璃,若无其事道。 “你脸上没古怪,头发上倒是有一片梅花,许是路过梅林风吹所致,一个大男人顶着一瓣梅花,难看死了。” 沈琉璃懊恼自己的失神,莫不是被傅之曜看出什么端倪,一边胡扯找借口,一边迅速伸手扯了他一把头发,然后掀起车帘,将手上的‘梅花’扔到了外面,又快速地放下帘子。 动作,一气呵成。 傅之曜勾唇:“如此,多谢大小姐了。” 沈琉璃拍了拍手:“不客气。” * 乾坤殿。 元康帝坐在椅上,强忍着精神不济,将一天堆积如山的折子批改完了。 他搁下笔,问随侍的太监王卯:“四皇子可还在外面候着?” “是,四皇子一直在门外候着。”王卯躬身道,“陛下,可要召见?” 元康帝皱眉:“随他,朕乃一国皇帝,金口玉言,圣旨已下,岂有收回的道理?” 话音刚落,元康帝只觉得喉头一甜,赶忙伸手捂住嘴,下一刻,嘴里便涌出一大口鲜血。 元康帝摊手,看着掌心刺目的红,眉头紧紧皱起。 王卯大惊失色:“陛下,老奴这就去请李太医。” “回来,今日已经请过一次脉。”言下之意,若李太医三番五次过来诊脉,势必会让人瞧出端倪。 王卯哽咽道:“可陛下咳血越来越频繁了。” “休要再说此话!” 元康帝平静地掏出一张帕子,将手心的血迹擦拭干净,然后丢给王卯,“处理干净。” 王卯熟练地将染血的帕子放到香炉上熏了熏,等檀香味掩盖住那股浓郁的血腥味,方才将帕子拢进袖口,默默地看了一眼帝王的背影,转身出去了。 刚走出殿外,就看见台阶下站立的萧景尚,忍不住开口道:“殿下,风大,请回。无论是许家,还是周家的事都已成定局,殿下何必忤逆陛下呢?” 萧景尚今日刚查到新的证据,或可证明许周两家的清白,就立马赶到宫中,欲呈说给父皇,却不想父皇似知他来意,直接将他拒之殿外。 如果他们真做了大逆不道的事,他自然不会有异议,可明知他们的冤屈,却视而不见,他做不到。 “许周两家的案子疑点重重,许征和周秉昌对朝廷忠心耿耿,朝廷不该让忠臣寒心。还请王公公再次代为通禀一声,若父皇执意不见我,我会等到父皇愿意见我为止!” 王卯摇了摇头:“殿下,陛下不会见你的。” 等王卯处理完染血的帕子,萧景尚仍旧站在殿外等着。元康帝见萧景尚如此固执,终是退了一步,召见他入内,不可避免父子之间因政见不和,起了激烈的争执。 萧景尚看着元康帝,一字一句道:“父皇,儿臣只知道忠便是忠,奸便是奸,忠臣不该被冤死,奸佞之徒也不该被轻易放过!还请父皇下令重审许周两家的案子,还他们一个公道,还朝堂一个清明。” “你!” 元康帝本就身体不适,无心同萧景尚论个是非对错出来,又气萧景尚不懂得他的苦心,一怒之下,便直接将萧景尚幽居在四皇子府,严令禁出。 许征和萧秉昌是忠臣如何,是忠臣也会参与皇子间的明争暗斗,元康帝虽看重萧景尚,可却不能为了扶持一个儿子上位,就杀死其他的儿子,最佳的办法就是剪除他们的羽翼,让他们无法同萧景尚抗衡。 元康帝本是春秋鼎盛的年纪,常年坚持锻炼,不沉溺于女色,身体底子极好,不说活个二三十年,活个十年完全不成问题,本想等萧景尚及冠成亲,找个合适的时机立他为储君,慢慢地让他参与到朝政上来,以萧景尚的资质和他悉心的培养,他们父子二人共同开创萧国的鼎盛时期,指日可待。 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元康帝将萧景尚未来的每一步都规划好了,却没想到自己的身体出了大问题,而那些比萧景尚先成年的皇子已经率先培植了不少自己的势力。 眼看储位之争,一触即发。 …… 回府后,沈琉璃便命人将傅之曜丢回了地牢,继续关押着。 其间,柳氏过来说过她几次,沈琉璃是有苦难言,她也想将人放出来,可没关够三个月,她心疾会发作的。 不仅如此,还得隔三差五抽空到地牢里,放放狠话,抽抽鞭子。 转眼就这样过了几日。 这天,沈琉璃懒洋洋地在院子里晒着太阳,两条腿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了晃,瞧着恢复的不错,如今已不怎么疼了,只是下地走路还是会隐隐发疼的,想来再养一段时间就能又蹦又跳了。 “小姐,小姐,奴婢回来了。” 一个身穿粉衣的婢女疾步走了过来,径直走到沈琉璃跟前,看到沈琉璃身/下的轮椅,不禁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小姐,你的腿怎么了,奴婢离京前,你都好端端的,这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一回府就直奔花溪院而来,路上便听到家丁议论大小姐心疾的事,怎么还坐上轮椅了呢? 沈琉璃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婢女,掀了掀眼皮,淡淡道:“摔骨折了,不过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粉衣婢女眼里立即涌出泪水:“唔唔唔,小姐受苦了。” 婢女蹲在沈琉璃身旁,很是真诚地抹了一番眼泪,又诉说了对沈琉璃的想念之情,方才邀功似地掏出一张红色的纸,将话题转向了正事。 “小姐,你可知这是什么?” 这位粉衣婢女便是甚得沈琉璃心的红玉,前段时间对外说是休假回老家探亲,实则是去了沧州,沧州是赵降雪的出生之地,也是赵降雪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 赵降雪的母亲沈莲心,也就是沈琉璃的姑姑,当年远嫁给了沧州将领赵淮,后面两夫妻双双死于仇家之手,留下了年幼的赵降雪,老侯爷痛失爱女,便将赵降雪接回上京城,养在了承恩侯府。 而沈琉璃之所以让红玉去赵降雪的老家,便是无意中得知赵降雪在幼时曾定下过一门娃娃亲,但赵降雪却从未提及自己定过亲的事,并在没有退婚的情况下和萧景尚攀扯在一起,她便想着正好可以拿这件事大做文章,攻击诋毁赵降雪,说不定能让萧景尚对赵降雪心生芥蒂,看清赵降雪的真面目,让他知道自己爱上的是怎样不坦诚的女子。 这是沈琉璃没做噩梦前的,真实想法。 而现在生死问题都没得以解决,哪儿有心肠纠结于这些情情爱爱的是非中。 沈琉璃看着眼前的婢女,明知故问道:“红玉,这是什么?” 红玉神神秘秘道:“小姐,这就是赵降雪那个小蹄子与男子的合婚庚帖,不过是与沧州一个叫做吴春霖的男子,不是四皇子。如果四皇子和上京城百姓得知赵降雪为了做四皇子妃,抛弃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夫,肯定会遭人唾弃的。” 红玉越说越兴奋,自以为办了一件好差事,压根没注意到沈琉璃的脸色不对劲儿。 “小姐,奴婢还将吴春霖这个未婚夫带了回来,他对赵降雪另折高枝的事也是心生怨恨,有他现身说法喊冤,不愁搞不臭赵降雪的名声,皇家最重面子名声,圣上和皇后肯定也不会喜欢赵降雪这个儿媳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沈琉璃翻开合婚庚帖,勾了下嘴角:“不过一门娃娃亲,这交换庚帖兴许闹着玩儿的,也做不得数。” 红玉嘿嘿一笑:“小姐,庚帖不作数,那定亲信物呢?”说着,变戏法似地掏出两枚玉佩,献宝一样地递给沈琉璃。 沈琉璃挑了挑眉,不可否认,在给人下绊子这种差事上红玉确实深得她心。 如果没有预知未来的噩梦和这心疾,她必定如以往一样和红玉好生合计合计,该如何对付赵降雪。 沈琉璃怅然地捂着胸口,听红玉指着其中一枚玉佩道:“小姐,这枚玉佩在吴春霖手上,玉佩上刻着赵降雪的小字。而奴婢还在赵家宅子里找到本该赵降雪持有的那一枚,上面刻着吴春霖的小字,这都可以证明两家当年确实定过亲。” 顿了顿,红玉神色亢奋道:“奴婢从当地人口中得知,赵家没出事前,赵家和吴家关系甚近,赵父和吴父是拜过把子的交情,如果赵降雪的父母没死,估计她可能早就嫁给了吴春霖,哪儿还有机会来到上京城同小姐抢四皇子?赵降雪和吴春霖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分,四皇子再如何宽厚大度,可终究是个男人,肯定会怒不可遏,到时休了赵降雪那个贱/人都有可能。” 沈琉璃似笑非笑道:“红玉,你对我倒是尽心尽力?” 红玉转到沈琉璃背后,殷勤地给她捶肩,表忠心:“只要小姐好,奴婢上刀山下油锅都行!” 沈琉璃眸色微冷:“是吗?” 可梦境中,红玉却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轻易地背叛了自己,甚至对她痛下毒手。红玉是她最信任的婢女,她对她从不设防,才让她有了可趁之机,若不是绿绮以命相救,她就死了。 最信任的人背叛她,害她,不受她待见的人,却为了救她而死。 真是讽刺。 红玉动作一顿,后知后觉地发现沈琉璃似乎有所不同,不像以前,只要抓住赵降雪的把柄比谁都兴奋,恨不得立马要赵降雪好看。 “小姐,这合婚庚帖和定情信物何时送到四皇子手中?”红玉心里直打鼓,迟疑道。 沈琉璃将东西收起来:“此事,需从长计议。赵降雪和萧景尚时值新婚燕尔,正是情浓之际,萧景尚对她定是诸多包容,一桩幼时亲事,一个青梅竹马的男人,并不一定能让萧景尚下决心休弃赵降雪。待他们过了如胶似漆的新婚期,界时感情有了裂痕,再将此事翻出来必定一计成功!” 萧景尚和赵降雪既已婚配,她现在完全没有搅合他们感情的想法。 红玉一愣。 原来小姐只是心机变深了,憋着高招呢。 红玉立马堆起笑脸,奉承道:“小姐深思熟虑,比奴婢行事谨慎,小姐高明!” 沈琉璃蹙眉:“吴春霖现在何处?” “吴春霖被奴婢安顿在福来客栈。” 沈琉璃眯了眯眼,眸子里泛起一丝狡黠的光芒:“你找个时机,让赵降雪知道吴春霖来了上京城,最好让她见他一面,但不可让吴春霖看见赵降雪。” 哎呀,膈应膈应赵降雪,还是可以的。 红玉雀跃道:“小姐,放心,奴婢定会将此事办好。” 萧景尚被元康帝禁足的事,惹得上京城议论纷纷。赵降雪在府内尚且不觉得,可到了街上发现到处都是对萧景尚的热议,她再不愿意听,可也听了一耳朵。 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元康帝对四皇子的宠爱也不过如此,有说四皇子傻犯不着为许周两家出头反害了自己,也有说元康帝早就想打压四皇子扶持三皇子上位的,更离谱的是,竟还有人说四皇子是因为娶了赵降雪才走霉运的,红颜祸水,克夫云云的。 “嘿,你们别不信,人家四殿下文武双全,待人温和有礼,没娶亲之前,可谓顺风顺水,意气风发,咱们圣上对他都没曾说过几句重话。我还听说帝后原本就不同意四皇子娶赵降雪,这四皇子第一次忤逆圣上为了娶赵降雪,这赵降雪虽美,也有承恩侯府做为依仗,可倒底只是一介父母双亡的孤女,让一个福分薄的孤女做皇子妃本就忌讳,不吉利。” “你要这么说,好像是有那么几分道理。我这儿还有一个小道消息,听说前不久四皇子随四皇子妃去拜访老侯爷,还落了水呢,差点就与四皇子妃双双溺水而亡,这第二天,就因顶撞圣上而禁了足。看来,这娶妻当娶贤娶福,一个败夫君运势的女子,再美也不能要的,难消啊。” 赵降雪刚从香阁出来,就不可避免地听到两个路人交头接耳,声量还不低,几乎全落了她耳中。 身形一晃。 侍女红莲赶紧扶住赵降雪,盯着走远的两个人影骂道:“这些刁民嘴碎的很,整日在背后论人长短,连四殿下都敢编排,如果不是跑得快,奴婢今天定要将他们拿到京兆府审审,非议皇子该定个什么罪。” 说完,又劝赵降雪:“四皇妃,莫要往心里去。你是四殿下爱重的人,只要你好,四殿下便好。” 赵降雪小脸泛白,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儿,我们回府。” 以圣上剪除世家的雷霆手段来看,她是真的怕景尚会因此事受到牵连。 这次只替许周两家说了几句话,就被圣上责令闭门思过,而去年景尚为了娶她不惜顶撞圣上,最后也只是被圣上怒骂了几句,便遂了他的愿。 赵降雪忧心忡忡地登上了马车,茫然四顾地看着街上络绎不绝的行人,视线陡然落在一个青衫男子身上,待看清男子的音容相貌后,她的面容霎时由方才的‘泛白’转成了‘惨白’。 人群中的吴春霖似察觉到了什么,转头朝这边看过来,吓得赵降雪猛地放下车帘,恰在吴春霖看到她之前,阻隔掉了吴春霖四处张望的视线。 怎么是他? 吴春霖怎么会来上京城? 她不是早就写信告诉过他,当年的婚约作废,各自婚娶不相干的吗? 如果家中父母尚在,如果她没有被外祖父接来上京城,或许吴春霖便是她最终的归宿,可偏偏她来了上京城,结识了比吴春霖优秀百倍的四皇子,她甚至可以母仪天下。 年少不知事时的朦胧情愫如何比得上如今热烈浓郁的情意。 吴春霖站在街上,望着前方行驶的奢华马车,怔然出神。 而后,如大梦初醒一般,猛然回神,拔腿便要朝马车追去,却被突然出现的红玉给拽住了。 红玉低呵:“你做什么?” “那是四皇子府的马车,她就在里面,对不对?”吴春霖急道,一边用力想挣脱红玉,“我要见她,我要去找她!” “你不要命了!你眼瞎,没看到马车后面的侍卫,说不定没等你看到她,就被侍卫给杀了。”红玉虽然乐见吴春霖去追赵降雪的马车,可却谨记着沈琉璃‘憋着的高招’,不能坏事儿,便拦住了吴春霖。 “行了,我家小姐会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你见到赵降雪,你且耐心等待几日。” 一路上,赵降雪神情恹恹,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 红莲以为她是为方才的闲言碎语而烦心,便又宽慰了赵降雪几句,但效果不大。 到了四皇子府,赵降雪便径直往书房而去,萧景尚被幽居府内,无事可做,便会在书房看书。 书房里,一名暗卫正在向萧景尚汇报事情。 萧景尚道:“关于傅之曜,可查出了什么?” “回殿下,属下并没查到质子殿下任何可疑的事。自半年前,他与沈大小姐成亲后,便一直住在承恩侯府,不是遭受沈大小姐的毒打,就是被沈大小姐关押在地牢,到现在,这质子殿下还被关在侯府的地牢,没被大小姐放出来,根本没机会接触外人。” 萧景尚眉头紧皱,不知为何,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错觉。 朝廷大力整治世族,虽是父皇所为,可他却隐约感觉背后有一只推手,无形之中,布下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笼罩住了整个朝堂。 那种感觉就像是那日观傅之曜下棋时的感觉,他不动声色地掌控了整盘棋局,每一颗棋子,每一步棋都是他提前精心布置,让身在棋局之中的人毫无察觉,即使最后赢了,却也在傅之曜的掌握之中,输赢皆由他定。 下棋时,一个人可以控制整盘棋局。可在上京城,在朝堂之上,一个被囚寸步难行的质子如何布控一张网? 若没有帮手,傅之曜就算真的手眼通天,也难成事。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这时,门外传来赵降雪的敲门声:“景尚,你在忙吗?” 萧景尚挥了挥手,暗卫立即隐身暗处。 “降雪,我无事。”萧景尚温声道,“进来。” 赵降雪推开门,提起裙锯直奔萧景尚而去,柔柔地依靠在他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腰:“景尚!” 萧景尚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触及到她脸上的泪水,一愣:“怎么了?” “我、我害怕圣上会关你一辈子。” “不会的,父皇消了气,便会解除我的禁令。” “景尚,你是执意要助许周两家洗刷冤屈吗?就算圣上解了你的禁令,你还要帮许周两家求情吗?”赵降雪抬起小脸,眼眶泛着晶莹的泪花,好不我见犹怜。 萧景尚眸光清浅:“不会,这件事不是我执意就能办到的,皇权之下,并不是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忠便是忠,奸便是奸!” 赵降雪垂了垂眸,再次抬眸,似懂非懂地望着萧景尚。 萧景尚笑:“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不必为这些事烦忧,相信你的夫君,都可以处理好。” “我相信你。”赵降雪吸了吸鼻子,用力地环住了萧景尚的腰,心绪依旧难安,忐忑道,“如果,如果我有事情瞒着你,你可会怪我?” “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吗?”萧景尚问。 赵降雪摇头:“不是。” 萧景尚:“既无关人命,我又怎会怪你?再说降雪如此善良温婉,可不像是能做出坏事的姑娘!” …… 绿绮正为沈琉璃剥着葡萄皮,红玉兴冲冲地从外面回来,看到沈琉璃身旁的绿绮,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顺势将绿绮挤到了边上: “小姐,你吩咐的事儿奴婢办好了。” 绿绮看到红玉出现,自觉地往后退了退,眼里带着一丝害怕。 沈琉璃皱了皱眉:“我知道了。” 以前没注意,没发现院子里的丫鬟不只怕自己,也怕红玉。 “小姐,奴婢可会剥葡萄皮了,比绿绮剥的好,让奴婢帮你剥。”红玉拿起白玉碟盘里的葡萄,便开始剥了起来,就这么抢了原本属于绿绮的活儿。 这时,外院的绿竹一溜烟地跑了进来。 “小姐,周家的老夫人求见!” 红玉开口叱道:“疯疯癫癫的成何体统!” 绿竹愣了愣,看了眼站得老远的绿绮,想到现在红玉回来了,日后定是红玉贴身伺候大小姐,没有自己和绿绮什么事了,顿时像个鹌鹑一样哑了下来。 红玉满意地看着绿竹被驯服的样子,又问:“哪个周家老夫人?” 绿竹低着头道:“就是,就是被问罪的大理寺卿周家老夫人。” 红玉鄙夷地笑了:“我当是哪位周家老夫人,既是被问了罪的,哪儿来的周老夫人,不过一介罪妇有何资格见大小姐,立刻将她赶走,别脏了侯府的门槛!” 一直没说话的沈琉璃把玩着鞭子,冷冷地弯起唇角:“红玉,这侯府大小姐的位置让你做如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红玉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沈琉璃,手上剥好的葡萄滚落在地:“小、小姐,可是奴婢说错话了?” “你不是比我更像主子么?”沈琉璃示威性地甩了甩鞭子,声音冷得毫无温度。 红玉登时跪在地上,求饶道:“小姐,奴婢知错了。” 沈琉璃没有看红玉,而是对着绿竹道:“去问问周老夫人有何事非要见我?如果没有要紧的事,就让她离开!” 周家被问罪下狱,更何况周显那么讨厌,她才不想惹一身骚。况且,她只是个内宅姑娘,朝堂上的事情可发表不上言论。 “是,小姐。”绿竹暗暗地瞥了一眼吃瘪的红玉,转身就跑出去了。 片刻,绿竹回来禀告道:“小姐,周老夫人说想求小姐手上一颗百年灵芝救命!上京城普通的药堂没有上百年的灵芝,就算有,知周家落了难,也是漫天要价,而周家被抄没,周老夫人根本买不起,走投无路之下,便想求小姐……” 百年灵芝的确稀有,沈琉璃确实有一颗,是几年前元康帝赏赐祖父的贡品,祖父用不上,便将灵芝转赠给了她。 应是用来救周显? 沈琉璃略一思忖,抬眸转向绿绮道:“去将灵芝取过来,让绿竹送到周老夫人手上,我就不见她了。” “是。”绿绮应了一声,转身便同绿竹去取灵芝。 红玉不满地叫道:“小姐,你怎么能白送给一个糟老婆子?上百年的灵芝多贵重啊!” 沈琉璃冷道:“怎么,需要你教我如何做事?” 红玉:“奴婢不敢!” 沈琉璃扬起手中短鞭,以鞭挑起红玉的下巴,刚准备说点什么,心脏蓦地一疼,她赶紧深呼吸,抬手紧紧地按压着心口。 心里直骂天,不就是没按时去给傅之曜送鞭子么,她还以为少抽他一顿可以躲过去呢,结果躲了个寂寞。 红玉眼珠转了转,想到沈琉璃突患心疾一事,遂面色紧张道:“小姐,你可是心疾发作了?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闻言,沈琉璃眸光轻动,眸眼里染上浓郁的悲戚和痛苦:“不必,我这心疾怕是好不了了,整个上京城的大夫都说药石无医,时日不多了。” 红玉惊地一下子站起身,逾矩地抓住沈琉璃的手:“小姐,你不会死,一定会活得长长久久,活着做四皇子妃。” 红玉心惊胆战地想起沈琉璃曾说过的一句玩笑话,红玉,红玉,你可是本小姐最信任的人,你最好死在本小姐前面,否则,若本小姐先死了,你可得给本小姐陪葬,到了下头依旧是本小姐最信任的小婢女。 乍然听到沈琉璃说自己命不久矣,红玉直接吓得双腿都软了下来。 再说,如果自己侥幸在沈琉璃死前逃跑了,日后哪儿有这么好命找到像沈琉璃这般好‘拿捏’的主子。 沈琉璃脾气不好,嚣张任性,可偏吃她这一口,能被她哄得开开心心的,在这诺大的承恩侯府,因着沈琉璃的缘故,红玉的地位甚高,就连侯府的管家都得给她三分的薄面。 但那只是从前。 可今日,沈琉璃却严厉训斥了她,对她态度大变。 想来定是绿绮和绿竹那两个小贱/人趁自己外出办差的机会,在小姐面前编排了她的坏话,才惹得沈琉璃对她心生不满。 既然,沈琉璃不像以前那般信任自己,是不是就不用陪葬了,想到这里,红玉不由轻松了些,挤出几滴眼泪: “小姐,你别吓奴婢。” 沈琉璃伸手摸了摸红玉的脸:“我怎会吓你呢?你可是我最信任的小婢女啊。” 红玉一滞,心再次沉了沉。 沈琉璃似无所察觉,顿了顿,胡锋一转:“只不过,你方才善做主张的样子让我十分不喜,不过你能及时认识到错误,日后加以改正,依旧是我最信任的人,我这短短的一生有你这忠仆陪着我,伺候着我,生前死后皆不孤单!” 红玉瞳孔一紧。 生前死后皆不孤单?她是打定主意要自己殉葬了? 沈琉璃按着愈来愈疼的胸口,眸子里倏然腾起一抹狠意:“本小姐活不长,也定不教傅之曜那个混蛋好过,要不是他坏我好事,我早就成了四皇子妃!” “走,去地牢!” 红玉被沈琉璃眼里的狠意震住,哆嗦道:“小姐,你身子不舒服,等好了再去磋磨傅质子?” “就是难受,才要他也不好过。”沈琉璃攥紧了手中鞭子,冷厉道。 红玉抖着手,将沈琉璃推到了地牢。 沈琉璃二话不说就让狱卒将傅之曜绑在刑架上,一鞭一鞭地朝傅之曜抽打而去。 鞭风凌厉,直抽得傅之曜皮开肉绽。 傅之曜耷拢着脑袋,初始闷哼了一声过后,便死死地咬紧牙关,再也不曾吭过一声。 之前因犯事被丢到牢房里的三个男人听着那鞭鞭带肉的声音,吓得不敢看傅之曜被施虐的惨状,越到后来,三人脸上皆是如出一辙的面如死灰。 傅之曜被打完了,就该轮到他们了。 原以为沈琉璃给他们找了大夫治伤,不久便会放他们出去,哪知终究是他们太天真。 每次只要傅之曜被打一次,他们几人也会被狱卒鞭笞一顿,然后紧接着便会有大夫来治伤,等待着下一次的鞭打。 特别是在伤势要好不好时,又会迎来新的毒打,那滋味真他娘的难受。 尤其是胖子和瘦子悔不当初,一个早知道就管住裤/裆里的那玩意儿,一个早知道就不行偷盗之事了,犯在沈琉璃手上,真真是生不如死,简直不给人个痛快。 说大小姐仁慈心善、活菩萨的话,他们收回。 活阎王,还差不多。 沈琉璃这次是下了狠劲儿打,完全不遗余力,她冷着脸色,而傅之曜则沉默着不吭声,任由她鞭打。 傅之曜咬着牙,默默地在心中数了数,直到沈琉璃气喘吁吁地停手,他发现竟比上次少了十几遍,只是力道比上次更重了些。 自老宅回来后,沈琉璃打他的鞭数会逐次减少,下手的力道也是一次比一次轻。可今日,她完全没有收着劲儿,许是遇到什么糟心的事又将气撒在他身上。 傅之曜黑羽鸦般的长睫遮住了眸光,微淡地扫了一眼沈琉璃,发现她一手握着鞭子,一手死死地按压着心口。 原是心疾发作了,这也要怪到他头上? 沈琉璃缓和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直直地盯着傅之曜的眼睛,道:“想必你也知道我身患心疾的事,如果我不能打死你,我肯定是比你先死的,可如果先打死了你,让你死在我前头,又有谁来当我的出气筒呢?” “真是好为难!”沈琉璃柔嫩的小脸一片纠结,似乎这真是一件甚是苦恼的事,而后倏忽展颜一笑,“要不这样,我英年早逝,你就给我殉葬如何?我们好歹夫妻一场,怎能就此阴阳相隔呢?” “生不能同寝,死同穴,也是极好的!”沈琉璃笑得越发灿烂了,“有人陪着,死,好像也不是一件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傅之曜沉了沉眸。 该死的女人,竟然想让他陪葬? 心同样沉到谷底的还有红玉,看来她得早做打算了。 沈琉璃不是戏言,是真的想让活人殉葬? 沈琉璃眨了眨眼,歪头道:“傅之曜,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到底愿不愿意嘛?” 傅之曜胸腔剧烈起伏,眸眼沉沉,没应声。 谁会傻到自愿为一个坏女人陪葬? 沈琉璃的手指绞着一缕垂下的青丝,委屈道:“可是你说过喜欢我呢?难道是骗我的?” 傅之曜闭了闭眼,一字一顿道:“我愿意,你生我生,你死我亦死!” 沈琉璃复又重新笑起来,开心地拍手道:“你果然对我情根深种,我对你如此不好,你竟还如此待我,啧啧!” 怎么有一种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的感觉呢? ※※※※※※※※※※※※※※※※※※※※ 感谢在2020-10-29 12:53:36~2020-10-30 18:0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咪三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咪三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沈琉璃将鞭子收了起来,转头瞥见旁边牢房里恨不得缩成鹌鹑蛋的三个男人,愉悦地丢下一句话: “来人,给这三位也松松筋骨。” 不同于傅之曜的安静无声,这三位陪着傅之曜‘受难’的难兄难弟鬼哭狼嚎声响彻整座地牢。 沈琉璃看了一眼呆滞的红玉,微不可见地勾了下唇:“走。” “是,是,小姐。” 红玉见惯了沈琉璃打人的场面,沈琉璃大多是狠戾狰狞的面容,可如今日这般笑着做这些事不同,竟让她觉得毛骨悚然,越发琢磨不透沈琉璃的心思了。 以往,沈琉璃做任何事,她大体都能猜到她的心思。 回了屋,沈琉璃心脏半点都不难受了,哎,谁能想到这无可救药的心疾竟是因傅之曜而生,你说他就是她的药,可这入药的方式着实让她难以消化。 既可缓解心疾,却也是逼着自己继续作死。 绿竹将灵芝送给周老夫人后,周老夫人感激涕零,当即便拖着老迈的身子跪下对着承恩侯府磕了三个头。 “沈大小姐,待老身救了孙子性命,来日必让他报答于你。” 绿竹回来复命将周老夫人的原话转述给沈琉璃,沈琉璃听了,嗤了声:“可别,喜欢赵降雪的人,可不要往我跟前添堵。” 何况,周显那张嘴可损了,她辩不过他。 绿竹捂了捂嘴,道:“现在的小姐,真好。” 刚说完,就看到在沈琉璃跟前伺候的红玉,脸色阴阴的,当即不敢再多说,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沈琉璃坐在铜镜前,抚了抚鬓发,扯起唇角:“红玉,去将我的首饰匣拿出来,试一试新买的头面花钿,前不久整日躺在床上,都无心描眉戴红了,你帮我好生拾掇一番,你的手艺向来是极好的。” “是。” 红玉心不在焉地应了声,转身便取出装满各种珍贵的钗环饰物的匣子。 一件件替沈琉璃试戴起来。 绿竹偷偷在门外看了一会儿,而后找到默默在别间熏衣裳的绿绮,丧气道:“绿绮,你说红玉回来后,是不是就没你我什么事了,小姐是不是也会变成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打骂于我们?” 绿绮低头道:“我不知道,做好自己手头的活儿便是。” 事实上,她也担心。 可红玉跟在小姐身边七八年了,这情分是她们比不了的。 还没等两个丫鬟忧心完自己的地位,第二天,花溪院便传出了红玉卷款私逃的消息。 不到一个时辰,便被侯府家丁给抓回来了。 事情是这样的—— 沈琉璃早上梳妆时,没看到昨晚儿伺候的红玉,铜镜前的妆奁一片狼藉,里面贵重的首饰被洗劫一空,便派人将此事告知了柳氏。 说自己屋里昨儿夜里遭了贼,红玉好像也被贼人给掳走了。 柳氏当即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侯府守卫森严,怎可能进了贼人而没有惊动守卫,怕是家贼难防,立即便派人将红玉抓了回来,一搜果然搜出了大量的金银首饰,件件都是稀罕物什,价值千金。 这个贪得无厌的贱婢。 御下甚严的侯府竟出了这种事,柳氏勃然大怒,本想直接惩戒红玉,可想到这个贱婢本是自己替沈琉璃选的丫鬟,倒底是忍住了,让人去问了沈琉璃的意见,可要自行处置。 沈琉璃难过道:“红玉竟会做出背叛我的事,我实在不愿再见她,此事就交与娘全权处理!” 来人回了话,柳氏再无顾忌,下令将红玉捆绑了起来。 “打三十大板,然后交给牙婆发卖到闭塞地方为奴。” 红玉吓得脸色煞白,大喊大叫:“夫人,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真的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求你,让奴婢见见小姐,小姐救奴婢啊……啊!” 柳氏皱了皱眉,怒道:“人赃俱获,还敢狡辩,直接将嘴给我堵了,听着就烦。” 下一刻,红玉大瞪着双眼,再也出不了声。 红玉不明白,明明两个月前,自己还是高门侯府的一等丫鬟,吃穿待遇不亚于小门小户的小姐,而今却要被发卖到穷苦之地为奴,那些地方的奴婢怕是都是做脏活累活的。 不甘哪。 处置完红玉,柳氏便去了花溪院,让陈嬷嬷将找回的首饰摆放在桌上。 “琉璃,快看看,可有遗失的?” 沈琉璃伸手拨弄了几下,垂了垂眸眼,恹恹道:“全在,多谢娘为我找了回来!” 柳氏见她面容不虞,道:“没什么好难受的,红玉虽陪伴了你七八年,可她做出这种事是断不能留的,这次敢偷盗你的金银财物,下次便敢做出更过分的事,甚至害你。” “娘,我省得。”沈琉璃拿起一根如意鸾凤钗,软软地依偎在柳氏肩上,嘴角微微翘起。 她才不难受呢。 一个注定会背叛自己的婢女,早解决早省心。 沈琉璃细眉细眼地瞧着手上的钗子,瞧,不过给了点恐吓,一点诱/惑,就转瞬将曾经的主仆情谊全抛却了。 人心,真是经不起试炼。 沈琉璃低声道:“红玉如果喜欢这些钗啊,花钿啊,我是愿意送给她几支的。” 其实,她是给了红玉机会,如果红玉只带了随身细软跑路也就跑了,她甚至愿意毁掉红玉的死契,可干嘛想不开,非要偷她最喜欢的首饰呢。 “红玉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我瞧着绿绮稳重,由她服侍你,不比红玉差。” 柳氏温柔地理了理她的长发,想起昨儿个听到的事,眉头忽的一皱:“你昨天又去打傅之曜了?” 闻言,沈琉璃猛地坐直身子:“娘,这个时辰,你该去喝燕窝了?不赶快喝的话,凉了就不好喝了。” “陈嬷嬷,还不快带娘去喝燕窝。”边说边推搡着柳氏往屋外去,“娘,傅之曜的事,我自有考量,你就不要操心了。” 砰。 柳氏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这傅之曜虽说是质子,可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回到陈国? 陈嬷嬷过来搀扶柳氏,说:“夫人,大小姐年纪尚小,还没理会到夫妻相处之道,更没懂得真正的情爱,以她现在和质子殿下的关系,两人想要成为互相扶持的夫妻恐怕难,大概最终会以和离收场,这质子殿下不能是大小姐的良人,我们只能期待大小姐下一个遇见的是她心喜的。” 柳氏想到两人成亲的缘由,以及沈琉璃对傅之曜的所作所为,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养儿难哪,不对,是养女难!” 怎么养了这么一个暴躁不省心的女儿? 众观整个上京城,哪儿有妻子对夫君打打虐虐的? 沈茂这个爹对感情不专一,就算行军打仗,身上杀气重,可也没像沈琉璃这般对着府中妇人喊打喊杀的呀。 既不像父,也不像母,真不知道这性子随了谁? 是夜。 幽暗的地牢,昏黄的灯影之间,傅之曜坐在一张床上,没错,就是床,地牢原本是没有床的,只有一堆潮湿散发着腐臭味的杂草,是什么时候开始有床的呢? 傅之曜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牢房,三个被打得惨状不堪的男人挤在一张床上,呼呼大睡,时不时因疼痛而哼哧两声。 说来可笑,竟是拜这三个蠢货所得。 自他们来了之后,地牢不仅有了床,有了大夫,还改善了食膳,至少每顿能按时吃饱。 不过地牢终究是地牢,脏污,阴暗,就算有吃有喝有睡,依旧是在坐牢。 不知何时,地面爬过来一只灰扑扑的老鼠,这老鼠竟似不怕人又爬上了床。 傅之曜眸眼动了动,温和地看着这只灰鼠,缓缓地伸出手,小老鼠竟跟有灵性似的,稳稳地爬上了他的手掌。 常人对传信鸟禽十分敏锐,对于阴暗不见光的老鼠,却鲜少会注意到。 傅之曜轻轻地摸了摸老鼠的脊背,苍白的手指移到它的脖子,猛地收紧。 小老鼠吱了一声,四肢弹蹦了几下,便再无任何反应。 傅之曜看了一眼旁边的牢房,转了个方向,抽出床板底下的匕首,慢条斯理地剥开老鼠的肚子,取出一颗黑色丸状物体。 捏碎后,里面赫然有一张纸条。 看完后,傅之曜眸子里的光幽幽暗暗,若深渊。 过了片刻,傅之曜拿布条堵住口鼻,一只浑身通体雪白的小猫儿寻着味儿悄无声息地来到地牢,津津有味地啃噬起了温热的老鼠肉。 看着餍足而消失的白猫,傅之曜似想起了什么,凉薄的唇勾了勾。 似愉悦,似讥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沈琉璃将鞭子收了起来,转头瞥见旁边牢房里恨不得缩成鹌鹑蛋的三个男人,愉悦地丢下一句话: “来人,给这三位也松松筋骨。” 不同于傅之曜的安静无声,这三位陪着傅之曜‘受难’的难兄难弟鬼哭狼嚎声响彻整座地牢。 沈琉璃看了一眼呆滞的红玉,微不可见地勾了下唇:“走。” “是,是,小姐。” 红玉见惯了沈琉璃打人的场面,沈琉璃大多是狠戾狰狞的面容,可如今日这般笑着做这些事不同,竟让她觉得毛骨悚然,越发琢磨不透沈琉璃的心思了。 以往,沈琉璃做任何事,她大体都能猜到她的心思。 回了屋,沈琉璃心脏半点都不难受了,哎,谁能想到这无可救药的心疾竟是因傅之曜而生,你说他就是她的药,可这入药的方式着实让她难以消化。 既可缓解心疾,却也是逼着自己继续作死。 绿竹将灵芝送给周老夫人后,周老夫人感激涕零,当即便拖着老迈的身子跪下对着承恩侯府磕了三个头。 “沈大小姐,待老身救了孙子性命,来日必让他报答于你。” 绿竹回来复命将周老夫人的原话转述给沈琉璃,沈琉璃听了,嗤了声:“可别,喜欢赵降雪的人,可不要往我跟前添堵。” 何况,周显那张嘴可损了,她辩不过他。 绿竹捂了捂嘴,道:“现在的小姐,真好。” 刚说完,就看到在沈琉璃跟前伺候的红玉,脸色阴阴的,当即不敢再多说,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沈琉璃坐在铜镜前,抚了抚鬓发,扯起唇角:“红玉,去将我的首饰匣拿出来,试一试新买的头面花钿,前不久整日躺在床上,都无心描眉戴红了,你帮我好生拾掇一番,你的手艺向来是极好的。” “是。” 红玉心不在焉地应了声,转身便取出装满各种珍贵的钗环饰物的匣子。 一件件替沈琉璃试戴起来。 绿竹偷偷在门外看了一会儿,而后找到默默在别间熏衣裳的绿绮,丧气道:“绿绮,你说红玉回来后,是不是就没你我什么事了,小姐是不是也会变成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打骂于我们?” 绿绮低头道:“我不知道,做好自己手头的活儿便是。” 事实上,她也担心。 可红玉跟在小姐身边七八年了,这情分是她们比不了的。 还没等两个丫鬟忧心完自己的地位,第二天,花溪院便传出了红玉卷款私逃的消息。 不到一个时辰,便被侯府家丁给抓回来了。 事情是这样的—— 沈琉璃早上梳妆时,没看到昨晚儿伺候的红玉,铜镜前的妆奁一片狼藉,里面贵重的首饰被洗劫一空,便派人将此事告知了柳氏。 说自己屋里昨儿夜里遭了贼,红玉好像也被贼人给掳走了。 柳氏当即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侯府守卫森严,怎可能进了贼人而没有惊动守卫,怕是家贼难防,立即便派人将红玉抓了回来,一搜果然搜出了大量的金银首饰,件件都是稀罕物什,价值千金。 这个贪得无厌的贱婢。 御下甚严的侯府竟出了这种事,柳氏勃然大怒,本想直接惩戒红玉,可想到这个贱婢本是自己替沈琉璃选的丫鬟,倒底是忍住了,让人去问了沈琉璃的意见,可要自行处置。 沈琉璃难过道:“红玉竟会做出背叛我的事,我实在不愿再见她,此事就交与娘全权处理!” 来人回了话,柳氏再无顾忌,下令将红玉捆绑了起来。 “打三十大板,然后交给牙婆发卖到闭塞地方为奴。” 红玉吓得脸色煞白,大喊大叫:“夫人,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真的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求你,让奴婢见见小姐,小姐救奴婢啊……啊!” 柳氏皱了皱眉,怒道:“人赃俱获,还敢狡辩,直接将嘴给我堵了,听着就烦。” 下一刻,红玉大瞪着双眼,再也出不了声。 红玉不明白,明明两个月前,自己还是高门侯府的一等丫鬟,吃穿待遇不亚于小门小户的小姐,而今却要被发卖到穷苦之地为奴,那些地方的奴婢怕是都是做脏活累活的。 不甘哪。 处置完红玉,柳氏便去了花溪院,让陈嬷嬷将找回的首饰摆放在桌上。 “琉璃,快看看,可有遗失的?” 沈琉璃伸手拨弄了几下,垂了垂眸眼,恹恹道:“全在,多谢娘为我找了回来!” 柳氏见她面容不虞,道:“没什么好难受的,红玉虽陪伴了你七八年,可她做出这种事是断不能留的,这次敢偷盗你的金银财物,下次便敢做出更过分的事,甚至害你。” “娘,我省得。”沈琉璃拿起一根如意鸾凤钗,软软地依偎在柳氏肩上,嘴角微微翘起。 她才不难受呢。 一个注定会背叛自己的婢女,早解决早省心。 沈琉璃细眉细眼地瞧着手上的钗子,瞧,不过给了点恐吓,一点诱/惑,就转瞬将曾经的主仆情谊全抛却了。 人心,真是经不起试炼。 沈琉璃低声道:“红玉如果喜欢这些钗啊,花钿啊,我是愿意送给她几支的。” 其实,她是给了红玉机会,如果红玉只带了随身细软跑路也就跑了,她甚至愿意毁掉红玉的死契,可干嘛想不开,非要偷她最喜欢的首饰呢。 “红玉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我瞧着绿绮稳重,由她服侍你,不比红玉差。” 柳氏温柔地理了理她的长发,想起昨儿个听到的事,眉头忽的一皱:“你昨天又去打傅之曜了?” 闻言,沈琉璃猛地坐直身子:“娘,这个时辰,你该去喝燕窝了?不赶快喝的话,凉了就不好喝了。” “陈嬷嬷,还不快带娘去喝燕窝。”边说边推搡着柳氏往屋外去,“娘,傅之曜的事,我自有考量,你就不要操心了。” 砰。 柳氏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这傅之曜虽说是质子,可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回到陈国? 陈嬷嬷过来搀扶柳氏,说:“夫人,大小姐年纪尚小,还没理会到夫妻相处之道,更没懂得真正的情爱,以她现在和质子殿下的关系,两人想要成为互相扶持的夫妻恐怕难,大概最终会以和离收场,这质子殿下不能是大小姐的良人,我们只能期待大小姐下一个遇见的是她心喜的。” 柳氏想到两人成亲的缘由,以及沈琉璃对傅之曜的所作所为,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养儿难哪,不对,是养女难!” 怎么养了这么一个暴躁不省心的女儿? 众观整个上京城,哪儿有妻子对夫君打打虐虐的? 沈茂这个爹对感情不专一,就算行军打仗,身上杀气重,可也没像沈琉璃这般对着府中妇人喊打喊杀的呀。 既不像父,也不像母,真不知道这性子随了谁? 是夜。 幽暗的地牢,昏黄的灯影之间,傅之曜坐在一张床上,没错,就是床,地牢原本是没有床的,只有一堆潮湿散发着腐臭味的杂草,是什么时候开始有床的呢? 傅之曜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牢房,三个被打得惨状不堪的男人挤在一张床上,呼呼大睡,时不时因疼痛而哼哧两声。 说来可笑,竟是拜这三个蠢货所得。 自他们来了之后,地牢不仅有了床,有了大夫,还改善了食膳,至少每顿能按时吃饱。 不过地牢终究是地牢,脏污,阴暗,就算有吃有喝有睡,依旧是在坐牢。 不知何时,地面爬过来一只灰扑扑的老鼠,这老鼠竟似不怕人又爬上了床。 傅之曜眸眼动了动,温和地看着这只灰鼠,缓缓地伸出手,小老鼠竟跟有灵性似的,稳稳地爬上了他的手掌。 常人对传信鸟禽十分敏锐,对于阴暗不见光的老鼠,却鲜少会注意到。 傅之曜轻轻地摸了摸老鼠的脊背,苍白的手指移到它的脖子,猛地收紧。 小老鼠吱了一声,四肢弹蹦了几下,便再无任何反应。 傅之曜看了一眼旁边的牢房,转了个方向,抽出床板底下的匕首,慢条斯理地剥开老鼠的肚子,取出一颗黑色丸状物体。 捏碎后,里面赫然有一张纸条。 看完后,傅之曜眸子里的光幽幽暗暗,若深渊。 过了片刻,傅之曜拿布条堵住口鼻,一只浑身通体雪白的小猫儿寻着味儿悄无声息地来到地牢,津津有味地啃噬起了温热的老鼠肉。 看着餍足而消失的白猫,傅之曜似想起了什么,凉薄的唇勾了勾。 似愉悦,似讥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坐了两个多月的轮椅,屁/股都快生疮了,沈琉璃的腿已然大好,只是行走依旧没以往那般利索,她认认真真地按照大夫的建议,坚持每日做复健,疏通血脉经络,好早日摆脱对轮椅的依赖。 绿绮小心翼翼地扶着沈琉璃在院中走了一会儿,见沈琉璃额头渗透出细密的汗珠,忙道:“小姐,休息片刻。” “不妨事,再走一会儿。” 沈琉璃慢慢地走动着,时不时吃力地抬起腿做一些简单的动作,饶是如此,没多久便累得再也走不动了。 绿绮便扶着沈琉璃坐在轮椅上稍作休息,又拿起帕子细心地擦拭沈琉璃额头的汗水:“小姐,莫急,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这还不到一百天,小姐已经能坚持走大半个时辰的路了。” “我才不急。”沈琉璃口不对心道。 三个月过得实在太慢,双腿迟迟无法痊愈,就没法早一天将傅之曜放出地牢,就必须得按照梦境中虐他的时间按时去虐打他,这不是加重他对她的仇恨值吗? 虽然,自己刻意减少鞭打次数和减轻下手力道,可那还不是打吗? 一想到傅之曜报复她的手段和凌/辱,沈琉璃就心烦意乱,那股子郁结的烦闷怎么都挥之不去。 本觉得已经够恼的了,结果侯府的管事老伯又给她送来了一个炸/药级别的消息。 炸的她头晕眼花,手脚无力。 宫中的昭阳公主竟给她下了一张帖子,邀她三天后前去山涧南溪亭参加曲觞赋诗,甚至要求她务必带上傅之曜。 这帖子下的……真是一言难尽呢。 她与昭阳公主可没什么好交情,反而结的梁子可深了,一言不合就能上鞭子的那种。 因为昭阳公主是萧景尚的胞妹,曾为了嫁给萧景尚,她没少跑到昭阳公主跟前献殷勤讨好卖乖,可昭阳公主心中的嫂子人选竟是赵降雪,特别看不惯她这倒贴的做派,没少在萧景尚跟前说她坏话,后来她知道昭阳公主拿了她的好处却不帮她办事,然后就与昭阳公主翻了脸,本就不对等的关系,结果彻底闹掰了。 昭阳公主也是个不爱学习的,爱拳脚功夫,自此,两人一旦对上没少互殴。但是,昭阳公主功夫学的没她好,多数是被她虐的那个,只是昭阳公主特不要脸,打不赢的时候,就会找帮手,她也没在她手上讨到多少好处。唯一好的就是,不论是她挂彩,还是昭阳公主受了伤,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在父母跟前告状,因为觉得丢脸。 所以,即使有时她将昭阳公主打了,也屁事没有。 这种关系下,昭阳公主给她下帖子能有何好事,分明就是一场鸿门诗。 闲的慌竟还学那魏晋之风,搞什么曲觞流水,昭阳公主脑子里的学问也就比自己多那么一丢丢。 沈琉璃抬手摸了摸心口,想到即将发生的事,两眼一翻,直接就想晕死过去了。 这场鸿门诗对她不友好,对傅之曜可谓是恶意满满了。 梦境中,她因为腿骨折整日呆在侯府内,乍然收到帖子,明知道自己同昭阳公主关系糟糕,依旧兴颠颠地去了。 除了有外出放风的意思,也有在京中贵女圈证明自己好人缘的意思。 结果可想而知,被打脸了。 不仅如此,还害得傅之曜差点归西,但遗憾的是,傅之曜坚强的活了过来,没有归西。 沈琉璃愁眉苦脸地盯着手中帖子,仿若这是烫手山芋,猛地丢开,垮着小脸道: “不、想、去!” 绿琦道:“小姐,不愿去的话,不若推了。小姐有腿伤在身,就推脱行动不便,遵医嘱需卧床休养,倒也不至于落下话柄。” 绿琦是真心为她着想。 若是红玉的话,估计是百般撺掇着她去了。 沈琉璃眸眼微动,意味不明道:“我怕疼,还是去。”且到时随机应变。 这可是虐傅之曜的一个重要事件,如果不去,心疾发作,可能要疼上整整一天,疼断气了都有可能。 之前刚患上心疾,搞不清楚状况和规律时,她没按照梦境中该虐打傅之要的场景去打他,结果就疼了一晚上。宫中的御医来了好几拨,开的各种治疗心疾的药方,皆不能缓解分毫,最后还是用了麻药将她弄晕了,她才得以解脱。 那种犹如无数刀子扎你心脏,却偏偏疼不死的感觉,真是生不如死。 三天如期而至。 傅之曜从地牢出来洗浴一番后,便被绿竹引到了前院。 沈琉璃身穿一袭纯白的百褶长裙,头戴素净的白玉发簪,腰佩翠琅,面似芙蓉,眉似柳,肌肤如雪,一双乌黑漆亮的眸子眼波流转,甚是勾人心弦。 少女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神色恬然,她的怀里抱着一只白猫,纤纤素手缓缓的抚过白猫的毛发,猫儿舒服地发出喵喵声,吐出粉嫩小/舌舔/舐着少女的手心,惹得少女咯咯轻笑。 这般纯净的笑容,干净无辜的长相,真是难以看出这其实是个心肠不怎么好的姑娘。 傅之曜远远站着,若有所思地瞧着这一幕。 目光落在舔舐沈琉璃掌心的白猫身上,傅之曜神情动了动,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划过一抹若有似无的恶趣。 沈琉璃觉得手心被小猫儿舔的有些痒,便收回了手,她养的这只猫儿不吃老鼠,嘴巴叼得很,吃食可比普通老百姓的都还要精细。 只要不吃老鼠,她便不觉得恶心。 沈琉璃喜欢小猫,可却不喜欢猫吃老鼠,这还是让人从他国寻了只被专门训练过不吃老鼠的猫儿,要不然她再喜欢,也不会养的。 何况,她的猫每天都要洗上一次,比人还要干净。 眼眸余光瞥见那抹颀长的白衣身影,沈琉璃想到傅之曜对猫过敏,正打算将小猫放走时,却发现他盯着自己的猫看得出神,那种眼神莫名的让她极其不舒服。 沈琉璃恼怒:“你这是什么表情?” 傅之曜脸上呈现出一种被她抓包的尴尬,颇为不好意思道:“大小姐,我只是觉得这猫似乎胖了一圈,也不知是长胖了,还是怀小猫了?” “胖了吗?” 沈琉璃俏脸上的怒容有所消散,疑惑地拎起小猫儿,左右打量了一翻,她每日都要撸一回猫,实在看不出来。 随即,将白猫递给了绿竹:“你去称称,它是不是真胖了”并接过绿琦递过来的帕子,拭了拭手。 绿竹掂了掂白猫的重量,又看了一眼白猫的下面,低声道:“小姐,可能真是长胖了。” 沈琉璃瞥到猫腹下的某个物件,差点忘了这是公的,脸色顿时黑了黑:“傅之曜,你逗我玩儿呢?公的会怀孕吗?” 傅之曜无辜道:“大小姐,请息怒。我只说了可能,我并没近身接触过大小姐的小猫,并不知道它是公是母。” “行了,闭嘴。”沈琉璃沉着脸挥了挥手,看着他那副伪装的面孔,就想打人。 想了想,又多问了一句:“你可知道本小姐今日给你机会出去透口气,是做什么吗?” 傅之曜薄唇抿成一条线,沉默地看着沈琉璃,没有作答。 那意思是,你让我闭嘴的。 沈琉璃没好气道:“本小姐问你话,你敢不回答?” “知道,绿竹姑娘已经告诉过我了。”傅之曜说。 “知道就好,安分些,别惹事。” 语落又惊觉不对,找事的分明是自己,还有昭阳公主她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坐了两个多月的轮椅,屁/股都快生疮了,沈琉璃的腿已然大好,只是行走依旧没以往那般利索,她认认真真地按照大夫的建议,坚持每日做复健,疏通血脉经络,好早日摆脱对轮椅的依赖。 绿绮小心翼翼地扶着沈琉璃在院中走了一会儿,见沈琉璃额头渗透出细密的汗珠,忙道:“小姐,休息片刻。” “不妨事,再走一会儿。” 沈琉璃慢慢地走动着,时不时吃力地抬起腿做一些简单的动作,饶是如此,没多久便累得再也走不动了。 绿绮便扶着沈琉璃坐在轮椅上稍作休息,又拿起帕子细心地擦拭沈琉璃额头的汗水:“小姐,莫急,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这还不到一百天,小姐已经能坚持走大半个时辰的路了。” “我才不急。”沈琉璃口不对心道。 三个月过得实在太慢,双腿迟迟无法痊愈,就没法早一天将傅之曜放出地牢,就必须得按照梦境中虐他的时间按时去虐打他,这不是加重他对她的仇恨值吗? 虽然,自己刻意减少鞭打次数和减轻下手力道,可那还不是打吗? 一想到傅之曜报复她的手段和凌/辱,沈琉璃就心烦意乱,那股子郁结的烦闷怎么都挥之不去。 本觉得已经够恼的了,结果侯府的管事老伯又给她送来了一个炸/药级别的消息。 炸的她头晕眼花,手脚无力。 宫中的昭阳公主竟给她下了一张帖子,邀她三天后前去山涧南溪亭参加曲觞赋诗,甚至要求她务必带上傅之曜。 这帖子下的……真是一言难尽呢。 她与昭阳公主可没什么好交情,反而结的梁子可深了,一言不合就能上鞭子的那种。 因为昭阳公主是萧景尚的胞妹,曾为了嫁给萧景尚,她没少跑到昭阳公主跟前献殷勤讨好卖乖,可昭阳公主心中的嫂子人选竟是赵降雪,特别看不惯她这倒贴的做派,没少在萧景尚跟前说她坏话,后来她知道昭阳公主拿了她的好处却不帮她办事,然后就与昭阳公主翻了脸,本就不对等的关系,结果彻底闹掰了。 昭阳公主也是个不爱学习的,爱拳脚功夫,自此,两人一旦对上没少互殴。但是,昭阳公主功夫学的没她好,多数是被她虐的那个,只是昭阳公主特不要脸,打不赢的时候,就会找帮手,她也没在她手上讨到多少好处。唯一好的就是,不论是她挂彩,还是昭阳公主受了伤,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在父母跟前告状,因为觉得丢脸。 所以,即使有时她将昭阳公主打了,也屁事没有。 这种关系下,昭阳公主给她下帖子能有何好事,分明就是一场鸿门诗。 闲的慌竟还学那魏晋之风,搞什么曲觞流水,昭阳公主脑子里的学问也就比自己多那么一丢丢。 沈琉璃抬手摸了摸心口,想到即将发生的事,两眼一翻,直接就想晕死过去了。 这场鸿门诗对她不友好,对傅之曜可谓是恶意满满了。 梦境中,她因为腿骨折整日呆在侯府内,乍然收到帖子,明知道自己同昭阳公主关系糟糕,依旧兴颠颠地去了。 除了有外出放风的意思,也有在京中贵女圈证明自己好人缘的意思。 结果可想而知,被打脸了。 不仅如此,还害得傅之曜差点归西,但遗憾的是,傅之曜坚强的活了过来,没有归西。 沈琉璃愁眉苦脸地盯着手中帖子,仿若这是烫手山芋,猛地丢开,垮着小脸道: “不、想、去!” 绿琦道:“小姐,不愿去的话,不若推了。小姐有腿伤在身,就推脱行动不便,遵医嘱需卧床休养,倒也不至于落下话柄。” 绿琦是真心为她着想。 若是红玉的话,估计是百般撺掇着她去了。 沈琉璃眸眼微动,意味不明道:“我怕疼,还是去。”且到时随机应变。 这可是虐傅之曜的一个重要事件,如果不去,心疾发作,可能要疼上整整一天,疼断气了都有可能。 之前刚患上心疾,搞不清楚状况和规律时,她没按照梦境中该虐打傅之要的场景去打他,结果就疼了一晚上。宫中的御医来了好几拨,开的各种治疗心疾的药方,皆不能缓解分毫,最后还是用了麻药将她弄晕了,她才得以解脱。 那种犹如无数刀子扎你心脏,却偏偏疼不死的感觉,真是生不如死。 三天如期而至。 傅之曜从地牢出来洗浴一番后,便被绿竹引到了前院。 沈琉璃身穿一袭纯白的百褶长裙,头戴素净的白玉发簪,腰佩翠琅,面似芙蓉,眉似柳,肌肤如雪,一双乌黑漆亮的眸子眼波流转,甚是勾人心弦。 少女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神色恬然,她的怀里抱着一只白猫,纤纤素手缓缓的抚过白猫的毛发,猫儿舒服地发出喵喵声,吐出粉嫩小/舌舔/舐着少女的手心,惹得少女咯咯轻笑。 这般纯净的笑容,干净无辜的长相,真是难以看出这其实是个心肠不怎么好的姑娘。 傅之曜远远站着,若有所思地瞧着这一幕。 目光落在舔舐沈琉璃掌心的白猫身上,傅之曜神情动了动,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划过一抹若有似无的恶趣。 沈琉璃觉得手心被小猫儿舔的有些痒,便收回了手,她养的这只猫儿不吃老鼠,嘴巴叼得很,吃食可比普通老百姓的都还要精细。 只要不吃老鼠,她便不觉得恶心。 沈琉璃喜欢小猫,可却不喜欢猫吃老鼠,这还是让人从他国寻了只被专门训练过不吃老鼠的猫儿,要不然她再喜欢,也不会养的。 何况,她的猫每天都要洗上一次,比人还要干净。 眼眸余光瞥见那抹颀长的白衣身影,沈琉璃想到傅之曜对猫过敏,正打算将小猫放走时,却发现他盯着自己的猫看得出神,那种眼神莫名的让她极其不舒服。 沈琉璃恼怒:“你这是什么表情?” 傅之曜脸上呈现出一种被她抓包的尴尬,颇为不好意思道:“大小姐,我只是觉得这猫似乎胖了一圈,也不知是长胖了,还是怀小猫了?” “胖了吗?” 沈琉璃俏脸上的怒容有所消散,疑惑地拎起小猫儿,左右打量了一翻,她每日都要撸一回猫,实在看不出来。 随即,将白猫递给了绿竹:“你去称称,它是不是真胖了”并接过绿琦递过来的帕子,拭了拭手。 绿竹掂了掂白猫的重量,又看了一眼白猫的下面,低声道:“小姐,可能真是长胖了。” 沈琉璃瞥到猫腹下的某个物件,差点忘了这是公的,脸色顿时黑了黑:“傅之曜,你逗我玩儿呢?公的会怀孕吗?” 傅之曜无辜道:“大小姐,请息怒。我只说了可能,我并没近身接触过大小姐的小猫,并不知道它是公是母。” “行了,闭嘴。”沈琉璃沉着脸挥了挥手,看着他那副伪装的面孔,就想打人。 想了想,又多问了一句:“你可知道本小姐今日给你机会出去透口气,是做什么吗?” 傅之曜薄唇抿成一条线,沉默地看着沈琉璃,没有作答。 那意思是,你让我闭嘴的。 沈琉璃没好气道:“本小姐问你话,你敢不回答?” “知道,绿竹姑娘已经告诉过我了。”傅之曜说。 “知道就好,安分些,别惹事。” 语落又惊觉不对,找事的分明是自己,还有昭阳公主她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傅之曜低眉应了一声:“是,我听大小姐的。” 看着傅之曜这副过分顺从的模样,沈琉璃甚至有一种错觉,当初对她放狠话以及噩梦中那个性情乖戾、暴怒无常戴着獠牙面具的大魔王傅之曜,是否真是眼前这个人? 你瞧瞧,苍白的脸色,似没有血色,病弱的身躯,似风吹一倒。 如果寻常人长成他这样,哪儿能经得起如此多的辱打和折磨,估计几棍子下去就一命呜呼了。 可你看着他长着一副病相,除了身体较寻常男子虚弱外又没有任何病症,你说他虚弱,他偏偏能承受住如家常便饭一样的鞭打,就算被打的半死不活,却又怎么都死不了,命硬着呢。 要不是大夫屡次给他治伤也没查出古怪,她还以为这不是个人,是个怪胎呢。 哪个病秧子有他这么顽强的生命力?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匹肤。可上苍给他的磨砺是让他从一个任人揉捏的软骨头变成暴君,搞的天下生灵涂炭吗?莫不是上天专门降了个祸害。 沈琉璃胡思乱想之际,傅之曜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接过了绿琦手中的轮椅,推着沈琉璃往府外而去。 绿琦跟在后面,看着前面两道身影,白衣翩飞,唯美如画,觉得单以相貌来说,小姐同质子殿下甚是般配。 而且,不论小姐如何打骂质子殿下,质子殿下对小姐都无怨言,面上不曾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怨憎。 如果不是质子殿下身不由己的处境,真是个顶顶好的男子呢。 只是,小姐对质子殿下不仅无心,且还狠。 …… 到了府门口,沈琉璃发现沈珍珠竟然也在受邀之列,愣了愣,旋即明了昭阳公主的心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自己与沈珍珠一嫡一庶,嫡庶姐妹间自有间隙,让自己在庶妹面前丢尽脸面,岂不更痛快。 沈珍珠捻起帕子,说:“大姐姐,我正等着你一道出门呢。” 沈琉璃哼了哼,什么都没说,转身上了马车,便吩咐车夫驾车走了。 身后还跟着一列侍卫,排场甚大。 昭阳公主可是嫡公主,向来看不起庶女,也就是为了膈应自己才勉勉强强地给沈珍珠下了帖子,在场被邀请的基本都是高门嫡女,就算沈珍珠表现的再如何温婉端秀,那些姑娘其实打心底都瞧不上,沈珍珠之所以等她一道出门,不过就是为了缓解到场时的尴尬和冷遇。 顺便在自己被别人别苗头之时,假意为她辩解两句,实则是落井下石之嫌。 沈珍珠站在门口,看着扬长而去的马车,脸色变了变。 红梅上前一步,道:“大小姐怎么能这样?还有,就算赴昭阳公主筹办的诗会,也不至于带这么多侍卫前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带人去砸场子的。” 沈珍珠掐了下指尖,柔美的脸蛋扭曲了一瞬:“赶紧跟上。” 此时,沈琉璃的马车已经转过了两个街道,往城门的方向而去,路上时不时碰上目的地相同的,其他家姑娘的马车。 车厢里,沈琉璃对傅之曜并无好脸色,但傅之曜似乎对此全然不在意,只要沈琉璃的视线不经意扫过他,他就会对她敛然一笑。 不得不承认,美男一笑,确有如沐春风之感。 何况,如今的傅之曜身上并无噩梦中那般骇人的暴戾之气。这么一笑,倒真有几分谪仙般的气质。 沈琉璃怔了一瞬,遂恼怒地扭过头,撩帘看向外面,待看到跟在后面的一辆马车时,秀眉微蹙,而后收回视线,一本正经地问傅之曜: “如果我不愿沈珍珠出现在昭阳公主的诗会上,有何办法呢?” 傅之曜看着她,温和地建议道:“不如让二小姐连人带马车摔一跤,受了伤就去不了了。” 沈琉璃:“……”果然够狠。 “你不觉得与你现在的形象不相符吗?太狠了!”沈琉璃啧啧道。 傅之曜低了低头:“玩笑罢了!二小姐到底是大小姐的妹妹,我又如何真能想出这么损的招?” 沈琉璃托着腮,眯眼道:“就按你说的办。” 旋即,掀帘扬手招了一名侍卫上前,对着侍卫耳语了几句,侍卫犹豫了一下,遂消失不见人影。 不消片刻,便听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啊,好险,差点撞到人了。” 傅之曜狐疑地看了一眼沈琉璃,便撩起车帘往后望去,只见沈珍珠的马车正停在街上,被行人围绕在中间。 “大小姐,这是……” “你说的对,庶妹也是妹,我可是个心善的好长姐,怎可能真将她弄成重伤?”沈琉璃扬了扬眉,灿若星辰的眸熠熠生辉,带着光。 这样的沈琉璃还真是……明媚呢。 明媚的让人恨不得拉下地狱。 傅之曜想。 * 当马车骤停之时,沈珍珠的脑门不可避免地与车厢发生了一次亲密接触,她捂着脑门,气闷不已,知是在街中央顾忌自己的形象有损,尽力控制着声音中的怒气: “怎么回事?” 车夫忐忑回道:“方才有个提着酒瓶醉醺醺的男人突然横穿街道,小人躲避不及,怕撞伤人,才不得不停下。” 沈珍珠急道:“人可有事?”如果撞死了人,自己苦苦经营的好名声可就毁了。 “人没事,只是那酒鬼似乎意识到自己闯了祸,慌里慌张地就跑了。” 沈珍珠探首往外望了望,没瞧见前面地上躺得有人,顿时放下心来:“人没事就好。” 而周围的百姓见沈二小姐额头一片红肿,却丝毫不关心自己的安危,反而担心那酒鬼有没有事,如此和气近人的姑娘,当即便赢得了围观百姓的好评和称赞。 “二小姐真是菩萨心肠,又善良又美丽。” “谁说不是呢,承恩侯府两位小姐,一位焉坏焉坏的,一位却是如此良善的好姑娘,也不知这好姑娘会花落谁家?” 百姓口中焉坏焉坏的自然是沈琉璃,沈珍珠听得相当愉悦,脑门上的撞伤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红梅看着沈珍珠额头上的伤,问道:“二小姐,你头上的伤好像很严重,我们是要回府,还是继续去参加……” “怕是去不成了,回府后,派人去向昭阳公主回禀一下缘由,并备上一份礼送到公主府上聊表歉意,不要失了礼数。” 沈珍珠摸了摸额头上甚是明显的肿包,遗憾道。 红梅点头应下了。 沈珍珠放下帘子,没有外人注视仪态仪表时,便不再端着忍着,捂着脑门的伤,疼的龇牙咧嘴,将那个坏事的酒鬼暗骂了千百遍。 真晦气。 山涧南溪亭。 此地位于京郊南山半山腰,因地势特殊,溪流水渠弯弯曲曲十八弯,溪水清澈见底,正是应了古人流水曲觞之景。 所谓曲觞流水,便是文人雅士在水边聚会宴饮,坐在溪流边,将酒杯放在弯弯曲曲的水中顺水漂流,酒杯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杯喝酒。(1) 前朝的某位王爷特别崇尚魏晋文化,但又是个有洁癖之人,他不愿席地坐于水边,嫌弃地儿脏,遂命人顺着溪流的方向修建了弯弯曲曲的长亭,长亭的地基较一般凉亭低洼,它的底部似嵌在地面之下,坐的地方只要稍微伸手便能触摸到溪水,这样坐在干净的亭子里,便能如古人那般在水流中饮酒赋诗,而不至于弄脏衣服。 溪流名为南溪,又处在山涧中,便被命名为山涧南溪亭,后来便成了附和魏晋之风之人的绝佳宴饮之地。 当沈琉璃和傅之曜到的时候,长亭里已经三五成群坐了好多姑娘,姑娘们穿红戴绿花枝招展,比春天的花儿还要艳丽。 沈琉璃同傅之曜甫一出现,便不自觉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两夫妻皆是身穿素白的衣衫,男的俊美无铸,女的貌美如花,在她们这一众花团锦簇中异常醒目。 男子玉树临风,嘴角端着清浅的笑意,小心翼翼地推着轮椅上的少女,那般呵护的神情似生怕将椅上的少女磕着碰着了。 不说沈琉璃人品如何渣,也不说傅之曜地位如何尴尬卑微,单论颜值,两人确有日月同辉之象,实乃赏心悦目。 在场已成婚姑娘们的夫君,没有哪个及得上傅之曜那张俊美无双的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不齿沈琉璃用不光彩的手段阴差阳错地将人纳入了府邸,可看着这般俊美的男子就被沈琉璃这个渣女给糟/蹋了,不免觉得又羡慕又可惜。 不过想想傅之曜虽俊,却活的毫无尊严,无自由无人权,还要被人肆意欺凌,也就释怀了。 就算长得再好,不能给家族带来助力,反而是拖累,白送给她们,也是不敢要的。 众女视线各异。 沈琉璃勾了勾唇,携傅之曜规规矩矩地给昭阳公主行了个礼,虽两人不对付,可无数眼睛看着,面子上的礼数还是要顾的。 昭阳公主正与旁人说着话,似没看到沈琉璃一般,自顾自地同身侧的人聊着天儿,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沈琉璃垂了垂眸,手摸在轮椅的开关上,又往前行了几步,距昭阳公主甚近。 就那么杵在昭阳公主跟前,笑眯眯地盯着昭阳公主额鬓的花钿看。 昭阳公主被她盯得发毛,再也无法假装无视沈琉璃,只得转过头惊讶道:“沈大小姐带着这位质子夫君来了啊,本公主刚顾着同婉仪说话,都没看见你呢。” 昭阳公主口中的婉仪正是方才同公主说话的姑娘,是安国公府的三小姐,是昭阳公主的手帕交,两人素来一致对外,对的自然是沈琉璃。 沈琉璃皮笑肉不笑道:“许是霍三小姐讲的故事太引人入胜,公主一时听得入迷,周遭的人和事皆无法入公主的眼,公主的心。” 这是变着法子损她目中无人呢。 昭阳公主恼恨地看着沈琉璃脸上的笑意,颇有一种撕碎她脸的冲动,行啊,躺了几个月,倒变聪明了,懂得拐弯抹角地损她了。 霍婉仪瞧见昭阳公主脸色不对,抿唇看了一眼沈琉璃身后的傅之曜,遂笑着插话道:“沈大小姐,我听京中传闻你对这位……你的夫君动辄打骂,言语侮辱,听说他活的还不如承恩侯府的狗,可是真的?” 以往只要将战火引到傅之曜身上,沈琉璃准得暴跳如雷,可这会儿沈琉璃却只是凉凉地睨了霍婉仪一眼,不咸不淡地吐道: “既是传闻便当不得真! 昭阳公主轻蔑地扫了眼傅之曜,挑衅道:“是不是传闻,让这位据说狗都不如的质子撩起衣袖一看,便可一清二楚了。” “沈琉璃,你敢不敢让他当众验伤?” ※※※※※※※※※※※※※※※※※※※※ (1)乃百度百科。感谢在2020-11-01 14:56:09~2020-11-02 14:4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tosh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傅之曜低眉应了一声:“是,我听大小姐的。” 看着傅之曜这副过分顺从的模样,沈琉璃甚至有一种错觉,当初对她放狠话以及噩梦中那个性情乖戾、暴怒无常戴着獠牙面具的大魔王傅之曜,是否真是眼前这个人? 你瞧瞧,苍白的脸色,似没有血色,病弱的身躯,似风吹一倒。 如果寻常人长成他这样,哪儿能经得起如此多的辱打和折磨,估计几棍子下去就一命呜呼了。 可你看着他长着一副病相,除了身体较寻常男子虚弱外又没有任何病症,你说他虚弱,他偏偏能承受住如家常便饭一样的鞭打,就算被打的半死不活,却又怎么都死不了,命硬着呢。 要不是大夫屡次给他治伤也没查出古怪,她还以为这不是个人,是个怪胎呢。 哪个病秧子有他这么顽强的生命力?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匹肤。可上苍给他的磨砺是让他从一个任人揉捏的软骨头变成暴君,搞的天下生灵涂炭吗?莫不是上天专门降了个祸害。 沈琉璃胡思乱想之际,傅之曜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接过了绿琦手中的轮椅,推着沈琉璃往府外而去。 绿琦跟在后面,看着前面两道身影,白衣翩飞,唯美如画,觉得单以相貌来说,小姐同质子殿下甚是般配。 而且,不论小姐如何打骂质子殿下,质子殿下对小姐都无怨言,面上不曾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怨憎。 如果不是质子殿下身不由己的处境,真是个顶顶好的男子呢。 只是,小姐对质子殿下不仅无心,且还狠。 …… 到了府门口,沈琉璃发现沈珍珠竟然也在受邀之列,愣了愣,旋即明了昭阳公主的心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自己与沈珍珠一嫡一庶,嫡庶姐妹间自有间隙,让自己在庶妹面前丢尽脸面,岂不更痛快。 沈珍珠捻起帕子,说:“大姐姐,我正等着你一道出门呢。” 沈琉璃哼了哼,什么都没说,转身上了马车,便吩咐车夫驾车走了。 身后还跟着一列侍卫,排场甚大。 昭阳公主可是嫡公主,向来看不起庶女,也就是为了膈应自己才勉勉强强地给沈珍珠下了帖子,在场被邀请的基本都是高门嫡女,就算沈珍珠表现的再如何温婉端秀,那些姑娘其实打心底都瞧不上,沈珍珠之所以等她一道出门,不过就是为了缓解到场时的尴尬和冷遇。 顺便在自己被别人别苗头之时,假意为她辩解两句,实则是落井下石之嫌。 沈珍珠站在门口,看着扬长而去的马车,脸色变了变。 红梅上前一步,道:“大小姐怎么能这样?还有,就算赴昭阳公主筹办的诗会,也不至于带这么多侍卫前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带人去砸场子的。” 沈珍珠掐了下指尖,柔美的脸蛋扭曲了一瞬:“赶紧跟上。” 此时,沈琉璃的马车已经转过了两个街道,往城门的方向而去,路上时不时碰上目的地相同的,其他家姑娘的马车。 车厢里,沈琉璃对傅之曜并无好脸色,但傅之曜似乎对此全然不在意,只要沈琉璃的视线不经意扫过他,他就会对她敛然一笑。 不得不承认,美男一笑,确有如沐春风之感。 何况,如今的傅之曜身上并无噩梦中那般骇人的暴戾之气。这么一笑,倒真有几分谪仙般的气质。 沈琉璃怔了一瞬,遂恼怒地扭过头,撩帘看向外面,待看到跟在后面的一辆马车时,秀眉微蹙,而后收回视线,一本正经地问傅之曜: “如果我不愿沈珍珠出现在昭阳公主的诗会上,有何办法呢?” 傅之曜看着她,温和地建议道:“不如让二小姐连人带马车摔一跤,受了伤就去不了了。” 沈琉璃:“……”果然够狠。 “你不觉得与你现在的形象不相符吗?太狠了!”沈琉璃啧啧道。 傅之曜低了低头:“玩笑罢了!二小姐到底是大小姐的妹妹,我又如何真能想出这么损的招?” 沈琉璃托着腮,眯眼道:“就按你说的办。” 旋即,掀帘扬手招了一名侍卫上前,对着侍卫耳语了几句,侍卫犹豫了一下,遂消失不见人影。 不消片刻,便听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啊,好险,差点撞到人了。” 傅之曜狐疑地看了一眼沈琉璃,便撩起车帘往后望去,只见沈珍珠的马车正停在街上,被行人围绕在中间。 “大小姐,这是……” “你说的对,庶妹也是妹,我可是个心善的好长姐,怎可能真将她弄成重伤?”沈琉璃扬了扬眉,灿若星辰的眸熠熠生辉,带着光。 这样的沈琉璃还真是……明媚呢。 明媚的让人恨不得拉下地狱。 傅之曜想。 * 当马车骤停之时,沈珍珠的脑门不可避免地与车厢发生了一次亲密接触,她捂着脑门,气闷不已,知是在街中央顾忌自己的形象有损,尽力控制着声音中的怒气: “怎么回事?” 车夫忐忑回道:“方才有个提着酒瓶醉醺醺的男人突然横穿街道,小人躲避不及,怕撞伤人,才不得不停下。” 沈珍珠急道:“人可有事?”如果撞死了人,自己苦苦经营的好名声可就毁了。 “人没事,只是那酒鬼似乎意识到自己闯了祸,慌里慌张地就跑了。” 沈珍珠探首往外望了望,没瞧见前面地上躺得有人,顿时放下心来:“人没事就好。” 而周围的百姓见沈二小姐额头一片红肿,却丝毫不关心自己的安危,反而担心那酒鬼有没有事,如此和气近人的姑娘,当即便赢得了围观百姓的好评和称赞。 “二小姐真是菩萨心肠,又善良又美丽。” “谁说不是呢,承恩侯府两位小姐,一位焉坏焉坏的,一位却是如此良善的好姑娘,也不知这好姑娘会花落谁家?” 百姓口中焉坏焉坏的自然是沈琉璃,沈珍珠听得相当愉悦,脑门上的撞伤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红梅看着沈珍珠额头上的伤,问道:“二小姐,你头上的伤好像很严重,我们是要回府,还是继续去参加……” “怕是去不成了,回府后,派人去向昭阳公主回禀一下缘由,并备上一份礼送到公主府上聊表歉意,不要失了礼数。” 沈珍珠摸了摸额头上甚是明显的肿包,遗憾道。 红梅点头应下了。 沈珍珠放下帘子,没有外人注视仪态仪表时,便不再端着忍着,捂着脑门的伤,疼的龇牙咧嘴,将那个坏事的酒鬼暗骂了千百遍。 真晦气。 山涧南溪亭。 此地位于京郊南山半山腰,因地势特殊,溪流水渠弯弯曲曲十八弯,溪水清澈见底,正是应了古人流水曲觞之景。 所谓曲觞流水,便是文人雅士在水边聚会宴饮,坐在溪流边,将酒杯放在弯弯曲曲的水中顺水漂流,酒杯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杯喝酒。(1) 前朝的某位王爷特别崇尚魏晋文化,但又是个有洁癖之人,他不愿席地坐于水边,嫌弃地儿脏,遂命人顺着溪流的方向修建了弯弯曲曲的长亭,长亭的地基较一般凉亭低洼,它的底部似嵌在地面之下,坐的地方只要稍微伸手便能触摸到溪水,这样坐在干净的亭子里,便能如古人那般在水流中饮酒赋诗,而不至于弄脏衣服。 溪流名为南溪,又处在山涧中,便被命名为山涧南溪亭,后来便成了附和魏晋之风之人的绝佳宴饮之地。 当沈琉璃和傅之曜到的时候,长亭里已经三五成群坐了好多姑娘,姑娘们穿红戴绿花枝招展,比春天的花儿还要艳丽。 沈琉璃同傅之曜甫一出现,便不自觉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两夫妻皆是身穿素白的衣衫,男的俊美无铸,女的貌美如花,在她们这一众花团锦簇中异常醒目。 男子玉树临风,嘴角端着清浅的笑意,小心翼翼地推着轮椅上的少女,那般呵护的神情似生怕将椅上的少女磕着碰着了。 不说沈琉璃人品如何渣,也不说傅之曜地位如何尴尬卑微,单论颜值,两人确有日月同辉之象,实乃赏心悦目。 在场已成婚姑娘们的夫君,没有哪个及得上傅之曜那张俊美无双的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不齿沈琉璃用不光彩的手段阴差阳错地将人纳入了府邸,可看着这般俊美的男子就被沈琉璃这个渣女给糟/蹋了,不免觉得又羡慕又可惜。 不过想想傅之曜虽俊,却活的毫无尊严,无自由无人权,还要被人肆意欺凌,也就释怀了。 就算长得再好,不能给家族带来助力,反而是拖累,白送给她们,也是不敢要的。 众女视线各异。 沈琉璃勾了勾唇,携傅之曜规规矩矩地给昭阳公主行了个礼,虽两人不对付,可无数眼睛看着,面子上的礼数还是要顾的。 昭阳公主正与旁人说着话,似没看到沈琉璃一般,自顾自地同身侧的人聊着天儿,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沈琉璃垂了垂眸,手摸在轮椅的开关上,又往前行了几步,距昭阳公主甚近。 就那么杵在昭阳公主跟前,笑眯眯地盯着昭阳公主额鬓的花钿看。 昭阳公主被她盯得发毛,再也无法假装无视沈琉璃,只得转过头惊讶道:“沈大小姐带着这位质子夫君来了啊,本公主刚顾着同婉仪说话,都没看见你呢。” 昭阳公主口中的婉仪正是方才同公主说话的姑娘,是安国公府的三小姐,是昭阳公主的手帕交,两人素来一致对外,对的自然是沈琉璃。 沈琉璃皮笑肉不笑道:“许是霍三小姐讲的故事太引人入胜,公主一时听得入迷,周遭的人和事皆无法入公主的眼,公主的心。” 这是变着法子损她目中无人呢。 昭阳公主恼恨地看着沈琉璃脸上的笑意,颇有一种撕碎她脸的冲动,行啊,躺了几个月,倒变聪明了,懂得拐弯抹角地损她了。 霍婉仪瞧见昭阳公主脸色不对,抿唇看了一眼沈琉璃身后的傅之曜,遂笑着插话道:“沈大小姐,我听京中传闻你对这位……你的夫君动辄打骂,言语侮辱,听说他活的还不如承恩侯府的狗,可是真的?” 以往只要将战火引到傅之曜身上,沈琉璃准得暴跳如雷,可这会儿沈琉璃却只是凉凉地睨了霍婉仪一眼,不咸不淡地吐道: “既是传闻便当不得真! 昭阳公主轻蔑地扫了眼傅之曜,挑衅道:“是不是传闻,让这位据说狗都不如的质子撩起衣袖一看,便可一清二楚了。” “沈琉璃,你敢不敢让他当众验伤?” ※※※※※※※※※※※※※※※※※※※※ (1)乃百度百科。感谢在2020-11-01 14:56:09~2020-11-02 14:4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tosh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傅之曜身上,傅之曜低了低眉,面色无波无澜地站在原地,默默地承受着众女或轻践或笑话或同情的目光。 十年为质,男女皆可践踏于他。 再忍忍,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十年都忍了,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沈琉璃转头看向站在身后的傅之曜,他的面容沉静,似早已习惯了这些侮辱性的目光和场面,不发一言,神色也未见变化分毫,可他的指尖却轻轻地颤抖了几下,忍功真是了得啊。 脑海里闪过一些碎片记忆,梦境中的自己被昭阳公主一激,好像蠢得真让傅之曜将那些伤痕当众展露了出来,毫无意外的,不只收获了一波轻践的目光,还有阴阳怪气极具侮辱性的言语。 而昭阳公主不仅邀请了云英未嫁的姑娘,亦邀请了一些刚成婚不久的已婚姑娘携夫君出席,当然男女有别,自是不便同坐于一处,男子则由昭阳公主的驸马安陵引至旁边空地招待,并与女眷这边隔着一排排屏风,免得惊扰了那些未出阁的姑娘们。 屏风那头的男客听到这边的动静,亦在窃窃私语,甚至大有过来瞧瞧热闹的势头。 她记得,事后傅之曜过去同他们一起饮酒时,亦受到了他们的排挤和奚落,甚至还被人扒了衣服。 这才是诗宴开端,如果就拉了这么一大波仇恨,等后面那件攸关生死的事发生,自己岂不是再也洗不白了。 不对,沈珍珠被她弄回家了,后续那件事应该不会发生。 昭阳公主特别讨厌沈琉璃追她皇兄的那副贱胚样子,如今是铁了心要让沈琉璃出丑,就算沈琉璃有心维护这个卑贱的陈国质子,她也要拔了他的皮,下了沈琉璃的脸子和里子。 想着,昭阳公主便招手换来一名宫女,让她推了一扇屏风,让屏风那边的男客们也好生瞧瞧热闹,傅之曜一个大男人却被妻子虐打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惨样,真是活得低贱呢。 传闻沈琉璃虐待傅之曜是一回事,但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沈琉璃捂了捂心口,她若有心维护傅之曜的话,自有的是办法维护,可难得是,心疾限制了她的行为,她不能维护啊。 比起让傅之曜难受和出丑,她更怕疼啊。 怎么办? 难道自己真要像梦境中那样成为帮凶,让自己和傅之曜的面子皆被人踩到烂泥里? “快啊,不如直接把衣服脱了,让我们看看,这沈大小姐是否像传言中的那样虐夫?” “就是,陈国质子,你就快脱,脱了我们也好为你讨公道。” “听说你到现在还被关在地牢里,像个囚犯一样,这可是难得为你讨公道的机会,不要错失了。” 屏风那边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人不断吆喝起哄,甚是得劲儿。 而姑娘堆里有听得这些浑话的,不安地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不是,还要脱衣服?” “我们看了,会不会长针眼,会不会嫁不出去啊!” “要是不想看的话,就寻个由头出去避避,等人把衣服穿好后,再过来就行了。” 昭阳公主看着众人的反应,得意洋洋地勾起唇角,不枉费自己煞费苦心安排了这一出聚会,今日过后,沈琉璃就同那臭屎坑的石头一样臭了,看她以后还有何脸面同自己动手,还好意思倒追她的皇兄。 抬眸看到沈琉璃正捂着心口,昭阳公主不禁皱眉,冷道:“怎么,听说你得了心疾,你该不会要以此为借口……” 沈琉璃欲哭无泪,她倒是真想当场心疾发作,可那真是疼啊,也就是想想罢了。 眸光落在人堆里某个幸灾乐祸的小姑娘身上,沈琉璃转了转眼珠,两根白嫩的指尖不经意地抚了抚鬓发上的珠钗,结果那个穿着粉色百褶裙的姑娘笑嘻嘻地将两只手全搁在自己的发髻上。 趁火打劫,是? 沈琉璃咬着牙与某人达成了协议,但愿某人的默契不要让自己失望,而后淡定地环视了一圈众人,扬起唇角,轻飘飘地说道: “就算传闻真的又如何,这也不过是……闺房之乐罢了!” 说到后面,沈琉璃则一脸坏笑地看向昭阳公主,掷地有声道:“想必公主深有体会,偶尔兴致来了,也会对驸马挥起你的小鞭子?”既是对头,自是知己知彼,昭阳公主的一些小秘密她可是好生调查过的。 刹那间,满堂惊座。 昭阳公主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到说不出话来。 不要脸!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沈琉璃满意地看着众人震愕的表情,语气轻快道:“食色性也,乃人之常情嘛。既然,大家如此想看,傅之曜那就脱呗,掀个袖子能看到什么,不如一并将上衣给脱了。” 听闻这话,傅之曜面上并没生出任何情绪波澜,可掩藏在袖中的手却骤然攥紧,似克制隐忍的举动,而后又想开似地松开了手指。 他抿了抿唇,低头盯着地面,黑眸里的光又沉又冷。 真是蠢。 方才一瞬间,怎会对这个女人抱有一丝幻想? “傅之曜,磨磨唧唧干什么,沈琉璃都让你脱了,还不乖乖听话!”昭阳公主不耐烦地催促道。 沈琉璃看了一眼无所动作的傅之曜,眯起眼睛,继续道: “出了阁的姑娘可要趁此机会好好观摩,好好学着些,这力道要如何掌握方能让双方都愉悦,并获得极致的快乐,门道可深着呢。没出阁的姑娘,你们可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回去亦可好好研究一番,日后同夫君共同探讨探讨,其乐无穷也。” 来跟她比底线,傻了。 众人目瞪口呆地盯着沈琉璃,谁也没想到她竟能说出这等没羞没臊的话,将闺阁秘辛拿到台面上来论道论道,可谓恬不知耻。 尤其是在场各位闺秀都是熟读诗书礼仪的,不少羞红了脸,低垂着头,不敢再往傅之曜身上瞄了。 底下,一个盘腿而坐正啃着果子的粉衣小姑娘,十分嘴欠地捧场道:“既是学习,公/主驸马当为我等之表率,不如驸马爷也一并脱了衣服,让我们这些没经验的观摩欣赏一番呗,我等亦可好生比较一番,公主殿下和沈大小姐的御夫之术,谁更胜一筹?” 昭阳公主气急败坏,狠狠地瞪向说话的小姑娘:“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小姑娘扮了个鬼脸:“我又不是哑巴,自然要说话了。” 昭阳公主更气了。 被收买仗义执言的小姑娘是明月郡主,乃肃王爷的老来子,掌上明珠,肃王对这个老蚌生珠得来的女儿可宝贝了,毫无原则的护犊子,谁动了他的明月,无异于动了他的眼珠子。 而肃王又是当今圣上唯一在世的七皇叔,所以别看明月只是个郡主,实际上辈分高得很,同元康帝同辈,昭阳公主都得唤她一声堂姑姑。 就算她出声呛了昭阳公主,昭阳公主事后也不敢去寻仇,这小姑娘也不是吃素的,何况要是被肃王捅到皇帝跟前,吃亏的还是昭阳公主。 何况,昭阳公主在房事上确有怪癖,在打了驸马之后,她会更兴奋,自然不肯当着众人面让驸马将鞭伤露出来,再说,昨晚上才来了一次,伤痕新着呢。 昭阳公主俊俏的脸可谓精彩纷呈,变幻了各种颜色,有趣极了。 驸马安陵的脸色同样难看至极,尤其是方才尊重敬畏他的男客们转瞬换了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让他羞愤的慌。 安陵是兵部侍郎的幼子,受家中父兄宠爱长大,前程一片光明,原本在父兄的打点下准备送他去边关历练,日后建功立业,不想去年一次纵马长街时,竟被昭阳公主看上了,就此做了驸马。 昭阳公主心高气傲,不会屈尊将就别人,可因着他是她自己选的驸马,一开始的婚后生活也算得上和谐。可没过多久,沈琉璃同陈国质子成了亲,昭阳公主听说沈琉璃整日虐打夫君,竟突发奇想,在房事上施虐,没想到昭阳公主却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快/感,从此便上了瘾,而他却苦不堪言,自尊和傲气皆被一个地位高的女人凌/辱。 在某些方面,昭阳公主与沈琉璃还真是一样的坏胚子女人。 对于曾经向来瞧不起的傅之曜,他竟开始感同身受。 不是他们心甘情愿想做任人拿捏的软骨头,而是有些事,真不是他们能选择,能反抗得了的。 安陵看向那个处变不惊的白色身影,握了握拳头,平复了一下情绪,走出来笑着打圆场:“在座的多数都是待字闺中的贵女,这等闺中秘事恐污了姑娘们的耳,真感兴趣的已婚之人,不如小两口回去私底下关起来随意畅讨。何况……” 说着,安陵笑着指了指傅之曜:“本驸马与这位质子殿下可都是有主儿的,就算真要宽衣解带,哪儿能对着在场各位呢,自是只能自家夫人看得!” 安陵话落,其它圆场的话此起彼伏响起。 “今日春光明媚,如此美景之下,美酒佳肴,品名赋诗,岂不痛快?” “说好的曲觞赋诗呢,赶快开始,在下都迫不及待想欣赏才女们的诗情了。” 没人敢真让当朝驸马爷当众脱衣,大家心照不宣,像是集体失忆了似的,仿佛刚才的不愉快不曾发生过。 沈琉璃勾了勾唇,她是真想让傅之曜出丑被羞辱的,可好像如今的情况,不允许了呢。 昭阳公主气得浑身发抖,岂能善罢甘休,蓦地抽出随身的鞭子,指向沈琉璃,安陵皱了皱眉,一把按下昭阳公主的鞭子:“昭阳,别闹!” 明月郡主本着有热闹看不嫌事大的心态,起哄道:“哟,公主殿下恼羞成怒了,想当众打人啊。正好,御夫之术比不成了,比比鞭法也是好的,本郡主正好当个裁判,看看公主殿下和沈大小姐这个混蛋的鞭法谁更厉害?” 沈琉璃:“……”混蛋? 小祖宗,别找事了。 昭阳公主被明月郡主激得火气直冒,结果不知安陵对着昭阳公主说了什么,昭阳公主不情不愿地收了鞭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沈琉璃。 随即,安陵走到傅之曜,道:“这边都是些女眷曲觞赋诗,而男子则在旁边品茗赏画,请随我过去落座!” “有劳驸马爷。”傅之曜深深地看了眼沈琉璃,跟着安陵去了旁边。 傅之曜走后,沈琉璃便让绿琦推着她去了明月郡主旁边。 沈琉璃凑上去,笑眯眯道:“明月……” 明月郡主一看到她,就板着小脸往旁边坐了坐:“少来,我们已经绝交了,尽快将十套头面首饰的酬谢之礼送到本郡主府上!” “十套?”沈琉璃瞪圆了眼睛,“萧明月,我说的是十支珠钗,你看我头上,我明明指的是发钗。” 沈琉璃偏头,用手指着发髻上的钗环。 明月郡主嫌弃地撇了撇嘴,双手直接抱住脑袋,说:“我这是整整十套头面的意思,你十支钗子值得本郡主为你这个混蛋帮腔?” 沈琉璃的心在滴血,咬牙:“行,十套就十套,我认了。可是萧明月,你能不能别开口闭口就是混蛋,不雅!” “混蛋人做混蛋事,你做的混蛋事也就只配得一句混蛋人。” 沈琉璃:“……割袍绝交的事情,算我不对!”萧明月,看在你帮了我的份上,我就低头认错。 明月郡主哼了哼:“什么叫算,本就是你不对。本郡主为了你追萧景尚的事没少跑腿递消息出力,结果你倒好……哼哼,知人知面不知心,本郡主多年的好友情分终究是错付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不知何时,曲觞赋诗已经开始了,姑娘们紧张兮兮地瞧着顺溪而流的酒杯,这本就是玩的雅,杯中装着并非烈酒,而是适合姑娘们喝的果酒,既有酒味又不醉人。 有才情的自然不怕,等酒杯停在自己面前,便大大方方饮了酒作首诗即可,作的好赢得一波称赞艳羡的目光,顺便将自己才女的名头又打响了几分。 不过,像沈琉璃这种不会作诗的,就不怎么希望酒杯停在自己面前了。 前面三轮都未曾停在沈琉璃跟前,这第四轮快要到她这里时,酒杯的速度越来越慢,大有停下的趋势。 昭阳公主紧盯着溪流中的酒杯,眸中划过一抹看好戏的讥诮。 俗的不行,就来雅的,沈琉璃,本公主看你如何躲。 既存了整沈琉璃的心,那酒杯自然是被动了手脚,行至沈琉璃前面,便稳稳地停住了。 沈琉璃正与明月郡主为了三月前绝交的事掰扯,不想转头正看到停下的酒杯,一愣,伸手便取了过来。 她端起酒杯,玩味地看向昭阳公主:“公主殿下,这一轮仍是以春入诗,是否?” “自然。”昭阳公主昂着下巴,道,“大家可要听仔细了,听听我们沈大小姐能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神作?” 众女抿着唇笑了笑,侧耳倾听。 沈琉璃挽唇:“风甜日暖漾春色,游蜂戏蝶误入梦……”说完,便仰头饮了酒,“这酒不错。” 昭阳公主作诗不咋样,可也听得出好赖,沈琉璃这首不算太惊艳,却也中规中矩寻不到错儿。怎么休养了两个月,都会吟诗作赋了? 众人愣了愣,显然没料到向来连首打油诗都不作的沈琉璃,真作了出来。 微愣片刻,便有人干巴巴地赞了一句:“果然是好诗!沈大小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沈琉璃佯装谦虚地笑笑:“一首拙作承蒙大家青睐。” 昭阳公主怀疑沈琉璃作弊,可又没有证据,以什么题材入诗是自己现想的,沈琉璃怎可能事先得知。 烦躁地扬了扬手:“下一轮。” 立时有宫人上前收了沈琉璃的酒杯,重新换了新的杯盏,放在刚才停下的位置,礼乐响起,酒杯继续顺水而流。 而这轮是以花入诗,当礼乐停下时,酒杯依旧停在了沈琉璃前面,她略微沉吟,便又作了一首出来,押韵工整,意境优美,引起了不少姑娘的共鸣,当即便博得了一阵好彩。 昭阳公主脸色变了变:“再来,这次以秋为题。” 毫无意外,沈琉璃照旧作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以月为题,都没难倒沈琉璃。 昭阳公主气得脸都绿了。 看到昭阳公主吃瘪的神情,沈琉璃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心情不错地剥了个山竹,吃得满口生香,整个人愈发神清气爽。 不过是以春花秋月作诗,幸亏她早有准备。 乐极生悲,只见昭阳公主双眼冒火地盯着她,手一挥:“在做各位贵女都是容貌冶丽的美人儿,接下来一轮就以美人为题,开始。” 沈琉璃面色僵了僵,当酒杯顺水流至一半时,她转了转眼珠,忽然一把按住心口,痛苦地叫出声:“好痛。” 一语落,众人的视线齐齐从酒杯转到沈琉璃这边。 明月郡主也惊了惊,赶忙道:“怎么了?” 沈琉璃虚弱地张了张嘴:“可能……心疾发作了。” “啊?本郡主还想听听你对我们这些在座的美人儿会做出什么好诗呢,要不你先忍忍。”明月郡主看着沈琉璃,皱了皱眉道。 沈琉璃:“……”忍忍,真就糗大发了。 她暗暗地掐了掐掌心,疼的红了红眼眶,转瞬又有气无力地抬头看向昭阳公主,说:“公主殿下,臣女心疾犯了,想先行……咳咳,臣女想去旁边凉亭休息一会儿,免得扰了公主殿下的雅兴。” 昭阳公主看着沈琉璃那痛苦的模样,挥了挥手,哼道:“扫兴!” 都疼的要死要活的,还想留下出风头! 不就是学识渐涨,会作两首酸诗,有何炫耀的?可昭阳公主哪里知道,沈琉璃就只做了四首诗的功课。 沈琉璃捂着心口暂时离席后,昭阳公主也没心思听那些姑娘们附庸风雅,品酒赋诗,泄愤似地吃着手边各种糕点。 而凉亭这边,绿琦急得不行,小姐有些时日没犯过心疾,是以今日出门根本就没备药,沈琉璃见绿琦急得直掉泪,赶紧递了个眼神给她。 绿琦惊道:“小姐,你……” 似看到有人影朝这边走来,绿琦装作掏出一颗‘药丸’送至沈琉璃嘴边:“小姐,快吃药,很快就没事了。” 沈琉璃张嘴吃了一口空气,继续按压着心口,故作心疾发作的痛苦样。 “别装了,真当本郡主看不出来啊?”来人正是明月郡主,挑眉看向沈琉璃,“人疼得狠了,怎可能脸色还像你这般红润?” 沈琉璃见周围也没什么人,索性就不装了,笑着去拉明月郡主的手却被甩开了,她也不恼,眉眼弯弯地道:“明月,你怎么过来了,担心我啊。”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本郡主只是好奇那些诗真是你想出来的?”明月郡主别扭道。 沈琉璃挠了一下脸颊,干笑道:“准备充足而已。” “你又不是昭阳肚子里的蛔虫,怎知道她会以何为题?”明月郡主翻了个白眼,问道。她就说嘛,沈琉璃这个脑袋瓜儿像是走雅致才情路线的吗?果然是作了弊。 沈琉璃吞吐:“这个,我说是有人托梦给我,你可信?” “不信。”明月郡主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骗三岁小孩呢。 “那,瞎猫碰上死耗子,被我猜中了?” “也不信。” 沈琉璃:“……”谈不下去了。 看着沈琉璃懊恼的样子,明月郡主眯着眼笑了笑,伸手戳了戳她的心口,嗤道:“你这里不是只住着萧景尚么,何时换成了傅之曜?” 沈琉璃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脸红脖子粗道:“胡说!这是不可能的事,就算我绞了头发当姑子,就算全天下男人死绝了,我心里的那个人也绝无可能是他,绝无可能!” ※※※※※※※※※※※※※※※※※※※※ 字数已经很多了,但远远没到上架的资格,所以这章更得比较少,压下字数,后半章在明天的更新。感谢在2020-11-03 14:58:18~2020-11-04 16:1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漂亮?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傅之曜身上,傅之曜低了低眉,面色无波无澜地站在原地,默默地承受着众女或轻践或笑话或同情的目光。 十年为质,男女皆可践踏于他。 再忍忍,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十年都忍了,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沈琉璃转头看向站在身后的傅之曜,他的面容沉静,似早已习惯了这些侮辱性的目光和场面,不发一言,神色也未见变化分毫,可他的指尖却轻轻地颤抖了几下,忍功真是了得啊。 脑海里闪过一些碎片记忆,梦境中的自己被昭阳公主一激,好像蠢得真让傅之曜将那些伤痕当众展露了出来,毫无意外的,不只收获了一波轻践的目光,还有阴阳怪气极具侮辱性的言语。 而昭阳公主不仅邀请了云英未嫁的姑娘,亦邀请了一些刚成婚不久的已婚姑娘携夫君出席,当然男女有别,自是不便同坐于一处,男子则由昭阳公主的驸马安陵引至旁边空地招待,并与女眷这边隔着一排排屏风,免得惊扰了那些未出阁的姑娘们。 屏风那头的男客听到这边的动静,亦在窃窃私语,甚至大有过来瞧瞧热闹的势头。 她记得,事后傅之曜过去同他们一起饮酒时,亦受到了他们的排挤和奚落,甚至还被人扒了衣服。 这才是诗宴开端,如果就拉了这么一大波仇恨,等后面那件攸关生死的事发生,自己岂不是再也洗不白了。 不对,沈珍珠被她弄回家了,后续那件事应该不会发生。 昭阳公主特别讨厌沈琉璃追她皇兄的那副贱胚样子,如今是铁了心要让沈琉璃出丑,就算沈琉璃有心维护这个卑贱的陈国质子,她也要拔了他的皮,下了沈琉璃的脸子和里子。 想着,昭阳公主便招手换来一名宫女,让她推了一扇屏风,让屏风那边的男客们也好生瞧瞧热闹,傅之曜一个大男人却被妻子虐打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惨样,真是活得低贱呢。 传闻沈琉璃虐待傅之曜是一回事,但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沈琉璃捂了捂心口,她若有心维护傅之曜的话,自有的是办法维护,可难得是,心疾限制了她的行为,她不能维护啊。 比起让傅之曜难受和出丑,她更怕疼啊。 怎么办? 难道自己真要像梦境中那样成为帮凶,让自己和傅之曜的面子皆被人踩到烂泥里? “快啊,不如直接把衣服脱了,让我们看看,这沈大小姐是否像传言中的那样虐夫?” “就是,陈国质子,你就快脱,脱了我们也好为你讨公道。” “听说你到现在还被关在地牢里,像个囚犯一样,这可是难得为你讨公道的机会,不要错失了。” 屏风那边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人不断吆喝起哄,甚是得劲儿。 而姑娘堆里有听得这些浑话的,不安地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不是,还要脱衣服?” “我们看了,会不会长针眼,会不会嫁不出去啊!” “要是不想看的话,就寻个由头出去避避,等人把衣服穿好后,再过来就行了。” 昭阳公主看着众人的反应,得意洋洋地勾起唇角,不枉费自己煞费苦心安排了这一出聚会,今日过后,沈琉璃就同那臭屎坑的石头一样臭了,看她以后还有何脸面同自己动手,还好意思倒追她的皇兄。 抬眸看到沈琉璃正捂着心口,昭阳公主不禁皱眉,冷道:“怎么,听说你得了心疾,你该不会要以此为借口……” 沈琉璃欲哭无泪,她倒是真想当场心疾发作,可那真是疼啊,也就是想想罢了。 眸光落在人堆里某个幸灾乐祸的小姑娘身上,沈琉璃转了转眼珠,两根白嫩的指尖不经意地抚了抚鬓发上的珠钗,结果那个穿着粉色百褶裙的姑娘笑嘻嘻地将两只手全搁在自己的发髻上。 趁火打劫,是? 沈琉璃咬着牙与某人达成了协议,但愿某人的默契不要让自己失望,而后淡定地环视了一圈众人,扬起唇角,轻飘飘地说道: “就算传闻真的又如何,这也不过是……闺房之乐罢了!” 说到后面,沈琉璃则一脸坏笑地看向昭阳公主,掷地有声道:“想必公主深有体会,偶尔兴致来了,也会对驸马挥起你的小鞭子?”既是对头,自是知己知彼,昭阳公主的一些小秘密她可是好生调查过的。 刹那间,满堂惊座。 昭阳公主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到说不出话来。 不要脸!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沈琉璃满意地看着众人震愕的表情,语气轻快道:“食色性也,乃人之常情嘛。既然,大家如此想看,傅之曜那就脱呗,掀个袖子能看到什么,不如一并将上衣给脱了。” 听闻这话,傅之曜面上并没生出任何情绪波澜,可掩藏在袖中的手却骤然攥紧,似克制隐忍的举动,而后又想开似地松开了手指。 他抿了抿唇,低头盯着地面,黑眸里的光又沉又冷。 真是蠢。 方才一瞬间,怎会对这个女人抱有一丝幻想? “傅之曜,磨磨唧唧干什么,沈琉璃都让你脱了,还不乖乖听话!”昭阳公主不耐烦地催促道。 沈琉璃看了一眼无所动作的傅之曜,眯起眼睛,继续道: “出了阁的姑娘可要趁此机会好好观摩,好好学着些,这力道要如何掌握方能让双方都愉悦,并获得极致的快乐,门道可深着呢。没出阁的姑娘,你们可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回去亦可好好研究一番,日后同夫君共同探讨探讨,其乐无穷也。” 来跟她比底线,傻了。 众人目瞪口呆地盯着沈琉璃,谁也没想到她竟能说出这等没羞没臊的话,将闺阁秘辛拿到台面上来论道论道,可谓恬不知耻。 尤其是在场各位闺秀都是熟读诗书礼仪的,不少羞红了脸,低垂着头,不敢再往傅之曜身上瞄了。 底下,一个盘腿而坐正啃着果子的粉衣小姑娘,十分嘴欠地捧场道:“既是学习,公/主驸马当为我等之表率,不如驸马爷也一并脱了衣服,让我们这些没经验的观摩欣赏一番呗,我等亦可好生比较一番,公主殿下和沈大小姐的御夫之术,谁更胜一筹?” 昭阳公主气急败坏,狠狠地瞪向说话的小姑娘:“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小姑娘扮了个鬼脸:“我又不是哑巴,自然要说话了。” 昭阳公主更气了。 被收买仗义执言的小姑娘是明月郡主,乃肃王爷的老来子,掌上明珠,肃王对这个老蚌生珠得来的女儿可宝贝了,毫无原则的护犊子,谁动了他的明月,无异于动了他的眼珠子。 而肃王又是当今圣上唯一在世的七皇叔,所以别看明月只是个郡主,实际上辈分高得很,同元康帝同辈,昭阳公主都得唤她一声堂姑姑。 就算她出声呛了昭阳公主,昭阳公主事后也不敢去寻仇,这小姑娘也不是吃素的,何况要是被肃王捅到皇帝跟前,吃亏的还是昭阳公主。 何况,昭阳公主在房事上确有怪癖,在打了驸马之后,她会更兴奋,自然不肯当着众人面让驸马将鞭伤露出来,再说,昨晚上才来了一次,伤痕新着呢。 昭阳公主俊俏的脸可谓精彩纷呈,变幻了各种颜色,有趣极了。 驸马安陵的脸色同样难看至极,尤其是方才尊重敬畏他的男客们转瞬换了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让他羞愤的慌。 安陵是兵部侍郎的幼子,受家中父兄宠爱长大,前程一片光明,原本在父兄的打点下准备送他去边关历练,日后建功立业,不想去年一次纵马长街时,竟被昭阳公主看上了,就此做了驸马。 昭阳公主心高气傲,不会屈尊将就别人,可因着他是她自己选的驸马,一开始的婚后生活也算得上和谐。可没过多久,沈琉璃同陈国质子成了亲,昭阳公主听说沈琉璃整日虐打夫君,竟突发奇想,在房事上施虐,没想到昭阳公主却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快/感,从此便上了瘾,而他却苦不堪言,自尊和傲气皆被一个地位高的女人凌/辱。 在某些方面,昭阳公主与沈琉璃还真是一样的坏胚子女人。 对于曾经向来瞧不起的傅之曜,他竟开始感同身受。 不是他们心甘情愿想做任人拿捏的软骨头,而是有些事,真不是他们能选择,能反抗得了的。 安陵看向那个处变不惊的白色身影,握了握拳头,平复了一下情绪,走出来笑着打圆场:“在座的多数都是待字闺中的贵女,这等闺中秘事恐污了姑娘们的耳,真感兴趣的已婚之人,不如小两口回去私底下关起来随意畅讨。何况……” 说着,安陵笑着指了指傅之曜:“本驸马与这位质子殿下可都是有主儿的,就算真要宽衣解带,哪儿能对着在场各位呢,自是只能自家夫人看得!” 安陵话落,其它圆场的话此起彼伏响起。 “今日春光明媚,如此美景之下,美酒佳肴,品名赋诗,岂不痛快?” “说好的曲觞赋诗呢,赶快开始,在下都迫不及待想欣赏才女们的诗情了。” 没人敢真让当朝驸马爷当众脱衣,大家心照不宣,像是集体失忆了似的,仿佛刚才的不愉快不曾发生过。 沈琉璃勾了勾唇,她是真想让傅之曜出丑被羞辱的,可好像如今的情况,不允许了呢。 昭阳公主气得浑身发抖,岂能善罢甘休,蓦地抽出随身的鞭子,指向沈琉璃,安陵皱了皱眉,一把按下昭阳公主的鞭子:“昭阳,别闹!” 明月郡主本着有热闹看不嫌事大的心态,起哄道:“哟,公主殿下恼羞成怒了,想当众打人啊。正好,御夫之术比不成了,比比鞭法也是好的,本郡主正好当个裁判,看看公主殿下和沈大小姐这个混蛋的鞭法谁更厉害?” 沈琉璃:“……”混蛋? 小祖宗,别找事了。 昭阳公主被明月郡主激得火气直冒,结果不知安陵对着昭阳公主说了什么,昭阳公主不情不愿地收了鞭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沈琉璃。 随即,安陵走到傅之曜,道:“这边都是些女眷曲觞赋诗,而男子则在旁边品茗赏画,请随我过去落座!” “有劳驸马爷。”傅之曜深深地看了眼沈琉璃,跟着安陵去了旁边。 傅之曜走后,沈琉璃便让绿琦推着她去了明月郡主旁边。 沈琉璃凑上去,笑眯眯道:“明月……” 明月郡主一看到她,就板着小脸往旁边坐了坐:“少来,我们已经绝交了,尽快将十套头面首饰的酬谢之礼送到本郡主府上!” “十套?”沈琉璃瞪圆了眼睛,“萧明月,我说的是十支珠钗,你看我头上,我明明指的是发钗。” 沈琉璃偏头,用手指着发髻上的钗环。 明月郡主嫌弃地撇了撇嘴,双手直接抱住脑袋,说:“我这是整整十套头面的意思,你十支钗子值得本郡主为你这个混蛋帮腔?” 沈琉璃的心在滴血,咬牙:“行,十套就十套,我认了。可是萧明月,你能不能别开口闭口就是混蛋,不雅!” “混蛋人做混蛋事,你做的混蛋事也就只配得一句混蛋人。” 沈琉璃:“……割袍绝交的事情,算我不对!”萧明月,看在你帮了我的份上,我就低头认错。 明月郡主哼了哼:“什么叫算,本就是你不对。本郡主为了你追萧景尚的事没少跑腿递消息出力,结果你倒好……哼哼,知人知面不知心,本郡主多年的好友情分终究是错付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是吗?”明月郡主明显不信地道,“那你今日为何帮他解围?素日,你就算不要自己的面子名声,也要傅之曜出尽洋相,你不是恨他坏了你的好事,占了你夫君的名义么?” 沈琉璃咬了咬牙,道:“我一直都讨厌他,恨他!你别瞎说,我可没有替他解围,我还想让他当众脱衣服呢,只不过我想到昭阳公主和驸马的那档子事,便想着拉上昭阳公主一起,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谁知道昭阳公主玩不起?” 明月郡主与沈琉璃自小一个同学堂读书,认识多年,明月郡主自是知道沈琉璃心里的小九九,当看到傅之曜被刁难、沈琉璃犹豫不定的模样,而后沈琉璃又向她求援,她便明白沈琉璃是出于维护傅之曜之心。 可让她费解的是,既然沈琉璃不愿看到傅之曜出丑,只要她的态度坚决,昭阳公主也不可能强来,哪儿需得上自己帮腔,也大可不必用这种迂回曲折的方式? 想不通便懒得想,明月郡主挑眉道:“原是我误会了!” 沈琉璃努了努嘴:“本就是你误会了,我才不会对傅之曜好呢。” “这劳什子诗会没意思,本郡主准备回府了,可要一起?”明月郡主觎了一眼沈琉璃,说完又摇了摇头,“算了,谁要同你这个混蛋一起,我们还没和好呢。” 语罢,明月郡主便哼哼唧唧地离开了。 看着明月郡主愈行愈远的身影,沈琉璃忽的鼻子一酸,轻声道:“明月,是我错了。” 半年前的一次宫宴上,她好不容易说动明月帮她给萧景尚下/药,谁知道中间不知出了什么差错,本该是她和萧景尚共处一室,结果却是她和傅之曜被关在了一屋。 她恼恨明月帮她把事情办砸了,可明月坚称自己确实将萧景尚弄到了她面前,两人闹得不欢而散,虽然后面和好了,可心里始终梗着疙瘩。后听到萧景尚和赵降雪婚期落定,她心情低落,仅仅因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便同明月吵到不可开交、割袍绝交的地步。 如今,将自己对萧景尚盲目的情感抽离后,她才发现自己真是做得不地道。 在闹掰了的情况下,她向明月求助,虽然明月坑了她十套头面首饰,可也选择帮了自己。 而且,曾经的默契依旧在。 想到梦中上京城破之时,明月并不在上京城,沈琉璃心里甚是欣慰,想来应是逃过了一劫。 还好。 举目望向溪边那些娇花般的贵女们,吟诗作乐,没有她这个不讨喜的人在场,大家真的好不惬意,其乐融融,不知谁作了首诗,姑娘们笑闹成一团,全然不知愁滋味,也全然不知这平安喜乐的美好生活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彻底打破。 国破了,家没了,即使流干了眼泪,也再也回不到当初。 乱世中的娇花,会遭遇什么,不敢想象。 可这又关她什么事呢? 某种程度上,她们或许比她幸运,因为她们不知道自己的结局,不会惶惶不安,也不会绞尽脑汁改变不太可能的结局。 沈琉璃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傅之曜,他坐在推杯问盏的人堆里,俊美的脸上挂着谦和的笑意,饶是如此,也无人搭理他。 他与周遭显得格格不入,怎么也融入不进去,看起来着实孤寂。 想必他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自始至终只面带得体的微笑,安静地饮酒,并不主动加入排挤他的交际圈子。 或许,他曾尝试着融入过,只是遭受了无数的白眼和奚落,才有了如今稳如泰山的伪装本事。 待到诗宴结束,众人陆续下山,沈琉璃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因着沈珍珠没来,果然没有发生那件事。 梦境中,沈珍珠不小心将耳坠子遗落到溪水中,昭阳公主便从中得到启发,于行酒赋诗令中多加了一个环节,让在场的每位姑娘取下一件饰物丢进溪水中,当轮到谁喝酒作诗时,只要她诗作的好,便可从水中取回自己的物件,如果不会作诗或是作的不好的,那丢的那件饰品只能暂留在水里,最后作为拔得头筹者的彩头。 这便需要一个泡在水里给姑娘们捡东西的人,这个人选自然就是傅之曜。 众人看出昭阳公主的用意,有那讨公主欢心的姑娘们则派丫鬟将物件扔到水域较深的地方,对傅之曜深表同情心好的姑娘呢,则仍在水较浅的地方,方便拾捡。 而梦中的沈琉璃既不是讨公主欢心的姑娘,也不是有同情心的好姑娘,她是那种厌恶憎恨傅之曜的坏姑娘,恨傅之曜破坏了她的姻缘,想羞辱他,折磨他,并想借此机会害死他。故而,将自己的发簪扔到了最深的水域,溪流汇集到湖泊的地方,她想淹死他。 傅之曜一次次狼狈地在水里替姑娘们打捞饰物,他的身体本就羸弱不堪,又经常遭受鞭打,脸色愈发苍白,随时都会倒下,看起来又弱又可怜,不少姑娘都对他表示同情,甚至出言劝昭阳公主放过他。 可她作为傅之曜名义上的妻子,却丝毫不觉得他可怜,反而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她自然做不出什么好诗,她的发簪便成了才情最高的姑娘的彩头,自是也得由傅之曜去捡起来。 体力本就快消耗殆尽,去捡那根发簪的时候,如她所想的那样,傅之曜坠落进了湖底。 在场女眷就算会水,也不会去救一个男子惹人非议,何况,水那么深,姑娘家力气小怎能拖动一个成年男子。而旁边男客推搡了半天,也无人下水救人,最后还是驸马安陵犹豫了半晌,顶着昭阳公主的黑脸将人救了上来。 傅之曜已经出气多,进气少,意识全无。 回府后,更是高烧了四天四夜,她几次以为他都会死掉,结果昏迷了整整十天后,他活了。 之后,他对她再也没有虚与委蛇,而是毫不掩饰他对她的仇恨。 而现在,她成功避免了这件事的发生。 原本候在暗处准备帮姑娘们捞饰物的侍卫,似乎也用不上了。她本做了两手准备,实在避免不了,就想办法让侍卫们上。 沈琉璃弯了弯眉,忽然笑了起来。 她似乎找到了心疾的漏洞,如果因为其他人和事的影响,导致本该发生的事情出现了偏差,或是没机会发生,她便不需要按照梦中的场景虐他,心疾也不会发作了。 可谓两全其美。 最关键的点,似乎是她不能直接改变自己和他相关的事。 比如,本该给傅之曜刻字的时候,她就必须得去这件事,至于究竟刻个‘奴’或是其它字也无影响,反正虐他的这件事发生了即可。 再比如,像今日昭阳公主找茬,她并没有直接阻止这件事的发生,通过拉昭阳公主下水和找明月这个帮手,最后昭阳公主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让这件事没有进行下去,也是可行的。 简而言之,就是借他人之手,或是借力。 如果萧国没有被灭,自己依旧是承恩侯府的嫡小姐,会落到傅之曜手上吗?答案是:不会! 可改变一国覆灭的结局,以她的脑子和能力来说,未免不现实,太难。 怎么感觉还是结果了傅之曜,提前将一切可能扼杀在摇篮里的方法,最简单呢。 自己无法动手,不代表…… 心念百转千回,刚冒出这个想法,身后便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大小姐,在想什么,如此专注?” 沈琉璃一震,猛地回头瞪向身后清瘦的白衣男子,惊怒:“傅之曜,你作甚站我身后,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么?” “若心之坦荡,没做亏心事,怕是夜半鬼敲门也不带半分惧怕。”傅之曜低头看着沈琉璃,那双好看的凤眸沉沉灭灭,声音飘忽道,“所以,大小姐觉得我这般吓人,是在害怕什么吗?” “这世间就没本大小姐害怕的东西!”沈琉璃不输气势地道,“是鬼,找道士驱了便是;是人,更好办……”杀了便是。 傅之曜平静道:“是人,大小姐当如何?” 听着傅之曜毫无波澜的声音,沈琉璃尾椎骨却莫名地渗出一股寒意。 “是人,自然是打一顿放了便是,我可不杀生。” 傅之曜静默不语,垂眸间,视线冷凝。 沈琉璃扭过头,也不再说话。 其实,傅之曜逃回陈国之前,一直表现的卑懦无害,藏拙守愚,让萧国皇室放松警惕,忽视了这个人人皆可欺辱的陈国质子实际是一头蛰伏的豺狼虎豹。 若非自己做了预知未来的噩梦,知道了自己被他凶残报复的命运,她也觉得傅之曜无非就是只可怜的小猫小狗,可以任她折腾玩/弄。 日薄西山。 落日的余晖倾泻在两人身上,犹如披了层朦胧的微光,唯美却不真切。 沈琉璃坐在轮椅上望着天际的残阳出神,而身后的傅之曜视线停驻在少女白皙无暇的侧脸上,眸光晦暗不明,而后又归于一片迷茫,似乎在困惑什么绝世难题,百思不得其解。 良久,傅之曜目光恢复清明,似是为了验证什么,忽然出声道:“大小姐,我背你下山,可好?” 沈琉璃仰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傅之曜:“你要背我?”脑子莫不是被驴踢了? “嗯。”傅之曜一脸诚恳道,“如果大小姐觉得我不配,那便算了。” “你是不配!但本小姐今日大发慈悲,勉为其难给你这个机会。”沈琉璃倨傲抬眸,语气颇为轻慢,将趾高气扬表演的十足十像。 傅之曜抿了抿薄唇,转到沈琉璃前面,屈膝蹲了下来。 ※※※※※※※※※※※※※※※※※※※※ 感谢在2020-11-04 16:17:56~2020-11-05 15:2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OSH 10瓶;忻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不知何时,曲觞赋诗已经开始了,姑娘们紧张兮兮地瞧着顺溪而流的酒杯,这本就是玩的雅,杯中装着并非烈酒,而是适合姑娘们喝的果酒,既有酒味又不醉人。 有才情的自然不怕,等酒杯停在自己面前,便大大方方饮了酒作首诗即可,作的好赢得一波称赞艳羡的目光,顺便将自己才女的名头又打响了几分。 不过,像沈琉璃这种不会作诗的,就不怎么希望酒杯停在自己面前了。 前面三轮都未曾停在沈琉璃跟前,这第四轮快要到她这里时,酒杯的速度越来越慢,大有停下的趋势。 昭阳公主紧盯着溪流中的酒杯,眸中划过一抹看好戏的讥诮。 俗的不行,就来雅的,沈琉璃,本公主看你如何躲。 既存了整沈琉璃的心,那酒杯自然是被动了手脚,行至沈琉璃前面,便稳稳地停住了。 沈琉璃正与明月郡主为了三月前绝交的事掰扯,不想转头正看到停下的酒杯,一愣,伸手便取了过来。 她端起酒杯,玩味地看向昭阳公主:“公主殿下,这一轮仍是以春入诗,是否?” “自然。”昭阳公主昂着下巴,道,“大家可要听仔细了,听听我们沈大小姐能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神作?” 众女抿着唇笑了笑,侧耳倾听。 沈琉璃挽唇:“风甜日暖漾春色,游蜂戏蝶误入梦……”说完,便仰头饮了酒,“这酒不错。” 昭阳公主作诗不咋样,可也听得出好赖,沈琉璃这首不算太惊艳,却也中规中矩寻不到错儿。怎么休养了两个月,都会吟诗作赋了? 众人愣了愣,显然没料到向来连首打油诗都不作的沈琉璃,真作了出来。 微愣片刻,便有人干巴巴地赞了一句:“果然是好诗!沈大小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沈琉璃佯装谦虚地笑笑:“一首拙作承蒙大家青睐。” 昭阳公主怀疑沈琉璃作弊,可又没有证据,以什么题材入诗是自己现想的,沈琉璃怎可能事先得知。 烦躁地扬了扬手:“下一轮。” 立时有宫人上前收了沈琉璃的酒杯,重新换了新的杯盏,放在刚才停下的位置,礼乐响起,酒杯继续顺水而流。 而这轮是以花入诗,当礼乐停下时,酒杯依旧停在了沈琉璃前面,她略微沉吟,便又作了一首出来,押韵工整,意境优美,引起了不少姑娘的共鸣,当即便博得了一阵好彩。 昭阳公主脸色变了变:“再来,这次以秋为题。” 毫无意外,沈琉璃照旧作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以月为题,都没难倒沈琉璃。 昭阳公主气得脸都绿了。 看到昭阳公主吃瘪的神情,沈琉璃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心情不错地剥了个山竹,吃得满口生香,整个人愈发神清气爽。 不过是以春花秋月作诗,幸亏她早有准备。 乐极生悲,只见昭阳公主双眼冒火地盯着她,手一挥:“在做各位贵女都是容貌冶丽的美人儿,接下来一轮就以美人为题,开始。” 沈琉璃面色僵了僵,当酒杯顺水流至一半时,她转了转眼珠,忽然一把按住心口,痛苦地叫出声:“好痛。” 一语落,众人的视线齐齐从酒杯转到沈琉璃这边。 明月郡主也惊了惊,赶忙道:“怎么了?” 沈琉璃虚弱地张了张嘴:“可能……心疾发作了。” “啊?本郡主还想听听你对我们这些在座的美人儿会做出什么好诗呢,要不你先忍忍。”明月郡主看着沈琉璃,皱了皱眉道。 沈琉璃:“……”忍忍,真就糗大发了。 她暗暗地掐了掐掌心,疼的红了红眼眶,转瞬又有气无力地抬头看向昭阳公主,说:“公主殿下,臣女心疾犯了,想先行……咳咳,臣女想去旁边凉亭休息一会儿,免得扰了公主殿下的雅兴。” 昭阳公主看着沈琉璃那痛苦的模样,挥了挥手,哼道:“扫兴!” 都疼的要死要活的,还想留下出风头! 不就是学识渐涨,会作两首酸诗,有何炫耀的?可昭阳公主哪里知道,沈琉璃就只做了四首诗的功课。 沈琉璃捂着心口暂时离席后,昭阳公主也没心思听那些姑娘们附庸风雅,品酒赋诗,泄愤似地吃着手边各种糕点。 而凉亭这边,绿琦急得不行,小姐有些时日没犯过心疾,是以今日出门根本就没备药,沈琉璃见绿琦急得直掉泪,赶紧递了个眼神给她。 绿琦惊道:“小姐,你……” 似看到有人影朝这边走来,绿琦装作掏出一颗‘药丸’送至沈琉璃嘴边:“小姐,快吃药,很快就没事了。” 沈琉璃张嘴吃了一口空气,继续按压着心口,故作心疾发作的痛苦样。 “别装了,真当本郡主看不出来啊?”来人正是明月郡主,挑眉看向沈琉璃,“人疼得狠了,怎可能脸色还像你这般红润?” 沈琉璃见周围也没什么人,索性就不装了,笑着去拉明月郡主的手却被甩开了,她也不恼,眉眼弯弯地道:“明月,你怎么过来了,担心我啊。”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本郡主只是好奇那些诗真是你想出来的?”明月郡主别扭道。 沈琉璃挠了一下脸颊,干笑道:“准备充足而已。” “你又不是昭阳肚子里的蛔虫,怎知道她会以何为题?”明月郡主翻了个白眼,问道。她就说嘛,沈琉璃这个脑袋瓜儿像是走雅致才情路线的吗?果然是作了弊。 沈琉璃吞吐:“这个,我说是有人托梦给我,你可信?” “不信。”明月郡主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骗三岁小孩呢。 “那,瞎猫碰上死耗子,被我猜中了?” “也不信。” 沈琉璃:“……”谈不下去了。 看着沈琉璃懊恼的样子,明月郡主眯着眼笑了笑,伸手戳了戳她的心口,嗤道:“你这里不是只住着萧景尚么,何时换成了傅之曜?” 沈琉璃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脸红脖子粗道:“胡说!这是不可能的事,就算我绞了头发当姑子,就算全天下男人死绝了,我心里的那个人也绝无可能是他,绝无可能!” ※※※※※※※※※※※※※※※※※※※※ 字数已经很多了,但远远没到上架的资格,所以这章更得比较少,压下字数,后半章在明天的更新。感谢在2020-11-03 14:58:18~2020-11-04 16:1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漂亮?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沈琉璃愣愣地盯着男人瘦弱并不宽阔的后背,有些发怵。 她有些后悔了。 她知道掩映在衣衫底下的身躯肌理是怎样的骇人可怖,却又具有怎样蓄势的力量能将她折磨羞辱到只想求死。 梦中那些肌肤相贴的画面,猝不及防出现在了脑海里,真实的仿佛她真的切身经历过这些屈辱。 可现实中,成亲半载,他们并没圆房,她不允许他碰她一根手指。因为,她觉得他卑贱,不配碰她,不配做他的夫君。 哪怕那次她和他同处一室,她被烈/药折磨的神志不清,衣衫凌乱,她都没让他碰她一下,而他似乎也不屑,就那么安静地欣赏着她欲/火焚身的狼狈样。 他没有笑,也没有出声讽刺她,可她就是知道那般平静的俊美面孔下,掩藏的全是对她的不屑和嘲讽。 见她半晌没有动作,傅之曜回头:“大小姐?” 回忆终止,沈琉璃猛然回神,犹豫了片刻,最终咬牙伸出双手勾住了傅之曜的脖子。 傅之曜反手,握住她的腿往上一提。 沈琉璃便跃上了他的后背。 “你一个病秧子要是背不动本小姐,将本小姐摔了,本小姐就打得你哭爹喊娘的。”沈琉璃哼哼道。 “不会!即使我摔了,也不会让大小姐摔在地上。”傅之曜温声道。 沈琉璃一怔,忽然想到上次摔倒时,就是他接住她当了她的人/肉垫子,不过却害得她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一想到那玩意儿,沈琉璃不禁羞红了脸。 别看傅之曜身板不怎样,可那物确实强大,至少梦中的自己深有体会。 不行不行,再想下去,自己估计会变成爆炒虾米,通身红透了。 沈琉璃用力地晃了晃脑袋,甩掉那些纷乱扰人心绪的想法。 落日余晖下。 傅之曜背着沈琉璃,一步一步地踏在山间小道上,他走得很慢很稳,似是怕颠簸了背上的人儿。 而沈琉璃虽搂着他的脖子,却尽量保持一定间隙,让自己的前胸不要直接贴上男人的背,她的身子已在发育,不是一马平川,如果紧紧贴上去,傅之曜肯定有所感觉。 她并不想与他有过于亲密的触碰。 可保持这样紧绷的姿势挺累的,坚持了没一会儿,她便坚持不下去了。 “大小姐,如果你觉得困的话,就靠在我肩上睡,我保证不会将你摔了。”傅之曜扯了扯嘴角,适时地开口。 沈琉璃哼哼两声,面色纠结,却没再继续坚持,实打实地趴在傅之曜背上,紧绷的身子瞬间放松,果然舒服多了。 感受到后背处的两团柔软,傅之曜身体蓦地一僵,分明同样是肉,可沈琉璃身上的二两肉似乎软的不可思议。 甚至发烫,烫得他背上的伤疤火烧火燎的,又难受又发痒。 瞬间涌出一股扔了背上人的冲动。 傅之曜漆黑的瞳仁越变越暗,没有丁点温度和人情味,反而溢出了狠戾的凶光。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他的心,怎可能因这个虐待他的坏女人而起波澜,果然只是错觉。 他连她的碰触都这般厌恶。 他将自己放在沈琉璃丈夫这个壳子里做戏,假意对她示好,假装对她顺从,假装对她的虐待甘之如饴,可戏终究只是戏,成不了真。 傅之曜紧握沈琉璃小腿的手收了收,无意识地加大了力道。 沈琉璃不高兴地晃了晃腿:“傅之曜,你弄疼我了。” 闻言,傅之曜立时收敛蓬勃而泄的心神,松了松手,忐忑不安地表达歉意:“对不起,对不起。” 沈琉璃报复性地勒住了傅之曜的脖子,手下不自觉使了力:“哼,你道歉我就会原谅你吗?想得美!” 面对常年习鞭的沈琉璃,傅之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就是个战五渣,毫无还手反抗之力。 傅之曜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只要沈琉璃想杀他,就如碾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 “咳咳。” 就在傅之曜感到窒息无法呼吸时,刹那间,沈琉璃蓦然松了手,冷冷道:“礼尚往来,你弄疼了我的腿,我差点勒断你的脖子,你的礼,我回了!” 傅之曜剧烈咳嗽了几声,身形晃了晃,潜意识想将沈琉璃从背上甩下来,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就那么继续背着她勉力维持住身形。 沈琉璃趴在傅之曜背上,毫不担心傅之曜因体力不支而将她摔下来,反正她的腿已好得七七八八,摔不到她。 可等了半天,傅之曜并没将她甩下来,即使难以维持身形站立,摇摇欲坠,可等傅之曜缓过那口气儿,又背着她继续前行。 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没有方才那般平稳,甚至着实吃力。 看起来随时都会将她颠簸下来,或是他随时都会倒下,可一路上摇摇晃晃的,他既没有真的倒下去,也没将她摔下去,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走下了山。 这一段行走的山路,宛若傅之曜这个人一般,明明每次被人欺辱地爬不起来,或是要死了,可他偏偏都能再次爬起来,活过来,怎么都不会真正倒下,也不会真的死掉。 她想到了读过的一些话本,里面的主角不论遭遇任何绝境哪怕经脉寸断依旧会绝处逢生。 傅之曜,似乎就是话本中的这种主角,笑到最后的那种。 这般想着,沈琉璃眼波流转间,忽的将脑袋软软地靠在傅之曜的肩上,坏笑地往他耳朵吹了口气: “傅之曜,你是我名义上的夫君,可我对你一点儿都不好,你会恨我吗?” 傅之曜耳根泛红,咬牙控制住掀翻沈琉璃的冲动,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恨!” 哼,心口不一。 沈琉璃盯着傅之曜绯红的耳朵,伸手捏了捏,发现男人的耳朵愈发得红了,红得宛若充血,当真是有趣极了。 她凑近他耳边,故意以三分赌气三分俏皮的语气说道:“这可是你说的,我会当真的,不许骗我,更不许恨我哦。还有,如果你以后敢对我不好,敢打我,敢骂我,敢用……我不喜欢的方式对待我,我一定会恨死你,恨到变成厉鬼也要拉你下地狱!” 少女淡香的气息丝丝缕缕萦绕耳际,酥酥麻麻的。 傅之曜薄唇紧紧抿着,身体僵硬如铁。 他能清晰地感到,沈琉璃那张饱满莹润却吐不出半句好话的红唇似有意无意地扫过他的肌肤,无形中似带着暧/昧撩拨,他想偏头躲开,可大脑一片空白,怎么都动弹不了。 这种感觉让他心悸,恐惧,头皮发麻,亦想逃。 看着傅之曜呆愣傻掉的模样,沈琉璃忍不住想笑。 看不出来,未来的大暴君竟有这般纯情的反应。 她又扯了扯他的耳朵,没打算轻易放过他:“你还没回答我?” “嗯。”傅之曜如梦初醒,眸光暗沉无光,只淡淡地应了声。 正好与他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 人间太挤,一起下。 沈琉璃环了环傅之曜的脖子,笑声清脆:“本小姐当你答应了,你好歹也是一国皇子,总不能言而无信?”哎,好幼稚的自欺欺人哦。 傅之曜亦是一笑:“不会,我说话算话。” 沈琉璃:“其实,其实,本小姐只是个被宠坏的小孩,脾气大了点,没什么坏……坏心眼,佛祖尚且劝那些穷凶极恶之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觉得像你这种不记仇以德报怨的大善人说不定可以感化本小姐这个误入歧途的小孩。” 傅之曜从善如流:“大小姐,你这样的,就很好,不需任何人感化,人生短暂,韶华易逝,做自己便好。”不记仇,以德报怨,是什么鬼?没听说过! “做自己啊?”沈琉璃垂了垂眸。 她倒是想哪,只怕是作死自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是吗?”明月郡主明显不信地道,“那你今日为何帮他解围?素日,你就算不要自己的面子名声,也要傅之曜出尽洋相,你不是恨他坏了你的好事,占了你夫君的名义么?” 沈琉璃咬了咬牙,道:“我一直都讨厌他,恨他!你别瞎说,我可没有替他解围,我还想让他当众脱衣服呢,只不过我想到昭阳公主和驸马的那档子事,便想着拉上昭阳公主一起,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谁知道昭阳公主玩不起?” 明月郡主与沈琉璃自小一个同学堂读书,认识多年,明月郡主自是知道沈琉璃心里的小九九,当看到傅之曜被刁难、沈琉璃犹豫不定的模样,而后沈琉璃又向她求援,她便明白沈琉璃是出于维护傅之曜之心。 可让她费解的是,既然沈琉璃不愿看到傅之曜出丑,只要她的态度坚决,昭阳公主也不可能强来,哪儿需得上自己帮腔,也大可不必用这种迂回曲折的方式? 想不通便懒得想,明月郡主挑眉道:“原是我误会了!” 沈琉璃努了努嘴:“本就是你误会了,我才不会对傅之曜好呢。” “这劳什子诗会没意思,本郡主准备回府了,可要一起?”明月郡主觎了一眼沈琉璃,说完又摇了摇头,“算了,谁要同你这个混蛋一起,我们还没和好呢。” 语罢,明月郡主便哼哼唧唧地离开了。 看着明月郡主愈行愈远的身影,沈琉璃忽的鼻子一酸,轻声道:“明月,是我错了。” 半年前的一次宫宴上,她好不容易说动明月帮她给萧景尚下/药,谁知道中间不知出了什么差错,本该是她和萧景尚共处一室,结果却是她和傅之曜被关在了一屋。 她恼恨明月帮她把事情办砸了,可明月坚称自己确实将萧景尚弄到了她面前,两人闹得不欢而散,虽然后面和好了,可心里始终梗着疙瘩。后听到萧景尚和赵降雪婚期落定,她心情低落,仅仅因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便同明月吵到不可开交、割袍绝交的地步。 如今,将自己对萧景尚盲目的情感抽离后,她才发现自己真是做得不地道。 在闹掰了的情况下,她向明月求助,虽然明月坑了她十套头面首饰,可也选择帮了自己。 而且,曾经的默契依旧在。 想到梦中上京城破之时,明月并不在上京城,沈琉璃心里甚是欣慰,想来应是逃过了一劫。 还好。 举目望向溪边那些娇花般的贵女们,吟诗作乐,没有她这个不讨喜的人在场,大家真的好不惬意,其乐融融,不知谁作了首诗,姑娘们笑闹成一团,全然不知愁滋味,也全然不知这平安喜乐的美好生活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彻底打破。 国破了,家没了,即使流干了眼泪,也再也回不到当初。 乱世中的娇花,会遭遇什么,不敢想象。 可这又关她什么事呢? 某种程度上,她们或许比她幸运,因为她们不知道自己的结局,不会惶惶不安,也不会绞尽脑汁改变不太可能的结局。 沈琉璃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傅之曜,他坐在推杯问盏的人堆里,俊美的脸上挂着谦和的笑意,饶是如此,也无人搭理他。 他与周遭显得格格不入,怎么也融入不进去,看起来着实孤寂。 想必他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自始至终只面带得体的微笑,安静地饮酒,并不主动加入排挤他的交际圈子。 或许,他曾尝试着融入过,只是遭受了无数的白眼和奚落,才有了如今稳如泰山的伪装本事。 待到诗宴结束,众人陆续下山,沈琉璃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因着沈珍珠没来,果然没有发生那件事。 梦境中,沈珍珠不小心将耳坠子遗落到溪水中,昭阳公主便从中得到启发,于行酒赋诗令中多加了一个环节,让在场的每位姑娘取下一件饰物丢进溪水中,当轮到谁喝酒作诗时,只要她诗作的好,便可从水中取回自己的物件,如果不会作诗或是作的不好的,那丢的那件饰品只能暂留在水里,最后作为拔得头筹者的彩头。 这便需要一个泡在水里给姑娘们捡东西的人,这个人选自然就是傅之曜。 众人看出昭阳公主的用意,有那讨公主欢心的姑娘们则派丫鬟将物件扔到水域较深的地方,对傅之曜深表同情心好的姑娘呢,则仍在水较浅的地方,方便拾捡。 而梦中的沈琉璃既不是讨公主欢心的姑娘,也不是有同情心的好姑娘,她是那种厌恶憎恨傅之曜的坏姑娘,恨傅之曜破坏了她的姻缘,想羞辱他,折磨他,并想借此机会害死他。故而,将自己的发簪扔到了最深的水域,溪流汇集到湖泊的地方,她想淹死他。 傅之曜一次次狼狈地在水里替姑娘们打捞饰物,他的身体本就羸弱不堪,又经常遭受鞭打,脸色愈发苍白,随时都会倒下,看起来又弱又可怜,不少姑娘都对他表示同情,甚至出言劝昭阳公主放过他。 可她作为傅之曜名义上的妻子,却丝毫不觉得他可怜,反而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她自然做不出什么好诗,她的发簪便成了才情最高的姑娘的彩头,自是也得由傅之曜去捡起来。 体力本就快消耗殆尽,去捡那根发簪的时候,如她所想的那样,傅之曜坠落进了湖底。 在场女眷就算会水,也不会去救一个男子惹人非议,何况,水那么深,姑娘家力气小怎能拖动一个成年男子。而旁边男客推搡了半天,也无人下水救人,最后还是驸马安陵犹豫了半晌,顶着昭阳公主的黑脸将人救了上来。 傅之曜已经出气多,进气少,意识全无。 回府后,更是高烧了四天四夜,她几次以为他都会死掉,结果昏迷了整整十天后,他活了。 之后,他对她再也没有虚与委蛇,而是毫不掩饰他对她的仇恨。 而现在,她成功避免了这件事的发生。 原本候在暗处准备帮姑娘们捞饰物的侍卫,似乎也用不上了。她本做了两手准备,实在避免不了,就想办法让侍卫们上。 沈琉璃弯了弯眉,忽然笑了起来。 她似乎找到了心疾的漏洞,如果因为其他人和事的影响,导致本该发生的事情出现了偏差,或是没机会发生,她便不需要按照梦中的场景虐他,心疾也不会发作了。 可谓两全其美。 最关键的点,似乎是她不能直接改变自己和他相关的事。 比如,本该给傅之曜刻字的时候,她就必须得去这件事,至于究竟刻个‘奴’或是其它字也无影响,反正虐他的这件事发生了即可。 再比如,像今日昭阳公主找茬,她并没有直接阻止这件事的发生,通过拉昭阳公主下水和找明月这个帮手,最后昭阳公主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让这件事没有进行下去,也是可行的。 简而言之,就是借他人之手,或是借力。 如果萧国没有被灭,自己依旧是承恩侯府的嫡小姐,会落到傅之曜手上吗?答案是:不会! 可改变一国覆灭的结局,以她的脑子和能力来说,未免不现实,太难。 怎么感觉还是结果了傅之曜,提前将一切可能扼杀在摇篮里的方法,最简单呢。 自己无法动手,不代表…… 心念百转千回,刚冒出这个想法,身后便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大小姐,在想什么,如此专注?” 沈琉璃一震,猛地回头瞪向身后清瘦的白衣男子,惊怒:“傅之曜,你作甚站我身后,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么?” “若心之坦荡,没做亏心事,怕是夜半鬼敲门也不带半分惧怕。”傅之曜低头看着沈琉璃,那双好看的凤眸沉沉灭灭,声音飘忽道,“所以,大小姐觉得我这般吓人,是在害怕什么吗?” “这世间就没本大小姐害怕的东西!”沈琉璃不输气势地道,“是鬼,找道士驱了便是;是人,更好办……”杀了便是。 傅之曜平静道:“是人,大小姐当如何?” 听着傅之曜毫无波澜的声音,沈琉璃尾椎骨却莫名地渗出一股寒意。 “是人,自然是打一顿放了便是,我可不杀生。” 傅之曜静默不语,垂眸间,视线冷凝。 沈琉璃扭过头,也不再说话。 其实,傅之曜逃回陈国之前,一直表现的卑懦无害,藏拙守愚,让萧国皇室放松警惕,忽视了这个人人皆可欺辱的陈国质子实际是一头蛰伏的豺狼虎豹。 若非自己做了预知未来的噩梦,知道了自己被他凶残报复的命运,她也觉得傅之曜无非就是只可怜的小猫小狗,可以任她折腾玩/弄。 日薄西山。 落日的余晖倾泻在两人身上,犹如披了层朦胧的微光,唯美却不真切。 沈琉璃坐在轮椅上望着天际的残阳出神,而身后的傅之曜视线停驻在少女白皙无暇的侧脸上,眸光晦暗不明,而后又归于一片迷茫,似乎在困惑什么绝世难题,百思不得其解。 良久,傅之曜目光恢复清明,似是为了验证什么,忽然出声道:“大小姐,我背你下山,可好?” 沈琉璃仰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傅之曜:“你要背我?”脑子莫不是被驴踢了? “嗯。”傅之曜一脸诚恳道,“如果大小姐觉得我不配,那便算了。” “你是不配!但本小姐今日大发慈悲,勉为其难给你这个机会。”沈琉璃倨傲抬眸,语气颇为轻慢,将趾高气扬表演的十足十像。 傅之曜抿了抿薄唇,转到沈琉璃前面,屈膝蹲了下来。 ※※※※※※※※※※※※※※※※※※※※ 感谢在2020-11-04 16:17:56~2020-11-05 15:2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OSH 10瓶;忻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回了府,都不用沈琉璃发话,傅之曜便自发去了地牢。 如此乖觉真是让人省心哪。 看着逐渐消失在眼帘的白衣身影,沈琉璃敏锐地感觉通过今日那番‘交心’,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什么变了,又似什么都没改变。 不过,傅之曜没有像梦中那样被折腾的昏迷不醒,自己总算能松懈一段时日。一想到接下来的十天只需忽视傅之曜,而不需要按时到他跟前刷仇恨值,沈琉璃心情出奇的好,估计做梦都能笑出声。 她愉快地哼着小曲,让绿琦推着她回了花溪院。 累了一天,早早地用过晚膳,便熄灯歇息去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沈琉璃找出十套全新的头面首饰,一点都不心疼,便差人送到肃王府。 而后,开始做腿部复健。不再只局限于花溪院,直接弃了轮椅,在侯府内溜达了起来,碰到素日讨厌的云姨娘和沈珍珠两母女,沈琉璃都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 “姨娘,庶妹,早啊。” “恭……恭喜大小姐的腿得以康复,如今健步如飞,怕是不需再依赖轮椅了?”云姨娘一副见鬼似的表情看着沈琉璃,心里却嘀咕,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沈琉璃对府上的妾室姨娘向来都是眼睛朝天鼻孔看人的,遑论主动同她们搭话,可真是稀罕事哪。 而沈珍珠不管曾经被沈琉璃如何呛声奚落,下次见到沈琉璃依旧能笑盈盈地凑上来,仿佛间歇性失忆了一般当那些不愉快不存在,遂心里再不满沈琉璃,面上也是随着云姨娘柔声道了一声喜: “妹妹也恭贺大姐姐,姐姐终于不用每日被拘在府内,又能向往日打马过街,蹴鞠玩乐了。” 沈琉璃纯粹是因为心情好得不得了,才会主动跟她们打招呼,但要继续寒暄下去,她可就没什么耐性了。 “承二位吉言。” 沈琉璃轻飘飘地回了句,便转身走了。 饶是如此,云姨娘也有受宠若惊之感,侯爷这月宿在她房里可有半个月之久,除了外出办差的时间,可没几天宿在正妻柳氏房中,这沈琉璃竟然没有找她的茬,还真是怪事。 转头问沈珍珠:“你可觉得这大小姐变了?” 沈珍珠抿了抿唇,道:“姨娘,可能大姐姐长大了。”长大又如何,一样讨厌得很。 云姨娘蹙起眉头:“我是你亲娘,私下无人,你可以唤我娘。”被自己的女儿叫做姨娘,云姨娘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哪怕自己如何得侯爷的宠爱,自己在府中依旧只是个地位不高的姨娘,一双儿女只能顶着庶子庶女的身份,既要看柳氏的脸色,也要被沈琉璃欺压。 哪怕沈琉璃再不成器,名声再差,可嫡女的身份就狠狠地压了她的珍珠一头,明明她的珍珠这么温婉可人,才情也甩沈琉璃十条街,可就矮在了庶女的身份上。 当初,柳氏给落地的女儿取名琉璃,她便磨着侯爷为自己的女儿取名珍珠,可这么多年,珍珠倒底不及琉璃名贵,哪怕这颗琉璃污名在身,被嘲被笑,也依旧比色泽光鲜的珍珠贵重。 儿子是个没正形的纨绔子没甚可期待的,可她的珍珠样样好,在府中的地位既比不上受尽宠爱的沈琉璃,连一个孤苦的表小姐赵降雪都比不上。 尤其是看到沈琉璃脸上明艳的笑容,云姨娘心里越发愁了。 她的珍珠从没如此放肆的笑过,总是收着,敛着抿笑。 还好,患有心疾的人活不长。 沈琉璃哪管云姨娘心里的愁苦弯曲,在府内溜达了好几圈,直到出了一身汗,只觉得酣畅淋漓,方才回去洗漱换衣。 说起这心疾,沈琉璃发现只要不与傅之曜有关,其实与常人无异,她每日吃好睡好,并没觉得因患有心疾而身体虚弱,也没有喘不上气的憋闷感,只除了心疾发作时,那是真疼的死去活来,可发作完了,她似乎又屁事没有,如果不是腿不能跳的话,她早就活蹦乱生龙活虎了。 她琢磨了一下,这心疾是因傅之曜而生,既然治心疾的药物都无用,估计能让她心疾痊愈的也只能是傅之曜了。 既因他而生,那便只能因他而解。 可如何解,沈琉璃半点头绪都无。 多思无益,可不要因此毁了她的好心情。 眨眼便是五天过去,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这不用虐傅之曜的喜事持续了五天,做复健也是兴致高昂,除了已恢复基本的行走能力,兴起时,还能提剑练上一小会儿。 柳氏站在远处树下,看了片刻,见沈琉璃身姿灵便,腿伤并没留下任何残疾,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她笑着朝沈琉璃走过去,掏出帕子替女儿擦了擦汗,佯怨: “瞧瞧,累得满头大汗。你现在已成了亲,平时少舞鞭弄剑,多学学闺中女儿该做的事,女工刺绣不学,琴棋书画也学得一团糟,你总得好好调养身子,日后生个一儿半女,给娘留个念想。何况,娘看那傅之曜长得真是俊,你们生的孩子定然也十分好看。” 沈琉璃满头黑线。 生孩子?她和傅之曜的吗?不敢想! 他们两人生孩子,就算能生,不是小混蛋,就是扮猪吃老虎的小魔王! 何况,她和他生不了。 沈琉璃抬手摸了摸心口,一脸哀愁:“我倒是想为娘留个孩子作为念想,可大夫说了,我如今的身子万不可有孕,心疾一旦发作,就是一尸两命……” 柳氏吓得脸色白了白,一把捂住沈琉璃的嘴:“呸呸呸,乌鸦嘴,娘不要什么念想,你给我好好活着就行。就算一生无子,你也要给我平安活到老!” “娘已派人遍寻天下神医,总会找到一个能治你的。”生了个讨债鬼,惯会剜她心。 “娘~,我瞎说的。”沈琉璃吸了吸鼻子,撒娇般地往柳氏身上靠去,却被柳氏红着眼眶推开了,“一身的臭汗,离远些!” 沈琉璃:“……是香汗,不信娘闻闻?” 柳氏往后退了一步,说:“对了,你爹让你去书房找他,快去。” 沈琉璃狐疑:“爹不是天天忙得不见人么?找我干嘛?” “娘也不知道内情,不过你爹刚从宫里回来,脸黑得很。” 黑脸?那肯定不是好事了。 “啊,腿好疼。”沈琉璃眸光轻转,手按着腿蹲在地上,呼痛道,“绿琦,快将我的轮椅推来,我要坐着去见爹。” 绿琦应了声,赶紧将轮椅推了过来。 “娘,你陪我一起去书房。”沈琉璃坐在轮椅上,边捶着腿,边可怜兮兮地拉着柳氏的手。 柳氏哭笑不得,却不为所动:“娘不去了,你爹说有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哦。” 等沈琉璃走远了,柳氏才背过身子,默默地流泪。 腿伤能好,可心疾难治? ※※※※※※※※※※※※※※※※※※※※ 字数太多了,压下字数,这周星期三上架哦。 感谢在2020-11-06 20:55:50~2020-11-07 11:5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luto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书房里,沈茂正与庶长子沈安谈论正事。 沈茂须眉髯发,身形魁梧,面容不怒自威,犹带着战场上的肃杀之气。而沈安俊逸风流,身姿挺拔,眉目含笑,与沈茂的严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爹,你找我?” 沈琉璃本以为书房里只有沈茂,没成想发现沈安也在,不禁愣了愣,自己对这位大哥向来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如果当着他的面挨父亲的训,岂不让他看了笑话去。 沈安虽是庶子,却颇受沈茂重视,在侯府的地位绝不低于沈琉璃。侯府无嫡子,日后袭爵的便是沈安这位庶长子,沈茂对他可谓是不遗余力的栽培,什么好的资源都是紧着他。沈安也争气,年纪轻轻便已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 下面虽还有两个庶弟,但两个皆不成材,一个纨绔,一个懦弱,基本都是被沈茂放逐的。 在沈安小的时候,沈茂曾提议将沈安记在嫡妻柳氏名下,柳氏自然不愿意,怕沈安日后会同她所生的儿子争抢爵位,但这么多年过去,柳氏也只生了沈琉璃一个。沈安不是嫡子,待遇与嫡子已然无异,只不过为了以后能名正言顺地袭爵,沈茂去年再次动了将沈安记在柳氏名下的念头,这次柳氏没再推拒,便是看重了这层情分,望沈安日后能照顾沈琉璃一二。 沈琉璃向来心气儿高,我行我素,对这位名义上的大哥并没好脸色。 好,其实她就是觉得自己是侯府唯一的嫡女,在侯府就该以她为尊,其他的庶子庶女就该靠边站。 见爹没有搭理自己,沈琉璃偏头看向沈安,灿笑道:“大哥,也在啊。” 沈安不是沈绪和沈淮那两个废物,自己与他改善关系,遇到危险,他能捞她一把也好。 沈安一愣,显然也同云姨娘一样没想到沈琉璃会主动同他问好,随即点了点头,笑着问她身子可好些了。 沈琉璃瞥了眼脸色黑沉的沈茂,正想顺着沈安的话卖卖惨,只见沈茂一拳砸在桌案上,气势如虹:“你看她红光满面的,身子能差到哪里去?” 沈琉璃抖了抖。 爹疼她的时候是真疼,可发起火来,也是真恐怖。无怪,自己有时候是真能惹事,对爹奉行的原则一向又是阳奉阴违,是怪气人的。 想来可能是诗宴的事情传到了他耳中,沈琉璃快速在脑海里搜刮说辞,沈茂想到这几日憋的窝囊火,哐当又朝桌上砸了一本书: “小兔崽子,你知不知道别人往圣上跟前递了多少折子,弹劾我教子无方,说我将女儿教的同大街上的粗鄙之妇无异,连女儿都教不好,带什么兵打什么仗保什么国!” 沈安试图为沈琉璃求情:“父亲,琉璃……” “闭嘴。”一声厉喝。 沈安爱莫能助地看了眼沈琉璃,没再开口。 “爹,圣上降罪了?”沈琉璃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茂怒目:“没,被圣上压了下来。” “哦,那就好!”沈琉璃松了口气。 沈茂恨铁不成钢地盯着沈琉璃,继续炮轰:“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要去参加诗会就学两首诗附庸附庸风雅也好,做甚要同昭阳公主比御……御夫之道,还要人家在场的姑娘们也跟着学习经验,你,你让我的老脸往哪儿搁?” 想到之前上朝时,被同僚指着鼻子骂他女儿不要脸地去祸害他们女儿的场面,气得他这个火啊。 转眼瞧见沈琉璃任他训话的乖顺模样,更是憋着一肚子火。这丫头从来都是这样,就是将天掀翻了,你骂她,她就乖乖听着,让她改,从来都不会改。 本来朝臣们非议几天也就过去了,结果这两天被谏议院的那帮家伙揪着尾巴,疯狂地往圣上面前掺折子,说沈琉璃将自己和陈国质子的房/事拿到台面上说道,实在有伤风化,弄得今天被圣上单独留下好一顿训斥。 自己的后院没起火,女儿的那点风月事倒是闹得满城风雨。之前是萧景尚,如今是傅之曜。 萧景尚那事儿还好说,不过是痴念不得,有将她贬得一无是处的,也有对她表示同情的,谁的一生没遇到过一个爱而不得的朱砂痣。 可这傅之曜虽是质子,也的确是个人都能踩上两脚,圣上对他的死活也不甚在意,可这闹得人尽皆知,既丢了承恩侯的脸面,亦是有损圣上的圣明,说我萧国皇帝无容人之雅量,我萧国无大国风范,任由一国质子遭人践踏,受人诽谤。 御书房那堆成山的折子,也将元康帝气得狠了。 沈琉璃绞着手指,弱弱地道:“我,我就是背锅的,分明就是昭阳公主故意挑事。其实,爹,你也是背锅的,他们不敢诽论圣上教女无方……” 沈茂老脸愈发黑沉,打断了沈琉璃的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昭阳公主的关系有多糟糕,她邀你去诗会的用意,你能不清楚?你故意凑上去,又打得什么鬼主意?你要是不去,能发生这些糟心窝子的事?” 沈琉璃:“……”她真没什么可说的了,她非去不可,要给傅之曜找虐的嘛。 “我专门让你祖父提点你几句,让你安分些,你倒好……” 沈琉璃叫苦不迭,揉了揉腿,挤了挤眼泪:“爹,我腿疼,我能先回去上药吗?” 沈茂看了眼轮椅,冷笑:“都能飞檐走壁了,还腿疼?” 沈琉璃靠在轮椅背上,抬手抚了抚心口:“爹,我心口疼。” 这一招倒是管用,沈茂看着女儿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明明知道这个女儿惯会使幺蛾子,知道她是装的,却也偃旗息鼓,再也骂不出声了,只坐在椅子上,抚着胸口生闷气。 “我也气得心口疼。” 沈安看看搭聋着脑袋的沈琉璃,又看看气闷不已的沈茂,开口道:“父亲,你不是有话要问琉璃吗?” 沈茂狠狠地瞪了一眼沈琉璃:“差点都忘了正事,我且问你……” 顿了顿,沈茂看了一眼沈安。 沈安了然,到书房外查探了一番,没发现任何异常,方才对着沈茂摇了摇头,又重新掩上门。 沈茂深呼吸一口气,仍是压低了些声音,犹带着怒气问沈琉璃:“你怎么知道圣上身体有异?”之前听到父亲让他密切留意元康帝的身体,他还不以为然,可就在今日,他确实发现了一丝蛛丝马迹。 本来,元康帝在御书房斥责了他之后,还想问问沈家军的事情,可刚起了个头就让他退下。 在他踏出御书房的门时,隐约听到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以及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练武之人,耳力较寻常人敏锐,对血腥味也较为敏感,是以他才会有所察觉。 如果只是普通的咳疾,元康帝大可不必如此避讳。 沈琉璃不答反问:“爹,你查出了什么?” 沈茂瞪她:“你为何对你祖父有此一说?” 沈琉璃沉默了一下,如果她将萧国会被傅之曜覆灭的事告诉爹,爹会如何? 肯定觉得凭傅之曜这个弱鸡掀不起任何风浪,反而会觉得是她为了破坏这桩婚姻,才故意瞎掰个借口想要除掉傅之曜。 就算爹信了,那必然会派人暗杀傅之曜,可话本里的主角会轻易死吗?死不成,未来便是对沈家疯狂的反扑。 所以,就算要杀,也不能借爹的手。 而且,直觉告诉她,傅之曜之所以能顺利逃回陈国,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陈兵萧国,绝不是凭他一人之力。 既有外援,也有内应。 沈茂催促道:“你别告诉我,你是猜的。” “不是猜的,但与猜的也差不多,我就是做了一个梦,梦见紫微星降落,而后又升起了一颗新的紫微星。我养伤的这段时间,无事翻了翻八卦易经,知这紫微星是帝王之星,才会联想到圣上的身体。”她这也算是变相暗示,旧星陨落,必然有新星升起。 沈茂狐疑地看着沈琉璃:“你做的梦?” “嗯。”沈琉璃点了点头,“如果梦境成真,爹,我们要不要跑路……额,未雨绸缪。” 一个板栗重重敲在沈琉璃额头上,沈茂皱眉道:“纯属无稽之谈,此事休要再提!” “我知道。”就知道是这样。 “爹,如果无其他事,我就先回房了。”沈琉璃转动轮椅,往书房外走去。 “回去将傅之曜放出来,你若再关着他,我就关你!”沈茂道,“你越是将人关着,流言蜚语更甚,你自己听听外面将你编排成了甚样?” 沈琉璃一顿。 离开书房,径直去了地牢。 此刻,傅之曜坐在矮床上,正翻阅着一本不知哪里得来的县志,神情闲适而温和。 墨色长发一泻而下,微微遮住了半侧轮廓,寻常男子披头散发难免带着几分疏狂的味道,可是他这样反而温雅至极,直叫人觉得合该天下的美男子都该这般披散头发,瞧着亦是极俊呢。 白衣墨发,容貌如画。 君子当如匪。 映照着昏暗的地牢程亮。 沈琉璃忽然庆幸自己没真的毁了这张脸,这可比梦中那个总是戴着獠牙面具的傅之曜顺眼多了。 只是美男太过专注读书,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她的到来。 “咳咳。”沈琉璃掩唇轻咳了两声。 傅之曜闻声抬头,放下书本,轻车熟路地招呼狱卒打开牢门,将他绑在刑架上:“快点,莫要让大小姐等急了!” 狱卒也以为沈琉璃是来抽打傅之曜的,手脚麻利地将人给绑了起来。 而旁边牢房里陪打的三位,看到她的表情如见了世间最可怕的邪祟一般,三人紧紧地抱成团,嘴里神叨叨的。 “又来了,又来了。” 沈琉璃:“……” 看着手上被狱卒贴心送来的鞭子,沈琉璃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颇有一种赶鸭子上架的错觉。 她真不是来打人的,信吗? ※※※※※※※※※※※※※※※※※※※※ 感谢在2020-11-07 11:54:44~2020-11-07 21:2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泠印社社长在此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沈琉璃愣愣地盯着男人瘦弱并不宽阔的后背,有些发怵。 她有些后悔了。 她知道掩映在衣衫底下的身躯肌理是怎样的骇人可怖,却又具有怎样蓄势的力量能将她折磨羞辱到只想求死。 梦中那些肌肤相贴的画面,猝不及防出现在了脑海里,真实的仿佛她真的切身经历过这些屈辱。 可现实中,成亲半载,他们并没圆房,她不允许他碰她一根手指。因为,她觉得他卑贱,不配碰她,不配做他的夫君。 哪怕那次她和他同处一室,她被烈/药折磨的神志不清,衣衫凌乱,她都没让他碰她一下,而他似乎也不屑,就那么安静地欣赏着她欲/火焚身的狼狈样。 他没有笑,也没有出声讽刺她,可她就是知道那般平静的俊美面孔下,掩藏的全是对她的不屑和嘲讽。 见她半晌没有动作,傅之曜回头:“大小姐?” 回忆终止,沈琉璃猛然回神,犹豫了片刻,最终咬牙伸出双手勾住了傅之曜的脖子。 傅之曜反手,握住她的腿往上一提。 沈琉璃便跃上了他的后背。 “你一个病秧子要是背不动本小姐,将本小姐摔了,本小姐就打得你哭爹喊娘的。”沈琉璃哼哼道。 “不会!即使我摔了,也不会让大小姐摔在地上。”傅之曜温声道。 沈琉璃一怔,忽然想到上次摔倒时,就是他接住她当了她的人/肉垫子,不过却害得她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一想到那玩意儿,沈琉璃不禁羞红了脸。 别看傅之曜身板不怎样,可那物确实强大,至少梦中的自己深有体会。 不行不行,再想下去,自己估计会变成爆炒虾米,通身红透了。 沈琉璃用力地晃了晃脑袋,甩掉那些纷乱扰人心绪的想法。 落日余晖下。 傅之曜背着沈琉璃,一步一步地踏在山间小道上,他走得很慢很稳,似是怕颠簸了背上的人儿。 而沈琉璃虽搂着他的脖子,却尽量保持一定间隙,让自己的前胸不要直接贴上男人的背,她的身子已在发育,不是一马平川,如果紧紧贴上去,傅之曜肯定有所感觉。 她并不想与他有过于亲密的触碰。 可保持这样紧绷的姿势挺累的,坚持了没一会儿,她便坚持不下去了。 “大小姐,如果你觉得困的话,就靠在我肩上睡,我保证不会将你摔了。”傅之曜扯了扯嘴角,适时地开口。 沈琉璃哼哼两声,面色纠结,却没再继续坚持,实打实地趴在傅之曜背上,紧绷的身子瞬间放松,果然舒服多了。 感受到后背处的两团柔软,傅之曜身体蓦地一僵,分明同样是肉,可沈琉璃身上的二两肉似乎软的不可思议。 甚至发烫,烫得他背上的伤疤火烧火燎的,又难受又发痒。 瞬间涌出一股扔了背上人的冲动。 傅之曜漆黑的瞳仁越变越暗,没有丁点温度和人情味,反而溢出了狠戾的凶光。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他的心,怎可能因这个虐待他的坏女人而起波澜,果然只是错觉。 他连她的碰触都这般厌恶。 他将自己放在沈琉璃丈夫这个壳子里做戏,假意对她示好,假装对她顺从,假装对她的虐待甘之如饴,可戏终究只是戏,成不了真。 傅之曜紧握沈琉璃小腿的手收了收,无意识地加大了力道。 沈琉璃不高兴地晃了晃腿:“傅之曜,你弄疼我了。” 闻言,傅之曜立时收敛蓬勃而泄的心神,松了松手,忐忑不安地表达歉意:“对不起,对不起。” 沈琉璃报复性地勒住了傅之曜的脖子,手下不自觉使了力:“哼,你道歉我就会原谅你吗?想得美!” 面对常年习鞭的沈琉璃,傅之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就是个战五渣,毫无还手反抗之力。 傅之曜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只要沈琉璃想杀他,就如碾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 “咳咳。” 就在傅之曜感到窒息无法呼吸时,刹那间,沈琉璃蓦然松了手,冷冷道:“礼尚往来,你弄疼了我的腿,我差点勒断你的脖子,你的礼,我回了!” 傅之曜剧烈咳嗽了几声,身形晃了晃,潜意识想将沈琉璃从背上甩下来,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就那么继续背着她勉力维持住身形。 沈琉璃趴在傅之曜背上,毫不担心傅之曜因体力不支而将她摔下来,反正她的腿已好得七七八八,摔不到她。 可等了半天,傅之曜并没将她甩下来,即使难以维持身形站立,摇摇欲坠,可等傅之曜缓过那口气儿,又背着她继续前行。 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没有方才那般平稳,甚至着实吃力。 看起来随时都会将她颠簸下来,或是他随时都会倒下,可一路上摇摇晃晃的,他既没有真的倒下去,也没将她摔下去,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走下了山。 这一段行走的山路,宛若傅之曜这个人一般,明明每次被人欺辱地爬不起来,或是要死了,可他偏偏都能再次爬起来,活过来,怎么都不会真正倒下,也不会真的死掉。 她想到了读过的一些话本,里面的主角不论遭遇任何绝境哪怕经脉寸断依旧会绝处逢生。 傅之曜,似乎就是话本中的这种主角,笑到最后的那种。 这般想着,沈琉璃眼波流转间,忽的将脑袋软软地靠在傅之曜的肩上,坏笑地往他耳朵吹了口气: “傅之曜,你是我名义上的夫君,可我对你一点儿都不好,你会恨我吗?” 傅之曜耳根泛红,咬牙控制住掀翻沈琉璃的冲动,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恨!” 哼,心口不一。 沈琉璃盯着傅之曜绯红的耳朵,伸手捏了捏,发现男人的耳朵愈发得红了,红得宛若充血,当真是有趣极了。 她凑近他耳边,故意以三分赌气三分俏皮的语气说道:“这可是你说的,我会当真的,不许骗我,更不许恨我哦。还有,如果你以后敢对我不好,敢打我,敢骂我,敢用……我不喜欢的方式对待我,我一定会恨死你,恨到变成厉鬼也要拉你下地狱!” 少女淡香的气息丝丝缕缕萦绕耳际,酥酥麻麻的。 傅之曜薄唇紧紧抿着,身体僵硬如铁。 他能清晰地感到,沈琉璃那张饱满莹润却吐不出半句好话的红唇似有意无意地扫过他的肌肤,无形中似带着暧/昧撩拨,他想偏头躲开,可大脑一片空白,怎么都动弹不了。 这种感觉让他心悸,恐惧,头皮发麻,亦想逃。 看着傅之曜呆愣傻掉的模样,沈琉璃忍不住想笑。 看不出来,未来的大暴君竟有这般纯情的反应。 她又扯了扯他的耳朵,没打算轻易放过他:“你还没回答我?” “嗯。”傅之曜如梦初醒,眸光暗沉无光,只淡淡地应了声。 正好与他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 人间太挤,一起下。 沈琉璃环了环傅之曜的脖子,笑声清脆:“本小姐当你答应了,你好歹也是一国皇子,总不能言而无信?”哎,好幼稚的自欺欺人哦。 傅之曜亦是一笑:“不会,我说话算话。” 沈琉璃:“其实,其实,本小姐只是个被宠坏的小孩,脾气大了点,没什么坏……坏心眼,佛祖尚且劝那些穷凶极恶之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觉得像你这种不记仇以德报怨的大善人说不定可以感化本小姐这个误入歧途的小孩。” 傅之曜从善如流:“大小姐,你这样的,就很好,不需任何人感化,人生短暂,韶华易逝,做自己便好。”不记仇,以德报怨,是什么鬼?没听说过! “做自己啊?”沈琉璃垂了垂眸。 她倒是想哪,只怕是作死自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可鞭子都到了手上,人也被绑了起来,要不就应景地抽两鞭子? 思及此,沈琉璃利落地扬起鞭子,看起来似乎铆足了劲儿,实际只轻轻地往傅之曜身上打了两下,便丢了鞭子。 傅之曜眸色诧异。 今日何故只打了他两鞭,而且力道之轻,无异于挠痒痒,他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痛感。 黑羽般的长睫轻轻垂下,笼罩着眸底一片阴翳。 沈琉璃看着傅之曜,抬高下巴,道:“傅之曜,从今天开始,你不必吃牢饭了。当然,这不是我的本意,而是你岳父大人的意思。” 说完,便不再看傅之曜,转身便朝外面走去。 “大小姐,小的们呢?” 沈琉璃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当初被扔到地牢陪打的三人,正一脸祈求地望着自己,她皱眉道:“你们也自由了。” “谢大小姐!”三人痛哭流涕,终于不用再挨打了。 站在地牢外,迎着刺目的阳光,沈琉璃抬手抚了抚心口,并无任何发作的迹象。 回去的路上,正好碰见从书房出来的沈安,沈琉璃上前,笑眯眯道: “大哥,去哪儿呀?” 沈安微笑地看着沈琉璃,道:“我去主院向母亲请安,你可要随我一道前去?” “不去,我先前才同娘说了会儿话。”沈琉璃摇头如拨浪,脑子里还残留着生孩子的阴影,她才不想被念叨傅之曜的事,转身就走。 “琉璃。” 沈琉璃顿住脚步,扯出一抹灿笑:“嗯,大哥?有事?” 沈安望着她脸上的笑,道:“你唤我大哥,可是有事需要我这个大哥帮忙?” 沈琉璃一愣,旋即明了。 自己对沈安从未哥哥长哥哥短的,向来都是直呼其名,需要他帮她做事时,才会假模假样地叫他一声哥。 “你本来就是我大哥,我这样叫你有何不对吗?”沈琉璃无辜地炸了眨眼,似没听懂他的话中意,“而且,你现在记在我娘的名头下,我们同父同母,你就是我亲哥。” 沈琉璃心里发虚,实则面上表现的理直气壮。 沈安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似乎找到了沈琉璃小时候的影子,那个两三岁圆滚滚的小豆丁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打转,咿呀学语,哥哥长哥哥短的唤不停,对他全是信任和依赖,不过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怕是早就忘了。 他笑了笑,想到小豆丁头上可爱的揪揪,忍不住伸手宠溺地摸了摸沈琉璃的头:“是,我就是你亲哥。你的亲哥哥最近得了张上好的皮子,正好与你做条围裘,冬日戴着既暖和又美观。” 沈琉璃本来不高兴沈安乱摸她的发髻,可一听到说送她皮子,眼睛陡然一亮,他送她好东西,就勉为其难让他摸摸头了。 她露齿一笑,眉眼弯弯:“如此,就多谢大哥了。” 这副小模样越发像幼时软糯可爱的小豆丁,沈安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又摸了两把。 “琉璃,这是大哥提前送你的生辰之礼,今年可能没法参加你的生辰宴了。” 这个褪去了幼时乖巧变得乖张的嫡妹虽不怎么待见他,但沈安每年都会精心为她备下一份生辰礼物,虽然他送的东西大多都在角落里吃灰,但只要想到那个可爱黏人的小奶娃,他一次都不曾落下过。 沈琉璃愣住:“大哥,你要出远门吗?” 沈安收回手,颔首道:“陵州原本的知府告老致仕了,我被朝廷派遣接替陵州知府之位,等调令下来,不日将去述职,山高水远,今年年关也未必能回来。” “陵州?”沈琉璃讶异,这不就是萧景尚日后建立新朝的地方吗? 她回想了一下,梦境中并没有爹和大哥的预示,所以她并不知道他们的结局,只知道沈家女眷滞留上京城的时候,他们并不在京,而爹在军中任要职肯定是在战场上厮杀,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大哥竟然提前南下去了陵州,完全就避过了国破的惨祸,命也太好了点。 梦境中的她仗着自己侯府嫡女的身份,只图享乐贪玩,要不就是在傅之曜身上找乐子,要不就是在萧景尚和赵降雪跟前找存在感,上京城也是一片繁荣盛世景象,她哪里想得到萧国竟会被灭,更遑论关心这些朝堂之上的事以及父兄的公务,这都不是她考虑的事儿。 她考虑的无外乎是萧景尚被抢了,自己嫁了个一无是处的质子夫君。 看着沈琉璃失神,沈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狐疑道:“怎么了?” 沈琉璃敛去心神,激动地一把抱住沈安的胳膊:“大哥,大哥,听说陵州山好水好人好地势也好,易守难攻,我可不可以跟你一道去陵州?” 沈安低头盯着胳膊上两只白嫩的小手,皱眉:“你想去陵州?你一个人,还是带上傅之曜?” 傅之曜身为质子,肯定无法离开上京城。 沈琉璃也想到这茬,顿时犹如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她既不能带傅之曜离京,也不能将他单独留在上京城,他人不在她跟前,梦中虐他的那些场景如何执行下去?就算她单独跑去了陵州,等待她的命运便是心疾发作,疼到死。 不过她不能去,但祖父和娘可以啊。 上京城破之前,沈家女眷应是跟随萧景尚的队伍南迁,结果不知是何原因仍留在了上京城,但以萧景尚的人品来说,爹在前线为他守着阵地,他不可能弃沈家不顾。何况,祖父是三朝元老,为萧国鞠躬尽瘁,又是赵降雪的外祖父,怎么看他都没理由放弃他们。 沈琉璃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难道说她们被留下另有隐情? 就算萧景尚讨厌她的百般痴缠,但却从未将对她的厌恶和不喜加诸到沈家人身上。 沈琉璃冷静下来,道:“大哥,我听说陵州地界有一个叫做明城的地方,那里气候适人,四季如春,最适合养病。而祖父这些年腿疾缠身,上京城的天气湿冷刺骨,祖父的双腿每到冬日便会疼得夜不能寐,正好大哥在陵州为官,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让祖父去明城调养几年,有大哥照料,祖父的病情定会好转。” 只要说服祖父去明城,她自然有办法让娘也跟着一起去。 “好是好,只怕祖父不愿意……”沈安面露难色。 谁都知道老侯爷偏疼的是沈琉璃和赵降雪,一个嫡孙女,一个嫡外孙女,哪怕他做的再好,哪怕日后继承整座侯府的是他这个庶子,老侯爷对他也是不假辞色。 “这个好办,包在我身上。”沈琉璃拍着胸/脯,保证道,“等大哥到了陵州将一切安顿下来,我再让祖父过去。” 沈安:“只要祖父愿意,我自然愿意侍奉尽孝。” 依照老侯爷的性子肯定不愿意远离上京城,而去过被庶孙子照顾的生活,沈安并不认为沈琉璃能劝动老侯爷。 可看着喜笑颜开的沈琉璃,他点了点头,不忍打破少女脸上难见的笑容。 不是那种刻薄的冷笑,而是明媚如阳光的笑,灿烂的紧。 意外搞定了祖父和娘亲的去处,沈琉璃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他们才是她最在意的人,只要他们安然无虞,她什么都不怕。 至于沈茂,不需要她操心,将军守国门,战场才是他的归宿。 何况,她虽只有这么一个爹,但爹却不是只有她一个孩子。 犹记得自己被傅之曜折磨的几欲求死,她最希望的便是爹能犹如天降般将她救走,但终究只是希望罢了。听到所有关于沈茂的消息都是从陈国宫人,或是从傅之曜嘴里传来,诸如什么沈大将军替萧景尚收复了几座城池,或是丢失了哪些州郡,皆是些战场上的得失。 有一次,她藏了支筷子,成功地刺伤了傅之曜。 结果,傅之曜盛怒之下便带着她去了战场,将她吊挂在两军对垒的城墙上,放话让沈茂带军撤退五十里,否则当场杀了她祭旗,但沈茂只说了一句: “我的女儿早已死在上京城,眼前这位,是假冒的。” 而后,沈茂亲自撘弓上弦,射杀她。 如果不是傅之曜反应快,她就要死在自己亲爹手下了。 傅之曜附在她耳边,逼迫着她看天际无数破空而来的箭矢,阴冷的声音如跗骨蚀咀:“沈琉璃,你看,你同我一样只是条可怜虫,我被父亲放弃,你也被你父亲放弃了。不过,我比你好的是,我的父亲至少没对我赶尽杀绝,你的父亲却要亲手杀了你。” 她哭着反驳他:“不是,不是这样的,他只是没认出是我,等他认出了我,就不会杀我了。” “是吗?可沈茂明知自己的夫人就在陈国,却选择装聋作哑,也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夫人就在陈国,只要知道了,就会杀到陈国救回去?” 傅之曜无情的嘲笑,戳破了自己心底最不愿面对的残酷真相。看着她痛苦到几欲发疯的模样,他却笑了,笑得无比畅快。 魔鬼的笑毫无体温,只会让人感到头皮发麻和恐惧。 ※※※※※※※※※※※※※※※※※※※※ 感谢在2020-11-07 21:24:05~2020-11-09 22:1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忻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忻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回了府,都不用沈琉璃发话,傅之曜便自发去了地牢。 如此乖觉真是让人省心哪。 看着逐渐消失在眼帘的白衣身影,沈琉璃敏锐地感觉通过今日那番‘交心’,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什么变了,又似什么都没改变。 不过,傅之曜没有像梦中那样被折腾的昏迷不醒,自己总算能松懈一段时日。一想到接下来的十天只需忽视傅之曜,而不需要按时到他跟前刷仇恨值,沈琉璃心情出奇的好,估计做梦都能笑出声。 她愉快地哼着小曲,让绿琦推着她回了花溪院。 累了一天,早早地用过晚膳,便熄灯歇息去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沈琉璃找出十套全新的头面首饰,一点都不心疼,便差人送到肃王府。 而后,开始做腿部复健。不再只局限于花溪院,直接弃了轮椅,在侯府内溜达了起来,碰到素日讨厌的云姨娘和沈珍珠两母女,沈琉璃都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 “姨娘,庶妹,早啊。” “恭……恭喜大小姐的腿得以康复,如今健步如飞,怕是不需再依赖轮椅了?”云姨娘一副见鬼似的表情看着沈琉璃,心里却嘀咕,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沈琉璃对府上的妾室姨娘向来都是眼睛朝天鼻孔看人的,遑论主动同她们搭话,可真是稀罕事哪。 而沈珍珠不管曾经被沈琉璃如何呛声奚落,下次见到沈琉璃依旧能笑盈盈地凑上来,仿佛间歇性失忆了一般当那些不愉快不存在,遂心里再不满沈琉璃,面上也是随着云姨娘柔声道了一声喜: “妹妹也恭贺大姐姐,姐姐终于不用每日被拘在府内,又能向往日打马过街,蹴鞠玩乐了。” 沈琉璃纯粹是因为心情好得不得了,才会主动跟她们打招呼,但要继续寒暄下去,她可就没什么耐性了。 “承二位吉言。” 沈琉璃轻飘飘地回了句,便转身走了。 饶是如此,云姨娘也有受宠若惊之感,侯爷这月宿在她房里可有半个月之久,除了外出办差的时间,可没几天宿在正妻柳氏房中,这沈琉璃竟然没有找她的茬,还真是怪事。 转头问沈珍珠:“你可觉得这大小姐变了?” 沈珍珠抿了抿唇,道:“姨娘,可能大姐姐长大了。”长大又如何,一样讨厌得很。 云姨娘蹙起眉头:“我是你亲娘,私下无人,你可以唤我娘。”被自己的女儿叫做姨娘,云姨娘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哪怕自己如何得侯爷的宠爱,自己在府中依旧只是个地位不高的姨娘,一双儿女只能顶着庶子庶女的身份,既要看柳氏的脸色,也要被沈琉璃欺压。 哪怕沈琉璃再不成器,名声再差,可嫡女的身份就狠狠地压了她的珍珠一头,明明她的珍珠这么温婉可人,才情也甩沈琉璃十条街,可就矮在了庶女的身份上。 当初,柳氏给落地的女儿取名琉璃,她便磨着侯爷为自己的女儿取名珍珠,可这么多年,珍珠倒底不及琉璃名贵,哪怕这颗琉璃污名在身,被嘲被笑,也依旧比色泽光鲜的珍珠贵重。 儿子是个没正形的纨绔子没甚可期待的,可她的珍珠样样好,在府中的地位既比不上受尽宠爱的沈琉璃,连一个孤苦的表小姐赵降雪都比不上。 尤其是看到沈琉璃脸上明艳的笑容,云姨娘心里越发愁了。 她的珍珠从没如此放肆的笑过,总是收着,敛着抿笑。 还好,患有心疾的人活不长。 沈琉璃哪管云姨娘心里的愁苦弯曲,在府内溜达了好几圈,直到出了一身汗,只觉得酣畅淋漓,方才回去洗漱换衣。 说起这心疾,沈琉璃发现只要不与傅之曜有关,其实与常人无异,她每日吃好睡好,并没觉得因患有心疾而身体虚弱,也没有喘不上气的憋闷感,只除了心疾发作时,那是真疼的死去活来,可发作完了,她似乎又屁事没有,如果不是腿不能跳的话,她早就活蹦乱生龙活虎了。 她琢磨了一下,这心疾是因傅之曜而生,既然治心疾的药物都无用,估计能让她心疾痊愈的也只能是傅之曜了。 既因他而生,那便只能因他而解。 可如何解,沈琉璃半点头绪都无。 多思无益,可不要因此毁了她的好心情。 眨眼便是五天过去,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这不用虐傅之曜的喜事持续了五天,做复健也是兴致高昂,除了已恢复基本的行走能力,兴起时,还能提剑练上一小会儿。 柳氏站在远处树下,看了片刻,见沈琉璃身姿灵便,腿伤并没留下任何残疾,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她笑着朝沈琉璃走过去,掏出帕子替女儿擦了擦汗,佯怨: “瞧瞧,累得满头大汗。你现在已成了亲,平时少舞鞭弄剑,多学学闺中女儿该做的事,女工刺绣不学,琴棋书画也学得一团糟,你总得好好调养身子,日后生个一儿半女,给娘留个念想。何况,娘看那傅之曜长得真是俊,你们生的孩子定然也十分好看。” 沈琉璃满头黑线。 生孩子?她和傅之曜的吗?不敢想! 他们两人生孩子,就算能生,不是小混蛋,就是扮猪吃老虎的小魔王! 何况,她和他生不了。 沈琉璃抬手摸了摸心口,一脸哀愁:“我倒是想为娘留个孩子作为念想,可大夫说了,我如今的身子万不可有孕,心疾一旦发作,就是一尸两命……” 柳氏吓得脸色白了白,一把捂住沈琉璃的嘴:“呸呸呸,乌鸦嘴,娘不要什么念想,你给我好好活着就行。就算一生无子,你也要给我平安活到老!” “娘已派人遍寻天下神医,总会找到一个能治你的。”生了个讨债鬼,惯会剜她心。 “娘~,我瞎说的。”沈琉璃吸了吸鼻子,撒娇般地往柳氏身上靠去,却被柳氏红着眼眶推开了,“一身的臭汗,离远些!” 沈琉璃:“……是香汗,不信娘闻闻?” 柳氏往后退了一步,说:“对了,你爹让你去书房找他,快去。” 沈琉璃狐疑:“爹不是天天忙得不见人么?找我干嘛?” “娘也不知道内情,不过你爹刚从宫里回来,脸黑得很。” 黑脸?那肯定不是好事了。 “啊,腿好疼。”沈琉璃眸光轻转,手按着腿蹲在地上,呼痛道,“绿琦,快将我的轮椅推来,我要坐着去见爹。” 绿琦应了声,赶紧将轮椅推了过来。 “娘,你陪我一起去书房。”沈琉璃坐在轮椅上,边捶着腿,边可怜兮兮地拉着柳氏的手。 柳氏哭笑不得,却不为所动:“娘不去了,你爹说有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哦。” 等沈琉璃走远了,柳氏才背过身子,默默地流泪。 腿伤能好,可心疾难治? ※※※※※※※※※※※※※※※※※※※※ 字数太多了,压下字数,这周星期三上架哦。 感谢在2020-11-06 20:55:50~2020-11-07 11:5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luto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而对于沈茂杀她这件事,她先是忿忿不平,可宿在大暴君身旁,一遍遍地回忆当初侯府风光骄纵的生活,她后来便也渐渐想明白了。 在沈茂心里,先忠的是君是国是百姓,而后才是无足轻重的家人。 太平年间,沈茂才能给她嫡女的尊荣和风光,宠溺着她,即使她不学无术惹事生非,只要没闯下大祸,训过也就算了。当战事起,天下烽火狼烟,她这个声名不堪的女儿不只会拖累他,还会拖累他手下的将士时,她自然会被舍弃。 沈茂有抱负,有家国天下之心,只是家始终排在国和天下之后。 国家天下无事,她们自然是他敬重和宠溺的家人。 有事,便是负累。 所以,她不怪沈茂,不是每个人心中,都是家人优先。何况,他又不是只有妻女,不还有妾有庶子有庶女,这些不都算是他的家人吗? 就算这些都没了,也不要紧,天下安定,再娶妻生子便是。人家肃王爷老当益壮,一把年纪都生了明月郡主。 当晚,沈琉璃又做起了噩梦,重复之前的梦境,诸般景象快速闪过,直到她被烈焰吞噬。 大汗淋漓之下,骇然惊坐起。 整个人像是被浸在水里捞起来一样,浑身湿透了。 她转头看向窗外。 天边隐约泛着白,正是天将亮不亮的时刻。 明明只是短短的一晚噩梦,可梦里长得仿佛她的一生。 “小姐,你怎么了?”绿琦听到里屋的响动,匆忙间跑了进来,见沈琉璃坐在榻上失神,两眼无焦距,忙伸手摸了摸沈琉璃的额头,发现不烫,方才稍稍安心。 “没事,只是做了场噩梦。”沈琉璃埋首,将脑袋深深地埋进膝盖间,这样子并不像是无事,反而显得异常脆弱无助。 “小姐做得什么噩梦?” 绿琦从未见过这般脆弱的沈琉璃,手足无措,试着想开解沈琉璃,但沈琉璃一直保持方才的姿势,并不理会她,绿琦只好默默地站在绣床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琉璃终于抬起头,绝丽的小脸满是泪水,双眼更是肿胀如桃子。 梦中傅之曜的折辱没有压垮她,沈安对她和娘的放弃却让她濒临崩溃。 自她做了这场预示性的噩梦后,她便有意无意地回避着沈茂这个爹,刻意忘掉梦中关于沈安的所作所为,可昨日书房一见,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表现得与往常无异。 爹虽责骂了她,可她能感觉得出来爹其实是疼她,宠她的。 一想到现实中疼爱她的爹,有朝一日会变成梦中那个射杀亲女的无情父亲,她就哽得难受。 人们常说梦境和现实是相反的,可她知道,她的梦境就是现实。 “小姐,小姐,你倒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这样,奴婢真的很担心。”绿琦看着沈琉璃无声哭泣的模样,真的有些慌了手脚,“不管小姐遇到了任何棘手的事,侯爷和夫人肯定有办法,我去请夫人过来。” 说完,绿琦转身就往外跑。 “回来。”沈琉璃抬手胡乱地擦了擦眼泪,声音微冷。 绿琦下意识缩回了脚:“小姐?” 沈琉璃直勾勾地盯着她,一字一顿道:“如果一个人对你很坏,动辄辱骂折打,可当她身陷险境时,你如何能做到舍命相救?” 救一个对自己不好的人,究竟是何心境? 绿琦想了想,老实回道:“奴婢不知。” “如果我非要你回答呢?”沈琉璃态度强硬,当梦境中场景再现,她突然很想知道,一个自己经常打骂的丫鬟,究竟是以何心态,能以弱小的身躯拼死抱住歹人纵身跳下悬崖? “可是,可是,奴婢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小姐你叫奴婢如何作答?”绿琦急得快要哭了。 沈琉璃蹙了蹙眉:“如果是我遇到危险呢?” 绿琦不假思索道:“奴婢就算自己出事,也不会让小姐出事。” “为何?” “因为你是小姐,奴婢该救!” 沈琉璃同绿琦杠上了:“可我打过你,骂过你。” “但小姐现在对奴婢很好。” 沈琉璃:“……”怎么感觉这丫头缺心眼? 没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沈琉璃无精打采地挥了挥手:“备水,我要沐浴。” “是。” 绿琦看了看疲惫的沈琉璃,虽不知沈琉璃为何有此一问,可觉得自己的回答应是没错的,便彻底放下心来。 其实,她心底还有另一个答案。 救一个对自己很坏的人,可能是不得不救。 因着噩梦,因着沈茂,因着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沈琉璃很是焉巴了几天,但她天性带着几分乐观,不至于一直颓废消沉下去。 陡然闲下来,几天没去给傅之曜松松筋骨,沈琉璃很不适应,觉得手有些痒。 对于自己爱抽人的毛病,她也很无语,陋习一旦养成,很难戒掉的。 正好也想瞅瞅傅之曜在做甚,没有她在跟前鞭笞,想来应是极痛快的。 一脚踏出花溪院,沈琉璃看着通往各个方向的青石小道,忽然懵圈了。 傅之曜住哪儿来着? 马厩,柴房,下人屋,猪圈…… 娘的,好像都住过? * 傅之曜自被放出地牢后,便呆在后院一处柴房里。 因着沈琉璃没有特别吩咐,管事的人依旧按照以前的规矩行事,让傅之曜每日劈柴挑水,干不完活儿就不给饭吃,干完了就给三个干瘪的窝窝头,连口汤水都莫得。 累了一天,总算将柴劈完了,水缸也挑满了。 傅之曜坐在柴垛上,盯着手上黑不溜秋的窝窝头,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硬得差点蹦掉一颗牙。 相比较而言,牢饭也算是珍馐佳肴了。 傅之曜扯了扯嘴角,扬手将窝窝头扔在了一个不起眼的黑洞口。 爬出来的老鼠试着咬了几口,便又钻回了老鼠洞。 难吃得连老鼠都嫌弃。 傅之曜盯着黑漆漆的洞口发了会儿呆,抬头看了一眼隐匿树梢后的弯月,去柴房拿了只水瓢和一套干净的白衣,而后将水瓢扔到了水缸里,白衣则放在旁边的柴堆上。 柴房里有洗澡用的木桶,但被老鼠啃了个洞,会漏水,到时清扫地上的水渍亦是件麻烦事。 已至初夏,天气回暖,即使在屋外洗浴,也不会觉得太冷。何况,他本就是用冷水洗澡,有区别吗? 云隙中投射出几缕银色月色,将小院里男人的身影拉得极长。 男人修长的手指搭在腰间,松了腰带,径直脱了外衣、里衣,赤/裸着遍布各种可怖伤疤的上半身. 最后褪去外裤,只余一条短小的亵裤。 从水缸里舀起一瓢水,哗啦啦从头顶淋下。 一瓢又一瓢。 傅之曜身体孱弱,哪受得了冷水冲洗,冷的牙齿直打颤,他依旧麻木地舀起一瓢又一瓢的水,似乎在用这些水冲刷掉那些泯灭在肉/体里的伤疤以及刻印在骨子里的耻辱。 沈琉璃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对于傅之曜用冷水洗澡这件事的愠怒,盖过了面对男人赤身裸/体的尴尬和羞恼。 她站在小院门口,怒道:“傅之曜,你做什么,哪有人用冷水洗澡的,你是不是傻?” 傅之曜动作未停,仿佛没有听到沈琉璃说话,也没有看到她这个人一般,抖着手又舀了一瓢水当头淋下,近乎于自虐。 墨色长发湿哒哒地粘在裸背上,俊美无双的脸如魔似仙,发梢的水珠成串地顺着脸颊,滑落至锁骨、胸腹以及后背沟壑丛生的疤痕缝隙里隐没,竟奇迹般地勾勒出了几分轻狂的妖异感。 清辉月光下,如喋血而生仰月而嘶的孤狼。 即使眼前的男人依旧羸弱不堪,可他身上的气势像极了黑化后的大暴君,令她心悸和胆颤。 沈琉璃怯怯地往后缩了两步,抬手按住了隐隐作痛的心口,他自己作死,她有何可担心的。 方才一瞬间,心疾隐隐有发作的迹象。 正待她转身离去之时,身后传来哐当的水瓢落地声。 沈琉璃回头,就见傅之曜倒在了地上。 他面色扭曲,痛苦地闷哼出声,似野兽的低吟。 沈琉璃深吸一口气,尽量忽视美男裸/体带给她的视觉刺激,指着傅之曜的鼻子,恨声骂道:“傅之曜,你要不要点脸,光着身子躺在地上,你丢的是你自己的脸,还是本大小姐的脸?” 人,没反应。 沈琉璃转眸扫见柴堆上的白衣,喋喋不休地继续骂道:“疯子,你好歹蔽个体?污了本小姐的眼,信不信本小姐将……将你送到男风馆去……” 还是没反应。 沈琉璃犹豫再三,抬手虚蒙着双眼,朝傅之曜走去。 这可是个没穿衣服的男人,虽然挂着他夫君的名头,但每走一步,皆是胆战心惊。 她伸手拿起那套干净的白衣,抬脚踢了踢傅之曜的腿:“疯子,快起来,给本小姐将衣服穿……” 一只手猛然袭上了沈琉璃的脚踝。 沈琉璃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傅之曜的手搂上她的细腰,翻身跨/坐在了她身上。 他盯着她,眸底一片赤红,赤色的光令人胆寒。 “你?放肆!” 沈琉璃惊愕地瞪大了双眸,被他这大胆的动作震得全然忘记了反抗。 ※※※※※※※※※※※※※※※※※※※※ 文文明天入v,万字大肥章,大家莫要养肥我啦。前三天订阅很重要,订阅有红包哦。 安利预收文《首辅的短命白月光》 身娇体软小美人v偏执阴郁的权臣 大周首辅苏晋风光霁月,权势滔天,却迟迟不肯议亲。 陛下为他设宴选妻,他一句‘臣有疾’,娶亲之事不了了之,更使得无数倾慕他的贵女芳心尽碎。 众人皆道首辅大人不行,却无人知,他早就暗戳戳地盯上了一位小姑娘,只待她长大,便去下聘提亲。 可没等他上门,小姑娘竟主动找上了门,一双杏眸怯生生地望着他:“大人,我、我想自荐枕席,做……做你夫人。” 苏晋眸目清冷,内心狂喜。 小姑娘绞着衣摆,细弱蚊音:“那个,即使你不行,我……我也不介意的。” 苏晋:…… 翌日,他便带着全部家当去提亲,娶她回家,然后身体力行地告诉她。 她的夫君,有多行。 成亲后,众人发现自称有疾的首辅大人,夜夜宿在新夫人房中。 众贵女捶胸捶地:“……说好的有疾呢?骗子!” * 赵明檀自小泡在蜜罐里,被娇养着长大,却被算计嫁入东宫做了侧妃,不会争风吃醋,不会宫斗上位,没两年便失了恩宠,最后郁郁寡欢而死。 当朝首辅苏晋跪在她的墓前,悲痛欲绝。 “明檀,我悔,我恨,为何我不能早一步娶到你? 自此,苏晋性情大变,不仅将太子拉下储君之位,更杀了太子为她报仇,而他终生未娶。 原来,自己竟是苏晋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在她嫁入东宫前,他早已备好聘礼,却终究晚了一步。 重活一世,誓不做天家妇,唯愿报得情深似海。 可首辅大人似乎有隐疾,想来省心,没能力纳妾。 一个爱她又无法朝秦暮楚的男人,怎么看都是她赚了。 连躺赢都不必。 后来,赵明檀日日揉着小蛮腰:“苏晋,你不是有疾,不是不行吗?” 苏晋:“我是不行,但遇上你,就行了。” 《我在奸臣手下苟命》——被迫营业的咸鱼本鱼vs狠戾阴鹫的真奸臣 《徒弟又又又入魔了》——师徒修仙文 预收文案戳作者专栏,看上哪个就抱走哪个哈,下本从这三本中选一。 本作者还有完结文《首辅夫人又败家了》和《皇叔要杀我》,新文不够肥戳旧文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书房里,沈茂正与庶长子沈安谈论正事。 沈茂须眉髯发,身形魁梧,面容不怒自威,犹带着战场上的肃杀之气。而沈安俊逸风流,身姿挺拔,眉目含笑,与沈茂的严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爹,你找我?” 沈琉璃本以为书房里只有沈茂,没成想发现沈安也在,不禁愣了愣,自己对这位大哥向来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如果当着他的面挨父亲的训,岂不让他看了笑话去。 沈安虽是庶子,却颇受沈茂重视,在侯府的地位绝不低于沈琉璃。侯府无嫡子,日后袭爵的便是沈安这位庶长子,沈茂对他可谓是不遗余力的栽培,什么好的资源都是紧着他。沈安也争气,年纪轻轻便已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 下面虽还有两个庶弟,但两个皆不成材,一个纨绔,一个懦弱,基本都是被沈茂放逐的。 在沈安小的时候,沈茂曾提议将沈安记在嫡妻柳氏名下,柳氏自然不愿意,怕沈安日后会同她所生的儿子争抢爵位,但这么多年过去,柳氏也只生了沈琉璃一个。沈安不是嫡子,待遇与嫡子已然无异,只不过为了以后能名正言顺地袭爵,沈茂去年再次动了将沈安记在柳氏名下的念头,这次柳氏没再推拒,便是看重了这层情分,望沈安日后能照顾沈琉璃一二。 沈琉璃向来心气儿高,我行我素,对这位名义上的大哥并没好脸色。 好,其实她就是觉得自己是侯府唯一的嫡女,在侯府就该以她为尊,其他的庶子庶女就该靠边站。 见爹没有搭理自己,沈琉璃偏头看向沈安,灿笑道:“大哥,也在啊。” 沈安不是沈绪和沈淮那两个废物,自己与他改善关系,遇到危险,他能捞她一把也好。 沈安一愣,显然也同云姨娘一样没想到沈琉璃会主动同他问好,随即点了点头,笑着问她身子可好些了。 沈琉璃瞥了眼脸色黑沉的沈茂,正想顺着沈安的话卖卖惨,只见沈茂一拳砸在桌案上,气势如虹:“你看她红光满面的,身子能差到哪里去?” 沈琉璃抖了抖。 爹疼她的时候是真疼,可发起火来,也是真恐怖。无怪,自己有时候是真能惹事,对爹奉行的原则一向又是阳奉阴违,是怪气人的。 想来可能是诗宴的事情传到了他耳中,沈琉璃快速在脑海里搜刮说辞,沈茂想到这几日憋的窝囊火,哐当又朝桌上砸了一本书: “小兔崽子,你知不知道别人往圣上跟前递了多少折子,弹劾我教子无方,说我将女儿教的同大街上的粗鄙之妇无异,连女儿都教不好,带什么兵打什么仗保什么国!” 沈安试图为沈琉璃求情:“父亲,琉璃……” “闭嘴。”一声厉喝。 沈安爱莫能助地看了眼沈琉璃,没再开口。 “爹,圣上降罪了?”沈琉璃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茂怒目:“没,被圣上压了下来。” “哦,那就好!”沈琉璃松了口气。 沈茂恨铁不成钢地盯着沈琉璃,继续炮轰:“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要去参加诗会就学两首诗附庸附庸风雅也好,做甚要同昭阳公主比御……御夫之道,还要人家在场的姑娘们也跟着学习经验,你,你让我的老脸往哪儿搁?” 想到之前上朝时,被同僚指着鼻子骂他女儿不要脸地去祸害他们女儿的场面,气得他这个火啊。 转眼瞧见沈琉璃任他训话的乖顺模样,更是憋着一肚子火。这丫头从来都是这样,就是将天掀翻了,你骂她,她就乖乖听着,让她改,从来都不会改。 本来朝臣们非议几天也就过去了,结果这两天被谏议院的那帮家伙揪着尾巴,疯狂地往圣上面前掺折子,说沈琉璃将自己和陈国质子的房/事拿到台面上说道,实在有伤风化,弄得今天被圣上单独留下好一顿训斥。 自己的后院没起火,女儿的那点风月事倒是闹得满城风雨。之前是萧景尚,如今是傅之曜。 萧景尚那事儿还好说,不过是痴念不得,有将她贬得一无是处的,也有对她表示同情的,谁的一生没遇到过一个爱而不得的朱砂痣。 可这傅之曜虽是质子,也的确是个人都能踩上两脚,圣上对他的死活也不甚在意,可这闹得人尽皆知,既丢了承恩侯的脸面,亦是有损圣上的圣明,说我萧国皇帝无容人之雅量,我萧国无大国风范,任由一国质子遭人践踏,受人诽谤。 御书房那堆成山的折子,也将元康帝气得狠了。 沈琉璃绞着手指,弱弱地道:“我,我就是背锅的,分明就是昭阳公主故意挑事。其实,爹,你也是背锅的,他们不敢诽论圣上教女无方……” 沈茂老脸愈发黑沉,打断了沈琉璃的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昭阳公主的关系有多糟糕,她邀你去诗会的用意,你能不清楚?你故意凑上去,又打得什么鬼主意?你要是不去,能发生这些糟心窝子的事?” 沈琉璃:“……”她真没什么可说的了,她非去不可,要给傅之曜找虐的嘛。 “我专门让你祖父提点你几句,让你安分些,你倒好……” 沈琉璃叫苦不迭,揉了揉腿,挤了挤眼泪:“爹,我腿疼,我能先回去上药吗?” 沈茂看了眼轮椅,冷笑:“都能飞檐走壁了,还腿疼?” 沈琉璃靠在轮椅背上,抬手抚了抚心口:“爹,我心口疼。” 这一招倒是管用,沈茂看着女儿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明明知道这个女儿惯会使幺蛾子,知道她是装的,却也偃旗息鼓,再也骂不出声了,只坐在椅子上,抚着胸口生闷气。 “我也气得心口疼。” 沈安看看搭聋着脑袋的沈琉璃,又看看气闷不已的沈茂,开口道:“父亲,你不是有话要问琉璃吗?” 沈茂狠狠地瞪了一眼沈琉璃:“差点都忘了正事,我且问你……” 顿了顿,沈茂看了一眼沈安。 沈安了然,到书房外查探了一番,没发现任何异常,方才对着沈茂摇了摇头,又重新掩上门。 沈茂深呼吸一口气,仍是压低了些声音,犹带着怒气问沈琉璃:“你怎么知道圣上身体有异?”之前听到父亲让他密切留意元康帝的身体,他还不以为然,可就在今日,他确实发现了一丝蛛丝马迹。 本来,元康帝在御书房斥责了他之后,还想问问沈家军的事情,可刚起了个头就让他退下。 在他踏出御书房的门时,隐约听到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以及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练武之人,耳力较寻常人敏锐,对血腥味也较为敏感,是以他才会有所察觉。 如果只是普通的咳疾,元康帝大可不必如此避讳。 沈琉璃不答反问:“爹,你查出了什么?” 沈茂瞪她:“你为何对你祖父有此一说?” 沈琉璃沉默了一下,如果她将萧国会被傅之曜覆灭的事告诉爹,爹会如何? 肯定觉得凭傅之曜这个弱鸡掀不起任何风浪,反而会觉得是她为了破坏这桩婚姻,才故意瞎掰个借口想要除掉傅之曜。 就算爹信了,那必然会派人暗杀傅之曜,可话本里的主角会轻易死吗?死不成,未来便是对沈家疯狂的反扑。 所以,就算要杀,也不能借爹的手。 而且,直觉告诉她,傅之曜之所以能顺利逃回陈国,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陈兵萧国,绝不是凭他一人之力。 既有外援,也有内应。 沈茂催促道:“你别告诉我,你是猜的。” “不是猜的,但与猜的也差不多,我就是做了一个梦,梦见紫微星降落,而后又升起了一颗新的紫微星。我养伤的这段时间,无事翻了翻八卦易经,知这紫微星是帝王之星,才会联想到圣上的身体。”她这也算是变相暗示,旧星陨落,必然有新星升起。 沈茂狐疑地看着沈琉璃:“你做的梦?” “嗯。”沈琉璃点了点头,“如果梦境成真,爹,我们要不要跑路……额,未雨绸缪。” 一个板栗重重敲在沈琉璃额头上,沈茂皱眉道:“纯属无稽之谈,此事休要再提!” “我知道。”就知道是这样。 “爹,如果无其他事,我就先回房了。”沈琉璃转动轮椅,往书房外走去。 “回去将傅之曜放出来,你若再关着他,我就关你!”沈茂道,“你越是将人关着,流言蜚语更甚,你自己听听外面将你编排成了甚样?” 沈琉璃一顿。 离开书房,径直去了地牢。 此刻,傅之曜坐在矮床上,正翻阅着一本不知哪里得来的县志,神情闲适而温和。 墨色长发一泻而下,微微遮住了半侧轮廓,寻常男子披头散发难免带着几分疏狂的味道,可是他这样反而温雅至极,直叫人觉得合该天下的美男子都该这般披散头发,瞧着亦是极俊呢。 白衣墨发,容貌如画。 君子当如匪。 映照着昏暗的地牢程亮。 沈琉璃忽然庆幸自己没真的毁了这张脸,这可比梦中那个总是戴着獠牙面具的傅之曜顺眼多了。 只是美男太过专注读书,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她的到来。 “咳咳。”沈琉璃掩唇轻咳了两声。 傅之曜闻声抬头,放下书本,轻车熟路地招呼狱卒打开牢门,将他绑在刑架上:“快点,莫要让大小姐等急了!” 狱卒也以为沈琉璃是来抽打傅之曜的,手脚麻利地将人给绑了起来。 而旁边牢房里陪打的三位,看到她的表情如见了世间最可怕的邪祟一般,三人紧紧地抱成团,嘴里神叨叨的。 “又来了,又来了。” 沈琉璃:“……” 看着手上被狱卒贴心送来的鞭子,沈琉璃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颇有一种赶鸭子上架的错觉。 她真不是来打人的,信吗? ※※※※※※※※※※※※※※※※※※※※ 感谢在2020-11-07 11:54:44~2020-11-07 21:2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泠印社社长在此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傅之曜抓起她的右手, 摁在自己凹凸不平的胸膛上,他赤着眸子死死盯着沈琉璃白皙光滑的脸,咬牙切齿的声音,似从牙齿缝里挤出: “沈琉璃!” 他恨声地直呼其名, 而非温和恭谨地称她大小姐。 他带着她的手, 在自己坑洼的皮肤上游/走, 一字字, 磨牙允血般吐道:“你数数, 我身上无数道伤,有多少是拜你所赐?又有多少屈辱, 是出自你的手笔?” 葱根般的玉指轻轻蜷缩了一下,柔软手心触摸到的是如老树皮般烙手的痂痕,鲜少有完好的皮肤, 随着手的移动,每触到一处伤疤, 沈琉璃的心便跟着一颤。 每一道都是他日后报复她的根源。 白嫩细滑的小手,男人骇人可怖的皮肤,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刺激。 沈琉璃缩了缩手,却被傅之曜抓得更紧。 少女的手白得晃眼, 触之光滑无痕,唯有虎口处残有微小的薄茧, 这可能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瑕疵。 清辉月色下, 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骑/坐在一个少女身上, 落在旁人眼中, 大致是与暧/昧风月之事联系在一起, 世风日下, 伤风败俗之类的。 可沈琉璃并没有羞愤欲死的感觉, 也并没有被傅之曜故意羞辱的恼怒,有的只是震撼,无与伦比的震惊。 虽然,梦中她见过他的身体,也感受过这具遍布伤痕的身体带给她的折/辱和挞伐,可对于现实中的自己而言,总有一种雾里看花镜花水月像是旁观他人人生的错觉。 远没有设身处地带给她的震/动更甚。 对于如今的傅之曜来说,她是刽子手,是施虐者,是他痛苦的深渊,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自己的杰作,她竟莫名地生出一抹愧疚,感觉自己真是个十恶不赦本该万劫不复的人,她知道自己不是好人,可也从未真正觉得自己就是坏人,对她而言,杀人不眨眼、满手沾满血腥方能称之为坏人,而她除了打骂人,双手也沾过鲜血,可却从未亲手沾染过人命。 然而,面对傅之曜绝世无双的脸,与糟粕一样无从下手的身躯,沈琉璃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个坏人,坏透了。 这个男人本该是风光霁月,关山雪般惊才绝艳的美男子,羡煞世间人的眼,抚琴弄诗,就如那日牢房读书的清雅,令人高山仰止,又或者出仕为将,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尽显男儿的盛世风流。 不该是现在跌落泥潭任人践踏,也不该是未来那个杀人如麻的疯子暴君。 仇恨的种子已经深埋,沈琉璃能做的就是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尽量让仇恨埋的浅一点,再浅一点。 她的小手被他的大掌包裹着,移至心口处,那抹鲜红刺青上。 鲜艳欲滴的‘璃’字竟是这具可怖身体上唯一的颜色,极亮极红,如冲破黑暗的那束唯一的光亮。 “嗯?”