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古古怪怪脑洞盒子》 第1号盒子〈一〉掉落的器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p> 我的器官，会毫无征兆地从身体里掉出来。</p> 在我二十一岁生日那天，男友给我举办了盛大的生日派对。</p> 来了很多朋友，我们喝了很多酒。</p> 狂欢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才结束，男友把我送回家，我们在小区楼下吻别。</p> 我摇摇晃晃地回家，喝了桌上那碗妈妈留给我的醒酒汤。</p> 随后，我感觉从胃部，涌出一股翻江倒海般的吐意。</p> 我连忙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开始干呕。</p> 我的胃，就那样被吐了出来。</p> 一个干净的，很小的，没有血色，像是标本一样的胃。</p> 我的尖叫声，吵醒了熟睡中的父母。</p> 他们火急火燎赶到我身边。</p> 我指着马桶让他们看，可是父母告诉我，马桶里什么也没有。</p> 看着我惊魂未定的样子，父母开车把我送进医院。</p> “女士，你可能是饮酒过量，导致意识有些不清，你的胃好好地待在你的身体里。”</p> “况且，如果真如你所说，你把胃吐了出来，你现在根本不能坐在这里和我对话，你明白吗？”</p> 医生有些不耐烦，示意我的父母赶紧把我带走。</p> 回到家之后，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把所有细微的事情串联起来。</p> 我意识到吐胃不是开始，是病变升级。</p> 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大把大把地掉头发。</p> 以至于我根本不敢洗头，每一次洗完头，满地的掉发触目惊心。</p> 可是我的头发总量并没有减少，它们依旧乌黑浓密，长发及胸。</p> 指甲也是，我有做美甲的习惯，可我的甲型不够好看，所以更加偏爱贴甲片。</p> 就是把已经画好纹路的甲片，用胶粘在我自己的指甲上。</p> 但它们总是会无缘无故地脱落。</p> 一开始，我以为是胶的问题，可换了好几家美甲店，依旧如此。</p> 为了证实我的猜想，我特意又去做了一次美甲。</p> 做完美甲的第二十三天，我在枕头边发现了脱落的指甲。</p> 甲片的背后，粘着我原本的指甲，它们看起来略微有些缩小。</p> 可我的手指上，十个指甲完好无损。</p> 我的器官会脱落再生。</p> 或者说，是器官成熟之后，就立马顶替原本的器官。</p> 以前我并没有在意。</p> 因为像是指甲、头发、眼睫毛这种东西，替换的过程，悄无声息，无痛不痒。</p> 直到我把胃吐出来，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p> 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也没有人能看到我脱落下来的器官。</p> 他们只能看到我掐着脖子干呕，看不见我吐出来的心脏。</p> 我跑过大大小小无数家医院，从头到脚做了数不清的检查。</p> 所有的数据，都显示我一切正常。</p> 最后他们都会或委婉，或直接地建议我去看精神科。</p> 在不断求医问药的这三年里，我逐渐接受了自己这具与众不同的身体，认命打算做个怪物活下去。</p> 可命运并没有放过我。</p> 在我二十四岁生日那天，陪在我身边的人，只剩下父母和男友。</p> 我的神经质，让朋友们纷纷离我而去。</p> 只有父母和男友，对我不离不弃。</p> 一年前，我的父母接受了他，默认他将会成为我丈夫，男友也顺势住进了我家。</p> 他们给我订了精致的生日蛋糕，固执地插满二十四根蜡烛。</p> 所有蜡烛都被点燃的那一刻，男友关上了客厅的灯。</p> 周遭一片漆黑，只有蜡烛散发出微弱光芒。</p> 在一片橙红色的光影里，父母和男友拍着手给我唱生日快乐歌。</p> 但其实，我感受不到一丁点生日的喜悦，反而有种在参加一场诡异祭献的错觉。</p> 灯光再次亮起。</p> 妈妈切了一块蛋糕递给我，我刚要伸手去接，“吧嗒”一声，蛋糕掉在了地上。</p> 随着蛋糕一起掉落的，还有我枯萎缩小的右手。</p> 像二十一岁生日那天，我第一次吐出内脏一样，这是我第一次掉落肢体。</p> 看来病变又升级了。</p> 我看了看完好无损的右手，随后无所谓地笑了笑。</p> 不去管掉在地上的那一个。</p> 反正没人能看到它，过不了多久，它就会自己消失。</p> 我和妈妈道歉，说自己刚刚走神没拿稳蛋糕。</p> 谁知道，妈妈激动地抓住我的右手，如获珍宝般细细打量。</p> 哪怕她掩饰得很好，我也从她的神情中，看到了一丝失望。</p> 生日庆祝很快就结束。</p> 男友和我回房睡觉，意识朦胧之际，我总觉得，有人在摩挲着我的右手。</p> 我强忍着困意睁开眼。</p> 男友正捧着我的右手，在上面落下密密麻麻的细吻。</p> 借着月光，男友的脸，看不太真切。</p> 可我无端地读懂了他的眼神，里面带着如获新生的喜悦。</p> 第二天一大早。</p> 我们商量好一起去爬山，起床之后，我脱掉睡裙，准备换衣服。</p> 我的肚子脱落下来，皱巴巴的一团掉在地上。</p> 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脱落替生的过程。</p> 我原本的部位挤压在一起，像是一块被瞬间吸干养分的泥土，从墙体上剥落。</p> 我抚摸着新长出来的肚子，意外地摸到一个小凸起——是个不足一厘米长的疤痕增生，颜色比我的肤色要浅上几分。</p> 我可以肯