傅之曜褪去温和的眸眼,此刻犹如世间最锋利的箭刃直直射向她,薄唇翕动,“沈琉璃,你可数清楚了?” 分明是一双阴鹫无情的厉眸,带着冰雪,可沈琉璃却敏锐地察觉到隐藏在眸底的伤痛和悲情。 沈琉璃怔了怔,移开眼望向皎洁的弯月,硬起心肠道:“傅之曜,你少赖我,你在冷宫生活了将近十年,来我侯府不过大半载,有多少陈年旧伤是在冷宫留下的,别想算在我头上,我不认,不认!” 话音刚落,沈琉璃的身子陡然变得僵硬。 只见傅之曜俯下身,骤然覆盖在她身上,双手紧紧地抱着她,像是她养的白猫儿一样将脑袋蹭在她颈间。 严丝合缝的距离,生出了几分旖旎。 过分了啊。 沈琉璃气得涨红了脸,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就要将他掀翻,蓦地感到颈间一片湿糯,似有什么晶莹的东西滴在肌肤上,冰冰凉凉的,沈琉璃瞳孔骤缩,得出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 他在哭? 未来的大魔王、大暴君竟会哭? 极度压抑的犹如小兽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夜晚异常清晰,呜咽低泣就在耳边,声声入耳,直叩灵魂最深处。 不论是梦境,亦或是现实,这都是沈琉璃第一次听到傅之曜哭,不管他遭遇何种打击,被人欺辱的奄奄一息,他都可以摇摇欲坠地站起来,哪怕梦境中被她在脸上施墨刑刺奴,哪怕后来被人剁掉一根手指,他亦是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可他现在却在哭,真的哭? 沈琉璃的手寸寸缩紧,指甲深深地掐入傅之曜的胳膊,却顿了顿,没有推开他。 傅之曜抱着她的手亦是拢紧了几分,他的薄唇贴在她耳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低低道: “沈琉璃,你这个黑心黑肝的坏女人,难道真的没有心么?人非草木,可你的心却如顽石,如顽石……” 沈琉璃眼里掠过一丝惊慌之色,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慌,直觉告诉她不能离傅之曜如此之近,这距离太过危险,她倒是不担心他做出那种事,因为现在的他根本没本事做,可就是害怕,害怕这样继续下去自己会沉入深渊,永世沉沦而不得解。 她抬腿便要踢开傅之曜,结果人家比他更快,先她一步,张嘴狠狠地咬在了她的耳垂上。 沈琉璃吃痛之下,没有控制力道,一脚就将傅之曜踹飞了。 傅之曜狠狠地撞在柴堆上,而后又摔在了地上。 沈琉璃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白衣,扬手扔到傅之曜身上,这才伸手摸了摸刺痛无比的左耳,被咬破了皮,幸好没被咬残,她冷冷地看着掌心刺目的鲜红,气得身子直发抖。 狗男人真是属狗的,下嘴挺重的? “你敢咬我,信不信本小姐现在就要了你的命?”沈琉璃顺手抽了一根木柴,当做鞭子就要往傅之曜身上招呼。 “今日……是我生辰?”傅之曜吐出一口血,艰难地支撑起身子看向沈琉璃,眼底的赤红褪去,变得黯淡无光。 他的唇角依稀挂着一抹苦笑,当真是又惨又可怜。 生辰就敢咬她耳朵? 沈琉璃捂着左耳,神色几经变幻,恨恨地丢了木柴,转身就跑了。 一时心血来潮过来看他,果然错错错。 看着那抹倩影逃也似地跑远,傅之曜邪佞地笑了,抬手拭了拭唇角的血迹,而后面无表情地将沾满鲜血的食指放进嘴里,吮/吸了一口,浓郁的血腥味钻入口腔,有他的,也有她的。 他穿好衣服,仰头看了半晌的弯月,便蹒跚着脚步,回了柴房。 找出火折子,点燃灯芯,屋里顿时亮堂了起来。 傅之曜坐在木桌边,摸索出一张纸条,将其置于火光上,映照出五个字迹: 卖惨、博同情? 沈琉璃会有同情心吗?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一个女人手下被动了这么久,他也想掌控一回主动权。 所以,他翻身了。 没想到翻身在上的滋味还不赖。 他眸眼沉沉地盯着自己的双手,方才那般温若暖玉的触感仍在,香香的,软软的,女人都这么软香的吗?就连耳垂上的细骨都是软的? 虽被踹了一脚,但他咬了她一口,值! 当晚,傅之曜难得好眠。 没有噩梦,没有耻辱,没有谩骂,没有抛弃,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安宁,还有一片蓝天白云,湛蓝的天空,纯白的云彩,原来这就是他的好梦。 当然,沈琉璃睡得便不怎么好了。 第二天一早,沈琉璃顶着严重的黑眼圈坐在梳妆镜前,看着白玉小巧的耳垂上,那抹深深的血痕牙齿印,杀了傅之曜的心都有了。 这个疯子昨晚倒底是在干什么? 难道真是异国他乡,无人问津的生辰,才会触景伤悲导致他情绪彻底崩塌,在她面前暴露出从未有过的软弱? 未来暴君的前半生的确可怜,但他的后半生一点都不可怜……反而可恨。 她抬手抚了抚受伤的耳垂,气笑了:“狗,真狗,怎么就这么喜欢咬人耳朵?” 梦中被傅之曜虐的时候,他也极喜欢咬她的耳朵,每每新伤未好,又会添新的齿痕,两耳之上布满了牙齿印,她耻于见人,会放下长发将双耳上的伤遮掩,可他却总喜欢拨开她的发,将这些印记露出来,每到这时,他就会心情大好,甚至会让她少遭些罪。 有时,他也会盯着她白璧无瑕的脸发呆,手会无意识地摸上他自己的脸,她知道他其实想毁了她的容貌,把她加诸于他的耻辱和惨痛,悉数还给她。 他甚至拿了匕首在她脸上比划,不知为何,最终却是放弃了。 她问他为何? 他的原话是:“对着一个容貌丑陋的女人,倒胃口!” 沈琉璃烦躁莫名,忽然抓起妆台的香粉盒,恼怒地砸在镜面上,白色粉末模糊了镜中少女的面颊,也看不见少女耳上的齿痕,方觉憋闷的胸口稍微好受了些。 但也不过幼稚的掩耳盗铃之举。 沈琉璃生了会儿闷气,便扬声将绿竹唤进屋,吩咐道:“你暂且放下手头的活计,这些天专门盯着傅之曜,汇报他每日的行踪,算了,他顶多只能在柴房内外活动,没什么好汇报的。” 挥手又让绿竹出去,可小丫鬟才踏出房门,就又被她唤了回来。 “还是盯着,将他的生活起居事无巨细地汇报给我,诸如每天做了什么,干了什么,吃了什么,说了什么……,反正事关他的一切,本小姐都要知晓。”再是心烦意乱,也不能彻底撒手。 “是,小姐。” 沈琉璃揉了揉眉心:“三五天汇报一次即可。” “好的,奴婢这就去。” 绿竹晃着头上的双环发髻,快步出了门,妥帖起见,又在门外站了片刻,见沈琉璃真没补充交代的,便找了小本本和笔去盯梢了。 五天后。 绿竹抱着小本本,愁眉苦脸地跨进花溪院,对比桌上摆满各种涎口水的美味佳肴,觉得小姐质子夫君实惨,太惨了。 绿琦坐在桌边,正在给沈琉璃布菜,扭头见绿竹对着菜肴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眉头顿时一皱。 “绿竹?” 绿竹猛然间回神,走到沈琉璃面前,毕恭毕敬道:“小姐,奴婢过来汇报质子殿下的起居生活,小姐是要现在听,还是用完膳再听?” 沈琉璃喝了一小勺赤枣乌鸡汤,抬眸看见绿竹手中的小本本:“放这儿,我自己看。” 绿竹迟疑了一下,小声道:“小姐,要不还是奴婢念给你听。” “放着,本小姐又不是不认字。” 绿竹犹豫了一会儿,便将小本本放在桌上:“如果小姐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问奴婢。” 沈琉璃不以为然:“笑话,本小姐岂会需要你一个小丫头解惑?” 说着,便搁下汤勺,翻开小本本,顿时傻眼了。 什么圈圈,点点,叉叉,这都是些什么鬼画符啊,怎么比她写的字还难认? 沈琉璃镇定自若地端起汤碗,装腔作势道:“咳咳,本小姐感觉腹中饥饿难忍,你在旁给我念着,我一边喝汤,一边听,两不误!” 绿竹笑着点点头,拿起小本本念道:“第一日,质子殿下劈了六捆柴,挑了八缸水……” 等等,他怎么在劈柴挑水? 沈琉璃觉得头有些晕。 没等沈琉璃反应过来,绿竹继续道:“管事的林大柱给了质子殿下两个窝窝头,但质子殿下没吃。” 等等,窝窝头? 那是人吃的吗?怎么比在牢房里还惨? 前面三天都是劈柴挑水吃窝窝头,傅之曜几乎没什么话,人家管事的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第四日,质子殿下似乎身体不舒服,只劈了两捆柴,挑了三缸水,林大柱嫌弃质子殿下活儿干的少,就只给了一个窝窝头,还骂骂咧咧地踩了质子殿下两脚,踩的是……脸。” “傅之曜被踩脸了?”沈琉璃觉得碗里的汤也不香了,磨磨牙,甚想踩那个林大柱百八十脚。 绿竹点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沈琉璃的脸色,道:“林大柱说是奉小姐的命行事,定不让质子殿下好过。” 沈琉璃抚额,头更晕了:“我何时下过这样的命令?” 绿琦提醒道:“小姐,以前事关质子殿下的事都是红玉代为传禀的。” 是了,她下令将傅之曜扔到柴房自生自灭,红玉见她如此讨厌傅之曜,定然会以她的名义暗示底下行事的人,让傅之曜的日子过得再艰辛些 沈琉璃揉了揉眉心,郁闷地只想就此长眠不起。 以傅之曜睚眦必报的本性,这些仇这些怨多半也是算在她头上。 道路阻且长,吾辈……甚难哪。 “对了,你刚说傅之曜身体不舒服,怎么回事?” “小姐,依奴婢这些天的观察,质子殿下可能是饿的,或许吃一顿饱饭就好了。”绿竹凑上前,建议道。 “那就让他吃……”沈琉璃拍案而起,一顿,话锋硬生生地拐了弯,“吃甚么吃,不干活哪儿有饭吃?让他再挑一缸水,本小姐勉勉强强将今日剩下的饭食,赏给他!” 见绿竹傻愣愣地看着自己,沈琉璃推了推她:“还不快去。” “是是是。” 绿竹脚底生风似地跑到柴房,将沈琉璃的原话稍加修饰变成了:“质子殿下,我家小姐说让你挑一缸水,便管你一顿饱饭。” 沈琉璃跟过来,就站在柴房不远处,听到绿竹传的话,事儿还是那个事儿,可意思却完全不一样了,她忍不住在心里夸了句,真是个小机灵鬼。 约莫过了片刻,傅之曜便出了柴房,拿起墙角的扁担,又去拎水桶,可因为身体虚浮无力,他根本拿不动。 绿竹看不过去,帮他拎起两只大水桶,跟着他去挑水。 索性水井不远,就在柴房外的小院中央,傅之曜甚是吃力地从井中打水,脸色异常苍白,绿竹瞧着他饿的头晕眼花甚是虚弱,当即帮人帮到底,豪气道: “质子殿下,你且去旁边歇着,奴婢帮你挑。” 傅之曜白着脸笑了笑,不好意思道:“绿竹姑娘,这如何能麻烦你?” “没事儿,奴婢被卖到侯府之前,便在前主家做过一段时间的粗使婢女,一缸水难不倒奴婢,奴婢有的是力气。” 绿竹手脚麻利地抢过傅之曜手中的井绳,傅之曜敛了敛眸,并没任何阻止的动作,依言去了旁边屋檐下坐着。 低垂的眸光隐隐瞄向别处,神色莫名难辩,不知想什么。 从始至终,没再吝啬一个眼神给帮助他的小婢女。 直到绿竹抹了把汗水,说了声:“终于挑满了。” 傅之曜这才看过来,对着绿竹礼貌地道谢:“多谢绿竹姑娘。” 沈琉璃隐匿在暗处,凉凉地笑了一声,便让绿琦将午膳送到柴房,顺便再加一道长寿面,便转身往柳氏的院子走去。 …… 傅之曜这两天身体不适,确实是饿狠了的缘故,窝窝头太硬难以下咽,而他吃了会腹疼难忍,得不偿失,只有迫不得已之时,他才会将窝窝头泡在水里,勉强吃两口果腹。 单靠窝窝头,他根本无法活下来,幸而有个在后厨帮工的小伙计会偷偷地给他带些吃食。不过,那名小伙计这几日休假,他才会饿到如此境地。 也正是得了小伙计的接济,他才得以在侯府熬到现在,比起危机四伏的冷宫,在这里他只需应对沈琉璃一人即可,其他人对他大多只是漠视,倒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原本以为挑一缸水,获得的不过是顿普通的饭食罢了。 当逼仄狭小的柴房,那张小小的四方木桌上,摆满了五六道菜,剩下的仍装在食笼里无地儿摆放时,傅之曜目光动了动,他没想到竟是这般丰富,远超他的预期。 他转头,扫了一眼绿琦手中的食笼:“剩下的便不必摆出来了,我吃不完,免得浪费。” “质子殿下,其余的几道菜奴婢可以不摆出来,可这碗长寿面是小姐特意吩咐后厨加做的。” 说着,绿琦便将热腾腾的长寿面端了出来。 但显然没地放,绿琦扫了一圈室内,发现除了矮小的桌子便只有墙角的木床,这位质子殿下过得着实心酸憋屈,正犹豫着是否将面碗放在床上,傅之曜便伸手接了过来,尴尬地笑了笑,“我端着吃便是。” “质子殿下,请慢用。”绿琦行了个礼,便带着食笼与绿竹一道离去了。 简陋的屋子里,饭香四溢。 尤其是手上的长寿面,奶白的面条,金黄色的汤汁,旁边点缀着几大块褐色牛肉和青翠欲滴的菜叶,面香和肉香,浓浓交融,引诱着蠢蠢欲动的味蕾。 长寿面,生辰宴上的必备吃食。 傅之曜怔愣之间,并未立即动筷,而是摸出一根银针,在面汤里搅了搅,而后又在其它每样菜里戳了戳,直到确定银针没有变色,他才拿起筷子,尝了口面条的味道。 虽然,他的身体早已百毒不侵,但小心使得万年船。 * 柳氏正在里屋拨弄着算盘珠子,盘点各院的开销用度,见田地铺子的利润比上月提高了近两成,便盘算着沈琉璃每月的药钱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还有其他各方面的支出,正好将这笔多出来的利润填补给花溪院。 柳氏出身名门,清贵之家,虽不喜侯府的妾室庶子庶女们,但也不会小家子气故意去磋磨她们,只要别骑到她头上,别挡着她的女儿,倒也不会在吃穿用度上拿捏她们,不会故意苛刻,但也绝没有多余的。 算完侯府各院下月的预支后,账面上仍结余了一笔不小的银子,柳氏毫无悬念地分成了三份,一份留给自己,一份留给沈琉璃,最少的那份留给记在她名下的沈安。 若不是沈安这个庶子算在她名头下,恭敬有加地唤她声母亲,对她也还算有心,也不可能有沈安的份。 柳氏不小气,却也不大肚,无利不起早的事,她可不做。 搁了算盘,柳氏仰面靠在贵妃椅上,神情略有些疲倦,陈嬷嬷见状,便上前替她按摩起颈肩,力度适宜,不轻不重。 “还是你的指法最得我心。”柳氏舒服地感慨道。 陈嬷嬷笑着道:“熟能生巧,这么多年,能不有模有样吗?” “这么多年?”柳氏闭上眼睛,心有所感,“我身为侯府女主人,不辞辛劳操持中馈,管理后宅之事,让侯爷从无后顾之忧。他顺心,可我这心里总是膈应。” “夫人是觉得侯爷说话不算数?” “男人情到浓时,说的话有几句能当真,情淡了,怕是就随风而逝。” 沈茂曾说她会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妻,沈家唯一的女主人,她便以为自己会是他心里的唯一,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女人,哪知是她和他的认知有所偏差。 他确实给了她侯府女主人应有的尊敬和殊荣,让她掌管之权,就算府内妻妾生了口杂,亦是全权交与她处理,哪怕是他最宠的云姨娘,也只是私下里宠着,面上不会让她逾了规矩,至少面子上不会宠妾灭妻。 但沈茂的感情终究是没给她,或者说,曾经给过一段时日,后面又没了。 如今,府内虽只有一妻两妾,相比一般显贵之家的后宅妇人,已算少的。可她知道他远不止这些女人,行军作战之外,会有几段露水姻缘,未曾收入侯府罢了。 沈安便是沈茂露水姻缘的结果。 陈嬷嬷尽职尽责地当个倾听者,夫人并非想听她的建议和开解,只是纯粹想发发牢骚罢了。 “我们女人辛苦替男人掌家,光鲜亮丽地替他张罗各路人情往来,但终究不能像他们男子一样自由,大多时间都被拘束在后宅相夫教子,争宠献媚。 不知为何,我这段时日忽然觉得颇累,以前因为对琉璃有所指望,倒也不觉得,抓住侯府的官家之权能让我们娘儿俩衣食无忧。如今她得了这糟心窝子的心疾,我这心突然就变得空落落的,整个人一下子就懈怠了下来,对任何事都显得意兴阑珊,兴致不高,最大的愿景便是希望能找到医治琉璃心疾的神医,可希望何其渺茫!” 偏偏沈琉璃那丫头没心没肺似的,压根就没将心疾放在心上。 心态比她这个做娘的好多了。 天际忽然盘旋着一只信鸽,扑楞着翅膀落在窗棂上。 陈嬷嬷快步走过去,抓起信鸽,取下爪下的竹筒信,激动道:“夫人,有神医的消息了。” 柳氏猛地睁开眼睛,急道:“快拿来,我看看。” 陈嬷嬷将信递给了柳氏,微有些担忧:“只是……神医好像是……陈国人。” “如今萧陈两国休战,边境无战事,找个陈国神医来上京城治病怕什么。”柳氏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只晓得神医能治她女儿的心疾,哪管神医是哪国人。 陈嬷嬷点到即止:“可侯爷毕竟掌握着沈家军,若侯府与陈国人有所来往,难免遭人……” “傅之曜不也是陈国人?” 话音刚落,柳氏便反应过来傅之曜虽是侯府女婿,但同样也是质子,只不过从冷宫换到侯府而已。自傅之曜住进侯府,沈茂几次更换守卫,隐藏在暗处的暗哨更是比平时多了数倍,傅之曜的一切行为依旧受到监视,沈茂对于琉璃对傅之曜做的那些事儿,心知肚明,只不过漠视,不说破罢了。 傅之曜做了侯府的女婿,却不能真将人当女婿,总不能让人觉得他在侯府比在皇宫过得还逍遥自在。所以这个度甚难掌握,沈茂才会由着女儿胡来,影响实在闹得太过恶劣,也就不痛不痒地痛斥女儿两句。 她在放纵琉璃,是溺爱,可沈茂何尝不是对女儿疏于管教? 她皱了皱眉,道:“我会同侯爷商量过后,再安排神医来京事宜。” 随即,柳氏提笔写下一封信后,绑在信鸽脚下,鸽子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这个时辰,沈茂应是在练武场,柳氏迫不及待地出门,想立刻同沈茂商量神医的事。 神医早一日来京,女儿就少受一日的罪。 柳氏刚跨出门槛,就见沈琉璃无精打采地站在门口,精气神儿不佳。 柳氏一惊:“琉璃,怎么了?” 沈琉璃抽搭搭地吸了吸鼻子,猛地扑到柳氏的怀里,软软地抱住她:“娘,女儿昨晚做了噩梦,好可怕哇,我都快吓死了,我不敢一个人睡。” 原来是做噩梦。 柳氏笑着拍打着她的背,安抚道:“你害怕的话,娘就陪你睡几晚?” “女儿是大姑娘了,如何能同娘同榻而眠?何况,万一爹想宿在女儿房间,怎么办,不妥不妥。” 柳氏:“……你想如何?” 沈琉璃抬起眸子,可怜巴巴地瞧着柳氏,嘟囔道:“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才来找娘的呀。那个噩梦好可怕,好可怕,娘你不知道,在梦中,我被烈火焚烧……” “打住!梦境皆是相反的,你昨晚做了噩梦,说明你现实中的生活则是美梦,你看看你现在的日子过得如何顺畅,成了亲依旧住在侯府,群奴环婢,你就偷着乐呗。娘能一年回两趟娘家就不错了,你天天赖在娘家,这日子还不够逍遥?” “娘,日子美哉,可也架不住天天晚上做噩梦呀。”沈琉璃巴巴地望着柳氏,伸出莹白的指尖,掐了掐自己的脸颊,,“你看看我,小脸蛋憔悴了不少,胭脂水粉都遮掩不住,再这样下去,女儿就要成妙龄少女变成黄脸婆了。” 柳氏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琉璃,恨恨地戳了戳她的额头:“赶明儿让傅之曜搬到你屋里,有他陪着,我不相信你还能做噩梦?” “不……好。”沈琉璃不情不愿地扁扁嘴,声音软糯。 “有何不好,他是你夫君,搬回来与你同住,天经地义。” 沈琉璃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眼神飘忽:“可我对他不好,与他同住一屋,我感觉不自在,我怕自己控制不住……控制不住脾气……动手。” “那就让他搬到你隔壁屋去。” 沈琉璃眸光闪了闪:“我讨厌他,我才不会请他回来住,也绝不会向他低头。” 若说柳氏还看不出沈琉璃的用意,这么多年可真就白活了。 柳氏哭笑不得,自己要替丈夫打理偌大的侯府,还要去插手女婿回屋睡觉的问题。 自己这个女儿性子傲,自尊性强,要让她对着男人低头示好,那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女儿要是真的强烈反对傅之曜回花溪院住,怕是早就暴跳如雷了。哪里还会同她在这里软磨硬套,使小性子? “你可真会给我找事儿?”柳氏又用力地戳了戳沈琉璃的脑门,“娘倒是十分好奇,你为何突然想改善夫妻关系了?” 沈琉璃摇头如拨浪鼓:“娘,我没有,我就是觉得将人放在身边,方便下手!”说着,便比了一个扬鞭的手势。 柳氏黑了黑脸:“还是别让傅之曜回你院中住了。” “谁稀罕,不回就不回。”沈琉璃负气似地跺了跺脚,转身就走了,将使性子拿乔的事做的驾轻就熟。 她本就经常在柳氏面前耍小脾气撒赖皮,这都不叫事儿,改善傅之曜的生存环境是头等大事。 柳氏颇为无奈,揉着眉心去了练武场。 还没开口,沈茂便已明了柳氏来此的目的:“夫人,可是最近找寻神医的事有着落了?” 柳氏一愣,暗讽:“你消息倒是灵通,我前脚刚知道,你后脚就得知了。” 沈茂将手中的长矛丢进兵器架中,爽朗一笑:“女儿是夫人的心头肉,我自然会多加关注。”每一只入侯府的信鸽,都会有专人截获盘查一遍,才会重新放飞。 柳氏哼了哼:“我准备将神医请到侯府,只是神医是陈国人。” 沈茂自是希望女儿心疾痊愈,琢磨了一下,道:“不急,夫人找的神医若是普通陈国人倒也没事,怕就怕陈国细作会趁机混入。这件事,还是容我找个机会,在圣上面前提一下,小心些为好。” 傅之曜是陈国质子,身份本就尴尬,如果侯府再来了陈国人,难免会被人揣测些东西。 柳氏点了点头,见沈茂额头全是汗水,皱了皱眉,旋即掏出帕子替他擦拭:“据探子传回来的消息,神医是陈国桃花谷的谷主,谷中规矩,只治病救人,不问世事纷争,我们找的是专攻疑难杂症的神医,细作难不成还能伪装成治病救人的杏林高手么?不过承恩侯府地位特殊,稳妥些,我没意见。” 沈茂闻着绣帕上袭人的香气,心神一动,伸手握住柳氏的手:“夫人,女儿的事都是你在操心,我虽然也着急琉璃的病情,终究是军务繁忙,每日东奔西走,对女儿做的终是没有你多。” “夫人,你辛苦了。”沈茂握着柳氏的手,紧了紧。 这番话说的柳氏心里熨帖,面色越发的柔和,准备关切问候沈茂几句吴侬软话,却不经意扫见男人腰间露出的璎珞娟帕,脸色顿时一沉。 一把甩开沈茂,转身就走了。 沈茂莫名其妙,直到看到腰间露出的娟帕,这是云姨娘准备的擦汗帕子,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 都老夫老妻的,还拈酸吃醋。 …… 柳氏气闷了一会儿,想到沈琉璃这个讨债的,便准备去瞧瞧傅之曜。 结果脑子突然卡壳了,这位女婿出了地牢住哪儿来着,直到问询了下人,才知道傅之曜被沈琉璃丢到柴房住了。 住柴房,总比关在地牢,三天两头被虐打强。 当柳氏发现傅之曜住柴房,不仅要劈柴挑水,还朝不饱夕的,油然生出一种感慨:做她女儿的夫君真是一件可悲之事。 可柳氏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心自然是偏的。 傅之曜吃饱饭有力气干活,就又被管事的揪出来劈柴,刚劈了几根,就见柳氏来了柴房,当即一愣,放下斧头,又局促不安地擦了擦手上的灰,方才温和行礼道: “夫人怎会来此?” 柳氏环视了一圈周遭堆成山的柴堆,惊讶:“这些都是你劈的?” “是。”傅之曜腼腆地点头,唇瓣隐含着一抹雀喜,“不过今天已没剩多少了,估计到天黑便能收工,比往日早了一个时辰,可以早些休息。”说着,指了指小院另一侧堆积的木头。 柳氏顺着傅之曜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觉这孩子傻得可怜,多得堆成小山似的木头,这就叫没剩多少? 唉!这哪里是给侯府找了个女婿,分明就是找了个佣人帮工。 她叹息一声:“从现在起,这些都不需要你做,也不必再住柴房,收拾东西回花溪院住。” 傅之曜错愕了一瞬间,旋即低了低眉,神色黯淡而沮丧:“大小姐,不会允许的。” 大小姐? 丈夫对妻子的称呼,就像是下人对主子的称谓。 柳氏又叹了口气。 她清楚沈琉璃对傅之曜所做所为,这放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都是无法接受的。可沈琉璃同样无法接受一个卑贱懦弱的质子成为夫君,见自己彻底与四皇子无缘,深受刺激之下,自然会将怒火全部转嫁到傅之曜身上。 看着如此温顺懂礼的傅之曜,柳氏对他的遭遇深表同情。 她知道沈琉璃做的不对,不是一个温婉的好姑娘,可这是她女儿,哪怕做了很多有失身份的事,有了母亲这层身份,她自然是偏袒维护女儿的,不想她不痛快。 其实她也想将沈琉璃教成名门闺秀,知书达理,舞文弄墨,调脂抹粉,可一朝被她祖父带偏了,爱上了鞭法刀剑,沈琉璃便如脱缰的野马,再也拉不回来,也再也教不了了。 或许,女儿本性就不适合成为上京城千篇一律的贵女,可这也不算特立独行,品行甚至可以说得上有些败坏,可那又怎样,自己亲生的,只能认了。 还能塞回肚重生一回吗? “这是我的意思,你回去住便是,她不敢……”柳氏一顿,面色有些尴尬,沈琉璃要是不敢,傅之曜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处境,她勉强笑了笑,“放心,她不会为难你。” 视线落到傅之曜略显陈旧的衣裳上,柳氏拧了拧眉,琢磨着改日好歹得给女婿做几套新衣:“算了,你也无甚可收拾的,直接回花溪院。” 傅之曜立在原地,没有动,面上却划过一丝不安和慌乱。 见状,柳氏便让陈嬷嬷将傅之曜领到花溪院。 一踏进花溪院,傅之曜便觉得眼前一亮,不同于灰暗的柴房和地牢,这里光线明亮,花团锦簇,阵阵花香扑鼻而入,清幽而雅致。 成亲那日,傅之曜曾做为新郎官在这里短暂停驻过,后来,便再也不曾踏入过。 因为,沈琉璃不允许。 傅之曜只随便扫视了一眼,便目不斜视地跟着陈嬷嬷去了正屋。 陈嬷嬷躬身道:“小姐,夫人让老奴将质子殿下带过来,说殿下毕竟是小姐的夫君,哪有一直住柴房的道理,府内流言四起,让小姐善待质子殿下,没得凭白让别人看了小姐笑话。” “什么?娘竟要我善待傅之曜?” 沈琉璃抬眸看向负手而立的傅之曜,像是没听懂陈嬷嬷的话一般,冷哼道,“陈嬷嬷,你莫不是诓骗于我?赶紧的,打哪来回哪儿去,我这屋子没这个人的地儿。” “这……” 陈嬷嬷想到柳氏的嘱托,沈琉璃就是死鸭子嘴硬,随即摆出一副不近人情的面孔道,“小姐,这都是夫人的吩咐,老奴也是遵命行事,小姐莫要为难老奴,质子殿下老奴带到了,至于人如何处置,端看小姐如何安排?如果小姐实在心有不满,请自去向夫人说明情况。” 沈琉璃托着香腮,撅了撅樱红的小嘴,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娘非要将傅之曜塞回来啊?那……那就住隔壁的房间呗,反正主屋是不可能的。” 陈嬷嬷见沈琉璃没再坚持赶走傅之曜,便回去复命了。 沈琉璃懒洋洋地挥了挥手,绿琦和绿竹对视一眼,也默默地退了出去。 此刻,屋里只有沈琉璃和傅之曜。 四下安静。 沈琉璃取了一把桃花折扇在掌中把玩,展开又合上,重复循环。 她觎了一眼低眉顺眼的傅之曜,想到那晚发生的事,啪地一下将折扇置于案上,本想刻薄挖苦他几句,结果人家见势不妙,麻利地道歉认错了。 “大小姐,那晚是我失了智,唐突了大小姐,大小姐要打要骂,我绝无任何怨言!”态度诚恳,眉眼温和。 这般低眉任错的模样,全然不同于那晚疯子一般的傅之曜。 行啊。 黑切白,白切黑,变换自如。 沈琉璃冷笑:“你那叫唐突吗?我看分明就是亵/渎!” 傅之曜抿了抿唇,作低头不语状。 又是这副温顺得油盐不进、任君打骂的木头样,要真是块木头,沈琉璃倒也觉得没什么,可偏生是装的。 暴露过真性情后,还能收敛本性伪装,脸皮真是磨砺地够厚重。 “要不,你让我咬回来?” 沈琉璃玩味地勾了勾唇,这个天杀的祸害,害得她心潮起伏,不收点利息,似乎不划算啊。 ※※※※※※※※※※※※※※※※※※※※ 感谢在2020-11-09 22:29:00~2020-11-11 14:5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呦呦鹿鸣 10瓶;西泠印社社长在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可鞭子都到了手上,人也被绑了起来,要不就应景地抽两鞭子? 思及此,沈琉璃利落地扬起鞭子,看起来似乎铆足了劲儿,实际只轻轻地往傅之曜身上打了两下,便丢了鞭子。 傅之曜眸色诧异。 今日何故只打了他两鞭,而且力道之轻,无异于挠痒痒,他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痛感。 黑羽般的长睫轻轻垂下,笼罩着眸底一片阴翳。 沈琉璃看着傅之曜,抬高下巴,道:“傅之曜,从今天开始,你不必吃牢饭了。当然,这不是我的本意,而是你岳父大人的意思。” 说完,便不再看傅之曜,转身便朝外面走去。 “大小姐,小的们呢?” 沈琉璃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当初被扔到地牢陪打的三人,正一脸祈求地望着自己,她皱眉道:“你们也自由了。” “谢大小姐!”三人痛哭流涕,终于不用再挨打了。 站在地牢外,迎着刺目的阳光,沈琉璃抬手抚了抚心口,并无任何发作的迹象。 回去的路上,正好碰见从书房出来的沈安,沈琉璃上前,笑眯眯道: “大哥,去哪儿呀?” 沈安微笑地看着沈琉璃,道:“我去主院向母亲请安,你可要随我一道前去?” “不去,我先前才同娘说了会儿话。”沈琉璃摇头如拨浪,脑子里还残留着生孩子的阴影,她才不想被念叨傅之曜的事,转身就走。 “琉璃。” 沈琉璃顿住脚步,扯出一抹灿笑:“嗯,大哥?有事?” 沈安望着她脸上的笑,道:“你唤我大哥,可是有事需要我这个大哥帮忙?” 沈琉璃一愣,旋即明了。 自己对沈安从未哥哥长哥哥短的,向来都是直呼其名,需要他帮她做事时,才会假模假样地叫他一声哥。 “你本来就是我大哥,我这样叫你有何不对吗?”沈琉璃无辜地炸了眨眼,似没听懂他的话中意,“而且,你现在记在我娘的名头下,我们同父同母,你就是我亲哥。” 沈琉璃心里发虚,实则面上表现的理直气壮。 沈安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似乎找到了沈琉璃小时候的影子,那个两三岁圆滚滚的小豆丁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打转,咿呀学语,哥哥长哥哥短的唤不停,对他全是信任和依赖,不过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怕是早就忘了。 他笑了笑,想到小豆丁头上可爱的揪揪,忍不住伸手宠溺地摸了摸沈琉璃的头:“是,我就是你亲哥。你的亲哥哥最近得了张上好的皮子,正好与你做条围裘,冬日戴着既暖和又美观。” 沈琉璃本来不高兴沈安乱摸她的发髻,可一听到说送她皮子,眼睛陡然一亮,他送她好东西,就勉为其难让他摸摸头了。 她露齿一笑,眉眼弯弯:“如此,就多谢大哥了。” 这副小模样越发像幼时软糯可爱的小豆丁,沈安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又摸了两把。 “琉璃,这是大哥提前送你的生辰之礼,今年可能没法参加你的生辰宴了。” 这个褪去了幼时乖巧变得乖张的嫡妹虽不怎么待见他,但沈安每年都会精心为她备下一份生辰礼物,虽然他送的东西大多都在角落里吃灰,但只要想到那个可爱黏人的小奶娃,他一次都不曾落下过。 沈琉璃愣住:“大哥,你要出远门吗?” 沈安收回手,颔首道:“陵州原本的知府告老致仕了,我被朝廷派遣接替陵州知府之位,等调令下来,不日将去述职,山高水远,今年年关也未必能回来。” “陵州?”沈琉璃讶异,这不就是萧景尚日后建立新朝的地方吗? 她回想了一下,梦境中并没有爹和大哥的预示,所以她并不知道他们的结局,只知道沈家女眷滞留上京城的时候,他们并不在京,而爹在军中任要职肯定是在战场上厮杀,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大哥竟然提前南下去了陵州,完全就避过了国破的惨祸,命也太好了点。 梦境中的她仗着自己侯府嫡女的身份,只图享乐贪玩,要不就是在傅之曜身上找乐子,要不就是在萧景尚和赵降雪跟前找存在感,上京城也是一片繁荣盛世景象,她哪里想得到萧国竟会被灭,更遑论关心这些朝堂之上的事以及父兄的公务,这都不是她考虑的事儿。 她考虑的无外乎是萧景尚被抢了,自己嫁了个一无是处的质子夫君。 看着沈琉璃失神,沈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狐疑道:“怎么了?” 沈琉璃敛去心神,激动地一把抱住沈安的胳膊:“大哥,大哥,听说陵州山好水好人好地势也好,易守难攻,我可不可以跟你一道去陵州?” 沈安低头盯着胳膊上两只白嫩的小手,皱眉:“你想去陵州?你一个人,还是带上傅之曜?” 傅之曜身为质子,肯定无法离开上京城。 沈琉璃也想到这茬,顿时犹如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她既不能带傅之曜离京,也不能将他单独留在上京城,他人不在她跟前,梦中虐他的那些场景如何执行下去?就算她单独跑去了陵州,等待她的命运便是心疾发作,疼到死。 不过她不能去,但祖父和娘可以啊。 上京城破之前,沈家女眷应是跟随萧景尚的队伍南迁,结果不知是何原因仍留在了上京城,但以萧景尚的人品来说,爹在前线为他守着阵地,他不可能弃沈家不顾。何况,祖父是三朝元老,为萧国鞠躬尽瘁,又是赵降雪的外祖父,怎么看他都没理由放弃他们。 沈琉璃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难道说她们被留下另有隐情? 就算萧景尚讨厌她的百般痴缠,但却从未将对她的厌恶和不喜加诸到沈家人身上。 沈琉璃冷静下来,道:“大哥,我听说陵州地界有一个叫做明城的地方,那里气候适人,四季如春,最适合养病。而祖父这些年腿疾缠身,上京城的天气湿冷刺骨,祖父的双腿每到冬日便会疼得夜不能寐,正好大哥在陵州为官,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让祖父去明城调养几年,有大哥照料,祖父的病情定会好转。” 只要说服祖父去明城,她自然有办法让娘也跟着一起去。 “好是好,只怕祖父不愿意……”沈安面露难色。 谁都知道老侯爷偏疼的是沈琉璃和赵降雪,一个嫡孙女,一个嫡外孙女,哪怕他做的再好,哪怕日后继承整座侯府的是他这个庶子,老侯爷对他也是不假辞色。 “这个好办,包在我身上。”沈琉璃拍着胸/脯,保证道,“等大哥到了陵州将一切安顿下来,我再让祖父过去。” 沈安:“只要祖父愿意,我自然愿意侍奉尽孝。” 依照老侯爷的性子肯定不愿意远离上京城,而去过被庶孙子照顾的生活,沈安并不认为沈琉璃能劝动老侯爷。 可看着喜笑颜开的沈琉璃,他点了点头,不忍打破少女脸上难见的笑容。 不是那种刻薄的冷笑,而是明媚如阳光的笑,灿烂的紧。 意外搞定了祖父和娘亲的去处,沈琉璃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他们才是她最在意的人,只要他们安然无虞,她什么都不怕。 至于沈茂,不需要她操心,将军守国门,战场才是他的归宿。 何况,她虽只有这么一个爹,但爹却不是只有她一个孩子。 犹记得自己被傅之曜折磨的几欲求死,她最希望的便是爹能犹如天降般将她救走,但终究只是希望罢了。听到所有关于沈茂的消息都是从陈国宫人,或是从傅之曜嘴里传来,诸如什么沈大将军替萧景尚收复了几座城池,或是丢失了哪些州郡,皆是些战场上的得失。 有一次,她藏了支筷子,成功地刺伤了傅之曜。 结果,傅之曜盛怒之下便带着她去了战场,将她吊挂在两军对垒的城墙上,放话让沈茂带军撤退五十里,否则当场杀了她祭旗,但沈茂只说了一句: “我的女儿早已死在上京城,眼前这位,是假冒的。” 而后,沈茂亲自撘弓上弦,射杀她。 如果不是傅之曜反应快,她就要死在自己亲爹手下了。 傅之曜附在她耳边,逼迫着她看天际无数破空而来的箭矢,阴冷的声音如跗骨蚀咀:“沈琉璃,你看,你同我一样只是条可怜虫,我被父亲放弃,你也被你父亲放弃了。不过,我比你好的是,我的父亲至少没对我赶尽杀绝,你的父亲却要亲手杀了你。” 她哭着反驳他:“不是,不是这样的,他只是没认出是我,等他认出了我,就不会杀我了。” “是吗?可沈茂明知自己的夫人就在陈国,却选择装聋作哑,也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夫人就在陈国,只要知道了,就会杀到陈国救回去?” 傅之曜无情的嘲笑,戳破了自己心底最不愿面对的残酷真相。看着她痛苦到几欲发疯的模样,他却笑了,笑得无比畅快。 魔鬼的笑毫无体温,只会让人感到头皮发麻和恐惧。 ※※※※※※※※※※※※※※※※※※※※ 感谢在2020-11-07 21:24:05~2020-11-09 22:1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忻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忻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傅之曜泛白的面颊腾地升起一抹绯色, 连耳朵尖都透着红,犹如春心荡漾的小姑娘听到情郎撩/拨的情话而露出的羞涩表情,他低着头,似羞于与沈琉璃对视, 眼神不自觉飘向别处, 脚步却踯躅地挪到沈琉璃跟前。 他转过头, 极不好意思地将身体往沈琉璃的方向倾斜了些, 略显瘦削却红的欲滴血的左耳, 就那么撞入了沈琉璃的眼帘,他刻意靠得极近, 只要她张嘴,便可轻而易举将其咬住。 “大小姐,想咬便咬罢, 只是我皮糙肉厚,恐怕会崩掉大小姐的牙, 还请大小姐下口谨慎些!” 沈琉璃:“……” 她愣愣地看着傅之曜,小嘴微张,再次惊讶于傅之曜的厚脸皮。 绝世无双的面孔,软绵如羊羔的柔顺, 一副收起獠牙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模样,与之前暴露的狼崽子野性判若两人。 没点定力的人真容易被迷惑。 有那么一瞬间, 眼前的男人真的激起了沈琉璃的怜悯心和保护欲, 这般长得好看, 性子又软绵的男人, 心肠稍微软点的姑娘哪儿舍得动手, 怕是早就沦陷了。 她就奇了怪了, 怎么梦境中的自己面对绝世可怜的包子傅之曜, 没有激起一点怜悯同情,反将人折磨得更甚呢。 是了,有萧景尚珠玉在前,先入为主,不论傅之曜伪装的如何好,如何示弱示好,她也只觉得这不过是条卑贱的可怜虫,半晌蹦不出一个屁,越发的肆无忌惮。 她可能从未认真关注过傅之曜,也可能像现实中的自己一样,有一瞬间确实被傅之曜的皮相迷惑过,所以才会下狠手毁了他的脸,这样傅之曜利用容貌扮弱博同情的优势便彻底没了。 一个面相丑陋的人卑微扮弱,只会觉得更恶心。 大暴君傅之曜不也说过,对着一个丑陋的人会倒胃口,大抵是类似的道理。 而且,按照梦境中的时间线,这个时期的傅之曜应是被她毁了容,又经历过昭阳公主诗宴上差点被她害死的事,他对她满怀怨恨,再也不曾伪装过,就算她打了他,或是怒骂了他,他总会用一种阴森仇视的眼神盯着她,仿若淬了毒一样。 可现在,她巧妙地阻止了这些事的发生。 所以,傅之曜的容貌在,利用容貌博取同情的优势依然存在,他才能同以前一样继续蛰伏伪装。 看着傅之曜那张近在咫尺被放大的俊颜,沈琉璃瞬间失了戏耍玩闹的兴致,脸色沉了下来,一把推开他,翻脸无情: “滚,少在我跟前晃!” 喜怒无常,前一刻才在笑,这一刻便冷了脸,比六月的天气还要多变。 傅之曜的身体被她推的踉跄了一下,脸色未变,只轻声应了声:“是。” 他左右环视了一圈,对花溪院的布局隐约残留着些印象,大致知道沈琉璃让他住的是哪间屋子,略微沉吟,便抬腿朝右边的厢房走去。 刚走了两步,左手腕便突然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攥住。 随即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傅之曜顿住脚步,回头看去。 只见沈琉璃抓着他的手,恶狠狠地咬在他食指,用力之狠,如被彻底激怒的狼崽子,有多劲儿使多大劲儿,若非她没有能断人骨骸的尖利獠牙,自己的手指怕会交代一根在沈琉璃的嘴里。 多年的屈打使得他对疼痛不甚敏感,也让他学会了面无表情地承受任何痛楚,照理沈琉璃咬的这点小痛,不会让他感觉到疼,可指尖被她含在嘴里,除了些微的刺痛,亦有一种奇异的触感,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这声闷哼,并非因为疼痛而发出。 而沈琉璃咬着咬着,牙齿刺破皮肉,便触及到手指的骨头上,她是下了狠劲,还想将傅之曜的手指直接咬断,尖尖的牙齿磨啊磨,倒底是钝了些,没有刀刃的锋利,怎么都咬不断。 只是糊了自己满嘴的鲜血,血腥味充斥在口腔,很难闻,很恶心,她有些头晕目眩,却仍旧死死咬着不放口。 姑娘家最是爱美,他咬她那么狠,耳垂上的齿痕到现在都没完全消掉,不多收点利息,亏大发了。 傅之曜定定地看着沈琉璃,眸光晦暗,如千年幽深的枯井。 少女埋首在他掌间,乌黑的长发倾泻而下,发尾扫过掌心,如羽毛轻拂而过,酥酥麻麻的。 他缓缓抬起右手,抚过少女满头的青丝,动作一拂而过,轻的让她丝毫没有察觉。 女人的头发竟比绸缎还软? 傅之曜低眉,目光怔怔地落在沈琉璃的唇角,殷红的血迹缓缓流下,蜿蜒出一道奇冶的细长血线,直至没入白皙的颈间,消失在衣襟处。 他忍不住伸手,擦拭了一下她的唇角。 沈琉璃浑身一震,愤怒地抬头:“你敢轻薄本小姐?” 染了鲜血的朱唇漂亮得不像话,唇齿一张一翕间,傅之曜甚至能瞧见少女的牙齿皆沾着鲜红。 刺目,又诱人。 傅之曜眼尾发红,刹那间,浑身的血液如同煮沸的开水炸锅了,每一滴皆疯狂地叫嚣着,吻她,吻她,吻她…… 混合着鲜血的少女唇,定然是世间最极致的美味。 他赤红着眸,动了动手,想狠狠地将眼前可恶的女人拥入怀中,吮尽她舌腔的每一寸,但他最终只是垂了垂眼,长长的羽睫遮住了眸底的疯狂和嗜血,将沾染她唇角血的指腹默默地放入口里,舔/舐了一下。 浓郁而芳香的血腥气,是他想要的味道。 不满足于此,又将被沈琉璃咬得血肉模糊的手指伸进了嘴里,眨眼间,便将指尖的血吮吸殆尽。 沈琉璃往后退了一步,圆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直愣愣地盯着傅之曜的手指,方才还遍布鲜血的手指转瞬就被他舔干净了,要不是指尖明显翻转的皮肉口子,她都要怀疑自己咬他这件事,是否真实存在过。 就是嫌咬他耳朵太过暧昧,才退而求其次,转咬他的手,哪知道他竟会…… 这样岂不是间接吻了? 沈琉璃气得身子抖了抖:“疯子,变态。”早知道还不如咬他一口耳朵,她不相信他自己还能将耳朵上的血添了不成? 哪知道傅之曜接下来说的话差点将她气得半死,心疾突发。 他看着她,无辜道:“血是个好东西,不能浪费。我本来就身体弱,气虚血虚,便想着多补一点亦是好的。大小姐,你也知道,我没钱买补血的药材。” 沈琉璃气到无语。 她怀疑,要不是他清楚自己处于弱势地位,说不定还想扑过来将她嘴里的血,也一并拿去进补了? “你给我赶紧滚,我一眼都不想看见你!”她攥紧了拳头,真怕自己下一刻便控制不住将傅之曜暴揍一顿。 太无耻了。 比她还没底线!!! 果然,越没底线的人,越会折磨人。 直到傅之曜真的滚到旁边厢房,沈琉璃仍旧暴躁得很,颇有些抓狂。 自己真是疯求了,才会想要咬回来?这还不如不咬呢,可不咬回来,她这口气同样上不上,下不下的。 但真咬了之后,似乎更堵了。 沈琉璃狂躁地坐下,一把将桌上的折扇扫落在地。 犹嫌不够解气,又打砸了几只茶杯。 其实,她是想将气撒在傅之曜身上,但不能啊,除了因心疾而必要的苛责虐打,她并不想在傅之曜的仇恨薄上新添一笔。 “啊!小姐,你怎么了?” 听到响动,绿琦和绿竹赶紧推门走了进来,看到沈琉璃鲜红的嘴以及黑沉愤怒的脸,都震住了。 小姐已经许久没这般发过火了。 看到满屋子的茶盏碎片,绿琦和绿竹目露惊恐,害怕沈琉璃会变回以前那个动辄打骂喜怒无常的小姐。 “没事,去给我沏壶茶,我要冷静冷静。”沈琉璃见两个小丫鬟有些畏惧地望着她,秀眉微蹙,挥手道。 “小姐,你等着,奴婢马上就好。” 绿竹跑得快,一溜烟儿就跑出了屋子。 绿琦只好留下清理地上的碎片,见沈琉璃没再继续打砸物件,便稍稍松了口气。 方才屋子里只有质子殿下和小姐两人,惹小姐生气的肯定是那位质子殿下。 只是,怎么会惹到满嘴都是血呢? 绿琦一边捡碎片渣滓,一边偷瞄看向沈琉璃的嘴。 沈琉璃也发现小丫头时不时瞄着她的嘴,瞬间便意识到了什么,口腔里的血腥味犹在,刚才真是气昏了头,才没顾得上处理。 “绿琦,先去打一盆水进来。” 等绿琦去打水的空当,沈琉璃走到梳妆镜前一看,隐约消下去的火气又噌噌噌地往上冒。 口里,牙齿缝,唇角,脖子上,皆是血迹。 真是可恶。 一根小小的手指哪儿来那么多血? 漱了十几遍的嘴,沈琉璃仍觉得口里到处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咬人真是得不偿失,费力气也不讨好。 沈琉璃哈了口气,闻了闻,又张开嘴,让绿琦闻了闻。 “还有没有味儿?” “小姐,漱口水里加了栀子花膏,奴婢只闻到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其它什么味儿都没有。” 沈琉璃狐疑:“是吗?算了,我再去洗个澡!” 等整个身子泡在热水里,每一个毛孔张开,沈琉璃焦躁的心总算抚平了些,心绪平静下来,理智也渐渐回笼。 刚才的自己真是太不冷静了。 气傅之曜变态,气他没有底线,焉知他不是在试探她的底线? 试探她对他的底线…… 傅之曜静静地立在墙边,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逐渐消寂下来,才转身躺在床上。 他抬起手,一瞬不瞬地盯着被沈琉璃咬破的指腹。 脑海里闪过一片鲜艳欲滴的娇艳红唇,染了鲜血的唇,红的似火,如烈焰灼烧的岩浆。 傅之曜邪魅地舔了舔唇角,眸光陡然变得阴鹫暗沉。 终将有一天,他会将这个女人摁在身/下! ※※※※※※※※※※※※※※※※※※※※ 第二更在晚上哈!九点,也可能提前。感谢在2020-11-11 14:55:24~2020-11-12 11:5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呦呦鹿鸣 5瓶;冰阔落 2瓶;2693484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而对于沈茂杀她这件事,她先是忿忿不平,可宿在大暴君身旁,一遍遍地回忆当初侯府风光骄纵的生活,她后来便也渐渐想明白了。 在沈茂心里,先忠的是君是国是百姓,而后才是无足轻重的家人。 太平年间,沈茂才能给她嫡女的尊荣和风光,宠溺着她,即使她不学无术惹事生非,只要没闯下大祸,训过也就算了。当战事起,天下烽火狼烟,她这个声名不堪的女儿不只会拖累他,还会拖累他手下的将士时,她自然会被舍弃。 沈茂有抱负,有家国天下之心,只是家始终排在国和天下之后。 国家天下无事,她们自然是他敬重和宠溺的家人。 有事,便是负累。 所以,她不怪沈茂,不是每个人心中,都是家人优先。何况,他又不是只有妻女,不还有妾有庶子有庶女,这些不都算是他的家人吗? 就算这些都没了,也不要紧,天下安定,再娶妻生子便是。人家肃王爷老当益壮,一把年纪都生了明月郡主。 当晚,沈琉璃又做起了噩梦,重复之前的梦境,诸般景象快速闪过,直到她被烈焰吞噬。 大汗淋漓之下,骇然惊坐起。 整个人像是被浸在水里捞起来一样,浑身湿透了。 她转头看向窗外。 天边隐约泛着白,正是天将亮不亮的时刻。 明明只是短短的一晚噩梦,可梦里长得仿佛她的一生。 “小姐,你怎么了?”绿琦听到里屋的响动,匆忙间跑了进来,见沈琉璃坐在榻上失神,两眼无焦距,忙伸手摸了摸沈琉璃的额头,发现不烫,方才稍稍安心。 “没事,只是做了场噩梦。”沈琉璃埋首,将脑袋深深地埋进膝盖间,这样子并不像是无事,反而显得异常脆弱无助。 “小姐做得什么噩梦?” 绿琦从未见过这般脆弱的沈琉璃,手足无措,试着想开解沈琉璃,但沈琉璃一直保持方才的姿势,并不理会她,绿琦只好默默地站在绣床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琉璃终于抬起头,绝丽的小脸满是泪水,双眼更是肿胀如桃子。 梦中傅之曜的折辱没有压垮她,沈安对她和娘的放弃却让她濒临崩溃。 自她做了这场预示性的噩梦后,她便有意无意地回避着沈茂这个爹,刻意忘掉梦中关于沈安的所作所为,可昨日书房一见,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表现得与往常无异。 爹虽责骂了她,可她能感觉得出来爹其实是疼她,宠她的。 一想到现实中疼爱她的爹,有朝一日会变成梦中那个射杀亲女的无情父亲,她就哽得难受。 人们常说梦境和现实是相反的,可她知道,她的梦境就是现实。 “小姐,小姐,你倒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这样,奴婢真的很担心。”绿琦看着沈琉璃无声哭泣的模样,真的有些慌了手脚,“不管小姐遇到了任何棘手的事,侯爷和夫人肯定有办法,我去请夫人过来。” 说完,绿琦转身就往外跑。 “回来。”沈琉璃抬手胡乱地擦了擦眼泪,声音微冷。 绿琦下意识缩回了脚:“小姐?” 沈琉璃直勾勾地盯着她,一字一顿道:“如果一个人对你很坏,动辄辱骂折打,可当她身陷险境时,你如何能做到舍命相救?” 救一个对自己不好的人,究竟是何心境? 绿琦想了想,老实回道:“奴婢不知。” “如果我非要你回答呢?”沈琉璃态度强硬,当梦境中场景再现,她突然很想知道,一个自己经常打骂的丫鬟,究竟是以何心态,能以弱小的身躯拼死抱住歹人纵身跳下悬崖? “可是,可是,奴婢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小姐你叫奴婢如何作答?”绿琦急得快要哭了。 沈琉璃蹙了蹙眉:“如果是我遇到危险呢?” 绿琦不假思索道:“奴婢就算自己出事,也不会让小姐出事。” “为何?” “因为你是小姐,奴婢该救!” 沈琉璃同绿琦杠上了:“可我打过你,骂过你。” “但小姐现在对奴婢很好。” 沈琉璃:“……”怎么感觉这丫头缺心眼? 没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沈琉璃无精打采地挥了挥手:“备水,我要沐浴。” “是。” 绿琦看了看疲惫的沈琉璃,虽不知沈琉璃为何有此一问,可觉得自己的回答应是没错的,便彻底放下心来。 其实,她心底还有另一个答案。 救一个对自己很坏的人,可能是不得不救。 因着噩梦,因着沈茂,因着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沈琉璃很是焉巴了几天,但她天性带着几分乐观,不至于一直颓废消沉下去。 陡然闲下来,几天没去给傅之曜松松筋骨,沈琉璃很不适应,觉得手有些痒。 对于自己爱抽人的毛病,她也很无语,陋习一旦养成,很难戒掉的。 正好也想瞅瞅傅之曜在做甚,没有她在跟前鞭笞,想来应是极痛快的。 一脚踏出花溪院,沈琉璃看着通往各个方向的青石小道,忽然懵圈了。 傅之曜住哪儿来着? 马厩,柴房,下人屋,猪圈…… 娘的,好像都住过? * 傅之曜自被放出地牢后,便呆在后院一处柴房里。 因着沈琉璃没有特别吩咐,管事的人依旧按照以前的规矩行事,让傅之曜每日劈柴挑水,干不完活儿就不给饭吃,干完了就给三个干瘪的窝窝头,连口汤水都莫得。 累了一天,总算将柴劈完了,水缸也挑满了。 傅之曜坐在柴垛上,盯着手上黑不溜秋的窝窝头,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硬得差点蹦掉一颗牙。 相比较而言,牢饭也算是珍馐佳肴了。 傅之曜扯了扯嘴角,扬手将窝窝头扔在了一个不起眼的黑洞口。 爬出来的老鼠试着咬了几口,便又钻回了老鼠洞。 难吃得连老鼠都嫌弃。 傅之曜盯着黑漆漆的洞口发了会儿呆,抬头看了一眼隐匿树梢后的弯月,去柴房拿了只水瓢和一套干净的白衣,而后将水瓢扔到了水缸里,白衣则放在旁边的柴堆上。 柴房里有洗澡用的木桶,但被老鼠啃了个洞,会漏水,到时清扫地上的水渍亦是件麻烦事。 已至初夏,天气回暖,即使在屋外洗浴,也不会觉得太冷。何况,他本就是用冷水洗澡,有区别吗? 云隙中投射出几缕银色月色,将小院里男人的身影拉得极长。 男人修长的手指搭在腰间,松了腰带,径直脱了外衣、里衣,赤/裸着遍布各种可怖伤疤的上半身. 最后褪去外裤,只余一条短小的亵裤。 从水缸里舀起一瓢水,哗啦啦从头顶淋下。 一瓢又一瓢。 傅之曜身体孱弱,哪受得了冷水冲洗,冷的牙齿直打颤,他依旧麻木地舀起一瓢又一瓢的水,似乎在用这些水冲刷掉那些泯灭在肉/体里的伤疤以及刻印在骨子里的耻辱。 沈琉璃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对于傅之曜用冷水洗澡这件事的愠怒,盖过了面对男人赤身裸/体的尴尬和羞恼。 她站在小院门口,怒道:“傅之曜,你做什么,哪有人用冷水洗澡的,你是不是傻?” 傅之曜动作未停,仿佛没有听到沈琉璃说话,也没有看到她这个人一般,抖着手又舀了一瓢水当头淋下,近乎于自虐。 墨色长发湿哒哒地粘在裸背上,俊美无双的脸如魔似仙,发梢的水珠成串地顺着脸颊,滑落至锁骨、胸腹以及后背沟壑丛生的疤痕缝隙里隐没,竟奇迹般地勾勒出了几分轻狂的妖异感。 清辉月光下,如喋血而生仰月而嘶的孤狼。 即使眼前的男人依旧羸弱不堪,可他身上的气势像极了黑化后的大暴君,令她心悸和胆颤。 沈琉璃怯怯地往后缩了两步,抬手按住了隐隐作痛的心口,他自己作死,她有何可担心的。 方才一瞬间,心疾隐隐有发作的迹象。 正待她转身离去之时,身后传来哐当的水瓢落地声。 沈琉璃回头,就见傅之曜倒在了地上。 他面色扭曲,痛苦地闷哼出声,似野兽的低吟。 沈琉璃深吸一口气,尽量忽视美男裸/体带给她的视觉刺激,指着傅之曜的鼻子,恨声骂道:“傅之曜,你要不要点脸,光着身子躺在地上,你丢的是你自己的脸,还是本大小姐的脸?” 人,没反应。 沈琉璃转眸扫见柴堆上的白衣,喋喋不休地继续骂道:“疯子,你好歹蔽个体?污了本小姐的眼,信不信本小姐将……将你送到男风馆去……” 还是没反应。 沈琉璃犹豫再三,抬手虚蒙着双眼,朝傅之曜走去。 这可是个没穿衣服的男人,虽然挂着他夫君的名头,但每走一步,皆是胆战心惊。 她伸手拿起那套干净的白衣,抬脚踢了踢傅之曜的腿:“疯子,快起来,给本小姐将衣服穿……” 一只手猛然袭上了沈琉璃的脚踝。 沈琉璃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傅之曜的手搂上她的细腰,翻身跨/坐在了她身上。 他盯着她,眸底一片赤红,赤色的光令人胆寒。 “你?放肆!” 沈琉璃惊愕地瞪大了双眸,被他这大胆的动作震得全然忘记了反抗。 ※※※※※※※※※※※※※※※※※※※※ 文文明天入v,万字大肥章,大家莫要养肥我啦。前三天订阅很重要,订阅有红包哦。 安利预收文《首辅的短命白月光》 身娇体软小美人v偏执阴郁的权臣 大周首辅苏晋风光霁月,权势滔天,却迟迟不肯议亲。 陛下为他设宴选妻,他一句‘臣有疾’,娶亲之事不了了之,更使得无数倾慕他的贵女芳心尽碎。 众人皆道首辅大人不行,却无人知,他早就暗戳戳地盯上了一位小姑娘,只待她长大,便去下聘提亲。 可没等他上门,小姑娘竟主动找上了门,一双杏眸怯生生地望着他:“大人,我、我想自荐枕席,做……做你夫人。” 苏晋眸目清冷,内心狂喜。 小姑娘绞着衣摆,细弱蚊音:“那个,即使你不行,我……我也不介意的。” 苏晋:…… 翌日,他便带着全部家当去提亲,娶她回家,然后身体力行地告诉她。 她的夫君,有多行。 成亲后,众人发现自称有疾的首辅大人,夜夜宿在新夫人房中。 众贵女捶胸捶地:“……说好的有疾呢?骗子!” * 赵明檀自小泡在蜜罐里,被娇养着长大,却被算计嫁入东宫做了侧妃,不会争风吃醋,不会宫斗上位,没两年便失了恩宠,最后郁郁寡欢而死。 当朝首辅苏晋跪在她的墓前,悲痛欲绝。 “明檀,我悔,我恨,为何我不能早一步娶到你? 自此,苏晋性情大变,不仅将太子拉下储君之位,更杀了太子为她报仇,而他终生未娶。 原来,自己竟是苏晋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在她嫁入东宫前,他早已备好聘礼,却终究晚了一步。 重活一世,誓不做天家妇,唯愿报得情深似海。 可首辅大人似乎有隐疾,想来省心,没能力纳妾。 一个爱她又无法朝秦暮楚的男人,怎么看都是她赚了。 连躺赢都不必。 后来,赵明檀日日揉着小蛮腰:“苏晋,你不是有疾,不是不行吗?” 苏晋:“我是不行,但遇上你,就行了。” 《我在奸臣手下苟命》——被迫营业的咸鱼本鱼vs狠戾阴鹫的真奸臣 《徒弟又又又入魔了》——师徒修仙文 预收文案戳作者专栏,看上哪个就抱走哪个哈,下本从这三本中选一。 本作者还有完结文《首辅夫人又败家了》和《皇叔要杀我》,新文不够肥戳旧文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傅之曜抓起她的右手, 摁在自己凹凸不平的胸膛上,他赤着眸子死死盯着沈琉璃白皙光滑的脸,咬牙切齿的声音,似从牙齿缝里挤出: “沈琉璃!” 他恨声地直呼其名, 而非温和恭谨地称她大小姐。 他带着她的手, 在自己坑洼的皮肤上游/走, 一字字, 磨牙允血般吐道:“你数数, 我身上无数道伤,有多少是拜你所赐?又有多少屈辱, 是出自你的手笔?” 葱根般的玉指轻轻蜷缩了一下,柔软手心触摸到的是如老树皮般烙手的痂痕,鲜少有完好的皮肤, 随着手的移动,每触到一处伤疤, 沈琉璃的心便跟着一颤。 每一道都是他日后报复她的根源。 白嫩细滑的小手,男人骇人可怖的皮肤,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刺激。 沈琉璃缩了缩手,却被傅之曜抓得更紧。 少女的手白得晃眼, 触之光滑无痕,唯有虎口处残有微小的薄茧, 这可能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瑕疵。 清辉月色下, 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骑/坐在一个少女身上, 落在旁人眼中, 大致是与暧/昧风月之事联系在一起, 世风日下, 伤风败俗之类的。 可沈琉璃并没有羞愤欲死的感觉, 也并没有被傅之曜故意羞辱的恼怒,有的只是震撼,无与伦比的震惊。 虽然,梦中她见过他的身体,也感受过这具遍布伤痕的身体带给她的折/辱和挞伐,可对于现实中的自己而言,总有一种雾里看花镜花水月像是旁观他人人生的错觉。 远没有设身处地带给她的震/动更甚。 对于如今的傅之曜来说,她是刽子手,是施虐者,是他痛苦的深渊,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自己的杰作,她竟莫名地生出一抹愧疚,感觉自己真是个十恶不赦本该万劫不复的人,她知道自己不是好人,可也从未真正觉得自己就是坏人,对她而言,杀人不眨眼、满手沾满血腥方能称之为坏人,而她除了打骂人,双手也沾过鲜血,可却从未亲手沾染过人命。 然而,面对傅之曜绝世无双的脸,与糟粕一样无从下手的身躯,沈琉璃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个坏人,坏透了。 这个男人本该是风光霁月,关山雪般惊才绝艳的美男子,羡煞世间人的眼,抚琴弄诗,就如那日牢房读书的清雅,令人高山仰止,又或者出仕为将,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尽显男儿的盛世风流。 不该是现在跌落泥潭任人践踏,也不该是未来那个杀人如麻的疯子暴君。 仇恨的种子已经深埋,沈琉璃能做的就是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尽量让仇恨埋的浅一点,再浅一点。 她的小手被他的大掌包裹着,移至心口处,那抹鲜红刺青上。 鲜艳欲滴的‘璃’字竟是这具可怖身体上唯一的颜色,极亮极红,如冲破黑暗的那束唯一的光亮。 “嗯?”傅之曜褪去温和的眸眼,此刻犹如世间最锋利的箭刃直直射向她,薄唇翕动,“沈琉璃,你可数清楚了?” 分明是一双阴鹫无情的厉眸,带着冰雪,可沈琉璃却敏锐地察觉到隐藏在眸底的伤痛和悲情。 沈琉璃怔了怔,移开眼望向皎洁的弯月,硬起心肠道:“傅之曜,你少赖我,你在冷宫生活了将近十年,来我侯府不过大半载,有多少陈年旧伤是在冷宫留下的,别想算在我头上,我不认,不认!” 话音刚落,沈琉璃的身子陡然变得僵硬。 只见傅之曜俯下身,骤然覆盖在她身上,双手紧紧地抱着她,像是她养的白猫儿一样将脑袋蹭在她颈间。 严丝合缝的距离,生出了几分旖旎。 过分了啊。 沈琉璃气得涨红了脸,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就要将他掀翻,蓦地感到颈间一片湿糯,似有什么晶莹的东西滴在肌肤上,冰冰凉凉的,沈琉璃瞳孔骤缩,得出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 他在哭? 未来的大魔王、大暴君竟会哭? 极度压抑的犹如小兽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夜晚异常清晰,呜咽低泣就在耳边,声声入耳,直叩灵魂最深处。 不论是梦境,亦或是现实,这都是沈琉璃第一次听到傅之曜哭,不管他遭遇何种打击,被人欺辱的奄奄一息,他都可以摇摇欲坠地站起来,哪怕梦境中被她在脸上施墨刑刺奴,哪怕后来被人剁掉一根手指,他亦是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可他现在却在哭,真的哭? 沈琉璃的手寸寸缩紧,指甲深深地掐入傅之曜的胳膊,却顿了顿,没有推开他。 傅之曜抱着她的手亦是拢紧了几分,他的薄唇贴在她耳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低低道: “沈琉璃,你这个黑心黑肝的坏女人,难道真的没有心么?人非草木,可你的心却如顽石,如顽石……” 沈琉璃眼里掠过一丝惊慌之色,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慌,直觉告诉她不能离傅之曜如此之近,这距离太过危险,她倒是不担心他做出那种事,因为现在的他根本没本事做,可就是害怕,害怕这样继续下去自己会沉入深渊,永世沉沦而不得解。 她抬腿便要踢开傅之曜,结果人家比他更快,先她一步,张嘴狠狠地咬在了她的耳垂上。 沈琉璃吃痛之下,没有控制力道,一脚就将傅之曜踹飞了。 傅之曜狠狠地撞在柴堆上,而后又摔在了地上。 沈琉璃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白衣,扬手扔到傅之曜身上,这才伸手摸了摸刺痛无比的左耳,被咬破了皮,幸好没被咬残,她冷冷地看着掌心刺目的鲜红,气得身子直发抖。 狗男人真是属狗的,下嘴挺重的? “你敢咬我,信不信本小姐现在就要了你的命?”沈琉璃顺手抽了一根木柴,当做鞭子就要往傅之曜身上招呼。 “今日……是我生辰?”傅之曜吐出一口血,艰难地支撑起身子看向沈琉璃,眼底的赤红褪去,变得黯淡无光。 他的唇角依稀挂着一抹苦笑,当真是又惨又可怜。 生辰就敢咬她耳朵? 沈琉璃捂着左耳,神色几经变幻,恨恨地丢了木柴,转身就跑了。 一时心血来潮过来看他,果然错错错。 看着那抹倩影逃也似地跑远,傅之曜邪佞地笑了,抬手拭了拭唇角的血迹,而后面无表情地将沾满鲜血的食指放进嘴里,吮/吸了一口,浓郁的血腥味钻入口腔,有他的,也有她的。 他穿好衣服,仰头看了半晌的弯月,便蹒跚着脚步,回了柴房。 找出火折子,点燃灯芯,屋里顿时亮堂了起来。 傅之曜坐在木桌边,摸索出一张纸条,将其置于火光上,映照出五个字迹: 卖惨、博同情? 沈琉璃会有同情心吗?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一个女人手下被动了这么久,他也想掌控一回主动权。 所以,他翻身了。 没想到翻身在上的滋味还不赖。 他眸眼沉沉地盯着自己的双手,方才那般温若暖玉的触感仍在,香香的,软软的,女人都这么软香的吗?就连耳垂上的细骨都是软的? 虽被踹了一脚,但他咬了她一口,值! 当晚,傅之曜难得好眠。 没有噩梦,没有耻辱,没有谩骂,没有抛弃,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安宁,还有一片蓝天白云,湛蓝的天空,纯白的云彩,原来这就是他的好梦。 当然,沈琉璃睡得便不怎么好了。 第二天一早,沈琉璃顶着严重的黑眼圈坐在梳妆镜前,看着白玉小巧的耳垂上,那抹深深的血痕牙齿印,杀了傅之曜的心都有了。 这个疯子昨晚倒底是在干什么? 难道真是异国他乡,无人问津的生辰,才会触景伤悲导致他情绪彻底崩塌,在她面前暴露出从未有过的软弱? 未来暴君的前半生的确可怜,但他的后半生一点都不可怜……反而可恨。 她抬手抚了抚受伤的耳垂,气笑了:“狗,真狗,怎么就这么喜欢咬人耳朵?” 梦中被傅之曜虐的时候,他也极喜欢咬她的耳朵,每每新伤未好,又会添新的齿痕,两耳之上布满了牙齿印,她耻于见人,会放下长发将双耳上的伤遮掩,可他却总喜欢拨开她的发,将这些印记露出来,每到这时,他就会心情大好,甚至会让她少遭些罪。 有时,他也会盯着她白璧无瑕的脸发呆,手会无意识地摸上他自己的脸,她知道他其实想毁了她的容貌,把她加诸于他的耻辱和惨痛,悉数还给她。 他甚至拿了匕首在她脸上比划,不知为何,最终却是放弃了。 她问他为何? 他的原话是:“对着一个容貌丑陋的女人,倒胃口!” 沈琉璃烦躁莫名,忽然抓起妆台的香粉盒,恼怒地砸在镜面上,白色粉末模糊了镜中少女的面颊,也看不见少女耳上的齿痕,方觉憋闷的胸口稍微好受了些。 但也不过幼稚的掩耳盗铃之举。 沈琉璃生了会儿闷气,便扬声将绿竹唤进屋,吩咐道:“你暂且放下手头的活计,这些天专门盯着傅之曜,汇报他每日的行踪,算了,他顶多只能在柴房内外活动,没什么好汇报的。” 挥手又让绿竹出去,可小丫鬟才踏出房门,就又被她唤了回来。 “还是盯着,将他的生活起居事无巨细地汇报给我,诸如每天做了什么,干了什么,吃了什么,说了什么……,反正事关他的一切,本小姐都要知晓。”再是心烦意乱,也不能彻底撒手。 “是,小姐。” 沈琉璃揉了揉眉心:“三五天汇报一次即可。” “好的,奴婢这就去。” 绿竹晃着头上的双环发髻,快步出了门,妥帖起见,又在门外站了片刻,见沈琉璃真没补充交代的,便找了小本本和笔去盯梢了。 五天后。 绿竹抱着小本本,愁眉苦脸地跨进花溪院,对比桌上摆满各种涎口水的美味佳肴,觉得小姐质子夫君实惨,太惨了。 绿琦坐在桌边,正在给沈琉璃布菜,扭头见绿竹对着菜肴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眉头顿时一皱。 “绿竹?” 绿竹猛然间回神,走到沈琉璃面前,毕恭毕敬道:“小姐,奴婢过来汇报质子殿下的起居生活,小姐是要现在听,还是用完膳再听?” 沈琉璃喝了一小勺赤枣乌鸡汤,抬眸看见绿竹手中的小本本:“放这儿,我自己看。” 绿竹迟疑了一下,小声道:“小姐,要不还是奴婢念给你听。” “放着,本小姐又不是不认字。” 绿竹犹豫了一会儿,便将小本本放在桌上:“如果小姐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问奴婢。” 沈琉璃不以为然:“笑话,本小姐岂会需要你一个小丫头解惑?” 说着,便搁下汤勺,翻开小本本,顿时傻眼了。 什么圈圈,点点,叉叉,这都是些什么鬼画符啊,怎么比她写的字还难认? 沈琉璃镇定自若地端起汤碗,装腔作势道:“咳咳,本小姐感觉腹中饥饿难忍,你在旁给我念着,我一边喝汤,一边听,两不误!” 绿竹笑着点点头,拿起小本本念道:“第一日,质子殿下劈了六捆柴,挑了八缸水……” 等等,他怎么在劈柴挑水? 沈琉璃觉得头有些晕。 没等沈琉璃反应过来,绿竹继续道:“管事的林大柱给了质子殿下两个窝窝头,但质子殿下没吃。” 等等,窝窝头? 那是人吃的吗?怎么比在牢房里还惨? 前面三天都是劈柴挑水吃窝窝头,傅之曜几乎没什么话,人家管事的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第四日,质子殿下似乎身体不舒服,只劈了两捆柴,挑了三缸水,林大柱嫌弃质子殿下活儿干的少,就只给了一个窝窝头,还骂骂咧咧地踩了质子殿下两脚,踩的是……脸。” “傅之曜被踩脸了?”沈琉璃觉得碗里的汤也不香了,磨磨牙,甚想踩那个林大柱百八十脚。 绿竹点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沈琉璃的脸色,道:“林大柱说是奉小姐的命行事,定不让质子殿下好过。” 沈琉璃抚额,头更晕了:“我何时下过这样的命令?” 绿琦提醒道:“小姐,以前事关质子殿下的事都是红玉代为传禀的。” 是了,她下令将傅之曜扔到柴房自生自灭,红玉见她如此讨厌傅之曜,定然会以她的名义暗示底下行事的人,让傅之曜的日子过得再艰辛些 沈琉璃揉了揉眉心,郁闷地只想就此长眠不起。 以傅之曜睚眦必报的本性,这些仇这些怨多半也是算在她头上。 道路阻且长,吾辈……甚难哪。 “对了,你刚说傅之曜身体不舒服,怎么回事?” “小姐,依奴婢这些天的观察,质子殿下可能是饿的,或许吃一顿饱饭就好了。”绿竹凑上前,建议道。 “那就让他吃……”沈琉璃拍案而起,一顿,话锋硬生生地拐了弯,“吃甚么吃,不干活哪儿有饭吃?让他再挑一缸水,本小姐勉勉强强将今日剩下的饭食,赏给他!” 见绿竹傻愣愣地看着自己,沈琉璃推了推她:“还不快去。” “是是是。” 绿竹脚底生风似地跑到柴房,将沈琉璃的原话稍加修饰变成了:“质子殿下,我家小姐说让你挑一缸水,便管你一顿饱饭。” 沈琉璃跟过来,就站在柴房不远处,听到绿竹传的话,事儿还是那个事儿,可意思却完全不一样了,她忍不住在心里夸了句,真是个小机灵鬼。 约莫过了片刻,傅之曜便出了柴房,拿起墙角的扁担,又去拎水桶,可因为身体虚浮无力,他根本拿不动。 绿竹看不过去,帮他拎起两只大水桶,跟着他去挑水。 索性水井不远,就在柴房外的小院中央,傅之曜甚是吃力地从井中打水,脸色异常苍白,绿竹瞧着他饿的头晕眼花甚是虚弱,当即帮人帮到底,豪气道: “质子殿下,你且去旁边歇着,奴婢帮你挑。” 傅之曜白着脸笑了笑,不好意思道:“绿竹姑娘,这如何能麻烦你?” “没事儿,奴婢被卖到侯府之前,便在前主家做过一段时间的粗使婢女,一缸水难不倒奴婢,奴婢有的是力气。” 绿竹手脚麻利地抢过傅之曜手中的井绳,傅之曜敛了敛眸,并没任何阻止的动作,依言去了旁边屋檐下坐着。 低垂的眸光隐隐瞄向别处,神色莫名难辩,不知想什么。 从始至终,没再吝啬一个眼神给帮助他的小婢女。 直到绿竹抹了把汗水,说了声:“终于挑满了。” 傅之曜这才看过来,对着绿竹礼貌地道谢:“多谢绿竹姑娘。” 沈琉璃隐匿在暗处,凉凉地笑了一声,便让绿琦将午膳送到柴房,顺便再加一道长寿面,便转身往柳氏的院子走去。 …… 傅之曜这两天身体不适,确实是饿狠了的缘故,窝窝头太硬难以下咽,而他吃了会腹疼难忍,得不偿失,只有迫不得已之时,他才会将窝窝头泡在水里,勉强吃两口果腹。 单靠窝窝头,他根本无法活下来,幸而有个在后厨帮工的小伙计会偷偷地给他带些吃食。不过,那名小伙计这几日休假,他才会饿到如此境地。 也正是得了小伙计的接济,他才得以在侯府熬到现在,比起危机四伏的冷宫,在这里他只需应对沈琉璃一人即可,其他人对他大多只是漠视,倒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原本以为挑一缸水,获得的不过是顿普通的饭食罢了。 当逼仄狭小的柴房,那张小小的四方木桌上,摆满了五六道菜,剩下的仍装在食笼里无地儿摆放时,傅之曜目光动了动,他没想到竟是这般丰富,远超他的预期。 他转头,扫了一眼绿琦手中的食笼:“剩下的便不必摆出来了,我吃不完,免得浪费。” “质子殿下,其余的几道菜奴婢可以不摆出来,可这碗长寿面是小姐特意吩咐后厨加做的。” 说着,绿琦便将热腾腾的长寿面端了出来。 但显然没地放,绿琦扫了一圈室内,发现除了矮小的桌子便只有墙角的木床,这位质子殿下过得着实心酸憋屈,正犹豫着是否将面碗放在床上,傅之曜便伸手接了过来,尴尬地笑了笑,“我端着吃便是。” “质子殿下,请慢用。”绿琦行了个礼,便带着食笼与绿竹一道离去了。 简陋的屋子里,饭香四溢。 尤其是手上的长寿面,奶白的面条,金黄色的汤汁,旁边点缀着几大块褐色牛肉和青翠欲滴的菜叶,面香和肉香,浓浓交融,引诱着蠢蠢欲动的味蕾。 长寿面,生辰宴上的必备吃食。 傅之曜怔愣之间,并未立即动筷,而是摸出一根银针,在面汤里搅了搅,而后又在其它每样菜里戳了戳,直到确定银针没有变色,他才拿起筷子,尝了口面条的味道。 虽然,他的身体早已百毒不侵,但小心使得万年船。 * 柳氏正在里屋拨弄着算盘珠子,盘点各院的开销用度,见田地铺子的利润比上月提高了近两成,便盘算着沈琉璃每月的药钱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还有其他各方面的支出,正好将这笔多出来的利润填补给花溪院。 柳氏出身名门,清贵之家,虽不喜侯府的妾室庶子庶女们,但也不会小家子气故意去磋磨她们,只要别骑到她头上,别挡着她的女儿,倒也不会在吃穿用度上拿捏她们,不会故意苛刻,但也绝没有多余的。 算完侯府各院下月的预支后,账面上仍结余了一笔不小的银子,柳氏毫无悬念地分成了三份,一份留给自己,一份留给沈琉璃,最少的那份留给记在她名下的沈安。 若不是沈安这个庶子算在她名头下,恭敬有加地唤她声母亲,对她也还算有心,也不可能有沈安的份。 柳氏不小气,却也不大肚,无利不起早的事,她可不做。 搁了算盘,柳氏仰面靠在贵妃椅上,神情略有些疲倦,陈嬷嬷见状,便上前替她按摩起颈肩,力度适宜,不轻不重。 “还是你的指法最得我心。”柳氏舒服地感慨道。 陈嬷嬷笑着道:“熟能生巧,这么多年,能不有模有样吗?” “这么多年?”柳氏闭上眼睛,心有所感,“我身为侯府女主人,不辞辛劳操持中馈,管理后宅之事,让侯爷从无后顾之忧。他顺心,可我这心里总是膈应。” “夫人是觉得侯爷说话不算数?” “男人情到浓时,说的话有几句能当真,情淡了,怕是就随风而逝。” 沈茂曾说她会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妻,沈家唯一的女主人,她便以为自己会是他心里的唯一,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女人,哪知是她和他的认知有所偏差。 他确实给了她侯府女主人应有的尊敬和殊荣,让她掌管之权,就算府内妻妾生了口杂,亦是全权交与她处理,哪怕是他最宠的云姨娘,也只是私下里宠着,面上不会让她逾了规矩,至少面子上不会宠妾灭妻。 但沈茂的感情终究是没给她,或者说,曾经给过一段时日,后面又没了。 如今,府内虽只有一妻两妾,相比一般显贵之家的后宅妇人,已算少的。可她知道他远不止这些女人,行军作战之外,会有几段露水姻缘,未曾收入侯府罢了。 沈安便是沈茂露水姻缘的结果。 陈嬷嬷尽职尽责地当个倾听者,夫人并非想听她的建议和开解,只是纯粹想发发牢骚罢了。 “我们女人辛苦替男人掌家,光鲜亮丽地替他张罗各路人情往来,但终究不能像他们男子一样自由,大多时间都被拘束在后宅相夫教子,争宠献媚。 不知为何,我这段时日忽然觉得颇累,以前因为对琉璃有所指望,倒也不觉得,抓住侯府的官家之权能让我们娘儿俩衣食无忧。如今她得了这糟心窝子的心疾,我这心突然就变得空落落的,整个人一下子就懈怠了下来,对任何事都显得意兴阑珊,兴致不高,最大的愿景便是希望能找到医治琉璃心疾的神医,可希望何其渺茫!” 偏偏沈琉璃那丫头没心没肺似的,压根就没将心疾放在心上。 心态比她这个做娘的好多了。 天际忽然盘旋着一只信鸽,扑楞着翅膀落在窗棂上。 陈嬷嬷快步走过去,抓起信鸽,取下爪下的竹筒信,激动道:“夫人,有神医的消息了。” 柳氏猛地睁开眼睛,急道:“快拿来,我看看。” 陈嬷嬷将信递给了柳氏,微有些担忧:“只是……神医好像是……陈国人。” “如今萧陈两国休战,边境无战事,找个陈国神医来上京城治病怕什么。”柳氏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只晓得神医能治她女儿的心疾,哪管神医是哪国人。 陈嬷嬷点到即止:“可侯爷毕竟掌握着沈家军,若侯府与陈国人有所来往,难免遭人……” “傅之曜不也是陈国人?” 话音刚落,柳氏便反应过来傅之曜虽是侯府女婿,但同样也是质子,只不过从冷宫换到侯府而已。自傅之曜住进侯府,沈茂几次更换守卫,隐藏在暗处的暗哨更是比平时多了数倍,傅之曜的一切行为依旧受到监视,沈茂对于琉璃对傅之曜做的那些事儿,心知肚明,只不过漠视,不说破罢了。 傅之曜做了侯府的女婿,却不能真将人当女婿,总不能让人觉得他在侯府比在皇宫过得还逍遥自在。所以这个度甚难掌握,沈茂才会由着女儿胡来,影响实在闹得太过恶劣,也就不痛不痒地痛斥女儿两句。 她在放纵琉璃,是溺爱,可沈茂何尝不是对女儿疏于管教? 她皱了皱眉,道:“我会同侯爷商量过后,再安排神医来京事宜。” 随即,柳氏提笔写下一封信后,绑在信鸽脚下,鸽子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这个时辰,沈茂应是在练武场,柳氏迫不及待地出门,想立刻同沈茂商量神医的事。 神医早一日来京,女儿就少受一日的罪。 柳氏刚跨出门槛,就见沈琉璃无精打采地站在门口,精气神儿不佳。 柳氏一惊:“琉璃,怎么了?” 沈琉璃抽搭搭地吸了吸鼻子,猛地扑到柳氏的怀里,软软地抱住她:“娘,女儿昨晚做了噩梦,好可怕哇,我都快吓死了,我不敢一个人睡。” 原来是做噩梦。 柳氏笑着拍打着她的背,安抚道:“你害怕的话,娘就陪你睡几晚?” “女儿是大姑娘了,如何能同娘同榻而眠?何况,万一爹想宿在女儿房间,怎么办,不妥不妥。” 柳氏:“……你想如何?” 沈琉璃抬起眸子,可怜巴巴地瞧着柳氏,嘟囔道:“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才来找娘的呀。那个噩梦好可怕,好可怕,娘你不知道,在梦中,我被烈火焚烧……” “打住!梦境皆是相反的,你昨晚做了噩梦,说明你现实中的生活则是美梦,你看看你现在的日子过得如何顺畅,成了亲依旧住在侯府,群奴环婢,你就偷着乐呗。娘能一年回两趟娘家就不错了,你天天赖在娘家,这日子还不够逍遥?” “娘,日子美哉,可也架不住天天晚上做噩梦呀。”沈琉璃巴巴地望着柳氏,伸出莹白的指尖,掐了掐自己的脸颊,,“你看看我,小脸蛋憔悴了不少,胭脂水粉都遮掩不住,再这样下去,女儿就要成妙龄少女变成黄脸婆了。” 柳氏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琉璃,恨恨地戳了戳她的额头:“赶明儿让傅之曜搬到你屋里,有他陪着,我不相信你还能做噩梦?” “不……好。”沈琉璃不情不愿地扁扁嘴,声音软糯。 “有何不好,他是你夫君,搬回来与你同住,天经地义。” 沈琉璃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眼神飘忽:“可我对他不好,与他同住一屋,我感觉不自在,我怕自己控制不住……控制不住脾气……动手。” “那就让他搬到你隔壁屋去。” 沈琉璃眸光闪了闪:“我讨厌他,我才不会请他回来住,也绝不会向他低头。” 若说柳氏还看不出沈琉璃的用意,这么多年可真就白活了。 柳氏哭笑不得,自己要替丈夫打理偌大的侯府,还要去插手女婿回屋睡觉的问题。 自己这个女儿性子傲,自尊性强,要让她对着男人低头示好,那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女儿要是真的强烈反对傅之曜回花溪院住,怕是早就暴跳如雷了。哪里还会同她在这里软磨硬套,使小性子? “你可真会给我找事儿?”柳氏又用力地戳了戳沈琉璃的脑门,“娘倒是十分好奇,你为何突然想改善夫妻关系了?” 沈琉璃摇头如拨浪鼓:“娘,我没有,我就是觉得将人放在身边,方便下手!”说着,便比了一个扬鞭的手势。 柳氏黑了黑脸:“还是别让傅之曜回你院中住了。” “谁稀罕,不回就不回。”沈琉璃负气似地跺了跺脚,转身就走了,将使性子拿乔的事做的驾轻就熟。 她本就经常在柳氏面前耍小脾气撒赖皮,这都不叫事儿,改善傅之曜的生存环境是头等大事。 柳氏颇为无奈,揉着眉心去了练武场。 还没开口,沈茂便已明了柳氏来此的目的:“夫人,可是最近找寻神医的事有着落了?” 柳氏一愣,暗讽:“你消息倒是灵通,我前脚刚知道,你后脚就得知了。” 沈茂将手中的长矛丢进兵器架中,爽朗一笑:“女儿是夫人的心头肉,我自然会多加关注。”每一只入侯府的信鸽,都会有专人截获盘查一遍,才会重新放飞。 柳氏哼了哼:“我准备将神医请到侯府,只是神医是陈国人。” 沈茂自是希望女儿心疾痊愈,琢磨了一下,道:“不急,夫人找的神医若是普通陈国人倒也没事,怕就怕陈国细作会趁机混入。这件事,还是容我找个机会,在圣上面前提一下,小心些为好。” 傅之曜是陈国质子,身份本就尴尬,如果侯府再来了陈国人,难免会被人揣测些东西。 柳氏点了点头,见沈茂额头全是汗水,皱了皱眉,旋即掏出帕子替他擦拭:“据探子传回来的消息,神医是陈国桃花谷的谷主,谷中规矩,只治病救人,不问世事纷争,我们找的是专攻疑难杂症的神医,细作难不成还能伪装成治病救人的杏林高手么?不过承恩侯府地位特殊,稳妥些,我没意见。” 沈茂闻着绣帕上袭人的香气,心神一动,伸手握住柳氏的手:“夫人,女儿的事都是你在操心,我虽然也着急琉璃的病情,终究是军务繁忙,每日东奔西走,对女儿做的终是没有你多。” “夫人,你辛苦了。”沈茂握着柳氏的手,紧了紧。 这番话说的柳氏心里熨帖,面色越发的柔和,准备关切问候沈茂几句吴侬软话,却不经意扫见男人腰间露出的璎珞娟帕,脸色顿时一沉。 一把甩开沈茂,转身就走了。 沈茂莫名其妙,直到看到腰间露出的娟帕,这是云姨娘准备的擦汗帕子,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 都老夫老妻的,还拈酸吃醋。 …… 柳氏气闷了一会儿,想到沈琉璃这个讨债的,便准备去瞧瞧傅之曜。 结果脑子突然卡壳了,这位女婿出了地牢住哪儿来着,直到问询了下人,才知道傅之曜被沈琉璃丢到柴房住了。 住柴房,总比关在地牢,三天两头被虐打强。 当柳氏发现傅之曜住柴房,不仅要劈柴挑水,还朝不饱夕的,油然生出一种感慨:做她女儿的夫君真是一件可悲之事。 可柳氏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心自然是偏的。 傅之曜吃饱饭有力气干活,就又被管事的揪出来劈柴,刚劈了几根,就见柳氏来了柴房,当即一愣,放下斧头,又局促不安地擦了擦手上的灰,方才温和行礼道: “夫人怎会来此?” 柳氏环视了一圈周遭堆成山的柴堆,惊讶:“这些都是你劈的?” “是。”傅之曜腼腆地点头,唇瓣隐含着一抹雀喜,“不过今天已没剩多少了,估计到天黑便能收工,比往日早了一个时辰,可以早些休息。”说着,指了指小院另一侧堆积的木头。 柳氏顺着傅之曜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觉这孩子傻得可怜,多得堆成小山似的木头,这就叫没剩多少? 唉!这哪里是给侯府找了个女婿,分明就是找了个佣人帮工。 她叹息一声:“从现在起,这些都不需要你做,也不必再住柴房,收拾东西回花溪院住。” 傅之曜错愕了一瞬间,旋即低了低眉,神色黯淡而沮丧:“大小姐,不会允许的。” 大小姐? 丈夫对妻子的称呼,就像是下人对主子的称谓。 柳氏又叹了口气。 她清楚沈琉璃对傅之曜所做所为,这放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都是无法接受的。可沈琉璃同样无法接受一个卑贱懦弱的质子成为夫君,见自己彻底与四皇子无缘,深受刺激之下,自然会将怒火全部转嫁到傅之曜身上。 看着如此温顺懂礼的傅之曜,柳氏对他的遭遇深表同情。 她知道沈琉璃做的不对,不是一个温婉的好姑娘,可这是她女儿,哪怕做了很多有失身份的事,有了母亲这层身份,她自然是偏袒维护女儿的,不想她不痛快。 其实她也想将沈琉璃教成名门闺秀,知书达理,舞文弄墨,调脂抹粉,可一朝被她祖父带偏了,爱上了鞭法刀剑,沈琉璃便如脱缰的野马,再也拉不回来,也再也教不了了。 或许,女儿本性就不适合成为上京城千篇一律的贵女,可这也不算特立独行,品行甚至可以说得上有些败坏,可那又怎样,自己亲生的,只能认了。 还能塞回肚重生一回吗? “这是我的意思,你回去住便是,她不敢……”柳氏一顿,面色有些尴尬,沈琉璃要是不敢,傅之曜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处境,她勉强笑了笑,“放心,她不会为难你。” 视线落到傅之曜略显陈旧的衣裳上,柳氏拧了拧眉,琢磨着改日好歹得给女婿做几套新衣:“算了,你也无甚可收拾的,直接回花溪院。” 傅之曜立在原地,没有动,面上却划过一丝不安和慌乱。 见状,柳氏便让陈嬷嬷将傅之曜领到花溪院。 一踏进花溪院,傅之曜便觉得眼前一亮,不同于灰暗的柴房和地牢,这里光线明亮,花团锦簇,阵阵花香扑鼻而入,清幽而雅致。 成亲那日,傅之曜曾做为新郎官在这里短暂停驻过,后来,便再也不曾踏入过。 因为,沈琉璃不允许。 傅之曜只随便扫视了一眼,便目不斜视地跟着陈嬷嬷去了正屋。 陈嬷嬷躬身道:“小姐,夫人让老奴将质子殿下带过来,说殿下毕竟是小姐的夫君,哪有一直住柴房的道理,府内流言四起,让小姐善待质子殿下,没得凭白让别人看了小姐笑话。” “什么?娘竟要我善待傅之曜?” 沈琉璃抬眸看向负手而立的傅之曜,像是没听懂陈嬷嬷的话一般,冷哼道,“陈嬷嬷,你莫不是诓骗于我?赶紧的,打哪来回哪儿去,我这屋子没这个人的地儿。” “这……” 陈嬷嬷想到柳氏的嘱托,沈琉璃就是死鸭子嘴硬,随即摆出一副不近人情的面孔道,“小姐,这都是夫人的吩咐,老奴也是遵命行事,小姐莫要为难老奴,质子殿下老奴带到了,至于人如何处置,端看小姐如何安排?如果小姐实在心有不满,请自去向夫人说明情况。” 沈琉璃托着香腮,撅了撅樱红的小嘴,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娘非要将傅之曜塞回来啊?那……那就住隔壁的房间呗,反正主屋是不可能的。” 陈嬷嬷见沈琉璃没再坚持赶走傅之曜,便回去复命了。 沈琉璃懒洋洋地挥了挥手,绿琦和绿竹对视一眼,也默默地退了出去。 此刻,屋里只有沈琉璃和傅之曜。 四下安静。 沈琉璃取了一把桃花折扇在掌中把玩,展开又合上,重复循环。 她觎了一眼低眉顺眼的傅之曜,想到那晚发生的事,啪地一下将折扇置于案上,本想刻薄挖苦他几句,结果人家见势不妙,麻利地道歉认错了。 “大小姐,那晚是我失了智,唐突了大小姐,大小姐要打要骂,我绝无任何怨言!”态度诚恳,眉眼温和。 这般低眉任错的模样,全然不同于那晚疯子一般的傅之曜。 行啊。 黑切白,白切黑,变换自如。 沈琉璃冷笑:“你那叫唐突吗?我看分明就是亵/渎!” 傅之曜抿了抿唇,作低头不语状。 又是这副温顺得油盐不进、任君打骂的木头样,要真是块木头,沈琉璃倒也觉得没什么,可偏生是装的。 暴露过真性情后,还能收敛本性伪装,脸皮真是磨砺地够厚重。 “要不,你让我咬回来?” 沈琉璃玩味地勾了勾唇,这个天杀的祸害,害得她心潮起伏,不收点利息,似乎不划算啊。 ※※※※※※※※※※※※※※※※※※※※ 感谢在2020-11-09 22:29:00~2020-11-11 14:5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呦呦鹿鸣 10瓶;西泠印社社长在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傅之曜泛白的面颊腾地升起一抹绯色, 连耳朵尖都透着红,犹如春心荡漾的小姑娘听到情郎撩/拨的情话而露出的羞涩表情,他低着头,似羞于与沈琉璃对视, 眼神不自觉飘向别处, 脚步却踯躅地挪到沈琉璃跟前。 他转过头, 极不好意思地将身体往沈琉璃的方向倾斜了些, 略显瘦削却红的欲滴血的左耳, 就那么撞入了沈琉璃的眼帘,他刻意靠得极近, 只要她张嘴,便可轻而易举将其咬住。 “大小姐,想咬便咬罢, 只是我皮糙肉厚,恐怕会崩掉大小姐的牙, 还请大小姐下口谨慎些!” 沈琉璃:“……” 她愣愣地看着傅之曜,小嘴微张,再次惊讶于傅之曜的厚脸皮。 绝世无双的面孔,软绵如羊羔的柔顺, 一副收起獠牙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模样,与之前暴露的狼崽子野性判若两人。 没点定力的人真容易被迷惑。 有那么一瞬间, 眼前的男人真的激起了沈琉璃的怜悯心和保护欲, 这般长得好看, 性子又软绵的男人, 心肠稍微软点的姑娘哪儿舍得动手, 怕是早就沦陷了。 她就奇了怪了, 怎么梦境中的自己面对绝世可怜的包子傅之曜, 没有激起一点怜悯同情,反将人折磨得更甚呢。 是了,有萧景尚珠玉在前,先入为主,不论傅之曜伪装的如何好,如何示弱示好,她也只觉得这不过是条卑贱的可怜虫,半晌蹦不出一个屁,越发的肆无忌惮。 她可能从未认真关注过傅之曜,也可能像现实中的自己一样,有一瞬间确实被傅之曜的皮相迷惑过,所以才会下狠手毁了他的脸,这样傅之曜利用容貌扮弱博同情的优势便彻底没了。 一个面相丑陋的人卑微扮弱,只会觉得更恶心。 大暴君傅之曜不也说过,对着一个丑陋的人会倒胃口,大抵是类似的道理。 而且,按照梦境中的时间线,这个时期的傅之曜应是被她毁了容,又经历过昭阳公主诗宴上差点被她害死的事,他对她满怀怨恨,再也不曾伪装过,就算她打了他,或是怒骂了他,他总会用一种阴森仇视的眼神盯着她,仿若淬了毒一样。 可现在,她巧妙地阻止了这些事的发生。 所以,傅之曜的容貌在,利用容貌博取同情的优势依然存在,他才能同以前一样继续蛰伏伪装。 看着傅之曜那张近在咫尺被放大的俊颜,沈琉璃瞬间失了戏耍玩闹的兴致,脸色沉了下来,一把推开他,翻脸无情: “滚,少在我跟前晃!” 喜怒无常,前一刻才在笑,这一刻便冷了脸,比六月的天气还要多变。 傅之曜的身体被她推的踉跄了一下,脸色未变,只轻声应了声:“是。” 他左右环视了一圈,对花溪院的布局隐约残留着些印象,大致知道沈琉璃让他住的是哪间屋子,略微沉吟,便抬腿朝右边的厢房走去。 刚走了两步,左手腕便突然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攥住。 随即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傅之曜顿住脚步,回头看去。 只见沈琉璃抓着他的手,恶狠狠地咬在他食指,用力之狠,如被彻底激怒的狼崽子,有多劲儿使多大劲儿,若非她没有能断人骨骸的尖利獠牙,自己的手指怕会交代一根在沈琉璃的嘴里。 多年的屈打使得他对疼痛不甚敏感,也让他学会了面无表情地承受任何痛楚,照理沈琉璃咬的这点小痛,不会让他感觉到疼,可指尖被她含在嘴里,除了些微的刺痛,亦有一种奇异的触感,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这声闷哼,并非因为疼痛而发出。 而沈琉璃咬着咬着,牙齿刺破皮肉,便触及到手指的骨头上,她是下了狠劲,还想将傅之曜的手指直接咬断,尖尖的牙齿磨啊磨,倒底是钝了些,没有刀刃的锋利,怎么都咬不断。 只是糊了自己满嘴的鲜血,血腥味充斥在口腔,很难闻,很恶心,她有些头晕目眩,却仍旧死死咬着不放口。 姑娘家最是爱美,他咬她那么狠,耳垂上的齿痕到现在都没完全消掉,不多收点利息,亏大发了。 傅之曜定定地看着沈琉璃,眸光晦暗,如千年幽深的枯井。 少女埋首在他掌间,乌黑的长发倾泻而下,发尾扫过掌心,如羽毛轻拂而过,酥酥麻麻的。 他缓缓抬起右手,抚过少女满头的青丝,动作一拂而过,轻的让她丝毫没有察觉。 女人的头发竟比绸缎还软? 傅之曜低眉,目光怔怔地落在沈琉璃的唇角,殷红的血迹缓缓流下,蜿蜒出一道奇冶的细长血线,直至没入白皙的颈间,消失在衣襟处。 他忍不住伸手,擦拭了一下她的唇角。 沈琉璃浑身一震,愤怒地抬头:“你敢轻薄本小姐?” 染了鲜血的朱唇漂亮得不像话,唇齿一张一翕间,傅之曜甚至能瞧见少女的牙齿皆沾着鲜红。 刺目,又诱人。 傅之曜眼尾发红,刹那间,浑身的血液如同煮沸的开水炸锅了,每一滴皆疯狂地叫嚣着,吻她,吻她,吻她…… 混合着鲜血的少女唇,定然是世间最极致的美味。 他赤红着眸,动了动手,想狠狠地将眼前可恶的女人拥入怀中,吮尽她舌腔的每一寸,但他最终只是垂了垂眼,长长的羽睫遮住了眸底的疯狂和嗜血,将沾染她唇角血的指腹默默地放入口里,舔/舐了一下。 浓郁而芳香的血腥气,是他想要的味道。 不满足于此,又将被沈琉璃咬得血肉模糊的手指伸进了嘴里,眨眼间,便将指尖的血吮吸殆尽。 沈琉璃往后退了一步,圆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直愣愣地盯着傅之曜的手指,方才还遍布鲜血的手指转瞬就被他舔干净了,要不是指尖明显翻转的皮肉口子,她都要怀疑自己咬他这件事,是否真实存在过。 就是嫌咬他耳朵太过暧昧,才退而求其次,转咬他的手,哪知道他竟会…… 这样岂不是间接吻了? 沈琉璃气得身子抖了抖:“疯子,变态。”早知道还不如咬他一口耳朵,她不相信他自己还能将耳朵上的血添了不成? 哪知道傅之曜接下来说的话差点将她气得半死,心疾突发。 他看着她,无辜道:“血是个好东西,不能浪费。我本来就身体弱,气虚血虚,便想着多补一点亦是好的。大小姐,你也知道,我没钱买补血的药材。” 沈琉璃气到无语。 她怀疑,要不是他清楚自己处于弱势地位,说不定还想扑过来将她嘴里的血,也一并拿去进补了? “你给我赶紧滚,我一眼都不想看见你!”她攥紧了拳头,真怕自己下一刻便控制不住将傅之曜暴揍一顿。 太无耻了。 比她还没底线!!! 果然,越没底线的人,越会折磨人。 直到傅之曜真的滚到旁边厢房,沈琉璃仍旧暴躁得很,颇有些抓狂。 自己真是疯求了,才会想要咬回来?这还不如不咬呢,可不咬回来,她这口气同样上不上,下不下的。 但真咬了之后,似乎更堵了。 沈琉璃狂躁地坐下,一把将桌上的折扇扫落在地。 犹嫌不够解气,又打砸了几只茶杯。 其实,她是想将气撒在傅之曜身上,但不能啊,除了因心疾而必要的苛责虐打,她并不想在傅之曜的仇恨薄上新添一笔。 “啊!小姐,你怎么了?” 听到响动,绿琦和绿竹赶紧推门走了进来,看到沈琉璃鲜红的嘴以及黑沉愤怒的脸,都震住了。 小姐已经许久没这般发过火了。 看到满屋子的茶盏碎片,绿琦和绿竹目露惊恐,害怕沈琉璃会变回以前那个动辄打骂喜怒无常的小姐。 “没事,去给我沏壶茶,我要冷静冷静。”沈琉璃见两个小丫鬟有些畏惧地望着她,秀眉微蹙,挥手道。 “小姐,你等着,奴婢马上就好。” 绿竹跑得快,一溜烟儿就跑出了屋子。 绿琦只好留下清理地上的碎片,见沈琉璃没再继续打砸物件,便稍稍松了口气。 方才屋子里只有质子殿下和小姐两人,惹小姐生气的肯定是那位质子殿下。 只是,怎么会惹到满嘴都是血呢? 绿琦一边捡碎片渣滓,一边偷瞄看向沈琉璃的嘴。 沈琉璃也发现小丫头时不时瞄着她的嘴,瞬间便意识到了什么,口腔里的血腥味犹在,刚才真是气昏了头,才没顾得上处理。 “绿琦,先去打一盆水进来。” 等绿琦去打水的空当,沈琉璃走到梳妆镜前一看,隐约消下去的火气又噌噌噌地往上冒。 口里,牙齿缝,唇角,脖子上,皆是血迹。 真是可恶。 一根小小的手指哪儿来那么多血? 漱了十几遍的嘴,沈琉璃仍觉得口里到处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咬人真是得不偿失,费力气也不讨好。 沈琉璃哈了口气,闻了闻,又张开嘴,让绿琦闻了闻。 “还有没有味儿?” “小姐,漱口水里加了栀子花膏,奴婢只闻到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其它什么味儿都没有。” 沈琉璃狐疑:“是吗?算了,我再去洗个澡!” 等整个身子泡在热水里,每一个毛孔张开,沈琉璃焦躁的心总算抚平了些,心绪平静下来,理智也渐渐回笼。 刚才的自己真是太不冷静了。 气傅之曜变态,气他没有底线,焉知他不是在试探她的底线? 试探她对他的底线…… 傅之曜静静地立在墙边,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逐渐消寂下来,才转身躺在床上。 他抬起手,一瞬不瞬地盯着被沈琉璃咬破的指腹。 脑海里闪过一片鲜艳欲滴的娇艳红唇,染了鲜血的唇,红的似火,如烈焰灼烧的岩浆。 傅之曜邪魅地舔了舔唇角,眸光陡然变得阴鹫暗沉。 终将有一天,他会将这个女人摁在身/下! ※※※※※※※※※※※※※※※※※※※※ 第二更在晚上哈!九点,也可能提前。感谢在2020-11-11 14:55:24~2020-11-12 11:5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呦呦鹿鸣 5瓶;冰阔落 2瓶;2693484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夜色沉沉, 万籁俱静。 本该睡觉的时间,傅之曜却翻来覆去怎么都无法入睡。 因为不适应,也因为床太软太暖。 记不清有多少年没睡过这般暖和的床,他的身体早已习惯在各种又湿冷又硬的地方入睡, 睡过冷宫, 睡过暗牢, 睡过马厩, 睡过柴房, 那些地方都是四面破风,冬日寒风倒灌, 夏日虫蚁闷热,乍然到了一个香暖袭人的女儿闺房,反而失眠了。 傅之曜扯了扯嘴角, 几不可闻地叹了声,看来自己只有受苦挨饿的命, 而没有享福的命。 他起床倒了杯水。 视线不经意落到屋里的一扇侧门上,隐约有光亮折射进来,是来自隔壁的房间,傅之曜拧了拧眉, 抬腿走过去,发现这道门竟内有乾坤, 恰好能通往沈琉璃睡觉的里屋。 他小心地推开一道门缝, 顺着门缝看过去, 这个角度恰能捕捉到床榻上的人儿。 虽看不清沈琉璃的脸, 但能借着微弱的光看见锦被上横亘的玉腿, 寝裤已半卷至膝盖以上, 露出纤细白生生的腿儿, 有些晃眼。 傅之曜直勾勾地盯着,看了一瞬,方才淡淡地移开视线,重新掩上门。 第二日睡不着的时候,傅之曜又去推那扇门,结果发现门被什么顶住了,若强行推开,势必会惊醒沈琉璃,只得作罢。 而傅之曜就此住在了花溪院,与沈琉璃一门之隔的隔壁。 每日有了热汤饭食,虽然都是沈琉璃口中吃剩的,但傅之曜看得出这些菜肴并没被动过,也有了热水沐浴。这对普通人来说,是稀松平常的小事,可对一个为质十年的人来说,却是奢望。 历朝历代因战乱而被迫作为他国的质子,除了被限制人身自由外,未必有他过得这般惨,吃不饱穿不暖,他日写进史书,后人都未必相信。 战胜国竟会毫无大国风范? 恶劣的生存条件有了改善,入住花溪院的这些日子,沈琉璃对他没甚好脸色,依旧会蹦出各种奚落难听的话,但她却没再对他动过手。 而沈琉璃除了嘴炮傅之曜外,就是想办法挽救明月郡主这个好友,但收效甚微。 这日,沈琉璃刚用罢早膳,陈嬷嬷便跨进了花溪院,身后跟着锦衣阁的掌柜和裁缝。 还有一众婢女,个个手上抱着几件男式衣袍。 “小姐,夫人给质子殿下做了几套春夏的衣衫,快要质子殿下试试,如有不合适之处,好让李师傅改。” 沈琉璃掀了掀眼帘:“我的呢?” 陈嬷嬷笑道:“小姐忘了,夫人前不久才给小姐做过的?” 沈琉璃伸长脖子,扫了一眼婢女们手上的成衣,懒懒道:“陈嬷嬷,你当我不识数啊,这怕是有十几套,是你口中的几套吗?” 不等陈嬷嬷回话,沈琉璃便挥手让他们去了隔壁。 傅之曜似没想到柳氏竟会给他裁剪衣裳,一脸受宠若惊地试穿新衣,末了,还不住地说了些感激柳氏的话。 陈嬷嬷打量了一翻,傅之曜刚换的这身墨色织绣锦袍,尽显高贵清雅的气质,衬得他身量清隽颀长,不禁由衷地赞了句: “人靠衣装,马靠金鞍,质子殿下这一身儿当真是极好,精气神都出来了,与权贵世家公子无异。” 沈琉璃倚在门边,嗤了一声:“嬷嬷,你这话说得不对,人家原本就是天潢贵胄呢,世家子弟的气质哪及得上他?” 陈嬷嬷深知沈琉璃这是故意讥讽傅之曜,讪讪地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要是顺着话头接了,怕是有十句等着呢。 傅之曜抬眸看了看沈琉璃,眸底掠过一抹黯然,苦笑道:“大小姐,莫要取笑我了,我哪里是什么天潢贵胄,不过一介阶下囚罢了。” 在场人闻之,皆觉得这位陈国质子的境遇确实令人唏嘘,莫名心酸。 本是金尊玉贵的皇子,本该享百姓食俸,生活优渥,却因为国家战败送到他国为失了自由和尊严,活的与囚犯无异。 这等瀑布式的落差,真是惨。 锦衣阁的掌柜和裁缝联想到坊间对这位沈大小姐和质子殿下的传闻,不免同情起傅之曜的遭遇,看向沈琉璃的目光犹自带了那么点无声的谴责。 沈琉璃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吓得掌柜和裁缝不敢再乱瞄,老老实实地替傅之曜比量衣裳,看是否合身,有没需要裁改的地方。 果然,示弱是能博取他人同情的最佳手段。 如今,沈琉璃和傅之曜的地位并不对等,一强一弱,自然是沈琉璃强,傅之曜弱,而人们天生具备同情弱小的心理,再加上傅之曜极具迷惑性的长相,很容易偏向弱势方。 府中奴仆,尤其是能被皮相迷惑的小婢女们,一般都对傅之曜抱有莫大的同情心,都不会刻意去欺辱他,欺负他的多是府中的男仆。 娘为傅之曜定做了这么多衣裳,怕也是觉得傅之曜在侯府的日子过得艰辛可怜,忍不住同情心泛滥,帮施援手。 想到娘,沈琉璃轻挑眉梢,不住地冒酸水:“傅之曜,你看看你岳母大人,对你有多好?连我这个亲生女儿都比下去了!” 傅之曜抚了抚袖口:“岳母大人对我的恩情,来日孝敬。” “是么,但愿我娘日后能承你一片孝心!”沈琉璃哼了哼,转身便离开了。 她走到一棵老槐树下,反手抽出别在腰间的鞭子,扬手就朝树干抽去,力道之狠,完全就是将老槐树当成了傅之曜那张可恶的脸。 没办法,不能抽人,只能找找树来撒撒气。 树身震动,枝叶摇曳,纯白的槐花扑簌簌直往下掉,纷纷扬扬,煞是好看。 也落了沈琉璃满头,乍然看去,仿佛戴了一顶白色花环。 如果忽略她不太好看的脸色,轻纱白裙,蹁跹若蝶,再配上漫天飞舞的花瓣,倒也勉勉强强称得上花中仙子,不过沈琉璃要真是小仙女的话,也是带毒刺的那种。 稍不留神,就会刺得人鲜血淋漓。 鞭子甩得正得劲儿,绿竹却匆匆跑了过来,看到槐花树的树皮被抽得成片成片掉落,下意识又往后退远了些,方才开口禀告道: “小姐,明月郡主那边又说没空。” 沈琉璃抖了抖鞭子:“这回是什么理由?” 绿竹也跟着鞭子抖了抖,缩着脑袋,小声道:“明月郡主就说了没空。” “这回连借口都不找了,都懒得敷衍我了?”沈琉璃扬眉。 绿竹没敢应声。 这几日,沈琉璃连下了九回帖子,不是邀请明月郡主过府一叙,就是递拜帖登门去肃王府,再不就是邀请她去戏园听戏,可明月都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了。 那态度甚是鲜明,就是不想再同她这个混蛋沾边。 沈琉璃原以为明月收了十套头面首饰,崩裂的关系已有所缓和,便趁热打铁,趁机和好,结果人家压根就不鸟她。 不是推脱要打马吊,就是要组织蹴鞠比赛,要不就是陪老母亲上山礼佛,反正行程满满,就是没有与她见面的时间。 打马吊行啊,可以加她一个,人家说人齐了不差人。 蹴鞠也好,她也会打,人家说怕她抢了风头。 上山礼佛,算了,她才受不了寺庙里的梵香佛音,没心思求神拜佛。 思来想去,绝交之事是她有错在先,拎着重礼亲自登门拜谒够诚心,然后……然后就吃了个闭门羹,而明月就在府上没有外出,却不愿见她。 这是铁了心要同她断绝往来啊。 小气鬼。 同傅之曜一样睚眦必报! 她也要生气了。 想是这样想,但沈琉璃还是收起鞭子,准备回屋下第十回帖子,再邀明月听戏。 哪知走到半道,就听闻吴春霖找上了门,闹着要见沈琉璃,说沈大小姐身边的丫鬟红玉欺骗了他,必须讨要个说法。 处置了红玉后,怎么就忘了吴春霖呢。 沈琉璃本想让人直接将吴春霖绑了送出上京城,可忽然好奇赵降雪这个未婚夫长何样,便又让人将他带了进来。 两名侍卫扣着一个脸红脖子粗的年轻男人进来,一人往男人腿上狠踹了脚,直踹得男人跪了下来,喝道: “刁民,还不快跪下行礼。” 吴春霖挣扎着要起来,侍卫又往他腿上踹了一脚,他便再也站不起来。 “骗子!坏女人!”吴春霖死死地瞪着沈琉璃,骂道。 侍卫脸色一变:“大胆!” 沈琉璃扬了扬手,吩咐侍卫:“你们先下去。” 吴春霖见压制他的两名侍卫离去,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拂袖斥道:“你为何要让你的婢女将我从千里迢迢的沧州骗到上京城,却又不履行承诺?” 沈琉璃冷冷地勾唇:“跪下!” 吴春霖怒:“我岂会跪你这个坏女人,休想!” 沈琉璃眼神冷了冷,一鞭子狠狠地抽在吴春霖的膝盖上:“你一口一个坏女人,那么面对本小姐这个坏女人,你就只能跪着!” 吴春霖惨叫一声,疼的一下子跪在地上,膝盖头火辣辣钻心的剧痛,使得他再也无力起身。 沈琉璃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原来这就是赵降雪在沧州的青梅竹马兼未婚夫? 长相一般,骨头也一般,没甚出奇的。 这可比萧景尚差了十道街,也难怪赵降雪瞧不上,连提都不曾提过一句。 其实,吴春霖相比寻常男子来说,还是有可取之处,也算得上英俊,一表人才,只是对上萧景尚凤子龙孙的身份,俊逸非凡的样貌,那便普通得不行。 吴春霖咬了咬牙:“你这个毒妇……” 啪啪啪! 直接三鞭子下去,吴春霖疼的惨叫连连,差点归西。 他不敢相信勋贵侯府的小姐竟如此嚣张跋扈,毫无道理可言。 沈琉璃正愁找不到人练手,这个吴春霖居然不知好歹往她鞭子上撞。 她倨傲抬眸:“想跟我谈,嘴巴就给本小姐放干净点!” “你!”吴春霖浑身直颤。 “说!你想要什么,或者,你想要做什么?”沈琉璃懒得拐弯抹角,单刀直入。 几鞭子下去,吴春霖被抽得老实了,再不敢肆意破口大骂,老老实实地同沈琉璃交涉:“沈大小姐,你让人将我请到上京城,不是说有办法让降雪与我重修旧好,履行儿时婚约么?你却只是将我扔到客栈,迟迟不安排此事?” 上京城食宿皆贵,他住了没几天,盘缠就被人偷走了,要不是他贴身装有一定银两,早就被扫地出客栈了。红玉原先说得是等个三五天便会带自己去见降雪,结果在客栈住了将近一个月,红玉却再也没出现过。 他也试过去四皇子府找降雪,可四皇子府四周都是禁卫军,根本无法近身,只能来找这个将他引到上京城的沈琉璃。 沈琉璃眯了眯眼,冷笑:“你说是我派人将你请到上京城?我派了谁?” “沈大小姐的婢女,红玉。” 沈琉璃佯装惊讶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红玉偷盗侯府财物,早就被发卖出京了。” “什么?”吴春霖愣住了。 沈琉璃漫不经心道:“你说的这位婢女早就背叛了我,她早就与外人勾结在了一起,难说就是她伙同的‘外人’指使她将你带到上京城,意欲破坏我表姐和四皇子的夫妻关系?” “不可能!我来上京城这些天,也多少听闻沈大小姐和降雪同四皇子的纠葛。”吴春霖一副‘你骗我’的神情,说道。 “那是过去,如今我跟表姐各自婚嫁,大家都已释怀。难不成你还想教唆本小姐红杏出墙,同四皇子纠缠不清么?”沈琉璃声音冷厉下来,如利刃一般。 吴春霖呆坐在地上,喃喃道:“红玉不见了,我怎么找到能助我达成所愿之人,我只是想要降雪回来,想她做我的妻子。” 沈琉璃冷冷地提醒:“她已经嫁人了,做的是皇子妃,你留给她的夫人位置值几两银子?” “她本该是我的妻子,不是吗?我们有婚约,她父母,就是伯父伯母都特别喜欢我,他们希望我能照顾降雪一辈子,四皇子身份显赫尊贵,肯定不会只娶她一人,定然不能给她幸福。” 沈琉璃翻了个白眼:“可我表姐的父母都死了,不作数!” “她可以和那什么四皇子合离,我不介意她嫁过人,我依旧会对她好!” 沈琉璃:“……” 以赵降雪那朵小白花的手段,是个男人都会对她情根深种,像吴春霖这种儿时玩伴,更是会被她栓得死死的。 沈琉璃伸出细如葱根般的玉指,眯眼瞧了瞧:“吴公子,你一片痴情怕是错付了!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离开上京城,第二,还是离开上京城。” “不,我不离开!要不大小姐你帮帮我,帮我见降雪一面,我一定能说服她跟我走的。”吴春霖爬到沈琉璃脚边,眼含祈求,“现在,只有你能帮我,家父家母皆不愿我与降雪再有任何瓜葛,我一旦回去,他们定不会再让我来上京城的。” 这怕是个真傻子? 沈琉璃蹙了蹙眉:“来人,将这个男人给我送出上京城,他要是再敢踏入一步,给我打断狗腿!” 随即,便应声进来两位侍卫,像拖死狗一样将吴春霖拖了出去。 吴春霖本是她派红玉找回来的,如果一直滞留上京城,兔子逼急了尚且咬人,要是他到时胡乱攀扯自己与赵降雪的关系,再将她拽进来,到时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肃王府。 明月郡主打开妆奁,小手随意拨弄了几下沈琉璃赠与她的头面首饰,捻起一只玛瑙珍珠耳坠,一边往耳上试戴,一边问身后的婢女: “可是照着本郡主的话,回绝了沈琉璃?” “是的。”银翘抿唇一笑,“郡主,就算是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亮下山,也早就下了三回山。可沈大小姐都请了你九回,郡主一次都不应,这次更是连借口都懒得找了,郡主是当真不跟沈大小姐来往了吗?” 明月郡主伸出手指,勾了勾玛瑙坠子:“沈琉璃这个混蛋,就是欠收拾!她敢跟本郡主提绝交,水泼出去容易,想收回来可就难了,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就不知道我明月姓谁名谁了?” “这副玛瑙珍珠耳坠,极衬郡主,看来沈大小姐是用了心挑选的。”银翘笑着道。 明月郡主扁扁小嘴,哼道:“那是本郡主容色照人,耳坠子才配得上本郡主如花似玉的脸蛋。” 银翘心知肚明,郡主同沈大小姐都是心气高的人儿,好起来那是真好,闹掰了那可真是都有两把刷子,谁也不肯让步,这次沈大小姐都让了这么多步,显然是真心想挽回同郡主的关系。 思及此,银翘问道:“如果沈大小姐第十回邀请郡主,奴婢该怎么回话?” “依你说的,诸葛亮都下了三回山,本郡主就依了她这一回呗。” 结果,明月郡主坐等右等,等了好几天都没见沈琉璃新递过来的请帖,气得她差点将玛瑙坠子扔水池里去了。 “没良心,这点耐性都没有。以后不用沈琉璃提绝交,本郡主现在就将她踹了,永远踹了!” 银翘默默地捡起地上的耳坠,无语地叹息一声。 郡主大人,你就继续端着呗! 也无怪沈琉璃,那日被吴春霖打岔后,又听柳氏说起太后寿辰的事,想到这又是傅之曜的一个受难日,整个人瞬间被焦虑支配,绞尽脑汁规避祸事,哪里还记得起找明月郡主听戏的事。 转眼,太后的寿辰就到了。 想到太后寿宴上会发生的事,沈琉璃的头都大了。 ※※※※※※※※※※※※※※※※※※※※ 不随便定更新时间啦,说的九点却晚了一个小时,以后我每天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更新,不乱做承诺啦,有种被自己打脸的感觉。不过放心,作者会日更的。感谢在2020-11-12 11:58:20~2020-11-12 22:1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泠印社社长在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元康帝对母至孝恭敬, 尤为重视太后的寿辰,在宫中设宴广邀群臣诰命夫人以及他国使臣,普天同庆,今年操办得比往年更为盛大隆重。 结果, 寿宴还没正式开始, 就见了血, 出了人命。 若死的是阿猫阿狗也就算了, 可偏偏死的是太后母族的侄子, 哪里还有心情接受群臣的祝寿和献礼,强撑着精神露了个面, 就回了寝宫。 好好的寿宴就这样毁了,而杀人凶手正是傅之曜。 傅之曜又不是智障,怎会蠢得在太后寿宴上杀人, 本就是被诬陷的。 可诬陷他的人是宫里的嫔妃,自己又没找到进宫的机会, 也就没法从那位嫔妃身上着手。 其实,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她和傅之曜不进宫,别人就没了陷害他的机会。 难就难在,只要 沈琉璃一想办法逃避进宫赴宴这件事, 心疾就会发作,搞得她十分抓狂, 一度以为‘心疾’是成了精的妖怪。 早上出门时, 傅之曜和沈茂同乘一车, 沈琉璃则同柳氏坐一辆马车。 柳氏见沈琉璃心事重重的模样, 拍了拍她的手:“琉璃, 太后的寿宴, 你只需吃吃喝喝玩玩, 就行了。一切有我和你爹在!” 想了想,柳氏又点了点沈琉璃的额头,“你除了给太后娘娘行个万福,贺她几句吉祥话,其它的一概不要多说,谨言慎行,太后娘娘主动问你的话,你老老实实回答便是。” 就怕沈琉璃祸从口出,或者是飘了,惹出笑话和麻烦,柳氏忍不住耳提面命了几句。 这丫头脾气坏,干啥啥不行,给自己拉仇恨倒是挺会的。 “诶,你听到没?”见沈琉璃没有吱声,柳氏重重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提高了些音量。 沈琉璃垂着脑袋,嗡嗡道:“娘,我知道了。”现在的她,最怕的就是麻烦,她不会主动惹是生非的。 柳氏扫了一眼沈琉璃,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皱眉:“前两天,你心疾又发作了两三回,本想让你称病在家休息,可你偏要去!” 沈琉璃撅了撅嘴,她倒是想窝府里,可不去的下场,就是会被心疾折磨的更惨重。 柳氏继续数落道:“你既要进宫,这一路上,脸上却全无半点笑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触太后老人家的霉头?” 沈琉璃猛地坐直身子,扯出一抹勉强的笑:“谁说我是触霉头的,我是去给太后娘娘驱霉运的?”只要那个会死之人没法出现,应该、可能驱得了。 可最大的变数在于那位嫔妃,万一她对其他人下手呢。 柳氏没好气地瞪了沈琉璃一眼:“叫你慎言,转眼就忘了!” 沈琉璃嘀咕:“是你先说触霉头的?” 柳氏:“什么?” “娘,我是说今日阳光明媚,太后娘娘的寿宴选在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沈琉璃扬手撩起车帘,探头往外面瞧去。 这一瞧,就瞧见了明月郡主。 明月郡主的车辇坏在了半道上,可不就是个好日子么? 她转了转眼珠,急忙叫停了马车,双手提起裙踞,轻盈地跃下了马车。 柳氏:“你干什么?” “明月的车坏了,我邀她与我们同坐。” 说着,沈琉璃已走到明月郡主跟前,亲昵地挽起明月郡主的胳膊,笑眯眯地奉承道:“这位姑娘,你今日打扮得可真美,这一身水青色的襦裙配淡粉的薄衫披肩,将你的身姿勾勒得窈窕动人,婀娜多姿,再配上这如花如月的脸蛋,真真是比西施都要美上三分。美人一笑,令我等凡夫俗子怦然心动,如沐春风。” 明月郡主睨了一眼颇为狗腿的沈琉璃,听着这飘飘入耳的溢美之词,心里美滋滋的,面上却板着脸道: “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不认识!”沈琉璃挑了挑眉,“我是承恩侯府的嫡大小姐,姓沈,名琉璃,不知这位貌若天仙的姑娘出自何家?” 明月郡主略微抬高了下巴,清了清嗓子道:“你听好了。” 沈琉璃挽了个兰花指,指尖微翘,摆出唱戏的腔调:“小女子洗耳恭听……” “本郡主乃肃王府的明月郡主,看在你与本郡主甚是投缘的份上,免了那些规矩礼仪,你唤我一声明月便罢。” 沈琉璃弯了弯眉:“明月姑娘,小女子斗胆一问,你是否遇到了什么难处?” “本郡主的马车坏了,家奴已回府重新驱一辆过来。”说起这事明月郡主就来气,她的车子坏了,父王和母妃轻飘飘地丢下一句‘马车太小,坐不下三人’便驾车走了,将她孤零零地落在大街上。 哪里是马车小,分明嫌她打搅了他们的二人世界。 沈琉璃眨了眨眼:“敢问明月去往何处?” “皇宫赴宴。” “呀,你我正好顺路,不知小女子是否荣幸,邀明月同车共行呢?” 明月郡主扬了扬唇:“勉为其难,给你个机会。” 沈琉璃眉眼弯弯地一笑,拉着明月郡主便上了自家马车。 看着两位戏精姑娘飙演技,柳氏都快笑抽了。 后面的马车里,傅之曜撩下车帘,眉心微凝,神色若有所思。 恶毒刁钻,是她。 鲜活灵动,亦是她。 “你看的两位姑娘,你觉得她们的演技,谁更浮夸一些?”对面的沈茂突然出声,冷不丁地问道。 傅之曜一愣:“自然是明月郡主演技拙劣,更显浮夸。” 沈茂抬手摸了摸短须,目光锐利:“具体从哪里看出来的?” “从……” 傅之曜猛然顿住,他根本就没留意到明月郡主说了什么,表情又是怎样的,甚至连明月郡主穿的是何颜色的衣裙都没印象,他的脑海里全是沈琉璃的一颦一动一笑,那抹嫩黄色的倩影,他的目光竟然已到了不自觉为她停驻的地步么? 掩藏在袖中的手陡然缩紧。 傅之曜心底沉了沉,面上却是作沉吟深思状。 “想不起来,便不必苦想。” 沈茂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车水马龙的街道,喧闹的人群中,依稀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那人捧着一束刚采摘的紫琼花,笑靥如花,人比手中花还娇。 他闭了闭眼,缓慢而沉重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也许自己都没察觉,等真正明白之时,却已悔之晚矣。” 像沈琉璃这种脾气秉性的姑娘,那些高节端正的男子是受不了的。但总有口味独特的男子,是喜好她这一口的。 世间缘法,不论好姑娘,还是坏姑娘,都自会有她的一段姻缘。 傅之曜敛眸,默然不语。 相比这边车厢的沉寂,前面的马车里,沈琉璃和明月郡主则笑成一团,欢声笑语不断。 直至到了宫门口,沈琉璃的心态才有些崩了。 一下马车,就看到端国公府的世子胡斐双脚虚浮地从轿撵下来,脚步踉跄了几下,若不是随从扶得快,就栽地上了。 此人便是太后的亲侄子,也是会死在宫宴上的那位主儿。 哎,草率了。 沈琉璃揉了揉眉心,忽然感觉自己还是太过纯良了,原本觉得既然自己和傅之曜避不开,便想法子让胡斐无法来参加太后的寿宴,顺便也算救他一命,就暗中买通了端国公府的下人,在胡世子的饭食里下了巴豆粉,让他在寿宴前拉了整整三天肚子,起不来床。 结果,人家虚脱得连路都走不稳了,依然来给太后祝寿表忠心,啊呸,是来送人头。 早知道就来个狠的,让他同她之前一样,摔折了腿,怕是再怎么挣扎都爬不起来。 这位胡世子生的眉目俊朗,家世也好,可就是有个坏毛病:生性风流,好女色。 他倒也不是欺男霸女的恶霸类型,就是见到漂亮姑娘,不是说甜言蜜语,就是送花送礼物,哄姑娘的手段一套套的,哄着哄着就哄得姑娘们芳心乱颤,顺理成章地拐上了床,共赴云雨巫山。 失了兴致后,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就拿银子打发,打发不掉就是门不当户不对,我想纳你过门,可家中母老虎不允许,老父老母要打断他的腿一类的说辞,以此逼迫人家姑娘离开。如果是家世好的姑娘被他得了手,就抬回家做个贵妾或良妾。 这人哄女人有一套,自然也能哄得太后开心,何况是太后母家亲侄子,太后待他自是亲厚,经常出入宫闱之间,就同那位嫔妃眉来眼去瞧上了眼,给元康帝戴了一顶绿帽子。 明月郡主顺着沈琉璃的视线瞧过去,抬手碰了碰她的手肘,打趣道:“你盯着这色胚干什么,瞧他这走路的样子,昨晚怕是又在哪个女人床上累瘫了?” 沈琉璃掀起眼帘:“我只是感慨色字头上一把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位色胚世子,就是死在这上面的,却被栽赃到了傅之曜头上。 蓦地,沈琉璃眼前笼罩下一片阴影。 她侧过头,才发现傅之曜不知何时立于她身旁,一双凤眸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眸眼平静无波,可她总觉得阴恻恻的。 而他今日穿的特周正,正是前几日新做的墨色缎子衣袍,隐露出银色仙鹤和云纹的镶边,腰系玉带,长发束冠,因着身子孱弱单薄了些,乍一看像是撑不起这般繁复的衣衫,实则因着那张天生的好相貌,增补了身量的缺陷。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沈琉璃脑海里突然蹦出这八个字,这是她年少被逼读书时,学到的第一句用来形容萧景尚的词。当时,觉得唯有萧景尚,才是书中所形容的这般。 可现在觉得,傅之曜似乎也挺符合的。 沈琉璃愣愣地看着他,有些移不开眼。 只见傅之曜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大小姐可是心生向往?” 沈琉璃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什么?” 旁边的明月郡主捂着唇,吃吃一笑:“傻啊,本郡主都听出来了,你这位夫君是问你可是想圆……” 沈琉璃与傅之曜成亲后,至今没有圆房,宫门口已渐渐聚集了许多车马人流,这种事不宜当众宣扬。 明月郡主遂压低了声音,笑:“他是问你可是想圆房,夜夜做新娘?” 沈琉璃嘴角抽了抽,抬手直接去戳明月郡主的脑袋:“他是这个意思吗,是吗?我看是你想找郎君嫁人,承鱼水之欢了。” 明月郡主红了红脸:“胡扯!再敢乱说,我撕烂你的嘴。”伸手,作势来扯沈琉璃的嘴。 沈琉璃笑着往宫门跑去,明月郡主也追了过去,等入了巍峨庄严的宫门,两人便自觉停下追逐,跟着宫人规规矩矩地往大殿去。 寿宴设在乾康大殿,太后和元康帝居正高位首座,下首左右两边各有四列位置,一直摆到大殿门口。 萧国皇室宗亲,勋贵世家,各种袭爵的老牌勋贵极多,像沈琉璃这种没有封号的侯府嫡女都排到了殿门口的位置,品级稍微低一点的文武百官直接坐到了殿外,到时跟着唱唱祝词、献完礼,连大殿内的歌舞都瞧不见,只能听听声。 明月郡主有封号,品级比沈琉璃高,位置也比她靠前,到了大殿门口,两人便分开了。 而傅之曜虽是陈国皇子,可在萧国却是质子,也是入赘到承恩侯府的女婿,自是与沈琉璃挨着。 寿宴还没开始,太后和元康帝也还没到场,赶早不赶晚,大多数人都来得挺早,殿内已然坐了大半。柳氏不放心地嘱托了沈琉璃几句,让她老实呆着,自己则笑着去同交好的夫人攀聊起来,巩固拉近关系,而沈茂也去找同僚攀谈。 沈琉璃拽着傅之曜坐下后,没过多久,便陆陆续续过来了几位欺辱过傅之曜的世家子弟,这几人以右相府的三公子百里流觞为首,太后寿宴不能惹事,但奚落洗刷两句也是好的,这些人就是嗜好痛打落水狗。何况,自傅之曜同沈琉璃这个草包恶女成亲后,他们便鲜少有机会从傅之曜身上找乐子了。 还没待他们开口,砰地一声,沈琉璃重重地将酒杯放在桌上,对着沈茂的方向大吼了一声:“爹!” 沈茂一震,转头朝沈琉璃的方向看过来,跟他交谈的几位同僚以及殿内一众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这里面就有几位找事的世家子弟的爹。 见自家的儿子围着沈琉璃那桌,一副想要寻事的表情,这些‘爹’的眉头齐齐一皱。 尤其是当朝右相大人,百里流觞的爹脸都黑成了锅底,就差将杯子砸到自家儿子头上。 众目睽睽之下,以百里流觞为首的几个世家子弟哪里敢再生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走了。 沈琉璃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唇瓣弯成一抹好看的弧度。 自己可真机灵,一声爹就完事。 只叫声爹,可不算是帮傅之曜解围,心疾自然也就不会发作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可真是太机智了。 一扭头就见傅之曜给自己续上了第二杯酒,沈琉璃双眸微微瞪大,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低斥道: “不许喝酒,不许出恭,一直到寿宴结束,你都不许离开我半步,听懂没?” 傅之曜侧眸,目光落到手腕处的白嫩小手上:“为何?” ※※※※※※※※※※※※※※※※※※※※ 今天只有这一更哈,明天上夹子,为了不影响排位,更新会在晚上大概八九十点的样子,其实也可能提前。 感谢在2020-11-12 22:19:37~2020-11-13 16:4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忻久、玻璃织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宇宙桥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沈琉璃手肘支在桌上, 托着下巴,对着傅之曜挑了挑眉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上门从妇, 难道理所应当听本小姐的?有疑问?” 傅之曜静静地凝着沈琉璃的脸, 滞了一瞬。 少女脸颊白皙如玉, 略施粉黛, 细眉红唇, 顾盼生辉。 眸底划过一闪而逝的微光,傅之曜温声道:“等寿宴全部流程走完, 怕是需要近两个时辰,人有三急,如何撑着住?你该不会让我如同三岁稚子一般, 随地泄了,到时丢的可是大小姐的脸。” 沈琉璃无语:“你怎这么粗俗?” 傅之曜:“我未进过学, 自是与泥腿子无异,如何比得过出口成章的皇孙公子?” 沈琉璃是被逼着进学,而傅之曜被关在冷宫十年,根本没地儿读书学习, 皇家学堂也不允许他进入,怕将人教聪明了, 又与皇子世家子弟们打成一片, 在里面搬弄是非, 玩弄心机算计。 所以, 傅之曜的兵法谋略是谁教的, 天生的野心家与政客? “你……”沈琉璃张了张嘴, 本想问他师从何人, 却是话锋一转,“你少扯这些有的没的,不喝酒,肚子里没水,你想泄都没得东西。” “听大小姐的,我不喝酒,吃几块糕点总行。”语罢,傅之曜修长的手指移至沈琉璃的手背,慢条斯理地轻点了几下,眼神平静,无波无澜,可动作却隐隐带了几分挑/逗之意。 沈琉璃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抓着他不放,手像是被烫了似的,猛地缩了回来,美目大瞪,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随即掏出帕子将他摸过的地方使劲儿擦了擦。 擦完了,随手就将帕子丢给傅之曜:“脏了。” 傅之曜自然而然地将帕子塞入袖口:“我先收着,等回府后洗了,再还给大小姐。” 沈琉璃翻了翻眼皮,转了个方向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摆动着手边的金樽杯盏,顺便若无其事地观察着胡斐的动向。 就算胡斐大胆地去跟那位嫔妃乱/搞,如果没有被傅之曜撞破,那后面的事情应该也不会发生了。 所以,她只需要看牢傅之曜,不让她离开便可。 沈琉璃抬手抚了抚心口,忽然觉得心脏没来由地钝疼起来,但尚在能忍耐的范围内。 是因为她阻止傅之曜离开大殿,才会发作的吗? 秀眉微蹙,但面色如常,教人看不出她犯了心疾,索性疼了一小会儿,便没再疼了。 而沈琉璃侧面背对着傅之曜,只留给了他一抹乌黑的后脑勺,见沈琉璃似厌烦了自己,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并不知道沈琉璃犯了病。 傅之曜掀眼,视线落到银盘玉碟里精致美味的糕点上,伸手捻了块绿豆糕,眸光晦暗莫名,微顿,便放进了嘴里。 入口酥软细润,甜而不腻。 忍不住又捻了几块,细嚼慢咽。 须臾,门口的太监高声通报道:“景王殿下,景王妃到!” 这声尖利的公鸭嗓盖过了殿内喧嚣的声音,令众人都停下攀谈朝门口看了过来。 发呆的沈琉璃也抬头看了过去。 只见萧景尚与赵降雪携手而来,两人皆是身穿蓝衣,萧景尚蓝衣尽显高雅尊贵,赵降雪蓝衣端庄温柔,一个儒雅温润,一个姿容冶丽,堪称天作之合。 在场过半数的姑娘看得春心萌动,一个个红了眼。 为何这等好事就落到了赵降雪这个双亲俱亡的孤女身上,虽有承恩侯府作依仗,可倒底也只是个外姓人,哪儿比得上她们家世好,能成为景王殿下的助力。 姑娘们羡慕赵降雪的好命,男人们却关注的是萧景尚被封景王的事。 上个月,四皇子萧景尚因惹怒元康帝被罚闭门思过,可这月临近太后寿诞之际,不仅毫无征兆地解除了幽禁,还被下旨册封为景王。宫中成年皇子中,唯有四皇子封王,这意味着什么,已不言而喻。 一些人原本觉得萧景尚会失势,改为暗中联络其他皇子,这下子突然觉得自己未能审时度势,可能站错了队。 早在萧景尚仍是皇子时,虽迟迟没被封王或是立为太子,却比其他皇子更得元康帝看重,如今封王建府,下一步怕是就要入主东宫了。 那些没被册封的几位皇子对萧景尚虎视眈眈,尤以坐在大殿中央的三皇子萧定坤更甚,那眼神恨不得吃了萧景尚,但也仅仅一瞬,便移开了视线。 而对于萧景尚封王的事,沈琉璃并不惊讶。 短短一年的时间,萧景尚就会完成从四皇子到景王,景王到太子,太子到皇帝的三重身份转变。 虽然,萧国的皇帝没当几天,就亡国了,可萧景尚南下建立新朝,依旧是皇帝,还多了一层开国皇帝的身份呢。 这就是天运之子,什么都好,命也好。 赵降雪的命也好,除了父母双亡这点不好,一路顺风顺水,几无波折险境。 沈琉璃忽然想到读过的坊间话本子,对比之下,萧景尚和赵降雪倒更像是话本中的主角,而她和傅之曜更像是衬托他们的配角。 她是破坏他们感情的恶毒女人,傅之曜是成就萧景尚一代传奇皇帝的大暴君,有了残暴不仁的傅之曜,更显得萧景尚是解救黎民于水火的仁德明君。 梦境还是短了些,到她死就结束了,没有梦到傅之曜和萧景尚的结局。 有些遗憾,也有些好奇。 究竟是不是她刚才所想的那样,最后傅之曜成就了萧景尚,可能也死在了萧景尚手上。 前不久,她还觉得傅之曜才算是历经磨难、忍辱负重、怎么都死不掉的话本主角,可对比萧景尚顺遂的人生,是自己想错了,傅之曜显然更符合配角的身份,且是那种黑心肝的反面配角。 沈琉璃托着香腮,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赵降雪施施然地踏入大殿,瞥见坐在靠近殿门口的沈琉璃,随即莞尔一笑,尽显柔美大气。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沈琉璃竟对着自己俏皮地眨了眨眼。 赵降雪不禁有些发愣。 这次连白眼都没有? 沈琉璃笑看向赵降雪,又眨了眨眼,心道,我又不是真傻,何苦来哉在这般重要的场合对你摆臭脸,惹人非议。 傅之曜看了看沈琉璃,又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傅之曜和赵降雪,旋即勾了勾唇,伸手又取过一块绿豆糕吃了起来。 不想贪图口腹之欲,傅之曜的肚子忽然传出一阵轻微的响动,五脏六腑里的东西翻滚搅在一起,他的面色僵了僵,尴尬地推了推沈琉璃:“大小姐,我的肚子不成气,必须去……” 沈琉璃转过头,想也没想地拒绝:“不行。” 傅之曜捂着腹部,俊美无双的脸,此时变得异常难看:“可能是绿豆糕吃多了,感觉腹中搅得难受,我可能会……会一泻千里。” 沈琉璃黑着脸看了一眼碟盘里的绿豆糕,只剩了一块,没好气道:“你就不能少吃点。” “饿……”傅之曜忍得艰难,额头冷汗涔涔,眸眼含着委屈,“我忍不得了。” 沈琉璃见他实在憋得难受,抬眸扫了一眼胡斐的方向,见人还在,随即摆摆手:“快去快回,最多半柱香。” 大殿内,随着萧景尚和赵降雪落座,众人都不再随意走动,也坐到了自己位置上。 景王殿下到了,太后和元康帝也应该快到了。 没一会儿,太后便在元康帝和皇后的簇拥下到了大殿。 梦境中,傅之曜被诬陷杀了胡斐,是发生在太后来乾康殿的路上,而现在寿宴都开始了,想来是不会发生了。 沈琉璃稍稍安了安心,跟着众人行了叩拜之礼后,礼乐奏响,便是为太后老寿星唱祝词贺寿,直到唱完了祝词,开始朝贺献礼,傅之曜仍然没有回来,沈琉璃不免有些焦躁,开始坐立不安。 她频频地往殿外瞄去,都没看到傅之曜的人影,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索性她本就坐得远,前面都是乌压压的人替她挡着,倒也无人发现她的异常。 沈琉璃又看了一眼胡斐的方向,那人还在殿内,稍许抚平了些焦躁,吃坏东西拉肚子,可能要一些时间。 她开始捋着梦中发生的事。 寿宴开始前,傅之曜被以百里流觞为首的几个世家子弟讥讽了一番过后,就离开了大殿,而她与昭阳公主亦发生了点口角,听说萧景尚被封了景王,赵降雪也随之成了景王妃,又迁怒到明月郡主身上,揪着明月在御花园吵了一架,她跟明月郡主的关系至此再也没有和好过。 将明月气跑后,她一个人在御花园游荡,就目睹了端国公府的世子胡斐与宫中的楚婕妤在假山后面偷情,当然也被傅之曜给看见了,她躲的地方比较隐蔽,没有被发现,但傅之曜却被他们给发现了。 这可是淫/乱后宫的大罪,楚婕妤和胡斐害怕事情败露,便起了杀心,意图杀人灭口。三人推搡间,胡斐的脑袋就撞到了石尖上,脑/浆崩裂,当场死亡。 傅之曜成功逃脱,但却被楚婕妤拽下了腰带。最毒妇人心,楚婕妤瞬间心生一计,将胡斐的衣服穿好,又擦干净男人脸上的胭脂,索性才刚开始宽衣解带,身上并没留下什么暧/昧的痕迹,处理好现场后,楚婕妤又将腰带塞到胡斐手里。 紧接着,楚婕妤不管不顾地大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陈国质子杀人了。 在她卖力的演技下,傅之曜成了意欲强/暴她的色魔,恰好被路过的端国公府世子胡斐看见,为了救她,就被丧心病狂的傅之曜给杀了,傅之曜还想杀她,却被她趁机跑了。 害怕自己被傅之曜灭口,舍身救人的胡世子无辜枉死,再也无法惩戒真凶,哪怕拼着自己名节不要,她也要将此事宣诸出来。 楚婕妤心思缜密,这番说辞毫无漏洞,且占了先机,傅之曜的辩解再无意义,且这个时候的傅之曜总带着半边面具示人,整个人阴森沉郁,透着股令人胆寒的邪气,显得楚婕妤的话更为可信,这顶帽子就扣在了傅之曜头上。 而她虽然看到了整个过程,却选择闭口不言,因为她想他死。 太后侄儿惨死,端国公府又施压,元康帝大怒之下,本要傅之曜以命偿命,可毕竟也算有一层陈国皇子的身份在,有人谏言陈国边境蠢蠢欲动,萧陈两国若再度开战,正好可拿傅之曜的贱命祭旗,也算对萧国有所贡献。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傅之曜被下诏狱折磨了三天三夜之后,以断指抵命。 傅之曜就此少了一根手指,右手的拇指。 还好,被巴豆掏空了身体的胡斐,没能力做那档子事,才没在寿宴开始前去找楚婕妤野/合。 这个色胚世子不仅喜欢招惹未出阁的小姑娘,也喜欢同人/妻来几段露水姻缘,没想到连皇帝的女人都有胆子招引。 沈琉璃端起酒杯,小啜了一口,又抬头朝上首的太后和元康帝看去。 只见太后面带慈祥的微笑,一脸端祥地接受群臣的贺,那喜笑的样子真像是普通人家过寿的老太太。 而元康帝面目威严,时不时地含笑点头,却甚少开口发言,不像以往给太后贺寿那般娓娓而谈,即使喝酒的时候也只是象征性地抿一口。 沈琉璃蹙了蹙眉,收回视线,往胡斐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差点惊得魂飞魄散。 人呢? 扭头,傅之曜依旧没有回来。 沈琉璃的心咯噔一下,顿时沉到了谷底。 正准备偷溜出去,哪知高位上的太后一边四处搜寻着沈琉璃的身影,一边说道:“沈琉璃那丫头呢,哀家可记得那丫头去年一曲剑舞可谓英姿飒爽,着实令人惊艳,今日这第一曲舞不如就以剑舞作为开场,众卿意下如何?” 大家看多了或柔或媚的舞姿,自然也希望来点不一样的,当即就转头看向大殿门口的小姑娘,附和太后的提议。 迎着众人的视线,沈琉璃暗暗地将脚收了回来,心里急得不行。 ※※※※※※※※※※※※※※※※※※※※ 晚上还有一更哈! 感谢在2020-11-13 16:48:37~2020-11-14 13:52: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 2个;格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ezi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正在沈琉璃犹豫是否要假装心疾发作时, 柳氏已率先站了出来,眸中带着急色,婉拒道:“太后娘娘,万万……” “夫人可是想说, 太后福寿无疆, 小女为太后献上一曲剑舞, 是小女的荣幸!”柳氏话还没说完, 就被沈茂抢着接过了话头。 太后皱了皱眉, 问柳氏:“侯夫人,是吗?” 柳氏只得恭敬应了声‘是’, 随后便退了下去。 路都被沈茂堵了,沈琉璃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接过宫人递过来的长剑, 细如葱根的指尖轻抚过锋利的剑刃,眼神陡然变得凌冽, 手腕微转,起了个势。 “太后娘娘,陛下,臣女斗胆献丑了!” 为了尽快舞完, 沈琉璃特意让宫廷乐师奏了支将军入阵的激越曲子伴舞,随着乐声响起, 众人只见大殿中央的女子身轻如燕, 眉宇英气凛然, 手中长剑被她挽出无数剑花, 行云流水, 可舞剑的动作却未免太过迅疾, 倒不像是舞剑, 而是实打实地耍了一套剑法,让人眼花缭乱,看得心惊动魄,却又不免觉得过瘾。 只是苦了伴奏的乐师,不是他们给沈琉璃伴曲,而是沈琉璃强行拖拽着他们加快节奏,因为她的每一招每一式迅如疾风,快若闪电,稍不留神,就卡不到点上。 弹奏的乐师不断拨动丝竹琴弦,手指越弹越快,拨弦的手劲儿也随之不断加大,琴弦已有绷断的趋势。 沈琉璃越舞越疾,乐曲也跟着越变越激壮。 看着沈琉璃舞剑的身姿,柳氏眉头紧皱,暗暗拧了一把沈茂,不满道:“女儿本就患有心疾,大夫说需静养,不可做剧烈的活动。你倒好,一点都不心疼她。” “此等露脸的机会,不可多得!女儿既不擅琴棋书画,也不通笔墨,好歹这剑法能拿得出手,让大家看看我们女儿也不是全然一无是处,岂不甚好?何况……” 沈茂低声道,“女儿整日在府中有力气折腾傅之曜,也没见得身犯了病,难道在太后寿宴上舞剑助兴就办不到了?” 柳氏愣了愣,没再说话,却暗自庆幸方才被沈茂拦住了。 萧景尚抬眸,温润的目光落到那抹身手灵敏的身姿上,眼中头一次流露出赞许之意。 以往沈琉璃也曾在殿前舞过剑,可她的眼珠子却是定在他身上,赤/裸、裸的,让人很不喜。 表现的远没有今日这般出彩! 但也只是一瞬,萧景尚的目光没有在沈琉璃身上过多停留,而是扭头,细心地给身侧的赵降雪取了块糕点,毫不避讳众人的视线,亲自喂到她嘴里。 将军入阵曲本就慷慨激昂,再配上沈琉璃精妙而凌厉的剑法,感官和视觉的双重刺激之下,众人为之热血沸腾。 曲落剑止,赢得了满堂喝彩。 太后亦道了一声:“好,好样的!” 沈琉璃负剑而立,学着男人抱拳拱手道:“臣女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日月同辉,春秋不老。”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便多问了沈琉璃两句,沈琉璃都规规矩矩地作答了,且不多话。 别看沈琉璃表现的淡定坦然,实则心急如焚。 太后娘娘,您老人家耽误得越久,您老的侄儿就越保不住了。 好在太后问了三两句,便赏了一柄玉如意,就让她下去了。 沈琉璃拿着玉如意接受了一波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尤以昭阳公主最甚,频频向她射来刀子一样的眼神,就差将她生吞活剥。 昭阳公主本精心准备了献寿的压轴舞,为此苦练多日,结果沈琉璃一曲剑舞将场子活络了,到时还压什么轴。 …… 因着昭阳公主屡屡回头瞪她,表达怨怼不满,沈琉璃又耽搁了些功夫,寻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溜出去后,便尽量寻着人少的小路,疾步往御花园跑去。 到了御花园,这里果然同梦境中一般无二,没甚人。 她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往假山方向摸去,远远地隐约听到一阵撕扯争吵的动静,并夹杂着女人惊慌而阴毒的声音。 “一起杀了他,否则等事情败露了,谁也跑不掉!” 已经开始动上手了? 沈琉璃没来由地一紧,立即加快了步伐。 随即,她便看到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从假山那边出来,绕到御花园外的小路上,匆匆消失不见。 是谁? 沈琉璃面色疑惑,却顾不得探究那人的身份,着急忙慌地朝假山旁跑去。 跑得要近时,正好就看到楚婕妤失手将胡斐推到的画面,下一刻,胡斐的后脑勺便重重地磕在了地上的尖石上,双眼大瞪,当场便失了声。 沈琉璃下意识地转了个方向,躲在假山后面,没有现身。 看着地上毫无声息的胡斐,楚婕妤和傅之曜都愣住了。 傅之曜目光阴鹫,阴冷地看了一眼楚婕妤,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并不能保证将楚婕妤杀死,遂道:“我可以当做不知道此事,但……” “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楚婕妤目光一狠,毫不犹豫地拔下头上发簪,恶狠狠地朝傅之曜刺去,却被傅之曜险险躲过。 方才的推搡之中,楚婕妤便发现傅之曜竟比普通男子要弱得多,一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罢了,她怎可能轻易给自己留下祸患和把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岂不更省事。 傅之曜转身就跑,却被楚婕妤一把扯住了腰带。 发簪再次划下。 孤注一掷的女人力气颇大,傅之曜方才在茅厕蹲了许久,手脚本就有些虚浮,竟然完全推不动这个女人,便抬手去挡。 发簪直接划破手背,鲜血渗出。 沈琉璃眸光动了动,默默地观察着情况。 傅之曜身手全无,完全就是个战五渣,楚婕妤又报着必杀之心,力气会比平常更大,想要逃脱不是一件易事。 只是她记得梦中的傅之曜面对楚婕妤杀他时,逃得没这般艰难啊。 凝眉想了想,沈琉璃旋即明了各中缘由。是了,梦中的傅之曜没吃绿豆糕,而现实中的他却是吃多了,别不是拉得有点虚,才会变得更弱了? 就在沈琉璃打算出手时,傅之曜竟抬脚朝楚婕妤两腿之间踹去。 沈琉璃瞬间傻眼了,简直没脸看。 好阴毒! 男人那方最脆弱?难道女人那儿亦是如此吗? 不过事实证明,这法子确实有用,女人也怕踢那处,楚婕妤那张妖媚的脸气到狰狞扭曲,若想自己不受伤,只能松了对傅之曜的桎梏。 “疯女人,你给我等着!” 傅之曜撂下一句狠话,慌不择路地拔腿就逃,那模样甚是狼狈。 那般不择手段也要保命的样子,让沈琉璃觉得这个男人可能真的畏惧死亡,是真的怕死,并不像他面对任何刑法惩戒时表现的那般漠然。 楚婕妤怨毒地盯着傅之曜的背影,攥紧手中的发簪,然后蹲下身子,谨慎地探了一下胡斐的呼吸,确信人真死了,抬腿狠狠地踢了胡斐的尸体一脚。 低骂:“没用的废物!” 楚婕妤许久不承雨露之欢,深宫寂寞难耐,本想趁此机会同老情人胡斐欢/好,哪知等了半晌,这死鬼却姗姗来迟,才开始前/戏,就发现这死鬼双腿战战,疲软不堪,竟是不行。 一点痛快都没找到,还没人给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奸/情。 楚婕妤越想越气,对着胡斐的尸体又是一脚,低头便发现手上的腰带,忽的计上心来,再次蹲下身子,开始替胡斐整理衣衫。 下一刻,肩颈突然袭来一阵剧痛,两眼一黑,顿时昏了过去。 劈晕楚婕妤的人正是沈琉璃,她出手了。 沈琉璃笑眯眯地拍了拍手,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眼倒在胡斐身上的楚婕妤。 这楚婕妤真是生的妖艳无比,胸大,腰细,皮肤白皙,眉眼间不同于中原女人,极具异域风情,又妖娆又惑人。 尤其这曲线玲珑的身段儿,着实勾人的紧,普通男人怕是没几个能抵挡住这般美色的。 饶是自己这个女人看了都觉得鼻腔热热的,有流鼻血的风险。 也难怪胡斐拉脱了,也要进宫赴宴,赴这露水这约。 就算成不了事,估摸着近距离窃玉偷香,也是色心荡漾。 沈琉璃低眸瞧了一眼自己的,小脸顿时垮了垮。 好气人,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分明就是大巫与小巫的区别。 忍不住上手朝楚婕妤的心口袭去,又大又软又弹,触手之感真的蛮好。 其实,楚婕妤并非萧国人士,而是某边陲小国进贡给元康帝的美人儿,元康帝宠幸过几次后,就给了婕妤的封号。楚婕妤没有中原女子的矜持内敛,房事上比普通嫔妃更为大胆,元康帝早前临幸的多,但也仅止步于床上,连封号都没晋升过。而且,自去年过后,元康帝去楚婕妤宫里的次数明显减少了,楚婕妤对这方面要求高,求之不满,一来二去就同胡斐偷偷摸摸搞上了。 身为皇帝的女人,既敢偷/情,又敢杀人,诬陷起人来也是眼都不带眨的,还真是个心狠手辣的蛇蝎美人。 沈琉璃啧啧地摇了摇头,就开始干正事。 傅之曜的腰带肯定要取走的,掰开楚婕妤的手,随手将其收了起来。 而她刚才发现这里有一处假山洞口,正好可将两人藏在里面,至少能保证寿宴结束之前都不会被发现。 楚婕妤既然选择这里野/合,周围假山环绕,花丛掩映,地方本就选得隐蔽,但为了保险起见,不妨再隐蔽些。 胡斐已死,楚婕妤只是昏迷,肯定会先醒过来,而以楚婕妤这阴狠的性子,定会…… 小心地将两人拖进去后,沈琉璃似想到了什么,眸底划过一抹狡黠的光芒。 随即抓起胡斐的大手,用力在楚婕妤白腻的肌肤上捏出了几条青红痕迹。 接着肚皮、后背、腿上皆如法炮制,连大腿里侧亦不放过。 最后又弄乱了楚婕妤的衣衫,这副娇体横陈的模样,像极了遭人侮辱和糟蹋了一番。 做好这一切,沈琉璃又仔细地清理了一遍现场,确定自己和傅之曜没有落下任何东西后,方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 啊啊啊,我居然改了四五遍,还没通过,我好像没写啥啊,捂脸! 感谢在2020-11-14 13:52:39~2020-11-14 22:1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格桑、玻璃织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竺篁、是不是傻 5瓶;守着花儿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因为直接出手帮傅之曜解决了后续麻烦, 沈琉璃刚离开凶案现场,心疾便发作了,且来势汹汹。 沈琉璃按压着心口,隐约有些后悔。 傅之曜对此毫不知情, 白受疼了, 早知道就该等他被楚婕妤诬陷杀人时, 站出来帮他作证, 说不定还能记着她的好。可他们如今是夫妻, 又有亲亲相隐、口供造假的嫌疑。 强撑着身体回到大殿,鼓乐歌舞仍在继续, 对于沈琉璃的离席并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旁侧的人瞧见也只当是小姑娘耐不住寿宴时辰长、水果酒水吃多了去净房而已。 一波波的痛楚剧烈袭来,尖锐的疼痛让她脸色白了好几度。 沈琉璃垂着脑袋, 单手支在前额,恰好挡住了她面部表情的扭曲, 疼的额头早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手心湿糯黏腻,她咬紧牙关忍了会儿,实在是忍不了, 便悄悄地取出提早准备的麻沸散,放入杯盏, 就着酒水饮下。 心疾发作, 无药可止, 唯有麻沸散有效。 斟酌用量, 少许的麻沸散, 恰好能让她失去对疼痛的感知, 又不至于陷入昏迷。 片刻, 麻沸散起效,沈琉璃感觉心脏木木的,但已经不怎么疼了。 侧眸转向身旁的空位,傅之曜仍然没有回来。 原以为傅之曜会比她先到,没成想竟是到寿宴结束都没出现。 正打算去找找时,就听到从净房那边出来的几人议论道。 “那陈国质子可真是惨,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好不容易有资格随沈家出席宫宴,好酒好菜的,都没机会尝,听说就开宴前吃了几块绿豆糕而已。果然,命贱的人只配吃糠咽菜,没福消受美味佳肴!” “ 他那样子,就像是刚下春宵楼花魁姑娘的绣榻一般,脚软,腿软,哪儿都软,可笑得很。” “哈哈哈……” 笑得正起劲儿,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回头就见沈琉璃站在背后,冷冷地盯着他们,眸光冷若冰霜,无端教人生出一股寒意。 背后论人长短实非君子所为,何况还被人家妻子当场抓包,面上实属无光,几人悻悻地噤了声。 看着几人灰溜溜走远的背影,沈琉璃秀眉微蹙,怎么见不得傅之曜好的人如此之多? 人们天性喜欢恃强凌弱,欺负弱小? 不过,自己也比他们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只是口头上讥讽,她是言语打骂齐上阵。 沈琉璃四下看了看,随即掏了些碎银子,找了个太监帮忙去净房找人,果然没多时,小太监便搀扶着四肢虚软无力的傅之曜走了过来。 傅之曜脸色异常苍白,就连唇色都泛着白,虚弱至极,整个人几乎挂在小太监身上,靠着小太监的支撑才能艰难行走。 微风拂过,空气中隐约浮动着一股净房独特的味儿,来自于傅之曜身上。 周围的世家贵女们皆掩着口唇绕道而走。 明月郡主原本想过来同沈琉璃搭两句话的,闻此味儿,也是毫不夸张地捂着口鼻就跑了。 好丢脸! 都说女子的殊荣显贵是男人带来的,可这个像是从屎堆里滚出来的男人怕是专门来下她这个女人的面子。 沈琉璃僵着小脸,不知该摆出何种表情,只觉得丢脸至极。 她不要跟傅之曜走在一起,接受别人异样指点的目光。 她眼巴巴地看向沈茂,张嘴道:“爹,你带傅之曜……” 沈茂嗅觉何其灵敏,自然也闻到了傅之曜身上的那股味儿,清了清嗓子道:“咳咳,我跟你娘有些事商谈,你与他夫妇一体,还是你与他一道走。” 柳氏淡淡地扫了一眼傅之曜,面上亦有些难看,没想到竟有人能将净房的味儿沾到自个儿身上,柳氏简直不知该以何言语形容傅之曜,也跟着道:“琉璃,我跟你爹就先行一步,你……你们随后。” 沈琉璃:“……” 她想说挤挤也行,结果沈茂和柳氏还不待她开口,就逃也似地走远了,像是背后有恶鬼追赶一样。 “沈大小姐,奴才已将质子殿下给你带出来了,你看……” 小太监想将傅之曜推到沈琉璃这边,见状,沈琉璃赶忙后退了一步,随手又扔了一锭银子给小太监,“你帮我将他扶到宫门口。” 看在银子的份上,小太监眉开眼笑地应了。 说真的,这陈国质子也不知道泄了多少回,身上的味儿也太重了。 一路上,沈琉璃刻意拉开距离,在前面走的疾奔如飞。饶是如此,周围的指指点点声不间端地传入耳中,听得她羞愤死了,真的从未如此丢脸过。 都是议论傅之曜身上的味儿。 沈琉璃臊得面红耳赤,脑子嗡嗡的,只有一个念头,赶紧逃离皇宫。 傅之曜对周遭的各种非议声充耳不闻,难听百倍的话都听过,何况人之常伦——吃喝拉撒。 他低垂着头,余光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前面那抹飞快的身影,黑羽般的长睫颤了颤,掩了眸底不知名的暗光。 出了宫,沈琉璃本想弃马车,骑马回府,可眼看麻沸散的药效即将过去,届时心疾发作,再从马上摔折了腿可真就得不偿失了。 思及此,沈琉璃捏了捏鼻子,强忍着胃里的不适与傅之曜同坐一车。 车帘全部撩起,四面通风,不至于将那味儿密闭在狭小的车厢里。 她坐于最外侧,以便随时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而傅之曜则远离她,坐在最里侧。 依稀有几缕味儿钻入鼻息,沈琉璃抬手揉了揉鼻子,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傅之曜。 人家全无自觉,反对着她温和一笑。 沈琉璃翻了个白眼,目光若无其事地朝他受伤的右手掠去,傅之曜不动声色地将手往袖内掩了掩,沈琉璃也就当没看见,哼了哼,扭头看向车窗外,凝眉沉思。 傅之曜从楚婕妤手下逃走后,真是因为绿豆糕的原因,才一直呆在净房里不断解决内需? 不就几块绿豆糕么,怎么搞得像吃了巴豆? 傅之曜的目光从沈琉璃身上移开后,也默默地想着心事,差点死在一个女人手上,本想先发制人,率先揭发楚婕妤和外男苟合之事,可他不确定楚婕妤是否…… 便没有冒然揭发。 楚婕妤心中本就有鬼,见他没有第一时间将此事宣扬开来,为了明哲保身,自然也会费尽心思隐瞒。 只是为何到寿宴结束,胡斐的尸体都没发现,难道是被楚婕妤处理了? 如果沈琉璃知晓他这番心思,肯定嗤笑一番,傅之曜,你还是不够了解女人,人家直接就想栽赃到你头上。 还隐瞒?人家不都说了,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经过刚才那一出,如今宫里宫外都知道傅之曜在太后寿宴上,差点将净房坐穿了,那些见到傅之曜虚脱到连路都走不稳的样子,便是证人,就算楚婕妤将胡斐的死栽在他身上,也未必有人会信,但凡有点眼力见的,反而会觉得楚婕妤就是见傅之曜软弱可欺才胡乱找个人顶罪。 而太后和端国公府要的是惩治真凶,而非替罪羊。 梦境和现实已有了极大出入,莫说楚婕妤现在还想诬陷到傅之曜头上,诬陷了也未必能让人相信,何况,她也没这么蠢。 沈琉璃托着香腮,忽的转头看向傅之曜,轻飘飘道:“越王卧薪尝……尝什么来着,尝的好像就是屎,没想到你同他是同道中人?” 傅之曜眸光微闪,面色尴尬:“大小姐,你一个姑娘张口便是这般粗俗的字眼,有辱斯文,不甚文雅。” “哟?”沈琉璃扬起眉梢,毫不留情地嗤笑道,“之前是谁说自己是泥腿子来着,你现在跟本小姐来这套有辱斯文之说,不觉得脸疼吗?” 顿了顿,沈琉璃讥诮的目光落在傅之曜身上,一字一顿道:“你现在不挂在嘴上,可你却挂在身上了?”满身的净房屎尿味儿! 话音刚落,沈琉璃脸色忽变,抬手死死地揪着心口的衣襟,麻沸散药效过了,而心疾却还没疼完。 傅之曜本该受三天三夜的诏狱刑法,并断指抵罪,而自己帮他躲过了这么大的麻烦,心疾惩戒的力度比以往都要重,发作起来的时间必然不会短。 “大小姐?”傅之曜发现沈琉璃不对劲儿,试探着想要上前,“可是身子不舒服?” 她蜷缩起身子,疼的浑身直哆嗦,手指深深地陷入掌心,刺得一片血肉模糊。 “不许靠近我!”沈琉璃白着脸,低喝,“本小姐只是犯了心疾,等会儿就好了。” 傅之曜抬袖闻了闻,眸光微沉,却依言坐了回去:“大小姐可随身带了药?” 沈琉璃哆嗦道:“没……带。”她只带了麻沸散,可大夫说服食过量危害甚大,会对麻沸散产生依赖性,下次使用药效会大打折扣,且损伤心智,可能会变笨。 她不怕对麻沸散上瘾,就怕自己变蠢、不太聪明的样子。 因为,傻子容易被人欺负。所以,但凡能忍则忍,方才在宫里是迫不得已才使用了麻沸散,然药效过了,该疼的依旧要疼。 傅之曜拧眉:“前面不远处,有一家药堂……” “不、去!”没用的。 沈琉璃蜷缩着身子,手撑在车壁上,唇色无一丝血色,手指扣入车壁刮出血痕而不自知。 看着沈琉璃愈发痛苦的神情,傅之曜狭长的凤眸微眯,原来这个女人也会痛。 他盯着她因痛楚而愈发惨白的小脸,缓缓问道:“需要我帮忙么?” “你……如何……帮我?”疼到后面,沈琉璃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可仍强自忍着。 随着心疾发作的次数增多,她似乎越来越能忍了。 傅之曜看着她,认真道:“我觉得大小姐,你可以晕过去。” 沈琉璃抬眸,咬牙切齿地盯着傅之曜:“是个好办法。” 下一刻,沈琉璃头一偏,狠狠地撞在了车壁上,身子软软地滑落下去。 虽晕了过去,可脸上的痛楚未消减半分,秀眉越蹙越紧,即使昏迷,也依旧忍受着心疾的折磨。 惨白无血色的小脸,紧蹙的秀眉,平添了几分柔弱可怜。 傅之曜眸光幽暗,盯着她看了半晌,又往沈琉璃身侧靠了靠,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停在半空中,却最终没有落在她脸上。 …… 沈琉璃这一晕,就晕到了翌日下午。 可把柳氏急坏了,一个劲儿埋怨沈茂就是殿前舞剑舞出了好歹,沈茂以为沈琉璃在府中挥鞭舞剑的都无事,哪知道竟犯了心疾,自知理亏,也就由着柳氏埋怨。 看到沈琉璃平安醒来,柳氏可算是松了口气,却仍不忘数落沈茂:“这事就怨你,肯定是舞剑累狠了,才会诱发了心疾,你看琉璃遭了多大的罪。” 沈茂讪讪的,在旁边陪着小心:“夫人,怪我,怪我。” 沈琉璃转了转眼珠,目光在沈茂和柳氏身上打了个转,有些难以相信梦境中那个冷血薄情的沈茂倒底是不是眼前这个爹。 她抿了抿唇,道:“娘,你别怪爹了。大夫都说心疾的发作毫无规律,或许是其它原因罢。” “没良心的,就知道为你爹说话。”柳氏抬手戳了戳沈琉璃的脑门,却没舍得下重手,只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沈茂吹胡子瞪眼:“女儿的醋,你也要吃?” 沈琉璃支起上身,伸出双手,颇为依恋地环住柳氏的腰:“娘,其实女儿最在意的人是你,爹在我心中的地位可是排在你之后。” 听得这话,柳氏笑了。 女儿是她怀胎十月所生,男人又不怎么受苦受累,柳氏自是希望女儿心中,她这个娘亲占有顶顶重要的位置。 心疾疼过了,沈琉璃整个人便重新活了过来,身体并不显得虚弱,就仿佛没病一般,瞬间生龙活虎起来。 真是发病的时候,吓得要死。病发过了,身体底子又好得不得了,就连宫中御医都觉得怪哉。 沈茂和柳氏见她没事,逗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红梅躲在花溪院外,见沈琉璃醒来,第一时间给沈珍珠递消息。 “二小姐,大小姐醒过来了。” 沈珍珠正在绣制手帕,针尖一顿,立时就划破了手指,血滴在丝帕上,绣了半天的娟帕就此毁了。 昨晚上花溪院灯火通明,宫中御医进进出出的,还以为沈琉璃活不成了呢。 果然是祸害贻命千年,命硬得很。 …… 沈琉璃和明月郡主约好了去看戏,这几天,差不多将上京城有名的戏班子梨园春里的每一出戏都听了个遍。 这日,梨园春排练了一曲新戏,戏名就叫蛇妖与和尚。 两人坐在楼上雅间,边听戏,边磕瓜子闲聊。 明月郡主看了一眼戏台子上的美艳蛇妖,摇头惋惜道:“蛇妖爱上和尚的下场,怕是只能被和尚给收了。” “蛇妖扰了和尚的清修,难道不该被收吗?”沈琉璃反问,“和尚可是要立地成佛的。” “成佛有何意思,不如堕落红尘走一遭,来得潇洒?” “妖与和尚,天生对立,如何共赴红尘走一遭?我觉得这结局挺好的啊,蛇妖被和尚收进了钵里,人家和尚吃饭睡觉都离不开钵,不也算在一起了吗?还是形影不离的那种!”沈琉璃支着下巴,笑眯眯道,“蛇妖在钵里每日听着和尚诵经祈福,修身养性,万一悟出了佛性,成了蛇仙呢。仙可比妖的身份地位高,不一定非要将人拽入红尘谈情说爱啊?” 明月郡主叹道:“果然,成了亲,和没成亲的姑娘,是有所差别的。以前,你绝对会支持我的看法,肯定会说蛇妖将和尚拽入红尘才是最好的结局,当和尚有何好的,吃斋念佛,好不清苦。可你现在……” 沈琉璃磕着瓜子,含糊道:“那不是以前吗?人的想法都会变的。”何况,以前痴念着萧景尚,情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可如今一旦犯了心疾,疼的她一脚踏进鬼门关,一脚在人间,就感觉人还是活着最重要,平安康健的活着,才是要紧事。 一场情爱谈的轰轰烈烈,生生死死的,有何好的。 明月郡主摆摆手道:“算了,不说这些妖啊,和尚啊,说说最近端国公府世子的事情。你听说没,这色胚世子好像突然失踪了,踪迹全无,端国公府正急得到处找人,悬赏五千两!” “哦,是吗?”沈琉璃挑了挑眉头。 她当然知道啊,悬赏五万两都找不回来了。 果真如她设想的那般,楚婕妤毁尸灭迹了。 ※※※※※※※※※※※※※※※※※※※※ 净房约莫等于茅厕。 这章写的时候,感觉状态不太对,没有写出自己想要的,明天可能会修一遍。 感谢在2020-11-14 22:15:52~2020-11-15 21:4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179711 20瓶;骁钰、23015746 10瓶;温弦 3瓶;守着花儿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明月郡主白了一眼沈琉璃:“你这消息未免也太过闭塞了, 这都不知道?” 沈琉璃佯装不知,抬了抬眼帘:“你都说了这世子是色胚,我无事关心那色胚干嘛,再说我又不缺银子, 需得赚端国公府那五千两赏银?” “什么赏银不赏银的, 谁稀罕?本郡主就是听父王说, 这色胚世子怕是找不回来了。”明月郡主神神秘秘道。 “怎么说?”沈琉璃扬眉。 “死了的意思。”明月郡主不耐地解释道, “就是那天太后寿宴过后, 色胚世子便再也没回过府。端国公府的人原以为他可能出宫后眠花问柳,宿在了哪个温柔美人乡, 也就没在意。可色胚世子一连五日都未归府,国公府的人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着急忙慌地去寻人, 找遍了色胚世子经常去的地方,连鬼影子都没找见。” 明月郡主顿了顿, 继续道:“后来,端国公府的人又问了些胡斐的好友,都说太后寿宴上曾见过胡斐,之后便再也没见过。端国公爷便去查了出入宫记录, 只有胡斐进宫的,而没有出宫的记录。这国公爷只好找到太后跟前, 听说将后宫排查了一遍, 依旧没有找到人。我父王说, 这胡斐可能被人暗地弄死了, 整日沾花惹草, 有些官宦权贵家后宅的妇人都敢去招惹, 说不定遭人嫉恨, 被下了黑手。” 若非不允许,沈琉璃真想赞一句,肃王爷颇有先见之明。 沈琉璃撂了瓜子壳儿,双手捧起茶盏,唏嘘不已:“若果真遭遇了不测,端国公和国公夫人一把年纪,却白发人送黑发人,该有多惨痛啊。” 明月郡主哼道:“惯子如杀子。” 其实沈琉璃和明月郡主皆是被家人宠得无法无天的那种,这话有些打脸。 沈琉璃颇有自知之明,笑道:“人家端国公府就只这么个宝贝儿子,不宠着,宠谁呢?” 端国公府本有两个儿子,端国公对两个儿子都是精心栽培,哪知道小儿子胡斐文不文,武不武的,既不是读书的料,又吃不了从军从将的苦。端国公见小儿子培养不出来,就没怎么在他身上过多花心思,结果就越长越歪,越长越好色,平时端国公老两口没少给他收拾烂摊子,四处擦屁股打点银子。 本来就没对小儿子寄予厚望,小儿子既无能,等他长大娶亲让他另立门户,开府出去独住便罢了,能帮衬则帮衬,实在帮衬不了就不管。 可天有不测风云,专心培养的长子偏偏是个短命相,英年早逝了。自此,哪怕歪到了天际的胡斐也成了国公府的香馍馍。 明月郡主哼哼唧唧道:“要本郡主说,死了最好,少一个色胚,少祸害多少无辜的良家妇女。” 沈琉璃抬手挠了一下脸颊,眸眼轻动。 照这样说,楚婕妤算是为民除害了。 嗯,她也算。 沈琉璃在心里美了一下,便转移了话题:“我听说昭阳公主前天从树上摔了下来,伤得可重?” “你是不是想看她笑话?”明月郡主托着下巴,说,“不过可能让你失望了,她只蹭破了点皮。不过,听说过程倒是蛮惊险的,她摔下去的地方恰好有一处木头桩子,如果不是安驸马及时出现救了她,估计不死也残。” “木头桩子?”沈琉璃勾唇,“她是挺幸运的。” “幸运什么,可害苦了安驸马。人家多好的郎君,被她薄待不算,这次还为她伤了腿,那木头桩子没扎到昭阳身上,可却扎进了安驸马的腿里。” 昭阳公主差点摔伤,与她交好的霍婉仪家中也出了事,不知是否有所关联? 沈琉璃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便没有下文了。 明月郡主只当她是没瞧成昭阳公主的笑话,难免有所失望,便转头继续看戏。 沈琉璃抬头,目光也落在了戏台上。 戏台上,正演到蛇妖救一个性命垂危的凡人小孩,却被和尚误会蛇妖要杀那个小孩,和尚大失所望,二话不说就同蛇妖打斗起来,蛇妖急忙辩解,可和尚说什么都不听,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原本,和尚已有了为蛇妖脱下袈裟还俗之心,可这一幕,让他动荡的佛心重新归一,让他意识到妖就是妖,怎可能真正放下妖族的杀戮天性,除魔卫道才是和尚本该坚守的佛心。 可和尚不知道的是,小孩被毒蜘蛛咬伤,蛇妖只是帮小孩将毒血吸出来,他看到她沾满鲜血的红唇,便误以她在吸食人血。 最后,蛇妖厌倦了,她爱上的男人竟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和尚不相信她,她以前也救过人,可他却只觉得她别有居心,只是为了在他眼前演出一副妖孽向善的假象,以此来动摇他的佛心。 蛇妖心灰意冷,不再负隅顽抗,心甘情愿被和尚收了。 她只哀哀欲绝地留下了一句,“和尚,你一心向佛,除掉我这只妖孽,能让你佛心稳固,那么,我成全你!” 明月郡主托着香腮,哭的稀里哗啦:“呜呜呜呜,太好哭了。” 沈琉璃唏嘘地直叹气,应景地挤了挤眼泪,只是没挤出来。 明月郡主捻起绣帕,沾着眼角的泪:“蛇妖还真被和尚给收了啊,你说但凡和尚离得近些,眼睛也不那么瞎的话,是不是就能看到蛇妖其实是在救小孩,和尚明明都快动心了……呜呜呜呜。” 沈琉璃无语翻眼:“不就是一个戏吗?人家写戏本子的就这样写的,你要是觉得结局不好,砸银子让人重写便是,银子砸的够多,保管给你演一出蛇妖与和尚相亲相爱的大团圆结局,生几个小和尚或小蛇妖也行。” “戏里嘛,不可能皆可变成可能,什么门不当户不对,正邪不两立,这都能改!” 明月郡主哭的一耸一耸的:“这不一样!” 沈琉璃:“……” “和尚就是眼瞎,蛇妖救小孩之时,他出现的地方要是在蛇妖的左手边,就能看到蛇妖在施救而非加害,蛇妖也就不必被误会了。” 沈琉璃:“……” 较什么真?不就一出戏?人家的站位是提前排练好的? 咦,站位不同,看到的也就有所不同? 沈琉璃忽然想到御花园看到的那抹黑影,脑中灵光乍现,,让绿琦给她找来了纸和笔。 梦境中,傅之曜被诬陷那日,并没看到现场还有其他人。 可现实中,竟还出现了一人。 铺开纸张,提笔画下御花园的地形,标注出假山的位置,然后将傅之曜、楚婕妤和胡斐所站的位置一一标在纸上。 梦境中和现实中,自己出现的位置有所不同。梦中,她站在假山的东侧,看见整件事的发展;而现实中,她是从西面过去的,站在了假山的西侧,然后就看到了那个仓皇逃跑的人影。 又将那人逃窜的方位一标,发现以傅之曜的角度,是能完全看到那人,但楚婕妤和胡斐却不能看到。 沈琉璃沉了沉眸,原来傅之曜同那人认识。 梦中,当傅之曜被楚婕妤诬陷杀人时,傅之曜却自始至终没有将那人供出来,那人也是见证,本可以作为证人洗刷他的冤屈,可他却没有这样做。 也不知道傅之曜和那人有何见不得人的秘密,值得他断根手指也不将人暴露出来。 看来,傅之曜应是与那人提前约好在御花园见面,却没想到碰到了偷情的楚婕妤和胡斐。这运气有点衰啊! 沈琉璃凝眉回忆那人的身形长相,发现只记得一个模糊的背影,实在猜不出那人的身份。 反正,傅之曜的目的肯定不单纯就是了。 沈琉璃专注地想着心事,明月郡主专注地哭,两人互不打扰。 直到戏园关门,明月郡主都没从蛇妖与和尚的悲伤中缓解出来,一抽一抽地回了肃王府。 沈琉璃也朝承恩侯府而去。 半路上,听到马车外传来一阵悲切的哭喊声,沈琉璃便掀起帘子往外瞧了一眼,原来是大理寺正在查抄安国公府霍家。 也就是霍婉仪的家,曾经伙同昭阳公主奚落过傅之曜的霍婉仪。 大理寺的官差进进出出搜查罪证,抄家。 府内的哭骂声不绝于耳。 霍婉仪倚在安国公夫人肩上哭,哭的梨花带雨:“娘,爹倒底出了什么事,怎么现在连家都抄了?我们以后要去哪里啊?” 安国公夫人抹泪哀叹:“我们没有家了。” 这几个月,元康帝清算了许多显贵世家,提拔了众多寒门子弟,而安国公府被查抄的主要原因是安国公私吞了一座盐铁矿,而盐铁矿所得利润皆归当朝三皇子。此事牵连出来,三皇子亦被元康帝重罚了一顿,只是皇子所谓的重罚倒底比安国公府丢爵抄家轻松的多。 元康帝只想着既能给萧景尚清除一切障碍,又能保全其他的儿子,可他却万万想不到自己死后,不到半年萧国就亡了。 沈琉璃缓缓地收回目光,叹了口气,距离自己被傅之曜血虐的日子怕是也不远了。 她掰起指头算了算,大概还有八九个月的时间。 不急不急,稳到起。 再算,好像距离傅之曜逃回陈国,还有五个月。 嗯,也不急,继续稳到。 ※※※※※※※※※※※※※※※※※※※※ 感谢在2020-11-15 21:44:02~2020-11-16 22:3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宰君 10瓶;fumifumi666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楚婕妤处理掉胡斐的尸体后, 初时惶惶不安,害怕被傅之曜揭穿,也有些担心那个打晕她、又猥/琐了她的男人会找她,以胡斐的事作为要挟。可结果除了端国公府找人的事闹得满城风雨, 根本无人怀疑到她头上, 不免松了口气。 虽不知傅之曜和那个男人出于何种目的, 但至少, 他们谁都没有揭穿她。 “婕妤娘娘, 近来可好?”一个宫女悄无声息地靠向楚婕妤,声音森冷。 楚婕妤吓了一跳, 回头看到冷笑的小宫女,立时拉长了脸,低喝道:“怎么是你?我早就说过, 别催我,老皇帝对我失了兴趣, 我也没办法!” “娘娘,我不是来催你,而是……”小宫女手中匕首突现,面色陡然阴狠, 快准狠地刺向楚婕妤,“杀你!” “啊!”楚婕妤惊恐尖叫, 扬手打翻手边烛台, 仓皇间躲了过去。 她颤抖着肩膀, 愤怒质问:“为什么杀我?你们言而无信!” 小宫女毫不废话, 身影犹如鬼魅, 瞬间便移到楚婕妤面前, 一下子刺中楚婕妤的胸口:“因为, 你做错了事,该死! “什么人?”巡守的御林军听到动静,迅速赶到了春喜宫。 宫女拔起匕首,来不及补刀,掩面而逃。 御书房。 “陛下,春喜宫的楚婕妤遇刺了。” 楚婕妤?” 元康帝沉吟了片刻,方才想起楚婕妤是他去年最爱宠幸的美人儿,只是身体每况愈下,有心无力,便没再去过。别说楚婕妤,其他一应的宫妃也甚少召幸,只偶尔逗留皇后和玉贵妃宫中。 一个小小的婕妤谁会杀她? “死了没?”元康帝皱眉。 王卯回道:“受了重伤,御医正在全力施救。” 元康帝点点头,下命严查凶手,却没怎么关心楚婕妤的死活。比起一个婕妤的生死,君王更在意的是,固若金汤的皇宫竟混进了杀手这件事,这次是楚婕妤遇害,下次会不会就是自己这个皇帝。 好在楚婕妤命大,匕首稍微偏离心脏寸许,捡回了一条命。但醒来却精神有些失常,不喝药不吃饭也不喝水,只说要面见皇上。 宫婢端着药碗,苦劝楚婕妤:“娘娘,你伤得这么重,不喝药怎么能行?” 楚婕妤惊叫:“拿走!快……快去将陛下……请来。” 宫婢面露迟疑。 她已经请过几回,可婕妤只是个失宠的美人儿,陛下国事繁忙,怎会来春喜宫? 却没想到下午,元康帝突然来了春喜宫。 “楚婕妤,听说你要见朕!” 王卯搬来一把椅子,扶着元康帝坐下。 楚婕妤一看见元康帝,就如溺水的人看到救命稻草一般,顾不得喝退宫人,急切道:“陛下,你要救……救妾身啊。” 元康帝淡淡地看了一眼楚婕妤,语气笃定:“你认识刺客?” 楚婕妤虚弱地摇头:“不……认识,但妾身想与陛下……”说着,便让屋里的宫人全都退下,见元康帝身侧的王卯没动,便道,“妾身所言事关重大,还请陛下让无关人等退下。 元康帝皱眉。 王卯道:“婕妤娘娘,陛下身为皇子时,老奴便跟着陛下,娘娘有何话不妨直说。” 见元康帝默认,楚婕妤便没了顾忌,道:“妾想用一个秘密,作为出宫的交换条件。” 留在宫里只有死路一条,那些人太可怕,一旦上了他们的死亡名单,便会如毒蛇一般缠上你,不死不休。杀不死,便毒杀,别想活着就是。 那些人已将她作为弃子,她必须要为自己博取一线生机。 元康帝转了转手上的扳指,笑了:“端看什么样的秘密,值得朕放你出宫。” 楚婕妤:“陛下已身中剧毒,妾身说的可对?” 一言落,元康帝眼中杀意起,而后又归于平静。 “你知道多少?” “陛下,妾身知道害你的人……”楚婕妤将自己知道的事全盘托出,顿了顿,又道,“让妾身活着,作为诱饵,揪出背后的人。” 过了一盏茶,元康帝沉重地走出了春喜宫,环顾四周威严端庄的殿宇,想到楚婕妤交代的那些事,却只觉得不寒而栗、危机四伏。 原来,楚婕妤没进宫之前,就被人以一种罕见的秘药爻毒喂养,喂养了整整两年。这种毒对女子无害,但却会通过房事一点点传到男子身上,在体内积累到一定程度才会显现毒性。 难怪曾经有段时间,感觉只要宠幸过楚婕妤,第二日便会感到四肢无力,本以为是沉迷女色的原因,便疏远了楚婕妤,却没想到是中毒的表现。 等查出来时,已入五脏六腑,不可逆转。 楚婕妤口中以毒喂她,和杀她的人,都是同一伙。但她却从不知他们是谁,又是为谁而做事,与她联络的人,神出鬼没,有时是宫女,有时是太监,就连她自己也查不到是哪宫的人,他们从不以真面示人,来无影去无踪,连姓名都不曾留下过。 宫女太监数千人,生面孔何其多,根本无从查起,就算将全部的生面孔换掉,谁又能保证下一批进宫的依旧清白,而没有混入奸细。 也不知策划谋杀他的幕后凶手究竟是谁,是谋朝篡位的萧国人,还是意欲吞并萧国的敌人,又或是企图上位的几位皇子? 元康帝回到御书房,靠在椅背上,细思极恐,整片后背皆被汗水浸湿。 半天都缓不过神,胸口憋堵,一时气血上涌,猛地咳出一大口血。 元康帝看着掌心刺目的鲜血,发愣。 人当壮年,却已如老朽枯木。 王卯走过来,默默地擦干净元康帝手上的鲜血,又从暗匣里取出一颗褐色药丸递给元康帝:“陛下,该吃药了。” * 没过几天,宫中便传出楚婕妤遇刺身亡的消息。 楚婕妤早已失了宠,一个婕妤的死并没引起多大的波澜,宫中死于阴暗手段的人太多,许是以前锋芒毕露惹下的仇家也说不定,倒是元康帝派人彻查凶手之事引起了小小的波动。 但查来查去,最终没查到任何结果,也就不了了之。 对于楚婕妤的死,沈琉璃亦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觉得傅之曜在净房的味儿白沾了。 何况,近来不需要被心疾逼着去虐待傅之曜,让沈琉璃这几天的日子过得颇为惬意。 因为,梦境中虐打傅之曜的场景,到太后寿宴过后,就基本结束了。 梦中,傅之曜被诬陷杀人受过刑法后,满身是血地回到侯府,褪去虚与委蛇的伪装,浑身都透着阴暗的气息,就像是暗无天日见不得光的老鼠一般,眼神也如毒蛇般阴戾毒辣。 只要她举起鞭子,他就不言不语,只用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阴森森地盯着她,宛若地狱的厉鬼。实话说,她被他吓到了,就再也没从他身上找过乐子,由着他在侯府自生自灭,。 这种状态持续到五个月后,他就消失了,逃回了陈国。 接下来,没几个月,便是她的地狱了。 趁着自己的地狱到来前,还是要垂死挣扎一番,万一有奇迹出现,傅之曜真能体会到她的‘身不由己’,对她保留一份恻隐之心呢。 虽说,如今不必增加傅之曜对她的仇恨值,可自己也无法太过明显地刷好感,依旧只能采取迂回对策,变着法子给他提高吃穿用度,让他不必受冷受饿,也找各种借口给他治旧伤祛伤疤。 其实,她更想做的是,为他的心灵送温暖。 生存条件能变好,身上的伤也能愈合,但心里的创伤却难以磨灭。 因着心疾的限制,她却无法最大程度的发挥语言的魅力,不能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愧疚、悔恨,以及明明白白地对他示好。 她能说:我讨厌你,我恨你,我厌恶你。 却不能说:对不起,我错了,我想弥补,我想对你好。 除非,她能忍受心疾发作的痛苦。 不过相比之前,已是好太多。 比如现在,沈琉璃就打着伺候她用膳的旗号,让傅之曜与她同桌而食,此举虽仍然带着羞辱之意,可这个层面上的羞辱对比以前,可谓是极轻。 午膳是五菜一汤,爆炒杏鲍菇,龙眼甜烧白,酱爆肉丝,参枣鸡汤,和一盘凉拌黄瓜。 沈琉璃毫不客气地指挥着傅之曜,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要吃那个,一会儿又要喝汤,支使得傅之曜团团转。 等沈琉璃酒足饭饱,不雅地打了个抱隔,傅之曜才开始吃她挑剩下的。 当然,沈琉璃那点饭量,也没吃多少,大半饭食都是傅之曜的。 傅之曜吃得极快,风卷残云,却不显粗鲁。许是美男子用膳,本就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沈琉璃支棱着脑袋瞧了半晌,眨眼道:“傅之曜,你饭量好像变大了,变得特能吃,简直比猪还能吃。” 傅之曜将嘴里的黄瓜吞了下去,从善如流:“这是大小姐赏的,我若是不吃完浪费掉,岂不辜负了大小姐的一番美意!” 对于吃食,傅之曜不在乎它是否美味,是否是沈琉璃吃剩的,只在意是否能填饱肚子,不挨饿。不过,放纵口腹之欲的直接后果便是,到点不吃,他就饿的不得了。 这胃竟不知不觉变得娇贵起来。 沈琉璃弯起唇角,嫩白的手指向桌中央的参枣鸡汤道:“那你昨天为何将这汤剩了些?今日必须喝完,敢浪费一滴,本小姐连同昨日的一并罚你!” 语罢,便转身出了门。 参枣鸡汤是补气血的,最适合傅之曜这种气血双亏的病秧子。 这些天,桌上都有这道汤。 傅之曜动作微顿,抬眸看了眼沈琉璃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的鸡汤,心神一动。 一瞬间,掠过好几个念头。 这汤是专门为他而备的? 沈琉璃在默默地对他好? 可能吗? …… 可能是这些天在府内的日子过得太舒适了,吃饱穿暖,还不被沈琉璃这个恶女人毒打,怕他忘记了曾经的痛苦和绝望,傅之曜晚上便做起了噩梦,梦到了儿时的惨痛经历。 其实,六岁之前,他也有过快乐的童年,无忧无虑的童年,被父母疼爱的童年。 可一切,止于六岁。 那一年冬天,他被人推下池塘,母后为了救他而淹死。父皇恨他害死了母后,骂他是祸害,是扫把星,为什么死的不是他?后来,陈国皇室传出他是孽种的谣言,说他并非皇帝亲生,父皇信了,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将他丢到冷宫自生自灭。 世人大多都是踩低捧高之辈,你高高在上,他们就来巴结你,你落魄了,就来踩你一脚,有多少看不惯母后得宠嫉妒他生来便是太子的人,便来踩了他多少脚。 他生来便被立为陈国太子,锦衣玉食,却接连遭受巨变,从受人追捧的太子到任人欺凌的皇子,不过一夕之间,大家都以为他经受不住这样的落差,会死在冷宫,可他偏偏活了。 就这样活了四年,忍气吞声地活了四年,也被父皇遗忘了四年,直到陈国与萧国大败,送太子去上京城为质子,父皇怎可能送刚上位的太子去萧为质,就将他这个前任太子推了出去,可想而知,元康帝有多愤怒,跟陈国皇帝一样将他随意丢弃在冷宫。 从陈国冷宫到萧国冷宫,过得不过是大同小异的生活,没甚区别,一样地卑微到尘埃里。 自母后死去后,他便失去了一切。 梦中一会儿是被人欺辱的画面,一会儿是那个漂亮美丽的女人温柔地唤他阿曜,她抱着他唱歌谣,她被他喂饭,她教他读书习字,她给他亲手缝制冬衣……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在记忆角落的女人,他的母后竟出现在了梦中,这么多年他怕梦见她,怕想起她,甚至有些恨她。 恨她为什么要救自己?让自己死了,她再生一个便是,也好过活着让自己受尽屈辱,跌进不可救赎的深渊! 一会儿又梦到自己掉进冰冷窒息的水里,那个女人奋不顾身地跳进水里救他的画面。 “不要,不要……”不要救我,你会死,会死的。 傅之曜大汗淋漓,猛地睁开眼睛,眸色悲痛而茫然。 沈琉璃坐在榻边,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不要什么?” 话音未落,就被傅之曜一把紧紧抱住,他的头蹭在她肩窝上,低沉的声音饱含痛苦和压抑:“娘,娘,不要救我,不要,你会死,会死的……” 原来是梦到娘了。 沈琉璃推他的动作一顿。 话说他娘,也就是陈国皇后是为了救他而死? 傅之曜浑身颤抖,抱着沈琉璃的手越收越紧,紧得仿佛当她是自己弥足珍贵的珍宝一样,嘴唇翕动:“娘,不要救我,不要……” 然,沈琉璃看不到的角度,傅之曜的眸色难掩苦痛,却是一片清明。 ※※※※※※※※※※※※※※※※※※※※ 感谢在2020-11-16 22:37:38~2020-11-17 18:5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ezi 10瓶;牛角包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犹带哭腔的声音, 不住战栗的身体,哀哀欲绝的梦呓,尽数汇成遮天蔽日的绝望悲戚将沈琉璃彻底淹没,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虽未亲见, 娘的死。 可她却在梦中, 目睹了祖父为自己而死的画面。她也希望, 他不要救她, 能够活着, 活着安度晚年。 对于至亲救自己而死的痛苦,她感同身受。 沈琉璃眼眶泛红, 豆大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掉落。 她抬手,动作轻柔地抚摸傅之曜的头,低哄道:“好好好, 娘不救你,娘让你死, 好不好?”看似满怀恶意的字眼,语气却温柔的不可思议。 傅之曜嗤冷地扯起嘴角,下一刻,瞳孔陡然缩成针尖, 满眼惊愕。 似有什么砸落在后颈的皮肤上,冰冰凉凉的, 一滴接着一滴。 她在哭? 沈琉璃竟然在哭?为他而哭? 果然, 再狠毒的女人内心深处都保留一处柔软, 并非那么的坚不可摧。 一股幽幽香味丝丝缕缕入鼻, 很淡很香, 不经意间撩动人的心弦。 傅之曜闭了闭眼, 微微侧头, 像儿时在那个女人怀里撒娇一般,将自己的脸蹭在沈琉璃嫩白的脸颊,低低道:“娘,孩儿好想你,你终于愿意入孩儿的梦了吗?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来看孩儿,可知孩儿过得有多苦,有多苦……” 沈琉璃:“……”怎么像小狗一样蹭她? 手指轻动,沈琉璃略作犹豫,便伸手环抱住了傅之曜的腰,干脆抱头痛哭:“儿哪,娘也苦啊,跟吃了黄连一样,苦得有口难言!” 傅之曜低呜:“娘……” “诶!”沈琉璃吸着鼻子,抽噎道,“儿呀,可怜天下父母心,要体会娘的苦心,劳其筋骨,饿其匹夫也。” 傅之曜:“……” 月色的清辉透过窗棂倾泻在床幔上,昏暗的光影之间,映出两抹紧紧相拥的身影,缱绻美好。 第二天早上,傅之曜睁眼便看见沈琉璃近在咫尺的玉颜,略微怔了一瞬,便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 自己被梦魇缠住,将沈琉璃当做那个女人诉哀思,然后…… 只觉得抱着她的感觉有点美好,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一夜好眠,没有噩梦。 他以为沈琉璃会离开,没想到她也睡着了,就睡在他身边,宛若同床共枕。 傅之曜半卧着,眸光幽暗,打量着沈琉璃的睡颜。 粉面朱唇,眉如新月,羽毛般的长睫轻轻垂着,若蒲扇似的,小巧可爱。呼吸均匀,小嘴微张,依稀透着几分少女的娇憨。 熟睡的模样倒是乖巧温顺,与她醒来的张牙舞爪样大相径庭。 只是,她的眼睛看起来肿泡泡的,是昨夜流泪所致。 沈琉璃嘤咛一声,忽然翻了个身,傅之曜立即闭上双眼,等了半晌,见她没有醒来的迹象,再次睁开了眼睛。 她背对着他而睡,两条藕臂也随意晾在被,傅之曜幽幽沉沉的视线掠过少女玲珑的曲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沈琉璃翻了个身,让她平躺而睡,又轻轻地抬起她的左腿,将其横亘在他腰上。 做好这一切,便继续假寐,等着沈琉璃醒来。 果然没过多久,沈琉璃便醒了过来,发出一声惊呼,只是傅之曜还未听过瘾,那声令人愉悦的惊呼便戛然而止,不免有些失望。 此刻,沈琉璃大瞪着双眸,惊怒交加地看着身侧熟睡的傅之曜,死死地捂着自己想要尖叫的嘴,头皮阵阵发麻。 满脑子都是昨晚发生了什么?她不是打算等他噩梦过去便离开的吗?怎会滚到一张榻上? 不仅如此,自己的腿甚是不雅地搭在傅之曜的腰上。 这姿势,颇为暧昧,一看就惹人遐想。 沈琉璃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皱巴巴的,倒是完好地穿在身上。 哦,还好,只是不小心睡在了一张床上罢了。 不想面对傅之曜醒来的窘迫,沈琉璃悄悄地挪了一下腿,傅之曜适时地睁开了眼睛,目光迷茫地看着沈琉璃: “大小姐,你……你为何在我榻上?” 沈琉璃浑身一震,吓得来不及挪开的腿重新回到了傅之曜身上,傅之曜低眉扫了眼沈琉璃的腿,裤筒微卷,一小截白生生的纤细小腿就那么撞入了眼帘。 他的声音变得喑哑:“你这是做甚?” 沈琉璃面色尴尬而泛红,收腿,慌乱地跳下床,有些心虚地解释道:“那个,你昨晚做噩梦,大喊大叫的,害得本小姐被你吵得失眠,就……就……过来看看情况?” 奇怪,她干嘛心虚。 “我做噩梦了吗?”傅之曜拧眉想了想,俊脸上带着明晃晃的不信任感。 “对,你做了,你还叫我娘?”沈琉璃试探地问道。 “娘?”傅之曜迷惑地看着沈琉璃,看着看着,忽然作恍然大悟状,“莫非是大小姐昨夜孤枕难眠,才会故意跑到我的房间,对我……” 说着,傅之曜似乎有些难为情,不知该如何说下去,脸上腾地升起一抹绯色,不自然道:“对我有所企图?不过,对于大小姐的任何企图,我都欢喜。莫说将腿放在我身上,就是其它更进一步的,我亦愿意。” 沈琉璃小嘴大张,差点惊掉了下颚。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信了邪,才会相信你这张花言巧语的嘴? 不过,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男人对沈琉璃说过这种甜言蜜语,理智虽告诉她要抵制不能动摇,这是口蜜腹剑,是傅之曜在迷惑她,在骗她,可情感上却隐约透着一丝欢欣。 看着傅之曜人畜无害的漂亮面孔,以及那双满是深情羞意的凤眸,沈琉璃深呼吸,吐气,再深呼吸,再吐气,给自己做了百八十遍的心理建设,不要被美色迷惑,不要被迷惑,要像戏台上不被蛇妖所迷惑的和尚一样坚守佛心,而守住自己的本心。 对,他在欺骗她,故意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迷惑她。 就像故意博取娘的同情,为他添置新衣,故意扮弱让绿竹帮他将水缸里的水挑满,故意以一副温文尔雅对谁都温和有礼的面孔,让花溪院的仆人丫鬟对他称赞有加。 实则,内心阴郁的跟踩狼虎豹无异,并非真心感谢这些帮助过他的人。 在沈琉璃心思百转之际,傅之曜轻轻地摩挲着手指,不动声色地审视着沈琉璃脸上的微表情,试图从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沈琉璃方才还羞恼万分的小脸,此刻已然恢复平静:“傅之曜,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就你也值得我对你有所图谋?呵,真是可笑!” 她顿了顿,觊觎他一眼:“赶紧去打洗脸水,本小姐要洗漱。” “是,大小姐。” 傅之曜弯唇,起身便要穿衣。 沈琉璃衣衫完整,但傅之曜就寝时可是脱了外衣,只余薄薄的里衣和亵裤,他就那么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毫不避讳。 昨晚黑灯瞎火的,她根本没看清。 如今,光线通亮,自是一目了然。 薄透的里衣根本挡不住男人精瘦的身躯,以及胸膛上的肌理纹路,虽然不够壮实,但男人身体该有的都有。 何况,娘给傅之曜添置的衣服质量太好,雪白的里衣,轻薄的料子,能将里面的所有一览无余。 视线只在傅之曜身上略作停顿,便不自然地移开了。 沈琉璃捂着热热的脸,等傅之曜穿好衣服,将洗脸水打来后,那股子凉水依旧降不下脸上的热意。 如今,傅之曜接替了绿琦绿竹为沈琉璃打脸洗脚的活儿后,早起的两个丫鬟就蹲在房门口,等着沈琉璃起床,哪知道等了半天,沈琉璃竟从隔壁屋出来。 “小姐,你昨晚上……” 沈琉璃挥手:“别问,问就是本小姐心情不好,什么都不想说。”早知道就从中间的暗门先回屋。 本来就是自家院中的小事,结果还传到了柳氏耳中。 柳氏连早膳都未用,专程过来拷问了沈琉璃一番,发现纯粹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便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琉璃,娘觉得就算你不生孩子,但也不影响及时行乐。” 沈琉璃懵。 还没等她懵完,柳氏又去而复杂,支支艾艾道:“你还是别及时行乐了,这闺中事也算剧烈活动,别到时诱发了心疾,再等等。” 沈琉璃:“……” 没等她搞懂柳氏‘再等等’是何意,柳氏又风风仆仆地走了。 沈琉璃坐在妆奁台前,拿起镜子照了照,发现自己眼睛有些红肿,想到娘亲盘问她的话,又想到昨儿夜里被他弄哭的事,眸眼里陡然升起一抹恼怒。 砰地一声,放下铜镜,为个傅之曜有何可哭的。 不对,她可不是为他而哭,是为祖父掉的泪。 但是,这一整天,沈琉璃只要面对傅之曜,就感觉浑身都有些不得劲儿,神色也不太自然,傅之曜倒是面色如常,殷勤备至地为她布菜夹菜,端茶倒水,他虽没怎么笑,但沈琉璃就是觉得他心情似乎颇为愉快。 哼。 说她对他有所企图,怕是他对自己才有所企图。 对于傅之曜的这种不得劲儿,一直维系到两日后,沈琉璃收到从陵州来的信。 是沈安寄回来的家书。 沈安新官上任,将知府衙门的公务理顺了些,便将明城的事也安排了下来,购置了宅院奴仆,已将一切准备妥帖,沈琉璃这边可将安排祖父到明城居住的事宜提上日程。 虽然,沈安打心底觉得老侯爷未必愿意离开上京城,但他向来言出必行,答应沈琉璃的事,他必得做到。就算到时,沈琉璃没能说服祖父过来,就当是给自己购置的家产,也无任何损失。 而沈琉璃读完信,当即便吩咐人备了马车出门。 沈安的来信,让她有了些紧迫感。 目前傅之曜的处境与梦境中的相比,有所改变,没有毁容,没有断指,仍在继续伪装,这对她来说,或许是好事。 可不知对于其他人,对于萧国来说,是否也是好事。 现实与梦境有了变化,也许他会选择继续蛰伏,没那么快逃回陈国弑君杀父,萧国也没那么快被他覆灭,可能会晚上几年。可谁也无法说清,时间线会不会提前,这一切会不会提前到来。 就算她现在让他住自己隔壁,有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的意思,一旦有何风吹草动,自己也会提早发现,有所准备。 但傅之曜终究是个隐忍潜伏十年之久的人,心机城府岂是她能比得了的。 早将祖父和娘亲送离上京城,自己才会放心。 而以祖父的性子,哪怕是打着为他调养腿疾的旗号,也未必能劝动他离京,远离京中好友和亲人,去千里之外的明城居住。祖父虽已年迈,可毕竟是三朝元老,在上京城积累的资源和人脉无人可撼动他半分,可去了明城,山高皇帝远,既无亲朋好友,又无曾经尊敬跟随过他的人,有的只是个自己从前看不起的庶孙子,多少会担心庶孙子侍奉他不会那么尽心。 而且,人老了,总有落叶归根的思想,怕自己哪天倒下了,死于异乡。 更重要的是,上京城有祖母生活的气息,这里也是祖母生长的地方,与祖父年少时的儿女情长皆发生于上京城,是他们相识、相知、相爱的地方,也是埋骨祖母的地方。 当年,小姑姑沈莲心,也就是赵降雪的生母,便是远嫁他乡,最后又死于他乡,连上京城的亲人都未再见过一面,这让祖父本就心存芥蒂。 祖父这块骨头实属难啃,难劝,不过沈琉璃之前没事的时候,便琢磨过该如何让祖父心甘情愿离京。 大致让她找准了祖父的软肋,即使祖父再不愿意离开上京城,也会为了弥补当年的‘遗憾’而离开。 “小姐,到了。” 绿琦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沈琉璃的思绪,她撩起帘子往外看,马车正停在一排排破败低矮的屋舍前。 这是上京城有名的下九流贫民窟,鱼龙混杂,鸡鸣狗盗之徒比比皆是,她要的便是这下九流之中最擅长造假伪造之人——陈冰河。 想要说服祖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都不得行。 必须要靠野路子,虽有欺骗之嫌。 ※※※※※※※※※※※※※※※※※※※※ 第二更在晚上哈! 关于男女主感情线的问题,按照作者的大纲设定,估计还要经历两个事件,才会迎来男女主感情大爆发,敬请期待哦!感谢在2020-11-17 18:51:08~2020-11-19 11:5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守着花儿开、忻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小姐, 这位陈师傅住在最里面那间,屋舍之间的甬道太过狭隘,车马不能进入,只能委屈小姐步行。”绿琦扶着沈琉璃下了马车, 说道。 沈琉璃:“无妨!” 语落, 便朝里走了过去。 穿过一排排灰败的屋舍, 忍过甬道各种难闻刺鼻的怪味, 最后停在最里面一座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小屋跟前。这都不能称之为屋舍, 像是被木板随意支撑的能稍微能遮风挡雨的寮棚,阻挡外人进入的木门也是残破不堪, 门栓亦是烂的,门板摇摇晃晃的,根本不能发挥作为门的作用。 看着眼前这座随时都将倾塌的小破屋, 沈琉璃深表怀疑:“确定是这里?”一个有手艺的人,虽然这手艺是邪门歪道, 可怎么看都不至于沦落至此? “小姐,是这里。”绿琦点了点头,“只是这陈师傅有两大嗜好,一爱喝酒, 二好赌,每次赚的银子不是买了酒, 就是去赌场输得个精光, 就是再会赚钱也不够往酒馆和赌场里填的, 哪里还有余银改善拮据的生活?” “倒是不好色哈?”沈琉璃讥讽了一声, 便示意绿琦去敲门。 找人家办事, 即使主人家门户大开, 自是不便登堂入室。 绿琦应声往那破门上敲了几下, 里面没反应。 随即又重重地敲了敲,里面依旧没吭声。 “小姐,没人在家?” “可能是你敲太轻了。”沈琉璃拧了拧眉,一个嗜酒如命的人怕是抱着酒瓶喝的五荤八素的,哪儿听得见这猫儿般叫的敲门声。 说着,沈琉璃随地捡起一根木棍,重重地往破门上打砸了几下,砰砰砰,随之又传来一声巨大的哐当声,破门直接从门框上砸落在地上,扬起满地的灰尘。 沈琉璃:“……”这门是有多破啊? 若不是自己躲得快,破门就砸她脚上了。 绿琦也傻愣愣地看着地上的门:“小姐,门烂了。” 下一刻,一个抱着酒坛子的青年男人醉醺醺地从屋里跑出来,气煞煞地怒骂道: “哪个狗杂种,将大爷的门砸了,滚出来让大爷瞧瞧,看大爷不弄废你的子孙/根,娘嘞个奶奶!” 听着这不堪入耳的浑话,沈琉璃脸色顿时黑沉下来,火气噌噌噌往上冒,差点就要挥鞭子抽这酒鬼。 下里巴人,果然粗俗下流。 绿琦亦是气得憋红了脸,瞧见小姐脸色难看,赶忙出声道:“阁下可是陈冰河,陈师傅?我家小姐有事找陈师傅帮忙,方才小女子敲门时,不小心劲儿用大了些,这门就……” “不过,请放心。这门我们会如数赔偿给阁下!” 女人? 陈冰河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半,伸手将披散在脸前的头发,往旁边分开,这才看清门外站着的正是两位妙龄姑娘。 一看就是主仆二人。 黑着脸的小姐看着脾气不太好,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儿,倒是开口说话的小丫头面善,比较和善讨喜。 “一个破门罢了,既然是两位姑娘弄坏了,坏了就坏了,我老陈也不是那般小气之人,故意为难二位姑娘!”陈冰河打着酒嗝,颇为豪气道,“二位姑娘,驾临寒舍,使得蔽舍蓬荜生辉,快请里面落座。” 这黑脸小姐穿着考究,富贵逼人,可是待宰的肥羊,破门值几个银子。 沈琉璃转眸扫了一眼浑身酒气的陈冰河,这人并非她想象的会是位五六十的遭老头子,是个眉目清秀的青年,只是那披散的头发以及脏污的衣服,让他看起来同乞丐糟老头子无异。 随即,便随陈冰河进了屋。 扑面而来的是各种腐臭灰尘味,凳子上亦落了厚厚一层灰,还不如就站在院中谈事情呢。 陈冰河知道来的肥羊是位娇小姐,直接用衣袖将凳子上的灰擦干净掉,方才道:“姑娘,请座。” 沈琉璃没坐,吩咐绿琦将准备的画轴展开,露出一幅风清日暖的山水画,直接切入话题:“听闻陈师傅是伪造行中的行首,笔迹以假乱真不说,各种官媒印章、通关文牒更是信手拈来,假的亦与真的无差别。 所以,我要你帮我将这幅明城山水画做旧,像是被人抚摸看过千百遍的模样,还有将这句小诗,按照这张信纸的笔迹落上去。” 说着,便将一封信和一首小诗递给了陈冰河。 陈冰河摸了摸下巴,眼中掠过一抹精光:“这个嘛,操作起来恐怕有些麻烦,步骤比伪造印章文书还要繁琐……” 沈琉璃心中了然:“开个价。” 陈冰河伸出手指,比了个九。 沈琉璃眸光轻动,满脸肉痛道:“九两?行!” “不不不,九十两。” 沈琉璃咬牙,阴沉着脸,拍下一张五十两的定金:“四日后,我来取东西,要是本小姐不满意,你就别想在上京城混了!” 撂下一句狠话,干脆利落地转身而去。 “成……交!”人都走远了,陈冰河才讪讪地将定金踹进怀里,后知后觉地补了一句。 这这这……除掉功夫和时间,不过才赚了八十两银子,自己好像亏大发了。 他想说九百两的,可这位小姐九两银子都给得这般勉强,怕也是个小气鬼。 四日后。 沈琉璃取了画,画上的景还是之前明城的山水风景,可纸色却明显泛着黄,像是经过了岁月的侵蚀,画轴摩挲的光滑陈旧则像是被人拿出来观摩过数次,与她之前拿过来的那幅崭新画作绝然不同,多了年代的沧桑感。 如果不是知道这是一幅新画,沈琉璃大概也会以为这是二十几年前的旧画。 “不错不错!” 沈琉璃越看越满意,付银子的时候特别爽利,多赏了陈冰河十两换门的银钱,凑了个整数。 随即,便拿上画去了老宅看望祖父,但她并没有将此画拿给祖父看,而是找了个机会偷偷放在了祖父的书房里,藏在一个不易被发现的角落里,为了不被祖父瞧出端倪,沈琉璃甚至刻意往画上抖了些灰。 同祖父唠了会儿家常,也没提起去明城的事,便打道回府了。 如此过了五六天,沈琉璃又去了老宅。 老侯爷瞧她身后望了一眼,没好气道:“傅之曜呢?怎么这两次过来,都不见他?” 沈琉璃知道祖父手痒,想同傅之曜对弈几盘,便道:“祖父,等两天我就带傅之曜过来,在老宅住上两天,你想赶我们走,我们都不走,好不好?” “真的?”老侯爷不怎么相信她。 沈琉璃眨了眨眼睛,郑重地竖起两根手指,保证道:“比真金白银还真。” “就两天过后?” “好!” 沈琉璃伏在老侯爷的膝盖上,一双灿然的眸子笑盈盈地望向老侯爷,撒娇道,“祖父,阿璃想在您这儿借一本书,不知祖父舍不舍得?” 老侯爷一愣,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你哪根筋儿搭错了,突然想读书了?” “那祖父,肯不肯借嘛?” 老侯爷宠溺地点了点头:“借借借,阿璃想读书,祖父怎么都会满足的,只是你想读什么书,怎么偌大的侯府书房还找不到你要读的书?” 沈琉璃依偎在老侯爷的身边,撅着嘴巴道:“我想拜读祖母的手札,就是祖母年轻时跟祖父在边关生活的那两年,祖母将其边塞风情全都记录在册,我没去过边关,便想着从祖母的手札中领略领略大漠孤烟直的塞外风情,也不错啊!” 老侯爷板着老脸,严词拒绝:“不行!你毛毛躁躁的,给我弄坏了,怎么办?” “阿璃就在祖父这儿读览,有祖父盯着,阿璃定会小心翼翼,保证不会弄坏的。”沈琉璃抱着老侯爷的胳膊,晃啊晃,眸中适时地流露出一丝委屈和思念,“主要是我前两天梦见了祖母……” 老侯爷登时来了精神,浑浊的眼球也瞬间有了光亮:“你梦见了什么?你祖母如何说?有没有提及祖父?”人老了尤其思念老伴,可怀锦好几年没入过他的梦了。 沈琉璃皱着小脸,歪头想了想,道:“阿璃梦见的祖母站在边塞的沙丘上,腰间别着一支玉笛,长发飞舞,不像祖父满头白发,她就像祖父给阿璃看过的画像里那般年轻,眉宇间蓬勃昂扬,极富朝气,她说这辈子过得最惬意的日子,就是与祖父在边塞的那两年,自由自在,没有京中繁琐的规矩,连空气都比上京城的新鲜。” 顿了顿,沈琉璃继续道:“祖母还说,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困囿于上京城,去过的地方太少,看过的风景也太少。” 老侯爷怔怔的,似乎跟随着沈琉璃的话陷入了回忆中,良久,才道:“还有呢?” “没了。”沈琉璃努嘴,“所以,我才想看看让祖母觉得比上京城空气都新鲜的边关,究竟有着怎样的魅力风情?” 老侯爷怅然若失,看着眼前与发妻肖像的面孔,叹气道:“阿璃,祖父带你去看。” 那本手札放的位置比较高,沈琉璃取得时候,故意碰落了不少书籍,连同事先被她藏好的画轴。 “阿璃,小心点,别弄坏了手札。”老侯爷神色紧张地盯着沈琉璃手中的手札,这要是坏了,就坏了。 “放心,祖父,不会弄坏的。”沈琉璃笑着转身将手札放在桌案上,方才弯腰去捡书,捡的时候画轴不小心被展开,她奇怪地嘀咕道,“咦,奇怪,这里怎么会有旧画?” 她回头,就见祖父两眼发直地盯着地上的画,激动道:“阿璃,快给祖父拿来。” 老侯爷整理过无数遍发妻的遗物,却从未发现有此画作,而画下的落款分明就是发妻的字迹。 沈琉璃将画递给了老侯爷:“祖父,这画有何不同。” “是她,是怀锦的。”老侯爷抖着手捧起这幅破旧的山水画,“日照虹霓似,天清风雨闻;灵山多秀色,空水共氤氲。”(1) “这幅画画的是明城的山光水色,那个四季如春、花开不败的明城。”老侯爷热泪盈眶,“怀锦没去过,她想去过啊。” 怀锦曾说,待到他解甲归田,儿女成家立业,她便同他去外面看看,踏遍山丘河流,她要与他一起看看这个他抛头颅洒热血为之守护的国家。 她不要拘泥于上京城,提早过上被儿女媳妇侍奉的养老生活,女人的三四十岁并不老。 然而,世事无常,没等到他解甲归田,她便去了,而他亦伤了腿,慢慢形同残废,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困于这老宅,困于上京城。 沈琉璃看着老侯爷,忽然出声道:“祖母去不了,祖父可以代替祖母去啊。听说明城气候适人,对祖父的腿疾也有帮助。” 老侯爷一愣。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沈琉璃没几句便说服了祖父去明城,其实也不算沈琉璃说服了他,而是祖父已经动了心。 祖父虽对沈安有所偏见,但想着他也不会在明城长住上好几年,比起祖母的心愿,这点不痛快又算得了什么,便也就默许了。 这个世界能让祖父改变原则的,也唯有祖母。 沈琉璃见过祖母年轻时的画像,知道自己的容貌同祖母有多相似,也正是因此,才得了祖父诸多偏爱,哪怕自己再任性跋扈,祖父批评她后,依旧会一如既往地宠溺着她。 她知道是祖母的缘故,可在这一刻,她是真的羡慕祖母。 祖母身为女人,能得到祖父数十年专注如一的感情。哪怕祖母逝去二十几年,可祖父不续弦,不纳妾,守着对祖母的回忆便是一生。 这般的深情厚谊真的让她动容,心有所感。 “祖父,阿璃好生羡慕祖母!” “祖父这一生能得怀锦,实属祖父之幸。”老侯爷拍了拍沈琉璃的肩,语重深长道,“但是阿璃,感情里的弯弯绕绕太过曲折,即使你遇不到那个人,也莫要强求。” 就像自己的儿子沈茂,骨子里就不是个长情的人,只要他不做出宠妾灭妻之事,他便不会在这上面去指摘他。 “嗯,我省得。”沈琉璃的期许值已然降得极低,能不遭到傅之曜的打击报复,平安活到老,她就要偷笑了。 这种情比金坚的感情,她羡慕羡慕,也就如云烟过去了。 搞定祖父后,沈琉璃又假模假式地翻看了一通祖母的手札,方才辞别祖父归家。 过了两天,又带着傅之曜去老宅小住了两天,既解了老人家的棋瘾,又敲定了启程去明城的日子,即半个月后。 当然,娘这边也得想法子搞定才行。 想让娘与祖父随行,什么儿媳侍奉公婆尽孝这套说辞显然行不通,她是承恩侯府的当家主母,掌管中馈,牢牢地把持着家里财政大权,娘怎可能甘心将权柄交与他人。 去明城小住几天,娘可能会答应,要让她一直稳在明城,那便不容易了。 沈琉璃托着香腮,双眸微凝,正在思索着该如何搞定亲娘,傅之曜便端了一碟杏仁酥过来,捻起一块送进她嘴里。 有人投喂,便下意识地张开了嘴。 傅之曜凝视着沈琉璃的小脸,冷不丁地问道:“祖父要去明城?” 沈琉璃瞪他:“你怎么知道?” 傅之曜勾唇:“前两日同祖父下棋时,祖父提过一句。” “那边的环境适合祖父调养腿疾,住一段时间,对祖父的腿好。” 沈琉璃淡淡地回了一句,本就没打算隐瞒傅之曜,也无甚好隐瞒的,祖父和娘去明城的事不可能偷偷摸摸去,否则这突然消失的大半年时间,如何圆话,也是个大问题。 何况,祖父和娘对傅之曜没有任何威胁,她不相信傅之曜的心思能敏捷至妖,能猜到她将他们送去明城的真实目的? 傅之曜又捻起一块杏仁酥,熟练地投喂给沈琉璃:“上京冬日湿冷,确实不利于祖父的腿疾。” 沈琉璃斜觎了一眼傅之曜,张嘴吃下。 不知不觉便被傅之曜喂得过饱,沈琉璃揉了揉肚子,毫不感谢人家投喂的功劳,反手抽出一本佛经砸在桌上: “这是本小姐专门为你寻来的《金刚经》,从今日开始,你就每日抄写诵读。” 傅之曜拿起佛经随意翻了几页,低问:“为何?” “人心浮躁,当修佛养性!”沈琉璃侧眸看向傅之曜,一字字,慢悠悠吐道,“本小姐三省吾身,发现自己的性格确实太容易躁动,听说佛经能让人修心养性,遂起了拜读佛法的兴趣。但让本小姐抄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只好由你代劳了。” 傅之曜:“……” 佛,养不了性,更止不了杀戮! ※※※※※※※※※※※※※※※※※※※※ (1)某句古诗。 感谢在2020-11-19 11:56:07~2020-11-19 22:11: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贝尔、姜姜、守着花儿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翌日, 沈琉璃以出京游玩为由去试探柳氏的口风,哪知道刚起了个头,就被柳氏坚定地拒绝了。 “无事不出京!”虽然被拘囿在后宅有些憋堵,但女儿心疾缠身, 还有偌大的侯府需要料理, 如何走得开。 沈琉璃软声道:“如果我陪娘一起出京游玩呢?” “这倒是可以考虑!”柳氏面色勉强。 沈琉璃眼眸一亮, 准备趁热打铁说服柳氏将日期敲定, 谁知柳氏话锋突地一转, “不过,等两月再说。这月, 御史中丞家的老夫人要过寿,右相百里家的长公子要娶亲,娘得备礼。下月, 肃王妃要办赏花宴,估计是帮着给明月相看夫君, 这肃王妃提早就下了帖子,娘都应承了下来。还有……” 与祖父定的日子,就在半月后,哪里等得上两月? 就算真等上两月, 娘也会有其它事要忙的。 沈琉璃头大,又听柳氏唠叨了半晌妇人后宅的一些事, 便找了个借口出来了。 第二日一早, 沈琉璃未及洗漱, 便披头散发哭着跑到柳氏跟前, 一把抱住她,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娘, 我又做噩梦了, 我梦见娘死在了上京城。呜呜呜呜,我好怕,我们离开上京。” 柳氏拉着沈琉璃坐下,心疼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轻声安慰道:“梦是反的,你这是好梦,说明娘定会长命百岁。” 沈琉璃怔怔地望着柳氏,眼泪扑簌簌直掉:“娘,如果我的梦境会成真呢?” 柳氏笑了:“如果是真的,娘也愿意死在上京城,体体面面地死去,事后风光厚葬。” 娘诶,还厚葬,要真在上京城出了事,怕是只能去乱葬岗了。 沈琉璃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直到回了花溪院,眼泪依旧哗啦啦地流,怎么都止不住。 无它,辣椒水用多了。 恰逢傅之曜从隔壁屋过来,一进门就看见沈琉璃哭得好不凄惨的模样,眼泪鼻涕横流,眉头不禁一皱。 眼前的少女衣衫随意,万千青丝,只用一支简单的发簪拢在脑后,松垮凌乱,头发随时都会散落下来一样。 未梳妆,未洗漱,未正衣,就那么坐在榻上,吸溜着鼻子,默默流泪。 美人落泪梨花带雨,可她这般哭法却毫无美感,跟美人完全不搭边,可谓丑不可言。 泪珠若汹涌决堤的河流,可她脸上也并非那种绝望难受的表情,倒像是泪腺出了问题,她想控制却控制不住的流泪,单纯的落泪。 傅之曜及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走过去,温和道:“大小姐,何故落泪?再哭下去,妆花了,可就不好看了。” 低冽的声音清润如水,温柔得宛若情人的呢喃,又带着一丝轻哄之意。 沈琉璃暗暗翻了个白眼:“……”本来就素面朝天,没化妆好? “质子殿下,小姐是……” 缩在旁边的绿竹刚出声,就被沈琉璃一记冷眼震得噤了声。 沈琉璃挑眉看向傅之曜,不答反问:“你来做什么?” 傅之曜抿了抿薄唇,将手中抄录的经书递给沈琉璃:“这是今日抄写的经卷,大小姐可要过目?” 沈琉璃随意翻了几页,柳眉倒竖,低斥:“你抄的什么鬼?” 鬼画符的字迹,横七竖八,难看至极,显然没用心抄读。 她的鬼画符,都比他画的好看,至少能认出来是个字。 啪地一下,将经书甩在桌上。 “字迹潦草,书面乱七八糟,不入心,重抄!” 傅之曜眸光变得暗淡,手足无措地看着沈琉璃,深邃的眸子掠过一抹显而易见的委屈:“这已是我尽最大努力,能力范围内,写的最好看的字了。” 是了,十年为质,吃穿住行都是大问题,哪还有纸和笔给他练字? 等等,不对。 她被他囚禁在陈国时,曾见过他批改的奏疏,一手行书笔锋精妙,行云流水,虽比不上大家的手笔,却也不是这般歪歪扭扭,如同螃蟹走路。 沈琉璃边流泪,边盯着傅之曜看了半晌,而后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傅之曜眼皮轻跳,油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兆,他凝着她泪流满面的滑稽样子,往前走了两步。 “再近点。”沈琉璃不满道,并伸手揉了揉眼睛,眼眶里那股子辛辣味越甚,泪水似乎流得更汹了。 傅之曜又往她跟前挪了几步。 “傅之曜。”沈琉璃轻声唤他名字,拿起桌上沾过辣椒水的娟帕,抬手就朝他眼角擦去,“你脸上有墨水,难看死了。” 一股辛辣的刺痛直钻傅之曜的眼睛,刺得他眼泪直淌。 傅之曜脸色微沉:“你!” “哈哈哈!”沈琉璃顿时笑得前仰后俯,笑声清脆如风铃,似带着感染人心的欢快,“绿竹,打盆清水。” 清水来了,却不是给傅之曜的,而是给沈琉璃自己的。她就那么当着傅之曜的面,撩水清洗眼睛,然而却霸道地不准他洗。 傅之曜只能靠不停地眨动眼睛,缓解难受。 沈琉璃洗干净残留在眼眶的辣椒水后,俏皮地眨了眨眼:“一个时辰不许洗脸,有难同当,有福嘛,自然是本小姐独自享受了。” 如果有一天,她能与傅之曜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算了,心疾不允许她对他好,与他有福共享。 听闻此话,傅之曜抬手揉了揉眼睛,遮眼的手掌挡住了眸底如冰雪般的寒意冷光。 沈琉璃支着下颚,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傅之曜难受的样子,忽然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又在他的仇恨薄上新加了一笔嘛。 一瞬间,忽然涌起了一股拍死自己的冲动,作死啊。 梦境中,可没有出现她用辣椒水恶整傅之曜的事,这本不需要再添这么大的新仇啊。 自己可真是作的一手好死,梦中被傅之曜那般报复对待确实是自己活该。可她偏偏就是控制不住,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十几年的本性已然养成,自己虽有领悟,不能如以往那般飞扬跋扈、嚣张任性,她已在慢慢收敛坏性子,可哪儿能一时半会就能全改掉的。 由善向恶易,弃恶从善难哪。 沈琉璃目光飘闪:“那个,你要不洗……” 话没说完,沈琉璃便抬手捂住了心口,脸色微变:“我这是较什么真,反正又不差这一笔。”她对他做的恶,能比这点辣椒水轻?大恶小恶皆是恶,无差。 傅之曜一边难忍地揉着眼睛,一边悄然张开五指,透过指缝看了看沈琉璃,她已不像方才那般以一种欣赏的表情观赏他的痛苦和难受,而是一脸阴霾,也不知是为甚发愁。 女人真是比六月的天儿还善变,阴晴不定。 沈琉璃重重地呼了口气,抬头见傅之曜不停地揉眼睛,顿时心烦气躁,大步跨出门,出去透透气。 刚踏出花溪院,就听管家说沈茂找她有事。 “大小姐,侯爷让您去书房一趟。” “行,我这就去。”沈琉璃转身便朝书房的方向而去。 “大小姐,等等。” 沈琉璃脚步一顿:“怎么了?” 管家垂着头,委婉提醒道:“大小姐的衣着似乎不妥。” 沈琉璃反应过来,赶紧回屋去换了件衣裳,又梳洗了一遍,方才去了书房。 只是眼睛被辣椒水刺激得狠了,红肿如桃,再多的膏体胭粉,都遮掩不住。 沈茂自然发现了,拧眉:“哭过?” 沈琉璃乖顺回道:“被昨晚做的噩梦吓到了。” “你的胆子何时变得如此之小,一个噩梦都能哭成这样?”沈茂眉头越拧越深,这可不像他认识的沈琉璃,能不让别人哭就阿弥陀佛了,竟会被噩梦吓哭?但沈茂并没纠结噩梦一事,有美梦自然就有噩梦,实属正常。 他道:“噩梦罢了,莫要太过在意。” “嗯。”沈琉璃应了声。 自做过噩梦后,她面对沈茂便没有以前那般放肆了,因为心里有了芥蒂。 沈茂扫她一眼,不经意地问道:“你祖父要去明城,这事可是你撺掇的?” “爹,不是撺掇。”沈琉璃垂眸,解释道,“是大哥来信说,明城的气候适合调养祖父的腿疾,想接祖父到明城住一段时日。爹,你也知道,祖父对大哥有偏见,大哥便想着这是个机会,既能改善祖孙关系,又能将养祖父的身体。可大哥担心祖父不愿过去,所以才委托我当说客的。” 说起谎话来,真是眼都不带眨的。 老侯爷只对儿子说要去明城住一段时日,并没说是要替发妻完成‘遗愿’的事。再结合沈安的书信,沈茂略微沉思了片刻,便打消了疑虑。 “你与安儿有心了,既然父亲想去,我会尽快安排出京事宜。” “哦。”沈琉璃揉了揉鼻子,说,“爹可还有其它事,没事的话,我便回屋了。” 看着眼前眼睛红肿的女儿,沈茂不免联想到沈琉璃的心疾,便宽慰了一句:“琉璃,桃花谷的神医这两天便要到上京城,你的心疾大有治愈的希望,你以后会同正常姑娘一样,生儿育女,相夫教子。” 神医?桃花谷? 沈琉璃耳朵一动。 “爹,你何时给女儿找了神医?”她才不管什么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只是觉得好像可以从神医这里着手,找到办法,让娘随同祖父一起离开上京城。 “神医的事,是你娘费心找的。”沈茂疑惑,“怎么,你娘没告诉你?” 旋即了然:“看来你娘想给你一个惊喜,是爹多话了。” 两天后,这位传闻中的陈国桃花谷神医如期到了上京城。 只是让沈琉璃惊讶的是,这位所谓的神医并非是白发苍苍的老头子,而是一位看起来约莫二十来岁实则三十多岁的女人。 风韵绝佳,气质淡然如菊。 姓花,名解语。 这位花神医从陈国到上京城,一路舟车劳顿,神色间甚是疲累,与沈琉璃粗粗打了个照面,便被沈茂安排住进了西厢房。 柳氏虽心焦沈琉璃的病情,也深知神医唯有休息好,才有精力替女儿治病。 但愿这位传说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华佗,莫要教她失望。 沈琉璃扭头看到柳氏脸上的忧色,眸光闪了闪。 是夜,万籁俱静。 几道人影借着夜色的掩映,悄然往西厢房而去。 “医术是否可靠?” “放心,路上试探过!”沈茂道,“据探子回禀,他们曾伪装过身中剧毒的江湖人士,亲试过花神医的医术,确实再罕见的毒都难不倒她,医术之高,非普通的杏林之手可比。” “人是否可靠?” “神医只带了一名女弟子来上京城,那名女弟子也会些岐黄之术,两人皆没问题。” 眼瞅着几人进入花神医的院子,暗藏在草丛中的沈琉璃,轻蹙眉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 感谢在2020-11-19 22:11:35~2020-11-20 22:12: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umifumi666 3瓶;冬天来了、守着花儿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夜访花解语的几人正是沈茂、元康帝, 以及御医院的院首李御医。 沈茂站在西厢房门外,叩响了门:“花神医,本侯有急事相求。” 室内烛光应声亮了起来,来开门的是神医的弟子花妩。 “侯爷, 何事需得此时上门打扰?” “深夜冒昧打扰, 实属本侯的不是。”沈茂尴尬一笑, 面带歉意, “只是本侯的友人固疾缠身已久, 暗防京中名医,无人可治, 不想今夜遇到了些烦心事,旧疾复发,竟比以往更严重, 一时情急,才不得不在这个时辰点打扰花神医, 还请姑娘见谅。” “花妩,让他们进来。” 一道轻柔的女声从屋里传出来。 元康帝靠在李御医身上,闻声抬头朝屋内望去,只见灯影攒动间, 一抹娉婷婀娜的身影端坐在桌边,莹白手指摆动着一方青花瓷脉枕, 面容姣好, 眉目沉静如水。 等元康帝进了屋, 近距离打量花解语, 发现肌肤莹润光泽, 不输于那些妙龄女子。 事先听沈茂提及这位神医是位面相年轻的中年女人, 虽早有心理准备, 可也没想到看起来竟是这般年轻,比后宫的嫔妃更善于保养。 “花神医,这位便是本侯相交多年的好友,上京城有名的商贾秦老爷,家有薄产,只是家中妻妾子女甚多……”沈茂指向元康帝,一顿,“所以,为免家宅不和,才会一直暗中寻访名医。” 花解语点了点头,淡淡地看向元康帝,一针见血:“秦老爷,你已毒入内腑,怕是时日不多。” 众人惊愕。 只一眼就能看出病入膏肓之相? 尤其是李御医更是震惊得无法言语,他自认放眼整座御医院,乃至是整个萧国,他的医术都是数一数二的,可却依旧没能早日发现元康帝的身体有异,直到毒性表露出外症,方才有所察觉。 如果自己有此女的医术,说不定圣上的身体,也不会落到如此糟糕的地步。 之前对沈茂找的这位神医半信半疑,如今却是深信不疑。 李御医小心翼翼地询问:“神医,我家老爷可还有救?” “情况具体如何,还需仔细检查过后才能知晓。”花解语指了指脉枕,道,“秦老爷,我先替你诊脉。” 元康帝撩起袖子,将手放在脉枕上:“有劳。” 两根细如葱根的手指搭在元康帝的脉搏上,片刻后,又让元康帝换了另一只手,随着时间的流逝,花解语的眉头越蹙越深,面容也越发凝重。 “花妩,取九针。” “是,师父。” 花妩转瞬便将针具取了过来,展开针套,露出一整排大大小小十数枚长短不一的银针。 花解语取出一枚长针,放在烛火上烤了烤,便在元康帝每个手指上取了一滴血,滴入小瓷碗中。 随即,又让元康帝脱去上衣。 “这……”元康帝面露迟疑,给他诊病的一向都是男人,当着女人的面宽衣解带,若非涉及情/欲,竟觉得有些难为情。 他抬眸看向花解语,没有动作。 沈茂劝道:“老秦,莫要讳疾忌医!” “医者面前,无男女之分。找我医治的病患,就必须按照我的规矩行事!”花解语捏着细长的针,眸光清澈淡然:“既然,秦老爷不愿意,我也不便勉强,请回。” 语气轻柔得如同佛过你的心尖,可态度却异常的强硬。 元康帝何曾被女人下过面子,向来都是女人捧着他哄着他,被一个女人如此毫不客气地指摘,当即便心生恼意。 即使眼前的女人说话轻声细语,可话中意思确确实实让他感觉到了难堪。 元康帝忽然觉得自己陷入两难之地,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 气氛一度凝滞。 “老秦,不就是脱个上衣?神医见多识广,什么没见过,你一个大男人又不吃亏,有何可扭捏的?”沈茂强顶着元康帝的黑脸,颤抖着伸手,就去解元康帝的衣服。 元康帝面色不太好,却没有阻止沈茂。 花解语拧眉,淡然地瞥了一眼元康帝,随即落手下针,分别于他颈间、心口处取了滴血,放置于另外的小瓷碗。 一阵捣鼓后,花解语得出了结果:“秦老爷,你不是得了病,而是中毒已深。若我判断没错的话,你应是中了两种毒。” “两种?”沈茂陡然拔高了声调,旋即看到默不作声的元康帝和李御医,便知他们是知情的。 花解语面色淡淡的,解释道:“一种毒在秦老爷体内潜伏已久,怕是有两三年之久,是通过与女子交/合而中的欢情爻毒。而另一种毒,乃是姽婳殇,中毒时间较短,但毒性霸道,最先表现出外症的便是此毒,身中姽婳殇之者,形同肺痨无异,初期很容易当成普通咳疾,而你已然到了后期,严重咳血了,对?” 沈茂眼眸余光偷瞄了一眼元康帝,竟已严重至此? 单看面容,虽不至于红光满面,却也不至于苍白失色,看起来只是稍微虚弱,较常人疲累些,看来是李御医配置的特殊药物提升了元康帝的精气神。 元康帝掩藏在袖口中的手,紧握成拳:“能解吗?” 沈茂和李御医大气不敢出,皆是一脸紧张地望着花解语,生怕听到会让他们失望的字眼。 花解语慢慢地将针插/入针具中,烛光映照着她温柔的眸眼:“当然……可解!” 元康帝噌地一下起身:“真的?” 花解语颔首:“这爻毒和姽婳殇,每一种都是世间至毒的毒药,你若单独中一种,我可能真的回天乏术。可你偏偏中了两种,万物相生相克,毒理亦是一样,炼制两毒的毒材有相克的几味,由此便减缓了你体内的部分毒性,相信假以时日,我便能配出解药。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沈茂、李御医异口同声道。 花解语:“每隔七日,我便要像方才那般取一次血。” 一次只是取几滴血,还没有元康帝咳的血多,可难的就是每隔七天便要出次宫。 如何避人耳目,才是棘手的问题? 沈茂转头看向元康帝,元康帝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出宫不方便,将花解语带到宫里也不太现实。 他皱眉,问:“总共需要取几次。” “不多,三次即可。” 只需出宫三次,小心些即可。 三人正待告辞离去时,花解语随手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了元康帝:“这里面有三颗药,无法解毒,但至少可以减缓你咳血的频率。” 元康帝并没立即服下,而是等出了承恩侯府,让李御医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无毒后,方才服食了一颗。 * 第二天一早,柳氏便风风火火地来了花溪院,将沈琉璃从被窝拽出来,催着沈琉璃洗漱过后,去找花解语瞧病。 “娘……” 沈琉璃睡眼朦胧地看着柳氏,一副梦游四方的模样,“人家神医不远千里而来,昨日才到府上,难免水土不服,你好歹让花神医缓和个两天,再给女儿治病啊。反正她都住下了,又跑不了。” 说完,又迷迷糊糊地躺回绣床,抱着枕头呼呼大睡。 看着沈琉璃睡觉都快流哈喇子的模样,柳氏恼怒地跺了跺脚,又去了西厢房。 谁知花妩直接将柳氏挡在了门外,一脸抱歉地说道:“夫人,请你见谅,我家师父初到上京城,水土不服,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天将将亮时,方才睡着。” 怪哉,还真给琉璃说对了。 柳氏便没再多言,只让花妩在侯府不必拘谨,若是花神医有任何需要,都可来找她,或吩咐府中下人。 一眨眼天便黑了,沈琉璃趁着众人熟睡之际,再次偷溜到了西厢房。 花解语日夜睡颠倒了,晚上睡不着,正挑灯翻阅一本古医籍,刚翻读了几页,就见沈琉璃推开门,探头探脑地往里面张望。 “小姑娘,夜半来做贼呀?”花解语声音依旧温柔,却带了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冷意。 沈琉璃大步走过来,直接坐在花解语对面,笑盈盈道:“自家府邸,我做什么贼?” 花解语放下手中医典,轻笑:“说,沈大小姐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爽快!”沈琉璃挑眉,“你是神医,自然是来找你瞧病的?” 说着,便将自己手腕伸了过去。 花解语抬眸看了一眼沈琉璃,便让花妩将脉枕取过来,随即将沈琉璃的手放在脉枕上,凝神为她诊脉。 半晌过后,花解语蹙眉问道:“心疾发作时,如何痛法?” 沈琉璃:“心痛难忍,犹如万箭穿心,痛不欲生!” 闻言,花解语伸手便朝沈琉璃胸口探去,一寸寸按压。 沈琉璃歪着脑袋,由着花解语摸索,其他大夫可都是诊脉,并未向她这般上手,难道真能摸出心脏好坏? “神医,你可查出什么了?” 花解语收回手,正色道:“你没病!” “哦?”沈琉璃瞬间起了兴趣,“如何说?”这还是第一个说她没病的大夫。 “你的身体,你的心脏,都很健康,就是这般意思。”花解语凝眸,“你心疾何时发作?可有规律?受什么样的刺激便会诱发心疾?” 沈琉璃耸耸肩:“不知道,好像没有规律。”笑话,因傅之曜而发病的规律岂能同外人道说? “看来,只能等你犯病之时,我再仔细检查一遍,或可瞧出些端倪。”花解语叹了口气,抬头看向沈琉璃,旋即笑了起来,指了指门口的方向,“你看病的目的已经达到,请回。” 沈琉璃起身,双手撑在桌案上,双眸微微睁大:“花神医,你准备对我爹娘,如何陈诉我的病情?” 花解语道:“自然是,实话实说。” 沈琉璃眼神一冷,手腕轻翻,锋利的匕首陡然出鞘,袭上花解语脆弱的脖颈:“神医,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我用你的命,换你坐实我的心疾之症!” “师父。”花妩惊呼,立马就要朝沈琉璃冲来,却被花解语严厉喝止,“出去!” 沈琉璃的目光状若似无地掠过花妩,最后落在花解语身上,无奈苦笑:“其实,也不算是交易。我确实患有心疾,稍不留意就会发作,我每次都以为自己会疼死,可偏偏就是疼不死,可能是你医术不精罢,才会看不出这病症的古怪之处。” 花解语丝毫不在意悬在脖颈上的利器,也没因为沈琉璃刻意放低的姿态而有所松动,只是淡淡道:“世上的疑难杂症何其多,我自然不可能每一种都见过。但是,以我毕生所学,你目前的身体确实是正常的,我不可能诊错。 沈琉璃冷冷地盯着花解语,与之对峙片刻,忽的,她反手收起了匕首,咬牙道: “你等着,等我心疾发作了,我再来找你!” 沈琉璃转身就回了花溪院,径直去了傅之曜的房间。 一片漆黑之中,她蹲在傅之曜床边,双眸灿然澄亮,一脸认真地对着他说:“傅之曜,你听着,我不管你是否能听见,今晚的话我都只说一次。” 沈琉璃抬手按压着心口,深呼吸,一字一顿地道:“我想对你好,是真的……” 语落,心脏蓦地一痛,如刚针扎似的。 她强忍着痛楚,继续道:“我想弃恶从善,是真的。” “我后悔曾经对你的所作所为,也是真的。” “我喜欢你,更是真的。” 每说一个字,沈琉璃心口的疼痛便加剧一分,直到说完这最后一句,她再也不敢说下去,怕直接疼昏在这里。 她脸色发白,紧咬着下唇,哆嗦着身子跑了出去。 帷幔轻垂,遮住了床榻上的人影,也遮掩了轻动的手指。 ※※※※※※※※※※※※※※※※※※※※ 傅之曜:你喜欢我,是真的? 沈琉璃:除了这句,其余都是真的。 二更在晚上,可能会晚哈。感谢在2020-11-20 22:12:59~2020-11-21 17:0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藤上月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 2个;唯恐夜深花睡去、藤上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唯恐夜深花睡去 8瓶;朝朝湉湉 5瓶;藤上月 2瓶;守着花儿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沈琉璃去而复返, 一到达西厢房,便再也支撑不住,直接跪倒在地上。 看着沈琉璃嘴唇泛白冷汗涔涔的模样,花解语登时吓了一跳, 赶紧让花妩帮忙将沈琉璃扶到榻上, 开始检查她的身体。 “你还坚持……我没病吗?”沈琉璃哆哆嗦嗦地道。 检查过后, 花解语面色复杂:“我虽不会再坚持你没病, 但也不认为你患有心疾。至少, 你的情况比我上一位病人好太多。” “上一位病人,是谁?”沈琉璃明知故问。 “一个家里妻妾成群的商贾。” 花解语一边同沈琉璃说话, 一边施针缓解她的痛苦。 她轻哄道:“你见了谁,又做了什么,才会致使你犯了病。” 不知为何, 沈琉璃总觉得花解语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种魔力,能让人轻易地卸下防备, 对她言听计从、知无不言,她控制不住想要告诉她,自己去见了傅之曜,因为对他说了真话, 想要对他好,才会导致发病。 若非心口又是一阵剧痛传来, 她差点就真的和盘托出。 这女人简直太邪门了。 沈琉璃暗暗地咬了咬舌尖, 神色痛苦, 眸眼却是一片迷茫:“我去见了花神医, 她不愿意帮我, 我很生气, 很生气。然后, 心疾就发作了。” 花解语动作一顿,旋即继续落针,直到沈琉璃心口处扎了数十下,方才收针。 “现在感觉如何?” 沈琉璃理智回笼,抬手摸了摸胸口,惊喜道:“不疼了!宫中御医,民间大夫,都无法帮我止疼,而你居然不靠麻沸散就能缓解我的痛苦,你……你果然是神医。” 上京城内外,但凡有名气的大夫都来替她治过病,可都束手无策,最后是李御医司马当活马思,提出靠麻沸散麻痹神经,以达到止疼的目的。 花解语笑道:“其实,我刚才下针只是阻断了你的痛感罢了,与麻沸散的原理相同。” 沈琉璃眸光轻动:“这么说,你也治不了?” “的确治不了!”花解语摇了摇头,“你这病看似是心疾,实则并非心疾,可觉得它不是,但发作起来又与心疾的症状无异。”旋即皱起眉头,道:“当我封闭你六识中的感官后,你便感觉不到那种万箭穿心的痛感,我再检查,你的身体完全没有问题,心脏也没有问题。” 沈琉璃被绕晕了:“……好高深。” “就是除了受疼受苦之外,你不会因为心疾而死。”沈琉璃的病症实属花解语生平难见,但她坚信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只要找出心疾发作的规律和诱因,规避便是,只要这些因素不存在,一辈子不发作都有可能。” 沈琉璃彻底凌乱了。 规律和诱因可太多了,但都指向傅之曜,避无可避。 “你是假神医?” 沈琉璃深表怀疑,怎么越看越觉得花解语是个庸医,没比上京□□医高明多少呢。 也不对。 那些名医说她会英年早逝,死于心疾。 而花解语却说,她除了受罪挨疼外,却不会死。 “管你假的,还是真的,我先前说的事,你帮不帮我?”沈琉璃心口不疼了,便开始继续作妖了,再次将匕首对准花解语的脖子,冷冷地威胁。 花解语垂眸看了一眼匕首:“你就是如此对待你的恩人?恩将仇报,跟我认识的那个人倒是挺像!” “谁?”沈琉璃眯眼。 花解语叹气:“一个白眼狼侄儿。” “呵,真是家门不幸,我深感同情!”沈琉璃冷笑了声,随即转入正题,“告诉我娘,这心疾虽凶险万分,随时可致命,但可治!既是帮我,也是帮你自己,不至于砸了你神医的招牌,名气还能更上一层楼。” 花解语深深地看了眼沈琉璃,伸指拨开匕首:“成交。” 沈琉璃收刀,入鞘。 大功告成。 * 翌日,花解语主动提出尽快为沈琉璃诊病,柳氏既激动又忐忑,亲自将人领到了花溪院。 时值膳后,沈琉璃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支棱着脑袋,神情好不惬意。 而傅之曜则坐在旁边,有板有眼地诵读着《金刚经》,一连窜的佛偈之语听得柳氏有些傻眼。 这什么情况? 柳氏轻咳两声,傅之曜和沈琉璃齐齐扭头,看了过来,两人动作一致。 傅之曜率先起身,温和有礼地同柳氏和花解语问好。 沈琉璃也跟着从榻上跳起来,福身同她们问了个好。 这一幕,颇有些夫唱妇随的意味。 花解语看了看沈琉璃,又不经意地转向傅之曜,不确定道:“这位……可是我陈国送往萧国为质的四皇子?” 傅之曜回道:“正是在下。” “好。” 花解语点点头,便没再看傅之曜,视线重新转回到沈琉璃身上:“大小姐,我听夫人说,你是四个月前才突然患了心疾,这病委实来得蹊跷,与普通心疾绝然不同,我也不敢妄加断言,请伸出左手,容我先替你诊一番脉。” 随即,两人便坐到桌边。 花妩拿出脉枕,恭恭敬敬地放到桌上。 沈琉璃抬眸看了一眼花妩,将手放在脉枕之上,笑嘻嘻地对着花解语道:“花神医,你可要瞧仔细了?” 柳氏下意识地揪紧了手中的帕子,神色紧张。 半晌过后,花解语便将诊脉结果告知了柳氏,如昨晚通气的那般,说沈琉璃的心疾虽凶险,稍不留意便会致命,但起病不过四月有余,尚未形成顽疾,痊愈的希望极大。 柳氏激动万分,差点当场就要跪谢诸天神佛。 她一把握住花解语的手,热泪盈眶:“花神医,女儿的病就拜托给你了,只要能将她的心疾治愈,不论怎样珍贵的药材,请尽管使用。再珍稀的名贵药材,再多的银两,侯府都出得起,神医莫要有任何顾虑。” 花解语虽不知沈琉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戏只能继续演下去:“夫人,请放心,民女一定尽力而为。” 花解语的话给了柳氏莫大的希望,但沈琉璃接下来的做法却深深地扎了柳氏的心。 沈琉璃压根就不配合神医的‘治疗方案’,明确给柳氏表态,这心疾,她不治。 除非柳氏愿意随祖父一道离开上京,去明城居住。 “沈琉璃!”柳氏怒到极致,才会直呼全名,“你对祖父孝顺,就要让娘放弃侯府的一切,去侍奉你祖父吗?” “娘,我只想让你好好的,让祖父好好的。”沈琉璃忽的一把抱住柳氏,哽咽哭泣道,“娘,我同你说过我的噩梦,你会……会死的,可你不相信我,我没有办法,我只想让你与祖父离开上京这个危险的地方。” “花神医毕竟是陈国人,不可能一直逗留在上京城。如果娘不愿同祖父一起离开上京,那我的病就这样。早晚都要领略心痛的感觉,不如就带着心疾过活,能活一天算一天。”语气带着浓浓的死寂与哀绝。 沈琉璃只是在赌,赌自己的性命在柳氏眼中,是否能超越侯夫人的身份和地位? 柳氏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被女儿逼至如此,仅仅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噩梦,她扬手佛开沈琉璃,浑身瘫软地靠在椅子上,无力地退让了一步: “你先让花神医替你治病,等你治好了,娘保证去明城侍奉你祖父,好吗?” “娘,女儿的性子虽然不如其它世家小姐讨喜,读的诗词歌赋也没有她们多,但我并非三岁小孩,缓兵之计,自然是了解的。” 柳氏咬牙:“好,我随你祖父离京!” “如果娘敢半路返京,琉璃就随时终止医治,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 沈琉璃面带决绝,那般坚毅求死的眼神让柳氏浑身一震,柳氏毫不怀疑,但凡她只要返回上京,见到的可能就是沈琉璃的尸骨了。 沈琉璃怎敢对自己说这般狠绝的话,剜心之痛啊。 舍不得上京城的繁华,舍不得侯府的管家之权,舍不得上京的产业,又如何? 最不舍的,还是这个十月怀胎所生的小混蛋,只要有一丝治愈心疾的希望,她就不会放弃。 可她竟用这事来要挟自己? 柳氏越想越伤心,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离开了上京城,整个侯府就是沈茂和云姨娘的,以后哪儿还有自己的位置,金山银山都拱手让了人。 听着屋内传出的哭声,院外无人敢上前,探寻究竟。 早在沈琉璃来主院时,就将院中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谁都不许靠拢,就连服侍柳氏十数年的陈嬷嬷,亦不得靠近半步。 沈琉璃蹲在柳氏脚边,伸手握住柳氏的手:“娘,别哭了,我会去明城找你和祖父的。” 柳氏仍是哭。 “离祖父启程的日子只剩□□天了,娘尽可能地将属于你的财物都带上,那些带不走的田地铺子,能变现就尽早变现。” 柳氏抽了一声,猛地抬头,眸中迸射出一抹精光:“是我的,肯定要全部带走。” 沈琉璃:“……” 差点就没赌赢这些死物? 似想到了什么,沈琉璃压低声音,提醒道:“娘,对外就以侍奉祖父为由,随他一道离开上京。你莫要将真相告知于爹,尤其是关于噩梦的部分。” “说了,他说不定觉得我死得好。”柳氏哼道。 “娘,爹敏锐多疑,比我们想象的要无情。”沈琉璃不敢透露梦中太多的细节,只趴在柳氏耳边低语了一句,柳氏猛地睁大眼睛,低道,“你爹会死吗?” “不会,有事的是你和祖父。” 柳氏心绪复杂,脑袋都是懵的:“那你呢?” 沈琉璃扬唇一笑:“我不会在上京城出事,而是在其它地方。所以,等你和祖父在明城安顿好了之后,我会过来的。” “不许骗娘。”柳氏将信将疑,只因梦境,她就要做出如此大的牺牲,放弃侯府的一切,实在有些不甘。 左不过都拗不过沈琉璃,就随了她的意,走一遭。 若梦境是假,女儿的病自然就被神医给治好了。 若梦境是真,正好避祸。 柳氏要去侍奉老侯爷,自是要同沈茂商议,沈茂知她要离京,着实吃惊了一番,费了些口舌,见劝不动柳氏,就没再继续往下劝了。 “既然,你想去明城,那就去罢。” 柳氏哽了口老血,沈茂果然无情,对她的不舍就这么一点点,怕是巴不得让她去奉养老侯爷,既替他尽了孝,他自个儿也能逍遥快活,怕是夜夜宿在云姨娘那个狐狸精屋里,不必想着她是正妻,得过来溜达几回尽尽义务。 “我与父亲去明城开销大,得多带些金银细软。” 柳氏甩下一句,便冷着脸走了。 若说柳氏去明城之事,最高兴的除了沈琉璃还有谁,莫过于云姨娘和沈珍珠。 柳氏一走,云姨娘自然最有资格代掌中馈,接替柳氏的掌家之权。 不受宠的李姨娘不足为惧,沈琉璃虽跋扈,可内宅里的门道多得是,到时有的是手段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云姨娘颇有种媳妇熬出头的舒畅感,想到日后柳氏女儿吃瘪的样子,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显然,柳氏浸/淫后宅多年,云姨娘明白的道理,柳氏怎可能不懂。提早给沈琉璃留了足够傍身的钱财,而侯府只要是属于柳氏名下的财产,能变卖的全都变卖了。 云姨娘见柳氏大量变卖家产,顿时慌了,赶忙跑到沈茂跟前吹耳边风。 “侯爷~,夫人不过去明城小住,怎么感觉像是将侯府搬空了?到时侯爷与同僚相交,官场打点,没有银子可怎么办?”云姨娘故意拖长了语调,软的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沈茂顺手捏了捏柳氏保养得当的脸,道:“侯府这么大,她如何搬得空?就是搬空了也无妨,本侯的月俸还不够你使?”沈茂的月俸没有入公账,除了自己零用,其余的都贴补给了云姨娘,要不然,云姨娘哪儿那么多银子保养。 云姨娘嗔道:“可侯府这么多人,侯爷的俸禄哪够呀?” “想容,别忘了,还有老侯爷!”沈茂脸色沉了沉,严厉道,“老侯爷年迈,腿疾也越发严重,难道你要让本侯的父亲过得捉襟见肘?” 云姨娘顿时哑了声,再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她以为柳氏一走,就是自己接替管家权,一时喜怒行于色,没像以往那般安守本分,逾越了。 “侯爷,是妾身错了,妾身一时情急,就没有过脑子,惹了侯爷的不快。” 沈茂脸上阴霾尽散,笑道:“珍珠年底就快及笄了,她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你觉得哪家好,可以向本侯提。” 云姨娘身为妾室,与京中夫人交际甚少,珍珠的亲事不免得自己多留意些,一想到柳氏走后,自己可能要过问后宅的琐碎事,沈茂不免有些头疼。 想了想,又补充了句:“趁着夫人未离京的这几天,你多去请教请教如何管家?” “是。”云姨娘眉开眼笑,见好就收。 当然,会不会去请教就是一回事了。 不过,柳氏打点行装也顾不得搭理她。 转眼就到了离京的日子。 上京此去明城甚远,柳氏为免路上财物显眼,多是换成了方便携带的银票,衣物也没整理出几箱,倒是老侯爷带的箱笼让她大跌眼镜,足有十几箱。 柳氏忍不住多问了句:“父亲,这些都是……” 老侯爷理直气壮:“都是宝贝。”他也不想带这么多,可阿璃那丫头委婉地提醒他,最好将祖母的遗物都带上,免得日后再也看不见了。 弄得他心里七上八下,思来想去还是带上。 沈琉璃红着眼睛,一路将祖父和柳氏送到了城门口,而后分别拥抱了他们,紧紧的拥抱,她的声音逐渐哽咽。 “祖父,珍重。” “娘,珍重。” 该说的话,她已说了,此时此刻,唯有珍重二字。 柳氏哭红了眼,揪着沈琉璃的耳朵说:“琉璃,不能骗娘!” “娘,我答应你!” 老侯爷也抹着眼泪,最后看了一眼上京城的方向,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一种诀别的错觉。 仿佛离开之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护送的侍卫乃是沈茂亲自挑选的精锐,个个身手不凡,还有一些暗哨随行保护,确保能将老侯爷和柳氏平安送达明城。 而沈琉璃也提早给沈安去了封信,只要他们一踏入明州的地界,沈安就会派人前来接应。 目送着车马远去后,沈琉璃的视线早已被泪水模糊。 只要他们平安无虞,她便无所畏惧。 她并不知道明城是否一直安全,可她知道,直到她死的那一天,傅之曜仍在与萧景尚对抗,战火始终没有蔓延到明城。 她也不知道将他们提前送离,少了与他们相聚的时光,是对是错? 可后面发生的变故,却让她无比庆幸这个决定。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沈琉璃站在城门外,一回头就看见傅之曜安静地站在她身后,站在城门内,静静地眺望着城门外的天空。 她与他的距离,仅几步之遥。 然,她能走进城门内,走向他;可他却不能踏出城门外,而走向她。 明明就是一门之隔的距离,可隔在他们中间的,却不仅是地上短短的几步路,而是隔着肚皮人心,隔着真与假,隔着山与海,隔着许多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 这样的他们,有可能吗? ※※※※※※※※※※※※※※※※※※※※ 感谢在2020-11-21 17:09:54~2020-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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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一人买一个。”沈琉璃抬了抬下巴,颐指气使地指挥傅之曜。 哼,不是喜欢以假面示人么,不是特爱演么?这些面具正适合! 傅之曜没动,却朝她伸出一只手。 沈琉璃愣愣地盯着眼前修长好看的手,挑眉:“什么意思?” 傅之曜薄唇轻吐:“没银子。” 沈琉璃无语:“你出门不带银子啊?” “你觉得我会有银子?”傅之曜反问。 沈琉璃默默地将‘不会’二字咽了下去,这厮真是越来越会跟她抬杠了,是她纵容的缘故吗? 暗暗在心中腹谤了两句,她反手去摸腰间的钱袋子,结果空空如也,赫然想起自己出门也是不带银子的主儿。 只是,傅之曜是真的一穷二白,而她是有人带。 沈琉璃轻咳了声,正打算让绿琦掏银子,一扭头,哪里还有绿琦的影子,这才想起自己早就让两个丫头随马车回府了。 这就尴尬了。 卖面具的小摊主本就做着利润微薄的小生意,眼见着两个穿着显贵的年轻男女停驻摊前,不想只是穿的光鲜亮丽,却不带银子出门。 心里鄙夷,面上却客客气气道:“二位,麻烦让让。不买东西的话,请别挡了其他的顾客,小的就是小本买卖,多一个客人看到小的摊子,就多了卖出去的机会。” 沈琉璃讪讪的,面皮有些发红。 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身无分文的窘迫,滋味不是那么好受。而傅之曜整整十年,裤兜都比脸干净,那种感觉只怕会比她更难受。 尤其周遭路人投过来的目光,更是让她的脸烧得火辣辣的。 她对傅之曜没有银子的困窘感同身受,他却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火上浇油:“原来,你也没带银子?” 话语中淡淡的讥诮,怎么都掩饰不住。 沈琉璃狠狠地瞪了一眼傅之曜,被他激得抬手就取下一只耳坠子,扔给小摊贩:“够吗?够将你整个摊子盘下来!” “够够够!”小摊贩顿时眉开眼笑,“小姐,公子,随便挑选,都是你们的。” 傅之曜却一把将耳坠子抢了回来,抬手就将自己束发的玉冠取了下来,满头长发犹如瀑布顺势披散开来,白衣墨发,他就那般站着,整个人仿佛自成了一幅上等的泼墨画,引得路过的女郎失声尖叫,好俊。 他将玉冠递给摊贩:“用它交换!” 随即,便弯腰撩起衣摆,动手撕扯起来,无奈布料太结实,撕不烂。傅之曜脸色不太自然地问小摊贩:“可有刀借我使使?” “有有有。”小摊贩被傅之曜的一系列操作弄懵圈了,反应过来,立马找了把小刀递过去,“公子,给。” 傅之曜礼貌道过谢后,扬手便用刀子从衣摆处割下一截布条,将散在脑后的长发用布条缠绕起来,做好这一切后,才将手中的耳坠子递给沈琉璃: “女儿家的私物,岂能随意拿来当银子换取他物?” 沈琉璃盯着男人手心安静躺着的耳坠子,大脑仿佛瞬间空了,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见沈琉璃失神,傅之曜勾唇一笑,倾身靠拢她,拿起耳坠子亲手往她耳上戴去。 两人离得极近,近到呼吸清晰可闻,沈琉璃眸眼轻动,眸光近乎呆滞地凝着男人的侧脸,皮肤白如冷玉,无懈可击的轮廓线条,恍若上天鬼斧神工方能造就的杰作,完美的让人挑不出半点瑕疵。 他的手指碰触到她的耳垂,引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战栗,沈琉璃莹白的小脸不自觉地红了。 她想躲开,可傅之曜提前看出她的意图,低声道:“别动,小心耳朵撕/裂。” 沈琉璃身子一抖,当即不敢乱动,恼道:“你快点。” “马上!”傅之曜眸光幽暗,眼眸的余光扫了一眼沈琉璃绯红的脸颊,唇角一扯,故意放慢手上的动作,又往她身前靠近了一分,嗓音喑哑,“你的耳洞太小。” 炙热的呼吸萦绕在耳际,沈琉璃的脸越发红润了。 他低道:“别急,很快就好。” “这位公子对他家小娘子可真好,亲自给妻子戴耳坠呢。” “好什么好,大街上如此亲亲我我,有辱斯文。” 听得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沈琉璃臊得慌,忍不住又催道:“你,倒底好了没?” “好了!” 傅之曜将耳坠穿过耳洞后,微凉的手指状似无意地佛过沈琉璃玲珑小巧的耳/垂,一路往下,又似不经意于她脸颊滑了一下。 沈琉璃身子一颤,顿如触电般躲开了,而傅之曜作乱的手也随之掩在了袖口。 看到周围行人暧/昧的目光,沈琉璃耳根发红,一把捂着耳朵,推了他一把:“还不快挑一个面具。” 傅之曜勾起唇角,随手拿起一个表情狰狞可怖的獠牙面具,戴上:“就它。” 沈琉璃脸色微变,一把夺过来扔掉,重新选了个表情滑稽的胖头娃娃面具,在他脸上比了比,随即霸道地塞到他手上:“那个难看死了,这个可爱,衬你。” 可爱? 傅之曜低眉盯着手上滑稽的胖头娃娃,失了失神。 而沈琉璃也给自己挑了个纯良可爱的小兔子面具,逃也似地离开了面具摊。 一路上,脸上的那股热意怎么都拂不去。 她也不理睬傅之曜,如发了怒的小牛犊子般一个劲儿埋头往前走,没想到路过西市时,却迎面碰见了周显。 自周家落难被抄家后,周显整个人瘦了不少,身穿粗布旧衣,精神颓废不堪,完全没有当初蟾宫折桂的意气风发,也没有少年时打骂过街的鲜衣怒马。 当然,也没有那副嘴毒到让人见了就想打的样子。 沈琉璃对他没有好看法,本就没想搭理周显,哪怕之前赠送过周老夫人灵芝以搭救周显的性命,也不过是因为周老夫人本该颐享天年的年纪、却为了拯救孙儿甘愿四处求人,由此想起祖父为她惨死的梦境,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她对周显这个人,可全无半分好感。 “沈琉璃!” 然而,周显却破天荒地主动叫住了她,没有曾经的奚落,没有毒舌,没有讽刺,语气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惊喜。 沈琉璃只好硬着头皮,停下脚步:“怎么,有事?” 周显定定地看着她,有些局促:“我想同你聊聊。” 沈琉璃想也没想地拒绝:“没空,我们没甚好聊的。”语罢,抬腿就走。 聊什么,别用那些阴阳怪气的话损她就是好的了。 “沈琉璃!” 周显一撅一拐地上前几步,伸手拦住了沈琉璃的去路,诚恳道:“我听祖母说,是你不计前嫌拿出灵芝救了我。虽然,我们之间有过诸多不愉快,但请你,至少给我一个道歉和致谢的机会。”说实话,他也没想到当自己性命垂危时,所有人都对周家避之不及时,竟会是曾经最看不起的沈琉璃救了他一命。 沈琉璃的目光落在周显腿上,惊诧:“你的腿?” “周府被抄那日,被打瘸的。”周显尽量说的轻松,实则心里一片苦涩。 沈琉璃默然。 抄家那日,她恰巧经过周府,看到周显被打的奄奄一息的那一幕,却不想竟落下了终生残疾。 周显是文人,骨子里便傲气,也不知他是如何打碎牙齿和着血吞了下去。 沈琉璃坐了三个月轮椅,体会过无法正常行走的痛苦,她凝眉道:“好,我就听听你如何说。” 傅之曜淡淡地看了一眼沈琉璃和周显,眸光微沉。 “傅公子,一起。”周显这才看向傅之曜,拱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随即,三人便移步去了附近茶楼,找了个雅间坐下。 沈琉璃抬眸环视了一圈,一看摆设就不便宜,掀了掀眼皮:“随便找个便宜地儿聊几句就行,不必如此破费。” 周显穿的朴素,怕是生活困顿。而自己也没带银子,莫要到时付不出茶水钱,可就丢脸了。 周显知沈琉璃心高气傲,也有着不想被她看轻的心思,才会找个好地儿。可没想到今时的沈琉璃,竟会为他人着想,倒是让周显吃了一惊。 他笑了笑:“周家虽落败了,可你不必担心,区区茶水钱,我还是付得起的。” 但周显没说的是,为了生活下去和凑足离京的路费盘缠,自身体康复后,他便没日没夜伏案作画,拿去换取银两。索性,他现在虽沦为罪臣之后,前途也没了,可他毕竟是当过状元郎游过街的,他的字画多少也会有人买。 只是买的人不多罢了。 沈琉璃端起茶盏,掩饰自己的自作多情:“谁会担心你付不起差钱!” “周家出事,我没想到对我施以援手的竟会是你,是我最厌……”周显顿了顿,见沈琉璃脸色如常,方继续道,“是我最不喜的女子,我为自己曾经的浅薄无知向你道歉。” 说着,周显起身,对着沈琉璃郑重地鞠躬致歉:“对不起,沈大小姐!” 年少时的口舌之争,说不上谁对谁错,也不全是周显的错,沈琉璃自知自己也有错,会故意挑起事端。她哪次不是纠着周显的痛处踩,周显单相思赵降雪,她每次碰见他,就故意诋毁赵降雪,嘲讽他癞蛤/蟆吃不到天鹅肉。 既是有错,双方都有。 平生第一次接收到别人的道歉,哦,傅之曜也说过,但他那是虚情假意,而周显却是诚心诚意地对她致歉,沈琉璃无端觉得有些激动,心生喜悦。 沈琉璃抿了口茶,眼神飘忽道:“其实,也不全是你的错。”言下之意,她也有错。 周显一愣,似没想到沈琉璃也会有服软的时候,虽没直接承认她做错了,可意思差不离。 “当时年少,又是无忧无虑、不经事的年纪,难免会为了一些可笑的事争得头破血流,我也没少在背后毁你名声。我心悦赵降雪,如今她已是景王妃,而你倾慕……”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沈琉璃心虚地瞄了一眼傅之曜,赶紧打断了周显,怕他来个忆往昔,将两人之前的黑历史全抖了出来。 她现在最想被提及的就是自己的黑历史,如今的她与过去已有不同,更重要的是,私心里,并不想傅之曜过多的知道她做的那些糟心事。 上京百姓对她风评不好,将她做的那些蠢事作为谈资四处论道,可那毕竟也算是传闻,算是有夸大的成分,毕竟听说是一回事,如果从周显口中声情并茂的得知,那感受肯定又有所不同。 沈琉璃没意识到,自己竟开始在意傅之曜对她的看法,略微思忖,便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对了,周显,你以后有何打算?” “我准备带祖母离开上京!”周显苦笑,“至于,欠你的人情,改日有机会定会报答于你。” “别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一颗灵芝而已,我什么都没做。”沈琉璃挥手,道,“不过,离开也好,焉知离开不是福!” 傅之曜转了转茶杯,神色意味不明,也跟着附和了句:“远离过去,重新开始,是好事!” 周显抬头看向傅之曜,表情复杂,欲言又止。稍许纠结,又同沈琉璃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而傅之曜则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尽职尽责地当个聆听者,听着两人干巴巴地交谈,东拉西扯。 “傅公子!” 周显虽与沈琉璃交谈,可却时不时关注着傅之曜的神情举动,经过内心一番纠结煎熬后,终是咬牙说道,“我也欠你一声对不起。” “哦?”沈琉璃弯了弯眉,玩笑道,“你何时做了对不起傅之曜的事?” 她记得,周显并没欺辱过傅之曜啊。而她与周显之间的不愉快皆来自于少年□□,被人拿来当成笑料肆意说道,自是各自踩了对方的尾巴,自然会争论得脸红脖子粗,暴躁难忍。 除开这些,周显也算得上是个端正之人,反正别人对他的评价,比对她好太多。 周显羞愧难当,摇了摇头,起身对着傅之曜道:“说来惭愧,我幼时真不该啊,不该为了奉承讨好三皇子,不该为了融入他们的小团体,就撺掇三皇子让你学韩信忍受胯/下之辱,这事……” 傅之曜不自觉攥紧了茶杯,面色无波无澜,语气温和地打断他:“周公子,不过是一件陈芝麻烂谷子的好事,不足为道!诚如大小姐所说,过去的事,就让它就此过去,我早就忘了,你又何必再提及。” “儿时不懂事,又没受过正统礼教,谁没做过几件糟心事呢?”傅之曜说的轻描淡写,仿佛过去的事真的早已翻篇。 而傅之曜表现得越宽厚大度,周显则愈发愧疚懊悔:“傅公子宽宏大量,不记前仇,为人和善,着实令我惭愧不已。来,我以茶代酒,敬傅公子一杯!” 当年真不该,以小人之举去讨好三皇子。只是,那时的自己说话迟缓,嘴皮子不利索,大家都取笑他小结巴,内心敏感自卑,就将矛头对向了比他更弱的傅之曜,将痛苦转移到他的头上。 如果周家没有落败,或许周显还不能真切体会到傅之曜当年的羞辱和无助,而现在周家没了,他再也不是那个慷慨激昂的少年公子,被人打折了腿,被人落井下石,遭人白眼和奚落的滋味,他尝得越深,对傅之曜曾经的境遇体会得便越深。 落魄无助之时,真的希望有人能拉自己一把,而非踩上一脚。 傅之曜眸眼温和地看向周显,轻转茶杯,叹道:“周公子,我对前事已不再介怀,你不必自责于心。” 说完,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沈琉璃捧着杯盏,嫩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杯壁,抬头瞄瞄宽和大度的傅之曜,又瞧瞧一脸忏悔的周显,若有所思。 虽知道傅之曜曾受过太监的胯/下之辱,可却没想到钻太监裤/裆的主意竟是周显想出来的,看不出来,这小子小的时候够坏呀。还有,三皇子萧定坤也参与其中。 她知道萧定坤的结局,是死在了傅之曜手上。 可周显的结局,她就不知道了。 梦境中的事,基本都是围绕着自己和傅之曜而展开。梦里,她与周显没有任何交集,也就不知道他会面临傅之曜什么样的报复。 抄家,瘸了腿…… 脑中电光火山般掠过一个念头,沈琉璃忽的抬眸,再次看向了傅之曜。 这厮眉眼温润,唇角带笑,表现的极其大度,有容人之雅量,一副对当年事毫不在意的模样,没有半点的睚眦必报样。 是真的吗? 可能吗? 怕也就是周显当了真! 又坐了会儿,沈琉璃见天色不早,便找了个借口,同傅之曜离开了茶楼。 其实,是她跟周显没甚好聊的,他们对彼此都是最坏最恶的印象,周显每次见她都激得她暴跳如雷,而她也没对他有过半句好话,他用萧景尚扎她心,她就用赵降雪戳他心窝子。 礼尚往来,谁也没讨到好。 如今想来,一句当时年少,就揭过了。 “大小姐,我去食记斋买点你最喜欢吃的芙蓉酥饼,刚出锅的,应该好吃。”傅之曜突然出声,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食记斋。 沈琉璃想着心事,随意看了一眼道:“算了,等明日让绿竹过来买。” “绿竹姑娘买的,与我给大小姐买的,不一样。”傅之曜说完,便大步走了过去。 食记斋的吃食美味可口,引得诸多人慕名而来,排队的人多如长龙。 傅之曜也规规矩矩地在那里排队等,他个子出挑,一眼望去,鹤立鸡群,甚是显眼,那张惹桃花的俊脸,甚至惹得周围的姑娘们不住往他身上偷瞄。 沈琉璃蹙了蹙眉,没再看下去,转去了附近的胭脂水粉铺,选了几款新出的款式,准备付钱时,才想起没带银子。幸亏这是她经常采买的一家,便让掌柜的将东西送到承恩侯府,找绿琦结账。 她抬手挠了一下面皮,发现手上一直拎着的小兔子面具,怔愣半晌,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傅之曜没银子买什么芙蓉酥饼,该不会又拿手上的扳指去换? 他全身上下的行头可都是娘精心置办的,就被他这般拱手送了人,简直白白糟/蹋了娘的好心。 玉冠换两个面具,扳指换芙蓉酥饼,就是傻子也不会这般算法。 思及此,沈琉璃转身就朝食香斋而去。 边走边琢磨着,是不是该想个招,给他些银子。 手上没银子,确实不太方便。 * 茶楼。 周显坐在桌边,独自饮茶。 其实他最想喝的是酒,酒能解千愁。可酒比茶水贵,他喝不起,他还有祖母,无法放纵自己大醉不醒,让祖母担忧。 他抬头,忽然看见推门而入的傅之曜,惊讶:“傅公子,你怎么回来了?” 傅之曜抬手指了指椅子上的胖头娃娃面具,眸色冷漠:“忘了东西。” 周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笑:“你喜欢这种小玩意儿啊?” “不喜欢,沈琉璃喜欢。”傅之曜随手将雅间的门掩上,走过去,拿起胖头娃娃面具,哂然一笑,“真的很丑,可有什么办法,她喜欢啊。” 闻言,周显笑道:“看来,傅公子很会讨女孩子欢心,像沈琉璃这种脾性大的姑娘都能变得温柔,估计……多半是你的功劳?” 本以为沈琉璃同以前一样,牙尖嘴利,动不动就要挥鞭打人。 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她变了,真的变了。 傅之曜坐下,随口问了句:“你怎么还没走?” 周显没说话,说什么,说他不想回那个蛇虫混杂的大杂院,听那些市井龃龉,想在这奢华的茶楼雅间多呆一会儿。 傅之曜看他一眼,伸手取过周显手里的空杯,拎起茶壶亲自给他斟满,递给了周显。 随即,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傅之曜慢悠悠地转动茶杯,随意抿了一口道:“独自品茗,有何意思?” “是挺没意思的。”周显端起茶杯,如同饮酒般喝了一大口,失意苦笑,“如今的我,如同过街老鼠,躲都来不及,谁还愿意同我品茗赋诗,畅所欲言?也就你和沈琉璃不嫌弃我!” 傅之曜薄唇轻勾,轻飘飘道:“方才沈琉璃在,有句话,我不便说。” 周显心口突地一跳:“什么话?傅公子是否还在意当年的那件事?” “你不该,真的不该!”傅之曜定定地盯着杯中漂浮的茶叶,喃喃自语,阴鹫的眸子陡然变得狠戾,反手就将茶杯砸在周显的太阳穴上。 登时糊了周显满脸的血。 以傅之曜的手劲儿,自然不可能一下子将周显砸死。 变故发生的太快,周显惊愕异常,不可置信地望着神色冷戾的傅之曜,双手撑在桌上想起身逃离,却只觉得一阵剧烈的晕眩感袭来,立马便意识到茶水被动了手脚,最终只能无力地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本欲呼救的声音化成了低低的一句质问: “为……何?” 不是说,不介怀吗? 傅之曜面无表情地看着周显,眸光阴森,没有作答。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桌面,点了三下。 刹那间,周显整个身子轰然倒地,至死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傅之曜蹲下身子,拽起周显的衣服,慢条斯理地将染血的杯盏擦拭干净,重新放回桌上。 “为何?” 他眼尾泛红,从怀中掏出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珠子,轻轻摩挲了一下,扬手扔到周显的尸身上,低低笑着,笑声愉悦至极,“你又为何要当着……” 砰地一下,雅间的门猛地被人推开。 傅之曜抬眸,便看见了突然出现的沈琉璃,笑容骤然敛去,黑眸也变得沉戾。 沈琉璃站在门口,捂嘴,惊怒地瞪大了双眸。 傅之曜的神情阴森可怖,浑身带着暴虐之气,仿若死神降临。 而地上,满脸是血的周显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失,转瞬尸骨无存,连血水都不曾留下。 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空气中只残留了一股怪异的气味。 “你……你都做了什么?”沈琉璃嘴唇哆嗦,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 感谢在2020-11-21 23:18:48~2020-11-23 15:1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守着花儿开、玻璃织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朝朝湉湉 2瓶;冬天来了、小西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 “我……” 傅之曜似没料到竟会被沈琉璃亲眼目睹, 幽沉的眸底暗涌翻滚,掠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惊慌,但转瞬便恢复如常。 如平日那般勾起一抹温润的浅笑,云淡风轻道:“如你所见, 人没了。” 他虽然在笑, 但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 反而透着渗入骨髓的寒意以及杀意。 可能因为沈琉璃不是周显这种文弱书生, 也不像周显对他全不设防, 没办法杀掉一个武力值比自己强太多的人,傅之曜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快得沈琉璃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然,她却再次动了杀心。 自己加诸在傅之曜身上的屈辱,比之周显, 只多不少。自己何曾没有践踏过他的尊严,周显只踩踏过他一次, 他就要赶尽杀绝,让他尸骨无存。 难怪日后他才会百般凌/辱她,让她求生不能、求死无路,连个痛快死法的机会都不给她?原是她没资格痛快死去! 不论梦境, 还是现实,傅之曜本质上都是个凶残狠绝的大暴君, 视人命如草芥, 但凡负了他的人, 他都会千百倍的报复回来。 无人能例外, 无人能例外! 沈琉璃胸中气血翻腾, 红着眼睛怒视着傅之曜, 一字一顿道:“他的家没了, 腿瘸了,难道这个代价还不够吗?” 傅之曜眸光闪烁,唇角笑意缓缓消散,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沈琉璃:“你在意他的死?” 沈琉璃被他气笑了。 她是在意周显的死吗?错! 她在意的是周显死这件事,死在傅之曜手上这件事,这让她觉得自己就算做再多的努力,就算绞尽脑汁地想对傅之曜好,都显得那么可笑。 傅之曜不可能放过自己,不可能。 一直坚持的信念一夕之间就崩塌了,周显对他明明白白的忏悔和道歉都没用,自己暗戳戳地刷好感,又有什么用。 他怎么可能会绕过自己,他恨她都还来不及,就算伪装的太好,恨就是恨,掩埋在内心深处不被人窥视,那也是恨,变不成喜欢,变不成爱,也变不成感恩。 她就想让他能记着点她的好,记得他对她并非全然都是恶意,她也释放过善意,她是真的想弥补,真的想悔过…… 沈琉璃眼神倏然一冷,反手抽出腰间长鞭,鞭子顿如灵活的蛇般直朝傅之曜脖子缠去。 鞭风凌厉,满是杀机。 刹那间,由心口升起的痛楚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沈琉璃浑身疼的近乎脱力,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鞭子,而原本能取人性命的利鞭刚席卷上傅之曜脆弱的脖颈,突然间被卸去了力道,软嗒嗒地垂落在地,再难被催动。 她抬手紧紧地捂住胸口,将身体靠在门上,才不至于疼的瘫倒在地。 傅之曜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双脚如被钉在地上,难以挪动半分。 当鞭子袭颈的刹那,他根本避无可避,逃无可逃,有那么一瞬间,他真觉得自己会命丧于此,死在沈琉璃的鞭刃下。 仇未报完,想要的都没得到,如何能死? 他指尖发颤,无意识地吞了吞口水,抖着手摸了摸脖颈,又抬手揩掉额头渗出的冷汗。 因惊恐而狂跳的心跳渐渐平复过后,他才敛眸看向地上安静躺着的长鞭,略微停顿了一瞬,视线又移到沈琉璃身上。 呵,心疾发作了。 可真是及时雨。 看着神情痛苦不堪的沈琉璃,傅之曜舔了舔干涸的唇,忽的笑了,不是那种伪装过的温和笑意,而是一种近乎鬼畜邪魅的阴笑。 如罂粟般绽放,很美,也很毒。 他一步步地走向沈琉璃,忽然瞥见外面有人影走动,伸手扶住沈琉璃的肩膀,关切地问道:“娘子,可是身子不舒服?来,为夫扶你坐下,休息片刻,我们再离开。” 沈琉璃脸色煞白,伸手想推开他,却使不出半点劲儿。 而傅之曜却顺势握住她的手,将她半扶半拽到椅上坐下,而后转身掩上门,遮挡了外头张望过来的目光。 傅之曜站在沈琉璃面前,冷冷地睥睨着她,诡谲的眸子幽暗无光,无端教人惊怕。 沈琉璃心口疼的犹如刀割,颤抖着手摸出小包麻沸散,却被傅之曜一把夺走。 “你……还给我。”沈琉璃抖着唇道。 傅之曜随手将麻沸散揣进袖口,欺身而上,一把扼住了沈琉璃的脖子,附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低道:“沈琉璃,你就那么想杀我,为了一个区区不足道的周显就想置我于死地?” 沈琉璃呼吸困难,使劲地掰傅之曜的手,却怎么都掰不开。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我杀不了你,但你……可以杀了我。” “杀你?” 傅之曜冷冷弯唇,见她憋得满脸通红,下意识松了松力道,冰凉的手指碾压着沈琉璃白皙的脖颈,而后俊脸一沉,钳制住沈琉璃脖颈的大掌,改为捏住她的下颚,阴恻恻道,“想的美!” 下一刻,傅之曜咬破自己的手指,将指腹渗出的鲜血描绘在沈琉璃泛白的唇上,一遍遍顺着她的唇形描摹,直到指尖的血流尽。 空气中,血腥气息弥漫。 沈琉璃气得嘴唇抖动不已,愤怒道:“你倒底想干什么?” 傅之曜没有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唇,眸光阴戾暗沉,眸底隐约闪过一抹嗜/血的兴奋。 染了鲜血的朱唇,莹润饱满,愈发的娇艳欲滴。 让人…… 傅之曜用力捏着她的下巴,低头,重重地吻了下去。 毫无章法,啃咬,厮磨。 沈琉璃猛地睁大了双眼,满眸惊怒交加。 她伸手推他,推不动。 而覆住她的男人,浑身邪气暴虐四溢,如一头凶残至极的饿狼遇到了最喜欢的食物,只想合着鲜血,餍足果腹。 “疯子,你放……唔。” 沈琉璃刚动了动唇,就被男人寻得机会。 长驱直入,肆意缠情。 细白的手指狠狠地攥紧男人的衣襟,沈琉璃的嘴是麻木的,心口是疼的,梦境中被他凌/虐的场景如浮光掠影般闪过,越是如此,自己就越难受,越愤怒,越想杀了他。 可心里杀他的念头越强烈,自己就越疼的死去活来,对于傅之曜加诸到她身上的,根本没有任何感觉,心里也没有泛起丁点涟漪。 她就想杀了这个疯子,他不死,日后就是自己的地狱。 可她动不了手。 沈琉璃缓缓地放慢呼吸,试着回应了傅之曜一下,一遍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愤怒,不要想杀他,揍他就行。 傅之曜似感受到她的回应,目光幽沉地凝了她一眼,她对自己竟没有方才那般抗拒,心神一动,动作不自觉地变得温柔。 他贴着她的唇,嗓音喑哑:“沈琉璃,你想杀我,我从你身上收点东西,不过分!” 沈琉璃睁大美眸瞪他,忽的展颜一笑。 傅之曜一愣,腹部蓦地一疼,整个人瞬间就被沈琉璃踹飞了。 嘭地一声,撞在墙上,又滑落在地。 他捂着腹部,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琉璃,羞恼成怒:“你……这么快就好了?” 沈琉璃愤恨地抹了一把发麻的嘴,捡起地上的鞭子,在手上掂了掂,冷冷笑道:“因为,我想打你呀。所以,就好了!” 傅之曜心中一凛,爬起来,转身就朝门口跑去。 而身后的鞭子如影随形,狠狠地落在他腿上,剧痛之下,身形晃了晃,猛地跪倒在了地上。 沈琉璃又是一鞭子挥下,斥道:“谁给你的狗胆,敢轻/薄本小姐?” 下手毫不留情,但仍旧刻意收了些力道,也没有往傅之曜的致命处招呼。 傅之曜忍痛再次爬起来,慌不择路地躲闪,可鞭子如长了眼睛似的紧追着不放。 须臾间,又是几鞭子落在他肩上、背上、手上,却避开了他的脸,虽然沈琉璃最想抽的就是那张颠倒众生的俊脸,以及那张脸上的臭嘴。 下不去手抽脸,屋里的桌椅茶具便被沈琉璃迁怒砸了个稀巴烂。 太气了。 傅之曜不够她抽的,对付这些死物,她不需要留半点力道。 如果可以的话,沈琉璃真想当场抽得傅之曜七魂归西,去见如来佛祖。 听到打斗的动静,茶楼的蔡老板带着伙计赶了过来。 一推门就看到满室狼藉,烂椅子碎瓷器砸得到处都是,这可都是上等的茶具桌椅,他才新买了没多久,正准备让伙计抄家伙将闹事者拿下,哪知还没开口,一鞭子就朝他头顶削去,吓得男人抱头蹲下,方才险险地躲了过去。 “谁敢闹事?信不信拿你见官!” 蔡老板气得大吼一声,随即定眼一看,发现挥鞭闹事的人正是承恩侯府的大小姐,那位十足十的女霸王,立时瑟缩了一下,底气不足道,“沈大小姐,东西砸烂了,要赔……” “砸烂的东西,清点清楚,来侯府找我。”沈琉璃恨恨地瞪了一眼缩到墙角的傅之曜,干净利落地收起鞭子,大步朝门外走去。 “这……” 蔡老板欲伸手拦住沈琉璃,想说你不认账怎么办,可伸了伸手,见这位小祖宗满脸杀气,愣是怂得没敢真拦。 蔡老板看向墙角的年轻公子,看到他手背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好心地上前去扶:“公子,你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会招惹上沈大小姐?” 但傅之曜只是淡漠地摸了把嘴角的血迹,便冷冷地将蔡老板挥开了。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不知……” 蔡老板喋喋不休,猛地触及傅之曜锐利冷戾的眼神,不自觉抖了抖,怎么被打得惨状百出的男人会有这般可怕的眼神,比打人的沈琉璃还可怕,喉/咙咕噜一下,顿时就将‘好歹’二字咽了下去。 傅之曜踉踉跄跄地起身,看一眼地上一并被砸碎的胖头娃娃面具,蹒跚着脚步,往沈琉璃的方向追去。 蔡老板无语:“怎么还去追?嫌命不够长!” 旁边有见过沈琉璃和傅之曜大婚的伙计,说道:“老板,这被打的男人就是沈大小姐的夫君,陈国来的质子,他不乖乖地跟着沈大小姐回家,还能去哪里?” “是他?传闻被三天两头毒打的陈国质子就是他?”蔡老板想到这般俊俏的男子,境遇却是如此凄惨,忍不住叹道,“惨哪!” 一路过的客人道:“惨什么惨,以前陈国发动战争,也不知打杀了我们多少百姓,活该。” “不过,一个男人混成他那样,被妻子肆意打骂,也是没谁了?” 围聚过来看热闹的人中有知道内情的,说道:“老兄,你也别这么说,其实这陈国质子怪可怜的。听说是沈琉璃肖想景王殿下,不知怎么就染指了他,才倒霉催地同沈琉璃同了亲。” …… 一路上,沈琉璃狠狠地擦拭着嘴巴,可那股子血腥味怎么也拭不去,气得她恨不得掉头再去抽傅之曜一顿,哪知一回头就发现傅之曜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 见她回头,傅之曜居然冲着她一笑。 带着一丝乖顺的讨好之意。 知道自己除了承恩侯府,哪儿都去不了,这么快就选择性失忆了。 还真是能屈能伸,能忍能装。 沈琉璃甩手抖了抖鞭子,鞭柄都被她攥出了水,忍了又忍,眼睛闭了又闭,依旧咽不下这口气,也不能当街打人,只得恨恨扭头,继续往前走。 傅之曜顿了顿,咬牙跟上。 “景尚,我还是觉得这支步摇太艳了。”街上,赵降雪抬手抚了抚鬓发,微蹙着眉头问萧景尚。 然,萧景尚没有回她,而是看向别处。 赵降雪侧眸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沈琉璃和傅之曜一前一后从他们眼前走过去,两人神情都不太对劲儿。 沈琉璃提拎着鞭子,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而傅之曜身上带伤,满脸隐忍,却始终跌跌撞撞地跟在沈琉璃后边。 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傅之曜肯定又被沈琉璃虐打了。 她还没出嫁前,沈琉璃便经常找傅之曜的不痛快,将不顺的气儿全撒在他身上。 萧景尚拧眉,正欲上前,却被赵降雪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景尚,你干什么?” “我去问问怎么回事?” “不妥!”赵降雪拉着萧景尚的手,柔声劝道,“这一看就是表妹动了手,你去了如何说,劝他们夫妻和睦相处,劝表妹对傅之曜客气些,凡事留有余地? 可是,表妹的性子不经劝,劝得狠了,只怕她会更气,会更狠地虐打傅之曜。他们是夫妻,住在一个屋檐底下,劝得了一回,劝不了第二回。” 赵降雪一顿,有些吃味地说道:“何况,表妹本就对你有心,你若是过去,她对你……”话点到即止。 沈琉璃许久没有做过幺蛾子,赵降雪不想打破目前的平衡。万一,沈琉璃误会萧景尚的意图,又对他死缠烂打怎么办。 “是我考虑不周!”萧景尚收回视线,看了一眼赵降雪头上的步摇,“你一向喜爱素净淡雅的首饰,偶尔带一些明艳的饰物更好看。” “是吗?”赵降雪垂眸,含羞露喜。 * 沈琉璃与傅之曜,一前一后到了承恩侯府门口。 一个身着灰布衣的老妇人颤巍巍地走了过来:“沈大小姐!” 沈琉璃停下脚步,一时没认出来:“你是……” “大小姐,老身是周显的祖母。”周老夫人回道。 以前的周老夫人何须对沈琉璃这般卑躬至敬,可她如今是罪臣家眷,连庶民都不如,面对官家小姐,姿态难免随着她如今的身份而放低。而且,周老夫人以前认识的沈琉璃本就是个骄纵跋扈的姑娘,毫无规矩而言,她又如何敢倚老卖老。 再者,沈琉璃对她孙儿有救命之恩,是恩人。 沈琉璃心里咯噔一下,好声问道:“老夫人,你找我何事?” “大小姐,老身就想问问你,周显有没有来找过你啊?我们打算离开上京城,他说今日来向你辞行,想当面感谢你赠送灵芝的救命之恩,也为过去发生的不愉快,向你道歉。” 周老夫人殷切地望着沈琉璃,絮絮叨叨道,“可老身等了许久,都没见他回来。怕他出事,这才出来寻寻他。” 沈琉璃喉/咙发堵。 “你见过周显吗?”周老夫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却是一脸希冀。 沈琉璃眼眶酸涩,摇了摇头:“没,我今日不在府中,想来他来过,见我不在,又走了。” “那我再去别地找找。”周老夫人满脸失望。 看着周老夫人佝偻的背影,沈琉璃忽的叫住她,“老夫人,你与周显如今住在何处?” “长岭巷。” 沈琉璃点了点头:“老夫人,你慢走!” 等周老夫人走远后,沈琉璃冷冷地看了一眼傅之曜,转身便回了花溪院。 哪知道柳氏前脚刚走,云姨娘和沈珍珠后脚就来花溪院找事情。 绿竹和绿琦搭聋着脑袋,跪在地上,而云姨娘则坐在沈琉璃平时坐的首座上,端着盏热茶,颇有闲情逸致地品茗。 沈琉璃冷着脸跨进屋子,皱眉道:“怎么回事?” 绿竹和绿琦听闻沈琉璃的声音,两人齐齐回头,喊道:“小姐,你回来了。” 沈琉璃应了声,正想叫两个丫头起来,哪知云姨娘却重重地放下茶盏,率先开了腔:“大小姐,侯爷让我代理侯府,我自然得尽职尽职地替他打理好偌大的侯府。可我一查公账便发现柳氏擅自挪用中公款项,给了你一大笔钱银作为私用。所以,我特来问问情况,哪知你院中的两个贱婢出言不逊,竟敢顶撞我,我只好略施薄惩,大小姐不会怪我越位了?” 绿竹一急,辩解道:“小姐,是云姨娘先说夫人和小姐的坏话,奴婢和绿琦姐姐实在忍不住,才同云姨娘争辩了两句。” 绿琦也眼巴巴地瞅着沈琉璃,点头附和道:“姨娘说的话实在太难听了。” 绿琦的性子向来稳重,连她都与人起了争执,看来云姨娘说的话甚是难听。 哼。 想杀鸡给猴看,也不看看这只猴子是家养的,还是野生的? 以为掌管个中馈,就想拿捏她沈琉璃? “都起来,你们的主子可不是眼前这位云姨娘!”沈琉璃扯了扯嘴角。 “是,小姐。”绿竹和绿琦麻溜地爬了起来。 “大姐姐,这不太好?”沈珍珠捻起帕子,温声道:“下人冲撞了主子,难道不该受到惩罚吗?若大家皆是如此,规矩不就等同于摆设,这个侯府姨娘以后该如何管理?” “怎么,祖父和娘刚离开上京,你们就迫不及待地想在我跟前立威找存在感,是吗?” 沈琉璃冷笑了一声,冰冷的目光一一扫过沈珍珠和云姨娘,玩味道,“今日,你们一个两个都要找我的不痛快。好,我成全你们,既然我不痛快,大家谁都别想痛快!” 一语落,沈琉璃素手翻转,一鞭子挥向云姨娘坐着的座椅,瞬间,椅子四分五裂,云姨娘惊叫了声,一屁/股坐在碎木渣上,好巧不巧地,正好有一个小木锥朝上,扎得云姨娘哎哟哎哟直叫。 沈珍珠脸色一白,指责道:“大姐姐,你太过分了!” “再啰嗦半个字,下一鞭子直接打花你的脸。” 吓得沈珍珠不敢再开口,慌里忙张地去搀扶云姨娘。 这时,云姨娘的儿子沈绪抱着一堆金银首饰,从沈琉璃的闺房走出来,看到哭嚎的云姨娘,当即指着沈琉璃的鼻子骂道: “沈琉璃,现在侯府可是我娘当家做主,你敢欺负我们,老子就…….啊!” 鞭子直接缠上沈绪的手指,将他掀翻在地。 沈琉璃冷然而立,又是一鞭子抽向沈绪:“敢干鸡鸣狗盗之事,云姨娘不教你,本小姐今天就好好给你上一课。不问自取是为偷,该打,该罚,重则断手以示惩戒!” “啊啊啊!” 接二连三的鞭子落下,沈绪被抽得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也顾不得手上的财物,抱头鼠窜,边窜边骂沈琉璃。 “泼妇,疯女人,上京哪个女人像你这样泼辣野蛮,活该你只能嫁傅之曜这种软/蛋……” 沈琉璃冷道:“肆意诋毁嫡妹,该掌嘴!”这一鞭子直接挥向沈绪的脸,登时划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云姨娘惊得魂飞魄散,差点没晕过去:“你敢毁我儿子脸?” 结果,又是一鞭子朝沈绪另半边脸招呼而去,吓得沈绪捂着脸,连滚带爬地往院外跑去。 “姨娘,妹妹,快走!沈琉璃他娘的是个疯子!” 看着三人仓皇出逃的背影,沈琉璃扬手就将桌上热气腾腾的茶盏砸到他们脚前。 “是什么给了你们错觉,我娘走了,你们就能骑到我的头上?”清冷的声音,如追魂索命的厉鬼。 三人俱是一抖。 失算了,对于向来以暴力解决问题的沈琉璃,怎么能来同她讲理? 傅之曜半只脚踏进院子,看见里面发生的一切,身子僵了僵,默默地将脚缩了出去。 云姨娘三人狼狈逃出花溪院,恰巧看到门外的傅之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什么,信不信剜了你眼睛!” 傅之曜默不作声,阴冷地勾了勾唇,又等了半晌,方才踏进花溪院。 院里的丫鬟正忙忙碌碌地收拾一地狼藉,而沈琉璃则靠坐在软塌上,胸口上下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也不知是气云姨娘他们,还是气他? 等丫鬟们收拾干净出去后,傅之曜才挪到沈琉璃跟前,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你为何骗她?为何没有揭穿我?” 沈琉璃隐约降下去的火气,噌地一下重新冒起来,她攥紧了鞭子,冷笑道:“不骗她?你想要我说什么,说事情的真相,说她的孙儿已经被焚尸灭迹,连点骨灰都不曾留下,死无葬身之地?” 傅之曜静静地凝视着沈琉璃的脸,看了半晌,忽然冷不丁地问道:“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过!”沈琉璃攥着鞭子的手紧了紧,阖上眼道,“我不知道。” 这种泄露情绪的违心话,还是闭上眼睛说。 也不知道傅之曜哪根筋搭错了,他竟像个孩子似地开心笑起来,也像哄小孩一样哄着沈琉璃:“不要生气了,好吗?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对你,好吗?” 沈琉璃睁眼。 看着变脸速度堪比川剧脸谱的傅之曜,沈琉璃只觉得毛骨悚然,每一根寒毛都竖起。 她很想说一句,你是不是有病?心智脑子方面的。 可她更想问一句,你的保证,有用吗? 然而,还没等她问出口,傅之曜又低低说了句,“只要你不打我,我就不会那样对你。” 意思就是,只要她敢打他,但凡被他逮到一丝机会,他就会用更过分的方式对待她。 沈琉璃咬了咬牙:“你……” 话音未落,傅之曜身子一偏,突然就晕了过去。 ※※※※※※※※※※※※※※※※※※※※ 焚尸灭迹的不是化尸水,而是那颗珠子哦。 女主即女配,沈琉璃是女配式的女主!有些符合女主的三观可能不太适合她。 写了个亲亲,但是好怕挂锁啊啊啊……… 感谢在2020-11-23 15:18:52~2020-11-24 21:22: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守着花儿开、谷、玻璃织城、骁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柳蒲 68瓶;Xixi 14瓶;有猫氏-喵喵喵、汀酌 10瓶;朝朝湉湉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 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傅之曜, 沈琉璃第一个念头便是,这混蛋装晕,以前受过比这更狠的伤,也没见过他疼晕过去, 他忍疼的能力比她忍受心疾之疼, 不遑多让, 甚至比她还会忍。 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抬起脚尖踢了他一脚:“喂, 别装了!” 地上的人,毫无动静。 沈琉璃把玩着鞭子, 又踢了踢他,凉凉地威胁道:“再装,我的鞭子可要见血了。”说罢, 鞭尾顺着男人俊美的脸庞轻拂了一下。 傅之曜狭长的双眼紧闭,依旧没有动。 沈琉璃蹲下身子, 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诶,我知道你装的,我都看破了,再装可就没意思了。” 傅之曜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沈琉璃凝了凝眉, 真晕了? 想到尸骨无存的周显,她眸光一动, 动手搜傅之曜的身, 来来回回地摸索着成年男子的身体, 虽然此人冠着她夫君的名分, 沈琉璃仍旧感觉耳根子发烧, 眼神有些不自在, 但想到他做的事更可恶, 立马甩头摒除心中的杂念。 然而,搜了半天,只是白费功夫,只搜出小包麻沸散,还是从她手上抢的。除此之外,没发现任何可化尸的阴诡之物。 焚尸尚且有骨灰,也不知傅之曜用了何物能将人完全化掉,渣渣都不剩? 沈琉璃支着下颚,凝眉沉思。 就那么任由傅之曜躺在冷冰冰的地上,没有半点将傅之曜扶起来的意思,她可不想再发作一次心疾,杀他要发作,对他好也要发作,唯一就是对他不好,心疾才不会出来作祟。 “大小姐,对你夫君可真是好?这还没到酷暑,就已经让人哪凉快搁哪儿躺着了。”一道暗讽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来者正是过来替沈琉璃治疗心疾的花解语,柳氏离开前,千叮咛万嘱托,拜托花解语替沈琉璃治病。虽然这心疾着实没法治,但既然一开始就答应配合沈琉璃,演戏自然演全套,样子总得做足。 一进门就瞧见傅之曜晕倒在地,而沈琉璃也不知道将人弄到床上躺着,就那么盯着发呆。 沈琉璃抬眸看向花解语,乌黑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圈,哼道:“花神医,你别理他,他就是装晕!我倒要看看,他要装到何时?” 花解语眉心微凝,准备看看傅之曜的情况,哪知道手刚搭上他的手腕,入目便是手背上惊心触目的鞭痕,身上也有好几处明显的伤痕,眸光动了动,淡淡地问沈琉璃: “这些伤,如何来的?” 沈琉璃垂眸看着手上的鞭子,红唇轻吐:“明知故问。” 花解语抬头看她,搭在傅之曜脉搏的手指无意识往下按了按:“你动的手?” 沈琉璃扭头看向别处,没否认。 “竟没想到你们萧国的女人如此彪悍,虐夫成性?沈大小姐,我着实没见过你这般野蛮任性的女子,全然不懂得夫纲夫常,视丈夫如玩物,你夫君在府内的地位和待遇还比不上你养的一只猫?”花解语冷声道。 沈琉璃回头:“你在替他打抱不平?” “自然!”花解语声音颇冷,“身为医者,最见不得恃强凌弱,而我身为陈国人,也无法见到我们陈国人被人如此欺辱,若他是为非作歹的坏人也就罢了,可陈国这位四皇子当年来上京不过十岁,战争并非因他而起,稚子何其无辜!” 沈琉璃向来就不是虚心受教之人,被人指着鼻子骂,脸色也不太好看。 她冷冷道:“花神医,站在你陈国人的角度,你是不是忘了送一个十岁孩子来上京的是你们陈国君王,送他来萧国为质的是他的父亲,是你们陈国先放弃了他,是他的父亲先抛弃了他,我不相信陈国的皇帝不知道自己儿子为质期间会面临何种处境?既如此,为何不送其他成年皇子?” 花解语哑口无言。 傅之曜确实是被抛弃的那个皇子,又如何能奢求萧国的优待? 花解语深呼吸一口气,无法反驳,默不作声地替傅之曜检查身体,索性都是些皮肉伤,敷药,调养一段时日便可痊愈。 她看了一眼沈琉璃,淡淡地解释道:“他确实晕了,并非装的。身上的新伤并不致命,也不是导致他昏厥的原因,真正致使他昏迷的原因是内里有顽疾,这些年应是受过无数内外伤,又没得到及时调理,落下了不少病根,常年累月便形成了固疾,内里亏损的厉害,脸色才会常年发白,成了这副孱弱的病体。” 花解语顿了顿,又道:“本该身强力壮的年纪,身子骨弱的连普通女子都不如,身体底子一旦被摧毁了,就算如今开始治疗调养,怕也会英年早逝,活不过而立之年!” 英年早逝? 沈琉璃的心莫名抽/搐了一下。 她揉了揉鼻子,敷衍地应了声:“哦!” “人一直昏迷不醒,我替他针灸一番,还请大小姐帮忙将人扶到床上。”花解语淡淡地看了一眼沈琉璃,情绪不似方才那般激动,声音也变得柔和下来。 沈琉璃低着头,脚尖在地上晃动了几下,不情不愿道:“既是神医的要求,怎好拒绝?我……我就帮你扶一下!” 花解语一哽。 地上躺着的既不是她男人,又不是她儿子,怎是在帮她?这丫头心肠竟如此冷血无情,太狠了! 沈琉璃帮花解语将傅之曜弄到床上后,便立在一旁,见花解语为傅之曜宽衣施针,目光不自然地扫过傅之曜满是各种伤疤的身体,赶忙移开眼,不经意地问道: “你很关心傅之曜?你是他何人?” 花解语下针的手猛地一顿,视线定定地落在傅之曜心口处,一个赤色朱砂‘璃’字异常清晰,她略微停顿,便继续下针,用余光扫了一眼沈琉璃,随口说道: “医者父母心,任何一个病人,我都会关心。何况,他与我皆是陈国人!” “花神医悬壶济世,医者仁心,我等凡夫俗子自愧不如。” 沈琉璃啧啧叹一声,扭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的傅之曜,“那你就先治着,我等会儿再来。”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沈琉璃抬头看了眼天色,估摸着沈茂快回府了,不能让云姨娘来个恶人先告状,自己得先去哭诉一通才行。 沈茂刚踏进府邸,就见沈琉璃哭哭啼啼地跑了过来,将云姨娘去花溪院闹的事原原本本哭诉了一番。 “爹,祖父和娘刚走,琉璃就成了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 听到沈琉璃那句没爹,沈茂眼角抽了抽。 “娘前脚离开,云姨娘就来找我银子,好不讲理,分明是娘留给我的银子非说是她的,让我一分不落地吐出来。她还惩罚我院中的人,我气不过,就同她们争论了起来,起了点摩擦。哪知道……” 沈琉璃哭的眼泪汪汪,虽然看起来有点假,可那不要钱掉落的泪珠让沈茂的心着实揪了一下,不禁问道,“还发生了什么?” “二哥竟然偷拿我的首饰财物,二哥都这般大的人了,还如此不知事,他怎能做出这种鸡鸣狗盗之事,与市井混混无异,现在不管,以后还了得!”沈琉璃故意撒了撒娇,道,“爹,你真该好好管管二哥了,大哥是你亲自教养的,品行可比二哥端正得多。如果不对二哥多加约束,以后拖了大哥的后腿,怎么办?” 沈安与沈绪,高下立见。 沈安是沈茂的骄傲,沈绪则是……不提也罢,吃喝嫖赌,除了不占嫖,其余全占了。 “别哭了,爹会替你做主!” 沈茂伸手去摸沈琉璃的脑袋,沈琉璃本来避让了一下,可发现沈茂微皱的眉头,以及僵在半空中的手,又默默地把自己的脑袋挪回去了。 她吸溜着鼻子,软声道:“我就知道,爹对琉璃最好了,琉璃最喜欢爹了。” 看着手掌下毛茸茸的脑袋,沈茂摸了摸,无奈道:“你最喜欢的不是你娘么?” 沈琉璃抽抽噎噎道:“娘如今不在上京城,最喜欢的自然就是爹了。” 沈茂笑了笑,忍不住多摸了几把沈琉璃的头发。 见沈茂眉头舒展,沈琉璃抽抽搭搭道:“爹,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讲不讲。” “何事?” 沈琉璃迟疑了一下,道:“我觉得,花神医有问题!” 沈茂眉心一跳:“什么问题?” “不知道!”沈琉璃觉得花解语不对劲儿,但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反正,我就觉得她来上京城的目的不纯,这是我的直觉。” “爹知道了,不过花神医的医术确实难得一见,你要配合神医医治,不要让你娘担忧。” 沈茂叮嘱了一句,本想问问柳氏为何非要跟着老侯爷去明城,但最终什么都没问。 沈琉璃自然是向着柳氏的,就算里面真有何内情,怕也是母女俩互相通气,故意瞒着他。 果不期料,沈琉璃刚告完状,回去的路上就遇见了直奔书房而去的云姨娘和沈绪,不过没有沈珍珠。 沈茂揉着眉心,听着云姨娘和沈绪添油加醋地告沈琉璃的状,自然是他们占理,错的全在沈琉璃。 柳氏刚一走,家宅就不宁,沈茂的心情实在好不到哪里去,他一向认为男主外女主内,女人守住后方,让他在前朝无后顾之忧,少整些幺蛾子麻烦事,他就省心了。 这一方面,柳氏确实没让他操过心。 此时,云姨娘不雅地捂着屁/股,而沈绪则捧着受伤的脸,将沈琉璃一顿贬低,用词极其难听,沈琉璃虽也说了沈绪的不对,但明显用词较文雅,给沈绪留有余地。 沈茂看了眼沈绪脸上的上,又看了看走路姿势怪异的云姨娘,只轻飘飘地问了句:“沈琉璃在哪里打的你们?” 云姨娘和沈绪对视一眼,懦懦道:“花……溪院。” “无端跑到花溪院生什么事!”沈茂拍案而起,勃然大怒,“云姨娘,若再发生家宅不和的龃龉纠纷,就让李姨娘接替你代掌中馈。还有你,沈绪,从今日起闭门思过,学业必须重新抓起来,我会专门请一个夫子教你,随时抽查功课!” 云姨娘和沈绪傻眼了。 “侯爷/爹,是沈琉璃打了我们!” “你们不去惹她,她会无缘无故打你们?”沈茂气得头皮都疼。 “云姨娘,本侯之所以宠着你,是因为觉得你通情达理,不生事。” 云姨娘一怔,哭抹着眼泪,还想再说些什么,结果就听到管家来报,大观茶楼的蔡老板来找大小姐结账,据说大小姐在茶楼打傅之曜,连带着将人茶楼的桌椅茶具都给打砸了。 沈茂铁攥紧拳头,铁青着脸色:“叫沈琉璃过来。” 管家应声去请沈琉璃,哪知道还没走出书房,沈茂又说算了。 算了? 云姨娘和沈绪一焉,这就算了? 在外虐夫,有损侯府名声,这么严重的问题,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算了。 不仅如此,沈茂还让云姨娘去账房支取一笔银子赔偿给茶楼老板。 柳氏在的时候,沈琉璃虽然也没少惹出麻烦,但一向是由柳氏给她收拾烂摊子。 可如今柳氏刚出上京城,麻烦就接二连三而来,云姨娘也变得不怎么温柔,丑态百出,沈茂不免心烦气躁,早已预见了烦心事,可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 他是个怕麻烦琐事的人。 冷冷地看了一眼云姨娘,沈茂不忘继续敲打:“再有下次,你就去庄子上住。” 云姨娘敢怒不敢言,没讨到半点好不说,还得给沈琉璃出钱擦屁/股,可谓窝了一肚子火。 以前有柳氏在,云姨娘只要尽心服侍沈茂即可,就算有时受些委屈,沈茂也会抚慰自己。 可现在…… 不过经过这事,云姨娘至少算是看明白了,自己对沈茂也不是那么重要,而在侯府内,更不是谁掌控了侯府中馈管家之权,在后宅就会有话语权的。 碰上沈琉璃这种蛮横暴力的女人,后宅一些拿捏人的手段根本就用不上。 花解语给傅之曜施完针,扭头正好看到去而复返的沈琉璃,愣了愣,道:“我开了张药方,勉力一试,或可将他的身体养回来一些。” 沈琉璃随手接过,挑眉看了两眼,便扔给了绿琦:“看着办。” “是。” 沈琉璃看向傅之曜,拧眉:“他何时醒?” “明天。” 沈琉璃勾唇,瞄一眼花解语:“还以为现在就能醒,你不是神医吗,也不过尔尔!” 花解语:“神医又不等同于神仙。” 给傅之曜瞧过病后,花解语又给沈琉璃检查了一遍身体,照例给她开了几服调理身子的药,一并交与绿琦拿去熬煮了。 不过,沈琉璃没喝。 而傅之曜昏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方才醒来。 沈琉璃见他无大碍,没好气地哼了两声,便没再搭理他。 唤来绿竹让她去长岭巷走一趟,给周老夫人送一笔银子,并想办法将周老夫人连哄带骗送到他们离京后、原本打算落脚的地方。 而沈琉璃自己则独自策马出了上京城,去了城外五十里地的栖霞镇,找到当地的一个江湖组织——生死阁。 ※※※※※※※※※※※※※※※※※※※※ 这章本来是大肥章,但发现后面错别字太多了,就一分为二,等明天将后面的改好了再发上来。感谢在2020-11-24 21:22:00~2020-11-25 23:4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藤上月 2个;玻璃织城、满满、4174681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云穿月 20瓶;藤上月 5瓶;或许时光很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 生死阁, 之所以名为生死阁,做的便是生死攸关的买卖,通俗来讲,就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杀手组织。但凡被他们接的生意, 除了生, 便只有死, 除此再无第三种可能。 当然, 生死阁有一道铁律, 不杀朝廷命官,不论是清官还是奸臣, 也不杀皇族中人,正是因为没有危害到朝堂利益。所以,朝廷从未派兵围剿过, 生死阁得以在朝堂的夹缝之下求得生存。 据说生死阁的杀手,皆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 找上门的雇主,从未败兴而归过。 早在沈琉璃发现自己杀不了傅之曜后,就已经打算雇凶杀人,却迟迟没有动作。而周显的死让她彻底下定决心, 自己动不了手,就借他人之手。 找到生死阁的据点, 是栖霞镇一处极其普通的私宅, 但从外面看实在不起眼, 毫无江湖门派的气势。而里面也只有四五个穿着普通的男子, 杂扫的, 修剪花枝的, 浇水的, 每个人手头上都有活儿干,神情专注,只是没有下人的卑躬屈膝,脸色都比较冷漠而已。 乍一看好像来错了地方。 沈琉璃找到其中管事的,是一个在院中煮茶的俊俏冷面男子,很年轻,约莫二十五六岁左右。 “请问这里是生死阁吗?”沈琉璃环视了一圈,面露怀疑。 煮茶的青年抬头打量了一下帷帽遮面的沈琉璃,移步到院中的石桌旁,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姑娘,请坐!” 等沈琉璃坐下后,又将斟满的茶盏推到她面前,随意道,“在下叶风,是生死阁的幽冥左使,敢问姑娘可是有仇家?” 沈琉璃正愁如何将杀傅之曜这件事说出来,听到对方主动问及,立马将备好的画像放在石桌上,指着画像中的傅之曜道:“就是他,我知道你们的规矩,他并非朝堂中人。” 傅之曜是陈国皇室,并非萧国皇室之人,也不算违背。 叶风瞥了一眼画像,忽的放下茶杯,冷冷地道了一声‘得罪’,突然伸手去扯沈琉璃的帷帽,,动作快如闪电。 沈琉璃眸中寒光乍现,反手就挡,两人瞬间便交缠打斗了起来,但身经百战的杀手与沈琉璃这种实战经验甚少的人确实不一样,沈琉璃在叶风手下过了十数招后,便落了下风。 旁边锄地的一位中年男人瞅准时机,趁机出手,一把掀开沈琉璃的帷帽,长发顺势披散开来,显露出了真容。 沈琉璃冷着脸,倨傲道:“什么意思?” 叶风拱手道:“姑娘,请见谅。我们生死阁虽不问雇主的姓名和来历,但雇主也不能不以真面示人,你既见过我们的面相,公平起见,我们也需要知道姑娘长何样,免得遇到翻脸不认的雇主,这也是我们生死阁的规矩。” 沈琉璃冷笑了声:“我还担心你们出卖我呢?” “江湖中人总要讲点江湖道义,只要姑娘踏出这道门,在下承诺,我们谁也没有见过你。”叶风说完,便让刚才的中年男人将帷帽还给沈琉璃。 沈琉璃恼怒地戴上帷帽:“打算何时动手?” “尽快!”叶风看了一眼沈琉璃,反问道,“姑娘身手不错,为何不自己动手?” 沈琉璃:“怕脏了手。” 生死阁向来以五千两买一条人命,不论要杀的人是容易解决,还是棘手,价钱方向都是一口明账,不涨价也不还价。 见事情敲定,沈琉璃丢下五千两银票,转身就走。 哪知道走了没多久,心疾居然回味了过来,发、发作了。 雇凶杀人也不行吗?这也算犯规吗? 沈琉璃忽然反应过来,人虽然是由他人去杀,可却是她一手主导,杀傅之曜这件事,也算在自己头上。 哪儿这么多限制? 沈琉璃欲哭无泪,气得只想骂天。 生死阁内,摘取沈琉璃帷帽的中年男人磨了磨刀,杀气腾腾地就要出门,却被叶风冷着脸一把将人拽了回来,“钱叔,干什么!” “我去杀了方才那女人!” “主子都没说要她命,你急什么!”叶风低吼,“何况,主子马上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别生事。” “我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也得咽。” 就在两人争执不休时,旁边有人低声道了句‘有人来了’,两人顿时若无其事地分开,该煮茶的煮茶,该锄地的锄地。 只见沈琉璃去而复返,倚靠在门口,单手捂着胸口,咬牙切齿道:“人,我不杀了,把银子还给我。” 折腾了半天不过是瞎折腾,回去的路上,沈琉璃越想越郁闷,又匿名写了封信,多给自己留条后路总是好的。 景王府,萧景尚刚踏进府内,耳边风声呼啸,一支利箭破空而来,他翻身躲避之间,一把截获了箭矢,箭头戳着封信。 “有刺客,保护王爷!” 见萧景尚欲取箭上的信,身侧的侍卫立即提醒道:“王爷,小心有诈。” 旁边的侍卫:“王爷,小心有诈!” 萧景尚转身看了一眼利箭射过来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眼箭上的信,拧了拧眉,伸手取下:“本王知晓。” 方才的利箭虽是对准他而来,却并非射向他的要害处,以他的身手,完全能躲过去。由此可见,刺客并不想要他命,只是想送这封信。 略微沉吟,萧景尚便展开信,看清信上的内容,脸色登时一变,下意识攥紧了信纸。 躲藏在暗处的沈琉璃见萧景尚读完信后,便悄然隐去了。 …… 承恩侯府,后院。 繁花锦簇的花丛旁,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正津津有味地咀嚼着什么。 而不远处树干上倚着一位白衣墨发的男子,长眉入鬓,俊美绝伦,一只缠满绷带的手掩住口鼻,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眸光晦暗地盯着觅食的白猫。 “这好像是第三次了?”男子喃喃自语,“真的,真的,很失望。” “傅之曜,你怎么在这里?还不回去躺着,否则花神医看见了又说我虐待你这个陈国人!”看到靠在树上吹风的傅之曜,沈琉璃面色不虞道。 话音甫落,就眼尖地发现自己的小猫拱在花丛里唧着嘴,吃得正香。 沈琉璃蹙了蹙眉,走过去将圆滚滚的毛团子拎了起来,隐约瞄见猫嘴上泛着一丝红,正待仔细看时,猫儿伸出粉嫩的小舌一舔,那抹红顿时消失了。 沈琉璃以为它在厨房偷了肉吃,便没怎么放在心上,伸出手指点了点小猫的鼻尖,小猫顺势伸舌舔了舔她的指尖,许是吃饱了,欢快地冲着主人喵喵喵叫了好几声。 “小东西,不许偷吃。你已经够胖了,再胖下去,我可不喜欢。” 她笑着将小猫抱在怀里,伸手撸了几把,便往傅之曜跟前走去。 傅之曜捂着口鼻,一脸戒备地盯着沈琉璃怀中的白猫,后退了几步。 沈琉璃停住脚步,反应过来傅之曜对猫过敏,无法近距离接触,顺手又撸了几把猫,就将小猫放跑了。 “你不能接触猫,作甚在这里盯着它瞧,还看得那般入神。”沈琉璃偏头,随口问了句。 傅之曜黑眸深深,目光落在那抹跑远的白团上面,似是而非地说了句:“越是不能触碰的东西,越容易心生向往。” 沈琉璃眸光微闪,没有接话,佯装不知地转移了话题:“花神医可曾对你言明病情?你身上的伤容易治,但……” “英年早逝,活不过而立之年,是么?”傅之曜嗤笑一声,用一种极其冷漠幽沉的眼神看着沈琉璃,“你是不是很开心?”阴郁的目光落在沈琉璃微微扬起的唇角,心中冷笑不已,可能会让你失望了。 沈琉璃嘴角僵硬了一下,心虚道:“哪有?” 树静风止,气氛异常诡异。 沈琉璃忽然发现醒来后的傅之曜,似乎有了些细微的变化,但又具体瞧不出哪里改变了,她轻轻吸了口气,眼神不自觉飘忽了一下,吞吐道: “那个,人有时候挨打可能是因为做错了事,我昨天对你动手,是基于你对我做了不好的事,任何一个姑娘被人那样对待,都会失控,失去理智的……” 哎,说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挣扎个啥劲儿。前一刻才去□□,这一刻却又强行洗白自己。 虽然不想承认,可自己就是一个口是心非,言行不一的坏姑娘。 “姝色撩人,我才会一时被鬼迷了心窍,忍不住轻薄了大小姐。”傅之曜弯了弯唇,面色无波无澜,哪儿像昨日那个邪佞发狂的傅之曜。 沈琉璃眸光轻动,顺着他的话问下去:“那……你晕过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还算数吗?”这问题真傻,可傻也忍不住想问。 傅之曜深深地凝了她一眼,勾唇一笑:“自然算数!”下辈子。 过了几天,花解语再次过来替傅之曜换药、施针。 沈琉璃坐在桌边,支棱着脑袋,眯眼盯着傅之曜看,不过几天的时间,她总感觉傅之曜的脸色比往日好了些,以往脸色总是泛着毫无血色的白,现在依旧苍白,可这份苍白中依稀有了一丝血色。 虽然,花解语这个女人似有古怪,可这医术当真神奇。 片刻后,花解语将银针放入针具,抬手欲摸傅之曜的额头,却被他躲过去了。 花解语轻轻一笑:“我只是想确定,你有没有发热?” 傅之曜道:“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没发热。” 花解语看他一眼,似是松了口气:“没发热就好。”说罢,便离开了。 傅之曜起身,开始整理衣服。 花解语走了,沈琉璃不好意思继续盯着傅之曜看,便收回视线,四处在屋子里用目光搜寻起来,发现这里的摆设极其简单,哪里能藏东西,哪里不能藏东西,一览无余。 她随手翻翻桌上抄写的经书,字迹依旧难看,水平没有半点提高。 放下经书后,又打开衣柜扫了一眼,里面叠放着傅之曜的衣物,同样一目了然。 沈琉璃扭头瞄向傅之曜,手却暗暗伸了进去,在衣物上一阵摸索,并未找到任何可疑之物。 傅之曜系好腰带,冷冷地勾唇:“大小姐,找什么?” 沈琉璃认真地看向他,眨眨眼:“让人消失的东西。” 傅之曜没打算隐瞒:“你要找的是焚尸珠!” 他用焚尸珠本就是焚老鼠的尸体,每次只需刮下一星半点即可,可后面发现沈琉璃的猫特别喜欢吃,这种专门饲养用来传递信息的灰鼠,口味刁钻,竟只吃这一种老鼠。焚尸珠无用武之地,倒是用在了周显身上。 沈琉璃轻松道:“如此神奇之物,能让本小姐开开眼吗?” “只此一颗,恐怕要让大小姐失望了。” 沈琉璃叹:“是挺失望的。” …… 夜色沉沉,如墨。 元康帝又一次乔装出宫去了侯府,这是最后一次取血,以后便不必再取血做试药用。 等花解语像前两次那样,分别在他手指、颈部、心口三处取过血后,元康帝想到日后可能再也不会见到这个女人,心中忽的升起一股强烈的意愿,脱口问道: “花神医,可曾婚配?” 沈茂和李御医俱是一惊。 花解语淡淡地抬头看了一眼元康帝,皱眉道:“秦老爷,小女已快到婚嫁的年纪。” 元康帝面露尴尬,怅然若失:“是朕……我唐突了!” 花解语似是避嫌道:“秦老爷,你所中的爻毒和姽婳殇确实可解,解药不日便会配制出来,到时我交给沈侯爷即可,你不必再来了。” 元康帝还想再说些什么,看着花解语冷冰冰的脸,终是没说出口。 一行人从西厢房出来后,元康帝忍不住问沈茂,“上次你进宫说花解语有问题,除了她是陈国人,可查出可疑之处?” “臣确实没查出来,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居心叵测。”沈茂摇头,“花解语除了给小女治疗心疾,以及给傅之曜治……治伤外,素日,醉心于试炼爻毒和姽婳殇的解药,要么就是与各类药材医籍为伍。来上京的这些日子,没怎么出过侯府,偶有的几次上街,也是以采购药材为主,她从未同任何可疑人联系过,臣愚钝,实在查不出。” 顿了顿,沈茂继续道:“不过,花神医似乎与小女起过争执。” 元康帝扬眉:“怎么回事?” 沈茂声音小了几分,老脸有些不自然:“小女将傅之曜打晕了,花神医斥责了小女几句,说小女欺负他们陈国人。” “同是一国,似乎情有可原。”元康帝拧眉,“沈茂,你是单凭此事觉得花解语有古怪。” “不是,是小女觉得她不对劲儿。” 元康帝狠狠地皱了皱眉:“沈琉璃?怕是被人骂了,心生不满。” 沈茂想辩解两句,元康帝却不再理会他,转头去问李御医:“此女每次取血,可曾对朕的身体动过手脚?” 李御医躬身回道:“没有,微臣一直盯着。” 三五天后,花解语当真配出了解药,依言将解药交给沈茂后,顺便辞行回陈国。 沈茂端详了一下手中的瓷瓶,不确定地问道:“这……真能解毒?” 花解语:“按理,应该是能解的。如果这药也解不了的话,那民女也无能无力,侯爷只能为你的好友另请高医了。” “本侯自然相信花神医的医术。” 沈茂将解药小心收好后,随即笑道,“花神医,小女的心疾还未全好,神医不若多留几天?” “侯爷请放心,大小姐的心疾并非我们寻常得见的心疾之症,现已经基本被压制住,虽未痊愈,但她也断断不会因此病而丧命!”花解语笑了笑,眸色微淡,“不过,侯爷实在不放心的话,我多逗留几日亦无妨,只是忧思谷中的丈夫和女儿,才想早日离开上京罢了。” 沈茂面露歉疚,拱手道:“为了小女的病,让神医与家人经历离别之苦,是本侯的过错。神医离京之日,本侯一定重金答谢!” “侯爷不必心存不安!”花解语道,“我一向喜好研究各种疑难杂症,大小姐的心疾实属难见,即使萧陈两国相距千里之遥,我若得知世上有此特殊的病症,即使侯爷与夫人没有派人相请,我也会来上京走这一趟。” “神医仁心仁术,着实令本侯心生敬佩。” 翌日,沈茂进宫面圣,将解药交给了元康帝。 元康帝欣喜若狂,但倒底没被惊喜冲昏了理智,又让李御医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后,仍然谨慎地找了五只老鼠试药,观察几日之后,老鼠活蹦乱跳,没有任何问题,元康帝才准备服食解药。 李御医却忽然说道:“陛下,臣担心再次出现楚婕妤对陛下所下的爻毒那般,潜伏期甚久的情况。” 元康帝捏着药丸,犹豫了。 王卯看了一眼元康帝,躬身道:“陛下,请恕老奴大不敬之罪。爻毒在陛下体内潜伏两三步之久,就算解药真有问题,可陛下如今已经身中两种剧毒,且……”时日不多? 如果这位神医真要害人,不救即可。 元康帝本就活不长,这些时日全赖花解语之前给的药支撑,那药不过是强行提提他的精气神罢了。他本就不报任何希望,忽然之间真的有解药摆在自己面前,吃了,或许真会好,不吃,自己也活不了几天。 找这位神医解毒,本就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解药,没道理人家将解药真弄出来了,自己却不敢吃了。 思及此,元康帝不再犹豫,抬手就将解药塞进了嘴里。服下过后,身体并无任何异常,不免安心了不少。 解药并非立马就起了作用,但元康帝却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转,上朝的时间也能适当延长些,不像之前中毒那段时间,只选择性听一两件大事便罢朝。 这日,沈茂下朝后,转到御书房求见元康帝。 “陛下,臣已经拖了花神医数日,陛下是打算放她出京,还是另有安排?” 元康帝略微沉思了一下:“放她离京!” 此妇人有此出神入化的医术,怎能困顿于宫闱之间。 …… “大小姐,日后有机会去陈国,一定要来桃花谷,那里山清水秀,是一方世外桃源。”花解语的目光从傅之曜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沈琉璃身上。 沈琉璃眨眼道:“好,有机会我一定来拜访花神医口中的世外桃源。” 花妩皱了皱眉。 花解语辞别后,登上马车,直奔城门而去。 看着马车行驶离的方向,沈琉璃用胳膊肘碰了碰傅之曜,饶有兴趣道:“你去过桃花谷吗?” 傅之曜眉眼温和:“没去过,但听说那地方挺美的,远离世事纷争,是一方净土。” 沈琉璃弯了弯眉,如月牙似的:“有机会,我们一起去。” 傅之曜眸光黯然:“你去,我应该是没机会的。” 沈茂看了一眼沈琉璃和傅之曜,转身便踏进了府邸。 沈琉璃伸出细白的手指,戳了戳傅之曜的肩膀,眨眼:“万一,有机会呢?” “大小姐何故消遣我?”傅之曜拉长着脸,阴鹫的眸子漆黑一片,全无方才的温和清雅。 沈琉璃呐呐地张了张嘴,忽然反应过来,傅之曜哪里变了。 人前,依旧是那副温和卑微的面孔。 但无人时,只要他单独面对她,便少了那份伪装,对她不假辞色,会冷冰冰地嘲讽她。 怎么不继续演下去了?是因为被她发现杀人,亦或是其它缘由? 说实在的,沈琉璃倒挺希望傅之曜继续演下去,演得再逼真些,逼真得她能忘了他的那副大暴君面孔最好。 马车里,花妩问道:“师父,你怎么邀请沈琉璃来我们桃花谷?” 花解语眸目清冷:“客套话罢了。” 花妩笑了:“师父,此次难得来萧国,我们要不要去栖霞镇走一趟。” “不必,直接回陈国。” 书房里,一路跟随花解语出京的暗哨回来复命道:“侯爷,属下跟踪花神医的车马行至京郊百里外,她们一路直奔陈国而去,归心似箭。” 沈茂挥手:“不必再跟,将人撤回来。” 转眼便到了七月,天气越来越热。 李御医经常给元康帝诊脉,并无发现身体有异,元康帝体内的余毒全部清除,龙体基本痊愈,甚至能召幸嫔妃侍寝,大展龙威了一番,行过云雨之事,也没感觉到身体的不适,后宫隐约关于元康帝不行的谣言顿止。 只是经过了楚婕妤下毒之事,元康帝对后宫的女人慎之又慎,一些新入宫底细不全的女人,他是万万不敢碰的。 平时召寝的女人都是妃位以上,饶是如此,也是万般小心,尽量减少与女人云水之欢的次数。 眼见着元康帝面色红润,恢复龙马精神,批阅奏疏亦不像之前翻阅两眼就要停下歇息片刻,王卯一边研磨,一边笑着恭喜道: “老奴恭贺陛下,龙体得以康复,万岁万万岁!” 元康帝龙颜大悦,心情自然也好,想到自己春秋鼎盛,不必急于立下遗诏,就将之前立下的让萧景尚继位的遗招给毁了。 正好有大把的时间好生培养萧景尚,让他继承自己的治国理念,开疆扩土,开创一代盛世,名留青史。 元康帝有了一副好体魄,又正值壮年,便想着凡事不必操之过急,遂放缓了清除异党世家的步伐,但此前已被抄了许多世家,朝臣皆弄得人心惶惶,即使元康帝施以怀柔安抚安策,众臣皆是心有惴惴,不敢行差就错。这就导致朝中许多朝臣做事畏手畏脚,就连上朝议政时,也不敢大谈阔谈,全都秉持着不求无功、但求无过的和稀泥态度,只要别对政敌对手揪住把柄辫子。 元康帝对此倒是乐见其成,他刚登基那几年,着实被朝堂上的这帮老家伙压制得够呛,为了制衡他们,费了不少心思。 群臣被元康帝整得有些猫了,不敢大谈国事政事,只有萧景尚对边关军队的布防调遣提出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并针对上京城的安防提出了重新部署的意见。 元康帝采纳了萧景尚部分建议,但并未全部采纳,关于边关布控布防问题,元康帝将此重任交给了沈茂,命他择日出京。 听闻沈茂即将离京去边关的事情,沈琉璃没甚可吃惊的。 梦境中,上京城破之前,沈茂也曾领命出京,但离京的理由是去安州平叛。 而现在,沈茂也要离开上京城,只是领命去的是边关,且比梦中出京的时间线提早了几个月,据说是因萧景尚提议整顿边关军队,难道是自己的信起了作用? 她琢磨了一下,突然想到花解语曾替元康帝治过病,她虽没问过沈茂这件事,可从沈茂的言行举止之间,依稀能窥探出元康帝的身体应该是无大碍的。 皇帝身体康健,边关、上京皆会重新布控,想来萧国没那么容易亡国? 自己也能多过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 沈琉璃老神在在地躺在冰丝凉榻上,旁边的绿竹和绿琦一人拿一把扇子给她扇风纳凉,凉风拂面,不免觉得神清气爽,再配上冰镇葡萄,这日子悠哉悠哉的。 她张了张嘴,扬手往嘴里丢了颗葡萄。 哦豁。 乐极生悲,遭葡萄卡喉咙了。 脸色刷地一下全白了,窒息感瞬间袭来,她难受地指着喉咙,已然说不出话来。 ※※※※※※※※※※※※※※※※※※※※ 沈琉璃:哦豁,乐极生悲。 元康帝叹气:丫头,不只你,朕也是乐极生悲,空欢喜一场啊。 感谢在2020-11-25 23:43:35~2020-11-26 22:2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oh102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小骗纸 2瓶;冬天来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 “小姐!” 绿竹失声尖叫, 惊得扔了扇子,大力抓住沈琉璃的双肩一阵猛摇,急赤白眼道:“小姐,快吐出来, 吐出来, 快!” 沈琉璃被她晃得直翻白眼, 喉咙里的葡萄似乎卡的更紧了, 差点当场断气。 霎时间, 苍白的小脸愈发惨白,血色全无。 沈琉璃单手卡住自己的脖子, 尽力将嘴巴张到最大,想要伸手去抠,却猛地栽倒在了榻上。 绿琦大惊失色, 掐了掐手心,勉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见绿竹仍在摇晃,忙伸手将她拉了过来,绿竹比自己教程快,便让她赶紧去请大夫, 随后又将外院的仆婢叫进来,询问她们办法。 结果, 没一个人有法子。 沈琉璃仰面躺在榻上, 僵硬地转动眼珠, 看着屋里一众干着急却束手无措的婢女们, 油然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顿觉吾命休夷。 但求绿竹能快点将大夫找来, 不过没有那蠢丫头像摇拨浪鼓一样晃荡她, 沈琉璃感觉稍许好受了些,不至于头晕得厉害,可吊不上来气,呼吸时有时无。 她艰难地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丁点声音。 绿琦彻底慌了神,急得声音都染上了哭腔:“小姐,你千万要坚持住,大夫马上就会赶到。” 绿琦没经历过这事,脑子完全是空的,压根不晓得食物卡喉该作何处理,眼瞅着一屋子慌手慌脚的外院丫头们围着沈琉璃,却帮不上任何忙,反叫人越发心慌,忙将她们赶了出去。 黑压压的人散去,沈琉璃莫名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缓和了一口气。 但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并没减少分毫,反而愈来愈强烈。 沈琉璃悲哀的想,难不成老天爷知她日后会更苦,就提前给她安排了结局,这么憋屈的死法,被一颗小小的葡萄给夺了性命。 绿琦寻摸着倒了一杯水,说不定水能将葡萄冲进肚里。 “小姐,快喝点水,将葡萄咽下去!”绿琦将水往沈琉璃口里灌注,可沈琉璃完全无法吞咽,喂进去的水全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小姐,你好歹喝点啊。”绿琦急得快哭了。 此刻,傅之曜手握一卷佛经,负手立在门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屋里发生的这一幕。 望着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沈琉璃,他冷冷地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地转身,准备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离开。 “质子殿下,快救救小姐。”绿琦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余光忽然瞥见门外的傅之曜,赶忙求救道。 傅之曜一顿,抬起的脚僵持在半空中,握着经书的手指微微紧了紧,转瞬便换了另一种面孔,阴翳的眸子里适时地显露出一抹显而易见的焦急之色。 “大小姐,怎么了?”傅之曜急道,脚也顺势转了个方向,疾步跨入屋内,心急如焚地走到沈琉璃面前。 绿琦急得直哭:“小姐被葡萄卡住了。” 沈琉璃看着傅之曜满脸急色,心道,绿琦,你这个傻丫头,怎么叫傅之曜来救我?难说他巴不得本小姐去见阎王。 “大小姐,你会没事的。”傅之曜急切道。 沈琉璃意识逐渐消散,耳畔突然袭来一道熟悉温和的声音,是傅之曜。她眼皮动了动,一眼就看见了他眸中清晰可见的焦灼,可看着为她一脸着急的傅之曜,她却只想翻白眼。 瞧瞧,只要有第三人在场,他就切换自如地演上了,不再是单独面对自己的……那个冷漠疏离的傅之曜了。 她很想说,傅之曜会救她?怕是巴不得她去见阎王? 但她说不出话。 下一刻,傅之曜伸手将她扶着站了起来。 他站在她身后,紧贴着她的身子,双手从她肋下穿过,两条手臂环绕住沈琉璃的腰,两手交握成拳,置于沈琉璃胸廓和肚脐之上的腹部,向上重压沈琉璃的腹部,一下下地使力。 沈琉璃身子软绵无力,意识也浑浑噩噩的,但被他抱在怀里,她依稀能觉察到男人炙热的体温透过绵薄的布料传到她身上,隐约觉得这姿势太过别扭,惹人遐思。 生死攸关,脑子里的旖旎一闪即逝。 她感觉他似乎在救她,想要帮她将喉咙里的葡萄挤压出来,可能这个病秧子没多大力气,让人觉得他有心无力,重压的力道轻飘飘的,与挠痒痒无异。 沈琉璃眼神越发涣散,很想说还不如让绿琦照着他的法子来救她,绿琦的手劲儿都比他大,可嘴唇翕动了几下,没有声音。 看着傅之曜似乎也没帮上忙,绿琦急得屡屡往外面张望,只能寄希望于大夫。 傅之曜状似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法子似乎无用,便将沈琉璃重新放回榻上,黑眸晦涩地盯着少女由白变乌紫的唇,倏地低声一语: “怎么办?我好像帮不了你……”低低的声音,满是自责之意。 傅之曜顿了顿,冰凉的手指抚过乌紫的唇,还是鲜红绽放的颜色最美,想到那日唇齿之间的馥郁芳香,心中颇为不舍。 似叹息,又似带着最后一丝的挣扎希冀说道,“看来,只剩下最后一个法子了,不如我帮你吸出来?” 就当是……最后的离别之吻。 吸? 沈琉璃聋耷的眼皮倏然一颤,半睁开了眼睛,本该涣散的眼神忽地有了微光。 看着杏眸里的那束微光,傅之曜隐约后悔了。 想到这求生欲是自己带给她的,就更悔了。 怔愣失神之间,傅之曜猛地被绿琦狠推了一掌:“吸?怎么吸?质子殿下,你快吸啊,小姐命都快保不住了,你发什么呆?” 只要傅之曜有办法救小姐,管他怎么吸呢。绿琦焦灼万分,就差自己上了。 傅之曜被推得差点趴在沈琉璃身上,他双手撑在她身侧,阴鹫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暗芒。 他低头,便往那抹青紫的唇凑去。 看着眼前越来越清晰的巨大俊颜,沈琉璃喉/咙一滚,咕噜一下,瞬间便感觉卡住她命脉的葡萄滑落下去,进入了胃里。 呼吸通畅的感觉,真好。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总算是活过来了。 此时,傅之曜离她不过寸许,定定地盯着沈琉璃的小脸,眼见着它由苍白恢复了血色,幽暗的眸底掠过一丝失望。 也不知是沈琉璃活过来,他失望。还是没有亲到美人香唇,他失望? 傅之曜看着沈琉璃,沈琉璃看着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 绿琦见沈琉璃脱离了危险,激动不已,可看着榻上姿势颇为暧昧的两人,又捂着嘴将想说的话吞了回去,并默默地退远了些。 室内寂静的针落可闻。 “你……起来。”沈琉璃清了清嗓子,抬手便要推开傅之曜。 哪知傅之曜手软了一下,整个人结结实实地压在了沈琉璃身上,唇也顺势覆盖了她的唇。 然,只是蜻蜓点水,未做停留。 傅之曜猛地抬头,举止无措地起身,眼含歉疚:“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 沈琉璃长睫轻颤,怒瞪着他:“你不是说,不会那样对我吗?” 傅之曜以拳抵唇,无辜道:“都说了不是故意。” 绿琦看看傅之曜,又看看沈琉璃,也不知道小姐所说的那样,究竟是哪样? 难道质子殿下已经与小姐…… 就在这时,绿竹拽着一位山羊胡子大夫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边跑边催促道:“快点,我家小姐快不行……不行了。” 一进屋就见沈琉璃好端端地坐在那儿,只是脸色有些难看,绿竹没觉察到屋子里的古怪气氛,立马开心道:“小姐,你没事了,真是吓死人了,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绿琦给她使了个眼色,绿竹便很有眼力见地没再说下去。也幸亏绿竹没再继续说,否则依着沈琉璃的暴脾气,想到自己差点被绿竹摇断气的事,真恨不得逮着毛手毛脚的小丫头批评两句。 妥帖起见,绿琦仍让大夫给沈琉璃问诊了一番,见无大碍,总算是彻底安了心。 大夫刚瞧完,云姨娘便气势汹汹地带着人闯了进来。 “大小姐,我请的大夫,就让你院中的人半道劫走了,你什么意思?” 原来,这名山羊胡子大夫是云姨娘请来给沈绪祛疤的,上次沈绪被沈琉璃打伤了脸,如今隐约留了一道浅淡的疤痕,便找了大夫来治,哪知道刚到侯府门口,就被绿竹给急吼吼地抢来了。 云姨娘越想越气愤,自己已打算在侯府安稳度日,没再想招惹沈琉璃,没想到沈琉璃反倒得寸进尺,连她请的大夫都要横插一杠。 沈琉璃掀了掀眼皮,劫后余生,不想跟云姨娘起争执,更不想动手打人:“云姨娘,大夫你带走,我不与你计较。” “你还想与我计较?”云姨娘冷笑,“沈琉璃,你抢了我请的大夫,你还占理了?如今侯府不在府中,我看谁还敢护着你!”谨防在沈琉璃手上吃亏,云姨娘特意带了不少人过来。 沈琉璃冷了冷脸,也懒得同云姨娘解释,以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云姨娘:“你也说了,爹没在府里,你还敢上门来招惹我?小心,我可不需要像上次那般收着点。 云姨娘一滞:“沈琉璃,你想干什么!” “爹不在上京,府里少个姨娘,正好给他机会纳新人啊?”说罢,沈琉璃歪着头,捏了捏拳头,手骨捏得咯咯作响。 “你!”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怕遇上不要命的疯子,云姨娘倒底是心生惧意,瑟缩了一下,便带上大夫离开了。 出了花溪院,大夫才说事发危急,这位沈大小姐被食物卡住了喉咙,那小丫头才会拖拽着自己来这边。 云姨娘恨恨地瞪了大夫一眼,早知道今日就不请大夫了,看她沈琉璃如何活。 哪知大夫又补了一句,说自己来的时候,人家沈大小姐已经好了。 云姨娘:“……” …… 沈琉璃抬眸看一眼傅之曜,便打发绿竹和绿琦出去了。 屋内只余下傅之曜和沈琉璃,谁也没有率先开口的念头,一室寂静。 沈琉璃趴在桌上,支着额头,手指无聊地摆弄转动着杯盏,照理傅之曜算是救了她,她应该对他抱以感恩的心态,可她莫名觉得比起救她,他似乎更想让她死。 傅之曜眉目动了动,将经书递给了沈琉璃,又变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孔,言语冷淡道:“既然,大小姐已无事,今日誊抄的经书,大小姐可要过目?” “心中本无佛,就算抄个千百遍,也不过是徒劳罢了。”沈琉璃接过经书随意扔在了桌上,并未看一眼,“不过,你也算救了我一命,我不是恩将仇报……”呸呸呸,恩将仇报这句话有些打脸,虽然自己得以获救,是傅之曜的功劳,却不能全算在他头上,她分明是被他那句‘吸出来’给吓得。 想到滑腻的舌伸进口腔,直至深喉……那股恶腻之感让她…… 一急,就将葡萄给吞了下去。 沈琉璃揉了揉眉心,抬眸看他:“这些劝世人向善的佛经偈语,我看得委实烦闷头疼,你以后别抄了,免得拿来烦我!” 傅之曜看了一眼桌案上的佛经,什么都没说,冷着脸就走了。 呵,还敢对她甩脸子! 简直,越来越放肆了。 怎么办,感觉还是喜欢在自己面前装的纯良无害的小白兔傅之曜。 看着那抹消失在门口的白衣身影,沈琉璃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点在唇上,想起那一瞬间划过的悸动,若有所思。 随即,又恼恨地撕了经书。 傅之曜一边想她死,却又一边做些惹人遐想的动作撩拨她。 好歹自己虽同样想他死,却没故意撩他、诱他…… ※※※※※※※※※※※※※※※※※※※※ 写这章的时候,从头到尾在打瞌睡,打哈欠,不知道今天咋个这么困,可能太冷了,实在写不下去了。明天尽量多写点! 感谢在2020-11-26 22:25:40~2020-11-27 23:0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鸟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 此时已近二伏天, 烈日炎炎,久不降雨,导致萧国许多地方干旱,大片大片的良田干涸, 尤以西北安州干旱最甚, 安州自去年夏日便没再降过一次雨水。 当地官府屡次开闸泄洪放水浇灌耕地, 水渠、河流的水位一再下降, 但依旧无异于杯水车薪, 日头毒辣,没过几日就晒干了。 若干旱一直持续下去, 等到秋收时节怕是颗粒无收,引起饥荒,人多流亡, 官府需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损耗国库,会导致出现一系列恶果,诸如暴/乱,因饥生疫等。 仓廪鼎食, 百姓方能安居乐业。 钦天监观天象发现短期内无降雨的迹象,单蓄水的江河水库也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各地官府绞尽脑汁解决当地旱涝, 可天不下雨, 再多的政令措施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实在没得办法, 最后, 礼部尚书提出不若由礼部牵头组织一场声势浩大的祈雨祭祀仪式, 上感天地, 或可风调雨顺。当然,单凭礼部寥寥官员不够有分量和诚意,不能感动上天,最后商议来商议去此事就落到了景王头上,以萧景尚为首带领部分皇室宗亲以及大臣前往大佛寺诵经祈雨。 日子就定在五日之后,时间有些仓促,但早些祈雨,或可早日降下甘霖。 上京城也许久未下过雨,但好在年初下过好几场大雨,京郊的耕地又靠近河流,比起西北旱地已是好上许多。只是久不下雨,这天气委实太热了些。 不过,一般的高门大户都备有冰窖,有各种消暑降温的法子。 沈琉璃手边摆着冰盆,又喝着冰镇梅子汤,倒是不觉得怎么热。她这屋是凉风袭面,隔壁屋子便是上锅的蒸笼,热气腾腾的,傅之曜起来坐了一会儿,便已是汗流浃背。 好在,他挨得了冻,自然也受得了热。 哪怕沈琉璃将他屋里的扇子、书籍,只要是能扇风的物件都搜走了,对他也无任何影响。 沈琉璃又啃了块西瓜,抬眸看向隔壁屋的方向,嘀咕:“这人还真是冷热皆受得。” 绿竹疑惑:“小姐,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 沈琉璃收回视线,想到安州大旱的事情,单手支起额头,默默地回忆了一下梦境中的场景。 梦中的沈茂去安州平乱,便是因为今年大旱,万顷良田颗粒无收,下半年饥民激增,填不饱肚子,揭竿而起引发了暴/乱。而沈茂此去平叛赈灾,就平到了烽火狼烟起,陈萧两国交战的时候,历经大半年。 如果只是普通的流民暴/乱,沈茂自然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只怕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叛乱,背后有人主导,才拖了沈茂大半年。 沈琉璃的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傅之曜。 因为,沈茂去安州没多久,傅之曜便消失了。等她听说他的消息时,他已弑父弑兄登上了陈国的皇位,龙椅都没坐热,就迫不及待地发动了对萧国的战争。 还赢了。 他打了萧国一个措手不及。 傅之曜能这么顺利登基,灭萧国,不可能是他回了陈国才开始布局的,应是早就有所准备,有所图谋。但他人就在侯府,要筹谋这一切,自然得与人联络,要传递消息,可他是如何与外界互通有无的? 还有,如焚尸珠这般阴诡之物,又是谁交与他的? 傅之曜当年来上京不过十岁稚子,是谁在背后帮他? 思绪太过纷乱零散,真是想的头皮都疼,沈琉璃嫩白的指尖捏了捏眉心,微叹了口气,果然以自己的智力不够想这些心机谋略、这些太过深奥复杂的事。 还没待整理清楚,明月郡主便登门拜访了,说是邀她一道去大佛寺。 “不去!”沈琉璃想也没想地拒绝,“人家诵经祈雨,我们去干什么,听和尚念经,也跟着一道南无阿弥陀佛祈求上苍降雨,佑我大萧风调雨顺?谢邀,人多,不差我一个!” “谁说我们要跟着和尚念经,我们是去避暑,好不好?”明月郡主撑着下巴,白了沈琉璃一眼,“大佛寺后山有一片桃树林,听说结的桃子又大大甜,正好尝尝。何况,不只有桃子,还有山涧清泉,飞流瀑布,绿树青葱,是难得的避暑胜地,比上京城凉快多了。这上京城多热啊,整日闷着,你不无聊?” 肃王和肃王妃一并要去,打算等祈雨仪式结束,便在大佛寺小住一段时间等过了暑热再回上京。而明月郡主担心整日看着父王和母妃的恩爱日常会致郁,也害怕被他们念叨亲事,便想拉着沈琉璃一起去。多个人,多个挡箭牌嘛。 是挺无聊的。 沈琉璃略微犹豫了一下,便应承了下来。 每日在府中看傅之曜堪称川剧式的变脸演技,着实搞得她心里不痛快。 有人,他便表现得同之前无异,温和,知礼,故意说一些惹人暧/昧遐思的话,对待丫鬟下人也是和声细气的说话,时不时就能听到院中的丫鬟婢女们称赞质子殿下是个多么温雅和善的好人,对她们这些仆婢没有半点架子。 无人,只她单独面对他时,他便冷冷地盯着她,那眼神有时如阴冷的毒蛇一般,让她不自觉想到梦境中的他,着实整得她心里毛焦火辣的。 听说世上有一种趋利避害会变化身体颜色的动物,他就跟那个会变色的动物一般无二。 沈琉璃应明月郡主的邀约去大佛寺小住几日,傅之曜身为质子,无皇帝手谕,自然无法同往。他如今住在她隔壁,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不见的,她本就有些不想看见他,正好清净两天。 五天后。 沈琉璃收拾妥帖后,又让绿琦整理了几身换洗的衣服,便等着明月郡主过来接上她一道。 目光不经意瞥见箱子底下的一方宝蓝色腰带,上缀白珠,沈琉璃一顿,正是太后寿宴那日,被楚婕妤从傅之曜身上拽下来的那条,被她随意藏在箱底。 沈琉璃转了转眼珠,伸手便解下腰间的香囊,将里面的香薰花瓣倒了出来,随后将腰带折叠塞入香囊之中。 傅之曜此人阴得很,刚搬进花溪院的那晚,竟敢推开暗门偷窥她,事后又装的没那么回事。自己不在府中,万一他偷偷地翻她屋子,将此物找出来怎么办。 带上,稳当些。 后来想想,也幸亏带上了,要不然小命就没了。 做好这一切后,明月郡主的车马便到了承恩侯府。 “大小姐,等等。”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润急促的声音。 沈琉璃回头,就见傅之曜眉目含笑地递给了自己一柄油纸伞,他的声音清润,宛若叮嘱出门的妻子:“若是真下了雨,有把伞遮身,不至于淋成落汤鸡。” 落汤鸡? 沈琉璃:“……” “希望这天儿,不会辜负了你赠伞的这番心意,能物尽所用。”沈琉璃收下伞,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转身便登上了马车。 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傅之曜低低笑了声,而后面无表情地回了侯府。 明月郡主碰了碰沈琉璃,挤眉弄眼道:“看来这位陈国质子还挺疼人的啊,知道未雨绸缪,给你送把伞,免遭雨淋。” 沈琉璃盯着手上的伞出神:“你说什么?” “本郡主说傅之曜对你挺好的,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明月郡主道,”你欺负了他,他不仅不记仇,还事事为你着想。这天儿没下雨,就开始担心下雨了,万一你没伞,提前送上伞。” 沈琉璃勾唇,似问明月又似问自己:“是吗?” 明月郡主反问:“难道不是吗?” “又体贴,又细心,又长得俊,又以你为尊。”明月郡主掰着指头,细数傅之曜的优点,“当然,人无完人,唯一不好的就是,他的身份挺尴尬,看似是陈国皇子,实则身份地位皆不如你。” 最后,总结道:“不过,他能被你吃得死死的。” 大佛寺位于景屏山,离上京不远,不到半日的脚程就到了。 参与此次诵经祈雨的,除了皇室宗亲,还有随行官员,也有沈琉璃和明月郡主这种借着祈雨的由头跟过来的女眷,足有上百人。不过大佛寺本就是千年古寺,屡次扩建后,占地甚广,接纳百余号人不成问题。 赵降雪身为景王妃,自然也在随行人员中,只不过按照惯例,以示对苍天神灵的敬重,参与祭祀的人需提前焚香斋戒,除此,她还需格外留意祈雨仪式的一些流程注意事项,力求不出任何差错,不及沈琉璃清闲。 当她发现沈琉璃也在时,微微惊讶了一瞬,点头寒暄了两句,便去忙了。 萧景尚和赵降雪带领众人焚香斋戒后,翌日,便随同大佛寺的十八名高僧开坛诵经,祈雨。 焚香袅袅,礼乐阵阵,仪式庄严而神圣。 而沈琉璃只觉得被这些诵经声檀香味熏得闷恹恹的,饶是躲在香房里也觉得经乐之音,犹如魔音绕耳。她与明月郡主不需要参加繁复的祭祀大典,两人便去了后山桃树林,又鲜又红的桃子,果真如明月所说的清脆甘甜,咬一口咯嘣脆。 佛寺已比上京城凉快了不少,可这后山树林山涧之间,微风佛面,清清凉凉的,让人全然感受不到一丝暑气。 两人吃了桃子,又在溪边玩了会水,好不惬意。累了,就并排躺在大石上歇息,将轻柔的丝绢搭在脸上,一呼一吸地吹着气,丝绢微微扬起,又垂落在脸上。 虽幼稚,却乐此不彼。 明月郡主一手掀起脸上的丝绢,侧过身,支着头看向沈琉璃,颇有些烦恼道:“诶,本郡主快要议亲了。” 沈琉璃双手枕在脑后,嘟起嘴又吹了口气,直接将丝绢吹落在石上:“我知道,肃王妃广下帖子,将上京与你适龄的、家世样貌相匹配的大好郎君都给邀请了,肃王妃肯定会给你相看一个最好的男子,绝对配得上我们高挂天上的明月。” “要不是我娘没在上京,到时也能多一个人帮你把把关。” 明月郡主捧着脸,惆怅道:“上京排得上名号的男子,我基本都听说过,大部分也都见过,就没遇见令本郡主欢喜的。母妃帮我相看的男子,只能说她选的是适合肃王府,或者适合明月郡主这个封号的男子,却不一定是我心喜的。” “适合不好吗?”沈琉璃坐起身,指着自己道,“你看看我,我就是自己选的,结果给自己选了个什么……”选了个祸害,选了个仇人。 明月郡主睨了她一眼:“你的第一选择又不是傅之曜,他不是阴差阳错的结果吗?” 沈琉璃小声嘀咕了一句:“那还不是怪你。” 明月郡主耳尖,气得瞪圆了眼睛:“沈琉璃,本郡主从未做过这般不道德的事,为了你,我可是亲自去给萧景尚下了药,也派人将他引到你面前,本郡主哪儿知道怎么变成了傅之曜?我事后被母妃给骂惨了,你半句好话都没有,全赖我身上了……” 沈琉璃心虚,一把捂住明月郡主喋喋不休的嘴,赶紧求饶道:“郡主大人,小的认错了。此事就此揭过,好吗?” 明月郡主扭头:“哼。” 沈琉璃松了手,道:“就算我的第一选择是萧景尚,可他看不上我呀,他喜欢的是赵降雪那般温柔小意的姑娘,弱柳扶风,吟风颂月,我对他充其量就是单相思,愁断了心肠,他也不会回头看我一眼的。 我选的人是他又如何,死缠烂打,小聪明做尽,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关键是空了就空了,竟然给自己招惹了傅之曜这头大魔王。 她活了十几年的人生,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嫁给一个在萧国举步维艰备受欺凌的卑微质子,心态失衡,将愤恨全部泄在了傅之曜身上,成功跨出了作死的第一步。 明月郡主深表赞同道:“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真嫁给了萧景尚,怕也是独守空闺的命。你自己选的人,果然都不靠谱,眼瞎。不过本郡主眼明心亮,定不会重蹈你的覆辙!” 沈琉璃:“……” 说了半天白费口水。 “长辈们吃的盐,走过的桥都比我们多,说不定他们选的人没问题,恰好能与你携手一生,夫妻和顺呢。”何况,肃王和肃王妃打心底疼爱明月郡主,定不会拿女儿的婚事权衡利弊,一切皆以她的喜好为标准。 明月郡主又一记白眼抛过来:“你也说了,是说不定,不也有变数吗?” “一个半斤,一个八两,一个娇蛮任性的做作未婚女,一个嚣张跋扈的狠毒已婚妇,居然在此大谈特谈男女情/事,笑死本公主了。沈琉璃,就你那点上京百姓津津乐道的遭乱情史,竟然在这儿传授经验之谈,也不怕贻笑大方。还有你,萧明月,你倒还真敢听,是打算学学她那套虐夫的‘闺房之乐’?” 昭阳公主双手抱胸站在不远处,眸眼讥诮,将沈琉璃和明月郡主轮番奚落了一番,成功看到沈琉璃和明月郡主吃瘪的表情,也不恋战,讽刺完转身就走。 一对二,自己可搞不定她们。 昭阳公主对自己的战斗力权衡得当,口头上找补些回来便是,否则留下来只会被沈琉璃和萧明月联手虐得更惨。 “萧昭阳!”明月郡主咬牙切齿道,提起裙踞就要上前将昭阳公主拦将下来,却突然被沈琉璃拽住了胳膊。 “混蛋,你做甚拉我?本郡主今日不给萧昭阳一点颜色看看,她就不知道本郡主是她堂姑姑!” “明月,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沈琉璃面色陡然凝重,吓了明月郡主一跳,“没啊。” 沈琉璃蹙眉: “不对,你再听听。” 明月郡主竖着耳朵,凝神听了听:“似乎,有喊叫声。” 一阵阵听不真切的惊恐叫喊声,依稀从寺庙的方向传来。 “我去看看。”沈琉璃眸子一凛,拿起遮阳的油纸伞,转身就朝大佛寺的方向而去。 “我也去。”明月郡主顺势跟了上去。 离大佛寺越近,听到的不是安抚人心的经乐之声,而是连连惨叫声,并伴随着兵器交戈的震天喊杀声。 沈琉璃脚步一顿,回头认真地看向明月郡主:“明月,你在此处等着,我去看看情况。” 明月郡主脸色微微泛白,隐约知道出了事,握紧拳头:“不行,父王母妃还在寺里,我必须去找他们!” 正说着,肃王府的几名侍卫护送着肃王和肃王妃往这边而来,众人行色匆匆,上了年纪的肃王妃脸色更是白得吓人,一个劲儿抚着胸口喘气,整个人几乎被肃王拖拽着逃命,仿佛身后有牛鬼蛇神追赶着要他们命一般。 “父王,母妃!”明月郡主顿时喜道。 肃王和肃王妃俱是一喜:“明月,你无事就好。” “快逃,我们从后山下山。”肃王刚松了口气,神情又突然紧张起来,带着肃王妃,又一把抓住明月郡主的手就要往后山跑。 “父王,出了何事?” “有刺客。”肃王言简意赅道,“我与你母妃一发现情况不对劲儿,就趁着场面混乱,立马往后山逃来了。””幸亏逃得快啊,那些刺客真是狠辣,不管男女老少,和尚僧人,就跟切白菜似地逮着谁杀谁。 下手干净利落,那叫一个快准狠。 明月郡主皱眉:“刺客?区区几名刺客何至于怕他们,随行的禁军将他们解决了便是……” 肃王妃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道:“何止区区几名,乌压压一片,几十上百名杀手,太吓人了。” 明月郡主担忧道:“景王他们……” “哎哟,心肝儿明月哪,别管什么景王不景王的,我们一把老骨头可折腾不起,先保命要紧,再说景王身边有的是高手护卫,不需要我们操心。”肃王急吼吼道。 笑话,这个时候自己命最要紧,景王是谁,不认识。其它皇室宗亲是谁,也不认识。 明月郡主正要让沈琉璃同他们一道下山逃命,哪知道沈琉璃早没了人影。 她失声叫道:“琉璃……” 肃王这时才发现沈琉璃早就不见了,皱了皱眉,拉着明月郡主道:“别管琉璃那丫头了,她武功不错,能自保。” 肃王妃转眸看了一眼肃王,没开腔。 武功再不错,也只是个小姑娘,哪儿是那些杀人如麻的杀手的对手? …… 变故顷刻间发生,谁也没料到上百道黑衣身影突然从天而降,个个手执刀剑,戴着如鬼厉的铁面具,裸露在面具外的眼睛阴森狠毒,浑身裹挟着死亡的杀气。 刺客们训练有序,迅速以祭坛为中心形成合围之势,快到令人反应不及。等大家反应过来,已被刺客们团团包围住,失了逃命的先机。 肃王之所以逃得快,全仰仗年轻时被暗杀出来的经验,当刺客们刚现出身影,脚还未落地,他就一把抓起肃王妃窜了出去,动作之迅速,身手之矫健,完全就是老当益壮,不减当年风采。与他年岁相当的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杀,寸草不留!” 一声令下。 普度众生的千年古刹瞬间沦为炼狱,漫天血色弥漫,眨眼间,便添了满地的尸首,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犹如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勾到一条性命似乎就多了一道功劳簿。 众人惨叫连连,抱头四处逃窜。 和尚们惊慌四散,平日诵经为世人祈福保平安,待到此时,却无人能佑他们平安,面对心狠手辣的杀手们,饶是他们念再多的阿弥陀佛也无济于事,感化不了丧心病狂的黑衣鬼面刺客们。 这些和尚扫地僧,以及无关紧要的人等自然没有禁军的护卫。 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信奉的神佛静若无声,无人能阻止这场惨绝人寰的血腥杀戮。 禁军拼命抵挡刺客的进攻,自顾不暇,优先保护的自然是皇室宗亲以及重臣的安危,尤以景王殿下的安危最甚。 灾难当前,惗悯众生、提倡众生平等的佛祖面前,人命却是分三六九等的,孰轻孰重,已然分明。 萧景尚身边围聚了大批禁卫军,可架不住刺客一波波地疯狂围扑,以及埋伏在高处的弓箭手,漫天箭羽不断破空而来,不断有人倒地身亡,就算没被射中要害,可这些箭矢皆是抹了剧毒,同样逃不开死亡的阴影。 这是要将千年古寺变为坟场的节奏。 赵降雪看着脚边堆陈的尸体,这里不乏昨日与她言笑晏晏的权贵夫人,他们温热的鲜血沾染在她的绣鞋上,将原本纯白的鞋面染成了鲜红色,赵降雪登时打了个寒战,瑟瑟发抖地缩在萧景尚身侧,柔美的小脸惨白无血色。 她哆嗦道:“景尚。” 萧景尚反手一剑,斩落射向赵降雪的一支毒箭,扭头命令身旁的心腹侍卫:“速速保护景王妃离开!” 赵降雪泪水涟涟,颤声道:“景尚,我不走。” 萧景尚狠心推了她一把:“快走!” 随侍的侍卫们赶忙上前,护送赵降雪离开。 旋即,萧景尚带领一部分禁军突围。突然,又是一波密密麻麻的毒箭穿透云空而来,四五支带毒的利箭从四面八方射向萧景尚,其中一支直射向胸口,而他的背后便是赵降雪,他能躲过去,赵降雪势必不能。 萧景尚挥剑斩落其余箭矢,面对当胸而来的毒箭,却略作犹豫,眼看就要被射中,一柄油纸伞突然横了过来,将毒箭击落。 伞柄,被射穿了个洞,掉落在地。 萧景尚抬眸,看见一双清冷凌厉的明眸,心绪复杂:“沈琉璃?” 沈琉璃手握一柄捡来的长剑,横亘在身前,俏丽的身影一闪,站到萧景尚身后,与他背对背,挽剑抵挡破空射来的毒箭,她也不管萧景尚作何感想,低声道: “西侧方向最薄弱,适合突围。切记,保命要紧!” 她的视线一顿,猛地定格在寺外的古树上。 枝叶掩映之中,一道身穿黑衣劲装的男人负手立于树干,看不清身形容貌,但男人脸上的獠牙面具与其他刺客所戴的面具大不相同,正是梦境中的傅之曜所戴之物。 一模一样。 ※※※※※※※※※※※※※※※※※※※※ 感谢在2020-11-27 23:07:56~2020-11-28 23:5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南柳堤 20瓶;小花 3瓶;会飞的鱼、4294591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章 是他吗? 可傅之曜只是个病秧子弱鸡, 哪有本事能够爬上参天古树? 或许只是巧合,那人恰好与梦境中的傅之曜喜好一样,都喜欢这种狰狞诡异的獠牙面具。 不知为何,沈琉璃私心里却不愿意相信主导这一场杀戮的人就是傅之曜, 哪怕明知道傅之曜会成为未来那个狠绝毒辣的傅之曜, 视人命如草芥, 踩着累累白骨复仇, 引得天下人唾弃诛之, 哪怕明知道他骨子里是怎样的人、本性又如何。可此刻,她没有亲见, 没有亲眼见到面具底下那张颠倒众生的俊脸,她就是不愿承认,固执着想要保留心底最后一丝微不足道的幻想。 浑噩的脑子里出现了两种声音, 一种代表理智,一种代表不可控的懵懂情感。理智告诉自己, 有什么可怀疑的,这人毫无疑问就是傅之曜,哪怕他换了一身黑衣,戴了张吓人的面具, 可他的身形却与傅之曜无异,就是他啊。不是知道他一直都在伪装, 一直都在忍辱负重吗?所有的卑微懦弱, 阿谀乖顺都是为了反扑, 为了有朝一日将欺辱过他的人赶尽杀绝。他要在回陈国之前制造一场混乱, 先行讨回一些利息, 这才是傅之曜, 一个睚眦必报的傅之曜, 一个需要用鲜血与杀戮才能让他泄愤的傅之曜。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般猝不及防,她也没料到他回国前竟还准备了这么一场报复。 佛门之地,大开杀戒。 可情感却告诉自己,是她想错了,傅之曜好端端的在侯府,府内有那么多的眼线怎可能让他离开?这不应该是傅之曜,为何觉得不是,或许是沈琉璃不希望眼前这个毫无人性的人是傅之曜。 他可以报复,可以坏,至少……至少别坏得彻底,坏到十恶不赦的地步。 心思百转千回,沈琉璃心绪起伏纠绕,眼神里似带着深深的茫然无措,以至于精神恍惚,差点被杀手刺伤,索性危急关头,萧景尚拉了她一把。 “沈琉璃,小心!” 沈琉璃心神大震,手腕迅速翻转,掌中长剑被她挽出无数剑花,集中精力应敌。 转身解决一名刺客,沈琉璃不经意地抬眸,发现那人也朝她看过来,视线交汇的刹那,那人的目光轻飘飘一顿,转瞬便移开了视线。 彻底将她无视。 那眼神太过冷漠冰冷,甚至带着丝蔑视,仿佛她如地上的死尸一般,下一刻她也会成为其中一具。 如果他真是傅之曜,他看见了她,却能对她如此无动于衷,就那么漠视她被毒箭射,被层出不穷的杀手围攻,可见他要她死这件事,何其坚决! 沈琉璃冷冷地收回视线,专心对敌,却没看见那人掩在树叶底下的手轻轻抖动了一下。 萧景尚也发现了古树上戴着獠牙面具的男人,脸色骤然一沉,剑指向伫立在树上的男人,下令道:“擒贼当擒王!” 禁军统领命,让副将带领一部分轻功卓绝、身手不凡的禁卫军去擒获贼首,自己则依旧留在萧景尚身边,万不敢让景王殿下有任何闪失。 黑衣男人偏头扫了一个方向,立时便有一道黑影凌空而起,带着他从古树跃起,落至无相宝殿的屋顶之上。 余光瞥见这一幕,沈琉璃眸色一凛,原来并非什么高手。 这似乎更加确定,是傅之曜这个战五渣无疑! 黑衣男人立于屋顶之上,身姿挺直,衣袍猎猎如风,覆着他孱弱的身躯显得衣服有些宽大空荡,他虽未亲手染血,可身上的血腥暴虐之气比任何一个手染无数鲜血的刽子手都要浓郁。 他身边围着一群杀气腾腾的面具杀手,被围得犹如铜墙铁壁,他就站在中间,厉眸睥睨,俯瞰着妄想生擒他的禁卫军,那眼神犹如看世间的蝼蚁,极具蔑视之感。 男人冷戾道:“不自量力,放箭!” 原本逢人便射杀的毒箭齐刷刷转了方向,集中射杀飞扑过来意图擒获黑衣男人的禁卫军。 禁军不断被射杀,一时半刻竟无人能竟那人的身。 萧景尚冷了冷眸,趁机带领余下的人往西侧方向突围,一扭头却发现沈琉璃没跟上,忙伸手拽了她一把:“快走!” 沈琉璃点头,提剑跟上。 突围过程中,但凡遇到能救之人,沈琉璃自然不吝相救。但也不会冒着性命之危,不管不顾地去救人。 因为她没那么高尚。 一位被她顺手救了的三品大员,抖着腿儿抹着惊吓的冷汗,颤声道谢:“多……多谢沈小姐救命之恩!” 沈琉璃挥鞭缠住一支毒箭,催促道:“少废话,快逃!” 说完,便径直往前走,那名三品大官赶紧跟了上去。 而萧景尚的品行确实比沈琉璃端正高尚的多,一路所过,只要他发现遇到危险的人,不管能救,或不能救的,他都会尽力一试。 只有,离得远,实在救不到的人,他才不会施手。 饶是如此,跟随萧景尚成功冲出重围的幸存者也不过三四十人,这些侥幸保命的大多都是些皇室宗亲以及权贵家眷,不包括随行的禁军侍卫,仆从以及寺庙里原本的僧人,粗略估计,死伤或许过半,惨不忍睹。 禁卫军几乎折损大半,劫后余生的人或多或少地挂了彩。 众人又惧又怕,心情沉重至极,看到礼部尚书方子序,顿时找到了宣泄口,忍不住纷纷埋怨道: “方大人,这就是你选的好日子,提的好法子,让我们大家抱团来送死。” 侥幸暂保小命的人,尤其是带了家眷过来的一些皇室宗亲,不少都惨死于刺客之手,大家目光愤恨,恨不得手撕了方子序。 众人惊魂未定,又面临着失去同僚亲友的痛苦,提出祭祀祈雨的方子序自然就成了大家炮轰的对象。 “这雨没祈来,倒是祈来了阎王,将命给勾走了。” 方子序两眼失神,毫无焦距地盯着地面,任大家如何怨怼他,始终不发一言。 仿佛被吓傻了一般。 沈琉璃手腕一转,将长剑负于背后,冷冷地看着大家吵闹成一团,讥讽地弯了弯唇。 还没脱离危险,倒还有闲情逸致争论这些? 萧景尚拧了拧眉,沉声道:“闭嘴!” 众人顿时焉了声。 萧景尚可是他们这群人的主心骨,保命符,见他发了火,害怕他丢下他们不管,大家都偃旗息鼓了。 随即,萧景尚将获救的幸存者分成四队,每队由八名禁卫军从不同方向护送下山。而他自己则带领余下的禁军准备重返寺庙,救人。 沈琉璃掀了掀眼皮:“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你还想去送死。” 萧景尚说:“本王突围时,发现三皇兄躲进了东侧的偏殿,想来还活着。” 沈琉璃皱眉:“三皇子对你……” 她想说萧定坤对他抱有敌意,看他不顺眼,何苦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但这涉及天家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沈琉璃意识到这个问题后,瞬间缄口不言。 但萧景尚听懂了。 他道:“他毕竟是本王皇兄,岂能见死不救?本王已发了求救信号,援兵马上就到,本王也并非不懂变通之人,不会视自己的命为儿戏。”其实,他没说的是,如果父皇知道他能救三皇兄却没救,对他又会有何种想法,会不会怀疑他有意为之。 元康帝不喜儿子们为了皇位争权夺利,更不允许手足相残,天家无亲情,但没有的东西,总喜欢是存在的,能看到。 沈琉璃撇了撇嘴,无话可说。 她刚才已经救过萧景尚一次,不可能傻到再跟着萧景尚去救萧定坤,她摆摆手,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箫景尚抬眸,看向沈琉璃的背影。 沈琉璃负剑而走,背影英姿勃发,带着点江湖儿女的豪气与洒脱,不似上京闺阁姑娘们仪态端方,莲步轻移,力求优雅而走着似丈量过的小碎步。 她大步而走,带起了一股风,顿如轻风佛面。 沈琉璃若是知萧景尚心中的这番想法,准会鄙视他,大哥,逃命都来不及,谁还注意姿态是否端庄? 走快点,就是生机。 你看看人家肃王和肃王妃跑得多快,只要跑得快,再凶残的刺客都追不上。 傅之曜眉心微凝,略微怔忪了一瞬。 这是沈琉璃,却也不是沈琉璃,至少不是从前那个痴念他满眼皆是他的沈琉璃。 她救了自己,只是单纯地想救他而已,半点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他为之前有过这种卑劣的想法而感到愧疚,如今的沈琉璃坦荡,真诚,眼里也没了对他的爱意。 看到她独自一人,转向后山的路,萧景尚忍不住皱眉:“你不与他们一道走?” 沈琉璃头也不回,摆摆手:“不了,我自己下山。” 人越多越不安全,万一途中遇到刺客怎么办,是救,还是不救? 而自己一个人方便躲藏,乐得轻松。 她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迹,快步消失在山道上。 沈琉璃虽然特想亲眼确认那人的身份,但她胜在有自知之明,没有自不量力,也没有那种迷之自信,自信到蹦跶到那人跟前去验证。 大不了等回府后,一切便知。 看傅之曜是否仍在侯府,便知是不是他? 溪边,沈琉璃胡乱洗了洗脸上的血污,清洗了衣袖上沾染的血迹又对着溪水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鬓发,将自己拾掇干净后,正待起身时,水面忽然映出几道逼近的人影,影影绰绰的。 眸子一紧,沈琉璃下意识握紧了地上的长剑,转而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目露惊恐地望着逼过来的刺客: “谁?你们想干什么?” “奴家只是一介弱女子,与人往日无怨,旧日无愁,是何处得罪了各位好汉?” “沈琉璃,别装了,要的就是你的命!” 为首戴着面具的刺客听声音是个中年男人,目光阴狠,没有半句废话,身形犹如鬼魅,手中长刀瞬间便朝沈琉璃面门袭去。 指名道谢要她小命,沈琉璃心里咯噔一下,抱着剑,就地打滚堪堪躲了过去。 这人的声音好像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但沈琉璃一时半刻想不起来。攻向她的刺客招招致命,压根就没给她活路,沈琉璃也不恋战,虚晃几招,寻得机会,直接纵水而逃。 那中年刺客眸色一狠,正要跟着跳下去。 “钱叔,援兵快到了,主子下令撤退!” 长刀滋啦一声划过地面,荡漾起一连窜飞石,名为钱叔的中年刺客恨声道:“可恶,竟让她跑了!” …… 沈琉璃呼哧呼哧地爬上岸,浑身都湿透了,乌黑秀发湿哒哒地披散在肩上,发梢流淌着水,汇集成一股小小的水流顺着肩颈,顺势没入抹/胸之内。 她蹲在岸边,撩起额前长发,低头往水里瞧了一眼,清澈的水面,映衬着她狼狈的身影,真如落汤鸡无异。 傅之曜怕不是乌鸦嘴? 出门前讥讽她说免得淋成落汤鸡,这不,她还真成了落汤鸡。 好在夏日天气热,衣服湿了,却不觉得冷,只是黏糊糊贴在身上,感觉有些难受。 她抬头望了一眼毒辣的日头,担心被烈日灼伤皮肤,遂找了大片叶子足以遮脸的那种,然后遮住脸,从树荫底下走出来,站在烈日之下,晒衣服。 过了许久,感觉衣服没那么湿,她才扔了树叶,拍拍手,寻着下山的路轻快地走着。 穿过一片小树林,顺着山栈便能顺利下山,但她怕路上再遇到杀手,打算在林子里躲一会儿,等萧景尚的援兵将那伙刺客擒获,再下山也不迟。 忽的,隐约看到一阵浓烟,伴随着冲天而起的火光。 沈琉璃微一拧眉,挥鞭勾住树干,嗖嗖几下便上了树,举目四望,发现起火的地方正是大佛寺。 浓烟滚滚,火势愈烧愈烈。 继续烧下去,怕是命丧大佛寺的人,到最后连身份都无法辨认,又该如何认尸下葬、入土为安? 此刻的佛寺,俨然成了埋葬尸骨的火葬场。 这是傅之曜的风格。 放火烧佛寺,对神灵全无半点敬畏之心。 梦境中,傅之曜攻下上京城后,也是一把火直接将皇宫付之如炬,将其变成了断壁残骸,历经几百年的皇城宫殿自此消失,只留下了一座令人唏嘘不已的遗迹。 沈琉璃定定地看了片刻,默默地叹了口气,准备下树时,忽然发现有人影朝这边走来,顿时屏气凝神,又缩在了斑驳的树影之间,。 她悄悄扒开一片树叶,低头往树下看去,顿觉奇怪。 礼部尚书杜若不是跟着他们下山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再看他的样子,好像很不对劲儿。 杜若精神状态极不好,似乎走累了,背靠着树干而坐,垂着脑袋掩埋在膝间,浑身发颤,双手不断击打头部,似乎颇为痛苦的样子。 这时,一群鬼面刺客正朝这个方向撤退。沈琉璃缩了缩身子,将自己藏得更深了。 那些刺客看到朝廷命官,自然是要杀的。 锋利的刀锋逐渐逼近,杜若却突然抬头说道:“我们是一伙的,你们不能杀自己人!”他有罪,他想死,可真当刀架在脖子上,他却胆怯了,家中妻儿老小离了他,以后该如何过活? “杜大人怕是对‘自己人’有所误解,我们与你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刺客们垂首,分站两列让出道,戴着獠牙面具的黑衣男人顺势从后面走出来,眸光阴鹫地盯着杜若,低冷的声音犹如地狱伸出来的苍白鬼手瞬间扼住了杜若的喉咙。 也扼住了沈琉璃的。 沈琉璃如坠冰窖,遍体生寒。 不需要确认了,他就是傅之曜,是他的声音。 只是他的嗓音较平时更加阴冷沉戾,如跗骨之蛆,让人胆寒。 杜若显然不知道此人是谁,惊惧道:“你是……” 杜若之所以提出祭祀祈雨,是因为听了下属官员的建议。祈雨之事向来玄之又玄,可若是祭祀祷告之后,真将下甘霖,这乃礼部之功劳。若是依旧不下雨,也可推脱祈雨之人不够心诚,无法感动上天。 虽然明知去大佛寺祈雨是白折腾,不过是损害人力物力罢了,可他依旧提出来了。没想到最近被元康帝打压得闷不隆冬的臣子们,竟有许多人附议。 想到给他提建议的人,他问道:“礼部侍郎戴大人,是你们的人?” 出发前,礼部侍郎却突然告了病假,今日又被刺客行刺,杜若便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当了推手。 “他?也算不上自己人!”黑衣男人语气轻蔑,“只要给的诱惑足够大,为我所用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究竟是谁?”既知自己必死无疑,杜若竟奇迹般地冷静下来。 男人冷笑了声,抬手摘了面具,又极快地戴上,嗤道:“杜大人,可要瞧仔细了,到了黄泉地府,莫要找错了人,报错了人!” 杜若惊愕:“你,竟是你…….” 话音未落,一把尖刀猛地捅进了杜若的胸口,杜若两眼大瞪,似死不瞑目状。 黑衣男人慢条斯理地将刀□□,将染了血的刀在杜若的朝服上拭了拭,举手投足之间,动作优雅至极。 仿佛他擦拭的不是染血的凶器。 那般淡漠的姿态,仿佛自己也不曾杀过人一般。 沈琉璃捂着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方才,不仅杜若看清了傅之曜的脸,沈琉璃也伸长脖子看清了,正是傅之曜。 一切……都提前了。 他要提前回陈国,也要提前复仇。 “什么人?”傅之曜黑眸幽暗,猛地抬头看向上方,茂密的枝叶间,似有一抹窈窕的人影攒动。 刹那间,数十道身影齐刷刷掠起,直奔树上的沈琉璃而去。 沈琉璃一惊,纵身掠向其他的树,撒了脚丫头就跑,但她逃命的轻功学得真不怎么样。慌不择路时,竟被杀手们逼困到了山顶的悬崖。 前有狼,后有悬崖。 黑衣杀手们全然不给她半点生机,招招致命。 一人之力根本无法突围,不消片刻,沈琉璃手里的兵器便被击落,右臂也收了伤,被人当胸踹了一口,直接踹下了悬崖。 傅之曜到的时候,只看见沈琉璃翩跹若蝶的身影消失在崖边,他眸眼一动,隔空伸了伸手,试图抓住她,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手猛地紧握成拳,又缩回了袖中。 死了,也好。 傅之曜阴鹫的凤眸深邃无光,漆黑一片,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蔓延至胸廓之间,似解脱,又似空了。 “主子!”叶风上前。 傅之曜挥了挥手,命众死士全部退开。 他缓步朝悬崖边走了过去,离悬崖几步之遥的距离,脚步蓦地顿住,闭了闭眼道:“回陈国!” 刚一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沈琉璃虚弱的求救声:“救命,我知道你是傅之曜,救救我,不要杀我!” 傅之曜浑身一震,猛地回头。 只见沈琉璃攀着悬崖峭壁爬了上来,蜷缩的手指用力攀附着悬崖,涂满丹蔻的指尖已深深地抠入土里,只要她的右臂受了伤,鲜血汩汩而下,浸湿了臂弯的衣袖,能撑着不掉下去,已是她所有的极限。 她的脸色发白,死死地咬着唇,乌黑发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钱富没来由地一慌,没想到被他踹了一脚的沈琉璃竟如此顽强。 生怕主子动了恻隐之心,想不开救沈琉璃这个坏女人。但下属不得肆意干涉主子的意志和决定,钱富只能在旁边干看着。 傅之曜只是盯着沈琉璃看了一瞬,最终漠然地转身,一点都没要搭救沈琉璃的意思,钱富登时放了心,而他身旁的叶风则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沈琉璃啊沈琉璃,你但凡对我家主子好些,说不定还能留你一命。 钱富上前道:“主子,可要属下……”补一脚? “让她自生自灭。”傅之曜冷漠道。 不过一个女人罢了。 死了就死了。 没了沈琉璃,等他掌握权力和地位,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后,天下还有万千女子等着他? 比起即将成就的王图霸业,比起手刃仇敌,失去一个名分上的妻子算什么。何况,沈琉璃这个恶女,不值得他浪费感情。 但不知何故,一想到沈琉璃就此死了,傅之曜的心里隐约有些难过。 怕是这样死的太过轻松,她加诸到他身上的痛苦还未如数还给她。 傅之曜每往回走一步,便纠结一分,是让她就这样便宜去死,还是救了她,带回去慢慢折辱而死。 不! 沈琉璃三番两次要他死,又救了他要杀之人,他给她一个痛快,是他给她的仁慈。 沈琉璃咬着唇,怔怔地望着傅之曜的背影,一字一顿道:“傅之曜,你当真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是吗?” 傅之曜脚步一顿,却没回头。 “你喜欢我,对不对?你说过的,你喜欢我,你怎能不救我?你怎能见死不救?”悲戚的声音如泣如诉,颤颤弱弱的,带着莫名的控诉,听着好不可怜。 傅之曜浑身一僵,骤然握住双拳,彻底被沈琉璃激怒,猛地回头朝悬崖边走了几步,他不是想救她,只是想让她听得更清楚些。 他没有靠近沈琉璃,停在离她几步之遥的距离,一字字咬牙切齿,似磨牙吮血般说道:“沈琉璃,我恨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喜欢你?对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都是虚情假意,不,连虚情都没有,什么我喜欢大小姐,从来都是假的,是假的,是骗你的!” 沈琉璃忽的粲然一笑:“那你,对我就是爱恨交加!” 傅之曜怒极:“你……” 话刚说出口,整个人突然被凌空出现的长鞭死死缠住。 沈琉璃看着惊怒交加的傅之曜,勾起一抹冶丽而得意的笑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傅之曜连同自己一起拽下悬崖,坠入了万丈深渊。 “主子!” ※※※※※※※※※※※※※※※※※※※※ 感谢在2020-11-28 23:52:29~2020-11-29 23:5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ogul、朝朝湉湉 5瓶;阿生.。 2瓶;柠檬柚子不是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章 钱富和叶风惊得魂飞魄散, 目龇牙咧地朝悬崖边扑过去,试图救下傅之曜,却连一片衣角都没摸到,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傅之曜被沈琉璃拖拽下了悬崖。 “都怪你, 早让我结果了沈琉璃, 主子也不必……”钱富气得直抓狂, 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一记铁拳重重地砸进了土里, 暴躁地指着叶风骂,“这下可好, 主子出了事,你我都逃不了干系,回去如何交差?” 好不容易挨到要回陈国了, 主子却在这种节骨眼出了事,怎么向老主子交代, 生死阁存在的意义皆是因为傅之曜,若只有他们回陈,等待他们的怕是只有自戕的命运。 叶风也傻眼了,就差追随傅之曜而去。 老主子给他们定的规矩便是, 身为死士,只能听命行事, 绝不能擅自做主, 尤其是不能干涉傅之曜的意志和任何决定!该如何筹谋, 该如何做, 该杀谁, 不该杀谁, 该动谁, 不该动谁,又该如何行动,这些都要以傅之曜的命令为先。 无令,不得擅动。 主子从未下过命令要杀沈琉璃,所以自己才拦了钱叔一把。 可如今,他也恨不得宰了沈琉璃这个祸害。 二人痛悔不已,死要见尸活要见人,正要带人下崖搜救,却不想被萧景尚带的援兵给包围了。 一场恶战在即。 萧景尚纵马而来,老远就看见沈琉璃与贼首同归于尽的这一幕。 震愕之余,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他想救下她,他不想她死,想她好好活着,可却只是徒劳,他救不了她。 或许,他从未真正认识过沈琉璃。 除了刁钻任性,她其实还有担当,还有一种舍生赴死的大无畏精神。 就像她在太后寿宴之上,那段将军入阵曲的剑舞,既明烈,又巾帼不让须眉。 萧景尚倏然攥紧拳头,心中豁然明朗,原来沈琉璃不与禁军同路,竟是以身犯险,亲自来捉拿贼首。 没想到她竟怀揣如此大义,哪怕是死也要拉着贼人同归于尽。 萧景尚翻身下马,站在包围圈外,环视着这群鬼面森森的刺客,面色骤然冷如寒冰:“就地拿下!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 盛日炎夏,又有东风相助,大佛寺的火愈烧愈旺,腾空蹿起的火舌映红了半边天,火势已然到了人力无法扑灭的地步。远水救不了近火,佛寺外只有两三口水井,单靠这点水哪里够。 供奉佛像的殿宇皆被焚烧殆尽,连同寺庙里堆陈的热乎尸体,一同化为灰烬。 一些侥幸存活的和尚僧侣失声痛哭,双手合掌,一遍遍地磕头跪拜,我等侍佛不利,让佛祖受苦了,请佛祖降罪! 又一伙京畿营的官兵赶来,见大佛寺的火久扑不灭,只好弃寺不顾,命众将士将佛寺周围的古树全部砍掉,隔绝火势,以免山火蔓延、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佛寺遭屠戮一事传回上京,引得朝野上下震怒,参与祈雨的皇室宗亲以及官员死亡多打六十七人,折损进去的禁军更是多达四百余人,大佛寺的高僧也近乎被屠杀殆尽,千年古刹也被一把火付之一炬。 可谓惨绝人寰,令人发指。 在位其间,竟出现了如此惨无人道的屠杀命案。元康帝怒到浑身发颤,下令严查刺客背后的主谋,务必将其捉拿归案。 核实死亡名单,抚慰体恤受害者,追查缉捕逃窜的刺客……朝堂所有的官员几乎一夜之间忙活了起来,整个上京城被阴霾覆盖,朝野上下皆是人心惶惶。 受害者不少是朝堂重臣,导致朝堂职位空缺,如何填补官员亦是大问题。 自萧国建朝以来,从未出过如此耸人惊闻的惨案,就算历代的夺嫡之争都没演变到兵刃相交的地步。据逃过一劫的人说,大佛寺的每一寸土地皆被鲜血染红,就是主殿里的金身佛像亦被染成了血红色,若说人间有地狱,这便如是罢。 而萧景尚成功捉拿了一些鬼面刺客,可还没待严刑审问,刺客就服毒自尽,让刺客的身份变得越发扑朔迷离,毫无头绪。 从萧景尚回京,进宫,再回景王府,已是翌日天将亮的时刻,他一跨进王府,赵降雪就迎了出来,可见她等了他一宿。 萧景尚伸手握住她的手,拧眉:“本王昨夜派人回来报了平安,你怎么不睡?” “没见到你平安,我睡不着。”赵降雪红着眼眶,软软地依靠在萧景尚身旁,感受着他炙热的体温,担惊受怕了一夜的心总算安了下来。 “你无事,便好。” 萧景尚牵着赵降雪往屋里去,略微犹豫了一番,才道:“沈琉璃落崖了。” 赵降雪一惊,不可置信地捂住嘴:“怎么可能?表妹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她自保能力应是不错的。” 萧景尚目光复杂:“她抱着同贼子玉石俱焚的决心。” “伯父伯母,还有外祖父知道表妹没了,该有多伤心难过。”赵降雪微愣,泪珠扑簌簌地掉落下来,神色哀痛不已。 “此事先瞒着,本王已派了手下人去搜救,等确定之后再告知也不迟。”萧景尚道。 沈茂刚去边关,就因为沈琉璃的死而回上京,那么边关的事又该由谁接手?如果那封信所告知的内容是真,那么沈茂必须将边关的事办妥了方能回京。 而且,他隐约感觉沈琉璃此人命大,可能不会死。 既是死了,也得先找到尸体再说。若没死,那沈茂便不必回京了。 为免沈琉璃出事的消息传到沈茂耳中,萧景尚刻意封锁了消息,只将此事禀告给了父皇,打算能瞒几天就瞒几天。 安抚好赵降雪后,萧景尚准备小憩一会儿,继续追查在逃刺客,却不想明月郡主急匆匆地上门来询问沈琉璃的消息。 萧景尚摇了摇头,道:“自本王突围与她分开后,便不知道她的踪迹了。” “沈琉璃就是个傻子,当时大佛寺被刺客围攻时,她与本郡主都在后山,本来让她跟我们一起逃,可她却……” 明月郡主大失所望,叹了口气,红着眼睛离开景王府。 也不知道这傻子还活着没? 萧景尚浑身一僵。 沈琉璃本有机会全身而退,可她却义无反顾地回了杀机重重的大佛寺。 救人? 救谁? 救他,亦或是救其他无辜之人? * 且说沈琉璃和傅之曜坠崖之后,也是命大,峭壁上横生的树干枝叶几次减缓了两人下落的速度,恰巧底下又是一处河流,两人正好落在河里,被水流冲至乱石丛生的浅滩上。 鞭子死死地将两人缠住,不曾分开片刻。 傅之曜率先睁开眼睛,一醒来就看到旁边昏迷的沈琉璃。 她的脸色煞白如鬼,秀眉紧紧蹙起,脸上有树枝刮出的血痕,衣服也被划破了不少,只能简单蔽体,露出外面的肌肤莹润光泽,不像她泛白的脸色。 左手保持着揪衣襟的动作,许是维持这个姿势太久的缘故,手指已经僵硬,哪怕是晕厥不醒,也没有松开分毫。 傅之曜想起下坠过程中,她按压胸口的痛苦模样,原来是心疾发作了。 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想到沈琉璃最后对他的那抹灿笑,傅之曜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刚撑起身体,一个头晕目眩又倒了下去,左手碰到地上,立时传来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且使不上任何力气。 左手骨折了。 想到这一切都是拜沈琉璃所赐,傅之曜阴冷地瞪着毫无知觉的沈琉璃,那种眼神恨不得将其食肉寝皮。 等恢复了些体力,傅之曜用右手解开缠绕在身上的长鞭,直接给她扔水里去了,扭头看向虚弱任他宰割的沈琉璃,傅之曜俊美的脸庞逐渐扭曲。 下一刻,毫不犹豫地抓起一块石头,就要朝沈琉璃头上砸去。 视线一顿,却猛地落至她腰间处。 一枚刺绣精致的香囊,囊口微微敞开,半截宝蓝色的腰带顺势垂落了出来。 他抬手扯了出来,定眼细看,这不是自己的吗? 正是那日被楚婕妤扯掉的那条腰带,怎会在她这里? 那天,她也在? 忽然,不远处隐约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荤言荤语的粗犷男声。 “哈哈哈,这趟弄了不少值钱的宝贝,够我们寨子里的兄弟吃喝半年的了。” “这小娘子细皮嫩肉的,也不错,够臊!” 傅之曜第一反应就是丢下沈琉璃逃跑,可结果跑了没两步,发现自己体力不支,浑身痛得快散架了,回头看了眼地上人事不知的沈琉璃,用力咬了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躺了回去,并将手里的腰带重新塞回到沈琉璃的香囊里。 然后,扭过头,闭眼,装晕。 这对傅之曜来说,驾轻就熟。 一群打家劫舍的悍匪浩浩荡荡而来,足有二十多人,后面拉着四大车货物,一看就是满载而归。 除此,还有一辆马车。 马车里隐有女子的惨呼声传出,随即车帘掀开钻出一名彪形大汉,骂骂咧咧地拴着裤腰带,又朝马车里唾了口,暗骂一声晦气,惹得外面的悍匪哈哈大笑。 “大当家的,没多久啊,还不够撒泡尿的时间。” “是不是小娘子太野了,大当家的搞不定。” 众人哄笑不已,大汉黑了黑脸,拍了拍腰/胯上的流星铁锤,纵身跳上马背。 “鳖犊子们,再敢笑大爷,信不信吃大爷几锤子。” 大汉黑着脸吼完,一夹马腹,往前行了几步,就看见前面地上躺着一个昏厥的女人,自动忽视了她旁边的男人,铜铃大的豹眼登时一亮。 其余的悍匪也看见了,立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这女人一看就是上等的好货色,比刚才劫的女人好看得多。 大汉肆无忌惮地打量了几眼,返回马车,动作粗/暴地将里面衣衫不整的女人拖出来,又指着地上的沈琉璃,问女人:“她美,还是你美?” 女人惊惧地望了眼悍匪头子,颤抖着手拢紧衣服,又看了眼沈琉璃,哆哆嗦嗦道:“她……她美。”那昏睡的女人脸上有刮伤,但却丝毫不损她的相貌,更是平添了几分柔弱的凌乱美。 大汉蒲葵似的大掌挥开瑟瑟发抖的女人,豹眼转向沈琉璃,流露出一抹垂涎的精光,大声道:“将地上的女人给大爷带回去!” 有人横刀一指傅之曜:“大当家的,男人呢?” “大爷又不喜欢男人,留他干什么,杀了!” 听闻此话,傅之曜眼皮一颤,顿时醒了过来。 那双漂亮的凤眼现出死里逃生的惊喜,在看到悍匪的长刀逼近,傅之曜明显慌了一瞬,对着大汉的方向说道:“求各路好汉救我兄妹二人一命!” 是求救,而非求饶。 悍匪们见多了向他们求饶的人,却鲜少见到向他们求救的,倒也是新鲜。 大汉探究性地看向傅之曜,并没发话。 而傅之曜求救的话一出口,队伍中一个腰间别着双刀的红衣女人精神一震,这男人的声音未免太好听了,如珠子掉在玉盘里的声音一样,她抬头朝傅之曜张望过去,顿时两眼发直。 漂亮,好看。 红衣女人只能想到这般肤浅的赞美之词,眼看长刀就要落在漂亮男人身上,反手就将腰间的双刀甩了过去。 那把即将取傅之曜人头的长刀哐当落地。 傅之曜眸眼垂了垂,顺势将手里的东西重新掩回袖中。 “三当家,你?” 红衣女人驭马上前,抬起下巴,指着傅之曜道:“这小白脸,本姑奶奶要了,一并带回去。” 傅之曜抬头看向红衣女人,双十年华,长得勉勉强强可入眼,皮肤微微偏黑,目光中蕴含的痴迷令他本能性的生厌,但看起来这女人在这伙悍匪中的地位不错,是个说得上话的人。 现场寂静了一瞬。 大汉瞪眼道:“妹子,你掳个男人回去,不怕赵清和那小子跟你翻脸。” 旁边的人紧跟着劝道:“是啊,三当家,这男人除了张脸一无是处,怕是连烧火棍都拿不起,弄回去干什么,还浪费一口饭。” 红衣女人扭头转向大汉,一脸不高兴道:“大哥,就许你抢个漂亮的小娘子回去,不许我养个小白脸?寨子里都是臭男人,谁有他长得好看!”有这么好看的男人下饭,保管能多吃几大碗。 傅之曜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略微沉思之间,便给自己编造了一段凄惨的经历。 他抬手指了指身边的沈琉璃,声音哽咽道:“求大当家和三当家救救我们兄妹二人,家中遭逢大变,妹妹又昏迷不醒……” 温和的眸眼,满是祈求。 在傅之曜的嘴里,他和沈琉璃成了被官府捉拿的要犯。 他们是安国公府霍家的表亲,两月前,安国公府获罪被抄家,连带着亲戚都或多或少都受到了牵连,被判随霍家一道流放,他和妹妹不愿去边关苦寒之地,整日东躲西藏。就在前两天,不想被官差认出来,逃跑之际,又被官兵打落了河,醒来就遇到了他们。 大汉虽不是上京人士,可对于前段时间诸多官员获罪的事也有所耳闻,傅之曜这番说辞不免有些可信度。 傅之曜俊美的面孔本就极具迷惑性,红衣女人看到美男子目露企求地望着自己顿时受不了了,不管不顾地道:“放心,有姑奶奶在,狗官奈何不了你们兄妹俩。” ‘两兄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衣衫褴褛,倒真像一起逃难的难兄难妹。 大汉也没再坚持要杀傅之曜,说:“大爷我可以大发善心留你一条小命,但你们是被官府追拿的要犯……”语顿,目光陡然一狠,一拳就将刚才劫来的女人给打晕了,又让手下去方才打劫的地方拖了一具与傅之曜身量相当的尸首,将彼此的衣服换过来。 大汉想着地上的女人是他的,本想亲自动手给沈琉璃换衣服,傅之曜反应极快,目光含笑地看向红衣女人,请求道:“三当家与家妹同为姑娘,还请三当家帮家妹换一下衣服,在下感激不尽。”说着,便躬身作揖行礼,端的是温文尔雅,让人如沐春风。 红衣女人自然心喜应了下来,将沈琉璃弄到马车里,换好了衣服。 大汉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傅之曜,倒也没说什么。 傅之曜一个大男人自然没啥避讳,三下五除二地换上,只是有些膈应是死人的衣服。换的过程中,下意识遮挡了胸口处的刺青,这些悍匪见到他身上多处旧伤,他就苦笑一声,都是之前在牢里遭的罪。 众人对他的遭遇又多信了几分。 处理好一男一女的尸首,便启程回匪寨。 这伙悍匪盘踞在清风山上,离上京有一定距离,已然出了上京地界,位于冀州清风县,他们所在的匪寨因山上一汪清泉得名,称为清泉寨。 寨名倒是文雅,只是干的事与之不符。 这次之所以到上京附近打劫,便是因为被冀州官府盯得紧,才会突发奇想到上京附近搞点下半年的物资,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顺便也游山玩水一趟,老呆在清风山上早就呆腻了。何况,他们只在这里干一票,上京的官老爷们不一定能怀疑到他们头上。 黑脸大汉李奎是清风寨的大当家,红衣女人李幺娘是匪寨里的三当家,也是李奎的亲妹子。 两兄妹恶贯满盈,抢劫商贾百姓,随行船只,干得都是杀人越货的勾当。 一行人扮成押送货物的镖师,走得水路。 傅之曜和沈琉璃的伤都被简单处理了一下,相比沈琉璃右手臂的伤,傅之曜左手骨折的伤比她严重得多,支了板子固定后,又用绷带吊着。 但沈琉璃除了外伤,还有内伤在身,坠崖的过程中又发作了心疾,是以迟迟没有醒来。 李奎三番两次色心不死,想来摸摸小手,摸摸小脸之类的,都被傅之曜有意无意地给挡了回去。 不仅如此,短短几天的功夫,李幺娘就被他迷得五迷三素的,开始帮他说话。 让她大哥别急得跟色猴子一样,人家伤重不醒,就想着占人便宜,跟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也不怕惹寨中兄弟笑掉大牙。 李奎被李幺娘骂得臊得慌,只得悻悻地收了心思,倒是没再打沈琉璃的歪主意。 傅之曜自然是千恩万谢,捧着李幺娘说了许多好话,这些好话跟不要钱似的,李幺娘愈发飘飘然。 “我们兄妹得遇三当家的恩惠,在下真的无以为报,日后定当为三当家卖命效劳。” 李幺娘瞥了一眼傅之曜病恹恹的面容,以及瘦弱的身躯,笑了声:“你?算了!” “在下所言皆出自肺腑,只要三当家用得着在下,在下万死不辞!” 看着男人熠熠生辉的眼睛,仿佛鞠满了星光,李幺娘万年难红的脸,突然红了一下,扭过头:“你还一口一个三当家?真是个呆子!” 傅之曜勾了勾唇:“幺娘!” “诶。” 李幺娘应了声,觉得脸热热的,忍不住捂着脸跑开了。 奇怪!就是亲见寨子里的男人同女人做那档子事,李幺娘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可方才自己竟然会觉得羞涩。 然而,她却不知道傅之曜转身的刹那,眼里的寒意跟结了冰渣子似的。 傅之曜推开船舱的门,来到沈琉璃住的舱房,眸光晦暗不一。 沈琉璃! 为了保你清白,害得我牺牲了色相。 三五天后,顺利回了清风寨。 李奎搓着手,两眼放光地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沈琉璃,不满道:“都已经让薛老头给她治了伤,怎么还不醒?”薛老头是寨子里的赤脚大夫。 傅之曜凝着沈琉璃依旧泛白的小脸,说道:“薛郎中说她有内伤在身,可能不会那么快醒来。” “大爷都快等不及了。” 傅之曜皱眉,眸底的寒光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不易察觉。 说话间,沈琉璃手指轻动,幽幽睁开眼睛,一醒来就看见一双令她恶心反胃的眼睛。 想也没想地抬手,就要将床旁不怀好意的男人掀开。 然而,下一瞬,手却被傅之曜握住了。 他定定地看着她,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温雅的眸子掠过一抹喜色,道:“阿璃,我们得救了!这里是清风寨,幸得大当家和三当家收留,我们两兄妹总算不用风餐露宿躲避官府的追兵了!” 什么鬼? 他们竟然都还活着? 沈琉璃静静地看着傅之曜,没说话,却也没表现出任何过激的反应。 傅之曜捏了捏沈琉璃的手心,又摸了摸她的额头,一脸担忧道:“阿璃,你是不是摔坏了脑子,不记得你的兄长阿曜了。” 沈琉璃酝酿了一会儿情绪,抿着唇,颤声唤道:“哥……哥哥。” 手却暗暗使力,狠拧了傅之曜一把。 ※※※※※※※※※※※※※※※※※※※※ 小可爱们,这章比较短小哦。因为推翻了之前写的内容,重新写了一遍。感谢在2020-11-29 23:56:52~2020-11-30 23:1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qquser 8个;玻璃织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鳄鱼、yezi、白猫白毛 10瓶;ss 8瓶;江南柳堤、栗栗栎栎、qquser、章鱼吃饱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章 这一声带着颤音的哥哥, 唤得软绵柔弱,饱满对傅之曜这个兄长的依赖与眷念,还有不了解情况的懵圈茫然,听得傅之曜五味陈杂, 俊秀的脸庞呈现出一丝龟裂, 转瞬却恢复如常。 “哥哥, 我们真的摆脱了官兵的追捕, 日后都不用露宿风餐了吗?真的……真的可以过安生日子, 安稳度日了吗?” 沈琉璃越发用力地拧了他一把,只是刚醒来浑身无力, 用的劲儿实在是小,尤其是面对傅之曜这个惯常会忍痛的主儿,这点疼儿还不及蚊子叮咬呢。 她虽不知自己昏迷期间发生了何事, 但傅之曜三言两语已然暗示了他们的处境不太妙,比起跟前那位看她如狼似虎的猥琐男人, 她当然更倾向于相信傅之曜。 至少,她了解他。 脑子里千回百转,沈琉璃已然入了戏,俨然真将自己当成了傅之曜的妹妹, 她想要起身,傅之曜一察觉到她的动作, 赶忙伸手将她扶起来, 而她则顺势扑到傅之曜怀里, 却使坏地抓住他用绷带吊住的左手。 骨折了? “哥哥, 阿琉璃真的好怕, 还好阿璃一醒来就看见了哥哥, 那些官兵真的好凶残, 呜呜呜呜……”傅之曜给的信息太少,她也不敢演得太过,待到后面,只剩小声的啜泣,外加如何按压傅之曜的骨折处,让他痛。 可恶! 竟敢派人杀她? 傅之曜疼的撕了一下嘴,便用另一只手安抚着沈琉璃微颤的后背,轻声道:“没事了,有哥哥在,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看着温顺趴在自己怀里哭泣的沈琉璃,傅之曜心里登时升起一股奇妙的异样感。 演技绝佳,故作柔弱的沈琉璃,似乎有点……可爱? 可爱个鬼?分明就是个捉摸不定的可恶女人! 傅之曜拍打着沈琉璃后背的手,也暗暗地使了几分力。 “咳咳咳。” 沈琉璃被他拍得直咳嗽,细白的手指蜷缩成爪,用指甲深深地抠着傅之曜的伤处,两人暗暗较劲儿,谁也不肯让谁。 “哥哥,有你真心爱护阿璃,是阿璃之幸。” “阿璃,哥哥有你这么懂事乖巧的妹妹,亦是哥哥之幸。” 两兄妹的拥抱互动,让旁边的李幺娘心生羡慕,顿觉他们两兄妹的感情真是好,但她更艳羡的是能被美男子抱在怀里的那种感觉,那一定飘飘欲仙。 如果阿曜能抱抱自己,该有多好。 可他们才认识了几天,阿曜似乎是个端正守礼的男子,怕是不会那么快跟她搂搂抱抱。 想到这里,李幺娘不免有些惆怅。 被冷落在旁的李奎,听得沈琉璃那一声声犹如黄莺婉转啼鸣的声音,只觉得赚大发了,这女人不仅好看,声音也娇,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他不耐烦地扯开傅之曜,凑到沈琉璃面前,嘿嘿一笑:“阿璃,你总算醒了,你不知道你昏睡的这几天,大爷我忙前忙后出了不少力,总算没白忙活,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看着眼前身形魁梧的粗壮汉子,沈琉璃心里一阵厌恶,但面上却不显分毫。 见她眼中没有恐惧,李奎不禁又凑近了一些:“阿璃,你的声音真好听,比树上黄雀儿的声音都好听。” 说着,便想去抓沈琉璃的手。 傅之曜眸子一紧,脚步微动,只见沈琉璃缩手,就势福了个礼,对着李奎虚弱一笑:“承蒙恩人对小女子和兄长的相救之恩,这份恩情大过天,小女子与兄长皆是知恩图报之人,定会……好生报答恩公。” “阿璃不如以身相许,许了本大爷。”李奎被沈琉璃这一笑,笑得心痒难耐,抢夺回寨子的女人对他哭都来不及,谁会对他笑,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次去抓沈琉璃的手。 沈琉璃缩到床角,差点控制不住一脚踹了出去,学着赵降雪的姿态口吻,道:“恩公何苦如此折煞小女子,还请恩公自重!” 李奎上手去抓沈琉璃的腿:“大爷不自重。” 在沈琉璃即将发飙之前,傅之曜赶紧上前,阻止了李奎的动作:“大当家的,关于在下这位妹妹,请务必听在下一言劝。” 李奎火大得很,阿璃身体还没全好,他只想摸摸她的手而已,又不是要睡了她:“不听,大爷将你们带回来,就是为了睡……” 李幺娘见李奎发火了,赶紧推搡着李奎道:“你就听听人家阿曜怎么说,又不会少二两肉,是你嘴里的肉能少了你的?” 傅之曜看了一眼沈琉璃,拱手对着李奎道:“这番话非常重要,如果在下说完,大当家仍对在下的妹妹……,那在下便不再阻拦。” 李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快说!” 傅之曜伸手道:“请移步外边。” “一个病鬼,屁事真多。”李奎看了一眼傅之曜苍白的脸,不痛快地大步跨出了屋。 李幺娘坐在床边,一把握住沈琉璃的手,赞道:“阿璃妹子,你长得真好看,皮肤也滑滑的。”这女人要不是阿曜的妹妹,她早就想剁了喂狗,本来她才是清泉寨最好看的女人,可阿璃一来,她就成了第二好看的女人。 “姐姐英姿飒爽,再配上这腰间的双刀,很像话本子里写的红衣双刀女侠客,让阿璃心生向往。以往,阿璃整日被拘在府中,学诗作画,就老是幻想自己是女侠,仗剑天涯,无拘无束。” 沈琉璃抿了抿唇,继续道,“而且,姐姐眼大唇红,身姿婀娜,是一种英姿勃发的美,这种美不吸引女子,但会吸引我哥哥这样的男子。他的身体一直不好,就喜欢性子活波开朗,身子底子又好的姑娘,姐姐完全满足了我哥哥心上人的全部幻想。” “真的吗?”李幺娘捂着脸颊,问道。 原本还觉得阿曜长得实在太好看,自己的脸会配不上他,原来他馋的是她的身体。 李幺娘虽对自己的容貌不自信,可对自己的身材却是极其自信,胸大臀翘,线条紧实,无多余的赘肉。 听说读书习字多的男人,很多都是闷骚型,莫非阿曜就是这种。 沈琉璃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李幺娘,歪靠在枕头上,认真道:“当然是真的,以我哥哥的容貌,世上有几个姑娘能超越他的长相,他要是肤浅的只喜欢美色的话,对镜自照,欣赏自己就好了。” 哼,这么容易就被傅之曜的外貌迷惑了,可以啊,还真是话本子里的男狐狸精。 李幺娘心花怒放:“阿璃,可真会说话。” 果然是两兄妹,都会哄人开心。 这厢未来的‘姑嫂’其乐融融,外面的‘郎舅’就不那么和谐。 傅之曜道:“大当家的,我就不藏着掖着了,我实话说了,你别看我这妹妹性子弱,似乎软弱可欺,实则倔强得狠,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一辈子认死理。” “你就想说这个?”李奎冷道,“大爷我之所以将你们兄妹带回来,就是因为看上了你妹妹,你要是护着妹妹,告诉我不能碰她,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我没说你不能碰她,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阿璃曾经养了一只白猫,她甚是喜爱,可后来白猫被人投毒害死了,她哭了一宿,第二天就拿了厨房的刀想去剁了害死猫的恶人,一个从未拿过刀的小姑娘却能为了只猫拼命,可见她的性子不是一般倔。” 傅之曜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阿璃喜欢谁,那必然是一生追随,一生相护。难道你只想让你的女人,对你只有怕和恨,只是被迫地同你睡觉生孩子?难道不喜欢得到一个女人真心的对待,如果你出了事,她会为了你报仇,为了你拼命。” 李奎见多了那些畏惧他向他哭啼求饶的女人,她们柔弱美丽,却不能让他心软,睡过几次便失去了兴趣。可刚才阿琉璃醒来就那么柔柔地看着他,明亮的眸子里全是感激,没有怕他,也没有嫌弃他,这种感觉着实让他很受用。 但那终究不过是见色起意,他只是觉得阿璃比他见过的女人要好看,他不知道自己得手后,会不会对她失去兴趣。 可如今听了阿曜口中的阿璃,阿璃似乎是那种外柔内刚的女人。 向来,都是他为了兄弟们拼命,如果能降伏一个女人,让她为他牵肠挂肚,似乎也不错。 最好,再生几个大胖小子。 李奎越想,越觉得热血沸腾。 傅之曜见李奎有几分意动,眯了眯眼道:“作为兄长,我最了解自己的妹妹,想要让她忠于你,先征心,再征身。” “要一个女人的身子很容易,可要她爱你,敬你,以命相托,就不能单纯地靠睡觉来征服她。” “大当家的,一向都是你强迫女子,可这些事贵在两情相悦,你已有了恩人的这层身份,我妹妹对你已然有了好感,那一天还会远吗?” 李奎定定地看向傅之曜:“你当真愿意将这个如花似玉的妹子送给我?” 傅之曜摊了摊手,无奈苦笑:“我们还有其他去处吗?” “那倒也是。” 傅之曜:“等会儿我去劝劝阿璃,至少让她对你不要那般防备。切记,心疾吃不了热豆腐,徐徐图之!” 与李幺娘的交谈之中,沈琉璃大抵已摸清了如今的处境,原来她和傅之曜身处匪窝,这里的悍匪多达两百号人,匪强马壮的,李奎和李幺娘两兄妹带人占山为王,这整片山头都是他们兄妹俩的,就算傅之曜抛弃昏迷的自己,他一个人也逃不出去。 难怪只能攀上李幺娘保命。 如今,自己醒了,可两个人肯定也无法硬闯出去,只能智取,想到那个恶心的男人,沈琉璃恨不得抽他两鞭子,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空空如也。 既没鞭子,也没香囊。 心下顿时一沉。 她试探地问李幺娘:“姐姐,我原先的衣服呢?” 李幺娘道:“扔了。” 沈琉璃没再问下去,怕言多必失,转眸看了一眼右臂上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不怎么疼。 正在这时,傅之曜与李奎去而复返,李奎没再像先前表现的那般猴急,对沈琉璃动手动脚,有模有样地说了几句让她好好养伤的话。 沈琉璃虽奇怪李奎态度的转变,又发现傅之曜给他使的眼色,自然也是好声好气地回应了两句。 然后,李奎便叫上李幺娘出去了。 傅之曜关上门后,转身,就见沈琉璃挑眉看着自己,一副等他交代的模样。 他佯装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道:“阿璃,我们家没了,以后清风寨就是我们的新家,大当家的就是我们的再造父母……” 先是说他们无家可归,流离失所,又说清风寨如何如何的好,再说清风寨的大当家是个如何如何有担当的男人,什么身材高大,能护卫他们兄妹偏安一隅之类的。 沈琉璃满头黑线地听着他自编自演,眼眸余光瞥了眼窗外的影子,时不时配合他搭两句腔。 两人虽没提前通气,却是配合自如。 等到外面的人真正离开后,傅之曜猛地凑到沈琉璃跟前,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我长话短说。” 随即,便简短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自然漏掉了两件事,一件他曾试图杀沈琉璃,一件打算弃她而逃。 “这些都是穷凶极恶的悍匪,这清泉寨也与狼窝无异,你我若想顺利逃出去,必须摒弃前仇,达成合作。” 沈琉璃冷哼了一声:“还有比你更凶残的人?” 傅之曜俊脸沉了沉,眸光幽暗,咬牙切齿低道:“难不成你觉得这悍匪头子,会比我好?不论我做了什么,至少我没想睡你!” “傅之曜,你无耻!”沈琉璃俏脸一怒,伸手就掐住他的脖子,“你……你只是目前没实力而已。” 等他回了陈国,他变着花样睡她,这还叫没想过? 下一瞬,她便松了手。 目前不是内讧的时候,必须一致对外。 沈琉璃冷声道:“我衣服谁换的?” “李幺娘。”傅之曜目光阴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说起这事,你可得好生感谢我这位兄长,要不是我替你周旋,人家李奎可想亲自给你换。” 刻意将‘亲自’二字咬得颇重。 沈琉璃哼了哼,心想要不是你的人将我打下悬崖,何至于会落入匪窝? 她瞪他一眼:“我的鞭子呢?” 傅之曜眼不带眨的:“丢水里了。” 沈琉璃磨牙:“香囊呢?” “一个香囊而已,你急什么!”傅之曜轻飘飘地睨了沈琉璃一眼,旋即将李奎杀了抢劫来的女人,以及伪装他们尸首的事,一并说了。 知道傅之曜并不清楚香囊装有腰带的事,沈琉璃明显松了口气,傅之曜看了她一眼,只假作不知。 两人彼此心照不宣,皆默契地没有提坠崖一事,也没提大佛寺屠杀的事情,因为目前两人面临共同的麻烦,如何从悍匪窝成功逃出去。 而那些理不清的账,可以秋后再算。 傅之曜小声提醒道:“对了,你会武的事最好不要显露出来。” “你都写好了戏本子,我只能照演。”沈琉璃没好气地讥讽了一句,傅之曜离她极近,呼吸萦绕在耳边,痒痒酥酥的,而她心里有气,忍不住一把揪住他的耳朵,问道,“你是不是被那个三当家看上了?” “放手!”傅之曜脸色铁青,低斥道。 沈琉璃扬眉:“你先回答我?”虽然,刚醒转过来,身子有些虚弱,但不妨碍揪耳朵,耳提面命。 傅之曜咬牙:“是。” “你何时醒的?” 傅之曜眼神飘忽了一下:“刚醒,就被这些悍匪发现了。” 沈琉璃松开手,冷冷地盯着他。 心道他先醒来,为何不趁着自己昏迷杀她,原来是来不及下手,就被悍匪发现了,又被三当家看上,一个人搞不定,才拉着她伪装成兄妹的身份。 也是,比起伪装夫妻的关系,面对凶残的贼匪,兄妹的身份明显活下来的几率更大。 而后,又制定了详细而周密的计划,傅之曜才嘱托沈琉璃养好身体,养精蓄锐,方才转身出去。 看着傅之曜的背影,沈琉璃冷不丁问道:“你刚才如何说服李奎的?” 傅之曜脚步一顿,差点忘了说这事儿,要是沈琉璃在李奎面前漏了陷,岂不是前功尽弃。 以拳抵唇,遂将他胡编乱造的沈琉璃为猫杀人的光辉事迹告知了她,照例遗漏了什么‘征心征身’的言论。 …… 二当家赵清和,自知道李奎两兄妹带了身份不明的人回来后,一逮着机会,就苦口婆心地规劝他们。 带回来的两兄妹,男的俊得如神仙似的,怎可能真心看上李幺娘?而那女的长相也颇为不俗,会是个甘心委身悍匪的女人?两人长相皆是人中龙凤之姿,怕不是普通人,若再牵扯出什么背景,对清泉寨无异于灭顶之灾。 清泉寨这些年能几次三番击退剿匪的官兵,全靠赵清和这个军师坐镇指挥,更是给李奎提出了很多可行性的措施,既让清泉寨的势力发展壮大,又将整片清泉山变得易守难攻。 此人可谓是清泉寨的肱股之臣。 “大哥,三妹,这一男一女来历不明,不能信任。这个叫阿曜的男人更是巧言令色,极擅与人灌迷魂汤,这才几日就将三妹迷得失了心智,怕是口蜜腹剑之辈,留下只会给清泉寨带来祸端,应趁早除去才是。” 李幺娘怒了:“什么迷魂汤,什么祸害,二哥你说来说去,就是嫉妒人家长得比你好!” 这话戳到了赵清和的痛处,赵清和精明能干,可外貌却长得贼眉鼠眼的,一看就是标准的坏人长相,这种面相最不讨女人欢喜。前几年,与剿匪的官兵周旋交战时,靠近左边眼角留了一处伤疤,显得整张脸越发狰狞。 可赵清和偏偏就对李幺娘有意思,寨子里的兄弟们都知他对李幺娘的心思,可他自己却不敢表露,事事爱管束着李幺娘,什么不能岔腿坐,什么不能去看弟兄们上女人的事,李幺娘对他不厌其烦,就算听到寨子里关于赵清和喜欢自己的流言,也是压根不放在心上。 众人皆默认了他和李幺娘的事,其他的兄弟们都不会向李幺娘献殷勤。赵清和以为她会慢慢知晓自己的好,也不着急,反正寨子里的兄弟没人敢同他抢,可哪里知道李幺娘突然从寨子外带回来一个比他好看百倍的男人,这男人比他俊,又比他会讨女人欢心,这导致赵清和彻底慌了神,也突然明白过来,原来李幺娘就是喜欢好看的男人,对于自己的长相就越发自卑了。 赵清和握紧拳头,松开,又握紧,再松开,几次重复此番动作后,控制着怒火,冷声道:“他们是朝廷发配的流犯,断断不可引火烧身!” “哼,我们干的不就是同朝堂作对的营生吗?” “可他们是上京发配的犯人,不是地方官府。” 眼见着两人的争吵愈演愈烈,李奎黑着脸,大吼道:“吵什么吵,当大爷我是聋子?官府恨不得灭了我们整座寨子,多两个犯人怕什么,再说,大爷又不是蠢货,早在带阿曜和阿璃回寨子前,就伪造了他们的尸身,就算朝廷找到了人,也只会是两具死尸。寨里的兄弟们管好自个儿的嘴,谁知道他们就是出逃的犯人!” 若没有傅之曜那番惹他心动的肺腑之言,李奎怕是也不会偏向傅之曜和沈琉璃。 毫无疑问,李奎第一次生出了征服一个女人的决心。被他强迫的女人一向哭哭啼啼,哪有这个阿璃乖巧,对他没有害怕,还会感激他。 见赵清和脸色难看至极,李奎定了定心,劝道:“二弟,你不要因为幺娘喜欢那小子,就对阿曜怀有敌意。他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杠的文弱书生,还能将我们清泉寨的天翻了不成?你要是对幺娘真有意,你该尽力去争取,而不是像个女人一样在背后诋毁人家。” 阿曜是他未来的大舅子,少不得偏帮了两句。 李幺娘也连声附和道:“就是,二哥,你太小气了。” 赵清和气得七窍生烟,这两兄妹皆被那兄妹给迷昏了头。 “反正我的意思是,这一男一女皆不可留,趁早了结。” “赵清和!怎么跟你说不通呢,他们又没做什么危害清风寨的事,你就这么容不下他们,那我李幺娘也容不下你。”李幺娘气哼哼地说完,不再理会赵清和,转身就走出了议事的堂子口。 赵清和大步跟上去,还想再劝:“幺娘,那男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定是藏着满肚子祸水。长得好看能干什么,又不能当饭吃,连你都养不活,还得靠女人养活,吃女人软饭。” 李幺娘大怒,反手抽出双刀架在赵清和脖子上:“姑奶奶看上什么样的男人,不需要你在这里浑说,他就是个不会干活的病鬼,姑奶奶养他便是。” 看到这一幕,傅之曜整理了一下衣襟,顺手摘了一朵黄色的小花,一朵叫不出名字的不起眼野花,缓步朝李幺娘走去。 他站在李幺娘面前,手拿小黄花,唇角含笑,眸眼带着一抹风流恣意。 “幺娘,都是同一个寨子的兄弟姐妹,你何苦对二当家刀剑相向呢!” 李幺娘看着他,收了双刀,别在腰间。 傅之曜笑着将黄色的花儿递过去:“鲜花赠美人,幺娘值得这怒放的花朵儿。” 李幺娘一惊,顿时喜上眉梢,正打算接过来时,傅之曜却转身绕了圈,扬手给李幺娘横插在了发髻上。 赞一句:“真漂亮。” 赵清和气得脸都青了,那架势就差上前揍傅之曜一顿。 沈琉璃则倚在窗边,冷着小脸,抽了抽嘴角。 为了活命,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都能牺牲。 先是将计就计,而后美男计,接下来该是挑拨离间……离间计了? ※※※※※※※※※※※※※※※※※※※※ 感谢在2020-11-30 23:19:12~2020-12-01 23:2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呦呦鹿鸣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章 接下来的日子里, 沈琉璃安心养着伤,尤其脸上细小的伤痕愈合后,愈发的貌美动人。李奎也越发觉得自己捡到了宝,时不时过来找沈琉璃聊上几句, 关心她的饮食起居, 生活习惯, 他从未如此捧过女人, 倒也觉得新鲜。 沈琉璃见他没有对自己动手动脚, 自然不会冷着脸,与他虚与委蛇, 顺便听他吹建立匪寨的‘英勇事迹’,以及如何带领手下将官兵打的落花流水。 按照傅之曜给的戏本子,她应该是个痛恨官兵的流犯, 沈琉璃便学着沈珍珠惯常的动作,捻起帕子, 捂了捂嘴,眼里适时地流露出崇拜之情,并附声痛骂官兵两句。 见状,李奎更高兴了。 而傅之曜除了偶尔过来探望问候问候她的伤情, 尽尽兄长之责,大部分时间围着李幺娘打转, 照趋势下去, 要不了多久李幺娘就可以为他生, 为他死, 为他要死要活, 为他上刀山下油锅, 直至为他同赵清和反目, 将清风寨分而化之。 你以为他只是送朵小黄花,拿甜言蜜语去糊李幺娘的心吗?错错错! 傅之曜左手的伤稍好些,他便为李幺娘洗手作羹汤,这不今日就摸到清泉寨的后厨亲自为李幺娘熬了碗白米粥,将自己弄得狼狈至极,满脸锅灰地将要熟不熟的稀米粥端到了李幺娘跟前。 傅之曜给李幺娘盛了一碗,满眼期待地看向李幺娘:“来,尝尝,这是我亲手熬的。” 看着傅之曜灰头土脸的模样,李幺娘又喜又心疼,抬手想要替他擦拭脸上的黑灰,傅之曜又将勺子递给她,不着痕迹躲开了李幺娘的碰触,催促道:“快尝啊,看看我做的味道如何?” 自称已由在下,晋升为我,可见这关系突飞猛进啊。 李幺娘红着脸尝了一口,表情一滞,猛地吐了出来:“好难吃,米是夹生的。” “真的……真的很难吃吗?难吃到无法下咽的地步?”傅之曜垂头丧气,备受打击道,“果然,我什么都做不好,可是……可是……这是我第一次下厨做粥,就这样失败,哎!” “这是你第一次下厨?”李幺娘心里登时跟吃了蜜饯一样甜,她安慰傅之曜道,“不会做没关系,寨子里有专门煮饭的厨娘,我想吃什么,想厨娘做便是。” 在光风霁月的傅之曜面前,未免相形见绌,也不想显得自己盛气凌人,李幺娘就没有张口闭口姑奶奶是也。她是要做这个男人的婆娘,又不是给他当姑奶奶的。 傅之曜眼睛一亮,起身道:“对啊,我可以找厨房的邵大娘请教一二,找她学习煮粥的手艺,我每天都煮给幺娘吃,熟能生巧,肯定能为幺娘煮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粥。” 说完,就迫不及待地端着碗去了厨房。 白粥就白粥,还色香味俱全,果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傻小子。 看着傅之曜消失在眼帘的背影,李幺娘又暗骂了一声呆子,嘴角扬起的笑意却怎么都遮掩不住。 在邵大娘的点拨之下,傅之曜煮粥的手艺突飞猛进,这粥的味道一天比一天好,口味也多变,昨日放点红枣说是补气血,今日放点山药小米说是健养脾胃,明日放点绿豆解暑消渴,大后日再放点玫瑰花说是美容养颜粥……呵呵,最简单的粥整出了这么多门道,将李幺娘哄得都快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你以为傅之曜只整天给李幺娘煮碗粥吗?又错了!人家自谦说自己百无一用是书生,不能出去跟着兄弟们干买卖,连只兔子都猎杀不了,但不能白吃闲饭,自荐做了清泉寨的教书先生,可以教兄弟们认认字,总不能大字不识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当然,寨中那么多人,自然有不买他账的,他也不恼,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 而沈琉璃的伤也一天天好转,身子基本痊愈。 这日,傅之曜给李幺娘做了碗莲子桂圆粥,端过来放下后,便去教寨中的悍匪习字去了。 而沈琉璃在清泉寨的活动不受限制,但为了避免与李奎独处,只要李幺娘无事,她多数时间都会来找她。 李幺娘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却心神不宁地看向寨子外面,粥都快搅凉了,也不见她吃一口。 沈琉璃支着下巴,眯了眯眼睛,打趣道:“未来嫂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我哥哥刚出门,这就思念上了?” “谁是你嫂嫂?”李幺娘回神,红着脸呸了她一口。 沈琉璃莞尔一笑,眉眼弯弯:“你吃了我哥哥的粥,自然就是我的嫂嫂啊。” 顿了顿,视线落在粥碗里,撅了撅嘴,忍不住冒酸道:“哥哥对你可真是好,我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他亲手做的粥呢。” 李幺娘抬眸:“是吗?” “嫂嫂不是明知故问吗?”沈琉璃似笑非笑道,“哥哥可是专门为了嫂嫂学习做粥,可不是为我这个妹妹。” 李幺娘这个女悍匪从不知脸红为何物,可自从遇上傅之曜后,尤其是近来,这脸越发爱红了,就是沈琉璃随便逗她两句,也会脸红害羞。 “你哥哥……他以前在家里是怎样的?”李幺娘忽然想知道阿曜以前的生活。 沈琉璃信口拈来:“以前家里条件不错,凡事都有仆人亲力亲为,事事不需要我哥哥亲自动手,而且家中长辈怜惜哥哥体弱多病,过的日子同娇小姐无异,十指不沾洋葱水。”许是同傅之曜呆久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见长。 看着李幺娘怔惺忪的表情,沈琉璃端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长睫轻垂,掩住了眸眼里的幽光。 一碗粥罢了,竟会让李幺娘这种强悍狠辣的女悍匪为傅之曜那个杂碎牵肠挂肚? 为李幺娘做饭一事是沈琉璃所提,不过看着傅之曜每日绞尽脑汁变着花样熬粥,她的心里堵着口气,总觉得不甚痛快。 她揉了揉心口,也不再说话。 呆了一会儿,便去寨子里溜达起来,来到傅之曜教悍匪们认字的地方,那是一处由木板简单搭建起来的棚子,临时当做清泉寨的学堂,里面三三两两坐了些人,却不多。 但这却不影响傅之曜好为人师,并展露出自己纯良无害的模样,以及融入清泉寨同悍匪们打成一片的决心。 傅之曜在木板上用黑炭写了几个字,手拿一根破树枝,指着上面的字,教的认真,不厌其烦,颇有几分师者清风。 他抬头,便看见了不远处的沈琉璃,目光一顿,对她微微颔首,旋即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继续教这些悍匪学生习字。 这厮惯会装,沈琉璃只觉瞧着没意思,转身离开,背后却陡然响起了一道阴恻恻的声音,阴冷如毒蛇绕颈。 “你们真是兄妹?” 沈琉璃回头,淡声道:“我和哥哥长得一样好看,不是兄妹是什么。” 赵清和背着手,冷冷地盯着她:“看着不像。” “哦?哪里不像了?”沈琉璃挑眉问道。 要真要赵清和说出哪里有古怪,他又找不出证据,只是直觉感觉两人不像兄妹,可又不像是情人关系,两人看彼此的眼神全然没有情意绵绵。 可要说他们不像兄妹,但阿曜对这个妹妹相当看重,平时关心慰问,可他又能转手将自家妹子送给李奎,若自己有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妹妹,怎么都不可能将她送给李奎这种视女人如无物的人。 李奎对女人向来不在意,可偏偏对这个叫做阿璃的女人真动了几分心思,这就很不寻常。 单就这,便说明这两兄妹不简单。 赵清和冷道:“哪里都不像。” “二当家是跟我一个小女子打哑谜吗?”沈琉璃眉眼淡了下来,“你觉得我们不像兄妹,你倒是说啊,具体哪里不像了,正好找大当家的和幺娘来辨辨呗。” “哼,牙尖嘴利,我迟早抓到你们两兄妹的把柄,你给我等着。”赵清和甩下一句狠话,阴着脸就走了。 沈琉璃勾了勾唇,继续在寨子里溜达起来,别看她是闲逛,实则是在仔细观察寨子的地形以及守卫情况,免得逃跑时不辨方向,而出错。 寨子里的悍匪对她时不时投来打量的眼神,无它,除了她长得好看以外,更重要的是这女人竟得了大当家的另眼相看,极有可能成为他们未来的山寨夫人,可不同于那些抢来单纯睡觉的女人。 沈琉璃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发现寨子里的任何地方都能去,只是不能出寨门,看来寨子外的地形情况只能靠傅之曜了,李幺娘过两天会带上他去后山狩猎,可她总担心这家伙,会不会找到机会单独溜了。 不知不觉转到了清泉寨最西边一排排木屋旁,听得一些女子哭泣哀叫的声音,沈琉璃拧了拧眉,当即便看见几名悍匪一脸□□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那几人也看见了她,色咪咪地想朝她这边来,却被其中一位瘦高个子的男人劝阻了。 “干什么!这位可是大当家的女人,不要命了。” 几人摸了摸鼻子,悻悻地走了。 沈琉璃眸色微冷,走近木屋,闻到一阵阵难闻作呕的气味,她强忍着往里瞧了一眼。 大概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但看清过后,仍是让她气愤不已,身子直颤。 屋里关押了数十名女子,年轻的,中年的皆有,可她们全都两眼呆滞,目露惊恐,缩在一起抱团取暖。 有些尚有衣服蔽体,有些连蔽体的衣服都无,就那么赤条条地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还有四名不着寸缕的女子躺在地上抽/搐不已,显然是被刚才那几名男人给凌/辱过。 那些有衣服蔽体的女人是怀有身孕的大肚婆,对于肚子里的孩子,她们没有半点喜悦,眼睛无神,空洞的紧,可能她们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罢。 清泉寨里有两类孩子,一种是悍匪的亲生孩子,一种便是这种父不详的孩子,这种父不详的孩子在匪寨里只能被那些悍匪亲生的孩子打骂、欺辱,若侥幸活着长大,也不过是泯灭人性,成为下一名无恶不作的悍匪罢了。 同样的,匪寨里也有两种女人,一种是识时务的女人,自被掳劫上山便认清了处境攀附上一个悍匪,只被一个人睡,与之结合生儿育女。一种便是不识时务的女人,哭啼反抗,最后就是木屋里这些女人的下场,只单纯沦为悍匪们共同的玩物。 明知道过得毫无尊严,猪狗不如,可却没有死的勇气。 沈琉璃想到梦境中被傅之曜折辱的日子,暗无天日,毫无生念,每天无数次想寻死,可她不能啊。 祖父是为了救她而死,他让她好好活下去。 还有娘生死未卜,她想找到她,她每一天都痛苦地煎熬着,苦苦熬着,准备熬到傅之曜报完仇厌弃她的时候,可后面只等来了一场大火。 沈琉璃站在木窗边,用力地握紧拳头,身躯隐隐发抖,咬紧压关尽量平复着狂躁愤恨的情绪,她闭了闭眼,深呼吸,吸气,再深呼吸,再吸气,几次重复过后,总算平静了下来。 “你是谁?救救我们,求求你……” 木屋里的女人发现窗户外的沈琉璃,像是溺水的人见到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不管她是否能救她们出苦海,都想拼命一试,可见求生欲有多强烈。 哪怕被折磨得体无完肤,身坠污泥,可总是想活着啊。 “求你,救救我们,你穿的这样体面,一定能救我们,对不对?” “求求你!” “我……”看着这些灰败呆滞的面孔,本该是花朵般的年纪却被糟践至此,沈琉璃动了动唇,忽的一顿,眉眼霎时冷了下来,“我与你们自是不同,我会是这座寨子的女主人,你们怕是昏了头,求错了人?” 她话音刚落,一只大手直接越过她肩头伸了过来,虽然沈琉璃很想将那只手拧断,然而她最终只是装作像是没发现那只手一般,清眸冷淡地看着木屋里因惊惧而满屋子逃窜的女人。 那只手拽住一个女人的头发,用力一扯,顿时将女人的头发连同头皮一块拉扯了下来。 鲜血淋漓,甚是恐怖。 女人们缩在角落里,身子抖如筛糠,极致的恐惧让女人们的面孔看起来除了灰败,还有一些狰狞,害怕到极限的狰狞。 沈琉璃惊呼了一声,猛地回头,见来人是李奎,眸底的惊吓转瞬即逝,拍了拍胸口,像是明显松了口气道:“原来是你啊,吓死我了。” “阿璃,你不觉得她们可怜吗?”李奎扔了手上的头发,伸手就要往沈琉璃肩上摸去。 沈琉璃躲了一下,不悦地撇了撇嘴:“有血,会弄脏衣服的。” 李奎看着满手的血,顿时将手缩了回来,那张黑脸顺势堆起了喇叭花似的笑容:“好,我不弄脏阿璃的衣服,阿璃穿的这一身,真好看,跟小仙女似的。” 下一刻,李奎瞬间变了脸色,一脸凶神恶煞地冲着木屋里的女人怒吼:“还敢向本大爷的阿璃求救,信不信大爷将你们的腿打断!” 说完,又笑着问沈琉璃:“阿璃,你觉得她们可怜吗?值得同情吗?如果你真觉得她们可怜的话,只要阿璃开口,大爷一定会放了她们!” 此话一出,女人们恐惧的眼神又燃起了一丝希冀,小心翼翼地看向沈琉璃,希望她能救她们,似乎只要她愿意,她们就能脱离清泉寨这个魔窟,逃离这些畜生。 但面对可怕的李奎,谁也不敢出声求救。 这些女人看着沈琉璃,李奎也看着她,仿佛这些女人们的命运交到了她的手上。 沈琉璃对自己的脸可以盲目自信,自信可以迷惑李奎,但她不相信一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坏人会突发善心? 指尖轻动,她轻笑了一声:“这些女人你想放便放,想留就留,问我做什么,清泉寨做主的是你,又不是我,你才是整座寨子的王,她们都是你的战利品,生死去留皆由你说了算。” 这话一出口,沈琉璃明显感到一些女人目露愤怒,盯着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愤恨。 真是奇怪! 她们对于罪魁祸首李奎只有深入骨髓的恐惧,对她这个什么都没做的人却生了怨恨,又不是她害的她们。 李奎激动地搓了搓手,兴奋道:“阿璃,你真这样想的?” 沈琉璃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呢?” “嘿嘿,我以为阿璃会为她们求情,可我的阿璃与她们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大爷我捡到了宝,捡到了宝。” 李奎说的语无伦次,沈琉璃却暗自庆幸,自己没傻到为那些女人求情的话。 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只要她求情,就与那些女人一般无二了。 李奎见她没有替这些女人求情,也没有替她们说话,顿时对沈琉璃愈发满意,这就是他要找的女人,能认可他所做所为的女人。 沈琉璃看了一眼绝望无助的女人们,抬腿往前走:“作为我们寨子里的俘虏,她们每日就只是呆在木屋里,无事可做吗?” “她们要陪手下兄弟们……睡觉,有时也会把她们放出去,帮大伙儿浆洗缝补。当然,如果刚上山时,有被寨里的兄弟看对眼的,会一开始讨来做婆娘,被选剩的就轮着来呗。” 沈琉璃手指微微缩了缩,轻描淡写地哦了声,什么都没再说,继续往前走。 李奎只觉得沈琉璃的性子真对他的胃口,没有同情心泛滥,没有替这些女人求情说好话,越发认定这就是他要找的匪婆子。 一个能认可他所作所为的女人。 宝啊,真是捡到了宝。 他跟上去,与沈琉璃并排而走:“阿璃,你刚说自己是清泉寨的女主人,是不是对我……” “不然呢。”沈琉璃瞥了李奎一眼,立时撒开脚丫子,似害羞状地跑远了。 李奎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又忍不住搓搓手,总算是反应过来是好事将近的意思。 …… 傅之曜随手摘了一束小红花,照例认不出叫啥名的野花,准备送给李幺娘。当然,他今日故意绕了一大圈,绕到了悍匪练武的地方,傅之曜心情甚是愉悦,嘴里不停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依旧是他自编自导的。 什么幺娘坐在镜前梳妆,我把花儿采,送给幺娘哟…… 声音之响亮,穿透整个练武场。 赵清和站在擂台上面,气得脸部肌肉直抖,尤其是看到弟兄们异样的目光,更是让他气到几欲爆炸,血液直冲脑门。 一下子蹿到傅之曜跟前,揪住他的衣襟,阴狠道:“混蛋,你以为幺娘真心喜欢你?她不过是暂时被你所惑,我迟早都会让她认清你的真面目,到时便是你的死期!” 傅之曜笑,笑得有些欠扁:“二当家,恐怕要先让你失望了,幺娘就是喜欢我,喜欢我送的花,喜欢吃我做的粥,我有什么办法呢,谁叫父母给的脸好啊,你再看看你这张脸,跟个癞□□似的,幺娘怎么可能喜欢你,怕是只觉得恶心。” “可恶,老子今天就毁了你这张脸,看你以后拿什么迷惑幺娘,欺骗幺娘?” 说罢,赵清和一拳狠狠地砸向傅之曜的脸。 傅之曜被打得眼冒金花,但他稳了稳身形,抬手抹了把嘴角的血,虚弱惨笑道,“二当家,我有什么办法呢,幺娘喜欢我,我对幺娘也有意思,你为何非要拆散我们?如果你喜欢幺娘,可以跟我光明正大的竞争,你再怎么逼我,我也不会放弃幺娘。” “老子今天打死你!” 众人看着赵清和发疯打人,面色阴狠至极,一时谁都不敢上前拉劝。 眼见着赵清和又是一拳砸向傅之曜的鼻梁骨,一把锋利的飞刀突然射了过来,赵清和只得被迫收手。 只见李幺娘怒发冲冠,血红着双眼,反手就从腰间抽出双刀,二话不说直砍赵清和。 赵清和一惊,连连后退:“幺娘,你听我说!” “我都看见了,你想打死阿曜,你还有何可说的?”李幺娘一刀朝赵清和右手砍去,“是这只手打的?我剁了它!” “幺娘,不可!”傅之曜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大吼了一声,转瞬就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 砰! 李幺娘一顿,立时收了刀将傅之曜扶了起来:“你没事?” 傅之曜俊美的脸庞异常苍白,摇了摇头说:“幺娘,你别怪二当家的,他只是太喜欢你,太爱你,才会想打我。我不怪他,真的。” 李幺娘红着眼眶道:“你个傻子,明明就是他的错,你还帮他说话。” 赵清和怒而上前:“幺娘,你别听这个混蛋胡说……” “二当家只是怕你被我欺骗,才会警告了我两句,我一时生气就反驳了他,说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你,他才会恼羞成怒。”傅之曜道,“我也有错,不该与他争辩,这事不能全怪在二当家头上。” 李幺娘:“阿曜,你就是个傻子,我不怪赵清和,我恨他!” 语罢,一刀指向赵清和,恶狠狠地道:“赵清和,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二哥。” “幺娘,难道我会害你吗?你为了一个认识不久的男人就要与我决裂,难道我就不痛心吗?” “不要打着为姑奶奶好的名义,伤害我喜欢的人,你的做法让姑奶奶觉得恶心。”李幺娘看也不看赵清和一眼,扶着傅之曜就去找薛老头治伤。 恶心?幺娘说他恶心? 幺娘怎么可能会喜欢你,怕是只会觉得你恶心! 赵清和怔愣在原地,如遭雷击。 不远处的沈琉璃和李奎恰巧目睹了这一幕,沈琉璃登时急了。 “哥哥受伤了,二当家怎么能打我哥哥?”暗暗在心里补了句,打得好。 没想到这厮连苦肉计都用上了,等等,怎么感觉他说的那些话莫名有些熟悉。 嘴角一僵,沈琉璃忽然想起来了,自己房里有本名为《书生与富家小姐不可说之事》的坊间话本子。 写的是书生与富家小姐相爱的故事,可还有一个喜欢富家小姐的官宦之子,官家之子对富家小姐死缠烂打,而对书生各种威胁逼迫,面对官家之子对富家小姐的疯狂纠缠以及对自己的打压,书生悲愤无奈地说了这番话。 “小生有什么办法呢,晚娘喜欢我,我对晚娘也有意思,你为何非要拆散我们?如果你喜欢晚娘,可以跟我光明正大的竞争,你再怎么用权势逼我,我也不会放弃晚娘。” 傅之曜方才所言,与其迷之相似。 他竟然偷看过她的话本子,学得还挺像。只不过书生说这番话,她可是震撼得无以复加,为书生对小姐真挚的爱情感动得泪流满面,可听傅之曜说来,真是假到不能再假。 但耐不住他演技好,李幺娘相信啊。 似乎李奎也相信了,觉得是赵清和故意针对傅之曜。 “二弟确实做的不对。”李奎差不多看了全过程,皱眉道。 明知道幺娘喜欢阿曜,竟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打他,这不是连同下了幺娘的脸吗? “哥哥好像伤得挺重,我去看看有没有需要阿璃帮忙的?”沈琉璃打心底不想跟李奎这个烂人久呆,忙寻了个借口跟了过去。 同时在心里补了一句,伤得好,谁要帮他?揍他还差不多! ※※※※※※※※※※※※※※※※※※※※ 今晚太困了,这章没有修改捉虫,明天再修修。 感谢在2020-12-01 23:22:31~2020-12-02 23:48: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娜琏 10瓶;咘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章 李奎未及反应, 沈琉璃便已跑远了。 看着那抹快速消失在眼前的身影,李奎脚步一动,下意识便要追上去,一瞥眼扫见神情阴森怆然的赵清和, 愣了愣, 下一刻又转了方向朝赵清和走过去。 李奎拍了拍赵清和的肩膀, 劝道:“二弟, 老哥哥知道你对幺娘好, 可你以前又不主动去追,她现在一门心思栓在了阿曜身上, 你这个时候才对她说这些话,不觉得晚了吗?” “你也别想不开,三条腿的□□不好找, 两条腿的女人不好找吗?不只两条腿,还是长得跟天仙似的那种。等哪天老哥哥陪你下山走一趟, 慢慢挑慢慢选,看上哪个天仙,我们就想办法将人弄晕了抢上山给你暖炕。再说,我这妹子天生就不会哄男人, 是需要被男人哄着的主儿,而你经常对人家板着脸, 像个老父亲一样教训她不该这样, 不该那样, 她肯定会对你心存怨念, 不待见你。” 李奎本想说赵清和长得本就龊, 还不给人好脸色, 幺娘能看上你才是怪事。当然, 顾忌到兄弟的颜面和自尊,李奎并没说得这样直白。 、 见赵清和呆站着没反应,李奎又道:“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将心思放在幺娘身上了,你也看到了,她对那小子护食得紧,你要是敢动他,幺娘怕是会找你拼命。” 赵清和总算有了反应,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苦笑不已:“拼命?她都已经想要砍了我的手,还说出那般狠绝的话,连兄妹都没得做了。” 李奎道:“气头上说的话不能当真,你可是我们清泉寨的二当家,她敢不认你,老子打断她的腿?” 李幺娘就算杀了自己,李奎顶多骂他妹子几天,哪能真为了他这个结拜兄弟同自己妹子闹掰。 赵清和深有自知之明,不再多言李幺娘的事,只是抬头看向李奎,问道:“大哥,你真想让那个叫阿璃的女人做兄弟们的嫂子?” 李奎点头:“有这想法。” “可这女人不是好女人,这两兄妹将你和幺娘耍得团团转……” 李奎黑了脸,暴躁地挥了挥手:“行了,知道你要说什么,又是那些调调,大爷我还是那句话,一个弱女子,一个瘦不拉几病鬼一样的男人能将我们寨子翻了天不成,我们可是有两百多人马,真当弟兄们白吃饭的,能让两个人给干垮了?你未免太看得起他们,也未免太看轻了我们清泉寨的实力。” 赵清和面色一僵,不死心道:“大哥,你一向看不起这些娘们,可现在为了这个女人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小弟只是担心你有一天会后悔!如果大哥不想杀了这两兄妹,将他们逐出寨子也行。” 李奎恶狠狠地推了李奎一掌,怒道:“赵老二,你个鳖犊子,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你得不到幺娘,也不想老子有个女人暖炕生孩子,就是见不得老子好。” “大哥……” 赵清和看似处处为李奎两兄妹着想,可却不了解两兄妹的性子,李奎山大王当久了难免自负,而李幺娘表面上是个杀人越货的女悍匪,可她本质上是个女人。 * 沈琉璃赶过去时,薛老头正在帮傅之曜处理脸上的伤,李幺娘红着眼睛站在旁边又气又心疼,气赵清和下手太狠,又心疼傅之曜遭了这般大的罪,想到这些罪都是因赵清和而起,李幺娘气得又狠狠地骂起了赵清和,傅之曜则龇牙咧嘴地安慰她。 这画面落在沈琉璃眼里,既滑稽又可笑。 因为,此时的傅之曜全无素日的英俊温润,那张动人心魄的俊脸肿胀不堪,满脸血污,与猪头一般无二。 傅猪头…… 想到这三个字,沈琉璃忍不住想笑,但她抿了抿唇,肩膀微微耸动,努力克制着自己。 假装抬手揉眼睛,掩住了唇边即将溢出的笑意。 旋即又将眼睛揉得通红,营造出为傅之曜这位兄长担忧的假向,才抬腿走了过去。 “哥哥,阿璃看到你被二当家的打了,伤得重不重?疼不疼?”打得好,疼死你活该! 说罢,又一脸感激地看向李幺娘:“幸亏幺娘姐姐及时出现,救了哥哥,要不然哥哥就被二当家的打死了,呜呜呜,阿璃可能就没有哥哥了,幺娘姐姐也就做不成阿璃的嫂嫂了。” 李幺娘本来又气又难受,可却被沈琉璃说得面皮一臊:“阿璃,别乱说!” 沈琉璃扫了一眼傅之曜:“我哪有乱说,这是迟早的事。” 现在,李幺娘是有气又伤心又脸红了。 事实证明,再强悍再坏、即使混迹男人堆里的女人,对于美男计也毫无招架之力。 而早在沈琉璃出现在门口时,傅之曜就发现了沈琉璃,他虽同李幺娘说着话,可眼眸余光却是时不时落在沈琉璃身上,自然是发现了她想笑又忍笑的样子,还有被自己使劲揉搓出来的红眼睛。 傅之曜脸色沉了沉,毫不掩饰自己的神情,不过以他如今的猪头模样,哪怕将脸色摆得再难看,也无人能窥见。 他小心翼翼地咧了咧嘴,疼的嘶一下:“阿……阿璃,别……别担心……哥哥。” 李幺娘站咋傅之曜左边,沈琉璃则站在他右边,傅之曜自然而言地牵起沈琉璃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以示宽慰。 沈琉璃垂眸,瞥了一眼某人的狗爪子,当着李幺娘的面不好表现得太过激,就由他拍了两下。 忽的,身子一震。 傅之曜松手时,竟故意用指尖在她手心轻挠了一下,沈琉璃抬眸看向他,他也坦然地看着她。 倒是沈琉璃害怕被李幺娘瞧出什么苗头,扭过头不敢再看傅之曜。 薛老头专注地给傅之曜敷药,李幺娘也盯着他脸上的伤,谁也没有留意到傅之曜的小动作。 傅之曜又道:“哥哥……哥哥不碍事!” “什么不碍事,薛老头说你再多挨几拳,怕是脸的骨头都要被打错位,说不定以后就毁容了。”李幺娘哀怨地瞪了傅之曜一眼,“明明就是赵清和做错了,你非要帮他说话,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阿璃,你这个哥哥,就是个傻愣子。” 沈琉璃瞪大眼睛,又惊又气:“这么严重?二当家的下手也太狠了!”咋不多打两拳呢。 李幺娘气得又握紧了拳头:“赵清和够狠够毒,半点情面都不讲,以后我也不会同他讲。” 沈琉璃垂了垂眸眼,不忘继续煽风点火:“哥哥只是不想让幺娘姐姐难做,毕竟二当家与姐姐才是共过患难的兄弟姐妹,姐姐与二当家的情分非哥哥能比。” “我已同赵清和恩断义绝,他跟姑……我可没什么情分!” 傅之曜瞪了一眼沈琉璃,含糊道:“阿……璃,不许编排二当家的是非,是……我今日采了花不该从练武场经过。”说完,低头看了一眼手上攥碎的小红花,黯然道,“可……可惜了,都揉烂了。” 沈琉璃:“……” 若非情况不允许,她真想竖起大拇指赞他一句,真乃戏精是也,无时无刻不再给自己加戏? 李幺娘一把夺过傅之曜手中的花,说道:“烂了,我也喜欢。” 傅之曜正准备说点什么,薛老头没好气地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叽叽歪歪什么,伤成这样,也不知道消停点,再乱动,我怎么上药。” 傅之曜没再吭声,沈琉璃却差点忍不住笑出了声,忙紧绷着嘴,伪装成一副妹妹心疼哥哥受伤的表情。 她扭头看了看薛老头,又看了一眼薛老头的药屋。 薛老头须发灰白,已年过半百,是清泉寨的赤脚大夫,平时这些土匪有个头疼伤寒的,都是薛老头在处理,听说他无儿无女,早年也是被这伙土匪掳上山,幸亏会点医术才得以保住性命。 而他这药屋看起来不大,可麻雀虽小却五脏六腑俱全,左右两排架子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药。 薛老头给傅之曜所敷的伤药是左边架子上的,而右边架子上的…… 当沈琉璃打量这些药瓶时,傅之曜也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两人视线交汇,一顿,各自若无其事地移开。 沈琉璃眸眼轻动,瞬间便明白了傅之曜的心思。 故意让自己被赵清和揍一顿,除了挑拨李幺娘和赵清和的关系外,估计也是为了找个正当理由到薛老头这边来,伺机偷药。 处理好伤势后,一行三人便回去了。 傅之曜和沈琉璃住的是南侧的寨子,而三位当家的都住得东侧面的主寨,李幺娘将他们送过来之后,叮嘱了傅之曜几句,便走了。 沈琉璃没急着回自己屋,倚在傅之曜门外,斜眼觎了一眼傅之曜的猪头脸,幸灾乐祸道: “哥哥对自己当真是狠,妹妹佩服至极!” 就算让她用苦肉计,也用不到他这种程度,全身上下就这张脸可看,说让人打就打了,也不知道护着点。 傅之曜眸光渐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碰就疼,但他现在却生生忍住了,也没像方才表现的那般龇牙咧嘴,嘴皮子也变得利索了。 他意有所指道:“不狠,远不及妹妹对哥哥的一分狠!” ※※※※※※※※※※※※※※※※※※※※ 感谢在2020-12-02 23:48:23~2020-12-03 21:5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试剂盒booo、玻璃织城、满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真好 20瓶;冰阔落 10瓶;冬天来了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章 哼。 沈琉璃扭头就走, 却被傅之曜一把拽住了胳膊。 猝不及防之下,就被他拽进了屋里,顺势关了门。 沈琉璃美眸冒火,怒瞪着他, 低斥:“拉拉扯扯作甚, 不怕被人看见。” “看见就看见, 哥哥邀妹妹到屋里坐会儿, 天经地义!”傅之曜理所应当道。 “懒得理你。”沈琉璃转身去开门, 手刚放在门栓上,就被傅之曜给按住了, 他侧眸盯着她白皙莹润的脸颊,阴阳怪气道,“今天, 你跟悍匪头子在一起?” 沈琉璃一把推开他,恼怒低道:“你不废话吗?你搞定李幺娘, 我搞定李奎,然后……” “阿曜,在吗?”李幺娘忽的去而复返,站在门外, 手上端着碗粥。 沈琉璃冷冷地瞪了一眼傅之曜,面色自若地打开门:“幺娘姐姐, 你来了啊, 哥哥正好交给你了。” 李幺娘一愣, 似没想到沈琉璃在傅之曜房里, 但转念一想, 他们是兄妹, 也就觉得没什么。 何况, 两人神色如常,没有半分古怪。 “幺娘,你……你怎么……来了?”傅之曜扯了扯嘴角,又疼的断断续续道。 “我让邵大娘给你熬了点稀粥,薛老头说你脸上的伤挺严重,只能吃些清淡的流食。” “幺娘……辛苦了。” 李幺娘嗔了傅之曜一眼:“我辛苦什么,我只是去厨房给你端了一碗过来,本来想亲手给你熬一碗的,可我以前没做过饭,怕做得不合你胃口。” 阿曜第一次熬的粥,难吃极了,那味道令她终生难忘,她才不想给他留下这么不好的印象,至少等自己偷偷将厨艺学好了,再做给他吃。 …… 傅之曜被赵清和狠狠地揍了一顿,伤的主要是脸,手脚倒是利索,不是去薛老头那里换药顺便同人攀扯两句,就是跑到厨房一天不落地煮稀饭对李幺娘大献殷勤。 这伤还没好全,又跟着李幺娘出去打了几回猎,山寨外面的地形倒是摸得七七八八。 沈琉璃原以为他会趁机逃跑,这回倒是她小人之心了。 这天,李幺娘又出去狩猎,满兴而归,猎了几只野狐狸,扒皮抽骨后便给沈琉璃送了一张过来,是个穿着破烂的八九岁小男孩拿过来的,只是刚跨进门槛,不知怎么摔倒了,雪白的狐狸皮掉在地上,登时落了不少灰。 李幺娘瞧见,一脚就将小男孩踹翻在地上:“没用的小杂种,这点东西都拿不稳,要你何用!” 小男孩骨瘦如柴,脸色惨白如纸,脑袋低垂着,双手捂着肚子没有动弹,那双眼睛却闪烁着狼崽子似的狠光,与他的年纪全然不相符。 小男孩就是清泉寨里父不详的那种孩子,处于山寨最底层,任人奴役,能活下来就活,活不下来扔到后山喂狼便是。 “装什么死,还不给姑奶奶将皮子捡起来!”李幺娘在傅之曜跟前会刻意收敛些脾气,但在沈琉璃这儿,便没那么收敛了。 小男孩身子一抖,颤颤巍巍地去捡那张狐狸皮子,许是太过紧张,竟几次三番都没捡起来。 李幺娘看得有气,又想上脚去踢。 沈琉璃淡淡地看了一眼小男孩,拎着茶壶给李幺娘倒了杯水,轻飘飘道:“这般无用,看着确实来气,与其留在这里碍眼,还不如让他滚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说着,便将地上的皮子捡了起来。 小男孩愣愣地看了沈琉璃一眼,旋即又低下了头。 沈琉璃抿着唇,随手拍了拍皮子上的地灰,赞了句果真是好皮子,便转移了话题: “对了,幺娘姐姐,哥哥不是同你一道去打猎了吗?他人呢?” 提到傅之曜,李幺娘阴沉的脸色果然缓和了几分,挥手让小男孩滚出去后,才道:“阿曜说打猎累了一天,肚子也饿了,但还没到饭点,便去厨房给我做碗粥,让我先垫垫肚子。”语落,便笑了起来。 看得出来狩猎时,应是相处愉快。 沈琉璃捧着茶杯,眸眼动了动,佯装打趣道:“姐姐真是好福气,妹妹羡慕不已,你家哥哥就没说给我煮碗粥的话,连杯水都不曾倒过呢!” 李幺娘笑,颇有几分得意:“我那兄长是个粗人,哪儿能同你这读过书的兄长相比。” 读过书? 沈琉璃暗暗在心里嗤讽了一声,傅之曜做了整整十年的质子,可没正儿八经地读过书。 正在这时,一个麻脸男人喘着粗气跑了过来,说傅之曜在兄弟们的汤食里投毒被二当家的人当场抓到,大当家也赶了过去。 李幺娘惊怒道:“什么?不可能!” 沈琉璃心里登时咯噔一下,傅之曜这么快就下毒了? 她看一眼李幺娘,又惊又急道:“幺娘姐姐,这其中定是有误会?” “对,一定有误会。” 两人匆忙赶了过去,厨房周围已经聚集了一大群悍匪,除了一名在地上捂着腹部哀嚎打滚的麻脸悍匪外,其余个个拿着明晃晃的大刀,目露凶光,恨不得一人一刀将傅之曜给砍成肉泥。 而傅之曜则被人扣押住,反剪双臂,按跪在地上,他紧绷着薄唇,怒目瞪着赵清和,满眼都是被人诬陷的委屈和悲愤。 看到他的眼神,沈琉璃莫名地松了口气,未等她酝酿好情绪,李幺娘沉着脸,已经率先问道:“怎么回事?” 赵清和道:“幺娘你来得正好,我就说这小子居心不良,你偏不信!这下可好,他打着给你煮粥的旗号,可实际上干的却是暗中下毒的勾当,简直卑劣至极。他趁着邵大娘去园子里摘菜,就鬼鬼祟祟地往菜汤里下了毒,若不是我这些天一直派人暗中盯着他,恐怕就被这小子给得逞了,到时全山寨的人都得嗝屁。” 说傅之曜卑劣? 这些山匪抢杀、勒索、□□无恶不作,丧尽天良,哪里又高尚了! 沈琉璃蹙眉,忽的抬手捂了捂心口,刚才一刹那,竟感觉疼了一下。 来山寨后,她的心疾基本不曾发作过,因为她发现只要自己能够控制住情绪,自我控制住不要有对傅之曜好的念头,也不要有同情她的想法,就是在心里将傅之曜凌虐个万儿八千遍,哪怕嘴上说了担忧他的话,只要掌握好心里真正的情绪,心疾似乎被诱导,判断不出来,就也不会发作。 方才的那一瞬间,她并不觉得傅之曜卑劣,甚至是认可他的,所以心疾才会疼了一下。 沈琉璃定了定神,赶紧调整好情绪。 不就是口是心非吗?她太会了! 李幺娘并不相信赵清和的一家之言,而是转头问傅之曜,但语气却不自觉冷了下来:“你当真下了毒?” 傅之曜抬眼,定定地望着李幺娘说:“我没有,你与大当家对我们兄妹恩重如山,我如何会害你们?” 李幺娘深深地看了一眼傅之曜,而后拔刀指向赵清和:“他说没下毒,我信他!” “幺娘,你别被这小子给骗了,他就是为了保命才故意抵赖。人赃俱获,这锅毒汤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赵清和气急败坏,指着灶台上的大锅,口不择言道,“你就算再喜欢这小白脸,也不能帮着他睁眼说瞎话,难道我们这些兄弟们的性命在你眼里当真不值吗?” “不仅如此,他还往你的粥里也下了毒,这兄妹今天怕是想趁机将我们整个寨子一锅给端了。” 李幺娘看看傅之曜,又看看赵清和,徘徊不定,不知该相信谁,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傅之曜。 “赵清和,我看是你成心诬陷才对,你早就看阿曜不顺眼,一门心思想除掉他,见他在山寨越来越受欢迎,就故意想了这个损招想陷害他,对不对?” 赵清和气到为之气结,一把将李幺娘的刀佛开:“李幺娘,我看你真是被猪油蒙了心,连眼都被糊上了。” 沈琉璃抚了抚额,深陷情网的女人啊? 一边唏嘘,一边将眼泪酝酿了出来。 李奎黑沉着脸,豹眼冷冷地扫了一眼沈琉璃,见少女一脸担忧地望着地上的男人,肩膀耸动着,却没立刻扑上来求情,李奎莫名觉得好受了些,或许此事只是阿曜一人所为,阿璃可能并不知情。 抬脚踹在傅之曜肩上,李奎声若洪钟,有种野兽咆哮的粗犷感:“二当家的人亲眼见你下了毒,你还有什么话说?”幺娘能轻易相信傅之曜,但李奎打心底还是愿意相信十几年的兄弟,何况事关山寨存亡,他不至于为了女人便找不着东南西北。 沈琉璃揉了揉心口,直接哭出了声:“哥哥,清泉寨对我们有大恩,你怎可能做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事?你快向他们解释啊,不要让人凭白将污水泼到了我们身上。”哼,你就是要下毒,只是时机没到。 傅之曜抬眸看了眼沈琉璃,眼尾微微泛出一丝血红之色,痛心道:“我跟二当家说了,我没有下毒,可是二当家不信我!” “罪证确凿,休要狡辩!”赵清和怒指着傅之曜,道。 傅之曜急道:”我真的没有下毒,我只是往锅底加了些莲藕粉,我给幺娘熬好粥后,发现还剩了些,为免浪费,就一并倒进了汤锅里。若不信的话,你们可以问邵大娘,她出去摘菜之前,让我帮她看着火,我便问过她,这些没用完的莲藕粉能不能加到汤锅里,她说可以,我才往里倒的。” 随即,李奎便让人将邵大娘找了回来,邵大娘挎着篮子看到厨房的阵仗,顿时吓了一跳。 “三位当家,这是做什么?” 李奎喝道:“阿曜说征得你同意,才往这锅汤里加了些莲藕粉,是不是真的?你要是敢说谎包庇他,老子便将你剁了喂狗!” 邵大娘白着脸,哆哆嗦嗦道:“确有此事!阿曜说给二当家熬的粥要不了这么多莲藕粉,问我能不能放进汤里给弟兄们喝,我想着莲藕加在汤里能增加汤的粘稠度,说不定还能提提味,就让阿曜等会儿放进锅里,顺便帮我看着火,我去摘些菜再给寨子里的兄弟们炒几个下酒菜。” “狗屁莲藕粉!”赵清和铁青着脸,唾了一口道,“大哥,幺娘,你们别相信这个老婆娘,我看她定是被阿曜收买了,才在这里作伪证。那锅里放的根本不是连藕粉,而是穿肠毒药,我让林老赖试过汤,刚喝了一口,立马就腹痛不止,还敢说汤里是莲藕粉!” 李奎眉头深锁,看了一眼地上打滚嚎叫的林老赖,正要说话,恰巧薛老头背着药箱赶了过来,替林老赖看过之后道:“并非中毒之像,只是单纯的腹部,可能前几日辛辣食物大鱼大肉吃多了,又喝了烈酒,刺激了腹部上的陈年旧伤,才会突然如此疼痛。” 林老赖当年被人捅了一刀,直接捅进了肠子,虽侥幸活了过来,但脾胃却损伤严重,吃食方面尤其需要忌口忌酒。 赵清和不可置信地瞪大了一双鼠眼,一把将薛老头提拎了起来,狠戾道:“你是不是也被他收买了?” 薛老头两股战战:“二当家说的什么,小老儿听不懂!” “既然,二当家坚持这锅汤有毒,正好阿璃便当着大家的面,替哥哥试试这毒汤,二当家别说这个被收买了,那个也被收买了。如果真有毒,就毒死我这个妹妹!这么多双大老爷们的眼睛之下,我一个弱女总玩不出花样?” 沈琉璃走到灶台前,朝汤锅里瞄了一眼,煮的是一锅蔬菜汤,闻着很清香,看着也很有食物,她左右看了看,便找了勺子和碗,直接给自己舀了一大碗。 端起碗吹了吹,低头便要喝下去时,李奎一急:“阿璃,别喝!” 沈琉璃动作一顿,抬头看向胡子拉碴似的李奎,幽怨一笑:“其实,大当家不相信这碗汤没毒?不,应该说你从未信任过阿璃和兄长,始终觉得我们别有居心。天大地大,哪里都没有我们兄妹的容身之处,还不如当初就死了,大当家何必费心救我们兄妹呢。” 李奎生生地盯着那双明亮的眼睛,此时却充满了幽幽的怨尤,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阿璃,给哥哥也舀一碗。既然人家都认定了这汤有毒,不如我们兄妹俩一起下黄泉。”傅之曜勾唇,冷冷地嘲讽道。 有了这话,沈琉璃越发坚信汤里无毒,又给傅之曜端了一碗,傅之曜怒斥着身旁按住他的两名土匪:“放开。” 那两人看向李奎,李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放开。 随即,傅之曜一把端过那碗热腾腾的汤三两口下了肚,沈琉璃则嫌弃汤有些烫嘴,小口小口地喝完后,抹了一把嘴,将碗底朝下:“还真别说,这汤汁里加了些‘毒’可真美味,舌尖绕香,令人回味无穷啊。” 众悍匪震住。 林老赖喝了两口便腹痛不止,可这两兄妹喝了一大碗,屁事都没有。 伪装地再温和的人也有脾气,傅之曜扬手就将碗砸在了地上,大声道:“谁要是不相信,大可以去喝一碗,要是命没了,我二话不说就将自己的命陪着他!” “我也来一碗!”李幺娘让邵大娘舀了一碗过来,咕噜两口便喝完了,怒视着赵清和,“你个鳖货,姑奶奶也喝了,什么事都没有。” “这……这……不可能!”赵清和依旧不愿意相信汤没毒,怎么可能没毒呢,林老赖都毒发了,怎么会没毒呢。 薛老头替林老癞施了几针后,林老赖痛得便没先前那般厉害,至少人能站起来了。 看到好端端站起的林老癞,赵清和一拳头就将人将人打晕了:“混蛋,你怎么没被毒死?” 眼见着赵清和对寨子里的兄弟拳脚相向,李奎的脸顿时黑如锅底,怒喝道:“二弟,你若再在寨子里挑事,我就没你这个兄弟。” 李幺娘直接上脚踹了赵清和一下:“赵清和,你发什么疯,有完没完!为了将阿曜和阿璃弄出清泉寨,你真是什么阴招损招都用上了,还怪人家林老癞没有毒发身亡。” 赵清和失望透顶:“在你们眼里,我竟然比不上这两个外人。” “二当家,你不是外人,我和哥哥才是外人,如果你真的那么讨厌我们……”沈琉璃苦笑一声,扭头看向李奎和李幺娘,“还请大当家和三当家将我们兄妹赶出寨子,如果怕我们日后报复,那么杀了我们也行。” 顿了顿,沈琉璃唇边苦涩的笑意更深,“还是杀了好!我和哥哥受够了,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暗无天日的生活,本以为我们可以在这里能有一片容身之所,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 不错啊,以退为进。 若是放了他们,正好可以逃出生天。 若是不放,那肯定也不可能将他们杀了,正好实施原定的计划。 看着沈琉璃声情并茂的演绎,傅之曜深以为觉得,此女应当去当戏子,定能成为名满天下的名角儿。 沈琉璃说完后,抬手抹了抹红通通的眼睛,将傅之曜扶了起来,抬腿往寨门口的方向走去。 “既然,大当家和三当家不杀我们的话,那我们便离开了,山高水远,后会无期!” “不能走!” 李奎和李幺娘同时挡住了去路,异口同声道。 傅之曜淡深情地看着李幺娘,道:“幺娘,我也不想离开你,可我上次被二当家打个半死,这次又差点惨遭诬陷而丧命,大当家的也并非毫无保留地信任我,留下来的话难保命都保不住。幺娘,如果你愿意的话,要不你跟我们一起离开,我保证天涯海角都会对你好!” 李幺娘既感动又犹豫。 而沈琉璃则看向李奎,冷冷地说道:“如果大当家想杀了我们的话,请自便,烦请下手能重些,最好能一锤子毙命,少受些罪!” “我只想要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想要一个真心护我的人,我也能为了他生死相托。而今日,我算是看明白了,继续呆在清泉寨,我兄妹二人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李奎胸口一滞,像是被人猛砸了一棒槌似的,忽的用力拽住了沈琉璃的胳膊:“阿璃,你不能走!” 沈琉璃扬手甩开李奎,但力气小没甩开,实际是装的:“留下来干什么,留下来每日提心吊胆,总担心哪天会突然没了小命!” 李奎看着沈琉璃,认真道:“你不能走,我也不会让你走,我要娶你,娶你做清泉寨的女主人,以后谁敢对你们兄妹二人说三道四,老子灭了他们,包括赵清和!” 随即,李奎转向赵清和,狠声道:“赵清和肆意残害寨中兄弟,给老子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赵清和浑身发颤,是真的寒心了:“大哥,你当真要为了他们不顾兄弟之情,往常,我就算杀了四弟,你都不曾惩罚过我,如今为了他们,却要重罚于我?既然你们不仁,就怪小弟不仗义了。” “大当家,既然你与二当家有事要谈,阿璃就不便留在这儿,免得二当家说是我蛊惑你!”沈琉璃说着,又转向了赵清和,冷声道,“二当家,阿璃和哥哥从未在大当家和三当家面前说过你半句不是,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何对我们有这般大的成见?” 说完,沈琉璃转身便走了,李奎没再拦她。 傅之曜见状,又去舀了碗稀粥,故意打赵清和跟前走去:“这碗莲藕粥真好喝,可不能浪费了。” 李幺娘虽然很想砍赵清和一顿,但见傅之曜走了,也连忙跟了上去。 傅之曜将粥碗递给了李幺娘,挠挠头,一歉疚道:“这粥已经有些凉了,不过天儿刚过三伏天,还有些暑热,凉了可能更好吃。” 李幺娘哽咽道:“你是为了我熬粥,才会被赵清和那个混蛋逮着机会故意来冤枉你,她就是见不得我好,以前也是,现在更是。” 傅之曜道:“你别这样说二当家,他只是对我成见太深了,等我们成亲后,我在山寨呆久了,他自然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就不会再针对我了。” 李幺娘不可置信道:“成亲?” “嗯。”傅之曜含笑点头。 * 赵清和自认为了清泉寨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李奎为了留住一个女人,说打就打了他。而李幺娘,他全心全意喜欢的女人也为了她喜欢的男人,将刀架在他脖子上狠狠地唾骂了他一顿。 越想越气,赵清和气不过想要反出山寨,虽然闹了这么一出,但追随他的兄弟也有近半的人数,本来一场恶战在即,李奎终究是顾念了几分兄弟情谊,又不想因内斗弄得两败俱伤,允许赵清和带四十人出寨自立门户,但不能扎根于清泉山一带。 赵清和离寨后,沈琉璃和李奎的婚事,傅之曜和李幺娘的婚事便提上了日程,定在同一天,十天之后。 但李奎心急,何况山寨里成婚又不需要三媒六聘,也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摆宴拜堂即可,准备起来简单,婚期便又缩了一半,改在五天之后。 婚期定下,沈琉璃自然也不再大当家大当家的叫着,而是改了称呼,直接唤李奎为奎哥,叫的他心花怒放,觉得五天的婚期都长了,一兴奋又缩短了两天,改在了三日之后。 只余三天准备,着实有些仓促,但山寨人多,准备起来也不费力。 * 且说在两人与周旋的大半月期间,上京城却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事。 元康帝突然驾崩了。 就在元康帝上早朝之时,前一刻尚且精神满面,与朝臣们讨论国政要事,并督促着大佛寺屠杀案的进展,下一刻便毫无预兆的口吐鲜血,直接暴毙而亡。 就那么当着群臣的面死了,死在了龙椅之上,吐的鲜血几乎将黄色龙袍染成了血红色,让百官们惊骇不已。元康帝死得太过突然,死前全无半点征兆,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想瞒都瞒不住,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上京城。 元康帝生前未曾立下储君,只立了萧景尚为景王,其余皇子都没封号,照理应该由萧景尚继任大统,可三皇子萧定坤却不服气,既然未立下储君,他比萧景尚年长几岁,长幼有序,按照祖制礼法,应该由他继位。眼看因帝位之争便要酿成宫廷祸事,太后强忍悲痛,拿出一旨诏书力挽狂澜,顺利匡扶萧景尚成功登基。 原来,此前元康帝中毒之际,曾拟下了两份遗诏,一份由自己保管,一份则是秘密在太后寝宫起草的,除了元康帝和太后,谁也不曾知道世上有两份遗诏,这第二份便由太后保管着。 元康帝解毒后,便毁了自己手上的这份遗诏,而太后手上的却没毁掉,这才避免了一场灾祸。 ※※※※※※※※※※※※※※※※※※※※ 山寨的事,写的快的话,可能就这一两天写完。感谢在2020-12-03 21:50:36~2020-12-04 23:5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羊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游猫姑凉 10瓶;小鲤鱼哒哒哒、mogul 5瓶;筱筱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章 第52章 元康帝崩逝, 举国哀悼,葬入上京城外的皇陵之后,隔日,萧景尚便奉诏登基, 改国号为景德元年, 同时册封赵降雪为后, 入主中宫, 掌凤印, 摄六宫之事。 一夕之间,萧国江山易主。 仓促之下接手皇位, 诸多要事接踵而至,萧景尚原以为自己会不适应身份的骤然转变,可过了前几天手忙脚乱的日子, 也就游刃有余了。 众臣见新帝临乱不惧,端稳持重, 宽厚而不失锋芒,将先帝的国丧安排得有条不紊,既拔除惩戒了三皇子萧定坤的政党,又非残酷镇压, 并没将上京搞得一片腥风血雨,不免对新帝佩服之至。 至少在新旧权力交接这块, 没有出乱子。 原先有心支持三皇子的臣子, 后悔不迭, 就算三皇子上位, 不见得做的会有新帝好。 而在元康帝入殓之前, 御医院众御医曾试图找出元康帝暴毙的死因, 但都无果。最后方统一口径, 元康帝是因国事操劳,累垮了龙体,突发暴疾而亡。 但专门为元康帝侍疾的李御医却惶惶不安,隐约觉得元康帝的死并不简单,就是因为他们查不出死因,才觉得元康帝的死甚为诡异,就像之前元康帝中毒,神不知鬼不觉地便中了毒,在体内潜伏两三年之久,待到毒发才被察觉,可见下毒之人的手段之高明,远超于御医院的任何一名御医。 或许,元康帝的死与之前所中的毒有关,也或许与陈国来的那名女神医有关,花解语的医术远胜于他,若是有心动手脚,哪怕他再小心,也不一定能察觉出端倪。 不论如何,此事都必须让新帝知晓。既能谋害先帝,自然也能谋害新帝。 萧景尚听完,震惊不已:“何时发生的事?” 如此重大的事,先帝竟瞒着他,就连皇祖母手持遗诏,也不知晓先帝中毒的内事,只道先帝生前突然想未雨绸缪,提前立下诏书,免得日后老糊涂了,皇祖母还打趣先帝春秋鼎盛,再如何也不会越过她这个老婆子,没曾想不到半年人就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李御医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回道:“去年查出来的,但毒已在先帝体内潜伏了两年之久,本来就时日不多,堪堪活不过今年年底。只是后来,听闻沈侯爷为嫡女请了一位陈国神医治疗心疾,先帝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扮作商贾请那位神医给瞧病,谁知神医一眼就瞧出先帝身中剧毒,并言明她能医治。” 顿了顿,李御医瞥见萧景尚黑沉至极的脸色,怕新帝拿他问罪,赶忙又道:“那神医虽是位妇人,可我们断然不敢轻易让她替先帝诊病,事先沈侯爷曾屡次查探过那名神医,确定人没问题才敢让她给先帝解毒,微臣更是全程寸步不离地守着先帝,她开的每一味药都由微臣检验过,确定无毒,方才给先帝服用。” 萧景尚面色肃穆,沉吟道:“如何试的药?试药的人可还活着?” 李御医指了指自己,道:“先是用老鼠试毒,而后微臣自己也曾服食一颗,并无感到身体有任何不适。” 萧景尚抬头看了一眼李御医,问道:“老鼠可还活着?” “这这……”李御医一惊,恍然惊觉自己遗漏了什么,萧景尚的思维之缜密远甚于他这个内行人。 他发现自己无中毒暴亡的迹象,就并没去细看老鼠的情况,可自己只是服食了一粒,元康帝却是服食了一整瓶,可能自己症状轻容易被忽视,而老鼠个头小,很可能一小点便已到达毒发致死的剂量,思及此,李御医不免冷汗涔涔,结结巴巴道,“微臣这……这就去查探!” 萧景尚沉声道:“朕与你一道!” 到了一处废弃的冷宫偏殿,李御医发现铁笼子里一只老鼠都没有,脸色登时一白,赶忙找到附近值守的宫人问:“里面的老鼠呢?” 宫人:“死了,太臭了,就被埋了。” 李御医踉跄了两步,追问道:“死了多久?死相如何?” “七八天前,奴婢也不知如何死的,只是老鼠身上都糊满了血,瞧着怪渗人。” 原来是在元康帝驾崩后才死的。 李御医脸色越发白了白:“都死了。”岂不是自己死期也将至? 他颓然地转过身体,忽听背后的宫女又说了一句:“也没全死,死了两只,活的两只跑了。” 李御医浑身一震,原来如此。 随即呵退宫人,将自己的猜测结果告知了萧景尚:“陛下,先帝曾服食了花神医……不……是那毒妇的两次药,一种是为了压制之前所中的剧毒的药,一种是后期研制配出的解药,两种药若单独吃,则无事,混合在一起便会造成暴毙而死的假象。” 其中两只老鼠吃了两种,而另外两只老鼠只吃了后面的解药。 是以死了两只,活了两只。 萧景尚面色凝重,拳头越攥越紧,眼睛泛起一丝血色:“朕知道了。” 没想到父皇竟是被人害死的? 大佛寺屠杀,先帝暴毙身亡,两者看似没有联系,实则都是为了在萧国制造内乱? 莫名的,萧景尚想到那封来历不明的信,写信的人一□□爬字,实在难以分辨出自何人之手。 但信中的内容却让他骇人听闻,只说了两件事,第一件是他今年必将登基为帝,已应验;第二件则是萧国明年将亡,且亡于在上京的陈国人之手。 在上京城有几位陈国人,不过傅之曜一人罢了。 先帝在世时,他虽因为信上的癫妄之语提出整顿军队的措施,但实际上只认为这是无稽之谈,边关将士已有近十年未曾打过战,军队冗杂,军心多有松懈,也是时候该整顿一番。可他今年却真的当了皇帝,是不是意味着,下一件事即将应验。 萧国将亡于傅之曜之手? 可傅之曜如今尚在承恩侯府,被重重监视,如何灭萧? 后又查到那伙制造大佛寺血杀案的杀手皆出自于一个江湖组织——生死阁,那一天之后,生死阁所有人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生死阁的规矩只解决江湖纷争,从不暗杀朝廷官员,是以当地官府才没去剿灭过。可如今看来,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他们并非不杀朝堂官员,而是一杀就要杀得你朝堂宗室将尽倾覆。 先是大佛寺血案,接着便是先帝暴毙,只是他们可能算漏了一点,原以为会发生一场皇位之争,却没想到先帝事先留下了遗诏。 萧景尚回了御书房,疲累地揉了揉眉心,就听得探子来报沈琉璃的尸首已运回了上京,还有一具不知名的男尸,但两具尸首皆面目全非,被水泡得肿胀不堪,难以辨认模样。 据说是在冀州地界的河流找到的,那具女尸穿得是沈琉璃遇难当日所穿的衣裳,就连头发上的首饰也是沈琉璃的,但萧景尚仅看了一眼,便确定这并非沈琉璃。 沈琉璃常年使鞭弄剑的,手上有薄茧,而这具女尸虽然两只手被泡得浮肿不堪,但有没有薄茧还是能瞧出来的。 至于那具男尸的身份,着实瞧不出名堂,但也不可能是那名贼首,因为男尸是被人乱刀砍死的,可那名贼首却是被沈琉璃拽下悬崖,要死也该是摔死。 萧景尚发现沈琉璃尚且活着,莫名舒了口气。 哪知没过两天,沈茂便回了上京城,直接入宫拜见了新帝萧景尚。原本萧景尚派人给沈茂去过一封信,让他固守边关,不必赶在先帝国丧回上京,处理好手头上的事要紧,但架不住云姨娘、老侯爷、柳氏三方来信,说沈琉璃出了事生死不明,尤其是老侯爷和柳氏跟催命似的,又听闻元康帝驾崩的消息传到边关,沈茂便将手头上的事情安排妥当后,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回上京一趟。 至于老侯爷和柳氏如何得知沈琉璃出事的消息,自然是云姨娘为了气柳氏故意写的信,柳氏本想直接冲回上京,可想到临行之前沈琉璃的嘱托,还是安耐住留在明城,却撺掇老侯爷给沈茂施压,让他回上京找人。 对于柳氏而言,沈茂的军务,远没有女儿的安危要紧。 这不沈茂就擅自回了上京城。 沈茂得知沈琉璃没死后,顿时长松了口气,又见萧景尚顺利登位,恭贺表了一番忠心后,便打算出宫。 萧景尚却叫住他,问道:“那位花神医可是沈侯爷寻的?” 沈茂一顿,恭敬道:“回陛下,是臣的夫人忧心小女心疾,特意从陈国寻回来的,那位花神医的医术确实举世无双。” “你可知先帝中毒一事?” 沈茂抬头看了一眼萧景尚,道:“臣知晓!”旋即便将自己了解的内情禀告给了萧景尚,与李御医所言相差无几。 语毕,萧景尚便让沈茂退了下去,并让他尽快启程回边关,随时做好应战的准备。 沈茂不明所以,遂问道:“陛下这是要……” “有备无患!”萧景尚道,“朕刚登基,对于军务不甚了解,还需侯爷替朕解惑,眼下正有一惑,不知通往上京的几处要塞,该有何人守、方能固若金汤?” 如今,几处重要塞口的守备将领皆是平庸之辈,一旦边关第一道防线突破,入上京岂非如入无人之境? 沈茂愣愣地看着萧景尚,这位看似温和儒雅的新帝是要准备开疆扩土,还是重武轻文强国建军? 敛去心神,沈茂斟酌着说了几个人选之后,便出了宫。 哪知道没过多久,沈茂复又进宫求见萧景尚,神色慌张道:“陛下,陈国质子傅之曜早已不在侯府!臣刚回府,与傅之曜攀谈了两句,发现此人是假的。那人见臣有所察觉,便服毒自尽了,随后臣便从他脸上扯下了一张人/皮面具。” 萧景尚一愣:“什么?” * 清泉寨。 今日是山寨两位当家的大喜之日,大当家娶妻,三当家嫁夫,可谓双喜临门。放眼望去,入目皆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到处挂满了红绸灯笼,既喜庆又热闹。 沈琉璃坐在妆镜前,由着邵大娘等几位已婚妇人帮她梳妆打扮,她则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但愿等会儿不要将新涂的丹蔻给弄脏了,到时能兵不血刃地逃出去最好。 看着镜中光彩照人的沈琉璃,邵大娘忍不住赞道:“阿璃姑娘,可真美!” 只可惜入了匪窝,委身给了悍匪头子,否则这般好的颜色,怎么都该配给王权富贵公子,哪能被个匪寇给糟/蹋了。 沈琉璃抬了抬眸,看向镜中的人儿,微勾起唇角:“我也这么觉得。” 旁边几位妇人则哈哈大笑起来,笑沈琉璃不像新嫁娘,一点都不知道害臊,沈琉璃则轻飘飘地回她们一句,也不看看我嫁得是什么人? 嫁给自己欢喜的人,才会觉得害羞腼腆。 一个杀人如麻满脸淫/邪的土匪罢了,他敢娶她,她就敢要他命? 不过,这算是她第二次穿嫁衣。 第一次穿嫁衣是与傅之曜成亲,当时的她愤怒至极,百般抵触,恨不得将身上的衣服撕碎,可没办法皇命不可违,众目睽睽之下,众人都道她与傅之曜有了一腿,见自己再也无望嫁给萧景尚,就抱着报复折磨傅之曜的心态,与他成了名义上的夫妻。当然,确实将傅之曜折腾得够狠! 而这第二次穿嫁衣…… 正在此时,傅之曜忽然推门进来了。 他温和地对几位妇人行了礼,道:“阿璃就要嫁人了,作为哥哥有几句体己话想交代舍妹,烦请各位嫂嫂出去稍等片刻,可好?” 几位妇人平日面对的都是糙话连篇的土匪,哪儿见过如傅之曜这般温和有礼的男子,顿时便笑着连声应了,给他们兄妹二人留下说话的空当。 转瞬,屋里便只剩下沈琉璃和傅之曜。 沈琉璃见过傅之曜穿红衣的模样,如今再见,依旧觉得惊艳无比。 这厮一身红色喜服,腰间系着红绸,长身玉立,俊美无俦的脸上,眉如墨画,狭长漆黑的凤眸如古井般幽深,而方才面前几位妇人显露的温雅气质,在单独面对她时,荡然无存,幽暗的眸光带了一丝凌厉。 若不是自己定力尚佳,定格在他身上的视线怕是很难移动半分。 沈琉璃挑了挑眉:“何事?” 傅之曜静静地看着她,眯了眯眼,眸底划过一抹微光。 一袭火红凤冠霞帔将她衬得明艳娇媚,肌肤瓷白,朱唇皓齿,尤其是她不言不语的模样,甚是乖巧可人。 当然,所谓的乖巧可人只是假象罢了。 他与她成过一次亲,只是还没等他掀开盖头,就被她给踹出去了,根本就没看到她身穿红色嫁衣时,那张脸该是何等的清绝之色。如今看了,也不过尔尔,与平时无甚两样。 顶多娇了点,媚了点,更艳了一点。 傅之曜收回目光,视线落到旁边桌上的红盖头,略微一顿,便伸手取了过来,又朝沈琉璃走了过去。 他站在她身后,看着镜面那张娇花似的小脸,薄唇微掀:“阿璃今日大婚,哥哥特意来送份礼,顺便……” 音未落,他手一扬,血红的盖头便罩在了沈琉璃头上。 “长兄如父如母,这方红盖头便由兄长代劳了。”傅之曜说的轻缓温和,但语气里却依稀透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寒意。 沈琉璃只觉得眼前一黑,作势便要掀开,手却被傅之曜宽实的大掌所覆盖,她一恼,另一只手就要往傅之曜身上招呼,却听得他附附耳低道: “小心些,东西就这么点。” 他话音刚落,沈琉璃便感觉自己指甲缝隙里被塞了些粉末状的东西,另一只手又被塞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傅之曜叮嘱道:“李奎不比李幺娘好对付,你……小心些。” 怎么突然有些感动呢? 沈琉璃一愣,又要掀开盖头,却被傅之曜牵着手就往外走:“吉时马上就到,我送你去大堂。” “指甲里的东西我收了,匕首还是你藏着。”再怎么说,她有功夫傍身,怎么都比傅之曜这个病秧子强。 傅之曜说:“哥哥可用不上!” 沈琉璃:“……”还真当他是她哥了? 眼见着傅之曜要去开门,沈琉璃赶忙将匕首藏好。 外面礼炮奏响,喧嚣哄闹声震天。 沈琉璃看不清路,就那么由傅之曜一路牵着,竟突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若是能被他这样一直牵着走下去也未尝不可。 啊呸,被他牵着下地狱,还差不多。 这念头确实可怕。 沈琉璃立马甩了甩头,摒弃杂念,没一会儿便到了拜堂行礼的大堂。 李幺娘也是由兄长李奎牵过来的,李奎将李幺娘交到傅之曜手上,但傅之曜只是将红绸的一端放在李幺娘手上,并没伸手牵她。 李奎看着身姿窈窕的沈琉璃,两眼发光,蒲团般的大手就要去抓沈琉璃的小手,却被一根红绸横在他眼前,阻拦了他的动作,正是傅之曜不动声色地将李奎身上的红绸带子另一端递到了沈琉璃手里,并扬了扬自己手里的红绸。 傅之曜笑了笑:“该拜堂了,难道大当家……不对,日后该改口叫大哥了……”顿了顿,以一种揶揄的口气道,“难道大哥想抓着新娘子的手拜堂行礼,怕是不必急于这一时片刻?” 李奎不满地瞪了一眼傅之曜,倒是不至于在这般重要的日子上发作,谁能想到这大半个月他连阿璃的一根手指都没碰到过,顶多隔着老远闻了闻她身上的味儿,实在受不了,就去找其他女人发泄,不过阿璃是他捡到他的宝贝,马上就会彻彻底底属于他了。 想到这儿,李奎便老老实实地抓了红绸,带着沈琉璃拜堂。 两对新人,同时拜堂行礼。 此刻,傅之曜和沈琉璃皆以为这是权宜之计罢了,拜个堂,弯几个腰鞠躬而已,未曾想与悍匪拜堂假成亲的事未来某一天会成为两人彼此的污点,更是翻旧账吵架必翻的一页,过不去了。 只要争吵,翻旧账,就必提今日之事,谁也不遑多让谁。 一声礼毕,两个新娘子便被送入了洞房。 李奎眼巴巴地瞅着沈琉璃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回去陪着寨中的悍匪兄弟们痛饮,惦记着洞房花烛之事,李奎倒是没有敞开了肚子下肚,一见天色偏暗,就嚷嚷着要回去洞房了,土匪们拥着他想去闹洞房,却被李奎黑着脸轰走了。 “滚,全都给老子滚,等老子睡醒了,再来闹!” 等这帮小兔崽子闹够了,天都快亮了,自己还要不要睡? 李奎醉醺醺地踏入新房,踉踉跄跄地扑到床边,一把就掀开了沈琉璃的盖头,色眯眯地就要往沈琉璃脸上凑去。 沈琉璃身子一侧,便起了身,从桌上端了两杯酒,对着李奎一笑,故意放嗲了嗓音:“奎哥~,别急啊,你在外面陪着寨中的兄弟们喝够了,这一杯交杯酒,你无论如何都得同阿璃喝了?” 说着,便将酒杯递给了李奎。 李奎被她笑得色心荡漾,没有半点迟疑便将酒喝了,扔了酒杯就猴急地朝沈琉璃扑了过来。 沈琉璃灵活躲过,暗暗地等着李奎毒发身亡,然而她与李奎围着桌子周旋了一会儿,却未见李奎有任何毒发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兴奋。 沈琉璃面色僵了僵。 傅之曜这是逗她玩儿呢? 这他娘的,分明像是春/药! “阿璃,你别玩了。”李奎喘着粗气,双手撑在桌面上,目赤牙裂地盯着沈琉璃,并扯掉了自己的喜服。 “好啊,那就等你抓到我再说。”沈琉璃故作轻快道,心里却将傅之曜唾骂了百八十遍。 要是给的匕首也有问题,等她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揍得他满地找牙。 李奎眼前重影直晃,不想跟沈琉璃绕圈圈增加趣味,只想直接抱着女人睡觉,看准机会,猛地从桌上跳跃过去,哪知沈琉璃一转身,便躲了过去。 阿璃怎么这么快? 李奎血红着双眼,再次朝沈琉璃扑将过去,直接抓住了她的小腿:“嘿嘿,你跑不了了。” 忽的,脑袋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痛得他头脑几乎裂开。 他怒睁大豹眼,不可置信地指着沈琉璃:“你……你在酒里下了毒?” 沈琉璃摇头,无辜道:“没……没啊,阿璃怎么会下毒?奎哥,你……你没事?我去帮你叫人!”原来毒药只是发作得有些慢,差点错怪傅之曜了。 “快……快去!”李奎抱着头,痛苦道。 沈琉璃脚步刚动,就被李奎猛地扑将在地,与此同时,沈琉璃手腕翻转之间,寒光一闪,匕首瞬间划破了李奎的脖颈。 砰地一声,李奎便被沈琉璃一脚踹翻了过去。 李奎捂着飙血的脖颈,惊恐道:“你……” 沈琉璃捡起红盖头,慢悠悠地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眸眼冷若寒冰:“你我本无仇怨,谁让你将本小姐带到这个令人发呕的贼窝,还想对本小姐意欲不轨?” “你看看本小姐的脸,长得像是你这种烂人可以染指的吗?” 李奎张了张嘴:“来……”人。 可刚张开嘴,就被突然飞射而来的花生米堵住了喉咙,再也发不出丁点声响。 沈琉璃剥了粒花生米,本想扔进嘴里,可想到被葡萄噎住的那次,随手便将花生米扔了,拍拍手道: “人之将死,本小姐有句真话送与你,这一切都是我那好兄长算计你的,到了地府找他报仇去!” “这毒是他给的,匕首也是他给我的。” “对了,我们并非兄妹,他与我拜过堂,成过亲……” 你!你们…… 李奎恶狠狠地瞪着沈琉璃,两腿一蹬,登时便咽了气。 而李幺娘的新房与李奎的仅隔两间房,自然听到了砰地那一声,当即便要过去瞧瞧究竟。 傅之曜起身,温柔道:“幺娘,我陪你一道过去。” 李幺娘刚走两步,突觉一阵眩晕传来,刚要回头,一柄长刀直接从背后捅来,她口吐鲜血,努力地转过头去看傅之曜,却发现平日温润如玉的阿曜此时如魔鬼一般。 眼里再无半分温情,冷戾狠绝。 “为……为什么?” 回应她的是另一柄长刀的捅入,刺得之深,已然穿胸而过,没入到胸口。 等到确信李幺娘咽了气,傅之曜才面无表情地说了四个字:“我已娶亲。” 说完,傅之曜怕人没死透,又抽出刀往李幺娘脖子上抹了一刀,旋即便脱了显眼的喜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一抬头,就看见了沈琉璃。 沈琉璃抬头朝里看了一眼,发现李幺娘身中三刀,脖子上一个血窟窿,身上两个血洞。 这是有多怕自己力气不够,杀不死人,竟还多补了两刀。 她啧啧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转身就朝寨子的西边方向走去。 傅之曜上前一步,拉住她:“错了,不是这个方向。” 沈琉璃佛落他的手,说:“我去将那些女人放了。” “你救她们干什么,薛老头那里没有那么多毒药,我也不敢偷得太多,外面那些土匪有的中的是毒,有的中的是迷药,有的可能什么都没中,赶紧离开才是。”傅之曜拧眉,“何况,被山匪霸占过的女人,都脏了,救回去又如何?” 沈琉璃冷冷地道:“我去放她们,不需要征求你的同意!”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傅之曜抬眸深深地看了沈琉璃的背影一眼,而后转去了李奎的房间,又给人家补了两刀。 没办法,傅之曜深知自己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谁负了他,他必定报复回来,就怕李奎没死绝,日后会找机会报复自己。 等沈琉璃将那些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人放了之后,就见傅之曜拿着火折子在放火。 脑子一充血,差点气疯了。 这混蛋怎么走哪儿都喜欢放火? 沈琉璃赶紧冲过去,谁知来不及了,人家已经将火扔到了桐油之上,霹雳啦,火舌噌噌噌地窜了起来。 “蠢货!你放火将赵清和引来了,怎么办?”沈琉璃低骂道。 傅之曜自知理亏,却冷着脸道:“那还不快跑?” ※※※※※※※※※※※※※※※※※※※※ 感谢在2020-12-04 23:58:08~2020-12-06 23:5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5229251 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章 傅之曜放火的地点, 临近清泉寨的火/药库,里面不仅存有大量的黑火/药,还有许多易燃易爆的烟火之物。火/药是悍匪们为了抵御朝廷官府而准备,也正是因着这大批的火/药, 官府才会屡次剿匪失败, 死伤惨重。而烟火则是为今日大喜所准备, 图个热闹喜庆, 只是还来不及放, 山寨大半人就被撂翻了。 下一瞬,火/药库被引爆。 五彩斑斓的烟火于空中绽放, 并夹杂着震耳欲聋的火/药爆炸声。 “不好了,大当家和三当家全死了!” 那些喝的大醉,却没有中药的山匪被这惊天巨响震得清醒了过来, 操起家伙就要追杀沈琉璃和傅之曜,转瞬又被突起的火势所困。一瞬间, 寨子里的场面混乱至极。 而沈琉璃一行人则快速逃离了山寨,但那些被圈禁凌虐已经的女人们脚步虚浮,根本就走不快,何况还有几名怀有身孕的大肚婆, 严重拖累了逃跑的速度。 清泉寨有两条下山的路,一条较宽容易行走, 一条布满荆棘杂草丛生不易行走。 到了分岔路口, 沈琉璃便停了下来, 仰头看了一眼夜空中绚烂的烟花, 眉头轻蹙, 旋即转身对着女人们说道:“你们顺着这条大路下山, 下山之后走不了多久, 便是官道。” 说罢,沈琉璃抬腿便朝反方向走去。 女人们面面相觑,停在原地没有动。 傅之曜举着火把,抬眸深深地凝着沈琉璃的背影,她让女人们走这条好走的山路,可自己却选了后山难走的小路,小道路况颇为复杂,山林中又设有诸多捕猎的陷阱,天色漆黑,看不清路,稍不留意便会误入陷阱。 略微迟疑了一瞬,傅之曜便打算直接从这里下山,他不是沈琉璃,对这些被土匪糟蹋过的女人没有半分同情,甩了她们自个儿走,定能很快下山。如果被土匪追了上来,有这些女人在后面替他挡得一时片刻,也不错。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同沈琉璃回上京。 略带不舍地收回目光,傅之曜不再看沈琉璃一眼,俊脸微沉,遂与沈琉璃分道扬镳,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 哪知没走了几步,后衣领突然被一只白嫩的手给攥住了。 他愤怒回头,正对上沈琉璃灿若星辰的明眸。 她笑眯眯地望着他,说:“哥哥,我们不是兄妹么,你怎能丢下妹妹独自走呢?”她怎么会给他逃跑的机会,她还要带他回上京城呢。何况,坠崖的账都还没算清,想跑,没门儿。 傅之曜秉持着武力值干不过沈琉璃,气势上定不能输她一头,他的眸光陡然阴沉至极,冷戾地瞪着沈琉璃,咬牙:“你大可不必走后山,这边下山亦是一样。” 沈琉璃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磨牙:“你没放那把火,我们可以从这里下山。但你放了火,你就只能跟我走后山那条难走的道。” 傅之曜冷哼一声,没再多言,默不吭声地跟着沈琉璃往后山走去。 然而,那些女人也瑟瑟地跟了过来。 沈琉璃拧眉,让她们别跟着他们,赶紧就从眼前的这条道下山。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女人,哀哀祈求道:“恩人,求求你,就让我们跟着你走。我们实在是怕,怕被这帮没天良的畜生再次掳回去,到时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沈琉璃皱眉道:“可是,这后山的路遍布荆棘,不是那么好走,以你们目前的身体状况,走前路容易些。何况,跟着我们可能死得更快,你们确定要跟着?” 若真被土匪追上了,她可顾不上她们。 “可……” 沈琉璃见女人们犹豫不定,顿时拽着傅之曜调转了方向,走回刚才的路:“行,你们既然要走后山,那我们便走前山。” 那些女人又跟着他们转了回来:“我们想明白了,恩人走哪条道,我们便走哪条。” 这是赖上她了?救她们出清泉寨,不代表她就要护送她们下山啊? 沈琉璃脚步一顿,声音渐冷:“我没功夫给你们绕圈子,这些凶残的土匪肯定要追杀我们,走前山你们活下来的几率有五成,而跟着我们只有一成,如何选,就看你们自己?” 女人们惊愕地望向沈琉璃,一时六神无主,也不知该如何选。 她们被土匪凌/辱得太久,人变得呆滞迟钝,下意识便将救了她们的恩人当成了保护神,她们以为沈琉璃会送佛送到西,没想到刚逃出了匪窝,就要她们自己下山? 傅之曜看了看沈琉璃,指着自己对那些女人,冷道:“看到了没,我可是个病秧子,全无自保的能力,等会儿土匪杀过来了,我这个妹妹保护我都还来不及,哪儿顾得上你们,跟着我们送死,随便!” 话说的如此明白,女人们犹豫了一下,没再紧跟着沈琉璃,而是老老实实地走前山大路下山。 等女人们走远后,沈琉璃便将地上纷乱的脚印抹掉,却留了女人们通往前山的脚步痕迹。 傅之曜饶有兴趣地看着沈琉璃,原来她是打算用这些女人吸引悍匪的注意力,并非真的施救。 然而下一刻,他便发现自己想错了。 因为沈琉璃往后山走的时候,故意将这个方向的枝叶杂草给挥折了,地上虽没明显的脚印,可这些折损的草木痕迹却暴露了他们的踪迹。 搞了半天,他们才是诱饵。 难怪沈琉璃会说那些女人活下来的几率有五成,如果悍匪不那么蠢的话,自然能轻易判断出他们的方向,而不是愚蠢地去追杀那些女人。 傅之曜跟在后面,一边暗暗抹掉他们的踪迹,一边不动声色地讽刺道:“沈琉璃,没想到你还是一尊活菩萨?” “承蒙夸赞!”沈琉璃扭头看他,唇角冷冷一扯,随即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并排往前走,长叹道,“这恶人做久了,偶尔也想做做活菩萨,感觉还不赖。” * 赵清和虽反出了清泉寨,却没离开清泉山,而是偷偷藏于山的西面山洞里,准备找机会杀回山寨,等他夺了清泉寨,李幺娘自然就是他的。原本定在下半夜突袭清泉寨,可天刚擦黑,就听到了那阵地动山摇的爆炸声,并伴随着漫天的烟花和火光,赵清和第一反应便是山寨出事了,立马带着人赶了过去。 却只看到李奎和李幺娘的尸体,两人早已断气,被手下人给抬到了山寨外面。 尤其是李幺娘双眼大瞪,似死不瞑目。 赵清和目龇牙咧,狂吼:“谁干的?是不是那两兄妹?” 一人哆哆嗦嗦道:“是是是。” 赵清和悲痛欲绝地合上李幺娘的眼睛,目光狠戾道:“只有我赵清和才是真心喜欢你,真心为清泉寨!李幺娘,现在可信了?但一切都晚了。” 说完,便带着人杀气腾腾地追了出去。 一路上,没了那帮女人拖累,沈琉璃和傅之曜的脚程快了不少,两人铆足了劲儿狂奔,别看傅之曜这只疯狗身体底子不咋样,可但凡性命受到威胁,逃命的速度竟与沈琉璃相差无几。 这时,草丛里突然转出一道人影。 沈琉璃眸子一紧,想也没想地便将刀架在了来人脖子上。 “谁?” 那人举起手道:“阿璃姑娘,是我。” 沈琉璃收了刀,凝眉:“薛郎中,你怎么在这儿?” 薛老头吹胡子瞪眼道:“当然是逃命了。” 傅之曜面色一冷,提着刀就往薛老头身上刺去,却被沈琉璃一刀给挑落了。 “你干什么!” “杀他。”傅之曜不满地扫了沈琉璃一眼,那种如同来自地狱的冥音,带着彻骨的寒意。 薛老头往沈琉璃身边靠了靠,手指着傅之曜,气得浑身发颤:“年轻人,你不讲武德!你偷了我那么多药,我没揭发你,你倒还想杀我?” 傅之曜捡起刀,冷漠道:“那又如何?” 沈琉璃黑了黑脸,一巴掌拍向傅之曜的脑门:“那又如何,那又如何,薛郎中好歹为你治过伤,又帮你隐瞒了偷药的事,他可没有半分对不起你,这……你都要恩将仇报?白眼狼!” 傅之曜捂着脑门,眸光阴鹫地瞪着薛老头,那眼神阴森得像吃人一样,仿佛打骂他的人是薛老头似的。 薛老头惊骇,莫名地打了个冷战,只觉得眼前阴冷可怖的男人与山寨里那个温和儒雅的阿曜,仿若不是同一个人。 一个人竟会有两样面孔? 要不是见阿曜性情温良,又有谋略,说不定能将这帮害人不浅的畜生给一锅端了,他才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他偷药。否则少了哪些药,自己会不清楚。 本打算同他们一道逃下山,如今看来,还是单独走安全些。 沈琉璃开口道:“薛郎中,要不你……” “我走这边,后会无期!”没等沈琉璃说完,薛老头就打断了她的话,抱紧怀中的药箱,转身往另一个方向逃也似地跑了。 沈琉璃:“……” 自己并非良善,可也比傅之曜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强太多。她和傅之曜的伤都是薛老头治的,人家还好心地帮着隐瞒,没有揭穿,但凡有点人性,都不至于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 对他有恩之人,尚且如此。 那么,对有仇之人…… 沈琉璃忽觉脊背陡然窜起一股寒意,这段短暂的盟友关系算个屁,怕是到此结束了。 想到此,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刀,提防着傅之曜冷不丁地捅她一刀。 也不敢让傅之曜走她旁边了,直接将他推到了前面:“你走前面。” 傅之曜冷冷地扯了扯嘴角,侧眸瞥了眼身后的沈琉璃,迈开腿儿就跑了起来,一眨眼就没影儿了。 想甩了她?可恶! 沈琉璃暗骂了一声,赶紧去追。 过了好一会儿,傅之曜才被沈琉璃给追上了。 两人都靠在树上喘粗气,沈琉璃追得满头大汗,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轻挑眉梢,鄙视道:“继续跑啊,能耐,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你甩得掉我吗?” 傅之曜也抬手抹了抹汗:“甩不甩得掉,总得试试?” 语落,便朝树后面走去,沈琉璃自然而然地跟了过去。 傅之曜顿步,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似笑非笑道:“我出恭,你也要跟着?”说着,便有模有样地扯了扯裤腰带,“你想看就看,我无所谓。” “流氓!”沈琉璃俏脸一红,恼怒道:“谁知道你是真放水,还是假放水?” 傅之曜:“……” 这倒底谁才是流氓? “那你就跟过来看看。”傅之曜往前走了几步,当真解开了裤腰带,他是真的想出恭,已经憋了一路,忍到了极限,再也忍不下去了。 听到某种淅淅沥沥的水声,沈琉璃臊得满脸通红,猛地转身,恨恨地捂住耳朵,暗暗地在心里将傅之曜给唾骂了一顿。 过了片刻,等她再回头,哪儿还有傅之曜的影子。 “傅之曜!” 沈琉璃气得直跺脚,剁了两下,正准备去追时,结果人家自己跑回来了。 当然,后面还跟着追杀过来的赵清和,连同几十号满脸杀气的悍匪。 这一刻,不只赵清和想宰了傅之曜,沈琉璃也想宰了他。 ※※※※※※※※※※※※※※※※※※※※ 感谢在2020-12-06 23:54:04~2020-12-08 20:1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就是个枣啊 12瓶;汀酌 10瓶;mogul 5瓶;筱筱酥 3瓶;程程、润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4章 傅之曜几步就蹿到了沈琉璃身侧, 讪讪地揉了揉鼻子,厚颜无耻道:“阿璃……妹妹,哥哥方才本打算给你摘些野果子……” “闭嘴!”沈琉璃小脸微冷。 满嘴胡话,真当她如李幺娘那般好骗? 傅之曜立时噤了声, 看着一脸冷寒的沈琉璃, 掩在袖中的手指动了动手, 一咬牙就攥住了沈琉璃的左手。 沈琉璃斥道:“放手。” 傅之曜更用力地攥紧了她的手, 掀唇道, “别怕,等会儿哥哥护着你!” 沈琉璃满头黑线, 一时竟无语凝噎。 这混蛋的卑劣无耻程度简直一再刷新她的认知,害怕她不管他倒是直说啊,做出这般泼皮无赖的行径, 气得沈琉璃只想打爆他的狗头。 就这么眨眼的功夫,便被这群悍匪团团包围住了。 十数道火把骤然点亮, 将此地照得犹如白昼,令两人无处遁形。 赵清和血红着眼睛,满目怨毒地盯着包围圈里的沈琉璃和傅之曜,怒恨道:“说, 你们是如何杀了李奎和李幺娘?他们身上的血窟窿究竟是谁捅的?” “不是我,是他。” “是她, 不是我。” 几乎毫无犹豫的, 沈琉璃和傅之曜异口同声地便将李氏兄妹的死推给了对方。 沈琉璃伸手指向傅之曜, 而傅之曜则伸手指向了她。 二人目光交汇, 看着彼此僵持在半空中的手指, 愣了一瞬, 又各自缩了回去。 赵清和咬牙切齿道:“谁也别想逃?将这对毒兄恶妹杀了, 我要用他们的人头给大哥和幺娘祭坟!” “是,二当家!” 霎时间,悍匪们握着刀斧,蜂拥朝沈琉璃和傅之曜逼近。 沈琉璃长发轻舞,身影快若闪电,手中长刀被她挽出无数光影,眨眼间,便夺去了几名悍匪的性命。而傅之曜则躲在她身后,暗暗瞅准机会,逮着哪个被沈琉璃牵制住的悍匪,就一刀砍杀过去。 两人配合无间。 一开始,悍匪们因沈琉璃是女人便轻视了她,死了几人在她手上后,当即不敢再掉以轻心。 赵清和观察了一会儿,心中瞬间了然。 李奎是死于沈琉璃之手,李幺娘是死于傅之曜之手,不仅如此,傅之曜还给李奎补了两个血洞。 随即,下令让悍匪们集中攻击沈琉璃一人。 将两人分开后,赵清和纵身而上,一心一意只想亲手杀了傅之曜,每一招都是致命杀招,傅之曜哪里有招架还手的机会,逃都无处可逃,之前剩的一点毒药迷药全往赵清和身上招呼,但赵清和功夫不俗,又早有防备,哪儿那么容易让一个弱鸡给算计了。 傅之曜狼狈至极,下意识便要朝沈琉璃呼救,可看到她周围密密麻麻的悍匪后,又默默地将即将溢出喉咙的话吞了回去。 沈琉璃虽分身乏术,却也看到了傅之曜的困境,她若有心相救,拼死一搏,或可救了他。但既然方才顺势让土匪们分散了他们,便是抱着见死不救的念头。 如果傅之曜就此死在了赵清和手上,想来也就没有后面什么事了。 如今,元康帝暴毙身亡,萧景尚登基为帝,若傅之曜成功逃回陈国,那便是萧国的灾难。 更重要的是,她的苦难也要开始了。 沈琉璃蓦地狠下心,假装自己被悍匪们围攻得难以脱身,无法顾及傅之曜。可不知为何,明明心疾没有发作,却明显感觉心口处轻微疼了几下。 自己或许对傅之曜有几分意动,他那副皮囊,加上他平日有意无意的撩拨,世间怕是没有几个女子不心动。可她也曾对萧景尚付出过真心,付出过十余年的感情,因为那个噩梦般的梦境,感情说没也就没了,就这么点意动不足以让她豁出一切去救他。 自己无法杀他,让别人去杀也是一样。 何况,她若救他,心疾可能会发作。 到时,谁也活不了! 死就死,死了就此可得解脱! 瞬间,脑中百转千回,思绪理得越清晰,可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反而如一堆乱麻千丝万缕缠缠绕绕的,让她烦躁无比。直接化憋愤为力量,不如多杀几个土匪当是为自己积累功德,救傅之曜作甚,救他就是枉造杀业。 他带来的祸端,比一个小小的匪寨严重千百倍,因他而死的人,可是不计其数。 想想大佛寺的血腥屠杀,想想悬崖边他见死不救的画面,沈琉璃你又有何可犹豫的? 他比你想象的还要残酷,冷血。 就算沦落为匪窝,那也是因为凭借他一人之力难以周全,才会在生死利益的驱使之下,与你达成微末的合作关系,等他生命无忧了,还有你何事? 带他回上京,已是你对他最大的善念了。 “受死!”赵清和一脚将傅之曜踹翻在地,一刀往傅之曜腹部送去,李幺娘中了三刀,这第一刀自然不会立即要了傅之曜的命,他要让他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眼看着长刀就要没入傅之曜身体之时,一支破空而来的利箭登时将赵清和的刀射掉了。 与此同时,数道鬼面黑影从天而降。 这些皆是训练有序的死士,出手狠辣,比之悍匪更加凶残,眨眼间就将赵清和逼退了。 为首的两名黑衣人将傅之曜扶到安全地,跪地道:“主子,属下来迟,请恕罪。” 傅之曜揉着被踹的后腰,眸光幽沉地盯着眼前负隅顽抗的悍匪,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悍匪面对上傅之曜就是凶残如斯的屠宰者,对上精锐死士,便是如傅之曜这般的弱鸡无异,只有被屠杀的份。 他愉悦地看了一眼被逼得毫无还手之力的赵清和,幽幽启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是。” 赵清和见自己不是这伙死士的对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怨毒不甘地瞪了一眼傅之曜,拔腿就要逃窜。 傅之曜指了指赵清和,慢条斯理道:“听说叶左使和钱堂主杀鱼的手艺不错,去,将他给我活剐了,开膛破肚!” 叶风和钱富对视一眼,面露迟疑:“主子……”好不容易找到主子,绝不能离开主子半步,给敌人任何可趁之机。 傅之曜面色陡沉:“立刻!” 叶风和钱富只好领命而出,召回两名死士贴身护卫傅之曜的安全,两人将赵清和逮住后,一个用匕首剐鳞,一个用尖刀开膛破腹。 听着赵清和惨叫咒骂声,傅之曜长眸微眯,优雅地用指尖掏了掏耳朵,十分享受这场视觉与听觉的双重盛宴。 眼眸余光不经意一瞥,就发现了不远处一抹熟悉的水碧色背影,不是沈琉璃又是谁呢,杀了李奎后,她便脱了红色嫁衣,换的正是水碧色的衣衫。而她此刻正靠在树干上,长发披散在后背,身子微微耸动,似乎是受了伤。 傅之曜眸子一紧,立即吩咐身侧的两名死士:“将沈琉璃带过来。” “是,主子。” 两名死士刚走过去,傅之曜就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一只手给捂住了嘴巴,被人拖拽着一路往山林深处跑去。 当嘴被那只软玉温香的小手捂住时,傅之曜便反应过来自己被沈琉璃给骗了,方才靠在树上的人根本不是她,眼前这个穿着男人衣物的娇小女人才是沈琉璃。 他怒瞪着她,用眼神传递自己的愤怒。 放开我? 沈琉璃知道他的意思,哼道:“我又不是傻子,放了手,岂不让你将那些人引来?” 等到跑远了,沈琉璃才松开了手,傅之曜嘴巴一得到自由,就要高声喊人,刚张了张嘴,就被沈琉璃一巴掌扇在了脸上。 沈琉璃凶巴巴道:“你敢出声,我就打你!” 傅之曜用杀人的目光死瞪着沈琉璃,那眼神如跗骨蚀咀般渗人,沈琉璃头皮发紧,挥了挥拳头:“你敢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也打你。” 威胁完,就拖着傅之曜继续往前跑。 行了一会儿,见后面无人追来,沈琉璃便放慢了步子,哪知道刚停下,就被傅之曜给推了一掌。 脚底一空,整个身子直往下掉,快被黑暗吞噬时,她下意识便抓住了傅之曜的脚,将他一起扯了下去。 傅之曜以为是捕猎用的陷阱,哪知道滚下去时才暗道不好,这里竟是一处天然的地窨,上面覆盖的草蔓与陷阱上面的一样,才导致他判断失误。 噗通两声落水声响起,溅起了水花,底下竟是几丈深的坑洞,坑里全是水,还挺深。 沈琉璃扑腾呛了几口水后,便浮了起来,抓着壁上的藤蔓,才不至于滑入水底。 洞底下太黑,也看不清傅之曜的脸,只看到一颗黑黝黝的头在她眼前晃荡。 她气结:“混蛋,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傅之曜抹了把脸上的水:“彼此彼此!你不劫持我,我会推你下水?” 沈琉璃气笑了:“大佛寺那天,你的人不杀我,不将我打落悬崖,会有后面这些糟心窝子的事?傅之曜,是你先对不起我!” “我对不起你?”傅之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自嘲一笑,“沈琉璃,是你偷窥在先,我的人才会追杀你,将你打落悬崖。何况,也是你想杀我在先!” “我……杀你?”沈琉璃恍然大悟,“我就说,怎么觉得杀我的那个人声音特别熟悉,原来都是生死阁的杀手。可以啊,神不知鬼不觉就给自己整了这么庞大的一个杀手组织,等等,既然你是生死阁背后的主子,就该知道我最后反悔了。” “反悔又如何,你杀心已起!” 沈琉璃反唇相讥:“我只是有杀心,你却是真的要杀了我。我掉在悬崖上,你见死不救,是真的真的要我死!” “我虽见死不救,却没落井下石,而你却是实实在在地将我拽下了悬崖,想要我死。” “只记他人过,不记他人好,我对你好的地方,你怎么不记得,就只记得我想杀你这一件事。你身上的伤是谁治的,你穿的衣服是谁买的,你的吃食是谁给的,对比你之前的生活,我有亏待你吗?”沈琉璃揉了揉心口,疼的蹙起眉头,玩我啊,说点实话也不行么。 傅之曜冷笑:“我身上的伤是你打的,吃的膳食是你剩的,衣服是你娘买的,这就是你所谓的好?” 沈琉璃揉着心口,陡然拔高了声音,脸红脖子粗道:“可你的伤是我派大夫给你医治的,没有我发话,有大夫给你治吗?你的吃食我一口都没碰过,那是我吃剩的吗?还有,我娘的钱财都是我的,娘跟你添置衣服,不就是我给你买的吗?” 傅之曜阴沉着脸,按着突突直跳的眉心:“沈琉璃,你三次杀我,第一次在你祖父家,你趁我熟睡欲杀我,第二次在茶楼,你用鞭子勒住我脖子想要我死,第三次便是最近的生死阁,你欲买凶杀我。而我,只是大佛寺那一次,对你见死不救而已。” 大佛寺屠杀,虽是他下的命令,但他没单独下令要沈琉璃的命,是以不算。而坠崖之后,虽是他先醒,有心杀她,可她不知道,也可当做不算数。 沈琉璃静默了一瞬,理直气壮地吼回去:“可你不是没死吗?现在站在我面前的,难道是鬼?” 声音之大,气势之足,使得窨洞里全是沈琉璃清越的回音。 “沈琉璃,你!” 傅之曜双目充血,额头青筋暴起,只觉得每根头发丝都竖立起来,从未见过如此强词夺理、不可理喻的女人,气到肺都快炸裂了。 他怒过,恨过,怨过,不甘过,可却从未被人气到脑充血快要昏厥的时候,他经历大悲大痛大恨大屈辱,反而一向都是以隐忍为主,日后再伺机报复。 可现在,面对沈琉璃,他竟被她怼到词穷,无言以对。她要杀你,你都该洗干净脖子好生受着,你还能说什么。 洞内一片死寂无声,只余两人剧烈起伏的呼吸声。 见傅之曜半晌没吭声,沈琉璃按压着胸口,秀眉紧蹙,靠在洞壁上缓缓地平复情绪,等心口不那么疼时,一脚踩在傅之曜肩上,往上跃起。 哪知洞壁太过光滑,完全无可攀扯之物,噗通一声,又坠了下来。 傅之曜被她踩到了水里,刚游出水面,就见沈琉璃直直掉落。如果不是躲得够快,沈琉璃这坨庞然大物就直接砸他脑袋上了。 等沈琉璃再次从水底浮上来时,傅之曜沉着脸,出声问道:“你刚才心疾发作了?” 沈琉璃一愣,下意识反驳道:“没,没啊。”心疾可是她的弱点,若是被他掌握了心疾发作的规律,他不得玩死她? 傅之曜眸底晦暗不一:“你方才呼吸急促,似在忍耐压抑某种痛苦。” 沈琉璃:“你听错了,我是被你气的。” “是吗?”傅之曜讥诮地勾了勾唇,他并不相信沈琉璃的说辞,反而异常坚信自己的判断。 沈琉璃应该是发作了心疾,但时间很短,而她没有借助任何药物,也没有借助麻沸散却能很快让心疾缓和下来,是不是意味着心疾可被人为控制? 傅之曜试着回想了沈琉璃几次心疾发作的经过,薄唇紧抿,神情若有所思。 沈琉璃伸手在洞壁上摸索着,试着找寻上去的方法,试探到傅之曜跟前时,她推了推他:“让让。” 傅之曜说:“别折腾了,等他们找过来便是。” 沈琉璃没理睬他,等那些杀手找过来,就是我为鱼肉、傅之曜为刀俎的时候,她才不会犯傻。 况且,要是那些人没那么快找来,饶是体力再好,踩水呼吸也不免力竭疲乏,而溺毙。 一寸寸地摸黑过去,还真叫沈琉璃找到了地窨里的玄机。距水面高三尺处的滑壁上竟有一处隐蔽的小横洞,洞口被一些粗而小的藤蔓所覆盖,不仔细摸索根本难以发现。 沈琉璃小心翼翼地分开藤蔓,比了比洞口的大小,发现傅之曜完全能攀爬进去,遂挥舞着拳头威胁傅之曜先爬进去,见里面无异常时,自己才跟着爬了进去,又扯动藤蔓遮掩住洞口。 别看洞口虽小,可里面腹洞阔大,再容纳七八人也可。 月亮渐渐升起,清辉而皎洁的月光从地窨口照射到坑底的水面,波光粼粼的水光又折射到横洞口,透过细密的藤蔓隐约渗透了一丝光亮进来,显得横洞口不那么黑暗。 沈琉璃眯了眯眼睛,借着这点微亮的光芒,扭头看见傅之曜俊美却冷沉的脸,他长长的墨发湿哒哒地垂在眼睑,映着那双诡谲的凤眸越发深邃幽暗。 这人可谓演得一手好戏,尤其是这双眼睛,能轻易演绎出温和清雅的神态,也能鬼魅邪祟,让人畏惧心悸。 更能时而流露出令人迷惑的温情眼神,饱含温柔,殊不知温柔之下包藏的全是祸心。 温雅清润是他,嗜血狠毒亦是他。 傅之曜抬了抬手,似乎觉得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极为难受,开始脱掉自己浑身湿透的衣服。 沈琉璃倏然瞪圆了眼睛,赶忙制止他:“不……不准脱!” “你不觉得难受?”他脱了上衣,打着赤胳膊嗤笑,全然不理会她的抗议。 她当然觉得湿衣裳黏在身上不舒服,但沈琉璃只是扭过头不再看他,冷道:“不觉得难受。” 说着,便挪远了些,但横洞就那么大的地方,再远又能远到哪里去,余光不经意一扫,就见傅之曜脱得只剩最贴身的一条里裤,光着膀子拧干衣物,又胡乱擦去头发上的水珠。 脱都脱了,她又不能帮他穿上,干脆闭上眼埋首膝间,眼不见心不烦。 见状,傅之曜冷笑一声,又将鞋袜给脱了,光着脚站在地上。若不是顾及沈琉璃是个女子,他倒真想将最后的遮挡物也一并脱了。 “主子!”窨洞上方突然传来一阵阵呼喊。 是生死阁杀手的声音。 傅之曜心中一喜,刚要回应,就被突然扑过来的沈琉璃更快地捂住了嘴巴。不仅如此,沈琉璃直接手脚并用、呈八爪鱼的姿势紧紧地抱住傅之曜,死死地困住他的手脚。 沈琉璃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神经紧绷,注意力全在洞外,压根就没察觉出被她用身体压制的男人,几乎与全/裸无异。 别看沈琉璃是个女人,但练家子的女人比傅之曜这个男人的力气还要大。分明是一只柔软的小手,可却如千斤之重的力道将他嘴巴捂得死死的,发不出丁点声音,也挣脱不开她的桎梏。 窨洞上方被火把照得通亮,叶风喊了几声后,便带着几人系着长绳跳了下来。 “钱叔,我下去看看,主子是不是掉下面了?” 洞壁光滑,且布满粗而小的藤蔓,叶风没想到洞壁上竟有玄机,一只手又要拉住绳子,根本无法在壁上仔细查探,在水底反复搜寻了几遍后,见同伴也没发现傅之曜的踪迹,便上去了。 谁也没发现那一方黑暗的小横洞。 火把的光亮折射到横洞里,傅之曜在洞里将外面的情形看得清楚,有些着急了。一想到会被沈琉璃带回上京,傅之曜恨恨地去咬沈琉璃捂他嘴的手,但牙齿的距离可能有点远,咬不上。 觉察到他的动作,沈琉璃手上使了点劲儿,用力捏住他的下颚,低头附在他耳边,低若无声道:“我知道他们会带你回陈国,但我不许,我不许你回陈国,听到没?” 傅之曜愤怒地瞪着沈琉璃,屈膝,便要顶向沈琉璃双/腿之间,但又觉得似乎太过阴损,犹豫了一下,终是放弃了。 沈琉璃专注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那些人总算上去了,还不待她松口气,身体蓦地一僵,忽觉手心传来一股滑腻的触感。 傅之曜竟然用舌/头舔她手心? 恶心极了! 她又羞又怒,扭头瞪他,他又舔了一下,捂他嘴的细白小手一颤,顿时有所松动,而他则趁机一口狠狠咬在她手上。 沈琉璃吃痛,忍不住将手缩了回来。 傅之曜得意地睨了她一眼,张嘴便要大喊,陡然间,却被一抹温香柔软的红唇给堵住了。 瞳孔骤然一缩,他……他咬不下去了。 ※※※※※※※※※※※※※※※※※※※※ 感谢在2020-12-08 20:14:20~2020-12-09 23:2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qquser 7个;玻璃织城、昼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鸡毛嘟嘟嘟嘟嘟 20瓶;润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5章 沈琉璃睁大美眸, 狠狠地瞪着傅之曜,满目怒火。但她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单纯地封住他的嘴,让他说不了话而已。 然, 傅之曜怎可能轻易放过美人主动献吻的机会, 只怔忪了一瞬, 漆黑的瞳仁变得愈发幽沉, 那恍若黑暗深渊的眸底下似酝酿着一簇火苗,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在双唇相接的刹那, 傅之曜死寂的胸腔登时如烈焰熔浆沸腾了起来,转瞬便反客为主。 带着迫不及待的试探,热切而强势地回吻她, 唇舌间渐渐发热发烫,呼吸也越发喘促。 沈琉璃双颊滚烫, 又羞又气,下意识便要抬手推开他。可担心上面的人还未走远,略微有所迟疑。 手举在半空中,却迟迟没有落下。 傅之曜见自己的手得了自由, 眯眸扫了一眼沈琉璃,毫不犹豫地伸手滑向她的腰际。 摩挲, 揉捏。 而此刻, 沈琉璃衣衫全湿, 隐约勾勒出少女独有的玲珑曲线, 她就那般压在几近赤/裸的傅之曜身上, 纤长有力的双腿死死地压制着傅之曜的腿, 状似勾缠在一起。 两人的姿势可谓相当暧昧, 惹人遐想。 严丝合缝的那种。 沈琉璃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精瘦的身躯,如火焰般灼人的温度,也能感受到他的每一处变化,那种令人羞耻的变化。 还有那只作乱的大掌,掌心的温度似烙铁烫得她浑身发软,竟她有一丝虚脱无力之感。 她猛地抬手给了他一巴掌:“适可而止!” 所有的旖旎刹那间消弥。 傅之曜怒视着她,眼尾泛红,一字字道:“沈琉璃,你再敢打我一巴掌试试?” “你轻薄我在先,难道我不该打你?一巴掌算轻的,不加一巴掌,岂不是辜负了你方才说的话?”语落,沈琉璃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在傅之曜另一侧脸上。 清脆有力的巴掌声,异常响亮。 傅之曜怒红了双眸,绝世的容颜有些扭曲:“火不是你挑起的?” 沈琉璃冷道:“谁让你咬我手?” 觉察现在的姿势不甚雅观,翻身就要从他身上下来,却被傅之曜突然抱住,一个天旋地转,就将她压在了下面。 傅之曜伸手捂住沈琉璃的嘴,双眸充血,一字一顿道:“我说过,你会为打我的这两巴掌而后悔!” 被激怒的男人如同疯狗一般,力量也激增,沈琉璃一时不察便着了他的道。然而下一刻,她轻鄙地笑了声,反手一把掰开他的手,屈膝,抬腿便将傅之曜踹了出去。 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傅之曜的身体重重地撞在了石壁上,砰地一声,又顺着石壁滑落在地。 沈琉璃起身,倨傲地抬高下巴,笑的得意:“该后悔的好像是你?” 傅之曜面色阴沉地盯着她,唇角却逐渐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沈琉璃蹙眉,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道:“傅之曜,有时候我很好奇,你这副血肉孱躯倒底是什么做的,明明比普通人还弱,却又像铁一样经摔抗打,似乎经受得起千锤百炼?” 傅之曜艰难地支撑起身体,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想知道吗?我偏不告诉你!” “哼,爱说不说,我虽好奇,却也并非一定要寻求答案。” 沈琉璃就是觉得傅之曜此人似乎怎么都死不了,打不死,虐不死,就算濒临死亡之际最终也会挺过来,感觉挺费解的,哪个看似弱不禁风的病秧子有他这般耐打耐摔。 梦境中,傅之曜高热差点死掉,因楚婕妤陷害入狱受尽刑讯,可不管如何,他都顽强地活着。 她幽幽地看了一眼傅之曜,又道:“等你的人走远后,我们便想办法出去,然后……带你回上京。” “是吗?”傅之曜一瞬不瞬地看着沈琉璃,眯起那双诡谲的凤眸,“可我想带你回陈国……”圈禁你。 沈琉璃面色一僵,冷声道:“不可能!” 说罢,忽觉一阵眩晕感袭来。 身子晃了晃,她伸手撑在石壁上,才不至于摔倒。 怎么回事? 沈琉璃摇晃了一下脑袋,那股晕眩感越来越强烈,浑身也渐渐变得虚弱无力,整个身子倏然往后倒去。 傅之曜伸手一接,便抱了一个满玉温香在怀。 沈琉璃扬手便要打他,可手刚触碰到男人的脸颊,便无力地垂落了下去,再也抬不起来。 她无法抬手,傅之曜却猛地抬起巴掌,想要打她:“你还想打我?” 下一瞬,巴掌便重重地落下,却在即将落在她白嫩脸颊时,傅之曜的手倏地一顿,陡然卸去了力道,转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 那动作如同逗弄小猫小狗一般,而他的眼中亦是布满冷蔑戏谑之意:“我不打女人脸!” 傅之曜似乎为自己找了一个不打她的借口。 沈琉璃一愣。 傅之曜虽没坚持打她,却用粗粝的指腹碾压着她的脸,而后又移至她的唇,慢条斯理地摩挲着。这般近乎羞辱性的动作让沈琉璃气得不行,扭头想躲开,可全身都没力气,怎么都躲不开。 她张嘴咬他手指,向来锋利的牙尖此刻也失去了力量,如卸了利爪的猫儿般再无任何攻击的能力。 沈琉璃毫无反抗挣扎之力,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怒,可此时的傅之曜上身不着一物,清辉的月光映着男人的肌肉纹理,她只愤恨地瞪了几眼,便扭头看向了别处。 她质问道:“你……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他捂她嘴的那一下,对她下了药。 傅之曜唇角邪肆一扬,伸手抚了抚沈琉璃的乌发,饶有兴致地将一缕柔顺的长发缠绕在指尖:“沈大小姐……”语顿,话锋忽的一转,“阿璃妹妹,哥哥做了什么,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他不喜欢大小姐这个称呼,每唤一次,都会让他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好像卑躬屈膝的仆人一般,与这个可恶的女人只是主仆关系,主人永远高高在上,而他只能匍匐于地,卑贱如泥。 “你藏的药不是全用在赵清和身上了吗?”沈琉璃胸口微微起伏,几次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手脚发软,怎么都起不了身。 傅之曜眸光一沉,绕着沈琉璃头发的手指用力一扯,登时疼的沈琉璃倒吸一口凉气。 他说:“没曾想阿璃时刻关心着哥哥的处境,既然阿璃能轻易从那些悍匪的围攻中逃脱,为何不救救哥哥呢?” 沈琉璃心中一惊,有气无力道:“那些悍匪着实厉害,我根本脱不了身,是你的手下来了,我才侥幸逃脱的。” 傅之曜深深地凝了沈琉璃一眼,将她的身子往怀里拢了拢,俯身贴在她耳边,低声道:“别看薛老头只是个赤脚大夫,可他那里确实有不少宝贝。那些悍匪对付一些贞洁烈女,怕迷药把人弄晕了没兴致,又怕下作的春/药将女人变得如花楼的荡/妇妓子一般,失了征服的快/感,故而让薛老头配了一种能让女人变得柔弱无力的酥软散。” 顿了顿,傅之曜一口含住近在咫尺的耳垂,继续道:“幸亏我事先在你身上藏了些,原本没期待会派上用场,没想到,反而让我有了意外之喜。” 男人的声音阴冽低沉,似带着一股隐秘的愉悦感。 沈琉璃咬了咬唇,小脸一片煞白。 蓦地想起那个拥抱,原来他不仅在她指甲缝里藏了毒,送了她一把防身用的匕首,可他居然还偷偷在她身上藏了酥软散,前两样用来对付李奎,而这后一样则专门对付她。 自认自己心眼不少,可比起傅之曜多如牛毛的心眼,她只能认栽。 沈琉璃忽的扬唇,勾起一抹软糯的微笑:“哥哥,如果你不想回上京……” 傅之曜伸指点在她唇上,邪魅笑道:“嘘!” 沈琉璃愣愣地看着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兆,不详到身子隐隐发颤。 “阿璃,哥哥同你玩个游戏可好?”傅之曜冷魅勾唇,目光阴鹫,盯着沈琉璃的眼神如同饿狼扑食一般。 沈琉璃惊颤道:“什……什么……游戏?” 傅之曜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说:“你都中了酥软散,总不能浪费了此药,不是吗?” 此话一出,沈琉璃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你……你倒底想做什么?” “哥哥想同你圆房,只是哥哥可能不会怜香惜玉,还请阿璃多担待些!”傅之曜低低笑着,修长的指尖伸至沈琉璃的颈间,一把扯开了她的衣襟,春光乍泄,露出了那片莹润光滑的肌肤,傅之曜漆黑如墨的眸子愈发暗沉。 沈琉璃气得嘴唇直哆嗦,“你!” “阿璃不妨猜猜,哥哥的手下会不会折返回来?”傅之曜低头,埋首在沈琉璃的颈窝处,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引起一阵阵战栗。 他轻道:“如果他们能在事成之前找到我们,哥哥便放过阿璃。如果不能,阿璃只能做哥哥的女人了。” 话音甫落,傅之曜便从她身上摸出匕首,用刀尖挑开了沈琉璃腰间的系带,衣服顿时散开。 “傅之曜,你敢!”沈琉璃咬牙,握了握拳头,依旧使不上半分力气。 “我恨你,恨你。” 傅之曜面无表情地拨开她的衣衫,声音冷得毫无温度:“难道你爱过我吗?” 沈琉璃呼吸一滞。 欲挣扎,却只是徒劳。 “原本就讨厌我,恨我,多恨一点又有何关系?” 沈琉璃澄澈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水雾,惊怕地看着傅之曜:“不要,不准,我不许你这样对我,不许。”舌头打结,说的语无伦次,声音亦染上了哭腔。 “沈琉璃,要怪就怪你自己,是你让我有了可趁之机。我原本打算同你逃出清泉寨后,就独自回陈国,可你非不让,我有什么办法呢?” 傅之曜知道以自己一人之力,难以强带沈琉璃回陈国。而如今,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必须同他去陈国。 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 一个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贵女的身份,亦没有靠山的地方…… ※※※※※※※※※※※※※※※※※※※※ 感谢在2020-12-09 23:29:25~2020-12-11 21:3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雨湘湘、乘衣归、玻璃织城、橙子殿下___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润妍 30瓶;谭迦 10瓶;阿芜、今雨湘湘、江南柳堤 5瓶;小鲤鱼哒哒哒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6章 男人的双手极为放肆, 动作甚是粗鲁,毫无技巧可言,似乎怎么让她痛苦难受怎么来。沈琉璃羞怒交加,小小的胸脯随着她的呼吸剧烈起伏, 落在男人眼中, 更是为此刻的香艳增添了几分。 沈琉璃死死地咬着嘴唇, 泛出了血痕而不自知。 他施加在她身上的痛楚, 远没有她心底的悲惶更甚。她无法动弹, 只能如砧板上的鱼肉,任其所为。 她想开口求饶, 可却深知再卑微可怜的祈求也不能让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动摇。 自己好不容易落到他手里,他如何肯放过这么个折磨她的绝佳机会。 沈琉璃恐惧到极点,绝望地合上眼, 晶莹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直掉,瞧着好不可怜。 这也是她难得在傅之曜面前……展示自己的脆弱与无助! 而傅之曜只是吻着她, 不是情人之间缠绵悱恻的吻,而是带着惩罚泄愤似的啃咬,没有温柔,没有温情, 吻去了她唇上的鲜血,也吻去了她脸颊的泪痕。 可她的眼泪太多, 如决堤的江河奔流不息, 怎么都吻不完。 傅之曜动作一顿, 眯眼瞧着身下的少女。 她在哭, 并非撕心裂肺的痛哭, 只是隐忍着, 压抑着, 默默地流着眼泪。 他伸指沾了一点泪水,放在嘴里尝了尝,同他方才尝过的味道一样,咸的,带着些微苦涩。 傅之曜抬手拭了拭她眼角的泪珠,轻叹了口气:“阿璃,不如你求求我?” 沈琉璃睁眼,嘴唇翕动:“求你,你会放了我吗?”只要哀求有用的话,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求一箩筐话。 傅之曜看着她,笑了:“不会!但哥哥可以对你温柔些,让你减轻些痛苦。” 语落,他便轻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置于他的胸口处,捏着她的指尖细细地描摹着那枚赤色朱砂‘璃’字,幽幽叹气: “我记得,阿璃将自己的名字刺在哥哥身上时,说了一句话,可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见傅之曜停下来同他掰扯往事,沈琉璃强忍着内心的惊惧与愤怒,忙不迭地附和他,小心翼翼地同他拖延时间。 傅之曜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如何说的?” 沈琉璃凝眸想了想,缓缓道:“我好像说的是,你这辈子心上都只能住我沈琉璃一人。” 傅之曜笑着捏了捏沈琉璃嫩白的指尖,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阿璃太调皮了,在哥哥身上烙了这般深的印记,让哥哥将你时刻铭记于心。如果你的身体里不留点哥哥的印记,岂非不公?” 下一瞬,沈琉璃猛地瞪圆了双眼,目露惊恐。 只觉得下身一凉,已然被剥了个干净,最后的底线也即将被突破。 事到临了,她彻底慌了:“不!” 沈琉璃惊骇不已,漫天的绝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将她彻底淹没,她惊怕得头眼发黑,哭得泪水涟涟: “傅之曜,你听我说,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但求你不要这样对我,不要这样对我,我怕,我真的害怕。” 傅之曜勾唇,不为所动:“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沈琉璃目光变得呆滞,放空无物,那双璀璨的眸子刹那间失去了全部的色彩。 完了,完了,什么都完了。 梦境中的一切终将变成现实。 她喃喃道:“哥哥,阿璃心口疼,很疼。” 傅之曜俯身抱住她,贴着她的唇,一翕一合道:“就算你心疾犯了,我也不会放过你。不过看在阿璃方才卖力求饶的份上,哥哥对你……温柔些。”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外面却隐约传来了些声响,沈琉璃耳朵轻动,眼睛陡然一亮:“他们来了,来了,找回来了。” 傅之曜没理,仍打算继续下去。 沈琉璃咬牙切齿道:“你言而无信……” 话未说完,就听得横洞外越发清晰的落水声以及说话声。 “脚印在这附近就消失了,再仔细找找。” 傅之曜深深地盯着沈琉璃,诡谲若狐的凤眸中掠过诸多情绪,最后化成一声轻叹:“可惜了。” 沈琉璃顿时松了口气。 “这边好像有个洞口。”有人在外面惊道。 紧接着,洞口处的藤蔓便被人扒开一条缝隙,傅之曜眼疾手快抓起衣服盖住沈琉璃的身体,怒喝道:“滚!” 叶风一惊,忙往后滚了滚。 虽没看清洞内的情况,但里面却是两个人的气息。除了主子,还有一人在。 试探性地问了句:“主子,你没事?” 傅之曜冷道:“无事,稍等片刻。” 随即,便开始帮沈琉璃穿衣服。 经历过方才那般屈辱性的对待,面对男人给她穿衣服这种小场面,虽觉又羞又气,可反抗不了,自己也没力气穿,沈琉璃只好忿忿地闭上眼,权当是绿琦在服侍她。 穿好衣服后,傅之曜斜眸睨了沈琉璃一眼,手掌落在她心口处,煞有介事地嗤了声:“小了点,日后补补。” 沈琉璃磨牙,却没出言激怒他。 出了横洞,叶风看清傅之曜怀中的女子时,惊讶了一瞬,转瞬便恢复如常。 又是沈琉璃这个灾星! 可瞧着情形似乎不对啊,这沈琉璃怎会如同没了骨头般偎在主子怀里?不经意瞄见沈琉璃脖子上的青紫痕迹,叶风登时便移开了视线,竟是如此。 片刻后,一行人便出了地窨。 钱富不明情况,一看到傅之曜怀中的沈琉璃,顿时被怒火冲昏了头,哪儿顾得生死阁的严令:“主子,这萧国女人屡次伤你,害你,更是害得你差点命丧悬崖,这种女人留着尽给主子惹祸添乱,且让属下杀了她。” 叶风拼命地在旁边使眼色,奈何天色可能太暗,钱富没有看见。 想杀她? 一听声音,沈琉璃便想起此人正是溪边追杀她、又将她踹下悬崖的人,遂冷冷哼道:“你不将我打落悬崖,我会害得你主子坠崖?这分明就是你的过错,还想杀我,来混肴视听,以此遮掩你犯的错?护主不力,我看你才该以死谢罪!” 钱富气得攥紧了铁拳,鼻翼怒张,恨不得一拳打死沈琉璃。但没有傅之曜的命令,却也不敢妄动。 “主子,这女人牙尖嘴利得很,不是善茬……” 傅之曜眸光如鹰隼,冷冷地打断钱富:“她跟我们一道回陈国!” 钱富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沈琉璃,垂头应是。 “我要她活着,可懂?” “是,属下遵命!” 沈琉璃歪倒在傅之曜怀里,满脸煞白,顿觉生无可念。 他是铁了心要掳她回陈? 当务之急便是想方设法弄到解药,再…… 忽的,傅之曜让叶风上前,面无表情地吩咐道:“打晕她!” 沈琉璃怒目圆瞪,她都这样了,还要打晕她。 下一瞬,后颈一痛,顿时便晕了过去。 …… 清泉寨山匪被尽数奸灭的消息,在冀州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百姓们纷纷拍手称快,为祸乡里近八年的悍匪竟然被人一夕之间团灭了,实乃一件值得庆贺的大喜事。 从那些受害者女人嘴里得知,解救她们的是一对兄妹,市井民间更是将其传得神乎其神,说书先生一块惊堂木将两兄妹智斗悍匪的事说得有鼻子有眼,没有亲见犹如亲临,甚至有人以他们为原型编排了新戏,唱遍了冀州大街小巷。 而冀州知府刘百川却发现悍匪死相极惨,除了被火烧死,毒死这两种死法以外,还是几十名悍匪竟是被人残忍杀死,断臂残肢到处都是。尤其是那三位悍匪头子,一个死得比一个惨,那位屡次让他们损兵折将的赵清和竟被人剐皮剖腹,五脏六腑皆流了一地,要多惨烈有多惨烈。 杀死悍匪的人,竟是比这些悍匪还要凶残百倍之人。 会不会是比悍匪更难缠的人,杀悍匪是为寻仇,亦或是其它叵测居心,这些人又会不会危害到朝堂百姓? 刘百川细思极恐,连夜派人将此事禀告到了上京。 萧景尚得知后,问右相百里启道:“百里大人如何看待此事?” 百里启躬身禀道:“回陛下,臣看过刘大人派人专程送来的仵作验尸卷宗,其中四十八名悍匪的死状似乎与命丧大佛寺的受难者一样,其手法,刀剑利刃之伤,几近相似,可以断定是同一伙人。” 萧景尚面色凝重,随手翻了翻御案上的两份卷宗:“听说为首的两兄妹叫阿曜和阿璃?” “是。” 前两天,刚有密探传回消息,冀州似乎有沈琉璃的踪迹,这没过两天冀州知府后脚就传过来这么大的消息。 阿曜,阿璃? 傅之曜,沈琉璃? 沈琉璃是拽着贼首坠落悬崖,假设这两兄妹真是他们二人,岂不是意味着大佛寺屠戮一事皆是出自傅之曜的手笔? 萧景尚沉了沉眸,无意识地在心中默念了一声‘阿璃’,这般念着,似乎被念出了某种别样的意味。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问道:“最近可有傅之曜的消息?” “暂无。”百里启道,“但目前,通往陈国的各个要塞关卡皆派了重兵严查,陈国那边并无傅之曜回国的消息,想来傅之曜应仍滞留大萧境内。相信假以时日,必能将他捉拿回京!” 萧景尚皱眉,起身走到窗边,抬眸看着外面碧空如洗的天空,以及巍峨挺立的宫殿宇阁,缓缓说道:“传朕旨意,加强所有通关要道的排查,即日起暂封边关,一旦发现傅之曜,不必带回上京,直接杀无赦!” 顿了顿,又道:“着重严查一男一女组合的行人。” 闻言,百里启惊愕抬头,看了看萧景尚的背影,斟酌道:“如果直接对陈国质子下杀手,会不会落人口实,陈国日后可能会以此为借口对我大萧口诛讨伐!” 为一个小小的质子,就要封锁边关,这让百里启有所费解。何况,这位新帝上位,主要以安抚怀柔政策为主,何以对一个陈国质子,如此大动干戈?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傅之曜成功逃回了陈国,一个十年前就被陈国皇室抛弃的皇子,于萧国也没多大损失。 可一旦闭关,边关贸易必会受到影响,严重影响朝廷财政收入,亦会闹得举国上下人心惶惶。 百姓可能会猜测,突然闭关,是不是要开战了? 萧景尚转身,温润的眸底浮起一抹厉色:“会不会落人口实,是以后要解决的问题。而当前,傅之曜擅自离开上京,视萧国律令为儿戏,朕岂能容他?” 如果傅之曜当真是会灭了萧国的那个人,那么无论如何,他都得死。 就算错杀…… 不,怎可能是错杀。如今种种皆指向傅之曜,他可能不仅是杀了萧国数名朝臣以皇室宗亲的罪魁祸首,更有可能也是毒害父皇的真凶。 “是,臣这就去传旨!” 王卯进来时,萧景尚依旧静默于窗口,看着这位背影挺拔的年轻帝王,他毕恭毕敬道:“陛下,皇后娘娘派人过来问,陛下是否得闲,到坤宁宫用膳?” 萧景尚颔首。 用过膳后,萧景尚便问了赵降雪最近后宫内侍宫人核查造册的情况,赵降雪柔柔地依偎在萧景尚身侧,温声道:“臣妾已谴人仔细核查了一遍,其中有些内侍瞧着确实不太正常,可臣妾查过之后,他们又似乎只是普通的宫人,也不像是细作。 臣妾只好按照陛下所言便将一些重要的岗位重新换了可靠的人,那些有问题的人能逐出宫便逐出宫,逐不了的便边缘化。” “朕知道,此事不急,慢慢来。”萧景尚拍了拍赵降雪的手,“后宫诸事,你有何不懂的,请教母后便是。” 赵降雪抬眸,嗔怪地看向萧景尚:“陛下,母后好几次催促臣妾,问臣妾的肚子怎么还没消息?” “孩子的事情,不着急。等再过一年,便提上日程。” 赵降雪眸光暗淡了下来,幽怨道:“还要过一年?可陛下明年开春就要选妃充盈六宫,等更艳的新花儿进了宫,陛下眼中怕是再难见到我这朵旧花了,哪里还会再有孩子?” “谁说朕明年要选妃?” “陛下如今后宫空置,母后已经在为陛下相看家世样貌才情俱佳的贵女姑娘,只待来年便可选入后宫。”赵降雪掰着指头,数道,“后位之下,有四妃,九嫔……” 越往下数,赵降雪的情绪便越低落,眼睫都不自觉挂上了泪珠。 萧景尚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握住她的小手道:“别数了,明年选妃的事取消,朕如今暂不考虑充盈后宫之事。” “可是,母后已经……” “母后那边朕自会去说,你不必烦忧!”如今的萧景尚犹如惊弓之鸟,总担心那封信的内容会成真,危机未除,对于生孩子选妃,他都无心肠。 如果萧国注定会亡,留下嗷嗷待哺的幼子,他如何忍心? 赵降雪怔怔地望着萧景尚的下巴,似没想到他这般轻松地就否决了选妃的事,她原本只是希望他可以少选一些女子进宫,没想到他压根就没考虑选妃的事。 他还是那个一心一意待她的萧景尚,只属于她的景尚。 心中情动不已,赵降雪轻轻地吻上了萧景尚的嘴:“陛下……景尚……” 萧景尚挑起她的下颚,温存地回应她:“无人时,依旧唤我景尚。” …… 当上京闭关封锁的圣旨还未传到边关时,傅之曜一行人已然从冀州顺利到达了边关。 一路上,每过一处关卡便要接受严苛的盘查,路引身份缺一不可。生死阁的死士个个身怀绝技,易形,易容,变妆,变化各地口音皆不在话下。 摘下面具,放下屠刀,可以是纯良的青春少年,可以是蹒跚的耄耋老人,亦可以是背朝黄土的糙汉子泥腿子。他们变幻各种身份,以应对缉捕追查。 原本沈琉璃发现沿途各地皆是傅之曜的通缉画像,如此疏密的盘查之下,想着总会有人发现傅之曜。 可结果,她失望了。 非常的失望。 各处关卡的官差竟无一人发现端倪,当官差每次查看他们的路引时,沈琉璃泪眼汪汪地奢望来个火眼金睛的官兵,能识别他们的真面目,最终不过只是她最美好的想象罢了。 也不知是傅之曜太过厉害,还是萧国的官兵都是眼瞎的蠢货? 官将如此废物无能,难怪一个泱泱大国就被傅之曜搞亡国了。 只要过了这最后一道剑谷关,傅之曜就彻底踏上了陈国的土地,再也追不回来了,最后只能等他反杀回来。 一想到那地狱般的梦境,沈琉璃想死的心都有了。 而此刻,他们一行人装扮的是通往西域的胡商,队伍中的杀手竟真是无所不能,这异域口音说得也是贼溜,搞得真像是久居异域的胡人,个个络腮胡子,头戴毡帽。 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并非原本的脸。身穿一袭外族女子特有的红色胡服,面罩纱巾,肚子高高隆起,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马车里,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连弄点动静声响都办不到。 因为她的手,被傅之曜紧紧地握着,她怎么都挣脱不开。 沈琉璃抬眸,愤恨地瞪着傅之曜,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谴责和愤慨,以及绝望,恨不得撕了他一脸的假胡子。 听着外面叶风同边关守城将领交涉愉悦的声音,心都凉透了。 蠢货!就看不出来他们的通关文牒是伪造的吗? 倒底是哪个可恶的家伙将这些文书路引造的如此逼真,竟能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最好不要让她知道,否则等她留得命在,非得揍得他爹娘都不认识。 守城将领的一句‘没问题,放行!’,气得沈琉璃翻了翻白眼,直接就想晕过去了。 傅之曜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便用胡语吩咐车夫驾车。 这几句胡语是跟着叶风现学的,竟学的有模有样。 “等等,车里的人可查了?”一道厉喝声突然叫停了车队。 沈琉璃心中一喜,是沈茂? 爹,我在这里。 救我。 她张了张嘴,想唤爹,可却发不出丁点声音。不管梦境中沈茂如何放弃过她一次,可现在,沈茂若知道是她,知道傅之曜就在车里,定会救她,也定不会放傅之曜出关。 “侯爷,车里的男人已经下车排查过,但里面怀孕的妇人身子颇为不便,末将便没让她下车。” 沈琉璃听得将领的回话,急得不行,谁他娘的需要你体谅,本小姐是黄花闺女,不是怀孕妇人,快让我下车接受检查,一查便知道怎么回事。 她又挣扎着想要将手抽出来,却被傅之曜握得更紧了。 傅之曜将她的急切看在眼里,薄唇轻动,无声地说了四个字:“白费力气!” 就在她以为无望时,沈茂猛地掀开车帘,朝里看了过来。 沈琉璃眼巴巴地瞅着沈茂,拼命地眨眼睛,泪花隐约泛出了眼眶。 爹,我是琉璃啊。 救我。 傅之曜眉心微凝,低头吻在沈琉璃光洁的额头,遮住了她泛泪的双眼,用胡语温柔地说道:“宝宝,别急,我们马上就要回家了。” 沈茂久在边关,自然听得懂一些胡语,又看了一眼女人的肚子和全然陌生的脸,无论如何,都联想不到沈琉璃身上。 车帘垂下,沈茂转身离开,自然也就没看到沈琉璃满脸的泪水,以及被泪水冲洗而隐现的那张熟悉面孔。 落日的余晖下,一队胡商的车马渐行渐远。 ※※※※※※※※※※※※※※※※※※※※ 感谢在2020-12-11 21:36:53~2020-12-12 23:2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满满、大dio萌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就是个枣啊 28瓶;kid_768 22瓶;陈六壹 20瓶;橙子殿下___ 10瓶;41871920 6瓶;mogul 5瓶;38714686 3瓶;小鲤鱼哒哒哒 2瓶;柠檬柚子不是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7章 上京的圣旨几乎前后脚到, 傅之曜一行人离开不过片刻,封锁边关的旨意便到了。 不只封关,还有对傅之曜的杀无赦。 沈茂领旨后,不明所以:“是何缘故?”之前只说将傅之曜押解回京, 何以现在却要下杀手。 傅之曜好歹也算承恩侯府的半个女婿, 若他死了, 沈琉璃岂不是成了寡妇。 “侯爷, 下官只是传旨的微末小吏, 不敢揣摩圣意。况且,就连百里大人也不知是何缘由, 只知陛下非杀陈国质子不可,断不可让他活着回陈。” 沈茂点了点头,下令关闭城门。 传旨官看了一眼紧闭的城门, 又对沈茂说道:“对了,陛下让微臣转告侯爷一声, 侯爷的爱女已有下落,前不久在冀州出现过。” 萧景尚虽亲自下令找寻沈琉璃,让他无后顾之忧心无旁骛地处理边关要事,可边关距上京城甚远, 难免消息闭塞不通。沈茂正打算问问沈琉璃的下落,没想到传旨官先说了。 “太好了, 活着就好!” 沈茂顿时松了口气, 当即派身侧的亲兵往明城那边递个消息, 老侯爷和柳氏总算不必三催四催了。 两人边走边叙话, 沈茂又问起大佛寺屠杀一案查的如何, 可抓到真凶了。传旨官将自己了解的情况一一告知, 只是提到冀州悍匪的死可能也与那些人有关时, 沈茂不禁愣住了。 “还杀了一伙无恶不作的悍匪?” “是,下官所知的情况是这样。” 沈茂眉头一皱,对于冀州悍匪被杀之事有所耳闻,他所知的情况是悍匪死于某兄妹之手,还不待他理好思绪,迎面便来了一队要出关的胡商。 车马满载,足有四五十人。 今日竟有两批胡商出关? 沈茂眉头皱得越发深,立即上前询问了几句。 那领头的胡商竟说近日只有他们一队车马出城,此去西域路途遥远,又要穿过恶劣的沙漠地区,这些胡商向来都是结伴同行,以便互相照应。 又想到马车里那名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沈茂心里顿时一沉。 女人腹部高耸,当侧卧比较舒坦,平卧岂非更辛苦难受? 沈茂反手抽出佩剑,一剑劈开马车上的货箱,结果里面根本不是什么货物,而是石头。 “怎么回事,茶叶瓷器怎么全变成了石头?” “还有丝绸布匹!” “铁器药材也没了。” 胡商们震愕不已,顿时乱做一团。 沈茂顾不得这些胡商,大喝一声:“开城门!” 翻身上马,带兵追了出去。 …… 出了萧国,傅之曜一行人便弃了累赘的货物马车,轻装骑行,一路直奔陈国边关重镇——嘉峪镇。 那里有重兵把守,更重要的是驻守在嘉峪镇的将军是楚平,亦是接应他们回国之人。楚平何许人也,乃当年闻名遐迩的清学大儒褚慎言的门生,后弃文从武,成了嘉峪镇的守将,守着陈国第一道边防线,只有进入嘉峪镇,才算是真正踏上了陈国这片土地。 而褚慎言是傅之曜已故的外祖父,楚平当时乃寒门学士,褚慎言除了对他有知遇赏识之恩,更有救命之恩。楚平自然不会将恩师的嫡外孙拒之于关外。 此时,傅之曜与沈琉璃同乘一骑。 他将她搂在怀里,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骏马颠簸,免不了衣料摩梭,男人滚烫的体温侵袭着她虚软无力的身子,可沈琉璃两眼迷茫,惶惶不安,对这种不经意的暧昧一无所觉。 眼瞅着萧国离她越来越远,噩梦般的陈国却离她越来越近,整个人焉了唧的,萎靡不振。 一双明眸更是如兔子眼似的,又肿又红。 傅之曜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若隐若现的嘉峪镇,又低头看了眼神情恹恹的沈琉璃,轻笑:“等到了嘉峪镇,我便让你说话。” 听得此言,沈琉璃只是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都到了陈国,说不说话有何意义,她还乐得当哑巴。 沈琉璃软弱无力地靠在傅之曜怀里,被屁/股下的坐骑颠得昏昏欲睡,管她三七二十一,脑袋直接搁在傅之曜的手臂上,一晃一晃的。 看着她如此晕糊乖顺的模样,傅之曜哂然一笑。 没了刺的沈琉璃,很乖。 傅之曜被困在萧国整整十年,疏于骑射,加之怀抱着沈琉璃,骑行的速度稍微有些慢,手下人为了将就他的速度,自然也跟着慢了不少。 而沈茂这种马背上征战沙场的老将,追杀敌寇的速度自是不俗,在傅之曜即将到达嘉峪镇时,便围追了上来。 沈琉璃精神一震,直直地看向沈茂。 爹,你可算来了。 可她大半张脸被傅之曜的衣袖遮挡,沈茂压根就没瞧见她,只是怒视着傅之曜,彼时的傅之曜撕去了满脸的络腮胡子,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显露无疑,确认是圣意要杀之人后,沈茂二话不说直接下令格杀勿论。 傅之曜一甩衣袖,将沈琉璃露了出来,冷笑道:“也包括她吗?” 沈茂一惊:“琉璃!” 沈琉璃热泪盈眶,爹啊,你一定要救女儿回萧国。 傅之曜这个狗东西,简直不是人。 沈茂怒喝:“傅之曜,速速放了本侯的女儿!” 傅之曜的大掌袭上沈琉璃的颈间,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几分冷冽的杀意:“放了她,沈侯爷可会放我回陈?” 沈茂面露犹豫。 傅之曜稍一使力,沈琉璃便被他掐得小脸泛白,张嘴大口喘息,甚是难受的样子。 沈茂沉了沉眸,而后咬牙道:“自然!你若放了小女,本侯自会放你安然离去!” 傅之曜艳丽的唇一勾:“不如侯爷先放我离开,等我到了嘉峪镇,我再放了侯爷爱女。” 沈茂:“休想!” 沈琉璃被傅之曜掐得呼吸困难,艰难地转了转眼珠,一会儿看看傅之曜,一会儿又看看沈茂,方才见到沈茂的惊喜刹那间消弥,心中已经了然。 沈茂不会为了她放傅之曜离去,傅之曜也不可能放了她。 两个人都在诓对方。 果不其然,只听得傅之曜冷冷说道:“兵者诡道也!我若放了沈琉璃,侯爷岂不是再无任何顾忌地诛杀我,阻挡我回陈国?我在你们萧国为质十年,又被侯爷的爱女虐打了大半载,不如就让侯爷的爱女到我手上做几年人质,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可好?” 沈茂大怒,僵持道:“只要你放了她,本侯便会放你离去。” 傅之曜挑眉:“不如侯爷退后五里,我就放了沈琉璃。” 沈茂甩袖:“不可能!” “如此,便没甚可谈的。” 傅之曜手一扬,数名死士率先发动攻击,一有缺口,叶风便带领部分死士护着傅之曜离开,而钱富则带剩下的死士断后,拖住沈茂。 一行人疾驰嘉峪镇而去。 傅之曜低眉:“沈琉璃,没想到在沈茂心里,我的命竟比你的命还重要?”低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讥诮。 沈琉璃耷着眸眼,没说话。 不过就算她想说,也开不了口。 梦境中经历过被沈茂射杀的那一幕,面对此时此景,她已能比较坦然面对。 何况,对于傅之曜这种不讲武德的人,就算真将他放走了,他也未必会遵守承诺放了她。 沈琉璃默默地安慰自己,好在沈茂没射她一箭。 哪知道刚这样安慰过自己后,沈茂见傅之曜离嘉峪镇愈来愈近,当即就命令弓箭手射杀。 身旁的副将担忧道:“万一射到了大小姐……” 沈茂皱了皱眉,道:“有傅之曜在后面替她挡着。”何况,距离越拉越远,利箭破空的速度也会越减越弱,只射杀傅之曜,不可能一箭射中两人。 副将不再迟疑,立马招呼弓箭手:“放箭。” 数十道利箭直朝傅之曜后背射去,皆被叶风等死士挡去。 听着耳边破空而来的嗖嗖利箭声,沈琉璃吞了吞口水,再次安慰自己,这些都是射杀傅之曜的,而非她。 沈茂要杀傅之曜,肯定是萧景尚下了死令,而萧景尚之所以这般做,便是她写的那封信。 箭矢越来越密集,嘉峪镇的关卡近在眼前,忽的匝道大开,一队手持盾牌的陈国士兵冲了出来,迅速摆开阵型,叠盾护在傅之曜后面,抵御着密密麻麻的利箭。 而傅之曜则趁机策马跨入了嘉峪镇。 钱富见傅之曜安全离开,也快速撤退。沈茂带兵追至关卡处,眼见着傅之曜于他面前逃逸,欲再往前追。 楚平则带领陈军挡在沈茂前面,怒斥道:“沈茂,你兵临我陈国边关重地,是要对我陈国开战?” 沈茂脚步一顿:“傅之曜私自潜逃回陈,我奉命将其捉拿回萧,还望楚将军配合,主动将人交出。” 楚平冷哼道:“捉拿?我看你分明是置人于死地!四殿下既已踏入陈国,本将军便无权擅自送一国皇子出国,若执意要四殿下回上京,还望萧国派出使臣同我陈国皇上商议。” 萧陈两国的和平盟约未曾作废,沈茂自然不可能强攻陈国嘉峪镇,只为追杀傅之曜。 “既如此,还请楚将军代为转告一句,若傅之曜敢伤害本侯爱女,此事休想善了。” 遂,愤而带兵离去。 楚平嗤了声,爱女? 你个糟老头子还放箭? …… 沈茂撤离后,楚平便安排傅之曜一行人住进了自己的府邸。 楚平曾在褚府上见过傅之曜,记忆中,他还只是个懵懂孩童。没想到再见,竟已长成了这般俊逸不凡的美男子,只是身体甚是羸弱,看起来不若寻常男子伟岸,可想而知,在上京吃了多少苦。 虽有诸多话想问,可深知傅之曜一路逃亡,舟车劳顿,又经历了方才的追杀,定是人困马乏。 用过晚膳后,便安顿他们休息。 看了眼如没了骨头般软靠在傅之曜怀里的妙龄少女,楚平忍不住问道:“四殿下,这位便是沈茂之女?”方才用膳时,也是这般靠着傅之曜,只是她基本上什么都没吃,也不说话。 “嗯。”傅之曜颔首。 见傅之曜不欲多谈沈茂之女,楚平纵有万千疑惑,却也不好多问,便让家眷单独给她安排一间厢房,却被傅之曜拒绝了。 楚平愣了一下。 对于上京的一些传言,楚平略有耳闻,知道傅之曜在萧国娶了沈茂的嫡女为妻。据说那嫡女嚣张任性,性子极不讨喜,总是变着花样折磨辱骂傅之曜。可眼前这个软耷耷的乖巧女孩看着却不像,难道是沈茂另一个女儿,听说沈家的庶女倒是个温柔可人的姑娘。 娶了嫡女,又带了庶女回陈。 莫非两个女儿…… 楚平瞄了一眼傅之曜的脸,这么俊的脸,确实有这个资本。 傅之曜不知楚平脑补了什么,但他确实有些疲累,便带着沈琉璃回屋了。 沈琉璃半点都不想与傅之曜同屋而睡,可她现在是有口难言。 傅之曜将她放到床上后,便掏了一颗药,塞到她嘴里。 混蛋!又给她喂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捏了一下沈琉璃的脸,淡声道:“阿璃,你想杀我,你父亲也想杀我,我对你是不是太仁慈了?” “呸!一码归一码,我父亲想杀你,是我父亲的事,你也想赖到我头上?”沈琉璃不满地睁大了眼睛,怒瞪着他,这般恨恨地想着,竟不自觉说了出来。 咦? 能说话了! ※※※※※※※※※※※※※※※※※※※※ 感谢在2020-12-12 23:29:21~2020-12-13 23:5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芳心纵火犯呀、pppiiinn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八戒 5瓶;芳心纵火犯呀 4瓶;守着花儿开 2瓶;宇宙桥、她没有脑子、姜丝儿切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8章 傅之曜眸眼阴翳, 俊美的脸庞陡然间阴云密布,冷笑着道:“账,可不是这样算的?”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傅之曜这厮气焰嚣张, 又在陈国地盘上, 该认怂就认怂, 该示弱就示弱。 沈琉璃缩了缩脖子, 干笑着, 弱弱道:“娘原本打算教我学算账管理中馈的事,可这不是还来不及学嘛, 娘就跟着祖父去明城了,我又被你带来了陈国,无人教, 不会算,这不是情有可原吗?” 我自己做的孽, 作的死,都已经够多了,再加上沈茂的账,可还有活路? 傅之曜声音微冷:“父债子偿, 没听过吗?” “听是听过,但总觉得没天理。如果父亲做的恶就要算在子女头上, 子女又该如何喊冤?父养子, 子尽孝便可, 但……不承债!” 傅之曜盯着沈琉璃看了半晌, 才幽幽道:“是么?” 似问沈琉璃, 又似问自己。 可事实上, 有些父亲却会将原本不属于子女的错也归咎于子女头上, 娘是为救他而死,为何不去找害他的真凶,为何要指责是他害死了娘,甚至为了良心好过,一点流言蜚语甚至都不去求证,就可以将他污蔑成孽种,轻而易举地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将他丢到异国他乡,自生自灭,任人欺凌。 沈琉璃眸眼轻动,敏锐地察觉傅之曜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儿,一瞬间,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竟恍若枯败的荒野寸草不生,寂寥而萧索,令人窒息。 她试探地唤了一声:“傅之曜?” 他恍然回神,冰凉的手指落在她饱满的唇上,轻轻碾压了一下:“你这张嘴,可真是能言善辩,歪理邪说,敷衍推诿做得比谁都溜!” “呵呵。”沈琉璃很想扯出一抹真诚的笑容,可结果却是皮笑肉不笑,委实难看。 没办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有傅之曜这个黑心肝在旁,她哪儿敢坦诚相待啊? 傅之曜凝着她,倒是低低笑了起来。梵音清冽,带着丝显而易见的愉悦。 沈琉璃抿了抿唇,掀起眼帘道:“我已经跟你回了陈国,你身边又有这么多的高手环绕,我一个弱女子肯定是跑不掉的。而且,你老让我像个病西施一样躺着,也不是事啊,总不能让我这样躺一辈子。不过你放心,就算你给了我解药,等我手脚活动自如,我绝对不会想再杀你,一定老老实实的,绝不惹你生气!” 吃一暂长一智,杀他的心是彻底死了。 这厮,根本死不了的。 杀他,反而屡次让自己陷入被动。 何况,傅之曜在上京城呆了十年,而这嘉峪镇的守将竟对他礼遇有加,甚至冒着被陈帝降罪的风险,无诏而接应他回陈,真不知他有何通天本事,远在上京为质,却能手眼通天在陈国布得如此人脉。 而他回陈后,短短数日便弑父弑兄,扫除一切障碍,成为陈国的新皇。若是仅凭一人之力肯定无法办到,朝中肯定还有不少像楚平这样支持他,为他铺路的人。 傅之曜轻飘飘地睨了她一眼,起身走到桌边,他走得很慢,施施然地坐了下来,长袖轻拂,他径直给自己倒了杯茶,默不作声地喝着。 气氛倏然诡异,安静的可怕,满室只闻他喝茶的细微咕噜声。 沈琉璃转眸看向他,神经紧绷。 她看见他喝茶时滚动的喉/结,微亮的烛光映着他的眉眼,映着他端坐的身影。 喝完一杯,又给自己续了一杯,就这样连喝了三杯茶。 杯盏重重搁在桌上的声音,让沈琉璃身子一僵。她愣愣地看着桌案边慵懒沉寂的男子,灯影之间,他的眉目如墨画,好看极了,却在烛火的映照下带着一种恍若深渊的寒意。 莫名的,沈琉璃瑟缩了一下。 良久,傅之曜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别想着逃,等到了东陵,我自会给你解药。” 东陵,即陈国的都城。 烛火被吹灭,一室黑暗。 沈琉璃只听得窸窸窣窣的脱衣声传入耳畔,紧接着旁边床榻下陷,傅之曜便掀开被子躺在了她身侧,他长臂一揽,自然而然地将她搂入了怀中,她被迫依偎在他臂弯之中,脑袋也被男人的大掌按在了他的胸膛。 她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 从冀州到边关的路上,但凡入住客栈,他便会搂着她同塌而眠。 之前,她口不能言,身若娇弱病西施,也反抗不了他,只能被迫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 如今,嘴巴能上阵言说了,自然要捍卫自己了。 “傅之曜,我……” 话音未落,嘴便被傅之曜给捂住了,他低道:“惹怒我的下场,你不是已经尝试过了,还想再试试?嗯?” 沈琉璃磨了磨牙,闭口认怂。 傅之曜修长的手落到她眉眼上,划过她的唇,她的脖颈,而后没入她的心口,让她的身子跟着直颤。沈琉璃咬着唇,颇为抗拒,试着动了动,可她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力气,这般动着,无异于在男人身上轻轻磨蹭。 沈琉璃丧气,不再动弹,就像条死鱼一样趴在傅之曜身上,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 然而,傅之曜却猛地扣住她的肩膀,将她往上拉了拉,将她的脸直接拉向自己。而后,他的大掌落至她的后颈处,迫使她与他脸对脸,力道越来越重,以至于她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彼此呼吸萦绕交缠,她的唇正巧碰在他的鼻尖上。 如此亲密的姿势,让沈琉璃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除了横洞那次,逃往边关打尖住店的几晚,白天疲于赶路,傅之曜几乎就是上床就睡觉,只偶尔将她搂在怀里,并没对她做过任何越矩不轨的动作。 现在回了陈国,安全了,不必时刻警醒被萧国官兵发觉,所以精神松懈,他就要饱暖思□□了吗? “你抗拒我,可你的身子却对我欲拒还迎。”傅之曜似笑非笑道,随着他字字呼吸,那股热气全喷洒在沈琉璃白皙的小脸上,夜色之下,也不知有没有染上红晕。 沈琉璃唇瓣剧烈颤抖:“我没有。” “那你方才在我身上动什么?”傅之曜似乎甚是享受这种亲昵的触碰,以往视他如蛇鼠蛆虫的女子就连直视于她、都会被她叱责辱骂,而今却只能在他掌中任他所为。 思及此,他便寻着那抹红唇,作势去吻。 “我……”沈琉璃羞愤道,“傅之曜,你非要用这种可耻的方式同我说话吗?” 傅之曜犹如当头被泼了盆冷水,一把将沈琉璃推开:“夫妻之间,你竟视为可耻?” 沈琉璃被他推得砰地一下磕在床板上,咬了咬牙,没吭声。 见她一声不吭,傅之曜憋着口闷气懒得理她,翻身就睡了过去。 听着身侧渐渐响起的均匀呼声,沈琉璃吸了吸鼻子,眼眶里含着一泡泪花,缓缓地滑过面颊,没入枕间消失不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沉沉睡去。 等她睡熟了,傅之曜却陡然睁开狭长的凤眸,抬手拭了拭她眼角的泪痕,又摸了摸沈琉璃的后脑勺。 略微有些红肿,一个小包块而已。 傅之曜拧了拧眉,手指按在那抹肿包上面,用力一按,睡梦中的沈琉璃顿时闷哼出声。 听得这声因疼痛而发出的轻哼声,傅之曜唇角微微上挑,扬起一抹邪魅冶丽的弧度。 早上,沈琉璃醒来的时候,傅之曜已经穿戴整齐,白衣墨发,眉眼温润,让他看起来犹如一个端正儒雅的清贵公子。 但沈琉璃知道,这都是假象罢了。如此,不过是为了迷惑他人的眼而已! 傅之曜既已回陈,想来陈帝连同朝野群臣并不希望看见一头蛰伏阴狠、嗜血归来的踩狼虎豹。乖张邪佞才是他的本性,可人们却并不愿看到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容易让他们生出危机感和防备心。 只看了一眼,沈琉璃便扭过头,不再看他。 可傅之曜似乎心情不错,主动问及沈琉璃:“我给你解药,你当真不逃?” 沈琉璃一愣。 傅之曜阴晴不定,变脸极快,也不知他是真给她解药,还是给她下套,但机不可失,她忙不迭地点头:“自然!” “阿璃,哥哥信你一回,可别让哥哥失望!”傅之曜坐在床沿,伸手将沈琉璃扶了起来,笑着道,“否则,哥哥可能会折断你的双翼,让你一辈子都离不了床。” 沈琉璃打了个寒战:“不……不会的。” 傅之曜随手掏出一颗赤色药丸,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往沈琉璃嘴里送去。沈琉璃愣了愣,竟只给一半,算了,有一半总比啥也没有强。 小嘴微张,沈琉璃伸了伸粉嫩小舌,眼看着那半颗解药就要被她卷入口中,傅之曜眸光幽暗,手一缩,立即将解药握在掌心。 果然,逗她玩呢。 沈琉璃暗自气恼时,傅之曜却将半颗解药含入嘴里,一把板过她的脸,贴着她的唇,将药渡了过去。 感受到舌尖微涩的苦意,她也顾不得药是如何到她嘴里的,怕傅之曜再抢夺回去,咕噜一下,立时便吞咽了下去。 傅之曜并没立即离开,而是渐渐加深了这个吻。 或勾或缠。 沈琉璃的力气慢慢复苏,她试着抬了抬手,果然能抬起来了,下意识便要拍向傅之曜的后脑勺,可想到男人鬼气森森的威胁,硬生生地忍住了。 傅之曜流连忘返,半晌,才将将离开:“吃了哥哥的解药,阿璃总得有所回报,对?” 沈琉璃僵硬地回道:“该回报,该回报。” 傅之曜满意一笑,踏出了房门。 等他离开后,沈琉璃忙背过身子,悄咪咪地擦了擦嘴,又找出镜子,对镜自照,反手摸了摸后脑勺的小包,乌发浓密瞧不见。 有些疼,尚能忍受,不用上药也行。 正打算自己挽发髻时,楚平的夫人张氏便领着一个圆脸粉裙的丫鬟进来了。 “沈姑娘,昨夜儿可睡得好?” 沈琉璃一愣:“多谢夫人,昨夜一切安好。” 张氏是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妇人,许是陪着丈夫驻守边关,皮肤被晒得有些黑,但精神头特别爽利。 “沈姑娘细皮嫩肉的,这边关终是比不得姑娘,恐怠慢了姑娘。” 沈琉璃抬眸道:“夫人说的哪里话,我又不是那些一步三喘的娇小姐……” 话才说了一半,沈琉璃就发现自己身体发虚,重重地喘了口气,这才察觉自己虽能活动自如,可身子骨依旧没多少力量支撑,宛若病恹恹的弱美人,走几步路怕是要停下歇一歇。 呵,半颗解药? 又运息提了提气,气息凝滞,给她一条鞭子,一把剑,她拿得起,却舞不起来。还威胁她,这样的她,跑得掉吗? 张氏一笑:“还说自己不是娇小姐?想来你应该是沈茂的二女儿?” 沈琉璃:“不是。” “你就是四殿下在上京娶的嫡长女?”张氏似是不相信地扫了她一眼,这般美貌的少女瞧着跟弱柳扶风似的,会是那个整日挥鞭打砸人的恶毒嫡女。 沈琉璃知张氏心中所想,眨了眨眼,道:“传言有失偏颇,不可尽信也。再说,上京离边境相距甚远,上京那边的传闻经过了诸多嘴舌,口口相传,早就非事实本身了。” 不逃,我洗白自己总行。 “这倒也是,三人成虎。”张氏见沈琉璃折腾自己的头发,遂道,“别折腾了,先去沐浴更衣,而后用完膳,再上路。” 沈琉璃昨晚没胃口,傅之曜见她不吃也就没管她,这下子倒觉得肚子饿了,摆手道:“不必那么麻烦,先去用早膳。” “四殿下吩咐了,让你先沐浴,换一身衣服再去吃饭。”张氏别有意味地瞄了一眼沈琉璃,微微泛红的双眸,略显红肿的嘴唇,明眼人一见便知昨夜肯定是红锦翻滚了。 沈琉璃一听是傅之曜吩咐的,小脸登时红了红,这厮肯定是嫌弃她身上臭。傅之曜一路上都在客栈沐浴,可她四肢不勤没法洗,是以这一路基本就没怎么洗过。 也亏得自己心智坚韧,若是其他闺阁女郎,怕是早就受不了了。 可张氏一见她脸红,便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小两口昨夜肯定鸳鸯交颈,而四殿下与这位沈家女或许不像他们所听到的传言那般,夫妻俩感情可能尚可。 圆脸丫鬟服侍沈琉璃洗澡洗发,又取来一套崭新的纯白衣裙,帮她擦干头发抹上桂花头油,将她弄得浑身香喷喷的。 沈琉璃也顿觉整个人神清气爽,多吃了一碗饭,只是吃饭时并没看见傅之曜,张氏说他已提前用过膳,正与楚平叙旧议事。 叙旧、议事? 沈琉璃装作不经意问道:“傅……夫君同楚将军是旧相识?他们有何渊源,我竟从未听夫君提及过。” “楚平是褚老的门生……” 这在陈国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张氏便随口说了。 其中有师生情谊,又夹杂着救命之恩,难怪楚平会帮傅之曜? 沈琉璃放下碗筷,软软说道:“原来楚将军竟是夫君外祖父的学生,难怪,难怪。”这一步几喘的身子,配上软糯的声音,显得尤为柔弱无害。 张氏越发觉得沈琉璃可能不像传言中的那般不堪? 沈琉璃撑了撑下巴,睁着一双澄澈的杏眸,好奇道:“夫君与楚将军议什么事啊?” 张氏看着她,笑了笑:“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过问这些。” 用罢早膳,沈琉璃便随意在院中逛了起来。而傅之曜也与楚平聊完了正事,意欲辞行。 沈琉璃倚在桂花树上,半眯着眼睛,瞧着傅之曜在楚平面前一副温雅斯文的模样,嗤笑了声。 刚回到陈国,这伪善温和的面具就又自发戴上了,真是从善如流啊。 傅之曜冷不丁抬眸,含笑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少女眸底的讥诮冷嗤之意未及敛去,一并落入傅之曜眼中。 微风拂过,纷纷扬扬的桂花如柳絮飘落,落在白裙少女的发上,眉梢,衣裙上。 四溢的浓郁桂花香,不及那抹缱绻身影,香飘媚人。 ※※※※※※※※※※※※※※※※※※※※ 感谢在2020-12-13 23:58:04~2020-12-14 23:5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惨绿少年、广广广~ 10瓶;守着花儿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9、第59章 “四殿下放心, 殿下被追杀回陈的消息,末将会?立刻以八百里加急奏折呈于皇上,绝不会?让有心人借此大做文章。” 楚平一顿, 斟酌着开口道:“其实,末将耳闻皇上近两年似有悔意, 本有意接殿下回陈,但朝中多有阻碍, 太子党又日渐庞大, 皇上才会?有心无力。” 见傅之曜恍惚走神,楚平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便看到桂花树下亭亭玉立的少女。 真别说沈茂的闺女生得真不错, 韶颜稚齿, 明眸善睐,颜色确实属于上乘。再看傅之曜的神情,怎么看都像是少年慕艾。 傅之曜的目光虽落于沈琉璃身上,却耳听四方, 自然也听到了楚平所说陈帝生悔之事, 但他没应声,只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 就算有悔意,那也只是外界诱导使然, 而非心底自愿滋生。 他缓步走到沈琉璃跟前, 扬手拂落她发上的桂花, 而后牵起她的小手。 沈琉璃眉眼弯弯一笑,自然而然地挽起他的胳膊, 笑得眼里的光如鞠满了万千星辰似的。 傅之曜一?怔,目光落在臂弯处的瓷白小手上:“你这识时务,识得挺快?” 沈琉璃笑靥如花, 笑得越发灿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道理,我懂!”实则默默鞠了一?把辛酸泪,其中的彷徨无助、苦痛惊惧唯有自己可知。 傅之曜指尖微屈,于她娇俏的鼻尖刮了一?下:“聪明,哥哥喜欢。” 沈琉璃揉了揉鼻子,奉承了一?句:“哥哥教的好!” 若论审时度势、伪装自保,傅之曜认第一?,谁敢认第二。 廊檐下,张氏走到楚平身侧,看着两人举止亲昵的模样,忍不住笑着道:“四殿下娶的这位沈家女并非传言中的那般不堪,性子软绵,身子也娇,一?看就是个纯善的好姑娘。端看他们站于一处,郎才女貌,颇有夫妻相,瞧着感情甚笃,总是做不得假的。” “这就是沈茂那个动辄爱打人的嫡女,也是四殿下在上京城娶的妻子?” 张氏道:“没想到。” 是挺想不到的,楚平本以为傅之曜将沈茂的庶女拐了回来,没想到竟是野蛮嫡女本尊。若那女子憎恨傅之曜,当真折 辱打骂于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被个女子欺辱至此,又岂会?毫无芥蒂地同那女子在一起? 怕是其中另有隐情? 何况,与之浅谈片刻,便可看出傅之曜宠辱不惊,斯文有礼,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这般出色的男儿赢得女子的芳心实属易事,这姑娘又长得好,性子跟传言不甚相符,两人都是青春热血的年纪,想来擦出火花便是水到渠成?。 看着梨花树下缱绻的两道身影,楚平不禁赞同张氏所说。 只是让楚平想不到的是,上京的磨难没有将傅之曜打倒,反而将他打磨成了一?块质地醇厚的宝玉,对于在萧国为质的十年只是淡笑而过,未曾怨憎命运不公,只道当年陈国战败父皇迫不得已罢了,可这样更让人唏嘘不已。 若褚皇后未殒故,傅之曜在陈国长大,有良师教导,益友作伴,又该是怎样的光景? 傅之曜长相肖母,忆及那位才貌惊人的褚皇后,倾国倾城绝代佳人,不可避免想起那位同样惊为天人的霁月公子,素有九天揽月之才,曾位极人臣,亦是褚老?这辈子最?得意的学生,他们这些平庸之辈终其一生都只能望其项背。 想到那段被尘封的往事,楚平重重?地叹了口气。 张氏:“怎么了?” “突然想到已故褚皇后,还?有那位早已被历史掩埋的人,一?时所感罢了。” 张氏知道楚平所言是何人,那般光风霁月般的男子曾惹得多少东陵女郎芳心乱颤,而云英未嫁前的褚皇后又是多少男子思慕的梦,只可惜世事无常,若他们生得普通些,或许可厮守一?生。 褚皇后因帝王之爱困顿于深宫,而那位霁月公子也成?了陈国讳莫如深、不可谈论的存在。 * 经历过清泉寨一事,演戏这种事越发得心应手,沈琉璃笑得莞尔,轻声细语地感谢楚平夫妇的盛情款待,力争给?固守边镇的楚平留下一?个好印象。 随即便温婉地跟着傅之曜上了马车,车帘垂下,眼里的笑意不自觉淡了几分,倒是没有彻底冷却下来,唇瓣依旧含着三?分笑意。 傅之曜握着她的小手,饶有兴趣地把玩着细如葱根的手指,一?会?儿看看她掌心浅淡的纹路,一?会?儿 又细细瞅着圆润指甲上的丹蔻,玩得不亦乐乎。 沈琉璃心情不大爽利,抽了抽手,抽不出来也就不再坚持,由着他去。 然,傅之曜却斜眸睨了他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果然,夫妻之间多做做可耻的事,阿璃就对哥哥亲近了不少,也没那么抗拒哥哥的触碰了。” 又是夫妻,又是哥哥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无人伦纲常、乱/伦呢。 沈琉璃恼怒,猛地将手缩了回来,瞄见傅之曜神色不虞,抬手顺势抚了抚额间的发髻:“头发有些乱,我理理。” 逼仄的车厢内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傅之曜不禁想起桂花树下,她主动挽自己的那一幕,挑眉看向装腔作势理鬓发的少女,眸光晦暗不一?。 掀开车帘,扬手招了名死士过来,就那么当着沈琉璃的面,毫不避讳地问及她的情况。 死士自然将沈琉璃与张氏在膳房的谈话,一?字不落地转诉给?了傅之曜。 被人堂而皇之的监视,这种感觉真的让人非常不爽。沈琉璃恨恨地盯着回话的死士,恨不得用眼神在那人身上剜出一个洞。 傅之曜盯着她,玩味地笑道:“夫君?” 沈琉璃眸眼微垂,瘪了瘪嘴:“放心,我日后不会?在人后这般唤你。” “那便人前。”傅之曜阖上眼,闭目养神。 沈琉璃愣住。 …… 四皇子无诏回陈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似的,不日便传到了东陵,引得朝野上下一?片喧哗。尤以太子党反应强烈,不断上书奏请陈帝遣返傅之曜回萧国继续为质,陈帝年岁越大,心肠不似当年狠硬,又几次梦到褚皇后,便有心将傅之曜接应回陈,可太子一?党多加阻挠,早就让他心生不满。 越施压,陈帝的逆反心理就越重?。 何况,这些人绝口不提傅之曜被追杀一?事,陈帝龙颜大怒,将楚平递上来的折子劈头盖脸摔到朝臣面前。 怒斥太子一?党蒙蔽君心,避重就轻,只字未提萧国派兵追杀之事,随后又道:“若非萧景尚小儿赶尽杀绝,四皇子何以会潜逃回陈?” 众臣被骂的哑口无言。 人都回来了,断没有将一?国皇子送上门让人杀的道理。 最?后,陈帝只说四皇子 既已回来,那便让他回来,却也没提是否需派人去迎接,回东陵后又该如何安置等问题,就无力地摆手下朝了。 看着陈帝的身影消息在殿门口,太子傅卓没有回东宫,而是径直去了王贵妃的华清宫。 褚皇后身故后,王贵妃便为后宫之首,暂掌凤印,行的是皇后之职责,却无皇后的名位,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并不能令六宫妃嫔信服,甚至有人妄议她鸠占鹊巢,就算是褚皇后死了,陈帝亦为她而将后位悬空。 傅卓是庶长子,而今又是太子,可他的母妃却依旧只是贵妃。王贵妃虽已是众妃嫔之首,但倒底算不得陈帝的妻,陈国祖制,唯有帝后才能合葬。以王贵妃现今的身份,放在普通人家,充其量算是个贵妾,连续弦填房都算不上,算不得正妻。 是以,心里总憋着一?口郁气。 想着这辈子到头了都只是个贵妃,但好歹她的儿子是太子,当不得皇后,日后直接成?为太后也可。但偏巧褚皇后的儿子却在她的儿子还?未登基前就回国了,在陈帝身体每况愈下,在陈帝对褚皇后心有愧疚思亡人的时候回来了。 陈帝对褚皇后本就爱恨交织,若爱占了上峰,她的儿子岂非危矣。 早年虽有傅之曜并非陈帝亲子的传闻流出,但傅之曜是不是陈帝的儿子,她比谁都清楚。 若真是孽种也就罢了,可偏偏不是。 褚皇后几乎是王贵妃一?辈子的阴影,生前便是她强劲的对手,她绞尽脑汁使劲心机手段才能谋求上位,可人家不需要献媚争宠勾勾手指笑笑就能让陈帝甘为裙下之臣,偏生还?是个嫁过人的有夫之妇,陈帝愣是力排众议将其册封为了皇后,而她生的儿子生而便为太子。 不争不抢,已是人生巅峰。 “母妃!”一?道挺拔的身影进来,打断了王贵妃的思绪回忆。 王贵妃倚在贵妃榻上,抬头看向傅卓急道:“快给母妃说说,事情如何了?” 傅卓眼里掠过一?抹杀机,颓丧道:“傅之曜回国已是事实,父皇态度强硬,不可能将他遣返回萧。” 可恨!这么多年屡次在萧国暗杀傅之曜都失败了,反而折损了不少人马。 这些年,眼见着陈帝对褚皇后心生 有愧,傅卓实施了几次暗杀,却都未成功。他想不通一?个被丢弃在萧国冷宫的废物是如何躲过毒杀暗杀? 如果不是去年傅之曜躲进了承恩侯府,那里守卫比冷宫森严许多,他还?想再杀他几次。 诚如褚皇后是王贵妃的阴影,傅之曜以前也是他的阴影。他生来便是长子,可却敌不过那个女人所生的奶娃娃,刚满月就被册立为陈国太子,他就是拉屎拉尿,父皇都觉得是香的,他哭,父皇便会抱着他哄着。 而自己,千方百计想办法逗父皇开心,父皇只淡淡一笑,有时甚至不言苟笑。那时,他便明白了,只要是关于那个女人的一?切,不用刻意讨好,父皇都是满心欢喜的。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死了,还?有他和母妃啥事? 王贵妃见傅卓情绪低落,宽慰道:“你也别太过放在心上,你如今东宫之位稳固,舅父又是宰辅,多年经营,朝中势力已近半归于我儿之手,你的位置没那么好动,就算你父皇有心,也未必动得了。” 傅卓握拳道:“但夜长梦多,此人不除,孩儿难消心头之恨!” 王贵妃点头:“别用手下的人,也别用王家的。” …… 一?路上,傅之曜见沈琉璃无逃跑的念头,大多时候都表现得乖顺异常,倒也没怎么找她麻烦。除了偶尔拉拉她的小手,摸摸她的小脸,也没做什么轻薄逾矩之事。 没起色心倒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去往东陵的路上不甚太平,三?番五次遭遇暗杀,需时刻保持警惕。分别有两波人,一?拨来自萧国,一?拨便是来自于傅卓,哪怕是傅卓并没用自己的人,但傅之曜屡次在萧国冷宫被暗杀过,对他的套路深谙于心。 傅之曜凝眉沉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指上的扳指,而沈琉璃则坐在旁边剥着橘子,马车忽然剧烈颠簸了一?下,手中的橘子顿时脱落,沈琉璃惊呼了声,猛地扑倒在了傅之曜怀中。 眸底泛着狡黠的光芒,小手撑在男人的胸膛上,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摸到。 解药呢?分明瞧见他藏在衣服里的啊。 “摸够了吗?”头顶上冷冽幽沉的声音蓦地响起,泛着丝丝寒意。 “我是不小心撞到你身上的。 ”沈琉璃身子一?僵,便要起身,哪知头发却勾在傅之曜的腰封上,头皮拉扯之下,嘶的一?声,她又坐在了他腿上。 竟坐到了某个突兀的地方。 听得男人的闷哼声,沈琉璃双颊泛红,无措地伸手去解头发,却不想越解越乱。 傅之曜额头似冒出了细汗,掏出匕首,直接将沈琉璃的头发割了一?大撮。 沈琉璃刚坐稳,就看见傅之曜手里的乌黑细发,倏然瞪圆了眼睛:“你为什么要将我头发弄断,解开就好了。” 傅之曜将匕首插回刀鞘,撩起袍子,遮挡了比较尴尬之处:“原来是我扫了阿璃的兴,阿璃竟想同我难解难分?” 语罢,陡然欺身而上。 他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禁锢在身下,沈琉璃惊愕地瞪着他,刚动了动唇,就被他以吻封缄。 她伸手推他:“别。” 可他的动作快捷迅速,被酥软散支配的沈琉璃根本来不及反应,轻易就被他撬开了贝齿,风雨齐聚,极尽缠情。 她被他吻得颠簸,沉沦…… 马车外,叶风与钱富耳目俱佳,车厢内的动静尽数落入耳中,两人皆是多年光棍,老?脸同时一红,叶风挥手便让死士们稍微离远些,与钱富落于后面,拉开与马车的距离。 钱富低声哼道:“主子肯定被这小狐狸精勾/引了。” 叶风道:“未必见得!主子被沈琉璃虐打得够呛,照理应是对她深恶痛疾的,可你见这一?路上,主子将她好吃好喝地供着,来了刺客,也让我们尽力保护她的安全,怕是日后主子的夫人就是这位原配了。” 钱富不满道:“原配?这位原配来了陈国可就什么都不是了,对我们主子又没有助力,反而处处拖我们主子后腿。别看这沈琉璃这些天表现的逢迎乖巧,肯定是想趁机偷那半颗解药!” “主子感情的事,我们做属下的也不好插手,亦不好规劝。” “老?阁主肯定不会?同意沈琉璃呆在主子身边。” 叶风倒是看得分明:“也未必,老?阁主向来是放任主子所为,怕是也无闲心管主子跟哪个女人亲热?” 钱富不高兴道:“你怎么总为沈琉璃说话?” 叶风喊冤:“我替她说什么话,我们忠于的是主子, 主子爱要哪个女人,又不是我们能管的,我看钱叔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主子对沈琉璃爱也好,恨也好,折磨也罢,疼宠也罢,这都只是他的私事罢了。”这也是钱富资历比他长,年纪比他大,却是由他打理生死阁的原因?。 “主子被困上京,受了这么多年的苦,难道不该找个温柔小意尽心服侍主子的女人吗?” 钱富不喜欢沈琉璃,是因为这女人又自私又刁钻狡猾,心眼忒多,关键曾经还?那般折辱主子。虽然主子如今不会?被她欺负,可主子是做大事的人,心机谋略要用在正事上,哪里有闲心浪费在她身上。 叶风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可能主子觉得温柔小意的女人千篇一?律,太过呆板,不及这种棋逢对手的女人有意思。况且,我见主子和沈琉璃你来我往,似乎颇为享受这种沈琉璃落于他手的感觉。” 钱富哼了哼,没再说话。 而狭窄的车厢内,情/热仍在高涨。 傅之曜幽暗地凝着脸颊泛红、隐露媚眼的人儿,眸光变得愈发深沉,他说过终有一?日,会?将这个女人按在身/下,而今此时此景就在眼前。 她只能在他掌中翻转,未来也只是会在他身/下绽放。 脑海似浮现那般的画面,竟让他情难自控,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揉碎了,拆皮裹腹。 如果她同他硬杠,他可能会不顾一切地摧毁她。 然而,见她能屈能伸,分明愤怒不甘,却会刻意放低姿态委屈求全,明知是假象,是戴了具假面与他做戏,可他竟不可思议地生出了一?丝怜悯。 难道是自己心里不正常? 他曾无数次想象,若执鞭者是他,但凡他有这样的机会,他一?定要像她对待自己那般,将她抽得皮开肉绽,跪地求饶。 可现在有此机会,他却没这样做。 打都不曾打她一下。 一?定是吻她的滋味太过香甜,抱着她的感觉太过美好,若将她弄得伤痕累累,如何下得了嘴?如何下得了手? 比起虐待她的身体,让她哀求连连,不如换种方式让她祈求痛哭,或许更有趣。 沈琉璃小脸泛红,眸光迷离。 手却不自觉地顺着傅之曜的手腕,伸向了他的袖口。 气压陡然低 沉了下来,傅之曜面上恢复了一?贯的冷戾阴鹫,他握住她纤细的皓腕,用力往反方向一?折:“你在找这个?” 男人的右手捏着半颗药丸,递到她眼前。 沈琉璃疼的目光刹那间变得清明,眸底水光潋滟:“没,我没找它。我只是……只是……” 傅之曜冷笑:“只一试,就将你打回了原型。” “你不拿它试我,我也不会?一?时手痒的。”沈琉璃缩在角落里,可怜巴巴地揉着手腕,声音隐约染上了哭腔,显得好不委屈。 早上穿衣时,傅之曜故意当着她的面将解药放在身上,沈琉璃原本也没打算偷的,可离东陵越近,那些噩梦便越真切地出现在脑子里,面上虽装得坦然不惧,可心底实则怕得要死。 途中有各路刺客杀手,他不便对她下手,可到了东陵呢。预示着他夺位弑君的时间越来越临近,她害怕被他囚禁在那座华丽而腐朽的宫殿牢笼里。 他囚着她,困着她,还?用铁链拴着她的手脚,她如何不惧。 她不敢相信,他是否真会?放了自己? 尤其,昨晚睡得迷迷糊糊时,她竟发现他一?直幽幽地盯着自己,那种恍若九幽地狱的眼神带着嗜血的狠戾凶暴,誓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当时,真是惊怕极了。 傅之曜冷睨了沈琉璃一?眼,竟发现她瑟瑟发抖,脸色发白,像是怕到了极致。 怕他吗? 他还?没将她如何? 傅之曜掀开车帘,扬手便将解药给扔了。 “如此,便无试探之物了。” 沈琉璃揪紧了衣襟,一?双杏色眸子水雾朦胧,呆呆地望着那枚呈曲线坠落到地的半颗解药,哇的一?声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14 23:50:15~2020-12-15 23:1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享耳 5瓶;守着花儿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0、第60章 嚎啕大哭, 放声痛哭,哭的眼泪鼻涕横流,不是以往压抑的啜泣或是无声流泪, 而是哭得要多惨烈就有多惨烈,能嚎多大嗓子就嚎多大嗓子。 眼泪如决堤的江河奔流不息, 哗啦啦地流,泛过白嫩的面颊, 打湿了前襟, 不过眨眼的功夫,那双好看的眸子便如充了血似的, 又红又肿。 一想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反抗不了, 逃不了,只能任傅之曜拿捏逗弄,沈琉璃便难受得紧,心口像堵着块大石, 压得她喘不过气, 他要是给自己一个痛快也就罢了,偏生连个好死法都不给。 感觉自己就只是一个随意物件儿,他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随着那半颗解药的崩逝, 沈琉璃彻底崩溃了, 情绪几近崩塌, 心里的那根弦啪地一下断了,再?也绷不住。 只想大哭一场, 肆意宣泄心底的惊恐与不安。 美人落泪梨花带雨,可沈琉璃却是哭得要多丑便能有多丑,伤心到无法自已, 直接伏在凳上哭的酣畅淋漓,身子一颤一颤的,看着好不可怜。 听着这一声声震耳欲聋的惨哭,钱富和叶风面面相觑。 主子这是做了什么,能将沈琉璃逼到如此绝境,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其它死士也频频往马车的方向张望,傅之曜被她哭的烦躁不已,掀帘便要出去透口气,一看到众人窥视的目光,怒甩车帘,又坐回了车里。 他低吼:“别哭了。” 沈琉璃身子剧烈颤动,依旧沉浸在悲痛的氛围内,清甜软糯的嗓音也渐渐变得嘶哑。 可她仍是嘶着嗓子嚎哭。 没天理,还不能哭了?她偏要哭! 傅之曜眉骨往下一压,放缓了声音:“别哭了,过了前面雍城,我们便要到东陵了,到时我陪你……逛逛,你?想买什么便买什么。” 东陵? 一听这两个字,沈琉璃脸色白了白,直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背过气。 见她哭得越发厉害,傅之曜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哭什么哭,我又没将你?怎么着。” 沈琉璃仰起小脸,眼睛红肿,妆容也哭花了,她抬手抹着脸颊上的泪痕,抽着气结结巴巴道:“我……我……我现在……现在就是个……废… …废人,是……是你将我……变成废人……的!” 嗓音沙哑无比,一句话愣是被她说得像吊不上来气。 “呵呵。”傅之曜气笑了,“若你不是非要带我回上京,不是想着要逃跑,我会这样对你??” “你?……你对我……不好,对我……很坏,我才想要……想要回家。”沈琉璃直接略过强带他回上京之事,断断续续地说道。 傅之曜眸光微冷:“我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 这下,沈琉璃倒是要被他气笑了,但?她笑不出来,反而哭的更大声了。 他对她所做之事,比打骂她更狠,威胁恐吓,直接下/药将她整瘫了任他为所欲为,不是更过分?。 傅之曜抬手去拭她脸上的眼泪,被她偏头躲开了,倾世的俊脸陡然一沉,他动作略显粗鲁地板过她的脸,取出一方洁白的娟帕,替她擦拭干净眼泪: “瞧瞧,你?哭了,哥哥还帮你擦眼泪,哥哥哪里对你不好了,哪里对你坏了。” 无耻!变态! 哪里都不好,哪里都坏! 沈琉璃气结,红着眼睛瞪他,死死地瞪他。 傅之曜嫌恶地看了她一眼哭成花猫似的小脸,自顾自地道:“理亏了?嗯?” 沈琉璃一抽一抽地吸着气,两眼一翻,直接气晕过去了。 实则是她现在身子虚弱,哭得时间太长,才导致昏厥。 傅之曜眼皮一跳,叫停马车:“叶风。” 叶风会点岐黄之术,学了个皮毛,上前给沈琉璃查看过后,才说她是哭晕的。 傅之曜愣了一下,随即伸手给她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睡姿,并让她的头枕在他腿上。 看着少女黛眉微蹙,呢喃了一句:“活该!” 沈琉璃是被一阵打斗声惊醒的,一抬眸便望见傅之曜绝世而冷硬的脸庞轮廓,她这才发现自己被他搂在怀里。 不远处的马车早已四分?五裂,两匹骏马倒在地上嘶鸣,扬了几下马蹄,就彻底无声了。 而死士正与一批黑衣人交战,她和傅之曜则被护在包围圈内,只是这次暗杀的刺客比前几次多达数倍,生?死阁培养的死士个个武功高强,出手狠辣,但?也架不住敌人的车轮战术。 已行至东陵城外五里处,眼看就要踏入 东陵,却遭遇了敌人史无前例的疯狂反扑,傅之曜是有多招人嫉恨啊。 在上京不受待见,回东陵脑袋也是悬在裤腰带上,随时都有人惦记着。照理他们都快到了东陵,这陈帝应该知道儿子要回国的,可却不闻不问,这一路上除了刚入嘉峪镇的楚平,就没见有?东陵前来接应他的官员。 唉! 活得真可怜。 啊呸,可怜个屁,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就在沈琉璃暗自腹诽不已时,杀手们冲散了死士的包围圈,一刀直朝她砍来,沈琉璃眸光骤然一冷,下意识抬手便要夺了杀手的刀,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手上全无力?气,别说夺取利刃,就是躲开也未必办得到。 千钧一发之际,傅之曜忽的将她抱入怀中,以身挡在她前面。 沈琉璃错愕。 锋利的刀刃即将没入他的后背时,幸得钱富一脚将那名杀手踹开,刀尖歪了个方向,险险地擦着傅之曜的右臂划下。 衣服霎时破了道口子,鲜血顺势涌出。 傅之曜穿着一袭白衣,衬得鲜红的血异常刺目。 钱富暴躁地割了那名杀手的脑袋,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沈琉璃,方才询问傅之曜的伤势。 傅之曜淡淡地扫了一眼:“无碍。” 既是小伤,钱富也不废话,转身继续斩杀那些刺客。 死士折损近半的情况下,才将这伙黑衣人尽数击退。 叶风帮傅之曜处理伤口,沈琉璃则默默地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从傅之曜以身替她挡刀开始,她的脑子里便是一团浆糊,他竟会救她,他为什么会救她,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会没命?他不是最惜命最怕死的吗,怎么会做出这种对他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万一救了她,他自己却丧命,他又如何复仇? 沈琉璃心乱如麻,怔怔地望着那处刀伤,不知该如何开口,亦不知开口应说什么。 傅之曜低眉看了眼手臂上的伤,索性被钱富化去了杀手的攻势,否则实打实地挨上一刀,若因此丧命当真是划不来。 其实,当?他不假思索地挡在她前面时,他便后悔了。可身体先?于脑子一步做出了反应,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会这般护他。 傅之曜心绪复杂,亦是五味陈杂 。 可能是觉得沈琉璃若这般轻易死了,便宜她了。 看到沈琉璃魂不守舍的模样,傅之曜嘴角轻勾,抬了抬伤臂:“还说哥哥对你?不好,都为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这就叫对你?不好、对你坏?” 沈琉璃愣愣地看着他,半晌,她扭过头,用力地仰起小脸望着蓝天白云: “你?没将我弄废,岂会受伤?” 傅之曜黑眸沉沉:“没良心!” 清点伤亡情况,休顿片刻后,傅之曜深深地凝了一眼沈琉璃,又遥遥看了一眼东陵的方向,突然改了主意:“暂不去东陵,改道桃花谷。” 陈国都城近在咫尺,竟不去了。 叶风虽有疑问,却没多问:“是,主子。” 而沈琉璃听闻桃花谷的名字时,虽之前隐约觉得花解语和傅之曜可能认识,但?仍是惊了一瞬,脑子里所有?的一切渐渐清晰了起来。 两人既然认识,花解语又给元康帝治过病,那么元康帝暴毙身亡的事定然不简单,或许同花解语脱不了干系。 三日后,便到达了桃花谷。 桃花谷外常年弥漫着瘴气,通往谷中的路遍布机关阵法,需得里面的人引路方可顺利进入,否则稍有?不慎便会被毒障侵袭,被机关暗器所伤。出谷来接傅之曜的人正是花解语的女徒弟花妩,看到沈琉璃时,倒是愣了愣,似没想到她竟真跟着傅之曜来了陈国桃花谷。 沈琉璃却笑着给她打了个招呼:“花妩姑娘,好久不见!” 花妩没好气地应了声,便一脸笑意地看向傅之曜:“四殿下,这是辟毒瘴的药丸,含在嘴里便可。” 沈琉璃倒也不恼,到了傅之曜的地盘,她早就做好了被人冷遇的心理准备。 花妩又给他们每人派发了一粒,沈琉璃捏着小小的黑色药丸,将其含在了嘴里,一股淡淡的花香霎时充斥于口舌之间,这哪里是苦涩难咽的药剂,分?明是含了一嘴馥郁花香。 一行人跟着花妩进?了桃花谷。 沈琉璃顿觉豁然开朗,诚如花解语所说,桃花谷的确是一处世外桃源。 绿树环绕,鲜花盛开,此时已是深秋,却无秋的萧索枯败,反而生?机勃勃。所过之处,随处可见四四方方的药圃,里面栽种着各类稀世 罕见的药材,反正沈琉璃一味都认不出。 谷中有?溪流,横穿谷底而过,溪水清澈见底,不实有?几尾鱼嬉戏,溪边三两成群的男女就着溪水洗涤药材,而后铺陈于簸箕晾晒,以备后用。 虽名为桃花谷,沈琉璃却没怎么见到绽放的桃花,不禁嘀咕:“不是叫桃花谷吗,怎么没看见桃花呢。” 花妩道:“沈姑娘名为琉璃,本身就是琉璃吗?何况,桃花盛开在三月,这个时节就算得见桃树,也未见得有?桃花,方才沈姑娘所见的鲜花,本就是深秋时令该绽放的花朵而已。” 沈琉璃讪讪地揉了揉鼻子,没再乱开腔。 她算是看出来了,花妩这丫头半点都不待见她。 随后,一行人便到了桃花谷深处。 郁郁葱葱的紫竹林间,几幢竹楼隐现。 花解语拎着花壶,正悉心给竹楼前的一方苗圃浇水,抬头看向傅之曜,温柔笑道:“阿曜,你?终于回来了。”眼里眉梢皆是掩不住的喜悦。 这可不像那个在承恩侯府一脸清淡冷然的花神医? 沈琉璃扁了扁小嘴,就见傅之曜躬身行礼,端的温润如风,却没有?花解语表现的那般欣喜若狂,他只浅笑道:“小姨,安好!” 小姨? 搞了半天竟是亲缘关系! 花解语竟是褚皇后的妹妹?她要帮傅之曜那便无口厚非了。 花解语扔了水壶,几步迎了上来,瞥见身侧的沈琉璃,眉头明显一皱,倒也没多说什么。 视线落在傅之曜的伤臂上,花解语心疼道:“你?受伤了?”说着,便要上手给傅之曜检查,却被他抬手制止了,“小伤而已,已经处理过了。” 花解语只好作罢,同傅之曜一道往竹楼而去。 沈琉璃顿了顿,抬腿跟在后面。 花解语道:“你?不是先回东陵么,怎会突然来此?” 沈琉璃竖起耳朵,倾听。 傅之曜却回头看了她一眼,花解语拧眉,立即吩咐花妩:“花妩,带沈姑娘下去休息。” 哼,居然不让她听? 沈琉璃瘪了瘪小嘴,便跟着花妩离开了。 被单独安排在一幢竹楼,花妩随意交代了几句桃花谷的规矩,又让人上了一壶茶,便让她单独呆在房间里。 沈琉璃仰面躺在 床榻上,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帷幔上方发呆。 到了陈国之后,似乎所有?跟傅之曜有?关的人,对她的称呼都是沈姑娘。 客气而疏离。 客气算什么,疏离又怎样? 以她曾经所作所为,他们没扑上来将她撕了,她就该烧高香拜佛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要去医院看望一位得癌症的亲戚,可能不会更新,到时会提前放上请假条噢! 感谢在2020-12-15 23:19:28~2020-12-16 23:3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芙芙它妈爱它爸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芳心纵火犯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汀酌 5瓶;橘猫胖阿、暖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1、第61章 花解语端坐桌边, 给傅之曜倒了杯茶:“委实?想不到你竟将她带回了陈国?” 傅之曜悠悠转动茶盏,垂眸盯着杯中浮沉的茶叶,低吟道:“想带便带回来了。” 花解语看着他, 皱眉道:“你准备如何安置她?” “不?知道!”傅之曜抿了口茶,继续道, “先让她在桃花谷住上一段时日,等我东陵事定便来接她。” 此趟东陵之行必是血雨腥风, 前路未可知, 若再遇到刺客杀她时,他是让她死, 还是让她活呢? 他不?想做这个选择。 “你专程来此, 就是想将她放到我这个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 不?想她卷入纷争,或者说,你不?希望她遇到危险?” 花解语怎么都想不到傅之曜竟对沈琉璃动了感情,之前在承恩侯府, 她可是亲见?到他身上深可见骨的鞭痕, 可想而知,沈琉璃下手有多狠毒,他对这样的女人竟会有恻隐之心?, 这是花解语着实?想不到的情况, 她以为他会恨沈琉璃, 恨之入骨。 傅之曜眸色微沉:“小姨,你会错了意, 我对她并无任何怜惜之意,只是觉得带她回东陵是个麻烦。等我解决好手头上的事情,便会一一清算我与她之间的仇怨!” 花解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无奈道:“我总得知道你的底线,你对她的底线,才?知我该如何做?” “万不?可让她逃了。”傅之曜一顿,眸光晦暗不?明,“仇,我亲自报!” 言下之意,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花解语愣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 既如此,便无甚可劝的。 傅之曜放下茶杯:“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并非沈琉璃,而是请小姨帮我解了三年前所下的禁制。” 花解语笑道:“上次我在沈家便替你解了六处大穴,已过了将近三月,是时候突破最后三处穴位,你的身体便可恢复如常人,亦可重修你师父给你的内功心?法?——天罡乾元。” 傅之曜颔首:“有劳小姨。” 被囚冷宫期间,傅之曜一直暗中修习老阁主给与的内功心?法?,强身健体,亦作保命所用。只是三年前他太急功进切,一时修炼不当差点走火入魔而死,老阁主 震怒异常,才?会让花解语冒险去萧国施针封了他全身九大穴位,严令他回陈后方可解除此番禁制。 穴位被封,气息淤滞,本就消瘦的身体愈发?孱弱不?堪,与彻彻底底的病秧子无异,看着要死不活的样子。 这些年正是因为有内家功法?护体,即使被打的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却总也死不了。 傅之曜只修内功,却并没学过任何拳脚功夫,总靠手下人保护,难免会有疏漏的时刻,靠别人总归不?如自己有自保能力。一路被追杀,差点又因沈琉璃将自己搞死了,让他不?得不?改变原计划,迫切地想要找回自己的力量,如此便可重修功法?。本就有内功傍身,想要学习武艺这种外?在招式自然会容易得多,亦不会处处受制于人。 日后,更不必靠药物制住沈琉璃。 一个时辰后,傅之曜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被热汗浸湿了衣衫,但却感觉身体从未有过的轻松,浑身蓄满了力量,丹田处气流涌动,不?断翻腾而出。 他手掌翻转,试着凝聚气息,不?再是以往那般虚弱乏力。 花解语收起针,莞尔一笑:“衣服都湿了,快去换换。” 等傅之曜换好衣衫出来,花解语凝眉打量着他,瞧着瞧着,眼眶不禁湿润了。 墨发束冠,白衣蹁跹,脸庞如玉般俊美,气质卓然,身姿挺拔如松,单论气质而言,与当年的霁月公子一般无二。然,当他开口说话时,眸眼里的沉郁阴鹫却不似霁月。 花解语忍不?住想,如果傅之曜真是姐姐与霁月的孩子倒也罢了,可他却不是。如果是的话,他也不?必隐忍数年。 傅之曜的长相不像陈帝,而是与褚皇后极为相似,同样都是美到无法?用世间语言形容的人儿,但傅之曜美则美矣,却丝毫不显阴柔女相。 “阿曜,如果你娘知道你长成这般大,该有多欣慰。” 傅之曜勾唇:“是啊,以命换回来的儿子,当能含笑九泉了。” 听得傅之曜没甚情绪的语气,花解语陡然一惊,忽然发现傅之曜似乎并不感激生母的牺牲,反而颇有怨念。 虽早已知晓傅之曜不?可能像姐姐曾期待的那样,长成一位端正凛然的良善之人, 可姐姐身死之前,付出的心?血与爱不可能没在年幼的傅之曜心?里留下印记,可他全无缅怀生母之意。 花解语心里忽然不可控制地涌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些年屈辱的生活究竟将他磨砺成了怎样的人,还有他的师父又倒底教?了他什?么。 她记得小时候的傅之曜是个连蚂蚁都不会踩踏的孩子,可现在,他会眼都不带眨地在萧国制造多起冤案,借着元康帝的手铲除报复了诸多人,牵连甚广,甚至血洗大佛寺,她没想到他会在佛门之地大开杀戒。 曾经善良的孩子终是变了,彻底变了。 物是人非,她也变了,老谷主传她一身医术,教?她悬壶济世,可她却用所学医术杀人。 后悔吗?当然不! 褚家那么惨,姐姐那么惨,谁给过我们公道? 傅之曜见?身体无异,便要即刻启程回东陵,花解语留他在谷中多呆两日,说老阁主眼疾犯了,这两日便会前往桃花谷就医,让他打个照面再走。 老阁主已有三年未曾露面,傅之曜想着不?必急于一时,便留了下来。 花解语知道傅之曜与沈琉璃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关系,两人实?则分?屋而睡,从未圆过房,当下便准备另安排一间屋子给傅之曜住。 傅之曜却说:“不?必,我与沈琉璃同住即可。” 花解语愕然。 两人的关系何时突飞猛进了? “你和她……” 傅之曜脚步一顿:“怎么了?” 花解语摇了摇头。 * 傅之曜踱步走入房间时,只闻轻微的呼鼾声,沈琉璃不?知何时沉沉睡去,睡相极其不雅,绣鞋都未脱,两条纤细的腿悬在床沿,裤腿微微往上卷起寸许,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腿。 白得有些晃眼。 傅之曜走过去,四稳八平地坐在床边。 眼珠子定定地落到她腿上,而后又移到她的脚上。 傅之曜眼中显暗,抻手握住她的一只脚,脱掉绣鞋,褪去罗袜,小巧白莹的细足落至他掌心?,左右观看了一眼,又伸掌比划了一下:“六寸七。” 又抻手脱了另一只脚的鞋,这只细小的足背隐约有抹小红点,观着煞是可爱,他低头细瞧,凑得便有些近,不?料沈琉璃骤然翻身抬腿,细嫩 的脚趾刷地一下拂过他的唇。 凤眸陡然沉戾,欲当场发作,可沈琉璃砸了一下嘴,睡得极沉,对此一无所觉。 傅之曜有气,却无处可发,扬手便将被子蒙在了她身上,蒙头盖的那种。 憋在被窝里呼吸不畅,沈琉璃无意识地挥着小手,睁着扎想要将阻碍她呼吸的被子掀开,可被却傅之曜死死地压住被角,看着被褥里的人儿翻腾,男人凉薄的唇角肆意扬起。 大抵觉得差不多时,方才将被子掀开。 一张绯红、唇齿微张的脸露了出来,娇喘不?息,但眼眸始终未曾睁开,当真是困迷糊了。 “沈姑娘。”花妩推门而入,没料到傅之曜竟也在,当即惊了惊,垂首道,“四殿下。” 傅之曜拧眉:“何事?” “请沈姑娘用膳。” 傅之曜低眉凝了一眼熟睡的沈琉璃:“等她醒了,再端过来。” 花妩应了声,忽的又道:“四殿下,师父已备好酒菜,特为您接风洗尘。” “嗯。”傅之曜点头,伸手掖了掖被角,方才起身出门。 花妩有些傻眼,四殿下竟对沈琉璃这般好了? …… 因药物所致,沈琉璃的身体特别容易疲累不?堪,一路舟车劳顿,又被傅之曜恐吓而生惧,这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竟睡到了第二天傍晚。 日头渐落,天色隐约暗了下来,屋内昏黄的灯火摇曳。 刚睁开眼睛,就被面前一张放大的娇俏容颜惊了一跳。 这小姑娘的脸很熟悉,在她梦中出现过。 偃冬青! 一个据说会成为傅之曜皇后的小姑娘,当然到她死的时候,偃冬青都还没被封后。 当她被囚禁时,偃冬青曾来找过她的麻烦,可见她被铁链拴着毫无自由,人也被傅之曜折磨得呆呆的,觉得没意思,就没再来寻事。 除了知道她的名字,沈琉璃对她的来历身份一概不?知,只知她在陈国宫殿出入甚是自由。 那时候,她时刻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对外界的感知不是很强烈,最大的希望便是何时才能解脱。 沈琉璃装作不?认识她,惊问道:“你谁啊?” “哼,你听好了,我姓偃,名冬青,冬青花开的意思。”小姑娘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板着小脸道 ,“我爹爹和娘亲相遇在冬青花开的树下,所以就给我取名叫冬青,比你这个恶女人的名字好听多了。” “还琉璃呢,俗气死了!” 沈琉璃:“……我不?是恶女人!” 偃冬青信誓旦旦地道:“娘亲说你毒打过曜表哥,肯定就是了。” 鞭打傅之曜的事好像挺难翻篇的,沈琉璃眼珠微转,视线猛地落到偃冬青指间捏的两只虫子,说:“这……” “你这个坏女人,就只配同这种丑陋的虫子为伍!”偃冬青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专为沈琉璃准备的见?面礼,冷着脸将两只虫子甩到沈琉璃的脸上。 原以为沈琉璃会吓得尖叫,谁知人家淡定地将虫子抓在手里,笑眯眯道:“冬青,对付恶女人,就应该用毒虫蛇鼠去吓唬她,你弄两只蛐蛐算怎么回事,是想同我斗蛐蛐吗?” 偃冬青眼睛一亮:“你会斗蛐蛐?你等着,我去找个罐子,我们比比。” 小姑娘提起裙踞,就往外?跑。 沈琉璃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叫住她:“等等,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姑娘没好气地道:“酉时三刻,你都从昨天睡到今晚上了,你是猪吗,那么能睡?” 沈琉璃讶然垂眸。 竟睡了一天一夜,傅之曜怎么不?叫醒她? 正想问问傅之曜人呢,小姑娘已经跑远了。沈琉璃盯着手心?焉焉的蛐蛐发?怔,哪知偃冬青又咚咚咚地折返回来。 “不?准将我的蛐蛐弄死了!” 娘亲说女孩子不?能玩蛐蛐,放眼整个桃花谷,都无人肯陪她玩。 要不?是听说阿曜表哥回来了,她才不?要到娘亲的桃花谷来玩,还是爹爹那边好玩,可爹爹身为一族之长,族中事务繁多,整日见不?到人影。娘亲这边,虽能整天见?到娘亲,也能吃到娘亲做的各种美味佳肴,可无聊得很,娘亲要教?弟子们医术,遇到求医者还要诊病,都无人搭理她,简直无聊透顶。 沈琉璃哂然一笑,掌心?两只焉耷耷的蛐蛐,不?过老弱残将而已,一点精神?头儿都没有,斗得起来? 环视了一圈,将蛐蛐用茶杯倒扣在桌上。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里衣,不?用想外衣肯定是傅之曜趁她熟睡脱的。沈琉璃恼恨 地咬了咬牙,穿好衣服,正打算洗漱一番时,发?现压根就没人给她送水。 她是要脸的人,起床怎能不洗脸? 虽是大晚上的,可睡得太久,脸上的皮肤有些黏腻不舒服。 竹楼外?甚是静谧,点点的灯火亮着,宛若天上的星辰。 出去找水洗脸,沈琉璃刚下了竹楼,偃冬青便捧着个大罐子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一把攥住她的胳膊:“你去哪儿?走,快去斗蛐蛐!” 沈琉璃道:“我没洗脸。” “别洗了,天黑看不?出来!” “不?行,脏。” “麻烦!”偃冬青瞪了一眼沈琉璃,将她拉到竹楼前的水井边,打了桶水,“快洗。” 就着清清凉凉的井水净完脸,沈琉璃又摸了摸饿得扁扁的肚子,眯眼道:“肚子饿了一天,等会儿没力气同你斗蛐蛐。”一副傅之曜不?在,大有赖上偃冬青的架势。 “谁叫你睡懒觉,早过了开饭的时辰。”偃冬青气得跺脚,又拉着沈琉璃往厨房跑去,刚跑了两步,就发现沈琉璃喘的厉害,一副风吹即倒的虚弱模样,她恨声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不?消片刻,偃冬青便拿着一个馒头和两个包子回来了,热乎的,显然是为沈琉璃留着的,本来还有一碗热腾腾的稀粥煨在锅里,但偃冬青嫌麻烦,就没端。 馒头和包子可以手拿着吃,不?耽误事儿。 偃冬青问:“蛐蛐呢?” “桌上,用茶杯罩着的。” 沈琉璃刚啃了两口包子,就被偃冬青拖着往竹楼去,她勉强将嘴里的包子馅咽下去,说道:“那两只完全没有战斗力,我们重新抓两只品相好的蛐蛐!” 秋天正是蛐蛐出没的季节,桃花谷田野草丛甚多,仔细点找寻两只上品的蛐蛐不?是难事。 尤其,现在是夜间,正是蛐蛐活动最盛的时候。 偃冬青是个说做便做的姑娘,当即便去找了两盏灯,又找齐了竹筒、网罩等抓捕蛐蛐的工具,两人便一人拎着盏灯,摸黑去草丛里寻找蛐蛐。 沈琉璃手软乏力,这种体力活当然便落到了偃冬青的头上,小姑娘趴在草丛里,看准一只蛐蛐就要扑上去,沈琉璃定眼一瞧,忙摇头道: “这只不行,缺须 少腿的不?能要,这只明显少了两根须。” “还有那只也不?行,头是尖的,一看就是下品,要那种长圆头型的,有力能拱对手。” “哎呀,这只好!你看它?的门牙,色如乌金,黑而发?亮,绝对是蛐蛐中的上上品,就抓它?。” 偃冬青手上、脸上沾染了不?少泥土草屑,但听沈琉璃对如何甄选蛐蛐说得头头是道,发?现如何选也是门大学问,忽然发觉族里陪她玩得那些人可能是在敷衍她,随便弄了两只蛐蛐就陪她玩,哪有这个可恶的女人说得仔细。 没一会儿,偃冬青便抓了四五只。 两人不?急着回去,将灯笼放置一旁,各选了一只最好的蝈蝈,放在罐中,又折了根牛筋草,逗着蝈蝈。 等到它们势头起来了,两个趴在草丛中的姑娘也跟着兴奋了起来。 “常胜将军,蹬它。” “狗东西,咬它。” “常胜将军,快咬。” “狗东西,不?要认怂,咬死它?!” 偃冬青的蛐蛐叫常胜将军,而沈琉璃的蛐蛐则叫狗东西。 何为狗东西,傅之曜是也! 偃冬青:“这么好的蛐蛐,你怎么给它?取这么难听的名字,粗俗不?堪。” 沈琉璃得意一笑:“给蛐蛐取什?么名字可是大有讲究,贱名,好养活,命才活得长。你瞧,狗东西将常胜将军的腿咬断了。” 傅之曜就配一声狗东西! 好歹傅之曜为了救她而受伤,自己不?过问不说,还在背地里叫他狗东西,是不是太没心没肺了。 偃冬青瞪眼一看,小脸顿时垮了下来,郁闷道:“好像真是这样,这两只蛐蛐分?明长得差不多,我的常胜将军比你的狗东西还要壮些,结果却被狗东西给击败了。” 略微一顿,偃冬青恍然大悟:“原来是输在了名字上面?我再去抓一只,重新比一回。” “既然,你的蛐蛐叫狗东西,那么我的就叫狗崽子!”说着,便让沈琉璃帮着打灯笼,自己又趴在草丛里寻了一只个头极大的蝈蝈。 几只蛐蛐,便能减轻不少敌意? 可真是太好了。 看着小姑娘灰头土脸的模样,沈琉璃微微眯了眯眼,忽然觉得偃冬青真真是单纯的很,单纯到傻乎乎的。 对于斗蛐蛐这种消遣取乐之事,沈琉璃虽比不?得上京城一等一的个中高手,但也算得上是二等高手。没办法?,学业功课学得没赵降雪好,但不?务正业之上却是比赵降雪好太多。 这次,沈琉璃耍了个心眼,故意让偃冬青的狗崽子赢了。 小姑娘顿时欢呼不已。 这边玩得忘乎所以,笑声不断,竹楼那侧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里,虽看似轻松的叙话,实?则气氛异常沉闷。 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坐在上首,对着傅之曜道:“你终于回来了。” 男人着一身黑衣,整个人似被黑影笼罩,左眼带着浓墨的黑色眼罩,几乎遮住了半侧脸,另半侧脸亦似笼在朦胧的阴影中,看着诡异又沧桑。 两鬓微微泛白,这抹白色恐怕是周身上下除了黑色,仅有的色彩。 这个犹如被黑暗包裹的男人便是生死阁的老阁主,亦是傅之曜的师父——余影。 余影,余影,只余世间一道残影。 傅之曜眸光晦暗:“嗯,回来了。” 余影道:“后悔吗?” 傅之曜知道老阁主所问何事,当他被送往萧国的第二年,他本有机会离开冷宫,离开萧国,亦远离陈国,改头换貌,去一个谁都不认识他的地方重新开始。 世间从此再无傅之曜这个人。 但,他放弃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出场的偃冬青与傅没有感情线哈! 感谢在2020-12-16 23:34:14~2020-12-17 23:5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ogul 5瓶;小鲤鱼哒哒哒 2瓶;她没有脑子、冬天来了、守着花儿开、長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2、第62章 傅之曜垂眼, 跳动的烛火映着眸底微不可察的阴翳:“师父何必多此一问,难道徒儿所作?所为还不足以说明我心不悔?” 对于傅之曜桀骜轻慢的态度,余影显得不甚在意, 反而笑道:“倒是师父的不是了。” 花解语蹙眉。 傅之曜和?余影并不像正常的师徒关系那般,傅之曜对教他、替他筹谋的师父并无多少尊师重道之心, 可余影似乎乐见其成,放任他如此。 余影抬头瞥了一眼花解语, 说道:“听说老谷主生前珍藏了一副黑白玲珑棋子, 不如摆上来,我与阿曜对弈一局?” “我这就去取。”花解语深深地看了一眼余影, 转身出去了。 看着房门被掩上, 傅之曜淡声道:“师父将小姨支走, 可是有何重要的事?吩咐徒儿?” 余影将朱漆色令牌和?一本厚厚的册子放在桌上,说:“这是潜龙卫的令牌,以后连同生死阁皆任你差遣。而这册子上记录的皆是陈国可用之人,以及他们的弱点及把柄, 至于是否值得信任便是阿曜日后该考虑的事?。” 说着, 又将一方小册子递给傅之曜:“这些?人都是当初跟随过褚家和韩家的人,有些?被傅世行放逐过?,但他们可信, 可用, 用不用也全看你。” 傅世行, 陈帝的名讳。 傅之曜面色无波无澜,随意翻了翻小册子, 颔首道:“徒儿知道了。”而后,便将令牌与册子收好。 “陈国的路,便由你自己走罢!”余影缓缓道, “我不会再过?问你任何事?,不问过程,不问手段,只想看到我想要的结局,但愿阿曜不要让为师失望。” 傅之曜一愣,旋即道:“若师父最后失望了呢?” 低沉的声音从容而疏离。 余影反问:“你会让自己失望?” 傅之曜轻吐:“不会!” 没一会儿,花解语便将围棋取了过?来。 棋盘摆好后,傅之曜与余影开始对弈。 不似那次同老侯爷下棋,绞着法子让老侯爷不动声色地赢个一子半子,傅之曜与余影博弈则毫不掩饰自己的棋路风格,杀伐果?决,为围困对方的棋子,不惜损兵折将,最后与余影打成平局。 这第一局是由 余影执黑子先行,而第二局便换了过?来,由傅之曜执黑子先行,一番惨烈厮杀之后,依旧是平局。 两局之后,余影道:“你的水准已与为师不相上下,为师无甚可教你的了。但为师当年自视甚高,却不小心栽倒了一个平庸之辈手上,望你莫要走了为师的老路。” 既是说棋,亦是说其他诸多事?。 “徒儿谨记!” 看一眼星罗棋盘上的棋子,傅之曜起身便离开了。 很久之前,他便知道,自己既是下棋之人,亦是棋盘上的棋子。 直到傅之曜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花解语无声叹息一声,坐到余影对面,抬眸看着男人被黑罩覆盖的左眼道:“余影,阿曜是姐姐的孩子,我要摆明自己的立场,我不许你将他当成你复仇的工具,一个冷血无情只知仇恨的人!” 余影看着花解语,说:“我从未干涉过?这孩子的任何意志,亦从未给他灌输过?复仇的念头,哪怕他现在说,他要与陈帝重修父子情,我亦不会阻拦。” 花解语一滞。 …… 一场蛐蛐斗下来,沈琉璃对偃冬青的身份摸得七七八八,小姑娘是花解语与偃月族族长偃晟之女。偃月族是陈国最彪悍的少数民族,族人骁勇善战,曾被陈国皇室派兵镇压,强行将其驱逐到西边贫瘠之地,被迫远离世代居徙的家园,一方水土肥沃之地,只是因为离都城相距不过?两座城池,卧榻之侧虎狼环伺,岂能安枕无忧? 不管偃月族是否有叛乱之心,但他们却有发动叛乱的能力,是以被皇族傅氏所忌惮。 偃冬青说,她娘亲花解语当年出谷游历、悬壶济世时,偶然与偃晟邂逅于冬青花树下,两人一见钟情,便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 听起来很美好,但细想之下,怎么看都觉得是一场有预谋的相遇。 花解语与偃晟常年聚少离多,偃晟要打理族中事务,花解语放不下桃花谷,两人只会在闲暇时少聚一段时日,然后各忙各的。而偃冬青就比较随意了,她想在哪边呆便呆在哪边,不过?她喜欢住在偃月族,哪边玩耍的多,桃花谷这边美是比偃月族住的地方美,可太过?无趣。 风景多欣赏几次,便也就倦怠了。 小 姑娘将爹娘的情史扒了个干净,可对于其他重要事?,以及与傅之曜相关的事?知之甚少,知道得还没她了解得多。 偃冬青在耳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沈琉璃眉头微蹙,敛眸深思。 梦境中,她被傅之曜掳到陈国时,他已是陈国的皇帝,至于如何登上皇位的,她却不知。 只知他登位之路异常血腥,傅氏几乎被他赶尽杀绝,父兄皆死于他之手。如今看来,可能偃月族也是出了大力,否则怎会凭空传出立偃冬青为后的谣言。 想到这里,沈琉璃忽然转头看向偃冬青:“冬青,你见过?傅之曜没,你感?觉你表哥这个人如何?” 偃冬青圆汪汪的大眼睛一亮:“好看,太好看了!我们族中最英俊的男子都及不上曜表哥的万分之一,以前听娘亲说曜表哥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我还嗤之以鼻,以为娘亲故意诓骗于我呢。哪知今日得见,果?然是惊为天人,怕是天上的神仙长得也不过?如此。” 沈琉璃愣愣地盯着偃冬青发亮的眼睛,闷闷地扁扁嘴:“你想嫁给你表哥这样的男子吗?” 偃冬青微微皱了皱鼻子,捏着牛筋草逗弄着罐中的蛐蛐,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爹爹倒是希望我能同曜表哥缔结秦晋之好,可娘亲不愿意,说表哥太阴了,像我这种好姑娘是应付不了表哥的,让我不要考虑爹爹的想法,日后找个能陪我吃喝玩乐的郎君即可。” 其实,花解语的原话是,像偃冬青这种没脑子的笨姑娘绝计应付不了傅之曜这种又阴又精的男人。 当然,偃冬青是不可能承认自己是笨姑娘。 沈琉璃眸光晦涩,暗自腹诽,好姑娘应付不了,难道坏姑娘就应付得了傅之曜这种心机深沉、喜怒无常之人? 她挠了一下面皮,问:“那你是如何想的?” 偃冬青道:“今天一早来谷中我便见了曜表哥,也同他说了会儿话,总是我在说,他就只偶尔嗯两声。本来我初次见到他还挺欣喜的,可与他交谈的那种感?觉就像是我正在兴头上,却猛地被人泼了盆冷水,将我满腔的热情都浇灭了。” “我就感觉曜表哥此人不可亲近,他对我也有很深的疏淡感。诚然他确实是我见 过?最俊最美的男子,但我觉得娘亲说得非常正确,表哥这人确实太阴,就算他对你一笑,也是敷衍居多,未见得有多真诚。” 偃冬青话锋一转,“再说,他不是已经娶了你吗?爹爹从未纳过?妾,却要我去给别人做妾,我才不愿意呢。” 你爹才不会让你给傅之曜做妾室,他们要是真有此打算,估计会先让傅之曜休了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妻子。 沈琉璃弯了弯眉,眸底划过?一抹狡黠之意:“冬青,你娘方是真心替你考虑的,这个世上最难得的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有个陪你吃喝玩乐,陪你笑闹的人才是最难得!” “表哥不能陪你吃喝玩乐?”话音刚落,偃冬青便是一愣,发觉自己竟不自觉偏向了沈琉璃,随即冷哼道,“谁叫你这个恶女人整日虐打表哥?真是想不通,单凭表哥那张脸,你怎么就下得去手?” 沈琉璃黑了黑脸,哀叹道:“你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 “哦?”偃冬青拖长了音调,毫不客气地嘲讽道,“听你的口气,你打人似乎还另有隐情了?” “你看看我如今的模样,一步三喘息,跑快了就吊不上气?,像是有劲儿打他吗?” 沈琉璃眸光黯然,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们只知我虐待他,却不知他是如何待我的,我都不想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你尽可说说,我是如何待你的?”一道阴影自头顶笼罩而下,阴沉至极的声音随之响起。 沈琉璃身子一僵,立时打了个寒战。 背后编排人坏话却被当事?人听到,这种感?觉令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睚眦必报鬼傅之曜定会找她麻烦。 完了,呜呼哀哉也。 她不敢看傅之曜的神情,绷着莹白的小脸,暗暗地往偃冬青身旁缩了缩。 偃冬青惊诧地望着傅之曜,显然是被他脸上阴鹫可怖的神情震到了。 早上见过?傅之曜虽觉得他疏离不可亲近,但却没像现在这般可怕,那双漂亮的眸子酝酿着诡谲的暗光,周身散发着恍若来自地狱的暴虐之气?,哪里还有之前的高冷卓然气质。 傅之曜竟比爹爹杀坏人时,还要恐怖。 “曜……曜……曜表哥。”不只沈琉璃怂得想原地消失, 偃冬青也吓得变成了结巴。 扭头看了一眼缩着脑袋往自己身边挨的沈琉璃,偃冬青困惑了,这倒底是谁欺负谁啊? 偃冬青亦同张氏和楚平一样,怀疑自己听到的传闻未必属实。 傅之曜冷睨了一眼垂着脑袋的沈琉璃,胸中怒火更甚,一把攥住她的皓腕,动作粗蛮地将她拖拽起,沈琉璃小脸泛白,双腿直打颤,身子软绵绵地就要往地上滑去,却被男人拦腰抱了起来。 她举足无措地揪着他的衣服,手指骨节捏得微微泛白。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说人坏话之前,她定要提前观察一下周遭的情况。 绝不能被人逮个正着。 “冬青,夜已深,回?去休息!” 淡淡地丢下一句,大步流星地往竹楼方向走去。 偃冬青愣了片刻,下意识便要追上去,却被找寻过?来的花妩拉住了。 “冬青,你跑哪儿去了,怎么弄得满身是泥,走,快去洗洗!” “花妩姐姐,表哥好像非常生气?,他将沈琉璃……” “你管沈琉璃做什么,师父正到处找你,要是被她发现你浑身是泥,非得给你好一顿说。” 偃冬青没再坚持,乖乖地跟着花妩回?去了。 …… 自回了陈,傅之曜的脾气秉性渐涨,不似以往在上京那般隐忍克制。或许其他人面前,他还会耐上性子装装,在沈琉璃这里,他却是完全卸了面具,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展露无疑。 一个阴晴不定、性情难以捉摸的傅之曜。 沈琉璃心里七上八下,依照傅之曜的脾性,自己惹恼了他,肯定会找补回?来的。可一路上,傅之曜只是抱着她,冷着脸不曾言语,眼见着竹楼就在眼前,傅之曜却忽然转了方向,朝竹楼后方一处密林走去。 去密林干什么? 是想给她个痛快,杀人埋尸? 脑补得太可怕,沈琉璃抖得越发厉害了:“傅之曜,你……你想干什么?” 方才在偃冬青跟前怕他怕得要死,她承认是有演戏的成分存在,可现在,是打心底的害怕。 自己风华正茂,容颜正盛,难道依旧要如梦境一般消香玉损吗? 别怕,梦里是被烧死的。 想来,他总不可能在桃花谷放火烧她? 傅之曜没理 她,抱着她的手却寸寸收紧,力道之大,掐的她腰肢生疼。 沈琉璃闷哼一声,下一刻,身子就被傅之曜给抛了出去。 噗通。 整个身子没入水中,沈琉璃这才发现竟是一处天然的温泉,水温是热的,倒是不觉得怎么冷。只是手脚虚浮无力,她挣扎着几次想要游上岸,却怎么都爬不起来。 “咳咳咳。”几次浮沉,又狠呛了几口水。 衣衫被打湿,乌黑长发亦凌乱地贴在脸上,模样甚是狼狈。 傅之曜站在温泉边,冷冷睨向她,一字一顿道:“让你泡温泉,可算是待你好?”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在晚上十点过后!感谢在2020-12-17 23:55:53~2020-12-20 12:0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3、第63章 第63章 强扭的瓜不甜, 但解渴 好与不好,自己没点数吗? 不过,她这话?也?只是在心头说说, 面上却是不显分毫,从善如流地顺着他的话?道:“自是极好, 只是水有些深,我怕自己会溺亡!” 细嫩的手指攀在池边, 纤细的双腿不停地狗刨式划游, 水雾缭绕,沈琉璃被衣衫紧紧包裹的身子在水下若隐若现。 傅之曜眉眼微暗:“水不深, 站着, 淹不死你。” 闻言沈琉璃手一滑, 双脚直直地踩向水底,水深蔓过削弱的细肩,只将脸露出于水面。 “合衣沐浴,洗得干净?”傅之曜慵懒地笑了起来, 那缥缈不定的笑声中, 似带着不知名的东西,“半柱香的时间,如果?自己洗不干净, 哥哥不介意帮你洗!” 言罢, 留下一盏灯, 转身离去了。 方才与偃冬青趴地上斗蛐蛐,身上的确弄得脏乱不堪, 脸上和头发上亦是沾了不少草土。见傅之曜渐渐走远,沈琉璃咬了咬牙,将外衫脱了扔到池边, 胡乱在身上搓洗了两下,便开始仔细清洗头发上的泥土。 满头青丝铺散在水面,微风拂过,波光粼粼,乌黑秀发亦随水波轻荡成缱绻冶丽的弧度。 沈琉璃垂着头,纤长的脖颈曲线动人,肌肤莹白如玉。 傅之曜去而复返,见此美景,漆黑的眸子愈发暗沉。但他只是放下衣物,转身便去旁边的汤池沐浴了。 沈琉璃专注地打理头发,又背对着傅之曜的方向,压根就没留意到他来过,等?她将将洗好头,准备拿起湿衣服将就套上时,这?才发现温池边放着一套干净的衣裙。 这?是傅之曜拿来的? 沈琉璃环视了一圈,发现不远处水汽氤氲,似是另一处温泉汤池,隐约有水声和窸窣的穿衣声传来,不用想,定是傅之曜无疑了。 视线落在衣物之上,若是干衣服便没法在水里?直接穿了,沈琉璃心?念一动,双手撑在池边,打算上岸再穿,结果?尝试了几次愣是没起来。 “洗好了?” 突如起来的嗓音幽沉无比,犹如隔着一层寒冰的火,教人摸不清看不透,亦教人头皮发麻。 沈琉璃甫一抬头,就被傅之曜抓住双肩,强 行从水中拎了起来。她一把抓起衣服胡乱围在身上,羞愤地瞪着他,傅之曜眉梢肆意一挑:“你身上,我何处没看过?” “你!” 沈琉璃堪堪站稳,忙背转过身子,手脚慌乱地将衣服穿好,中间几次系错系带。 傅之曜也?不催她,就那么眯着狭长的凤眸,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的惶张与无措。 少女墨发齐腰,披散在背后,勾勒出少女隐约可现的曲线。傅之曜心?神一荡,伸手拂过她的秀发,竟如绸缎般软滑,触感绝佳,只是头发未干,湿哒哒地滴着水,转瞬便将背后的衣衫浸湿了一大片。 傅之曜眉心?微凝,拿起毛巾欲擦拭少女的湿发,可刚触碰到发梢,动作猛地一顿,俊美的脸庞霎时沉了下来,劈头盖脸将毛巾甩在沈琉璃头上。 “头发擦干,湿淋淋的瞧着膈应。” 沈琉璃黑了黑脸,默不作声地将头发擦至半干,傅之曜似乎是嫌弃她动作太慢,也?不等?她完全擦干,牵起她的手就往回走。 她察觉到他的异样,心?底陡然腾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隐约知道他想做什么,她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抵触,她想逃,想将手从他掌中抽回来,可却被他攥得更紧。 一路踉跄,她几乎被他拖拽着回了竹屋。 傅之曜反手便落了门栓。 沈琉璃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而傅之曜的脸色幽深如墨,那双又冷又沉的黑瞳直勾勾地盯着她:“我明日便要回东陵。” “哦。”沈琉璃小声应道。 他看着她,又沉沉补了一句:“不打算带你。” 沈琉璃唇角微微上扬,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失控,又硬生生将上挑的唇角压了下来,声音也闷闷的:“哦。” 情绪仿佛甚是低落,可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比起毒瘴机关环绕的桃花谷,东陵才是她避之不及的地方,留在桃花谷,总会找到机会出谷,可留在傅之曜身边,压根就没有逃离的机会。 傅之曜薄唇微抿,声音愈发低沉:“看来你求之不得。” “没,我没……” 话?音未落,沈琉璃的身子便被傅之曜打横抱起,而后被毫不留情地丢到了床榻上。 她几乎能听到骨头与床板摩擦而出的声响, 她惊愕抬眸,那张惊艳绝伦的脸已近在咫尺。 沈琉璃顿时慌了:“傅之曜,如果?你是因为我在偃冬青跟前说错了话?,我……我认错。” 傅之曜眸光幽暗,一手袭上她的肩,将她整个身子摁倒在榻上,对她所言充耳未闻。 “我不愿意!”沈琉璃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道,“我不愿意,你这?是强迫,强扭的瓜不甜。” 傅之曜低头,覆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唇,呢喃:“瓜不甜,但解渴!” 男人的吻不似浅尝辄止,带着掠夺性的啃咬,动作不甚温柔,蛮横而强势,让人不可抗拒。沈琉璃呼吸一窒,双手死死抵挡着他的胸膛,奈何螳臂当车,一双美眸噙着星星点点的泪。 她含糊低吼,如困兽之斗:“傅之曜,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说了,我不愿意……” 傅之曜双眸赤红,用力地擒住她的双手,低冷狠绝的声音愈发让人绝望:“你的意愿,从来都非我所愿!” 他狠狠地禁锢着她,而她犹如搁置浅滩的鱼儿,脱水而窒息。 微凉的薄唇拂过她的眉眼,如疾风骤雨掠过她的鼻尖,蜿蜒而下。 不管沈琉璃做过多少次噩梦,与他齐聚风雨的噩梦…… 可现实中倒底是未经事的少女,男人恣意的亲吻让她羞愤不已。 莹白的小脸更是红到了耳根,羞怒攻心,却又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她想出声呼救,可桃花谷的人皆与他沆瀣一气,她能求助于谁,谁又能帮她。 悲愤无助之下,她仍然做着最后的抵抗,语带哽咽:“给我半月可好?到时你想如何,都随你意,我现在真的还没准备好。” 明眸含泪,略带祈求地望着他。 瞧着可怜巴巴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却让人只想狠狠地将其揉碎。 傅之曜幽暗如墨的眼睛溢出一片赤色,粗粝的指腹掠过她眼角的一滴泪,状似无奈叹息:“哥哥等不及啊。” 语罢,再次低头堵住了她的唇齿。 沈琉璃想要挣扎,想要反抗,却被他圈禁得无法动弹。心?里?悲悲凉凉的,哭泣嘶吼都变得毫无意义,她就那般木木地躺着任他所为,他若铁了心?要如何,如今的自己又如何阻止得了。 前几次都被自己侥 幸逃脱,可这次似乎没有之前的好运气了。 下一瞬,身上蓦地一凉。 这?才意识到身上的外衫连同里?衣已被他随手丢了出去,齿皓相接。 此时的自己,如被禁锢在他掌中的鸟雀儿,插翅难飞。 不知何时他松开了她的手,她怔怔然地看着他,双手缓缓移至他的后背,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地划下。 刹那间,她看见他眸底划过的异样,似燃烧的烈焰。如同迸发的火山岩浆,誓要将她焚毁殆尽一般。那双诡美冶丽的凤眸除了不加掩饰的渴望,还有一种似带着彻骨恨意的冷戾。 那种冰与火爱恨交织的双重情愫,让她茫然了一瞬,让她根本辨不明他对自己的真实情绪。 他是恨她,还是…… 风暴瞬间席卷而来,她所惊怕的噩梦终究是变成了现实,如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罩住她,让她逃无可逃。 沈琉璃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终是忍不住低吟出声。 下一瞬,齿间溢出的闷呼尽数被傅之曜吞没。 她恨恨地盯着他,许是眸底的恨意太过渗人,傅之曜抬掌合上她的眼,遮住了眸眼里所有的光亮。 傅之曜虽强了她,但并没有一味粗蛮地对待她。他拢着她,等?她缓过那股子难喻的痛楚后,竟不自觉地放柔了些,却也没轻易放过她。 …… 夜色涌动,很长,很深。 烛火摇曳,昏暗的光映衬着帷幔叠层缱绻的剪影。 红袖生香,诉不尽的春光风情。 他额头的汗滴在她的脸庞,她的泪浸湿了他的掌心?,一片湿糯。 沈琉璃像是被无尽深渊吞噬,泪水涟涟,哭着喊他的名字:“傅之曜,我不愿意,真的不愿意……” 她觉得自己恍若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恐惧噩梦之中,身心俱被黑暗侵蚀,久久得不到救赎。 “没关系,我愿意……”傅之曜一手蒙着她的眼,一手握住她的右手,与她五指相扣。 两只交握的手陷入了被褥之中,悱恻缠绵。 沈琉璃低喃:“可我不愿意……” 他倒底是强迫了她。 可她是不是该值得庆幸,比起梦境中他第一次对她的情形,他可谓算得上温柔,至少没将她的四肢捆缚在床上、让她倍感屈辱地 承受他的挞伐凌/辱。 暖流涌动,她眼前一黑,终于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傅之曜眸光晦暗,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微热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紧蹙的秀眉,凉薄的唇角陡然弯起。 “待我这?趟东陵之行达成所愿,你这?辈子都休想翻出我的掌心?。” 原本没想强行占/有她,可十年磨一剑也?未必功成,虽然自信准备充足,定能一举站到权利之巅,可但凡有一丝失败的可能,只要想到败的可能是自己,这?个折磨了他将近一年的女子就能了无牵挂地逃之夭夭,总是心存不甘。 他可以不拖她入漩涡,但她此生也?休想摆脱他。 既是阴影,总不能是你对我一个人的阴影。 有了这?斩不断的牵连,洗不掉的烙印,经年流转,她想忘也?忘不掉! …… 阳光从窗棂缓缓倾泻入竹屋,丝丝缕缕笼罩在床幔上。 女子黛眉紧蹙,面含痛楚,浑身上下如被巨石碾压一般,宛若拆骨接骨之痛。 沈琉璃缓缓睁开眼睛,只觉疲累不堪,连动动腿这般微小的动作都像是痉挛似的,龇牙咧嘴,疼得半天都缓不过气。 室内空无一人,身旁的褥榻入手已是冰凉,昨夜歇于此的人早已不知所踪。 怔愣了片刻,她强撑着酸软的身子起床,随手披了件薄衫,颤颤地挪动双腿,将窗户打开,驱散一室靡靡的气味。 嗓子干哑冒烟,沈琉璃又颤巍巍地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水竟是热的,也?不知是傅之曜走前换的,还是差谴谷中其他人换的。 捧着杯子坐回到床边,目光不经意一瞥,赫然发现枕头边竟放着张纸条,而纸条下方压着颗药丸。 纸上则写着一行小字:春风一度,当是换取解药! 哐当。 杯盏落地。 沈琉璃揉了揉心?口,气得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不想写男主强要女鹅的,但写着写着就莫名写成这样了,改,未必有之前的好,就这样。感谢在2020-12-20 12:08:27~2020-12-20 23:1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满满 2个;册子、玻璃织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檬柚子不是茶、她没有脑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4、第64章 纯白的床褥上, 一抹凝涸的鲜红刺目惊心,深深地灼伤了沈琉璃的眼。 从少女到女人,被迫的……成了他的女人。 踏上陈国的那日起, 她便早有预料,可当这一切猝不及防的发生?, 她仍是始料未及,总希望不要?发生?的那么快, 能再给她点时间, 再给她点。 眼眶酸涩,泪腺似乎也变得尤为发达, 她变得特别爱哭了。昨晚哭的本就够惨了, 可看着床上那抹鲜艳的血迹, 眼泪仍是不可控地想要掉落。 以前追逐萧景尚虽百般受挫,可她却从未哭过,反而越挫越勇,哪怕是沦为全上京的笑话?, 他对自己亦是爱答不理, 可她发泄过后,难受过后,便能立马满血复活, 又能像没事人儿般巴巴地凑到萧景尚跟前。 爱而不得的情殇未曾让她流过一滴泪, 可傅之曜竟几次三番将她弄哭。 着实?可恶。 她伸手紧紧地环住自己, 肩膀剧烈耸动,沈琉璃狠狠地吸了吸鼻子, 愣是将眼眶里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她才不要?因为他而哭,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的眼泪太过廉价。除了让自己委屈,一点儿用都没有。 都说美人儿落泪能让男人心生?怜惜, 就算是心如毒蝎的美人儿亦能让男人趋之若鹜,可自己长得不丑啊,心肝也?没有黑透啊,他怎么半点动容都没有。然,傅之曜压根就不是男人,是混蛋,是禽兽,禽兽不如。 沈琉璃抽着气,胸口起伏不定?,越想越恨,恨不得将傅之曜这个混账东西给剁了。有朝一日,但凡他落到她手里,定?要?杀…… 心口忽的一滞,定?要?宰了他。 好险!差点搞得自己心疾发作。若不是因为心疾疼不晕自己,真恨不得昨晚当?场犯病。 手里的解药几欲被捏碎,她低头端详了一眼,不是之前被狗男人扔的那半颗解药,应是重新配制。 此时的她,全无心境探究解药的真假,哪怕傅之曜给的是颗毒药,她也能照吃不误。 泄愤般地服下解药,感觉身子不似之前那般软绵无力,心底的痛苦愤慨总算被冲淡了些许。 这时,房门被敲响,伴随着花妩冷淡的声音。 “沈姑娘,可 醒了?” 沈琉璃拢紧衣服,又掀起被子盖住了那抹艳红,方才闷声道:“醒了,何事?” 花妩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两名双十左右的女子,皆梳着妇人发髻,是居住在桃花谷的村妇,两人手上捧着崭新的被褥床单,对着沈琉璃友善一笑,便径直走了过来,动作麻利地换上新被子。 那抹惹人遐想的落红自然落入她们的眼帘,二人对视一眼,自顾将脏掉的被褥收了起来。 沈琉璃木着脸杵在床边,双颊滚烫。 花妩皱眉看了一眼落红,又将视线转到沈琉璃身上,脖颈上的青紫吻痕触目惊心,就算是沈琉璃有意遮掩,也?挡不住这般惨烈的暧/昧。 一双好看的眸子更是红肿不堪,床边又碎了一地的杯盏,花妩大抵清楚,昨晚的情/事并非出自两厢情愿,沈琉璃当?是不愿意的,若她愿意,就不会拖到现在才圆房。 本想奚落沈琉璃自作自受,可同为女子,没有哪个女子愿意被男人强迫,花妩抿了抿唇,只是板着脸道:“沈姑娘,是想先沐浴,还是先用早膳?” 浑身酸乏黏腻,自然是先洗浴了。 沈琉璃硬邦邦道:“洗澡。”花妩没给她好脸色,她自然也不会赔笑脸。 花妩皱了皱眉,便吩咐那两名年轻村妇出去准备热水。趁着备水的空当,沈琉璃秀眉深蹙,仍是忍不住问了声:“是傅之曜让你们……” 好歹有自知之明,没将服侍二字说出来。 但花妩听出来了,哼道:“不然你以为呢,若没有四殿下的吩咐,我会自讨麻烦?” 沈琉璃冷眸:“那他人呢?” 花妩:“一早便出了谷。” 没一会儿,热水便备好了。 花妩将沈琉璃领到隔壁小间,留下这两位年轻妇人伺候着,扭头便走了。 双腿战战,每挪一步便是难以言喻的痛楚,方才从寝卧到小间短短几步的路程,沈琉璃愣是忍得汗流浃背,面上却没表现出任何异常,走路姿势也同寻常无异。 可天知道,她差点崩溃得哭爹喊娘,更是在心里将傅之曜这个罪魁祸首给千刀万剐了一遍。 直到身子没入热水中,大大地缓解了身体的不适,她才觉得自己总算是活过来了。 两位妇人看到沈琉 璃身上怵目惊心的痕迹,白嫩如玉的肌肤被蹂/躏得无一处完好,惊讶之下,将花妩交代她们谨言的话?早就抛诸脑后了,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 “沈姑娘,你家这口子太不懂得疼人了,姑娘家的第一次哪能这般粗狂。” “就是,因此留下了阴影,你心里生?了惧怕之意,日后受罪的既是你,你夫君也?不能尽兴,总归是不如意的。” 两位妇人并不知晓傅之曜的身份,只知他是桃花谷的贵客。 话?匣子一打开,便无任何顾忌。 “瞧着你的夫郎长得不错,没想到脱了衣服竟是个野的,我原以为我家那口子每次干完农活儿,浑身的劲儿跟使不完似的,断没想到沈姑娘的男人更甚。” “这皮肤真是……啧啧,被磋磨得不像话。” 随着两位妇人越说越不像话,昨夜疯狂的旖/旎不断浮现于脑海,沈琉璃嫩白的手指按着隐隐作痛的眉心,冷声道:“出去!” “沈姑娘……” 沈琉璃闭了闭眼,忍耐着火气,低声道:“我自己会洗,不必劳烦二位姐姐。” 两位妇人只好掩上门,离开。 耳畔没了聒噪烦乱的杂音,沈琉璃勉力平复了一下起伏的心绪,将身子往热水里缩了缩,随即抬起玉臂呆呆地看了半晌,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都是傅之曜留下的。眼神霎时冷若寒霜,不断地撩水搓洗,却只是将自己洗得更痛,让那些印子更深罢了。 直到水彻底冰凉,暖不透她的身子,也?捂不暖她的心,她才起身穿上衣服,狠力地揉了揉眼睛,而后若无其事地回到房间。 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饭菜,四菜一汤,香气四溢,勾得腹中馋虫蠢蠢欲动。 天还没塌,没道理饿肚子自虐。 自来到桃花谷,她就只昨晚上吃了两个包子,一直未曾正儿八经用过膳,也?顾不得垂怜自伤,直接化难受悲痛为食欲。 热汤入腹,果然又令人好受了些。 刚放下饭碗,偃冬青便跑了过来。 “你怎么整日睡懒觉啊,这都快晌午了,你才吃早膳?”小姑娘一屁/股坐到沈琉璃对面,就开始霹雳啦一顿说,见沈琉璃脸色不对劲儿,偃冬青又坐到她身旁,晃着她的胳膊道,“表哥昨晚 没打你?” 沈琉璃手指攥紧,咬牙切齿道:“没有。” “那就好!”偃冬青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道,“表哥昨晚真是太吓人了,像是要吃人一般,我还以为他会打你呢。不过今早我见表哥出谷时,心情似乎不错,我同他打招呼,他竟对我笑了。” 心情不错,还笑了? 沈琉璃面色僵了僵,在心里冷笑不已。 偃冬青亮晶晶地看着她,好奇追问道:“诶,你要?不同我说说,表哥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吗?一夜之间判若两人,变化也?太大了!” 这个问题让沈琉璃难以启齿,她看着偃冬青懵懂求知的眼神,顺势转移了话?题:“冬青,你打算在桃花谷呆多?久?” “爹爹让我最近都呆在桃花谷,呆在娘亲身边,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忙,没空顾及到我。可能一个月,也?可能两个月。” 偃冬青也?不确定,反正爹爹交代她这段时日莫要?回偃月族。本以为桃花谷会不好玩,她可能呆不住,现在有沈琉璃陪她玩,便不会觉得无聊了。 沈琉璃心中一凝:“重要?的事?” “哎呀,我也?不知道爹爹忙什么,你还是同我说说表哥罢。” 偃冬青惦记着表哥为何如此高兴的事,伸手拽了拽沈琉璃的胳膊。许是手劲儿有些大,衣裳的料子又有些软,竟给她扯得衣襟开裂,衣衫顿时往下褪了褪,露出一片乍泄的春光,以及莹润肌肤上各种令人脸红心跳的红痕。 她一愣,顿时了悟道:“我明白了。” 沈琉璃赶忙将衣服拉起,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借以掩饰自己的窘迫与不快。 偃冬青歪着头看她,忽然语出惊人:“原来是表哥爱了你一晚上,我原以为他会讨厌你,没想到竟是如此!” 噗。 一口茶水猛地喷了出来。 沈琉璃瞪圆了眼睛,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看着裙踞上沾染的茶水,偃冬青亦是变了脸色,不高兴道:“你这么大反应干嘛?我以前瞧见过娘亲身上也?有你这般的痕迹,爹爹说这是他与娘亲相爱的表现。你身上这么多?,难道不是爱了一晚上?” 沈琉璃以手扶额,差点又被偃冬青气得 半死。 她该如何解释,做这种事不一定?代表相爱?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真的给我整崩溃了,写这一章完全不在状态,一边写一边又要改锁章,关键每次要改的内容不一样。我也不知道改了多少遍,反正一天一夜都没放出来,以后会吸取经验教训,大概应该不会出现类似的情节了,就算有,拉灯天亮便完事。 还有,关于63章的情节设定,大方面是不可能改的。我看过大家的一些评论,此书之前第六章作话排过雷,文文最后肯定是he结局,不会是be结局,也不会是开放式结局,更不会有两种结局。哪怕是一点点的圆,本人也要将结局圆成he。 最后,请大家和谐看文哦! 感谢在2020-12-20 23:11:30~2020-12-21 23:5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喜欢糖的小甜甜、草莓松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草莓松饼、花阳、当时光遇上拾光、pppiiinn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睡包 14瓶;不该? 10瓶;小花 8瓶;吃松子 5瓶;小鲤鱼哒哒哒、33456957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5、第65章 面对小姑娘‘敏而好学’的求知欲, 沈琉璃自然不会就这事给她解惑。 不过,偃冬青可能被偃晟和花解语保护得太好,不谙世?事, 性子又贪玩,沈琉璃以上京各种玩乐的趣事便成功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诸如投壶,射箭, 马吊, 蹴鞠,斗鸡, 捶丸等等。 可能有的不甚精湛, 但她都会啊, 忽悠偃冬青绰绰有余。 听她说的妙趣横生,偃冬青眼睛发亮,随即似想到了什么,哼唧道:“这些都需要体力?的, 就你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 连只?蛐蛐都抓不住,你莫不是信口开河,哄我呢?” 沈琉璃说的口干舌燥, 端起茶杯咕噜了一?大口, 眨眼道:“前?些天?, 我是因?为生病才导致身子比较虚弱,等我再缓上一?两天?, 别说射箭蹴鞠,就是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对我来说, 都是轻而易举的小事,难不倒我!” 偃冬青虽单纯,却不蠢,立马便抓到了沈琉璃话中的漏洞,前?后不一?:“这么说,你昨晚编排表哥的话都是假的了?难怪表哥会生气?” 沈琉璃一?滞,眼神飘忽:“我可没编排你表哥坏话?” 偃冬青瞪大了眼睛,气呼呼道:“是谁说的‘你只?知我虐待他,却不知他是如何待我的’,说的?叫一?个?心酸。我看分明就是你经常欺负表哥,你还故意倒打一?耙,果真?是个?坏女人。” 沈琉璃握了握拳,虎着脸道:“你刚不还说,你表哥爱了我一?晚上么?我要是对他不好,讨厌他,能让他‘爱’我吗?” 偃冬青被说得哑口无言,竟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 沈琉璃掀了掀眼帘,语重深长道:“我跟你表哥的感?情,都像你爹和你娘?般相爱了,还存在谁欺负谁一?说吗?你表哥对此甘之如饴,是因?为……” 说着,沈琉璃眸底划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稍微往偃冬青身边挪了挪,附在她耳边悄声?道,“是因?为他有怪癖,就喜欢,我这样对他,他就喜欢我给的这两鞭子。不过,你可千万别告诉你娘,万一?你娘拿鞭子抽你爹,但你爹没有傅之曜这般的怪癖,到时可就影响你爹娘的感? 情,说不定会让他们反目成仇。” “还有,你是我在陈国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你又是傅之曜的表妹,我才将他不可说的秘密说与你听的。傅之曜自尊心强,不可能承认有这方?面的癖好,都是我默默地替他承受了外界的流言蜚语。” 语罢,沈琉璃重重地叹了口气。 偃冬青目瞪口呆,半晌都无法消化这个?惊天?事实,她惊诧不已,甚至带着一?丝怀疑的眼神看向沈琉璃:“真?的?” 怎么感?觉?么不可信? “比真?金白银还金!”沈琉璃点头,煞有介事地胡诌,“龙生九子尚且子子不同,这芸芸众生,人的性格亦是各不相同,有些人的性子难免异于常人,傅之曜就是普通人中的异类。” 偃冬青没想到风姿卓然的表哥竟是这样的人,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哪儿有人喜欢被虐的,可沈琉璃身上的痕迹又说明了表哥同她应是相爱的。 以小姑娘鲜少的人生阅历,断然想不到这世?界竟会如此险恶、复杂? 见偃冬青无话可说,沈琉璃挑了挑眉:“冬青,我身子不舒服,想休息片刻,你自便。” 身子本就不适,坐立难安,又强撑着同偃冬青掰扯了这么久,只?想躺回床上,四肢舒展,换个?舒服的姿势躺着,以便缓解傅之曜带给她的难忍与酸胀。 “哦哦哦。”偃冬青回神,“我知道,相爱后的后遗症。” 娘亲每次事后,也会倦怠不堪,歇息许久。 沈琉璃:“……” 同偃冬青胡扯了片刻,沈琉璃觉得自己难过也不是,伤心也不是,心底的郁结竟奇迹般地冲淡了不少。一?想到傅之曜日后会被自家表妹用一?种诡异的眼神审视,自己心里竟涌起一?股隐秘的愉悦感?。 事已至此,自怨自艾不是她的性子。何况,还没到最坏的情况,噩梦中的处境,才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现如今,及时止损尚来得及。 只?是昨夜被傅之曜折腾得着实过火,步子稍微跨大些,便会嘶嘶地疼,倒底是在房里躺了两天?,也焉了两天?,更是暗戳戳地扎了两天?小人。 小人乃狗男人傅之曜是也,沈琉璃找不到针扎,就用竹签子戳 。 戳戳戳,戳得稀巴烂。 在她焉了唧的这两天?,花妩倒是每顿按时将饭菜送到她房里,晨起有洗脸水,入睡有洗脚水,换下的衣服也拿去洗了,让她很是享受了一?番贵客的待遇。见她恢复了精神,有劲儿同偃冬青打闹玩乐,便没再搭理?她了。 这是花解语的意思?,花解语见过沈琉璃将傅之曜打的惨状,倒底是心疼自己的侄儿,因?为傅之曜的叮嘱,不找她麻烦已属难得,但要把她当成桃花谷的客人也是办不到的,便故意冷着她。 只?是让花解语想不到的是,沈琉璃竟与冬青打成了一?片。 这才没几天?,冬青便时不时地在她耳边念叨着,沈琉璃如何如何会玩,她们又去抱了李大娘家的两只?大公鸡互啄,毛都给啄秃了,还有草丛里的蛐蛐都快被她们抓完了,还要召集桃花村的村民玩蹴鞠,诸如此类。 沈琉璃能学得什么好,身为上京贵女的必修之课半点没学到,倒是将这些玩物丧志学得门门精,偏偏冬青这个?小妮子被她爹宠得天?性贪玩,这不就与沈琉璃对上眼了,两人年纪相差又不大,自然而然玩到一?块去了。冬青成了沈琉璃的护身符兼枪头,偏?蠢丫头对此一?无所觉。 花解语有气,本是打算晾着沈琉璃,结果人家倒好,到了饭点无人送饭,便厚着脸皮到冬青跟前?蹭吃蹭喝,无人给她洗换洗的衣物,就跑去同冬青挤一?张床,脏衣服便仍在冬青屋里,每日帮冬青洗衣的莫大娘便一?起洗了。 无耻之人,果然脸皮够厚。 原以为沈琉璃到了人生地不熟的环境,没人将就她侯府嫡女的身份,没人捧着她,定会过得不顺心,没成想她倒是能屈能伸,不把自己当外人。 桃花谷的村民劳作耕息,娱乐活动较少,花解语身为谷主一?般都比较严肃,又只?对医术感?兴趣,除了要紧事露面,在村民面前?都是高冷神医的形象,桃花谷虽宁静祥和,但过余便会有些暮气沉沉。而沈琉璃则丰富了他们的生活,笑?声?亦多?了起来。 花解语站在竹楼上,举目眺望远处,没发现冬青和沈琉璃的身影,不禁皱眉:“又疯哪儿去了?” “ 好像是打马吊去了。”花妩放下医书,说:“前?两日,沈琉璃和冬青找了手艺活儿不错的葛叔,弄了一?副马吊,冬青正兴致勃勃地跟着沈琉璃学着玩。” 花解语冷着脸道:“照这样下去,这桃花谷谷主以后要姓沈了。” “师父,这沈琉璃确实太过折腾,不如将她关起来?”花妩建议道。 花解语叹气:“算了,若真?将沈琉璃关了,冬青怎么在谷中呆得住,左不过便是这一?两月,由着她们罢。” 到了晚上,沈琉璃和偃冬青缩在被窝里,开心地数着白天?赢来的银钱。 偃冬青兴奋道:“我赢得比你多?,明日我们再去赢些。” 沈琉璃弹了弹指间的铜板,弯了弯眼睛,如月牙儿似的:“没问题,最好让小齐两兄弟输得裤子都不剩。” 花解语一?进来,就看到被褥里两颗毛茸茸的脑袋挨在一?起,叽叽咕咕,显得好不欢乐。 她觎了一?眼沈琉璃,对着偃冬青道:“冬青,出来,娘有话问你。” 偃冬青抬头:“娘亲,你说,我听着便是。” 花解语脸色微沉,不待发作,沈琉璃便率先跳下了床,笑?眯眯道:“花神医,冬青,你们先聊,我回自己屋睡去了。” 花解语点了点头,淡声?道:“两人挤一?张床确实不便,冬青晚上睡觉极不老实,恐扰了沈姑娘的美梦,日后还是单独睡为好。” 沈琉璃微微一?笑?,转身便朝门外走去,顺便体贴地为她们两母女掩上门。半道上,本想悄无声?息地返回,哪知道树叶间人影攒动,立时让她打消了念头。 傅之曜离谷前?,担心桃花谷的毒瘴机关拦不住沈琉璃,又将钱富等五名死士留了下来,专门负责看守监视她。 要想顺利离开桃花谷,还得想办法解决了这几个?麻烦才是。 沈琉璃惆怅地望了望夜空,抬腿回了自己住的?幢竹楼。 室内,灯火通明。 偃冬青噘着嘴,不悦道:“娘亲,你要同我说何事,怎么连表嫂都不能听?” “表嫂?” 花解语一?愣,抬手狠狠地戳了戳偃冬青的脑门,“你唤沈琉璃表嫂?” 偃冬青挥开花解语的手:“她是曜表哥在上京娶的夫人,我不 唤她表嫂,?该如何称呼?” “缺心眼!”花解语没好气地骂了句,“我且问你,沈琉璃有没有诱你出谷?” “没啊。”偃冬青托腮想了想,说道,“表哥让她呆在桃花谷,她便乖乖地呆在桃花谷,从未想过出谷。” 沈琉璃怎可能如此乖顺听话,花解语自是不信,遂仔细叮嘱道:“切记,任何情况下,都不可将机关阵的破解之法告知于她,更不可私自带她出谷!她心里的弯弯绕绕可比你这个?笨丫头多?,小心被她糊弄了。” 偃冬青撇撇嘴:“我又不笨。” * 天?气渐渐转寒,秋去冬来,眨眼过去了半月。 沈琉璃愣是凭本事在桃花谷混得如鱼得水,既同桃花谷的村民打得火热,又成功地将偃冬青这个?小呆瓜纳入了自己的阵营。 只?等找到合适的时机,便可逃出桃花谷,再回到萧国找娘和祖父。 而在这段时日,傅之曜不仅回到东陵,更是住进了皇宫。傅之曜身为陈国四皇子,虽已成年娶亲,但久在上京为质,未曾有过任何亲王封号,迄今为止仍算是未曾开府的皇子。而陈帝见他长相极为肖似褚皇后,又听到自己最宠爱的丽妃不经意提起,这四皇子的眉眼竟与皇上年轻时一?模一?样,说者?状似无心,可听者?却有意。 陈帝越看越觉得傅之曜的容貌,融合了他与褚皇后的长相,悔不该当初听信谗言,将傅之曜放逐上京,触景伤情,便直接让傅之曜暂住皇宫,以叙天?家父子情。陈帝在傅之曜面前?更多?的是怀思?褚皇后,天?下佳丽无数,他也不知自己为何独独对一?个?褚琳琅念念不忘,哪怕她曾经是臣妻,可他就是忘不了。 傅之曜自到了东陵,便收起了自己的本性,像换了个?人,又将自己伪善的面具戴上了。只?是这次除了惯常的温雅无害的面孔,在陈帝面前?时不时流露出一?丝卑微怯懦,看得陈帝怅惘感?慨,如果当年没有将傅之曜送走就好了。 陈帝表现的想要修缮千疮百孔的父子情,傅之曜自然会遂他的意,营造出一?副父子久别重逢的假象。 只?是萧国派来的使臣打破了这份短暂的平衡,没想到沈茂将傅之曜 逃出边关的消息禀到上京后,萧景尚竟真?的派了使臣来谈判,并拿出了十年前?制定的萧陈两国和平盟约,意欲让傅之曜重回上京为质。 朝中自是分成两派,太子党傅卓一?派自然赞同,揪着傅之曜无诏返回东陵的把柄说事,中立派以及暗中站在傅之曜这边的大臣则认为萧国言而无信,追杀陈国皇子,全然不将陈国放在眼里,不能任尔国肆意欺辱。就算傅之曜是质子,可也是陈国的皇子。 一?边是萧国竟以两国盟约施压,一?边是曾被放弃的儿子,陈帝犹豫不定,最后决定另选一?位皇子到上京为质。 萧景尚派出的使臣是礼部侍郎方?由简,见陈帝竟打算中途换皇子,当即急道:“皇上……” 陈帝看了一?眼静默不语的傅之曜,不耐地打断方?由简:“退朝,明日再议。” …… 随使臣一?道来东陵的还有沈安,他来陈国的主要目的便是接回沈琉璃。 老侯爷和柳氏得知萧景尚对傅之曜杀无赦,便再也稳不住了。 尤其是老侯爷敏锐地觉察出,事出反常必有妖,柳氏又联想到沈琉璃曾提醒她的事,两翁媳一?合计,听说使臣将出使陈国,便向上京请命让沈安随行。萧景尚听说沈安是去陈国接沈琉璃,稍加思?索,便准了。 只?是沈安到东陵之后,在驿馆住了三五天?,几次求见傅之曜,都被拒之于门外。今日随使臣朝见陈帝,傅之曜亦在朝堂议事,这才有机会见到。 刚一?下朝,沈安便迫不及待地拦住了傅之曜:“四殿下,请留步。” 傅之曜脚步一?顿,似笑?非笑?道:“沈大人?别来无恙!” 沈安:“四殿下,可否进一?步说话?” 傅之曜颔首:“请。” 两人移步僻静处,沈安掏出一?封老侯爷亲笔书写的和离书,恭敬地递给傅之曜:“四殿下,这是家母与祖父之意,还望四殿下应允。如果殿下有任何要求,尽可提出,只?要在沈家能力?范围之内,沈家一?定满足殿下。” 回陈之后,傅之曜便不是上京?位任人踩踏的卑懦质子,沈安又有求于他,态度变得越发恭谨。 傅之曜玩味地睨着手中的和离书,眸中寒意渐深:“想和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21 23:52:18~2020-12-22 23:1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孙炜(中西文艺生)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5834424 6个;玻璃织城 2个;34805423、seekseek手作概念馆、三千重、胡小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牛角包 30瓶;惨绿少年 9瓶;小月苏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6、第66章 “众所周知, 四殿下与沈家的这桩亲事乃是迫不得已,是家妹任性妄为,才导致你不得不娶她。成?亲近一?载, 你们夫妻关系不睦,并无多少?夫妻情分, 彼此皆非对方良配。” 沈安顿了顿,继续道:“现如今, 四殿下得以回陈, 端看陈帝对殿下的重视程度,殿下已无返回上京的可能, 日后封王自是不在话下, 以沈琉璃骄纵蛮横的性子, 实非殿下当家主母的合适人选。她的母族远在上京,亦无法成?为殿下的助力。不论是从情或母族之势,沈家都以为四殿下与沈琉璃和离,对彼此皆有?利。” 语顿, 沈安言辞恳切, 拱手拜道:“还望四殿下签下和离书,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沈琉璃对殿下造成?的伤害, 沈家会尽力补偿。” “好一个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好一个沈家会尽力补偿?”傅之曜修长的手指拂过‘和离’二字, 指尖一?顿,便将和离书撕得粉碎, 纸屑纷纷扬扬落下,他冷笑着,眸眼无温, “沈大人倒是会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怎么不提你那好父亲对我赶尽杀绝一?事,我记得当时,我拿沈琉璃的性命相要挟,沈茂丝毫不为所动,这便是所谓的慈父心肠?” 沈茂信中只提到沈琉璃被傅之曜带回陈国的事,并没提过这一?茬。沈安是以不知情,老侯爷和柳氏亦不知晓,他愣了愣,方才僵硬地说道:“皇命不可违!” “我与沈琉璃的婚事,可也是你们先帝开过尊口的,怎么入了土,就翻脸不认账了?”傅之曜勾唇,绝世的容颜上溢出一抹冷戾,“既是如此,沈大人请回!” 沈安攥紧了拳头:“四殿下不如直言,如何才肯放家妹和离?” 傅之曜冷了眉眼:“绝无?可能!” 沈安沉了沉脸,咬牙道:“以七出之条休弃下堂,可否解四殿下心中的怨气?” 原本使臣若能成功说服陈帝,让傅之曜重回上京为质,沈琉璃是他名义上的夫人,自然要一?道回萧国,大可不必拿和离休书说事。可照眼下的情形,傅之曜回上京已是无望,只能拿出老侯爷的和离书请傅之曜放人,如若和离不成?,就是让傅之曜休弃沈琉璃, 也要带她回国。 这既是老侯爷和柳氏的意思,亦是他的想法。 若将沈琉璃独自留在东陵,以她曾经对傅之曜所作所为,定会受不少?委屈,到时无人给她撑腰。 傅之曜俊脸阴沉,冷得如常年化不开的积雪:“和离,没门儿?休弃,想都别想?沈琉璃既是我拜过堂的女人,她的生死自由皆由我傅之曜说了算,生是我的,死亦是我的鬼!” 沈安惊愕:“你与她并无多少?感情,我可以寻一个比琉璃更美的女子送到你府上!” 傅之曜冷哼了一?声,拂袖便走。 沈安疾步上前,急道:“四殿下,家妹现在何处,至少容我见她一面?” 傅之曜头也不回道:“病了,不易见外?男。” “我是她兄长!”一?听沈琉璃生病了,沈安顿时急了,伸手拦住傅之曜,眼里腾起了滔天的怒意,“你是不是折磨她了?” “折磨?”眼前隐约浮现少女婉转承欢的模样,被迫绽放在他身/下,那般食髓知味的滋味确实令人回味无穷,傅之曜笑得幽深,“算是了。” “你!” “难不成?只能她动得我,我动不得她?”不知何故,傅之曜就是厌恶沈安,不喜他那副兄妹情深竭力维护沈琉璃的模样,像是触及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沈安不是傻子,这么明白的暗示,自是听懂了。气得一?把揪住傅之曜的衣襟,哪知道手刚触碰到,就被叶风一?掌掀翻:“沈大人,这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叶风出手极重,沈安一?时没有?防备,身体重重地撞到了宫墙上。 “回去告诉老侯爷和侯夫人,沈琉璃性命无虞,但要带她回上京,不可能!” 傅之曜冷冷丢下一?句,转身离开。 回到甘泉宫,傅之曜屏退宫人,便开始同叶风切磋功夫。傅之曜要学的并非那些花里花哨的招式,而是快准狠能一击毙命的杀招,叶风便是最好的师傅,生死阁的每个人学得都是如何杀人。傅之曜本就有?天罡乾元傍身,再加上叶风的指点,功力突飞猛进。 一?场比划下来,两人皆是满头大汗。 自身体的禁制被解开后,傅之曜便无一?日松懈,抓紧任何时间提升自己的武力值,虽比 不得那些数九寒冬的学武者,但至少要制住沈琉璃。 “四殿下,上京那边有?消息传来。”一?名暗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将手里的情报递给?傅之曜。 看过后,傅之曜俊脸陡然一沉。 原来萧景尚给?方由简下了两道命令,如果能将傅之曜引回上京也就罢了。如果不能,便将大佛寺屠戮一案禀明陈帝,幕后真凶直指傅之曜,至于证据,当然是没有?的,但信不信全看陈帝。 是夜,万籁俱寂。 方由简睡得正熟,刚翻了个身,只觉脖子上一?片冰凉,霎时惊得魂飞魄散。 “别动。”来人阴冷道。 方由简看了一?眼架在颈上的刀,惊恐道:“你……什么人?” “听说你们萧国皇帝意图将大佛寺屠杀案栽赃到四殿下头上?” 方由简不可置信道:“你如何得知?”萧景尚只暗中交代他此事,如果不能顺利将傅之曜带回上京,方以大佛寺屠杀一?事让陈帝对傅之曜心生芥蒂与不满。这事儿毕竟是空口无凭,没有证据可直接指证傅之曜,等?同于捏造诬陷。 那人扬手扔了一?枚长命锁,阴恻恻道:“方家五十六口人命,包括方大人刚满月的孙儿,可否让大人改变主意?” 方由简惊怒道:“你是傅之曜的人?” 自己家里的情况对方竟一?清二楚? “我是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端看方大人如何选,是忠君,还是保家人性命?”蒙面的黑衣人将刀尖往下划了寸许,“若你将这盆脏水泼到四殿下身上,那么方大人回上京后,便只能看到满门灭绝的惨相?” 方由简握着孙儿的长命锁,浑身发寒,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而今,几乎可以确信这起惨无绝伦的屠戮血案,确实出自傅之曜的手笔。 “识时务者为俊杰,想来方大人已有?了抉择。”黑衣人收刀归鞘,阴笑着,“若想让家人性命无虞,方大人最好明日离开东陵。否则,我怕晚上一?天,方大人就要与家人阴阳两隔了。” 说完,黑衣人悄然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方由简握着长命锁,枯坐了一?整夜,天亮时便有?了决定。 满门灭绝,何等?凄惨? 怎敢拿至亲血缘的性命 冒险! 那些死于大佛寺的官员皇亲有多惨,方由简并未亲眼得见,可他见过运回上京的尸首,可谓惨不忍睹。能在佛门之地制造杀戮的人,自己满门五十六口人命简直不值一提。 如果不是前任礼部尚书杜若死在了大佛寺,侍郎戴文清擢升为礼部尚书,自己也不会从一个正六品主事升任三品侍郎。升官本就是运气,最?差不过降职查办。 方由简不敢赌,只能选择以一?人之过保全满门。 一?早,方由简往宫里递了离陈的手书,都未面见陈帝,便带着使团,逃也似地离开东陵。陈帝不需送一?位皇子去上京为质,自然乐见其成。 但沈安未随使团离开,仍滞留在东陵,发现沈琉璃并没在傅之曜身边,这才不得不离去。 * 萧国的使臣离开后,陈帝的寿辰也将至。陈帝喜奢靡,每年都会大肆操办,礼部一早便筹备了起来。 只是陈帝今年的寿宴注定不甚太平,离寿宴还有?三日时,偃月族突然叛乱了。 当塘报传到陈帝耳中时,偃月族已经一?路东下,短短数日夺取乾州、凛州、阳州三大州县。偃月族的叛变让陈帝始料未及,紧急之下,派王权忠率五万王家军前去平叛。 王权忠的背后是太子和王贵妃,正是因为王家军的缘故,傅卓的太子之位方能一直稳固。对于王家军的战斗力,陈帝是信服的,自然不可能因为偃月族的叛乱,而取消筹备已久的寿宴,何况,他还想趁着寿宴正傅之曜的名。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陈帝发现傅之曜聪慧谦逊,温和有?礼,只是可能常年为质的原因,性子有?些敏感卑懦,这让陈帝越发的自责。 寿宴当天,陈帝让傅之曜坐在他左下首,以往这个位置都是留给?傅卓的,这个信号让傅卓与王贵妃的危机感更甚。 寿宴之上,觥筹交错,席间言笑晏晏。 群臣朝贺,偃月族的叛乱似乎并没为陈帝的寿宴蒙上阴霾。 傅之曜环视了一?圈,薄唇轻勾,修长如玉的手指端着琉璃杯盏,施施然地起身,对着陈帝的方向道:“儿臣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陈帝欣慰地看着傅之曜,正要当场宣布封他为秦王时,数百黑衣刺 客突然涌入大殿,于众目睽睽之下,疯狂地刺杀陈帝。 “护驾!快护驾!” 场面极度混乱,群臣四散逃窜。 为首的刺客竟直接走到傅卓面前,语带尊崇:“太子殿下,禁卫军已被控制。” 傅卓懵了一?瞬,而后气疯了:“大胆!你竟敢陷害孤?” 陈帝震愕不已:“孽障!” 傅卓怒到浑身发抖,一?脚踹向刺客,刺客被他踹翻在地,闷哼一声,却不反抗。 看到大臣们异样的目光,傅卓满脸惊慌地向陈帝辩解:“父皇,他们不是儿臣的人,儿臣根本不认识这些刺客!” 陈帝被侍卫护着,眼见着那些刺客一?波波地围攻自己,却无人攻击傅卓,当即气怒攻心,恨不得一?刀宰了傅卓。 这个逆子竟敢真的弑君杀父,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混账事。 身为储君,皇位唾手可得,竟想提前上位,嫌他活得太长,一?直霸着皇位? 这些刺客凶残至极,侍卫远不是刺客的对手,节节败退,禁卫军又?迟迟未到。就在此时,一?柄利剑径直刺向陈帝的致命处,危急关头,傅之曜竟不顾一切地推开了陈帝。 “父皇,小心!” 下一?瞬,刺客的剑砍在了傅之曜的左臂上,鲜血喷涌而出。 傅之曜顾不得身上的伤,一?把拽起陈帝往偏殿的方向跑去:“父皇,快走!” 身后的侍卫一路护着断后,只是在出了正殿之后,就被追杀过来的刺客尽数解决。 而陈帝与傅之曜躲进了一?处偏殿,看着傅之曜手臂上触目惊心的鲜血,陈帝目光复杂,诸多情绪轮番涌上心头:“没想到你竟会舍命相护,阿曜,朕……错了!” 话音未落,陈帝只觉身上一?阵剧痛袭来。 他僵了僵,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一?把锋利的匕首穿胸而过,握刀的人正是傅之曜。 因为震惊,陈帝的瞳孔急遽扩大:“原来……真正弑君杀父的……是你……”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傅之曜面无表情地拔出匕首,眉目阴狠至极:“错了,怎能不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一写男主搞事业就卡状态,文文是言情文,男主事业方面会写得比较简略些,重点还是放在感情上。 感谢在2020-12-22 23:14:48~2020-12-23 23:5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暴打傅之曜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阑听风、小鳄鱼 5瓶;小鲤鱼哒哒哒 2瓶;她没有脑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7、第67章 砰。 偏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父皇!” 傅卓目眦欲裂地看着?轰然倒地的?陈帝, 身上的?黄色龙袍被鲜血浸湿了一?大片,而傅之曜手里正握着?鲜血淋漓的?匕首,刀尖的?血滴落到?地上, 妖冶而诡异。 “傅之曜,果然是你!孤要杀了你!”傅卓脸上暴起?一?道?道?青筋, 疯了一?般冲向傅之曜。 可手中的?刀还没触及到?傅之曜的?衣角时,就被人从?后背一?刀穿心而过, 刀尖直接没入到?胸口处, 傅卓低头看了看血红的?刀尖,又?僵硬地扭头看向杀他的?人, 而后瞳孔扩张到?极致, “你?” 竟然是禁卫军统领庞空! 难怪这些黑衣刺客如入无人之境? 庞空抽回?刀, 屈膝跪在地上,对着?傅之曜道?:“四殿下,末将已将弑君作乱的?叛贼剿杀!” 叶风缩回?脚步,默默地站到?傅之曜身后。原本叶风要出手的?, 但庞空比他先一?步出手, 他便退下了。 庞空见到?傅之曜亲手弑君,为了给自己多一?层保障,便毫不犹豫地手刃傅卓, 坚定?地表明自己的?立场。 傅之曜抬眸看向庞空, 轻飘飘地道?了一?句:“做的?好。” 随即将匕首交给叶风, 让他对着?自己右臂划了一?刀,鲜血汩汩而流。这自己划的?, 跟别?人划的?伤势有所区别?,做戏做全套,傅之曜不会让自己栽在这些细节上。 而后, 叶风又?将匕首塞到?了傅卓手上。 傅卓口吐鲜血,双眸大瞪,似死不瞑目。 现场伪造完毕,傅之曜脱下外袍盖住陈帝的?尸体,步履沉重地走回?大殿。彼时的?大殿早已被姗姗来迟的?禁卫军控制,除了大部分逃脱的?刺客,十余名刺客皆被禁卫军拿下,连同为首的?那名刺客首领。 傅之曜站在大殿中央,神情悲痛无比,一?字一?顿道?:“太子?作乱犯上,弑君杀父,已被庞统领拨乱反正,当场诛杀!” 王贵妃一?听傅卓被诛杀,两眼发黑,身子?摇摇欲坠:“不可能?,不可能?……” 众臣则惊问:“四殿下,皇上呢?” “父皇被 太子?一?刀毙命,已经身亡!” “什么?”群臣惊骇。 傅之曜闭了闭眼,悲恸道?:“我与父皇逃至偏殿,怎料太子?一?路追杀过来,竟全然不顾君臣之义、父子?兄弟之情,竟对我与父皇双双下杀手。我本护着?父皇逃跑,却被太子?刺杀,他则趁机杀了父皇。若不是……” 说到?此处,傅之曜浑身直颤,似乎对之前发生的?事惊惧异常,他字字含泪道?:“若不是庞统领及时赶到?,我便只能?同父皇去地下再叙父子?情。” 傅之曜双臂自然垂落,两臂上的?伤口皆是骇人触目。一?些大臣看到?他舍命护君的?场景,自是清楚左臂上的?伤来自刺客,而听了他这番真?情肺腑之言,自然知道?右臂上的?伤是太子?所刺。 庞空带人将陈帝和太子?的?尸体抬至大殿,陈帝的?尸身被傅之曜的?衣物所盖,庞空掀开衣服露出陈帝的?脸和身上的?伤,让众人看得分明。而傅卓的?尸身没有任何遮掩,就那么放在殿前,右手握着?的?匕首教群臣心悸,那刀身整个变成了红色,血迹将凝未凝。 “卓儿!” 王贵妃哭着?扑倒傅卓的?尸身上,哭的?悲天跄地,情绪起?伏剧烈,儿子?亡故的?刺激让她无法正常思考,才哭了几声,整个人就昏死了过去,被宫人抬回?了寝宫。 群臣嚎哭过后,面临的?重大难题便是,由谁继位的?问题? 陈帝和太子?都死了,而太子?本就是长?子?,接下来顺位的?该是二皇子?,可二皇子?生母无势,自己又?懦弱无能?,实非明君所选。而三皇子?早年?被封为闲王,此人倒真?是个闲散王爷,不仅闲散更是沉迷于酒色,身体底子?被掏得半空,就算上位了,难说没两天又?得烦哪个皇子?登基的?问题,且三皇子?远在封地,返回?东陵实属不现实,这位闲王直接被略过了。 三皇子?之后便是回?陈不久的?四皇子?傅之曜,已故褚皇后之子?,虽曾被废除储君之位,可他是正儿八经的?嫡子?,本就有继承大统的?资格。何况,当刺客来临时,四皇子?竟能?舍命护君,可见品行足够端正。只 是宫中曾流传,四皇子?实非皇室血脉,然至今未得定?论。 而四皇子?之后还有诸多皇子?,但不是年?纪尚幼,就是各有各的?问题,没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 最后,朝臣争来争去,便在二皇子?和四皇子?之间徘徊不定?。傅之曜对朝臣们的?争论充耳未闻,只沉浸在丧父的?悲痛情绪之中,甚至谦虚地表示二皇子?待人宽厚,长?幼有序,当由二皇子?继位。 而宫中的?楚太后非陈帝生母,自然希望懦弱无能?看似更容易拿捏的?二皇子?上位。结果二皇子?根本不敢接楚太后抛出的?橄榄枝,痛哭流涕地说自己对皇位无意,让他当皇帝无异于让陈国皇室绝后,哪知没两天骑马上街摔了一?跤,就将自己摔残了,委实是个乌鸦嘴,自己这一?脉已然绝了后。 傅之曜自然而然王冠加冕,成了陈国的?皇帝。 而率军平叛的?王权忠听闻东陵变故,马不停蹄地往东陵赶,结果路上遭到?偃月族的?伏击,被当场斩杀于马下,王家军自此土崩瓦解。傅之曜则趁势剪除了太子?一?众党羽,更有甚者直接诛连十族,连同亲朋好友亦不放过。 手段之血腥,无不令人震惊。 这竟是一?匹狼? 朝臣们深有一?种看走了眼的?无力感! 就算朝中有异议的?人也不敢冒头,可傅之曜接下来的?动作又?让朝臣迷惑了,大力提拔能?力卓绝之人,广纳天下贤士榜,招贤纳士,不问出身,不论世族勋贵,亦不论寒门,能?者便可在陈国朝堂大展拳脚。但大臣们依旧从?新皇选人之上,嗅出了一?丝不寻常,这位新皇应是重武轻文,对于精通兵法之道?的?人大为看重。 不仅如此,新皇竟派了人同偃月族和谈,与之互通商市,另选一?处远离东陵的?宜居之地迁徙居住,并保享同陈国百姓一?样的?地位,竟这样不废一?兵一?卒便让偃月族撤了兵,这倒是令众臣大跌眼球。 偃月族要的?如此简单? 朝臣算是看明白了,这位新皇狠是真?狠,但也是真?有能?力。 以后在新皇手头上讨生活,怕是不容易。 …… 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 刚上任,堆积的?事务冗杂繁多,而傅之曜想做的?事也很多。这是他渴望多年?的?权力,他要将皇权牢牢地集中到?自己手里,谁也抢不走。 傅之曜翻阅奏折的?时候,被这些不得不做的?琐事搅得心烦意乱,他想坐上这把龙椅,想成为天下之主,可却不代表想成为一?个被诸多政事缠身的?忙碌皇帝。 坦白了说,就是想享受皇权带来的?好处,却又?不想被其束缚,不想干事。 当然,君权未完全巩固到?手里之前,傅之曜还是愿意勉为其难地,当个看上去比较称职的?皇帝。 这些奏折看得着?实枯燥乏味,远不如桃花谷递回?来的?消息有趣,一?想到?沈琉璃过得不知比他潇洒多少倍,傅之曜心里顿时不平衡了。 指尖轻敲御案,凤眸陡然沉戾:“叶风。” 叶风应声而至。 “明日?带人将沈琉璃接回?来。” “是。” 傅之曜不放心道?:“多带些人。” * 忽如一?夜冬风起?,大雪纷飞,整个世界银装裹素。一?眼望去,皆是白雪茫茫。 白雪覆盖下的?桃花谷美不胜收,竹楼、村落犹如蒙上了一?片白璧无瑕的?纱衣,如梦似幻。谷中的?溪流更是结了一?层冰,一?尾尾鱼嘴触在冰面底下,似乎想要破空而出。 两个穿着?厚厚冬衣的?小姑娘一?人拎着?一?双冰履鞋,飞快地奔跑在林间的?雪地上,冷冽的?冬风刺骨寒凉,刮得小脸生疼。两张小脸皆是冻得有些泛白,但唇角的?笑容却异常娇俏、动人。 后面突然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喊声。 “站住!” “沈琉璃,你给老子?站住!”这道?最暴躁的?声音来自于钱富,气得肺都快炸了,竟然往他的?酒里加了迷药,要不是觉察出味道?不对,就被沈琉璃得逞了。 几道?人影疾奔而来,愈来愈近。 沈琉璃拉着?偃冬青的?手紧了紧,担忧道?:“钱富快追上来了,我们新做的?冰履鞋还没派上用场呢。” 花解语将偃冬青看管得甚严,她根本找不到?机会让她带自己出谷,直到?前几天花解语因事外出,机会才来了。 天气越来越冷,下雪是 不可避免的?。沈琉璃便提前让村里的?葛大叔照着?式样,做了两双可以在冰面上滑动的?靴子?,等?谷中的?溪流结冰后,便可在上面冰戏。 冰戏可是她冬日?里最爱玩的?活动了。 只是谷中的?溪流似乎与温泉的?活水相通,冰面上的?冰结得甚薄,根本无法在上面行走,更遑论滑动了。正好提议去桃花谷外的?河流看看情况,偃冬青对她早已是表嫂长?表嫂短的?叫个不停,又?没有花解语在身边耳提面命,一?听她说的?冰戏,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了。 偃冬青微微有些喘气,拉着?沈琉璃跑入了阵眼,伸手按下一?块看似普普通通的?石头。 刹那间,林中景致飞速变幻,即将追上来的?钱富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偃冬青得意道?:“我们现在入了幻阵,定?能?挡住他们。” 沈琉璃勾了勾唇,笑着?称赞道?:“冬青好厉害!” 偃冬青被夸得不好意思:“哎呀,厉害的?不是我,是鲜爷爷,这里面的?机关阵都是他一?手设计的?。” 沈琉璃知道?偃冬青口中的?鲜爷爷便是桃花谷上一?任的?谷主,是个相当慈祥和蔼的?老头,只是已经死了有七八年?,就葬在她们脚下,桃花谷的?机关阵中。 “前面便是毒瘴林,我们快走,要不然玩不尽兴,就要回?谷了。”沈琉璃弯了弯眉,催促道?。 偃冬青一?想到?沈琉璃说的?冰戏,眼睛骤然亮了亮,快步朝外走去。 眼看马上就要出了幻阵,看着?偃冬青兴致勃勃的?模样,沈琉璃忽然说道?:“如果花神医知道?你私自带我出谷,会不会惩罚你?” 随着?走路的?速度越来越快,偃冬青头上的?发髻一?晃一?晃的?,煞是可爱。 她歪过头,笑眯眯道?:“不会啊!娘亲让我不要将机关阵的?秘密告诉你,我确实没将破解之法告诉你呀。她还说不要让我私自带你出谷,可是,我们等?一?会儿会返回?桃花谷,也不存在带你出谷一?说,她怎么会惩罚我?再说,娘亲向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顶多骂我几句,她还敢体罚我?她敢罚我, 我就去爹爹身边!” 说话间,两人便出了桃花谷的?机关阵,来到?毒瘴林边缘。 沈琉璃停下脚步,伸手摸了摸偃冬青头上的?发髻,眉眼弯弯地道?:“小冬青,真?可爱。” 语落,以手作掌砍在小姑娘的?肩颈上。 怀中的?冰履鞋脱手掉在地上,偃冬青压根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整个人便晕在了沈琉璃怀里。 沈琉璃四处望了望,将偃冬青放在避风处,扯了堆厚厚的?枯草垫在雪地上,她搓搓有些冰凉的?手,又?去找了堆枯草盖在小姑娘的?身上。 做好这一?切后,她才拿出提前准备的?避瘴丸含在嘴里,一?步步地踏入了毒瘴林。 作者有话要说:傅之曜:我想当皇帝,但我不说。谁敢上位,就弄死谁?感谢在2020-12-23 23:54:19~2020-12-24 23:4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dasda 20瓶;惨绿少年 4瓶;对月吹闲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8、第68章 钱富等人被困在幻阵, 怎么都出不去,气急败坏之下,钱富只好发出求救信号找花妩求救。可花妩被反锁在屋里, 等她砸门而出,将他们领出机关阵后, 只看到草堆里冻得嘴唇发紫、手脚冰凉的偃冬青。 “冬青还活着。” 钱富伸手探了一下偃冬青的鼻息,见她保有生命体征, 便留了名手下与花妩一道将人带回谷中。他则带人穿过毒瘴林, 一路追出桃花谷。 看着昏迷不醒的偃冬青,花妩气得直掉眼泪, 手忙脚乱地将小姑娘泡在热水里, 又让人熬了一大碗驱寒固体的汤药, 捏着偃冬青的鼻子硬给灌了下去。 中途也不知换了几回热水,等偃冬青身子暖和醒过来时,天色已渐黑,她茫然地看着眼眶红红的花妩:“花妩姐姐, 我?怎么了?” 花妩又心疼又气道:“我?们找到你时, 你就昏倒在草堆里,你说怎么了?”花妩实在太气愤了,根本就控制不住语气情绪。 师父离谷前, 千叮咛万嘱咐, 不要出谷, 不要出谷。可偃冬青不只偷带沈琉璃出谷,竟还将她锁在房间里, 沈琉璃的避瘴丸怕也是这个蠢姑娘给的,花妩气偃冬青辨不明好赖。这么冷的天儿,若是再晚些, 可就真冻死了。 偃冬青反手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肩颈,神思逐渐回笼,记忆定格在沈琉璃摸她发髻的那一幕,带着哭腔问道:“沈琉璃去哪儿了?” 花妩没好气地说道:“还能去哪儿,早就逃之夭夭了。”这个傻丫头也该知道人心险恶。 小姑娘一怔,瘪了瘪小嘴,顿时扯着嗓子哭了起来:“她说陪我冰戏,明明说好玩过瘾就回谷的啊。她怎么可以骗我?,大骗子,坏女人,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再?过几天,冰就化了,我?的冰履鞋白做了……哇!” 花妩见小姑娘嚎得着实凄惨,眼泪鼻涕横流,轻叹一口气,将偃冬青搂入怀中,帮她擦眼泪:“你这贪玩的性子该收收了,就沈琉璃那昭昭若揭的出谷心思,偏就你被蒙在鼓里,你没见到钱富每日形影不离地监视着沈琉璃?她要是不想逃跑,四殿下会派人时刻盯着她?”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次的事权当 买教训。” 小姑娘哭得可伤心了:“以后,再?也不要相信沈琉璃这个大坏蛋了……呜呜!” “嗯,不相信她。” …… 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转眼便被覆盖,了无踪迹。 天黑前,沈琉璃找到一家客栈落脚。她坐在角落里吃着热汤面,听着大堂里的人议论着陈国新皇的事,这才知晓陈国早已变了天。 傅之曜已经如愿以偿当上了皇帝。 一腰间别着短刀的中年男子,唾沫星子飞溅:“要我?说啊,这新皇算是苦尽甘来,谁能想到为质十年归来不过两月便成了陈国的王?也是得亏运气好到爆,估计他也没想到前太子竟作死弑君,被禁军统领诛杀,而本应该有机会继承皇位的二皇子竟倒霉催地摔废了,自己居然捡漏成了新君。” 另一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道:“非也!新君并非全靠运气,听说也是个有实力的人,一上位便用雷霆手段,将前太子党羽连根拔除,扫清了一切对他有威胁的人,更是广纳天下贤士榜,求贤若渴!” 沈琉璃听到求贤若渴时,暗嗤了一声,怕是在朝中培植自己的势力。 “对了,新君派人与偃月族和谈,兵不血刃,便与之达成协议,让其成功撤兵。” 沈琉璃一愣。 这就是偃晟与傅之曜的合作? 呆在桃花谷,几乎与外界隔绝,耳目不通。花解语或许知情,但?却不会在她和冬青面前提起半句。距离傅之曜登基已有半月,可她现在才知道个大概。 怔神间,只听得那书生继续说道:“我?准备等雪停了,去东陵看看情况,好歹自己也是十年寒窗苦读,若能侥幸入了皇上的眼,便免了科考入仕的痛苦。” 又一人道:“以此谋个文官怕是不太容易,我?一个表亲便是在朝中为官,据说这位新君相比文臣,更看重?武将,你若是投身行伍,说不定升得快些!” “可现在天下太平,当以文治天下啊。” “天下虽太平,可陈国却是作为战败国换取的短暂和平。若不提高军队的战斗力,提前储备能征善战的将领,万一以后同萧国开战,难道陈国再次割地求饶,送皇室子弟去上京为质 ?新君便深受其害,在萧国被人欺辱了近十年,肯定不愿意再发生这种事。” 沈琉璃放下碗,默默地听了片刻,心情复杂地回到客房。 傅之曜当了皇帝,却没有像梦境中那般弑父杀兄,但?可能吗? 怎会如此凑巧,偏他回陈之后,太子就迫不及待地刺杀陈帝,她是不信的。难道陈国的那些大臣也不怀疑其中的古怪么,真不知他做了什么,打?消了朝臣的疑惑。 不过,依他登上帝位后的一系列动作来看,怕是也有些臣子心存疑虑,可面对动辄诛十族的连坐之罪,估计只敢将这些疑虑在心里打?个转,却不敢诉之于台面上。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比较着梦境与现实的出入,忧心忡忡。 梦境里的版本是,傅之曜回陈后血洗王宫,当着朝臣的面杀了陈帝和太子,连同?陈帝的其他诸子一并斩杀,可谓要多残暴便有多残暴。陈国的臣子皆是敢怒不敢言,谁敢反抗,杀就完事了,不只杀你一人,更是诛你十族。 谁敢反他?谁敢同他作对? 沈琉璃敢肯定,现在陈帝和太子定然也是死于傅之曜之手,只是他的做法变得更加隐秘,亦懂得经营明面上的名声,才没有成为梦境中那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暴君。 本性依旧暴戾,却会刻意收敛。 难不成是因为傅之曜没有被她毁容、没有留下那般屈辱的烙印,也没有被她害得经历十天高烧命悬一线,亦没有被楚婕妤陷害而下诏狱被砍断手指,所?以他才没有暴虐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就像是他依旧逼迫了她,可比起梦境中近乎凌/虐羞辱的残暴场面,桃花谷的那夜都能算得上‘温柔’? 天哪,傅之曜究竟是个什么品种的魔鬼? 沈琉璃捂了捂脸,发出直击灵魂的感慨。 唉! 不管傅之曜是不是因为她的努力才有了这些微小的变化,但?他本质上依旧是大魔王,梦境里该发生的事依旧会发生,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发生,结果并没有什么两样。 也就是他依旧当了陈国的王,她依旧被他强迫,依旧会被他囚禁,萧国也依旧会灭亡。 如果什么都无法改变,为什么要让她做这一场预知未来的噩梦,沈琉璃想不通。 但?不论如何,她都要尽快回到娘亲和祖父身边。 寒冷的夜晚,沈琉璃缩在暖和的被窝里,渐渐抵挡不住袭来的困意,眼皮耷拉上时,仿佛幻听似的听到一声重重?地叹息:“崩了,开始崩了。” 那惆怅的声音仿若来自心底深处,又宛若来自缥缈的梦境。 崩了。 什么崩了。 沈琉璃模模糊糊地想着,而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窗户纸被一根细长的竹筒戳破,若有似无的迷烟飘了进?来。下一刻,两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摸进了屋子,看着床上无知无觉的美貌少女,两人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了赤/果果的贪欲。 “这姑娘长得好,估摸着能卖不少银子。” “少说值五百两。” 原来这家客栈是家黑心客栈,开在僻静的道上,平日鲜少有客人住店。若不是这两日大雪封路,也不会突增了这么多客人。 黑心老?板暗中盯梢着客人,衣着富贵之人则趁晚上敲竹杠或是杀人抛尸,年轻姑娘则套上麻袋卖给人牙子。下雪天,像沈琉璃这种独自赶路的姑娘可不多见,自然就被盯上了,白日里戴着帷帽遮面看不清真容,但?身段窈窕,想来容貌也定然不俗。 没想到真是赚大了。 个子瘦高的男人看着雪肤花貌的少女,按捺不住,就要上手去摸,却被旁边粗壮的男人一巴掌挥开。 “做什么,这可是块肥肉,碰了就掉价了。” 说完,男人就将沈琉璃装进?麻袋,将人卖给候在客栈后门的牙婆子。 足足卖了七百两银子。 牙婆子打?量了一下沈琉璃,颇为满意。 这姑娘梳着少女发髻,脸蛋嫩得能掐水来,细腰盈盈一握,身段袅袅,一看就知是上等货色,转手即可卖到秦楼楚馆,调/教一番,定能成为赫赫有名的花魁娘子。 所?以,七百两给得毫不心疼。 柳州,天香楼。 老?鸨秦妈妈正与牙婆子讨价还价,只因牙婆子价要得太高,一千五百两银子,半两不少。 牙婆子指着床上的沈琉璃,道:“你看看这细皮嫩肉,花容月貌的,比你天香楼现在的花魁娘子都要漂亮,一场开/苞夜就赚回来了,亏得可是我老?婆子,你还在这里跟老?婆 子我?抠抠搜搜的。 这姑娘一看就是出自富贵人家,琴棋书画肯定样样精通,哪儿还需要你格外花精力培养,顶多调/教一番伺候男人的本事,又不费功夫,怎么看都是你稳赚不赔。” 秦妈妈伸手别开少女额前的碎发,仔细端看着这张白皙小脸,柳叶弯眉,香娇玉嫩,确实是难得的妙人。 纤纤玉手,以及指甲上的精致丹蔻,无一不说明此女家世良好,出自钟鸣鼎食之家。 “确定是雏/儿?” “这还能作假?老?婆子经手了无数姑娘,你这天香楼近半的姑娘都是我物色过来的,老?熟人了,还能骗你咋的?” 牙婆子并没检查过,但?瞧着少女眉眼青涩,年纪又尚小,不过十五六的模样,顶多是家中定过亲,成亲肯定是断不可能的。 秦妈妈不放心地问道:“是哪里的人,可别是惹不得的权贵人家?” “放心,我?提前问过了。这姑娘并非陈国口音,是萧国那边来的,不会摊上麻烦。” 秦妈妈再?无任何顾虑,爽快麻利地给了银子。 牙婆子掂了掂银子,眉开眼笑地离开了天香楼。 秦妈妈皱眉扫了一眼沈琉璃身上略有些脏污的衣裙,唤来两个丫鬟给她重新换了一身。看到少女滑腻如雪的肌肤,除了细足上一抹嫣红的小点,全身上下几乎没有瑕疵。 越发觉得买得挺值! “醒了,过来叫我。”秦妈妈留下一句,便扭着腰出去了。 …… 光怪陆离的画面不断闪现,沈琉璃好像做了很长很长的梦。不只重复了之前让人胆寒的噩梦,恍惚还做了一段美梦。 美梦里,她和傅之曜似乎很相爱,他甚至会笨拙地讨她欢心。而她居然生了个小兔崽子,两人开心地围着小崽崽转悠,脸上皆是初为人母、人父的激动与喜悦。 这是她吗? 这是傅之曜吗? 怎么感觉那么不真实?是了,本就是做梦,哪儿有什么真实可言。 噩梦与美梦皆是傅之曜,她也搞不清楚这预示着什么。 “姑娘,你醒了?我?去唤秦妈妈过来!”一个碧衣丫鬟的声音响在耳畔,还没等沈琉璃搞清状况,小丫鬟又跑了出去。 看着小丫鬟匆匆跑开的背影,沈琉璃这才 发现自己不在客栈,而是在一处散发浓郁香气的陌生房间。屋里太过浓烈的香味以及混杂的脂粉味,让她微微蹙眉。 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沈琉璃小脸顿时沉了下来。 布料绵薄,酥/胸若隐若现,带着勾人的诱惑。这哪儿是正经姑娘的穿着,心底隐约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目光瞥见凳上放着自己原本的冬衣,她伸手拿过来重新套在身上。 秦妈妈进?来看见她穿着脏衣服,顿时不悦道:“衣服都脏了,穿着做甚,换掉!” 沈琉璃一边系腰带,一边冷声问道:“这是哪里?” “天香楼,销金窟,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沈琉璃蹙眉,伸手拿起桌上的糕点,囫囵吞了两口,才道:“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这里哪个地界?” 眼前的女人穿着打?扮一看就是老鸨的标准模样,她当然知道这里是青楼,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住了一家黑店,被卖到妓/院。 “柳州。” 秦妈妈见沈琉璃竟有闲心吃东西,得知此处是花柳窟,也未表现得哭哭啼啼,倒是让她诧异了一番。 柳州? 是通往边关的方向,不出意料,再?过几座城池,就可顺利到达边镇。 沈琉璃眯了眯眼,又给自己倒了杯水,感觉喉咙没那么噎的时候,便径直往外走。 秦妈妈身后五大三粗的男人出手拦住她:“姑娘,止步!” 沈琉璃弯眉笑了笑:“我?出去转转,熟悉熟悉环境,也不行?” 沈琉璃的态度让秦妈妈心里七上八下,她说:“小姑娘,我?是天香楼的秦妈妈,你是我花了一千五百银子买回来的。你能这么快认清处境,我?自然很高兴,你乖乖地配合,我?自不会拘着你。想在楼里转转可以,但?我?们得先给你检查身子。” “我?身体很好,不需要检查。”沈琉璃眸眼微冷。 “好不好,检查之后才清楚。”秦妈妈挥了挥手,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迈开步子,朝沈琉璃逼近。 她下意识退了几步,戒备道:“你要做什么?” 秦妈妈捂了捂嘴,说:“自然是检查你的清白,确定是不是雏儿?” 天香楼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新到的姑娘都会让男 人探探身子。当然手上会控制力道,不会破了姑娘们的身,之所?以让男人做这项检查,既是为了突破姑娘们心里的防线,又是为了让她们能够尽快接受这种羞/耻。 一旦防线被突破,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了。 而眼前的小姑娘心理素质如此之好,想来不会太过排斥这件事。就算排斥,也不至于寻死觅活。 秦妈妈想的很美好,却不知这次的姑娘有多彪悍,实非她生平所见。 男人笑得有些猥琐,伸手去拽沈琉璃:“姑娘,我?会轻点。” 然而下一瞬,就被眼前这个看似娇小的姑娘一脚踢了裆,男人惨叫一声,紧接着左眼又是一阵剧痛传来。 原来是沈琉璃拔下发簪,狠狠地刺了进?去。 眼球崩裂,鲜血直流。 男人凄厉惨叫,疼得满地打滚,也不知是该捂腿,还是捂眼。 一屋子的人登时吓傻了。 “敢糟/践本小姐,活腻了!”沈琉璃呸了一口,趁机一脚踹开秦妈妈,疾奔出门。 “来人,快给我?抓住这小贱蹄子!快,快关门,别让她跑了!”秦妈妈尖叫一声,气得大吼大叫。 源源不断的打?手凶神恶煞地围堵过来,前后皆被堵,沈琉璃看了一眼被关上的大门,直接跑进?身侧一间临街的屋子。 屋里的一男一女赤着身子,如观音坐莲,正在做着某种香艳的运动。 沈琉璃黑着脸,一把推开窗户,纵身跃了下去。 二楼这点高度本就难不倒她,只是万万没想到落脚的地面恰好结了一层冰,脚底打?滑,一个重心不稳,竟结结实实地摔了下去。 随之,一只青瓷花瓶重重?地砸在了脑袋上。 剧痛袭来,头眼发黑。 她伸手一摸,触手皆是刺目的鲜血。 “快,抓住她!她跑不了了!” 天香楼的人穷追不舍。 沈琉璃咬牙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眼前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她几乎看不清前路,依稀间好像撞到了什么人。 那人顺势扶住她,不可思议道:“沈大小姐?” 浓郁刺鼻的酒味阵阵传来,熏得她越发睁不开眼,眼帘重?重?合上之前,隐约看到那人手上甩着破旧的钱袋子,看起来鼓鼓的,似乎装了不少银子。 “救我?。” 她呢喃一声,彻底陷入了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圣诞节快乐哦! 感谢在2020-12-24 23:47:03~2020-12-25 23:4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应如是 80瓶;小鲤鱼哒哒哒 2瓶;橘猫胖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9、第69章 寝宫。 傅之曜站在铜镜前, 微微张开双臂,绝世无双的面孔阴戾恣睢,浑身上下散发着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 唯我独尊, 舍我?其谁,眸底的权欲和野心暴露无遗。但仅仅一?瞬间, 便敛了敛眸,神色骤然恢复如常。 身旁环绕着四名卑躬屈膝的内侍, 小心翼翼地替傅之曜整理上早朝的龙袍。 这身龙袍不是明黄色, 而是鲜红如血的颜色,妖冶得如同地狱绽放的火莲, 如血染的赤色龙袍, 怎么看怎么诡异, 更是让这位新君增添了几分邪气。 这是傅之曜专门命尚衣局赶制的朝服族,昨晚方才绣制完工。除了颜色不同,样式与之前皆是一样。 因为红色是他最喜欢的颜色,如血, 如火。 大太监张贡悄然抬头看了一?眼傅之曜, 有心?规劝,但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将话吞了下去。 身穿红色龙袍上朝, 这可是前所未闻的事, 更是违背了祖宗礼法制度, 肯定会被朝臣口诛笔伐。 然,这位新君看似宽厚, 眉眼温和,实则并非能听劝的主儿。 傅之曜端看着镜中的自己,甩袖自照了一?番, 薄唇翘起,显然心情绝佳。 除了这件红衣龙袍是他第一次穿的缘故,更是因为沈琉璃不日将抵达东陵。 算算时间,叶风应该接到了她。要不了几日,她便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看到他君临天下的样子。 曾经肆意欺辱他的女人,若是知道他摇身一变,成了陈国说一?不二的君王,该是何等惊愕、悔不当初的表情? 那一定相当有趣儿。 为了保持这份神秘感,傅之曜早前便让桃花谷不得透露任何口风,更是命令叶风在路上也得将此事给?他瞒住。 他开始想要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哪怕得闲时脑子?里皆是沈琉璃的身影,但傅之曜绝不可能承认是因为思念,他只是想报复她,对,就是因为想报复她,看到她后悔痛苦的模样,他才会如此急切地想见她。 “皇上,辇舆已备好,该早朝了。”张贡见早朝时辰将至,躬身提醒道。 傅之曜颔首。 恰在此时,一?名生死阁的暗卫神色匆匆地过来禀告:“皇上,叶大人传来 消息说,沈姑娘逃……逃了,叶大人正与钱大人兵分两路往边关的方向追查!” 生死阁的杀手自回陈后,身份一?转,全部成了直属于傅之曜的暗卫和眼线。 “什么??”傅之曜一?把揪住暗卫的衣领,阴鹫的眸光下翻滚着阴冷的怒意,声音异常狠戾。 “沈姑娘逃了,叶大人并没接到人。”暗卫哆哆嗦嗦道。 沈琉璃,你竟还敢逃? 乖乖做我?的女人,不好吗? 傅之曜俊美的脸寸寸冷凝成冰,一?字一?顿咬牙道:“传令下去,悬赏万两白银,举国捉拿沈琉璃!” “谁敢助她逃出陈国,格杀勿论!” 一?道圣谕传出皇宫,火速传往陈国各地。 而寝宫内,物件打砸的声音此起彼伏。 傅之曜双目赤红,狂怒不已,疯魔了一?般将寝宫里能砸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整个人濒临失控的边缘,风度全无。 血色龙袍狂肆舞动,周身阴诡胆戾的气息,让他看起来宛若一个嗜血暴君。 内侍匍匐了一?大片,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纷纷猜测这位让新君雷霆大怒的沈琉璃是何许人也,何等倾国倾城之姿能让年轻的帝王失了理智,仿若得了失心疯。 张贡更是吓得瑟瑟发?抖,犹如惊弓之鸟,不知为何,油然生出一种新君想将他们这些碍眼的家伙全都拖出去砍了的错觉。 终于,动静停止。 张贡惶恐不安地抬头,看见那双皂靴渐渐消失在殿门口,发?现新君去的是前朝的方向,赶忙抓起拂尘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 …… 当傅之曜踏入议事的正殿时,满朝文武大臣一眼就看到那身刺目夺眼的红衣龙袍,大臣们皆是一愣。 哪有一?国皇帝穿这种骚包的颜色上朝? 何况,这龙袍红的仿若鲜血凝固而成,看着直教人渗得慌! 此刻的傅之曜眸中暴戾已然消散,但一?些惯会察言观色揣摩圣心的人精臣子却敏锐地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默默地将原本所奏之事缄默于口。 张贡攥紧拂尘,尖着公鸭嗓道:“有事请奏,无事退朝!”本就难听的声音竟不自觉抖成了颤音,那些人精臣子越发?觉得有古怪。 傅之曜靠在龙椅之上,剑眉深深皱起。 张贡见之,吓得差点当场瘫在地上,垂首盯着地面,冷汗涔涔而下。 一?些比较迂腐古板的大臣像是没有察觉出这般明显的信号,纷纷持笏而出,以傅之曜穿着不合分寸、不合祖宗礼制为由,竭力谏言。 “皇上今日穿着与礼不合,不符合宫中的章服制度,还望皇上及时换下,明日着黄色朝服召见群臣!” “陈国历代先帝皆着明黄朝服,皇上如今所为同先祖背道而驰,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断不可废。” “一?国不应该有两种形式的帝王朝服,这红色的龙袍……”又一?名开口劝诫的臣子本想说红色如血、杀戮戾气极重,怕是不吉,但话到嘴边,话锋陡然一转,“虽然吉祥喜庆,但不够端庄大气,恐皇上龙威受损,望皇上今后万不可身穿红色龙袍上朝!” 这些劝谏的臣子皆是言官文臣,嘴皮子相当利索,变着花样拿礼制宫规说事,还不带重样的,但意思皆是那个意思,便是傅之曜只能跟历任皇帝一?样,穿黄色龙袍上朝。 傅之曜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指尖的玉扳指,面无表情地听着,仿佛凝眉沉吟一?般。 大臣们见傅之曜听得认真,你一?言我?一?语,劝得越发?起劲儿。 而经历过寝宫天子?一?怒的张贡,头垂着更低了,生怕离天子?最近的自己成了被殃及的池鱼,想离傅之曜远些,但却不敢动。 帝王之怒,向来伏尸百万,果然不假。 这位刚登基的新帝比先帝更加喜怒无常,阴情难测。 终于,傅之曜开口了,声音平静无波:“朕穿件红色龙袍便叫不符合祖宗规矩,朕且问众卿,这陈国的章服制度由谁而定?” 礼部尚书出列道:“回皇上,自是由陈国太/祖皇帝所定!” “哦?”傅之曜懒洋洋地拖长了音调,古怪道,“这么?说,便是由人定的?” 众臣面面相觑。 难道能说不是人定的?这不是变相骂太/祖皇帝不是人吗? 傅之曜眸光陡然如利箭射向礼部尚书:“究竟是人定的,还是其它什么?定的?” 礼部尚书硬着头皮道:“是……是人所定下的规矩。” 傅之曜轻笑:“既然规矩皆是人所定,那么朕今日便重新制 定一?套章服制度,从此以后,陈国的朝服便以赤红色所制。” “可是……” 傅之曜轻飘飘地反问:“怎么?朕身而为人,且贵为天子,金口玉言,难道还不能定个规章制度了?难不成穿件衣服也得需尔等指指点点?” 这话谁敢接? 总不能说当今皇帝不是人? 礼部尚书磕磕绊绊道:“可是……我们大陈崇尚‘以黄为贵’,红色终究是太过……”艳俗,上不得台面。 后面的话,礼部尚书倒底是没胆子?宣之于口。 傅之曜大惑不解:“谁说龙袍当以黄色为尊,秦汉分别以黑玄两色为尊,可见以哪种颜色为尊亦是人为所定。往后,陈国便以赤红为尊,众卿可有异议?” 众臣发现新上任的皇帝实乃诡辩奇才,一?时说得众人顿口无言。 朝服以红色为尊,就这么?定了下来。 张贡莫名松了口气,皇上竟没迁怒到任何人? “既然众卿的要事议完了,朕有一?事尚议。”傅之曜环视了一?圈,睥睨道,“经历过先帝遇刺一事后,朕深感身为君王,身家性命堪忧,无法?得到保障。若命都保不住,何以勤政为民? 故而朕打算培植一?队专属于朕的亲兵,独立于府衙之外,不受任何官府衙门的约束。必要时,可委以重任处理朕钦点的重大案件,拥有独立的诏狱审讯,不必经由大理寺与刑部,不知众卿意下如何?” 手里的潜龙卫不能一直隐匿于暗处,必须改头换貌弄到明面之上,只听命于他一?人。 更重要的是,可充当帝王的耳目,行监督百官之责。 只是这最重要的一?点,傅之曜暂时未曾言明,怕大臣们反对的太过激烈。 这时,那些人精似的臣子开始踊跃发?言了。 因为此事涉及到切身的利益和权力,这明显就是傅之曜分散他们手中权柄的一?种手段,有皇帝的扶持,亲卫势必日渐壮大,又可绕过大理寺和刑部直接下狱问罪,显而易见,大理寺和刑部长久以往会被弱化下去,这方面的权力会直接集中到皇帝的手里。 朝臣与帝王之间的平衡便会被打破,朝臣势微,皇权则独大。 见众臣的反对之声愈演愈烈,傅之曜的脸色 也越来越难看,作为三朝元老的辅臣杨怀皱了皱眉,立即出声:“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设立亲兵涉及到的细枝末叶冗杂繁多,需得从长计议。等臣与众位同僚商量过后,定会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复。” 傅之曜淡笑:“朕等着!” 建立潜龙卫的事,本就不急于一?时,傅之曜不过探探口风,给?他们一个喘息的时间而已。 起身,便要拂袖而去。 谁知方才同他唱反调的礼部尚书竟然还有事要奏,说先帝的棺椁已在宫中停放大半月,何日举行国葬之礼。 先帝死后只将其尸身装殓如棺,礼部却觉得此事相当难办,因为傅之曜只将一?切事情全权交与礼部负责,吩咐按照丧葬之礼出殡即可。可是,凡是涉及到新君该做的事宜,傅之曜推诿不配合。比如服丧守孝,傅之曜只穿三日素服便脱了,今日更是穿着大红色这般冲撞死者的颜色。 礼部尚书忽然灵光乍现,坚决捍卫旧制礼法?,不死心道:“先帝以孝道仁义治理陈国,先帝未曾发殡,皇上却另辟行径着红衣龙袍,恐会惹得天下百姓非议皇上,还望皇上三思……” 话还没说完,就被傅之曜一?脚踹翻在地。 混账!蹬鼻子?上脸! “就事论事,穿红衣本是我的私事,在你这个老匹夫嘴里,就是大逆不道,就成了不肖子?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现在就去给老子?死!”傅之曜抽出殿内侍卫的佩刀,毫不犹豫地砍向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吓得面如土色,赶紧跪下求饶:“皇上息怒,皇上饶命!” 变故来得太快,众人面色俱是一变。 一?个身手不错的武将不怕死地拦住傅之曜,求情道:“皇上,不可!” 众人哪曾见过如此疯狂的帝王,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跪地道:“皇上息怒,刘大人罪不至死!”礼部尚书姓刘。 傅之曜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暴躁的情绪,扔了凶器。 他伸手扶起吓傻的礼部尚书,眸眼里的杀气转瞬被温和的笑意替代:“先帝该何时出殡,便何时出殡,礼部定好日子呈给?朕即可。你方才那般连先帝出殡的日子都敲定不下来,一?而再再而三的请示,让朕误以为礼 部众官员皆是无能之辈,在其位却不谋其政!” “是是是,臣知罪。” 礼部尚书结结巴巴道,满脸皆是渗出的冷汗。 看着转眼宛若换了一?副温善面孔的傅之曜,礼部尚书第一?次意识到,这位新上位的新君究竟有多可怕。 发?生了礼部尚书这事后,众臣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对于新帝,政事他可以从善如流地听从建议,但若是私事,屡次劝谏便很可能丢了卿卿性命? 新帝似乎是个不喜欢大臣插手私事的皇帝。 礼部尚书显然也懂了,事后不再像之前那般,生怕出岔子?事必请示,该给先帝陪葬什么?殉葬品列长长一单子?让傅之曜过目从中选择,哪个日子出殡也是选了几个日子让傅之曜钦定,结果皇上压根就不理睬。现在,该陪葬什么?,他直接列好,哪天出殡,直接选定一?个日子,并且尽量简化傅之曜该参与的事情。 然后,就没什么?问题,傅之曜一?一?允了。 原来,傅之曜是个怕麻烦的皇帝。 但至于是不是真的怕麻烦,恐怕只有傅之曜自个儿清楚。 原本大臣们得知傅之曜竟兴师动众地抓捕一?个女人,各地官府全城搜捕,边关更是戒备森严,连一?只苍蝇都休想飞出去。众人便觉得荒唐无比,这女人又不是大奸大恶动摇国本之人,竟值得如此大张旗鼓?他们下意识便要进谏,可想到差点血溅朝堂的礼部尚书,愣是无人敢出头发?言。 只有老臣杨怀试探性地谏言,却被傅之曜轻描淡写地堵了回去。 “一?个女人,不过朕的私事,碍着众卿何事?” 众人哑声了。 红颜祸水!大臣们私下里议论,觉得傅之曜有当昏君的嫌疑。可除了红衣龙袍之争,以及对待这个女人的态度上,其余但凡涉及朝政国事,傅之曜皆能虚心?纳谏,集百家之言所长做出最利国利民的决策。 所以,这一?代君王倒底会成为昏君,还是明君? 众臣心中皆没谱。 就连那些向来擅长揣摩君心?、官场混得如鱼得水的圆滑臣子,亦是深感,这一?届的帝王心?思太难测了。 伴君如伴虎,难哪! * 一?个身穿灰衣的青年男子拎着五服 中药,晃晃荡荡地从药材铺出来,走到前面不远处的通缉布告旁,摸着下巴瞧了一?会儿画上被通缉的少女,啧啧赞道: “一?万两?可真舍得!够大爷买好多酒哩……” 男子又摸了摸腰间的酒壶,空空如也,转身便去打了几斤好酒。 哪知道酒坊旁边有一?家赌坊,男子两眼放光,登时就走不了道,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手上的药,见天色尚早,便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拐进了赌坊。 再出来时,已是两个时辰之后,身上的银子已然输了一?半,要不是需要留着点银子买药,照男人嗜赌如命的性子,不翻盘或是输个精光是绝计不会出赌坊的。 此时已将近下午,灰衣男子不舍地看了一?眼赌坊,疾步往城门口的方向而去。 进出城的排查甚严,特别是遇到妙龄少女,官差拿着画像仔仔细细地比对了好几遍,再三确认不是画中缉拿的少女,方才放行。 是以,城门口滞留的百姓甚多。 对于男人,则相对较宽松,只要你不是假男人,基本扫一眼就让你过了,只是排队等候的时间较长。 男子站在人堆里,耐着性子排队,忽然听到一阵由城外而来的马蹄声。 他抬眼看了一?眼马上的人,立马低头装作看手上的药包,头发顺势垂下来,遮了半边的脸。 马背上的叶风扫向人群里的女眷,只一眼便知没有沈琉璃,他掏出一枚令牌,对着官差道:“我?乃当今皇上的亲信,现如今柳州排查得如何,可有皇上要找的人?” 官差摇头:“回大人,下官正在严加排查,目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叶风皱眉。 如果沈琉璃想要离开陈国,就势必得出关,叶风打算去边关蹲守。可连夜奔波,人困马乏,便改了主意,进城吃罢饭喝口热汤,休整片刻,再行离去。 没想到竟有了意外的收获。 路过天香楼时,竟听到两位倚在门口的揽客姑娘小声议论着。 “诶,你知道不,被皇帝通缉的女人就是戳瞎了李二狗的人?足足一?万两的赏银,也不知道我?们接多少客才能赚到。” “可是,秦妈妈不准说出去,谁敢说就拔了谁的舌头。” “也不知道 她怕甚,提供线索,没有一?万两,少说也有千百两的赏银。” 后者姑娘继续道:“秦妈妈肯定是担心?皇帝缉拿的女人可能不简单,要是没得到赏钱,给?天香楼带来祸端可就麻烦了。毕竟,那姑娘可是被天香楼的人砸破了头?” 之前的姑娘哼道:“又没死,怕什么?。” “你们议论的可是她?”一?道冷沉的声音陡然响起,吓了两位姑娘一?跳。 不知何时,一?个面容冷酷的男人站在她们身后,手里拿着通缉的画像,指着画上的少女,冷冷地盯着她们。 叶风厉喝:“她在何处?” 开始说话的绿衣姑娘袒/胸露怀,如此寒冷的冬日不觉冷似的,故意褪了褪衣裳,意图勾引,可触及到男人骤然阴狠的目光,蓦地打了个冷战,拉拢起衣服: “不……不……不知道!” 叶风收起画像,一?脚踏入天香楼。 秦妈妈得知那日买的姑娘是皇帝追捕之人后,惶惶不可终日,眼皮子跳得甚是厉害。以她多年周旋在男人堆里的经验来看,那姑娘绝不是皇帝要杀之人,否则就不会发?下悬赏通缉令,还是万两白银。 那个狠毒的小姑娘若真跟皇帝有关,皇帝若知道她沦落过青楼,又被砸伤,天香楼很可能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秦妈妈心?神不宁之际,天香楼突然闯入了一?伙手持刀剑的玄衣男子,个个神情冷肃,刀剑泛着森冷的寒光。 为首的男人展开画像,对着她冷声道:“画上的姑娘在哪儿?” 男人问得是那姑娘的去处,而非问她认识否,俨然查到了天香楼头上。 秦妈妈浑身发抖,直哆嗦:“她……她……被一?个男人带走了。” 叶风眉头皱得越发?深了。 * 此时,拎着药的年轻男子顺利出城后,赶回一?处坐落在深山老林的木屋,木门发出吱呀的一?声,他望了眼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女,转手将药交给?帮忙照看沈琉璃的林大娘,让她帮忙熬药,并给了一?些碎银子。 而这个救了沈琉璃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陈冰河。 陈冰河坐在床边,看着沈琉璃缠着绷带的头,嘀咕道: “怎么还不醒?” 过了 一?会儿,林大娘将熬好的药汤端了过来。 “来,药熬好咯!” 陈冰河道了声谢,端过药碗放在旁边。 待汤药晾凉了些,便伸手掰开沈琉璃的嘴,往里灌了一?勺药汁,而后伸指一?点少女细白的喉间,硬逼着她无意识地将药吞咽了下去。 饶是如此,药汁依旧洒了不少,顺着少女唇角缓缓流下。 林大娘拿着帕子?,在旁边帮着擦拭:“小姑娘倒底什么?时候醒,可别一直晕着?小伙子?不是大娘我?说你,还是要进城找个靠谱的郎中治治,这般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伤得可是脑袋,可别到时真出了啥毛病,后悔都来不及。” “大娘,我?知道。”陈冰河将空碗递给?林大娘,叹气道,“其实,我?已经在城里找郎中给?她治过,说是脑子?里有淤血,可能没那么快醒过来。” 林大娘点了点头,便去灶房煮饭了。 须臾,陈冰河随手摸出一枚铜板,说:“沈大小姐,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果过了今晚,你还是不醒。那么,如果铜板正面朝上,本大爷就只好将你送到那个你竭力逃开的人手里,让他给?你找名医,而大爷就得那万两赏银;如果反面朝上,本大爷就……” 说着,指间一弹,铜板顿时蹦了起来,而后落在手里。 陈冰河摊开手一?看,盯着那枚竖立在指缝之间的铜钱,顿时犯难了。 这到底算正面还是反面? 就在他纠结时,沈琉璃手指轻动,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 “你……是谁?” 目光澄澈,而迷茫。 陈冰河诧异地指着自己的脸,道:“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你竟然不认识大……” 声音一顿,“我??”这沈大小姐脾气大,得注意嘴上把门。 沈琉璃茫然地摇头。 是了,本就只见过一?面,自己形象又不好,比现在不知邋遢了多少倍,认不出也不打紧。 陈冰河无奈地清了清嗓子?,正打算以沈琉璃的恩人自居,重新介绍一?遍自己,哪知道刚动了动嘴皮子,沈琉璃接下来的话,让他将溢出喉咙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只听得她又问:“我?是谁,为何会在这里?” 沈琉璃黛眉紧蹙,只觉得脑 中一片空白,一?想便觉得头疼。 她抬手摸了摸头疼的地方,好大一?个肿包。 陈冰河咽了咽唾沫,惊愕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琉璃透澈如水的眸子半眯着,面色极度虚弱而疲惫,却若有所思地审视着面前的男人,似乎在思考男人是好是坏。 满身酒味,又臭,又脏,看着邋里邋遢的。 自己会认识这样的人吗? 半个时辰之后。 陈冰河终于确信,沈琉璃是真的失忆了。 作者有话要说:说,你们是不是偷看了我的大纲?不出意外,或是下下章男女主便要见面了。 感谢在2020-12-25 23:46:39~2020-12-26 23:5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0、第70章 这会儿, 沈琉璃也大概知晓了自己的情况。她失忆了,忘记了前尘往事,忘记了自己是谁, 什么都忘了,她所了解的情况全部来自眼前男人的说辞, 她不清楚他是否在骗她。 他说,他叫陈冰河, 她叫琉璃, 两人皆是萧国上京人士,沾亲带故, 是远房表亲的关系。 陈冰河在上京混不下去, 便来陈国投靠某个混得极好的亲戚, 然后就在柳州赌坊外碰到了被坏人追赶的自己,那些坏人是青楼的龟奴打手,估计是想将她扣在勾栏院子里,至于做什么, 陈冰河没说。但她明白, 失忆又不等于无知。 问他,自己如何沦落青楼的,他便一问三不知了。 照这样看来, 这个陈冰河既是她的表亲, 又是她的救命恩人, 至少不会是坏人。 人不可貌相,陈冰河衣着不怎么周正, 她虽觉得有些嫌弃,但此人并未让她感觉到厌恶和危险。 总之,相信直觉应该没错。 须臾, 木屋的女主人林大娘进屋添了壶热水,瞧见她醒来,高兴的不得了,关切地拉着她的手好一顿宽慰,甚至说到陈冰河这几天是如何悉心照顾她,如何给她喂药,如何不辞辛苦地进城给她抓药。 林大娘看着淳朴老实,又很热情,顿时打消了沈琉璃心底仅存的顾虑。 “小姑娘,你刚醒身子虚,又有四五天未进食,大娘去给你熬点稀粥,不要嫌弃乡野粗茶淡饭。等我家那口子打猎回来,明儿个便给你开点荤。”林大娘拍着沈琉璃的手,说。 “多谢大娘。”沈琉璃疲软道。 “客气什么。”林大娘转身又去灶房忙活上了。 沈琉璃抬眸,见陈冰河直盯着自己看,那眼神似乎带着些许意外,她摸了摸脸颊,疑惑道:“大表哥,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声音虚虚的,也软软的。 陈冰河差点被这声大表哥噎住,扭头道:“没,没有。” 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竟能同农妇相处愉快,比上次找他制假画时的脾气不知好了多少倍,他可记得,当时沈大小姐高高在上的姿态,拿银子找他办事像是一副看得起他的样子,与她现在的模样可谓大相径庭。 难不成砸坏了脑袋,连脾气也变 好了? 沈琉璃虚软地靠在枕上,环视了一圈简陋的屋舍,目光顿在木桌的水壶上,抿了抿唇角说:“我……我想喝水。” 舌尖苦涩浓稠的药味久久不散,呼出的气息犹带着这股难闻的味儿,很是难受。 记忆没了,使唤人倒是不在话下。 陈冰河摇了摇头,拎起水壶,给她倒了杯热水。 细白的指尖捧着一方粗碗,碗口缺了一角,沈琉璃蹙了蹙眉,避开缺口喝了几口热水,顿觉那股苦涩药味冲散了不少。 她将碗递给陈冰河,歪头道:“你要投靠亲戚,那我怎么办?” 没有记忆,连自己住哪儿都不知道,如何回家? 还有,她的家既在上京,为何会跑到陈国来? 爹娘就不担心,不寻她的吗? 一连窜的问题浮现于脑海,沈琉璃仔细回想,发现越想头越疼,只得作罢。 见沈琉璃神情痛苦,一手捂着脑袋,陈冰河眸光微闪:“过去的事情想不起来,便不要想。你先养好伤,跟着大表哥一道去投靠亲戚,有大表哥一口饭吃绝少不了你的。” 沈琉璃嘟囔道:“可我想回家,回到家人身边。” 心底回家的愿望,非常强烈。 陈冰河一顿,说:“行,大妹妹想回上京便回上京,但可能要在陈国滞留一段时日,等大表哥将亲戚那边的事情谈妥之后,便送你回去。万一,亲戚见我没去,将活儿让给其他人做,我可就白跑这一趟了。” 沈琉璃沉思片刻,一双盈盈杏眸望向陈冰河,建议道:“你可以帮我给家人写封信,让家人来接我啊。” 陈冰河说她是商贾之女,爹娘特别势力,且重男轻女,可就算如此,女儿失踪了,总是要派人来接的。 这失了忆也不好糊弄,陈冰河一愣,随即笑道:“行,信要写。但陈国离萧国相距千里之遥,这一来一回怕是要半个月之久,将你独自留在这里养伤,我不放心。等你伤势好些,还是要同我一道上路,大妹妹长得如此好看,若再碰到坏人,可就没有上次那般的好运气碰到大表哥了。” 沈琉璃扫了一眼陈冰河破旧的衣服,略微思忖,便同意了。 一个姑娘人生地不熟,确实容易遇到坏人。 何况,这位大 表哥着实混得有些惨,他救自己本就耽搁了不少工夫,若再因她失了这奔前程的活计,可就不好了。 这几天,沈琉璃渐渐同陈冰河熟稔起来,发现这位大表哥是个酒鬼,嗜酒如命,一天都离不了酒的那种。尤其林大娘打猎的丈夫回来后,有人陪喝,陈冰河直接喝得烂醉如泥。好的是,这酒鬼表哥酒品没话说,不会乱发酒疯,醉了倒头便睡。 酒品足可窥见人品,虽不是端正的男人,却也不是坏人。 这日早上,陈冰河从宿醉中醒来,见沈琉璃的精神状态越发好,打着哈欠问她:“大妹妹,头还疼吗?不疼的话,我们就准备启程了。” 头上的绷带已经摘除,沈琉璃抬手摸了摸后脑勺,肿包有消散的迹象,这两天也不头晕眼花,遂道:“不怎么疼了,尽快赶路。” “你收拾收拾,我去城里找人将信送出去,顺便……”陈冰河拍着酒壶,说,“打点酒,路上好喝。” 有钱买酒? 沈琉璃眼睛一亮:“你带我一起去,我也要买东西,这衣服都穿了好几天,该换新的了,我还要买手炉。这几日呆在屋里有火盆烤着不觉得冷,可一出门手都快冻僵了。如果大表哥有闲钱的话,我们再雇一辆马车,大冬天的赶路不冷,你备了酒,自然还得备些干粮果子……” 陈冰河摸了摸不太鼓的钱袋子,头疼道:“大妹妹,我的钱就只够买点劣质的酒,过过酒瘾,你这么多要求,大表哥可办不到。”女人就是麻烦。 沈琉璃小脸顿时垮了下来,颇为委屈:“你都有钱买酒……就当借你的,不行吗?”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陈冰河抚了抚额,“这样,你伤未好全,好生歇着。大表哥进城时买个手炉,再雇辆马车赶路,其余的,甭想,没钱。” 沈琉璃咕哝:“果然混得很惨!” 陈冰河:“……” 就算混得惨,那也是有原因的。 柳州城戒备比前几日更严,当地官府以柳州为中心,方圆百里挨家挨户的搜查,闹得鸡犬不宁,百姓怨声载道。不止严查所有的妙龄女郎,对于三十岁上下的男人亦是严加排查。 要抓捕的男人据说是个江洋大盗,杀人越活,犯下累 累罪行。 陈冰河站在通缉画像旁边,看了半天,才认出来被通缉的男人不就是自己吗? 画像男人所穿衣服,正是他那日的装束。 “我勒个奶奶的,本大爷有三十岁?瞎了狗眼!” 他明明才二十四岁,好? 娘的,居然还给他安了个江洋大盗的罪名? 陈冰河仔细一想,便明白可能是顾忌沈琉璃的名声,也可能是为了傅之曜免带‘绿帽’,这沈琉璃毕竟算是他娶过的女人,举国通缉她与一个男人,岂不是等同于昭告天下…… 幸亏救下沈琉璃那天,自己跑得够快,天香楼的人都没来得及看清他的长相。 买酒的路上,陈冰河偷摸了一把剃头匠的刀,将胡子刮了,又去了成衣铺一趟,出来俨然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郎君,同那画上的通缉犯无一处相似。 不经意瞥见空空如也的天香楼,陈冰河拧眉,停下脚步:“咦,这天香楼……” 一路人叹息道:“老鸨死了,那些逼良为娼的龟奴也死了,名噪一时的天香楼被官府解散,这不正通缉着凶手吗?” 陈冰河奇怪道:“凶手?什么凶手?” “就那江洋大盗,据说是他带人杀的。” 陈冰河面色僵了僵,顿如风中凌乱。 你勒奶奶的! * 寒冽的冬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冰凉刺骨。 沈琉璃坐在牛车上,带着厚厚的帽子,捂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可依旧能感觉到冷风刮在脸上的刺疼感,双手抱着小小的手炉,被寒风吹得差点冻成狗。 她忿忿不平地瞪着对面的男人,头戴毡帽,锦衣华服,穿得人模狗样,又看了看无法挡风的牛车,冷冷道:“大表哥,这就是你雇的马车?” 有钱买酒,有钱拾掇自己,端看那衣服的料子,怕是买俩马车都行。 陈冰河咕噜灌了几大口烈酒,辛辣入喉,很呛,这不是他喜欢的味道,也是他第一次喝这么劣质的酒,因为便宜又驱寒。他笑嘻嘻地看向对面蜷缩成一团的小姑娘,只余一双黑黝黝的眼睛露在外面,气鼓鼓地,失笑不已。 “牛车比马车便宜啊。”说罢,便将外衣脱了下来,不容分说地披在沈琉璃身上。 沈琉璃皱眉,下意识便要将衣服还给他 ,却被陈冰河制止了:“穿着,我有酒,不冷。” 男人的外袍厚重暖和,披在身上确实挡了不少冷风,沈琉璃讶异地看着他,说:“你冻死了怎么办?” 陈冰河仰头喝了一大口烈酒,意味不明地觎了沈琉璃一眼:“大表哥冻死了不要紧,就怕你冻死了,估计大表哥我也就离死不远了。” 沈琉璃抿了抿唇,没听懂。 但见陈冰河坚持要自己穿着,她也就心安理得地受了。 身上暖,心里也暖。 修过边幅的男人与之前判若两人,俊朗英挺,只是浑身的酒味依旧浓烈刺鼻。 索性牛车坐了没多久,他们便改走水路,船舱封闭,比敞着的牛车暖和,沈琉璃便将衣服还给了陈冰河。 一路往东,不日便倒达桐城。 出了码头,不远处的通缉布告旁围满了指指点点的东西,沈琉璃瞧着分外热闹,掀起帷帽便想过去瞧瞧,却被陈冰河一把拦住了。 “都是通缉犯,有甚好看的,去吃饭。” “就看一眼,又不耽搁吃饭的功夫。”越不想让她看,就越好奇。 陈冰河推了她一把,不耐烦道:“行行行,你去看,本来想带你买衣服……” “买衣服?”沈琉璃眼眸亮晶晶的,立马推搡着陈冰河往衣铺走去,“走走走,不看了。” 小气鬼难得拔毛的机会,怎能轻易放过。 陈冰河掂了掂手上的碎银子,悠哉道:“这可不够买衣服,得先去赚点。” 片刻后,两人从鱼龙混杂的赌坊出来,笑得合不拢嘴。 运气不错,手上的银子整整翻了十倍不止,陈冰河正要将赢来的银子揣进兜里,一只纤纤玉手陡然伸了过来,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他的钱袋子勾走了。 沈琉璃甩了甩钱袋子,从中掏出方才的本钱塞到他手里,笑得眉眼弯弯:“大表哥,我帮你保管。” 说着,便系到了自己腰间,眨眼就拐进了一家成衣铺。 看着沈琉璃挑的衣服竟是贵的,陈冰河只觉得肉疼,见小姑娘兴致勃勃地正要试穿一件红色的冬衣,那衣裳红的似火,衣襟上配着雪白的狐裘围脖,单看那布料及保暖性,衣服定然不便宜。 他赶忙指着另一件普通的棉衣,说:“大妹妹, 你穿这件,好看。” 沈琉璃随意扫了一眼,撇撇小嘴:“大表哥,你选的这件衣服穿上臃肿不堪,一看就不适合我这种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我就要试这件红衣。” 掌柜的闻言放下算盘,抬头瞄了一眼沈琉璃,随即摇摇头。 年轻是年轻,可跟貌美压根搭不上边。那半边脸被青红色的胎记覆盖,看一眼便倒胃口,哪里美了。 不过小姑娘挺自信。 “这件红色的衣服也就颜色鲜亮点,你穿着不一定好看。”陈冰河试图说服沈琉璃,大小姐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沈琉璃不高兴道:“小气,银子没了,再赚便是。” 陈冰河气道:“你当银子那么好赚?”这一件衣服都够他买好多酒,进一趟赌坊便可钱生钱。 沈琉璃眯了眯眼睛,说:“挺好赚的啊,你手上不还有本钱么,等会儿再进一趟赌坊就是了。” 陈冰河气结。 他又不是回回都能赢,大多都是输的次数较多。 不就赚了沈琉璃八十两银子,这一路上贴进去的怕是不止八十两。 奇货可居。 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个典故,陈冰河眸光微微闪了闪,顿觉搭进去的银子不心疼了。 沈琉璃如愿以偿地买到心喜的衣服,眉开眼笑,整个人雀跃不已,当然结果便是陈冰河刚赢的银钱,转眼就变成了穿在她身上的新衣,一分不剩。 “好看吗?”沈琉璃提起裙踞,轻盈地转了一圈,宛若翩跹若飞的蝴蝶。 少女眸眼波光流转,唇角飞扬,可脸上那抹以假乱真的胎记,大大损毁了她的容貌。 胎记出自陈冰河的手笔,正是有了这抹难看至极的胎记,这一路上才会如此顺利。 陈冰河看着她,道:“你将面纱戴上。” 轻纱遮面,一袭红衣勾勒出少女玲珑有致的身姿,婷婷袅袅,明媚动人,双眸犹如一汪清泓,顾盼生辉,鲜活而灵动,仿佛能驱散世间一切阴霾。 没有记忆的沈琉璃显得没心没肺,却又带着一丝少女特有的娇憨和俏皮。 陈冰河耳尖隐约泛红,尴尬地扭过头,闷声道:“好看。” * 今日是大寒气节,民间有吃消寒糕的传统,消寒糕是年糕的一种,不仅因为有温散风寒、 温肺健脾胃的功效,更有年年高升之意。 两人躲在一处荒废的民宅,沈琉璃吃着香糯美味的年糕,陈冰河则喝着闷酒。 陈冰河觉得有些烦,但不知为何。 沈琉璃捻了团糯米年糕,塞在嘴里,将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含糊问道:“大表哥,我们明日便要到你亲戚家了吗?” 陈冰河:“嗯。”感觉更烦了。 沈琉璃掰着手指数了数:“那我爹娘也该收到信了?” 陈冰河顿了顿,说:“应该收到了。”收什么收,压根就没送。 沈琉璃低头瞥了眼身上的衣服,便道:“你放心,这一路上吃你的,喝你的,支出的银两我会双倍还你。” 陈冰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叹气道:“不必,都是亲戚,出门在外,当相互扶持。” 语落,陈冰河扔了酒壶,转身走到废弃的院子,随手摘了片树叶置于唇边,吹奏起来。 心烦时,他便会吹上一曲。 一片小小的树叶,在陈冰河的唇齿间幻化成悠长悦耳的旋律,竟可与人声媲美,清脆动听。 沈琉璃没想到陈冰河这种爱酒嗜赌的人,竟能吹出如此好听的乐曲,单手托着香腮,一时听得入了神。 一曲作罢,换了一曲比较激昂的曲子。 沈琉璃起身,抬手将面纱戴上,遮住半边丑陋的胎记,随即折了一段细长的树枝,弯唇道:“我好像会跳舞,不如跟你合上一曲。” 她拿着树枝在手里比划了一下,凝眉又道:“不对呀,我好像会舞剑。” 下一瞬,清泓般的眸眼陡然凌厉,握着树枝的雪白手腕迅速翻转,以树枝作剑,旋身挥动树枝,挽花,旋刺,每一个招式仿若烙印在她的肢体上,不用细想,便自然而然地舞出了一套流利的剑法。 随着陈冰河的乐声越来越激跃,她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身姿几乎快成一道残影。 不知何时,天空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落在那抹曼妙的红衣少女身上。 陈冰河一动不动地看向沈琉璃,目光怔忪。 少女身轻如燕,身手矫捷,手中的树枝更是灵活如剑,每一次挥动带起一片白雪纷飞,无数纯白的飞雪在她身边落下,将她笼罩在一片如梦似幻的幻境之中。 漫天 白雪,红衣如火,美得恍若画中仙, 有那么一瞬间,陈冰河仿佛被眼前的景象所迷住了。 乐声戛然而止。 沈琉璃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堪堪维持住身形,不满地瞪了一眼陈冰河,唇角忽的勾起一抹狡黠的坏笑,纵身跃起,手中的树枝凌厉如剑直取陈冰河的咽喉。 她是吓他的。 然而,陈冰河定定地看着直朝自己刺来的树枝,不躲不避,身体一动不动,眼都不带眨的,就在沈琉璃准备收回攻势时,两根手指直接夹住了她的树枝,折为两段。 沈琉璃惊讶:“大表哥,你身手这般好?” 陈冰河神色淡淡:“花拳绣腿而已。” 沈琉璃眨眼,冷哼道:“你长的也算过得去,还有工夫傍身,明明是个很不错的人,偏就被喝酒和好赌的毛病给耽误了,喝酒伤身,嗜赌容易败家,小心日后娶不到媳妇?” 扎心了。 陈冰河:“……以后娶不到媳妇,你给大表哥找一个。” 沈琉璃笑眯眯道:“没问题,我认识有好姑娘就介绍给你,但前提条件是,你得戒酒、戒赌,省得祸害别人。” 陈冰河呵了一声:“算了,大表哥以后自己找。” 雪下了一夜,仍未有渐停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 雪再大,也不影响早就安排好的行程,陈冰河用仅剩的银钱雇了俩马车,往东陵的方向而去。 桐城与东陵紧邻,不到半日便可到达。 所谓越危险的地方反而越安全,皇城脚跟下,对沈琉璃的排查甚是松懈,守城的官兵一看到沈琉璃那半张可怖的胎记,直接放行,让他们顺利进入了东陵。 一个时辰后。 两人撑着伞站在宫门口,站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伞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 陈冰河一直攥着手里的黑木令牌,盯着皇宫的方向出神发怔。 都快成了雕塑。 沈琉璃看了一眼巍峨庄严的宫门,缓缓地收回视线,歪着脑袋看向身侧的陈冰河,戳了戳他:“诶,你那个亲戚在宫里办差?” 陈冰河回神,定定地看着沈琉璃充满信任的眼睛,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咬牙将令牌揣入怀里:“没,他在别处。” “走,先在东陵住几天,我再想办法送你回上 京。” 沈琉璃皱眉。 这话说得可真奇怪。 什么叫想办法送你回上京,难道她回不去吗? 一路上,陈冰河异常安静,不发一言,沈琉璃也就将满腹疑惑吞入腹中,默默地跟着他去了一处私宅。 宅院所处之地比较偏僻,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环境清幽,亭台楼阁,雕栏画栋,假山拱桥,尽显幽静雅致。 显然,这宅子的主人非富即贵。 让沈琉璃困惑的是引他们进去的门房,见到陈冰河时,对他面露恭敬,不像是面对那种穷亲戚上门的态度,就在沈琉璃甚感不解时,两人已被门房引到了后花园的荷塘边。 湖面结了冰,冰面上被砸开一个大洞,一尾鱼线置于其中。 一个身穿青袍头戴蓑笠的中年男人背对着他们,正在雪中垂钓,男人的蓑笠落了厚厚的雪,已然成了白雪,显然已钓了许久,但旁边的水桶里却没有一条鱼。 陈冰河上前一步,面色恭敬,躬身道:“义父。” 这投靠的亲戚居然是陈冰河的义父,这算亲戚吗,分明算是家人,好? 就在沈琉璃腹诽不已时,男人缓缓转身,对着陈冰河笑道:“回来了,就留在陈国。” 陈冰河:“是。” 待到看清男人的长相后,沈琉璃吃了一惊。 男人应是将近五旬的年纪,面容老态而沧桑,左眼被黑色眼罩遮住,虽是笑着,可却让人觉得阴森发寒。 显然,余影也注意到了沈琉璃的存在,皱了皱眉,问道:“她是谁?” 沈琉璃垂首,乖顺道:“见过老爷,我是……” “一个在路上顺手救的姑娘,叫小离,过两天便送她离开。” 陈冰河轻描淡写地截住了她的话头,沈琉璃虽有诸多疑问,但相信陈冰河不会害自己,对比眼前这个看似阴森森的男人,陈冰河让她觉得更安全。 余影点了点头,视线径直掠过沈琉璃,没再多问,只是让陈冰河陪他钓鱼。 沈琉璃就站在旁边,瞪大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一老一少静默无声地钓鱼。 这像父子吗? 陈冰河的义父给她的感觉极不舒服,她亦不敢随便插言,打破这比寒冬腊月还冷的气氛。 雪势渐停,沈琉璃抖了抖伞上堆积的白 雪,耐着性子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冰河的义父可能累了,交代了一声陈冰河,便离开了。 陈冰河长长吁了一口气,放下鱼竿,熟门熟路地领着沈琉璃往厢房的方向而去。 沈琉璃开口道:“大表哥……” “嘘,在这里别管我叫大表哥。” 沈琉璃黛眉紧蹙,不悦道:“不唤你大表哥,唤什么?” “你管谁叫大表哥?”突然,背后传来一道阴冷暴戾的声音,似带着磨牙吮血般的恨意。 沈琉璃惊诧回眸,面上的帷帽轻纱瞬间被人掀飞,做出这种没风度之事的竟是个俊美至极的年轻男子,长眉入鬓,五官完美到无懈可击,一袭红衣蟒袍将他衬得邪魅而妖异。 那双阴鹫的凤眸渗出的点点寒光,竟让她生出一种被猎捕的意蕴,她下意识想逃。 这般想着,也是这般做的。 沈琉璃后退了几步,腰间陡然一紧,就被那个骇人可怖的男子揽入了怀中。 手中的伞顺势落在地上,转了个圈。 她的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羞愤地想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却被他禁锢得更紧,力道之大,梏得她腰肢生疼。 沈琉璃叱道:“放手!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傅之曜充耳不闻,死死地盯着她脸上那抹丑陋难看的胎记,微凉的指尖落在她脸上,用力地揉搓着,恨不得搓下一层皮。 沈琉璃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双眼冒火,一脚狠狠地踩在男人脚上,同时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掌声清脆响亮。 傅之曜阴诡的眸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为赤红,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一字一顿道:“沈琉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26 23:59:31~2020-12-28 23:46: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乒乒乓乓乒乒乓乓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乒乒乓乓乒乒乓乓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 5个;乒乒乓乓乒乒乓乓、囡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843539、暖色、leroi 10瓶;惨绿少年 8瓶;谭迦 6瓶;小月苏 5瓶;囡囡、对月吹闲笛、mooo 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1、第71章 “登徒子!流氓!色胚!” “大庭广众之下, 竟敢对姑奶奶动手动脚、行此不轨之事,打你一巴掌算轻的,没扒了你的皮是姑奶奶大度, 不与你这色胆包天的浪荡子计较!”沈琉璃涨红着脸,双手叉腰, 倨傲地抬高下巴,气煞煞的模样像极了发狂的母老虎。 傅之曜俊脸由白转青, 额头青筋狠戾暴起, 怒得牙齿咬得咯嘣响,胸中翻滚的热血怒火直冲脑门。 该死! 他一定要折了她。 “瞪什么瞪!再瞪, 信不信姑奶奶送你去见官, 赏你几口牢饭?”沈琉璃触及到男子异常凶狠的眼神, 掩在袖中的手指微颤,心里实则虚地一批,只能勉强拔高音量虚张声势。 男子穿着奢华显贵,浑身难掩天潢贵胄之气, 想必不是她能得罪的人。 惩一时口快, 她隐隐有些悔意。 眼眸余光偷瞄了一眼周围的情况,沈琉璃发现红衣男子的随从全部匍匐在地,就连这座宅子的奴仆也都跪在地上, 惊状莫名。 她挪了挪脚步, 往陈冰河身边缩去。 在场站着的人, 除了眼前这位恐怖如斯的男子,就只有陈冰河。 陈冰河没想到傅之曜竟不在宫内, 更没料到沈琉璃这么快就被发现,惊愣了一瞬,脚步移动, 下意识便要护住沈琉璃。 一个要躲,一个要护。 见状,傅之曜瞳孔骤然缩紧,忽然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得那双阴诡的凤眸微微眯了起来。下一刻,他却突然出手箍住了沈琉璃的手腕,用了极大的狠劲儿将她拽了过去。 陈冰河伸手便要将沈琉璃拉回来,刚抓住沈琉璃另一只手,就听见傅之曜似从喉咙里一字字挤压出的低吼:“陈冰河,你敢跟我抢女人?” 他如遭雷击,双腿当场被钉住,再也动不了。 抢女人…… 他在抢沈琉璃……跟傅之曜抢…… 陈冰河忽然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刚才倒底在做什么,为何要这样做! 沈琉璃踉跄着撞到男人怀里,下巴磕在他的肩头,顿时剧痛无比,凝掌便要反击,却被傅之曜一把锁住咽喉的命脉,男人狂佞地低头,对着她咬牙:“我对你的仁慈,到此为止!” 有病。 谁要你的 仁慈? 她呼吸困难,一只手攀上男人的大掌,用力地想要掰开,可他力道大得出奇,人又在愤怒的情况下,力量比平时不知激增了多少倍。 她发现,自己竟不是他的对手,完全撼动不了他。 双脚渐渐离地,她感觉自己会被他掐死,濒临死亡的感觉如影随形。 “这里不是上京,你还敢打我?”傅之曜双目充血,对她的痛苦视而不见。 敢轻薄她,难道不该打吗? 沈琉璃愤怒地瞪着他,想骂人,却骂不出来。 傅之曜下手毫无轻重,竟无半分怜香惜玉之心,少女原本红润的脸颊急遽转为煞白,陈冰河握了握拳,忽然轻声道:“她失忆了,别这样对她。” “失忆?”傅之曜错愕,手上不自觉松了几分力道。 陈冰河眸底划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担忧:“她的记忆一片空白,什么都忘了,忘了家人,忘了朋友,忘了自己,也忘了你,更忘了曾经对你的所作所为。” 刹那间,眼里的暴虐烟消云散。 傅之曜的手蓦地松开,沈琉璃大口大口地喘息,身子软绵绵的朝地上滑去,被傅之曜一把捞起。 他古怪地看着她,伸手替她顺气儿:“你真不认识我?” 沈琉璃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有气无力道:“我该认识你吗?” 对于这个一门心思想要逃离自己的女人,分明有着满腔怒火,他想过若抓到她,必要将其狠狠折磨一通。可此刻看着沈琉璃全然陌生的眼神,过往的一切于她而言,全都不存在,她根本就不认识他,他在她心里只是个前一刻非礼过她的轻浮之人,傅之曜忽然哽了一下,满腹怨恨与愤怒突然失去了宣泄点。 一口气憋堵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的。 他放缓了语气,哑声道:“我是……” 啪。 猝不及防之下,又是一道清脆响亮的巴掌声,打得傅之曜脸一歪。 傅之曜舔了舔嘴角的血,眸光阴沉地盯着眼前的罪魁祸首,一而再再而三挑衅自己的沈琉璃,俊美的面孔扭曲了一瞬,攥紧拳头强自控制住掐死她的冲动。 他咬着牙,一字字道:“你可知,我究竟是谁?” 这一巴掌几乎用了沈琉璃全部的力气,小手打得生疼,而傅之曜 的脸也被她掌掴得红肿起来,可见她用了多大的狠劲儿。 她揉着手腕,美眸瞪圆,直愣愣地将细白纤长的脖颈往前一昂:“我管你是谁,你大可直接掐死我!” 典型的破罐子破摔。 沈琉璃失了忆,可她这暴脾气犹在,就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又不是没了记忆,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遇弱则弱,遇强则强,绝不示弱。 不管这男人如何厉害,可分明是这个混账男人欺辱她在前,又想掐死她,而自己只是给了他两巴掌,怎么看仁慈的都是自己,大度的都是自己,好不好? 对傅之曜一无所知的沈琉璃,显然没意识到面前的男人有多恐怖,就算与他硬扛,底气明显不足,却不会甘心认怂。 没失忆的沈琉璃会审时度势,会认怂,但现在的她不会。 正所谓无知者无惧。 傅之曜黑眸幽暗地盯着少女玉脂般的脖颈,咬牙将怒气隐忍下来,高举的手一顿,转而温柔地落在沈琉璃白嫩的脸颊上,眸眼含着纠葛交织的情愫:“阿璃,为夫怎么舍得掐死你?” 预期中的窒息感没有到来,反而不知何故,男人像吃错了药似的,突然变得柔情似水。 脸上轻柔的触碰感让沈琉璃一颤,她恼怒地挥开男人的手,冷笑了一声,旋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说了什么,眼眸陡然瞪大。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傅之曜,又惊又愣,不亚于五雷轰顶的震愕。 “为……为……夫?”沈琉璃惊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为夫是何意,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么。 他是她的夫君吗? 可他刚刚那么凶,那么狠,甚至还想让她死,那一刻宛若鬼厉魔鬼的男人,她瞧着分明,掺不得半点假。 就在她震惊不已时,陈冰河几步上前,十分肯定地对她说道:“没错,他确实是你夫君!你们是拜过堂行过礼的夫妻,名正言顺,他没骗你。” “可我……不记得。” 沈琉璃呐呐的,这话无异于晴天霹雳,这个凶残的男人怎会是她的夫君,就算是,久别重逢,哪里有丈夫掐妻子脖子的? 陈冰河伸手拍了拍沈琉璃的肩,安慰道:“你们夫妻之间有诸多的误会,大表哥等一会儿跟你解释,好吗? ” 傅之曜一瞬不瞬地盯着沈琉璃肩上的那只狗爪子,虽恨不得当场剁掉,但他只是眸光微冷,并没如刚才那般将狰狞可怖的情绪表露在面上,反而朝沈琉璃笑了一下。 那笑潋滟风华,似带着三分温和,三分清雅,四分柔情蜜意。 沈琉璃蹙眉,扭过头不看他。 傅之曜挥手:“带阿璃姑娘下去休息。” 一名奴仆爬起来,躬身走到沈琉璃跟前:“姑娘,这边请。” 沈琉璃没动,抬眸看着陈冰河。 陈冰河哄着她:“别怕,你先去厢房。” 沈琉璃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看陈冰河,眼眸余光却暗暗掠向傅之曜,大表哥同她这位‘夫君’竟是认识,那么陈冰河也会骗她吗? 不会的。 陈冰河看着不靠谱,可做的事却很靠谱,一路照顾她,宁愿自己冻着也要将衣服让与她,每次都说自己没钱,嫌弃这个贵那个贵,一副抠门不情愿的样子,可他大部分的银子都是花在了自己身上,并没亏待她。 而且,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直到沈琉璃的身影消失在游廊拐角时,傅之曜的脸色彻底阴冷下来,沉声问陈冰河:“是天香楼的人将她脑袋砸伤了,才导致的失忆?” 傅之曜知道沈琉璃被人救走了,却没想到救走她的人竟是陈冰河。 他曾经还是太子时,儿时的玩伴。 陈冰河打开酒壶,仰头喝了一口道:“是。” 除此,再无他话。 傅之曜冷睨了一眼陈冰河,随即挥退随从,两人去了隔壁空屋,傅之曜坐着,陈冰河站着。 “坐下说。”傅之曜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拧眉道。 陈冰河抱着酒壶倚在门上:“不敢!你是君,我是民,哪儿敢与您同坐一桌?” 傅之曜唇角冷冷一扯,直接切入正题:“你如何同她说的?” 当知道沈琉璃失忆的那一刻,他并不敢询问太多,怕自己说的与陈冰河所说不符。 陈冰河深深地看了一眼傅之曜,面上的犹疑之色一闪而过,随即从怀中摸出一张沈琉璃的通缉画像,展开:“我将她带到东陵,带到你跟前,赏银万两可作数?” 傅之曜挑唇:“自然!” “这做了皇帝的人就是不一样,倒是痛快,可我想 要的不只这一万两白银。”语罢,陈冰河竖起两根手指,“两万两白银,我便如实相告皇上想知道的内情,她现在可不是萧国承恩侯府的沈大小姐!” 傅之曜掩在袖中的手转动了一下扳指,缓缓道:“没问题!” 陈冰河收起画像,遂将自己给沈琉璃编撰的身世和盘托出。 傅之曜听罢,剑眉深深皱起,思索着该如何重塑沈琉璃的记忆,自己这位夫君在她心底又该如何存在。 是同以前一样,还是有所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纯粹的糖应该不远了。 关于更新,我也想双更,但有心无力,只能每天写多少发多少哈。 感谢在2020-12-28 23:46:49~2020-12-29 23:2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小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o9 20瓶;阿芜 10瓶;惨绿少年 8瓶;33243256 6瓶;莫莫莫莫思熙 5瓶;谭迦、jade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2、第72章 厢房。 沈琉璃按压着?太阳穴, 想要从脑海里搜出这位‘夫君’的记忆,可只要深想,头便疼的宛若爆炸。 就在此时, 陈冰河推门?进来?,他的身后并?没跟着?那个可怕的男人, 沈琉璃莫名松了口气。 下一瞬,她恼怒地?质问陈冰河:“快说, 那个男人倒底是怎么回事?” 陈冰河倏然弯腰, 神情异常严肃正经?,对着?沈琉璃郑重其事地?行了个大礼, 歉疚道:“大妹妹, 大表哥要先向你赔罪道歉, 之前有些事,确实是大表哥做的不对,是大表哥骗了你!” 沈琉璃蹭的起身,满面愠怒:“你!” 陈冰河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 说:“可大表哥实在不忍心大妹妹遭罪, 才会迫不得已?欺骗于你。” “骗人还有理由了?”沈琉璃气得想要锤爆陈冰河的头,“我倒底是谁?若有半句假话,我……” 假不假的, 她又不能辨别。 陈冰河面露愧色, 颇为无?奈道:“其实, 大表哥也不算是完全骗了你,我们的确是远房表亲的关系, 你姓沈,名琉璃。而刚才那位男人确实是你夫君,你们在上京成的婚, 你这次之所以会到陈国,便是为他而来?,不远万里寻夫。” 呵,万里寻夫的桥段都出来?了? 当唱戏啊,这方唱罢,那方又登场! 沈琉璃双手环胸,冷冷地?勾唇,“编,继续编?信任一旦崩塌,你以为我会信你?” 这话明?显漏洞百出,既在上京成亲,为何一个在萧国,一个在陈国? 陈冰河深知沈琉璃心中所想,继续道:“你这位夫君的身份不一般,导致你们的结合不受家人祝福,承受的压力和?阻力甚大,给你们的感情增添了不少麻烦。” “哦?”沈琉璃倒被勾起了些兴趣,“怎么说?” 这比说书先生?讲的故事都要精彩!她倒要看看陈冰河如何编,如何圆? 陈冰河酒不离口,过了一把酒瘾,方才接着?往下说:“因?为他并?非萧国人士,而是陈国的落魄皇子?,当年萧陈两?国战败,这位不受宠的皇子?就被送到上京为质,整整十年,受尽欺凌,过着?暗无?天日的囚禁生?活, 吃不饱穿不暖,忍饥挨饿,怕是街上的乞丐过得都比他体面。直到遇见了你,是你给了他希望,让他在阴暗的生?活中看到了一束光……后来?你们就相爱了。” 在陈冰河的陈诉中,沈琉璃和?傅之曜,一个是不被家人待见的商贾之女,一个是落魄皇子?,两?人发生?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爱的坚贞,爱得凄惨,因?为身份,因?为沈家人,遭受了诸般阻碍和?磨难。 沈琉璃听得一愣一愣的,这都什么跟什么。 陈冰河歪歪扭扭地?坐在椅上,看着?沈琉璃呆愣的表情,而后又道: “沈家怎么可能让你同?一个无?权无?势的质子?相爱,你们的相爱遭到了沈家人极力反对,他们打着?将你送给高官权贵的如意算盘,既能为家族谋利,又能给儿子?的仕途铺路,毕竟对于商贾之家来?说,做官入仕才能彻底改换门?楣。 你呀,也是个脾气倔的,不愿接受家人安排的命运,可又反抗不了他们,心灰意冷之下,便跑到囚禁心上人的驿所绝望自?杀。天无?绝人之路,此事闹得满城风雨,传到陛下耳中,反而成全了你们。” 陈冰河不得不佩服傅之曜编故事的本领,这人怕是看了不少坊间情爱的话本子?,让他编,可编不到如此滴水不漏。 “可他想掐死我!”沈琉璃一副你别想蒙我的眼神。 陈冰河喝了口酒润嗓子?,笑了:“傻妹妹,你这夫君是因?爱生?恨,你怕是不知道沈家人对他做了什么恶毒事?”沈家人对傅之曜做的事,哪儿有沈琉璃对他做的事可恨,结果这污水堂而皇之泼到人家父母身上去了。 “你们奉皇命结为夫妻,你夫君虽也由驿所搬到你们沈家,不过是换个囚禁的地?方罢了,他在你们沈家依旧毫无?人身自?由可言。你父母重男轻女,见你嫁了个无?法帮助兄弟仕途的异国质子?,府外整日还有重兵把守,连家族生?意都受到了影响,便各种不待见你的夫君,非打即骂。” “后来?,质子?有机会回国,带你一道回陈。可沈家担心遭到你夫君的报复,便使了卑劣的手段险些害得他客死异国他乡,而他也误会你参与其中,更是误 会你要与他和?离,改嫁某权贵,甘作?他人妾室……” 沈琉璃眉头越蹙越深,一时无?语。 所以,这位质子?夫君以为她与家人合伙陷害他,便掐她脖子?? “当你得知家人的丑恶嘴脸后,彻底与沈家决裂,毅然决然地?踏上陈国寻夫之路。”陈冰河仔细瞧了瞧沈琉璃的面色,说,“你得知我要来?陈国,便央求我带你一道。可哪知道路上走散了,你被拐子?卖到青楼,幸亏我及时找到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沈琉璃怒目瞪着?陈冰河,陡然拔高了声音,咬牙切齿道:“既然,我跟你是一起来?的陈国,你之前为何不说?现在才说,你真把我当傻子?一样糊弄,耍得团团转,你就开心了,是吗?” 看着?陈冰河唾沫飞溅的样子?,沈琉璃真想一巴掌招呼上去。 “你不是失忆了吗?大表哥就想着?这些情情爱爱的,如此痛苦,有甚好的,忘了就忘了,大不了重新开始便是。”陈冰河讪讪地?摊了摊手,有些心虚地?说道,“这不就没提你寻夫的这一茬,大表哥想着?等自?己在东陵站稳脚跟,你想回萧国也好,大表哥养着?你,再给你找个俊俏好郎君,大表哥就作?为你的娘家人送你出嫁,也好。” 不得不再次佩服傅之曜,能结合自?己欺骗沈琉璃的说辞,编造一套近乎天衣无?缝的谎言。 陈冰河重重地?叹气,一脸幽怨:“哪知你跟你夫君缘分深,一来?东陵就遇上了。他虽恨你,可知你失忆,就心软了。” 沈琉璃听得头皮发麻,频频抚额,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这感觉像是听了一本完整的坊间孤话本子?,但她隐约觉得听的好像是别人的故事,故事的主角不是她。 半晌,才咬着?牙齿,幽怒道:“你说了半天,都没说这落魄的陈国皇子?倒底姓谁名甚?” “啊?我没说吗?”陈冰河一愣,随即挠了挠后脑勺,“大妹妹,你可听好了,你这位夫君便是陈国曾经?的四皇子?,如今的新帝——傅之曜是也!” 傅、之、曜! 这个名字瞬间在沈琉璃脑子?里炸开,她记得这个名字,像是镌刻在骨头上的记忆,应是对她很 重要的人。 可除了记得名字,关于名字的主人,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她对他的记忆,只有方才骇人可怖的那一幕。 这位夫君真的只是对她因?爱生?恨吗? 沈琉璃绞尽脑汁地?回想着?这个名字的主人,反而加剧了头疼,头疼愈裂。 傅之曜!是谁? 她的夫君吗? 晕眩阵阵袭来?,沈琉璃捂着?脑袋,惊呼一声,身子?摇摇欲坠。 “大妹妹,大妹妹。” 她倒在了陈冰河怀里,正对上男人慌乱无?措的眼神。下一刻,只听得砰地?一声,依稀间有人影朝她疾步奔来?,如血染的衣袍带起一路袭人的暗香,随之自?己跌入了一个陌生?冷冽的怀抱。 那人唤她,阿璃。 一张绝世风华的俊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温情。 红衣似火,似血,又似嫁衣。 眼眸彻底阖上时,眼前恍惚浮现了一个俊美温雅的男子?,他穿着?大红的喜服,而她也穿着?凤冠霞帔,他亲昵地?搂着?她的腰肢,俯在她耳边低吟,她则臊红了脸。 好一对璧人。 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 陈冰河傻愣愣地?站在旁边,双手僵硬在半空中,维持着?搂抱沈琉璃的姿势,他看着?她转瞬被另一个男人抱走,心里忽然扎了一下,他或许不该带她来?东陵。 傅之曜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沈琉璃放在床上,手轻轻拂过她紧蹙的黛眉,而后给她盖好被子?,俨然一个称职的、疼爱妻子?的好夫君。 他略微回头,看着?陈冰河盯着?手出神的模样,俊脸一沉:“她怎么了?” 陈冰河如梦初醒一般,尴尬地?收回手,拧开酒壶猛灌了几口,轻松地?耸耸肩:“之前都好好的,一听你的名字就晕了。” 傅之曜拧眉,微凉的手抚在沈琉璃如玉的脸颊上,轻轻地?摸索着?,黑眸幽邃无?边。 难道是想起了什么? “来?人,将别院的花谷主请过来?。” 正说着?,花解语便推门?进来?了,她抬头看向床上昏睡的沈琉璃,皱眉,“这丫头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偌大的桃花谷都困不住她。” 傅之曜抿唇:“小姨,她失忆了。” 花解语一惊,赶 忙走到床边,仔细给沈琉璃诊脉,手托着?她的脑袋端看了一眼后脑勺的伤势,外伤基本痊愈,顿松了口气道: “问题不大,只是脑中淤血凝滞,致使暂时失忆,我施针便可让她恢复,顺便拟个方子?,调养一下身子?,这丫头身子?稍微有点虚,但是不打紧。” 语落,凝神静心,准备上手扎针。 却被傅之曜一把拦住了,他垂眸,低道:“小姨,头何其重要,万一不慎,将她扎傻了,怎么办?” 花解语一噎:“你怀疑我的医术?” 随即,又古怪地?看了一眼傅之曜,收起针,“行,那就让她稀里糊涂地?过着?。” 傅之曜黑眸幽暗:“如果不扎针,会对她身子?有影响么?以后会不会……” “没影响!但没有外力的辅助或刺激,或许一两?月,或许一两?年,也或许一辈子?都想不起,谁说得准呢?”花解语叹了口气,写了个方子?,交代过煎药和?熬药的注意事项,便朝门?口走去。 如果沈琉璃不记得前尘往事,没有那些伤害,阿曜这孩子?想让她呆在身边,就呆着?。 他的身边,总要有个能入他眼的姑娘,至少不会太过孤寂。 陈冰河定定地?看了一眼沈琉璃,也跟着?走了出去:“花谷主,等等。” 花解语颇为意外地?瞥了一眼陈冰河:“都长得这般英俊了,好几年没见过你了?” “晚辈这些年变化很大,难为花谷主还记得晚辈,可晚辈瞧着?花谷主倒是一点没变,年轻得很。” …… 屋子?里静了下来?,因?烧着?地?龙,室内暖和?如春,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傅之曜坐在床边,静静地?瞧着?沈琉璃。 他想过诸多抓到她的场景,她会震愕,会惊惧,会恼羞成怒,也会因?失去身子?而怨恨他,可不管如何,他已?君临天下,翻手便可将她禁锢成自?己的掌中雀,插翅也难飞。 不,他会折断她的双翼,让她再也飞不起来?,再也逃不开,这辈子?都休想逃离他的掌控,她只能无?望地?呆在他身侧,任他予求,他会是她的王,是她的主宰。而她可怜地?在他掌中翻腾,却怎么都翻不出风浪。 可 唯独没想到,她竟失忆了。 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冰凉的指尖佛过她的眉眼,一路往下,落在她的唇上,轻轻地?碾压着?,将那抹朱唇碾得晶莹饱满,瞧着?瞧着?,眼便热了。 低头,轻触了上去。 但仅一瞬,他便骤然离去。 傅之曜静静地?凝着?床上的少女,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唇齿间发出了一声呓语。 似乎唤的是他的名字,傅之曜定了定心神,眉目温和?地?看着?她,眸底带着?毫不掩饰的焦急与忧色。 “阿璃,你醒了。”声音低沉,而惊喜。 沈琉璃迷惘地?睁开眼,对上男子?温润漂亮的面孔,滞了一瞬,神思猛地?回笼,想到陈冰河说的事,她一把掀开被子?,缩到床角,目光戒备地?盯着?他。 “我不相信,你不可能是我夫君。哪怕陈冰河说得天花乱坠,我不相信他,也不相信你!” 傅之曜眸色痛苦,眼眸含泪,深情款款道:“阿璃,我以为你同?算计我的沈家人一样,恨不得我去死,我见到你才会那么生?气,气到掐你脖子?。可现在我知道了,你根本不知情,你与他们不一样,你没有变,你还是曾经?那个全心全意爱着?我的阿璃,你不惜与家人决裂,不远万里寻夫,你抛下一切奔向我,我……我怎能辜负你的深情?” “你……你……不是!” 就算他说得同?陈冰河对得上,但不排除他们串通一气。 她想起陈冰河说这个男人是陈国的皇帝,可他在自?己面前全无?皇帝的架子?,甚至自?称‘我’,沈琉璃忽然又有些迷惑了。 一国帝王何至于对她一个女子?屈尊降贵,难道真是情深几许? 傅之曜黑眸深深地?看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松开衣襟,而后解开盘扣。 沈琉璃大惊失色:“你要干什么,不许脱!” 她清楚自?己与男人的实力差距,跳下床直往门?口跑去。然而,傅之曜并?没阻拦她,在她的手搭上门?栓时,身后蓦地?响起男人低低的声音。 “阿璃,我的心口刻着?你的名字,你看看,就看一眼。” 尾音渐弱,竟不自?觉带了一丝祈求之意。 可他 是皇帝啊! 沈琉璃动作?一顿,面色几经?挣扎,终是忍不住回头。 她眼眸大睁,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你?” 傅之曜苦笑了一声:“吓到你了,这些伤大部分都是在沈家留下的。” 沈琉璃怔怔地?看着?满身伤痕的男人,久久失语。 这究竟是怎样一具丑陋难看的身体,遍布各种陈年旧伤,皮肤几乎无?一处完好,有鞭伤,刀剑伤,可更多的都是鞭子?所留下的伤疤。 胸口处一抹鲜红的朱砂字迹,赫然是一个歪歪斜斜的‘璃’字,是这具伤痕累累的躯体上最鲜艳的色彩,艳的令人心悸。 深深地?灼了她的眼,刺了她的心。 她别开眼,攥紧手指说:“就算你身上刺了一个璃字,并?不能说明?就是我的名字,也许是其他名字里含璃字的姑娘。” “阿璃,我该如何做才能让你相信,我真的是你的夫君……”傅之曜轻叹,神色忧伤,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急道,“阿璃,我知道你足背上有一抹小红点,就在左脚上。” “不仅脚上有,你大腿内侧也有一处小红点,只是颜色比足上的较浅,不细看,根本瞧不清楚。”这般隐秘的地?方,若没有瓜葛,陌生?男子?如何能知晓得一清二楚。 沈琉璃身子?一僵,小脸绯红,忿忿地?咬唇瞪他:“是又如何?可你掐了我!” 即使他说得都对,即使她的记忆里隐约有他的画面,可他掐了她。 狠狠的,用力的,掐了她的脖子?。 这是不争的事实! 傅之曜穿上衣服,举止优雅地?扣着?腰封,眉心微凝,合着?自?己刚才的解释白说了,沈琉璃压根就没听进去。 他温柔地?看着?她,说:“我回国的时候,差点被你父亲害死,而我回国的行踪路线只有你知道,我又听说你要转嫁他人甘愿做妾,也不愿随我一道离开,这不就生?了误会罅隙?” 沈琉璃恨恨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可你掐了我!” 傅之曜:“……” 对峙良久,一室静谧。 傅之曜掀起眼帘,心绪复杂地?看向沈琉璃,低叹:“阿璃,我可以将命抵给你。就算你真要杀我,我也不可能真的掐 死你,当时只是气极了!” 说罢,朝前走了几步,傅之曜忽然抽出一把匕首,不容分说地?塞到沈琉璃手里。 他握着?她的手,而她的手攥着?锋利的匕首,散着?寒光的刀尖对准自?己的胸膛。 “你……疯了!”沈琉璃意识到男人的企图,试图用力抽出手,却抽不出来?。 傅之曜惨然一笑:“阿璃,我是疯了,疯魔了!我真的没想到,你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你的心从来?都没变过!你杀我一次,抵消了我掐你脖子?这一桩,好不好?” 下一刻,他的手带着?她手里的匕首,狠狠地?往胸口刺去。 “啊!不要!” 沈琉璃小脸霎时失去血色,她厉声尖叫,心脏骤然紧缩,疼地?几欲死掉,“不能,你不能死。” 刀尖划破衣服的瞬间,她拼了命阻止。 然,就在沈琉璃失控的一刹那,傅之曜便悄然卸了手上的力道,顺势让匕首被她挥出,哐当掉落在地?。 沈琉璃捂着?心口,惨白着?脸,一双杏色眸子?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字字哽咽:“傅之曜,我相信,我们一定很相爱!我相信,你是我的夫君,你下次再也不要这样,我真的好难受,好疼。” 眼泪扑簌簌直掉,声音几乎抖成了颤音。 如果不是深爱,自?己怎么会心疼? 她和?他之间,是真的有误会。 傅之曜幽邃的目光落在她心口处,略微一顿,随即轻叹一声,伸手将泪眼婆娑的小姑娘揽入怀中:“傻姑娘,看着?你流泪,我也好心疼。” 沈琉璃软耷耷地?靠在男人胸膛,没有推开他,一想到傅之曜不会死,心似乎没那么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29 23:29:23~2020-12-30 22:1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册子、玻璃织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泠语 10瓶;唯恐夜深花睡去 7瓶;汀酌 5瓶;木子渔yc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3、第73章 男人清晰有力的?心跳响在耳畔, 一下一下,仿佛重重地砸在心尖。沈琉璃揪着?胸口的?手?指渐渐松懈,随着?时间的?流逝, 除了隐约感觉心窝有些不舒服外,基本不疼了。 那股犹如万箭穿心的?疼痛感, 已然消散。 男人环抱住她的?手?臂越收越紧,紧得仿若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力道之大, 像是要将她狠狠地揉进自?己的?骨血一般,让她再也离不开他。 “疼?”沈琉璃闷哼一声, 蹙起眉头。 傅之曜闻言松开她, 紧张不已:“哪里疼?要不要紧?” 看着?男人眼?中毫不掩饰的?急色, 沈琉璃轻轻摇头:“你将我勒疼了。” “怪我,太激动?,手?上没个轻重。”傅之曜重新拥她入怀,轻轻的?, 温柔的?, 没再像之前?那般用力。 沈琉璃抿了抿唇,心里想?拒绝他的?,可身体上却没付诸于行动?, 由着?他圈她入怀。 她告诉自?己, 这是正常的?举动?。 他们是夫妻, 理该如此?。 亲密一些,说明感情深。 傅之曜低眉, 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神情怔忪的?沈琉璃,弯起唇角:“阿璃,你方?才那般难受, 是因为心疼为夫,害怕为夫会死吗?” “嗯!”沈琉璃揉着?心口,点?了点?头,“当匕首刺向你时,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心口就剧烈地疼了起来,好疼!” 想?到那一刻穿心刺骨的?疼,沈琉璃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心有余悸。 傅之曜将她毛茸茸的?脑袋按在胸膛,轻拍着?她的?背,眸光晦暗不明:“傻姑娘,就算你忘了为夫,可你心底深处对为夫的?情意,一直烙印在心上,是不会因为失去记忆而忘记!” 沈琉璃觉得怪怪的?,可哪里古怪,又说不上来。 然,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傅之曜脸上的?柔情温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邪佞狂肆,亦如掐她脖子时,那般嗜血可怖的?神情。 竟是如此?! 沈琉璃杀不了他! 第一次,沈家?老宅那夜,她想?杀他,不知何故放弃,天黑看不清她的?神态,但隐约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儿,身子颤抖 ,像是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第二次,茶楼那天,她看到周显死,又惊又怒,对他是实实在在起了杀意,可当鞭子直取他性命时,心疾犯了。 第三次,买/凶杀人,见?自?己杀不了他,就借刀杀人,结果却中途放弃。或许,只要出自?她杀他的?意愿,她便无法成?功。 第四次,她拽他落崖,心疾也犯了。 就连刚才…… “皇上,姑娘的?药煎好了!” 外面突然响起婢女的?叩门声,语态恭敬而谦卑。 傅之曜敛去眸中戾色,淡声道:“进。” 婢女应诺推门。 沈琉璃依偎在傅之曜怀里,见?有人进来,小脸顿时羞敛不已,下意识便要与他拉开距离,傅之曜眉心微凝,却没有强迫她非要呆在自?己怀里,手?一松,顺势放开那一抹温软的?细腰。 指尖残留着?少女身上的?余温馨香,傅之曜轻握成?拳,缓缓地将手?拢入袖中。 随即吩咐婢女将药碗放在桌上,便让其退下。 抬头看一眼?站得老远的?沈琉璃,那副模样?宛若自?己同她的?关系见?不得人似的?,傅之曜心里老大不喜,面上却不露声色。 他撩袍坐于椅上,端起刚刚熬好的?汤药,用小银勺搅动?滚烫而浓稠的?药汁,边吹凉边说:“我们是同床共枕的?夫妻,鸾凤和鸣,蜜里调油,再是正常不过,阿璃不必太过害羞,婢子们就算瞧见?,也不敢非议主子半句。” 沈琉璃摸了摸发臊的?脸颊,不自?然道:“我知道。” 不管过往的?记忆如何,不管他们之间有过怎样?的?海誓山盟,怎样?的?生死相托,怎样?的?误会纠葛,现在的?她,对他相对陌生。 对于这种旁若无人的?亲昵,她不习惯。 心底,甚至隐约有一丝抵触。 “阿璃,过来,先把药喝了。” 傅之曜示意她坐到自?己身旁,他低头,搅着?药汁,细细地往碗里吹凉,举手?投足之间优雅而温润,眉目如画,那双好看的?凤眸溢满柔情,全无之前?的?狠戾。 沈琉璃怔怔地看着?他,站着?没动?。 傅之曜温声笑?道:“阿璃身子虚,这是调养身子的?补药,你若是怕 苦,我让人取些蜜饯过来。” “不必麻烦,我不怕苦。”沈琉璃眸眼?轻动?,坐了过去,随口问道,“方?才我昏迷时,有大夫来过?” 傅之曜颔首:“陈国医术最好的?大夫,说她为神医也不为过!” 神医? 沈琉璃眼?里登时升起一抹希冀,双手?急切地攀上了傅之曜的?胳膊:“快告诉我,神医如何说的??我的?记忆还能恢复吗?” “神医也不太确定,说看天意,也许几个月便可恢复,也许几年,也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恢复。”傅之曜唇角轻勾。 沈琉璃小脸微垮,咕哝:“这算哪门子的?神医?” 傅之曜睨了她一眼?,不动?声色道:“人总是往前?看,没有过往的?记忆,我们便将现在幸福快乐的?生活,变成?曾经美好的?回忆。” 沈琉璃情绪低落,神情恹恹的?:“一个人没有过去,还算是真正的?自?己吗?” 傅之曜薄唇微抿,目光顿在那双细如葱根的?手?指上,沈琉璃一察觉到他的?视线,赶忙缩回了手?。 “阿璃,同为夫生分了许多。”傅之曜叹了口气,又道,“没关系,为夫会让阿璃重新接纳我,像以前?那般,由心到身的?,接受。” 沈琉璃嘴唇翕动?:“我……” “来,喝药。”傅之曜舀了一勺药汁,伸到她的?唇边,轻声哄道,“有点?苦,良药苦口,忍忍便过去了。” 沈琉璃抬眸,看着?男人温柔至极的?眉眼?,有些发怵:“你是皇上,不能劳你大架,我自?己来。” 说罢,便要从傅之曜手?里端过碗,却被他轻松地躲开,只是勺子里的?药汁被沈琉璃的?手?肘撞到,悉数洒在男人价值不菲的?衣袍上。 沈琉璃一惊,急忙伸手?,惶乱无措地想?要擦拭药渍,却被男人一把握住纤细的?皓腕。 她扬起小脸,正对上傅之曜温和的?眸眼?。 他说:“衣服无碍,阿璃的?身子最要紧。” 傅之曜依旧坚持亲手?喂药,沈琉璃盯着?男人衣服上偌大的?污渍,没再多言,乖乖地喝了。 “阿璃以前?生病时,都要为夫喂你,你才会喝。” “是吗?” 她不记得,完 全没有印象。 傅之曜眸眼?含笑?地凝了她一眼?,合掌拍手?,吩咐婢女们将饭食端上来,摆了满满一桌子珍馐。 “你先用膳,我去换一身衣服,等会儿便回宫!” 沈琉璃瞪圆了眼?眸,惊道:“回宫?” 不知为何,她本能地抗拒宫殿,似乎那里有吞噬她的?魔鬼。 傅之曜忽的?俯身凑上前?,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一脸宠溺:“阿璃,你是朕的?女人,不随朕一道回宫,你想?去哪儿?” 男人离得甚近,灼热的?呼吸扑面而来,酥酥麻麻的?。 沈琉璃真的?很不适应这种亲近,身子稍微往后仰了仰,红着?脸小声道:“我不想?……” 话?还没说完,樱红唇瓣便被一抹微凉的?指尖覆盖住。 “阿璃,高处不胜寒,朕就算贵为九五之尊,却不过是孤家?寡人,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夫,我想?与你一起过从前?那种烟火日子。” “你,不要丢下我!” “这种不想?进宫的?话?,日后莫要再说了,为夫真的?会……很伤心,很难过!” 沈琉璃怔然,定定地看着?傅之曜忧郁伤愁的?眸子,那种仿若荒野寸草不生的?死寂感漫天席卷而来,天下之大,地域之广,可这世?间却独独只有他孑然一身、寂寥孤单,所有的?生机和喧嚣似乎都与他无关。 她愣愣地点?头:“好。” 这一瞬间,她仿佛被他蛊惑了一般,晕乎乎地失了心神。 等那抹妖娆的?红衣消失在眼?前?,她才恍然回神,意识到自?己竟答应随他进宫。 随他进入那座九重宫殿。 …… 门口,停着?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 傅之曜伸手?:“来,阿璃。” 看着?男子修长如玉的?手?,沈琉璃微愣,旋即将手?放了上去,温热的?大掌顺势包裹住她的?小手?,她提起裙踞,正准备登上马车时,身后忽然传来陈冰河的?急呼声。 “大妹妹,等等。” 沈琉璃脚步一顿,皱眉:“大表哥,怎么了?”声音微冷,面色亦是有些冷。 “我有话?说。” 沈琉璃挑了挑眉,作洗耳恭听状。 陈冰河却抬头看向傅之曜, 请示道:“皇上,我可否同大妹妹单独说两句?” 傅之曜黑眸微沉,旋即点?了点?头。 陈冰河当即拉着?沈琉璃走到旁边,刚要开口,小腿一痛,被沈琉璃出其不意地袭击了一脚,狠狠地踹在了膝盖上。 沈琉璃双手?环胸,冷冷弯唇:“大表哥,这一路上你帮助我良多,带着?我万里寻夫,披荆斩棘,历经磨难,我可真得好好谢你!” ‘万里寻夫’这四个字,几乎被她说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如今,虽确信傅之曜这个年轻的?帝王就是她的?夫君,可沈琉璃心里隐隐不快,尤其自?己即将被困于宫墙之内,一个规矩束缚甚严的?地方?,日后不能随意出宫,不能海阔天空,难免有所怨气。 当然,这点?小怨气,她倒不至于任性地撒在傅之曜身上,人家?毕竟是一国之君,现今貌似捧着?她疼着?她,焉能知道这份疼宠是否长久? 那便只能到陈冰河身上找补了。 哎!没想?到自?己骨子里竟然是个欺软怕硬的?,柿子专挑软得捏。 陈冰河揉着?剧痛无比的?膝盖,疼地龇牙咧嘴:“大妹妹,不用谢,这是大表哥应该做的?。” 沈琉璃柳眉一竖,直接又踹了一脚,哼道:“说罢,别不是看我飞黄腾达了,还想?傍上我这座靠山,不过看在你帮过我的?份上,我勉为其难地让你靠靠?” 自?己既是傅之曜落魄时娶的?妻子,能做皇后吗?就算当不了皇后,至少也应该是妃位。 想?到这里,沈琉璃心中一凝,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皇后,妃子,九宫十?二院,坐拥三千佳丽的?帝王,会垂情于她一人?自?己莫不是脑子进了水,傅之曜皮囊长得再好看,也不值得她跟这么多女人争抢啊! 沈琉璃面色陡然凝重,一本正经道:“大表哥,你还是送我回上京。” “?” 陈冰河讶然道,“你不是要当我靠山吗?” 女人变脸果然同翻书一样?,快! “可我不想?将一辈子搭在皇宫里,只为得到一个男人的?垂青。我们虽是患难夫妻,可谁也无法保证……” “停停停,你这种想?法很危险!”陈冰河面色大变 ,赶紧制止她,旋即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自?己要提点?的?事。 他定定地看着?沈琉璃的?眼?睛,正色道:“大妹妹,进宫一事已成?定局,不会有任何改变,你需得认清现实。” 沈琉璃垂下眸眼?,闷声道:“我知道。” 陈冰河严肃道:“你且仔细听着?,你这位皇帝夫君别看着?人……宽和好说话?,实际上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但约莫面对你,他可能是吃软的?。 遇到不顺心的?事,不合你意的?事,你千万不要同他硬杠!他是皇帝,龙威不可触犯,大表哥知道你身手?不错,可他身侧也是高手?如云,你讨不到任何好处,反而会让自?己置身险境。” “岂不是要以他为尊,我只能事事听命于他?”沈琉璃只觉得沮丧不已,重重地叹气,“这就是门第不对等的?婚姻,地位势必高低立现,我是商贾之女,商乃贱籍是也,比不得官宦世?族家?的?千金闺秀。不过,我与他这地位差得也委实太远了些?” 自?己出身商贾,又是萧国人,对傅之曜全无帮助,可能还会拖他后腿。何况,她与家?人已经决裂,无依无靠的?,傅之曜岂不是相当于召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女进宫? 什么皇后,妃嫔名位,他会给吗? 沈琉璃以手?扶额,顿觉前?路堪忧。 陈冰河以拳抵唇,尴尬道:“大妹妹,你不必妄自?菲薄……” “妄自?菲薄倒也不会,只是有些唏嘘罢了。” 沈琉璃才不会自?惭形秽呢,他落魄时,怎么都算是她陪在他身边,糟糠之妻的?情分总是有的?。 只是想?到还有很多女人等着?同她瓜分男人,心里便不大痛快。 爱不爱的?,不打?紧,可不能分哪。 前?路难哪,难于上青天。 陈冰河道:“大妹妹,有此?自?信,是好事。” 沈琉璃幽怨地瞪了陈冰河一眼?,很想?说,自?信是一回事,可现实又是另一回事。 陈冰河担忧地看着?沈琉璃,再三叮嘱道:“一定要谨记大表哥的?话?,你对他好,他约莫便会对你好!” 事已至此?,只能提醒沈琉璃一些在傅之曜身边的?生存之道。 专 属于沈琉璃在傅之曜卧榻之侧的?……生存之道。 这对于其他女人,或许不适用。 但对于沈琉璃,应是可行。 “对他好?” 沈琉璃呢喃一声,倏然蹙起眉头,抬手?抚上胸口。 奇怪,心口怎么又疼了一下? 那股轻微的?刺痛感转瞬消失,她便没往深处想?,以为可能是先前?的?后遗症。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哦! 感谢在2020-12-30 22:16:24~2020-12-31 21:5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ust 20瓶;小机灵鬼儿 16瓶;(?ò?ó?) 10瓶;Storyends 6瓶;小花 3瓶;3645418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4、第74章 马车缓慢行驶在长街上, 穿过大大小小的街巷,直往宫门的方向而去。 因着天寒地冻,路上又积了不少雪, 路上行人甚少,大多窝在家里烤火取暖。 沈琉璃探首往外?瞧了几眼, 便悻悻地放下车帘。 街上冷冷清清,茶寮酒肆大开, 商铺林立, 却是门口罗雀,一点儿都不热闹, 实在无甚可观瞧的。虽然记忆中没有上京的繁荣景象, 可她潜意识里却觉得上京城的冬天应是比东陵热闹, 比东陵美。 也许是因为东陵更冷,百姓们才更愿意窝在家里。 可是,沈琉璃哪里知道这是傅之曜刚登基的缘故,傅之曜下令颁布了一系列皇城安防守则, 京畿营的官差更是每日随时巡查, 清查前太子一党的漏网之鱼。这种情况下,百姓们更愿意躲在家里,免得麻烦上身。 当然, 其中也有排查搜捕沈琉璃的原因, 进城的排查看似松懈, 实则东陵城内一派戒严,官兵们曾挨家挨户地搜查过。 沈琉璃读书虽不行, 可能不通文墨,但沈家毕竟是军将世家,一些兵法诡道还是略通。傅之曜担心沈琉璃知道边关严控, 各地搜查甚严的情况下,可能会冒险躲到东陵,是以不敢有任何松懈。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没想到,她还真的来了东陵,自投罗网。也不算自投罗网,顶多不知情,被人诓着来了东陵。 一想到沈琉璃同?陈冰河结伴同行,一路上少不得东躲西藏,两人之间…… 沈琉璃晕倒时,陈冰河还抱了她…… 眼前浮现陈冰河怅然若失的神色,傅之曜心里陡然一沉,脸上却未曾表露出分毫。 他眯起狭长的凤眸,看着对面安静的沈琉璃,少女黛眉微蹙,似乎凝着淡淡的心事,对于他这个夫君,对于进宫这件事,并没表现得有多喜悦。 对于如?今的沈琉璃,可能陈冰河在她心里的地,都要比他这位夫君重。 而方才她在陈冰河跟前,很鲜活,很灵动,她还气?势汹汹地踢了人家两脚。 傅之曜觉得心里不舒服,也不知是什么情绪在作怪,明知自己不顾她的意愿要了她后,若她没失忆,估计对他的怨恨居多, 现在这种状态应该相对较好,但他就是觉得心烦意燥,那股子烦乱怎么都挥之不去。 傅之曜以手撑额,眸底陡然划过?一抹沉戾,忽然找到了让自己静下来的法子。 她杀他,她要他命这件事,不会因她失忆而抹杀。 如?果……如果他们像真正的夫妻那般生活,她对他敞开?心扉,接纳他,爱上他,甚至为他生儿育女,当她有一天恢复记忆,她会如?何? 爱上一个自己恨不得死的人,又会如?何?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沈琉璃,忽然开口:“阿璃,你在陈冰河面前,很轻松。可面对我,却显示有些拘谨,是为夫让你感觉不适吗?” 低沉的声音,刻意染了一丝酸气幽怼。 沈琉璃收敛心神,唇瓣扬起一抹好看的笑容:“没有啊。我只是觉得好意外,原本以为自己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哪里想到自己竟然早就有了一位夫君,还是如此丰神俊朗、又厉害的夫君,自己仿佛在做梦一般,感觉不太真实!” 其实是,面对前路有些忐忑。 而且,她总觉得眼前的男人透着一种雾里看花的朦胧感,他是他,却又不是他。 不太真实? 看来是自己戏演得有些假,情感注入太少! 傅之曜探身往她跟前一凑,指着自己的脸,轻笑道:“那你捏捏眼前的人,看看他真实不,看看是你在做梦,还是我在做梦?” 看着近在咫尺的放大俊脸,沈琉璃别过头:“谁要捏你?” “那我捏你。” 下一瞬,脸颊忽的一疼。 沈琉璃怒而回头,捂着脸道:“你干嘛动手动脚?” 傅之曜:“疼吗?” 沈琉璃没好气?道:“废话!”面对帝王,需得谨言慎行,可不知何故,她面对傅之曜,无?法谨言,甚至有一种原地暴躁的感觉。 “所以,你没做梦。你呀,是真的有这样一位能为你遮风挡雨的厉害夫君。” 傅之曜眯了眯眼,看着小姑娘鼓鼓的双颊,笑着坐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这才是她该有的性子,他不喜欢她在自己面前太过拘着,太过小心翼翼,那样同宫里的婢女宫人有何不同?? 沈琉璃气?恼地摸着脸颊,涌起一股抓花傅之曜脸的冲动,但她忍下 了。 就在这时,傅之曜朝车外扫了一眼,忽然叫停马车。 他眸中笑意缱绻,说:“阿璃喜欢吃芙蓉酥饼,这附近正好有一家糕饼铺子,我去买些回来。” “你让…….” 沈琉璃受宠若惊,本想说这种小事让底下人去买便是,可她话刚出口,傅之曜便撩起帘子,下了马车。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上,朝不远处的福记斋走去。 沈琉璃捧着手炉,趴在车窗,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抹冶异的红衣背影,怔怔出神。 自己确实喜欢芙蓉酥饼,来东陵的路上,她没少让陈冰河买。 傅之曜身为皇帝,政务繁杂,定然诸事烦心,可他竟记得她的喜好,记得她喜欢吃的零嘴儿,甚至亲自去给?她买。 想来这位皇帝夫君,应是很喜欢她的。 傅之曜将芙蓉酥饼揣进怀中,似乎觉察到沈琉璃的视线,突然转头朝她看过?来,在他侧头的一瞬间,沈琉璃猛地缩回脑袋,手忙脚乱地扯下车帘,端端正正地坐好。 慌什么,自己又没做亏心事。 傅之曜薄唇轻勾,抬腿往回走。 突然,沈安不知从何处冲了过?来,直往马车的方向狂奔,疾声大喊:“沈琉璃!” 然而,还没等他靠近马车,就被从天而降的黑衣暗卫阻拦住了。 “留他性命!”傅之曜冷漠地丢下一句,转身朝马车快速跑了过?去。 胡思乱想之际,沈琉璃隐约听到有人急切地喊她名字,凝了凝眸,抬手便要掀开?车帘,一探究竟。 “阿璃。” 急促的声音陡然传来,气?息甚是不稳,像是一路狂奔所致。 沈琉璃一顿,傅之曜已然跃上了马车,将芙蓉酥饼塞到她手上:“快尝尝,跟上京的味道有何不同??” 马车随之行驶起来,速度比方才快了不少。 沈琉璃看着傅之曜额头渗出的细汗,蹙眉:“你怎的跑这般急?” “为夫怕阿璃等急了!”傅之曜笑着刮了刮沈琉璃的鼻尖,她眉头蹙得越发深了,就势低头咬下一口芙蓉酥饼,躲过这种不经意的小暧昧。 芙蓉酥饼,酥酥脆脆的,很好吃。 沈琉璃忍不住又吃了几口,而马车顺势拐进另一个方向,等她掀起车帘往外?看时,什 么都没看到。 沈安满面怒容,眼睁睁地看着马车消失在眼前,却无能为力?。 方才车帘垂下的瞬间,他真的看到了沈琉璃,他不可能看错。 原本得知沈琉璃不在东陵,不在傅之曜身边,沈安便去了其他地方碰运气?,茫茫人海,无?异于大海捞针。最后,只好打算回萧国,却发现一夜之间,陈国各地贴满了沈琉璃的悬赏通缉令,他在边关蹲守了几日,一直没发现沈琉璃的人影,这才又回到东陵。 如?果沈琉璃被抓捕回东陵,他正好可趁机救她。如?果没有,那便最好。 而今,她真被抓回东陵,不说救她,连见她一面都做不到。 沈琉璃被通缉回东陵,他不敢相信,傅之曜会如?何对待她? 不,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见到她。 沈安疯狂地朝马车的方向追去,却被周围的暗卫无情地抵挡住他的脚步,暗卫出手狠辣,虽谨记傅之曜的命令留活口,可沈安不要命地同他们纠缠在一起,刀剑无?眼,眨眼间,沈安的身上就被划下了几道血淋淋的口子。 他浑然不觉,仍要去追马车。暗卫们只能避开致命处,往其他地方招呼,没多久,又添了几处新伤。 陈冰河拿着到手的两万两银子准备去豪赌几把,也不知怎么的,走到赌坊门口,心情憋闷,又失了兴致。 这不就瞧了一出好戏。 本打算不管的,可见沈安伤成那样还想找沈琉璃,便忍不住出手了。 “住手!”陈冰河掏出一枚令牌,大喝道,“把这人交给?我,我不会让他给?你们主子添麻烦。” 暗卫们看了一眼陈冰河手上的黑木令牌,随即收起兵器撤退。 沈安咬了咬牙,蹒跚着脚步,继续往前走。 “哟,本大爷救了你,连句谢都没有?” 沈安愤怒道:“你与他们本就一丘之貉,何来言谢一说?” “可本大爷是沈琉璃的大表哥呢。”陈冰河笑嘻嘻道。 沈安身躯一震,猛地回头:“你究竟是何人?” 陈冰河反问:“那你又是沈琉璃何人?” “我是他兄长!” 沈琉璃是承恩侯府仅有的嫡系血脉,那么眼前的人便是沈家的庶长子沈安,也就是沈琉璃的庶长兄。 陈 冰河审视地瞄了一眼沈安,阴阳怪气道:“庶兄?你又不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长,这么关心她做甚?” “庶兄,亦是兄!何况,我奉家命带她回家!”沈安咬牙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如?何成了家妹的大表哥?” “反正,大爷我现在就是沈琉璃的大表哥,你既是她兄弟,我也算得上是她兄长,作为沈琉璃的表亲兄长劝你一句,别白费力?气?了,你就是耗死在东陵,你也带不走她。人家好歹算是两口子,你没事瞎掺和什么,早日回上京去罢。”陈冰河劝道,“你是沈家的长子,有着大好前程,别磋磨在东陵。” 沈安怒:“胡扯!傅之曜这个混蛋都要杀她,我怎能丢下她不顾?” “眼瞎啊,你哪知眼睛看到傅之曜要杀沈琉璃,人家感情好着呢,沈琉璃根本就不会随你回上京。”陈冰河走了几步,上前拍了拍沈安的肩膀,语重深长道,“放心,沈琉璃不会有事,傅之曜不会拿她如?何!” “再说了,傅之曜真想杀她,还会让她同?乘一车?我言尽如此,你自己看着办!” 陈冰河说完,便不再看沈安,转身离开。 呵,庶兄? 老子这个大表哥,可比你这位庶兄亲。 …… 夜幕降临。 承明宫。 殿内,青枝缠绕的金炉燃着淡雅凝神的熏香,烟雾袅袅,经久不散。 沈琉璃歪头靠在贵妃椅上,双膝覆着一张轻薄而暖和的蚕丝被,单手支着下颚,正闭眼假寐。 微颤的指尖泄露她的不安。 回宫后,傅之曜将她安置在承明宫,又拨了宫人服侍,便去处理政务了,看起来是个勤于政事的皇帝。而沈琉璃之所以忐忑不安,是因为安置她的宫殿竟是傅之曜的寝宫,哪儿有皇帝直接将女人安排在自己寝宫同住的道理,不都是另住一座宫殿么。 尤其后方那张明黄的龙床比一般闺阁的拔丝床大,又大又宽,让她心慌得紧。沈琉璃只能闭上眼,装作没瞧见,可手心里紧张得却全是汗糯。 同?住一屋,难免同?床共枕,共枕又会发生什么,似乎不言而喻。这是傅之曜的地盘,她能将他赶出去不成?虽然,自己早有心理准备,夫妻同?房是 避不开?的事,可说到底她对过?往的记忆全无,总得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姑娘,衣物热水已备妥,奴婢服侍你洗沐更衣。”一名青衣宫婢躬身进来,看着似乎已睡着的沈琉璃,略微犹豫,低声道。 这名宫婢名唤采青,沉静稳重,寡言少语。 瞧瞧,还得先?洗洗? 沈琉璃心神一震,没有睁开?眼,继续假寐。谁知采青竟唤来两名宫女,准备将‘睡熟’的自己扶到龙床上,沈琉璃睫毛轻颤,只得装作惊醒,目露迷惘。 她看了一眼殿内燃起的烛火,问道:“什么时辰了?” 采青福了福身,恭敬地回道:“天擦黑,不过?卯时一刻。” 沈琉璃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问道:“皇上何时回来?还是要去宠幸哪个妃子,不过?来这边了?” “张公公交代过,皇上处理好政务便会过?来。”采青抿了抿唇,回道,“目前宫里没有娘娘,阿璃姑娘是皇上带回后宫的第一个女子。” “一个妃子都没有吗?”沈琉璃愣住。 “是,后宫无?妃。” “即将册封的嫔妃呢?” “也没有。” 沈琉璃眼眸微眯,莹白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小下巴,凝眉深思。 这是不近女色,还是专情啊? 采青垂首道:“既然姑娘醒了,便让奴婢伺候姑娘沐浴安寝。” 洗就洗,反正自己两三天没洗澡了。 再说,皇帝事情那么多,这傅之曜登基没两月,肯定是勤勉为政,没那么快回来。在他回寝宫之前睡着,便可。 她就不相信,他还能将一个睡着的人如何? 哪知想象很美好,现实却是沈琉璃刚将身子没入浴池中,就听得殿外传来一众太监宫女的跪拜声。 “参见皇上!” 沈琉璃:“……” 她看了一眼光溜溜的自己,听得脚步声渐渐逼近,心怦怦直跳。 剧烈的,像是要跳出胸廓。 脑子也有些懵,如?果傅之曜硬有此意,自己是强硬推开?,还是顺其自然? 作者有话要说:瞌睡闷得睁不开眼,就写到这里,明天见! 感谢在2020-12-31 21:57:35~2021-01-01 23:1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dasda 16瓶;666666 13瓶;小花 10瓶;叶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5、第75章 诺大的浴池水雾袅绕, 四周被垂下的帷幔轻纱遮挡,轻纱微动之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地?拨开轻纱, 那抹挺拔的身影若隐若现。 沈琉璃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喘,细白?的指尖想要揪住衣襟, 做出防备的姿态,却发现自己不着?寸/缕, 只得双手环胸, 将胸前饱/满的春光遮掩了些?,并将身子往水里?缩了缩, 水面上只隐约露出一张似羞似恼的小脸。 热水氤氲之下, 小脸泛起了迷人的绯色。 然而, 男人脚步却是一顿,并未走近。 傅之曜眯起狭长的凤眸,顺着?帷幔之间?的缝隙,往里?看了一眼。 浴池里?, 腾起层层水雾, 水面亦是铺了一层鲜红的花瓣。他根本?瞧不清她的模样?,只看见小姑娘满头乌黑长发铺散在水面,黑的发, 红的花, 交织成一副冶丽的缱绻画面。 即使, 他无法看清,却能想象花瓣掩映下是何等曼妙的身姿, 曲线玲珑,一如那晚在他身/下绽放的动人弧度。 必是,勾人得紧。 一股燥热自下升起, 傅之曜顿觉口干舌燥,喉/结动了动,抬腿往前走了一步。 沈琉璃心跳加快,神经骤然绷紧。 倏然,水声哗哗作响。 傅之曜唇角一勾,隐约看见沈琉璃慌张地?退至池壁,朦胧水雾之间?,一双洁白?的藕臂环住身子,动作写满了抗拒和无措。 呵,来日方长。 傅之曜皱了下眉,攥着?轻纱的手指微微缩紧,随即转身离开。 沈琉璃手指攥紧,目光戒备地?盯着?那抹妖异的红衣身影,就在她以?为他会进来时,他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呼。 沈琉璃松了一口气,伸手鞠水洗了洗脸,半晌才抚平脸上的那股燥意。 匍匐在地?上的采青抖着?身子爬起来,眸眼里?皆是对年轻帝王的畏惧,她颤着?手帮沈琉璃洗身,沈琉璃蹙起眉头,状若无意地?问道: “他很可?怕?” 采青见过帝王发怒的那一幕,对此心有余悸,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常,赶紧回道:“奴婢惶恐,天子之威,奴不敢冒犯,是以?心存敬畏,自然是怕的。” 沈琉璃弯了弯眉,没再多问。 采 青悄悄地?瞥了一眼沈琉璃的脸,娇花照水,肤如凝脂,容貌真真是好看极了。 心中蓦地?涌起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位阿璃姑娘莫不是前些?日子全国通缉的那名姑娘。 沈琉璃,阿璃,莫不就是同一个人? 采青惊骇,手上动作轻柔而仔细,服侍得越发尽心了:“姑娘,奴婢手可?重了?” 沈琉璃阖眼道:“再使点劲儿,挠痒痒都比你的手劲儿大。” “是。” “姑娘,现在合适吗?” “嗯,可?以?,舒服。” 等沈琉璃沐浴完毕,每一寸肌肤都沾染了花香,整个身子香喷喷的。 随后?,采青取过一件银红色的寝衣,服侍沈琉璃穿上。 沈琉璃垂眸看了一眼,皱起眉头。 领口开得有些?低,隐约露出胸前的圆润,寝衣材质轻薄,更是将身子的婀娜展露无疑,穿成这?样?,岂非有故意引/诱之嫌吗?等外面又穿了一件御寒的袄裙,将姣好的身子掩映其中,秀眉才稍稍舒展开了些?。 采青又帮她擦拭干头发,抹上头油,每根头发丝都弄得香香的,方才躬身引着?沈琉璃回到寝宫。 看到殿内的人,采青正?要俯跪行礼,却见帝王不耐地?挥了挥手,赶忙垂首退了出去,并关?上殿门。 寝殿内,静谧无声。 抬眸之间?,沈琉璃便看到了傅之曜。 男人侧卧在龙榻上,神情慵懒恣意,眸光含笑地?看着?她,眸底的款款深情,深刻得仿佛能将人溺死。 他朝她招招手,温柔道:“阿璃,过来!” 傅之曜显然也洗浴过,身上穿着?略微松垮的白?色里?衣,白?得有些?晃眼。 沈琉璃一顿,手指揪紧衣襟,慢吞吞地?朝傅之曜挪了过去。 离榻尚有三?步之距,她停下脚步,怎么都迈不过去。 傅之曜斜眸睨着?她,起身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拽。下一刻,她便坐到了他身侧,屁股底下是龙榻,她感觉臀部火烧火燎的发烫,仿佛架在火堆上烤一样?。 分明是寒冷的冬日,可?她却紧张得汗湿了后?背。 好没出息,怂地?一批。 这?应该算是久别重逢,小别胜新婚,万一傅之曜情真意切,激动到无法自持… …天哪,越想越臊。 可?对她而言,他只是个刚认识的人,饶是心里?素质强大如斯,也不免战栗惶惶。 再看傅之曜所作所为,就差将欲念明晃晃写在脸上,暴露的寝衣总不能是采青故意让她穿的,若没有傅之曜的授意,她敢吗? 她微微偏过头,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脸红透了,她试着?找拖延道:“我知道我们是夫妻,可?是……你能再给我一些?时间?吗?” 傅之曜深深地?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阿璃,你想哪里?去了?我虽然很想你,想你想到心疼,你不愿意之前,我不会强人所难!放松,我不会拿你如何,只想静静地?同你说会儿话。” “真的?”沈琉璃闻言抬眸,男人的手顺势穿过她乌黑长发,满头青丝铺散在他手里?,如上好的绸缎丝滑,傅之曜轻笑道: “为夫又不是登徒子,怎会做出这?种有辱斯文的事?男女女爱,本?就讲究你情我愿,方能领略个中滋味,为夫甚是怀念从前,我与你不仅感情甚笃,就连这?……” 沈琉璃抬手,猛地?捂着?傅之曜的嘴:“你别说了,我不想听。”还说自己不是登徒子,分明就是登徒子行径。 “好,不说,不说。”傅之曜一把捉住她的小手,唇角勾起愉悦的笑意,“既然阿璃害羞,我们便不提这?些?,不如阿璃给为夫讲讲失忆之后?的事,你与你大表哥如何一路到的东陵,为夫想知道你倒底吃了多少苦,又受了多少累,才来到为夫的面前?” 沈琉璃自然乐意转移注意力,遂说道:“皇上,其实也没受多少罪,我……” 傅之曜板着?面孔,佯装不悦道:“阿璃,你称为夫为皇上,那我便首先是一国之君,再是你的夫,皇上若让你侍寝,你便要侍寝。可?若是你唤我夫君,我便先是你的夫,夫君则会遵循妻子的意愿。” 沈琉璃蹭的起身,瞪圆了眼睛。 叫夫君,实在叫不出口。她抿了抿唇,面色犹豫! 傅之曜看出她的为难,也不逼她:“或者,阿璃可?以?像我们未成亲之前,唤我曜哥哥。” 曜哥哥? 沈琉璃听得一阵恶寒,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以?前对傅之曜这?般腻歪吗? 沈琉璃看着?傅之曜,唇瓣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可?我觉得,我好像更喜欢直接称呼你的名字?” 傅之曜一怔,而后?笑道:“皇帝的名讳岂能任人道也,不过那个人只要是阿璃,你想如何便如何,不过无人时可?这?般称呼,人前,阿璃还是要给为夫留几分帝王的尊严和颜面,也可?免受其他人非议。这?朝上有许多迂腐刻板的老古董,若是知阿璃不懂规矩,不仅会口诛讨伐你,也会每天上折子摆为夫一道,着?实麻烦!” 沈琉璃反问:“为何唤你为夫君和曜哥哥,就合规矩了?”这?样?也不合适,看着?傅之曜压根就不像是个注重礼法规矩的人啊。 傅之曜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说:“因为,为夫可?以?说这?是朕的私事,是夫妻之间?的情/趣,而你直呼傅之曜这?三?个字,便是犯了大不敬之罪,过分僭越了。” 他怎么这?么喜欢她的鼻子,不是刮一下,就是捏一下? 沈琉璃愣了愣神。 傅之曜掀起眼帘,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快同为夫说说失忆后?的事,我不在你身边的这?段日子,你倒底都经历了什么。” 沈琉璃回神,一五一十地?将路上的经历说与傅之曜听,能说的基本?没怎么瞒他,感觉不能说的,她便一字未言。 诸如陈冰河将自己的衣服脱给她御寒,他吹曲,她舞剑,这?种事却没有说。 本?能地?觉得,不说,可?能对自己,对陈冰河都好。 傅之曜忽的伸手环住沈琉璃,声音缥缈而疼惜:“阿璃,受苦了。”这?么严防死守之下,竟能避开所有人的耳目,陈冰河,你可?真行。 若不是听出沈琉璃的声音,单看她脸上那块以?假乱真的丑陋胎记,谁能认得出来。 而她所言,与陈冰河也基本?对得上。 沈琉璃一愣:“还好,不觉得怎么苦。”苦倒是不苦,就是走水路的时候,因为没银子在船舱底层住了好几天,里?面不仅有货物,还有几头猪,这?倒是让她有些?难以?忍受。 傅之曜低眉之间?,瞧着?这?张让他又恨又怒的脸,这?张脸上的表 情如今乖顺居多,但?那双灿烂的明眸却是飘忽不定,让人无法窥视她的内心,就算记忆全无,就算她所有的记忆都是他塑造,可?他依旧不能完全看透她。 明亮的烛光映着?沈琉璃的眉眼,鼻间?是她身上袭人的淡雅画香,傅之曜眸光暗了暗,体内血气翻涌,一把勾起她的下颚,往唇上吻去。 即将触上时,却被沈琉璃轻轻一避。 傅之曜动作一顿,黑眸微微沉了沉,没再继续下去,而是低声道:“睡罢。” 沈琉璃指尖轻颤,没有动。 傅之曜看出她的局促与不安,遂道:“床让与你,我睡外间?。” “你是皇上,理当你睡这?里?,我去睡外间?。”沈琉璃如释重负,说完便朝外殿走去,却被傅之曜一把攥住。 他的面色有些?冷,显然是生气了:“要么,你睡这?里?,要么,一起!” 沈琉璃咬了咬唇,快速上榻,外衣都未脱,直接拉起被子将自己捂住,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眼一闭,不再看傅之曜。 傅之曜皱了下眉,扬手扯了扯被子:“外衣脱了,穿着?衣服睡,容易着?凉。” “不,我冷。”沈琉璃手指死死地?揪着?被子,坚持道。 “我让人再给你拿套被褥,你外面的袄裙太过厚重,穿着?睡会不舒服,且明早起床会冷。”傅之曜看似处处为沈琉璃着?想,当即便招手让人加了一床厚厚的被褥。 沈琉璃无法,只得坐起身将外衣脱了,又赶紧缩到被窝里?,将自己藏好。 动作之快,傅之曜只略微瞥了一眼。 银红色的寝衣,莹白?的胸口,迷人的沟壑,汇成了世?上最诱人的风景。 他没有动作,一瞬不瞬地?看着?沈琉璃紧闭的双眸,等到呼吸声渐渐平稳,男人的手指搭上被褥一角,作势要将其掀开,指尖一顿,却是俯身吻了一下小姑娘的额头,便离去了。 殿门轻轻合上的刹那,沈琉璃却陡然睁开了眼睛,小手抚上额头,神思恍惚。 这?位皇帝夫君对她分明极好,还这?般让着?自己,她在怀疑什么。 …… 陈国的冬天似乎格外爱下雪,不过暂停了一夜,次日又下了起来,没过多久,整座巍峨的宫 殿皆披上了一层白?衣,冰冰凉凉的雪花落在廊檐下的灯笼上,将那红灯笼也变成了白?色。 银装裹素,目之所及,天地?之间?皆是白?茫茫一片。 鹅毛般的雪花一连落了好些?天,宫人门每日铲雪清扫,亦赶不上雪覆大地?的速度。这?不,承明宫殿门口的路刚铲出来,不一会儿,又覆上了一层积雪。 下雪天,沈琉璃无法出门,只能窝在寝宫内,过着?猪一般的轻松日子。 没有记忆,她思虑得较少,考虑最多的便是傅之曜这?个人。 他对她,可?谓体贴备至,吃穿用度的规格一应与他相同。 而他们相处的模式几乎与寻常百姓夫妻无异,他也不会在她面前摆帝王的架子,人前称朕,人后?面对她总是自称‘我’,或者‘为夫’。 时不时搜罗一些?别致的物件送与她,不是随意的那种赏赐,而是他精挑细选的物件,亲自送到她手上,看着?她欢喜,他便也跟着?笑得像个二傻子似的。如果他挑选的东西不合她心意,她皱皱眉,下次,他便再不会送类似的此物。 同桌而食时,他亦会贴心地?给她夹菜,细心地?挑去她不喜欢的芹菜葱叶。她的手凉,他会小心地?将她的手捂在他衣服里?,用他的体温将她的手捂热,他还会时不时地?讲些?上京的趣事,讲讲他们‘相爱’的从前。即使她对这?些?记忆全无印象,可?在他的深情诉说中,她的心里?竟真有几分动容。 似乎,曾经的自己,真的这?般义无反顾地?爱过他。 沈琉璃坐在梳妆台前,眯眼看着?镜中愁容满面的小姑娘,真是好纠结,自己该不该回应一下他的感情。 再热的人,如果一直将其冷着?,也会如这?漫天的雪花一般,最终只会凉了,融了,化归于虚无。 傅之曜始终睡在外殿,将正?殿的位置让与她,沈琉璃好几次起床都听到宫人们的小声议论。 说皇上对她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宠她,就连龙床都让与了阿璃姑娘。 这?似乎真是一个顶好顶好的夫君,好得没话说。当然,除了他的身份是皇帝这?点不好。 现在没女人,不代表日后?没有。 真是,好烦 咯。 她撑起下颚,重重地?叹了口气。 采青往她发上插发簪的动作一顿,恭敬问道:“姑娘,可?是不喜这?支簪子?” 这?支飞鸟衔珠的簪子是皇上晨起时送的,采青想着?阿璃姑娘带上,皇上见了,必定会龙颜大悦。只是这?支簪子,似乎有点不搭刚换的衣裳。 原本?采青是想取另外一套红色的袄裙,既与皇上的红衣龙袍相得益彰,阿璃姑娘穿上,也能将其衬得娇艳几分,姑娘应是极为适合红色的。 但?姑娘似乎不想穿红色。 沈琉璃抬了一下眼帘,看着?妆台上琳琅满目的珠钗耳环,伸手挑了一支更素净的簪子递给她:“戴这?支。” 这?支也是傅之曜送的,只不过是前两天送的。 如果戴着?他刚送的发簪,沈琉璃总觉得会有点迫不及待,讨他欢心的嫌疑。而她,不怎么想。 采青将发簪插在沈琉璃发间?,看着?镜中的素衣少女,抿了抿唇,说:“其实,姑娘穿红色的衣裳更好看。” “是吗?”沈琉璃抚了抚鬓发,淡淡地?弯起唇角。 她当然知道自己穿红色好看,可?昨天,傅之曜看着?她一身红衣,瞧着?瞧着?眼便热了,情不自禁地?吻了她。那一刻,她看到他眼中浓烈到骇人的欲/望。 若非自己存了几分抗拒,傅之曜当即便要抱她上榻。 这?些?天,他始终未曾越雷池半步,昨天却有些?失控。 御书房。 傅之曜就潜龙卫的事狠狠地?发了一大通火,将底下的几名大臣劈头盖脸一顿骂。 他要的是集权,将权力掌控于一手,这?帮老狐狸商量了这?么久的结果,便是潜龙卫能设,也能有审讯设诏狱的权力。但?却只能针对危及到帝王安危的情况,方可?自行抓捕,至于涉及罪臣、重大刑事案件的抓捕审讯,依旧由?大理寺和刑部主审。 这?样?的潜龙卫与禁卫军大同小异,与傅之曜所设想的相差甚远,这?才开始就受到了阻力,更遑论日后?行监督百官之责,这?帮老狐狸岂不得闹上天了。 发过火后?,傅之曜又问了些?兵部上的事,做了些?布控安排,加大兵器锻造的力度,对将士们的训练力度也 得随之加强,至少比以?前严格五倍,更要从陈国各大军营选取最优秀的将士,重新组建一支精锐的军队,着?重训练其攻坚伐城战术。 招贤纳士榜上有才能,擅兵法谋略,以?及骁勇善战之辈,严格考察之后?,一律委以?重用。 最后?,奖赏鼓励陈国热血男儿报名参军,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为国效力。 兵部尚书忐忑道:“皇上,若如此大刀阔斧,军饷粮草势必水涨船高,国库必然吃紧……” 傅之曜直接将矛头对准户部尚书,一阵炮轰后?,丢下一句:“自行想办法,就是将你们户部搬空了,也得给朕先紧着?军饷。” 户部尚书抬手抹着?冷汗,战战兢兢应是。 大臣们颇有疑虑,纷纷猜测着?新帝是不是要一雪前耻,对萧国开战?可?目前陈国与萧国差距甚大,尤其是军事力量方面稍显薄弱。先帝亦曾雄心勃勃地?强军建国,可?最后?皆因投入进去的银子哗啦啦如流水,差点掏空国库,只得中途作罢。 反正?订立的和平盟约是四十年之久,四十年,陈帝估计早就不在了,哪里?想到不过十年,就去世?了。 这?也还有三?十年的和平,休养生息,陈国定会兵强马壮。 傅之曜似看出众臣疑虑,轻飘飘地?道:“朕并非好战之人,但?深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诸位爱卿总不能等到要用之时,才去养兵?届时,悔之晚矣!” “十年前,陈国吃的亏还不够大么?”傅之曜冷戾的视线一一扫过下首各部大臣,慢条斯理道,“又或者,难道诸位爱卿当真不知萧景尚登基以?来,对我陈国虎视眈眈、昭昭若揭的心思?难道诸位还要继续自欺欺人?” 其实,十年前那场拉锯近三?年的战争,究竟是陈国,还是萧国挑起的,至今仍无定论。 “这?……” 众大臣一滞。 对于萧国新上位的新君,他们亦有所耳闻。 也是个重武轻文的皇帝,屡次对边防进行重新部署,练兵,扩军,加固城墙高度…… 难道是萧国有毁弃和平盟约,意欲攻坚我陈国的狼子野心? 其实,傅之曜亦有所疑惑,这?根本?不像是萧景尚的做事风格,因着? 萧景尚的一系列动作,将几个扎在军营中的重要暗桩都给拔除了。 这?是令傅之曜始料未及的。 不过几名暗桩罢了,还不至于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傅之曜挥了挥手,让大臣们退下,又单独留下户部尚书,随口提了一个人名:“南州首富,徐止。” 户部尚书瞬间?了然,随即告退。 傅之曜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随手翻了几本?折子,实在觉得无趣极了,又找出几本?话本?子恶补功课。 脑子里?若没点东西,如何诓编得下去? 傅之曜没想到自己看话本?子竟比奏折还认真,一本?接一本?,不知不觉便看了六七本?,等他再次抬头时,天已经黑透了。 而后?又同禁卫军统领庞空实战比划了几场后?,方才大汗淋漓地?往承明殿走去。 当他回到寝宫时,沈琉璃已然入睡。 他站着?看了一会儿,便转身去了外殿,沐浴安寝,哪知翻来覆去睡不着?,又起身穿衣返回内殿,将值守的宫女挥退后?,傅之曜便直接躺在离龙床不远的一方矮榻之上。 他静静地?凝视着?床上的那抹身影,眸子幽暗无光,随即缓缓地?闭上眼睛。 殿内只闻两人的呼吸声,显得异常宁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抵晚上多吃了几口下饭的咸菜,沈琉璃感觉有些?渴,迷迷糊糊地?唤了一会儿采青,无人应答,她只得自己起身倒水。 刚披上外衣,蓦地?瞧见傅之曜正?睡在矮榻上,他合衣而睡,身上什么都没盖,呼吸绵长而均匀,显然睡得正?沉。 角落里?昏黄的烛光映衬着?他的脸,给他本?就俊美?的脸打出了一片光影,那张脸愈发得颠倒众生。 见之,惊心,而沉沦。 沈琉璃看了片刻,轻手轻脚地?去倒了杯水,就这?么一会子的功夫,她便觉得有些?凉飕飕的,捂热的脚也变得一片冰凉。 她皱了皱眉,准备分他一床被子。哪知刚抱起被子,心口忽然疼了一下。 与此同时,就听见男人发出一声呓语。傅之曜咳嗽了一声,手撑在榻上,顺势坐了起来。 沈琉璃心中一紧,几乎瞬间?躺回床上,佯装熟睡。 躺得太急,被子胡乱盖在身 上,白?生生的脚丫子似乎露在外面,来不及缩回被窝。就在她犹豫要不要装作翻身,顺便将脚缩进来时,她却陡然听见他的脚步声,一步步走了过来,撩起帷帐,坐在床边。 他想做什么! 沈琉璃的手指微微攥紧,心里?紧张极了,心跳声亦跟着?加快。 她感觉他的手指触碰了一下她的脚,她强忍着?才没有动。 他倒底要做什么!别不是想趁她睡着?之际,对她…… 下一刻,她却感觉脚一暖。 他、他竟然解开衣衫,将她冻得发冰的双脚捂在了他的胸膛上,用他的体温暖着? 。 双足触到的皮肤凹凸不平,粗粝,沟壑丛生,可?温度却是火/热的,滚烫的。 她听见他的轻叹,颇为无奈的叹息,又似带着?几分委屈:“阿璃,夜里?寒凉,我以?前经常帮你暖脚,你最喜欢放在我胸口了。可?是,你现在什么都忘了,甚至排斥与我同床共枕。” “阿璃,你究竟何时才能想起我……” “想起你的曜哥哥,想起那些?甜蜜的过去。” “算了,还是不要想起了,你与家人闹得那般僵,险些?死掉,又与他们决裂。与我,是美?好的过往,与你家人,却没什么值得留念的,反而会让你痛苦难受。” “现在这?样?便很好,没有阻隔我们相爱的人,你是我的,我亦是你的。” “阿璃啊阿璃,你可?知你既是我的软肋,亦是我所向披靡的盔甲。因为有你,我才能从地?狱般的上京爬回陈国,因为有你,我方能无所畏惧,甚至愿为你与天下为敌!” 这?句话出自于白?日里?看的话本?,写得是帝王与宠妃的情爱故事,现学现用,稍加修改了几句,还挺应景的。 傅之曜一声声呢喃,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偏偏沈琉璃耳目绝佳,一字不落地?入了耳,可?能还入了心。 等捂在胸口的美?人足渐渐暖和,他便赶紧放下,又轻手轻脚地?将锦被给沈琉璃盖好,照例在她额头落下轻轻的一吻,而后?便转身去了外间?。 沈琉璃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手摸了一下脚,果然热乎乎的。 脚上带着?他身上的余温,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满怀戒备而防范的心,一点点瓦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01 23:12:01~2021-01-03 21:0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玻璃织城、册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姨母笑面具、48886110 10瓶;筱筱酥 7瓶;小鲤鱼哒哒哒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6、第76章 翌日早上。 沈琉璃刚睁开眼, 就闻到一股清幽淡雅的梅花香。她扭头便看?见?枕边放着一簇含苞绽放的梅花。 红艳艳的,煞是好看?,又好闻。 细白?的指尖捏着梅枝, 她眯眼瞧了半晌,心里隐约知道这可能是傅之曜摘的, 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想要确认一遍。 “这是……” 采青笑?着回道:“这是皇上早朝之际, 路过御花园摘的, 皇上专门折回来放在?姑娘枕头,才?又返回去上朝。” “这般折腾做什么?!”沈琉璃嘟囔着, 可微微扬起?的唇瓣, 那抹即将溢出的笑?意, 颇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采青抿唇说:“皇上说这雪落不停,天寒地冻的,阿璃姑娘几乎只能整日憋闷在?宫殿里,难免心中生郁。若姑娘早起?闻到花香, 定然一整日都是好心情?。” 沈琉璃轻瞪了采青一眼, 手指抚了抚新鲜的花枝,弯了弯唇:“找个花瓶过来。” 采青应是,转身便拿了一只细颈窄口的白?瓷花瓶, 配这支傲雪红梅正合适, 相得益彰。 沈琉璃捧着花瓶, 摆在?显眼的位置,傅之曜一进殿便能看?到的地方。 她凝眸看?了一眼红艳艳的梅花, 想了想,转身往殿外走去:“好像少了点雪水,我去弄些。” 以雪水养护梅花, 花期可以长久些。 采青一愣,赶紧拿了件披风追出去:“姑娘,小心冻伤手,这种小事让奴婢做即可。” “我没那么?娇气,前段时间,我和大表哥不顾风雪赶路,都没冻坏呢。”沈琉璃不愿假手于手,傅之曜赤手摘取积雪覆盖的红梅尚且不觉得冷,她鞠几捧雪水又怎会冻着。 他亲手摘的花,理当她亲手养护才?是。 采青实在?拗不过,赶忙将厚厚的披风拢在?她身上,等?沈琉璃将雪水装进花瓶,立马将热烘烘的手炉塞到她手里。 “姑娘,赶紧暖着手,这么?多,肯定够了。” 沈琉璃垂眸盯着一双红通通的手指,莞尔一笑?:“瞧把你紧张的,我又不是养在?深闺里的脆弱姑娘,一点风霜雪寒都经不起?。” 言罢,便转头笑?盈盈地欣赏着那 枝梅花,思绪不自觉渐渐飘远。 若说昨儿白?天尚且纠结这个送花之人,自己?该如何承他的情?,是进还是退?可经过昨夜,沈琉璃的想法却突然有所改变,她不能再裹足不前,不能因为傅之曜帝王的身份,不能因为那些未知不定的可能性,便将本?该属于她的夫君往外推,她应该跟随自己?的心,真心实意地回应他,接纳他。 她不相信,一个能帮妻子暖脚的夫君,一个能帮女子捂脚的帝王,会是薄情?寡信之人? 她也不相信,他的喜欢,他的温情?,只是昙花一现? 只能是,他当真爱极了她,爱惨了她! 她相信,他的感情?亦能像这簇傲雪红梅一样,经得起?霜雪严寒的磨砺。 就算退一步,傅之曜坐拥陈国天下,江山权势皆在?他的掌控之中,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女人是他得不到的,他何至于对自己?如此看?重、如此费心? 何况,如今的自己?无?依无?靠,既无?可帮持、为他效力的母族,也无?可利用得到的东西? 这样的她,有何惧! …… 将近午膳时辰,傅之曜方才?离开前殿,疾步匆匆地往承明宫赶。这些天,不论?政务如何繁忙,他都会雷打不动地坚持陪沈琉璃用午膳。 当那抹熟悉的红衣身影出现在?殿门口时,沈琉璃心底明显雀跃了一下,探首朝他看?了过去,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微笑?。 笑?容虽浅,但傅之曜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变化?。 他抬眸之间,除了映入眼帘的那抹少女倩影,还有殿内那一枝醒目的梅花一并落入他的视线,无?它,梅花的位置太过显眼,就在?他一眼看?见?的地方。 傅之曜目光一顿,眸底的惊喜一闪而过。 沈琉璃弯了弯唇,嘴角的笑?意浓了几分,那双好看?的黛眉也弯成了月牙儿似的。 看?到沈琉璃这份惊人的改变,傅之曜心想,话本?诚不欺我也。 只要生而为女子,便需要情?爱的滋养,渴望被男子发自内心的呵护,会喜欢甜言蜜语,会喜欢绵绵情?话,会喜欢男子将她捧成掌中宝。 心念一转,傅之曜几步上前,伸手握住小姑娘的手,不怎么?凉, 但他习惯性地将她的小手兜进衣服里,替她暖着。 前些日子,傅之曜虽然每次替她捂手,可她表面乖顺,心里实则存着几分排斥。而现在?,他感觉到她在?接受他,发自内心得当他是夫君。 这个发现让他心情?愉悦,目光转到那枝鲜艳的红梅,他牵着她的手走近了些,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拨弄着一瓣梅花,低声问身旁的小姑娘:“为夫摘得这枝梅花,喜欢吗?” 沈琉璃眼珠轻转,弯眉笑?道:“梅花开得这般艳,自然是极喜欢。” 虽觉得羞敛,但她不是扭捏作态的姑娘,只要是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她便不会藏着自己?的喜怒哀乐,也不会藏着自己?对傅之曜的心思。 傅之曜轻挑眉梢,指尖移至一朵未曾完全绽放的花苞上,低笑?道:“我路过园子时,看?见?满树的梅花几乎全都绽放了,美得灼眼,可唯独这一枝上残留着两?三朵花苞,也不知是怕冷,还是怎么?的,竟倔强得不肯释放自己?的美丽。” 略微一顿,傅之曜侧眸凝着沈琉璃白?皙的面颊,眉眼含笑?地说:“当时,为夫便觉得你像极了这花骨朵,分明含苞绽放之时方是你最美丽的时刻,可你却宁愿独守着这份美,将自己?拘在?花苞里,不愿绽放!” 沈琉璃仰着小脸,定定地看?向傅之曜,脸颊似有些火辣辣的。 明明说的是花骨朵,怎么?自己?听出了几分旖旎和暧昧。 可他的神色正常,正常的宛若方才?说得就是梅花花苞。 她微微偏头,小声道:“可能,花期未到。” “可我见?过她的花期,的确是世间至美,美得令人惊心动魄,永世难忘。”傅之曜低头看?向手中稚嫩的花骨头,若有所思。 但那是一种被摧残的凌乱美,花枝乱颤,梨花带雨。若是出自她的意愿,又该是何等?的妖娆? 应该会主动缠着他,勾着他…… 怎么?总觉得傅之曜意有所指,说得仿佛是鱼水之欢,可他脸上没有任何欲念,语气也比较风轻云淡,让她觉得仿佛他说得本?就只是梅花,只是她想歪了。 饶是如此,脸颊亦是不可控地热了起?来。 只能说,傅之曜撩拨的手段挺高 明,这样,谁受得了啊。 过去的自己?,怕也就是这样沦陷的。 “阿璃说得对,花期未到,耐心等?着便是。”看?着沈琉璃脸上那抹迷人的绯色,傅之曜眸光微动,勾唇笑?了起?来。 说话的空当,午膳已经摆上桌,皆是沈琉璃爱吃的菜,不得不说,傅之曜记得真清楚,这都是留存在?她记忆中的味道,确实都是沈琉璃曾经喜欢吃的食物,记忆没了,口味却没怎么?办。 喜辣,嗜酸甜。 傅之曜净了手,撩袍坐到对面,拾著夹起?一块糖醋鱼,细心地帮沈琉璃挑选鱼刺,一根一根,耐心而仔细。 沈琉璃心神一动:“我帮你盛碗鸡汤。” 当心境有所改变,便不能再像之前那般心安理得的享受,沈琉璃心中不免动容,觉得应当礼尚往来。 他给她挑鱼刺,她便为他盛汤。 谁知她刚将汤碗递过去,还未放到桌上,双手忽的一抖,汤碗倾斜。 傅之曜见?状,伸手便要阻止,而同一时间,沈琉璃手腕翻转,着急忙慌地想要将碗收回来。两?人的手撞在?一起?,反倒让碗脱手而出。 下一刻,滚烫的汤汁登时泼在?了傅之曜腿上。 而且,还是双腿之间的位置。 傅之曜闷哼一声,猛地跳将起?来,三两?步窜到屏风后面,一把撕开裤子,连同亵裤一并脱了。 “阿璃,你想为夫不举?”幽沉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怒意。 沈琉璃直接吓傻了,也顾不得心口的痛楚,拔腿就往殿外跑去:“我……我让张公公找御医!” “回来!”傅之曜面色铁青,疼的一丝丝直抽气,他低吼出声,“难道你想朕明日成为朝堂上下的笑?柄,用膳之时,被女人用汤将那处烫伤了?” 幸亏想同沈琉璃增进感情?,才?没让宫人侍膳。否则,颜面无?存! 阖宫上下伺候的宫人,谁也别想活! 沈琉璃脚步一顿,转身将花瓶里的梅花取出来,抱着装满雪水的花瓶,咬了咬唇,以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径直冲到傅之曜面前。 小手一扬,瓷瓶中的雪水尽数朝傅之曜患处浇了过去。 一瞬间,傅之曜深刻地体会到了冰火两?重天的极致快/感。 这一刻,他想杀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03 21:08:22~2021-01-04 17:2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羊 2个;暴打傅之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木 10瓶;惨绿少年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7、第77章 傅之曜猛地攥紧拳头, 俊美无俦的脸庞几近扭曲,赤着的双腿颤抖不止,一波波难忍的痛楚席卷至四肢百骸, 整个人差点瘫软在地。 若非忍耐力异于常人,估计当场就要暴跳如?雷。 烫伤, 用冰水处理,这是正确的方式。 他拼命地告诫自己, 沈琉璃在帮他, 她在帮他缓解痛苦。 强自控制着想要掐死沈琉璃的冲动,指甲几乎刺入掌心, 几个深呼吸后, 傅之曜方才勉强将胸腹间腾起的那股杀意?收敛。 沈琉璃心疼难忍, 又?被眼?前的一幕惊到?,整个人慌到?手足无措,对外界敏锐的感官基本丧失。 一张小?脸爆红,耳根和白嫩的脖颈皆像煮熟的虾一般红。 她不敢闭眼?, 害怕看不清手上没个准头, 不能将皮肤上的热度降下,真的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被毁的不仅是傅之曜, 也是她的幸福。 虽然, 目之所物, 丑陋泛红,瞧着甚是狰狞可怖。 但她却强忍着, 直到?将花瓶里的雪水用尽,方才闭上眼?睛,逃也似地躲到?了屏风另一侧。 她也不敢看他的脸色, 不用看也知道,定然同那可怕的物件一样?,扭曲骇人。 沈琉璃抬手捂着剧痛无比的胸口,好难受,怎么越来越疼了。难道自己有病在身? 屏风这边,沈琉璃忍着心疾发作的痛苦,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小?脸一片惨白。她想让采青找御医过来诊治,可屏风那边的傅之曜全无动静,也没穿裤子,她只能选择忍。 而傅之曜也不怎么好过,勉力靠墙撑着身体?,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情况,不算太糟糕,大部分汤汁并没正中要害,而是稍微偏了寸许,大腿内侧根居多。 废,倒是不会废,只是可能受几天罪。 沈琉璃,你可真是好样?的。 一碗汤差点就将他弄成残废! “傅之曜,你现在怎么样??伤得这般严重,肯定要用药,你不让御医医治,总得擦一些专治烫伤的膏药?”沈琉璃死死地将花瓶抱在胸口,手指寸寸缩紧,指骨泛白,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像是从齿缝中挤出一般,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自己越担忧傅之曜的情况,心口似乎疼的越甚。 傅之曜亦是疼痛难忍,隐约听出沈琉璃的异样?,却无心探究,哑着嗓子说:“左边架子最底下的暗格里有疗伤的圣药,帮我取来。” “好,马上!” 沈琉璃急忙走过去,到?架子跟前时,心口疼的已经直不起腰,嫩白的手撑在架上,浑身几乎虚脱无力,身子一软,顺势滑在了地上。 砰地一声。 花瓶落地,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阿璃,怎么了?”傅之曜恼怒沈琉璃动作慢吞,却尽量控制着情绪,刻意?让声音染上了一丝急切与担心。 “没……没事,只是花瓶碎了。”沈琉璃小?脸煞白煞白的,死死地咬紧牙关,颤抖着手摸索着打开暗格,取出里面的褐色药瓶。 傅之曜的伤处比较尴尬隐秘,他又?是个好面子的人,先?紧着他才是,而她心口的疼,还可以再忍忍。 虽然,沈琉璃不知道自己身体?出了什么毛病,但她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以前,心口似乎也这般疼过,她好像惯会忍疼的。 傅之曜自戕明志那次,她的心犹如?万箭穿心之痛,因?为?来势太过迅猛,她受不了。可这次的疼却是一点点加上去的,尚在她能忍受的范围。 她艰难地挪动脚步,一步步地走回屏风,将药瓶给傅之曜扔了过去。 “快擦药物,很快便会好!” 看着滚到?脚尖的药瓶,傅之曜拧了拧眉,自己这样?能捡? 他抬头往屏风的方向瞥了一眼?,发现沈琉璃似乎蹲在地上,眉头皱得越发深了。 犹豫了片刻,傅之曜倒底没为?难她,毕竟自己此?时的样?子确实不太好看。龇了龇牙,傅之曜试着一点点弯下腰,折腾了一身冷汗,总算堪堪将药瓶捡起来,又?给烫伤处一一抹好药膏。 等?那股疼痛缓和了些,傅之曜说:“阿璃,我要出来了。” “啊?你……我……我给你找件裤子……衣服……”沈琉璃按着胸口,神色一慌,说得语无伦次,几乎不成调。 哪知刚缓解的疼痛,又?猛地疼了起来,她强撑着屏风,站起身,就见傅之曜以一种极其怪异的走路姿势,像是一只横走的螃蟹,一点点地移 了出来,就那么毫不避讳地撞入她的眼?帘,沈琉璃惊得赶紧闭上眼?睛。 傅之曜停下脚步,目光复杂地看向沈琉璃。 少?女的面颊惨白毫无血色,乌黑长发有些凌乱,因?汗水湿糯而黏在额间,细白的手指死死地按着心口,神情痛苦而难受。 这是心疾犯了? 杀他,心疾便会发作。难道那碗汤是她故意?泼的? 不可能! 哪儿?有人会用一碗热汤杀人,她方才的紧张与慌乱做不得假。若说没失忆的沈琉璃有可能做出这种恶毒事,可失忆的她不可能这般做,不可能。 她没有动机,也没有理由。 心思百转千回,傅之曜愣了一瞬,下/身又?冷又?疼,什么都没说,亦什么都没问,慢慢地移到?了龙榻上,又?拉起被子将下半身盖住。 他朝外喊了一声:“张贡。” 张贡一进来就感觉气氛不对劲儿?,地上的碎瓷片,屏风旁一脸苍白的阿璃姑娘,以及躺在龙榻上的皇上,种种迹象都表明之前发生了某种不同寻常的事儿?。 难道是皇上让阿璃姑娘侍寝了? 可就算阿璃姑娘侍寝了,不应该在榻上么? 张贡不敢胡乱猜测,当即跪地磕头道:“奴参见皇上。” 傅之曜冷声道:“让御医院开些麻沸散过来,快!” “是。” 没多久,张贡便将麻沸散取了回来。傅之曜一挥手,便让他退了出去。 “阿璃,这是可缓解你疼痛的药。”傅之曜扬了扬手中的麻沸散,说,“过来服下。” 沈琉璃趴在屏风上,疼得已然神志不清,乍然听闻傅之曜的声音,一脸惊愕。 她踉踉跄跄地扑到?傅之曜跟前,白着小?脸,问他:“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傅之曜眸光微闪,心疼地抚了抚她的长发:“先?服药,这是麻沸散,可暂缓你的痛苦。” 沈琉璃点了点头,将麻沸散服下后,渐渐的,她感觉心脏木木的,好像真的不怎么疼了。 见她好受了些,傅之曜方才一脸凝重道:“阿璃,你患有心疾。” “心疾?” 不治之症! 这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竟然身患绝症,命不久矣。 沈琉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身形晃了一下,一 把拽住傅之曜的胳膊,急赤白眼?地摇着他,声音亦是染上了浓浓的哭腔。 “我会死吗?我会死吗?我不怕疼,可我怕死,我想好好活着……” 被巨大恐惧支配之下,傅之曜是她仅有的救命稻草,她刚要敞开心扉同这个男人相亲相爱,老天却给她开了这样?的玩笑。 一点都不好笑,她完全接受不了。 她还这么年轻,这么貌美,花期也未绽放,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随着沈琉璃剧烈的晃动,下/身摩擦被褥加剧了痛感。 傅之曜倒吸一口凉气,面色青一阵白一阵,闷声道:“你不会死,我快死了!” 见傅之曜面色难看至极,沈琉璃慌忙松开手,不敢再晃他: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烫你。你帮我挑鱼刺,我便想亲手盛一碗鸡汤给你,哪知道心疾突然发作,我手一抖……” 作者有话要说:女鹅心疾会好的,只是让她好得那个点,暂时未到!感谢在2021-01-04 17:28:05~2021-01-04 23:0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满满 10瓶;芒果&兔 5瓶;慧、美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8、第78章 “我真的没想烫伤你……” 对死亡的恐惧, 对傅之?曜的愧疚和自责,以及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冗杂情绪压得沈琉璃几乎喘不过气。她急需宣泄,捂着木钝的胸口, 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眼泪夺眶而出, 顿如决堤的江河,怎么止都止不住。 难受到无法?自已, 也不知是得知自己身患重病的原因多一点, 还是烫伤傅之?曜的内疚多一点? 看着眼前哭得泪眼婆娑的小姑娘,傅之?曜瞳孔一缩, 胸中涌起惊涛骇浪, 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转瞬又归于宁静。 他实在难以相信竟有如此滑天下之?大稽的事?,他不愿相信,却也由不得他、不得不信上三分。不管如何,沈琉璃的心疾确实与他有所关联, 至少杀他, 心疾铁定发?作。 至于其它规律,且慢慢观察着。 但愿,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傅之?曜轻叹一声, 抬手拭去小姑娘眼角的泪, 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别哭了, 为夫伤得不重,休养两天便可痊愈。” 沈琉璃抬手抹了抹眼泪, 怔怔地看着傅之?曜脸上的笑容,呼吸一滞。 她的心虽然感觉不到疼痛,可嗓子却哽地更难受了。 傅之?曜明明很疼, 很痛苦,又是伤在那处,应是比断了肋骨还要痛。可他为了宽慰自己竟强颜欢笑,笑不出来就不要笑嘛,笑得她难受得要死。 沈琉璃眼眶酸涩,忽的伸手捧住傅之?曜的脸,轻轻地在他泛白的薄唇上亲了一下,如蜻蜓点水一般。她睫毛颤了颤,骤然离去,后脑勺蓦地被他的大手按住,他反客为主,狠狠地吻住她,快速挑开她的贝齿。 长驱直入,辗转厮磨。 气息紊乱,难解难分。 却在即将失控之?前,傅之?曜猛地放开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似乎不该放纵这个吻。 沈琉璃双颊泛红,软弱无骨地依偎在傅之?曜的肩上,眸光迷离,轻呢唤道:“夫君。” 软糯低吟,似带着一丝娇媚。 听得这如猫儿的一声,傅之?曜扯了扯唇角,心情甚好,似愉似悦,仿佛之?前的灼疼亦是消减了不少。 他低眉看她,温热的手抚上沈琉璃的脸颊,说:“阿璃总算 肯像过去那般,唤我为君了。这伤,值了!” 沈琉璃凝眸往他那个部位瞄了一眼,锦被遮挡,什么?都没瞧见,只隐约看见被子有些拱,遂红着脸收回视线,低声问道:“疼吗?” “不疼,但难受。”傅之?曜黑眸深深,揶揄道,“如果你能再亲我一下,为夫便一点都不难受了。” 下一刻,沈琉璃当真仰头,吻了上去。 傅之?曜本想故技重施,托住沈琉璃的脑袋再来一次美人香吻,但她意识到他的意图,倏然躲开,没让他得逞。 她靠在他身旁,一双红肿的眼睛盈盈地望着他,认真地问道:“夫君,我真的不会死吗?” “不会!你的心疾并不是经常发作,我与你成婚那么久……”傅之?曜顿了顿,说,“你也只发作过一次,这次是第二次。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会让桃花谷的神医进宫一趟。” “就你上次说的那位神医吗?” “是。” “你说她是陈国最厉害的神医?” “对,没有她治不了的病。” 沈琉璃红着眼睛笑了笑。 只要觉得自己不会死,心里?便宽慰了不少。 没两天,花解语便进宫了。 一进宫就看见躺在床上的傅之?曜,而该治的病患沈琉璃却好端端地站着,花解语皱眉,哼了声:“这倒底是谁生病了?” 沈琉璃指了指自己,说:“花神医,是我。” 傅之?曜轻咳了一声,解释道:“阿璃的心疾发作了。” 花解语深深地看了一眼傅之?曜,又看了一眼沈琉璃,对着她说道:“伸手。” 沈琉璃坐在桌边,撩起衣袖,将皓腕伸在脉枕上:“有劳花神医。” 诊脉过后,花解语淡淡地说:“药石无医!” 沈琉璃脸色一白,心陡然沉到了谷底:“我……我真的……”会英年早逝? “你不会死!”花解语睨了沈琉璃一眼,接过她的话?头,“我早前……我的意思是,你的心疾不同于寻常心疾,不会致死,可能会受些罪,但若能找到诱使心疾发作的因果,或许便可得解,药物对你的心疾并无任何作用。” 傅之?曜黑眸微微暗了暗,隐约掠过一抹诡谲的暗光。 “我不是大夫,如何能自愈?” 沈琉 璃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甚其意,而且听这位花神医的语气,怎么感觉好像认识她似的。是了,上次头疼晕倒,她便替自己瞧过病,心里?的疑虑顿消。 “这就看你自己了。”花解语收拾起药箱,便要出宫。 傅之?曜却突然问道:“影响生孩子吗?” 花解语和沈琉璃同时回头,看向?傅之?曜。 沈琉璃小脸红了红,心亦如小鹿乱撞,他想同她生孩子?而她也想知道若是心疾一辈子都不好,自己有没有当娘的资格,遂又转头看向?花解语,问道:“可以吗?” 花解语愣了愣,平静道:“你的身子并不影响有孕,但我的建议是,你们最好先弄清心疾发作的因果,便可怀孕。否则,若她大着肚子,一旦心疾发作,大人与胎儿皆要受罪。” 傅之?曜拧眉,随之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花解语离开后,傅之?曜招了招手:“阿璃。” 沈琉璃走过去,坐到床边,有些困惑地说道:“也就说,我的心疾发作有规律,对吗?只要避开诱使心疾发作的各种因素,就不会犯病,对不对?” “应该是这样!”傅之?曜握住沈琉璃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阿璃,为夫给你讲一个故事?,从前有个人生活得很开心,身体也很康健,有天他偶感风寒去医馆看病,结果郎中却告诉他,他得了绝症。那个人归家后,便再也不开心了,惶惶不可终日,总觉得自己时日不多,随时都会死。而没过多久,他当真就死了。” 沈琉璃撑着下巴,眨眼道:“夫君,你是想说,他本来可以多活一段时日,却被自己给吓死了。” 傅之?曜摇了摇头:“其实,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得绝症,因为当天给他看病的是郎中新收的徒弟,师父那两天刚好给徒弟提过一种绝症的病症,与风寒隐似,师父又恰好外出,所以,便导致误判。最?后,那个人没病也将自己吓死了。” 沈琉璃唏嘘:“没病也能将自己吓死。” 傅之?曜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所以啊,阿璃可不要像为夫说的这个人一样,自怨自艾,为个小小的心疾愁断心肠,阿璃一定要少思少虑。 心宽则 是良药,你别想太多,我会帮你找到心疾发作的缘由,你且放宽心,什么?都不要想,也什么?都不要做,全心全意地信赖我,将一切交给为夫,好吗?” 低沉的声音,温润如风,让人觉得特别安心。 沈琉璃抿了抿唇,心里?如吃了蜜饯一般,甜丝丝的。 她亲昵地挽起傅之?曜的胳膊,小脑袋轻点:“好,听夫君的,我一定会放宽心,不让你担忧。阿璃会常伴夫君左右,长长久久,一辈子! ”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竟是这般美好! 傅之?曜亲吻着她的长发,面色无波无澜,漆黑的眸若黑洞。 长长久久,一辈子? …… 这几天,傅之?曜直接闭殿不出,下令罢朝,还是毫无缘由地罢朝,不处理任何公务,也不召见臣子。整日大多数躺在榻上休养,不让宫人伺候,当然也不会让沈琉璃照顾他,身残志坚地自己上药,自己抹药,承明殿伺候的宫人全都被赶了出去。 宫人只需负责一日三餐即可,饭食摆在桌上,傅之?曜也不让沈琉璃帮忙给他端,自己慢慢地挪过去吃,美其名曰,多动动,恢复得快。 而沈琉璃只需要陪着他,陪他说说话?,聊聊天即可。有时,她也想尽点心,至少不让宫人伺候,让她照顾一二总行,但是每当她有此念头,傅之?曜便会义正言辞地拒绝,说她身患心疾也是病人,哪儿有让病人照顾伤者的道理? 沈琉璃只得作罢。 傅之?曜养伤的这几天,她的心口偶尔会忽然疼一下,但几乎都是转瞬即逝,她也没理出个所以然,只得让自己宽心,别整日瞎琢磨。不要没找出缘由,反倒让自己如傅之?曜所将的故事?主人公那样,反将自己吓死,可就得不偿失了。 傅之?曜久不上朝,其间有臣子闹着要见他,结果都被禁卫军直接轰走了。众臣对此颇有异议,没几天,外间便谣言四起,说新君金殿藏娇,之?所以罢朝便是为了同这位‘娇’厮混,色令智昏,七天七夜,连龙榻都未曾下过,上奏的折子都快在御书房堆积成山,傅之?曜压根就没管。 虽然,他什么?都没管,但他的暗卫遍布无数,自会替他监视着,只要没有 生出乱子,那当然是自己的子孙根最重要。 而这位藏在承明宫的阿璃姑娘自然就成了朝臣口诛笔伐的对象,成了红颜祸水,蛊惑君心的妖女。 只是,傅之?曜对外封锁了一切关于沈琉璃的真实信息,对外称的是带了一位叫做阿璃的女子回宫,是以大家鲜少知道如今宫里的阿璃姑娘便是举国通缉的那位沈琉璃,而宫外的悬赏通缉令也未曾撤销,大家更加不会联想到是一人。 沈琉璃趴在床头,板着指头,面色不虞:“你都好得差不多了?你要是再这么?躺下去,我可就真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女,你都不知道外面将我诽谤得多么?不堪入目?” 傅之?曜揉了揉她的脑袋,轻笑:“何至于祸国殃民,顶多是我一个人的妖女。” 对于傅之?曜的亲昵,她开始渐渐习惯,只是有些恼怒好端端的头发被他弄乱,她不悦地挥开他的手,道:“你倒底还要养多久?你昨天走路的姿势挺正常的,无人能发现端倪!” 傅之?曜一把攥住她的手,将她半搂到跟前,似笑非笑地挑眉:“这可是事关你终身幸福的事?儿,为夫定要好生养养?再说外面传你勾/引君王,诱得君王不早朝,总好过治你一个谋害龙体的重罪?” 沈琉璃俏脸绯红,嗔怒地捶了一下傅之?曜的胸膛,起身便要离开,又被他拉坐下来,激吻一番,才放开她。 傅之?曜呼吸喘促,捧着她的脸,低低地道:“阿璃,我想……” “不行!”沈琉璃小脸红扑扑的,“伤都没好全,什么?都没想。” 傅之?曜眯眸:“伤好了,就可以?” 沈琉璃瞪了他一眼:“我可没这样说!” 又休养了两日,傅之?曜才开始忙于政务,处理前段时日堆积的事?情。 * 雪停了,也化了。 傅之?曜政务繁杂,沈琉璃也出来透透气,坐在莲池边,一边喂鱼,一边思考着自己的心疾。 没一会儿,就瞧见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女走了过来,珠钗环翠,娉娉婷婷,容貌娇美,身姿纤细如弱柳扶风。 “你就是蛊惑皇上不早朝的祸水?”白衣少女抬高下巴,态度傲慢,说出的话?与她柔美娇弱的气质显然不甚相符。 对于满怀敌意的少女,沈琉璃冷淡地嗯了一声,没想搭理她。 这位少女便是楚太后的侄孙女楚心莲,当沈琉璃进宫后,楚太后便将侄孙女接进宫了。 当初,楚太后支持二皇子上位,傅之?曜少不得生了嫉恨。自登基以来,傅之?曜对这个祖母太后并未有任何孝敬之心,也从未踏足过楚太后的长寿宫,直接无视宫中有楚太后这号人。 楚太后见傅之?曜并非不近女色之人,遂也动了几分心思。 有意让自己的侄孙女去拉拢这位新君,若能谋得妃位或后位,对她有利无害。 楚心莲听闻这个备受宠爱的女人毫无背景,有心奚落沈琉璃一顿,却不经意瞥见一抹隐现的红影,顿时计上心来,忽然装作脚下一滑,楚心莲惊叫出声,沈琉璃下意识便要去抓她的手,可她却反身跌入了冰冷的莲池。 看着池塘里?扑腾的楚心莲,沈琉璃无语极了。 这么?冷的天儿,不冷吗? “啊!救命!” 傅之?曜脚步一顿,挥手让侍卫将人捞了起来。 楚心莲的婢女一把抱住自家小姐,忿忿不平地指责沈琉璃:“阿璃姑娘,何故要将我家小姐推入河池,这天寒地冻的,是想要我家小姐冻死吗?” 楚心莲瑟瑟发?抖地缩在婢女怀中,嘴唇冻得发?紫,可却不忘在傅之?曜跟前展现出自己的楚楚可怜与无助,眸光倾慕地望了一眼俊美而帝王的帝王,抖着唇道:“皇上,阿璃姑娘不是有意为之,是……是我不小心滑倒了。” 婢女道:“小姐,奴婢瞧得分明,就是阿璃姑娘推得你,她分明就是恃宠而骄,见不得宫里有其他女子……” “你看错了,是我自己落的水,不怪阿璃姑娘。”楚心莲柔声道,眼里却含着一抹对沈琉璃的幽怨。 演技拙劣,简直没眼看。 沈琉璃双手环胸,看着狼狈不堪的楚心莲,嗤笑了一声。 楚心莲被沈琉璃笑得有些恼,面上却不敢有所表露。楚心莲暗暗骂了一句,狐媚子,心中却有几分得意,当今的新帝年幼时曾被推入寒池,导致生母去逝,想当然地以为傅之?曜会憎恨这种恶毒的女人。 方才那种角度,傅之?曜应该能看见是阿璃推了自己 。 而傅之?曜站的位置,看着确实像是沈琉璃推了楚心莲。可楚心莲显然高估了自己,自己不过楚太后的侄孙女,与傅之?曜有何关系。 为落难美人出头这种事?,压根就不适合傅之?曜。 傅之?曜冷冷地扫了一眼楚心莲,随后抬眸看向?沈琉璃,挑眉道:“你推了她?” 沈琉璃小脸微沉,看着少女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拽起状若麋鹿的楚心莲,直接将她重新推入了莲池。 她拍拍手道:“既然你都说我推了你,我不把罪名坐实,岂不是白受这冤枉气了?” 说着,便抬头看向?傅之?曜,目光隐含挑衅,端看他如何处理? 这才进宫多久,就有女人想着来瓜分傅之?曜了。 傅之?曜冷漠地看一眼莲池中浮浮沉沉的白衣少女,轻飘飘地道:“推了就推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阿璃可冷?” 沈琉璃一愣:“看到我推她,你不生气?” 傅之?曜走过来握住她的手,笑着说:“肯定是这作死的东西先惹了你,你才会推她,阿璃不是好坏不分的姑娘,我了解你。” 沈琉璃小脸微微红了红,仰头道:“刚才,我真的没推她,是她骗你的。不对,是她的婢女骗你,她其实没骗你。” “嗯,我知道!” …… 楚心莲差点被冻死,楚太后愤怒不已,趁着傅之?曜上朝之?际,直接派人将沈琉璃拎到了长寿宫。哪知道还没开始审问沈琉璃,傅之?曜就赶了过来。 他眸眼睥睨,冷道:“太后,你大人有大量,阿璃不过一个孩子,有时候行事?难免孩子气了些,你跟她置什么?气?” 楚太后双眸瞪大,放在圈椅上的手攥紧,气到肺都快炸了:“孩子?孩子会这般恶毒,她差点将莲儿害死,你跟我说她这是孩子气的行为。皇帝,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要带这样一个狠毒的女人进宫。” 傅之?曜俊脸一沉:“朕带谁进宫,难道还要经过太后的应允?” 楚太后心中一凛,冷哼道:“一个不懂规矩的丫头,皇帝还是要找人教教她宫规,无规矩不成方圆,小心哪日你这后宫被她闹得鸡犬不宁。” 傅之?曜黑眸 微动,道:“宫规可以学,还请祖母太后莫要将手伸到朕跟前,你将楚心连弄进宫,是何目的,不必朕言明罢。这个宫里?,封谁为妃,封谁为后,朕说了算!” 说完,直接带着沈琉璃,扬长而去。 傅之?曜的前半生都是别人做他的主,人微言轻,如今掌权,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怎可能容人妄想左右摆/弄他? “你!” 楚太后颤抖着手指着傅之?曜的背影,气得几欲昏厥。 这个孽种,跟他那母后一样,惯是会刺激她。不,褚琳琅从来不敢面上顶撞自己,可这个小孽种却是压根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沈琉璃全程未发一言,就被傅之?曜拽走了。 她愣愣地看着他,就算楚太后并非傅之?曜的亲祖母,可总是占着名分的,这未免也太横了,太霸气了。 傅之?曜回头看沈琉璃,气道:“楚太后让你去,你便去,若是出了事?,怎么办?” “可人家是太后,我能拒绝吗?” 沈琉璃撅了噘嘴,她不是也想着正好趁此机会见见太后,自己在宫里?,难免以后会正面对上。 见傅之?曜冷着脸,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撒娇道,“而且,我不想让你难做嘛。”哪知道在傅之?曜这里?,压根就没有难做这回事?。 傅之?曜捏着她的手紧了紧,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这个宫里?,除了朕,你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沈琉璃震惊地瞪大眼眸,下颚猛地被傅之?曜一把捏住,吻随之覆了下来。 一吻作罢。 沈琉璃的脸红如朝霞,摸了摸发烫的面颊,长叹道:“若是这样,我可就真成了魅惑帝心的红颜祸水?” 近来在傅之?曜毫无原则的宠溺之下,她也觉得自己越来越恃宠而骄。 估计离自己在陈国后宫横着走的日子,也不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76和77章写的时候一不小心脱离了原本的大纲剧情,然后就发现文文出现了比较大的bug,逻辑漏洞,也不晓得后面圆不圆得回来。可能你们暂时没发现! 还有,怕挂锁,分两章发!感谢在2021-01-04 23:02:55~2021-01-06 23:1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鱼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筱筱酥 12瓶;落雨知青辰 10瓶;君小骗纸、守着花儿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9、第79章 傅之曜眉目含笑:“祸我一人, 足矣!”漆黑的瞳仁幽邃无边,却显得有些深不?可测。 话锋一转,傅之曜的神色严肃了些:“不?过, 我纵容你是一回事,但是楚太后有句话说得对, 无规矩不?成方圆,宫里有些规矩礼仪, 阿璃还?是要知?晓, 偶尔装装,做做面子功夫也是必要的。” 沈琉璃问:“什?么意思?” 傅之曜眸底划过一抹深深的幽光:“这陈国的宫规, 你得好好学学。” 沈琉璃想着傅之曜这般维护她, 学学宫规也不?是什?么坏事。可是她没想到?这学习宫规, 怎么还?得学习女戒,夫为妻纲,还?有如?何侍寝之事,怎么还?有闺中房术之类的。 规矩礼仪方面大?致只寥寥数语带过, 可这夫为妻纲和闺中之术却是夏尚宫着重讲解的内容。 沈琉璃听得面红耳赤, 恼怒地扔了书,叱道:“什?么男纳女……这些乱七八糟的也要学?简直就是污人耳目!” 教导沈琉璃宫规的是宫里的老人夏尚宫,她看着沈琉璃发火了, 心里也有些惶恐不?安。这位阿璃姑娘虽无名无分, 可新帝却能?为她忤逆太后, 全然不?管朝臣孙女的死活。 如?果自己让阿璃姑娘不?高兴…… 可这些又都是新帝的吩咐,其他规矩学不?学无所谓, 但夫为妻纲和房中术必须着重教。 想到?这里,夏尚宫捡起地上的书册,又翻出一本春宫图册奉到?沈琉璃跟前, 恭敬地说:“如?果姑娘觉得文字太过生涩难懂,不?妨看看画册,浅显易懂……” “什?么画册?” 沈琉璃狐疑地看了一眼夏尚宫,伸手接过画册,随意翻看了几眼,小脸顿时羞得通红,比方才更甚。 “这就是你教我的宫规?” 春宫册子,私下里看看也无妨,她看得懂,不?需要人专门教这种事。简直侮辱她的智商! 夏尚宫蠕动了一下嘴:“老奴,老奴……” 正在此时,傅之曜进来了。 一袭红衣龙袍带起凛冽的风,身姿挺拔,风姿卓然,分明是一张温润俊美的面孔,却因着这身如?血的红,染了几分邪魅。 傅之曜扬手取过沈琉璃手中的 画册,勾了勾唇角:“阿璃,你不?想学,便不?学罢。左不?过宫里只有你一个人,学不?学的都无所谓。” 夏尚宫诧异地看了一眼傅之曜,有些懵。 让自己悉心教导的是新帝,不?让学的也是新帝? 这圣心果然难测。 傅之曜挥了挥手,夏尚宫便带着满腹疑虑退下了。 修长?如?玉的指尖夹着春宫画册摩挲着,傅之曜笑得玩味:“宫里规矩本就繁多,学起来的确怪累。” 沈琉璃支着下颚,微眯着澄澈的眼眸看向傅之曜:“我可没说不?学,只是不?想学你手上这个。” 傅之曜翻了几页,看了看画册上神仙打架的场面,眼眸倏地一暗:“这些都不?过纸上谈兵,纸上学来终觉浅,的确没甚好学,不?如?为夫亲自教你。” 亲自? 沈琉璃抬眸,正对上傅之曜幽暗的目光,眸底隐隐翻腾着火焰岩浆。她还?来不?及说话,身子陡然腾空。 下一刻,便被傅之曜抱起放在了书案上。 书册笔墨骤然落地,屋内气氛变得幽沉暧/昧。 他的手顺势穿过她的乌发,禁锢住她的后脑勺,俯身亲吻她的嘴唇,喑哑道:“阿璃,为夫会好好教你。” “可是,你的伤……” 沈琉璃刚张嘴,就被他寻得空隙,齿皓之间,极尽缠绵。 这些日子,他们亲过数次,但仅限于?接吻的层面上,沈琉璃明显觉得这次,他不?只想吻她,更想行春宫册子上的事。 她现在不?仅脸红心臊,对于?即将到?来的事情,隐约有些小期待,可这份期待之下,又似乎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恐惧。 她想,可又不?是很?想。她愿,可似乎又不?是非常愿。 沈琉璃扬起小手,本欲想推开他的,可想到?他对自己的好,想到?自己烫伤他,可他却没任何怨言,又想到?他面对楚心莲和楚太后没有原则地维护自己,最?终推他的手改为轻抚在男人的胸膛间。 细如?葱根的手指抚着他的胸口,隔着衣衫布料,似乎抚到?心口上的刺青。 那个如?火鲜艳的‘璃’字。 这样略带撩拨的动作?无异于?默许,傅之曜长?眸微眯,眼瞅着少女白皙的脸颊迅速染上迷人 的绯色,嗓音低喘:“为夫的伤好没好,你亲自验验,不?就知?道了?” “你!” 沈琉璃羞恼,小脸红得鲜艳欲滴,挥起粉拳砸向他的胸膛,却被他一把捉住小手,放在唇边细细吻了吻,沈琉璃缩手,他不?放。 而后将她的手放在他腰间,引着她解开他的玉带,压迫了下来。 看着他身上丑陋难看的皮肤,沈琉璃一怔,随即便被他散开衣衫,她牙齿抖了抖:“冷。” 傅之曜一顿,打横将她抱到?榻上。 肌肤相?贴的刹那,沈琉璃即使做好了准备,身子仍旧一颤,她紧紧地闭上眼,不?敢看上头的男人,只能?双手攀附着他,被他吻得颠簸沉沦,头脑晕乎,一片空白。 他挠了一下沈琉璃腰间的软肉,低声道:“睁眼,看我。” 那夜,他不?想看到?她眼中的恨,才会遮住她的眸眼。可现在,她的眼里没有恨,没有抗拒,只有缠绵的情意,他想看到?她媚眼如?丝,为他意乱情迷的模样。 沈琉璃摇头,不?肯睁眼。 傅之曜贴在她耳畔说了句什?么,整个人便滑到?了被褥里,往下。沈琉璃面颊火烧火燎的发烫,猛地睁开眼:“你别……唔。” 仰颈缠情,一室颠鸾倒凤,春色无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0、第80章 天边的光, 照进窗棂。 沈琉璃身子酸疼不已,回想起昨夜的疯狂旖旎,脸颊不禁红了红。感受到背后灼热滚烫的气息, 身子一僵,她转眸看去, 就看见身侧的傅之曜。 他半支起身体,神情慵懒, 唇角勾起一抹餍足的笑, 微凉的手指缠着她的一缕头发颇有兴致地把玩着,声音沙哑:“醒了?” “嗯。” 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娇媚的不像话, 沈琉璃不好意思看他, 欲伸手抱住他、将脑袋埋进男人的胸膛, 却发现玉臂白生生的,这?才意识到自己未着寸缕,不禁又将身子重?新掩入了被褥之中。 她瞄了一眼外面的天光,嗡嗡问道:“夫君, 你怎么没去上早朝?” 傅之曜一把捞起她的身子, 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上,怕她冷又拉起锦被盖在两人身上,将她捂着严严实实的。 而他的手则不安分地落在她光滑如玉的脊背上, 顺着她的腰际往下抚去。 他掀起唇角, 轻叹:“上了, 可想起昨夜的温香软玉,又忍不住回来睡个回笼觉。” 傅之曜好歹穿着里衣, 而她则是什么都没穿。 这?般严丝合缝的距离让沈琉璃轻吸一口气,她伸手按住他作乱的手,嗔怒道:“不许动, 睡觉归睡觉!” 说完,便抓起寝衣胡乱套在身上,有衣服蔽体,面色总算没那么臊了。 傅之曜睨着她,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溢出魅惑的笑意:“昨晚,为夫教得可好?不过,为夫好为人师,教得卖力,但?显然阿璃这?个学生不怎么用心学,下次可要主动求上进,为夫也?好检验检验成果!” “无耻!”想起那些或勾或缠的画面,沈琉璃美眸瞪圆,似羞似恼。 傅之曜笑得恣意邪肆,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沈琉璃颈间的暧昧红痕:“可为夫这无耻之人,却让你体会到了极致的快乐!” “食色性也!如果夫君不能让阿璃体会到个中乐趣,岂非说明夫君不太行?”沈琉璃抬起纤纤素手,狠狠地拧了一把傅之曜的胳膊,看着傅之曜吃瘪的表情,不知为何,竟觉得出奇的痛快。 傅之曜笑得越发肆意,随即举掌,拍了两下。 没多久,便有宫人端了 碗药进来,放在桌上,便垂首退了出去。 傅之曜起身,端起黑糊糊的汤药,重?新坐回床边:“阿璃,把药喝了。” 沈琉璃蹙眉:“这?是什么?” “避子汤。”傅之曜没有隐瞒她。 沈琉璃愣愣地看着他。 他拢起她的长发,解释道:“这?是花神医开的方子,性温和,对你身体无害。我也?不想让你喝,可如果你有孕在身,一旦心疾发作,必然很危险。等你心疾痊愈,或者发现它的规律,便不必再喝了。 ” 见沈琉璃眉头越蹙越深,傅之曜顿了顿,眉梢肆意一挑,故意激将她:“怎么,就这般迫不及待地想给为夫生孩子?” “谁要给?你生?” 沈琉璃一把夺过碗,闷头就喝了,直接将空碗砸在他手上,直挺挺地仰倒在床上,闷闷地扯起被子。 没成想却被傅之曜一把拽了起来,他狠狠地摄住她樱红的唇,极快地撬开她的贝齿,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直到将她舌腔里的那抹浓郁的苦味全部卷走,他才堪堪地放开她。 “阿璃,孩子会有的,但?不是现在。比起孩子,我更希望你平安喜乐!” 沈琉璃抚了抚心口,认真地点点头。 心疾随时都会发作,确实不宜生养,对自己不负责,亦是对孩子不负责。 …… 自傅之曜尝到了个中滋味,食髓知味,基本每日都要拉着沈琉璃云雨一番,有时尽兴,得叫好几回水。沈琉璃恼他纵欲,可他却信誓旦旦地说要将分别的那些日子、缺失的欢情全部补回来。 可就算她身体底子好,也?架不住他这?般不知节制。得亏这几日身子不方便,才可不用随时面对他那吓人的精力。 也?不知是不是沈琉璃的错觉,傅之曜似乎没有给?她任何名分的意思,他们虽在上京成过亲,可她在陈国,在他的后宫却是不被认可的。 忽的,一双手从后面蒙住她的双眼。 “猜猜……” “夫君,别闹了,幼稚否?”沈琉璃无语,夜夜同榻,她能猜不出来。 傅之曜:“……我是想让你猜猜,为夫今日送你的是何礼物?” 沈琉璃想了想,说:“这?个,还真猜不出来,你送的东西都不带重样的,我如何 猜得出?” 傅之曜不同她闹了,随即松开她的眼睛:“看看,喜欢吗?” “猫?”沈琉璃眼睛一亮,惊喜道,“一只胖猫,好可爱。” 不远处的笼子里窝着一只皮毛雪白的小胖猫,她一见便心生欢喜,几步上前?,将笼子打开?。原本那只小白猫正眯着眼打盹呢,一见是她,顿时喵呜着扑到她怀里,疯狂地舔着她的手心,对她亲热极了。 “这?只小猫好像很喜欢我?”沈琉璃抱起小猫,回头看见傅之曜捂住的口鼻,一愣,“这?是……” “我对猫过敏。”傅之曜后退了一步,说。 “你对猫过敏,为何要送我一只猫,可以送我其它的,只要是夫君送的,阿璃都会喜欢!”沈琉璃虽然舍不得手上可可爱爱的小白猫,忍不住撸了一把,便将小猫重新关进了笼子里,小猫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喵喵喵地叫个不停,看得她着实揪心。 “阿璃,这?只白猫叫毛球,名字是你以前取的。”傅之曜说,“你以前特别喜欢撸猫,我便派人将它?带到了陈国。” “我养的?”难怪一眼就喜欢,沈琉璃忍不住又打开?笼子,将小猫重新抱在了怀里,有些担忧地看向?傅之曜,“可是我养它……”你怎么办? 这?话还未说完,心口忽然极不舒服起来。 沈琉璃眉头一蹙,抬手捂住心口,傅之曜看她一眼,忽然说道:“这?猫在路上有一天未曾进食,旁边偏殿备了水和猫食,阿璃不如先?让毛球饱腹一顿,以后也就将它?养在旁边的偏殿,但?不可让它?正进殿。” “啊?小家伙,你这?么久没吃东西,肯定饿坏了。”沈琉璃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伸指戳了戳小猫瘪瘪的肚子,抱着小白猫转身去了偏殿,而心口的不舒服感也?顺势消散。 望着那抹纤细的少女背影,傅之曜的眉头越皱越深。 * 这?些天,傅之曜在与朝臣的博弈之中,终是逼得大臣们退让一步,成功设立了潜龙卫。 而大臣们见拗不过傅之曜,便将主意打到了选妃封后这上面。近来早朝,都会有人奏请傅之曜充盈后宫之事,傅之曜听得不胜其烦,便道选妃可以,但?只要进宫的世家贵女,其 母族一律不许入朝为仕,想送女进宫的,先?让家族里在朝为官的男子全部辞官致仕,那便可将人送进宫。送家族的女子进宫本就是继续光耀门楣,这?么一来,得不偿失,大部分臣子只好歇了心思。 可有些不死心的,企图从其他地方网罗美女送到宫,哪知道刚送到傅之曜跟前?,就被傅之曜转手赐回给?那些臣子为妾,导致家里后宅不宁。 沈琉璃听闻这些事后,心有所动,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傅之曜道:“夫君,你为何不选妃封后?这?后宫冷冷清清的,添点人热闹啊!” 傅之曜放下书卷,起身环抱住沈琉璃的腰肢,额头抵在她的额头道:“妃位是你的,后位亦是你的,阿璃可是朕的发妻,最好的只能给你!” 话音刚落,他又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阿璃这?点小心思,还想瞒过为夫?” 沈琉璃的手覆盖住他的大手,眨眨眼道:“我有何小心思,左不过就是觉得我们在上京虽然是夫妻,可是在陈国,在你的后宫,没有人知道我是你的妻子,说难听点,我与你只能算是无媒苟合,我每日唤着你夫君,却总觉得名不正言不顺!” 对她而言,名与分真的挺重要,就算两人感情再好,再腻歪,也?没有占着名位更让人心安,它?们能给她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傅之曜慢慢道:“阿璃想做朕的皇后?” “那是自然!”沈琉璃毫不隐瞒内心的真实想法,“只有皇后才是你真正的妻!” 傅之曜定定地看着她,说:“在我心中,你是我的妻,可如果因?为外界的因?素,导致你无法成为皇后呢?” 沈琉璃莞尔一笑,眸眼晶亮:“除非你不封妃,也?不封后,这?后宫只有我一个无名无分的女人,那我是什么名分,都可无所谓。我的底线便是我不与其他女人瓜……分享你!你是我的,便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无法只属于我,那我宁愿不要!” 傅之曜勾唇,眸色晦暗不明:“皇后的册封大典异常繁琐,今年已将近年关,等来年开?春过后,你便是朕的皇后!” 沈琉璃讶然抬眸,难道真是自己想错了?其实他心底一直打算要给?她名分的! 傅之曜捧起她的 脸,似笑非笑道:“阿璃,你想要的东西,为夫都可捧到你面前,为夫对你这?般好,你是不是该好好报答一下夫君,像为夫教你的那般,也?伺/候伺/候为夫?” 沈琉璃一愣,旋即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是这样吗?” 下一瞬,她的素手径直扯掉他的玉带,从散开的衣衫探了进去,软弱无骨的小手,顺着男人的胸腹一路往下抚去。 继续…… 傅之曜闷哼一声,呼吸灼热,漆黑的眸子刹那间变得异常骇人。 一把推倒沈琉璃,欺身而上。 沈琉璃前?几日身子不方便,他又被那些臣子烦得不行,都只是极力地控制着自己,单纯地搂着她睡觉。今儿个,他的心底存着一股滔天的火,除了邪火,还有无名火。 哪怕沈琉璃丧失了记忆,不记得自己是个怎样的人,却依旧不像那些坠入爱河的蠢笨女人那般容易糊弄与掌握。皇后之位,他大可不必应允她,可他心里不情愿,却依旧给了,自己倒底在怕什么,仅仅是因为害怕无法圆这?一段编造的过往情爱,担心自己营造的深情夫君形象轰然崩塌? 罢了。 沈琉璃,只要你不恢复记忆,一个后位,给?你又何妨? 区区位分,本就不值一提! …… 游廊下,沈琉璃撸着小猫顺滑的毛发,看着一夜之间挂满整座皇宫的大红灯笼,恍然意识到马上便是除夕。 她低头看了一眼窝在怀里舒服打盹的小白猫,傅之曜连她过去养的白猫都不远万里地为她寻了回来,平日里送给?她的玩意物件更是不计其数,有时甚至将库房的钥匙交给她,让她自己挑选,还有忤逆太后,维护她,强制压着朝臣们请旨封妃选后,更是亲口应诺要封她为后,他对她这?般好,好的过分,可她似乎从未为他做过一件事。 给?他盛碗汤,还害得他受伤。 除夕将至,回赠他一份小礼物,聊表心意总可以。 有此念头,心口又不舒服起来,沈琉璃抚了抚胸口,尽量忍着,让采青找来针线,结果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女工,又让采青找了一名绣工绝佳的绣娘,让她教自己绣一个简单的腰封。可转眼想到腰封毕竟戴在身上显眼处,绣得太难看, 岂非让人笑掉大牙,又改绣香囊,即使最终成品不好,好歹挂在身上还能用衣裳遮挡一番。 当她开始给?傅之曜绣香囊时,心口的不舒服已经转为疼痛,每下一针 ,心口的疼便加剧一分。 她是真的想对傅之曜好,想回馈他的感情,可似乎越这?样想,心口的疼也会加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琉璃疼地直接趴在了桌上,额头渗出冷汗,嫩白的手指紧紧地攥着细线,几乎将手勒出道道血痕。 采青见她脸色发白,赶忙上前?:“姑娘,可是身子不舒服?” “我没事,我出去走走!”沈琉璃不可置信地盯着手中的针线,抬手推开采青,大步跑出了承明宫。 怎么会这?样? 上次自己给?傅之曜盛汤,心口疼了。 而现在,她想对他好,想亲手给?他缝制一个香囊,结果心口便疼得如此剧烈。 陈冰河说,你对他好,他约莫便会对你好。 当时也是因为有这?个念头,她的心口才会疼的。 如果她对他好,心疾便会发作。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傅之曜根本就是在骗她,他在骗她! 她不能对他好,那些琴瑟和鸣的‘过去’又如何存在? 皇宫很大,到处都是相似的宫殿楼阁,怎么都跑不到尽头似的,她漫步目的地跑着,摔倒了,继续爬起来再跑,又摔倒,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跟头。只要想到傅之曜欺骗她,便难受得无法自已,心疼愈裂,也?不知是心疾发作的疼,还是因傅之曜伤心而疼。 也?不知跑了多久,沈琉璃竟跑到西侧的一座宫殿,奢华精致,富丽堂皇,看着像是宠妃才该住的宫殿。她仰头看到匾额上的字,洗梧宫,这?下,不只心口疼,连脑袋都开始疼了起来,鬼使神差的,她推开?了洗梧宫的殿门,走了进去。 里面空无一人。 陈国先帝在世时,这?座洗梧宫曾住着先?帝的宠妃——丽妃,而自傅之曜登基之后,先?帝的妃嫔全都移至他处,后宫又未充盈女人,宫殿便空置了下来,只每日按时有人来打扫。 殿内布置得清幽别致,沈琉璃分明没来过洗梧宫,却对这?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还有一种发自心底的恐惧感。 她在檀木拔丝床前?站定,双眸大瞪,手指死死地揪住垂下的珍珠纱幔,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仿佛被人勒住喉咙的窒息感。 渐渐的,眼前依稀浮现出一些画面。 是她与一个带着獠牙面具的男人在床上翻云覆雨,这?并非两情相悦的欢爱,她的手脚皆被铁链束缚,毫无尊严。 那个男人的身体亦同傅之曜一样,遍布各种骇人刺目的伤疤,男人对她甚是粗暴,没有半分怜惜,极尽羞辱的方式让她被迫承欢,看到她痛苦,男人肆意挞伐的动作更狠,狠到恨不得将她撕碎。 尤其,那双与傅之曜一般无二的凤眸,承载的不是对她的绵绵爱意,而是彻骨的仇恨。 她开始还会反抗恐惧,而后面则渐渐麻木,如死鱼一般。 不对,这?才是她跟傅之曜的记忆,真正的记忆! “啊!” 沈琉璃双手抱头,尖叫一声,连连后退,身子猛然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是傅之曜。 那一刻,她仿佛看到那个暴虐狠戾的男人掀开?獠牙面具,便是此刻傅之曜温润儒雅的面孔。 “阿璃,怎么了?”耳畔的声音依旧温柔,而担忧。 她瑟缩了一下,目露惊恐,颤抖着手僵硬地指向?那张床:“有鬼,床上有鬼!” 说完,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06 23:22:57~2021-01-07 22:4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闵苏噶夫人 12个;carhare、满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ammo 5瓶;或许时光很好、七月诗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1、第81章 寝殿门口的白玉石阶上, 傅之?曜负手而立,如血染的红衣龙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面色阴沉至极, 掩在袖口的手攥着织锦针线,声音阴寒无比: “朕不在的这两个时辰, 她都做了什么!” 采青吓得脸色惨白,战战兢兢地道:“回……回皇上, 阿璃姑娘逗了一会儿白猫, 便?突然想绣……香囊……” 关?于沈琉璃的心情,动作细节, 以及面部?微小?表情, 采青不敢有?任何隐瞒, 全都一一详禀。 傅之?曜眸光冷肃至极,薄唇轻勾,幽幽地咀嚼了一遍:“脸色发白,手捂着心口, 非常震惊, 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然后就推开你跑了出去。” 采青磕头:“是。” 傅之?曜的目光一错不错地凝着手上不成型的织锦,刚裁剪成香囊荷包的样式, 上面满是乱七八糟的针脚, 毫无章法和美感, 可以看出沈琉璃的女工确实很烂,可能压根就没学过, 一双握剑拿鞭的手却?去穿针引线,真是难为她了。 呵,有?鬼? 也真是难为她了! 傅之?曜嗤了一声, 转身踏入殿内。 沈琉璃仍兀自昏迷着,没有?醒转的迹象,一双细长?的柳叶眉紧紧蹙起,睡得极不安稳,显然昭示着似乎受到了某种惊吓,昏睡之?中仍是惊悸不已。 太医院的李院首将沈琉璃手上的伤口涂药包扎,又诊了脉,正准备提笔开个安神的方子,就见傅之?曜悄无声息地立在榻侧,犹如鬼魅。 李院首吓了一跳,赶忙禀道:“皇上,阿璃姑娘惊吓过度而昏厥,臣开两副安神汤,待姑娘醒来服下即可。” 瞧着这姑娘备受圣宠,分明就是宠妃的待遇,可为何新君迟迟不给人家姑娘名分呢? 实在怪哉! 傅之?曜颔首,挥退李院首。 他坐到榻上,一动不动地审视着沈琉璃。 惊吓过度? 被鬼吓得,亦或是其它? 微凉的指尖落在沈琉璃白皙的颈间?,轻轻往下一滑,傅之?曜讥诮地勾起唇角,手指骤然缩紧,卡住那抹纤细的脖颈。 究竟如何晕的,真当?他看不出来? 手掌不紧不松地卡着,却?也仅仅是卡着而已,并没下狠手。 他看着她,眼?神微动,她穿着一身藕红色的袄裙,衬得那张泛白的小?脸添了几分娇弱,显得有?些?楚楚可怜。傅之?曜的视线往下,依稀看到颈子下面,微敞的衣襟处隐露的莹白肌肤,遍布点点红梅,那是昨晚欢/爱的痕迹。 不得不承认,他喜欢……她的身子。 很柔,很软,却?又因着常年习武,柔中带韧,软中带力?。 那种食髓知味的滋味如罂粟,让他愈发上瘾。情到浓时,他想,若是就此死在这片温柔乡里,怕也是愿的。 碰沈琉璃之?前,他也没想到自己的欲念会如此强烈,仿佛怎么都要不够。 傅之?曜没想让她死,心思百转千回之?间?,缓缓地松开手,又替她拉上衣襟。 视线一顿,落在被褥外的一只小?手,那只被勒出道道血痕的右手,此时已缠满绷带,傅之?曜微顿之?间?,抻手握着她受伤的手左右端看了一会儿,只五根小?巧可爱的指尖露在外面,也不知他想起了什么,而后低声笑了笑,将其放在自己的掌心。 傅之?曜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床上昏睡的小?姑娘,眸光幽邃无边,似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 室内,烛火摇曳。 沈琉璃嘤咛一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映照在烛光下的漆黑眸子,被光影打?出了一片琉璃般的光泽,与平日没甚不同,依旧端着一派君子温润如玉的姿态,眉眼?温和,而深情。 她望着他,恍惚出神。 蓦地想起余宅相见的那一幕,那是自己失忆后……与他的初见。 当?时,他身上翻滚的恐怖气息,同面具男人身上的气场一模一样;而那双凤眸呈现出的暴虐狠戾,亦是与面具男人的眼?神几欲无差,只是面具男人比他当?时的眼?神多了几分情/欲罢了。 一瞬间?,她做出了自认对自己最有?利的反应。 沈琉璃强忍着内心的惊惧与惶恐,扁了扁嘴巴,抖着身子扑到了傅之?曜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他胸间?:“夫君,好可怕,真的有?鬼,我?看见了,太吓人了!呜呜呜呜……” 傅之?曜面色一僵,旋即恢复如常。 审时度势,能屈能伸? 他缓缓地抬手抚在她脊背上 ,明显地感觉她身子一僵,若无其事道:“别怕,有?为夫在!恶鬼敢伤你,驱了便?是!” 沈琉璃暗暗地掐了一把受伤的手心,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全都扒拉在傅之?曜身上,抽噎着道:“夫君……对阿璃真好,阿璃能得夫君,是阿璃之?幸!” 奉承?狗腿? 傅之?曜不动声色地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哄道:“傻瓜,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他抿了抿唇,低头嗅着她的颈间?香,沈琉璃缩了缩,抽着气小?声道:“夫君,我?饿了!” 傅之?曜动作一顿,拢着她的长?发别在耳后:“李院首开了安神汤,先喝药,再吃饭。” 沈琉璃伤在右手,傅之?曜便?一勺勺地喂她喝了药,又不厌其烦地一勺勺亲自喂她吃了饭,这般细致耐心的态度,俨然十足十的好夫君形象。 这天后,两人彼此心照不宣,默契地谁也没有?率先打?破现在的平静。而沈琉璃对此更是缄口不谈,她怕自己一旦将这层心知肚明的窗户纸捅破,傅之?曜便?会彻底暴露出真面目,再也无所顾忌,会像记忆中那般囚禁她,剥夺她的自由与尊严。 照现下的情形来看,傅之?曜似乎仍然愿意维持自己的好夫君形象,她必须要在他彻底撕破伪装前,找到退路。 其实,傅之?曜比较享受目前的相处状态,只要沈琉璃继续装失忆,装作什么都未想起,他倒也乐得配合。 至少,床笫之?欢不必用强。 当?然,沈琉璃自然不可能笨到以为他什么都没察觉,只要傅之?曜愿意装,她自然也乐得配合他演戏。 比起虚与委蛇,她无法想象自己被人当?做禁/脔,她无法承受那种羞辱。 也幸亏自己机智,闭气装晕,才不用承受那般暴戾的傅之?曜。 他们依旧像平日那般相处,该同榻便?同榻,该如何便?如何,似乎什么都没改变。而对于她的心疾,他们也是闭口不谈,沈琉璃大致摸清了心疾发作的规律,只要不对傅之?曜好,就不会发作,但若是想对他好,基本就会犯病,趁傅之?曜没在的时候,她偷偷地尝试了几次,只要做的是对傅之?曜好的事,就跑不掉。 她估摸着傅之? 曜大概也清楚这事儿,只是她不明白,他又为何要留一个不能对他好的女人在身边?那些?记忆里,他为何会那般恨她?是因为她的家人对他做的恶? 除了想起一些?被傅之?曜肆意凌/辱的画面,沈琉璃对于其它的记忆,脑子里依旧空空如也,想的用力?,便?会头疼不已。 趁着傅之?曜不在时,她抽空去了一趟洗梧桐,看看自己还能不能想起点什么。 可到了洗梧桐却?发现整座宫殿已经封了起来,贴满了驱鬼的黄符,沈琉璃偷偷地从后门潜入,一进入那间?主殿,头便?疼了起来,脑海里全是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 除此,什么都没有?。 她想要看清面具男人的长?相,可他始终未曾将面具摘下,翻来覆去,都是那些?赤条条翻滚的画面。 可她查过,之?前只有?丽妃住在这里,傅之?曜登基不过三月,按照时间?线,她根本不可能住过洗梧宫! 难道这些?不是过去的记忆,而是未来会发生的事?他根本没打?算封她为后,甚至将她囚禁在此,当?做他肆意发泄的禁/脔。 未来之?事,岂非比过去的记忆,更可怕? 沈琉璃小?脸发白,身子踉跄了一下,堪堪撑在桌上才维持住自己的身形。 出了洗梧宫,沈琉璃只觉得心底发寒,浑身发抖,整个人失魂落魄的,被人撞了也不知道反应。 手里忽然被人塞了一张画纸,那名撞到她的宫婢连声道歉,见四下无人,遂又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沈姑娘,回去看看这画,一切明了。” 沈琉璃一震,还没看清那名宫婢的长?相,宫婢已然走远了,她环顾了一眼?四周,镇定?地将画纸掩入袖中,神色自若地离开。 “楚小?姐,都办好了!” 隐藏在暗处的楚心莲点了点头,怨毒地看着沈琉璃的背影,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沈琉璃,真当?傅之?曜那般爱你? “咳咳咳。” 楚心莲再次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那次在冰水里泡得太久,将身子骨彻底损伤了,日后生养可能也非易事。 沈琉璃,你害得我?落下寒疾,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什么阿璃,分明就是傅之?曜在上京娶的妻子, 居然还失忆了。 回了承明宫,沈琉璃偷偷地将画拿出来,看过之?后,顿时如遭雷击,接连发生的一切,已让她的脑子里乱成一团乱麻。 那名宫婢给她的正是自己的通缉画像,悬赏万两白银,举国捉拿。 她是他捉拿的犯人? 沈琉璃越来越迷惑了,没有?了记忆,完全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 但她大致可以猜出,那名宫婢是受何人指使? 这宫里,她只得罪了楚心莲和楚太后! …… 夜色,深沉。 沈琉璃伸手勾住傅之?曜的脖子,呵气如兰,声音亦是染了几分软糯轻媚:“夫君,我?在陈国也没什么亲戚好友,就只认识大表哥一人,你能让他进宫一趟吗?总不能因为我?进了宫,就疏远同亲戚的关?系?” 傅之?曜眸眼?深深地睨了她一眼?:“可以,等年关?过后!” 沈琉璃不满嘟起小?嘴,撒娇道:“为什么要等年关?过后,除夕之?日,你要宴请群臣,都没空陪我?,让大表哥进宫陪我?过除夕,可好?年关?总是要家人团聚的嘛!” 傅之?曜点了点她的鼻子,低笑:“这么重要的日子,自是为夫陪你。我?宴请过群臣,便?单独与你过!” 态度强硬,不容置喙。 沈琉璃瞪了他一眼?,扭身便?走,却?被他反手一拽。 他一手将她抱了起来,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然后迅速地转身将她抵在墙角。 沈琉璃身子陡然悬空,惊得她重新勾住他的脖子,双腿也顺势攀附住他的腰。 “阿璃。” 傅之?曜嗓音低沉,低头寻着她的唇吻去,她微微偏头躲开,意识到什么,又回头主动吻了吻他,“夫君。” 如今再唤这两个字,只觉得甚是膈应。可只要这层微妙的关?系没有?被戳破,他便?还是有?所顾忌,至少不会彻底化身成魔。 早就被他不知要了多少回,没什么可矫情的。 一回,跟多回,本就没甚区别。 看着通体泛红的沈琉璃,低吟轻啼,一双明眸似含了一汪春水,波光荡漾,傅之?曜突然很想知道这一刻,她的心中作何感想,明明厌恶他要死,却?不得不逢迎。 但他只是眸光暗了暗,什 么都没问。 肌肤相触,滚烫而灼热。 红绡帐暖,沈琉璃却?只觉得寒气逼人,她并没有?得到之?前那种让她满足的慰/藉,她望着上方的男人发怔,傅之?曜身上的伤疤与那个鬼面男人的身体真的一模一样。 不对,不一样。 傅之?曜身上有?刺青,镌刻着她的名字,而那个男人身上却?没有?。 难道是自己失忆后,傅之?曜为了骗她,专门刻上去的? 可这欺骗她的代?价,也未免太过了些?。 也不对,那应该是未来发生的事,照理那个男人身上也该有?刺青的,可他没有?。 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个人?沈琉璃越来越凌乱了,千头万绪,根本理不清。 傅之?曜虽纵欲,但却?不会无故缺席早朝,除了前段时间?伤了尴尬处外,平日该忙的国家大事,一件都不会落下。 他穿上衣服,看了一眼?趴床头萎靡不振的沈琉璃,拧眉:“再多睡一会儿。” 沈琉璃乖乖地应好,将自己拢入被褥之?中。 傅之?曜笑了笑,俯身吻了吻她的唇,方才转身离去。 看着那抹绝代?风华的红影消失在眼?帘,沈琉璃攥紧手中的令牌,唤采青进来伺候。然而采青刚进殿,就被沈琉璃一掌劈晕了。 她与采青互换了衣服,将采青扔到床上,自己则扮成采青出宫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07 22:45:35~2021-01-09 22:1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扬落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蛋黄酥?? 10瓶;囡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2、第82章 傅之曜的令牌似乎不同于普通的出宫令牌, 见此令者?,守门兵将的态度无不尊崇,一路几乎畅通无阻。 顺利出宫后, 沈琉璃按照记忆中的路线,直奔余宅, 结果?却扑了个空,门房说陈冰河一大早便出门了。沈琉璃略微一想, 便大致猜到了他的踪迹, 顺着东陵城的酒肆赌坊一路找过去,没找几家便在城东的赌坊找到了陈冰河。 嘈杂的赌坊里, 人声鼎沸。 陈冰河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庄家手里的骰盅, 扯着嗓子吼着开大, 满场就他嗓门最大,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沈琉璃寻着声找过去,想也没想地一把扯住陈冰河的耳朵。 “谁他娘的, 敢扯大爷耳朵!”陈冰河火了, 正要一巴掌扇回去,就看见同样火冒三丈的沈琉璃,顿时愣住了, “大妹妹?” 听得这声大妹妹, 沈琉璃气不打一处来, 怒火更盛,直接一下狠狠地将陈冰河的耳朵拧了一圈, “有事找你!” “轻点轻点……”陈冰河疼的龇牙咧嘴,脸上却笑得跟朵菊/花似的,“大表哥今天手气儿不错, 出师告捷,天大的事儿,也等大表哥玩两把再说!” 沈琉璃翻了个白眼,直接揪着陈冰河的耳朵将他拎了出去。 找了一处僻静的茶馆坐下。 沈琉璃冷冷地看着陈冰河,眸光冷若寒霜,咬牙切齿道:“大表哥!” 陈冰河见她来者不善,心里直打鼓,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苦又涩,直接将茶水全倒了,摸出腰间的酒壶,拔掉酒塞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砸着嘴仰头喝下,嬉笑道: “大妹妹,茶喝的不得劲儿,还?是酒好喝,你要不要也来一口?这大冬天的,喝酒暖身子!” 沈琉璃皱眉,脸色更冷了。 陈冰河摸了一把下巴,转了转眼珠,不再跟她东拉西扯的,直接道:“说,什么事?大表哥以为大妹妹进了宫,就不要我这寒酸表哥了,怎么,是给大表哥谋了个什么好差事!” 沈琉璃气笑了,抬手将通缉画像啪地一下,拍在桌上:“陈冰河,你还?想骗我到何时?” 陈冰河讪讪地瞄了一眼通缉画像,顿时如霜打的茄子焉了,心虚道:“沈大小姐,你都想起 来了?” 沈琉璃秀眉微蹙,蹭的一下起身,攥紧拳头,激动悲愤道:“是,我都想起来了。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大表哥,你在骗我,傅之曜也在骗我,什么夫妻情深,什么疼宠,都不过是一场镜中月水中花,从头至尾都是一场蓄谋精心的骗局罢了!他的嘴里没有一句真话,假的,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看着激愤不已的沈琉璃,陈冰河叹了口气,斟酌道:“沈大小姐,你别激动,我倒觉得傅之曜,我们这位新君对你是有情的,要是没有点情意,就凭你……还有你父亲,估计弄死你都解不了心头恨,本来你们就是夫妻,夫妻哪儿有隔夜仇,床头打架床尾合,是?”这两个人中间结的仇怨,能床头和吗? “如果?一个人连过去都能隐瞒,连她是谁都可以欺骗,你告诉我,何来的情,何来的爱?”沈琉璃凄然一笑,转身便要离去。 陈冰河不值得信任,但她至少套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陈冰河和傅之曜确实都在骗她,而自己与傅之曜也确实成过亲,但至于夫妻关系如何,并不如他所?说的那般甜蜜,应是千疮百孔。 陈冰河忽然叫住她:“沈大小姐!” 沈琉璃脚步一顿,神色凄惶:“如果?你还?顾及我们短暂的‘表亲’情分,就当做我们今日没见过!” 陈冰河呼吸一滞:“你要去哪儿?” “回上京。” “ 不可!”陈冰河一急,猛地上前拽住她的胳膊,“沈琉璃,你听我说,万万不可,一旦你踏出东陵,你们的关系便会重新回到原点,傅之曜可能会……” 好,其实他也不知道傅之曜会不会发疯,至少在东陵百姓的心中,这位新君不昏聩,有人甚至将他同明君相比肩。 “用不着你管!”沈琉璃愤恨地甩开他的手,径直往外走。 她当然知道现在回不去,自己状况都还没完全搞清楚,如何回? “就算你回了上京,可你们名义上仍是夫妻,单凭承恩侯府保得住你?” 承恩侯府? 有了承恩侯府这个名字,想要查清自己的一切便容易多了。 沈琉璃冷笑一声,转身便没入了人群中。 茫茫人海,沈琉璃竟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脑子里 一会儿是那些可怖的画面,一会儿又是这两月同傅之曜‘甜蜜恩爱’的画面。老天爷为何要同她开这种残忍的玩笑,为何偏要让她对傅之曜打消顾虑,全身心交付动了感情后,才给她这样一个契机,一个知晓过去的契机。 虽然,那个面具男人胸口没有刺青,可她几乎能断定就是傅之曜,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茫然四顾,周遭全都是陌生?的景象,陌生?的面孔,无一个熟悉,无一人认识。 她站在分岔路口,向?左是通往皇宫的方向,向?右是通往城门的方向,她完全不知该如何选择。回宫面对傅之曜吗?怎么面对,若是日后他真将她当做禁/脔怎么办?可回上京,前路重重,一旦她逃出东陵城,傅之曜肯定会再次通缉,她逃得过他的天罗地网吗? 沈琉璃心乱如麻,不知该怎么办? 下意识往皇宫的方向走了几步,沈琉璃忽然停住脚步,猛地朝城门口的方向狂奔。 不能回皇宫,她要离开东陵。 傅之曜太可怕了,说他是千年老狐狸也不为过,她道行太浅,根本招架不住! 可还没跑到城门,她便发现街上突然戒备森严,一队队禁卫军出动,沈琉璃一下子停住脚步,转向另一个方向,一路闲逛着,悠哉哉地往宫门口的方向而去。 傅之曜站在城墙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城门口不断排查的人流,目光冰冷如千年寒冰,就那么站着,不言不语,浑身上下散发着地狱般的煞气。 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逃开? 这段时间对她的好,她就没有一点动容? 就算他欺骗了她,就算他目的不纯,可却也是实实?在在地宠着她,由着她,否则依着她过去做的那些恶毒事,他早该将她千刀万剐!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打算骗她一辈子的…… “主子,人回宫了。” 直到叶风上前,禀告沈琉璃的踪迹,傅之曜冷凝的面色总算松动了几分。 纵身上马,疾驰皇宫而去。 * 沈琉璃左手拎着一大堆市井小吃,右手晃着串冰糖糖葫芦,慢吞吞地回到承明宫,看到殿门口跪了满地的宫人,她故作不解道:“哟,这是怎么回事?皇上呢?” 无人应答,一个个惊恐莫名, 瑟瑟发抖,只有采青白着唇道:“皇上出……出宫了。”采青一想到自己在龙榻上醒来,眼前便阵阵发黑,三魂去了七魄。 沈琉璃看了一眼采青,嘀咕道:“东陵城可比皇宫好玩多了,早知道他也要出宫,我便跟他一起,就不必偷偷溜出去了嘛。” 说罢,沈琉璃似乎心情不错地啃了一口糖葫芦,含糊地道:“我回来了,你们都起来呗!” “不……敢。” “那行,你们愿意跪就跪着。” 这些宫人不会听她的,沈琉璃也懒得浪费口舌,抬腿便进了殿。 将自己的‘战利品’随意扔在桌上,手上的糖葫芦太甜腻,吃了两颗也实?在吃不下,随手丢弃一边。沈琉璃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身心俱疲,一脚踢掉鞋子,直接将自己摔在床上,扯过被子闷头将自己盖起来。 承恩侯府沈家的嫡女,沈琉璃。 这才是她。 她随意打听了一圈,便发现自己的名声可谓是‘臭名昭著’。在东陵百姓嘴里,沈家嫡女骄纵跋扈,曾经对他们这位新君虐打成性,他们口中的沈家嫡女似乎很坏,很恶毒…… 如此,似乎便说得通了。 难怪傅之曜会不遗余力地欺骗她? 先骗她,让她不知不觉坠入情网,在她爱上他,对他无法?自拔后,他便让她置身地狱,沦为只受他摆弄的禁/脔。 他的报复法?子,便是先诛心,再彻底毁了她…… 她承认,他确实成功了,他报复到她了。 心疾明明没有发作,可她此刻,一颗心疼地宛若无数针扎一样。 眼泪扑簌簌直掉,打湿了衣衫,亦打湿了锦被。她颤抖着肩膀,无声地哭泣,不知落了多少泪,只觉得肝肠寸断,满腔深情被辜负大致就是这般的痛苦罢。 沈琉璃狠狠地揉了揉眼睛,打定主意,只放肆自己软弱这么一次。 渐渐地,眼泪止住了。 眼皮越来越沉重,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夜幕降临。 傅之曜沉着脸大步跨进寝宫,映入眼帘的是桌案上乱七八糟的零嘴儿和小玩意儿,还?有一串未吃完的糖葫芦,颗颗饱满,晶莹剔透,上面似乎还沾着一丝可疑的口水,他的目光微顿,面上的冰霜栖寒有所?消霁。 原本 打算兴师问罪的念头,也顿时消弥。 能保持现状,再好不过。 傅之曜黑眸幽暗,凝着床上熟睡的沈琉璃,伸手帮她掖了掖被角,动作一顿,指尖触摸到一片湿糯。 不仅被褥晕染了大片水渍,就连她的衣襟上亦是一片湿润。 哭了? 难受了? 傅之曜看着她,探首凑近了些,借着昏暗摇曳的烛火,瞧见那张白嫩脸颊上深深浅浅的泪痕,显得越发楚楚可怜。 这样的沈琉璃当真是柔弱极了,我见犹怜,让人忍不住生出一丝怜惜。 傅之曜唤人进来换了新的被褥,又亲自帮她换了一套舒适的里衣,方才转身出门。 召见了李院首,交代了一些事后,又折返回来。 沈琉璃睡得昏昏沉沉,依稀感觉有人在抚摸她的脸,那种温柔的触觉仿若抚着什么珍宝一般,她长睫轻颤,慢慢地睁开眼。 傅之曜坐在床边,目光幽沉地看着她。 沈琉璃一怔,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哈欠道:“你回来了啊。” 看着那双红肿如兔子的眸子,傅之曜黑眸深深,温热的大掌穿过她的后颈,低头狠狠地吻住了那抹娇艳的红唇,极为激烈地吻着她。 霸道而强势,动作急切而粗鲁,似带着某种宣泄的惩罚。 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良久,直到彼此喘息,他才堪堪放开她,嗓音低哑道:“阿璃,若是你想出宫,同为夫说一声,为夫会陪你!” 沈琉璃摸了摸麻麻的嘴唇,垂眸道:“知道了。” 声音有些淡。 傅之曜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修长的手指卷起她的一缕长发把玩着,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 “如果?下次私自出宫,让为夫替你担忧,为夫舍不得惩罚阿璃,便只好罚你宫内的人了,她们谁也别想活!” 淡若清风的口气,却让人头皮发麻。 沈琉璃身子一僵,顿如炸了毛的猫,恼怒地推开他:“这是你的宫,你的天下,你的宫婢,你竟然用她们来威胁我,她们的死活与我何干,你想杀便杀,大不了重新换一批人便是!” 傅之曜黑眸沉沉。 沈琉璃扁扁嘴,放软了语气,委屈巴巴地控诉道:“你将我整日关在皇宫里,你却忙着政务,又不抽时 间陪我,就算你抽时间陪我大多也都是在床上,我不过就是心血来潮想出宫玩玩嘛,你还?威胁我,你对我一点儿都不好,你压根就不爱我,我远没有你的国家大事重要!你威胁我,你不喜欢我……呜呜呜。” 心里本就有满腹委屈,彷徨,无措,悲痛,她不用刻意挤眼泪,便如决堤的江河泛滥成灾。 不得不承认,被情爱困住的女人毫无理智而言,沈琉璃本想保持清醒的头脑,给他掰扯,结果?却是不可控地变成了无理取闹。 傅之曜眸光幽暗,伸手将她颤抖的身子拢到怀里,勾起一抹揶揄的笑:“小东西,这么粘人啊,为夫以后多抽点时间陪你,好不好?”若不是想尽快……,他也不必忙得脚不沾地。 有些事,他不想等,也不愿意给萧景尚更多喘息的机会。 沈琉璃见好就好:“这还?差不多。” 呜咽着,又补上一句:“你不许威胁我,不许拿你的人威胁我,我才不会受你威胁呢。” 这般蛮横娇嗔的语态,颇有些恃宠而骄的意味。 傅之曜拢着她的手越收越紧,低沉道:“你也不许吓我,我失去过你一次,不想再有第二次。” 沈琉璃抽抽搭搭地应了声:“嗯。” 男人的嘴,比鬼还骗人! 傅之曜的手搁在沈琉璃的细腰摩挲着,轻碾慢揉,低低一笑:“乖。” 呵,女人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女鹅乱,作者亲妈也乱!哈哈哈…… 感谢在2021-01-09 22:15:08~2021-01-10 17:3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妍妍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3、第83章 因着只认牌不认人, 放沈琉璃出宫的守将皆被革职查办。虽然,当初亦是傅之曜金口玉言,凡手持宫中最高密令——潜龙令者, 皆是奉君命办机要差事,可无任何?理由出宫。但那又?如何?, 出自帝王之口的都是金科玉律。 重新制定了出宫的流程,力争减少纰漏, 手续较以前麻烦许多, 宫内各司出去?采办的人对此颇有怨尤, 但也只是背地里?发发牢骚罢了。 承明宫的守卫亦是无形之中增加了两倍,殿内伺候的一应宫婢太监因疏漏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沈琉璃的失踪,每人各打三十?大板, 罚俸半年。 沈琉璃知?道, 这是傅之曜故意做给她看的。 之前说得毫不在意, 可看着满殿的伤员伤势没好,便要坚守岗位, 一撅一拐地在她跟前伺候着,心?里?着实有些不舒服。最后?,沈琉璃便给每人赏赐了一些物件, 权当自掏腰包补了那半年的俸禄,当然也不算自掏腰包, 反正她现在的一切皆是傅之曜给与。 而她与傅之曜似乎什么都没改变,可似乎又?什么都变了。 在这座守卫愈发森严的陈国皇宫里?, 没有亲人, 没有朋友,连一个给她出主意的人都没有,有的只是一个欺骗她的男人, 还有这座囚笼般的宫殿。 她被困住了,被他画地为牢,困在了这里?。 自己身患心?疾,哪怕想着用美色,用温情编织一张网的能力都无法做到?,被困住的只有她,清醒游离在外?的始终都是傅之曜。 夜色如水,红锦翻浪。 沈琉璃勾住傅之曜的脖子,轻呢:“傅之曜,你爱我吗?” 傅之曜一顿,幽幽地笑着:“自然是爱的。” 沈琉璃仰头吻上他的喉/结,理直气?壮地要求道:“爱我,便要对我好!一直,一直对我好……” 瞧,她只能用这些苍白无力的语言,要求他对自己如何?,自己却无法对他示好,无法主动地回馈他一张情网。 她不能像他一样,用甜言蜜语,用那些带有目的性的迷惑性行为和好处回赠他。 越想越是气?,这心?疾是个什么鬼东西,居然能控制人的语言和行为,逼得她不能主动‘关心?’ 傅之曜,不能做任何?对他‘好’的事,可她对别人表露善意,赏赐下人物件,送采青疗伤的药膏,这怎么就?没问题? 她算是发现了,这心?疾既是针对她,也是针对傅之曜。 怕是成了精的妖怪。 “不专心?,嗯?”傅之曜黑眸微冷,目光沉沉地凝着走神?发呆的人儿,抬手拢起她沾湿的乌发,骤然蓄势待发,攻城略地。 沈琉璃白嫩的小脸陷在玉枕里?,呜咽着求饶,待到?某人尽兴了,她的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傅之曜长眸微眯,幽沉的视线落在那方光洁平坦的小腹上,忽然开口道:“阿璃,生个孩子。” 沈琉璃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将脸深深地埋进枕头,闷闷的:“我有心?疾,生不了。” “生个女孩,像你,闹腾。生个男孩也行,我便教他文韬武略,教他心?机谋略,让他早日子承父业!” 傅之曜搂着她,像是没听出话中的拒绝之意,自顾自地在她肚/脐眼周围勾着圈,甚至伸掌比划了一下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巴掌大的地方,若日后?隆起,孕育一个有手有脚的婴儿,该是何?等风景,他突然生出了一丝期待。 至少,他不会像傅世行那般苛待亲子。 沈琉璃脑子嗡嗡的,重复了一遍:“我有心?疾……” 傅之曜脸色一变,冷道:“当我没说!” 恢复了记忆,都能委身承/欢,就?不能生个孩子?傅之曜意识到?沈琉璃不愿意为他生孩子,胸口憋堵得厉害,不给他生,难道还想跑去?给其他男人生? 傅之曜转过身,背对着沈琉璃而睡。 这是自他们欢好以来,第一次没有抱她,没有那抹软玉温香在怀,手里?空落落的,心?里?似乎也空了一角。 对沈琉璃所做之事,正在一点点背离他的初衷。 他的初衷是什么呢?让她不好过? 可她现在日子过得可逍遥了,有男人给她出钱出力,还有男人给她暖/床,伺候她…… 他就?是那个蠢男人,傅之曜觉得跟女人睡觉真是一件能降低人心?智的事情,所有的冷静自持,所有的心?狠手辣全都烟消云散。 一次次意乱情迷之中,竟渐渐腐蚀了他坚硬的心?,分明她对他什么 都没做,没做过任何?打动他的事,可她在陈宫将近三月,曾经发誓要用在她身上的手段,竟一个都没兑现。 他微微侧首,眼眸余光瞥见那抹圆润耸动的肩头,胸口越堵了。 一口气?吊在嗓子眼,上不上,下不下的,难受死了。 抖什么!生孩子就?能吓成这样? 傅之曜想当然地以为,沈琉璃什么都想起来了,对于心?疾的了解,自是比他参悟的透彻。只要她有心?自控,心?疾便不会随便发作?。 生儿育女,自然也不在话下,端看她想不想! 单凭她的意愿,多半是不愿了。 而沈琉璃确实也是这样想的,她现在满脑子都乱,给傅之曜生孩子,她想都不敢想。不,之前想过,不知?道自己是谁,没有脑子里?那些狰狞可怖的画面?,她确实想同他生儿育女,琴瑟和鸣,白首偕老的。 可谁知?道,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谎言和报复的基础上! 如今,他还想用孩子加大他的报复筹码么? 傅之曜,你怎能如此伤我?我认错,我忏悔,也不行吗? 沈琉璃弓了弓身子,手指猛地攥紧被角,小脸一阵扭曲。 格你大爷的,认你娘的错,忏你爹的悔,天?要亡我也! 她发现自己又?解锁了心?疾的新姿势,认不了错,道不了歉,也无法忏悔,根本?就?无法弥补她过去?所犯的错! 除非,她能每日依赖大量的麻沸散,便能短暂地跟随自己的心?走,可麻沸散是什么好东西,吃一段时间怕是会吃成傻子? 比起成为傻子,可能还是聪明些方能脱困! 原本?是各怀心?思?,背道而睡,但是沈琉璃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正缩在傅之曜怀里?,也不知?是自己寻着温度滚过去?的,还是被傅之曜偷偷捞过去?的。 傅之曜冷睨着她,道:“是你自己晚上嫌冷,非要死乞白赖地抱着我!” 沈琉璃抬了抬眸,瞄了一眼环在傅之曜腰上的手,暗暗地缩了回来:“哦。” 傅之曜冷哼一声,起身,穿衣。 一袭红衣潋滟风华,龙袍加身,睥睨天?下,生杀在握。他的面?色有些冷,越发衬得犹如暗夜的修罗,鬼魅之主。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 。 那个温润示人的面?孔,只是伪装假象。 傅之曜虽然依旧在沈琉璃面?前演戏,演着深情如许的戏码,可知?道沈琉璃恢复记忆,对于自己真正的面?孔,她见过的那副面?孔,便会有意无意地露出来,演得便没之前那般尽心?了。 沈琉璃定定地看着他,忽然从?枕头下摸出那块潜龙令,扔到?傅之曜手上:“诺,还给你。” 傅之曜反手便扔了回去?:“你喜欢,便拿着玩。” 沈琉璃瞪着他,再次用力砸给了他:“没用的东西,我才不要!” 她现在要出宫,只有傅之曜亲自发话才可以。就?算她拿着任何?令牌,拿着圣旨,也不会有人给她放行。 傅之曜剑眉微皱,握了握玉质的潜龙令,随手系在腰间,大步往殿外?走去?。 沈琉璃发了会儿呆,便起床洗漱了。 “姑娘,该喝药了。”采青捧着托盘走了进来,一碗药,一碗甜水。 看着那碗黑糊糊的汤药,沈琉璃秀眉微蹙,心?底有些抵触,不怎么想喝,每次事后?都要喝避子汤,嘴巴苦得都能熬碗中药了,可想到?傅之曜昨晚突发奇想生孩子的事,觉得药再苦,也没有生孩子苦。 如果真是弄出了孩子,傅之曜非逼着她生下来,怎么办? 沈琉璃端过碗,蹙眉抿了一口:“咦?味道怎么不对啊?” “姑娘,味道不对吗?”采青愣了愣,说道,“奴婢听说先前花神?医开的方子,太医院署最近好像缺了其中一味药,暂时还没补回来,李院首便重新给姑娘开了一副方子。不过,药效都是相同的!” “ 这样啊。”沈琉璃没再多想,毫不犹豫地便喝了,又?将甜水一并喝了。 好歹有甜水润润口舌,没那么苦涩。 采青见她喝药毫不含糊,顿有些犹豫道:“姑娘,现在皇上身边只有你一个人,奴婢们皆看在眼里?,皇上对你真是当成眼珠子般疼爱,为何?……为何?不趁着宫里?没添新人之前,生个小皇子,小公主巩固地位,也好早日正名分。如果姑娘不想喝的话,皇上应该会应允的。” 阿璃姑娘虽得宠,可皇上始终未曾透露过给姑娘任何?名分的意思?,而瞧着阿璃姑娘这样 子,似乎对生孩子之事也不上心?,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地位日后?不保。 以前宫里?的那些娘娘美人,最不喜喝的就?是避子汤了,可阿璃姑娘却喝的面?不改色。 “我还做好当娘亲的准备,不着急。”沈琉璃笑笑,打了个哈哈胡吝过去?了。 采青低了低身:“是,奴婢逾越了。” 饭后?,沈琉璃本?打算去?御书房一趟,看看傅之曜整日都忙着什么国家大事,结果半道路过兵器房,便进去?找了根鞭子,一上手竟觉得莫名欣喜,径直在御花园挥了起来。 满树梅花皆被扫落,纷纷扬扬落了一地,仿若下了一场花瓣雨。 鞭子在手,灵活如蛇,虎虎生风,身姿曼妙而灵动。 目光不经意瞥见一抹红影,沈琉璃假作?不知?,手腕使力,一鞭子直朝那抹身影挥去?。 傅之曜眼疾手快,一把扯住鞭子一端,将她拉扯到?怀里?:“怎么,想谋杀亲夫?” 沈琉璃轻挑眉头,略带挑衅:“比比,如何??”比试过程中,难免有所误伤,正好趁机抽他几鞭子。 傅之曜一笑,顺势放开她:“行,点到?即止,不可伤人!” 正好试试自己的拳脚功夫,是否能赢过沈琉璃。 为了绝对的力量压制,傅之曜未曾有过一日松懈,不管每日如何?忙,都会抽空同叶风或庞空练练,为了克制沈琉璃的鞭法,他也是为此专门学过的。 反手抽出叶风的佩剑,想了想又?扔了回去?,走到?梅树下,折了一根梅枝条,以此代剑。 傅之曜看着她,勾起一抹促狭的笑:“输了,可别跳脚。” “恐怕当众跳脚的是我们的皇上!” 可恶,竟如此小看她。 沈琉璃小脸冷了冷,脚步移动之间,鞭子凌厉如剑,直朝傅之曜腰腹缠去?。她以前所学鞭法,毕竟从?师于大家之风,虽然沈琉璃用鞭子做的不是光明磊落之事,可她的招式却是正统武学,并无多少阴招。 而傅之曜本?就?是半道所学,他不管阴的,阳的,只要能克敌制胜,不管使出多阴损的招式,都可。 比了十?几个回合,傅之曜看准时机,手上梅枝直朝沈琉璃胸口戳去?,沈琉璃羞愤之下,收 鞭回势,当然是护住自己的胸了,就?这样被傅之曜这个无耻之徒夺了鞭子。 沈琉璃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禁锢到?他怀里?,她涨红着脸,忿忿道:“卑鄙!” “比武还需光明正大?蠢!”傅之曜嗤了一声,嘴角的笑意却渐浓。 能制住沈琉璃,但要费些力气?。日后?,还需勤加习武! 沈琉璃双眼冒火,想到?自己被傅之曜拿捏得死死的,每次还故意折腾厮磨她,猛地抬脚,一脚往傅之曜下面?踢去?。 傅之曜俊脸霎时沉了下来,一手攥住她的脚踝,用力一扯。 猝不及防之下,沈琉璃的腿被迫撕扯到?最大弧度,惊叫一声,傅之曜却就?势将她的腿扛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牢牢地锢住她的腰肢,不让她动弹。 狠力一压,几乎成一条线。 沈琉璃小脸惨白,几乎要哭了:“疼疼疼,放手,你放手!混蛋,你放手啊,疼死了。” 然,傅之曜不为所动,冷着脸,继续往下压。 沈琉璃单膝站地,另一只腿置于男人肩上,小腿肚子直打颤,这般大的弧度,疼的小脸几乎扭曲,两只手死死地抠在傅之曜的肩膀上,狠狠地用力掐他。 可这也缓解不了她的痛苦。 傅之曜冷眸看着她,搂着她的腰肢,将她的身子一拢,就?着这个姿势直接贴到?了他的胸膛,沈琉璃两眼一翻,差点疼得直接闭过气?。 她练的是武,非舞,身体的柔韧度倒底是比学舞的姑娘差了不少,这般高难度的动作?,委实太难为她了。 傅之曜侧首,一口咬住她的耳垂,低沉道:“阿璃,你现在所受的疼等同于你这一脚下去?,朕受的疼,比你只多不少,可感同身受了?” “玩笑也得有个尺度,你想朕断子绝孙不成?”他的声音颇冷,如猝了冰一般。 “我……我刚才不是踢错了地方吗?”沈琉璃能屈能伸道。 “眼瞎!” 他玩味地盯着她的小脸,意味深长道:“多压压腿,这个姿势可行?” “不行……这太难了!”沈琉璃眼眶红红的,直摇头,“你太高看我了,我办不到?!” “可你现在做的不挺好么?”傅之曜睨了她一眼,视线掠过她平坦的腹部,似乎 想起了什么,淡淡地挪开目光,随即放过了她。 他一松手,沈琉璃双腿颤了颤,直往旁边花丛栽去?,还没等她倒地,又?被傅之曜扛了起来,大步往寝宫走去?。 “阿璃嫌为夫陪你的时间少,本?来想陪你出宫的。可现在,不必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鹅快恢复记忆啦,不是明天,就是后天? 感谢在2021-01-10 17:32:09~2021-01-11 17:27: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应如是 20瓶;yezi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4、第84章 次日。 除夕, 宫中设宴。 沈琉璃原本以为傅之曜不会?让她露面,毕竟自己目前的身份委实有?些尴尬,妻不妻, 妾不妾。可结果,没想到傅之曜竟改了主意, 让她跟着一起热闹热闹。 “你不是打算宫宴过后,单独陪我过年守岁吗?”沈琉璃诧异地望着傅之曜, 嘟囔着, “你不怕遭人非议啊?” 前些时日, 傅之曜因伤整整十日未上朝,朝野上下的风言风语都已经将她编排成了狐媚子妖女。 “不想去?随你!” 傅之曜正了正衣冠, 侧身看?向沈琉璃的眸眼,明灿, 却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他微微勾了勾唇,转身便走。 沈琉璃一把勾住傅之曜的手臂,眨眨眼:“这么热闹的场合,当然得去见见世面啦。何况,我这朵被你金殿藏的娇花总得现于人前。” 娇花? 傅之曜哂笑?一声,揶揄的目光上上下下扫了沈琉璃一眼, 哪里娇了, 普通的男子哪个是她的对手,不过某些地方倒是挺娇的, 比最嫩的花儿还要娇弱三分,易摧易折。 食髓知味,辗转上瘾。 视线定格在一翕一合的红唇上,傅之曜心神一动,伸手勾起她的下颚, 作势便要吻上去。 一只纤纤素手骤然捂住他的嘴,沈琉璃抬眸望着他,不悦道:“我刚抹了唇脂,弄花了,如何见人?” 辞旧除新,这样喜庆的日子,沈琉璃自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她穿着一袭浅色的袄裙,腰束缎带,纤腰盈盈一握,体态袅娜,外面特意披了件红狐裘披风,领子雪白,衬得肌肤如玉,艳而不俗,美而不妖。 随着她的一颦一笑?,耳坠轻荡,漾起逶迤的弧度。 傅之曜黑羽鸦般的长睫轻垂,遮住了眸底幽暗的光,骨节分明的手指顺势探入她的披风,抚上胸前的衣襟,指尖慢条斯理地碾着衣衫上的盘扣,往下一拉。 内里的小衣是一件绣着鸳鸯的水色肚兜,微微起伏的沟渠若隐若现。 沈琉璃小脸羞红,下意识便要抬腿踢他,想到自己昨日的惨状,动作一顿,伸手推拒上他的胸膛,却被他握住手反剪在背后,身子往后一仰,内里的风景悉数落入男人 的眼帘。 他搂着她的腰,几步转身,便将她压在了梳妆台前。 沈琉璃的背抵靠着妆台,余光瞥了一眼铜镜里两人过于暧/昧的姿势,又羞又怒:“别闹了!” “闹?”傅之曜俯身,埋首胸前,吮吸着肌肤上魅人的淡香,笑?道,“你身上,何处碰不得?” 沈琉璃用力挣开他的束缚,猛地推开他,看?了一眼肌肤上被嘬出来的痕迹,抬手整理好衣物。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作恶的男人,转身便往殿外走去。 还没走几步,便被傅之曜拽了回来,按坐在妆镜前。 他抬头看?向镜面中的沈琉璃,明眸善睐,顾盼生辉,莹白的小脸带着深深的恼怒。这张脸跟他第一次所见已大不相同,眉宇间隐约含着一丝春色。 而?这抹撩人的春色是因他而?绽放,因他而?开出了靡靡之花。 沈琉璃欲起身:“干什么?时辰可不早了!” 她实在怕极了,怕他还要折腾她一番才去设宴的正殿。 他按住她的肩,抬手取了发髻上的白玉簪子,随意在妆奁上拨弄着珠钗,最后挑出一枚栩栩如生的凤簪斜插在她的发髻上:“这支,好看!” 这支凤簪是傅之曜昨晚上送给她的,云雨之欢后,送与她的,说是给她的奖励。 沈琉璃一愣,抬手抚了抚云鬓,便要取下来:“这应该是皇后才该佩戴的凤簪,不合时宜,重新换一支。” 傅之曜捉住她的手,道:“就这支,不许换!” …… 除夕之宴,设在乾元殿。 傅之曜携手沈琉璃一出现,满场顿时雅雀无声。 当众人看清沈琉璃的长相时,立时回味了过来,这不就是前段时间被通缉的那名女子吗?在此期间,早有人顺藤摸瓜,查清了被通缉女子的身份,正是新帝在上京娶的承恩侯府嫡女沈琉璃。说是娶,实际上等同于入赘。 搞了半天,新帝金屋藏娇的女子就是他原本的妻子,被众人揣测议论的狐媚子就是原配。 尤其看到沈琉璃头上的凤簪时,彼此相熟的大臣皆交换了个眼神,这位新君似乎有?将原配封为一国之母的打算? 照理正妻本该顺理成章封后,可据说这位沈琉璃不是什么善茬儿,对曾经在上京为质 的新君并不怎么好,两人感情甚薄,更重要的是,这位沈琉璃品行?不够端正,不堪母仪天下。 若是立这样的女子为后,难免遭天下人诟病? 当看?到沈琉璃坐到傅之曜身旁时,礼部尚书嘴皮动了动,仍是强自忍住了。 就算这位沈琉璃是新帝的正妻,可来陈宫这么久,没入过宗庙,却能与皇上同席而坐,又戴着皇后才该佩戴的饰物,这根本就不合礼法典制。但大家心知不妥,却也只是在心里腹诽罢了,无人当场提出,毕竟今日是除夕佳宴,扫兴的事也得另挑时候。 而?且,这帮臣子的锐气,早就被傅之曜磋磨得差不多。就连曾经无所畏惧向来以死纳谏的臣子每次上表诸事之前,都得三思而?后行,因为自己死了不要紧,就怕被连坐牵扯到家族。 众人下跪叩拜之后,傅之曜随便说了几句开场白,除夕宴便开始了。 按部就班的流程,筵席摆上,便是礼乐歌舞环节。 沈琉璃坐在傅之曜身侧,暗暗地接受着大家异样的目光,规规矩矩地吃东西,欣赏歌舞。 台下舞姬个个婀娜多姿,长袖善舞,实乃一场视觉盛宴。 尤以领舞的舞姬最为妖艳,身姿曼妙,身子骨软得不可思议,一个漂亮的飞空舞,两条纤长的腿径直在半空中腾空成一道笔直的弧度,沈琉璃惊得叹为观止。 台下没个十年基本功,怕是难以达此成就。 她默默地瞄了一眼自己的腿,想到昨日那撕裂般的痛楚,不禁抖了抖,简直就是非人的折磨,差点没把她疼废了。 察觉到傅之曜的视线,她忙一抬头,就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 他偏头,低道:“羡慕了,要不要为夫给你找个师傅,好好教教你?就学这腾空一压?” 沈琉璃哼道:“没兴趣!”学什么学,学会了好折腾她?没事让她歌舞献媚,想得美! 何况,让她现在去学舞,要了老命还差不多。 那名舞姬衣袖舞动,软腰扭动旋转着,媚波荡漾,如展翅的花蝴蝶旋着往傅之曜这边而来。待到御前,她便矮下身子,舞衣稍褪,精致的锁骨几乎凹陷成窝,怕是能直接盛一杯酒,而?她当真捧着一盏酒放在锁骨处,恭祝傅之曜圣 体安康,年年岁岁。 沈琉璃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向舞姬。 美人儿以身献酒,太具有诱/惑力了。 傅之曜黑眸幽邃,轻咳了声,沈琉璃压根就没反应,他直接抬脚踢了她一脚,沈琉璃这才回过神来,愣愣地看了一眼傅之曜,赶忙伸手将舞姬肩上的酒杯取了过来。 她弯了弯眉,灿笑道:“皇上,请,莫要辜负了美人恩。” “放着。”傅之曜食指轻敲桌案,拧眉道。 “哦。” 沈琉璃看?了一眼失落的舞姬,顺势将酒杯放在桌上。 歌姬见傅之曜对她的酒半口未尝,咬了咬牙,径直在傅之曜跟前扭腰舞动,这般近的距离,略带撩拨的动作,以及身上薄薄一层舞衣轻纱,看?得沈琉璃两眼微微有些发直,暗暗地搓了搓手,恨不得将舞姬身上的薄纱扯下来。 不得不说,这舞姬的身材真是绝啊。 胸大,臀翘,腰肢比她的细。 身体柔韧度,不说了,定是比她软得多,真正的媚骨天成。 沈琉璃虽长得美,却并非那种媚骨天成的真正祸水,而?是娇艳明媚的长相。 不过,这舞姬竟敢当着她的面,勾/引被她睡过的男人,是不是…… 那舞姬见傅之曜对美色不为所动,水蛇腰一扭,便要歪倒在傅之曜怀里。傅之曜却一把将沈琉璃拽了过来,置于双膝之上,那舞姬直接狼狈地跌倒在地,又被傅之曜一脚踹了下去。 礼乐声骤然停止。 “滚!” 那名舞姬吓得面如土色,直接被侍卫拖了出去。 “谁排的?竟让如此不堪入目的艳俗粗鄙之舞,出现在除夕佳节!”傅之曜的手环在沈琉璃的腰上,懒声问道。 礼乐司的人赶紧上前,请罪道:“皇上恕罪!臣不知,这都是舞姬擅自……” 傅之曜环视了一圈匍匐在地的众人,打断了礼乐官的话:“你们就这般希望朕的后宫添置些女人?正好……” 话语一顿,傅之曜低眉看?向怀中的沈琉璃,漫不经心地佛了佛她的衣襟,一字一顿道,“这位是萧国承恩侯府的嫡女,沈琉璃!朕在上京娶的女子,来年开春举行?封后大典。” 众臣一片哗然。 “这……” 傅之曜一记冷眼扫向礼部 尚书:“刘大人,这是不合规矩,还是怎么了?” “没……合规矩!”礼部尚书想起傅之曜发疯杀人的那一幕,自己差点就命丧刀下,哪里还敢说出半个不字。 其他大臣个个都是人精,与傅之曜共事这么久,大体摸出了傅之曜的做事风格和方式。有?些事情,可以据理力争一番,可有些事,那就只能是傅之曜一家之言。 端看现下的情况,这封谁为后的事,便是不可辩驳之事。 沈琉璃屁股发/烫,脊背挺得僵直,怔愣愣地望着傅之曜。 真要让她做皇后? 虽然早就清楚自己的身份,可她并没有?恢复记忆。沈琉璃盯着傅之曜看?了半晌,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洗梧宫晕倒后,他应该是以为她想起了全部的过往,以为她恢复了记忆。 可实际上,她什么都没想起。 傅之曜觉察到沈琉璃的视线,侧眸看向沈琉璃,掀唇道:“不愿意做朕的皇后?” 沈琉璃环视了一圈,发现众人神色各异,这些陈国大臣分明有想法,却个个缩着脖子犹如鹌鹑,没人吭声。 “愿意!”沈琉璃收回目光,点头如捣蒜。 这种事,必须愿意。无名?无分的睡觉,跟有?名?有?份的睡觉,差别甚大。 何况,皇后有自己的寝宫,初一十五便可以。 傅之曜幽沉的目光再次扫向底下众位大臣,缓缓道:“既然承恩侯府的嫡女要封后,沈侯爷怎么都得来一趟东陵,观其爱女的封后大典?到时,将沈侯爷和侯爷夫人一并请到东陵!” 这是她的爹娘。 请他们来陈国观她的封后大典? 沈琉璃确实想见爹娘一面,可不知道以前的记忆,有?点搞不清楚傅之曜的意图。 宫宴结束后,傅之曜牵着沈琉璃的手,慢悠悠地走到宫道上。 沈琉璃微微抬眸,望着男人俊美的侧脸,轮廓分明,每一寸仿若上苍鬼斧神工般的雕刻一般,世无其二,这世上应该找不到比他更美的男人。 这长得俊的男人,心思亦是复杂多变,他当着群臣的面承诺了封后之事,这事已是板上钉钉,可她怎么总觉得不安。 爹和娘似乎不应该来东陵! 沈琉璃眸光轻转,亲昵地挽着傅之曜的胳 膊,软声道:“夫君,我刚才尽顾着观美人儿诱你,都没心肠填饱肚子,不如我们等会?儿回去,吃点饺子,可好?最好,饺子里包上铜钱,看?看?谁吃的铜钱最多,谁来年的运道就更好!” 傅之曜脚步微顿,侧眸看她。 沈琉璃笑?得眉眼弯弯:“今儿是除夕夜嘛,怎么能缺了最重要的一道菜,饺子必须要吃,你陪我!” 傅之曜嗯了声,扬手将她的披风拢紧了些。 …… 御膳房那边准备了各种馅儿的饺子,不只包了铜钱,还有?里面包盐的,包糖的,包花生的,包栗子的,包金如意的,等到摆上长桌,竟有?十几盘之多。 沈琉璃咂舌不已:“太多了,就我和你,肯定吃不完。” 傅之曜摸摸她的头,道:“没让你全部吃,将里面有铜钱的,挑出来便是。” “光吃饺子未免无趣,不如我们来玩行?酒令。”沈琉璃弯了弯眉,笑?盈盈道,“谁先找到一枚铜钱,便可罚对方喝三杯,如何?” 傅之曜深深地凝了她一眼,薄唇微掀:“可!” “夫君,你不可以作弊。”沈琉璃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 傅之曜嗤了声:“放心!为夫还没到如此无耻的地步,不至于为了几枚铜钱,几杯薄酒,与你论长短?” 说完,便让张贡取了酒过来。 沈琉璃将筷子递到傅之曜手里:“开始。” 傅之曜夹了一只饺子,尝了口,里面是红枣馅的,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沈琉璃:“这是不是寓意着来年早生贵子?” 沈琉璃面色一僵,扬起唇角:“该我了。” 说着,便直接端了一整盘饺子,用筷子在每只饺子上戳了一下,戳到硬的,赶紧夹起来咬一口,果然是铜钱。 “夫君,该你罚酒了,三杯,一杯都不能少哦。”沈琉璃眸中笑?意灿烂,十分殷勤地给傅之曜倒了满满三杯,推到他跟前。 傅之曜低眉看?着手边的酒,黑眸渐深,手指敲了敲桌面:“耍赖,嗯?” 沈琉璃理直气壮道:“你又没说不可以戳一下。” 傅之曜觎她一眼,三杯酒下肚后,也学着沈琉璃拿筷子去戳饺子,结果却被沈琉璃一筷子拍掉了。 她气呼呼地瞪着他, 说:“傅之曜,一国之君,好歹讲点信用,你都说了不作弊,这是做什么!欺负人啊!” “你!” 傅之曜脸色一沉,忽而又笑?了起来,“这么多铜钱,岂会?让你一人占尽了?我就不信邪了,就算瞎猫碰到死耗子,也总得让为夫碰上几枚。” 说罢,动作优雅地夹了块饺子,结果是花生馅的。 沈琉璃弯了弯唇,又用那般无耻的方法戳了一枚铜钱出来,傅之曜自然是罚酒三杯。 就这样你来我往,铜钱基本都被沈琉璃戳了出来。而?傅之曜正如他自己所说,偶尔会?碰到一两枚铜钱,如此这般,酒大多数进了傅之曜的肚子。 而?沈琉璃不过喝了六杯,眸光澄澈,头脑清醒。 渐渐的,傅之曜眼中有?了醉意,身形晃了晃。 沈琉璃上前扶住他,水漾的眼眸微眯:“你醉了。” “没……醉。”傅之曜醉醺醺地道,颤着手伸向盘子,夹起一只饺子,掰开后,正是一枚铜钱。 他的手搭在沈琉璃的肩上,嘴里的酒气几乎喷在了她脸上,醉眼醺醺:“阿璃,你……喝。” 沈琉璃抬手倒酒,却被傅之曜一把按住:“为夫……给你……倒。” 傅之曜拿起酒壶,身体踉跄了一下,手撑在桌上,勉勉强强地给沈琉璃斟了半杯:“阿璃,喝!” 沈琉璃勾了勾唇,仰头喝下。 “还有?……两杯。”傅之曜比了五根手指,坚持道,“说好三杯,一杯……都不能……少。” 沈琉璃咬牙,只好又补了两杯。 酒入喉,她竟开始觉得自己头脑发昏,整个人有些飘飘然。 沈琉璃没想到自己酒量这么浅,用力地甩了甩脑袋,伸手抓住傅之曜的胳膊,趁着意识尚且清晰,急问道:“傅之曜,你……你让我爹娘来东陵,有?何目的?” 傅之曜俊美的脸庞染上了迷人的绯色,打着酒嗝,斜眸睨着她道:“阿璃想……家人!” “只是……这样吗?”沈琉璃只觉得眼前重影越来越重了,似乎有?好几个傅之曜,晃得她头晕。 “不然你以为呢?”傅之曜伸手抱住五迷三素的沈琉璃,唇凑在她耳畔,低声道。 方才那双醉意朦胧的凤眼,刹那间,恢复一片 清明。 沈琉璃头很昏,意识有?些模糊,呢喃着:“我以为……我以为你……居心不良。” 傅之曜讥诮地勾起唇角,拦腰将她抱入净房,扒了她的衣裳放进浴桶,而?后走到香炉跟前,熄掉原本的玉檀香,换了另一种香。 室内香气氤氲,沁人心脾。 沈琉璃在热水里泡了一会?儿,头脑渐渐有?些清醒,可没一会?儿,头又开始晕了,四肢轻飘飘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11 17:27:18~2021-01-12 23:4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kye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雨知青辰 14瓶;木子渔yc、siyu 2瓶;今天有进步一点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5、第85章 第85章 什么书, 我?看看 傅之曜勾了张小杌子,坐在浴桶边,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沈琉璃。 须臾, 少女难耐地动了动身子,微红的脸颊逐渐变成带着媚色的酡红, 红的令人迷醉。 樱花粉的朱唇微微张合,无意识地轻吟出声。 看着沈琉璃这副娇媚轻哼的模样, 傅之曜忽然想起了记忆中的一幕。 当时, 她也是这般媚态横生, 就在他眼前,那种少女的媚与成熟妩媚女子呈现的媚不尽相同, 她带着一丝青涩稚嫩。原本,沈琉璃只是给萧景尚下?了药, 可能事到临了,有点怂,干脆一并给自己也下?了。 可却没想到与她共处一室的是他,而非萧景尚,她又怒又气,控制不住自己, 好几次都想朝他扑过来, 但最后都硬生生忍住了。 明明中了药,可意志力却是惊人。 许是觉得他一个卑贱的质子没有资格玷/污她, 又或许是,对萧景尚的感情和执念让她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克制力。但不论哪种原因,都让他不喜! 欲念焚身,沈琉璃的衣衫都快被自己扯破了,整个人被媚/药折磨得神志不清, 却仍不忘恶狠狠地威胁他,不许趁人之危,不许碰她。 还说什么这辈子生是萧景尚的人,死也只做萧景尚的鬼。 如果他敢碰她一根手指,她醒来必杀了他。 其实,她原本可以成功的,一旦事成,萧景尚那个人就算再不愿,也会娶的。 只可惜…… 傅之曜眸光沉沉地看着她,微凉的指尖落在她的眉眼,低眸间眉目极冷:“酒后吐真言?不妨试一试,阿璃酒后会吐出什么真言?” 沈琉璃身子发躁,只觉得放在脸上的手?冰冰凉凉的,好舒服,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再靠近一点。 她抓住他的手?,轻轻地放在脸颊,蹭着。 傅之曜眸光暗沉了下?来,双手?撑在浴桶边缘,俯身,面对面地凝视着她,近到彼此呼吸缠绕在一起。 他对上她迷离的目光:“看着我?,我?是谁?” 低沉悦耳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 沈琉璃睁了睁眼睛,只觉得眼前重影叠叠,依稀能辨别是傅之曜。 她完全无法思考,迷迷糊糊地 道:“傅……之曜!” 出口的声音,亦是轻媚得不像话。 “你恨这个人吗?还想杀他吗?” 沈琉璃脸颊发烫,整个脑子越来越晕乎,思维基本跟着男人跑:“恨?不知道!他……” 眼前隐约出现了一些画面,咯吱摇曳的床榻,混杂着铁链的声响,还有漫天的惊惧和绝望席卷而来。 瞳孔无意识放大,沈琉璃忽然推开?傅之曜,双手?环抱住身子,蜷缩在桶里,喃喃道:“他是变态,他是混蛋,他强迫我?,一次次地强迫我,我?不要呆在这里,我?也不要做他的皇后,他骗我?,他没有安好心,我?要回上?京,那里才是我的家……” 傅之曜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眸目一片森寒。 一次次地强迫? 他只对她用过一次强,她将这段时间的欢好都归咎于强迫?难道她就没有半推半就,欲拒还迎? “我?不要呆在这里,傅之曜太可怕了,他不是人。”沈琉璃呢喃着,神色惶惶,蹭的一下?起身,踉踉跄跄地就要从浴桶中爬出来。 美人出浴的美景陡然撞入眼帘,傅之曜心神一动,抬手将?沈琉璃按了回去。 沈琉璃挣扎着想要起来,可肩上的手?似乎带着某种魔力,让她一下?软了身子。 她怔忪地望着他,细白的手?再次抓住男人的手?,他的手?似乎能缓解她的痛苦,颤着唇:“我?……你……” 傅之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一字字,问出了心底最想问的问题:“沈琉璃,你曾爱了将?近十?年的萧景尚,如今还爱吗?” 如果沈琉璃心底的答案令他不满意,自己会如何? “萧景尚……”是谁? 沈琉璃难受得要命,不要想这个陌生的名字,她仰头盯着边上一动不动的男人。 伸手环住了男人的腿,小脸在他腿上蹭着:“帮我,好难受。” 男人身上的热度,犹如她的甘霖。这是她此刻最需要的! 她不知道萧景尚是谁,她只知道身边男人身上的龙涎香很好闻,很想要。 “你爱萧景尚吗?”傅之曜非要问出个结果,欲推开?她。 沈琉璃被折磨得快要哭了,死死地抱住她,不停地摇头:“我?不要,不要萧景尚,我? 要你,要你,只要你……” 看着被媚香磨得几欲崩溃的沈琉璃,傅之曜低低笑了声,伸手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他: “知道我?是谁,嗯?” 沈琉璃泪光朦胧,怔怔的:“夫……君。” 她的手?不安分地摸上他的矜带,胡乱地拉扯着,却怎么都扯不开?,她急得染上?了哭腔,“解不开?,解不开?……” 傅之曜握着她的手?缓缓解开,长腿一迈,便踏了进?去。 水雾袅袅,桶里的热水渗出不少。 但他却没有继续动作,任由着沈琉璃主动贴上?来。 如丝蔓一般,紧紧地绕着他。 她被情念支配着,完全只是遵循着最纯粹的本能。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阵巨响,五彩斑斓的烟花于夜空中绽放。 绚烂夺目,绽放着极致的美丽,虽只是瞬间,却美得令人心惊。 旧年已过,新的一年,新的一天,已然到来。 傅之曜扭头往窗外看了一眼,看得有些出神。 许是被震耳巨响惊到了,沈琉璃不自觉地抖了抖,傅之曜额头青筋骤然凸起,不知不觉,她已经坐在了他的双膝上?。 发簪不知何时掉落,满头青丝铺散在光洁如玉的脊背,荡漾起一道道逶迤的弧度。 半醉半媚,美得动人心魄,几乎将他的魂儿都勾走了。 他锢着她,看着翻腾激荡的水花,催她:“阿璃,唤我名字。” “夫君。”沈琉璃低呜。 “不对,名字。” “唔……” 沈琉璃颤了,说不出话。 极致的欢.愉让她莹白的小脸浮现深深的红,她无力地靠在傅之曜身上。 娇弱如猫,眸眼里的光被打散,一片迷乱。 傅之曜拢着她,抬手撩起她的乌发,声音低魅:“这次,可是你主动的。” * 翌日早上,沈琉璃醒来看到身侧的傅之曜,脑子有些懵。昨夜的记忆逐渐涌了上?来,他们喝酒吃饺子,而傅之曜确实被她成功灌醉了,可她好像也喝醉了,并没问出什么。 之后呢? 怎么感觉印象甚是模糊? 她看着熟睡的傅之曜,心道这家伙昨晚果然醉的不轻,他一向比她早起,可今儿个却落在她后面。 不过,皇帝年关也有休息的时间,初 一到初八,不必上?朝处理?政务,傅之曜难得清闲,睡个懒觉也不奇怪。何况,他昨晚醉得不省人事,起得来才是怪事。 视线猛地一顿,沈琉璃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她小心翼翼地将傅之曜雪白的里衣往下?扒拉了一些,脖子上?,胸膛上?到处皆是惨不忍睹的痕迹,暧昧的吻痕,指甲划下?的爪痕…… 沈琉璃低头瞧了眼自己的指甲,发现指甲缝里隐约有着一丝丝可疑的血迹。 所以,这是她弄的? 她又拉开?自己的衣服检查了一遍,身上轻微有些印子,但相比以往,这些印子算是轻得了,傅之曜喜欢在她肌肤上留下?各种的印记,而她不怎么喜欢这样,基本都不会主动在他身上制造各种痕迹。尤其,发现他欺骗自己过后,更不会了。 沈琉璃目瞪口呆,抬手揉了揉有些发昏的脑袋,使劲儿回想了半天,依稀想起了一些模糊的片段。 似乎是她主动痴缠他,也是她主动撕他衣服…… 她深吸一口气,白嫩的手?指紧紧地揪着衣襟,猫着身子想要下?床,结果双腿直打颤,双腿登时软了下?去。 平日都是那处酸软,可今日却是腿酸得过分,可见是支撑太久的缘故。 沈琉璃将?傅之曜的衣服替他拉起了些,又缓和了半晌,方才起床穿衣。 在此期间,傅之曜始终没有醒来,沈琉璃亦不好唤采青进?来伺候,便自己坐到梳妆台前梳发,只能说她并不是那种心灵手巧的姑娘,简单的发髻被她盘得乱七八糟,只好解开,正在她垂头丧气时,镜面出现了傅之曜的身影。 他俯身,双手?搂住她的腰肢,头枕在她肩上,睡眼朦胧地看着镜中的她:“就属你找的铜钱最多,你要将?好运道分给为夫一些,不,至少一半。” 沈琉璃扁扁嘴:“都给你,成吗?” “只要一半,一人一半,感情不会散!” 傅之曜嗅着她的颈间香,佯装皱眉凝思,而后似有神思回笼,“头好疼,都怪阿璃耍赖,让为夫喝了好多酒。好像模模糊糊地记得昨晚的阿璃……热情似火,害得为夫差点缴械投降了。” 沈琉璃立时瞪圆了眼睛,一把推开傅之曜,伸手捂住脸趴在桌 上?。 那些模糊的片段太羞/耻了。 绝对、绝对不是她做的。 “害羞了?”傅之曜笑了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喝了酒,身子就热了,这情嘛,也就比平日浓了,看来这酒后乱性还真是不假。不过,为夫实?在没想到,阿璃酒后还有这么豪放的一面,日后可喝酒,助助兴。” 沈琉璃一把拍开?傅之曜作乱的手?,羞恼地瞪着他:“喝酒误事,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傅之曜狭长的凤眸微眯:“误什么事?” “误了我?守岁的事。”沈琉璃气道,随之似想起了什么,转而问道,“我?昨晚有没有说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惹你生气的事。” 傅之曜慵懒地倚在妆台前,揉着眉心,声音轻佻而带着一丝疲惫:“我?也醉得一稀里糊涂,可能醉得比你厉害,就记得你让我很舒坦,舒坦……” “流氓!” 沈琉璃羞愤地红着脸,低骂了声,旋即起身唤人进?来伺候,一阵梳洗过后,便有宫人照例端来避子汤。 沈琉璃小脸微皱,傅之曜侧眸凝着她的眸眼,适时地开口:“不想喝,便别喝。是药都有三分毒,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想让我?喝这玩意儿,你少折腾我几次啊。”沈琉璃端过碗直接喝了,又面不改色地喝了些甜水。 殿内侍奉的宫婢们皆垂着头,羞得面红耳赤。 尤其是昨晚上?净室传出的声响,简直羞得人失眠。 傅之曜抿唇看了一眼空碗,什么都没说。 沈琉璃转眸对上?他的目光,怔了怔。 …… 自从陈帝没了后,傅之曜又没有选妃充盈后宫的嗜好,这座陈王宫就变得异常冷清。而傅之曜对于陈帝遗留的妃嫔女人,能给的最大仁慈便是让她们偏安一隅,至于其它的,全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如此,这宫里在他面前晃荡的女人便只有沈琉璃,年关闲下来,便有大把的时间陪她,傅之曜便带着她出宫逛了一圈东陵城,又去行宫住了几天,方才回宫。 楚太后对傅之曜颇有意见,可她发现傅之曜此人似乎油盐不进?,宫里的祖宗典制对他就是摆设,楚太后也曾暗示过朝中大臣对他施压,可发现那些熟悉的大 臣简直像是换了一副面孔,一个个怕事得很,说什么只要是涉及到陈国安危的国家大事,他们定会鼎力相劝,可这涉及到新君的一些私事,家务事,作为臣子的一概不好插手。 没人敢去触霉头。 何况,这到日子该朝会的时候,不是回来了么。 最重要的是,大臣们发现傅之曜虽有重美色之嫌,可他重的是自己发妻的美色,没到荒淫的地步,哪个帝王不是三宫六院数不清的女人,傅之曜念着发妻,可见是故剑情深之人。何况,新帝也并未因女人耽误任何朝务,上?次虽罢朝歇了十?天,可人家上朝后将落下的事全都处理?好了。 要是他们吃饱了没事干,无异于老虎嘴上拔毛,大家都想好生生过个年。 前面废太子傅卓造反一事,清除的不全是太子一党,其中也有不满新帝的,皆由太子党的由头一并给拔除了。这般血腥镇压的手?段,谁敢顶上?去。 陈帝以前抢夺的是别人的妻子,封为皇后,如今的新帝,即将封的本就是原配为后,相比起来,新君的品行比陈帝端正。 而楚太后之所以对傅之曜颇有怨言,为得其实是她的封号问题,她本是陈帝的嫡母,当然非生母,照理如今傅之曜继位,她的封号该由太后封为太皇太后,这封号又不是她自己能封的,必须是皇帝给她封号,可傅之曜压根就像是忘了这一茬事。 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陈帝的女人,这不就乱了套么。 就算当年对褚皇后各种看不顺眼,挑刺儿,那还不是因为褚琳琅进?宫前便是臣.妻,抢了原本属于他们楚家的皇后之位。 这年关刚过,楚太后又威逼利诱找了几个大臣上书此事,傅之曜倒是有所松口,只是要在他的封后大典之后,再行商讨楚太后的懿号问题。 楚太后历经三朝,从一国之后,到一国之太后,而后却卡在太皇太后的封号这儿,岂不是叫天下?人耻笑。 傅之曜甚至下旨,如果楚太后在宫中呆的烦闷,心情郁结,可去佛寺礼佛清住一段时间,再行回宫。 楚太后本就是老狐狸,自然清楚傅之曜的算盘,让她出宫礼佛,日后便可将封号的事无限期拖延下去,他这是有心让她止步 于太后,百年之后,无颜面对先先帝。 楚太后气得直接病倒了,自然不必出宫礼佛了。 这是真病,亦是假病。 这边傅之曜开?始忙于政务,没有整日陪着沈琉璃,没有盯着她,沈琉璃总算是找到机会偷偷弄到避子汤的药渣。 总觉得傅之曜想要孩子的愿望似乎特别强烈,她怕他换了药,怕喝的不是避子汤。 这没法出宫,也找不到信得过的人,还是只能来太医院鉴定。 沈琉璃躲在暗处,对着一个面生的小宫女,小声地叮嘱道:“就说你是楚太后宫里的人,奉你们太后娘娘的命问几味药的名字,记住,只问药名即可。”她怕直接问方子,会露馅,而且特意挑的何院首不在的时间。 而她搜集的药渣,也只给了小宫女一半。 沈琉璃打算问出药名,自己去藏书阁找本医书翻翻,只要知道各味药的药性,大概就知道是不是避孕的了。 小宫女得了包丰厚的银子,拿着药渣进?了太医院。 当值的是杜太医,是个好说话的和事老,听小宫女说明来意后,当即便帮她分辨了药渣,并写了下?来。 小宫女道过谢,正要离开时,李院首却忽然回来了,闻到小宫女手?中的药渣味,随口问了句:“做什么的?” 杜太医帮着回答:“院首大人,这宫女是楚太后宫里的,说是奉太后娘娘的命,让太医院帮着认几位味药。” 李院首闻言挥了挥手,小宫女便躬身离去。 李院首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小宫女的背影,楚太后宫里的人他大多认识,可这个小宫女却是生面孔,当即喝道:“站住!” 小宫女哆哆嗦嗦地停了下?来:“院首大人,有何吩咐?” 片刻后,等小宫女出来后,将?药名单子递给沈琉璃。 沈琉璃看了一眼药单子,问道:“有没有碰到李院首?” 小宫女如实?回道:“碰到了,但李院首很忙,直接略过奴婢去了值房。” 沈琉璃满意地点点头,揣着药单子,便去了藏书阁。 而太医院内,李院首对着杜太医,严肃道:“要不是我回来得及时,差点就出事了。那几位药明显就是催孕的,楚太后一个已近耋耄之年的老妇人需要催孕 ?” 杜太医垂头道:“当时,没多想。” 宫里颜色正盛时,太医院经常私底下?给各宫娘娘配催孕的方子,也有配避孕的,有时还有些阴私的手?段,总不能对上?头的贵人刨根问底,惯常的都是装聋作哑,有时也助纣为虐。 他方才便是想着或许楚太后另有他用,不好追根究底。 李院首道:“这方子是我开?的,给承明宫的那位姑娘,不,应该是未来的皇后娘娘。” “催孕,生育龙子,本就是天大的好事,怎么还见不得光?”杜太医大惑不解。 李院首叹了口气:“我?怎么知道!” 开?的是催孕的方子,可对外称的却是避孕的方子。这是皇上?的吩咐,他哪里敢妄自揣摩。 * 藏书阁,藏书千万,经史子集,各类杂书野史皆有,古籍医书自然也有。 沈琉璃在藏书阁灰头土脸地找了很久,总算找到一本讲解各类药材药性的医书,赶紧顺着找药单子上?的三位药材。 紫茄花、浣花草、黑木耳…… 看得头晕眼花,找了将?近半个时辰,总算是摸清了每味药的药性。 还真是避孕的。 心总算安了。 没有恢复记忆之前,没有摸清状况,也没彻底搞清楚心疾发作的规律,沈琉璃根本不想怀孕生子。不,就算恢复了记忆,也不要给傅之曜生。 大骗子,大混蛋,大恶魔!他以后还想圈禁她,本质上?就是个大变态! 怕被傅之曜瞧出端倪,沈琉璃又随便拿了几本书,方才悠哉悠哉地回到承明宫。 她坐在窗畔小榻上,随意翻了翻,发现都是些枯燥乏味的杂文,顿时失了读书的兴致,正要让采青将?书收走时,忽然发现最底下?竟然还有一本坊间话本子。 叫什么帝王与宠妃? 这不与她目前的境遇,有异曲同工之处吗? 读书的兴趣复燃,沈琉璃捡起话本子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刚翻看了两页,一抹挺拔的黑影笼罩下,手?里的话本子也顺势被人勾走了。 “什么书,我?看看。” 傅之曜眉眼含笑,目光落到书名上?,嘴角的笑意顿时一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6、第86章 帝王狗男主微服出宫, 恰遇撑着伞走在断桥上的美?人儿,眼睛都快发直了…… 沈琉璃正看到帝王与宠妃初相?遇的场景,不料话本子突然被夺走, 怒火顿起,她直接从小?榻跳将起来, 宛若炸毛的猫儿,亮出利爪, 扑将过去就要从傅之?曜手里抢回来。 这可是她的精神食粮。 “还给我?, 快点!你去批你的折子, 别烦我?读书!” 傅之?曜一手挡着她,一手将话本子举高:“什么破书儿, 哪有朕好?看?” “快还我?!”沈琉璃扒拉着他的手臂, 却?怎么都够不着,急了,“谁要看你?天天寸?着你那张脸, 我?都看腻了!” “这破书的吸引力比朕还大?”傅之?曜俊脸微沉, 鼻间冷哼一声,“读到哪段了,朕先拜读一番!” “别闹!我?刚读到帝王被美?人儿的容貌倾倒, 这色胚皇帝肯定不是一见钟情,而是见色起意了。” 沈琉璃正待看色胚皇帝如何勾搭美?人儿,被接下来的剧情勾得心痒难耐, 不满地瞪着他,几次上手夺书,都被他轻易躲开,见硬的不行,不禁放软了语气, 撒娇道,“这就是姑娘家读的闲杂小?书,不合适你,你就还给我?,好?不好??” 原来才开始? 傅之?曜勾了一下嘴角,将书卷成筒状,啪地一下敲在沈琉璃头上,嗤笑道:“帝王与宠妃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单看这书名便知是荼毒人心的坏书!书里的帝王定然是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庸君王,这宠妃啊,肯定也是又作?又妖,祸国?妖姬,魅君亡国?的那种不正经女子,哪里有我?们阿璃这般乖巧,可别学?坏了?” 沈琉璃摸了摸额头,恼怒道:“我?不是那种心智不坚定的女子,你也不是那种能够轻易被魅惑的皇帝,不过一本打发时间的闲书,就被你扯到国?家兴亡的政治高度,你要大谈国?家□□之?大事?,去与你的臣子商谈,不必在此含沙射影!” “强词夺理!胡搅蛮缠!”傅之?曜沉声道。 这倒底是谁强词夺理? 沈琉璃气笑了:“不看就不看,哪里有你这么多的歪理说辞?我?观其宠 妃一生,难道就能变成她那样的女子?” “照你方才所言,那些流传的春宫册子亦是荼毒人心的淫/秽之?物,可这还是闺阁女儿出嫁前该学?的呢,哦,寸?了,你前不久还专门让夏尚宫教我?研读,怎么不说它腐蚀人心了。这种书也没见得读了,人人就成了管不住自己裤腰带的荡/妇色鬼。 还有那个比较出名的大圣人,不都说了一句什么来着,食色性也,人家也未见得整日拿‘色’当下饭菜!” 好?端端的读书兴致,就这般被他败没了。沈琉璃越想越气,忿忿不平地与他理论。 不让她好?好?读书,她就给他添堵。 “你!”傅之?曜鼻翼怒张,竟被反驳得无言以寸?,他确实故意让她学?秘戏图,这茬上算他理亏。 憋了半晌,咬牙切齿道,“歪理邪说,一派胡言!我?看你这样子,与市井吵架的泼妇无异,哪里有身为女子的半点端庄知礼,不堪为一国?之?母!” “哼,辩不过,就恼羞成怒了?没风度!”沈琉璃冷了冷眸,唇瓣勾起一抹鄙夷的讥笑,“你怕是没见过泼妇吵架,她们吵起来有我?这般文雅?” 看着傅之?曜吃瘪的神情,她的心情甚好?,脸上的讥笑却?越发浓了几分。 面寸?不听话的臣子,傅之?曜自会用些旁门左道,将其调/教得服服帖帖。可沈琉璃压根就不是养在闺阁里端庄识礼的大家闺秀,歪理是一套套的,性子也比那些深受礼教熏陶的姑娘无赖,他偏偏拿她无可奈何! 总不能将寸?待下臣的那套,用在她身上? 若真?将人整焉了,似乎会少很多乐趣。 “总之?,这些关于情情爱爱的闲书,不能读。若你实在想读书,我?帮你挑几本神鬼志怪的书。”傅之?曜面黑如墨,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扬手将书揣兜里。 被傅之?曜这么一搅合,她也没啥心思读书了,没好?气道:“行行行,我?不读书,我?去撸猫,总行?” 说罢,沈琉璃故意拖长着语调,呼唤着小?胖猫,“毛球~,小?乖乖,快到娘亲这边……” 傅之?曜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捂着她的嘴:“不许让它过来。” 沈琉璃眨眨眼,指了指偏 殿的方向,她去那边总可以? 傅之?曜摇头,也不允。 沈琉璃火气噌噌往上冒,一口咬在他手上,囫囵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底想让我?做什么!” 不知为何,近来脾气愈发大了,近乎暴躁。明知道傅之?曜居心叵测,明知道这个男人深不可测,明知道脑海里那些不堪的画面、预示着自己未来可能落的下场,可她现在就是忍不住想挑衅他,忍不住想要知道他寸?她的底线。 傅之?曜掰开她的牙齿,看着手上的牙齿印,眉头一皱:“属狗的?” “专咬你,哼哼。”好?好?的心情,愣是被他整得毛焦火辣的。 傅之?曜失笑:“真?承认自己是狗了?” “你……你才狗!” 看着小?姑娘气呼呼的模样,傅之?曜愉悦地扯了扯唇角,一把拽起她的手走到书案边,目光扫了一眼旁边的墨碇:“帮我?研墨,丹青瘾犯了。” 沈琉璃一愣,讶然道:“你会作?画?”她并没见过他画画。 傅之?曜铺开宣纸,用镇尺压住两端:“不怎么会,但可以尝试。” 沈琉璃拿起墨碇,斜眸觎了他一眼:“不会,还犯什么丹青瘾。” 没一会儿,墨汁便研磨好?了。 傅之?曜手执朱笔,蘸了一点墨汁,提笔于宣纸落下一笔后,瞥见案边亭亭站立的沈琉璃,心念微转,忽的伸手扯住她的系带,将人拉扯到了怀里。 沈琉璃红着脸,推拒他:“作?画便作?画,这又是要整什么幺蛾子?” “你这肌肤比上等的宣纸还要光滑,想来在美?人如玉的肌肤上手墨丹青,定是别有一番趣味。”说罢,傅之?曜搁了笔,探手便要解她的衣襟,笑着问,“背上,还是前面,你选!” 沈琉璃掌心凝了力推开他,转身便走:“都不行!” 想一出是一出,爱谁谁,谁奉陪。 见沈琉璃实在不愿,傅之?曜没再强逼,只?是将她重新拽了回来,坐于他的腿上,捉住她的小?手放在桌案上:“手上,可行?” 沈琉璃蹙了蹙眉,不情不愿地点头:“嗯。” 她倒要看看,他想画什么。 粘稠的墨汁落在手心,冰冰凉凉的。 她眼拙,压根瞧不出他 画的何物,索性就抬了眼皮,看向作?画的男人。 傅之?曜微微低着头,侧脸轮廓分明,下颚线条冷硬,唇薄,单看面相?像是那种薄情冷血的男人。 他提笔在她手心细细勾勒着,神情异常专注,瞧这认真?的劲儿,仿佛当真?画得什么绝世画作?一般。 她凝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眉眼,看着他的唇,看着这个总能轻易搅乱她心房的男人。 午夜梦回,夜深人静时,她告诉自己不能被他迷惑,他是你猜不透的男人,也是你抓不住的,若是连心丢了,就真?的完了。 现在的一切都只?是假象,不能因为一时情迷就彻底陷进?去,可心却?不受控制似的,因他而跳动,因他而狂跳。 怔愣之?间,傅之?曜已?经作?画完毕。 沈琉璃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心神尽敛,似乎寸?方才的感情收放自如。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心的画,傻眼了:“这什么呀?” 好?像是个小?动物,有四条腿,却?看不出是什么。 这画技简直一言难尽。 傅之?曜点了点她的鼻尖,低笑:“咬人的狗,像不像你?” 沈琉璃眸色微沉,扬手就朝他脸上抹去:“你才是狗,狗男人!” 傅之?曜赶忙躲开,沈琉璃见无法将手里的墨汁糊到他脸上,不由分说地抓过他的手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送我?一只?狗,我?送你一只?猫。我?画得可好?了,不像你画的,根本就是个四脚怪,哪里像狗了,怪物还差不多。” 她握着笔,在砚台里搅了搅浓稠的墨汁,像模像样地在他手心画起来,她根本就不会画小?猫小?狗,就直接画了一只?猫爪子。 傅之?曜一手环着她的腰,低眉看着掌心难看至极的猫爪子,促狭道:“这小?猫的利爪倒是跟阿璃的爪子差不多,尖利得很,总是能将人挠抓得血迹斑斑,为夫前些时日被你抓的,现在都还未好?全。” 沈琉璃自动忽略傅之?曜话中的揶揄暧/昧,弯了弯唇,蹬鼻子上脸道:“显而易见,我?的画技更胜一筹,你好?歹能看出我?画的是何物,而你方才画的狗东西,我?压根就没认出来 。” “彼此彼此。” 傅之?曜抵在沈琉璃肩上,侧眸凝着她颈间雪白?的肌肤,眸光微微暗沉,突然转了话题,“礼部?已?经开始筹备封后大典,你爹娘那边已?经派使臣过去接迎了,相?信过不了多久,阿璃就能见到他们了。”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原本温馨和?谐的气氛被打散。 沈琉璃顿了顿,说:“两国?之?间距离太过遥远,爹娘年纪大了,难免水土不服,且爹应该诸事?缠身,还是莫要舟车劳顿了。他们知晓阿璃在夫君身边过得好?,便可。” 原本想写封信回上京的,可是她发现铜墙铁壁的陈宫里,根本无法瞒过傅之?曜的耳目送出去。 傅之?曜抬手捏着她的下颚,板过她的小?脸,一字一顿道:“难道阿璃觉得朕会怠慢你的父母?”他虽笑着,可那双幽邃的眸子却?带着不为人知的冷冽。 沈琉璃握紧手中的朱笔,垂眸:“不敢!” 爹娘来东陵的事?已?成定局,沈琉璃不便多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只一更哈,本来想写到恢复记忆的,但实在太困了,明天见!感谢在2021-01-13 23:36:52~2021-01-14 21:1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满满 5瓶;木子渔yc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7、慎入 萧国, 陵州明城。 阳光明媚,风和日暖。 现下刚立春,各地皆是春寒料峭, 仍残余着冬日的严寒。而明城这边却是四季如春,百花盛开。 柳氏当?初离开上京时, 将能带过来的财物基本都带到了明城, 不需要打理偌大的侯府,也不需要忙着维护夫人之间的交际,少了诸多的?人情往来, 整个人便闲了下来, 索性就在明城置办了些产业,田产铺子皆有,开始做起生意, 钱生钱, 日子过得惬意又充实。 忙起来倒不觉得, 一闲下来就想女儿。 想她吃得好不好, 睡得好不好,住得好不好,在东陵习惯吗?想得最多?的?是,傅之曜对她好不好,有没有苛待她?她的性子又傲又蛮横,有没有吃亏, 傅之曜有没有让着她。 傅之曜如今是陈国的新君, 一国之帝, 已不是当初那个懦弱的?质子。他与沈琉璃的?地位已是天壤之别,会不会趁机报复,会不会将女儿曾经加诸给他的?一切, 悉数奉还给她? 每次一想到这些,柳氏心口便堵得厉害。 沈安上次带着老侯爷亲笔书写的?和离书,随使臣去了趟东陵,结果在陈国滞留了将近一月,都没能将沈琉璃带回来。只说沈琉璃一切都好,傅之曜对她也很好。 可柳氏后面无意中得知沈安从东陵回来时,受了很重的?伤,将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恢复。 如果傅之曜真?的?对沈琉璃好,沈安为何要瞒着自己受伤的事,他这伤又是怎么来的? 柳氏越发忧心了,几次三番想走一趟东陵,可想到离京前沈琉璃的?嘱托,又犹豫了。 她说,“娘,如果你不想女儿陷入被动,就一直一直呆在明城。” 她还说,“萧陈两国明年会开战,明城会是最安全的地方。” 明年?不就是今年吗? 可柳氏没听到任何交战的?风声,沈茂年关过来陪她和老侯爷过年,也未曾透露过口风。两国之间的边境更是安定,并无任何摩擦与动荡。 柳氏今儿没去铺子忙,又是一通胡思乱想,索性推着老侯爷到院子里晒晒太阳,翁媳之间叙话家常,有人说着话,也不至于心底总压着女儿的事。 明城 气候适宜,老侯爷腿上的?寒疾没有复发,罕见地过了个安稳冬天,但日子相较上京冷清。 老侯爷心生感慨:“在明城的第一个年关,过得冷冷清清请的,不热闹。” 柳氏道:“可不是么,就四个人吃了顿团圆饭,哪儿有过年的气氛。” 今年就老侯爷,沈茂,柳氏和沈安吃了顿团年饭。沈茂第二天就走了,沈安也要忙着府衙的?事,简直跟平时的家常便饭没啥两样,没丁点年味儿。 不过在明城的这大半年,老侯爷和柳氏对沈安的?印象倒是有所改观。以前,他们因为嫡庶尊卑的?观念,不怎么待见沈安。可他们在明城这边的生活,皆被沈安安排得妥帖备至,他公务不忙时,便会亲自过来侍奉侍孝,甚为尽心。 柳氏的?铺子能够顺利开张,也少不得沈安提供的?助利。 这孩子确实是个有心的?,之前是他们偏见太深。 显然,老侯爷对沈安亦没有曾经那般抵触,转头瞥了一眼柳氏道:“沈安这孩子如今记在你名下,日后定是要袭爵支撑沈家门庭,他年纪也老大不小,快二十有二,议亲的?事情早就该提上日程,你这个做嫡母的?怎么不上心?” 柳氏给老侯爷倒了杯茶,解释道:“父亲,不是儿媳不上心。沈安现在是陵州知府,任期一满,肯定会升迁回上京,而他又在我名下,便是未来的承恩侯,妻子首选最好是上京勋贵世家女子,必须选个家世样貌相配的?姑娘,帮衬着他,操持中馈。 如今,儿媳远在明城不甚方便相看,当?地的姑娘我也相看过几家,但他似乎都没那方面的意思。” 老侯爷端起茶杯,说道:“沈安没有生母,他的?婚事全凭你这个嫡母做主,这两年必须将婚事定下,不能再拖了。” 柳氏点头:“既然父亲这般忧心沈安的?亲事,那儿媳过几日找个可靠的?媒婆,将上京适龄婚配女子的?信息收集起来,给他相看着。” 老侯爷满意地笑了笑,而后想到沈琉璃这个泼皮猴儿,脸色顿时颓丧了下来:“沈安的?事,有你操持着,我放心。可是,阿璃这孩子让人担心哪,究竟在东陵过得如何,我们全然不知,好与不好的,她怎 么也不来封信?” 当?初得知傅之曜被追杀回陈国,老侯爷便合计着让他们和离,沈琉璃回到上京再嫁可能稍显困难,但以承恩侯府的?财力和势力,保她一生无?虞,总是容易。 哪知道傅之曜不同意和离?这不和离究竟是想要好好过,还是有其它意思,就不好猜测了。 一提到沈琉璃,柳氏的?脸色比老侯爷还要难看三分,眼眶也红了起来。 她比任何人都担心女儿,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老侯爷看着柳氏,重重地叹了口气,怨怪道:“之前早就提醒过阿璃,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对傅之曜要留有余地。你与沈茂在府上,也不知道拦着她点?” “如何拦?父亲又不是不知道她那性子,一有什么事情,侯爷和儿媳要教导她时,就跑来找您。父亲哪次不是说,阿璃还小,哪次没有护着她。这些年,琴棋书画一样没学会,学得尽是舞鞭耍剑!”柳氏心中有气,又担忧沈琉璃,口气便有些冲。 老侯爷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理直气壮道:“隔辈亲,我护着她正常!但阿璃可是养在你们膝下,养在你们两口子跟前,都没将人教好,对傅之曜作恶时,你们也没有出手阻拦,总归是你们做父母的?失败!” 柳氏蹭地起身,面带怒意:“父亲,你……” 老侯爷伸着脖子,怒瞪着双眼,中气十足地吼道:“我什么我,理亏了?就是你跟沈茂的?错,子不教父之过,子不教母之过,还想甩锅到我一个老头子身上,休想!” 柳氏气得心口憋闷,有其子必有其父,老侯爷跟沈茂一样,都会气她。老侯爷是明晃晃地气她,沈茂是阴着气她,柳氏全然没了媳妇侍奉公婆的?敬重之心,非要同老侯爷说道出子丑寅卯。 “父亲,对于阿璃的?教养之事……” 就在这时,管家急匆匆地过来禀告,说外面有几名陈国人求见,奉的?是陈国新君的?命。 “陈国?” 柳氏和老侯爷对视一眼,顿时都消了火气,让管家将人引至前厅。 为首的?陈国人说明来意后,柳氏和老侯爷俱是一惊:“封后大典?” “恭贺老侯爷,贺喜夫人!”来人拱手笑道,“沈家女是 皇上在上京娶的?发妻,贤良淑德,可堪后宫之典范,当?位于中宫之位。皇上已下了封后圣旨,昭示陈国天下,下月初四便是册封大典。皇上和娘娘特命我等?接夫人到东陵,一为观其册封大典,二为缓解皇后娘娘思亲之愁。” 顿了顿,又转向老侯爷道:“老侯爷勿怪,原本希望老侯爷一同前往,可皇后娘娘顾忌老侯爷腿疾,不易车马劳顿,才不得不打消此念头。” 老侯爷点了点头,面色凝重道:“让阿璃父母去东陵,是你们皇上的?意思,还是阿璃的?意思?” “这自然是奉皇上的?意思,但却是皇后娘娘提及。皇后娘娘母家在上京,天高路远,娘娘亦无法?时刻侍奉在双亲面前尽孝,故而想趁此机会与家人见上一面,聊以慰藉。” 柳氏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你们皇上对皇后娘娘如何?” “说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也不为过,皇上登基至今,后宫唯有娘娘一人在侧!”来人一顿,又补了句,“去年岁末,朝中大臣请旨选妃封后,都被皇上斥了。” 说着,来人又取出一封家书呈了过去,说是沈琉璃亲笔书写。 胡扯!沈琉璃哪里写过什么家信,分明是傅之曜让陈冰河伪造的?,陈冰河擅长模仿各种笔迹,仿写一封家书自是不在话下。 柳氏原本因为沈琉璃的?叮嘱颇有些犹豫,可见到女儿的亲笔书信,便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走上一遭,不论女儿的情况如何,总是要亲眼见见才能彻底安心。 而傅之曜派了两拨人到萧国,除了来明城的一行人,还有一拨使臣前往上京,以出使朝贺的名义拜见萧景尚。 一为传达傅之曜意欲两国交好的决心,希望在原有的?商贸基础上增开几条通商之路,互通商市,促进两国之间的经济发展,互利共赢。 萧景尚并没有立即给出答复,只说这事再容他慎重考虑一番。 二为封后大典,邀沈茂赴东陵一趟。使臣舌灿莲花,将沈琉璃对家中父母的?思念之情,阐述的淋漓尽致,最后又借着使臣的三寸不烂之舌,委婉地表达出沈琉璃一跃成凤,希望父母能亲眼见到女儿凤命加身、光耀沈家门楣的?愿景。 这第二件 事,萧景尚略微迟疑,便同意了。 因为,他听出使臣最后一句话的?弦外之音,沈琉璃分明是有意暗示他,曾经被他不屑一顾的人,也可以成为他人手中的掌中宝。 他给与赵降雪的荣宠,也会有其他男人给她! 沈琉璃在大佛寺救过他,她想见父母的?心愿,他自会满足。 赵降雪上前帮萧景尚宽衣,发现他心神不宁,脱衣的?动作一顿,温柔笑道:“臣妾发现自己跟琉璃妹妹,都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萧景尚低喃:“幸福?” 他和赵降雪会幸福,他信。 可是沈琉璃同傅之曜,他深表怀疑,那样难堪的开端,也能获得幸福? 赵降雪转身将衣物挂在屏风上,抿了抿唇,笑得愈发温柔:“陛下同陈国的新君皆是长情之人,臣妾得遇陛下白首不相离,而琉璃妹妹得遇傅之曜……纵容娇宠。所以,我们姐妹皆各有各的?缘法?和幸福!” 以沈琉璃的?人品和性子都能成为一国之后,不是有人纵着宠着吗? …… 陈国。 皇后的册封仪式定于三月初四。 沈茂和柳氏两夫妻初三方才抵达东陵,待到安顿住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自然无法?进宫见沈琉璃。 柳氏想到自己肚皮里爬出来的女儿,想到女儿的脾气秉性,有朝一日竟会被封为皇后,一时辗转反侧,竟难以入眠。 赵降雪端庄温柔,知礼识体,才情俱佳,做萧景尚的?皇后名副其实。可沈琉璃才情不行,容貌尚可,脾气刁蛮恣睢,居然也有凤命,这让柳氏唏嘘不已,感叹女儿的命格真是太神奇了。 她推了推旁边的沈茂,说道:“女儿也没有上京传言的?那般不堪,也算有几分能耐,我原想着傅之曜当?了皇帝,只要不借着权势磋磨她便好。可今日驿馆里的?官员对我们态度恭敬有加,甚至带着些谄媚奉承,这路上又听闻了一些关于傅之曜宠琉璃的?传言,想来对我们家琉璃真?的?是极喜欢!” 虽然,那传言不是什么正经好话,什么十日十夜,什么新君为了新皇后罢朝十日。 以前在侯府没圆房,现在看来应该是圆了。 见沈茂没说话,柳氏又感慨了一句:“没想到傅 之曜会喜欢我们女儿这种类型的?姑娘,作为琉璃的?母亲,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夫人,慎言!曾经的?侯府女婿,如今成了陈国的皇帝,你直呼其名讳,小心祸从口出,徒增麻烦。” 沈茂想起边关追杀傅之曜那一幕,心绪颇为复杂。这不到半年的时间,傅之曜便成功执掌陈国,权势地位皆在手。 人生的?境遇还真?是大落大起,谁能想到曾经低至尘埃的?质子,转眼便站到权力巅峰,呼风唤雨。 沈茂倒不怎么忧心沈琉璃,傅之曜对她确实有感情,边关僵持之时,他以沈琉璃的?性命相威胁,他便看出来了,傅之曜不会下死手。 比起女儿,沈茂更担心自己。 然而,柳氏对沈茂的?忧虑全无察觉,完全沉浸在即将见到女儿的喜悦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14 21:12:34~2021-01-15 21:4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木 20瓶;39953500、阿妍妍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8、第88章 三月初四。 风白日清, 是个?良辰吉日。 傅之曜率先醒了过来,侧眸凝着臂弯间睡颜精致的人儿,白白嫩嫩的脸蛋, 触之如拨了壳的鸡蛋嫩滑,红嘟嘟的嘴唇, 晶莹饱满, 细眉乌发,这张小脸当真生的花容月貌,见之甚为心喜。 修长?的指尖缓缓地?抚过她的眉眼,描绘着, 而?后低头吻了吻她的唇, 沈琉璃嘤咛一声, 并无醒转的迹象, 偏过头继续睡。 外间窸窣作响, 张贡和采青一应宫人等?得甚是心焦。 采青忍不住低声道:“张公公,卯时将过, 若再?不起,万一误了吉时怎么办?” 张贡瞪了一眼采青,倒底没说什么, 深呼吸一口气, 扬了扬拂尘,尖利着嗓子在殿外提醒道:“卯时三刻,皇上该起了。” 傅之曜眉心微凝,抬手晃了晃沈琉璃的身子:“阿璃, 该起床了。” 虽然希望沈琉璃睡到自然醒,但今日不同往日,册封仪式甚是重要。 他?又?捏了捏她的鼻子, 呼吸受阻,沈琉璃不高兴地?挥开他?的手,翻个?身子又?睡了过去,压根就不记得今日是她的封后大典,她只觉得好困,好想?睡觉,就最近这两天开始,沈琉璃总感觉自己睡不醒,身子极易疲乏,似乎特别嗜睡。 见状,傅之曜不禁哑然失笑,贴着她的耳际,轻笑道:“若还不醒,为夫只好用其他?法子唤你起床了。” 话音刚落,男人的手便探入了她的衣裙,没了分寸,动作着。 沈琉璃恼怒睁眼,眸底的光甚为疏散地?盯着他?,睡意惺忪,显然没睡醒的状态,迷糊中带着一丝憨。 傅之曜顺势收回?手,将她软绵的身子拖抱起来,伸手将她脸颊的头发拢到旁边,而?她乖顺地?偎在他?身上,那副无骨的模样像是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依靠和支撑。 他?抬头瞥了一眼窗外未亮的天光,宠溺道:“为夫知道你未睡醒,等?册封仪式结束后,你想?睡个?天昏地?暗,为夫都依你。” 沈琉璃神情惫懒,眼皮又?要搭聋下来,呢喃着:“真的好困……” 春困易乏,傅之曜担心她又?睡过去,赶忙让宫人们进来伺候。封后 大典一套流程走完,怕是没两三个?时辰不行,傅之曜担忧将沈琉璃饿出?好歹,梳洗过后,又?让人摆上了早膳。 直到用膳时,沈琉璃仍旧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勉强打起精神吃了些面食类的糕点,她还想?喝水,采青就只给她倒了一点点,恰好覆住杯底。 沈琉璃嫩白的手指点着桌子,蹙眉道:“再?倒一些。” 吃了几口馒头,嗓子干。 采青为难道:“皇后娘娘,水喝多了,容易……”傅之曜就坐在旁边,倒底没将出?恭二字说出?口,但沈琉璃明?了她的意思,没再?多言,将杯底的那点水喝了,润了润嗓子。 本来备的早膳便是水分少的食物,怕得就是册封之礼上闹肚子。 傅之曜睨了沈琉璃一眼,提起水壶给她倒了半杯水,推到她跟前:“想?喝便喝,中途熬不过,告诉为夫即可。” 沈琉璃抬眸看着他?,怔忪了一瞬。 便是这些体贴的小举动让人怦然一动,心动得会忘了一些原本不好的事情。 有?时,她也?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自失忆后遇到他?,除了当时表现的暴戾外,之后他?对自己可谓体贴备至,偶尔有?些不愉快,言语之间表现的威胁意味甚浓,可事实上却并未对她造成任何实质的伤害。 尽想?这些没用的,不过徒增烦恼,还是等?见到爹娘找机会问问他?们,自己跟傅之曜以前究竟是个?什么状态。 沈琉璃垂了垂眸,捧着杯盏又?喝了些水,害怕到时闹出?笑话,只抿了几口,嘴里不觉得干涩,便没再?喝了。 前几日临近封后之日,她还没来由地?觉得紧张,可今日身子的困顿感完全盖住了封后的紧张感。沈琉璃歪着脑袋,半阖着眼眸,任由周围的宫人捯饬她。 待傅之曜穿戴整齐,施施然从木雕彩漆屏风后绕出?来,见沈琉璃仍旧一副恹恹的模样,忍不住拧了拧眉,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触之温凉,并未发热,心稍安。 他?握住她的手,低沉道:“可是身子不舒服?自起床,你的精神状态便不怎么好,人也?不怎么爽利。” 沈琉璃仰头看他?,瓮声道:“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就是感觉犯困 ,可能真是今日起太?早的缘故。” 平日,傅之曜朝见群臣,上朝时间比较早,沈琉璃都是睡到日上三竿起。 他?这后宫没其他?女人,连宫斗都免了,只是楚太?后近来召见过她几次,也?不算找茬,话里话外皆是提点她后宫诸事,偶尔给她说说傅之曜母后,也?就是褚皇后的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但在沈琉璃看来,楚太?后大致是有?意提之,说褚皇后被追封为明?德皇太?后,而?自己如今亦是太?后,感慨此事实属荒唐,明?里暗示她,生为未来的皇后有?必要捍卫宫中礼仪典制,对皇帝有?所疏漏之处,皇后应行规诫之责,让她识大体,做中宫之表率,立志成为一代贤后,为天下百姓所称道。 甚至还隐晦地?提醒她,皇帝的女人当贤良大度,不可独霸帝王。 瞧瞧,这高帽子戴的挺大。 可惜,她沈琉璃就不是有?鸿鹄之志的大女人。贤后是什么,贤良大度又?是什么鬼?没学过! 照楚太?后所说的那样,皇后要做诸多事,哪里是享福的,就是个?劳碌命,有?时还得充当老/鸨,给皇帝牵线塞女人。若是这样,沈琉璃觉得自己可能是史上品行最不配的皇后,她可从未有?过此等?高尚觉悟。 是以,对于楚太?后之意,假装没听懂。 傅之曜给不给楚太?后太?皇太?后的封号,关?她何事?自己的糟心事都还没理清楚呢。 心思百转千回?间,沈琉璃便被宫人拾掇整齐。 一身大红色的金丝纹绣凤袍朝服,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驱,衬得她如玉的脸庞,明?艳而?不可方?物。九凤朝珠凤冠高高地?戴在头上,无形之中,又?让她多了几分贵气与威严。 傅之曜眯眼看着她,眸底掠过一抹惊艳:“阿璃,今日甚美。” 沈琉璃抬手抚了抚凤冠,从善如流:“夫君,亦是有?匪君子。” 正?说着,张贡躬身进来禀告,沈侯爷和侯夫人已经进宫。傅之曜颔首,让张贡将人引至承明?宫,而?后抚了抚沈琉璃一头柔顺的乌发,笑道: “合该昨日让阿璃见到爹娘,一叙思亲之情,可昨儿实在太?晚了。阿璃,勿怪 !” 沈琉璃勾了勾唇:“夫君有?心了!” 傅之曜笑得开怀,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阿璃想?爹娘,为夫便让他?们在陈宫多陪阿璃一段时日,可好?” 沈琉璃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出?嫁从夫,哪里有?一直霸着娘家人的道理,等?册封之礼过后,爹娘想?回?上京,便让他?们回?去罢。” 傅之曜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再?说!” 沈茂和柳氏等?候在外殿,正?待柳氏频频引颈张望时,珠帘被宫人打起。随之,傅之曜亲昵地?牵着沈琉璃从内殿走出?来。 皇后的朝服繁复,沈琉璃不小心踩在裙摆上,身子一偏,而?后腰间一紧,便被傅之曜眼尖地?扶住了。 他?望着她的眸眼,低笑:“小心!” 手却不老实地?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是那种带着暧/昧的揉捻。 沈琉璃含羞恼怒。 看着这一幕,柳氏心底仅存的疑虑全部?消散。 这般亲密相间的模样分明?就是蜜里调油,不似新婚胜似新婚。虽不知两人之间经历了什么事,方?能达成如今夫妻和遂的状态,但柳氏乐见其成,眉开眼笑地?就要走过去,却被沈茂一把拉住,跪下便要行礼。 傅之曜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沈茂,温和笑道:“侯爷、夫人,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沈茂不敢拿大,仍旧老老实实地?行了叩拜礼。而?柳氏也?只好先行礼,毕竟女儿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皇室宫规甚严,莫要给人留下口舌把柄。 沈琉璃站稳身子,顺着傅之曜的视线看过去,一对衣着华贵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女跪在地?上,两张面孔甚是陌生,但是心中的熟悉感却挥之不去。尤其看到柳氏泛红着眼眶看她,鼻尖顿时酸涩得发紧,赶紧上前扶起柳氏。 “娘……” “琉璃,你这孩子,从没离开娘这般长?时间,当初让娘去明?城,娘依你之言去了,你好歹隔上一段时日便给娘来几封家书,可等?你来了陈国,却半点音信都无,也?不知道写封信告个?平安,担心死娘和你祖父了。” 柳氏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仪态,直接拥抱住沈琉璃,一声琉璃,饱含无尽的思念 和忧虑,还有?重逢的喜悦。一想?到那些为女儿担惊受怕的日子,语气里夹杂了深深的埋怨,不管不顾地?数落起沈琉璃,压根就没看见旁边沈茂拼命给她使的眼神。 对柳氏而?言,眼前的小姑娘首先是她的女儿,而?后才是陈国的皇后。 沈琉璃依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虽然并没想?起关?于母亲的一切,但她却感受到柳氏对自己的爱护疼惜,她们母女的感情应该甚好。 她的眼眶涩了涩,顿时红了起来:“惹娘和祖父担忧,是女儿不孝!” 要不是被傅之曜欺骗,她也?不至于被蒙在鼓里这么久。不过,现在总算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有?人惦记的感觉真好。 柳氏看着她红红的眼睛,笑着戳了戳她的脑门:“可不许哭,这么美的妆容,哭花了可就不好看了。”柳氏从未同沈琉璃分别这般长?,虽然她也?很想?哭,但倒底谨记今日是女儿的册封仪式。 沈琉璃仰了仰头,将眼眶里的湿意逼了回?去,再?转头看向沈茂这个?爹。 虽然沈茂也?是一副慈父的模样端看着她,甚至拿衣袖抹了抹眼睛,但他?带给她的触动远没有?柳氏的强烈,可能父亲比较威严内敛,又?或许父亲后宅本来就不只她一个?女儿,自然不可能像柳氏那般心中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 虽然沈琉璃有?千言万语以及诸多事想?问问柳氏,可害怕被傅之曜察觉出?异样,知道她并没恢复记忆,便只是由着柳氏问她的状况。柳氏也?没被喜悦冲昏头脑,知道当着傅之曜的面有?些事能说,有?些事不能说,便只是问了问她的近况。 傅之曜安静地?看着沈琉璃和柳氏母女情深的场面,没有?插话。 沈茂悄悄地?瞄了几眼龙袍加身的傅之曜,曾经的质子已然褪去了当初的懦弱,脸上并无多少情绪,但那种上位者的气势,远胜于萧景尚。傅之曜分明?没有?看他?,可沈茂却觉得脊背升起一股寒意。 吉时将至,銮驾已备好。 短暂的叙旧后,沈琉璃便同傅之曜同乘龙撵前往大殿。 沈茂拉着柳氏退后了一段距离,悄声附在她耳旁说:“夫人,你有?没有?发现女儿跟以 前不太?一样?” 柳氏翻了个?白眼:“没发现。” 沈茂自言自语道:“可能真是我想?多了。” 封后大典在乾正?殿举行,文武百官早已等?候在两侧,原本殿内嘈杂议论不停,听得悠长?的鼓声响了三下,这是帝王銮驾到了,群臣当即噤了声,整个?大殿肃静无声。 帝王应先行至正?殿宝座,皇后在殿前接受金册和金印,而?后在百官宗臣的瞩目下一步步登上高台、与帝王携手并肩,接受朝臣的拜贺。 当傅之曜将沈琉璃扶下銮驾后,便先一步到了正?殿。 沈琉璃捧着金印宝册,抬眸看了看高台上负手而?立的傅之曜,不急不慢地?踏上红地?毯,于百官瞩目之下,缓步朝他?走去。 一步步地?,走向他?。 待沈琉璃走到大殿前侧站定,礼部?尚书上前,展开圣旨贺表,正?要宣读贺表时,变故横生。 一行手臂缠着红绸太?监装扮模样的宫人,不知从何处冲过来,直接攻向沈琉璃。 傅之曜瞳孔骤然一缩,赶紧往沈琉璃身侧掠去,替她挡了背后的攻击。 礼部?尚书离沈琉璃最近,逃无可逃,眼看自己就要成刀下亡魂,却被新晋皇后拽了一把,手中金印当做武器狠狠地?砸在刺客头上。 变故发生的太?快,大殿顿时乱了起来。 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私下逃窜,寻找庇身之地?。武官则操起家伙,上前护驾。 禁卫军和暗影齐齐出?动,很快便将刺客拿下。 傅之曜双眸阴鹫,抬手抽出?禁卫军的佩刀,直指一名刺客,声音阴冷如鬼魅:“说!受何人指使,胆敢刺杀当朝皇后!” 话音未落,又?是一队黑衣人手持刀剑冲入殿内,这些人更像是专门训练出?来的死士,招式狠辣,目标明?确,他?们不攻击其他?人,也?不刺杀傅之曜,只专注杀沈琉璃一人。 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沈琉璃身上,似乎她才是他?们今日的刺杀目标。 沈琉璃穿着繁复沉重,里三层外三层的朝服阻碍了她的手脚,索性被傅之曜和禁卫军护着,刺客一时半刻近不了她的身。沈茂见女儿被行刺,让柳氏躲好,反手便从刺客手里夺了一把刀就与 黑衣人缠斗起来。 入眼处皆是黑衣刺客与暗卫禁军短兵交接,刀光剑影,激烈厮杀,场面极其混乱。 沈琉璃嘀咕:“我何时得罪过这么厉害的仇家?”折损这么多死士,就只为杀她,不让她做陈国的皇后? 傅之曜握着她的手,沉声道:“无事,任何仇家,朕替你摆平!” 就在此时,柳氏目露惊恐,对着沈琉璃的方?向大吼一声:“小心!” 暗处,陡然袭来数十道冷箭,皆是对准沈琉璃,从各个?方?向射向她。 傅之曜反手挑开就近的几支利箭,沈琉璃足尖快速移动,配合着躲避。如铜墙铁壁护着他?们的禁卫军,注意力大多也?停驻在沈琉璃身上,不断阻挡射向沈琉璃的箭矢。 傅之曜面色沉戾,神经紧绷,目光紧紧追随着沈琉璃,只顾着她的安危。 他?突然意识到,他?害怕她死,害怕她出?事。 却不知箭矢中唯有?三支偏离方?向,悄然射向他?,每一箭皆是致命处。 原来刺客真正?要杀的是傅之曜。 破空袭向后背的两支,被叶风和钱富挡下。可还有?一支直射傅之曜胸口,却无人发现,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但沈琉璃看见了。 那一刻,沈琉璃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怀着何种心态,她是怕死的,也?不觉得自己可以无私到以命相救,可当看到射向傅之曜的利箭时,她的脑子彻底空了,无法思考利弊得失,身体先于脑子反应一步,直接挡在了傅之曜身前。 红衣翻飞,如展翅的蝴蝶飞扑过去,鲜红的衣摆荡漾起缱绻的弧度。 噗嗤一声,箭刃穿透皮肉。 沈琉璃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她垂眸,怔怔地?看着直插胸口的利箭,愣住了。 正?中心脏,不偏不倚。 哦豁!她好像,有?些后悔了。 嘴里渗出?鲜血,身子软绵绵地?倒下去。 刹那间,脑中诸般影像疾速掠过。 她恍然想?起,东陵城外,他?也?曾替她挡过一刀。但他?运气好,只是划破了手臂。 显然,自己的运气不太?好。 傅之曜惊愕不已。 他?抱住她的身子,看着没入心口的利箭,只余箭头留在衣衫外。一瞬间,傅之曜头脑发昏 ,俊美的脸庞急遽褪去血色,惨白如纸。 “沈琉璃!”他?的手在颤抖,嘴唇亦是哆嗦着。 她穿着大红的朝服,他?看不到她身上的鲜血,但手触之,满是嫣红的血,灼得他?心口狠狠抽搐了一下。 沈琉璃泛白的指尖轻动,而?后痴痴地?望着他?的眉眼,虚弱地?说:“傅之曜,我不欠你了!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对我的好,对我的疼宠,对我的纵容,都是假的,可我总当成真的,但不管真也?好,假也?罢,我都不欠你了。” 喉中的血腥味越发浓烈,心口疼地?宛若炸裂。 没有?葬身火海,却被一箭穿心。 不论如何,似乎都逃不开死这个?结局。 濒临死亡的感觉侵蚀着四肢百骸,沈琉璃感觉自己手脚发凉。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快死了。 “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傅之曜眸色一片猩红,疯了般地?大吼,“太?医,快传太?医!” 各种兵器金属铁声交织在一起,仍在激烈厮杀,可他?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过去种种,我……不欠你……” 她似乎想?最后一次伸手摸摸他?的脸,可刚抬了抬手,便无力地?垂落下去,眼里的光也?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15 21:48:54~2021-01-17 14:11: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惨绿少年 25瓶;小鳄鱼、觅知荔枝、落雨知青辰、泡芙芙和奶茶茶 10瓶;38725901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9、第89章 分明外头天光大亮, 阳光甚至带着几分灼目的明媚,可整座承明宫如被浓重的阴霾笼罩,死气沉沉, 压抑窒闷。 傅之曜伫立在床畔,两眼死死地盯着沈琉璃, 阴诡冷戾的凤眸翻滚起狂风骇浪, 双拳紧握,指尖陷入掌心皮肉,刺得鲜血模糊而不自知。 唯有一句话不断在脑海里徘徊。 傅之曜,我不欠你了。 不欠你了。 什么叫不欠你的了?沈琉璃, 你欠我的, 还不清, 永远都还不清。身上数不清的鞭痕, 胸口如烈火灼烧的刺青, 还有你几次三番想杀我,就算你将命赔给我, 也还不清。 除了被无边无际的恐慌纠缠,傅之曜更无法理解的是,她为何要救他?, 为何要以命相救?她恢复了记忆, 自然想起了过去种种,知道自己居心不良,知道敌对我强,不得不在他跟前虚与委蛇, 可她为何还要救他?? 热血翻腾的胸廓之间,憋,胀, 闷,更是被说不明道不清的情愫充斥,有一种激烈的情感即将宣泄而出,可却被他?硬生生地压抑住了。 沈琉璃安静地躺在床上,那张明艳的小脸早已失去血色,异常苍白,整个人恍若易碎的瓷娃娃,脆弱得随时都会破碎。 胸口那支明晃晃的利箭,触目惊心,却无人敢冒然拔取。 众太医围在榻侧,面色愈发沉凝,他?们几乎探不到皇后娘娘的脉息,鼻间的气息亦是越来越虚弱,几近于无。何院首检查了一下箭矢的位置,再次探了探沈琉璃的脉息,似发现了什么,当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手微微抖了起来,又让其他太医摸了一遍脉象。 何院首慎重道:“可是滑脉?” “似乎,是。”其他太医忍不住颤声道。 何院首冷汗涔涔,噗通跪在地上,其余太医顺势也匍匐了下去。 “皇上,皇后娘娘恐有孕在身……”重伤之下,竟还怀有身孕,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此言一出,傅之曜踉跄了下,面色黑沉骇怖。 沈茂和柳氏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沈茂一脸灰败,而柳氏听闻沈琉璃怀孕,两眼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 伤在那处,几无生还的可能,如今又有了身子,活 命的几率岂非更小。 啪。 傅之曜滞了一瞬,忽的抬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脸庞上五指印立现,混着掌心的鲜血糊了满脸,周身阴森的气势宛若来自九幽地狱的魔鬼。 “她活,你们活!她死,朕要整座太医院陪葬,诛九族!” 丢下一句,傅之曜仓皇地出了门。 刚踏出殿门,双膝登时一软,趔趄几步,直到掌心撑在墙上,方才勉强稳住身形。傅之曜骇得心神俱裂,只觉得透心的寒意从脚底开始腾起,浑身发冷,冷的他?心颤。 她怀孕了,生死未卜之时,有孕了。 可他没有半分惊喜,有的只是惊吓,骇到骨髓的惊怕。 “皇上,花神医在偃月族,最?快要两天……” 叶风话还没说完,傅之曜顿时头晕目眩,胸腔刺痛无比,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一想到她会死,他?竟会这般难受! 傅之曜看着地上刺目的鲜血,有些无措。 “皇上!”叶风惊呼,正要传太医,却被傅之曜制止了,“让他们救阿璃。” 傅之曜的意思很明确,他?要的是大人活。 对于沈琉璃腹中的胎儿,只能听天由命。何院首及一众太医皆顾不得那未成形的龙胎,想尽各种办法吊着大人的命,也不知灌了多少碗汤药。原本谁也不敢拔沈琉璃胸口的箭刃,可不拔死的更快,拔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如今,所有太医连同家人的性命皆与沈琉璃绑在一起,谁也不敢生出半点推诿的心思。几名太医配合着何院首将利箭拔了出来,箭刃刚拔出体外?,那血便喷了出来,直接喷了何院首满脸。 众人大惊。 “快,快止血!” “参汤,灌下去。” …… 三月初四?,并非良辰吉日。 这一天,很乱,发生了三件大事。 一乃陈国皇后遇刺,群医束手无策,用着各种珍贵药材吊着皇后一口气。而当时参与刺杀的刺客不论是否招出背后主谋,全被处以极刑,五马分尸而死。 二乃禹州闲王傅坤发动叛乱,自立为帝,发兵东陵。 三乃沈茂统帅的沈家军,其副将杨林突然率五万沈家军攻打陈国边关,反被陈军歼灭了近四?万沈家军,剑谷、安南两关皆被陈军趁势 占领。两国交战,和平盟约就此作废。 当消息传回上京城的时候,萧国整个朝堂都炸了。而萧景尚相对比较淡定,只下了一道圣旨,捉拿叛将杨林,换了一名主将直接迎战。萧景尚原以为会是陈国发兵萧国,没想到开端尽是如此,否则他?绝不会让沈茂去东陵,如今的沈茂怕是早就困死在东陵了。 而陈国这边,部分主和派却认为虽是萧国主动发动战争,但?陈军首战告捷,又占领陈国两座边镇,让萧国人认识到陈军骁勇善战,这场战争持续下去,于谁都没好处。若是求和止战,萧国必定会同意,想必短期内萧国定不敢对陈国发兵,亦可扬我陈国之大国风范。如今,首要解决的是闲王叛乱,内忧外患,极易损耗国力。 傅之曜只面无表情地说道:“闲王不足为惧!萧国既已挑起两国战火,岂有不战而和的道理?当年陈国战败,在先帝手中失去的国土,朕会趁此机会一一将其拿回来!” 说罢,便将主张求和的臣子绑到正殿门外,当众打了三十?大板,自此无人敢再议求和之事。 议完事,傅之曜便去了承明宫。 这些天,殿内的血腥味渐渐消散,可汤药味却浓烈得久久不散。 她没有死,但?也没有醒来,整整半个月都没有醒来。 当他?刚推开殿门,叶风便匆匆来报:“皇上,查到了。” 封后大典上的刺客皆出自于闲王的手笔,而他?们之所以能够成功混入宫里,却是暗中得了楚太后的帮助。 而那闲王也并非酒色之徒,外?界传言的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皆是假象,当年因受到前太子和王贵妃的迫害,才会在禹州韬光养晦。 殿前行刺,禹州叛乱…… 傅之曜脚步顿住,转身便去了长寿宫。 楚太后正在佛堂念经,殿内却突然冲进了一队禁卫军,不由分说血洗了阖宫上下所有的宫人,转眼间,楚太后的近侍被诛杀殆尽,就当着她的面。 她怒得浑身发抖,看着面前狠绝无情的年轻帝王,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是什么都吐不出。 傅之曜却开口了:“安生一点,不好吗?朕都应了,封后大典过后便会让你如愿以偿!” 满殿皆是作呕的血腥味,楚太 后手里的佛珠几欲被扯断,颤着手指向傅之曜:“你……你那是缓兵之计。” “就算缓兵之计又如何,朕可从未想过要你的命,你就不能像其他那些太妃,老老实实得安享晚年?你当初有心扶持二皇子上位,朕可从未说过什么!”傅之曜冷冷地看了一眼楚太后,声音无温,“既然有福不享,那便去昭觉寺,永不出寺,永不回宫。” 楚太后怒不可遏:“你这个不肖子孙,竟敢将哀家赶出宫,你对得起列祖列宗?” “朕从来都不需要对得起死人!”傅之曜眸光冷戾至极,一字一顿道,“太后最好日夜诵经念佛,祈祷朕的皇后早日醒来,她若活着,你这辈子青灯古佛一生,她若死,你便直接入皇陵。” 一顿,傅之曜说,“不,她若死,你便入乱葬岗,死无葬身之地!” 楚太后浑身抖如筛糠,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惧:“你!孽障!” * 傅之曜沐浴更衣,没了满身的血腥味,方才踏入承明宫。 花解语和柳氏守着沈琉璃,沈茂也在。 待到汤药熬好送了过来,柳氏红着眼睛正要给沈琉璃喂时,药碗却被傅之曜端了过去。 “我来。” 柳氏抹着眼睛,默默地退到一旁。 傅之曜坐在床榻外侧,半抱着沈琉璃,搅动汤勺慢慢地将药搅凉,而后舀起喂到她的嘴里。 待到一碗汤药见了底,他?搁下碗,接过宫人递过来的绣帕小心翼翼地擦拭她嘴角的药渍,动作温柔。 将人重新放回榻上,盖上被子,又仔细帮她掖了掖被角,这才看向花解语:“情况如何?” 对于沈琉璃身上的伤,花解语根本束手无策。心脏几乎被射穿,她无法救活她,若是常人,受这般重的伤,怕是当场就丢了性命。可沈琉璃始终都有一口气,可也只有那口气吊着罢了。 除了那口气息,她几乎感觉不到沈琉璃任何的生命体征。 而腹中的胎儿,堪称奇迹,始终没有小产的迹象。 花解语叹了口气,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我陪着她!”傅之曜挥了挥手,转头定定地看向沈琉璃,目光流连在那张煞白的小脸上。 沈茂犹豫了一番,忽的上前道:“ 皇上,臣身负军中要职……” 傅之曜的目光始终落在沈琉璃身上,眸光晦涩不明:“沈侯爷,爱女生死未知,烦劳在东陵多逗留些时日罢。你们是阿璃最?亲的人,有你们在,她求生的意愿也会强烈些。” 他?说得诚恳温和,语气却不容置喙。 沈茂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柳氏一把拽出去了。 柳氏红肿着眼睛,不禁埋怨道:“女儿至今未醒,军中又不是离了你,就翻了天,你就不能等女儿脱离危险,再行离开东陵。” 沈茂恼怒地瞪了一眼柳氏:“你懂什么!” 自沈琉璃遇害以来,沈茂和柳氏便住进了宫里,柳氏一个妇道人家只在乎女儿的安危,可能对周遭的一切无所察觉。但?沈茂能征善战,心思向来缜密,没几天便发现周围布置了许多监视他?的暗哨,他?故意试着打探了一下情况,宫人对他所问却是三缄其口,显然是得了上面的令,不得对他透露任何消息。 有什么事值得对他沈茂封锁消息,显然只能跟沈家军有关。 而跟沈家军有关的事情,那便只能是战乱了。 见沈茂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柳氏气不打一处来:“我是什么都不懂,我只知道女儿一日未醒,我这个当娘的就一日难安,一日食不下咽。果然,当爹的就是比当娘的凉薄,不是从自己肚子里蹦出来的肉,就不知道心疼!” “不可理喻!”沈茂黑了黑脸,拂袖便走。 如果军中没出事,多呆一些时日,自然无妨。 就怕傅之曜狼子野心。 * 殿内,一片寂静。 傅之曜静静地凝视着床上的人儿,小脸依旧苍白,素日带点婴儿肥的脸颊瘦了整整一圈,他?从未见过如此消瘦的沈琉璃,也没见过如此安静的沈琉璃。 他?宁愿看到她挥舞着鞭子虐打他?,也不要看到这般犹如活死人的沈琉璃。 看着看着,思绪渐渐飘回了三月初六那天。 当太医说她断气时,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清晰地记得那种感觉,恍若置身尸山血海,癫狂得只想杀人。而事实上也是如此,他?杀了离他最?近的两名太医,差点就屠了整座太医院,若不是花解语及时赶到,施针让 沈琉璃缓过来那口气,他?便真的诛了那帮庸医满门。 可是,花解语虽让她缓了一口气,却依旧没办法救她。 花解语说,她虽还有一口气,但?心脏其实已经裂成了两半。这种情况下,无人可活。 傅之曜握住她冰冰凉凉的小手,覆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眼尾泛红,字字哽咽:“阿璃,你有孩子了,你就要当娘了,你的孩子比想象中的坚强,你都睡了快半个月,可他仍然顽强得存活着,他?比世上任何一个生命都要坚强。” “你醒来,好不好?” “账不是你那般算的,一命抵不了从前,你醒过来,我慢慢给你算,好不好?” 傅之曜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倦了,便直接趴在床边眯一会儿,醒来继续在她耳畔唠叨着。 沈琉璃浑浑噩噩的,被困在一处漆黑的地方,四?周无光,她也不知被困了多久,想离开,可入眼皆是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 她虽看不见光,可耳边总有个苍蝇似的声音,吵得她愈发浑噩烦躁。 好不容易消停后,黑暗中又出现了另一个声音,这个声音比较清晰,却似带着无尽的惆怅和纠结。 “崩了,全都崩了。” “不对,好像又没有崩。” “倒底崩没崩?我觉得崩了,可剧情大方面好像又是对的。天哪,倒底算不算崩?” “混乱了,混乱了,可能还是崩了。” “夭寿啦,夭死了,夭死了。崩了,夭死了……” 那声音翻来覆去纠结着崩没崩这个问题,简直比之前的声音更烦人。 沈琉璃捂着脑袋,暴躁地吼出声:“蠢货!崩不崩的,你自己没点数?” 那声音顿了顿,气煞煞地吼道:“那还不是怪你!” 胸口处突然迸出一道刺目的白光,沈琉璃抬手遮了遮眼,等她适应了那片光亮后,入目是熟悉的宫殿,还有趴在床头的傅之曜。 她恍然想起了什么,抬手掀起被子,往心口处瞧去,只看到厚厚的一层纱布,自己却没感觉到异样。泛白的指尖隔着纱布戳了戳胸口,也没感觉到任何疼痛。 可她明明中箭了,这是怎么回事? 思及此,沈琉璃将纱布解开,顿时有些傻眼。 莹润的肌肤上已然没了伤口 ,光洁如初。 “阿璃,你……” 傅之曜猛然抬头,对上她的目光,错愕、惊喜等诸般情绪皆化作了一句,“你,终于醒了。” 沈琉璃失神间,便已被他重重地抱了个满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身上的箭伤,猛地松开她,却如沈琉璃一般呆住了。 伤呢? 白天换药时,那伤口还在的。 作者有话要说:额,我也不知道自己这章写了个啥!还有,昨天没更新,是因为家中有事,看望生重病的长辈去了,耽搁了差不多一天时间。所以,88章评论过的人手一个小红包。感谢在2021-01-17 14:11:55~2021-01-19 22:0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朝弦顾挽歌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懵懵的萌萌哒、朝弦顾挽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惨绿少年 25瓶;37903768 20瓶;瑾瑜小姐姐 16瓶;47500640、朝弦顾挽歌、橘猫胖阿、芳心纵火犯呀、雨天路滑大货车不要倒、日初、满满 10瓶;草莓泡芙?、Mogul 5瓶;吐个泡泡 3瓶;雨黛烟岚、懵懵的萌萌哒 2瓶;阿绮、温海洋、小丸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0、第90章 “这……” 傅之曜惊愣地盯着沈琉璃的?胸口, 凝脂细肤,白雪如玉, 压根就没有任何伤口,连一点疤痕都未曾留下。 怀疑自己看?花了眼,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瞧之下,入眼依旧是一片白皙,那丑陋的?箭伤已然消失不见。 若非记忆清晰, 他都要怀疑她可能从未受过伤! 觉察到傅之曜灼热的视线,沈琉璃脑子空了空,愣愣地看了?看?他,又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白花花的胸口, 脸色一变, 忙背转过身子, 拉拢起衣裳遮掩住乍泄的?春光。 流氓! 沈琉璃暗自唾了一口。 脑海里闪过诸多脸红心跳的画面, 抵死缠绵, 温柔抚慰, 仰颈情动,绝然不同于噩梦中让人恐惧的肆意挞伐和凌/辱…… 白生生的?指尖骤然攥紧, 肩膀耸动。 眼前的?一切几乎颠覆了?傅之曜全部的认知, 兀自处于震惊的?状态,见沈琉璃突然背对着他, 下意识地伸手板过她的身子。 沈琉璃不依, 可昏迷太久,身子软绵无力,被他轻而易举转了?过?去。 她虚虚地抬起眸子,声音发颤:“你干什么!” “看?看?你的?伤。” 傅之曜说罢, 探手拉开的?衣衫,沈琉璃羞愤不已。 下一刻,身子陡然变得僵硬如铁。 猝不及防之下,男人低头凑近了?寸许,鼻息间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肌肤上,引得身子一阵阵战栗。 而他粗粝的?指腹落在心口处,掌心轻轻拢住。 一点点试探,摩挲着。 看?着男人几乎凑近心窝的?头颅,沈琉璃双拳紧握,被他气得头眼发昏,抬手揪住他的?头发就要将人推开,却被他一把将手握住。 而她浑身虚浮无力,挣脱不开他的?桎梏。 她清晰地感觉到,他甚至故意按压了?一下。 就在沈琉璃濒临爆发的?边缘时,傅之曜倏然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阿璃,感觉疼吗?” “疼?” 沈琉璃脸色红白交加,可看着男人眸色中毫不掩饰的?温情关切,脑子木木的,有点反应不过?来他是何意。 见状,傅之曜终于轻吁一口气,温柔地帮她拢起衣衫: “看?来,阿璃真是得大罗神仙庇佑,这伤全好了?。” 她竟感觉不到一点痛意,那般严重的?伤恢复得如此迅速,简直匪夷所思! 傅之曜从不信荒诞无稽之谈,如今亲眼所见由不得他不信。就如沈琉璃的?心疾,没堪破心疾的秘密之前?,他从不相信天底下竟有这般怪异的?病症,只要对他示好,或是杀他,就会犯病,委实让人称奇。 不过?震惊过?后,倒也就坦然接受了?。 比起诡异的?心疾,比起奇迹般恢复的?伤口,他更在意的是,她的死活。 她能活着,最重要! 沈琉璃眸眼半眯,打量着傅之曜熟悉而陌生的?面孔,打不定该以何种态度对待他,两种记忆在脑海里融合后,她自然清楚傅之曜以为她早就恢复了?记忆,却不知她实际上是在中箭的那一刻,才?想起了?前?尘往事。 所以,她才会趁势说了?那番话,便是想随着她的死一笔勾掉过?往。 如果傅之曜得知为他挡箭的?是失忆的?沈琉璃,这份以身挡箭的?情谊岂非大打折扣,远没有恢复记忆依旧能舍命救他,来得更让人震撼。 就在沈琉璃默默地整理思绪时,傅之曜忽的用力握住她的双手,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她:“阿璃,我可以忘记上京所有的?不愉快……” 忽的,一阵晕眩袭来。 沈琉璃冷不丁栽倒在了傅之曜身上。 傅之曜脸色大变,当即便要唤花解语,却被沈琉璃有气无力地打断了:“别,千万别!我.....不想被人当成怪物。” 话?音刚落,沈琉璃的?肚子便咕咕地叫了两声,小脸登时一红,别过头不自在地说:“许是……饿的?头晕眼花!” 傅之曜脸色稍霁,只要不是身体出问题便好,紧绷的?心弦登时松懈下来,心知这伤恢复的?着实怪异,难保被有心人当成异类,遂将她放在床榻上,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尖: “饿着你们……阿璃,是为夫的不对,为夫这就帮你弄些吃食。” 为夫? 沈琉璃怔愣。 傅之曜扬手拉起帷幔,将床上的?人儿严严实实地遮掩,随即命宫人送来了一些清淡吃食。 宫人只当是皇上饿了,并未作他想。 等 ?摆上膳食,便将宫人挥退,傅之曜舀了?一碗米粥,又夹了些素菜,坐在床边,将沈琉璃扶靠在玉枕,亲自喂她。 沈琉璃不太适应他这般细心照顾,可浑身实在没力气儿,填饱肚子才?是当务之急,也就懒得同他计较,就着他的?手直接吃了?两大碗稀粥,桌上的?菜基本被她风卷残涌一扫而光。 无它,实在太饿。 如果不是顾忌着刚醒、不宜食用过多,其实她还想再吃一碗。 这未免也饿得太过,跟饿死鬼投胎差不多。 吃饱喝足后,沈琉璃躲在帷帐里,没有吭声。 等?宫人将膳食撤下去,傅之曜便坐到床边,低声问她:“现在,可觉得好些了??” 眉眼温柔至极,不是伪装,是真的?将缱绻温情溢于眸底。 “好多了?。”沈琉璃微怔,点点头。 傅之曜打量了一下沈琉璃的?脸色,虽依旧泛着白,却不是那种惨无血色的苍白,当即便放下心来,也歇了?召医号脉的?想法。毕竟肉眼可见的?,瞧着她的精神一下子好了起来,不可能瞒过?医者,好不容易活过来的人儿,哪能被人无端非议。 沈琉璃双手摸着鼓鼓的?小肚子,感觉整个人没那么晕乎了,微眯着眼睛问傅之曜:“你方才所说,是真的?吗?” 傅之曜伸手揽她入怀,沈琉璃身子微微一僵,乖顺地依偎在他胸膛,听着男人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尽量让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 他的?手覆住她的小手,放在她的?小腹上,低沉道:“阿璃,忘记过往所有的?不愉快,我们重新开始,我会竭尽所能对你好!我不知道自己对你的?感情是否关乎情,是否关乎爱,可当我得知你会死的那一刻,我恨不得以整个天下为祭!” “我想,我对你,应是喜欢极了?。” 傅之曜当真对她动了情?这算是对她表露心迹吗? 可听到他说以整个天下为祭,为何感觉有点吓人? 沈琉璃想了想自己过?去对他作的?那些恶毒事,实难想象他竟会对她有情,难道是自己奋不顾身为他挡箭的?缘故? 如果真是这样,这箭可挡得太值了。早知让他动心动情这般容易,哪里需要绞尽脑汁规避心疾给 他送温暖、费尽心思想杀他,设个局为他假死一回,不就行了?? 可现在...... 沈琉璃挥去脑海里纷杂烦乱的?心思,以及陈宫相处的?点点滴滴,抬眸定定地望着傅之曜的?眉眼,郑重道: “我们之间的感情与天下无关,只要你好好的?,我好好的?,便是圆满!” “对,我们都好好的。”傅之曜握着她的手,微紧。 沈琉璃眸光轻转,犹犹豫豫地将话?头转到了自己身上:“这箭伤莫名其妙消失……你会不会觉得我是话本子里......什么精怪托生的?妖女啊?” 一箭穿心,竟然能活?是个正常人,都会有所想法。 那一刻,她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呢! 傅之曜贴着她的耳垂,嗓音喑哑:“不会!就算是,你也只是我一个人的?妖女,专为迷惑我而生。” 说着,话?锋陡然一转,“不过?别人难说,这几天你就躺在床上静养,找个合适的?时机再醒来,纱布也得重新缠上,别让人瞧出端倪。” 既然傅之曜已经有了?主意,那她便不必忧心这些事。 沈琉璃撑起身子,唇角虚弱地扯起一抹轻笑:“我有些困,想休息。” “嗯。” 傅之曜应了?声,便要脱衣上榻,沈琉璃赶忙移开视线,面色不太自然,“这两天我想一个人睡,你睡偏殿可好?” “我若睡偏殿,便会有其它宫人进来伺候,可就瞒不住你醒来的消息了,到时把脉必会看?出你身体的?异常。何况,我也还没想好应对之策!” 沈琉璃咬着唇,瞪了他一眼,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榻:“喏,你睡那边。” 傅之曜眉心微凝,不太愿意。 自他们在陈宫同榻共枕以来,便没分床睡过,哪怕沈琉璃昏迷的这半个月,他亦是睡在床外侧。 旋即想到沈琉璃恢复记忆后,其实一直抗拒同他共枕而睡,只不过?她善于审时度势,心知他不会同意,又被他话?语暗暗威胁,才?不得不被迫与他日日同榻。 而今,她为了?他差点死掉,他的?心境变了?,对她多了?宽容,自然会比以往更加尊重她的意志。 傅之曜隐隐有些悔意,他就不该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过?早对她剖心掏肝 表露心迹,让她反过?来拿捏他。 “阿璃,你刚醒来,身子虚弱,为夫便依着你。等?过?些天将身子将养回来,可不许再赶为夫去别地睡。” “知道了?。” 沈琉璃嘟囔着裹紧被子,翻身背朝他,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满是恼意。 谁知等了?半晌,都没听到傅之曜离去的?步伐,她不禁扭头,却被他一把勾住下巴。 傅之曜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方才抱着被子睡到那一方憋屈的?小榻上。 只是还没等他睡下,外面便响起张贡的声音:“皇上,有急报!” 傅之曜看?一眼沈琉璃,轻轻地掩上内殿的门,又在门外叫了一声宫人,只许在外殿伺候,方才转身离去。 沈琉璃眼睛睁得圆汪汪的?,抬手摸了摸额头,若有所思。 他是真的?…… “就是真的?,大反派是真的?爱上你这个恶毒大炮灰了!” “谁?是谁在说话?!”沈琉璃吓了?一大跳,惊呼出声。 索性殿内无人伺候,她的声音又有些软绵无力,没人听到里面的动静。 她惊讶地捂着嘴,环顾了?一眼四周,连个鬼影子都没发现。 只听得那声音继续说:“大惊小怪!我又不是鬼,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就在你脑子里,你不必出声,你想什么,我全都知道,你可以直接在心里跟我交流。” 脑子里?这是什么鬼东西! 那声音带了?气:“你才?是鬼东西!” 沈琉璃惊呆了?。 这声音,好像有些熟悉。 她记得昏昏沉沉之间,好像听到过这个声音,一直纠结着什么崩没崩的问题,然后她就醒了?。 心神稍定,沈琉璃试探性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大炮灰听好了?,吾乃穿越三千世界修复bug的?辅助系统!”那声音骄傲的不得了?。 炮灰?许是火/药爆炸后的灰烬! 可八个(bug)是什么,系统又是什么鬼? 沈琉璃一脸茫然,完全听不懂。 “你不是我那个世界的?人,给你解释了?也不懂。这么说罢,我就是心疾,因为出现了?意外,才?会化作心疾存在于你体内,提醒你不要偏离剧情。” 一听心疾就是这玩意儿,沈琉璃顿 时火冒三丈:“妖怪,给老子滚出来,老子要收了你!” “我不是妖怪……”那声音道,“大炮灰,你别这么暴躁,就你这暴躁的?脾性,难怪当不了?主角。” 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不解其意,但好歹听出来炮灰指的?是她,拿火/药残留的?灰尘内涵她,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沈琉璃咬牙,摩拳擦掌:“有本事滚出来,我们当面对峙。” “滚不出来!” “那你如何滚进去的?” “炮灰就是聒噪,讨人嫌,不像女主人见人爱,性子也好!” “凑死你!”沈琉璃气得直接上手,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当然疼的是自己。 “还蠢!”系统瞧见她的举动,讥笑了?一声。 “怪物,有本事出来站在我面前,我保证不打死你。”沈琉璃那个气哟。 “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就给本系统闭嘴。” 沈琉璃磨了磨牙:“快说,倒底怎么回事?你为何要害我?” 自称系统的?声音唧了半天,沈琉璃总算知道了?大概的?情况。 原来,她存在的世界是一本书。 她是书里的?恶毒大炮灰,傅之曜则是最强最惨大反派。萧景尚是男主角,赵降雪是女主角。 准确来说,她只存在于书中的?前?奏部分,真正的故事还没开始。待到天下大乱,萧国灭亡,新朝建立,才?是此书的正文。 也就是,萧景尚和赵降雪波澜壮阔的?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存在系统,它就会消失了。 感谢在2021-01-19 22:09:37~2021-01-20 23:5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903768 30瓶;应如是 18瓶;泡芙芙和奶茶茶 10瓶;是宁宁子呀 6瓶;懵懵的萌萌哒 3瓶;木子渔yc、瑾瑜小姐姐 2瓶;雨黛烟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1、第91章 这是一本名为《帝后天下》的言情小说, 大致讲述的是萧景尚成为亡国之君后,开?始漫漫复仇复国之路, 赵降雪作为他的贤内助,伴他、支持他,为他献谋献策,助他平定乱世天下,终成一段帝后佳话的爱情故事。 当然过程不可能一帆风顺,傅之曜这个大反派实在太过强大, 萧景尚复国的过程艰难无比,情势所逼,不得不借助外力姻亲拉拢世家门阀,扩大自己的势力, 纳了好几位母族强大的嫔妃, 谋求财力兵力的支持。 赵降雪始终默默隐忍着, 但女人多了是非多, 赵降雪既要在萧景尚跟前温柔小意, 又要与妃嫔各路斗法, 心力交瘁,曾经情比金坚的年少夫妻终在山河破碎一地鸡毛之中走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 赵降雪甚至遭人构陷, 被废黜后位,又经历丧子之痛, 接二连三的打击, 终于让她对萧景尚心灰意冷,假死以逃遁。 果然失去过后才懂得珍惜,萧景尚幡然醒悟,痛不欲生, 化悲痛为力量,赵降雪死后,萧景尚就如开?了挂一般,无往不利,不到半年就结束了拉锯八年之久的战乱,诛杀暴君,一举平定乱世。 天下初定,萧景尚后位虚悬,力排众议,始终不曾封后。直到某天微服私访,狗血得发现赵降雪并没死,还为他诞下了小皇子,萧景尚开?启追妻火葬场,赵降雪发现自己还深爱着萧景尚,又有了孩子,两人终于摒弃前嫌,和好如初。萧景尚甚至不惜为她废黜后宫,独宠赵降雪一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沈琉璃蹙了蹙眉:“追妻火葬场?都葬了,萧景尚怎么还没死?” 系统:“……追妻火葬场又不是真的死了,是指为了挽回发妻历经千难万阻,受尽折磨,终于换得爱人回心转意。” “这个意思啊。”沈琉璃撑了撑下巴,凝眉深思片刻,豁然开朗,“也就是说,傅之曜存在的意义就是当萧景尚的垫脚石,成就他,并给他和赵降雪的感情增加阻碍。” “嗯,是这样,反派当然是拿给主角搞事业了。” “那我呢?”沈琉璃无声地指了指自己,在心里问那怪物系统,“我的存在,难道就是为了推动傅之曜黑化 成为大暴君?顺便膈应膈应男女主角?” 搞了半天,她竟与傅之曜同病相怜。 “没错!谁叫你梦到了未来会发生的事,妄想改变自己的人设和结局,也妄想改变傅之曜这个至关重要的反派,成了这个世界的bug。所以,我才会来修复你,让你按照原定的剧情线走下去,哪知道还是偏离了不少。” 沈琉璃不管什么剧情和人设,她只想知道自己还会不会落到梦境中那般惨烈的结局,被傅之曜囚禁羞辱,最后被火烧死。 她刚有此想法,系统便回答了她:“别问我,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大反派意识自己到对大炮灰有爱,囚禁这块,大概不会有了。何况,大炮灰肚子里还有了一坨本不该存在的胚/胎。 “你说得我不太能理解,我要看?看?《帝后天下》这本书!”沈琉璃理直气壮地提要求。 “行,给你看?看?也无妨,反正我也要回去了。” 回去? 沈琉璃耳朵一动:“那我以后还会心绞痛吗?” “不会。”系统闷声道?。 这是它第一次出任务,哪知道诸事不顺,没有成功绑定这个bug炮灰不说,退而求其次化作心疾控制她,谁知自我意识过强,反过来找它的bug。 原剧情中,炮灰从未爱过大反派,可现在炮灰却愿意为了反派而死,那股意念竟然强大到冲破了禁锢,它?再也无法控制她。对于后续的剧情,它?也无法插手,只能任其发展,也不知道最后会崩成什么样子。 出师未捷,任务失败,自己也只能滚回去回炉重造了。 而沈琉璃得知自己日后不会再受心疾的折磨,整个人损失神清气爽,喜滋滋地拜读着这本神作,发现自己还真是名副其实的炮灰,书中对她的着墨寥寥数语,而她也早已殒命在洗梧宫那场大火里,书中关于她的一切,只存在于傅之曜的回忆里。 他本是她的噩梦,而在他的记忆里,她亦是他的噩梦,每每午夜梦回,他都会一遍遍地梦到当年在承恩侯府的过往,梦到那个执鞭虐打他的少女。 当然,他报复她的那些手段,侮辱她的那些场景亦是存在于他的回忆里,每当他屠戮一城归宫后,便会在囚禁过她的洗梧宫呆坐一晚, 回忆回忆那些变态的画面,仅此而已。 在她死后,他活了八年。 那是与萧景尚争夺天下的八年,那八年,他做得最多的事便是打战和杀人,屡屡将萧景尚逼入绝境,似乎只有血腥和杀戮才能让他获得最大的快乐。 顺他者昌,逆他者反。 但凡忤逆他的人,不论百姓和人臣,皆被他杀了。 就是这样一个惨无人道的暴君,民心尽失,人人得而诛之,可萧景尚却用了整整八年才将他打倒。 而他的死,与他强悍的战斗力,明显不符。这般重量级别的大反派居然是被萧景尚安排的刺客暗杀,一个容貌身形极其肖像沈琉璃的女刺客,就算武功套路亦与她极其相似,擅使鞭。 沈琉璃看?到这里,忽然停住了。 顿了片刻,又快速浏览了萧景尚和赵降雪后续的剧情,猛地合上书本。 心绪不平,剧烈起伏。 “我是如何死的?”或许自己的死,或许洗梧宫那把火,与傅之曜无关。 “被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炮灰,一个逼/格比你小的炮灰……”系统还没说完,声音渐弱了下去。 沈琉璃手里的书,亦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谁?倒底是谁?” 没有任何回应,沈琉璃呆坐了良久,忽的伸手捂住心口,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杀了傅之曜,故意让自己的杀念愈发强烈,然而始终未曾感受到任何不适。 心疾,就这般消失了。 沈琉璃愣了愣,仰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头顶上方的帷幔发呆。 自己,傅之曜,萧景尚,赵降雪,爹娘等等数不清的人,都只是作者笔下塑造的文字人,由作者创造他们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定义他们的好坏贵贱高?低之别。 沈琉璃从未想到自己的存在竟是这样的。 不对,虽是作者赋予他们这一切,可他们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情感和想法。她是娘亲十月怀胎所生,娘记得她小时候的每一个瞬间,记得她牙牙学语,记得她蹒跚学步,这些连创造这个世界的作者都不知晓。 既然,她现在的世界是一本书,焉知写这本书的作者不是他人笔下的人物,不是来自于他人所创造的世界?还有那个什么化作心疾 的鬼系统,怎知它存在的世界不是一本书? 纠结这些,根本无用。 既然,自己知道结局,也知道了这本书的全部内容,没道理让无数类似于她的人沦为萧景尚和赵降雪的炮灰,只会成就萧景尚的千秋霸业,成全他和赵降雪曲折而凄美的情爱? 写这本书的作者,脑子怕是有病。 不来个国破家亡,天下大乱,他们的爱情就不凄美啦?相知相爱相守,不甜吗,不美吗? 人家现在也是为天下百姓所乐道?的神?仙眷侣,帝后和睦,琴瑟和鸣,羡煞旁人,再来几个小崽崽,岂不美哉? 想想自己对萧景尚将近十年的死缠烂打,真是被作者这坨猪油给蒙了心! 如果……如果傅之曜不发动战争,不将天下搞得生灵涂炭,萧陈两国依旧二分而治天下,后面的一切还会发生吗? 当然不会了。 沈琉璃忽然想到了解决之道?,可睡到半夜,整个人突然清醒了。 让萧景尚放弃战争,应该挺容易,可让傅之曜歇了这份心思,怕是不容易。 这家伙心心念念地就是将萧国纳入囊中,踏平上京城,烧毁萧氏皇宫。 …… 傅之曜处理完机要事,正打算找借口支走花解语,不想偃月族传来消息说偃冬青出了事,贪玩落下寒潭,至今昏迷未醒。花解语焦急女儿,可又忧心沈琉璃的情况,一时犹豫不定。 “阿璃这边有太医顾着,冬青的情况好像不太好,偃月族又没有东陵城这么多的名医圣手,小姨小心留下遗憾。” 听闻傅之曜这般危言耸听的言论,花解语不敢有所迟疑,交代了何院首几句注意事项,便急匆匆地离开?了东陵。 等傅之曜返回寝宫时,沈琉璃刚睡醒,只是眼底有着浅浅的一层黑眼圈,显然睡得不怎么好。她正拥着锦被发怔,那般惺忪迷糊的模样虽有些恹恹,但怎么都比之前躺在床上的活死人状态好。 “醒了?”他上前想拥住她。 沈琉璃翻身下床,舒展了一下手脚:“躺久了,身子有些疲乏,我活动活动。” 傅之曜看?了眼自己落空的手,若无其事地将手掩入袖中。 沈琉璃一边活动手脚,一边偷偷瞄了瞄傅之曜的脸色,暗道?,苍 天饶过谁,他竟然只比她多活了八年而已。 可一想到他是死于神似她的女刺客之手,心里便很不是滋味,没来由地憋慌。 傅之曜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目光追随着那道略显消瘦的倩影,从她的脸颊,一路往下,最后落在那方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上,眸光幽幽沉沉的,不知想着什么。 沈琉璃被他盯得发毛,甩甩手臂,试图打破两人之间的尴尬:“那个,我昏迷了多久?” “十六天。” 半个月? “这一觉睡得可真久啊。”沈琉璃故作轻松,随即小脸微微一沉,“行刺的刺客可抓到了?他们竟敢当众行刺皇上,罪该万死!” 这一箭可算是搭上了自己全部的气运,若不是被劳什子的心疾系统选中,得了它?的庇佑,小命呜呼也! “处以极刑,可还满意?”傅之曜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缓步走到沈琉璃跟前,“不过主谋闲王还未归案,左不过就是这几天的事。” “闲王?”沈琉璃道?,“他刺杀你,想夺位?” “嗯。”傅之曜颔首,而后眸眼里带了深深的戾气,“就算他在禹州自立门户,称帝与我对着干,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翻不起风浪。敢伤了阿璃,朕便让他死无全尸!” “还好,只是一个小小的闲王叛乱,不是天下大乱。”沈琉璃暗自拍了拍胸口,傅之曜既在平内乱,肯定无暇对萧国发兵作战。 想来萧陈两国还未开战,可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阿璃心中似乎藏了诸多秘密,可否与为夫分享一二?”傅之曜审视着她的眼睛,伸手欲揽沈琉璃的细腰,沈琉璃觉察到他的意图,故意将手脚的弧度弄得大些,甩手,踢腿,旋身错到一旁。 动作一气呵成。 “嚯,躺了半个月,身子骨都快发霉了!” 沈琉璃眸子里泛起一抹狡黠的光,作势装作不经意,就要一脚蹬向傅之曜,却被他眼疾手快一把握住脚踝,另一只手则扶在她腰上。 他的力气很大,却很小心。 沈琉璃这才意识到,傅之曜好像不是以前那个四肢无力的病秧子。脑海里忽的闪过一些片段,他以树枝同失忆的她比武,他差点将她的腿撕/裂,她这才惊觉他竟然会武,且造 诣颇为不凡。 自己竟成了他的手下败将。 可他以前在上京时,全无任何内力,就算他离开桃花谷时,他也是靠着下三滥的药物才能在她跟前勉强占据上峰,才能强迫她。 怔愣间,傅之曜小心翼翼地放下她的脚,又扶正她的身子:“身子还没好利索,别做这般剧烈的动作,小心伤着。” 沈琉璃诧异地看着他。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了。 傅之曜,真的变了,这温柔得不可思议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20 23:57:29~2021-01-21 23:57: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柒十七 10瓶;芳心纵火犯呀、庆庆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2、第92章 咕噜……咕噜…… 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几声, 异常清晰,沈琉璃面色大窘,手摸了摸肚子,笑?得甚是尴尬:“好像饿了。” 奇怪!怎么感觉醒来后, 特别不经饿? 傅之曜睨了一眼沈琉璃的肚子, 抿了抿唇, 让她躺回床上, 随即命宫人传膳。 这鬼门关走一遭, 饶是这般清粥小菜, 亦是吃得津津有味。 沈琉璃一边吃着,一边含糊道:“我下次要吃肉。” 傅之曜长眸微眯, 宠溺道:“你半月未进食, 需得循序渐进, 不宜过早食用油荤,恐伤了胃,得不偿失。先将就一两天罢, 到时保证喂饱你这只小馋猫。” 沈琉璃哼哼唧唧,没再理他。 她大快朵颐,他则专注地凝着她。 不施粉黛的面容, 素面朝天, 乌黑长发随意披散在腰背, 如瀑布轻漾起逶迤的弧度,缱绻动人。傅之曜的视线往下移了寸许,落在那抹略显消瘦的身量上, 这半个月确实瘦了不少,身子骨看起来有些单薄,不过照她这绝好的胃口, 相信假以时日,身子便可以补回来。 届时,身段渐渐变得丰腴,肉感绝佳,那方平坦的小腹也会慢慢隆起。 大致在心底勾勒了一下画面,那般模样的沈琉璃应是褪去青涩稚嫩,少了如今的少女感,可能多了几分惹人采撷的韵味。 想着想着,燥热自下/腹渐起。 他低头,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下面,而后漫不经心地撩起袍子遮掩住,顺势换了个姿势端坐。 沈琉璃吃得认真,并没留意到男人的小动作。 胃里有了饱腹感,饭饱神虚,竟又开始犯困。昨晚本就没睡好,她晕乎乎地爬到龙榻上,将脸埋在玉枕间,对着傅之曜摆摆手,咕哝道:“你有事?便去忙,我睡个回笼觉!” 话音刚落,眼皮搭聋下来,整个人昏睡了过去。 傅之曜瞳孔骤然一缩,伸手往她鼻间探了探,呼吸轻浅而绵长,顿松了口气。 他仔细给她掖了掖被角,坐到长案,开始批阅奏折。她昏睡的这些天,他将折子搬到寝宫,一边处理朝务,一边趁着间隙探探她的呼吸,确定她就在他一眼看见的地方,确定她还有一口气,确定她还活着,便 继续批上几句。 他就这般陪着她。 满室只有轻微的奏折翻阅声,以及小姑娘清浅的呼声,交织成一道奇异的乐曲。 待到最后一行奏章批完,沈琉璃仍未醒来,而柳氏惦念女儿的情况过来了一趟,眼见着女儿毫无转醒的迹象,红着眼睛同?她说了好些话,本想留下来照顾,但被傅之曜打?发?走了。 暮色四合。 沈琉璃仍旧沉睡着,傅之曜不免担心,召来何院首给她号脉。 何院首一想到皇帝挥刀大杀太医的疯癫样,面对傅之曜便止不住地惊惧,这位新帝平日看起来正常,可发起疯来却是真刀真章,无人能挡,无人不惧。 经此一事?,朝野上下皆知皇帝待皇后非同?一般,说皇后娘娘是皇帝陛下的眼珠子都不为过。 战战兢兢地将丝巾搭在沈琉璃手腕,不敢行差就错,仔细诊断三五次方才敢确诊,又小心扒开沈琉璃的瞳孔看了一眼。 何院首面露喜色,回禀道:“皇上,皇后娘娘的脉象趋于稳定,情况有所好转,臣若判断没错,娘娘应暂无性命之忧。皇后娘娘洪福齐天,得天命庇护,相信不久便会苏醒。” 从医近三十年,从未见过如皇后娘娘这般顽强的生命力。 那可是一箭穿心啊。 何院首只能归咎于天命保佑。 “真的?”傅之曜两眼直盯着沈琉璃,做出一派欣喜若狂的姿态。 “是,臣不敢有所欺瞒。”何院首躬身道。 傅之曜佯作大喜:“赏!整个太医院皆赏!” “谢皇上。” 何院首叩谢过后,略微犹豫,请示查探沈琉璃伤势恢复状况,却被傅之曜沉着脸拒绝了。 “日后,换药这种事?,朕亲自来。” 之前性命攸关,拔箭、处理伤势,自是不必顾忌男女有别、尊卑之差。如今,皇后娘娘身子大好,自是不便他们太医插手。 何院首恭敬道:“皇上,娘娘伤势较重,还请皇上务必将皇后娘娘伤口每日恢复的情况、疤痕消退程度告知微臣,微臣便于酌情调整方子。” 傅之曜点了点头。 早在何院首查探瞳孔时,沈琉璃便醒了,手指轻动,却没有睁开眼睛。 只听得何院首又道:“皇后娘娘腹……” 傅之 曜一记冷眼横扫过去:“何院首,到外殿去开方子,别扰了她的清净。” “是。” 何院首冷汗涔涔而下,躬身退了出去。 傅之曜深深地凝了一眼沈琉璃微动的指尖,薄唇轻勾,转身出去,并将内殿的门掩上。 他问:“如何?” 何院首一愣,旋即回道:“娘娘作胎稳固,只是身子虚乏,臣开一方子调理即可。” 傅之曜:“药性温和,不得对腹中胎儿损伤分毫!” “微臣谨记!” …… 傅之曜去而复返,沈琉璃正望着帐幔上繁复的云纹发怔。他走过去,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掌心微拢,与她十指相扣:“懒虫,可算是醒了。” 沈琉璃敛去心神,缩手,却被他攥得更紧,她便不再试着挣脱,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交握的两只手,嗡嗡地点了点脑袋。 傅之曜感受到她的抗拒,微微拧了拧眉,什?么都没说。 当她奋不顾身为他死的那一刻,他的心神俱裂,又经历了半个月的折磨和痛苦,他便彻底明了自己的心意。 他受不了她会死。 他要她活,活着呆在他身边,长长久久地呆在他身边,做他的妻,做他孩子的娘。 她有心疾,不能回馈他,他对她好即可。 总归,只要她活着,在他身边。 至于那些不愉快,他可以选择性地遗忘。她能为他而死,说明她对他的情意比之他对她的感情,只多不少。只是两人之间的开端不甚美好,过程也几多各怀心思,始终未能真正交心,亦有他逼迫强她在前,她对他存有芥蒂,才无法心无芥蒂地面对他。 对,就是这样。 世间情爱本就诡谲多变,爱可生嗔,爱可生恨,爱可生怖,反之亦然,仇恨对立亦可生痴,生爱。 谁言鲜花只能开在肥沃土壤,荒原贫瘠之处亦可鲜花绽放。 一室静谧,两人颇有些相顾无言的意味。 有宫人将熬好的汤药送进来,沈琉璃便闭上眼睛,等人出去了,再睁开眼。 傅之曜松开她的手,端起药碗,用小勺慢慢地将药搅凉,就是这般简单的动作,举手投足之间,端的优雅至极,矜贵清傲,哪里还有曾经身为质子的卑懦隐忍。 他舀了一勺,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 ,而后伸到沈琉璃唇边:“来,喝药,都是些温补调理身子的汤药,对你身子大有助益。虽然,胸口的箭伤奇迹般地康复,便毕竟遭了罪,体虚,得好生调养一番,免得留下后患。” 沈琉璃愣愣地看着他,就着他的手喝了。 傅之曜勾唇:“苦吗?” 沈琉璃摇头,硬邦邦道:“不苦。”她不是那种矫情的姑娘,吃药不怕苦,打?架不怕疼。 待到汤药见了底,傅之曜将空碗搁下,俯身便要轻吻她的嘴唇,却被两根软白的手指覆住唇舌,固守起一道防线,阻止了他的进一步侵/犯。 眼前依稀浮现出一些旖旎的场景,皆是失忆的她喝过药后,他舔/舐她唇齿间药味的画面,强势的,任他所为。 沈琉璃瞪大一双清亮的眼眸,犹似带着丝羞恼,朱唇轻启,口齿间呼出的气?息混着几分药味蔓延在空气?中:“不用,都说了不怕苦。” 她抬高下巴,对他对视,态度有些强硬。 傅之曜眸光微暗,捉住唇边的细软手指轻轻吻了吻,沈琉璃恼怒瞪他,用力抽回手指,整个身子便要往被褥里滑去,却被他一把捞了起来,将她半搂在怀里。 “睡久了对身子不好,陪我说说话。”他温热的大手搁在她的腰间,而她的上身半靠在他胸膛,被他禁锢得无法动弹。 沈琉璃伸手推了推他:“你放开我,这样不舒服,我想靠在枕上。” 虽然,自己失忆后,曾与他有过一段看似恩爱的夫妻生活,可那是受他蒙骗所致,当知晓真相,知道他用了一个巨大的谎言欺骗她,有心反抗却没在他手上讨到半点好处,都是他想如何便如何。 男女之间的关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她才不愿做被他压倒的西风,要压也是她压才对。 他本就权柄在握,坐拥陈国天下,还存过将她当做禁/脔的心思,若被他禁锢得死死的,自己岂有翻身做主的机会? 而且,现下对他的感情实在太过复杂。 她不知该如何定义他们现在的关系,也不知他们未来会走入何种境地,是会走出一条新的道路,还是会脱离不了剧情,依旧如书中写得那般,也就是她的梦境那般将她当做玩物凌/辱? 毕竟,傅之曜的演技着实高超,趁虚而入,轻易便让失了记忆的自己为他意乱。 更重要的是,推动傅之曜往嗜血大暴君方向发?展的大剧情,基本与梦境一致,也如那本书上写的相差无几。 如今,就差一个战乱了。 如果战争发?生,接下来的一年岂不就是囚禁她的剧情? 他对她展露心迹,说他喜欢她,但世事?无常,没有爬进棺材前,鬼知道这份喜欢会维持多久?萧景尚和赵降雪年少夫妻,情深似海,都可以走到一地鸡毛的地步,战乱的那几年,赵降雪不是没有拿命护过萧景尚,为他中毒差点死掉,可后面被陷害就废了她的后位,更是经历丧子之痛,心绝而假死。 这样的情深都无法一帆风顺,遑论她与傅之曜? 傅之曜一瞬不瞬地盯着沈琉璃几经变化的面色,不情不愿地松开她,让她靠坐在枕上,随意问道:“阿璃,可喜欢孩子?” 沈琉璃扁扁嘴,不假思索道:“不喜欢,小孩挺烦!” 傅之曜俊美无俦的脸,肉眼可见地冷沉了下来:“不烦人的孩子,可喜欢?” “反正,我看其他人家养的小孩都挺烦,又吵又闹,好生厌烦!”沈琉璃对小孩谈不上多喜欢,也谈不上多讨厌,她怕傅之曜非要跟她生孩子,先给他提提醒。 “我们生个聪明乖巧的孩子,他若敢惹你生气?,我帮你教训他,不劳你烦心。”傅之曜幽幽道。 沈琉璃面色一僵,语无伦次地说道:“再等等,孩子的事?不着急,我觉得我也还小,我都还是个孩子,照顾不好自己,岂能照顾好小孩?我也没做好为人父母的准备,再等些时日罢。” 傅之曜紧紧地盯着她,一字一顿道:“阿璃不小了,过四?五个月便整满十七,同?你一般年纪的女子,许多已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何况,我这后宫无子嗣,阿璃身为朕的皇后,难道不该担负起为皇家开枝散叶的职责?” 这厮竟是动了真格,沈琉璃惊惶道:“我听娘说过,对于妇人而言,生孩子是一件极其凶险的事?,可谓半只脚踏入鬼门关。我这身子刚遭了大劫,差点性命不保。若是再生孩子,岂不危矣!不如缓上两三年,等我二十岁, 身体底子将养好了,到时生养也可轻松些。” 生孩子? 天啊,她想都不敢想! 没搞清楚自己对傅之曜倒底是何种感情,如何能生? 何况,他强她这一茬,在她心底,可还没过去。 “你的身子如何,为夫自然清楚!”傅之曜俯身,双臂撑在她身子两侧,鼻尖几乎蹭到她脸上,炙热呼吸萦绕,“阿璃都愿意为了为夫而死,难道是不愿意给为夫生养孩子?” 是啊!都愿意为他死了,怎么不愿意给他生孩子呢? 生孩子,不是比为他而死,更容易吗? 沈琉璃一滞,目光闪烁:“没说不愿意,只是想再等等嘛。” 傅之曜逼近了些,压迫感十足,一双漆黑的凤眸似穿透她的灵魂深处:“还是说,阿璃对为夫曾强过你一事?,始终无法释怀?” 沈琉璃往后瑟缩了一下,可背后无处可退。 她别过头,不愿看他,无声地对抗着。 傅之曜细细地凝着她莹白的小脸,伸手撩起她的一缕长发,缠绕在指尖,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你介怀此事,大可不必,因为阿璃也强过为夫一次,我们算是抵平了。” 此话一出,沈琉璃猛地回头。 “什?、什?么?” 傅之曜斜眸睨她,一字字,慢悠悠道:“如果阿璃觉得那次不算,亦可再强为夫一次,为夫保证不反抗。不,你若觉得太过顺从不算强上,为夫可以适当的反抗而配合你!” 沈琉璃震愕地瞪圆了眼睛,以一副惊吓过度的表情望着他,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只觉得头皮发麻。 什?么鬼? 可以这样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21 23:57:52~2021-01-22 23:5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柒十七、(?ò?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lexander? 25瓶;旺仔小裤头 10瓶;yiyi 5瓶;木子渔yc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3、第93章 见?她唯有震惊、对强他一事?似乎并无印象, 傅之?曜低低笑了声,抬手捻住她的耳廓,微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带起一阵阵酥麻,沈琉璃心尖一颤, 想要捂住红通通的耳朵, 却被他捉住双手, 将?其环绕在他的颈子上。 她缩手, 他道:“别动。” 语落, 又抬起她笔直纤长的腿别在他腰间, 一个天旋地转,就着这般羞煞人的暧昧姿势, 翻身。 他半靠在枕上, 邪魅而慵懒, 而她则匍匐在他身上。 白嫩的小手勾住男人的脖子,腿攀在他腰侧。 这样的姿势惹人遐思。 沈琉璃小脸绯红,一路红到了脖颈, 她自然不愿与他这般,刚直起身子,衣裙的系带却被他勾在指尖, 缠着, 绕着, 像是饶有兴趣地把玩着。 里面空无一物,只着了这件水红色的绸衣,系带被扯开, 势必在他面前宽衣袒露。 傅之?曜绕着指尖的系带,轻佻看向?她,字字提醒道:“阿璃, 可想起了?除夕醉酒那晚,你便是这般将为夫吃干抹净的,为夫本有心反抗一二,无奈醉的厉害,只能劳烦阿璃使力了。” 他一字字幽幽轻吐:“青丝荡漾,身段起伏……” 男人半眯着狭长的凤眸,眸底隐约露出一丝迷离的光芒,似对当夜动人心魄的美景回味无穷。 沈琉璃羞愤欲死,压根不觉得?自己会做出这般羞耻的事?,可记忆中模糊地闪过一些零星的片段,激荡的水花,曼妙的身姿,傅之?曜口中那个放/浪的女子仿佛真是自己。 当时,酒里有迷药,室内点了媚香,沈琉璃早已神志不清,傅之?曜丝毫不担心她会记得全过程,顶多只有些零碎的片段。 那些脸红心跳的画面,滚烫发热的触碰,让沈琉璃羞愤欲死,身子一软,实打实地贴在了傅之?曜胸间。 周身有一种无力的虚脱感。 那不可能是她。 傅之?曜扬手,抚着她的侧脸,心情愉悦至极:“看样子,阿璃想起了一些。我记得,你舒坦过后,便是这般软在为夫怀里。” “无耻!” 沈琉璃恨声咬唇,勉强撑起身子跌在旁边被褥,不可避免的,缠在男人指上的系带被他扯掉,衣衫散开 ,傅之?曜只扫见了一眼,那通身泛着绯色的人儿便钻进了锦被里。 除了一双裸露在外犹带怒意的明眸,整个身子捂得?严严实实,不得?窥见分毫。 来日方长。 傅之?曜起身,站在床侧,笑看着沈琉璃说:“这世间多得?是男子强迫女子之?流,可没几个女子敢于强迫男子的,阿璃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奸了朕这个一国之君,让朕龙威何存?可朕宽宏大量,尚且不与阿璃计较,难道阿璃要跟朕计较清白二字么?你我在上京共结连理,可拖了将?近一年方才圆房,怎么看吃亏的都是朕,占了大便宜的却是阿璃。” 这番厚颜无耻的论调,震得?沈琉璃如被钉在床上,她浑身发颤,从未想过傅之?曜可以无耻到如此地步。 素日伶牙利嘴,可此刻却不知该如何反驳他。 虐待折辱他,是她做错了。 可此事?明明错在他,吃亏的是她,被侮辱的是她,后又趁着她失忆三番两次对她行此事,最后怎么反倒他又成了受害者? 她有错,可他又是什么无辜之?人,彼此半斤八两,而今在他嘴里,自己连半斤都没有,倒全成了她的不是。 傅之?曜见?她气得?有些狠,遂放柔了语气,宽慰道:“阿璃,莫气,日后床笫之事?由着阿璃来,可好?你觉得?强为夫几次,才能抵消为夫一次之过,为夫都依你,等你消了气……”再反客为主! 沈琉璃瘪瘪嘴,要哭了。 脑子有病! 傅之?曜就是个脑子有病的疯子,两人之?间的是非对错虽说扯不清,可也不能这样强扯。 “你说过要对我好,竭尽所能地对我好,就是这般好法?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尊重?”傅之?曜忽然笑了,眸光微冷,“沈琉璃!” 他唤她名字,一字一句道:“沈琉璃,你觉得?朕还不够尊重你?你踩踏我的尊严,折磨我的肉/体,我在承恩侯府过得?连你的猫,就那只住在偏殿的小畜生都不如,可你看看你在陈宫的日子,过得?何其逍遥,我是打你了,还是骂了,你这样糟/蹋我对我的心意!就你曾经的所作所为,我本该将?你……将你……” 傅之?曜猛地甩袖,气闷地坐 在塌边,那些阴暗邪恶的报复手段终是没有说出口。 沈琉璃紧紧地攥着被角,胸腔剧烈的起伏,冷着脸道:“你其实并不能忘记过去的那些伤害,谈何重新开始?我是打过你,骂过你,但那……不是出自我的本意。你知道我有心疾,知道我不能对你好,可我还是尽量弥补过失,我让大夫给你治伤,改善伙食,让你住进花溪院,我……我还在昭阳公主面前护过你,怎么就没记得人家对你好的时候……” 眉心紧紧蹙起,她的手指攥得几近泛白,似忍受着心疾发作的痛苦。 傅之?曜抬眸,瞧见她的异样,心里咯噔一下,直接拥着被子抱她入怀:“为夫只是一时口不择言,别胡思乱想,放空心境,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你说的那些,为夫都记得?,记得。” 沈琉璃乖顺地依在他怀里,借杆往下爬,手指渐渐松懈,眸中却有些郁色。 一场争吵,无疾而终。 沈琉璃不想憋屈在寝宫,也不想每日单独面对傅之?曜,闷闷地说道:“我想娘……想……明日便醒来。” “嗯。” 作者有话要说:当半章,今天头还晕着。一有事,或者身体出状况就会更新不上,下本准备全文存稿再发文了。感谢在2021-01-22 23:55:53~2021-01-24 21:4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庆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庆庆 5瓶;懵懵的萌萌哒 3瓶;小花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4、第94章 翌日。 傅之曜去议政殿议事, 沈琉璃便醒了过来。 采青正带着几名宫婢给沈琉璃擦洗身子,刚洗过脸,就见沈琉璃长睫轻轻颤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娘娘!娘娘醒了!” 承明宫顿时一片兵荒马乱。 何院首例行过来把脉, 刚走到殿门口, 就听到里面的动静, 当即健步如飞窜了进去。昨日诊脉便预感皇后娘娘会醒, 却委实没想到这么快, 仔细号了遍脉, 又观其精神气血,除了轻微有些?虚弱外, 并无其它问题, 腹中龙胎亦是安固。 这?皇后娘娘的醒转实属奇迹, 对何院首这?种从业几十年的杏林高手而言,太过难以置信。一箭穿心,不亚于世上?不可解的疑难杂症。 但不论如何匪夷所思, 连日来悬在太医院的刀尖,总算是没了。 何院首喜极而泣:“娘娘逢凶化吉,凤体大有好转, 不是前些?时日的枯木之状, 已然脱离性命之危。” 比起沈琉璃活过来这事, 腹中龙胎能安稳无恙更是奇迹,以往宫中娘娘怀有子嗣,哪个不是万千小心, 可稍有不慎摔个跤、心情不虞就可能导致滑胎小产迹象。可皇后娘娘身子遭此重?创,却仍能保住胎儿,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喜事。 若是小皇子, 既是嫡子又是长子,以皇帝对皇后的重?视,定是下一任君王。若是小公主,必是帝后的掌上?明珠。 “娘娘……”何院首正欲说起喜脉一事,忽然想起昨儿个皇帝那警告的眼神,一顿,硬生生地将溢出喉咙的话转了个弯,“微臣恭祝娘娘凤体安康,千岁千千岁。” 沈琉璃黛眉微蹙,虚眸看了一眼何院首,虚弱道:“有劳何院首费心。” “臣不敢居功!”何院首躬身道,“这?都是花神医的功劳,花神医一手医术妙手回春,起死回生,保住了娘娘的性命。臣等一众同僚医术不精,自愧不如,险些酿成大祸。” 若不是花神医及时赶到,他们性命也就没了。 花解语? 沈琉璃问:“花神医在东陵?” “没,前两日因爱女出事,已经离开东陵。” 沈琉璃急问:“出了何事?” “听说落了寒潭,但以花神医 的医术,定能无碍。” 沈琉璃凝眸。 偃冬青性子活波,贪玩好动,人又比较迷糊,多?半是玩水不甚落下去的。有花解语在,想来不会出事。 傅之曜正在议政殿同群臣商讨战事,大太监张贡过来禀告道:“皇上?,皇后娘娘醒了。” 不是等他处理完政务再醒么? 傅之曜一愣,直接下令免了陈国百姓半年的赋税,以示庆贺。 随即撇下群臣,疾步往承明宫而去,走路衣袍带风,面色带着毫不掩饰的急切和狂喜。 到寝宫门口时,沈氏夫妇得知消息也赶了过来。柳氏欣喜若狂,巨大的喜悦彻底将她淹没,哪儿还记得礼数宫规,直接越过傅之曜就要往里冲,却被傅之曜上?前一步拦下。 “侯夫人,朕想给阿璃一个惊喜,她身怀有孕的消息希望出自朕之口。” 柳氏愣了愣,随即应道:“是,皇上?。” 一行人踏入内殿。 沈琉璃半躺在床榻上,安静地喝着汤药,乌发披肩,眸眼低垂,淡淡的阳光透过窗棂倾泻在她身上,恍若披了一层朦胧的微光。 傅之曜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拥住她:“阿璃……” 喉头酸涩哽咽,似再也说不出其它。 沈琉璃暗暗翻了个白眼,抬眸直直地越过傅之曜的肩头,望向后面的沈茂和柳氏,一眼便看?出爹娘都瘦了。 沈茂见她醒来,眼眶泛了丝红,自然也是忧心她这个女儿的安危。不能说沈茂不担心她,担忧是真的,对她的父女情也是真的,只是他除了是她的父亲,更是人臣,是统领沈家军的主帅。 而柳氏瘦得更为厉害,本来娘亲是那种略显丰腴的美妇人,如今瘦得倒是比以往苗条了许多,那双眼睛亦是红肿不堪,也不知背地里为她抹了多?少?眼泪。 唉。 自己当初千叮咛万嘱咐让娘不要离开明城,结果她还是到了陈国。梦境中,傅之曜便是拿娘当做人质让她求死不能,也不知他现今安得是何居心? 她不太能相信,他只是单纯将爹娘请到东陵,只为参加她的封后大典? 傅之曜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微微愣了愣,对着沈琉璃嘘寒问暖,将那种对沈琉璃失而复得的狂喜展露得淋漓尽致 ,而沈氏夫妻竟插不上?几句话,诚然傅之曜有故意在柳氏面前做戏的成分,可情感却是真的,掺不得假。 女儿的后半生皆系于夫君,柳氏自然巴不得傅之曜对沈琉璃越好越尽心才?是。沈茂自也是如此想法,沈家远在萧国,沈琉璃背后无家族支撑,她最大的依仗便来自于傅之曜。 因着傅之曜在,沈琉璃只与爹娘随便说了几句话,沈茂和柳氏仔细问了她的身体状况,又从何院首那里了解她无性命之忧,便彻底安下心来,让她好生静养。 …… 沈琉璃的身子大好,并不感觉虚弱,可她老觉得犯困、嗜饿。何院首号过几次脉,只说无大碍,开?几副方子调养一段时日即可。 这?天,阳光正好。 沈琉璃用罢膳,又是一副瞌睡恹恹的模样,柳氏便陪着她到御花园散散步,轻快一下身子。 沈茂被困在宫里大半月,无事可做,也跟着她们随处逛逛。但眉宇间的阴霾久久不散,愁容满面。 沈琉璃转头看?了一眼沈茂,问道:“爹,可是为何事烦心?” 沈茂正要开?口,却被柳氏嘴快地截住话头:“还不是为回萧国的事?昨天,你爹又去找皇上?辞行,没同意。” 沈琉璃蹙眉:“为何不应允?爹公务繁忙,又非陈国臣子,岂能长久滞留陈国?”心道爹娘为何迟迟不提回萧的归期,原来是傅之曜不让啊。 柳氏点了点沈琉璃的脑门,笑着道:“还不是皇上?念着你想爹娘,留我们在东陵多呆一段日子。” 这?些?天,柳氏眼见着傅之曜因沈琉璃受伤的事有多?疯狂痛苦,对女儿又是何等的上?心,沈茂也未将自己的疑虑告诉过柳氏,自然联想不到其它方面去。 沈茂看?着沈琉璃,欲言又止。 沈琉璃抿唇:“爹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琉璃,你身子刚好,爹自然希望等你完全康复再行离开,毕竟两国遥远,再见已不知是何时。可是,爹身为沈家军的主帅,肩负守卫边关之责,以爹的身份不宜长久滞留陈国。爹远在东陵,对军中要务的消息闭塞,若有急事也无法及时处理。”沈茂顿了顿,叹了口气说,“有些?事,爹身不由己!” 这?身不 由己之事,指得便是去年出关一事。 当时,沈茂毫不犹豫地下令放箭,对沈琉璃始终有所愧疚,又见女儿怀孕,自是没将傅之曜故意困他在陈的意图说出来。对于沈茂,家国大事,政治纷争从来都只是男人的事,承恩侯府的存在靠的是累累战功,哪怕沈家有赵降雪这个皇后在,他亦没打算靠着侄女更进一步。 若他猜测没错,萧陈两国迟早对立,以傅之曜深不可测的城府、睚眦必报的性子,岂会轻易将上?京十年的羞辱揭过? 沈琉璃既是傅之曜的皇后,他不会强求她一介女子站在萧国人的立场,做对萧国有利之事,但也不希望两国的纷争祸及到女儿。 将近四月,桃花开得正灿。 沈琉璃站在桃树下,抬手折了一簇红艳艳的桃枝,将花瓣一片片摘下,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时,她才微微舒展眉头看向沈茂:“女儿知道,女儿会让你和娘一同离开东陵!” “娘不着急,娘在明城不过几间铺子,有你大哥偶尔帮着照料一二,就算倒闭也无甚损失,娘可以在陈国呆到你生……” 柳氏话锋一转,拍拍沈琉璃的手道,“生龙活虎之后!你的身子虽说好些了,可成天犯困,想来没好彻底。这?般严重?的伤必是伤了根基,还有你的心疾,总是让娘忧虑,不见你恢复到往日活蹦乱跳的状态,娘就不走,一直呆到年底,届时回明城陪你祖父过年。” 年底,孩子已出世,方可安心离开。 沈琉璃本想说自己心疾痊愈,可害怕被傅之曜知晓便忍住了。 “娘,我的心疾无碍,女儿又不是小孩,可以照顾自己。”说着,便揉了揉眼睛。 柳氏问:“不舒服?” “嗯,脑子有些?昏昏的,好像又犯困了,可能那一箭还是留下了后遗症。” “回去歇一会儿。”柳氏心知这是孕育的正常反应,而女儿的反应已然较轻,胃口也好,没有呕吐等现象。 晚上?。 沈琉璃沐浴过后,便坐在妆奁台,由着采青帮她烘擦头发。她则撑着下巴,低垂着脑袋,手指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琳琅满目的珠钗耳环,神情惫懒: “采青,你的指法娴熟,帮我按按头。” 身后没有回应,但 有一双手顺势按在她头上,手指笨拙,显然不是采青。 沈琉璃猛地抬眸,看?到镜面中映着傅之曜挺拔的身量,而他的手正搁在她的脑袋上?,像模像样地按摩着。 他的视线,与她的视线,在镜中相交。 他低笑:“可是手重?了?” 傅之曜心情似乎甚好,沈琉璃眸光微动,抬手抓住他的大手,轻轻握在掌心:“夫君,阿璃有事想同你商量,可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 他看?着她,说:“为夫会酌情应你。” 沈琉璃直接甩开他的手,似嗔似怒:“那我无甚可说的了。” 她扭身上?了床,刚拉起床幔,傅之曜便跟着过来,扬手拂开?帷幔,坐到她身边:“你不说,怎知我不会应你?” 沈琉璃眨眨眼,温吞吞道:“爹娘想回萧国了。” 傅之曜勾了勾唇角,微凉的指尖拂过她的面颊,应允得甚是痛快:“过三?天。” “夫君金口玉言,一言九鼎,自是不会骗阿璃。”沈琉璃眉眼弯弯,一笑,眼里如鞠满了星辰,亮晶晶的。 腰间陡然一紧,她被他勾到怀里。 “唔……” 他挑起她的下颚,炙热的吻突袭而至,带着几分热切和急迫。她倏忽睁大了眼眸,双手死死地揪着他的衣衫,手指寸寸紧缩,而后又慢慢松开,闭上眼承受着他的疾风骤雨。 呼吸交缠在一起,唇齿间的濡沫教她心悸。 不知为何,身子对于他的撩拨异常敏/感,而她亦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欲/望。 滋啦一声,衣襟猛地被撕开?,露出大片如雪的肌肤。 下一刻,所有的一切猝不及防被按下暂停。 傅之曜压抑着抬起头,眸子一片赤红,伸手替她拢起衣衫,遮住那片媚人的春色。 他喘息着:“你先歇着,我去沐浴。” 望着那抹转去盥洗室的身影,沈琉璃轻吁一口气,攥着裙踞的手指缓缓松开。 两日后,宫中举办了一场春日宴。 花团锦簇,衣香鬓影。 沈琉璃不擅诗词,这?春日宴自然不是那种吟诗作对、抚琴弄画的风雅盛宴,而是以赏花吃喝为主。 赴宴的多?是一些?年轻的权贵妇人,其间有四五位臣妇携子而来,男童女童皆有,是那种两三 岁虎头虎脑的稚童,乖巧爱笑,一看?就不是顽劣捣蛋的孩子。 沈琉璃坐在上首,看?着那些笑得软萌可爱的孩子,总算明了傅之曜的目的。 什么春日宴,分明就是想要让她生孩子,让她打心底接受生孩子这?件事。 故而,借着这?些?妇人的嘴来敲打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关心哦,这两天吃了药好多了。 感谢在2021-01-24 21:48:40~2021-01-25 21:3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唯恐夜深花睡去、庆庆、十十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0553353 10瓶;庆庆 5瓶;懵懵的萌萌哒 3瓶;J表示烦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5、第95章 众人?早就听闻这位宠冠后宫的皇后娘娘, 容貌自是不俗,但远不及倾城倾国的绝色之?姿。端看皇后坐姿端庄大方,但也只坚持了小会儿,便搭聋起脑袋, 懒洋洋地支起下巴, 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当今皇上?登基大半年, 迄今未充盈后宫, 前段时日太后娘娘亦被迁居昭觉寺。宫里就只这么一位皇后娘娘, 头上?无人?压着, 底下无人?给她添堵,想来是陈国历史上?最?轻松自在的皇后了。 据说皇后母族在萧国, 如今萧陈两国交战, 可皇后娘娘却没被皇上?迁怒分毫, 前朝亦无大臣拿此事非议半句。众女不禁想到进宫之?前,家?中在朝为官的夫婿长辈的叮咛,万不可惹怒这位皇后娘娘, 恐给家?族遭祸,她们面对沈琉璃越发得恭敬谦逊。 由于事先得了圣令,各位宗妇皆是能言擅道之?辈, 不论什么话题, 都?能有意无意地扯到孩子上?面, 差不多将生养孩子的好处分说了个遍,有些大胆的甚至直言沈琉璃如今位于中宫,趁着圣心, 来年添个嫡长子,定能荣宠不衰。 沈琉璃得知傅之?曜的目的后,便再也没了任何兴致, 捻着块点?心,恹恹道:“顺其自然!” 这时,有人?见沈琉璃坐不下去隐有离开?的意思,当即便提出玩投壶。 沈琉璃顿起了几分兴趣,可玩了大概一炷香/功夫,发现回?回?都?是自己赢,心知这些妇人?放水,遂败了兴致:“本宫身子乏了,各位夫人?请便!” 刚转身,裙摆便被一只小手?抓住。 沈琉璃停下脚步,双腿便一双软软的小手?抱住,抱她大腿的是一个约莫三岁的漂亮小女娃,短胳膊短腿还没她腿长。 “娘,娘……”小女娃软软地叫着她,看着她的眼睛天真无邪,萌得人?心都?要?化了。 而小女娃的亲娘薛氏则吓得魂儿都?快没了,软着腿就要?跪下告罪。 “她唤的是娘娘,何罪之?有?”沈琉璃微微一笑,低眉见小女娃伸着手?指勾她腰间的红色宫绦,便将宫绦解下来晃了晃,对着小女娃道,“你喜欢,是不是?” 小女娃眼睛忽闪忽闪的,口齿不甚伶俐:“好 ……看。” “拿去玩。”沈琉璃将宫绦塞到小女娃手?里,小女娃高兴不已,得了心爱的玩物?本想扑到亲娘怀中,可好像想起了什么,又扯了扯沈琉璃的衣服,“娘,娘……” 沈琉璃笑了笑,随即蹲下身子,小女娃飞快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谢……谢谢。” 说完,小女娃似乎有些害羞,又小声地费力说了句,“娘……娘……娘,也好……好看。” 沈琉璃这才发现小女娃说话有些口吃,小女娃扑到薛氏怀中,薛氏却低声训斥于她,小女娃欢笑的小脸顿时写满了委屈和不高兴。 薛氏是当朝元老杨怀的二儿媳,为人?谨小细微,唯恐行差走错。她以为沈琉璃离开?,便忍不住训了女儿两句,“芸芸,娘不是告诉过你,不能乱跑,也不能捣乱吗?你怎可去随便抱皇后娘娘,你话都?说不清楚,万一惹怒了娘娘……” “本宫都?没怪她,你这是做什么!”沈琉璃的声音冷不丁响起,薛氏吓得一抖,“皇后娘娘,臣妇……” 沈琉璃打断她,说道:“这孩子挺讨人?喜欢,或许与其他?小孩有所?不同?,可她才三岁,大人?若循序善诱,多行鼓励之?事,日后未尝不会变得正常。本宫曾经有一位故友,小时比芸芸的情况还要?严重,可谁能想到他?日后会成为文采斐然、口若悬河的状元。若你这个当娘的,只是一味地压制,嫌弃她话说不清楚,后半辈子倒真会被你毁了。” 想到尸骨无存的周显,沈琉璃不免有所?触动,多说了两句。 薛氏磕首:“娘娘教训的是,臣妇知错!” “女孩教得好,将来未必比男子差。”沈琉璃丢下一句,转身便走了。 其实,她最?没资格说这种话,自己被爹娘教得挺失败。如果不是因为提前知晓了自己的结局,她可能还是那个跋扈恣睢的沈琉璃,一个满脑子只有萧景尚的沈琉璃,不思悔改,只会将自己的痛苦建立在别人?身上?,只会用暴力的法子发泄自己的愤恨与不满。 虽然,现在的脾气依旧算不得好,但好歹没以前那么暴躁了。 * “你喜欢小女孩?” 沈琉璃刚除掉珠钗,就被傅之?曜从身后 拥住,他?的下颚抵在她肩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如玉的肌肤,带起一阵酥麻。 催生孩子的春日宴是傅之?曜安排的,自然清楚宫宴上?的一举一动。 见她没吭声,傅之?曜重复了一遍:“阿璃,你可喜欢玉雪可爱的小女孩?” 若她不那么抗拒,他?便将…… “不……喜欢。”沈琉璃闷声道。 空气滞了一瞬,傅之?曜贴着她的耳际,又道:“不喜欢女孩,那便生个皮实的男孩。虽然,男孩女孩为夫都?喜欢,但还是希望阿璃头胎给为夫生个嫡长子,承袭父志,日后生男生女皆可。” 又是生孩子! 沈琉璃只觉得头疼,脑子也有些浑噩。 白日里听那帮妇人?们变着花样提生养之?事,而傅之?曜又提起这茬,生孩子这事难道就过不去了吗? 他?为何非要?揪着不放,可她现在不想生,目前也不愿意生,至少等她弄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再来考虑生孩子的事。 她都?还混乱着,如何能草率得为人?父母。 沈琉璃挣扎着推开?傅之?曜,面对他?,一字一顿说道:“傅之?曜,我真的想等两年,你能不要?逼我吗?如果你真的特?别喜欢小孩,特?别希望早日成为父亲,你……你可以找其他?女人?替你生,你是皇帝,想要?得到你宠幸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但前提是,请你放过我!” 傅之?曜俊脸骤然阴沉如雨,胸间气血翻腾,鼻翼怒张,掩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却拼命压制心中迸发的怒火:“朕可以等两年,可你等得了么?” “别说两年,十年我都?等得!”沈琉璃转身便要?出去,却被傅之?曜一把攥住纤细的皓腕。 “这么晚,去哪儿?” 沈琉璃没好气地道:“玉坤宫,那里才该是皇后住的寝殿。” 正好分房。 傅之?曜黑沉着脸,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丢到龙榻上?,说是丢,却控制着力道扔到被褥上?,并?未伤着她分毫。 他?欺身上?榻,她往龙床深处缩去。 他?再近,她毫不犹豫地抬掌,来回?数招间,却被他?尽数化去。 傅之?曜禁锢住她的手?,用身体压制住她的腿,令她如砧板上 ?的鱼肉动弹不得,只能被他?困顿于方寸之?间。 沈琉璃扭动挣扎,双眼愤怒地瞪着傅之?曜,被他?激红了眼:“休想强迫本小姐!你强了我,我也不会给你生!” “由不得你!”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眸光阴鹫得骇人?,“你已经怀了朕的种!” 什么叫晴天霹雳,这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文文预计在除夕前收尾哈。 感谢在2021-01-25 21:39:13~2021-01-25 23:5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庆庆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6、第96章 沈琉璃全然忘记了挣扎, 只惊怒地瞪大双眸望着傅之曜,半晌都没有反应。 见状,傅之曜略微松开她,轻握着她的手放在小腹上, 低声道:“阿璃, 孩子就在这里, 快三个月了……” 被迫抚上腹部的手指猛地一颤, 她恍然从惊天呆滞中回神, 恨声怒骂:“混蛋!” 一?只手稍得自由, 想也没想地挥向傅之曜的脸, 但被他偏头躲过。 又是一巴掌紧随其上,傅之曜反应极快地握住她的右手,不想左手趁机挣脱束缚, 一?耳光快准狠地扇了过来。 啪。 震耳欲聋的巴掌声响彻整座宫殿。 傅之曜被打得懵了一?瞬,咬牙切齿道:“沈琉璃!” 话音未落, 榻上的玉枕朝他脑袋砸过来。 沈琉璃的情绪处于极端失控的状况, 对于有孕这件事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 抵抗尤为剧烈,傅之曜担心伤着胎儿, 不敢压着她,只好抱头跃下床躲闪。 手脚脱离他的桎梏, 沈琉璃疯了般操起什么物件直接往他身上砸, 花瓶, 茶壶,凳子,有什么砸什么,傅之曜左闪右避, 一?时近不到她的身。 禁卫军听到动静,正要冲进来,却被傅之曜厉声吼住:“滚!全都给朕滚!” 殿内时不时传出一阵暴喝。 “混账!” “不要脸!” “流氓!” 禁卫军听出是皇后的声音,伴随着霹雳啦砸物件的声响,显然是帝后起了争端,众人听得惊心动魄,却无人敢擅入。 殿内碎了一?地杂物,傅之曜一?边躲闪,一?边注意着沈琉璃的脚下:“小心摔着,你要是摔着朕的儿子,朕要你好看!” 敢威胁她? 沈琉璃气得更狠了,怒火噌噌往上冒,撸起袖子,四处寻着可砸的东西,眼睛一?定,发?现梨木架上的九龙鞭。 抽鞭,上手,凌厉的鞭风顿如毒蛇一?般往傅之曜身上缠去。 她已许久没这般失控过,惊,怒,惶恐,崩溃等诸多复杂情绪萦绕心头,就是没有喜。 她的暴脾气被他所磋磨,可这滔天怒火亦是因他而?起,她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心底的愤怒和惊惶。 难怪一次次在她面前提孩子? 原来,她早就怀上了 。 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喜当娘的感觉糟糕透了,让她几欲抓狂。 满地的碎片无?处可踩脚,傅之曜虽快速躲避,可又要随时留意沈琉璃,难免分神自顾不暇,结结实实地挨了几鞭子。 身上的龙袍裂开?,隐约可见其血迹。 傅之曜面色沉戾,本想一把?拽住袭来的利鞭,可又怕沈琉璃重?心失衡摔了,瞻前顾后,又是几鞭子甩在了手臂腰腹上。 索性,他也不躲了,站着任她抽。 他指着自己的头,低吼:“打,往这里打!有本事打死朕,打死你孩子的亲爹!” 沈琉璃一?鞭子缠在他腿上,手上正要使力,眼眸瞥见地上尖锐的瓷器碎片,理智倏地回笼,手一?松,径直扔了鞭子。 转身撑在妆奁台。 满室唯有此物没有被打砸,无?它,抽匣里的珠钗耳环金银首饰太过漂亮,她舍不得。可她显然未意识到,这些华贵好看的身外之物皆是傅之曜所赠。 她红着眼睛看向镜中的自己,肩膀微微颤抖,头发凌乱地贴在面颊,袖子高高撸起,这副狼狈的模样与疯妇无?异。 光滑的镜面折射出傅之曜颀长的身影,他踉踉跄跄地朝她走来,那副狼狈的模样比她更甚,半侧脸庞红肿不堪,身上绣着五爪金龙的龙袍破碎成布条,血迹斑斑。 沈琉璃垂下眼眸,轻落的睫毛遮住了眸底所有的情绪。 而?他站在她身后,眸色晦暗,缓慢地说道:“避子汤,穿心一?箭,都未能夺走你腹中的胎儿,天意让他投生到你腹中,做你的孩子,你怎可厌弃他?何况,他的生命力之顽强实属罕见,事后避孕都能让你怀上,朕也是始料未及,可他已然存在,总得试着接受!” “你如果不对我……”沈琉璃愤而抬眸,“我又岂会珠胎暗结?” “珠胎暗结?”傅之曜冷然一笑,嗤道,“沈大小姐当真是……不学无术,何为珠胎暗结,乃无?媒苟合、偷情而?孕。承恩侯府行过拜堂礼,陈国封后大典,你同朕生孩子,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他的手按在她的肩上,侧眸扫了一?眼那张凌乱不堪的龙榻,说:“就在那张床上,每一次的欢好情动,你可曾抗拒过?” 微顿,他冷笑:“没有!你甘之如饴!” 沈琉璃身子颤动,单手撑在妆奁台面,一?手指向殿门口的方向:“我不想同你废话,你滚!”她怕呆下去,自己会控制不住说出更恶毒的话。 “阿璃,朕给?了你时间,你让朕好生……”失望! 话未说完,傅之曜转身大步踏出内殿。 殿外,众人看到皇帝浑身是伤的模样,一?下子吓住了。 张贡颤巍巍地道:“皇……皇上……” “宣太医!” 丢下一?句,直接离开承明宫,转道去了常宁宫。 常宁宫,安顿沈氏夫妻的住所。 …… 听着外边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沈琉璃揉了揉头,强撑着趴回到床上。 白天本就累了一?遭,又被喜当娘的消息惊吓到,气得狠狠宣泄了一?通,身子早已精疲力尽。她的脑子乱糟糟的,本以为会辗转难眠,哪知一沾床便睡了过去。 可见累极了,也困极了。 采青领着一?众宫人收拾屋子,推开殿门,入目一片狼藉,乱七八糟的东西碎了一?地,凳子东倒西歪,屏风裂成两半,那方红木案几也划下道道破裂的痕迹。 众人震惊不已。 在外听得动静尤为激烈,可没想到竟激烈到如此可怖的地步。 有人曾见皇上发?过一?次火,也是这般疯狂地在这间屋子打砸物件,当时满室物件损毁的程度与此刻不遑多让。显然,这次惊人破坏力的罪魁祸首便是伏在龙床上的皇后娘娘。 采青吩咐宫人轻手轻脚地收拾杂物,而?后绕开?地上尖锐物品,快步走到沈琉璃跟前:“娘娘。” 沈琉璃没应。 采青拨开她脸上的头发,顿时苦笑不得。 居然睡了。 帝后闹出的动静那般大,可这不过片刻的功夫,皇后娘娘竟然就睡下了,不得不佩服娘娘的心大。 采青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锦被和枕头,赶紧让两名宫人拿了崭新的被子和枕套换上,又仔细将被子盖在沈琉璃身上,而?后又让宫人尽量放轻手脚,将地上的杂物拾掇干净,像屏风案几这些大件的小心抬出去,暂不放新的进来。 其间,何院首过来替沈琉璃号过脉,确认凤体无?恙,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树 枝上的鸟儿吱呀鸣蹄,好不欢快。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倾泻在层层的纱幔,洒在沈琉璃脸上,朦朦胧胧的。 许是觉得阳光刺眼,沈琉璃咕哝着翻身,醒了过来。 她拥被呆坐了一?会儿,掀开?身上的被褥,低头怔怔地看着自己一?马平川的腹部,盯着看了半晌,方才试探着伸出手指戳了戳肚皮。 只一下,又将手挪开。 为何没感觉? 有孕之后不都要呕吐吗?可她并没吐过啊! 诚如傅之曜所言,这孩子怀得这般稳固,她要怎么办? 接受?可她不甘心,心里始终窝着团火,烧得她火烧火燎的难受。 “娘娘,沈侯爷和侯夫人正在外殿等候。”采青躬身入内,禀告道。 沈琉璃一?愣:“快,伺候我梳妆!” 今日是爹娘启程回萧国的日子,沈琉璃怕他们瞧出异常,特意好生装扮了一?番,又抹了颜色比较艳丽提升气色的唇脂,整个人明艳动人,不可方物。 哪知道傅之曜也在,见她有心情涂脂抹粉,俊脸沉了沉,冒似想到什么,眉宇间又隐有舒展之意。 而?沈茂和柳氏的面色却不怎么好,他们昨晚见到傅之曜身上触目惊心的鞭伤以及脸上清晰的巴掌印,直接吓到腿软,而?这些伤皆是拜沈琉璃所赐,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这里是陈宫,又不是上京承恩侯府,简直就是作死的节奏。 女儿胆子一?向大,可没想到在别人的地盘还不知收敛,竟能对一?国之君施暴。若不是没法砸开沈琉璃的脑袋,他们都想掰开?瞧一瞧,看看里面倒底装的是何物。 就算恃宠而?骄,也无?法骄纵到如此地步。 沈琉璃偷瞄了一?眼傅之曜红肿的左脸,直接略过他,款步走到沈氏和柳氏面前:“爹,娘,女儿在这里一?切安好,代女儿向祖父和大哥问好,你们亦无?须挂念!” 沈茂和柳氏对视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安好?照这么个安好法,才真是让他们寝食难安! 沈茂开?口,委婉地劝道:“琉璃,你如今的身份不同往日,处境亦如曾经大相径庭,凡事当三思?而?后行……” 今日一别,不知何年再见。 沈琉璃喉头微 涩:“爹,女儿知道!保重?!” 说完,便让采青将提前备好的礼物递给?沈茂,沈家每个人都有,就连曾经互看不对眼的赵降雪和沈珍珠亦备上了一?份厚礼。 沈茂没有推拒,默默地收下。 随即又转向傅之曜,告罪的话昨晚已说得太多,沈茂腆着脸恳求道:“皇上,小女年幼无知,还请皇上多担待!” “令嫒是挺无知!”傅之曜神情寡淡地颔首,并无多余的话。 沈茂汗颜。 柳氏则拍拍沈琉璃的手背,笑着说:“我去送送你爹。” 随即,柳氏和沈茂便被人引了出去,一?路往宫门口的方向而?去。 沈琉璃呆在原地,半晌总算回味过来。 她怒目瞪向傅之曜,质问道:“什么意思?你只让我爹回萧国,我娘呢?你答应过会让他们一起回萧国。” 傅之曜慢慢地摩挲着指上的玉戒,薄唇轻吐:“阿璃性子急躁,侯夫人担忧女儿安危,自愿留下陪你生产。” 说罢,他抬眸深深地凝了一?眼沈琉璃,“朕没有失言!” 沈琉璃几步上前,看到傅之曜脸上深深的五指印,目光略微一?顿,扭过头:“我不用人陪,我会说服娘让她回家。” 语落,提裙便要追出去。 “不如都留下!” 沈琉璃脚步一顿,面色滞了滞,回身走到傅之曜身侧,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娘要侍奉祖父,你知道的祖父有严重的腿疾,娘需得照顾祖父,替爹尽孝,不可长久留在陈国。我……我昨晚不该乱发?脾气,你别让娘留下,好不好?” 傅之曜不为所动。 沈琉璃忽然捧住他的脸,俯身吻在他的侧脸,吻在那抹红肿上,放软了姿态:“我错了。” 傅之曜一?把?掐住她的下颚,眉梢肆意一挑,慢声道:“阿璃,你的惯用伎俩便是给一?巴掌一?颗糖,你昨晚的巴掌有多狠,这点糖如何够?还有……” “你究竟在怕甚,为何柳氏不能留下,难道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沈琉璃仰头看他:“非要说穿吗?你让我娘来陈国,怀得何种目的,真当我不知情?不就是让她做人质,做威胁我的筹码?” 傅之曜的目光一?错不错地凝着她的眉眼,几不可查地扯 了扯唇角。 确实存得这个心思?。 当他发?现沈琉璃恢复记忆,竟妄想逃出皇宫,便换了避子汤,后又借封后大典将柳氏和沈茂一?并请到东陵,便是将她的软肋握在手里。 诺大的承恩侯府,只有柳氏和老?侯爷才是沈琉璃真正的弱点。 至于将沈茂困于此,不过是方便操控沈家军罢了。如今战事已起,沈茂不能为他所用本该诛杀,可看在沈琉璃的面上,他愿意放虎归山,让他与自己作对,这已是他给?与的最大仁慈。 傅之曜自然不可能承认这些算计曲折,只淡淡道:“想多了。”这份感情本就不纯粹,何必在乎多一?句谎言。 喜她,悦她,纵她,宠她,却不代表非要坦诚相对,也不代表他拿她没法子。 他已步步退让,可她竟然还同他闹! 沈琉璃恼恨地盯着他,退后三步,抡起拳头对准自己的肚子,冷声威胁道:“若你不放我娘离开东陵,我就打你儿子!” 傅之曜斜眸睨着她,面无表情道:“打,不论力道轻重与否,朕都下令杖责柳氏三十大板!一?拳三十,两拳六十……” “你敢伤朕儿子,朕便伤你娘!打死了柳氏,便请沈老?侯爷到东陵坐客!” 说完,再不看沈琉璃一?眼,拂袖离去。 沈琉璃僵在原地,挥起的拳头怎么都挥不下去,颓丧地瘫坐在椅上。 柳氏将沈茂送到宫门口,折返回来,就见沈琉璃垂头丧气地趴在桌上,手指转着空茶壶甩来甩去。 “你们先下去,我陪皇后娘娘说些体己话。” 宫人们应诺退下。 “琉璃,昨天晚上……” 柳氏本有意就沈琉璃殴打傅之曜的事询问几句,哪知道还没说完,沈琉璃便不管不顾地扑到了她怀里,双手死死地抱着她的腰,哇的一?声哭了。 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泪如泉涌。 “娘,你为何将女儿生得如此蠢笨,为何不将女儿生得聪慧一些?” 傅之曜就是只千年老狐狸,太精了。 她完全就不是他的对手。 连威胁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被他反威胁。 不! 不是娘的过错,都怪那个杀千刀的可恶作者,给?了大反派精明深沉的心智谋略,却吝啬笔墨将她这个炮灰写得又蠢又恶毒。 她的脑子完全糊成了浆糊,黏糊糊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25 23:57:56~2021-01-26 22:2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懵懵的萌萌哒 2瓶;3995350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7、第97章 梦境中, 她和娘皆被囚于陈国,现实中,她们还是困在此处。 欣慰的是,她们没有分开, 而是困在一起。 那些噩梦皆是源自于《帝后天下》的一些微末剧情, 照这样发展下去, 如何脱离得了原剧情。 岂不是她会?死, 傅之曜也会?死? 她不想死, 私心?也不愿傅之曜死, 虽然这人着实混蛋, 可她就是不想他死。 他们不应该是为了成就谁而存在! 书中的剧情开端在于萧国灭亡,国破家亡之后,才是萧景尚和赵降雪大放异辉的时候。可如果萧国不灭, 萧景尚依旧做着他的盛世君主,自然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一系列事情了。 她能想到的最简单方法, 便是阻止傅之曜发动战争。 可这也是最难的。 因为, 她完全搞不定傅之曜。 许是有孕的原因, 导致她心?思敏感多变,越思越憋屈, 越想越郁闷,哭得更难受了。她从未有过如此寸步难行被压制到无法反抗的无力感, 以往在上京惹了祸端, 有爹娘给她收拾烂摊子, 有军功赫赫的承恩侯府替她挡着,祖父也会?毫无条件地护着她。 可现在……憋得慌。 柳氏见她哭得越发伤心,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娘的女儿可不笨, 你要?是笨就当不上陈国的皇后,也没本事让皇上为你让步。” 沈琉璃扁扁嘴,不以为然。 自己这个皇后又不是靠聪慧才智当上的。 “蠢,倒是真的……” 沈琉璃不满地睁大眼睛,却听得柳氏又说道,“可就算再蠢的人,也自有她的生存之道?,世上且不尽是才华横溢聪明睿智之人。” “娘,你可真是我亲娘。”沈琉璃抽抽搭搭地道。 柳氏抚了抚她的长发,语重深长道:“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才是正理,蠢笨之人自然不能以心?机才智与擅长谋略的聪慧之人对抗,以你之短处对上别人之长处,不就高下立见?” 其实,女人的直觉向来挺准。柳氏隐约感觉就算沈琉璃没有作死虐打傅之曜,她也应该无法离开东陵。 柳氏不禁想到昨夜傅之曜出现的场景,一国之君就那般浑身带伤地站在她和沈茂面前,风轻云淡地说 他被他们女儿打了,问他们该怎么办。 记得他的原话是:“朕被你们女儿打了!没想到阿璃有了身子,可脾气秉性与从前一般无二,朕着实吃不消,担心?龙嗣有损,又无法将其论罪。不如侯爷和夫人替朕想个法子,该如何治治阿璃这性子?” 单看?傅之曜满身的伤痕,真?要?论罪斩首都不为过。 柳氏和沈茂惊骇异常,自是连声告罪,柳氏惶恐之下提出愿意延迟归期,留下规劝女儿,让她认错,痛改前非。 傅之曜却说认错倒也不必,留下陪着安胎即可。 柳氏的心?中这才存了疑虑,却是假作不知背后深意。想来就算没有这一茬,她可能会被直接扣留在东陵。 柳氏和沈茂的婚姻始于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门户相当,除了姨娘庶子给她添些堵,并无较大的波折,亦无多少深情厚谊。他们就像世间大多数男女的婚姻一般,因家族需要?,或是其它原因,适合在一起,便这般过了几十年。 可沈琉璃和傅之曜的婚姻不一样,开始不堪,过程不堪,在上京地位不对等,在陈国地位依旧不对等。他们之间似乎矛盾重重,看?似有诸多解不开的死局,这种情形下,感情却仍能滋长渐浓,沈琉璃奋不顾身为傅之曜挡箭,傅之曜因她重伤悲痛欲绝、甚至发疯到杀太医生,正当柳氏欣慰两人放弃过往恩仇情意相通时,沈琉璃竟然又像以往那般对傅之曜大打出手。 柳氏看?不懂女儿的做法,也揣测不透傅之曜的心?思。照理,沈琉璃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傅之曜定是有所惩戒,可他却表现得宽厚大肚,除了面上不高兴,就这般容忍了。 什么龙威君权,在他这里像是不存在似的。 柳氏实在看不清两人之间的门道。 但终究自己的女儿才是弱势一方,柳氏忍不住狠狠地戳了戳沈琉璃的脑门,提醒道?:“你的夫君是说一不二的帝王,若不是顾忌你肚子里的孩子,就你所为,万死难辞其咎!一回能容你,岂能次次由着你胡来?” 说着,又指了指她的肚子:“当了娘的人,稳重些,静心?养胎。” 见沈琉璃默不作声,柳氏推了推她:“有没有听?不为自己考虑 ,总得为你的孩子做打算,你若是被厌弃,后宫有了新人,孩子如何生存?” “哦。”沈琉璃心?不在焉地应了声,随即眼眸一亮,破涕为笑,“听娘一席话,胜多十年书。” 她好像明白自己纠结的是什么,恼恨他强她,骗她,心?思不纯,可她对他也不纯粹啊,打他,侮他,杀他,骗他,只是他的水平显然远胜于她。 所以,她才会?憋屈,才会?愤懑,才会?心?有不平,才会?觉得不痛快,浑身不得劲儿。 傅之曜为质十年,伪装和察言观色的本事炉火纯青,自己在他面前耍弄小心机,卖弄小聪明,无异于祖师爷面前班门弄斧,如何瞒得过他。 城府算计,以及才智谋略,是她比不得了,才会?处处受他掣肘。 确实不该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当她第一次意识到噩梦会?成真?时,她便抱着弃暗投明对傅之曜送温暖的态度,企图改变结局。可因为心疾,导致她不得不继续虐待他,一边又暗戳戳地对他隐晦示好,发现收效甚微,才起了杀心?,哪知道被心疾给扼杀掉。 可现在,心?疾已经痊愈…… 沈琉璃豁然开朗,一扫昨日喜当娘的震愕与阴霾,心?情甚好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你?” 柳氏完全摸不着头脑,女儿的情绪就像是六月多变的天儿,阴得快,晴得也快。 前一刻,哭的声嘶力竭,这一刻,笑得像朵喇叭花儿。 若不是自己女儿,真?想送她一句脑子有病。 沈琉璃笑着挽起柳氏的胳膊,摸了摸肚子道?:“娘,你给我讲讲怀孕的诸般禁忌呗,免得不小心出了岔子。” * 一连几天,傅之曜都未踏入承明宫,也未出现在沈琉璃面前,而是歇于玉坤宫。 皇后住皇帝的寝殿,皇帝则搬去皇后的寝宫,这般末本颠倒不合宫规的事历代估计也就独此一例,但三千后宫皆是皇帝所有,他想住哪里又有何关系。 沈琉璃捧着药瓶找过傅之曜几次,可傅之曜确实恼了她,故意冷着她,躲着她不露面。连着三五次,沈琉璃觅着他的行踪找过去都扑了空。 这日,沈琉璃索性起了个大早,匆匆用罢早膳,便打算去御书房堵他。 她不信,他一天都不批折子。 怕傅之曜知她在又故意躲开,沈琉璃便躲开门口的守卫,偷摸着从窗子翻了进去,刚站稳,就看见室内摆放着一套推演作战的沙盘。 沈琉璃一愣,快步走过去。 高山,丘陵,城池,以及小旗上的名字,分明就是萧国的山川地貌。 难道傅之曜已经准备挑起战火了? 怔愣之间,外面传来纷沓的脚步声,不只傅之曜一人。 沈琉璃环顾四周,在房门被推开前,弯腰躲到御案底下,又小心翼翼地将散开的裙摆收拢。 随即,几名大臣跟随傅之曜走了进来。 傅之曜并没立即坐到圈椅上,而是负手走到沙盘前,沉吟道?:“婺镇的守将是谁?” “李政! 傅之曜扯了扯嘴角,道?:“有所耳闻,听说此人乃沈老侯爷一手提拔培养,足智多谋,性格居稳,擅长守战,是不可多得的一员守城之将,故而多年驻守婺镇。” 岂止是有所耳闻! 上京为质期间,萧国朝堂上下但凡能臣武将皆被暗查过,只要有所弱点把柄皆握于他手,可为之利用。而李政却是个绝户,无后代亲人,酒色权欲皆不爱,为人正直,几无任何可攻破的软肋。 当初便预感此人会?成为一大阻力,果然如此。 二十万陈军被李政阻拦在婺镇,久攻不下。婺镇是萧国的第二道?防线,只有攻破此关,方可一路直取邺城以及平州十五郡。 一臣子道?:“皇上,婺镇得宜于天险,又遇李政这员猛将,若持久强攻,我陈军必会?折损严重。” 虽然,具体作战计划由前线主帅制定,可大方向攻占何地,取哪些城池却是朝堂所下令。 傅之曜扬手将一面小旗插在上京,面目冷肃,带着势在必得的霸气:“婺镇是通往上京的必通之道?,无路可绕,不知诸位大臣有何高见?” 上京? 几位大臣一震。 原来,皇上并不只打算收回陈国丢失的故土,而是意欲将整个萧国纳入囊中。 傅之曜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面色威凛:“天下之势,分久必合,朕不过是顺势而为,众卿有异?” “天下一统,为得自然是黎明百姓,苍生社稷,恐百姓遭战乱之苦, 此等利国利民的大计,臣附议!” “两国分割已久,几年一小乱,十年一大乱,的确不如统一。”一臣子又道?,“皇上圣明,臣亦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沈琉璃躲在桌下,听得胆战心?惊,白嫩的手指紧紧地握紧手中瓷瓶,贴在剧烈跳动的胸腔。 她正思考着如何让傅之曜打消灭萧的念头,结果人家阴不啰嗦地打到了婺镇。 好气,气得头晕眼花。 不是早就提醒过萧景尚,萧国会亡于傅之曜之手? 萧景尚已经针对萧国的边防布控重新做过一系列部署,怎么仍让傅之曜这般轻易地攻破萧国的第一道?防线? 想想也了然,萧景尚的主场在于复国,国不破,如何复? 正胡思乱想着,也不知哪位臣子居然提到沈茂,提议在沈茂回萧的路上将其诛杀,恐让萧国如虎添翼。 傅之曜否决了:“放他回萧,不得阻拦!” 沈琉璃顿松一口气。 忽然,听闻脚步声朝御案走来,沈琉璃心?口一紧,握着瓷瓶的手指微缩,一双黑色皂靴缓缓地映入眼帘,光影一暗,傅之曜便坐在了椅上。 而他的脚踩住她的裙边。 她抬眸,看?着男人微微分坐的双腿,有些发懵。 脸颊亦有些发烫。 大臣们商讨着对付李政拿下婺镇的策略,沈琉璃垂下眸眼,安静地听着,不想傅之曜突然动了一下脚,足靴正巧碰到她的手臂。 傅之曜动作一顿。 身体往后仰靠在圈椅上,眉目低垂,瞥见桌下蜷缩的一小团身影,那双程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带着些许被抓包的慌乱。 他微哂,若无其事地坐端。 面上不显分毫,可他却抬腿,使坏地往沈琉璃脸颊蹭去。 桌下不过方寸之地,沈琉璃无处可躲,泛着凉意的绸软布料轻轻地摩挲着她的面颊,她憋得满脸绯红,张口欲咬在他腿上,让他知难而退。可迟疑了片刻,终是没有咬下去。 她伸手捧住自己发热的脸颊,以手背隔绝这磨人的触感,下一刻,却倏忽瞪圆了眼睛。 他竟然将手伸到桌底,撩开衣袍,将绸裤缓缓往上拉,露出一截发白的腿。 而后,将其搭在她肩上,微凉的皮肤 触着她的手背。 沈琉璃惊得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外面大臣们议论战事的声音犹在耳畔,而傅之曜的声音亦是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旁的情绪。 她被困在桌下,又羞又臊,躲又躲不开,干脆就不躲了。 将自己的手放在他冷玉般的肌肤上,缓缓地顺着腿线蜿蜒往上,轻柔抚摸。 如柔软飘散的羽毛轻佛而过,带起一阵酥麻感。 一路游/离至内侧。 慢悠悠的,捻捏。 “军中粮草……” 傅之曜瞳孔猛地一缩,暗暗捉住那只作乱的葇夷,捏着她的指尖,拢到自己袖里。 可刚固住这只手,另一只手又攀绕上来,如灵活滑动的小蛇一般探入衣摆深处。 手心?柔软,圆润指甲划下。 大臣们面面相觑,正奇怪皇上为何突然停下,却听见一声压抑的低闷声,出自于皇帝之口。 再看?皇帝的面色,似乎相当怪异。 “皇上?” “咳咳咳……” 傅之曜剧烈咳了几声,借此掩饰自己的尴尬,快速揭过粮草一事,便让大臣们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26 22:20:20~2021-01-27 23:4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庆庆 2个;宴心、十十西、三千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千重 30瓶;试剂盒booo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8、第98章 第98章 别负我 室内安静下来, 沈琉璃蜷在御案底下,红着脸停下动作,如被开水烫了?一般迅速挪开自己的手,而后在裙踞上擦了?擦。 “怎么不继续?”傅之曜嗓音喑哑, 眸子里带着不再掩饰的情/欲。 沈琉璃脸颊火烧火燎地发烫, 一只手仍被他拢在袖里, 软肉的掌心被男人粗粝的指腹剐蹭着, 亦如自己方才对待他那般, 显然部?位不同, 敏/感程度亦不相同, 她受到的刺激没有某人强烈。 半晌,才软着嗓子道:“手酸。” 傅之曜啧了?一声,慢悠悠地拖长语调, 阴阳怪气地道:“原以为你会腿软,不曾想竟是手酸。不怕, 揉揉便好!” 说罢, 他将她的手放在掌心, 正儿?八经地揉捏起来。 “其实,腿也?酸, 快蹲麻了?。”沈琉璃仰起小脸,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声音压得?极低, “要不你顺便帮我揉揉腿儿?。” 得?寸进尺! 傅之曜唇瓣噙着抹笑, 似冷非冷:“出来。” 沈琉璃捡起地上的药瓶,正要爬出来,可?傅之曜兀自端坐,压根没有任何退让的意思, 如何出得?来。 她伸手轻扯他的衣袖,说:“让让。” “进得?去,出不来?”傅之曜手执一支狼毫笔,随意翻开一本奏折,“自己想办法!” 沈琉璃:“……” 他像一尊佛像堵在面前,堵住她全部?的路,如何想办法? 傅之曜没有起身,却慢慢地将双腿往两旁分开。 沈琉璃懵了?一瞬,看懂了?他的暗示,这厮嫉恨她打他,故意刁难。 自己虽是个姑娘,可?脸皮并不薄。 沈琉璃咬了?咬唇,双手撑着他的腿,顺着他给与的狭窄通道,紧贴着他的身体往外钻,而傅之曜的手不动声色地置于她身后的桌沿,以防磕着脑袋。 小心探出上半身,屁鼓一扭,顺势坐在他膝上。 她单手支头,斜眼觎他:“想要我勾/引你,直说呀。堂堂皇帝,如何行得?这般令人不齿的做派?” 哐当一声。 傅之曜揽着她的软腰,将椅子踢开,大?手挥落御案上的奏折笔墨,哗啦啦落了?一地,在沈琉璃惊讶的眼神?中,他将她抱起置于书 案,欺身而上。 他恣意地吻着她,呼吸喘促,连带空气变得?炙热如火。 “一点糖远不够抵消你给的巴掌,朕可?要多讨要一些!” 男人上下其手,蹂/躏着她的罗裳,情热急切。 俨然一头饿了?许久不曾餍足的野兽,像是不将人拆皮裹腹誓不罢休。 看着傅之曜那双赤色的眸子,沈琉璃怕了?,身子因?他的抚弄渗出细密的汗珠,就在男人急急地撕扯她的衣带时,她挣扎着按住他的手,娇喘道:“别,孩子。” 一切情/欲,尽歇。 傅之曜埋首在她的颈间?,直到那骇人的低喘恢复正常,方才抬头看她。 看她波光潋滟的明眸,此刻因?意动沾染了?几分媚人的迷离,他抬手抚了?抚蜷长的眼睫,又仔细拉拢她的衣衫,手掌落在那方平坦的小腹上,哑着嗓子问她: “躲在御书房作甚?” 他能感受到她的逢迎,那是一种由?身到心的接纳,她不排斥他,也?不抗拒腹中的孩子。 而她刚得?知自己身怀有孕,对孩子的抗拒,他可?历历在目。 这几天倒底发生了?什么,让她有如此惊人的改变。 沈琉璃抿了?抿唇,眼含怨念:“谁让你躲着我?我便只好来这里寻你了?!” 傅之曜手指曲起,轻勾了?一下沈琉璃的耳坠:“寻朕作甚?” 沈琉璃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甚是诚恳道:“我错了?,我想找你认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哦?错哪儿??”傅之曜轻捻慢揉着她的耳廓,颇感意外。 “你是皇上,也?是我的夫君,我不该对你动手,任何情况下,就算我心情再不好,也?不该将脾气发泄在你身上。我不能仗着你的喜欢,你的宠爱,为所欲为。” “所以,心情不好是他的缘故?”傅之曜弯唇,轻按了?一下她的肚子,“他的存在让你失控,让你愤恨,让你无法控制脾气!说到底,你不过是不想同朕生孩子罢了?。” “不是,我是因?为害怕。刚死里逃生,结果?却有了?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心疾,万一心疾没有疼死我,却让未出世的孩子出了?意外怎么办?未曾有过,自然不会难受与失望,我是真?的没想 到会这么快做娘亲!”沈琉璃握住傅之曜的手,缓缓地贴在她的脸颊,眨眨眼,“可?是,现在不怕了?。” 傅之曜盯着她,似笑非笑。 知道他不相信自己,沈琉璃轻声道:“因?为,阿璃的心疾痊愈了?!” “痊愈?”傅之曜面色一滞,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沈琉璃点头,握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略微羞敛地说道:“就是这两天发现的,把?你伤得?那么狠,我心理也?不好受,我想悔过,想向你道歉,想问问你伤得?如何,有没有敷药,伤口还疼不疼……然后我便发现心疾没有发作,以往只要有任何担忧你、念着你好的念头,便会犯病,疼得?死去活来。” 她轻轻地靠在他肩上,认真?道:“傅之曜,如今没有心疾压制,阿璃愿真?心与你桑榆晚景,且共白头,不离不弃!阿璃会让夫君知道,阿璃是怎样的女子,心底究竟埋藏着怎样的秘密,漫长岁月,唯愿与夫君交心,两不相移!” 傅之曜捏着她的指尖,静默良久,唯有三?字:“别负我……” 否则…… 沈琉璃微微抬头,引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腹部?,笑盈盈道:“阿璃都有了?你的下半辈子,如何负你?你不负阿璃,才对!” 她的手指抚着他的手,抚到手背上丑陋的疤痕,略微一顿,心有所愧,是真?的愧疚。 没了?心疾的桎梏,她选择放任自己的思想感情,不再自我约束,刻意忽略不愉快的过去,任由?那些被压抑的情感慢慢地涌出,淹没她,侵蚀她的心。 “这是消疤的药,万不可?留疤。”沈琉璃打开药瓶,仔细帮他擦药,擦完左手,又擦右手,再看他的脸。 脸上的伤已?恢复,看不出掌掴的痕迹。 她站在傅之曜面前,男人身量高,她只堪堪到他胸口位置,她仰起头,认真?地解他的衣衫,被他一把?握住手。 这样的沈琉璃温柔得?过分,倒让他很?不适应。 诚然世间?女子何其多,她不是最美的,也?不是最好的,甚至连一般好都算不得?上,可?他就是不知自己中了?什么魔,只要事关她,好的坏的,他似乎都能容忍。 将她留在桃花谷、返回 东陵的那段日子,傅世行曾有意让他选几个女子带回府邸,可?他看着那些千娇百媚姿态端容的女子,却没有任何想法,连最基本的欲都没有。 看着她们,想的却是沈琉璃在他身/下被迫绽放的模样,还有她那盛气凌人的嘴脸。 上京十年?阴暗的生活,将他的性?子磨砺得?越发深沉阴暗,身处地狱,本该向往一切纯善美好的事物,可?让他心喜的却是劣迹斑斑的女子。 有时,他会觉得?自己不正常。 巴掌里的渣渣糖真?有那么甜,甜到让人食髓知味? 沈琉璃直视着他的目光:“身上结痂的伤疤,也?上些药。” 傅之曜回神?:“等晚上,让你上个够。” 既能帮他上药,意味着心疾确实痊愈。 沈琉璃红着脸扭头:“谁要……上……” 傅之曜低笑,一脚勾过椅子,搂着她坐在他膝上,让她窝在他怀里,而他开始批改奏章。 沈琉璃探首看了?一会儿?,不是战事军情,就是闲王叛乱,要不就是各地呈上来的要事民情,她对其他机要事不感兴趣,就是揪心两国的战事,可?又不便突兀地问及傅之曜,怕他觉得?她别有用心。 她不问,傅之曜却随口问了?她:“萧陈已?经开战,阿璃毕竟是萧国人,心中可?会不痛快?” “自然会不痛快!”沈琉璃说,“我不喜欢战争,不喜欢尸山血海,不喜欢浓郁到作呕的鲜血味。” 傅之曜的指尖摩挲着她的下巴,叹息:“怎么办?阿璃不喜欢的,却是朕心之向往。” 沈琉璃一顿:“方才听你所言,天下之大?势,分久必合,可?也?合久必分,不是白忙活吗?” 她不在意这些分分合合,只想傅之曜和萧景尚在位其间?,各自为政,互不干扰。 傅之曜看着她,默然不语。 沈琉璃垂眸不再多言,老老实实地依在他的臂弯,看他批折子,或是打盹儿?。 日暮的薄辉透过窗棂倾泻,微亮的光辉笼罩住两人,将他们的影子重叠,静谧祥和,缱绻而美好。 颇似岁月静好。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27 23:40:36~2021-01-28 23:1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千重 2个;庆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暴打傅之曜、扎辫子的捣蛋鬼 10瓶;时吾 5瓶;满满 4瓶;或许时光很好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9、第99章 傅之曜搬回了承明宫, 彼此心照不宣的和解。 沈琉璃让司绣局的绣娘教她女工针线,柳氏闲得无事也?会过来指教她那蹩脚的针法,奈何好师傅带不动笨徒弟, 一个小小的香囊怎么都绣不好,手指戳着密密麻麻的针眼, 仍是将香囊上的鸳鸯绣成了四角兽,甚是滑稽可笑。 柳氏看看她惨不忍睹的手指, 又看看更加惨不忍睹的香囊, 叹气:“别挣扎了, 左不过就这般水准,不如用布条将手指缠起来,也?不会影响你发挥。”这绣工没脸看,总归不会比现在更差。 “缠了, 手指笨拙不灵便。”沈琉璃头也没抬,继续同那难缠的针线斗法, 不小心又戳了几个针眼。 柳氏也?不闲着,忙着给未出世的小外孙做几身小衣,看着女儿专注刺绣的模样, 老母亲颇感欣慰, 总算开?窍了,知道主动笼着男人。 大概五六天的功夫, 香囊总算完工,沈琉璃又专门熏了傅之曜身上惯常的龙涎香, 香囊样式虽难看, 但香啊。 她兴冲冲地拿去给傅之曜戴上,眉眼弯弯地道:“去年岁末便想绣一个香囊作为除夕之礼送给夫君,可因为心疾无疾而终, 而今总算做好,能送出手了。” 傅之曜眉目微诧。 不是说给孩子做几身衣裳么,竟是给他绣了香囊? 这是她第一次送他礼物,虽然看似不怎样,但胜在第一次。 送礼送的本就是惊喜心意,是以沈琉璃借口给孩子做衣,而故意瞒着。 看着傅之曜惊讶的表情,沈琉璃满意地笑笑,退后两步,抬眼上下打量着他。 发现这方丑不拉几的香囊简直拉低了男人的矜贵气质,一身华贵的衣袍配上露出针脚的香囊,甚是不搭。 她扯了扯他的衣摆,堪堪将香囊遮掩在衣袍底下,颇为不好意思地说:“第一次做这种细致活儿,让夫君见笑了。” 傅之曜懒懒地拨开衣衫,抻手将香囊露在外面,凝眉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指着上面的图式道:“不错,能看出是两只鸳鸯。”本想猜测是两只鸭子?,但她无事绣什么家禽。 沈琉璃激动得骤然跃至男人身上,双手双腿攀上他,傅之曜身形略微踉跄,赶紧拖住 她的臀。 看着她脸上明艳的笑,宠溺的声音夹杂了一丝无奈:“毛毛躁躁,小心伤着。” 她勾着他的脖子?,笑意明媚:“知我心者夫君也?!你可太厉害了,娘亲,采青,绣娘,以及其他宫人都看不出来,就夫君一眼认出阿璃绣的是何物,我就说嘛,这分明是鸳鸯,很好认。” 沈琉璃凑得很近,口舌间的清甜气息尽数萦绕在傅之曜鼻端。 他闻了闻,说:“好香,喝了什么?” “一点甜酿。”沈琉璃白颈微抻,离得更近了些,软糯的声音如缱绻在舌尖,“要?不要?……尝尝,可甜了。” “是吗?”傅之曜轻碰了一下她的唇,嗓音干且燥,“不甜,可得挨罚。” 说罢,他吮住她,厮磨,勾缠。 一寸寸吞噬,一寸寸品尝。 周遭太监宫人皆躬了身,垂首闭耳。 他的吻由唇瓣游离到耳际,低喘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确实,很甜。” 若不是她怀着身子,他想更甜,品噬她的千般滋味。 沟壑红樱,玲珑春水,流连其间。 沈琉璃自是不知傅之曜脑海里回?味的遐思,从他身上跳将下来,弃了銮驾,与他牵手慢慢往寝宫走去。 她的葇夷乖巧地躺在他掌心,他细细地捏着她的指尖,动作略微一顿,抬起她的手看了看,嫩白的指腹不易察觉的针眼,这么一捏,便渗出细小的血珠直往外冒。 偏生沈琉璃一无所觉的模样,像是感受不到指尖的轻微痛感。 见傅之曜失神,沈琉璃想将手缩回来,却被他握得更紧。 下一刻,他将她的指尖放在唇边,轻轻地将血迹吻舐殆尽。 他抬头看她:“疼吗?”难怪这几日晚上不让他碰她的手,说有了孕手上皮肤变得粗糙,要?养护手,嫌他会将护手霜膏蹭掉。 沈琉璃轻松道:“不疼。”她说得大实话?,对于能忍受心疾之痛的姑娘来说,这点小痛算得了什么。 想想自己可能太过强悍,又瘪瘪嘴道:“一点点疼。” “知道疼,以后便不要?绣这些玩意儿,你这手不适合拿针。”傅之曜掏出一方洁白的帕子?,将她的手指缠绕起来,“绣活伤神费力,又损眼,有此一件足矣,以后莫要? 瞎折腾!” 沈琉璃呆呆地看着自己被包裹严实的双手,怔住。 半晌,低声道:“我跟温柔贤淑不搭边,琴棋书画亦不太懂,书读得也?有点少,勉强算识文?断字,再深奥些的东西可能就难为我了,这样万般不好的我,你为何会心悦?” 傅之曜眸光幽深,抬手摩挲着她的唇瓣:“甜啊。” 谁知道呢! 他本想拖她下地狱,看她在阴暗之下百般挣扎,可不知何时起,渐渐背离了初衷,让她滞留人间。许是见色起意,许是其它缘由,许是就喜欢看她在掌中翻腾却插翅难飞,那些拙劣的小聪明小心机一眼便能看穿。 情?如何起,还重?要?吗? 一路赏景散步,闲谈低语,时间缓缓流逝在指尖,惬意清宁。 傅之曜向来多思多虑多躁,鲜少有这般心静之时,头脑放空,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只愿陪着眼前人岁月悠悠。 他侧眸看她,看她软白的侧脸,看她雪肤长颈,看她白玉小巧的耳垂,看她缱绻的长睫,看她的眉眼,似将这张脸,这个人深深地印在灵魂最深处。 既知自己对她的心意,他不惧袒露,亦不怕失了先机,他会坦然面对这份不知所起的情?爱。 无人教过他如何爱,但他愿意学着话?本上的郎情妾意,去爱她,宠她。 曾经,博览情?爱孤本,是为了学习男女之间的那点撩/拨情话?搅动她的心房,动机不纯,而今他愿真心地将那些所学付诸于她身上,只愿如她所说,桑榆晚景,且共白头。 …… 许是沈琉璃体质好,作胎整满三月,从未有过任何孕吐之症,只是易困倦,嗜吃。多吃多睡自是容易长胎,可胎儿若长得过壮,势必增加生产的凶险,柳氏经常拖拽着她饭后消食,若傅之曜忙完政务,便会接替这项艰巨的任务。 后宫无嫔妃,但宫中的庶务繁多,而沈琉璃手握中宫宝册,自当处理一二。傅之曜怕她劳心,但也?没让她直接不插手,而是吩咐底下的人提前将事情?办妥帖,只让她过目点头或是落个印即可。 离分娩尚早,但傅之曜已经找了多名?具有生产经验的稳婆进宫候着,产房等一应所需之物亦准备妥当。 这日 ,柳氏陪着沈琉璃在园子里消食,累了便坐在凉亭歇着,沈琉璃看到桌上的瓜果糕点,忍不住捻了一块芙蕖糕,还没扔进嘴里就被柳氏夺走了。 “过不了几刻便要?摆午膳,忍着点口腹之欲,等肚子?里的娃落地,你想如何吃,娘都不阻拦你!” 沈琉璃撅着嘴看了一眼平平的肚子?,还未显怀:“还要?多久啊?” 柳氏觎了她一眼,倒了盏清甜花茶水,递过去:“下月便显怀了,等肚子?凸起,时间便会过得快些。” 沈琉璃捧着盏花茶,喝了几小口,抬眸见柳氏眉宇间隐有的愁绪,遂挥退旁边伺候的宫人:“娘,可是身子?不大爽利?” 柳氏之所以发愁是听闻了两国的战事,又联想到沈琉璃让她离开上京时的嘱托以及那番未卜先知的梦境,不免惶惶忧心。 至少,战乱是成真了。 那其他的呢? 当初女儿让她和老侯爷离京,便是为着避祸,想来他们是不会出事的。可柳氏想到女儿,想到女儿会出事,便有些寝食难安。 见柳氏眸底的乌黑,沈琉璃偏头道:“娘近来睡得也?不甚安稳?” 柳氏刻意压低了声音:“想起你去年说的梦境……” 沈琉璃瞬间明了,伸手握住柳氏的手:“娘,你多虑了,梦境毕竟不同于现实。而且,有些事情?的走向已经与梦境大不相同,在梦里我可没坐上皇后,可我现在不仅成了陈国的皇后,还怀了孩子,梦里可没有这些。所以,不会成真。” “是吗?”柳氏张了张嘴,话?锋一转,“是娘多虑了。” 柳氏不小心听闻了一些风声。 两国交战好像是因为沈茂的副将带领沈家军攻打陈国,折损了四万沈家军,而陈国则趁势与萧国宣战,柳氏虽困于后宅,可也并不愚昧无知,联想到沈茂那段时日心神不宁、多次提出想返回?萧国,后知后觉地察出必是存在猫腻。 沈琉璃端着茶盏慢悠悠地喝着,心里想着跟柳氏是同一件事。 自那天在御书房无意听到战事,偶尔会过去陪他批改奏章,大致也了解到两国交战的缘由,但不管给世人呈现的真相如何,但背地里肯定是傅之曜故意挑起。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计 策,竟将沈茂身边的亲信副将给策反了。 这才是他将沈茂请到东陵的真正目的。 虽然对爹有所膈应,但她并不希望他死。所以,对于傅之曜能放一个杀过自己的人返回?萧国,她心绪复杂,也?感激他。 毕竟,边关阻杀他时,沈茂可没留情?。 傅之曜从议政殿出来,路过御花园,看到赏花品茗的沈琉璃,笑着走了过去。柳氏不欲打扰小两口相处,便寻了个借口,先行离去。 沈琉璃单手支着下巴,随意扫了一眼傅之曜腰间颇为难看的香囊荷包,唇瓣含笑哼道:“不怕被大臣们笑话??” 傅之曜端起她面前的茶盏,里面剩了小半杯,就着杯壁边缘润泽的唇脂,饮尽:“谁敢笑朕?” 确有一些臣子往他身上偷瞄,那副探究疑惑的表情在他的怒目之下,一消而散。 也?是,谁敢笑他,嫌命长? 沈琉璃觎他一眼,捻起几块点心,慢悠悠地吃了起来。方才有柳氏阻着,她一口都没尝到,傅之曜虽没制止她,但见她吃得有些多,便拉着她在宫墙绿瓦间随处闲逛,权当消食。 傅之曜步伐轻快,面色甚悦,沈琉璃明显感觉他心情?愉快,随口问道:“何事让夫君如此欢喜?” “内忧已除,只剩外患。”本非什么机密,傅之曜没必要?隐瞒。 内忧指闲王叛乱,傅坤等一众叛臣贼子?皆被绞杀在禹州,再无人敢拖他后腿。 这外患嘛,自然是萧国。 沈琉璃不悦地扭过头,直言:“闲王一党搅得禹州民不聊生,该杀该死,可萧国不是陈国的外患,我讨厌打战。” 两国百姓安居乐业,傅之曜发动的本是不义之战,却定义萧国为外患。若萧国的君主是个昏聩庸碌之辈,他要?问鼎天下,做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王,确是顺应历史潮流大势,就算明知他是书中的大反派,她亦会支持他。 可萧景尚不是,在他的治理下萧国朝堂政吏清明。萧国军力如今处于下风,除了萧景尚筹备过晚的原因,亦有原书剧情那种无形看不见的力量拉扯着萧国的国运,让萧国败,就算傅之曜现下成功攻占上京,灭了萧国,那后面的八年战乱呢,何时才能真正止戈? 傅之曜如 今处处占据上风,强大如斯,可他的一步步强大便是拿去给萧景尚搞事业的啊。萧国的落败,便是萧景尚的反攻与崛起。 就算可以趁势除掉萧景尚这个主角,永绝后患。可她尝试过多次杀了傅之曜这个反派,都无果,主角又岂会轻易死? 傅之曜眸色微暗,伸手牵过她的手,良久才道:“外患必除,但阿璃若不喜欢,日后不在你面前提及这些糟心的事。” 沈琉璃吸了吸鼻子?,与他十指相扣,但眸色带着深深的愁恼,心情?亦没有先前轻快。 战争是个沉重?的话?题,不过三两句,两人之间的气氛便完全变了,变得窒闷压抑。 傅之曜见她情绪不佳,可却没有同他大闹的意思,也?没同他争辩的意图,便想着这事儿不算严重,至少没有怀孕的事带给她的震撼强烈。 以沈琉璃的秉性脾气,应该是对家国大事不太上心,只要没有触及到她自己以及她在意人的安危利益,问题便不大。 如此一分析,傅之曜心里轻松了些。 他并不希望两国的战事成为他们的心结。 走着走着,沈琉璃脚步蓦地一顿,黛眉紧蹙,身子亦是微微发颤。 她在惊惧,她在害怕。 傅之曜不由地握紧她的手,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原来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洗梧宫,被封存的洗梧宫。 门上封着驱鬼的黄符,犹记得沈琉璃在洗梧宫惊恐的模样,似乎与现在一般无二。 她说里面有鬼,他便让道士做法封了这座宫殿。 “别怕,没有鬼。” 傅之曜欲揽她入怀,却被沈琉璃猛地推开?,她看着他的眼神亦染上了恐惧,仿佛他就是面目可憎的恶鬼邪魔。 他眸色渐沉,上前两步,她则捂着胸口,如视他为洪水猛兽,步步后退。 傅之曜怒了,大步上前,不顾她的抗拒强势地固住她的双肩,望着她惊颤发白的小脸,咬牙低道:“看着朕,朕是谁,你究竟在怕什么?” 她推拒着他,却如蚍蜉撼树怎么都推不动他,就像是他压着她的那些日日夜夜,绝望而可怖。眼泪扑簌簌直掉,她的情?绪终于崩塌,哭着祈求道:“不要?锁我,不要?那么对我,我害怕……” 声音发颤, 颤得不像话。 她瑟缩地看着他,眼底皆是退怯恐惶,仿佛那个人就是他一般,语无伦次地道:“求你……不要?把我当成禁/脔……对不起……是我错了,真的错了,我不该打你骂你侮辱你……” 禁/脔? 这是什么词,傅之曜自然再清楚不过,他曾经那些见不得光的阴暗龌龊心思,便如是。 初到承恩侯府的半年,她将他鞭打得体无完肤,折磨着他的肉/体。有一次无意瞧见她白皙如玉的肌肤,他便想着,若他日境地逆转,他定要?将她囚禁,她拿他当畜生,他亦不会让她做人,他要?用铁链锁着她的四肢,撕掉她所有的恣睢和尊严,光着身子,一直锁着。而他会换一种更残忍的方式,将她施/虐于他身上的,尽数还于她身。 一个发泄的玩物,禁/脔?直到他腻了,或许给她一个痛快! 可这个想法从什么时候变了呢? 傅之曜面目黑沉,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返回?承明宫。 而沈琉璃缩在他怀里,闭着眼平复心绪,直到触及到温软的床榻,她一个激灵,往里一退。 “我……”沈琉璃似已恢复了心智,微微闭了闭眼,再睁眼,定定地看着傅之曜俊脸却有些沉的脸庞,眸色慢慢清醒过来。 傅之曜站在床侧,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薄唇轻吐,声音无温:“解释。” 她如何得知那些邪恶心思? 沈琉璃慢慢地挪到床边,伸手勾住他的手指,眸目低垂,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而傅之曜则耐心等着,也?不催促。 经过良久的纠结,沈琉璃忽的仰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我知道你跟我梦境中那个恐怖可怕的傅之曜不一样,可刚才靠近洗梧宫,一想起那些梦魇,仍是控制不住的害怕。现在的你,对阿璃太好了,可我好怕你会变成那样,囚我,辱我,恨我……我……我的噩梦都会变成现实,都会成真!” 像是害怕失去傅之曜一般,沈琉璃紧紧地环住他的腰身,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亦是掩不住的无助可怜。 “关于那些光怪陆离的噩梦,阿璃不敢有所欺瞒。” 对傅之曜,不可卖弄心机,亦不可耍弄阴谋诡计,这些在他面前无处遁形。 她想试试真话?、真心、真情?,以软炼硬,法子?着实简单可笑,但她想试试。 太过复杂的,她可想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女鹅好像有些奇怪,可能是她在演,戏精阿璃上线的缘故。强势自我惯了,偶尔也扮扮弱,给男主换个口味。硬碰硬,她又玩不过男主啊,反正两个都喜欢演,权当cosplay。 感谢在2021-01-28 23:15:07~2021-01-29 21:5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十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id_768 50瓶;温海洋、倦童 5瓶;小鲤鱼哒哒哒、jade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0、第100章 傅之曜身形如被攫住, 眸眼幽黑地盯着沈琉璃的眸眼,一瞬间脑子里掠过诸多思绪,显然她所说之事对他冲击不小, 整个人恍若震惊到极致,反而做不出任何反应。 什么叫噩梦成真? 每个字都明白其意, 可连在一起却无法?理解。 原以为像心疾这种荒诞不羁的事已令他大开眼界,没想到竟还?有更离奇的事。 她究竟藏了多少他不知晓的隐秘? 傅之曜抬起她的下巴, 一瞬不瞬地审视着她, 看了她很久很久, 久到沈琉璃深感不安,才听他语调平缓地问道: “还?有何事?” 沈琉璃略微犹豫,轻声反问:“你想知道什么?” 傅之曜说:“你的噩梦,全部。” 沈琉璃垂了垂眼:“这些噩梦如重石一般压在心头, 我不得片刻喘息,有夫君聆听一二, 阿璃自会轻松些。” 一桩桩,一件件,几乎和盘托出。 然而, 虽说要坦诚, 虽说要让这些隐秘宣诸于口,可沈琉璃也不会蠢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对此仍是有所保留。对于噩梦中她往傅之曜脸上刺青毁容,在昭阳公主的诗会上差点将他害死, 以及傅之曜弑父弑兄登上皇位的事却没说, 那些他在位期间的暴虐事件亦是挑挑拣拣的说,便是难保他日后秋后算账。 情意浓烈时,这些都可轻易揭过。万一情怯时, 这些事便可成为穿插她的利刃。 而她也没提及《帝后天下》这本书,只大概说到萧国灭亡,傅之曜与萧景尚争天下的那八年战乱,一切止于他的死。 “所以,我早就知道你会逃回陈国,你也会排除万难登上陈国的皇位,我更知道你会挑起天下纷争,也知道萧国会亡于你手,而你最终会死于萧景尚之手。”沈琉璃喉间哽了哽,眼眶涌出泪花,“可我不想你死!” “在我的噩梦里,祖父便是死于上京,为了救我而死。而娘被你囚禁在陈国,你用她逼我,我连求死都做不到,这才想方设法?让他们去始终偏安一隅的明城。”沈琉璃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正是如此,我对你才会又恨又怕,想着若能除掉你,便可一劳永逸!可你命太硬,我又太无能,杀不死 你嘛。” 分明是生杀取人性命之事,却被她说得委屈不行,眼泪哗啦啦地流淌,划过面颊,滴落在傅之曜手背。 傅之曜面上相对平静,内心却是暗流汹涌,微凉的指腹拭去沈琉璃眼角的泪滴,漆黑的眸子深得恍若深渊:“为何第一法?子不是讨好我……” 话没说完,他才惊觉她有心疾,又哪里能对他示好。 沈琉璃抬眸,可怜巴巴地说:“我当然想啊!你都不知道我第一反应便是弃恶从善,痛改前非,真心拿你当我的夫君,想对你送温暖,弥补我以前少不更事犯下的弥天大错,望你看在我知错能改的份上日后放……” 顿了顿,她抿着唇说:“对我好点,不要像梦境中那般待我。可我发现,一对你好,就会心痛。不仅如此,不按照梦里的场景继续虐你,我也会犯病。” 说到最后,沈琉璃几乎泣不成声,扒拉到傅之曜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太难了!” “我也不知道在这样的困境之下,如何才能为自己找到一条生路,只能一边继续犯蠢地打骂你,一边又想尽各种招儿弥补一二。可不管如何做,梦境中该发生的事基本都成真了。” 没有这可怕的噩梦,焉能有悔悟之心? 傅之曜看破未说破。 “也不全然成真!”他的手抚在她颤抖的脊背上,神情深不可测,“有你帮我善后,楚婕妤的陷害没有成功,我的手完好无损。而你不仅做了我的皇后,还?怀了我的孩子。” “可只有这两件事不一样,其它事都已成真,我怕你会死的事也会成真!” 沈琉璃以一种极其认真的眼神看着他,说,“我总觉得无形之中有一种神秘力量牵引着这一切,或许细微处有所改变,可大事件的走向几乎不会有任何改变,这种力量可能是天命,如何逆得过?萧景尚本就得天命垂青,在我的梦境中,他是天选之子,他得天独厚的运势是你逆不过的。” 可不就是那可恶的作者推动这一切的吗? 傅之曜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一字一顿地说,“朕可不信命,朕会让萧国无还?手之力,萧景尚无任何崛起的机会。” 沈琉璃的心沉甸甸的。 静默片刻,她缓缓地仰起小脸 ,揉着红通通的眼睛,感慨道:“我对夫君这般不好,夫君竟能喜欢阿璃,阿璃觉得好不可思议!” 傅之曜薄唇轻勾:“你这般恐惧我的情况下,都能对我坦诚相对,都愿意同我白首偕老,为夫亦觉得不可思议!” “夫君,可会怨怪阿璃?”沈琉璃略带不安地问道。 傅之曜伸手揽住她的细腰,让她坐于他腿上,与她的双手交叠在腹部前,似笑非笑:“自然是怪的,可看在他的份上勉强原谅你!” 沈琉璃:“可我真的好怕,我们一家三口会阴阳相隔。” 傅之曜黑眸深深:“那就除掉一切让朕死的人和物!” 沈琉璃:“……” * 近大半个月,沈琉璃收起浑身尖锐的刺,表现得异常温顺乖觉,软绵温柔,俨然一个体贴备至的好妻子。 对傅之曜事必躬亲,每日嘘寒问暖,端茶倒水,服侍他宽衣解带,甚至伺候他洗浴,帮他搓澡洗背。傅之曜批奏折处理政务时,她便殷勤地研磨,渴了倒水,累了捏肩,虽然那指法?着实不敢恭维,但傅之曜似乎乐在其中,颇为享受。 只是,沈琉璃会时不时在他耳畔念叨战争的诸多利弊,这点,让他很不喜。 但傅之曜也没多言,由着她。 军情频频传回东陵,陈军止步于婺镇,一个李政便已是难缠,加上顺利返回萧国的沈茂,让陈军迟迟无法?拿下婺镇,甚至折损了不少陈军将士。李政和沈茂,一个擅守,一个擅攻,让陈军连连失利,可婺镇是进入上京的重要塞道,必须攻克,傅之曜几次增派兵力。 沈琉璃站在桌边研磨,探头瞄了一眼军报,嘀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可这还?没伤到一千,就损了八百?” 现在的战场形势与梦境中终是有所差别,傅之曜灭萧的步伐缓滞了不少。 傅之曜捏了一把沈琉璃腰间的软肉,斜睨道:“朕不该放沈茂!” 沈琉璃搁了墨锭,扭身坐到他怀里,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放都放了,还?能抓回来不成?” 傅之曜俯身,贴在她耳边呵气:“怎么,想勾得朕成为昏君?” 沈琉璃偏头躲过,斜眼觎他,扬手撩了撩自己的发,眸底眼波流转:“美人祸国,不知道阿璃 这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可有让夫君止戈止战的魅力,可会让夫君歇了这份攻坚杀伐之心?” 傅之曜轻佻地勾起她的下颚,轻哂:“不够美。” 美人在怀,自是一品香唇。 一吻作罢。 沈琉璃赖在他怀里,气息微喘:“温柔小意的阿璃,与以前那个恣睢骄纵的沈琉璃,你更喜欢谁?” 傅之曜勾唇:“都可。” 她愿意在他面前讨巧卖乖,装大尾巴狼,他配合。 沈琉璃摇晃着他的胳膊,软声撒娇,清糯的声音像是染了蜜饯一般甜,且媚:“ 我都这般哄着你了,你都不给点回应啊?” 傅之曜凝着她脸上的绯色,长指轻挑,解开她衣裳上的玉带,探手深入,凝脂雪肤,如上等的凝脂白玉一般。 他顺着她的腰际游离到小腹,流连反复,而后往下。 沈琉璃一把抓住他作乱的手,美眸怒瞪:“不许乱来!” 傅之曜眸光暗沉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反手捉了她的葇夷把玩,散漫道:“阿璃这些时日对朕可谓关怀备至,温声软语,事事顺从,朕还?以为你会这样哄朕一辈子呢!” 沈琉璃的气势顿时焉了下来,拢好衣衫,坐回到他腿上,幽幽叹气:“我不想同你硬杠嘛,我觉得我们之间可以相敬如宾,你侬我侬。而且,我的梦真会成真,你怎么就不信呢?” “阿璃,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这仗必须打,没得任何商量的余地!”傅之曜一顿,说,“你为何不觉得朕会赢?也许朕不会死,最终是朕立于不败之地!” 沈琉璃蹭的一下起身,脸色不太好:“你都没那么容易死,萧景尚会轻易死掉?” 傅之曜俊脸蓦地一沉。 恰在此时,叶风在殿外禀告道:“皇上,萧国有消息传回。” 沈琉璃微愣,拿起墨锭继续研磨. 傅之曜却抬手拍了拍她的屁/股:“阿璃累了,先回宫歇着。” 沈琉璃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哼哼唧唧地走到门外,又狠狠地剜了叶风一眼,伸手就要夺过叶风手上的信件,却被叶风轻易避开,就势躬身请安。 “属下见?过娘娘,恭祝娘娘凤安!” 讨了个没趣,沈琉璃抚了抚云鬓,便走了。 傅之曜缓缓地打开秘信, 黑眸沉了沉。 命还真是大! 几乎动用了埋在萧国皇宫的全部细作,竟然都没成功。 从来都没有他想杀却杀不了的人,萧景尚算一个。 曾经的元昭帝都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凭什么萧景尚不能,就凭那荒诞可笑的噩梦,就凭沈琉璃所说如今发生的一切皆被命运牵引,无论如何,他都逆不过天命? 可不得不承认,沈琉璃的梦境确实邪门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29 21:57:24~2021-01-31 20:5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旺仔小裤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软糖 16瓶;蛋黄酥?? 10瓶;just 8瓶;妍妍改名啦~ 5瓶;小鲤鱼哒哒哒 2瓶;月雨风云涌、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1、第101章 萧国, 皇宫。 赵降雪推开殿门,看?着伏在?案上疲倦不堪的萧景尚,心疼得不行。她端着碗党参鸡汤走过去, 柔声道:“陛下,如今战事吃紧, 宫中又危机四伏,你多少吃点东西, 你可是萧国的主心骨儿, 你若累垮了身?体, 陈贼势必直入上京。” 萧景尚抬头:“朕没胃口。” “这是臣妾亲自守着,亲自熬得,无?人?有机会下毒。”赵降雪就着碗口喝了一小口,“臣妾亦亲口尝过, 无?毒。” 短短半月,萧景尚便遭受了无?数次暗杀, 那些?阴谋暗害层出不穷,防不胜防。前有战事忧心,后有奸佞小鬼环伺。 索性, 揪出了后宫不少的细作, 而埋藏最深的竟是先帝生?前最宠信的大太监王卯,谁也没想到此人?竟会被收买。抽丝剥茧查下去, 方?才发现此王卯非彼王卯,早已不是当年伺候先帝半生?的王卯, 而是王卯的孪生?兄弟王寅, 当年忠心于先帝的王卯早已身?死,一直隐匿于后宫帝王身?边的竟是怀有异心的王寅。 萧景尚看?了看?赵降雪满怀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她手中的鸡汤, 倒底是没忍心拂她的意,将鸡汤喝了。 赵降雪赶忙重新?盛了碗汤,并夹了几块鸡肉,萧景尚什么都没说,一并吃了。 “陛下,臣妾帮你捏捏肩,松快松快。”赵降雪抬手按在?萧景尚肩上,力道适宜地帮他揉捏肩颈。 赵降雪知道萧景尚压力甚大,朝中大半臣子皆有意求和,屡屡向萧景尚施压,他们认为是萧景尚挑起这场战争,当初沈茂的副将之?所以出兵攻伐陈国,便是得了萧景尚秘传的圣旨。而传旨官回京后,便自缢身?亡。 萧景尚不想争辩此事,不管战争起因如何,终是发生?了。 傅之?曜几次增兵,对婺镇势在?必得。一旦婺镇失守,邺城和平州十三郡皆落于陈国之?手,若陈军再取得关中五州,便可直取上京。 “降雪,你觉得朕该和吗?割地退让,能和吗?” 萧景尚甚少问?及赵降雪政事,赵降雪明显一愣,旋即回道:“若割地求和能让陈国退兵,方?得喘息之?机,自是可行。可臣妾 以为傅之?曜狼子野心,胃口极大,定不会满足于割让的几座小小城池,只能力战!何况,近来?陈军在?婺镇屡次遭挫,不宜主动求和。” “是啊,傅之?曜要的是整个萧国。你能明白,为何那些?大臣们不能明白呢?”萧景尚捏了捏眉心,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无?奈。 近来?被朝中两派吵得心烦意燥,不得片刻安静,更有臣子进谏指摘是他这个皇帝不顾百姓安危,不顾萧国的国力,擅自发动不义战争,没讨到半点好处,反而让萧国陷入危机。 “他们只是一时没看?透陈国的野心罢了,陛下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赵降雪温声细语宽慰了几句,见萧景尚心情?有所好转,便不欲打扰他处理政务,正打算离去时,身?子陡然僵住。 不经意瞥见层层奏本底下竟藏着一卷展开的画像,隐露的一角依稀可看?出是一名女子的眉眼,极其相?熟,赵降雪宛若着了魔一般,伸手欲挥开遮挡的奏折,却被萧景尚一把抓住手。 “降雪,不得干政!” “是,臣妾僭越。”赵降雪恍然回神,福身?退了出去。 萧景尚缓缓地取出画轴,低眉端详着,面上的神情?让人?分辨不出喜怒哀乐。 而画上的女子赫然正是沈琉璃,画的是她在?太后寿宴上舞剑的身?姿,手持长剑,英姿飒爽,眉目恣意。 渐渐的,萧景尚脑海里不禁浮现大佛寺并肩作战的那一幕,而后像是猛然惊醒似的,一把将画撕成两半。 他扬声吩咐:“端个火盆进来?。” 没一会儿,便有太监端来?一个火盆。 萧景尚迫不及待地将画像扔进火盆,而后又从书?架上找出另一幅画轴,画的是大佛寺持剑对敌的沈琉璃,一并扔入火盆焚烧。 而后,大步走了出去。 却没发现身?后的小太监悄悄地将半毁的画轴拿了出来?。 萧景尚抬头望了一眼无?际的天空,掩在?袖中的手指微微缩紧。 他喜欢的,爱的从始至终都是赵降雪,他不会负她。 沈琉璃在?他身?后缠了将近十年,从稚□□童到豆蔻少女,只会让他生?厌,哪怕现在?对她没有了厌恶,可也没有欢喜。 她是傅之?曜 的皇后,与萧国对立为敌。 * 暮色四合。 傅之?曜踏入寝宫,沈琉璃并没雀跃地迎上来?,亦没有殷勤地过来?帮他宽衣,而是坐在?小榻上,随意翻阅着书?卷,见他入内,只懒懒地从书?上抬眸给了他一个眼神,又垂下头继续看?书?。 这是懒得在?他面前演了?他还挺享受她的小意温柔。 “何书?,这般有趣儿?” “史记。学史可以明鉴,知兴替,明得失。”沈琉璃一本正经道。 傅之?曜显然有些?意外,脱下外衣随手扔在?屏风上,走过去一瞧,竟还真是正史,这些?晦涩难懂的字眼,她能啃得进去? 他问?:“读得懂?” 沈琉璃歪头看?他:“多读几遍,总会理解些?。” 她懒洋洋地靠在?小榻上,双腿微曲,身?段玲珑,起伏有致,穿着浅色的寝衣,内里肚兜若隐若现,引人?遐思。 身?上带着洗沐过后的清香,甚是袭人?。 傅之?曜心神微漾,往她身?边挨,却被她不高兴地一推:“熏死了。” 刚与禁卫军统领比划了一场,出了些?热汗,确实有股味儿。 傅之?曜也不恼:“为夫洗洗。” 等他从浴房出来?,沈琉璃仍旧一板一眼地研读着史记。若不是一直停留在?同一页,他也要被她的认真劲折服。 她眨眼,满脸求知欲地问?道:“我?方?才读到晋国攻伐……唔。” 话音未落,却被傅之?曜打横抱起往龙榻上放。 “与其研读史记,以历朝历代攻伐征战的利弊得失说服为夫,不如你将为夫伺候舒坦了,为夫便认真考虑考虑你的建议,如何?” 沈琉璃红着脸呸他:“要不要脸,我?肚子里还怀着你的种?” “问?过太医了,作胎稳固三月,便可适当行房。你都快四月了,如何不行?”傅之?曜半卧在?榻上,温热的大掌顺着她的裙摆往上撩,“自你出事受伤,为夫到现在?都未碰过你,你总不能让为夫当一年清心寡欲的和尚。” 想起男人?在?床/事上的肆意,沈琉璃身?子一颤,抬手推搡他:“不行,会伤着孩子。” “为夫轻点。” 他的大掌落在?她的肚上,虽穿着衣 裙看?不太明显,但却能感觉到小腹已有了轻微隆起的弧度。 “不要。” “你不让朕碰,朕便碰其他女人?。” “你要敢碰别人?,我?就带着你儿子跑路。” “你敢!” “哼,你看?我?敢不敢。” 傅之?曜坐直身?子,饶有兴致地把玩着她的系带,缠绕在?指尖,难得严肃地说道:“朕绝无?虚言,你真不考虑一下?” 考虑? 沈琉璃眼珠微转,一把挽住他的胳膊:“你真愿意撤兵?别不是逗我?玩呢。” “不信,且试试。” 沈琉璃想了想,指着自己的肚子,笑得灿烂:“夫君,我?知道让你放弃攻打萧国,本就是一件强人?所难的事,你将曾经失于萧国的土地城池收回来?,我?们便不打战了,好不好?你若实在?觉得不甘心,要不就等等,等熬死了萧景尚,让你儿子继承你的衣钵,杠起你的大旗,而我?们逍遥度日,如何?” 收复故土,耗死萧景尚,由?下一代打。 百年之?后,哪儿管身?后事! 傅之?曜的视线由?她的肚子,缓缓移到她那张明媚动人?的小脸上,落至那抹嫣红的朱唇吗,深深地吻了上去: “那便要看?为夫尽兴否?” 衣衫褪尽,缠绵绕颈。 傅之?曜怕伤着她,有的是耐心抚慰,让她先情?动,而后温柔侵占。 爱她的意乱情?迷,爱她的情?难自克,爱她汗津津的身?子,吞食裹腹,倒底是有所顾忌,并未真的尽兴。 他伏在?她耳畔,低道:“阿璃,在?你的噩梦里,朕会死,那你呢?是死了,还是逃了?” 沈琉璃媚眼如丝地望着男人?,大脑因情?潮而变得空白迟钝,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死了,被火烧至死!” 傅之?曜一顿,黑眸深邃地注视她良久,而后抱着她去清洗身?体。 沈琉璃浑身?酸软无?力,只能由?他清理,待帮她穿上衣裳,重新?将她抱回榻上,傅之?曜扬手撩起她的发,轻嗅着那抹颈间?香,问?道道:“你不是说,你活得好好的吗?” 声音微沉,带着几分宣泄过后的喑哑。 沈琉璃搭聋着眸眼,软绵绵地勾住他的脖子,委屈道: “不想让你担心嘛,那种被烈火焚烧的痛楚,犹是在?梦里,我?也不愿再想起……” “是谁?”傅之?曜猛地攥紧拳头,用了莫大的力气方?才问?出,“可是我??” 沈琉璃低着头,绻长的睫毛遮住了眸底的微光:“嗯。” 这一声极轻,低若不可闻。 但傅之?曜听到了,一个‘嗯’字让他紧绷的心弦骤然断裂,他突然不知该如何面对沈琉璃,生?出一种想要逃离的错觉,可身?体犹被钉在?榻上,怎么都动不了。 活活烧死,该有多痛。 梦境里的自己,当真恨她恨到不惜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杀害她? “噩梦,当不得真。我?们现在?与梦里不同了,你肯定不会这样待我?。”沈琉璃拽着他的手,清软的嗓音因情?动而染了几分干哑,“渴,我?想喝水。” 傅之?曜转身?帮她倒了一杯水,等她喝完,小心翼翼地揽她入怀:“发生?于何年何月?” “夫君……” 傅之?曜态度坚决:“我?想知道!” 沈琉璃乖顺地偎依在?男人?怀里,慢慢回忆着,说道:“按照时间?线,应该是今年年末,大概我?临盆的那段时日。” 现实中,傅之?曜登上皇位拖了将近半年才发动战争,而梦境中,傅之?曜刚登基便疯狂地挑起两国战火,算算时间?,应该就是年底。 傅之?曜心口一紧。 以如今的关系,他绝不可能做出这种放火烧她的事。 沈琉璃身?子一僵,忽的惊喜道:“动了,他动了。”小家伙,连你都帮着娘亲。 她兴奋地抓起他的手,轻轻地放在?腹部上。 直到这一刻,沈琉璃方?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即将为人?母亲,她的肚子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等待着降临人?世。 傅之?曜被她脸上的笑意感染,然而他的手停顿良久,却没感受到那令人?激动的胎动,就在?他准备放弃时,有什么轻微地拱了一下他的掌心。 那样轻,那样无?力。 只一下,便再也没有动过。 沈琉璃趴在?他耳边,开心道:“小名我?想,大名你想。” 漫漫长夜中,傅之?曜整晚辗转难眠,几乎睁着眼到天明。 他想, 或许可以认真考虑沈琉璃的建议。 天下于他不过是玩物,之?所以攻打萧国,不过是为着私欲报复,就算将萧国纳入囊中,他也不会勤勉为政。 几十年劳心劳力地演一个明君,他自认做不到,更何况还是让自己膈应的萧国。 诚如沈琉璃所说,让他轻易放弃萧国,确实不怎么甘心,但也不必等太久,缓和几年。等孩子平安落地,等沈琉璃喜乐渡过今年,等他活过那八年,一切可重新?清算。 那时,他也不过而立之?年,等得起。 再不济,让小东西子承父业。 自己在?地狱中挣扎了太久,总得重回人?间?吸几年阳气。 傅之?曜心底已然有了撤兵的打算,却没立即下令陈军撤离萧国,只是让陈军撤退二十里,驻扎在?营地,待命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31 20:54:56~2021-01-31 23:0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懵懵的萌萌哒 8瓶;梓祎mm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2、第102章 东陵城郊, 马继坡。 树木高耸,遮天翳日,光线阴暗。 斑驳的树影底下竖立着一座座无名孤坟, 少说也?有近百座,没有牌位, 没有姓名,显得格外?阴森诡异, 令人毛骨悚然。周遭荒无人烟, 亦没有村户庄肆, 离坟堆不远处只?有一处破败简陋的小木屋,似乎住着守坟人。 树上停着几只?乌鸦,时不时叫上两?声,哪怕是青天白/日, 亦觉得渗得慌。 而木屋前坐着一名独眼黑衣男人,对那些渗叫的乌鸦浑然不觉, 因为男人周身的气息比这些活物坟墓还要阴冷。这个犹如置身地狱的阴暗男人,正是傅之?曜的授业恩师余影,亦是生死阁的老阁主, 更?是潜龙卫曾经的主人。 或许, 他还是曾经名满天下的霁月公?子,那个惊才绝艳算无遗策的韩霁, 东陵儿郎敬佩争先效仿的楷模,名门贵女思慕祈嫁的大好郎君。 曾经世无其二的世家公?子, 如今不过被蛆虫腐蚀的阴暗独眼龙, 独自躲在暗处舔舐经年累月都无法愈合的伤口。 余影专注地镌刻着手上的墓碑,一刀一刀刻得尤为认真,他的眼神阴冷如跗骨蚀咀的毒蛇, 只?有触及到那一座座孤坟时,眼里的光方才柔和?一分,似有了活人的气息。而当他看到最左侧那座单独耸立的坟墓时,目光彻底褪去阴寒,似回忆起了什么,渐渐变得柔和?,仿若情人凝视的深情眼眸。 也?不知刻了多久,总算将手中墓碑完工,许是坐得太久,余影起身时差点摔倒,索性被旁边的灰衣老仆扶住。 老仆的年龄比余影大,身体?佝偻,脸上沟壑丛生,从眉骨至下颚有一道深深的刀疤,掩在松弛的皮肉之?下。 老仆躬身:“公?子,交给老奴罢。” 公?子? 那个意气风发的公?子早就死在了二十多年前,世上再无霁月公?子! 这个世上只?有韩府的葛管家会一如既往地称他公?子,固执得二十年如一日。 余影揉了揉剧痛无比的左眼,说:“葛叔,她是我的妻。” 说罢,捧着沉重?的墓碑蹒跚着挪到最左侧的坟前,扬手佛去坟头?的落叶,又用?铲子掘土,折腾得满 身是汗,方才将墓碑立好。 碑上落着四个字:霁之?爱妻! 沧桑的手抚着墓碑,静默良久,久到眼角逐渐湿润,而后返回去篆刻其它?碑石,这里的每一座孤坟都将有它?的名字,或姓韩,或姓褚。 老仆看着余影手上的血迹,不忍地别开头?:“公?子,这么多人,你?如何刻得完,不如交给……” 余影打断他:“日子还长,慢慢刻,总会署上名。” 这件事,他想?亲手做,不愿假手于人。 他已经假借了太多人的手,唯独这事,需由他自己做。 就这么刻到日暮西下,周围的光线彻底黯淡下来,将马继坡映着越发诡静。 余影扔了篆刀,推开木屋,里面?难闻作呕的气息让他皱了皱眉头?,步伐却未停,径直走了进去。 被称为葛叔的老仆在余影进屋前,早已在各个角落点满了灯盏,将屋子照得亮如白昼。 但再亮的光线,也?无法驱散屋里让人恐惧的一幕。 木屋中央放着一方大瓮,瓮里困着一个人,四肢被砍断,舌头?被割掉,只?能?发出吱唔的声音,眼睛完好,耳朵亦未被受刑,勉强可算作人彘。 谁能?想?到已死的陈国先帝,却沦落为这副骇然可怖不人不鬼的模样? 傅世行白天昏睡,待到晚上才会恢复片刻意识,此时一看见?余影,一双浑浊的老眼怒到凸起,几欲凸出眼眶,眸底猩红血色,对着余影一通怪叫,却无人能?听懂他说得什么。 余影欣赏着傅世行的痛苦,而后坐在他面?前,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连大仇得报的快意都无,他只?是缓缓地开口: “老东西,别来无恙!” 傅世行又是一通怪叫,舌头?被割,喉咙被药毒了,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余影叹气:“你?是不是觉得宁愿被阿曜杀死,也?好过现在?可惜,阿曜故意刺偏了一分,他知道你?在此,知道你?现在受的每一分罪和?屈辱。老东西,你?不得不承认,你?的儿子恨你?,比世间任何一个人都恨你?!” 当然,余影自然不可能?说傅之?曜发现傅世行尚有一口气时,是打算将他封死在皇陵,却被他偷梁换柱,浪费了不少稀世珍贵 药材方让傅世行活了过来,而后被做成人彘。 傅世行被禁锢在瓮里,身体?无法动弹,可脖子却能?活动,他疯狂地摇头?,似乎在说傅之?曜不是他儿子,他没有这个孽障儿子。 余影看穿傅世行的想?法,说道:“当年,你?一直疑心阿曜是我的儿子,可他若真是我的儿子,我会让他在上京受尽折磨与屈辱,而无动于衷?他若是我和?琳琅的孩子,我就是从地狱里也?会爬出来,护他周全!不过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都不重?要了。” 傅世行许是听到琳琅的名字,大为触动,眼眶里缓缓涌出血泪。 若是他没有发疯地爱上这个女人,一切会不会不同? 不,不会有任何改变。没有褚琳琅,当年的他也?会对韩霁动手,韩霁太可怕了,谋略心思远非常人可比,他们自小相识,无论?走到哪里,备受追捧与瞩目的永远都是韩霁。他只?是寂寂无名不被重?视的五皇子,而他是光风霁月素有才名的世家公?子,就连琳琅的目光也?只?为韩霁停留,他只?能?躲在阴暗处默默地寻找着她的身影。 世人都说是他夺了臣妻,可无人知,他也?默默地爱了她多年。 他不后悔铲除韩家,只?后悔没有斩草除根,让韩霁这条最可怕的漏网之?鱼跑了。 屋内气味难闻,可余影竟还有闲情雅致喝酒,他给自己斟了杯,仰头?饮尽,继续说道:“前不久,你?又死了一个儿子,闲王傅坤,连带着同他一道造反的皇亲国戚被诛连了不少,死得挺惨,好像是五马分尸。傅坤本就不成气候,据说不知从哪里听到阿曜弑君上位,便?扬言为你?报仇,你?说他是真想?为你?报仇,还是打着你?的旗号夺位?” “废得废,死得死,残得死,傅氏满门怕是会尽灭于阿曜之?手?” 傅世行瞪着余影,嘴唇直发抖。 提及傅之?曜,余影似乎颇为得意,唇角带了一抹浅笑,只?是那笑阴桀桀的:“生子而不养,我便?帮你?养,帮你?教,成果可还让你?满意?” “老东西,我用?五年时间让你?成一个无名的皇子登上帝王之?位,我同样有的是耐心,用?十年的时间 将傅之?曜磨砺成一把直插/你?心脏的尖刀,他可是你?和?琳琅的孩子,可痛?” 余影缓慢地转动杯盏,兀自说道,“阿曜被囚上京,我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暗中往萧国走一趟,我教他兵法谋略,教他心机算计,教他杀人不眨眼,教他心狠手辣,教他憎恨,教他伪善,却从未教过他向善,从未教过他感恩,从未教过他仁义礼智,更?没教过他父子人伦,亦没教他尊师重?道! 我教他的,从来都只?是为达目的而不折手段!” “老东西,我将你?的儿子教得如此优秀,是不是该感激我?我在陈国为他铺路,他在萧国布局,不只?陈国,整个天下皆唾手可得,你?且等着看。” 余影说着说着,突然给傅世行灌了一口烈酒,火辣辣的酒呛得傅世行疼痛难忍,损坏的嗓子如被刀子割一样,只?听得余影狠声道,“你?夺我发妻,为了莫须有的罪名灭我韩家全族,褚家亦尽毁于你?手,我不会让你?死,你?就守在这里,为她赎罪,为韩褚两?家忏悔。” “我韩霁这辈子最悔的事,便?是年少时同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畜生相交,更?悔扶持了你?这头?财狼上位。”余影顿了顿,起身走到门口,“如今的余影,皆是你?一手造就!” “好好熬着罢,日子还长……” 余影踏出木屋,仰头?眺望着天际皎洁的明月,望了很久。 曾经的韩霁心有明月,如今的余影见?不得光…… “老主子!” 一道暗影悄无声息地出现,附在余影耳边低语了几句,余影脸色微变,眸底的阴戾渐浓。 * 沈琉璃侧卧美人榻,捻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小心翼翼地掰成两?半,才敢往嘴里塞。被葡萄卡过喉,心里有阴影,可嘴巴又馋,断不敢掉以轻心。 采青在旁边帮她剥着葡萄皮,见?吃得差不多,便?收起盘碟端了下去。待到返回时,身后跟着两?个抬着箱笼的太监,看起来颇为沉重?,而采青手里则拿着几封信,快步上前,呈给沈琉璃。 “娘娘,萧国明城寄过来的家书,这箱物件也?是明城辗转过来的,内廷知是娘娘的信件物什,第一时间差人送了过来。” 一听是明城来信,沈琉璃翻身下榻,采青惊了一跳:“娘娘,你?慢点,可别动了胎气。” 沈琉璃不以为意,傅之?曜都敢与她同房,还怕动胎气? 想?是这般想?,手抚在肚子上,步子不自觉跨小了些,取过采青手上的信件。 一封是沈安所写,一封是老侯爷所写,还有一封是沈安写给柳氏。 沈茂回萧上战场前,托人将沈琉璃带的礼物和?信件送到明城,老侯爷知晓她出事,本有心提笔问上几句,可萧陈两?国交战怕惹起不必要的麻烦,一直迟迟不敢动笔,直到明城那边有陈国人回陈,老侯爷和?沈安思来想?去还是写了一封家书。 老侯爷信中提及的皆是关于沈琉璃的身子恢复状况,以及问到柳氏的近况,都是些琐碎小事。当然,老侯爷也?免得了唠叨几句明城的风俗人情,说他在明城过得甚是惬意,该几年去明城生活,又让沈琉璃安心养胎,勿为杂事烦心,也?不要担心祖父,有沈安照顾着,大可放心。 沈安给沈琉璃的信相对简单,只?一句祖父安好,勿念,望保重?身子! 而沈安给柳氏的那封信写得内容较多,主要是关于柳氏名下的几间铺子,盈亏情况,打理情况皆一一详禀给了柳氏,趁着盈利丰厚又添了间铺面?和?田产,等柳氏回来料理。 柳氏看过后,笑得合不拢嘴:“沈安这孩子确实不错。” 沈琉璃碰了碰柳氏的胳膊,说:“帮你?照料了一番生意,便?是不错?那你?以前怎么不待见?大哥?” 柳氏瞪她一眼,笑骂道:“娘顶多算不待见?,可从没故意找过你?大哥的茬,哪儿像你?这只?泼皮猴儿,暗地里没少欺负你?大哥。” “娘~,不许提过去的事。” 柳氏白了她一眼:“谁先提的?” “娘,快看看祖父和?大哥给我们带了什么好东西?”沈琉璃转移了话题,命人将箱笼打开,里面?塞了满满一箱子,有明城当地的土特产,也?有些稀罕小玩意儿,祖父居然将她小时候学鞭法的小鞭子都给捎带了过来,让她以后好生教他的曾外?孙。 沈琉璃:“……” 近来可不想?动用?鞭子,那条九龙鞭都被她忍 痛丢弃,这条儿时的鞭子被她一把塞到箱底藏了起来,随后又将柳氏的东西分拣出来送到柳氏那边,但大多数都是给沈琉璃的。 当然,也?给傅之?曜准备了一份小小的薄礼。 傅之?曜身为一国之?君,何物没有,老侯爷便?将自己祖传的一方砚台送与傅之?曜,老侯爷戎马一生,用?到砚台的机会不多,想?着傅之?曜整日处理国事批阅奏折,这砚台便?是常备之?物。 “喜欢吗?”沈琉璃倚在傅之?曜身侧,瞅着他把玩这方玉石端砚,眼眸程亮,声音清软。 “不错!” 傅之?曜放下砚台,手自然而然地环绕在她腰间,掌心抚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意图感受小家伙有力的胎动,但等了半晌,仍是那么软绵无力。 “你?是不是饿着他了,怎么没点劲儿?” 沈琉璃睨他一眼,哼笑道:“你?当他在我肚里打拳啊,也?不怕踢坏了为娘?” 看着她笑盈盈的眉眼,傅之?曜凑近她,一口轻咬住她的耳垂。 “痒?”沈琉璃缩了缩脖子,推他脸。 傅之?曜说:“可否让为夫同儿子近距离相处一番?” “你?不是摸着他吗?”沈琉璃有些反应不过来,谁料下一刻男人的手便?从她的衣裙探了进去,摩挲着掌下滑腻的肌肤,揉捏轻捻,另一只?手则推着她的肩往榻上放。 沈琉璃立时烧红了脸。 总算明白所谓的近距离竟是…… 沈琉璃拍开他的手:“老实些!” “就一回。”傅之?曜的手抚上她的系带,挑开,“为夫明日要去禹州,来回要十来天。” “好端端的去禹州干什么!” 傅之?曜吻着她:“傅坤手下有三万训练有序的士兵,并未真正臣服于朝廷,派去接手的人无法降伏,朕必须亲自前往一趟。” 三万士兵全部坑杀不太现实,能?降自然最好。 沈琉璃问:“危险吗?”禹州当地本就有传言,傅之?曜的皇位来路不正,以着这厮擅于伪装的伎俩,收服这些怀有异心的将士想?来应不是难事。 傅之?曜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嗓音低哑:“担心为夫?” “废话!”沈琉璃扭头?嗔道,而后又回头?望他,细嫩的手 指捧着他的脸,“对了,你?不是打算撤兵与萧国和?谈吗?如此,岂非又要耽搁了。” “就算和?谈,除非萧国主动,朕着什么急?”说话间,他已散开她的衣衫,气息愈发紊乱。 陈军已按兵不动,萧景尚却没和?谈的意图,等禹州的事处理完,便?向萧景尚施压。 要和?,要止戈,也?不该由陈国提。 翌日早上,沈琉璃醒来,旁边榻褥入手一片冰凉,傅之?曜已动身离开东陵,前往百里之?外?的禹州。 自住进陈宫,沈琉璃未曾与傅之?曜分开过,就算上次受不了怀孕而打他,他冷落她故意不见?她,却是同住皇宫,那也?不算是分离。 初时一两?日尚觉正常,开始安心养胎按部就班的生活,逗逗猫解闷,柳氏陪着闲话聊天,倒也?没怎么想?起傅之?曜这个人。可转眼过了三五天,晚上抱着沾有他气息的被褥,便?会控制不住地思他,想?他,想?要他快点回来,她竟不知不觉开始依赖他,已然不习惯与他分开的日子。 忽然就悟了书上所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 傅之?曜离开不过几日,她竟觉得他离开了许久,虽没三秋之?长,可也?有一个春夏。 越思越想?,越想?越思。 实在无法安枕入眠,沈琉璃便?抚摸着肚子,睁大眼睛望着帷幔的云纹,思索孩子的小名。 傅之?曜的名字,取自于日出有曜。 要不乳名就唤昭宝,昭字什么寓意来着,好像是日月为昭。 昭宝,招财宝? 不好不好。 沈琉璃想?到下半夜都没想?出一个所以然,第二天晚上早早洗漱,禁不住渴又喝了点甜汤,懒得漱了,便?直接仰躺在床上继续挖空心思取名字。 结果头?脑昏沉,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等她再次睁眼,竟是在一处绝然陌生的屋子。 而她被绑坐在椅上,手脚皆被束缚,动弹不得。 这里不是皇宫。 何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将她劫持出宫? 沈琉璃惊出一身冷汗,扭头?发现旁边地上躺着的柳氏,急喊:“娘,娘,快醒醒!” 柳氏没醒,房门却被推开。 当沈琉璃看清进来的男人时,浑身血液如被冻 住,周身被黑色包裹的男人气场太过阴冷,左眼的眼罩被取下,没有眼珠,没有眼皮,只?是一个黑深的空洞,那眼洞里似乎有蠕动的血肉。 看一眼便?不敢再看,怕吐。 抓她的人竟是陈冰河的义父余影,也?是傅之?曜的师父。 沈琉璃厉声道:“为何掳劫本宫出宫?本宫奉劝阁下一句,趁着事情未闹大,赶快放本宫回宫,若是皇上知晓,定会诛你?九族!你?们师徒必会离心,阁下莫要做出此等愚蠢事!” 余影是傅之?曜的师父,应该不太可能?诛九族,但气势断不能?输。 诛九族?离心? “你?以为老朽会惧?”余影似讥非讥,重?新戴上眼罩,坐在沈琉璃对面?,手里散着寒芒的锋利匕首对准她的腹部,“好好当你?的皇后,不好么?” 完了,威胁恐吓没用?。 余影竟是不想?让她做傅之?曜的皇后? 沈琉璃身子僵硬,两?眼死死地盯着余影手上的匕首,她能?感觉匕首划破衣衫,冰冷的刀刃紧贴着她的肚皮游离。 她的呼吸骤停,被逼得瞬间红了眼,双拳紧握成拳,浑身血液几欲逆流,可她不敢挣扎丝毫,怕刀尖会划破她的肚子。 “住手!快住手!” 端看余影的疯魔程度,不亚于傅之?曜,果然是师徒一家。 余影动作一顿,将匕首收回刀鞘,拊掌拍了两?下,两?名黑衣属下应声走进来。 一人在沈琉璃面?前摆了张小方桌,摆上笔墨纸砚,而另一人径直往柳氏嘴里塞了颗药。 沈琉璃大惊,愤怒道:“你?给我娘喂了什么?” “毒药。” 余影掏出一张纸放在桌上,看向沈琉璃说,“第一个选择,将这张纸上的内容誊抄一份,老朽会派人送你?和?柳氏回萧国,一年后奉上解药……” 沈琉璃怒道:“我不会离开陈国!我要见?陈冰河!” 余影目光阴狠地看了一眼沈琉璃,起身往门外?走:“不选一,那便?是二!” “老朽这就送你?们母女上路,连带皇后娘娘肚子里的龙嗣。” 话音刚落,两?名黑衣人干净利落地拔刀,快准狠地,分别朝沈琉璃和?柳氏刺去,而对准沈琉璃的那一刀直往她 的腹部而去。 “一!”沈琉璃声嘶力竭地吼道,“我选一,我回萧国……” 在刀尖触及到沈琉璃衣衫的刹那,黑衣人骤然收势,而柳氏的运气没这般好,刀锋转了个弯擦着柳氏的脖颈而去,虽未伤及性命,却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沈琉璃赤红着眸子,道:“给我娘治伤。” 余影回身:“两?炷香的时间,一字不落地誊抄完,老朽自会让人给你?母亲治伤。” 说罢,便?命人松开沈琉璃的右手。 手刚得自由,便?要化掌攻击身旁的黑衣人,却听得余影叹息道,“再不听话,你?母亲可要死了。” 沈琉璃浑身一僵,转头?看向地上的柳氏。 柳氏竟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来。 沈琉璃惊骇不已,小脸一片煞白,哆嗦着唇道:“我写,我写,你?快让人给她解药。” 余影瞥了一眼身旁的黑衣人,那人顿时上前止住了柳氏周身大穴,暂时止住血。 这一刻,沈琉璃只?觉得通体?发寒,那股泼天的绝望蔓延至四肢百骸,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余影不是傅之?曜,在傅之?曜面?前无论?她如何闹腾,他对她始终留有余地,而她心里知道傅之?曜的底线,才会无所畏惧。而余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是真的要她们命,他不会顾忌傅之?曜这个徒弟,只?要她不按照他所说的做,他定会痛下杀手,让她一尸两?命。 沈琉璃握着笔,迟迟不肯落笔。 余影站在旁侧,阴冷道:“两?炷香不是给你?的考虑时间,而是你?母亲下一次毒发的间歇。” 沈琉璃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笔尖的墨汁糊到脸上也?顾不得,她不敢再有所迟疑,对着纸张上的内容照样誊抄,可抄写了两?行,手下的笔顿如千斤重?,竟再也?无法落下一字。 她的眼眸惊恐瞪大,喃喃道:“不,他会恨我,会恨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31 23:02:34~2021-02-01 23:3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雨湘湘、三千重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囡囡、日初、今雨湘湘 10瓶;47089403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3、第103章 一滴眼泪顺着面颊缓缓滑落, 晕染了?纸上的墨迹。 正待继续下笔,手边的纸张却被余影不由分说地取走,揉碎撕掉, 又命人换上新的宣纸。 “脏了,重写。” 沈琉璃咬了咬牙, 仰头逼退眼中的泪意,恨恨地瞪了一眼余影, 执笔在砚台里用力地搅动了一番, 提笔重写, 书写的字迹浓淡不一。但不?过三两行,又被余影抽去纸。 “重写。” 沈琉璃隐忍着怒火,开始认认真真地抄写,这次做的比较隐秘, 不?经意改变一些字迹的笔锋,她怕被余影看出, 笔锋稍微有些许小变化,不?甚明显。 然而,当?她快抄完时, 余影再次将墨迹未干的信撕碎, 轻飘飘地说道:“一炷香已过,老朽有的是耐心?, 就怕令母等?不?及。” 沈琉璃转眸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柳氏,恨恨咬牙:“拿纸来。” 这次再不?敢生出旁的心?思, 一笔一划地认真誊抄, 落名后,第二柱香却恰巧燃尽。 余影见没有问题,等?墨迹干了, 便将信收起来,让人给柳氏喂了?药,又让大夫进来处理?柳氏脖子上的伤。 沈琉璃冷冷地看着余影,问:“为什么?” 她不明白自己哪里惹了余影? 既然,余影看她不爽,不?喜她呆在傅之曜身边,早干嘛去了,当?她想从傅之曜身边逃离时,为何不?推一把手?为何非要在她怀孕、有心?同傅之曜共度一生时,却以这种卑鄙惨烈的方式被迫分开? 余影意有所?指:“你不?该,犯了老朽的忌讳!” “什么忌讳?”沈琉璃追问。 “我?容你在他身侧,允你生儿育女,不?是为了?让你消磨他的意志。” 沈琉璃浑身一震。 她动了动唇,说:“如果傅之曜知道真相,你当?真不?怕与他反目?” 余影笑了?:“就算反目成仇,哪怕是我身死,只要能成就他的千秋霸业,死得其所。” 说完,又瞥了一眼地上的柳氏,语气陡然狠戾:“别耍花招!你母亲每隔三日,便需服一次解药,否则吐血而亡。” 而后转身出门,那两名黑衣人也顺势跟了?出去。 须臾,又进来两位 仆妇,她们帮沈琉璃和柳氏洗漱换衣,乔装打扮,等?沈琉璃往镜子里一瞧,里面映着全然陌生的自己。 手脚一得自由,沈琉璃迅速制住两名仆妇,欲带着柳氏夺门而逃,打开门就见外面围着十数名黑衣杀手,她冷着脸,砰地关上门。 片刻后,沈琉璃和柳氏被送上了?出城的马车。 沈琉璃撩起车帘,愤怒地盯着车旁的余影,讽刺道:“不?劳阁下大驾,本宫可当不?得阁下亲送!” 余影目光沉狠:“小丫头,你该庆幸,老朽给你留了?一线生机。” 沈琉璃用力甩下车帘。 马车渐渐消失在视野,暗影里走出两个人,容貌体态与沈琉璃和柳氏极其相似,足可以假乱真。 余影声音无温:“交代的事情,可清楚了??” “属下牢记在心。” 竟连声音都相差无几。 *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被褥,柔软而暖和,可少受些颠簸之苦。后面还有一辆马车不?远不?近地跟着,不?知里面是何人。 沈琉璃黛眉紧锁,半抱着昏迷不醒的柳氏,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那封手信的内容,眉头皱得更深了?,趁着马车速度渐缓时,一把掀开车帘,抱着柳氏就要跳下马车,却被突然出现的陈冰河阻止。 陈冰河站在车辕上,扬手将?她推入车厢,扭头吩咐车夫:“往前走,别停!” “陈冰河!”沈琉璃护着肚子,满面怒容,声音有些尖利,“你将?我?骗来东陵城,又要将?我?送回萧国?你有什么资格决定我?的去留,我?哪儿都不去,我?要回宫,回宫!” 陈冰河深深地凝了?一眼她的肚子,身手敏捷地钻入车内,细心?地给柳氏盖好薄被,方才对着沈琉璃道: “一旦回头,必死无疑!” “少吓唬我,我?不?相信余影连你这个义子都杀。”沈琉璃眼神一狠,出手勒住陈冰河的脖子,“停车!否则……” 陈冰河握住她的手腕,使力卸掉她的手劲儿,目光复杂:“一个小小的义子远比不?上徒弟?只要影响到他的大计,影响到当今皇上,一个义子可以舍弃。 我?的命无足轻重,一旦我们掉头,或回的不?是萧国,隐匿在暗处的杀手便会倾巢 出动。” 沈琉璃面色凝重:“生死阁的杀手?”难不成傅之曜手下的人仍旧听命余影行事? “不?是。”陈冰河知她所?想,摇头道,“只要归属于皇上的人,便只会听命于他。这些人是义父留的后手,我?也是今日才知晓,傅之曜应该也不?知道。” 沈琉璃心?里一沉:“你帮帮我?,我?们偷偷返回去,不?让你义父察觉。” 陈冰河冷脸道:“沈琉璃,我?真没那么大的本事,你不?为自己考虑,当?为你的孩子,为你的娘,考虑一二。” 义父做事向来周全,岂会没有后招? 沈琉璃揪着心?口,憋闷不已。 陈冰河见她脸色难看,开口道:“若是身子不?舒服,便让大夫过来看看。” “大夫?”沈琉璃狐疑。 陈冰河解释道:“义父安排了?两名擅长千斤妇手的大夫一路随行。” 车厢内的被褥,随行的大夫,又让陈冰河保驾护航。 沈琉璃的眼里蓦地腾起一抹希冀,道:“余影不想取我性命,对不对?” 陈冰河看她一眼,毫不犹豫地戳破她的幻想:“可这一切的前提基于你返回萧国,我?比你更清楚义父是个多么恐怖的人,又是一个多么狠心?绝情的人,他的心?肠比谁都硬,他若心软,便没有如今的傅之曜,傅之曜也不?会顺利成为陈国的皇帝。” 顿了顿,陈冰河又道,“大妹妹,留得青山在,一切皆有转机!” 陈冰河也是今天接到命令,一路护送沈琉璃离开东陵。这才知道沈琉璃犯了余影的忌讳,妄图左右朝纲,妄图左右傅之曜,妄图动摇君心?,妄图两国停战。 沈琉璃靠在车壁上,看着无知无觉的柳氏,神情颓丧,没抱任何希望地问道:“不?如我?们转去桃花谷?” 陈冰河一句‘别天真了?’,让沈琉璃彻底萎靡下来。 娘和腹中的胎儿皆成了?她的掣肘,她不敢冒险,不?敢轻举妄动,不?论哪种后果都是她承受不起的。 沈琉璃趴在车窗上,望着身后愈来愈远的东陵城,鼻子酸涩不?已,终是忍不?住砸下大颗大颗的眼泪。 傅之曜,你一定不?能恨我。 我?没想离开你,真的。 我?也 会好好保护我们的孩子,他不?会出事,你不?要相信,千万不?要相信。 你那么聪明,一定不?能让余影的奸计得逞。 …… 宫里一切如常,谁也没发现沈琉璃和柳氏失踪。因为,皇后娘娘好端端在宫里养胎,如往日并无什么不?同,宫婢们却不知道他们的主子早就换了人,就连伺候沈琉璃大半年的采青都未发现这位假皇后的古怪。 假皇后正坐在小榻前,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微隆’的肚子,眉目温柔,唇瓣含笑。 采青进来禀告道:“娘娘,皇上明日下午便可抵达东陵。” “是吗?”假皇后抬手抚了?抚额前的鬓发,笑?道,“我?可得好生准备着。” 不?知为何,采青看着沈琉璃脸上的笑?,骤然觉得尾锥腾起一股寒意。再看之下,皇后依旧是那个皇后,许是自己想多了?。 夜色平静,承明宫一片死寂。 待到日头升起,整座寝宫仍旧死寂沉沉,殿门紧闭,外面杂扫的太监隐约意识到不对劲儿,寻常这个时候,承明宫的太监宫女早就进出忙碌,怎么今儿个集体犯懒了?。 “啊!”一道厉声惨叫响彻整座宫殿。 “不?好了!” “出大事了?!” 小太监连滚带爬地滚出承明宫,惊慌大叫。 禁卫军统领庞空闻声赶来,刚一踏进殿门,就见阖宫上下宫人七倒八歪地倒在地上,空气中亦是浓郁的血腥味,庞空顾不?得这些宫婢的死活,大步跨入内殿。 眼前的一幕,直教人触目惊心?。 还没等庞空有所?反应,身后猛然窜出一道身影,直奔龙榻边。 正是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东陵的傅之曜,提前回宫便是想着给沈琉璃一个惊喜。然而惊喜没有,却只有惊吓。 床榻上鲜血味甚浓,上面随意扔着一件雪白的寝衣,那是沈琉璃贴身的衣物,可此时白衣上满是刺目的血迹,那衣物间赫然有着一团模糊的血肉,依稀能辩出那是个成型的胎儿,手脚只有筷箸那般细小。 而沈琉璃早已不?知去向。 傅之曜心?神大乱。 她出事了?。 傅之曜身形晃荡,嘴唇剧烈哆嗦,痛苦狂吼:“阿璃!” 目光猛地一顿,视线落在玉枕 上,那里放着一封信,他颤抖着手打开信,待看清信上所?写,凤眸瞬间瞪大到极致,又惊又惧又疯。 傅之曜难以置信,低喃:“不?可能,不?可能……” 像是见了?鬼一般将手上的信甩开,那不可能是她写的,不?可能。 她说她不相信他会停战,她恨他,她根本不愿意给他生孩子,她视孩子为耻辱。所?以,她要亲手打掉,让他痛苦,她无法忍受孩子一天天在她肚子里成长,她也从未爱过他,从他们成亲的那一刻起,她便恨他,恨他毁了?她的筹谋,她本该嫁给萧景尚,本该成为萧景尚的妻子,成为萧景尚的皇后,与萧景尚并肩。 而不?是与他这个憎恨的人绑在一起,怀着令她憎恶的孩子,她不稀罕陈国的一切,不?稀罕肚子里的孩子,因为那是他傅之曜的,只要事关他的一切,她都憎恨…… 语言直白而混乱,字里行间浓烈的恨意几欲将他淹没。 这些不?通文墨的白话,像是她所?写。 不?! 这不?可能是真的。 她一定是出事了?,有人逼她,她不会这样待他。 她肯定会留下线索。 傅之曜被榻上的血肉和信中的内容刺激得无法正常思考,却第一时间派人找寻沈琉璃的下落,万一她真的出事了?,他不?可错过任何先机。而后疯了般在寝殿寻找蛛丝马迹,弄醒昏睡的宫人审讯,可宫婢们除了拼命求饶,就是磕头,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都道昨晚入睡前,皇后娘娘尚且安好。 未从宫人们问出有用的东西,但却搜出了一幅半毁的画卷,就藏在箱底的暗格里。傅之曜知道那箱东西,是沈家从明城托人送到东陵,辗转送到沈琉璃手上,他竟没想到箱子底下另有玄机。 画上有被烧过的痕迹,但傅之曜一眼认出画上的女子是沈琉璃,她的装束打扮与大佛寺那日一模一样,他屠杀大佛寺,而她却救了?萧景尚。 画的下方落着萧景尚的私印。 这是萧景尚所?画。 这就是她不?惜被背叛他的理?由? 傅之曜胸中气血翻腾,阵阵腥甜直冲喉咙,怒到发狂,额头青筋暴起,他的眸子一片猩红,咬牙切齿道: “掘地三尺 ,将?沈琉璃给朕抓回来!” “报,侯夫人也失踪了?!” 傅之曜怒极反笑?:“除了沈琉璃,其余人生死不论。” 一队队人马疾奔出宫,四面八方追查沈琉璃和柳氏的下落。 傅之曜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胎儿的血肉,一把抽出叶风的刀,一刀劈下:“剁了?喂狗!” 紧接着又有人来报:“皇上,今早寅时两刻,司膳房曾运送泔水桶出宫,皇后娘娘与侯夫人好像混在……宫中才没娘娘的出宫记录。” * 两日后,沈琉璃和柳氏被追至悬崖边,柳氏为了不?拖累沈琉璃,毅然决然地跳下了?悬崖。 “娘!” 沈琉璃趴在崖边,撕心?裂肺地呼喊,哀哀欲绝,任谁都会感觉到那种令人窒息的丧母之痛。 傅之曜翻身下马,一步步地朝她走去。 他满怀欣喜从禹州回宫,她却给了?他天大的惊喜,从天堂到地狱也不?过尔尔。 沈琉璃猛地回头,将?匕首抵在颈间,看着傅之曜的眼神满是狠绝的恨意:“别过来,否则我?立马死在你面前!” “你以为朕还会在乎你的命?” 傅之曜脚步未停,可刚踏出一步,沈琉璃便毫不?犹豫地朝自己肩颈划下一刀,与致命处仅错开分毫。 嫣红的鲜血染红了沈琉璃的素衣,也灼伤了?傅之曜的眼,一颗心?几乎痛到麻木,眼前的女子分明就是他的阿璃,她那般惜命,会为了保命在他手下虚与委蛇,可萧景尚许了她一点甜头,仅仅知道萧景尚也放不下她,她就可以没有丝毫犹豫地剜他心?。 先动情的人,就处于劣势? 他顿住脚步,没再继续往前:“为什么?” 傅之曜难受到极致,反而面色平静,可声音却止不?住的发颤。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01 23:36:13~2021-02-03 23:1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思思 50瓶;不倒西瓜 20瓶;Dawn汐_ 4瓶;润妍、宴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4、第104章 沈琉璃小?脸苍白如?纸, 双眼直直盯着傅之曜,那双狡黠明灿的眸子含着彻骨之恨,无重的深渊彻底将眼里的光亮遮掩。 她笑了, 笑得惨然而懑恨:“傅之曜,因为我?不爱你啊。我?是萧国人, 是承恩侯府的沈大小?姐,哪怕我?声名不好, 哪怕我?行事恶毒, 可我?爱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萧景尚, 不论他如?何待我?,我?都?爱他,我?岂会真的给你生孩子?” 字字诛心。 傅之曜的灵魂像是被掏空了一般,颀长的身影不断晃动着, 仿佛风吹即倒,却始终强撑着。 他从来都?不知道?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 带来的杀伤力,竟比肉/体上的折磨更甚。 沈琉璃冷冷地看?着他,像是感觉不到?脖颈上的疼痛, 笑得颇为畅快:“孩子已被我?亲手打掉, 骨血就在床上,想必你已经看?到?, 痛吗?反正,我?不觉得痛, 我?一点儿都?不觉得难受!我?以为萧景尚对我?全然无情, 可事实上不是。为了他这一丁点的情意,我?愿意飞蛾扑火,愿意抛弃这里的一切, 我?对他将近十年的感情,岂是你能比拟?” 看?着傅之曜俊美的脸庞渐渐失去血色,沈琉璃只觉得痛快无比,继续刺激他:“没办法,从我?对他死缠烂打开始,我?就是在犯贱。可傅之曜你又何尝不是如?此?,我?恨你,虐打你,将你当成我?泄愤的玩物,我?这样对你,你都?能爱我?,你贱不贱?” 是他犯贱! 傅之曜赤红的眸子逐渐变得空洞,看?着沈琉璃不断翕合的嘴,喃喃地道?:“你不惜以命救我?,如?何作得假?” “不过苦肉计罢了!”沈琉璃冷笑,“早知道?差点没了半条命,我?宁愿你死,也不会救你。” “要么让我?死,要么让我?离开!多看?你一眼,我?就恶心,多与你说一句话,我?就想吐!” 沈琉璃依旧将匕首抵在颈间?,视线直接略过傅之曜看?向他身后巍峨的群山,却再也不肯看?他一眼,也不再开口说一句话。 傅之曜脑子里反复徘徊着‘恶心’、‘想吐’这些诛心字眼,在他身边的日日夜 夜,她是否也是这种感觉,强忍着恶心与他同榻而眠,那些缱绻相拥的日夜,不过是她做戏罢了。 他,只是她无奈的选择。 如?果?萧景尚没有送她画,她是不是就打算忍着恶心演一辈子? 演技真好啊。 可她伤他至此?,他却无法见到?她死在自己面前。 傅之曜看?着沈琉璃脖子间?不断渗出?的鲜血,僵硬抬手,让周围的人撤退:“放她走,一路放行!” 沈琉璃看?也没看?他,只痛苦地看?了一眼万丈悬崖,决绝地转身离开。 “沈琉璃,只要你踏入萧国一步,他日再见,朕绝不会心慈手软!” 悲怆低鸣的声音,响彻席墓天地。 然,那抹蹒跚离去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回?头,也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狠绝得让人心寒。 这段感情,终究是他一个人泥足深陷了。 道?是无情,最有情。 沈琉璃,你终究是负了我?! 所谓的桑榆晚景,且共白头,不过是你编织的谎言,迷惑我?的花言巧语。 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傅之曜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噗通跪在地上,气血攻心,喉头的鲜血再也压不住,连吐三大口,随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叶风大骇,赶紧背起傅之曜,撤兵回?宫。 等悬崖彻底静了下来,隐匿在暗处的余影缓缓走出?,目光一错不错地凝着地上的血迹,自言自语: “没想到?你竟对一个女人情深至此?,还以为你会杀了她。” * 傅之曜昏迷了十数天,醒来后性情大变,第一件事便是封存了承明宫,曾经服侍过沈琉璃的阖宫太监宫女全部赐死,但?凡服侍傅之曜不尽心惹他不快的人,不是打便是杀,整个人暴虐至极,陈宫几乎被阴霾遮蔽。 除了宫人们惶惶不安,大臣们也是如?履薄冰,伴君如?伴虎,以往对傅之曜发怒尚有迹可循,如?今却是全然摸不着头脑,一句话不对,一个眼神?不对,都?会被傅之曜叱骂鞭笞,更有甚者会被推出?午门斩首,连死都?不知犯了何罪。 直到?迟迟攻不下婺镇,傅之曜御驾亲征,朝野上下方得喘息之机。傅之曜远离朝野,可却没失去对朝堂的 控制,当初力排众议设立的潜龙卫发挥了重要作用?,但?凡有祸乱朝纲意图造反篡位者,潜龙卫的指挥使可先斩后奏。 此?时的萧国时值内忧外患,外有傅之曜这头财狼步步紧逼,内有各地暴民纷纷揭竿而起,尤以安州的草莽李义山势力最为壮大,可萧景尚已调遣不出?多余兵力去平叛,势如?破敌的陈军已让他应对不暇。 萧国百姓深陷水火,民不聊生,到?处都?是尸鸿遍野,与沈琉璃噩梦中的场景几欲一样。 临近腊月,天气小?寒。 短短几月,傅之曜已取得邺城和平州十三郡,关中五州已有三州近在囊中,只要拿下另外两州,便可一路直攻上京。 沈琉璃远在明城养胎,虽远离战火,对两国战况亦是有所耳闻。百姓们口中的傅之曜是个凶残的大暴君,如?何如?何残暴不仁,虽降者不杀,可但?凡誓死不降者一律坑杀,不论将士与百姓,也不知傅之曜手中沾染了多少鲜血,沈茂屡次与他对上,亦是节节败退。 听到?这些消息,沈琉璃心如?刀割,她的噩梦果?然还是成真了,就算她有心阻止他,可也会有其他人推动傅之曜往原本?的剧情发展,比如?余影,或许没有余影,也会有其他人。 她缓缓地抚摸着硕大的肚子,感受着小?家伙强而有力的胎动,稍能从中感受到?些许慰藉。 沈琉璃身子笨拙,艰难地挪动到?桌边,摊开纸墨,提笔却迟迟没有落笔。 自从来到?明城,她往东陵写?过无数封信,可没有收到?一封回?信,她便知道?所有的信都?被阻拦下了。 柳氏戴着面纱掀帘进来,一看?沈琉璃又伏在桌案上写?信,不禁皱了皱眉,随手将面巾取下,笑道?:“你猜娘今天出?门碰到?了谁?” 沈琉璃搁下笔,抬头道?:“祖父,还是大哥?” “都?碰到?了。”柳氏道?,“也都?来了。” 老侯爷住在城东的宅子,她们没同老侯爷住在一起,也没叨扰沈安,毕竟人多眼杂,宅子那边又住着个掩人耳目的假沈琉璃。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她们便在城西这边重新置了一座清幽的小?宅院,便于养胎。 每隔一段时间?, 沈琉璃和柳氏便会到?城东看?望老侯爷,待到?沈琉璃孕后期,不宜走动。老侯爷和沈安便会过来城西这边瞧瞧她,陪她说会儿话,免得她心情郁结对分娩不利。 老侯爷和沈安谁也没提起傅之曜,也没提起两国战事,闲话家常,说说有趣的事儿,沈琉璃虽尽量表现得轻松开心,可眉宇间?淡淡的愁绪却怎么都?挥之不散。 一家人吃罢饭,老侯爷和沈安便走了。 绿琦和绿竹被接来明城继续服侍沈琉璃,两个丫头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筷,柳氏则扶着沈琉璃到?榻上坐着休息。 柳氏拍拍沈琉璃的手,眼眶微红:“是娘拖累了你。” 身上的毒每隔一段时日便要服一次解药,柳氏有次偷偷将解药扔了,结果?吐血吐到?昏迷,不只将沈琉璃吓得差点早产,也将自己吓得半死。 回?想起当日的情景,仍是心有余悸。 沈琉璃抬手拭去柳氏眼角的湿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说:“要拖累也是他,岂会是娘?” 柳氏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夸道?:“这孩子挺乖,可没怎么累你。你害喜的症状也不严重,哪儿像娘当年怀上你的时候,吐到?吃不下饭,连续吐了好几个月,后期腿水肿连路都?走不了,怀着你就尽折腾娘亲,生了你更是没少给娘添乱。” “这么乖不闹腾娘的孩子,可不多见。呆肚子里都?知道?心疼娘亲,日后生出?来也是个乖的,不像你这个惯会磨人的泼皮猴儿。” 沈琉璃偏头靠在柳氏肩上,听着娘亲絮絮叨叨的话,轻声道?:“娘,你想爹吗?” 柳氏一愣:“都?老夫老妻的了,有啥可想的,只是有几分担忧。” 只要人活着便是,至于思念是没多少的。 “可是我?好想他,好想,一想到?他在恨我?,我?就心痛不已。”沈琉璃扁扁嘴,委屈得不行,“他也没我?想象的那么聪明,他上当了,信了余影的诡计,他不信我?,不信我?不会伤害孩子。” 柳氏抚了抚她的头,安慰道?:“傻丫头,你怎么不想想许是他对你用?情至深,才?会方寸大乱,所有的睿智精明皆被打进了地狱。” “别想太多,等孩子生了,去找他 。只要是误会,便会有真相大白的一日,你俩的孩子便是最有力的证据。” 这时,绿琦掀帘进屋,使眼神?努了努外面,道?:“夫人,小?姐,那人又来了。” 柳氏没好气地挥手:“打发走,看?着他就讨厌。” 沈琉璃扯了扯柳氏的衣袖,无奈道?:“将人得罪死了,人家不送解药过来,怎么办?” 又转头对绿琦道?:“让陈冰河进来。” 陈冰河是余影的义子,柳氏自然迁怒此?人。若没有他那烂心肠的义父,女儿便不会同傅之曜分隔两地误会重重,说不定两国早就没打仗了,谁不愿意生于太平世道?。 “今天手气儿好,赢了些银钱,给大侄子买了些小?玩意儿,等他出?生后玩耍。” 柳氏哼道?:“谁稀罕!” 陈冰河讪讪地揉了揉鼻子,并不太在意柳氏的冷脸,一股儿脑将袋子里的小?物件倒在桌子上,如?数家珍:“拨浪鼓儿,银镯子,陶响球,布老虎……” 乱七八糟的孩童玩具,买了一大堆,看?得人眼花缭乱。 柳氏心里不痛快,讽刺道?:“这么小?的孩子,你就教他玩物丧志,你怎么不教他喝酒赌博?” “可以啊。喝酒我?在行,赌博也拿得出?手!”陈冰河腆着脸,对沈琉璃道?,“大表妹,你要是看?得起在下,日后就让在下将大侄子培养成天下第一赌神?。” “想得美!”沈琉璃被气笑了,随即伸手道?,“还有两天便是娘毒发的时间?,将解药给我?,免得累你多跑一趟。” “大表哥不怕累。”陈冰河说,“反正,在东陵城呆着也没甚大事,闲得很。” 柳氏气道?:“别张开闭口大表哥、大表妹,都?说了多少次,我?们沈柳两家可没有姓陈的亲戚。”这人脸皮怎如?此?之厚。 陈冰河摸摸下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以前没有,以后可以有。” 沈琉璃睨了陈冰河一眼,轻飘飘地问道?:“你该不会真要在明城呆一年?” 离开东陵已有半年,还需半年,余影才?会将真正的解药送过来。柳氏现在服食的药并不能真正解毒,只是暂时压制毒性而已。 陈冰河:“应该是这样 ,反正我?回?东陵也没甚事。” 在明城这边,总归是轻松些,不必时时面对义父。每次同义父说话,需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太累了。 又坐了一会儿,陈冰河见天色不早,便告辞离去。他住得相当近,毗邻而居,翻个院墙就到?了。 刚翻/墙回?去,便有人将截获的信交由他。 “这是沈小?姐白天所写?,差人送往云州的信件。” 傅之曜正在攻打云州。 送了无数封无疾而终的信,她仍坚持写?,坚持送。 陈冰河眉头一皱,将未拆封的书信掩入袖中:“知道?了,我?来处理。” 转身返回?房间?,取出?火折子将桌上的宣纸点燃,扔进火盆燃烧成灰烬。 随后便走到?墙角的书架旁,打开一个密格,从内取出?匣子,将手中的信放进去,木匣里已快放满,每封皆是未拆封的信,全是沈琉璃写?给傅之曜的信。 “真想看?看?你写?了什么。” 陈冰河定定地看?着满匣子的信笺,鬼使神?差地伸手取出?一封,手指摸索着信角的边缘,终是没打开,又重新放了回?去。 这又不是写?给他的,有何可看?? 还是静候它们的主人。 柳氏放下帷幔,看?着帐中已然躺下的沈琉璃,随口说道?:“那陈冰河是不是对你存有心思?” 沈琉璃侧着身子,尾骨被大肚子压迫得有些难受,蹙眉咕哝道?:“谁知道?呢?娘为何往这方面想?” 陈冰河爱喝酒,手痒好赌,看?似没脸没皮,没个正形儿,却没对她做过越矩的事,也没说过不合时宜的话,当然那些嬉皮笑脸的话不算,反正她是没发现他对自己存有非分之想,一个大肚子的妇人有何可肖想,脑袋被驴踢了。 “那他为什么三天两头往你这儿跑,赶都?赶不走,前不久买了两只蛐蛐逗你开心,今儿个又上赶着给你肚子里的娃送礼,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你孩子的爹。” 沈琉璃想了想,说道?:“可能监视,也可能心中有愧。” “还监视着呢,果?然没安好心。” 柳氏自动忽略了后半句,熄了灯,只留一盏起夜的小?灯,便躺在不远处的榻上歇着。 沈琉 璃临盆在即,柳氏怕绿琦和绿竹两个丫头睡眠熟,夜里有所闪失,这几日便搬到?女儿屋里住,人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心里才?有谱儿。 柳氏当年生产时,可谓凶险至极,因着难产伤了身子,也正是如?此?,这么多年只得了沈琉璃这么一个女儿,再难孕育子嗣。 两天后,陈冰河过来给柳氏送药时,沈琉璃便发动了。 柳氏刚把?药服下,正打算奚落陈冰河两句出?口怨气,沈琉璃的肚子一阵阵地疼起来。 沈琉璃身子僵硬,感觉有股暖流直往下涌,紧张地戳了戳柳氏,要哭不哭:“娘,好像快生了。” 柳氏看?了一眼沈琉璃湿糯的裙摆,强自镇定地吩咐绿琦:“快,扶小?姐进产房。” 话音甫落,绿竹则撒开腿跑去请稳婆,当地最好的两名稳婆早就候在府上,一听消息立马赶了过来。 沈琉璃两腿战战,羊水破了,一走就流得汹涌。 她走了两步,直摇头,说什么都?不敢再走:“不行不行,流了好多。” 其中一个看?着壮实些的稳婆打算将沈琉璃抱到?产房,陈冰河看?着稳婆颤巍巍的手脚,皱着眉,几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沈琉璃接了过来:“我?来。” 陈冰河对府里轻车熟路,须臾,便将沈琉璃抱到?产房的床上,看?着沈琉璃高耸入云的肚子,一时站在原地没动。 柳氏推了陈冰河一把?:“闲的没事,去请个大夫过来。” 有大夫坐镇,安心。 陈冰河回?神?,转身,飞快地跑去请大夫。 老侯爷年事已高,沈安加固陵州城防,就怕傅之曜哪天打到?陵州地界。女人生孩子,男人也帮不上忙,柳氏便没派人知会他们。她面上不显,镇定指挥着,实则心里突突直跳,既紧张又担忧。 柳氏想着快到?午膳就发作了,饭都?没吃,哪里有足够的力气生产,又急匆匆对着绿竹说道?:“快去将备好的吃食端过来。” 而后又让人将提前备好的人参切片拿过来,以便脱力时含在嘴里。 柳氏一遍遍回?想着分娩时各个关键环节,不是她自己生产,可额头却渗出?了大片冷汗。 妇人生产最是凶险,断不能出?丁点差错。 沈琉璃趁着肚子不怎么痛,躺在床上,一口一口地吃着鸡汤煨的鸡丝汤粥,米粥已熬制得粘稠浓香,又饿又馋,足足吃了两大碗方才?松手。 平日里柳氏严格限制她的饭量,让她少食多餐,沈琉璃就没正儿八经吃饱过,这生孩子的当头才?算是勉强吃了顿饱饭。 柳氏握着沈琉璃的手,仔细叮嘱道?:“实在疼不过,便小?声哼哼,别大喊大叫,浪费力气。” 沈琉璃触到?柳氏手中一片湿糯,眨眨眼道?:“娘,放心啦。女儿可是连心疾都?能熬过的人,岂会怕生孩子这点小?痛?” “是是是,你能耐。” 这厢沈琉璃正在闯着人生的一大鬼门关,远在云州的傅之曜也不知是心灵感应,还是什么的,整个人只觉异常暴躁,完全无心战事,早早命人鸣旗收兵,准备改日再攻城。 “沈将军,暴君收兵了!” 沈茂站在城墙上,眺望着浩浩荡荡开拔撤离的陈军,沉声道?:“传令下去,将士们原地休整,堤防陈军暗袭。” 五个月前,婺镇惨烈的一战,仍历历在目。 陈军本?已撤退,将近两个月按兵不动,熟料一个倾盆大雨的夜晚,突然发起了比以往猛烈五倍的进攻。 傅之曜身披玄衣铠甲,负手立于战车上,冷眼旁观着一波波倒下的陈军,面无表情地下令: “后退者,死!” “率先攻入婺镇者,赐爵封王!” “杀敌百人以上者,赏万户侯!” 鸟为食亡,人为权死。那一夜,沈茂见识到?了陈军的疯狂,士气大增,以累累尸骨强攻下了婺镇,与他并肩的李政被生擒,活活掉在城门上,割破手腕,血流尽而亡。 只要不降者,皆被斩杀。 婺镇变成了一座空镇,下了三日的雨,却冲刷不掉满地的鲜血。 自己若非被人舍命护着逃出?,婺镇便是他沈茂的葬身之地。 而傅之曜暴君的名声,一战而天下知。 回?营的途中,傅之曜的脑海里不断浮现过去那些同沈琉璃的画面,看?谁都?像是她。他已经许久未曾想到?她,可只要想起这个人,一颗心仍是被撕扯得鲜血淋漓。 路遇一队逃窜的流民,有男有女,皆是萧国的百姓, 谁也没预料到?竟会遇到?陈军,他们原想趁着陈军攻打云州的间?隙,一路往西逃窜,力求寻得避难所。 众人吓得瑟瑟发抖。 傅之曜勒住马绳,冷漠的视线随意扫了一视,最后落在人群中最漂亮的女人脸上,扬鞭一指:“带回?去。” 而后,再不管那些流民,返回?营地。 没一会儿,底下的人便将女人洗干净送到?傅之曜的营帐中。 女人裹着衣服,满脸惊惧,浑身抖如?筛糠。 “求你……放,放过我?。” 傅之曜眸光阴戾,斜睨着女人,一把?扯住女人的衣服粗暴地将她按在桌上,疯狂地撕扯着女人的衣裳,可看?着那暴露在空气中的细腻肌肤,却没有激起任何的欲望,身体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身上的气息不对,肤色不对,脸上表情也不对,哪哪都?不对。 就在女人以为自己惨遭凌/辱时,一道?拳风擦着她的耳朵砸在桌上,桌案被重重地砸了个血洞。 傅之曜满手是血,抬手将女人狠狠地掀翻在地。 他的眼神?嗜血恐怖:“滚!给朕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03 23:11:10~2021-02-04 23:5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久 20瓶;呦呦鹿鸣 3瓶;典典饿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5、第105章 残阳如血, 暮色暗淡,天际的余辉笼罩着整座陈军大营。 三五成群的士兵围着大锅炉,喝着热腾腾的羊肉汤, 驱寒暖身,腹中热乎痛快, 嘴上也就没了?把门的,淫/欲着从主帐几乎赤/裸奔出的女人。 “那女人脸蛋不错, 身段儿更是销魂, 老子好久都没老婆孩子热炕头, 这大冬天的,愣是给我燥得流鼻血。” “送到皇上帐中的人,你也敢看,不怕军法处置?” “处置?我们皇上自己都没看上那女的, 估计就喝口茶的功夫,女的就被赶了出来, 身上连点红印子都没有。这么?短的时间,哪能成事?” “啧啧啧,那女的洗干净挺漂亮, 弱柳扶风, 腰细得老子一手都能握住,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娇小姐。皇上血气方刚的年纪, 居然忍住了。” 有知内情的人压低声音,透露道:“听说中宫那位主儿跑了?后, 皇上就对女人失去了?兴趣……也不知是不是情伤了……” “咳咳咳。”叶风站在不远处, 冷声道,“管不住嘴,哪天脑袋搬了家, 别怪我没提醒!” 众士兵瞬间噤了声。 对于沈琉璃这个人,这个名字,早已成了?陈国的禁忌,谁敢在当今皇上面前提上一字半句,不论好坏,皆免不了?血光之灾。 这是傅之曜心中的禁地,揭不得,触不得。 叶风返回主帐时,傅之曜正喝得酩酊大醉,饭食全部被扫到地上,手上的伤也没处理,任由着那只手鲜血淋漓,显然之前过来的军医全被斥走。 这般烂醉如泥的傅之曜,叶风第一次见到。 即使那天被沈琉璃伤得遍体鳞伤,备受刺激而昏迷,醒来除了性情变得越发暴戾,却始终没有借酒消愁。 可今天……却喝的像个酒鬼。 “皇上,你喝醉了?。” 叶风走过去,想夺走傅之曜手中的酒,傅之曜却突然像是疯魔了?一般狠狠地砸了酒壶,醉醺醺的凤眸陡然狠戾,执剑就往外冲:“我后悔了?,我该杀了?她。” 杀了?她,他就不会这样痛苦,不会这样难受。 更让他痛恨的是,自己竟对她有所留念,竟会放不下她。 杀了?她,让他痛苦的根 源消失,世上便再无人能以情感左右他。 什么?害怕他会死,什么?萧国灭亡后还有八年战乱,他怀疑她便是这般真真假假地欺骗于他,或许她的噩梦前大部分都是真,可她所谓的结局定?是被她刻意篡改过,那是她的梦,他岂能判断真假。 或许压根儿就没有八年的战乱,或许萧景尚随着萧国灭亡便死了?,她为了?不让萧景尚死,为了让他放弃攻打萧国,故意歪曲,反过来骗他,死的会是他。 她的无数次心机谎话,他都看在眼里。为何这次就信了她的鬼话? 她骗他,却又不信他,不信他会真的撤兵。这本身就自相矛盾! 强烈的酒精刺激让他的脑子难得清醒了?些,可依旧太过浑噩,好似有什么?东西从思绪间乍然划过,头痛难忍,却怎么都抓不住。 傅之曜提剑狂奔出营地,茫茫天地,却不知该去哪里杀她? 上京吗?可他还没攻下。 当知道沈琉璃踏入萧国时,他便选择当鸵鸟,闭目塞听,但凡关于她的信息,他都拒绝,他不愿提及这个可恶的女人,也绝不允许别人在他面前提及,不听不想不看,可越压制越反弹。 这个女人早已不知不觉在他心底生了?根,发了?芽,长成了?参天大树,连根拔起,伤筋动骨,痛不欲生。 叶风默默地跟着傅之曜,见?他面色凄惶而茫然,心里百般不是滋味,顶着降罪的风险,开口道:“皇上,娘娘……” 傅之曜浑身一颤,反手就是一剑:“闭嘴!朕不想听!” 也许内心深处想知道沈琉璃的近况,知道她是否真的跟了?萧景尚,但那被他剁成肉酱的骨血,以及那些字字挖心刺骨之言,让他没有卑微到毫无尊傲的地步。 她不是喜欢萧景尚吗? 等他攻下上京,他会当着她的面,将萧景尚剁碎了喂给她,祝他们永不分离。 傅之曜双目赤红,一剑剑地砍向叶风,毫无章法,也不知是将他当成了?沈琉璃还是萧景尚。 叶风:“……” 叶风步步后退。 他只是想说沈琉璃好像回上京呆了?一段时日,便去了?明城,到现在一直都在明城。 其间,会不会有所隐情? * 一道婴孩的啼哭 划破黎明的天际. “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整整一天一夜,虽然过程缓慢而艰辛,但总算平安生产。沈琉璃虚弱至极,刚听到孩子呱呱坠地的哭声,还没听到稳婆的后半句孩子是男是女,便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生孩子太累,太痛,对体力的消耗不亚于她当初心疾发作的痛苦。 不同的是,这种?分娩之痛是甜蜜的负担,无论如何,甘之如饴。 柳氏一见?她昏了,双腿顿时发软,也顾不得看上一眼襁褓中的小外孙,赶忙颤声唤大夫,等大夫仔细检查过后,确认大人无事,方才唤人将喜讯告知于老侯爷和沈安。 一眼就看见?杵在外面的陈冰河,衣服上凝了?一层栖霜,也不知等了?多久,本该是傅之曜守着沈琉璃生产,结果倒教?陈冰河这个外人做了?。 柳氏皱了皱眉,难得露了个笑脸:“母子平安! 陈冰河搓搓手,说:“我去看看大侄子。” 柳氏脸上的笑容一僵:“看什么?看,你帮我跑个腿儿,给老侯爷和沈安说一声。” 陈冰河:“……你不刚派了下人?” “你腿脚快!”柳氏哼了哼,随即又说,“到时你同他们一起看看孩子。” 又?不是孩子的亲爹,这么?殷勤,也不怕传出什么?不好的嫌话。 陈冰河愣了愣,旋即明了似的摸摸后脑勺,眨眼就跑得没影了?。 没一会儿,老侯爷和沈安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柳氏怕吵到沈琉璃,便将孩子抱到外间,几人围着襁褓中的婴儿小声议论开了?。 老侯爷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好小子,跟你娘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沈安点头,深表赞同:“眉眼和鼻子跟大妹妹甚像,尤其是眼睛又?大又。” 陈冰河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眼神不好。 眼前这个皱巴巴的奶娃娃哪里是个大胖小子,哪里跟沈琉璃长得像了?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可以,我想回到写102章的那天,狠狠地打一顿写那章的自己!感谢在2021-02-04 23:55:05~2021-02-07 23:0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千重、天天就是天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千重、alexander? 10瓶;Storyends 6瓶;扎辫子的捣蛋鬼 5瓶;呦呦鹿鸣 4瓶;木子渔yc 3瓶;天天就是天天、吐个泡泡、小鲤鱼哒哒哒 2瓶;嗨嗨、虫草生、白桦鱼尾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6、第106章 第?106章 找他 沈琉璃刚睡醒就看见身旁窝着小小的—?团, 小家伙看起来好小的—?只,估计她两根手指头便能将他拎起来,她的眼不带眨地盯着这个?与自己骨血相连的小生命, 心软得—?塌糊涂。 小家伙睡得正香。 越看越觉得哪哪儿?都好看,她不禁伸出—?根手指, 戳了?戳他的小脸蛋,虽然?皮肤看着不怎么白嫩, 但触感好软好嫩, 比剥了?壳的嫩鸡蛋还要嫩, 可爱的脸蛋上立时留下了?—?点红。 心里有了?小小的负疚感,不敢再碰小小的人儿?,唯恐哪里碰坏了?。 好神奇!这竟然?是?她生的,十月怀胎所生。 小家伙的模样, 渐渐与傅之曜重合在—?起。 沈琉璃不满地蹙了?蹙眉头,小声嘀咕:“怎么不像我?” 下—?刻, 好似想起了?什么,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襁褓,又伸手解开小娃娃的襁衣, 许是?手脚太过笨拙, 不想将熟睡的奶娃娃惊醒了?。 大眼对小眼。 小家伙看着她,哇哇的哭了?起来。 沈琉璃懵怔了?—?瞬, 手忙脚乱地想要将其抱起来,可小胳膊小腿儿?的, 小身子又软得不可思议, 她完全不知该如何下手。产后身子虚乏,就这么—?会子的功夫,便急得直冒虚汗。 柳氏听?到动?静, 赶忙带着乳母婆子进来,看见手足无措的沈琉璃,顿时失笑道:“可算有人治你了?。” 又瞧见小家伙的襁衣散开,柳氏—?边整理小孩的衣裳,—?边皱眉道:“你怎么把他衣服解了?,不怕孩子受凉?” 沈琉璃靠在软枕上,眯着眼睛看柳氏忙活,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想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 柳氏哭笑不得:“男孩。” “难怪不像我。”沈琉璃揉了?揉鼻子,咕哝道。 柳氏手脚麻利,照顾刚出生的奶娃娃很有—?套,准备的乳母婆子竟—?时插不上手,只能在屋内干站着,柳氏便让婆子们去准备大人的吃食,将小孩交给乳母准备喂奶。 哪知小孩到了?乳母手上,仍旧哭个?不停,哭的比方?才更大声了?。乳母喂奶,他也?不肯吃,连碰都不碰— ?下。 “小家伙,—?点儿?都不省心。”柳氏皱着眉头又将孩子抱了?回来,转头瞥了?—?眼发?怔的沈琉璃,将孩子放在她胸前,“孩子出生第?—?口吃得是?你的奶,估计只认你,你试着喂喂。” 沈琉璃看看柳氏,又看看胸口唧嘴的小奶娃,—?时没?反应过来。 小家伙寻着奶味,—?拱—?拱地往里拱,却怎么也?找不到,急得哇哇大哭,哭得满脸青紫。 沈琉璃不敢再所有迟疑,当即摒弃了?内心的不自在和尴尬,解开衣襟,任由小家伙餍足。 看着他使劲儿?吃奶的模样,心里涌起—?股奇异的幸福感。 柳氏见小家伙吃得正香,会心—?笑:“小孩乳名还没?取,你若是?实在想不出来,老?爷子巴不得自个?儿?揽过去。” 沈琉璃怀孕期间,纠结来纠结去,愣是?没?将孩子的乳名想好,柳氏见她愣神,遂说道:“月子里少费这些神,就让老?爷子费心取—?个?。” “不要!” 说好了?乳名她取,大名傅之曜取。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最?初想的那个?名字,沈琉璃略微—?想,说道:“招宝。”将日月昭昭的昭,改成了?招。 好俗! 柳氏面上的笑容—?僵:“你喜欢就好。” 小家伙的名字就此定了?下来,老?侯爷听?过之后,摇头叹气,只说以后—?定要让招宝多读书习字,要不然?跟他娘—?样,日后给孩子取个?名字都难登大雅之堂。沈安倒觉得没?什么,小名而已。 而柳氏虽觉得小外孙的乳名有点招财宝的意思,但转念—?想,俗名好养活,也?就释怀了?。 招宝的洗三礼和满月宴只是?在家里热闹了?—?下,并未大肆操办,何况情况也?不允许。 家里每个?人都用心给招宝准备了?礼物,满月的招宝长开了?,皮肤也?白嫩了?不少,与傅之曜越来越像,但老?侯爷和柳氏两翁媳却固执地认为招宝与沈琉璃长得最?像,沈琉璃每每都哭笑不得。 只要眼不瞎,谁都能看出招宝像谁。 这自欺欺人,也?太明显了?。 在沈琉璃坐月子期间,傅之曜成功占据关中五州,离上京仅 隔着—?座曦城,待到攻占曦城,便可直接陈兵上京城。 萧国大片国土沦丧,百姓深陷水火,曾经的铁律文令皆形同于废纸,陈军铁骑、悍匪、各路揭竿而起的起义?军或藩王分割统治着各地州郡,曾经繁荣昌盛的萧国在短短大半年变得千疮百孔,山河破碎,四?分五裂。 陵州在极南边,远离战乱,却架不住当地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沈安疲于奔命,勉强将他们压制下来。可这些人调转矛头煽动?百姓针对沈琉璃,因为她是?陈国皇后。 索性他们找的是?那个?假沈琉璃,对真正的沈琉璃并未造成任何实质伤害。 闹事的百姓天天围堵在家门口,老?侯爷索性搬到沈琉璃这边来了?,由着那个?假货应对。不过人家油盐不进,任你外面闹翻天,我自岿然?不动?,不出面,也?不辩驳。 沈琉璃拿着小铃铛哄摇篮里的小招宝,问老?侯爷:“祖父,你跟她相处有—?段时日,你觉得她是?跟我长得像,还是?戴着人/皮面具?” “估摸着应是?人/皮面具,既非双生子,世上怎会存在两个?样貌相同的人?”老?侯爷说,“不过,沈安曾派人试探过这女子,出招狠辣,明显就是?死士。死士—?般都是?自小培养,其主人总不可能有先?见之明,提早培养—?个?与你相像的人。不过死士中倒是?有—?种极厉害的人,名为影士,顾名思义?能成为任何人的影子。培养这种人花的代价更大,既要擅长杀人,又要擅长模仿,会口技,会易容改貌,其身形体态亦可稍作变化,便可伪装成世上任何—?个?人。” 那假货安安静静地住在府上,倒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人说了?,只要沈琉璃不作妖,她便不会找沈家人麻烦。 沈琉璃凝眉沉思:“不如趁此机会,让她消失。” 老?侯爷—?顿,反问道:“阿璃,你想做什么?” 沈琉璃定定地看着招宝,眼眶微微湿润:“我想离开明城,离开陵州,我想去找他。可是?……” 可是?,娘中的奇毒没?有解。 她必须偷偷离开,不能被余影察觉。 老?侯爷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外面世道乱的很 ,就陵州这边地界安稳些。” 沈琉璃垂眸:“我知道。” 可她没?法安心等下去,等他发?现真相,等他来找她,这要等到猴年马月? 当初,她—?心想回萧国,可他怎么都不放过她,即使她跑了?,他也?要将她抓回来。可这次却不—?样,他根本就没?打算找回她,他应是?信了?余影自导自演的戏码,他彻底放弃了?她。 她不知道假扮自己的那个?女子是?如何给了?他致命—?击,让他就这般轻易地放弃了?她。 她宁愿他像以前那般不顾—?切地找她抓她,让她站在他面前,给她—?个?陈说真相的机会。 …… 明城百姓对‘沈琉璃’的敌意空前暴涨,已到了?沈安压制不住的地步。众人纷纷要求处死‘沈琉璃’,不少人甚至有组织有预谋的杀上了?门,‘沈琉璃’再也?淡定不了?,从那些人手上逃脱后,便撕下伪装混入人流。然?而,当她展露真容后,却被沈安偷偷抓进了?地牢,当做死囚犯,以玄铁链捆缚四?肢,不让其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而沈琉璃则趁机离开了?明城。 坐月子期间,沈琉璃基本呆在内室,刚出月子又让自己得了?风疹,见不得风,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瞒过那些监视她的人不难,只是?陈冰河经常在她跟前打转,要瞒过他是?不可能的。这般冒险无异于置娘的性命不管,但沈琉璃管不了?那么多,她这样做其实也?在赌,赌陈冰河会不会帮她。 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他会帮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自信。 事实上,陈冰河在她离开的当天就发?现了?异常。 招宝许是?感觉娘亲离开,哭了?将近—?个?时辰,娘亲都没?像往常—?样抱他。陈冰河感觉相当怪异,不管招宝如何闹腾,只是?沈琉璃接手很快便能哄好。 他看着内室里戴着面纱穿着沈琉璃衣物的女子,—?眼就看出她并非沈琉璃,遂冷声问道:“她去了?哪儿??” “我确实不是?小姐。”绿琦扬手摘下面纱,又将面纱重新戴上,而后转身从抽屉里取出—?封信,交给陈冰河,“这是?小姐吩咐奴婢交与陈公子的,小 姐说,他是?你的义?父,不论你如何做,她都不会怨怪你!” 陈冰河默默地展开信,只有很短的—?句话。 ——如果?娘注定要死,希望你给她个?痛快! 陈冰河面无表情地发?了?—?会儿?呆,抬眸看了?—?眼摇篮里天真无邪的孩子,扯起嘴角露出—?抹笑意,随即如往常—?样,乐呵呵地离开了?。 而沈琉璃则—?路往上京城的方?向?而去,所过之处,满目疮痍,白骨露野,到处都是?逃窜的流民和难民,以及烧杀抢掠的悍匪兵匪,被陈军攻伐过的城池断臂残骸,曾经清澈的河流被不断漂浮着的死尸污染,—?切的—?切直教人惊心骇目。 曾经大好的河山,被摧毁至此。 山河泣血,最?苦的还是?生活在最?底层的平头百姓,米粮价格被恶意抬高数倍,无数普通人家为了?—?斗米而倾家荡产,吃糠咽菜,更有甚者,剥食树皮充机,民生异常凋敝。 官府名存实亡,只剩—?个?空壳,对此也?是?无能为力。众人皆道,萧国气运将至,饶是?萧景尚仁心仁德,胸有丘壑,勤勉为政,亦无法阻挡暴君吞噬萧国的步伐。 对于战争的残酷,沈琉璃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的认知。 她梦到过上京城破,梦到过萧国灭亡,却远没?有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战争过后,留下的是?鲜血,是?无数家庭的破碎,是?毁于—?旦的家园,也?是?永远都无法抹去的伤痛。 而战后的创伤,仍在继续蔓延。 傅之曜每攻克—?座城池,插上陈国的旗帜,便留下—?些陈军将士管理城池,说是?管,其实都是?靠武力血腥镇压,根本没?有任何的文书条令,搞得百姓怨声载道,民心尽失。 他刚发?动?战争时,尚且知道掩藏自己的野心和报复私欲,而现在,却是?赤果?/果?的不加掩饰。以他的心机城府,只要他想,他便能用最?温和的方?式安抚好经历过战乱的百姓,收服他们,而不是?简单粗暴的镇压。 这所有的—?切,皆是?傅之曜造成的。 她心痛,难受,却做不到恨他。因为她并不是?—?个?心有大义?的女子,无法站在萧国人 的立场,无法站在沈家人的立场恨他。 五日后,沈琉璃途径铜城时,不想竟遇见了?萧景尚和赵降雪,两人乘坐普通的马车,甚为低调地进入了?铜城。 铜城并非通往上京的必经之道,傅之曜便没?耗费兵力攻打铜城,也?可能是?因为铜城是?西陇谭家的地盘,谭家在铜城上百年的耕耘,其势力错综复杂,财权军力皆有,现任谭家家主又是?铜城的驻军,手上有—?批黑甲精锐士兵,据说所向?披靡。谭家本已做好与铜城共存亡的准备,然?而傅之曜却没?有率军攻打。 既然?,陈军没?有主动?攻坚,谭家便誓死只守—?城,也?没?有支援其他地方?的打算。 萧景尚曾下过三道命令,命谭谨克领兵与沈茂共同抗击陈军,但谭谨克未派—?兵—?卒,只守铜城。 沈琉璃大概能猜出萧景尚来此,多半是?为了?谭谨克而来。 在《帝后天下》的剧情中,上京城破,萧国亡,萧景尚建立新朝后,曾三次暗访铜城就是?请谭谨克出山,谭家的财势和兵力正是?萧景尚急需的。而铜城之所以成为铜城,是?因为这地儿?盛产铜矿,这也?是?军需重要物资,傅之曜未发?动?战争前,铜矿受官府管控,而天下大乱后,直接由谭家接了?手。 她记得萧景尚好像封了?谭谨克的胞妹为贵妃,萧谭两家成了?姻亲关系,谭家不遗余力地助萧景尚复国,谭谨克更是?成了?萧景尚的左膀右臂,为他的复国大计立下了?汗马功劳,可谓居功至伟。 看着消失在城门口的萧景尚,沈琉璃黛眉紧蹙,抬头看了?—?眼上京的方?向?,略微迟疑,转道跟了?上去。 “滚滚滚,铜城不收难民,滚开!” 沈琉璃刚凑到城门口,就被守将不耐烦地挥开。 为了?路上方?便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路上都是?扮作难民,穿着破破烂烂,脸上也?抹了?黑灰,整个?人脏兮兮的,与逃难的流民没?甚两样。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打满补丁的衣裳,默默地走开了?。 等到有那比较奢华的马车进城时,她便偷偷地藏在车底下,顺利混入了?城内。当她换上干净 的衣物,拾掇好自己,找到萧景尚和赵降雪下榻的私宅时,天都快黑了?。 抬手,叩响了?门。 门房只稍微打开—?道门缝,满眼戒备地盯着门外如花似玉的姑娘:“找谁?” 沈琉璃双手交叠在衣摆处,端庄有礼地温柔浅笑:“小女子找......姐姐,你家夫人便是?,烦劳通传—?声。” 说罢,便给了?—?些碎银子。 门房看了?—?眼银子,砰地关上门:“等着。” 赵降雪正在花厅饮茶,乍然?听?闻外面有自称是?她妹妹的女子求见,眉心深锁:“不见,让她走。” 她有几个?妹妹掰着手指头便能数清,沈珍珠在上京,那么只能是?沈琉璃。 见门房跨出花厅,赵降雪又突然?说道:“算了?,见—?见。” “是?,夫人。”门房躬身退了?下去。 萧景尚和赵降雪本就是?掩人耳目,暂离上京,除了?近侍侍从,这座私宅原本的下人并不知晓他们的真实身份。 当门房引着沈琉璃进来时,赵降雪只觉得眼前—?亮,心里也?隐约不舒服起来。 时隔—?年不见,沈琉璃稚嫩的脸庞蜕变得明艳不可方?物,不似以往跋扈刻薄的模样,眉宇间竟隐约多了?—?丝说不出的韵味。 这样的沈琉璃无疑是?让人惊艳的,玉雪肌肤,娇研无比,真真是?好—?个?精细的娘子。 赵降雪抬手整理鬓发?时,不经意地触摸了?—?下隐藏头发?下的微小纹路,这—?年跟着萧景尚忧心国事,担惊受怕,愁思过甚,不知不觉间,竟暗暗生了?皱纹。 端看沈琉璃,整个?人又娇又艳,饶是?她—?个?女子,第?—?眼都会被她吸引,遑论是?男子。 沈琉璃抬头看着赵降雪,笑着开口:“表姐,好久不见!” 这—?笑,赵降雪愈发?觉得自己被比了?下去。想起那幅被压在奏章底下的画像,心里的嫉妒之意渐浓。 别人是?越长越美,而她自己却是?越发?憔悴多思,曾经的如花容貌已有老?态之相,被这遭乱的世道所烦心,也?为自己的心魔所折磨。 而她的心魔便是?,萧景尚倒底对沈琉璃怀着何种感情。 每每都会被这个?问 题折磨得难以安眠。 萧景尚从未厌恶过任何女子,可却真真切切地讨厌过沈琉璃,—?个?他曾经深深厌烦过的女子,他为何要偷画她的画像? 见赵降雪盯着自己出神,沈琉璃忍不住招了?招手,面带疑惑:“表姐?” 赵降雪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不显,亦是?—?笑:“表妹,许久未见,生得越发?娇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07 23:09:04~2021-02-10 23:2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朝弦顾挽歌、三千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旺仔小裤头、笙笙不息 10瓶;芳心纵火犯呀 5瓶;冻成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7、第107章 两人你来我往, 笑着寒暄,说着无关痛痒的客套话?,谁也没提及各自的夫君, 谁也没提及萧陈两国的战事。 然,赵降雪虽面带微笑, 沈琉璃却敏锐地察觉出她对自己?似乎怀着莫名的敌意,许是?自己?曾经对萧景尚的追逐, 以及年少时对她各种针对的缘故, 让她对自己?始终心怀芥蒂。 沈琉璃意有所指地说道:“当时年少, 不懂事,还望表姐莫要放在心上?。” 赵降雪从善如流:“表妹性子率真,不拘小节,表姐岂会将表妹的玩闹之举当真?” 沈琉璃眨眼道:“既是?玩闹, 确实当不得真,我也从未当过真。” 赵降雪微微诧异, 端起杯盏抿了一口?茶,以此掩饰眼中的真正情绪。 沈琉璃是?何?意? 她是?在暗示自己?,她对萧景尚将近十年的倾慕仅是?玩闹之举, 还是?说, 现在的她对萧景尚早已没了任何?想法? 可讽刺的是?,各自婚嫁过后, 萧景尚却对沈琉璃有了不一样的念想。 赵降雪若有所思地看着沈琉璃,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表妹本该在东陵为后, 为何?会回萧国?”赵降雪知?沈琉璃在明城, 也知?沈琉璃同傅之曜决裂,却不知?其间具体纠葛。 听闻这话?,沈琉璃眸光有所暗淡, 随即又?一亮:“我同他?有些小误会,不得不暂时分开,等误会澄清了,我便?会回到他?身边。” 沈琉璃说得直白,亦是?借此告诉赵降雪,她心里?的人是?傅之曜,对萧景尚没有任何?感情,不会给她造成任何?困扰。 赵降雪放下杯盏,笑得温柔,但说出的话?却带了几分尖锐:“如今,萧国的大好河山被陈贼肆意践踏,沈侯爷在前线奋勇抵抗陈军,表妹身为萧国沈家?人,竟妄想回到豺狼身侧?” 沈琉璃也不恼,玩味笑道:“既是?豺狼,回去还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不如妹妹以后就仰仗着表姐过活,留在表姐身边,为表姐鞍前马后?” 赵降雪一噎。 “表姐,不过姐妹间的玩笑之语罢了,不管如何?,我也不会落魄到仰仗谁过活的地步,要真过不下去,我去赖爹娘便?是 ?。”沈琉璃抬头看了一眼暗沉的天色,也不管赵降雪的脸色如何?难看,厚着脸皮说,“我饿了,不知?何?时开饭?” 赵降雪看一眼她,脸色稍霁,吩咐下人摆膳。 直到用完膳,沈琉璃也未见到萧景尚的人影,她的目的本就是?找萧景尚,又?不便?略过赵降雪,便?直接说明了来意。 “表姐,不知?表姐夫现下在何?处?” 赵降雪眸光微闪:“你找他?何?事?” 沈琉璃并不隐瞒:“为着萧陈两国的战事,我想找表姐夫谈谈。” 赵降雪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琉璃,并不认为沈琉璃的本事能?掺和到两国的战局。 她抿了抿唇,说:“他?不在铜城。” 沈琉璃蹙眉。 赵降雪又?补了一句:“他?出去办事,三五日便?会回来。” 沈琉璃:“那我等等便?是?。” 赵降雪见她执意要见萧景尚,亦不再多言,只吩咐下人准备了一间厢房安排沈琉璃住下。 沈琉璃住下的当晚,赵降雪失眠了,辗转反复,怎么都无法入睡。 一闭眼,就是?沈琉璃的那张画像,萧景尚亲笔所画。 嫉妒和幽怨像毒蛇一样缠绕她的心,就这样睁眼到天明,赵降雪看着燃尽的烛火,眼里?溢出一片冰冷。 四日后,赵降雪收到一封信,待看过信后,便?吩咐车马准备出城。 沈琉璃询问?:“去哪儿?” 赵降雪解释道:“陛下那边好像出了点事,不准备折返铜城,我们准备一下去里?县,届时事情解决可直接从里?县出发回上?京,省得路上?来回折腾。” 里?县距离铜城不过半日的行程,当她们到达里?县时,已是?日暮西下,暂时下榻在一家?客栈里?。 赵降雪抬眸看着沈琉璃,低声道:“陛下应该明日早上?与我们会和,我们用过晚膳,便?在此歇息一晚。” 沈琉璃不疑有它,点头应下。 只是?昏昏沉沉睡到半夜,就被胸前的不适感憋醒,离开明城前,并未完全回奶,几日没喂,竟又?胀了起来。 等她解决好胸前的困境,便?再也睡不着,起床倒了杯水,边喝边走到窗子边,嫌屋子里?有些闷,抬手?便?推开了窗子。 萧瑟冷风拂面,冻得她哆嗦了一下,正要关紧窗子,眼睛一定,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窗子大开的方向斜对着后院马厩的位置,来时的车马已然消失不见。 沈琉璃心里?咯噔一下,麻利地穿好衣服,跑出去推开隔壁赵降雪的房间。 屋内竟空无一人,床榻亦是?一片冰凉,人早已不知?所踪。 可恶! 赵降雪竟故意甩了她? 若不是?自己?恰逢涨奶,否则还不知?要睡到何?时去。 沈琉璃强忍着怒气,找了一匹良驹,如一道疾驰的闪电眨眼间融入了浓浓夜色之中。 不想让她见萧景尚,她偏不如她的意。 出了里?县,直往上?京的方向追去,反正她要去曦城找傅之曜,追不上?赵降雪和萧景尚,便?去见傅之曜,都顺路。 只是?沈琉璃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里?县不过一个时辰,里?县便?被安州的草莽李义山突袭了。李义山翻遍整座里?县都没抓到萧景尚,意识到自己?被人欺骗耍弄,大怒之下,放任手?下悍匪烧杀抢掠,血洗了里?县。 沈琉璃走的陆路,而赵降雪和萧景尚却是?走的水路。 萧景尚伫立在船头,看着河面不时飘过的浮尸,温润的眸眼被阴霾遮蔽,掩在袖中的手?指用力地陷入肉里?,刺得鲜血模糊而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大好的河山竟要毁于他?之手?,哪怕他?竭尽全力依旧无法减缓萧国灭亡的速度。 傅之曜攻下曦城,便?是?上?京城破的时候。 那封信上?的预言终将应验,难道他?真的无力回天? 江上?风大,赵降雪拿了件披风体贴地给萧景尚披上?,瞥见他?手?上?的鲜血,微微蹙了蹙眉,什么都没说,默默地回船舱取了药给他?擦药,萧景尚由着她为自己?上?药,没有反应。 死一般的静,太过让人窒息。 赵降雪一边处理?萧景尚的伤口?,一边轻声问?道:“可是?谭家?这边不太顺利?” 萧景尚静默良久,回头看向赵降雪:“谭谨克愿意出兵解上?京之危,只是?……” 赵降雪上?药的动作一顿,柔声道:“只是?什么?” “只是?要封谭谨荣为妃,仅次 于皇后之下的贵妃,这是?谭家?的条件。”萧景尚说。 硝烟四起,各地藩王拥兵自重,有那狼子野心者想要逐一逐这乱世天下,亦有那求稳者仍在观望,皇权早已失去了对他?们的控制,想要别人出兵,不许以益处,谁愿意出兵? 他?没说的是?,谭家?的女儿想要的是?正妻皇后之位。 赵降雪长睫轻垂,遮住了眸底的黯然:“你……你同意了?” 萧景尚没有看她,只是?看向遥远的天际,声音飘忽:“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赵降雪定定地望着萧景尚俊朗而颓然的面庞,长久缄默着。 原来,要同她抢萧景尚的人不只是?沈琉璃。 两人在船头站了一会儿,萧景尚便?收到一封飞鸽传书,正是?李义山血洗里?县的事,他?沉痛地阖上?眸子,咬牙道:“我们的行踪被泄露了,加快行船速度。” 按照萧景尚原本的行程,他?会经由里?县回铜城,与赵降雪从铜城出发回上?京。只是?上?京突然传来消息,他?不在宫里?的消息已经泄露,朝野百姓皆人心惶惶,说皇帝弃城而逃,为了尽快赶回上?京,赵降雪才会离开铜城,与他?直接会合,出发回京。 此次是?偷偷离京,所带人马不多。 若不是?路线有变,萧景尚很可能?被困于里?县,被李义山瓮中捉鳖。届时,朝堂乱作一团,军心涣散,上?京不攻而自破。 “血洗?”赵降雪呢喃,“可有活口??” * 沈琉璃没有追上?赵降雪和萧景尚,倒是?一路顺利来到了曦城,亦是?曦城城破之日。 城中到处都是?惊惶逃窜的百姓,街上?的酒楼、瓦肆、铺面全部关闭,所过之处充斥着血腥和肃杀,喊杀声和兵器交戈的声响震天,火光冲天。 曦城要多混乱有多混乱。 这里?有数不清披甲执锐的陈国兵士,清理?着战场,并在南门口?搭了一个临时的斩将台,沈茂被按跪在台中间,手?脚被铁链缠绑了数圈,铁链几乎绞进?肉里?,鲜血淋漓,身上?的铠甲早已被打的稀烂,肩背亦是?好几处深可见骨的刀伤,但都不是?致命处。 在沈茂的身后,还跪着几名追随他?的副 将、参将等重要的麾下。 曦城一战,沈茂连同手?下副将皆被俘虏,等着被斩首示众。 斩将台底下,还有数以百计被俘虏的萧国士兵,个个分仇敌概。 沈茂眼睛充血,愤恨地盯着正前方的玄衣男人,谩骂不止。 “ 暴君,士可杀不可辱,本侯死也不降!” “杀了我,还有千千万万的萧国儿郎与你作对。” “就算你攻下上?京,萧国百姓也不会屈服于你。” “残暴不仁,不配为君,他?日必定不得好死!” 傅之曜面无表情地看着沈茂,邪俊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不得好死?” 沈琉璃也曾说过,就算他?灭了萧国,最后也会死于萧景尚之手?。 呵。 傅之曜手?握弓/弩,搭箭上?弦,缓缓地对准沈茂:“可惜,朕不得好死之时,你未必看得见!” 声音冷若寒冰,不带一丝温度。 沈琉璃隐匿在屋顶,看得惊心动魄,仅远远的一眼,她便?发现如今的傅之曜与她梦境中的大暴君分毫不差,暴戾,嗜血,残忍,令人头皮发麻。 沈茂依旧谩骂不休,傅之曜手?中的箭离弦而去,就在利箭即将射中沈茂的心脏时,被一把破空而来的匕首击落在地。 傅之曜猛地抬头,当看清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时,浑身一震。 沈琉璃身着浅色裙衫,亭亭站立在屋顶之上?,身姿婀娜而曼妙,肌肤如雪,长发轻舞,一张如花容颜在战火的血色中依旧明艳,脸颊略带的婴儿肥让她看起来又?多了几分娇俏。 更可恨的是?,她竟然长胖了。 离了他?,她竟然长胖了。 傅之曜眸底的光愈发冷沉,这个可恶的女人,她竟还敢出现,他?合该杀了她。 下一刻,手?中的弓/弩调转方向,对准了沈琉璃。 沈琉璃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鬼斧雕琢的俊美脸庞,此刻却如地狱岩浆,萦着无尽的黑暗,那双漆黑的凤眸幽黑的没有一丝光亮,渗着无边的森寒。 她将视线缓缓移至那支瞄准自己?的箭矢,脑子里?艰涩地冒出一个念头。 他?想杀她? 沈茂也看见了她,停止辱骂,着急大吼:“快走,为父不要你救!” 沈琉璃没有动,目光 一瞬不瞬地看着傅之曜,澄澈的眼眸似含了泪,又?似含了笑。 弓/弩已被拉至极限,整张弓弦怒张蕴含着死亡的力道。 傅之曜手?背上?青筋暴起,手?指颤抖不止,却怎么都无法松手?,将死亡之箭射出去。 心里?要她死,但浑身上?下每一个动作,皆在抗拒要她死这件事。 他?闭了闭眼,怒摔了弓/弩,抬手?指向沈琉璃:“活捉此女!” 死,太便?宜了。 他?不是?舍不得。 沈琉璃却笑了,足尖轻点,凌空飞下,直朝傅之曜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10 23:23:50~2021-02-22 11:4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bb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笙笙不息 20瓶;凤起笙歌 17瓶;22698713 10瓶;鱼鱼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8、第108章 当然, 沈琉璃没有成?功扑到傅之曜身上,就被一道强劲的罡风击晕了。 这半年,沈琉璃在养胎长肉, 而傅之曜却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地血战,不论武功和体力, 不可同日而语,早已练就一副铜墙铁壁之躯, 非滞步不前的沈琉璃可比拟。 何?况, 沈琉璃产后休养不过一月的时间, 身子并未完全恢复到巅峰,反应迟钝了一瞬,竟没躲过傅之曜的一掌。 沈琉璃是被冻醒的,当她醒来时, 整个人躺在冰冷的地上,冻得瑟瑟发抖。 她被仍在傅之曜的营帐, 里面生有炭盆,但?离她甚远,那点微弱的温度不足以御寒, 冻得牙齿咯咯直打战。看来, 傅之曜是打算狠狠地报复她,铁了心不想让她好过。 万幸的是, 他没有直接要她小命。否则,才真是冤枉死了。 就是不知爹的情?况如何?, 是被他斩了, 还是…… 等冻僵的手脚稍稍缓了缓,她揉着隐痛的胸口挣扎着站起来,身子还没站稳, 只觉眼前一花,纤细而脆弱的脖颈就被傅之曜的铁掌死死扼住,他掐着她的脖子,将她狠狠地按在地上,那双诡谲的凤眸盛满刻骨的恨意。 眸色赤红,骇人可怖。 手上?的力道寸寸收紧,他盯着她,磨牙允血般一字字似从喉咙深处挤压而出:“沈琉璃,朕说过他日再见,朕绝不会心慈手软!” 呼吸被阻,沈琉璃憋得满脸通红,死命地摇头。 她不知道,不知道。他没说过,那不是对她说的。 “我……”沈琉璃艰难地挤出一个字,便再也说不出其它话来。 她想开口解释,这厮竟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混蛋!就没有其它花样了? 每次都喜欢掐她脖子,好歹杀人定罪之前,也得给人开口说话的机会,她被他掐的喘不上?气,濒临死亡的感觉蔓延至四肢百骸,一瞬间,她恐惧到了极点,怕他疯到真要就此掐死她。 她本就是怕死之人,尤其在当了娘之后,她更惧怕死亡。 招宝那么小,没了娘亲怎么办? 沈琉璃奋力挣扎,可两人实力相差悬殊,她的反抗与砧板上的鱼肉无异,只是蹦跶几下,怎么都阻止不了刀俎落下的力量 。看着傅之曜眼中愈发浓烈的赤色,沈琉璃绝望而无助,嘴唇翕动,拼命地想要说点什么。 可声线被阻断,无法发出丁点声音。 除了脑袋的微弱摇晃弧度,她竟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沈琉璃感觉最后一口气吊不上?来时,傅之曜却蓦地松开手。 他咬牙:“痛吗?难受吗?朕当日比你此时痛苦百倍,你怎么能,怎么敢!朕如珠如宝地捧着你,疼着你,宠着你,纵着你,你却视如草芥,朕所做的一切竟比不上?一个从来不把你当回事的男人!” 那日剜心刺骨之言,犹在耳畔,傅之曜忆起当日,心中恨极。 沈琉璃难受地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咳得似要将心肝脾肺肾皆咳出内腑。 傅之曜只是冷眼旁观,不置一语。 当沈琉璃觉得好受了些,泛白的指尖揪着胸前的衣襟,半撑起身子,安安静静地凝视着他。 傅之曜也看着她,只是他的眼里是仇恨和怨怼。 沈琉璃的心跟针扎一样疼痛,她抬起冰凉的小手,轻轻地抚上?他的眼睑,遮住那些浓烈的仇怨:“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没有背叛过你……” 轻柔的手抚过他的皮肤带起一阵战栗,傅之曜紧绷着脸,毫不客气地挥开她的手:“别碰我,恶心!” 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刮着,吹得帐子摇曳晃动,风愈来愈大,似要将帐篷拔地而起。 而她的心也跟着颤颤晃了一圈,呆滞半晌,委屈的声音在作响的寒风中低呜:“孩子,我生了,你当父亲了。” 傅之曜僵了一瞬,随即冷笑连连。 孩子? 早就化作?了一堆烂肉! 她还有脸提? “我从未想过离开你,是你的师父余影逼我离开。”沈琉璃知他不相信,心底的委屈更浓,“当时你去了禹州,娘中了毒,我又怀着身孕,我根本没有任何办法。他是你的师父,你应该知道他的手段如何?,不是我能反抗得了的,我不愿意,他就用娘亲和肚子里的孩子威胁我……” 沈琉璃眼里泛起晶莹的泪花,小手紧紧地抓住傅之曜的衣袖,哽咽着望着他:“你不能怪我,也不能恨我,留给你的那封信是我写的,不,是我抄的,是余影逼我抄的……呜呜呜 ……那不是我的本意,我怎么可能打掉孩子离开你?” 傅之曜倏地起身,速度迅捷,带得沈琉璃猝不及防之下摔在地上,半垂的凤眸睨了一眼泪水涟涟狼狈不已的沈琉璃。他踉跄着退了几步,双臂撑在小案上?,四周昏淡的光影将男人的脸庞线条加深,映得邪佞而冷硬。 余影…… 良久,他低喃开口:“他为何要这样做?” 声音低若不可闻,似在问沈琉璃,又似在问自己。 沈琉璃揉了揉鼻子,说:“他说我犯了他的忌讳!” 忌讳? 傅之曜诡谲的凤眸冷光乍现,瞬间便明了,沈琉璃究竟犯了什?么忌讳? 理智已然清晰自己被师父狠狠算计了一遭,禹州之行怕也是师父暗中搞的鬼故意支开他,而他竟然愚蠢的中计了,直到现在仍旧被蒙在鼓里,从未怀疑过。如果沈琉璃不来找他,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一辈子都将被余影蒙骗? 心里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嘴上说出的话却又不是那么回事。 “沈琉璃,你以为三言两语就能让朕信你?” 沈琉璃一愣,伸手轻扯他的衣摆。 傅之曜扭头看她,只听得她嘀咕:“让你相信怎就这么难?” 接着,便见一双白嫩的手放在衣襟的盘扣上,一颗颗解开,又解开腰间系带。 昏黄的光影间映衬出一片胜雪的肌肤,伶俜锁骨精致隐现,往下是深深的沟渠,比往日更深更诱人,两侧的比之前丰韵了不少,一掌难以掌握。 先前身子被衣裳包裹,他便发现丰腴了些,衣衫微褪,玲珑的曲线暴露无遗,褪去了曾经的稚涩,如熟透的果实惹人采撷。 傅之曜只觉得鼻腔热热的,不自然地别过头,呵斥:“成?何?体统,快穿起来!” 沈琉璃不理,反而扑进了他的怀里,傅之曜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脸色黑青。 她的双臂勾着他的脖子,半挂在他身上,眸眼认真,清糯的声音夹杂了一丝嗔怪: “夫君,你看看阿璃嘛,阿璃可是当了娘的人,身子与以前完全不一样。阿璃离开东陵不过大半年,总不可能是同其他男子生儿育女?” 呵气如兰的气息喷洒在耳际,混杂着淡淡的甜腥奶香,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 。 傅之曜瞳孔骤然一缩,浑身如被钉住,无法动弹分毫,大脑一片空白。 折磨得他日夜不得安眠的女子,此刻正衣衫凌乱地依偎在他怀里,他设想过无数遍,再次见到会是怎样的场景,会将她如何?如何?,绝计教她生不如死,让她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可却没想到她带给他的真相竟是如此,她没有背叛他,她将孩子生了下来。 一边为这迟来的真相震愕,一边为眼前的旖旎美景迷乱了心神。 眼神不敢随意乱瞄,唯恐看到不该看的,鼻腔的热意更甚,血流成?河,岂不羞煞人也。 这种?折磨,竟比行军打?仗还难捱。 沈琉璃见他毫无反应,眨眨眼,引着他的大手落在自己的心窝上?。 “夫君,这下你该相信,阿璃没有打?掉孩子了?” 肌肤细润滑腻,就在傅之曜心猿意马时,忽感掌心一片糯湿。 傅之曜低眉看着自己的手,头脑懵怔:“这是……” 沈琉璃歪头看他,一本正经道:“你儿子的口粮。” “儿子的……咳咳咳……” 傅之曜猛地被口水呛住,沈琉璃蹙起眉头,拉起半褪的衣衫将身子遮住,这大冷天的差点冻死她了,她哈了口气搓了搓手,方才慢条斯理地拍打?着男人的后背。 “我留下那封信后,便被送离了东陵,至于余影后面安排了什?么戏码,我可全然不知情,你不能赖到我身上。亏得我以为你那么厉害,世上?无人能算计到你,没想到徒弟就是徒弟,比起师父来说,仍是棋差一筹啊。” 沈琉璃不远千里来找傅之曜,为着便是消除两人的误会,自是知无不言,不会藏着掖着。虽然娘亲的毒是个问题,但?与傅之曜重修旧好过后,就算余影不给解药,找花解语便是。 何?况,她相信傅之曜一定会帮她的。 傅之曜眼皮微掀,定定地看着她:“悬崖边的人,不是你?” “当然不是!”沈琉璃哼道,小手暗暗掐了他一把,“你倒是与我说说,悬崖边究竟发生了何?事,让你对我恨之入骨。” 傅之曜顿了顿,简短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沈琉璃握紧拳头,情?绪激动:“可恶,一定要杀了她!我怎么可能 说这种?话,你傻不傻?” 许是反应太过激烈,牵扯到胸前的伤,疼得她龇牙咧嘴。 傅之曜凝着她泛白的脸色,薄唇紧抿:“怎么了?” 沈琉璃瞪他一眼,抚着胸口嘟囔:“还不是怪你那掌,也不知道轻点?” 傅之曜默了默,转身取了一瓶伤药,递给她。 沈琉璃觎了他一眼,没有接过来,而是弯了弯唇:“你帮我。” 语落,就见傅之曜俊美的脸庞浮现一抹绯红,沈琉璃顿觉有趣,傅之曜这种?在床笫上厚脸皮孟浪的人竟会窘迫害羞。 她故意软了嗓子,眼带揶揄,语带娇嗔:“我不管,你不帮我上?药,那便疼死我算了。” 傅之曜:“……” 禁不住沈琉璃的撒娇攻势,总归是傅之曜败下阵来,控制着自己南辕北辙的心,佯装心无旁骛地给她上药,那副模样如临大敌似的。 沈琉璃暗觉好笑,半年不见,竟从情场老手回归于愣头小子,她甚至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发颤。沈琉璃眼波轻转,扬手将如墨青丝往后撩了撩,恰巧轻佛过傅之曜的脸。 傅之曜有一瞬间的失神,就见沈琉璃微仰着小脸,笑吟吟地看着他:“如果夫君还是不愿相信的话,不如随阿璃去一趟明城,你看到你儿子,一定会很喜欢的。” 傅之曜擦药的动作一顿,继续帮她上?药,又往她的脖子上?抹了些药,那些青紫的掐痕触目惊心。 他虽没说话,但?动作温柔。 等上?完药,沈琉璃拉起衣衫,顺势软靠在傅之曜肩上,如水秋瞳盈盈望着他,眸底流光溢彩:“你不知道他有多可爱,如果不是我不会作?画,我一定将他的样子画下来,让你第一时间看到他,他的眉眼跟你长得极像,一点都不像我……” 沈琉璃絮絮叨叨地说着招宝,在她蹩脚的描述中,傅之曜大致能想象出那个孩子的模样。 像他,必是极漂亮的孩子。 一提及孩子,她便有说不完的话,眉飞色舞,眉宇间不乏温柔,诚如他曾经所想,孕育过子嗣的小姑娘真的多了一抹成熟的韵味。 等她说累了,傅之曜低眉看着她,一字一顿缓缓地说道:“阿璃,朕离上京仅一步之遥。” 她没问沈茂,也没 提任何?有关战争的话头,可她却在用孩子和自己诱惑他,诱惑他去明城,去明城看一眼那个流淌着他和她骨血的孩子。 沈琉璃握着他的手,或轻或重地捏着,哼唧道:“我有何?心思,你一眼便可看穿。可你师父那般算计……我们,害得你怀着仇恨同我们母子分离这么久,可你却看不穿,你现在还要如他的意?他分明就是不想我们好过,不想你过得轻松幸福,哼,他就是见不得你好。 他是你的师父,我本不该置喙他,可我总觉得,他虽是你授业恩师,帮你筹谋过诸多事宜,可也是变相地利用你。” 至于利用傅之曜什?么,沈琉璃暂时不得而知。关于余影此人,她基本都是从陈冰河嘴里了解的,听得最多的便是关于他的手段,而关于余影的过去,陈冰河并未多加透露。 但?这不妨碍她诋毁余影,沈琉璃深感自己很有调拨离间的潜质。 傅之曜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揉捏摩挲着,幽幽低笑:“朕随你去明城便是。” 有些事情?,需要亲自确认。 关于余影在其间的手笔,亦有必要一一查清。 话锋一顿,傅之曜唇瓣的笑意不见:“但?是,上?京势在必得,朕不会因任何人任何?事放弃,朕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朕就是要萧国亡,并非遂了余影的意,也不会因你而改变,这本就是朕心中最想做的事,朕因你放弃过一次,这次不会。” 早在上京为质时,他便发过誓,但?凡有朝一日,他一定要灭了萧国。 如今的他,有这个实力,为何要放过? 沈琉璃张嘴:“可是……” 傅之曜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就算阿璃梦境中的预言会成?真,朕也要逆上?一逆。” 接下来的两天,傅之曜召集亲信安排好军中事宜,整戈待战,随即便同?沈琉璃偷偷前往明城。 而沈茂并没被砍头,作?为俘虏被囚禁在陈军营地,沈琉璃见他无性命之危,顿松一口气,当然也没求傅之曜放了他。 傅之曜虽然相信了她,但?大半年的嗜血杀戮让他整个人较之前又有所变化,对于灭萧的决心比以往更甚,看着似乎全无任何转圜的余地。 现下,傅之曜都打到了上 ?京城外,让他功亏于溃,岂能甘心? 明城虽是冬季,却与春日无异,阳光适宜。 当沈琉璃和傅之曜抵达府宅时,柳氏正抱着招宝在院中晒太阳,老侯爷则坐在一旁拿着玩耍的小铃铛哄逗招宝,乐呵呵的。 这一幕,宁静而祥和。 傅之曜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白白嫩嫩的孩子,小小的脸蛋,嘴巴和鼻子粉嫩嫩的,那眉眼当真是像极了他。 小嘴巴一砸一砸的,发出嘤嘤的声音。 小眼睛澄澈的没有一丝杂质,纯真懵懂。 即使没有触碰到他,端看这么一眼,便知小家伙有多柔软多娇/嫩。 傅之曜的心莫名地软了一下,僵站在原地,半晌都没有挪动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22 11:49:12~2021-02-23 17:5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笙笙不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鱼、松一松毛团 10瓶;宴心 9瓶;(?ò?ó?) 6瓶;爱看古言的书虫 5瓶;木子渔yc 4瓶;jade 3瓶;憋说话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9、第109章 “呀, 小乖乖,有?没有想娘亲呀?娘亲可想死你了! ” 沈琉璃两眼放光,一看到可可爱爱的小招宝母爱泛滥, 在傅之曜呆怔的时候,整个人顿如离弦的箭, 嗖地一下蹿到柳氏面前,看似一惊一乍毛毛躁躁, 实则动作小心地从柳氏手中将招宝抱了过来。 招宝在外祖母怀里呆得好好的, 骤然换了个怀抱, 小嘴巴一瘪,不满地挥动着小爪子,嗷嗷嗷地哭叫了起来。 沈琉璃愣了愣,低头, 亲了亲小家伙的额头:“小没良心的,这才半个月没见, 就认不出亲娘了?” 许是嗅出母亲的气息,也可能是闻到口粮的香味,不过嗷嗷了两三声, 便停止嗷哭, 小脑袋一拱一拱地往沈琉璃怀里拱着,粉粉嫩嫩的小嘴砸砸的, 不断张合,那幅寻食的小模样当真是可爱极了。 沈琉璃黑着脸:“……” 如果招宝不是比她离开时胖了一大圈, 她都要怀疑, 是不是奶娘苛刻了他的吃食? 柳氏和老侯爷看到傅之曜时,俱是一惊。 他们没想到傅之曜竟跟着沈琉璃来了明城,两国交战, 正是最危险之时,若是被人知晓踪迹,必会…… 可他竟不顾自身安危,离开战场,现身于明城。 如果傅之曜不是沈琉璃的夫婿,如果不是这层关系,站在萧国人的立场,柳氏和老侯爷同普通百姓的心理亦是一样,巴不得这位将天下搞得生灵涂炭的暴君去死。 尤其老侯爷更甚。 这个自己戎马倥偬守护了打扮上的疆土,被陈军肆意践踏,而这一切地罪魁祸首竟是罪魁祸首,一个百姓嘴里残暴嗜血的大暴君,不堪为君,亦不堪为人。 可就是这样的男子,却是阿璃之心喜。 老侯爷以前便认为傅之曜远非池中之物,可却没想到他竟会成了颠覆萧国江山的最?大刽子手。 若是年轻时的老侯爷,此时怕是提枪扑杀了上去。而现在,老侯爷无奈地瞧了瞧自己近乎残废的双腿,又?看了看自己苍老无力?的双手,抖着花白的胡子,移开目光看向别处,正所谓眼不见心为净。 对傅之曜表示善意,他做不到,没有口出恶言已是他克制。 柳氏倒是善意地 对傅之曜笑了一下,然而傅之曜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怔怔地看着沈琉璃怀中的那个孩子,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眼里只看得到那个孩子。 这是他傅之曜的孩子,是他的种! 在他以为孩子化作一团烂肉血水后,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孩子竟会鲜活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之前有?多期待这个孩子,得知失去后,心就有多痛恨。 坠入地狱,亦不外如是。 此刻,他离这个孩子几步之遥,却不知该作何反应。 孩子可爱,孩子娘笑得也灿烂。 他就站着,呆呆地看着他们。 柳氏看了一眼傅之曜,又?看了看不断往沈琉璃怀里拱的招宝,问沈琉璃:“多日没喂,回奶没?” 沈琉璃想了想,摇摇头。 感觉胀的时候,都是她自己挤出来的,应该没有?回奶。 柳氏怕她许久没见孩子,母爱迸发,胡乱喂养,遂提醒道:“奶娘方才喂过了,吃得很饱,可别让他吃的没有顿数。” 说罢,柳氏便推着脸色不虞的老侯爷离开,留他们一家三口独处。 沈琉璃抬头看向怔傻的傅之曜,噗嗤一笑,抱着招宝走到他身侧,眨眨眼道:“孩子他爹,麻烦你抱一下孩子,好吗?” 说着,就要把?招宝往傅之曜手上放。 傅之曜哪里有?抱孩子的经验,他僵直着身体,呐呐地看着小小软软的孩子,完全不敢伸手。 沈琉璃看出他的窘态,手把?手地教他:“小孩骨头软,右手托着他的小脖子,左手托着他的屁股,对,就这样环抱在胸前。” 她又戳了戳他僵硬的铁臂,说:“手臂自然放松,你这样绷着,他会不舒服,会哭闹的。” 傅之曜依旧显得手足无措,神色紧张,孩子的身子骨着实柔软,感觉自己稍微力气大点,便会将孩子弄坏。 沈琉璃眨眨眼:“我?一开始也不敢上手,日后多联系几次,就习惯了。” 她碰了碰孩子的小脸蛋,说:“小乖乖,这是爹爹哟。” 也不知招宝听懂了没,招宝睁着圆汪汪的小眼睛好奇地看着傅之曜,小嘴要瘪不瘪,要哭不哭的。 傅之曜毕竟头一遭抱这么小的孩子,哪怕他刻意放松自己,可手臂依旧有些僵硬, 小孩皮肤娇嫩被膈应的不舒服,在他怀里像条毛毛虫扭动着,以示不满,却奇迹般地没有?哭出来。 要知道,若是其他人将他抱得不舒服,准得扯着嗓子嗷嗷叫。 大眼对小眼。 傅之曜望着招宝琉璃般纯净的眼神,禁不住俯下身,亲了亲他的小脸蛋。 小招宝挥了挥小爪子,哼哼地嘤嘤,小爪子啪嗒在傅之曜的脸上,打了两下。 小爪子软软的,轻轻的,没有力?道,却让人的心软得都快融化了。 傅之曜忍不住又亲了亲招宝另一边脸颊,小爪子再次啪嗒在傅之曜的脸上,他似乎对此乐此不彼。 傅之曜倏忽抬头看向沈琉璃,意有所指道:“果然有其母风范!” 沈琉璃汗颜,讪讪道:“他是在亲近你,摸你,跟你闹着玩呢。” 这么小的孩子怎可能给人巴掌? 有?了孩子在怀里,傅之曜说话的声音轻轻的:“招宝,这就是你娘取的名字。” 不仅声音轻,连眼神都柔和了不少。 沈琉璃心中犯酸,这厮看到她都没这般柔情,竟还故意当着儿子的面,挖苦她取的名字。 “招宝,可是有寓意的,不是我随便取的。” 傅之曜扬眉:“哦?难道不是招财宝的意思?”又?对着招宝说,“你娘掉钱眼里了。” 沈琉璃哼道:“休要故意歪曲,招宝,乃将我?们的大宝贝招回来的意思。” 傅之曜一愣。 沈琉璃伏在他肩上,伸出小手指,轻佻地勾住他的下巴,眉眼弯弯:“大宝贝,乃招宝之爹也。” 她顿了顿,又?道:“若觉得小名稍显俗了,不若孩子他爹给招宝取个雅名呗?” 傅之曜黑羽鸦的长睫垂了垂,凝眸看着沈琉璃白皙的侧脸,沉思了一会儿,说:“招宝很好听,大名便叫傅招。” “你倒是惯会偷懒,孩子的乳名,好歹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而你连想都没想,哼。”沈琉璃歪着头,笑道,“不过,我?喜欢。” 傅之曜偏头,看着她灿笑的眸眼,笑了。 发自内心的,释怀的笑,也是这半年展露的第一次笑容,他以为他都快忘了笑为何物。 幸好,幸好。 这短暂而漫长的半年,真的只是一场噩梦。 也不知从 何时起,对于沈琉璃,他总是偏纵的,他想要的不过是她真心呆在他身边,与他相伴到老,不论好的坏的。 她能轻易将他送进地狱,亦能轻易将他拉回人间。 * 周围监视沈琉璃的人皆被傅之曜的暗卫控制,包括陈冰河,审讯过后,毫无悬念,这一切皆是余影所主导。 这显然符合余影的做事风格,仅仅因为傅之曜有?放弃灭萧的念头,仅仅因为沈琉璃左右了他的想法,他就不惜用这种残忍的方式给他致命一击。 沈琉璃是能左右他的一些想法,但那终究是出自他自己的意愿,他若不愿意做的事情,任由沈琉璃在他耳边吹风,他也不会有?丝毫动摇。 从上京回到东陵,再到登基为陈国的君王,这一路看似顺利,实则他隐忍了近十年,韬光养晦,暗中与余影筹谋了近八年之久,由内腐蚀萧国的朝政,将数不清的细作渗透到萧国的朝廷和军中,在必要时为他所用。 余影则在陈国助他,为他布局,为他的回国而准备。 是以,回陈之路才会顺畅,攻打萧国才会想象中的容易。他如紧绷的弓弦绷了整整十年,不敢松懈,等到掌握住权力?,也会觉得疲累,想要歇上一歇。 比起因战事而心力?交瘁,他私心里,或许更向往简单而快乐的生活,有?妻相伴,有?子承欢。 何况,他并非真的就此放弃,只是暂缓几年而已。 可在他想缓口气的时候,余影却非要逼着他负累前行。他是他的师,教给他很多东西,说是他的再生父母都不为过。可能他注定亲缘淡薄,傅世行抛弃他,余影助他却也算计他。 而花解语,他的亲小姨,怕也是知情的,却瞒着他。 当他受刺激昏迷后,花解语曾来陈宫给他施针,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犹在眼前,当时的他沉浸在沈琉璃背叛的痛苦中,便忽略了这些细节。 想到这恍若行尸走肉的半年,如坠无边深渊的半年,近乎于自虐的半年,傅之曜嘴角微微上扬,诡谲的凤眸一片阴森,瞳孔幽邃得如看不到底的黑洞。 这半年,他用鲜血和杀戮麻痹自己,手染无数鲜血,可他并不快乐。 曾经,他以为自己是喜欢鲜血的。 今日 是十五,明城的月亮又大又?圆,易团圆。 傅之曜处理好杂事后,仰头看了一眼天边的月亮,敛去眸中的戾色,大步跨入小院,又?推开房门。 沈琉璃半卧在美人榻上,面容如白瓷,晶莹剔透,而她怀中搂着招宝,衣衫半解,正在给招宝喂奶,小家伙吃得津津有?味,一脸餍足的小模样。 家里虽有乳娘,但招宝一个劲儿地往她怀里拱,正巧觉得涨,秉着不浪费原则,便给小家伙喂了。 沈琉璃虽离开一段时日,但没刻意回奶,发涨时便自己偷偷挤掉,小家伙一吃,再配合下药的饮食药膳,满足一个不足两月的小宝宝绰绰有?余。 傅之曜站在门口,怔愣片刻,随即掩上门,坐到她旁边。 他直勾勾地看她,看孩子,眼里没有任何情/欲,眼光温柔。 沈琉璃被他盯得害臊,忙背过身子避开他的目光,虽说是夫妻,可被他这般盯着,脸仍是不自觉热了起来。 傅之曜凝着她白皙面颊的绯色,眸底的光暗了些。 他就这般看着她,看了一会儿,没听见招宝的砸嘴声,探头一瞧,顿时乐了。 招宝叼着他的口粮睡着了,小脑袋歪着,小嘴微微张开,嘴角挂着一道乳白的奶渍。 可爱,又?好笑。 再看沈琉璃,神思游离,压根就没注意到招宝的状况。 傅之曜推了推她,眼角溢出一丝笑意:“阿璃,你准备让我们的儿子,就这般入睡?” “啊?” 沈琉璃恍然回神,低眸看了一眼招宝,脸上的红晕更深,手忙脚乱地将熟睡的招宝放到摇篮上,在她还没整理好衣裳时,腰间一紧,后背贴上一具炙热的身躯。 傅之曜的下颚抵着她的发顶,他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襁褓中的小招宝,声音却是低哑地问她:“身子,恢复好了么?” 暗示的意味甚浓。 在曦城到明城的路上,风尘仆仆,他们虽同床而睡,但只是单纯的睡觉而已,他没越过雷池半步,他甚至都没吻过她。 一路上,傅之曜多是沉默寡言,总是沈琉璃叽叽喳喳地在他耳边说个不停,她想唤起那些渣渣里的甜蜜过往,她感觉他们好像和好了,可两人之间又像是隔了一条鸿沟,他回到了她 身边,却又好像没回。 就算是假扮成她的女子狠狠地伤了他,不是她,可他实实在在恨的人却是她。 心思百转千回之间,她感觉他的手顺着腰腹往上,带起一路滚烫,最?后停在胸口,顿住。 沈琉璃红着脸咬了咬唇,正要点头,傅之曜却蓦地松开她。 他半眯着狭长的凤眸,认真地端看自己的手,指尖上残着一丝脏污,眼前不禁浮现出招宝餍足的画面,而后慢慢将手拢入袖中: “我?去沐浴,净手。” 言罢,便往旁侧盥室走去。 沈琉璃抬眸,怔怔地望着那抹玄色衣摆,抿了一下唇,继而扬起唇角:“要不,我?也去洗洗?” 方才喂奶前,她便洗过澡。 傅之曜脚步一顿,侧转过身,盯着她泛红的脸颊,朝她伸手:“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23 17:55:26~2021-02-24 22:11: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雨湘湘、宴心、三千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z 10瓶;Storyends 6瓶;惨绿少年 4瓶;43000006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0、第110章 烛光摇曳, 室内忽明忽暗。 光线柔和,他们被困在朦胧而疏淡的光晕之间,耳畔是水声潺潺, 或激或荡,或曼妙起伏, 氤氲的水汽,映衬出美人潮红的脸, 不着?寸缕的白玉酮体, 红红紫紫, 勾勒出旖旎的色彩。 她在水波中浮浮沉沉,青丝荡漾,被困在他强劲的臂弯之间,只能任他主宰。 初时稍显克制, 待到彼此适应,男人的动作不免狂乱了些。 眼前的景象, 活色,生香。 沈琉璃斜眼一觎,傅之曜漆黑的瞳孔带着星星点点的红, 是她曾经熟悉的眼神, 是他情到浓时的表现,贪念和欲念交织, 是对她的无法自持,不复清明。 在曦城相见时, 他眼里浓烈到让人心颤的恨意, 她没有看见。取而代之的是,意乱情迷。 沈琉璃波光潋滟,嗔痴地望着?他, 忽的露出尖利的小牙咬在男人肩头,轻呜低咽:“夫君,你……想我吗?” 没等他回答,她轻轻啃咬着他的肩,又道:“阿璃想你,日日夜夜的想……阿璃不愿再与夫君分?开……反正不管,阿璃就当夫君也?是想我的……” 傅之曜掀起眼皮,细细地打量着她,昏淡的光影将人儿衬得如玉般晶莹,剔透,是镌刻在他记忆里最美好最诱人的模样。 在她想他的日日夜夜,他在干什么,在恨她。 非常认真的,恨她。 可是,越恨她越是让自己坠入痛苦的深渊,然后,他在心中无数次的癔想,该如何杀她,或者如何折辱她。 知道她依旧是她,没有背叛,没有抛弃他,他欣喜若狂,可那些浓郁刻骨的恨意,漫天浓稠的鲜血终是扭曲了他。喜她重回自己身侧,喜她带给自己可爱纯真的招宝,可他莫名觉得别扭,没法同她恢复到以前的相处状态,没法用以前的心态待她。 别扭什么呢? 可能是,一颗变得冰冷刺骨的心,没办法在消除误会?后,立马就可变得春暖花开。 也?可能是,那时她心怀鬼胎,他也?别有心思,反倒是他最舒服的相处模式。 他就是天底下最矛盾之人,而他矛盾的根源始终都是她。 傅之曜抬手拢起她潮湿的发尾,目不转睛地盯着 她,声音又低又哑,带着慵懒的舒爽感:“阿璃,我?向?你保证,等我?们回东陵后,我?一定不会?让你离开朕半步。” 沈琉璃倦到精疲力竭,累到连眼皮都撑不住,她眨了眨眼,却也分?辨出他的话中意。 在他没有攻入上京,没有班师回陈前,他们还会?暂时分开一段时日。 沈琉璃咕囔一声,傅之曜没听清,俯下身,侧耳倾听,好一会?儿没听到她的声音。 他抬起眸子,却见她已陷入一片昏睡中。 傅之曜拿过一件衣裳罩住她,将她抱到床上,让她的头搁在他腿上,黑软沾湿的长发散开在他的指间,滑顺如丝绸,触感绝佳。 他取过一方干净的毛巾,慢悠悠地擦拭她的湿发。 一头青丝被擦干后,傅之曜默默看了会?儿,她闭眼睡得沉,想来定是累极,双颊绯红,屋角的烛台散发的微光打在她身上,拢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辉,蜷长的睫毛在脸颊投下浓密阴影,衬得纵情后的睡颜添了几分?妩媚。 他吻她额头,低声哂笑:“阿璃,其实我?不喜欢战争,打战真的好费心力,一点儿都不轻松,可我喜欢迁怒啊。上京的人和事让朕不痛快,朕便要毁了上京,毁了萧氏皇朝。可能,朕终其一生都做不了一个明君,做不了一个正人君子,也?做不了一个好人……” “上京对我?已是探囊取物,我?没有理?由半途而废。” 他将她奶香的身子揽入怀中,凑在她耳边,有的没有,说了许多话。 也?说起了褚皇后在世时,记忆里那些残留的模糊片段,他以为自己忘得差不多?,可当记忆的闸门打开,那些片段逐渐变得清晰明朗,母后愁思过甚,面对他却是温柔爱笑的,父皇也?是慈爱的,而他是无忧无虑的小太子,众星捧月。 后来……没有后来了。 曾经明朗的赤子心,被仇恨和报复染黑,心底阴暗成活的邪魔,被他算计害死的人,他自己都记不清。 哪怕是隐忍,任人欺凌的为质十年,死在他手上的人亦不少。 他的心,连同他的人,寸草不生。 如今,有她在怀,填补了那些空壑的死寂和荒芜。 她不是真正明媚阳光的女子,可他却从 她身上,看到了光。她也不会?用世俗的是非对错观念古板地要求他,他偏纵于她,她何尝又不是呢? 他勾起唇角,将脸埋在她发间,正要睡过去时,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披衣下床,轻手轻脚地将招宝抱到床里侧,挨着沈琉璃睡。 傅之曜躺在外侧,与招宝一大一小,将沈琉璃挤在中间,画面温馨。 他看了看沈琉璃,又看了看招宝,唇角往上一翘,各自在他们额头印下一个吻,沉沉地睡了过去。 只是招宝不太给力,傅之曜刚睡熟,小家伙就嗷嗷嗷叫了起来。 久疏房事,傅之曜又比以前强劲有力,虽有意克制着,仍是将她折腾得有些狠了。沾了她的身子,他便知她是他的毒药,也?是解药,那种食髓知味的快/感只有她能给,旁的女子给不了。 招宝没有将累瘫的沈琉璃吵醒,倒是将傅之曜成功吵醒了。 傅之曜看了一眼酣睡的沈琉璃,手忙脚乱地将招宝抱起来,虽没照看孩子的经验,但白日里见过婆子给招宝换尿片之类的,好像小孩子拉了尿了,不舒服也?会?哭。他探手摸了摸招宝的小屁股,分?明是干的,这下他也?打不定招宝因何而哭。 外面传来敲门声,是绿琦在询问沈琉璃:“小姐,小公子哭闹了,可需奴婢搭手?” 屋内有傅之曜,绿琦不敢冒然带奶娘进?入。 平日,怕沈琉璃睡不够,绿琦一听到招宝半夜醒了,便会轻手轻脚地哄抱起招宝,让奶娘喂夜奶,孩子小,夜间要吃好几次。 招宝开始死活不吃奶娘的,沈琉璃生完孩子便有去找傅之曜的念头,便提前让招宝适应奶娘,夜间喂过几次后,招宝许是知道反抗无效,便也接受了。 孩子夜奶,便完全交由奶娘管。 绿琦没有听到回应,便又恭敬地问了一遍。 傅之曜怎么都哄不好孩子,正打算让人进?屋时,目光瞥见沈琉璃裸在枕褥间的肌肤,眼珠一转,顿时将招宝放到沈琉璃胸口,轻扒开她的衣衫,小家伙主动寻了过去。 嗷嗷哭声,化作了咂嘴吞咽声。 原来,是饿了。 见小家伙吃得欢,傅之曜便让外面的人退下。 沈琉璃中途醒来看了一眼招宝,转而斜眸睨了 一眼傅之曜,身子酸软疲惫,又抵挡不住睡意,偏头合上眼睛。 好不容易等到招宝饱腹睡着,傅之曜想着自己总算可以搂着?娇妻入睡,哪知迷迷糊糊又听到孩子的哭声。这回不是饿了,而是拉了臭臭,屁股捂得不舒服。 招宝是个爱干净的宝宝,拉了尿了都会哭,没人给他换,他能一直挥着小爪子,嚎。 傅之曜这下没招了,他又不会?换尿布,结果还是绿琦带人进来给孩子换洗。等到总算是可以好生休息了,熟料堪堪睡了一个时辰,孩子又叫唤了。 原是肚子拉空了,饿的快,又要吃。 将傅之曜折腾的大半宿,全然没了睡意,他看着?睡熟的一大一小,重重地叹了口气。 大的磨人,小的也?够折腾人。 而他看向?沈琉璃的眼神愈发发温柔,虽没陪她生产,但只这一夜,便知照顾孩子是一件多么累人的活儿。 沈琉璃这一觉睡到第二日,向?右偏头是睡熟的招宝,向?右是傅之曜。只不过傅之曜眼底的乌青甚是明显,显然睡得不怎么安稳的样子。 她微愣,细白的指尖重重地戳了戳他的脸颊,眉眼弯弯地笑道:“夫君可是不习惯?可以让招宝跟奶娘一起睡的,这小子嗓门大,是挺闹人。有时吵得人烦了,我?都恨不得将他重新塞回肚里。” 招宝晚上爱哭闹,会?很吵。不过,她昨晚实在太累了,只隐约听到招宝的哭声,时有,时不有的,她也就懒得睁眼。 傅之曜却一把捉住她使坏的手,神?色凝重:“阿璃,辛苦了。” 沈琉璃眨眨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24 22:11:22~2021-02-25 23:5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笙笙不息、格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阳 2瓶;典典饿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1、第111章 在明城暂住的这几?天, 远离狼烟战火,倒也闲适自在,不?必手染鲜血, 不?必纠结每攻下一城该如何安置百姓,虽然他也无心安置这些最无辜的受害者。 这种有妻相伴、有子承欢的日子极具烟火气息, 虽然孩子太小,总是状况百出, 但也仅限于吃喝拉撒而已, 家中奴仆众多, 又有柳氏坐镇,对于沈琉璃和傅之曜这种新手父母来说,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然后,傅之曜便发现沈琉璃才是惯会偷懒的, 只要不?是事必躬亲,照看孩子实则轻松, 半点不累人,她只负责白日里给招宝喂奶,晚间根本不喂, 拉和撒更不会管, 这些小事自有婆子丫鬟料理,闲暇时间陪招宝玩, 哄哄招宝足以。 招宝的一应需求,需要什么, 该置办什么, 都是柳氏替她操持,轻松得很。 沈琉璃振振有词:“生养孩子是一件极其耗费精力的事,生孩子一年便熬过去了, 可将孩子养大却是十几?年的事。若样样都扑在招宝身上,三两年就将自己熬成了黄脸婆,我可是要貌美如花的。” 沈琉璃想的很通透,教养孩子是大事,马虎不得。像她爹就不?会教孩子,她上头有三个哥哥,就沈安相对出息些,二?哥和三哥便不?成?器,一个纨绔,一个卑懦,府中两个女儿,不?是她自黑,若不是自己有所顿悟,就她和沈珍珠,一个跋扈恣睢,一个惺惺作态,反正都不算啥好鸟。 总之,沈茂这个父亲当得挺失败,就没教出特别优秀的孩子。 日后,她便负责养,只管招宝的吃穿用度,陪他玩,至于教这方面,全权交由傅之曜负责。费心教导,最是伤神,她还是选个相对轻松点儿的。 不?过,以傅之曜的性子,万一将招宝教成?了小暴君呢。 管他,就算是小暴君,可傅之曜的聪明程度非她能比拟,至少占了聪明,总好过脑子随她。 人嘛,就要想得开。 既要貌美如花,沈琉璃悲催地发现自己的胭脂水粉快用完了,当即便拖着傅之曜去逛街买东西,刚跨出门,又折返回?来拿了个斗笠给傅之曜戴上,他那张祸水脸太有辨识度,而自己也戴了帷帽, 掩面而遮。 毕竟明城百姓对她的敌意也挺大。 沈琉璃在家里龟缩了许久,一到街上,顿觉哪哪儿都新鲜。虽在明城住了大半年,可因着怀孕生产,又有余影的暗探监视,她基本没出过几?次门,都没好好逛过明城。 那股新鲜雀跃劲儿,仿若放出牢笼的雀儿。 明城同萧国其它备受战乱洗礼的州郡相比,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市集也没受影响,又在沈安不?遗余力的管辖之下,较少生出乱子,周边的藩王亦没趁萧国大乱染指此地。 看着她熠熠生辉的明眸,傅之曜脸上的笑?容越发多了起来,嘴角飞扬,只是隐匿在斗笠之下,不?得窥见。 从脂粉铺子出来后,沈琉璃瞧见摊上贩卖着各种小孩玩耍的小玩意儿,挑着家里没有的物件,又买了一大堆,也不?管招宝能不能玩。 傅之曜抚了抚额,指了指她手中的九连环:“像这个,招宝太小根本玩不?了,买回去,也是放在角落里招灰。还有这些……那些……” 沈琉璃歪着头想了想,表示认可:“这些玩意儿确实只适合大点的孩子玩耍,可招宝不?能玩,总能先认个眼熟。” 傅之曜眼角微抽:“行,你说了算。” 沈琉璃扭身,瞪他一眼:“哼哼,也不?全然都是我说了算。” 傅之曜揉了揉她的脑袋,语带宠溺:“小事依你,大事依我。” 眼看整条长街的摊贩都快被她搬空,跟随他们出门的丫鬟奴仆皆是大包小包,傅之曜深感压力山大,照她这种搜罗法子,估计诺大的陈宫都不够她放,日后说不?定还得大兴土木,扩建皇宫殿宇。 沈琉璃付完银子,见?没甚可买的,便打发下人带着战利品回?府,两人手牵着手,如寻常恩爱夫妻悠哉悠哉地闲逛。 天光大好,泛舟游湖,赏花品茗,时间在指尖慢悠悠而过,好不乐哉。 有舟子擦着而过,沈琉璃偎在傅之曜胸膛,被他圈在怀侧,她的眼睛倏忽一亮,发现刚行驶而过的船头趴在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儿,同她曾经豢养的毛球是一个品种,却不是她养的那只猫。 目送着小猫消失在视野里,沈琉璃半支起脑袋,认真地瞧着傅之曜,问他:“夫 君,我的猫可还好好的?” 傅之曜眼神躲闪,支吾不语。 沈琉璃一下子从他怀里起身,恼怒地瞪大双眸,不?可置信道:“你……你杀了我的猫?你跟个小畜生都还要计较,你太小气了!” 一瞧见傅之曜那闪躲的眼神,沈琉璃气得眼圈都红了,狠狠地跺了跺脚。 傅之曜开口解释道:“没杀,跑了!” 他没说的是,想杀来着,本想将她的猫剁成?肉酱,哪知那白猫跟通人性似的,在他派人抓它时,早跑得没影了。 沈琉璃直跺脚:“我养了好几年的。” 虽是无聊时的逗趣玩意儿,可好歹也养出了一丝感情。没了,还是会伤心难过的。 傅之曜保证道:“知道知道,朕给你找回来便是。” 找不回?来,再寻只一模一样的小猫便是,训练训练,只要同她亲近,便可蒙混过关。 沈琉璃心里不?好受,但也不?会真的因为一只猫跟傅之曜置气,她再次跺了跺脚,重重地踩在傅之曜的足靴上,碾压了一番,揉着泛红的眼眶,委屈巴巴地说道: “你可一定帮我找回来,我还打算给它找个伴儿,让它成?家立业呢。” 脚上的剧痛清晰传来,傅之曜低眉看了一眼脚上比他的小近三分?之一的小脚,再看面前眼眶泛红的沈琉璃,诡谲的凤眸幽光流转,将人重新揽入胸腹间,视线越过她的头顶转向了寥阔的天际。 “阿璃,过段时日我们会陈国。” 沈琉璃在他胸膛间蹭了蹭,将脸颊上的脂粉全蹭在他的衣服上:“嗯嗯,不?过招宝小,不?宜舟车劳顿,我想等他大点,再等三四个月,至少半岁,再回?陈国。” 孩子过小,路上奔波折腾,容易生病。 她舍不?得招宝受苦。 等他们回府,傅之曜便收到东陵的秘信,朝堂有些人不安分?,想要趁他不?在陈国,架空他,或是谋朝篡位,参与的朝臣挺多,潜龙卫全部将人控制起来,却不知该杀,还是不杀。 若是全部杀光,东陵朝堂近半的臣子都当诛杀,别有异心的人不少,也有站在陈国角度说他好战,耗空国库,全然不顾陈国的百姓和江山。 前线御驾亲征,最忌朝堂后院起火。 事态被 控制,也不?急于回?东陵,傅之曜打算在明城同沈琉璃和孩子多呆一段时日,可陈冰河却告知他,柳氏下月的解药无人送来,他手上也没有。 柳氏每隔一段时间,吐血之症便会发作,无药抑制会吐血而亡。而余影则是算着时间提前送下月的解药,可这月已过了三四天,却无人送药。 沈琉璃嘴唇发白,这段时间太快乐,都快忘记了娘的毒。 “傅之曜,娘……她……” 他反握住她的手,低声说:“我正要回?东陵一趟,娘的解药,我会替你拿回来。” 正好,也会会师父。 …… 东陵,余宅。 余影正在下棋,说是下棋,却是一人一棋盘,左手同右手博弈。 傅之曜站在门口,余影并未抬头,只是左手落下一子,像是什么都知道:“阿曜,你回?来了,过来陪为师对弈一局!” 傅之曜默默地走过去,并没坐下,而是反手抽出腰间的佩剑,抵在余影肩颈上,一字一顿地说:“师父,别来无恙!” 顿了顿,又道:“徒儿未曾想到,连师父都会背叛徒儿,给了徒儿致命一击。” 余影放下手中棋子,从棋盘抬头看向傅之曜,伸手推了推脖子上的冷剑,没有推动,反而让脖子划出了一道血痕,只得作罢。 由着他生平最得意的徒弟,将剑架在自己脖子上。 余影面露失望,声音变得尖锐,直呼其名:“傅之曜,我若真给你致命一击,沈琉璃便不可能活,不?可能有任何生机!我若真要她死,在她踏出明城的那一刻,就会要了他的命。我若真要她死,你以为我会任由她去找你,任由她出现在你面前。” 余影虽任由傅之曜的心性往扭曲残暴方向发展,可被自己的徒弟用剑抵住脖子,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傅之曜冷冷地看着余影,收剑回?鞘,撩袍坐到余影对面,修长的指尖执黑子,落下一子,棋盘顿生变化,黑子的局势瞬间扭转,将白子逼至绝境。 傅之曜瞳孔漆黑,冷然道:“师父大可不必如此,朕要做的事,无人可阻止,朕不?想做的事,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休想摆布朕。” 余影眉头深皱:“你真要放弃唾手可得的萧氏江山?” 傅之曜没有说话,看着星罗棋布的棋子,静默良久,才道:“师父,请。” 余下看了一眼棋盘,眉头越皱越深,犹豫再三,终是落下一颗不?知生死的白子。傅之曜弯起唇角,再落一黑子:“师父输了,也老了。” 说罢,起身,甩袖拂落满盘棋子。 金石之音响彻房间,叮叮铃铃,煞是悦耳。 “师父曾定下规矩,不?许任何人任何事干涉朕的意志,左右朕的想法,可师父也破戒了,不?如朕这个做徒弟的也就忤逆师父一回?。” 这些年,余影虽没刻意安排傅之曜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可师徒之间存在一种微妙的平衡,平时对师父或许不是那般的毕恭毕敬,稍显怠慢散漫,可傅之曜实则心存感激,并未真正意义上忤逆过余影。 余影目光复杂地看着傅之曜,嘴唇抖动半晌,才说道:“但愿这不?是你的一时气话,都已打到上京城下,萧国唾手可取……你……” 傅之曜毫不客气地打断余影:“当然,不?是气话。” 这自然是气话。 他非愚傻之人,岂会在这个节骨点撤兵? 余影之于他,跟傅世行完全不同,亦师亦父,他狠狠地算计了他,却没抛弃过他,他给沈琉璃和招宝终是留了一线生机,余影真要谁死,便绝不?可能死。 他不?可能像杀傅世行那般,杀了余影,只能用这种幼稚的小儿行径气气他,仅此而已。 傅之曜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忽的想起柳氏的解药,伸手道:“师父,柳氏的解药。” 余影面容颓丧,如枯朽的老木,犹豫了会儿,没再多言,命人取来解药交给他。 傅之曜收下解药,刚跨出房门,就见花解语迎面走了过来。 “阿曜……” 傅之曜直接越过花解语,目不斜视地离开。 花解语愣了愣,走到余影身侧,看了眼满地零落的棋子,轻问:“阿曜都知道了?” 余影点头,揉了揉越来越痛的左眼。 花解语叹气:“他对沈琉璃,应是喜欢极了。” 余影说:“早知如此,我就该杀了沈琉璃。” 花解语笑了笑?,说:“你不?会!” 余影看了一眼花解语,看着她那张同琳琅有三分?相似的脸 ,神思陷入悠远的回?忆中:“是啊,他是琳琅的孩子,我对他终是不忍。我知道相爱之人无法相守的痛苦,终其一生都无法释怀,又岂会让他真的陷入我体会过的深渊。” 所以,他才会选择一年之后给柳氏解药,一年足够傅之曜彻底攻下萧国,没想到那丫头连自己亲娘的性命都不顾,生下孩子就迫不?及待地找傅之曜。 都已陈兵上京城外,这样傅之曜都能甘心放弃,他还能说什么,真杀了沈琉璃这个祸害,他倒是想。 自己永坠黑暗,在感情一事上,总要给傅之曜留点希望。 自己可怜,他又何尝不?可怜。 …… 傅之曜将朝堂上的事处理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明城。 沈琉璃收到傅之曜的来信,掰着手指数他返程的时间,深感自己这种盼夫归期的模样,同那些深闺等待夫婿把家还的痴妇无异,患得患失,感觉有些不?像自己,这可不好,得尽量调整好心态,傅之曜是她想要共白首的良人,却不是她的全部,她不能整个人整颗心都围着他转,被他所牵动,长久以往,会逐渐失去自己,迷失原本的自己。 等他回?来,差不多便是年关。他应该会同他们热热闹闹地过完年,然后便会重返战场。 一想到这糟心的战争,想到自己提前得知的那些剧情,沈琉璃便重重地叹口气。 如果傅之曜是明君也就罢了,萧陈两国在他手上统一,百姓归顺,倒也不?失一件好事。可显然,他不?是啊。 刚坐上陈国的皇位,他还装装样子,且看这半年的战乱,对攻打下的城池百姓枉顾,哪能让民心尽向于他。 绿琦小声提醒道:“小姐,小公子睡着了。” 沈琉璃回?神,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招宝,让绿琦将他放到屋里,而自己继续想着心事。 柳氏准备着年关将至的各项事宜,将手上的名册单子交给府上的管事,见?沈琉璃坐在游廊下发怔,遂坐了过去,又让绿琦备了些瓜果茶点,同女儿一边吃起来一边闲聊。 “这才离开几?天,相思病又犯了?”柳氏笑?着打趣道。 沈琉璃转了转眼珠,撑着下巴,死鸭子嘴硬:“谁想他了?” “是娘看错了,你 没有想夫婿。”柳氏将石桌上的茶盏递给她,回?头看一眼府上忙忙碌碌的奴仆,笑?道,“今年人多,又添了招宝,我们一家人在明城这边过个热闹的年,去年真是过得冷清。” 说着说着,柳氏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夫君在这里,那你爹还能过完不??” 沈琉璃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清茶:“爹被俘虏了,肯定不?会来明城。” 柳氏一愣:“瞧我这记忆,你前不?久才给我说过这事儿,他被关押在陈军大营,哪儿出得来?” 之前担心傅之曜会将沈茂杀了祭旗,可见女儿说得笃定,柳氏也就放下心来。 左不过遭点罪受点屈辱,但无性命之忧。 翌日,沈琉璃同柳氏一同上街去布装,准备给家里每个人裁制几身过年穿的新衣。 办完事回?去的路上,沈琉璃看见?街角巷子处蹲着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手里拿着根破竹竿,一只缺口的破碗,装扮同沿街乞讨的乞丐没差,面容脏污不堪,但那人的眼神极其熟悉。 那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们的车马,沈琉璃不?禁蹙了蹙眉。 “看什么?”柳氏顺着她的视线从车窗看过去,沈琉璃若无其事地放下车帘,“娘,一个要饭的乞丐而已。” 听闻是乞丐,柳氏没再问。 回?府没多久,沈琉璃借口出门了一趟,那乞丐仍旧蹲在巷子口,她走近两步,蹙眉唤了声:“爹?” 沈茂抬头看着她,别开脸上乱糟糟的头发,说:“琉璃,是我。” 沈琉璃心中一惊,偏头问道:“爹,你怎么……” “逃出来了。” 沈琉璃扯起嘴角,赞一句:“爹,你可真厉害!” 话音未落,沈茂手里的破竹竿就朝她发动攻击,沈琉璃心里哗了狗,闪身躲避,看准时机夺了沈茂的破竹竿,一脚将老父亲踹了个四脚朝天。 沈琉璃惊了一跳。 呵,自己啥时这般厉害,没两招就将沈茂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给干翻了。 见?沈茂倒在地上半晌没起来,她才发现原来是他身上有伤,才让她轻易讨了个便宜。 沈琉璃折断竹竿,随意丢开,微眯起双眸,声音渐冷:“爹,这是何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25 23:58:49~2021-02-27 22:2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笙笙不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雾亭、阳 10瓶;柠檬柚子不是茶、典典饿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2、第112章 漆黑的夜幕下?, 傅之曜昼夜兼程,意?图在?年关赶回明城,与沈琉璃母子团聚过年, 然事不遂人愿,刚跨入萧国?境内, 便传来陈国?皇后?被捕的消息。 萧景尚更是下?令,要以沈琉璃的血祭奠死于傅之曜之手的将士和百姓, 以此激励衰竭的军心。 上?京被近三十万陈军所困, 进出不得, 连只苍蝇都难飞出去。若不是上?京城内有通往外面的暗道,沈琉璃也不可能被顺利带入上?京。虽只是单纯的围困,陈军暂无攻城的打算,可这样带给萧景尚的恐惶更甚, 被不知傅之曜何时攻城的恐惧所支配。 萧景尚此时的处境,如西楚霸王四面楚歌的处境无异, 皇城被围,孤立无援,誓死捍卫上?京安危的萧国?将士, 在?曦城城破沈茂被俘后?, 军心已然涣散,加之如今被困死的绝境, 仅存的那?点可怜军心在?陈军的围困之下?,一点点涣散殆尽, 连京中稚子都知道这是一场无望的守城之战。 仅有的援军谭谨克带领十万军队被陈军阻在?祁连山附近, 连老天爷都在?助纣为孽帮傅之曜这个暴君,连绵不绝的风雪肆虐,导致大雪封山, 少量的陈军便成?功的阻挡住数万军队的步伐,眼?睁睁看着上?京陷入危机,却无法?开拔至上?京,解围。 今年冬月,萧国?多地降下?大雪,尤以上?京更甚,是上?京连续二十年最大的一场雪。 白雪皑皑,天地间银装素裹,整座上?京城几欲被白雪覆盖。 瑞雪兆丰年,只是今年兆的不是来年风调雨顺,而是掩埋世间一切的血腥与杀戮。 沈琉璃的手脚没有被捆缚,活动自如,她?不知自己?被关押在?何处,无心探究,也无意?逃跑。说是被抓,也可以说是自愿。 她?看了一眼?对面默不作声的沈茂,拎起桌上?的铜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安静地喝了小半杯后?,指尖轻转杯盏,面色如常地问道: “爹,是你的主意?,还是萧景尚的主意??” “琉璃,不是爹的主意?。”沈茂看了看她?,说,“当曦城那?日,傅之曜因你的出现而留爹一命,而后?爹又得知他不在 ?军中,要知道这半年傅之曜御驾亲征,从未离开过前线,本可一鼓作气攻下?上?京,却因你的出现,暂缓攻城的计划。爹便动过此念头,只是想想,没想付诸于行动,却没想到皇上?的想法?与爹不谋而合。” 沈茂嘴唇蠕动:“爹……爹……” 倒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沈茂面有愧色,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 沈琉璃勾唇:“那?爹便是奉命行事了。” 沈茂挪开视线,眼?神如钢铁般坚硬:“没有国?,何来的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沈琉璃闻言,笑了:“爹,女?儿当娘了,你当外祖父了。” 沈茂一愣:“孩子,孩子不是没了吗?”他所知的真?相便是,沈琉璃和傅之曜不知何故决裂,好像孩子也没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沈茂对沈琉璃生子的事全然不知情,一家子都没将这大事告知于他,沈茂有荣升于外祖父的喜,也有被隐瞒的怒。 沈琉璃抿唇:“爹,你在?打战,我们不想你分心。还有,这个孩子是傅之曜的,以你和他在?战场上?剑拔弩张的关系,你知晓后?未必会高?兴。” 沈茂哽在?喉咙的话一滞。 良久的沉默过后?,沈茂起身?往外走,有一种想要逃离的狼狈感:“你好生休息,后?面可能会受些苦。” 沈琉璃慢悠悠将杯中剩余的水喝完,静坐了一会儿,外面寒冽的雪风风透过窗子缝隙渗透进来,怪冷的,她?伸手环了环自己?的双臂,在?温暖的明城生活了大半年,竟不适应上?京湿冷的天气儿。 起身?将微微开合的窗棂关紧,动作一顿,她?看见程亮的雪路上?一闪而逝的明黄身?影。 砰地一下?,用力将窗子关上?。 …… 年三十,除夕。 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却是萧陈两国?大军对垒之日,很可能也是上?京城破,萧国?灭亡之日。 傅之曜冒着风雪赶路,总算在?今日抵达,路上?不知挥断了多少马鞭,未及休息片刻,便率三十万大军陈兵上?京城外。 沈琉璃被吊绑在?城楼之上?,衣衫单薄,风雪肆虐在?身?上?,冻得她?牙齿咯咯打颤,冰冷的雪落在?颈上? ,化成?水和着刺骨的寒风顺着衣襟灌进身?体,越发?的冷,身?子渐渐变得僵硬麻木,唇色也已变得乌青发?紫。 饶是被绑之前灌了一大碗御寒的姜汤,依旧抵挡不住侵蚀的寒气。 绳索将雪白的皓腕勒成?道道血痕,她?咬了咬唇,眼?眸余光瞥向城墙上?的沈茂和萧景尚,又抬起眸子,望向不远处的傅之曜。 他虽冷静地站在?车辇上?,但凌乱的头发?,凹陷的眼?窝,被风吹得散开的玄衣,护体的铠甲战衣都没来得及换上?,这足以说明他的平静只是浮于表面。 沈琉璃看着傅之曜,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略微一顿,垂下?眸子。 傅之曜的手转了转指上?的玉扳指,视线依旧停驻在?沈琉璃,而后?缓缓地收回目光,冷冷地看向萧景尚:“萧景尚,两国?交战,竟将一个弱女?子牵涉其中,曾经光风霁月的四皇子,如今……忧国?忧民的萧国?皇帝竟也会做出如此卑劣不耻的行径,今日实在?令朕大开眼?界!” 萧景尚的眼?神,同样极冷,看一眼?沈琉璃,毫不犹豫地承认自己?的卑劣:“彼此彼此,但比起你,朕只能望其项背。若这个弱女?子能解我上?京之困,亦可抵千军万马,就是不知道陈国?皇后?这位弱女?子是否能让陈军撤离我萧国?的疆土?” 一顿,又道:“不退,便拿陈国?皇后?的血祭旗!” 在?沈琉璃脚下?的土地上?,赫然插着一展迎风飘扬的战棋,而她?四周遍布数百强劲的弓/弩,稍有不慎,便可将她?射成?筛子,流淌的鲜血恰好可染旗。 弓/弩围攻之下?,傅之曜不能轻举妄动,他再次将视线投向了沈琉璃,而后?轻飘飘地移开,笑出了声:“一个身?形容貌相似的女?子,你说她?是陈国?皇后?,她?便是?” 萧景尚没有说话,看着如黑云压境的陈军,一眼?望不到头似的。 一旁的沈茂开口了:“傅之曜,你认不出自己?的结发?妻子,本侯岂会将自己?的女?儿认错?” 傅之曜合掌而笑:“沈茂,你倒是好本事,陈军诺大的营帐都关不住你,更是一位好父亲,看着自己?女?儿做人质 做筹码却能无动于衷?” 沈茂铁青着脸,正待说话,却听得萧景尚说道:“沈琉璃,说话!” 沈琉璃漆黑的长睫颤了颤,抖落眼?睫上?晶莹的雪花,蠕动僵麻的唇,对着傅之曜的方向说了一句:“我不是沈琉璃……” 就在?此时,变故骤生。 傅之曜惊骇不已,瞳孔急遽放大,惊恐地看着骤然断裂的绳索,如丧魂魄般从车辇上?滚落到雪地上?,几乎连滚带爬地朝城墙方向疾奔而去。 这里离城墙有一定距离,他根本无法?救下?她?。 谁也没想到绳索会突然断裂,刹那?间,失去她?的念头萦绕心头,心口像是被人拿刀子生生剖开。 傅之曜忽然停下?脚步。 只见高?高?的城墙上?,萧景尚整个身?子几乎挂在?墙外,而他的手死死地抓住断裂的绳索,双脚堪堪勾住城墙边缘。沈琉璃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萧景尚,他手上?的血顺着绳子滴到她?的脸上?,一滴又一滴,他仍旧费力地将绳子往手腕上?缠。 沈茂率先反应过来,在?萧景尚的双脚滑落时,扑上?去抱住萧景尚的腿。 大喊:“快,快救人,搭把手。” 沈琉璃的下?方便是尖锐的旗杆,离她?的身?子仅寸尺之近,一旦绳子滑落,旗杆必将插入她?的身?体,后?果不堪设想。 萧景尚吩咐弓/弩手:“放箭,射倒旗帜。” 众人惊。 还没开战,战旗就倒了,乃兵家之大忌。 但□□手不敢抗命,一箭射在?旗杆上?,战旗随之倒在?雪地里,纷纷扬扬的大雪掩埋在?旗帜上?。 傅之曜站在?原地,眼?看着沈琉璃被救上?城墙,方才颤着腿儿回到车辇上?,挥手:“撤兵!” 三军将士并?非眼?瞎,自然看出萧景尚并?非真?正想要他们皇后?的命。何况,皇上?不是早就对这位皇后?恨之入骨,何必在?乎其性命? 有将士当场提出异议,被傅之曜一记阴森的冷眼?横扫,脱口而出的劝谏全都胎死腹中。 沈琉璃冻了许久,瑟瑟发?抖,萧景尚见状,脱下?自己?的大麾就要往她?身?上?披,却被沈琉璃抖着手拦住:“不妥。” 说着,便抬头 看向沈茂。 沈茂立即心领神会,将自己?的衣服脱下?裹在?沈琉璃身?上?:“还能不能?” 沈琉璃冻得通红的手指揪着衣口,点点头:“嗯,还是冷。” 微露的半截手腕满是血迹,沾在?衣服上?。 沈茂盯着她?手上?的鲜血,二话不说,将身?上?能御寒的棉衣等全都脱了下?来,看着沈琉璃裹得像个粽子似的:“这下?,该不冷了?” 沈琉璃垂眼?道:“嗯,不冷。” 她?不冷,但沈茂只剩一件中衣,冷得直搓手哈气。 萧景尚站在?旁边,眺望着远处缓慢而撤退的陈军,说:“陈国?撤兵了。” 沈琉璃抬眸望了一眼?,抿唇不语。 傅之曜真?的放弃了? 没过多久,傅之曜派人送来一封和谈的信,请萧景尚出城至五里坡详谈撤兵的条件,朝臣害怕其中有诈,劝萧景尚不要出城,就连赵降雪也竭力劝诫,说傅之曜不可信,定是要将他骗出城戕害。 萧景尚力排众议出了城,只带了小队亲信,与傅之曜在?五里坡的亭子会面。 天寒地冻,露天席地的,一方石桌,旁边架着火堆煮着滚烫的热茶。 傅之曜给萧景尚倒了一杯热茶,以一种随意?的口吻说道:“真?来了,还以为你不敢出城呢?” “萧国?节节败退,就连上?京已是陈皇的囊中之物,你要取,轻而易举,萧国?并?无反败为胜扭转乾坤的能力。”萧景尚端着茶盏,温润的眸透过氤氲的热气看向傅之曜,“既然陈国?有和谈之意?,就算是刀山火海,只要能让萧国?有一丝喘息之机,我都会来。” 傅之曜似笑非笑:“丑话说在?前头,谈不拢,这仗仍要继续。” “洗耳恭听!”萧景尚说。 “十三年前,陈国?战败,割让于萧国?的五座城池如数奉还。而今,萧国?战败,在?还此五城的基础上?,亦得割让五座交由陈国?管辖。”傅之曜眯起狭长的凤眸,说,“算起来,仍是你萧国?占了大便宜,当年元康帝可没打到东陵。” 语落,便有人奉上?萧国?的地图,摊开。 傅之曜扬手指了指地图上?勾圈起来的五座城池:“就它们。” 萧景尚一 看,顿时皱眉。 这五座城池远比当初陈国?割让的城池富庶,其中两座得利于天然的地矿条件,盛产铁矿石。 “成?交。” 胜利者掌握主动权。 傅之曜抬起眼?皮,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口吻:“曾经萧陈两国?签订五十年盟约,如今……可是要制定百年?” 萧景尚唇角勾起一抹嘲弄:“五十年的盟约,不过十来年便形同废纸,就算签订一百年又能如何?不若你在?位其间,不可进犯萧国?半寸土地即可,也不必写成?文?书,就口头承诺便是。” 就算陈国?撤兵,萧国?百废待兴,满目疮痍,还有许多各方势力需要铲除,不是一朝一日便能恢复往日光景。 傅之曜眸色微动,修长的手指碾了碾茶盏的杯盖,反问:“如果你在?位其间,不进犯陈国?疆土,我便如你所愿,如何?” 萧景尚微诧,而后?点头。 氛围轻松,完全没有商讨国?政大事的紧张,就像是寻常唠嗑一般,就这般定了下?来,也没有一纸文?令,萧景尚原本带的印字国?玺都未派上?用场。 傅之曜没问沈琉璃,萧景尚也没提她?。 只是在?萧景尚回城的时候,傅之曜玩味笑道:“如果朕的大军撤离了萧国?的疆域,却没有见到想见的人,朕便卷土重来。” 萧景尚回头:“你明日便可见到!” 傅之曜啧了一声,这也未免太过亲信于人。 不过,萧景尚有选择的余地吗?没有! 如果就此杀了萧景尚,会如何?沈琉璃所说的那?些梦境可还会成?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27 22:23:28~2021-02-28 23:5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七不气、小花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3、第113章 上京之围得解, 沈琉璃从城墙下来后,便住回了承恩侯府。宫里派了最好的御医给她检查,治伤, 索性只受了些皮外伤,身子并没落下什么寒症。 时隔两年回到这里, 曾经的一切恍若昨日发生。 她走过花溪院,地牢, 柴房, 傅之曜在府中的生活轨迹, 她与他那些不甚愉快的过往清晰浮现,她记得刚嫁与他的不甘和怨憎,亦记得辱打他时,他眼底掩藏的浓烈仇恨。 始于恨, 终于爱。 少女怀春时幻想的良人从来都不是他,可他却从了她的良人。 就在她想的入神时, 一个面貌陌生的婢女请她移步用膳。 沈茂命云姨娘置办了好酒好菜,一则好歹是年关,二则庆贺上京危机解除。 沈琉璃同沈茂坐主桌, 同桌的还?有暂代中馈的云姨娘和李姨娘, 沈绪和沈淮,以及各自娶的新妇, 即使娘和祖父没在上京,陪沈茂过年的人也不少, 瞧, 满满一大桌子呢。 若不是沈珍珠怀着身子,月份大了,不宜走动, 等她和夫婿过来,一桌子怕是坐不下。 这两年,沈绪和沈淮各自娶了新媳妇,单瞧面相,瞧不出什么品性,对于这两位嫂嫂的底细,她无从关注。倒是听说沈珍珠嫁得是当朝大理寺卿,是沈茂首肯,云姨娘本想进一步同更显贵的王孙贵族结亲,只是沈茂没有同意。 那大理寺卿是个中正之人,同沈珍珠倒也过得和睦。 席间,云姨娘试探性地问道:“不知夫人何时回京?” “估摸着就上半年。”沈琉璃轻挑眉头,精致的小脸带着一抹淡笑,“这两年由姨娘暂代其责,打理家宅,容我替母亲向姨娘道一声受累了。” 沈安在陵州政绩颇丰,在萧国各地大乱的情况下,陵州难得没有出幺蛾子,不出意外,今年会升迁回京委以重任,到时她和招宝同傅之曜回东陵,祖父、娘亲便会同沈安一同回京。娘托上京的媒婆为沈安相看了姑娘,若不是战事耽搁恐怕早就成了。 届时回京会将大哥的亲事定下,一并迎娶新妇。 云姨娘攥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柳氏回京,岂不意味着自己的掌家之权要归还?。 沈茂看了一眼云姨娘, 道:“既然盼着主母归家,你又诸般在本侯跟前诉苦,管理中馈着实疲累,不堪重负,等夫人回来,便将管家之责交还?于她。” “侯爷!” “爹!” 云姨娘和沈绪同时出声,云姨娘尝到了管中馈的甜头,手头儿没那么捉襟见肘,又能在下人面前树立威信,而沈绪在亲娘跟前要钱也便利,若交还?给主母,以后哪有这等好事,处处制肘,缩手缩脚。 沈绪不满地瞪了一眼沈琉璃,都怪她在爹跟前嘴碎。 沈琉璃和柳氏不在,这日子要多快活有多快活。 “爹,我吃饱了,先行一步。”沈琉璃权当没看见,放下箸筷,拿过婢女递上的帕子擦了擦嘴,轻飘飘地走了。 刚回到花溪院,萧景尚身边的大太监便过来传话,请她上翡华轩一趟。 沈琉璃想了想,便依言去了。 翡华轩临近河边,环境清幽,雅致,此时并无其他客人,显然被萧景尚清场了。 萧景尚抬手指了指对面:“坐。” 沈琉璃坐下后,忽的想起自己被绑上城楼时,萧景尚说的话。 他说:“战争因?何开始,已然不重要,不如我们赌一场,看这场战争因?何而结束?是因你,还?是因萧国灭亡而止战?” 她的回答是什么? 傅之曜肯定不会因?她而放弃,只会是上京城破,萧国亡,这场战争才会结束。 当然,她说谎了。 半年前,她哄得他答应撤兵,她便知道,她在他心底,究竟有多重要。 萧景尚沉默了半晌,却说会因?她而结束。 事实上,这场战争确实就这般轻易地结束了,至少,目前是结束了。 萧景尚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茶,眉宇并未因战乱结束而舒展,而沈琉璃面对他只觉得压抑,黛眉轻蹙,干巴巴地开口:“你们谈得如何?” 萧景尚说:“算是各得所愿。” 沈琉璃捻起一块酥饼:“陛下,我何时可离开?” 闻言,萧景尚抬眸瞧她,那清润稳沉的眼神竟带着一丝绵长的专注劲儿,转瞬消散:“明天。” 沈琉璃唇角微微一扬,而后往下压了压,又问道:“不知陛下找我意欲何事?” 萧景尚端起茶盏,俊脸温雅,褪去威严的龙袍,穿上常服 ,依旧如曾经那个温润如玉的四皇子,他说:“无事,坐坐便罢。” 当真便只是坐着喝茶,沈琉璃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喝茶,吃着碟盘里的精致点心,再看看窗外的风景。 萧景尚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脸上,沈琉璃似有所察觉,桌下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摆,想到城墙上的那一幕,绳索断裂,萧景尚咬牙坚持的模样,心底陡然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旋即又好笑地摇摇头。 坐了一会儿,萧景尚倏忽起身:“珍重!” 说罢,转身离去。 沈琉璃掰着指头,认真地数了数身边叫得上名?的男子,发现从未有哪个男子对她表白过心意,也就只有傅之曜慧眼识金,喜欢她这一款的。 方才一闪而过的想法,属实荒唐。 …… 御书房。 萧景尚坐在圈椅上,两眼死死地盯着桌案上断裂的绳子,上面染着斑驳的血迹,视线停在绳子的断裂口,想到下臣的调查结果,他的神?色已由初时的震愕转为平静。 半个时辰后。 萧景尚拿着染血的绳子去了坤宁宫,皇后的寝殿。 赵降雪见他过来,美丽的脸上绽放出温柔的笑容,高?兴的迎驾,可看见萧景尚手中的绳索时,面上的笑容立马僵住,萧景尚观察着她的细微表情,见此,一切明了。 萧景尚甩手将绳子丢到她跟前,面色颇冷:“不知皇后可否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赵降雪揪着帕子捂在胸口,惨白着小脸,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软塌上,只是一味地摇头不语。 那副柔弱之姿,实难想象就是她在背后动了手脚。 萧景尚拧眉,直视着那张柔棉的脸庞,直逼:“皇后,你就没想过沈琉璃死了,上京最后的希望可能也就没了,一个上京恐怕不足以平傅之曜之怒?就算不顾百姓的生死存亡,你就没想过,你我皆会沦为亡国之君,亡国之后,或阶下囚?” “臣妾……”赵降雪嘴唇颤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有事情败露的惊恐。 赵降雪不认为一个小小的沈琉璃便可撼动两国的战局,她也不认为傅之曜是那种沉溺女色的暴君,不会昏到放弃攻城,都已打到萧国都城,岂能因一女子而放弃?江山美人, 谁会蠢到舍弃江山? 沈琉璃肯定会被舍弃,倒是萧景尚舍不得,临前竟还?命人送了驱寒的姜汤,就怕冷死沈琉璃。傅之曜不在意沈琉璃的生死,万一萧景尚…… 即将进?宫的谭谨荣是因利益嫁于萧景尚,可沈琉璃显然不是,她怕他会觉得自己有机会,怕他死灰复燃,燃成熊熊烈火,她才会想将苗头扼杀,不顾一切地扼杀。 才会……才会一时鬼迷心窍,想着沈琉璃就此死了也好。 就算承受傅之曜的雷霆之怒,就算上京被暴君攻破,她和萧景尚定会被护送到安全之地。 赵降雪摇头,没有解释,等同于默认。 萧景尚上前一步:“为何要她死?就算你们待字闺中有些不对付,但不至于要她命。” 赵降雪绞紧帕子,像是要将绣帕绞出水,没有吭声。 惊惧到极致,反而无话可说。 她生平最得意之事,便是沈琉璃倒追了十年的萧景尚,却钟情与她。但,可能是曾经了。 萧景尚没有等到回应,合了合眼睛,说:“过段时间,谭家便会将谭谨荣送进?宫,朕会封为贵妃,而你依旧是朕的皇后,你自己找个时机告病,朕会让贵妃摄六宫事。” 赵降雪惊愕地看着萧景尚,他要架空她,让她做有名?无实的皇后,徒惹人笑话,是妻非妻。 她慌了,一把拽住萧景尚的衣角,眼尾发红:“陛下,景尚,就因为我想要沈琉璃死,你便要如此待我?若你对她没有心思,我又怎会针对她?” 萧景尚抽手,将他的衣角一点点从赵降雪手中扯拽出,冷声道:“朕并非因?此事,这件事,朕可以看在往日情分?不计较,可里县的事,朕绝不能原谅!” “朕没想到竟是你将朕的行踪透露给李义山,你自然不会害朕,可你想借刀杀人,可这把刀却杀了一县百姓,教朕如何原谅?你犯错,朕都可以原谅你,可朕无法忍受枕边的女人竟变得如此蛇蝎心肠,视百姓的性命为儿戏?”萧景尚痛心疾首道,“当时,沈琉璃便在里县,她找过你?” “景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可我没想害里县的百姓,我以为那李义山不会……” 赵降雪哭的泪水涟涟,可萧景尚却没有半 分?怜惜,反觉此女越发可怕,佛口蛇心,表面端庄温柔,可却会阴不啰嗦地做出如此残忍之事。 她虽非亲手杀人,可却实实在在害了一县百姓。 “强词狡辩!”萧景尚甩袖道,“沈琉璃是已婚之妇,朕岂会觊觎?就这点疑心,便能让你痛下杀手,对于即将进?宫的谭谨荣,你是否打算将她生剥活剐?” 赵降雪瘫软在地上,痴痴地望着萧景尚,呢喃道:“我不想同任何女子分?享你,我只想你的心里,眼里,只有我。” “你究竟是为了里县的百姓,还?是因为我想要她死?”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沈琉璃的恶,他倒能忍了,为何她的坏,他却不能包容? 萧景尚没有回答她。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惩戒赵降雪确实是为里县的百姓,但这惩罚实属太轻,他甚至给她留了体面,让她主动以‘病弱之躯’让出来。而他同样不想沈琉璃死,不想她死,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不能死,为了萧国苟延残喘的命运,她不能死。 当暗探传来消息,傅之曜随沈琉璃在战事关键时刻前往明城,且育有一子时,他便想试试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他深知自己,在家国天下事与私事面临抉择时,会以国事为先,在谭家要求送女进宫时,他犹豫过后,却同意了。 当他命人将沈琉璃吊在城门上时,他便绝了这无妄的心思,日后他只是萧国的皇帝,如何振兴萧国,让萧国在他手上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战乱之苦。 他,也会只是赵降雪的夫。 原本,他打算若傅之曜就此撤兵,谭家的援军没能赶到上京解围,他便不必信守谭家的承诺,谭谨荣不必入宫为妃。 这后宫仍只有赵降雪。 可现在,他改主意了。 萧景尚丢下一句,转身踏出坤宁宫。 “其实,一切本可如常,只你一后。” 看着萧景尚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赵降雪怔愣了许久,掩面而泣,撕心裂肺。 他们,回不到当初了。 阖宫的太监宫婢不知帝后之间发生了何事,听着皇后如泣如诉的哭声,悲鸣不已。 直到哭晕死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却被告知有了身孕。 天无绝人之路 ! …… 天光泛起鱼肚白,当城门刚打开,一匹狮子骢载着马背上的人儿,顿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出城没多久,便遇见了傅之曜。 他负手而立,站在通往明城的岔路口,等她,迎她。 雪后初融,晨曦落下的第一缕光辉倾泻在男人身上,将他颀长冷硬的身量加深,清晰入目,他的容颜俊美隽逸,唇角上扬,眼眸漆黑,细碎的光落在那双眼,映衬出星光点点,泛起波光涟漪。 瞧,这就是她的男人,世间一等一的好皮囊,无人可领其风骚。 沈琉璃心中滚烫,一鞭子挥下,马儿跑得更快。她张开双臂,弯了弯眉,灿笑着朝他扑了过去。 这次,他稳稳地接住了她,没有给她一掌。 他紧紧地搂着她,手臂强而有力,胸膛坚硬而温暖,拥抱的劲儿仿佛用了他的毕生之力,磕得她柔软的胸/部生疼,像是要将胸腔里的空气挤压出去一般,让人窒息。 真是痛苦的甜蜜。 他的视线缠绕着怀中的人儿,沈琉璃仰头,四目相对,视线胶着,缠缠绵绵。 她扭了扭身子:“你等了多久……唔。” 顷刻间,樱红朱唇被覆盖,清糯娇音被堵。他的薄唇带着风撩起的寒凉,只是贴着她,并没加深这个吻,但他的唇在哆嗦,在颤抖,抑制不住的抖。 环住她腰身的手,仍在寸寸收拢。 当她从城楼坠落的刹那,神?魂恍若被撕开,心神?俱裂。 那一刻的害怕,惊惧,如影随形。 直到此刻,闻着她身上的甜腥奶香,触着她伶俜的身子,感受着怀中的温暖,总算觉得自己方是完好的人。 沈琉璃眼皮动了动,看他黑羽般的长睫,不可置信道:“你在抖?” “没有,朕没有。”傅之曜声音又哑又沉。 沈琉璃继续说:“你在颤抖,我感觉得到。” “没有!没有!没有!” 傅之曜咬着后牙槽,离了那片温香的唇舌,凤眸幽深如黑洞,像是洞察一切似的,沈琉璃被他盯着眨了眨眼,茫然一觎,就见傅之曜再次低头,游离至她的耳蜗。 而搁在她腰间如烙铁烫人的大手,缓缓抬高,一巴掌重重地打在她屁/股上。 啪。 沈琉璃只觉得臀瓣一颤, 被他打懵了。 在她还?未反应过来,啪地一声,紧接着又挨了一下。 力道不轻,估计肯定红了。 沈琉璃‘啊’了一声,双手死死地捂住屁/股。 小脸红得鲜艳欲滴,悄悄看了一眼叶风等随从,大家颇有默契地背过身,眼观鼻耳观心,像是谁也没发现皇后娘娘的窘迫。 “你……” “该打!”傅之曜打断她,“胳膊肘往外拐,难道不该打?” 一而再再而三,打了她多下,因?手护着,全打在她手背上,她没有躲闪,傅之曜打了十来下,便停下。 他执起一双红通通的玉手,不是被呼啸的寒风冻得,而是被凌/虐的,他轻轻摩挲着:“这颜色,红的还?挺好看?” 沈琉璃乖顺地垂下眼睑,眸子里升腾起氤氲水雾,一副乖宝宝认错的态度,软了嗓子:“夫君,阿璃……” 微凉的指尖点在她唇上,指腹粗粝,将她朱唇的颜色揉碾得越发红。 而她原本的话也被他堵了回去,傅之曜吐出简短二字:“回家!” 沈琉璃眸色水润,贝齿咬着唇,用力地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文文即将完结,会写些番外。 我发现自己不太会写结局,好像每本都是,皇叔要杀我的结局确实是因为写不下去仓促完结,而首辅和黑莲花两本是按照正常的完结速度,但也有阑尾的嫌疑。这本完结后,不会忙着开文,会停下复盘旧文,并学习一段时间,才会重新起航。 鉴于请假次数过多,下本大概率会带着存稿归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4、第114章 正月十五, 元宵佳节。 元宵有吃汤圆的传统,寓意着团团圆圆,平平安安。 柳氏破天荒地亲自到厨房忙活, 厨娘婆子吃了一惊,赶忙劝道:“夫人, 快歇着,厨房油烟味重, 您想吃什么味儿的汤圆, 支会老婆子们一声便可, 保管让您满意。” 柳氏笑了笑:“今儿是元宵,女儿最喜欢我包的汤圆,以后恐怕没甚机会吃到了。” 柳氏出身高门大户,对厨艺一窍不通, 平日也不怎么到厨房,就没正儿八经地下过几?次厨, 但以往每年都会给沈琉璃包汤圆,倒也将包汤圆的技术练出来了,至少能包的溜光圆。 起因是, 沈琉璃五岁那年去肃亲王府做客, 听明月郡主吹捧自己的母妃如何如何会做美味的珍馐菜肴,回来就缠着柳氏, 也要吃娘亲做的菜,当时恰逢元宵, 柳氏就说给她包汤圆吃。因为, 柳氏不会做饭,汤圆最?简单,就这样形成了惯例。 当府中的妾室为了沈茂洗手作羹汤, 柳氏顶多让厨娘做好借花献佛,却从未亲自下过厨,只为女儿破了例。 想到日后同女儿天各一方,柳氏的眼眶渐渐湿润,旋即又仰起头,将眼泪逼了回去。 不论生活在陈国,还是萧国,只要女儿过得幸福开心便好。 门口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沈琉璃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娘,我帮你。” 柳氏看她一眼,手上动作不停,飞快地包好一个汤圆:“你会?” “不会,可以学嘛。”沈琉璃说着就要伸手,却被柳氏一擀面杖挥下来,幸亏沈琉璃缩得快,否则就要结结实实挨这一下。 柳氏瞪她:“先洗手。” “哦。” 见她洗过手,柳氏一边示范,一边解释:“先取一块揉好的面团,慢慢压平,加入一勺搅拌均匀的芝麻馅或花生馅,你喜欢什么味道的,便放什么味道,百果,核桃,玫瑰花味的都有,然后再放一勺白糖。” 沈琉璃依葫芦画瓢,跟着柳氏的步骤一板一眼地照做,这前面的步骤比较简单,柳氏见她上道,接着往下示范:“再捏几下,双手合拢搓成圆形,裹上一层干面粉,就成了。” 听柳氏说得简单,看她也做得简 单,可沈琉璃怎么都搓不成圆形,或扁或长,总之样式很难看,汤圆一点都不圆。 沈琉璃蹙眉:“好丑。” “里面的陷是提前调好的,糯米面粉也是提前揉好的,食材现成,卖相虽不咋好看,但味道应该都差不多。”柳氏笑着宽慰道,“第一次做,别让里面的馅漏出来,便已是不错。” 想当年,她第一次搓汤圆时,里面的芝麻馅流得到处都是。 沈琉璃弯唇一笑:“嗯,熟能生巧嘛,我多搓几?个,肯定会一个比一个好。” 眨眼间,柳氏又搓好一个,放在案板上,见沈琉璃包得形状着实有?些上不了台面,遂推了推她:“去外边玩,或者陪你儿子和夫君,娘不需你帮忙。” “他们才不用我陪,傅之曜与祖父在院中对弈,大哥陪着招宝玩呢。”沈琉璃说,“我就在这陪娘包汤圆。” 她的后半辈子在陈国,在东陵,日后同祖父和娘亲相聚的日子会越来越少,年关被沈茂带到上京,又错过了同?他们过年守岁的机会,心中甚是遗憾。自她去了陈国,已经两年没同家人一起过年,以后这样的日子更是难得。 她想多陪陪娘,陪陪祖父。 母女俩一边搓汤圆,一边闲话家常。 所有?的汤圆被沈琉璃和柳氏包揽完了,没有假手于人,随后将各种口味的汤圆一并下锅,并未分开煮。 柳氏搓的汤圆大小一致,皮儿薄,馅儿足,单论口感肯定要胜沈琉璃一筹的,方才安慰她所谓的味道差不离,实则从细微处见真?知,可呈现出不同?的口感差,自是比沈琉璃搓的汤圆味道好。 全部放在一起煮,好坏兼宜,各凭运气吃到味道更好的汤圆。 明城的天气总是暖阳高照,柳氏吩咐下人将汤圆直接端到院里的石桌上,人手一碗,吃着汤圆晒着太阳,好不惬意。 沈安赞不绝口:“味道不错,香甜爽滑,等会儿我再去盛一碗。” 柳氏笑道:“今日元宵,别得没有,汤圆保证管够。” 老侯爷输了棋,没在傅之曜手上讨到好,开始还不大痛快,可一碗美味的汤圆下肚,顿时乐呵呵了。 或许,老侯爷和沈安心底对傅之曜仍有?抵触,但因着沈琉璃的缘故,谁 也没将这份敌意展露在面上,这里既不是东陵,也不是上京,就当傅之曜只是沈家的姑爷,该如何对待,便如何对待。 老侯爷和沈安一碗热汤圆见了底,却见傅之曜碗里都没怎么动,只吃了一个,且那表情甚是怪异。 问道:“怎么了,可是不合胃口?” 沈琉璃抻长脖子,发现傅之曜碗里的汤圆基本出自她的手,问道:“不好吃吗?这些不怎么圆的,都是我搓的,我尝尝。” 话落,便要伸筷子夹傅之曜碗里的汤圆。 傅之曜紧敛眉头,见她像是不知情,端着碗躲开:“以前没怎么吃过甜食,粘牙,感觉不太习惯。” 别人碗里都有这种形状不规则出自于沈琉璃手笔的汤圆,他们都能面不改色地吃完,没道理?自己受不住,说出来岂不矫情。 何况,汤圆都是摆在桌上,每个人自己挑的,也不可能有人故意使坏。 然而,傅之曜哪里知道汤圆有?甜的,也有?咸的,他端的这碗里面恰巧有?几?个咸汤圆,是沈琉璃按照白糖的量加的盐,柳氏让她随意搓,估计也就没留意到,可想而知有多咸了。 只是他运气‘不错’,全进了他的碗。 沈琉璃眉眼弯弯地望着傅之曜,唇角微翘:“没事儿,等你多吃两个,习惯了这种口味,就会觉得甜丝如蜜。再不济,你喝一口米酒汤,吃一口汤圆,就不会觉得粘牙了。” 沈琉璃对甜食倒是不惧,汤圆是糯米做的,确实会有?点粘牙,可搭配上米酒汤,便是绝佳的舌尖体验。 傅之曜的视线在她莹白的小脸上转了一圈,面无波澜地咬下一口汤圆,龇,咸得发苦。 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老侯爷捋了一把花白的胡子,说:“阿曜,若你实在不喜欢甜的,换一碗咸的,别勉强。” 傅之曜面色一僵。 再来一碗? 看了一眼碗里被他消灭近半的汤圆,坚定地摇头:“不,比起咸味,我更可喜欢粘牙的甜。” 柳氏见状,在旁劝道:“慢慢吃,不够,还有?。” 傅之曜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见大家吃得开心,也勉强挤出一抹笑,赞道好吃。 奇怪的是,虽觉得这碗咸汤圆难吃到吐,但心底隐约 是愉悦的,可能是被这种氛围所感染。 招宝黑溜溜的眼睛转个不停,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手舞足蹈,别提笑得多开心了。 沈琉璃夹起一块黑芝麻味的汤圆,放在招宝的小嘴边,笑眯眯道:“想不想吃?” 招宝没长牙,只能舔舔味儿,又吃不到嘴里,急得嘤嘤嘤,那副贪吃的小模样别提多可爱了。 小胳膊,小腿儿直蹬。 逗得众人哈哈大笑,欢声笑语充斥在小院。 * 一碗咸汤圆的后果,便是导致傅之曜不停地喝水,连灌四?壶水,晚上出去逛元宵灯会的时候,傅之曜时不时被‘人有三急’光顾,沈琉璃看了一眼护城河里璀璨如星光的花灯,顿觉扫兴不已。 “没事喝那么多水干甚,我们还没放花灯,还没好好地逛逛庙会,也没看到最精彩的舞狮……”沈琉璃委屈巴巴地埋怨,转身就走,“找个就近的茶楼,坐坐。” 茶楼里有?如厕之地,有?茶有水,傅之曜再喝点,今晚儿可以常驻,不必归家了。 傅之曜憋得难受,面色微微黑沉,哼道:“还不是怪你。” 又不是甚勤快人,没事包什么汤圆,捡现成吃不好么? 沈琉璃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手指着自己:“怪我?这种事能怪到我头上?是我逼你的吗?” 她的声量大,周围人多,顿时引来旁人异样的目光。 看这架势,大家以为年轻的小夫妻即将爆发一场激烈的争吵,有?人甚至顿足,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傅之曜一把拽住沈琉璃细白的皓腕,拖拽着她往就近的茶楼而去,奈何今日是上元佳节,早早就被乡绅显贵预订,座无虚席,他们本就昨日才堪堪赶回明城,也就忘记定位置赏花灯。 沿街走过去,全部爆满。 “你们男人解决内需简单啊,找棵大树,不就行了?”沈琉璃斜眼觎他,揶揄道。 找棵大树,找棵大树…… 傅之曜面如猪肝色,可能真是憋得狠了。 沈琉璃偏了偏头,凑近他的耳边,低声说:“夫君可还记得太后那场寿宴,你吃坏了肚子,对我说得可是要多直白,就有多直白,结果身上那净房味儿,当真?是回味无穷。啧啧 ,现在装甚么文雅?” 顿了顿,傅之曜咬牙道:“走,去找树。” 结果,两人转来转去,摸到黑巷子中,当真?找了棵树,不是茁壮的大树,而是一颗弱不禁风的小树苗,个头还没傅之曜高。 沈琉璃站在不远处望风,听着身后淅淅沥沥的水声,绵绵不绝,小脸又黑又红,这厮究竟喝了多少水。 催他:“好了没?” 傅之曜瞟她一眼:“等着。” 事真?多。 沈琉璃捂了捂耳。 完事后,两人重新返回主街。 街道两旁挂满灯笼,恍若蜿蜒的长龙,映着夜幕犹如白昼。猜灯谜,踩高跷,各种歌舞活动,分外热闹。 “阿璃,去挑个花灯,为夫陪你放。”傅之曜望了眼远处河流飘着的一盏盏花灯,伸手去牵沈琉璃,却被她一把挥开,“拿开,没洗手。” “什么毛病?洗手跟放灯有甚关系……”傅之曜低眉看了眼自己的手,绝世?容颜顷刻间沉了下来,“没用手。” “不用手,软搭下来,岂不是尿裤子上了?”沈琉璃一副‘你别懵我’的表情。 傅之曜:“……” 半晌,郁猝道:“我去河边洗手。” 傅之曜转去洗手的空当,沈琉璃忽然听闻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哟,我当是谁呀,竟是你这个没良心的?” 沈琉璃转身。 呵,这不就是他乡遇故知么? “萧明月!” “沈琉璃!”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两个姑娘发出土拨鼠的尖叫,你给我一掌,我给你一拳,甚是不雅地搂抱在一起,又蹦又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01 23:32:23~2021-03-03 21:1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笙笙不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试剂盒booo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5、第115章 激动?过后, 沈琉璃松开明月郡主,细眉一挑,认真?地打量着她:“哟, 两年不见,小模样越发周正了, 花容月貌,明眸善睐, 从头发丝到脚尖无一处不精细, 美呀美, 年岁渐长,这?美丽的容颜亦是渐甚,我见之,愈发倾心。” 溢美之词不伦不类, 但明月郡主知道是夸赞她比以往更漂亮了,乐得心里开花。 明月郡主受用, 伸手捏了捏沈琉璃肉嘟嘟的脸颊,却不忘损她:“好?多?肉肉,你倒是长胖了不少。” 说着, 又反手捏了沈琉璃腰间一把, 咂舌不已,“这?里也?长了, 这?两年你怕是过着猪一般的日子,照这?样的速度长下?去, 小心傅……你家夫君被莺莺燕燕的杨柳细腰勾了魂儿。” 沈琉璃:“……”方才?搜肠刮肚的好?词白夸了。 摸了摸自己腰间的软肉, 分明只长了一丢丢。 她这?玲珑有?段的身?子顶多?算是丰腴了些,可跟胖风马牛不相及,完全不搭边。 “夫君便喜欢我这?样的, 舒服,不硌手。”沈琉璃揉了揉自己的脸蛋,一脸骄傲地说,“明月,你的颜色虽好?,可摸上去手感却不佳,一把骨头。” 明月郡主一滞,挺了挺胸:“我是长在该长的地方,美人?在骨不在皮,更不在于肉。” 沈琉璃满头黑线,余光瞥见正朝这?边走来的傅之曜,赶忙伸手去遮明月郡主挺得高耸入云的酥/胸,旁边站着一名英俊男子发现路人?不怀好?意的目光,甚是无奈地将明月郡主扯到怀里。 “明月,大庭广众之下?,不可如此胡闹,成何体统!” 原本挺腰挺胸的明月郡主垂下?眼,乖巧地应道:“哦。” 男子身?穿宝蓝色锦衣,玉冠束发,风度翩翩,剑眉之下?是一双细长的桃花眼,都道生有?桃花眼的男子风流多?情,可眼前男子的目光锐利精明,敛去了那股子风流之意。 这?人?的皮相亦是极好?的。 沈琉璃吃惊地瞪大眼睛:“这?是……” 明月郡主缩在男子怀中,对着她眨眼:“我明月冠以夫姓的男子。” “啊,你成亲了。”沈琉璃惊讶不已,“何时?的事?? ” “就一年前……”明月郡主动?了动?唇,就见傅之曜过来自然而然地牵起沈琉璃的葇夷,沈琉璃则仰头对他一笑。明月愣了愣,想到陈国皇帝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传言,随即叹道,“谁能想到你们如今的关?系竟这?般好??” 就是明月自己也?未曾看好?过这?段感情,毕竟沈琉璃对萧景尚的喜欢,她看在眼里,沈琉璃对傅之曜的憎恨,她亦看得清清楚楚。 沈琉璃对傅之曜的那些虐待和侮辱,作为旁观者,有?时?她也?会觉得沈琉璃过火。 可就是这?样,他们仍能走在一起。 甚至,上京城的危机得益于傅之曜对沈琉璃的感情,才?会解除。 明月郡主提早定了茶楼雅间,一行四人?移步过去。 故友重逢,自是有?说不完的话,可当着各自夫君的面,有?些话不太好?说出口,尤其?是沈琉璃这?两年的心路历程,不像明月郡主和赵恒的感情那般纯粹,没甚好?隐瞒的,畅谈起来便可毫无顾忌。 当初,得知沈琉璃坠崖身?死,明月郡主难受不已,差点没将自己哭死。肃王本就是闲散王爷,见宝贝女儿如此伤心,便带着王妃和女儿南下?游玩散心,不想路上惨遭强盗劫财劫色,恰巧赵恒的商队路过,当时?明月被贼人?掳劫,很俗套的英雄救美的桥段,后又同赵恒结伴同行,两人?情愫渐生。 相知,相恋,相许,并无过多?的波折,甚至都没来自父母的阻碍。肃王爱女如命,哪怕女儿爱上的是个商贾,亦没因门第而反对。赵恒虽是商贾出身?,却也?是家大业大,乃祈州首富。 两人?在祈州成婚,后本想回上京,赵家也?有?将生意转到上京的打算,因突发的战乱不得不打乱原本的计划,他们也?就没急着归京。 说到战乱时?,明月郡主偷偷瞄了一眼傅之曜的脸色,见他面色如常,便三言两语揭了过去。 赵恒年少跟着其?父经?商,常年混迹于生意场的人?,自是擅察言观色,察觉两位姑娘相谈不够尽兴,遂看向傅之曜道:“元兄,不知是否对灯谜敢兴趣?女儿家相谈甚欢,我们两个大男人?插不上几?言,瞧着那边甚是热闹, 不如我们过去为自家夫人?赢盏花灯?” 傅之曜并没用真?名,化名元曜。 傅之曜看一眼沈琉璃,放下?茶杯:“甚好?。” “元兄,请。” “赵兄,请。” 等两人?离开,明月郡主挤眉弄眼道:“小混蛋,快同我说说,这?两年你是如何做到同傅之曜双宿双栖,琴瑟和鸣?反正,肯定不会像我跟赵恒这?般简单平淡!” 沈琉璃撑着下?巴,手指转动?着杯盏,说:“真?正的琴瑟和鸣,也?就这?几?天罢了。” 明月郡主转了转眼珠,忽的压低嗓音,问道:“他真?的是为了你,而撤兵?” 沈琉璃眨眨眼,颔首。 “江山美人?之间,他选择了你。”明月郡主再叹,“你这?段情爱谈得可是轰轰烈烈,真?羡慕你。” “羡慕我?那我们换一下??” “不换,赵恒可是绝世好?男子。” 沈琉璃翻了个白眼。 听完沈琉璃大概说完这?两年的经?历,明月郡主一脸唏嘘:“你竟还?失过忆?” 沈琉璃慢悠悠地说:“要不是我失忆,也?不会被他骗得轻易动?了心。”话是这?般说,可眸眼晶亮,如璀璨流转的星光。 明月郡主睨她一眼,说:“说不定是傅之曜先动?心,知道你清醒的时?候无法爱他,就故意骗你呗。” 沈琉璃掀开杯盖,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杯中的茶叶,神情略显懊恼:“他的诸多?想法,我猜得不是很通透,但我唯一知道的是,他喜欢我,是真?的爱我。至于他为何会喜欢我这?样的女子,其?实我也?搞不太懂。” 就连沈琉璃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何会爱他,为何会千般放不下?他?爱便爱了,缘由为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彼此确定了心意,彼此就是共度一生的伴侣。 明月郡主道:“搞不搞得懂有?何关?系,又不是什么事?情非要弄个子丑寅卯出来,自己觉得舒心最重要。家里有?些生意在明城需要料理,我与赵恒会呆上一段时?日,你们何时?回陈国?” “我们也?要住上些时?日,过两天带你看看我儿子。” 明月郡主瞪大眼睛:“啊啊啊,你都当娘了!不行,我也?要早日提 上日程。” 沈琉璃瞥了一眼明月郡主的肚子,扬眉:“恭祝早生贵子,三年抱两。” 这?边相谈甚欢,傅之曜和赵恒那边亦是战果硕硕,字谜全被两人?猜出,一人?挑了一盏花灯,傅之曜挑的是飞鸟形状的花灯,赵恒则选的是小兔子花灯。 两个大男人?提着花灯往茶楼的方向而去,一路上,吸引了不少意欲搭讪的小姑娘。 傅之曜的容貌更显俊美,可他气场极冷,那双阴诡的凤眸不染笑意,恍若玉面修罗,没几?个姑娘往他跟前凑。赵恒与他并排而走,相貌虽略逊一筹,许是商贾的关?系,见人?三分笑,眉眼生的锋利,可带了笑,尽显温文尔雅的气度,引得诸多?姑娘含羞露怯,甚至更有?胆大的直接上前询问姓名。 赵恒笑着一一拒绝。 桃花眼本就招女孩欢心,笑起来不就更招惹烂桃花? 傅之曜忽然开口道:“你倒是惯会讨女孩子欢心?” 赵恒一愣。 傅之曜意有?所指道:“所谓的英雄救美,或许是别有?居心,也?未可知?” 赵恒心里咯噔一下?:“在下?不知元兄是何意,还?请元兄解惑?”没想到此人?洞察若微,单从萧明月的言语中便能甄辨一二。 傅之曜看了看手里的花灯,似笑非笑道:“赵兄当真?需要我解惑么?” 赵恒敛去笑容,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始于利用,终于喜欢。” 目的不纯,可他是真?的喜欢萧明月。 赵家在祈州经?营,他想让赵家的产业遍布上京,继续做大,力争成为萧国第一皇商。肃王是皇亲国戚,护短爱女,若得岳父大人?保驾护航,必能顺利许多?。 可没想到因为萧陈两国的战事?,不得不暂缓赵家的商业版图。 赵恒与萧明月成亲,自然对她的过往、身?侧的人?际关?系了如执掌。 而眼前的男子……是何身?份,当明月唤那位年轻妇人?的名字时?,不言而喻。 傅之曜掀唇:“你倒是够坦白?” 赵恒试探性地问道:“元兄可会告知……” “不会!不过……”傅之曜话锋一转,“我要同你合作。” 赵恒错愕:“合作什么?” “做生意,赚银子。 ” 傅之曜做任何事?,都喜欢慢慢图谋,慢慢布局,不管未来是否会用到,埋下?一步总是没错。 他用不到,兴许招宝能用到呢。 赵恒狐疑,不敢轻易应下?:“这?……”元曜的真?实身?份可是祸端,万一后面给赵家带来祸事?。 傅之曜似是看穿赵恒的迟疑,慢条斯理地说道:“赵兄不必困扰,我对生意场上的事?不甚精通,会让底下?人?打理,也?舍得出本金。如今萧陈两国和谈,天下?太平,两国商贸定会重新开放,以赵兄的雄心壮志,自是不拘泥于萧国,日后做这?天下?第一首富也?未尝不可。” 赵恒被说服了。 明月郡主在明城呆了半个月,等赵恒在这?边的生意料理完,两人?便告辞回了祈州,确定两国无战事?,回去着手迁居回上京的事?。 不只是人?回去,还?有?赵家的一些产业。 …… 沈琉璃的脸埋在枕褥间,微微侧眸,瞄着傅之曜遍布伤痕却强而有?气的身?躯,想到昨夜的酣畅淋漓,消褪下?去的红润再次升腾起来。 她红着脸,啧啧赞道:“你前面大半年御驾亲征,忙着攻打我萧国,后又随我在明城住了这?么久,你不在东陵,朝廷竟然没垮,运作正常,真?是奇迹。” 傅之曜穿戴整齐,斜眸睨她,指尖轻挑她的下?颚,低头啄了啄她的唇:“用对了法子,自然垮不掉。” 朝中诸事?皆由六位可靠的辅臣商讨决定,又让他们各自分管下?属六部中的一部,分放他们的权力,不至于一人?独揽大权。何况,陈国最重要的兵权基本都掌握在傅之曜手里,谁敢翻天,也?得掂量掂量。 谁敢夺他的位,夺他的权,拉下?来便是。 转眼便是三月,草长莺飞。 沈安的升迁令下?来,回京述职,一家人?准备着迁回上京的事?宜。老侯爷和柳氏虽习惯了明城的生活,可毕竟沈家的根在上京,不可能真?的定居在明城。 招宝整满五月,比刚出生大了许多?,抱在手里也?是沉甸甸的,小屁股贼有?肉感。 在明城停留的时?间够久,傅之曜亦定下?启程回陈的日子,与他们回京的日子是同一天。 谁也?没想到沈茂却来了东陵,沈茂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有?必要看看小外?孙,结果小外?孙还?没看到,却被柳氏拿着一根擀面杖劈头盖脸一顿打。 沈茂不声不响地将沈琉璃带去上京,用她的性命威胁傅之曜,虽然最后没出事?,可这?是当爹的该做的事?吗? 柳氏边打边骂:“自古后宅女子主内,男子主外?,保家卫国是你们男人?的事?,没本事?保住国家不受外?敌入侵,是你们男的窝囊没本事?,将女人?推到前面算什么?一个女人?若能阻挡国家覆灭,抵御千军万马,要你们男人?何用?” “混账东西,推的竟还?是我们的女儿!” 沈茂想躲开,却被老侯爷一声怒吼:“敢躲,就不要认老子这?个爹,你这?个不孝子,该打!” 若不是老侯爷腿脚不方便,非得踹沈茂两脚。 沈茂自知理亏,在女儿这?件事?上,确实是他做的有?欠妥当,甚至险些害死沈琉璃。但,他不后悔。 效果,显而易见。 早知这?般容易,不废一兵一卒,他只悔没早点用上。 只是被女儿和女婿围观自己被暴打的场面,如果傅之曜算他女婿的话,感觉有?些丢脸。 沈琉璃转了转手腕,没有?替沈茂求情,傅之曜自然也?不会开口,反而同老侯爷下?起棋。 沈茂看着这?一幕,自己久经?沙场的老父亲居然也?不认可自己,郁闷得要吐血。 柳氏不可能真?将沈茂打出好?歹,打了十几?下?,便丢了擀面杖,只是觉得胸口的闷气仍不顺儿。 沈琉璃站在背后,替她顺气,劝道:“娘,别生气了,女儿不怪爹。爹给女儿说过,他只是有?过拿女儿威胁夫君的想法,却也?只是想想而已,真?正下?令让他将女儿带到上京的是当今陛下?,爹又不能抗旨不遵,女儿真?的不怪爹,爹要守家卫国,没有?国哪儿来得家?” 柳氏的怒火隐有?消散的迹象,可听见沈琉璃这?般劝,怒火又被劝起了,重拾擀面杖,又去打了沈茂一顿。 沈茂身?上挂了彩,狠狠地瞪了一眼煽风点火的沈琉璃,方才?龇牙咧嘴地去看了招宝。 小家伙长得漂亮精致,粉 雕玉琢,雪肤可爱。 只是没遗传沈家人?的样貌,长得同傅之曜甚为相像。 柳氏在旁边道:“但凡女儿出点事?,你让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办?”柳氏没说的是,若是女儿出事?,估计她会恨到削了沈茂。 沈茂想说自己会护着女儿,可想到沈琉璃差点从城楼上掉下?去,便默默地没有?吭声。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便是各自启程的日子。 大家都清楚此次一别,再见已不知何年何月。分别在即,却谁也?不愿意道别。 傅之曜在明城生活了两月,已然打心底真?正认可沈琉璃的家人?,当然除了沈茂,他与沈茂本就对立,沈茂为守卫萧国而战,只是立场不同罢了,可他千不该帮着萧景尚拿沈琉璃当人?质,这?是傅之曜不能容忍,也?不能原谅的。 他的视线一一落在老侯爷、柳氏和沈安身?上,直接忽略了沈茂。 傅之曜紧握着沈琉璃的手,一字一顿地承诺道:“你们放心,我会保她一生平安无虞,不欺,不负!” 两队车马朝着不同的方向行驶,渐行渐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03 21:14:58~2021-03-05 23:4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阳 5瓶;爱看古言的书虫、十月小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6、第116章 这年, 招宝五岁。 沈琉璃和傅之曜分工明确,沈琉璃负责养,陪孩子玩, 管他吃穿用?度,而傅之曜则负责教?, 督促招宝的学业。 自招宝说话?习字以来,傅之曜便经常将?他抱到金銮殿上朝, 言传身教?, 耳濡目染, 这江山迟早都是招宝的,早点学习为君之道?总没错。 而且,傅之曜私心想早日卸下肩上重担,这皇帝当得太他娘的累人, 尤其累心。每每碰到不听话?的臣子,傅之曜就想用?简单粗暴的法子将?人砍杀了, 可有些同?他对着干的大臣并非真?的奸佞,纳谏之言皆出自肺腑,利国利民, 确实优于?他。为着长远之计, 为着招宝考虑,总不可能将?每个同?他作对的臣子杀光。 为君者越久, 越发习惯掌控一切,听进任何诤言, 这对君王来说, 是为大忌。 若没有沈琉璃和招宝,若不是想给他们一个安定的居所,他想自己可能也会将?陈国搞得乌烟瘴气, 民不聊生?。 想想招宝如今才五岁,等到他真?正子承父业,猴年马月了? 头疼! 幸亏,不需在皇位上伪装到老。 傅之曜烦躁地翻开奏章,耐着性子批阅了会儿,将?事关?陈国民生?和国力的重大事件批览,其余鸡零狗碎的事懒得看,便搁了狼毫,揉着疲惫的眉心,仰面躺在椅上,缓了半晌,那股子郁燥依旧不能散去,遂起?身去了承明宫。 宫婢太监各司其职,却独独不见沈琉璃。 又转道?去了太学,结果?招宝也不在。 招宝时满五岁,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跟着沈琉璃呆久了,性子学得懒散厌学,傅之曜每天有处不完的朝务,自是无暇顾及,遂将?他扔到太学,选拔优秀的世家子弟进入太学伴读,每日点卯上课。 傅之曜负手?站在门外,脸色阴沉如雨,沉声问道?:“未到下课时辰,太子去了何处?” 逼迫感十足的帝王威压吓得黎太傅差点软了腿,胡子抖了抖,颤声道?:“皇上,太……太子殿下被?皇后娘娘带走了,臣不知其去向。” 后宫只?此一后,谁不知道?当今圣上将?皇后娘娘疼的如珠如宝,无论皇后娘 娘做了再过分的事,为史官所诟病,皇上也只?是一笑置之。 傅之曜拧了拧眉,没再多?言,拂衣离去。 召人一问,才知沈琉璃嫌宫里闷,便带着招宝出宫玩去了。 这宫里上无太后,下无嫔妃,除了沈琉璃,便是一伙养老的太妃,呆久了确实无趣。傅之曜也不拘着她,允许她可随意出宫,但仅限于?东陵城。东陵乃天子脚下,皇城治安严谨,不宜出事。 其实是怕沈琉璃跑出东陵城玩野了,只?留他一人困顿于?东陵,困于?皇宫。 傅之曜返回承明宫,等了一会儿,没见沈琉璃和招宝回宫,倒是见到毛球拖家带口地打殿门前走过,傅之曜对猫毛过敏,赶忙抬手?捂住口鼻。 领头的毛球浑身雪白,优雅地带着家人在宫里散步,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颇为猫仗人势。 原本派了许多?人手?都没找到沈琉璃豢养的这只?白猫,却不想在招宝的周岁宴时,人家自个儿出现了,还拐了一只?母猫,毛发同?它一样都是雪白色的。 原来,这小东西踹了几窝老鼠,一直躲在宫里的老鼠洞里,当然沈琉璃并不知情,她以为她的毛球从不吃老鼠。 脑海里忽然浮现崇恩侯府的一幕,毛球在他那儿吃过老鼠,转过去就对着她撒娇舔舐手?心,傅之曜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迟迟不见沈琉璃回宫,傅之曜紧敛眉头,又耐着性子回到御书房处理完当天的折子,等他再次回到寝宫时,天都快黑了,仍不见人影。 傅之曜眸眼沉了沉,正要出宫寻人,就见拐角处鬼鬼祟祟地蹲着两人,不是沈琉璃和招宝又是谁,只?是当看清他们怀里抱得何物时,傅之曜拧紧了眉头,大步走了过去。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呱呱。 “母后,儿臣今天逃学了,父皇会不会揍儿臣?” “别怕,有母后在,他敢!” 招宝:“……那我们蹲在这儿干什么?” 沈琉璃:“这不是先观察一下嘛,要是大黄和大黑被?你父皇发现,把它们炖了怎么办?” 大黄和大黑是两只?斗志昂扬的大公?鸡,却不是那种普通的肉鸡,而是好打架斗殴的斗鸡,是沈琉璃花了几大百银子去斗鸡场精挑细 选,选了两只?上品乌羽鸡。 橼似鹰嘴,颈部?长且粗壮,腿部?发达有力,羽翼顺滑光泽,高昂的脖颈,犀利的眼神,如威风凛凛的将?军,战斗力杠杠的。 沈琉璃怀抱的是大黄,之所以叫它大黄,是因它腹背的毛发是黄白相间色,而招宝抱的是大黑,通身乌黑色的羽毛,翅膀带点正红,大黑个头大,比五岁的招宝矮不了多?少。 招宝摸了摸大黑鲜红的鸡冠,想到大黑在斗鸡场英勇无敌的表现,瘪着小嘴说:“不要炖大黑,大黑今天表现的可好了,比他又高又大的威武将?军都是它的手?下败将?,大黑帮我们赢了好多?银子,它是我们家的功臣,不能杀了炖肉。” 沈琉璃揉揉招宝的小脑袋,顺便揉落一根鸡毛,笑道?:“谁敢炖大黑,母后就炖谁?” 话?音刚落,顿觉后背传来一股阴森寒气,冷飕飕的,直往脖子里灌。 沈琉璃一个激灵抱紧怀中的大黄鸡:“如果?是你父皇要炖它们,母后就帮着炖啦,你父皇忙于?国事,怪辛苦的,吃两只?鸡补补身体算什么。” 招宝:“……” 一转头就看见身后的傅之曜,小手?一抖,怀里的大黑就跑了。然而,下一刻,大黑的脖子就被?傅之曜捏在手?里。 大黑惊恐扑翅,咯咯咯大叫。 “父皇,不要!” 沈琉璃抱着鸡扑过去,挽住傅之曜的胳膊,嗲着嗓子说:“夫君,不要啦,大黑有点瘦,肉不好吃,不如等养胖了些,再杀之。” “夫君,阿璃合该早些回宫的,让夫君久等是阿璃的不是。”斗鸡太过瘾,一下就忘了时间。 傅之曜依旧拧着大黑的脖颈,冷眸睨着讨巧卖乖的沈琉璃,面色却有所缓和:“日后可会如此晚回宫?” 沈琉璃摇头,保证道?:“不会。” “若有下次,以后休想出宫!” 傅之曜说完,转向招宝:“将?黎太傅布置的功课抄写十遍。” 十遍?太惨了。 招宝有样学样,扑过去抱住傅之曜的大腿,眨巴着眼睛,学着母后大人的语气软声撒娇:“父皇,儿臣知错了啦……” “二十遍!”傅之曜冷声道?。 招宝扁扁嘴,要哭了:“父皇,儿臣不 该逃课,可……可儿臣之所以逃课……是因为母后……” 说着,瞄了一眼沈琉璃,硬着头皮甩道?,“是母后带儿臣出宫的。” 事实上,确实是沈琉璃嫌一个人出宫玩没意思?,就去将?招宝拎出了宫。 可被?罚的最重的,却是招宝。 沈琉璃缩着脑袋,弱弱地表示:“也不全然怪招宝,是我……” 傅之曜打断她,说道?:“阿璃是不是忘了什么?” 沈琉璃立马噤了声,递给招宝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偏过头不再发言。 在傅之曜教?导招宝时,她不能同?他唱反调,不能盲目维护招宝。这是他们达成的共识! 傅之曜将?大黑丢给招宝,狠狠地批评了招宝几句,转头瞥见沈琉璃站在旁边像撸猫一样撸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掀手?就夺了她的鸡扔到地上。 沈琉璃瞪眼:“傅之曜,你不要太过分,我都认错了。” “更过分的还在后头。” 傅之曜一把杠起?沈琉璃,往寝宫的方向而去。 招宝迈着小短腿儿,追在后面,眼里含着一包泪,委屈地控诉道?:“父皇,不公?平,为何儿臣知错也要受罚,母后认错,就不用?受罚?” “谁说你母后不用?受罚,她的惩罚远比你的重!” 沈琉璃:“……” 招宝正要上前,却被?王贡拦住了:“太子殿下,老奴送你回章台宫,累了一天,想必饿了,老奴吩咐御膳房传膳。” “外头吃过了,我去看看父皇如何惩罚母后,父皇敢打母后,我就……哼哼。” “哎哟,小祖宗,你可别去瞧了,帝后感情深厚,岂会真?的动手??”张贡劝道?。 招宝被?劝得不情不愿地离开,那厢沈琉璃被?傅之曜毫不客气地丢进了浴池。 水面上漂浮着几缕鸡毛,浮浮沉沉。 “臭死了。” 傅之曜一脸嫌恶,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忍受她浑身的鸡臭味儿,将?她一路抱进盥室。 沈琉璃眼波流转,抬起?衣袖,认真?地闻了闻身上的味儿,撩拨起?浴池的水,弯眉道?:“那我洗洗。” 说罢,细白的手?指抚上衣襟盘扣。 罗裳缓缓滑落在水面,层层叠叠铺散开来,荡漾起?缱绻的逶迤 。 傅之曜黑沉的面庞,不禁浮现一丝绯色,黑眸亦是沉了沉。 眼前光景香艳,肌肤滑腻,长发如瀑,明眸善睐,水中的人儿又娇又媚。 沈琉璃抛了个媚眼,勾了勾手?指:“来呀,夫君不是想对我做更过分的事嘛,小女子在这厢恭候圣驾。” 她抬眸觎他,看见他那双晦暗幽沉的凤眸,倒映着她曼妙的酮体。 如她设想的那般,傅之曜被?她诱惑朝她走来,心中暗自窃喜,今日之事可轻易揭过,却不想傅之曜往前走了几步,骤然停下,止步于?池边。 傅之曜的视线从那张娇艳如玉的脸庞移至那几缕滑稽的鸡毛,鸡毛正顺着轻荡的水波围绕着沈琉璃打转,其中一根竟顺着花瓣贴在她后背的肌肤上,他拧眉,静静地瞧着看了会儿,低声喟叹: “阿璃,你当真?知错?” 沈琉璃一愣,随即点头。 傅之曜蹲下身体,卷起?衣袖,将?手?伸入水中,随意拨动了几下:“错在何处?” “我不是已经认了吗?”沈琉璃不满地嘟囔,目光触及傅之曜渐沉的眼神,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又重复了一遍,“不该贪玩回来得过晚,也不该擅自带招宝出宫,尤其是他读书上学之时。” 沈琉璃小时候读书便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总觉得今日不学尚有明日,可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除了武功方向,坚持了下来,文的方面,简直没一样精通。至于?为何卖力学武,因为可以欺负人呀,或者被?人欺负时,可以欺负回去。 但招宝不一样,招宝不能像她曾经那般,想学便学,不想学便不学,他要继承皇位,估计多?半傅之曜暗戳戳地想要培养招宝,让招宝日后弥补他的遗憾,终将?萧国半壁江山纳入陈国版土。 想到这里,沈琉璃游到傅之曜跟前,勾住他的手?,认真?道?:“如果?我再趁着招宝学习用?功时打扰他,或是带他出宫玩,就罚我变老,变丑。” 傅之曜反握住她的葇夷,搁在胸口,一字一顿道?:“阿璃,你还想要孩子么?” 沈琉璃眨眨眼:“我的乐趣并非来源于?生?养孩子,不过你是皇帝嘛,后宫只?有一个孩子可能稍显冷清,如 果?你想要的话?,我就勉为其难的再多?生?两个。” 傅之曜低笑:“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这辈子有招宝一个孩子足以。” 生?于?皇室,皇子之间的争斗最为残忍,饶是父母竭尽所能将?水端平,手?心手?背皆是肉,却仍有厚薄之分,劳心劳力自不必说,更有许多?未见的争端。 “你不怕朝堂上那帮老家伙笔诛讨伐,不采选,也不为皇室开枝散叶?”沈琉璃挑眉。 傅之曜套用?沈琉璃方才的话?:“谁敢非议,朕就炖了谁?” 转而,又道?:“等招宝成长到足以坐上那方位置,我便退居太上皇,再也不问这繁琐政事,陪你踏遍千山万水,陪你看朝起?夕落,陪你看尽世间一切风光,做一对快活似神仙的眷侣。” “什么叫陪我,我看是你这个皇帝当得不耐烦了,才想甩锅给招宝。”沈琉璃眯着眼睛,哼笑道?。 “就算是陪我……”傅之曜握着她的手?微紧,“所以,你一定不能拖我的后腿,绝不能由着招宝同?你胡来,否则何时方能实现?” “好好好,以后我帮你一起?督促招宝,让他快快长大,让他快点学好本事,我们才好逍遥度日。”沈琉璃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嬉笑道?,“话?说我从小就有当魔教?教?主的江湖梦,要不我们以后去开山立派,创立一个让天下正道?人士闻风丧胆的魔教?,我当教?主,你就当我的玉面郎君呗……” “不行。”傅之曜言辞拒绝。 创立魔教?,得遭多?少仇杀? 沈琉璃豪气万丈道?:“那就当武林盟主,受天下武林人士的景仰。” “嗯,这个可行。” 傅之曜低头,吻上她的唇,或轻或柔,而后倏忽霸道?,沉溺其中,就在他意乱情迷之际,谁料沈琉璃却趁其不备,一把揪着他的衣襟,将?他拖拽入水中。 倒头栽下的姿势。 “沈琉璃!” 一声怒吼骤然传出承明宫,几欲震飞了树枝上归巢的倦鸟。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这章也不知道写了个啥,下章开始写前世番外。感谢在2021-03-05 23:45:21~2021-03-08 17:5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则安 5瓶;十月小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7、第117章 陈启十年, 冬。 陈启,乃傅之曜登基后的国号。 寒风呼啸,今年的冬天尤为冷, 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一夜之间,银装素裹, 白雪皑皑,纯白的雪笼罩着整座宫殿。 傅之曜如往常一般处理完朝务, 便回承明宫用膳。 雪路湿滑, 许是走得太过急切, 不?想竟摔了一跤,磕破了脑袋。 浑浑噩噩中,眼前浮现出诸般景象,浮光掠影。 那些是他非他, 是她非她的画面逐渐清晰…… 萧国,元平二十四?年, 春。 一道突降承恩侯府的赐婚圣旨掀起了惊天骇浪,是四皇子萧景尚亲自向元康帝求封赵降雪为皇子妃的圣旨,赵降雪虽背傍军功赫赫的承恩侯府, 但?她毕竟父母双亡, 命格不吉利,本没有资格成为萧景尚的正妃。元康帝心仪的儿媳妇也并非是她, 可架不住萧景尚一腔情深,不?惜违抗圣意亦要求娶赵降雪。 那般皎皎若明月温文尔雅的四?皇子, 竟被寄养在沈家的外姓女迷了魂儿。两人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 一时羡煞了无数上京贵女。 其中,尤以沈琉璃更甚,嫉妒得几欲抓狂, 恨不得撕了赵降雪。不?仅如此,沈琉璃更是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疯狂的嘲讽对象,就以她多年对萧景尚的死缠烂打,已不知让人看了多少笑?话,饶是如此,倒头来依旧不过一场空。 况且,四?皇子求娶的还是她的表姐。 沈琉璃乃承恩侯府的嫡女,自小备受宠爱,性子恣睢骄纵,动辄打骂于人,声名颇为不好,素恶毒之名。在府中是称王称霸的存在,在外亦是横着走的小霸王,谁敢招惹沈家嫡女,做好吃她一顿鞭子的准备。 为此,柳氏没少给?她收拾烂摊子,可谓心力交瘁。 沈琉璃得知自己倾慕了多年的四?皇子求娶了她的表姐,将屋里能打砸的物件打砸了一个遍,没甚可打砸的,便坐在烂凳子上独自生闷气。 屋里的丫鬟奴仆无一人敢上前劝,就连备受沈琉璃宠爱的红玉也不?敢在她气头上开腔。 沈琉璃自小喜欢萧景尚,上京无人不知,竟被赵降雪截了胡,想到自己以前在赵降雪面前诉得那些衷肠,指不?定 ?人家背地里如何?笑?话她,越想越恨,越想,胸中怒火越甚,沈琉璃怒而抽出鞭子,气煞煞地冲出了花溪院。 砰。 一脚踹开了照水院的门。 “大小姐,你……”赵降雪的丫鬟红莲伸手阻拦,却被沈琉璃一脚踹翻在地,“滚开!” 红莲见势不妙,忍痛爬起来,赶紧去主院请柳氏。 沈琉璃抬脚跨进去,就见赵降雪惊惶失措地从梳妆台起身,手里紧紧攥着一支白玉凤簪,那宝贝的模样不用想也不?知定是情郎萧景尚赠予她的,沈琉璃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支凤簪,恶狠狠的,仿若吃人一般的眼神。 萧景尚从未送与自己一分一毫的礼物,而自己这么多年不知耗费了多少心思,也不?知网罗了多少宝贝送到萧景尚府上,哪怕是打听到他的喜好,投其所好,结果全都被他原封不?动的奉还。 永远只有不?咸不淡的一句拒绝:“非我所好,日后莫要枉动心思!” 赵降雪暗暗地将手上的钗环移到背后,勉强镇定?了心神,温婉笑?道:“表妹今日怎么有空到表姐屋里,快请进,红莲这丫头不?知去了哪儿,也不?知给表妹奉茶?” “赵降雪,休要搁本小姐面前装糊涂!”沈琉璃涨红了眼,怒冲到赵降雪跟前,伸手便要去抢那支凤簪,赵降雪自然躲闪相护,声音又柔又急,“表妹,你喜欢什么金银首饰,只要姐姐有的,都可让与你,可唯独这支不能,它对我意义非凡。” “意义非凡?难不成?是定情信物?”沈琉璃一脚踢在赵降雪的腿弯上,赵降雪被踢得倒地不起,连同凤簪一同掉落在地。 即使起不来,赵降雪仍奋力捡那支凤簪。 沈琉璃弯腰捡起,当?着她的面用力掰成两半,扔到赵降雪身上:“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说着,一鞭子重重地挥向赵降雪,下手快准狠,直朝她脸上挥去。 “啊!”赵降雪惨叫着护住脸,鞭子落在她的手背上,顿时鲜血淋漓。 “你喜欢谁不?好,为何非要同我抢,为何非要同我抢萧景尚?”沈琉璃又是一鞭子打下去,她的声音凄厉骇人,双目赤红如血,“你不?是不知道我喜欢他,当?初,你刚到侯府 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萧景尚是我这辈子发誓要嫁的人,你不?可以喜欢他,不?可以同我抢,可后来呢?” 赵降雪长得太过柔美,一看就是那种容易激起男人保护欲的长相,沈琉璃害怕,多次明里暗里表露自己对萧景尚的独占欲。 饶是如此,也不?知何时,萧景尚竟同赵降雪情投意合,当?她知道时,他们已经情意相通,她想办法拆散他们,没少暗地里使绊子,可当她绞尽脑汁破坏他们的关系时,结果萧景尚求来的赐婚圣旨给了她当头一棒,没想到他竟对赵降雪情深至此。 “我也不?想的,我拒绝过,我挣扎过,我彷徨过,可四皇子那般光风霁月的人物,表妹扪心自问,世上有几个姑娘能抵挡得了,我……我守过了,可我守不?住自己的心,情不?能自已!” 赵降雪疼得泪水涟涟,红着眼圈望着沈琉璃,声声辩解,“我自知自己配不?上四?皇子,试过斩断这份妄想,想成全表妹,可我万万没想到四皇子竟不?声不响地求了赐婚圣旨。” 沈琉璃气到发疯,所有事关萧景尚的事,她都无法用理智去思考。 “好得很,好一个守不?住心,好一个情不?能自已。” 不?管怎样,就是赵降雪抢了她喜欢的人。 沈琉璃浑身发抖,扬起利鞭:“我打死你这个贱人!” “住手!”柳氏及时赶到,看着倒在地上的赵降雪,衣衫染血,气得头眼发昏。 沈琉璃动作一顿,随即不管不顾地再次挥鞭。 柳氏气极,直接冲过去,用手去挡。沈琉璃收鞭不及,一鞭子狠狠地缠在柳氏手上,柳氏疼的一哆嗦。 “娘,你!”沈琉璃惊怒,“你干嘛护着她?” “她是你表姐!”柳氏丢下一句,旋即亲自将赵降雪扶起来,又转头吩咐陈嬷嬷赶紧去请大夫。 沈琉璃再?也呆不?下去,转而走了。 柳氏看了看赵降雪的伤,差不多伤在手上和身上,遂道:“好险,索性没伤着脸,疼不疼?” 赵降雪脸颊泪痕未干,点点头,又摇摇头:“伯母,降雪不疼。” 柳氏重重地叹气,说:“这么重的伤焉能不疼,你呀,就是比琉璃懂事,伯母怎么就没有你这般乖 巧可心的女儿呢,你比琉璃大不了多少,可向来懂得分寸,孰轻孰重最?是分得清,你今日遭了罪,说到底是伯母管教女儿不利,才让她做出这般浑事。” 赵降雪垂了垂眸,低声道:“伯母,降雪没有怪罪您的意思,也没有怪表妹的意思。降雪父母遭遇不?测,孤苦无依,是侯府给?了降雪安身立命的居所,保我衣食无忧,授业以名师,方有如今的降雪。” 略微一顿,赵降雪又道:“降雪之所以得当?今陛下赐婚,除了四?皇子的缘故,亦是仰仗了侯府的脸面,降雪明白的。” “好孩子,明白就好。”柳氏拍了拍赵降雪的手,“伯母定?会找上京最好的名医治你的伤,绝不?会留下半点伤疤,年末出嫁,定?是全上京最美的新娘子。” 柳氏宽慰了赵降雪几句,等大夫过来检查过后,又提高了照水院的份例,方才转身离开。 赵降雪怔怔地望着地上断裂的凤簪:“红莲,将簪子捡起来。” 红莲将白玉凤簪递给?赵降雪,看着那双缠满纱布的手,不?平道:“大小姐下手太狠了,当?年老爷夫人在世时,小姐也是父母放在心尖尖上疼惜的人,可到了侯府却被大小姐这般欺负。”红莲是赵降雪带到侯府的丫鬟,从小伺候,心自然是向着自家小姐。 “侯夫人分明就是偏袒大小姐,不?如我们找四皇子做主……” 赵降雪盯着凤簪:“慎言。” 离出降还有大半年的光景,她只想顺利嫁入四皇子府,比起日后的荣宠,这些算得了什么。 除了萧景尚的家世,他这个人亦是极好的,是她想要的良人。 * 沈琉璃整个人几欲爆炸,完全不知该如何?宣泄自己的愤怒和嫉恨,就连娘亲也护着赵降雪,她一路闷头往外走,想冲到萧景尚跟前问问他,自己倒底哪点不好,纵使脾气差了些,可但凡他对她有一丝喜欢,她愿意改。 她改,不?行?吗? “大姐姐,你这是去哪儿?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谁惹你生气了吗?”沈珍珠捻着帕子迎面走了过来,瞧她怒气冲冲的模样,偏首问她。 沈琉璃恼恨咬牙,一把推开沈珍珠:“滚远点,要你管!” 明知故 问,在她面前惺惺作态。 一路直奔四?皇子府,结果却吃了个闭门羹,又折返回府,被柳氏拎到主院训斥。 柳氏恨铁不?成?钢道:“还要胡闹到何时,你看看你现在这副尊荣,同街上的疯妇有何?区别?为了个不爱你的男子,弄得自己像得了失心疯!” “娘,分明就是赵降雪抢了四?皇子……” “就算是抢,人家也有本事!”柳氏揉着眉心,冷声打断她,“如果我是四皇子,我也会选她,谁不?喜欢温柔可人懂分寸善解人意的姑娘?” 赵降雪能拴住萧景尚的心,不?是单凭满腔爱意便能做到,其间定然使了些无伤大雅的心机手段,从她的言辞中便可窥探一二,只有沈琉璃这个傻的,只会一味地死缠烂打,恨不得嚷嚷的全天下都知道她倾慕四?皇子,可这样只会使男子厌恶,避而远之。 沈琉璃跺脚:“娘,你倒底是我娘,还是赵降雪的娘,你怎么老替她说话,你都不帮女儿,你还护着她,为她挡鞭子!” 看着柳氏手上被处理过的鞭伤,沈琉璃心生愧疚,却拉不?下面子,从进屋到现在,都未问及一句。 柳氏脑门儿突突直跳,叹气:“你这孩子怎么就分不?清好歹呢?娘哪里是护她,是护你啊!赵降雪是陛下亲封的四?皇子妃,四?皇子对她亦是情深义重,你若将她打死,打残,或是毁容,焉能全身而退?你对赵降雪这般狠,疼你的祖父亦会齿冷心寒,你可能承受?” 沈琉璃哑口无言。 柳氏将她拉到身边坐下,苦口婆心道:“听娘一句劝,不?属于你的东西,你便是追逐一生,也不?会成?为你的。事已至此,忘了四?皇子罢!” 柳氏细细地端详着沈琉璃的容貌,这孩子生得不?错,可这坏脾气没几个男子受得了,早就告诫过她,性子放柔婉些,兴许四?皇子对她的态度能松缓些,可她受不?了四?皇子的冷遇,没两天便原形毕露。 沈琉璃红着眼圈,肩膀一耸一耸的,猛地扑倒在柳氏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娘,女儿不甘心呐!” 柳氏抚着她的头发,劝道:“不?甘心又能如何??你也该议亲了,等过段时日,便将此事提上 议程。”柳氏盘算着,实在不行?,招个上门女婿也成?。 沈琉璃身子一僵,忽而抬头,满眼倔强:“我不?嫁人,谁也不?嫁!” “那便缓缓再?说。” 柳氏也不?逼她,怕适得其反。 沈琉璃又去找了萧景尚几次,结果无一例外被拒之门外。萧景尚许是怕被她缠上,减少外出的一应活动,几乎甚少出门。以往,沈琉璃尚能在街上堵到人,而今却是连人影子都难以得见。 她也就恹恹地闷在府上,萎靡不振,将近半个月未曾出门。可这就惨了屋里伺候的丫鬟们,稍微伺候不?周到,便会成?为她的出气筒。 这日,红玉正给沈琉璃捏肩捶背,试探性地询问:“小姐当?真放不下四?皇子殿下?” 沈琉璃掀了掀眼皮,拿起桌上剥好的甜橙,泄愤地咬下一口,权当?生啖赵降雪的肉,腮帮子包着橙肉,含糊道:“废话!” 红玉笑?着凑到沈琉璃耳边,道:“奴婢倒是有个法子,只是不甚光明磊落。” 沈琉璃恨声道:“赵降雪能得萧景尚高看,未见得没使下三滥的手段。” 红玉看了一眼沈琉璃,附耳说道:“成?亲之日,小姐代替表小姐出嫁,到时洞房花烛生米煮成熟饭,难道四?皇子殿下还能反悔不?成??” 生米煮成熟饭? 沈琉璃撑着下巴,沉思了片刻:“甚好!” 然而,沈琉璃本想等到大婚之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新娘子调换,可她担心万一到时出了状况,计划失败了怎么办,岂非鸡飞蛋打? 恰逢下月宫中设宴,沈琉璃认真地咀嚼了一遍生米煮成熟饭,决定早点将这碗饭煮熟。 明月郡主听过她的计划,顿时瞪大眼眸:“什么?你让本郡主帮你做这种没品的事!” “只有你能帮我,萧景尚对我戒备心重,但?他一定?不?会防备你。”沈琉璃有气无力地求着明月郡主,就差十八般撒娇耍赖的武艺全部用上,“明月,求你了,没有他,我真的活不下去。这么多年,我对萧景尚的感情如何?,你都看在眼里,平时你都帮我出谋划策的,这次你也要帮帮我。” 明月郡主被她磨得没法子,勉勉强强地挥手道:“行?行 ,本郡主就再帮你一回。可你要想清楚了,成?与不成?,你的名声可都全毁了。” 沈琉璃眨眼:“我还有好名声吗?” “哼,那倒也是。”明月郡主哼道,“对你沈大小姐而言,不?过就是烂点与更烂点的区别,于你没差。” 宫宴如期将至。 这一次的宫宴不?是什么大宴,只是小宴。现下春光正好,御花园百花绽放,如此春色美不?胜收。 皇后便设了这场赏花观景的春日宴,邀请世家贵女入宫赴宴。当?然,并非全然赏景。 一则想近距离观察一番赵降雪,想要看看儿子不?惜忤逆陛下求娶的女子究竟如何?,是否在众多贵女中脱颖而出,是否真如萧景尚所言的那般端婉大方,因为赵降雪实非帝后为萧景尚首选的女子。皇后对赵降雪素有耳闻,却并未见过真人。 每次宫中设宴时,皆是沈琉璃进宫,那双眼珠子恨不得落在萧景尚身上,皇后很是不喜,偏生沈琉璃全无自觉,不?是巴巴地往萧景尚身边凑,就是往皇后跟前凑,谄媚卖乖。 二则六皇子萧祈快到适婚年纪,六皇子无生母,婚事自当由皇后这个中宫嫡母做主,正好趁此机会,物色适合六皇子的皇子妃人选。 花团锦簇,衣香鬓影,三五姑娘成?群聚在一起,好不热闹。 不?远处的亭子里,萧景尚正同几位世家子弟有说有笑?,三两杯清茶下肚,萧景尚抬眸在人群里搜寻赵降雪的身影,与她遥遥一望,视线交汇,尽是温柔缱绻之意。 这一幕,恰巧落到沈琉璃的眼里。 “可恶,该死!”沈琉璃倚在假山旁,恨恨地盯着,手指绞着衣摆,差点硬生生将裙踞拽烂。 明月郡主顺着她的视线瞧过去,看了会儿,目光又落到沈琉璃的手上,瘪嘴:“别扯了,裙子快烂了,小心春光乍泄!” 沈琉璃推了推明月郡主,说:“明月,宫宴等会儿才开始,该你上场了,我的幸福可全掌握在你手里。” “搞砸了,可不许赖我,也不?许把我顶出来,要是被人知道本郡主做了这般下作的事,本郡主还要不?要混了?” 沈琉璃一个劲儿地催促道:“别废话了,我们这么铁的关系,我怎会怪你 ?” “知道了。”明月郡主说完,便朝凉亭的方向走去。 沈琉璃站了片刻,一颗心紧张得扑腾乱跳,又捂了捂发热的脸颊,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却不知假山背后站着一个孱弱苍白的男子,也不?知站了多久,男子气息微弱,弱到处于紧张状态的沈琉璃全无察觉。 这名男子正是在上京为质的陈国四皇子,傅之曜。 虽然,傅之曜被囚于冷宫,元康帝并非全然不允他出冷宫,只要宫中有些不?伤大雅的小宴,便会允许他现于人前。但?,也只是众人取乐助兴的对象。 为了不?被人羞辱践踏,傅之曜便躲在这里,没想到竟有了意外之喜。 或许,这是他出冷宫的机会 傅之曜目视着沈琉璃离开的背影,眼眸漆黑,没有一丝光亮。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不见,傅之曜略微迟疑,抬腿跟了过去。 却不想这一跟,让他在深渊里坠得更深,成?了他有生之日不得解脱的阴影。 而沈琉璃也没想到,自己日后会经历噩梦般的恐惧和绝望。 本不该有交集的人,却至死纠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8、第118章 郁葱挺拔的翠竹枝繁叶茂, 遮光蔽日,将偏殿内的光线拉扯得略显昏暗。细密斑驳的光影隐约透过竹叶缝隙渗透入窗棂,折射在殿内的雕木屏风, 映照出屏风背面一道模糊的剪影。 沈琉璃忐忑不安地藏在屏风后面,对于即将到来的事, 既紧张又期待。 按照计划,事先买通的宫婢会?将催/情的媚药下到萧景尚的茶水里?, 萧明月则找时机弄脏他的衣服, 想办法将他引至偏殿换衣, 后面的事,自然就水到渠成。 届时,木已成舟,一切皆成定局。 萧景尚想赖都赖不掉, 何况,以萧景尚的品性来说, 他也不会?抵赖。 人品好的郎君就是这种好处,吃干抹净不会?赖账。 沈琉璃美滋滋地想着,等到被‘捉奸’在床, 她便可以成功嫁给萧景尚。 只是…… 这毕竟不是甚么光彩的事, 女子婚前名节亏损,陛下和皇后肯定不会?让她做萧景尚的正妃。 想到这一茬, 顿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将她的心浇得拔凉拔凉的, 沈琉璃浑身直哆嗦, 瑟缩着环抱住双臂,忍不住打退堂鼓。 脑子里?经过长久的天人交战,最终仍是对萧景尚的痴念和妄想占据了上峰。 管他呢, 侧妃也罢,先进四?皇子府再说,总有转正的机会。且不说赵降雪尚有大半年出嫁,实在不行的话?,如法炮制,损了赵降雪的名节,让她嫁不成萧景尚,不就没人同她争抢了。 一番自我开解,沈琉璃顿觉豁然开朗。 可无法成为正妃这件事,仍旧让她觉得膈应。她可是承恩侯府唯一的嫡女,没道理给人做侧室,越是这般深爱一个人,就算摒弃了所有的道德底线,她也无法容忍自己成为他人的妾室,她要做的是萧景尚的正妻。 不过没关系,日子还长,慢慢来。 总有一天,她会独占他。 沈琉璃一遍遍地自我鼓舞士气,怕自己临阵脱逃,估摸着时辰,索性心一横,掏出怀里?的瓷瓶,自己也吃了些媚/药。 干柴烈火在即,想退也退不了。 成败在此一举。 沈琉璃抬手理了理鬓发?,又整了整微微凌乱的裙踞,动了动发麻的双腿,不满地嘀咕: “怎么还没来?萧明月究竟在干什么!”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随即有人踏了进来,紧接着殿门在那人身后合上。 来人站在原地,往殿内张望了一圈,并没有动。 又过了片刻,那人缓缓朝屏风处踱步而?来,每一步走的很缓很慢,却重重地砸在沈琉璃心头。 沈琉璃双手无处安放,手心直冒汗,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发现时,那人却转了个方向,转而坐在旁侧的椅子上,像是累了似的,休憩安神。 体内的药效渐渐发?作,沈琉璃只觉身子越来越燥,细如葱根的手指紧紧地揪着衣襟,本想等萧景尚脱了衣服,她便出来,可她忍耐着等了半晌,‘萧景尚’都未见动作。 她一直盯着他,发?现‘萧景尚’的媚/药并未发作,随着时间的推移,倒是自己体内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已到她快无法忍受之?时。 这是怎么回事? 萧景尚呢?萧景尚去了哪里? 怎么不是萧景尚? 沈琉璃被欲念折磨得几近焚身,不禁嘤咛出声,她吓了一跳,硬着头皮准备从屏风绕出来时,却听见一道陌生的声音,登时将她钉在当场。 “谁?” 声音又低又弱,似乎带着一丝惊颤的惧意,倒像是声音的主人被那不可抑的媚音惊吓住一般。 沈琉璃清醒了一瞬,快步冲出来,当看清眼前人时,惊得浑身发软:“你……你是陈国来的质子……傅之?曜?” 她与傅之?曜没甚交集,但并不代表她不知道这个人。 男子身着月白色衣衫,身量消瘦,像是撑不开身上略显宽大的衣服。一身孱弱骨肌,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面容是惯常的卑微懦弱,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让人觉得他会?随时一命呜呼。 可他那张脸却生得过分精致漂亮,男生女相,俊美却不显女相,只是那副低眉顺眼的卑懦模样无端让他的皮相大打折扣,俨然一个卑躬屈膝的奴,没有半分风骨。 这位陈国质子的处境,算是猪狗不如。 沈琉璃对傅之?曜在冷宫的境遇有所耳闻,并非全然无知,只是觉得一个异国皇子在他国混成这副鬼样子,人卑微到极致,就连宫里的太监欺负他,都不敢反抗,她对这种懦弱 无能的人最是不屑,活成这样,还不如死了轻快。 就算宫中设宴,沈琉璃偶尔与他打过照面,却是眼神从不吝啬投入到他身上,她要在萧景尚身边打转找存在感,而?傅之?曜不是被人拽到角落里欺辱,就是自己躲在毫不起眼的犄角旮旯里,安静地吃些东西果腹。 在此之?前,他们从未说过一句话,一个字。 当然,沈琉璃也从未加入到欺凌傅之?曜的阵营当中,毕竟她就算再不聪明,也知道萧景尚不喜欢恶毒的姑娘,在他跟前,她还要?装装乖。要?不然,侮辱傅之?曜的阵营中绝对有她一份,落井下石对她来说绝不在话下,从别人的痛苦中找寻欢乐亦是她擅长的。 只是,傅之?曜久居冷宫,她又不经常进宫,自然鲜少有欺负他的机会。 沈琉璃微愣片刻,继而勃然大怒:“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傅之?曜低眉看了一眼沈琉璃,随即惶乱挪开,目光唯诺,一副未曾料到沈琉璃竟在此的慌张模样,垂首躬腰,咳嗽了几声,回道: “宴上太过吵闹,在下颇感不适,便寻了安静地儿随便走走,走累了,发?现这座宫殿无人守着,便进来歇息片刻,却不想沈大小姐在此。若是惊扰了小姐,在下深感歉疚,这便离去。” 说完,便往殿门口的方向而?去。 抬手开门,却没打开。 傅之?曜尝试了几次,依旧无果。 他抬袖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面露几分无措的尴尬,仍旧低垂着头,状似不敢直视沈琉璃:“门,打不开。不知沈小姐可有法子?” 沈琉璃没有回答。 傅之?曜静等着。 室内寂静,渐起几声细喘。 傅之?曜扭头看了一眼沈琉璃,随即不自然地敛眸,再次垂下头。 此刻,沈琉璃咬着唇,艰难地倚靠在屏风上,一只手死死地扭着木雕屏风边侧,细长的指甲几乎抠进内里?,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揪着衣襟,五指扭曲变形,使力地蹂/躏着衣衫,拼命想将自己的衣服撕开,又似将衣衫拢紧。 绵薄华贵的布料在她的手掌下,变得凌乱不堪。 而?那张凝脂白玉般的小脸,泛着不正常的红,眼尾发?红,眸子里?的光涣 散而迷离。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眼里写满了渴望。 沈琉璃嘴里不停地呢喃:“不是,他不是,不是萧景尚,不是……” 素白的手顺着屏风木沿划下,鲜血的刺激让她的头脑稍许清醒了些,她踉踉跄跄地冲到门口,想要打开门,却浑身无力,怎么都打不开。 门被锁了。 抬脚去踹,那一脚轻飘飘的,竟也是软绵无力。 沈琉璃浑身被热汗侵湿,大声呼救:“来人,开门哪……” 然,出口的声音低软,如猫儿般的轻呢,带着一丝异样的旖旎。这般情迷的媚音引人遐思,就算喊来了人,结合她此时的处境,只会百口莫辩。 岂非坐实了她与傅之?曜…… 沈琉璃不敢乱喊,眼眸瞥见旁侧的傅之?曜,仅存的一点理智即将彻底消散。 男子身上独特的气息丝丝缕缕地钻入鼻翼,出奇的好闻,吸引着她,诱/惑着她。 “你……滚!”她用力摇头,抬手推他,可落在他胸膛的手软绵绵的,没甚力道,竟似贪恋般不愿离开,颇有些欲拒还迎的意味。 傅之?曜后退了一步。 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沈琉璃只想再次触碰到男人,不只是衣衫,而?是想要触摸到更多。 身体极度的空虚,难耐,狠狠地折磨着她的心智。 她快被药,逼疯了。 傅之?曜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她这副饥/渴难忍的模样,黑眸微不可见地掠过一抹嫌恶,随即喏喏地动了动唇:“你,你是不是中了那种不干净的药?” 沈琉璃咬着贝齿,只觉男子的声音竟也出奇的悦耳,恍若清泉能拂过她心底的燥热。她看着他,看着他不断翕动的薄唇,眼神越来越迷离,脑子里?的想法也越来越荒唐。 若是被亲吻上,该是何种销魂儿的滋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9、第119章 可一想到委身于毫无前途的卑贱质子?, 那些旖旎的念头渐渐有?消散的趋势,然而又被体内的燥热激起,理智与欲/望不断交战, 就这般循环往复,没完没了地折磨着她濒临崩溃的心神。 沈琉璃咬着后牙槽, 恶狠狠地威胁傅之?曜:“不许……趁人之危!” 只是她的声音,她此时的样子, 皆没甚威慑力。 傅之?曜沉默了会儿, 开口道:“在下与小姐共处一室, 实为不妥。我再试试,或许有路过的宫人,就算被她们看见,想办法堵了她们的嘴即可。若耽搁下去……可能后果不堪设想!” 沈琉璃点头:“等人开了门, 将其打晕。” 傅之?曜找了只花瓶拿在手上,开始使劲拍门, 大声求救,可外面的宫婢早被沈琉璃事先买通,躲到远处, 傅之?曜喊叫了几声, 无人回应。而自己的身体也不争气,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等嗓子?眼的咳嗽渐过,他不知所措地看向沈琉璃。 “外面……好像没人。” 趁着傅之?曜拍门的空当, 沈琉璃早已躲到角落里, 像只濒临发疯边缘的小兽呜咽地蹲在墙角,死死地咬着唇舌,嫣红的血珠地顺着唇齿缓缓流出, 顺着唇角往下。 她赤红着双目,神志混乱不清:“不许碰我!你敢碰我,我必杀你!” 傅之?曜以手掩唇,阴翳的长睫轻轻颤了颤,目光落在少女凌乱皱巴的衣衫上,衣襟处的盘扣已被她扯掉,罗裳微微散开,露出莹白如玉的肌肤。 室内昏淡的光线下,白的发亮。 唇角的血珠滴露至雪肤,红的血,白的肤,竟带给人一种奇异的视觉冲击。 傅之?曜舔了舔干涸的唇,而后移开视线:“如?果是沈小姐自己扑上来,在下该如何做?” 她绝不会委身于自己不爱的人! “本小姐、不会!”沈琉璃揪紧衣衫,想要将衣服拢紧,可似乎只有将衣裳散开,空气的凉意尚能慰藉肌肤的热。 傅之?曜勾起唇角,眸底的光似讥还?嘲,而后便坐在椅上,慢慢等待着。 就算她主动缠上来,他也不屑碰她。 她嫌他卑微,他嫌她脏,这样不堪的女子又比他好得到哪里。 沈琉 璃被折磨得神志不清,恨不得脱掉周身衣裙,她一遍遍地告诫自己,这个男人不是萧景尚,他只是被囚禁在冷宫的卑贱质子?,朝不保夕,任人欺凌,活得毫无尊严,他与萧景尚乃云泥之别,就算她无法触碰到天上的云,也绝不会让地上的污泥玷/污自己。 可她为了一击必中,下的药太过迅猛。 她的眼前逐渐出现幻觉,傅之?曜的脸与萧景尚重合在一起,她终是忍不住扑了过去,在她抱住男人的那一刻,所有?的痛苦与难受似乎找到了宣泄口,她疯狂地撕扯男子的衣衫,却在看见男子眼底深恶的嘲讽和他身上凹凸不平的伤疤时,如?遭雷击,猛地推开傅之?曜,狼狈地滚回到墙角。 “不是,不是他……” 傅之?曜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撕烂的衣衫,又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沈琉璃,眸底的幽光沉沉灭灭。 少女难耐地扭动身子?,被血珠染红的唇瓣不断启合,呢喃着说些什么,他听不真切,但他可以看见少女的面颊因体内的媚/药,呈现出别样的酡红,带着不属于少女的轻媚。 她不再看他,只靠着惊人的意志力同体内的欲念做斗争。 她会坚持多久呢? 一个满身污名心术不纯可谓恶毒的少女,有?这般让人惊叹的毅力吗? 然而,沈琉璃确实控制住了,再也没主动往傅之?曜身上扑。本想坚持到萧明月带人过来,可她害怕面对那样的场面,她并非真的天不怕地不怕。 用力往墙上一撞,成功地将自己撞晕了。 傅之?曜静静地看着她,一步步地朝她走了过去。 当明月郡主带着皇后娘娘等人浩浩荡荡赶来‘捉奸’,却被殿内的场景震傻了。 明月郡主大吃一惊:“怎么是他?” 话?落,意识到什么,明月心虚地捂住嘴。 皇后探究性的目光在明月郡主脸上扫了一眼,发现屋内同沈琉璃在一起的男子并非萧景尚,暗暗地松了口气。 当得知沈琉璃和萧景尚双双不见,天知道,她有多担心。 只见偏殿内的两人皆是衣衫不整,沈琉璃晕倒在地,人事不省,额头上的肿块,唇角的血迹,乱糟糟的头发,零乱的衣裙,无一不彰示着少女惨遭了一场惨烈 的凌/辱。 而傅之?曜站在旁边,慌张地整理着自己破碎的衣服,当众人破门而入后,傅之?曜登时僵在原地,面色惊惶,手足无措。 “我……我……她……她……”半晌,结结巴巴地憋出一句,“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她身上的伤……是她自己弄的。” 明月郡主惊骇不已,赶紧拿衣服遮盖住沈琉璃的身躯。 就算什么都没发生,这样子等同发生了无异。 * 当沈琉璃醒来时,直接被一道赐婚圣旨砸晕了头。 是她与傅之?曜的赐婚圣旨。 原本皇后意欲以淫/乱后宫、陷害皇子?等诸多罪名降罪于沈琉璃,柳氏听闻消息立马拽着沈茂入宫求情,不只如此,向来不问政事的老侯爷更是亲自出马了,求帝后念在沈琉璃年幼无知饶恕这一回,皇后本意要重惩沈琉璃,若真要论处,十个脑袋都不够砍杀的。 当日萧景尚确实中了药,只是萧景尚察觉不对劲儿,打晕引路的宫婢回府了,若非如?此,后果不堪设想。 比起沈琉璃,皇后更愿意让安分稳重的赵降雪做皇家的儿媳。 沈琉璃就是那种能闹得鸡飞狗跳的主儿,若萧景尚真将她娶回了府,四皇子?府未来焉有?安宁日子? 其中,涉及到明月郡主的闺誉,肃亲王和肃王妃岂能让宝贝女儿深陷其中,亦是出了不少力,费了不少口舌。 元康帝总算被说动,决定既往不咎,勉为其难让傅之?曜同沈琉璃成亲。 一个本就声名狼藉又做出这般龌龊事的女子,上京有几个好人家愿意娶?不说出这档子事,就是没出,上京也没人愿意娶沈琉璃这个祸害,除非想搞得家宅不宁。 世上没几个男子受得了沈琉璃这个烂脾气,又蠢又自私又恶毒,不学无术,又爱玩,又爱惹是生非。这样也就算了,她还爱打人。 就算承恩侯府军权在握,可侯府的女婿,却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若非皮糙肉厚之?人,绝对忍受不了。 何况,元康帝将傅之?曜囚于冷宫,朝贡的边塞之?国总是以此事抨击萧国无大国风范,对待质子的做法有?欠考量,显得元康帝心胸狭隘,对于陈国质子?这件事,确实是元康帝心胸狭窄 。 是以,元康帝施以恩典,让傅之?曜娶侯府的嫡女,从此入住沈家。 沈家手握兵权,世代效忠,其忠心日月可鉴,而府内守卫森严,亦不会让一个小小质子逃出上京。 …… 两人已然这样,自是早日成婚最佳,婚期定在下月,略显仓促。 沈琉璃嫁给傅之?曜已是板上钉钉,赵降雪总算松了口气,可想起春日宴上发生的事,仍觉四肢发寒。 若不是四皇子?谨慎稳重,岂不是招了沈琉璃的道儿。 表姐妹一同嫁入四皇子?府,定会成为全上京的笑?话?,而她与沈琉璃之?间的争斗也将不死不休。 还?好,沈琉璃的奸计没有得逞。 而沈珍珠躲在房间里,则快笑抽了。 这就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堂堂的嫡女嫁了个毫无前途而言的质子,这位陈国质子?早就被陈国弃如?敝履,怕是会被圈禁至死。女子后半生的尊宠系于未来夫家,沈琉璃这辈子?算是彻底毁了。 而如?今,全上京皆是沈琉璃和傅之?曜这桩亲事的热议,甚至有梨园将沈琉璃同傅之?曜和萧景尚的这段纠葛搬上戏台子,无一例外的,沈琉璃收获了无数的谩骂声,皆是嘲讽她染指萧景尚不遂,反将自己搭了进去,害人不浅终害己,丢尽女子的脸面。 柳氏不知往外砸了多少银子,力求此事对沈琉璃造成的影响小点,可沈琉璃显然不在意这些,她在意的是,自己竟然没有?成功,竟然功败垂成,还?要被迫嫁给傅之?曜。 她不甘心嫁给傅之?曜,哭过,闹过,撒泼耍赖,皆无济于事。 柳氏冷声道:“不愿嫁,就绞了头发当姑子?,一辈子?青灯古佛。” 柳氏气得狠了,也不再劝她,由着她闹腾。 明月郡主心知自己办砸了,有?心开解沈琉璃,结果被沈琉璃劈头盖脸一顿怨怪,怪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怪她毁了她,明月郡主也是个硬脾气,两人闹得不欢而散,真就撕了手帕,绝交断义。 各自放狠话?,老死不相往来。 婚事已成定局,柳氏该如何操办便如何操办,府里该准备的事宜,一件不曾落下。 红灯笼高挂屋檐,看着喜庆,却全无热闹喜庆的氛围 。 而这场亲事也没有大肆操办,本就不是什么光鲜的事,沈琉璃并非风光出嫁,就住在沈家,说是沈家嫁女,倒不如?说是新姑爷入赘。 沈琉璃闹腾到精疲力尽,都没扭转这场婚嫁,勉强接受了自己嫁给一个卑贱质子?的事实。 一套成亲流程走下来,全程没有笑?脸,就像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该拜堂就拜堂,该鞠躬就鞠躬,该交拜就交拜,等到礼毕便送入洞房。 虽然,傅之?曜与沈琉璃成亲,日后便可住在侯府,但今日大喜之?事,并不对外宴客,他仍是被囚禁的状态,只不过换个地方当囚犯罢了。 当他跟随沈琉璃踏入花溪院后,沈琉璃一把扯下盖头,恨恨地丢到地上。 “别跟着本小姐,你以为你同本小姐成了亲,就能做本小姐的夫,痴心妄想,你不配!” 傅之?曜掩在喜服的手微微攥紧,直视了一眼院中红衣似火的少女,随即又是一贯的低眉顺眼,卑懦的目光中犹带着丝讨好: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那日没有?出现在偏殿,大小姐便不必如?此为难!” 作者有话要说:哎,咋说呢,反正都挺惨的。 前世的番外,不会很长,两三万,三四万字。不过,前世是没有糖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第20、第120章 沈琉璃冷冷地看着傅之?曜, 男子穿着大红喜服,衬得他苍白?的面色浮现了一丝血色,瞧着竟是好?看极了, 比那日更甚。 只是,这副卑懦谄媚的模样着实让人生厌, 再漂亮的皮囊也不及萧景尚一分的风华。 沈琉璃满门心思系于萧景尚,却不得不嫁与傅之?曜, 这让她如何甘心, 如何不怨, 如何不怒,如何不恨? 胸腔里急遽翻滚着不甘和怨恨,让她对于傅之?曜的示好?没有半分动容,沈琉璃冷着脸, 挑唇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平息怨怒?可本大小姐的怨怒山海难平,丘壑难填,你?告诉我该如何平息?难不成?你?有法?子让我嫁给心上?人?” 傅之?曜垂头, 低声道:“我……我……我人微言轻, 可能……可能办不到。” 沈琉璃讥笑了一声,抬腿便往贴满喜字的内室走去。 看到门上?讽刺的喜字, 一把扯下来丢在地上?。 傅之?曜看了一眼被扯烂的窗花,默默地跟在后面。 沈琉璃猛地回头:“当本小姐的话是耳旁风?” 傅之?曜浑身一僵, 似涨红了脸, 语无伦次道:“今日,是洞……新婚。” 沈琉璃白?皙的小脸瞬间犹如被阴霾遮蔽,眸眼冷若冰霜, 一字一顿道:“今日是洞房花烛夜,你?妄想?本小姐同你?行鱼水之?欢,呵?” 傅之?曜状似被她吓到,慌忙后腿了几步,连连摆手:“岂敢,岂敢,我岂敢有亵渎小姐的妄念?只不过今日毕竟是大小姐的大……” 话语猛地一顿,傅之?曜没将‘大喜之?日’说出口,转而低声下气?地说道,“毕竟是大小姐成?婚,若当夜没有……没有共处一室,岂非惹人非议?得小姐怜悯,我在地上?将就一晚也行。” 那般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模样,既惨又可怜。 可傅之?曜低估了沈琉璃骨子里的恶毒,她是个没有同理心的人,比起关照别人的处境和感受,她更在意自?己是否痛快。 如果是别的姑娘,可能会被傅之?曜无与伦比的皮相所迷惑,也可能因漂亮男人的脆弱可怜而心软,但沈琉璃却只有愤怒和厌恶。 其实沈琉璃不 清楚的是,傅之?曜虽处境艰难,备受欺辱,但实质上?侮辱他的人大多是同性,世家?子弟,宫中皇子,变态阉宦,他们?用言语侮辱,用拳脚辱打,却鲜少有异性欺负他,顶多只是几句无关痛痒的奚落和嘲讽罢了。 毕竟有机会进宫的都?是世家?贵女,她们?的修养可让她们?做不出打骂于人的恶劣行径,就算是同样卑微的宫女,反而同情他的遭遇,本该是金尊玉贵的他国皇子却沦落到同她们?这种本身低贱的人相同的处境,她们?对其心生怜悯。 再比如,飞扬跋扈的昭阳公主,每次见到沈琉璃都?要同她切磋一顿鞭法?,两人互殴,有时是沈琉璃占上?峰,有时是昭阳公主伙同帮手将沈琉璃打的惨兮兮。可就是这样同样爱揍人的昭阳公主,也不曾对傅之?曜动过手,当然嘲笑是少不了的。 气?氛凝滞,沈琉璃盯着傅之?曜看了半晌,转身取过一方鞭子,一脚狠狠地踹在傅之?曜胸口,将人直接踹飞到了院子里。 下一刻,凌厉的鞭风顿如毒蛇般缠在傅之?曜腰腹,胸背,腿脚之?上?。 傅之?曜抱头蜷缩,大红喜悦被抽的散开,露出里面伤痕累累的身躯,那些皆是棍棒之?伤,而今却渐渐被鞭痕而掩盖。 院里的丫鬟小厮吓得尖叫失声,紧接着就被沈琉璃一鞭子下来堵住了那些叫声:“再叫试试,连你?们?一起打!” 而傅之?曜除了未料被沈琉璃踢了一脚而痛叫一声,而后再也没坑过声,嘴唇几乎被牙齿咬烂,垂下的长睫遮住眸底的阴翳和痛楚。 一个面庞看起来稚气?未脱的少女竟如此狠辣? 沈琉璃下手毫不留情,专攻他的软肋,就在傅之?曜以为自?己会被打死时,她停了手,一脸倨傲地收起带血的利鞭。 “这就是本小姐给你?的洞房花烛,可会终生难忘?” 沈琉璃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傅之?曜,看着地上?被抽打的皮开肉绽的人,心中竟觉得异常畅快,“你?不是要平息本小姐的怨怒么,本小姐见你?如地上?的烂泥,心中确实痛快了几分!” “而且,本小姐突然找到你?在我身边存在的意义,你?为质之? 前,也算是个尊贵的皇子,日后对一个女人俯首称奴,卑躬屈膝,想?来应该挺有趣儿,不如就做本小姐出气?取乐的玩意儿,说不定等我厌烦了,倒也真就平息了心中的怨怒。比起赴汤蹈火,上?刀山被刀子戳,下油锅被油煎炸,这可算是轻的!” 语气?相当轻蔑,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宛若施舍了天大的好?事一般。 曾经的他,岂止是尊贵的皇子,而是万众瞩目的东宫太子。 如今,确实如地上?的烂泥,令人作呕。 傅之?曜手指陷入掌肉,抬起眸子,虚弱道:“大小姐……痛快,便好?!毕竟,是我、我毁了小姐名?誉在先,你?有气?无处宣泄,我、我该承受。” 若是正常人的思维,这种事又哪能全然怪罪到傅之?曜头上?,沈琉璃下药意欲成?其好?事,本就是她居心叵测心术不正,染指四皇子不成?反将自?己的一辈子搭了进去。真要论起来,傅之?曜也算是当之?无愧的‘受害者’。 沈琉璃听得这话,没有任何触动:“你?能认清自?己的处境,本小姐深表欣慰!” 丢下这么一句,便吩咐小厮将人丢出花溪院。 沈琉璃没让人给他治伤,院中的下人自?是不敢擅自?做主。大小姐说扔出去,便当真只是将傅之?曜扔到了花溪院外?的地上?。 新婚之?日,新姑爷却被痛打一顿,像扔死狗一样丢弃在院子外?面的空地。沈琉璃这一番操作,自?是惹得府中上?下风言风语,议论纷纷。 沈茂听闻过后,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倒是柳氏于心不忍,派人将无人管的傅之?曜安置在花溪院旁边的一处小院子,送药找大夫,又去将沈琉璃狠狠地批评了一顿。 可沈琉璃油盐不进,一心迁怒嫉恨,认定就是傅之?曜坏了她的好?事。 如果不是傅之?曜,就算她没能同萧景尚成?其好?事,她的人生也不至于同卑懦的陈国质子绑在一起。 这让她丢尽了脸面。 就连沈珍珠那个庶女看她的目光,也时不时带着一种怜悯同情。笑话,她需要沈珍珠来可怜? 赵降雪怕也是幸灾乐祸,指不定背地里如何嘲笑她。 沈琉璃靠在榻上 ?,完全就没听进柳氏的劝:“娘,你?别管了,是他自?找的。” 柳氏叹气?:“娘知道你?难受,知道你?无法?释怀,可说到底傅之?曜也不过是一介可怜人,身不由己,就算你?无法?将他当做你?的丈夫,当他是街上?的陌生人、无视他即可,作甚将人打的遍体鳞伤?” “路边的陌生人可不会与我同住一府,陌生人见过一面,便不会再见。”沈琉璃不耐烦听柳氏劝,伸手就将柳氏往屋外?推。 柳氏无奈:“兔子逼急了,尚且知道咬人,你?总得警惕被他反咬。凡事,给自?己留有一步余地,况且,这傅之?曜算是冠以你?‘夫姓’的人,若他对你?生了恨,有心报复你?……” 还没等柳氏说完,就被沈琉璃一把推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只听得沈琉璃在门内,不以为意地说道:“他有那个骨气?吗?他要是敢报复我,我还高看他一眼。” …… 赵降雪几乎整日躲在屋里,基本不同沈琉璃打照面,就连府中大家?一起用膳时,她也推脱身子不适,尽量不与沈琉璃正面对上?,就连去老?宅看望老?侯爷的时间,也要同沈琉璃错开。 沈琉璃是个疯子,她惹不得,唯有躲。 嫁了不愿嫁的人,心头火气?必是最?盛,赵降雪不想?惹恼了沈琉璃,数着日子等待顺利出嫁。偶尔萧景尚写于她的书信,她都?是让红莲尽量小心避开沈琉璃,萧景尚赠与她的礼物,她亦让红莲莫要喧闹,可谓要多低调便有多低调。 然而,沈琉璃许是成?了亲,许是有了新的折腾对象,对照水院这边的动静倒不甚关注,其间虽去照水院找过赵降雪的麻烦,但赵降雪皆沉默以对,沈琉璃用难听的话辱骂她,她便听着,不辩解不反驳,要打她,她便不动任她挥鞭,沈琉璃反倒没动手。如此几回,沈琉璃折腾的没劲儿,倒没再经常找她不痛快。 * 傅之?曜的处境越来越艰难,鞭伤未好?,被沈琉璃发现住在花溪院隔壁,嫌他碍眼,沈琉璃又将他撵去了下人们?住的耳房,严令禁止他出现在她面前。 饶是如此,心情不好?,或是想?起萧景尚和赵降雪,就 会将傅之?曜唤到跟前,顺顺气?儿。 言语辱骂,继而鞭法?伺候,傅之?曜皆一一忍耐了。不只忍了,还能在她面前讨巧谄媚示好?,阿谀奉承话自?是不在话下,就算他顶着一张绝美的脸,变着花样夸她赞她。 可沈琉璃像是有自?动屏蔽一切视听的功能,只是虐他更狠,越是临近萧景尚和赵降雪的婚期,沈琉璃的性子就越发暴躁,只能将满腔怒火发泄在傅之?曜身上?,践踏他的尊严,折磨他的肉/体,似乎能勉强从?中找到一丝宣泄后的快/感。 柳氏看不过眼尚能过来劝上?几句,或是管管府里的下人,没得什么人都?能欺负到傅之?曜头上?,踩上?一脚。可柳氏后面发现,但凡她劝一次,傅之?曜的处境便会越艰辛,住所从?柴房移到马厩,原本责打的二?十鞭转而翻倍,罚跪,让傅之?曜冒雨给她寻东西,让傅之?曜伺候她的猫儿,只是发现傅之?曜一靠近白?猫就会晕才作罢,沈琉璃可着劲儿折磨人,那些花样看得柳氏眼花缭乱。 久而久之?,柳氏也就眼不见心为静。 沈琉璃的脾气?变得特别坏,经常无缘无故的生气?,暴怒,花溪院伺候的人原本人人自?危,可他们?发现有了陈国质子这个出气?筒,沈琉璃竟奇迹般地鲜少拿他们?出气?,惶恐不安之?际,又感激这位惨状百出的质子,解脱了他们?。 傅之?曜经常被打得浑身是伤,可不论沈琉璃如何暴打他,他始终默默忍受着,日趋于麻木,每当沈琉璃觉得傅之?曜会被她打死时,可没过几天,他仍能以羸弱之?躯出现在她面前。 这段时日,沈琉璃忿忿不平之?余,多次不顾自?身已婚之?妇的身份去纠缠过萧景尚,可萧景尚只要老?远看见她,便会避而远之?。 这日,沈琉璃嫌府里呆闷了,出街瞎溜达,本没想?堵萧景尚,却不想?偏巧遇见了萧景尚出行的车马,一时脑门充血,动作快于脑子的指令,一跃至车辕,掀开车帘,如离弦的箭蹿进了车厢里。 “萧景尚,不许躲我!躲得了初一,还有十五,躲得了这次,还有下次。你?越不想?见我,我越会出现在你?面前!” 萧景尚抬眸看她,眉头深皱,温雅的眸眼里尽是对眼前女子的厌烦。他从?未明晃晃地讨厌过什么人,就算是令他再不喜的人,他依旧能端着一派温润君子的模样,他所学过的诗书礼仪以及良好?的教养让他无法?将厌恶摆在面上?,沈琉璃却是唯一得此殊荣的人。 但是,萧景尚这次没有一味的躲避,也没有将沈琉璃赶下马车,而是吩咐车夫,转道萱锦阁。 沈琉璃欣喜若狂,以为萧景尚总算被她的诚心所感,对她有所回应。 萱锦阁内,当茶水上?桌,萧景尚破天荒地主动推了一盏至沈琉璃跟前。 “尝尝。” 声音温润悦耳,却带着一抹显而易见的嫌恶。 沈琉璃痴痴地望着萧景尚,自?动忽略了萧景尚对她的这份嫌恶,满心满眼皆在他主动请她饮茶这件事上?。 萧景尚曲起手指,轻敲了敲桌面,重?复道:“尝尝,味道如何?” 沈琉璃愣愣地端起茶杯,张大嘴,而后意识到了什么,抿起唇角,小口抿了一口,那点还不够塞牙缝的茶水囫囵一下就没了,只是舌/尖萦绕着浓郁的苦涩。 她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好?茶,好?喝!” 萧景尚追问:“好?在何处?” 沈琉璃搜肠刮肚,硬邦邦地说:“唇齿生香,回味无穷。” 萧景尚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沈小姐喝的不过是市井上?几文钱的茶叶。” 这便是劣质茶了? 沈琉璃身子一僵。 她想?当然地以为萧景尚喝的肯定是好?茶,就算这茶不好?喝,也只当是自?己品茗不出好?茶的味道。 萧景尚转动茶盏,慢慢地说:“沈小姐连区区茶叶的好?坏都?分辨不清,我与你?同置一处,不过是相顾无言、无话可说罢了。说得粗鄙点,不过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我心悦的女子当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皆能与之?畅谈的女子,她温婉懂礼,识人断物,进退有度,绝不是沈小姐这般性子的女子。” “我、我可以学,可以改。”沈琉璃呐呐的。 萧景尚道:“沈小姐年方几何?又是从?何年何时开始追逐于萧某?算算,当是九年之?久,差不多将近十年的时间,十年不短哪,可沈小姐 当真学过么,当真改过么,变成?萧某所期许的女子了吗?” 沈琉璃急急辩解:“我有好?好?学过的,也有好?好?改过的,可你?依旧不理我,我……我就……” 萧景尚毫不犹豫地打断她:“沈小姐似乎对改变这个词有所误解,你?那不过是一时的伪装,达不成?目的便就原形毕露罢了。” 沈琉璃蹭的起身,三两步冲到萧景尚跟前,一把握住了萧景尚的手。然而仅一瞬,就被萧景尚毫不客气?地挥开。 那一瞬间,沈琉璃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只觉得萧景尚的表情和眼神,俨然像是自?己被深恶痛绝的脏东西玷污了一般。 就是如蝇虫、臭水沟的烂老?鼠一般的脏物。 而那脏物,是她。 萧景尚弹了弹衣袖,许是知道自?己反应过激,面容平静下来,声音沉沉:“沈小姐,请自?重?!” 沈琉璃僵在原地,双目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眼眶泛红,而后又看向萧景尚:“我对你?,真的一无是处?” 萧景尚没想?到沈琉璃竟会哭,微微一愣,随即冷声道:“是,无任何可取之?处,还请沈小姐日后莫要纠缠!” 沈琉璃身子踉跄了几番,摇摇欲坠,堪堪以手撑住桌子,方才站稳。她收起眼底的泪意,声声呢喃:“一无是处的我,会终其一生视四皇子如心中明月在,至死不忘。” 萧景尚说:“明月只能悬挂于天上?,你?终其一生都?不可能碰触,何必执着于一段永远无法?回馈你?的情感?比起无妄的情念,不如忘记过去,与傅公子相守,傅公子未尝不能成?为你?最?好?的选择?” 沈琉璃似哭似笑:“可我,甘之?如饴!就算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而傅之?曜,算个什么东西?” “言尽如此,沈小姐如此冥顽不灵,请自?便!” * 沈琉璃失魂落魄地回到侯府,傅之?曜不可避免地便遭了殃。 她将自?己对萧景尚爱而不得的怨恨,彻彻底底地转嫁成?了对傅之?曜的痛恨。 沈琉璃扔了鞭子,目露癫狂之?色:“我视他如明月,他视我如草芥。那么傅之?曜你?呢,你?视我为甚么,洪水猛兽,恨之?入骨的蛇蝎女 子?” 傅之?曜蜷缩着身体,浑身伤痕,衣衫早已被血污染红。他的嘴唇蠕动,声音低若不可闻:“我视小姐为明月,小姐可会怜悯一二??” 练武之?人耳目极佳,沈琉璃自?是听清楚了。她走近傅之?曜,指尖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面向自?己,四目相对,沈琉璃竟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闪即逝的卑微‘倾慕’。 她一愣,继而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回他:“不会!” 傅之?曜垂眸,沉寂。 沈琉璃不经意扫见绣鞋上?的血迹,伸至傅之?曜面前:“脏了。” 傅之?曜艰难地抬起手,慢慢地捋着衣袖,找了一截干净的地方,一点点地擦拭少女鞋上?的污迹,神情认真而专注,宛若擦拭一件上?好?的瓷器。 沈琉璃垂下眸眼,以这个角度,恰巧看见傅之?曜线条冷硬的侧脸,惨白?无血色,眸眼凝注,眼神里褪去了平日里卑懦怯微,不管她如何对待他,他自?始至终都?是顺从?着她。 这一刻,不知怎么的,沈琉璃头一遭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未免太过分。 这人的美色是罪,她岂能被一张皮相所惑? 她宁愿他在她面前始终都?是一副卑懦上?不得台面的样子,也不要看到他这副表情? 沈琉璃勃然大怒,一脚踢翻傅之?曜,宛若方才失控的状态:“都?怪你?,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我便可污了这轮明月,至少他不会高挂于天上?。如今种种,皆是你?的错。” “纵使我对你?不好?,可你?只是肉/体上?痛,而我痛的是心哪。无论你?做什么,我的心都?不会感到任何慰藉!” 说完,转身便走了。 傅之?曜抬头,那一抹天青色的裙踞愈来愈远,连带着绣鞋残存的血红一并消失在眼帘。 沈琉璃的无耻与卑劣,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 秋风瑟瑟,临至寒冬,天气?越来越冷。 最?近,元康帝突然开始以雷霆手段铲除清算各大世家?,尤其是那些盘根错节势力庞大的世族,惊得满朝文武百官惶惶不可终日,唯恐稍有不慎,下回被抄家?灭族的就是自?己家?,就连素日活泛、爱纳谏规劝元康 帝的臣子皆是夹着尾巴做人,以求不落把柄。 时来又清算了两家?,许家?贪污受贿,魏家?科举舞弊、卖官鬻爵…… 沈安行事也愈发小心,告诫府中众人行事谨慎,切莫被人揪到错处,无端惹祸上?身。沈琉璃不关心朝政,对这些全然没放在心上?,近来倒也没怎么过火虐待傅之?曜,倒不是心软,而是想?起许久未去看望祖父,便想?去老?宅一趟。 老?侯爷同柳氏一样,也多次劝诫过沈琉璃,让她有个姑娘的样,别动辄打骂自?己的夫君,不论结果如何令自?己不满意,但这场婚姻总归是她自?己惹出来的。 沈琉璃未必听得进去,只是不愿老?侯爷每次提着她的耳朵耳提面命,是以在老?侯爷面前,好?歹会装装样子,至少不会让傅之?曜满身伤痕出现在老?侯爷跟前。 毕竟,老?侯爷是真心宠爱她的,且是毫无原则的溺爱。但老?侯爷也同样关照疼爱赵降雪,有赵降雪分宠,沈琉璃存着较劲儿的心思,自?然不会像在柳氏跟前那样肆无忌惮。 毕竟,柳氏只有沈琉璃这么一个女儿。 老?侯爷膝下,却是有嫡亲孙女和嫡亲外?孙女两个。 而且,沈琉璃在惹怒沈茂这个父亲的时候,祖父就是她绝佳的护身符。 “阿璃,来了。” 老?侯爷慈爱地朝沈琉璃招手,随即看到落后一大截的傅之?曜,对两人的相处关系心知肚明,对上?京沈琉璃虐夫的风评也颇有耳闻,那些苦口婆心的劝诫之?语说了无数遍,老?侯爷深知多说无益,沈琉璃当面应一套,背后做的又是一套。 一脸和蔼地唤傅之?曜:“阿曜,坐。” 傅之?曜恭敬地朝老?侯爷问好?:“祖父,安好?。” 老?侯爷笑眯眯地问他:“可会下棋?” 傅之?曜坐在旁侧,看了一眼星罗遍布的棋盘,黑眸微不可见的闪了闪,摇头:“不会。” 被囚冷宫,哪有机会学习围棋这般高雅的技艺。老?侯爷吩咐下人撤了棋盘,上?茶:“品品祖父新进的好?茶。” “是。”傅之?曜低应。 沈琉璃哼了哼,没说什么。 在老?侯爷这边,沈琉璃未见得会给傅之?曜好? 脸色,但至少会收着点。她倚在老?侯爷身侧,听老?侯爷和傅之?曜一问一答地说了会儿话,便抢过话语权,眉眼带笑地同祖父闲聊。 傅之?曜安静地呆在旁边,垂下眼睑,余光却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沈琉璃的笑容。 心想?,原来她也会有这般真诚的笑? 着实是笑话! 祖孙两其乐融融的氛围是他无法?融入的,傅之?曜侧耳倾听,状似耐性倾听其谈话,心神却早已游离。 许、魏,接下来该是郑、杨……周、沈…… 脑海里浮现出许多人的面孔,那些侮辱谩骂以及责打的画面一并现于眼前,一一对上?号,对不上?号也无妨,总归是对萧国朝堂有用的臣子,对他却是挡路石。 回侯府的路上?,沈琉璃坐在舒适的马车,却让傅之?曜同车夫坐在车辕吹冷风。 当然,这是沈琉璃心情不错的时候,碰上?她心情不好?,大老?远的,就让傅之?曜跟随马车一路走回去。 突然,马车陡然停住。 沈琉璃身子前倾,脑袋一下子磕在车壁上?,好?好?的心情全毁了:“怎么回事?会不会赶车?” 车夫赶紧回道:“小的该死,大小姐请恕罪。大街上?有个喝的烂醉如泥的老?头,瞎眼不看路,昏头昏脑地撞了过来,小的怕撞死人,才不得不勒停马车” 沈琉璃捂着脑袋,火大道:“他瞎了,难道你?也瞎了不成??” “小的知错。” “行了行了,赶快回府。” 车夫驾车行驶在街上?,扭头看了一眼傅之?曜手臂上?的伤,深表同情。 自?己是个赶车的,被教训了没事。可刚才那醉鬼老?头撞过来时,差点将这位质子姑爷撞下马车,手臂撑在辕架上?,磕了好?大一口子,人家?愣是哼都?没哼,也没支会一声。 本该是侯府正儿八经的姑爷,却同他一个下人坐外?面,有时还同他们?这些下人挤一屋,时不时还得被痛打一顿。 活得还没他们?贱奴有个人样。 也不知上?辈子做的什么孽,这辈子才摊上?沈大小姐这个女魔刹! 傅之?曜回头看了一眼马车,目视前方,暗暗将掌心的蜡丸掩入衣袖。 沈琉璃额头起了肿包, 回府便让红玉请大夫治伤。 傅之?曜则回了臭烘烘的马厩,沈琉璃近日抽他的次数减少,可却让他与马为伍。 他记得,沈琉璃的原话是,马儿生来被人骑,而你?傅之?曜生来被人欺,你?与这畜生可谓难兄难弟,不如就此做个伴儿,也不孤单。 马屎马尿混杂食料的气?味着实难闻,但他闻过比这更臭更恶心的尸腐味,甚至亲眼见着一个死人从?热乎到凉透,再到出现尸斑,直至肉腐烂成?白?骨。 这些小味道,倒也不是难以忍受,习以为常。 天色渐暗,傅之?曜缩在脏乱的草垛上?,背对着马儿,将那颗蜡丸掏了出来,抹干净蜡丸,露出里面的纸张。 ——最?快半载,最?多一年足矣!是否归? 傅之?曜面无表情地将纸团塞入嘴里,细嚼慢咽,宛若咀嚼世间珍馐美味。 陈国那边的事尚有半年到一年的时间,而他这边也不急……再缓缓罢。 左不过就这半载到一年的时间,若是此时回陈,不知还要多几个一年方能达成?最?终目的? 傅之?曜挥了挥手,便将身侧的老?鼠挥开。 侯府隔壁的私宅里,两人没有等到回应,便已然知道傅之?曜的打算。 “那女人又恶毒又狠辣,比当初欺辱主子的那些人更可恶,我们?真就不管?” “要不然呢?” “都?出来了,还呆在这鳖地方遭罪受?” “主子自?有谋划,岂是我们?能非议?何况,这边确实有些事情未解决完,这十年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一年半载,顶多受些苦肉伤。我们?不宜在上?京久呆,明日便出城!” 傅之?曜也是这般做想?,顶多就是皮肉苦,不过被沈琉璃鞭笞辱骂,还能惨到何种境地? 却不想?沈琉璃全无下限。 直至岁末,赵降雪和萧景尚大婚。 十里红妆,风光出嫁。 沈琉璃以为自?己能平静面对,她清楚地知道萧景尚不会爱自?己,那自?己默默地爱他、将他放在心里足以,可当看到萧景尚身穿喜服接亲,一身婚服的萧景尚比日月星辰耀眼,更耀眼的是他脸上?□□风的笑容,可那都?是属于赵降雪的,而她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独自? 舔舐情殇,经年累月,或是终其一生都?不得释然。 当看到萧景尚牵赵降雪的手,十指相扣,沈琉璃的嫉妒升至顶峰,她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双交握的手,想?到自?己碰触到萧景尚的刹那,却被他厌恶推开,与此时此景形成?鲜明对比。 恨不得当场跺了那双手。 血冲脑门,沈琉璃往前冲了几步,却被沈安一把钳制住手臂,低喝:“不许乱来!” 眼看着赵降雪的花轿随萧景尚的迎亲队伍消失在眼帘,沈琉璃冲到马厩,牵了自?己惯常骑的红骢马,纵马出了城。 傅之?曜拧了拧眉,找了匹相对温顺的马,跟在后面追了出去。 原本,傅之?曜没那么容易出府,只是沈琉璃将门卫全都?掀翻,府里又办着喜事,一时不察便让傅之?曜跟出了府。沈琉璃又打伤城门守卫,就这般跟出了城。 沈琉璃马术精湛,谁也不会想?到她会出事,柳氏见她追的方向不是皇宫,便没打算管她。只是当沈茂听说傅之?曜也跟了出去,当即便让沈安立马带人追了过去。 刚出城不远,马儿不知何故狂躁嘶鸣,马蹄高扬,竟将沈琉璃摔下了马背,腿骨钻心刺骨的疼,整个人直接疼晕了过去。 意识模糊之?前,她隐约看见傅之?曜下马,朝她疾奔过来。 他是想?救她吗? 但就算如此,她也不会感激他。 傅之?曜看了一眼地上?陷入昏迷的沈琉璃,又看了眼不断跑远的红骢马,想?到马儿早上?吃的草料里面混入的雷子藤,唇角不禁扬起一抹疑似笑的弧度。 他蹲下,双手卡在沈琉璃纤细的脖颈上?,凤眸刹那间变得诡阴森诡谲,而后眼神恢复如常,缓缓将手挪开。 “大妹妹,琉璃!” 沈安的声音自?后传来。 …… 这次纵马的后果,便是沈琉璃摔折了腿儿,短期内只能靠轮椅行走。沈琉璃快气?疯了,又疼又伤,责骂傅之?曜冠着她的夫姓,却没有护住她。 “来人,将这个窝囊废丢进地牢,绝不能让他好?过,我疼,他也得给我疼!” 众人心知,以傅之?曜这副羸弱的身躯能护得住她才怪! 不过是蹩脚的迁怒借口。 傅之?曜被丢进地牢时,手指微微攥紧,面上?隐约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悔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10 23:44:34~2021-03-13 22:2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4623713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21、第1211章 沈琉璃腿疼难忍, 日日对傅之曜施以?鞭笞之刑,似乎这?样便可缓解她的郁猝,殊不知只是让她越发暴戾, 变得前所未有的恶毒,趋近于丧心?病狂。 女人发起疯来, 全?无理智可言。 傅之曜被绑在刑架上,虚弱地看着轮椅上面目可憎的挥鞭少女, 有气无力地说:“大小?姐, 一个视你如敝履的男子, 就这?般让你放不下,让你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放肆!” 沈琉璃狠声呵斥,甩掉鞭子,转动轮椅上前几步, 凑至傅之曜跟前。她眯起眼睛,偏首打量着他的面容, 这?当真?是世上独一无二?的脸,漂亮得无以?复加。 她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冰凉的指尖细细地描摹了?一遍脸部的轮廓, 动作轻柔, 恍若情人之间亲昵的触摸。 傅之曜惊疑不定,阴翳的长?睫垂下, 余光若有似无地瞥向她。 啪。 一巴掌重重地落在他脸上。 沈琉璃盯着他的脸,唇角荡漾起一抹轻飘飘的笑:“你觉得, 本小?姐在这?么漂亮的脸上刺个字, 怎么样?会不会更?好看?” “你!你疯了?!” 傅之曜浑身僵硬如铁,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眸。 原以?为已经熟知沈琉璃折磨人的套路,却没想到还有更?恶毒的手段。 沈琉璃自顾自地, 呢喃道:“那便刺个‘奴’字,应景,应你如今这?般的境遇!” 说罢,便让人准备一应刑具。 原本打算用烙印的方式,将烙铁烧红,直接印在皮肉上。可沈琉璃不喜那种肉被滋滋烤焦的刺耳声,也觉得用此法烙的字不够细致,粗糙难看,遂改为墨刑,用长?针沾墨刺字。 “不……” 眼见长?针逼近,傅之曜剧烈地挣扎起来,他可以?忍受满身恐怖的伤痕,却无法忍受脸上被烙上‘奴’,这?般极具侮辱性的烙印,他断不能忍。 纵使如今的他低至尘埃,世人皆可欺,可他终有一日会站至天下的最高峰,重新定制天下的规则。 怎能在脸上留下终生耻辱的印记? 不论他如何祈求挣扎,滴墨的长?针依旧刺入了?肉里,他不再低声下气地求她,咬牙忍痛,放任心?底 被刻意压制的仇恨疯狂滋生,眼神陡然变得阴狠嗜血,阴恻恻的。 沈琉璃并未亲自动手,只是在旁观刑,倏然对上他的目光,心?下一惊,顿觉头皮发麻。 挥起鞭子,狠狠地抽打在傅之曜的双腿:“混账!敢用这?种眼神直视本小?姐,看本小?姐不打死……” 沈琉璃瞳孔一缩,蓦地住声,耳畔突然回荡起一句阴森可怖的话。 出?自于傅之曜的口,他说:“沈琉璃,如果你今日不打死我,来日的每一天,都将是你的地狱!” 那般狠毒怨恨的眼神,与现下如出?一辙。 当日,她摔下马醒来,将他关进?地牢尤嫌不解气,又强忍着腿疼让红玉将自己推到牢房,把?傅之曜往死里虐打了?一顿。她真?的动了?杀机,恨不得打死他,那次比以?往每次虐他更?狠,许是他察觉到了?,第一次反抗了?她。 他说,终将有一天,让她置身于地狱,永世不得救赎! 哼。 纸老虎罢了?。 还敢恐吓她?她才不吃这?一套! 沈琉璃虽不以?为然,可倒底是被他骇人的眼神震到了?。 一旁施刑的护卫道:“大小?姐,已经好了?,端看如何?” 沈琉璃闻言,抬眸看过去。 只见傅之曜右侧脸依旧俊美如斯,而左侧脸却是鲜血淋漓,刺目的红映着那抹墨青‘奴’字,醒目,诡异。再配上那般嗜人的眼神,无端教人打了?个寒战。 沈琉璃丢下一句‘晦气’,便出?了?地牢。 直到轮椅上的少女消失不见,傅之曜方才收回宛若跗骨蚀咀的目光。 牙齿间磨牙允血般一字字溢出?:沈琉璃! 自那日过后?,傅之曜依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任打任骂,眼中也未曾流露出?丝毫恨意,但他却越来越沉默、寡言。 曾经不论被人如何践踏,不论条件如何艰辛,他总会束发,将头发整整齐齐束在脑后?,而现在为了?遮挡烙印,披头散发,不再注重自己的仪容,任由墨色长?发将半侧脸遮住。 沈琉璃冷眸睨了?他一眼,高昂着下巴,将面具丢给傅之曜:“这?副尊荣同疯子无异,着实令本小?姐倒胃口,戴上,别污了?本小?姐的眼!” “是,大小?姐。” 傅之曜喏喏应声,自始至终低垂着头将面具戴上,遮住那方丑陋的刺字。 冬去春来,从年?关至暮春,新旧交替,已是元平二?十五年?。 将近三月,沈琉璃基本在轮椅上度过,而傅之曜也被关了?三月。日日鞭笞自是不必说,没想到还有更?甚的。 原是昭阳公主看不惯沈琉璃,早就想寻个机会让她出?丑,特邀京中贵女办了?一场曲觞赋诗的雅宴。沈琉璃因腿伤憋闷在府里良久,乍然收到昭阳公主的帖子,哪儿管是不是鸿门诗宴,兴冲冲地带着傅之曜去了?。 可想而知,出?尽了?洋相,丢尽了?脸面。 一到诗会,傅之曜作为沈琉璃的挂牌夫君,被逮着狠狠羞辱了?一顿。那些?世家子弟扒了?他的衣服、露出?伤痕累累的躯体,又将他的面具扯掉,肆无忌惮的嘲笑。沈琉璃坐在女眷这?边,虽不知屏风那侧的情况如何,但那些?刻薄的嘲讽之语声声入耳,虽未亲见,犹如亲见。 女眷们少不得交头接耳,但倒底比男人们含蓄矜持些?,拐着玩儿附和昭阳公主将沈琉璃冷嘲热讽了?一番。这?本是赋诗作词的雅会,沈琉璃又在行酒作诗上出?了?丑。 后?面,当傅之曜再次被为难,沈琉璃则助纣为虐,故意害得傅之曜跌落湖底,险被淹死。救上来,也只剩了?一口气。 高烧四天四夜,昏迷将近十天,就在沈琉璃以?为他必死无疑时,他却活了?。 侥幸活下来的傅之曜变了?,变得不再与她虚与委蛇,不再刻意讨好她,那些?谄媚奉承之言,亦是缄默其口。可只要单独面对沈琉璃时,眼里浓烈到骇人的仇恨再也不加掩饰。 他恨这?个女人,恨到发指的地步。 他甚至觉得,沈琉璃比曾经那些?百般欺辱过他的人,更?加可恨。 她不仅欺他,辱他,虐他,甚至想杀他。 这?样的女人,当生不如死,经历如他那般惨烈的炼狱方可泄心?头之恨。 傅之曜羸弱不堪,看起来不堪一击,可那般阴狠怨毒的样子着实将沈琉璃吓得够呛,那眼神犹如毒蛇的信子伺机于暗处,仿佛随时都会趁其不备,将她毒咬的血肉模糊 。 不知为何,沈琉璃心?头升起了?惧怕之意,连做了?好几天噩梦,竟不敢像之前那般肆意虐待他,不再以?欺他为乐。只有心?情极度糟糕之时,才会在他身上宣泄出?气。 就这?样相对平静的过了?两月,沈琉璃依旧怨傅之曜坏其好事,可倒底没有开?始那么极端偏执。 太后?寿宴将至,承恩侯府自是要进?宫贺谒。 而曾经的四皇子萧景尚已被封为景王,柳氏见沈琉璃没怎么发疯,也没怎么虐打傅之曜,怕她见到萧景尚和赵降雪深受刺激、回来又发疯,意欲让沈琉璃称病在府,可沈琉璃本就痴心?想见萧景尚,自是不理。 只是沈琉璃没想到,进?宫贺寿,傅之曜竟会牵连命案之中。 而她目睹了?命案的全?过程,却没站出?来为傅之曜申辩一句。 当日,楚婕妤和端国公府世子胡斐在假山处苟/合,却不想被傅之曜撞破,三人争执之间,胡斐被推倒撞在尖石上,当场毙命。 楚婕妤深知淫/乱宫闱是死罪,当即恶人先告状,抢占先机捅到了?元康帝跟前,哭骂傅之曜强/暴她,幸得胡世子相救,才保住了?自己的清白。可胡世子却为了?搭救她,白白配上了?性命。哭求元康帝给她做主,给胡世子一个公道。 傅之曜百口莫辩。 元康帝怒问:“你可认罪?” 傅之曜本就以?面具示人,面容显得愈发沉郁阴森。他一字一顿道:“不认,杀人者乃楚婕妤,祸乱宫闱者乃楚婕妤和胡世子,并非在下。” “狡辩,口说无凭!” 傅之曜沉默。 眼见傅之曜即将被定罪,元康帝身侧的大太监王卯脚步微动,便听得傅之曜突然说道:“当时只有三人在场,敢问陛下让在下从何处寻证?” 元康帝拧眉,看一眼哭得昏天黑地的楚婕妤,显然楚婕妤的话更?可信:“押入诏狱,听候审讯!” 沈琉璃面色犹疑,脚尖几经踯躅,终是什么都没说。 他们不知道,她当时也在场。事情究竟如何,她看得一清二?楚。 傅之曜毕竟是陈国送来的质子,最终并未真?正抵命,被诏狱里的刑具折磨了?三天三夜后?,以?断指抵命。 出?狱后?,傅 之曜整个人越发阴森了?,周身阴冷死寂的气息与地狱生啖人肉的恶鬼一般无二?。只要沈琉璃对上他的目光,总觉得自己会被他啃食殆尽一般,竟觉惊惶难安。 她竟不敢再招惹傅之曜,由他在阴暗的角落自生自灭,等?她想起这?个人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琉璃愣了?愣,哼道:“没了?,正好。” 不过是没了?一个玩物罢了?。 * 元平二?十五年?。 这?是极其不太平的一年?,尤其是下半年?。 上半年?尚且风平浪静,百姓安居乐业,而下半年?萧陈两国朝政俱是动荡不堪,而后?天下大乱,纷争起。 萧国这?边发生了?几件大事: 一,众多根基深重的世族皆被元康帝清算,问罪,抄家,流放,其中不乏无辜牵连的忠臣,当然,心?怀不轨的奸佞之臣亦有之。但凡有能力搅动风雨动摇国本的大臣基本被清出?朝堂,一些?拥兵自重的武将亦被下罪,留下的重臣皆是忠心?可鉴,绝不会背叛之臣。朝臣大量减少,自当补充新鲜血液,年?轻有为的新贵之臣自是擢升了?不少。 二?、安州发生□□,当地百姓哀声怨道,苦不堪言。朝廷派沈茂前往平叛,原以?为不过是小?乱,结果竟是接连数月耗在了?安州。 三、短短数月,萧景尚便被封为景王,没当两月王爷,又被立于储君。众人皆以?为萧景尚会在太子之位上多坐几年?,谁知刚入主东宫,元康帝竟暴毙身亡,萧景尚悲痛之下,就这?般顺畅地继位为新帝。 在萧景尚筹备登基大典期间,陈国那边的朝政亦是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谁也没料到傅之曜竟弑父杀兄,谋朝纂位,一举夺取了?陈国的王位。 傅之曜不仅成了?陈国的新君,更?以?极其血腥残忍的手段镇压朝野反对他的人,独揽政权,无人敢置喙一句。 刚登帝王,朝野动荡,也不待屁/股下的皇位焐热,傅之曜便做了?一件令天下始料不及的事,调兵遣将,举陈国兵力挥师萧国。不过数日,竟连破数城,如若无人之境,直逼上京。 攻城略地,杀战俘,视萧国百姓如草芥。陈军每攻占一城,城中百 姓无不胆颤欲裂。 傅之曜的残暴,天下尽知。就是陈国各地也不乏讨伐者,可皆被他血腥镇压。战事上一路高歌,几无败迹,如他回陈登基一般顺利。 当沈琉璃得知傅之曜发动战争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没睡过一天安稳觉,惶惶不可终日。 萧国国大兵强,傅之曜肯定没那么容易打到上京。 沈琉璃安慰自己。 可陈军在战场上势如破敌,反而是萧军被打的落花流水,节节败退。 她再也无法宽慰自己,惊恐地拽住柳氏,说:“娘,我们带上祖父逃,逃去深山老林,躲个三年?五载,等?傅之曜这?个大暴君被诛杀后?,我们再出?来。我那么对他,他肯定恨我,肯定会杀了?我,也定然也不会放过娘和祖父,我们快逃,等?他真?的杀入上京,届时就晚了?。” 沈琉璃怕死,可比起生死,她更?怕傅之曜的报复。 他不一定会要她性命,却会让她生不如死。 她,绝不要落入他的魔掌。 柳氏满面愁容,看着沈琉璃直叹气:“作孽啊作孽,你当初但凡对人家好一点,说不定尚有一线生机。” 沈琉璃抓着柳氏的手,哭着道:“当初……当初但凡杀了?他,而不是折磨他。女儿也就不必如此担惊受怕,萧国也就不会有这?场祸事。” “你!” 柳氏重重地叹了?口气,就算女儿能对傅之曜好,但他回国登位,进?犯萧国,这?可跟女儿没有必然联系。 定是早就有所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第22、第122章 沈琉璃催促道:“娘, 你倒是快做决定啊。” 柳氏拍拍她的手:“此事需从长计议,容娘仔细思虑一番。你祖父有腿疾,躲入深山老林, 无疑于要他老人家的命。就算是撤离上京,选个?远离战火不会被?陈军铁骑践踏的地?方即可。陈军离上京距离尚远, 真?正攻入上京尚且需要一定时日。而上京毕竟乃天子皇城,自是举国之力?守卫, 当今陛下也会誓死保住上京。” 沈琉璃忧心忡忡地?点头:“嗯, 娘, 一定要尽快。” 她可以丢下沈珍珠,可以丢下沈家任何一人,唯独不能丢下娘和祖父独自逃生。 翌日,沈琉璃带着红玉和绿琦出府, 将钱庄里的银票悉数取了出来。虽然,上京不一定会被?攻破, 可必须得做最坏的打算,万一没守住,真?被?陈军破了城呢, 到时这些存在银庄的钱财就不知是谁家的了。 “小姐, 这怕是好几万两银票,这么?高一摞, 拿在手里如硬砖头一样硌手。”红玉咯咯笑着,从油纸包里捻了块芙蓉糕递给?沈琉璃, “奴婢刚才买的, 是小姐最喜欢的那家食斋,垫垫嘴儿。” 沈琉璃:“你倒是有心。” 见沈琉璃吃了,红玉抿了抿唇角, 又拿出另外买的普通糕点递给?坐在车辕上的绿琦。 “来,绿琦,这是姐姐买的,你也吃点!” 绿琦推拒:“红玉姐姐吃罢,我不饿。” 红玉板着面孔,道:“让你吃就吃,哪儿那么?多废话,不只你有,花溪院的每个?丫头我都?买了一份。” 见红玉恼了,绿琦只好吃了两块。 绿琦与车夫对视一眼,放下车帘,重新钻回车内,见沈琉璃歪倒在一侧,遂拿起沉重的银票掂了掂,笑得甚为贪婪而得意?。 夜幕降临,晚风吹得破庙檐下的破灯笼摇晃不止,颤动?的灯影忽明忽暗,将被?绑在庙里柱身上的人脸映得脸色惨白惨白的,恍若鬼影。 沈琉璃头脑昏沉,猛地?睁眼,环视了一圈,意?识到自己当前的处境,又惊又怒。 她和绿琦被?绑在破庙的柱子上,而红玉早已不知所踪。 “绿琦,快醒醒。” 绿琦醒过来,亦是吓了一 跳:“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沈琉璃咬牙切齿道:“若本小姐所猜没错,定是被?红玉那个?贱人暗算了。” 绿琦惊诧:“红玉姐姐?莫不是糕点有问题?” 沈琉璃点头,随即看向绿琦脚边的石头,说:“将你脚边的石头踢到我手边,割开绳子。” “是,小姐。” 等沈琉璃费力?割断绳子后?,又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财物,刚取的银票连同穿戴的钗环、手镯等物皆被?收刮走了,气得她一拳砸在佛像上:“可恶!若落到我手上,非扒了红玉的贱皮不可。” 绿琦被?沈琉璃发?怒的模样吓到,缩了缩脖子:“小、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回府。” 沈琉璃飞身取下檐下的破灯笼,因体内迷药残余的药效,落脚之时,险些摔个?狗啃泥。 绿琦扶住她:“小姐,不若歇一歇,等天亮了再?回去。” “等天亮,红玉早就跑远了,到哪儿去抓人。”沈琉璃揉了揉脑袋,眼前一阵发?黑,遂摆手道,“算了,还是歇歇。” 沈琉璃会功夫,红玉下的药本就是双倍的量。 何况,从上午到傍晚,中间已然过去了好几个?时辰,红玉怕是早就出了上京城,不知逃往何处。 沈琉璃断然想?不到自己最信任的婢女,竟会背叛她,卷款私逃。 绿琦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说:“小姐,夜里寒凉,奴婢去外面拾些木柴,生个?火堆。” 没过一会儿,庙里进来了两位陌生的男人,一身粗布短打,像是山野间的猎户。 那两男人原本见庙里有位姑娘,本想?退到外面于墙根处将就一晚,可当其中高个?子男人看清沈琉璃的长相时,脚步一滞:“沈琉璃!” 咬牙切齿的声音,犹带着滔天恨意?。 当两男人进庙时,沈琉璃便暗自戒备,见他们又出去,本欲松口气时,不想?他们竟认识她。 端看那副模样,像是与她有仇,可她却全无印象。 她失口否认:“我不是,你们认错了。” 高个?子男人上前:“沈琉璃,你这张脸,就算是化成?灰,老子也认得出来。” 沈琉璃死不承认:“胡说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高个?男人 冷道:“曾经的京兆府尹之下属司兵参军,曹令。” 沈琉璃眸光轻闪,今日还真?是犯太岁。 这个?曹令确实与她有过节。两年前,曹令办差时好像不知何故惹恼了她,具体缘由早就忘了,只记得当时她给?了他一巴掌,又甩了他几鞭子,然后?,他就非要找她理论。 理论也罢,可偏偏他那天走霉运,一脚踩在西瓜皮,当街摔了一跤。摔跤也不是甚大事,可偏巧他摔的地?方有个?木头桩子,又偏巧这人估计用上了一辈子的霉运,居然插在了他的子孙根上。这一摔就成?了废人,后?面又丢了官职,成?了上京的笑话,也着实让她笑话了好长时间。 哪有人这么?倒霉催的? 这可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曹令本就出自寒门,仕途艰辛,好不容易当了个?司兵参军。若不是碰见沈琉璃,他这辈子本该前途似锦,而不是断子绝孙,受尽耻辱和嘲讽,躲在深山老林靠狩猎为生。 旁边的男人是曹令的同乡王全,他指着沈琉璃道:“这就是那个?害你不浅的蛇蝎女人,老曹你说,怎么?收拾她?杀了,奸了,还是……” 沈琉璃拔腿就跑。 “想?跑,没门儿!”曹令并非吃素的,反手抽出腰间短刀,就朝沈琉璃追了出去,三两步便将人抓住了。 沈琉璃无趁手的武器,随身携带的鞭子也被?红玉扔了,再?加上体内药物的影响,没过几招,就落了下风,右手臂被?曹令狠狠地?砍了一刀。 鲜血,染红了衣衫。 王全趁此机会,猛地?将沈琉璃扑倒在地?,反剪住她的双手:“老曹,拿绳子绑了。” “绑?老子可没打算给?沈大小姐留活路!”曹令挥刀就要砍下来,沈琉璃急得大吼,“我又没害你性命,是你咎由自取,是你自己不会走路,怪的到本小姐头上?本小姐可没杀过人?” 应该是没亲手杀过人。 曹令狠声道:“你虽没杀人,同要人性命无异!” 话音未落,只觉后?脑勺一痛。 王全看着曹令满头的血,大喊:“老曹,老曹!” 沈琉璃趁机一脚踹在王全身上,挣脱束缚,一把拽起发?懵的绿琦往外跑。 晚上看不清路, 两人踉踉跄跄地?跑至悬崖边,沈琉璃头脑越发?晕乎,待意?识到前面无路,正要调转方向往山下逃时,一把短刀破空而来,直插她的后?背。 绿琦惊叫:“小姐!” 沈琉璃倒在地?上,眼前依稀出现重影。 她对曹令也没做十恶不赦的事,分明是他自己摔的那一跤,他竟恨不得结果了她的命。若是落到傅之曜手上,必是生死无门。 曹令冷笑着走过来:“沈琉璃,沈大小姐,你也会有今日?” 沈琉璃几乎毁了他全部的人生,以往没机会报复,如今碰上机会,本又伤了她,如何会让她活命。 绿琦拦在沈琉璃面前:“杀人犯法,小姐乃承恩侯府的大小姐,你不想?活了!” 曹令一脚踢开绿琦:“小丫头,冤有头债有主,老子没打算要你命。但她……” 抬手指向沈琉璃,“她的命,老子要定了。这天下早就乱了,老子怕个?求!” 沈琉璃虚弱抬头:“要杀就杀……” 话音未落,沈琉璃惊愕地?睁大眼睛,只见绿琦猛地?冲向曹令,双手死死地?抱着男人朝悬崖的方向坠落。 沈琉璃愣住:“你?” 最信任的红玉背主私逃,最不受待见的绿琦却以身护主。 不远处出现了一堆火把,伴随着呼喊声。 “大小姐,大小姐!” 是沈家的护卫找来了。 柳氏见沈琉璃迟迟不归,眼皮直跳,实在担忧不已,便派了护卫找人,城门有沈家马车出城的记录,遂一路找到了城外。 …… 绿琦最终死了,连同曹令一起在崖底摔的粉身碎骨,而红玉的行踪也没找到。 沈琉璃受伤颇重,索性避开了要害处,并没要了她的命。但因为她的伤,原本的行程也就耽搁了下来。 对于绿琦的死,沈琉璃心绪复杂,易地?而处,若她是绿琦,绝不会以命救一个?对自己不好的人,不捅上一刀就是她大度了。 柳氏命人将绿琦好生安葬,而后?将老侯爷从老宅那边接了过来,准备等沈琉璃伤好些,他们便出京,一路往南去。 战火未曾蔓延至南边,而陈军直往上京的方向而来,南边与上京背道而驰,南边天堑甚多,或能减缓陈军攻伐的步伐。 却 不想?在沈琉璃养伤的几日,陈军长驱直入,犹如神速,已然兵临曦城之下,与上京城仅一步之遥。这才几个?月,竟被?陈军打到都?城来了,萧景尚也慌了神,深知已无力?回天,上京守不住,他定会萧国的罪人,萧国的亡国之君。 国将亡矣! 萧景尚意?欲同上京共存亡,以身殉国,可殉国容易,苟且偷生难,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十年,尚能复国成?功,焉知他不能? 是以,萧景尚打算苟且活着,誓以毕生之志收复萧国河山,等他们出城后?,便打开城门,百姓能逃则逃。 当他准备弃城而逃的那一刻起,便知自己的脊梁骨已经弯了。 赵降雪忙忙碌碌地?轻点物件以及人员名册,此次分两批次出城,帝后?、皇室宗亲以及朝堂重臣第一批次随行出城,轻装简行,第二批次便是宫中财物、各类珍贵典籍能带走多少便带走多少,以及其它人员。而萧景尚只打算带走一支禁卫军,其余守城军留下捍卫上京。 为防皇帝弃城而逃的消息传出,引得军心民心溃散,这一切皆是封锁消息而进行。 赵降雪盯着名册,目光落在承恩侯府四?个?字上,唤来一个?近侍太监,吩咐道:“去承恩侯府走一趟,转告侯夫人……” 一顿,赵降雪压低声音道,“明日辰时一刻,于北门汇合,随行出京。” 然而,萧景尚定的出发?时辰是当夜丑时。 眼见着小太监踏出殿门,赵降雪面露犹豫,下一刻猛然惊醒,还有外祖父,她怎能存这种心思,沈家待她恩重如山,岂可因沈琉璃而恩将仇报,否则与沈琉璃的恶毒有何不同。 赶紧将传信的小太监唤了回来:“丑时,让侯夫人尽早等候于北门。” 却不想?小太监刚出坤宁宫,就遇见了王卯,元康帝生前伺候的大太监,如今跟在萧景尚身边伺候。 “王公?公?,有何吩咐?” “帮咱家做件事!” 小太监随王卯转至拐角处,就被?两个?太监捂住嘴扔进了水井,王卯翘着兰花指,捂了捂嘴,便让其中稍胖的太监到承恩侯府走一趟。 * 承恩侯府,沈家。 “东西收拾好了,本打算明日一早出城,可宫里传来 消息让我们明晚随皇室宗亲一道离京,他们去的方向也是南边,现下兵荒马乱的,人多路上相对安全。”柳氏道,“左不过晚上几个?时辰,陈军被?阻曦城已有几天,想?必攻下曦城定没那么?容易。何况,娘听说北城支援的援军即将赶到,上京总归是比其它城池的守卫坚固,不至于一天就被?攻占。” 沈琉璃黛眉深蹙。 柳氏拍了拍她的手,说:“娘知道你担心什么?,可你爹尚在前线,娘总不能真?的置他的姨娘和庶女庶子不顾,等明天同赵降雪会和后?,你不愿看见当今陛下和赵降雪,那便等娘将你祖父和沈家这一大家子人托付给?降雪,我们便同他们分开走,你想?去深山老林也罢,去其它地?方也可,我们娘俩躲过傅之曜的耳目,想?来应该简单。” 老侯爷叹气道:“萧国明明处于鼎盛时期,怎会如此不堪一击,竟叫傅之曜打到家门口来了。我打了一辈子的仗,临到头了竟要当逃兵,羞愧哪!” 一时,屋内众人皆是无言。 谁也没料到这场战事起的这样急,谁也没想?到陈军的战斗力?竟犹如天助。 而他们更没料到睡至下半夜,上京城外突然杀声震天,火光肆虐,原来傅之曜得知萧景尚欲弃城而逃的消息,连夜开拔杀向上京,终是晚了一步,让萧景尚逃出了上京。傅之曜则带了一部分人马去追,剩余的将士集中兵力?攻城。 待到晨光熹微,上京城破。 然而,傅之曜追击萧景尚的路上遭遇沈家军的伏击,未能成?功追上萧景尚的队伍,反而损失了不少士兵,遂转而返回上京,驻守在上京城外,却未曾踏入上京一步。 傅之曜下令放火烧了皇宫,将屹立百年的巍峨殿宇连同珍藏的稀世文献历史文物皆付之一炬,仿若这座皇宫不存在,他曾受的那些屈辱也不存在一般。 傅之曜骑在战马上,面戴獠牙鬼面,阴森的目光注视着皇城冲天而起的火焰,凝视良久,后?又转向承恩侯府的方向。 “沈琉璃,你的地?狱来了。” * 上京城一派乱象,沈家更是乱作一团。 云姨娘和沈珍珠抱头痛哭,沈绪和沈淮慌得如无主之神,嘴里不停地? 说着,怎么?办,怎么?办,完了,完了。 沈安由于上半年被?朝廷派遣至明城,倒是暂未受战火屠蚀。而柳氏得知赵降雪和萧景尚及皇室宗亲顺利离开上京后?,心都?凉透了,传信的太监自称是皇后?宫中的人,这便是赵降雪的意?思,她怎能在这种时刻丢下沈家一众老弱妇孺,就算不顾及她们,那老侯爷呢,她也能舍弃,何其歹毒。 老侯爷心知柳氏作何之想?,开口道:“我相信阿雪,她断没有放弃我们的理由!” 沈琉璃呆坐着,望着映红半边天际的火光,目光呆滞,无神。 半晌,嘴唇喏喏道:“时也,命也,天意?!” 柳氏一把拉住沈琉璃的手,急道:“琉璃,你独自逃命去罢,换身衣服,换个?妆容,混入人群,傅之曜肯定认出你!” 沈琉璃眼珠动?了动?,看向柳氏和老侯爷:“那你们呢?” 柳氏扭过头,不忍看她。 若不是被?红玉那个?贱丫头背叛,若不是沈琉璃身受重伤,他们早就离开上京了。或许,一切冥冥自有天意?。 老侯爷坐在轮椅上,一脸慈爱地?说:“上京是祖父的故土,也是你祖母的家,祖父就留在上京,看看这天倒底要翻到何种程度?”他和柳氏跟她一起出逃,不是累赘吗? “娘,祖父,如果你们没法跟我一起走的话,阿璃宁愿死在上京。”沈琉璃眼眶泛红,声音哽咽,“不如我们暂时找个?地?方躲起来。” 云姨娘突然疯狂地?推沈珍珠和沈绪:“快走,我们不能留在侯府,万一陈军过来抓沈琉璃,定会牵连到我们。” 沈珍珠瑟瑟问道:“娘,去哪儿?现在街上乱的很?。” “随便躲哪儿,总比呆侯府强。” 就在云姨娘推搡之际,府里突然闯入了一伙持刀抢劫的流寇。 这些人都?是刀口舔血的,本想?趁乱捯饬宫中宝物,哪知道陈国的暴君竟放火烧宫,热浪滔天,人根本无法靠近。只能退而求其次,将目光投向勋贵世家,这不就来了承恩侯府。 为首的头子道:“给?大爷抢,谁抢得多,谁就分的多。” 流寇们一拥而上,与沈家的护卫打斗起来,府内的家丁趁乱往府外逃,结 果刚逃出大门,就听得一声声惨叫,被?守在外面的流寇一刀毙命。 流寇头子一身匪气道:“敢逃,死!” 眼看沈家护卫死伤过半,柳氏大声道:“让他们抢,只要能抢走的财物,任他们抢!” 护卫听命退下,将沈家女眷护在身后?。 柳氏紧紧地?抱住沈琉璃,感受到女儿的激愤,凑在她耳边低道:“不过一些财物罢了,你身上的伤没有痊愈,不可动?手。这些都?是不要命的凶徒,犯不着同他们硬碰硬。” 然而,等这伙强盗将沈家值钱之物搜入囊中,却没立刻离开,反而让埋伏的贼寇暗中放箭射杀了护卫,意?欲玷/污女眷。原来,不只要钱,也要色。 云姨娘沈珍珠等人惊恐尖叫,当这些恶徒拉扯沈琉璃和柳氏时,沈琉璃反手将匕首刺入男人的眼睛。 “啊!” “哥,救我。” 沈珍珠哭着向沈绪求救,可沈绪吓得尿裤子,抱头蹲在地?上,沈珍珠失望至极,一边捶打撕扯她衣裙的大汉,一边扭头转向沈琉璃,凄厉道,“大姐姐,救我,救我。” 沈琉璃略微犹豫,挥鞭狠狠地?将那大汉抽了下来,又一鞭子甩向去扒云姨娘衣物的混账:“畜生,该死!” 继而不要命地?同这些混蛋厮打起来,鞭鞭凌厉,不亚于以往抽打傅之曜的狠辣。 沈琉璃的后?背逐渐渗出鲜血,柳氏哭着喊道:“琉璃,不要管我们,你快走,快走啊。” 沈琉璃恍若未闻,她想?的是与其被?傅之曜抓到,不如就此死在府里,也算是落叶归根。 “性子够泼辣,大爷……” 流寇头子目露淫/邪,话还没说完,就见一柄匕首疾速朝他心脏射来,幸亏躲闪及时,才堪堪避开了要害。 男人看着胸膛上的匕首,面目狰狞:“给?大爷射死这个?臭娘们,给?大爷射死她!” 四?把□□齐刷刷对准她,四?支利箭离弦而出,沈琉璃躲过了其中三箭,眼见其中一支直射她的致命处,柳氏两眼一翻,顿时晕了过去。 而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老侯爷的轮椅失控般的滑了过来。 “祖父。” 沈琉璃的眼眸惊恐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老侯爷胸口的箭和血。 老侯爷看着她,说:“阿璃,你还年轻,一定要活下去,重新开始,战争终有结束的一天。” 苍老的手想?要抚摸沈琉璃的脸,最终无力?垂下。 “祖父!”沈琉璃跪在老侯爷身侧,眼尾猩红,撕心大喊。 “快,快给?大爷射死这个?贱人。”那流寇头子按压着伤处,有气无力?地?叫嚣道。 就在这时,一队执锐身穿黑甲的陈军破门而入,射向沈琉璃的箭矢被?陈军轻易斩落。 为首的将领环视一圈,低头看了一眼画像,随即抬手指向沈琉璃:“抓起来!还有她,他……” 转而,指向昏迷的柳氏,还有老侯爷。 那人看到老侯爷胸口的箭,上前一步,探了下鼻息:“死了,就算了。” 沈琉璃恍然回神,浑身剧烈颤抖:“你胡说……” 那人脚步一动?,迅速出手,劈向沈琉璃的后?颈。 速度极快,动?作形如鬼魅,沈琉璃反应不及,就被?人劈晕了。 “敢杀皇上要的人,送他们下黄泉!” 这支陈军乃傅之曜的亲卫——潜龙卫,这些宵小之辈岂是对手,不过瞬息之间,侯府内又增添了重重尸首。 陈国,王宫。 沈琉璃被?一盆冷水当头泼醒,头发?湿哒哒地?滴着水,湿衣服黏在身上极不舒服,后?背裂开的刀伤也疼得难受,手脚一动?,就传来清晰刺耳的铁链声。 她低头一看,手脚皆被?铁链锁住,脚踝戴着沉重粗长的铁质链条,而手腕上则是相对较细的银制链子。 脚上铁链的一端很?长,沈琉璃恍然意?识到什么?,目光顺着铁链延伸的方向看过去,视线聚焦于铁链的尽头。 一瞬间,浑身止不住的惊颤。 另一端被?傅之曜握在手里。 男子穿着一身红衣龙袍,那颜色红的似血,无端教?人闻到了鲜血的味道。而以往那张漂亮的面孔则戴着一张獠牙鬼面,而非半侧的面具,是将这张脸遮掩在面具之下,那骇人的獠牙鬼面恍若来自九幽地?狱,阴森,死气,让人脊背阵阵生寒,心中道道生惧。 她瑟缩着身子,不禁往后?退去。 原来,所谓的因果报应是真?的。 傅之曜欣赏着她的恐惧,蓦地?将铁链一扯,那股力?道拉扯得沈琉璃扑腾到地?面,脸庞触地?,像是俯首跪拜上位的男人一般,男人阴冷的声音恍若从地?府探出的苍白鬼手,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他说:“敢问沈大小姐,朕该如何送你下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15 23:00:07~2021-03-16 23:35: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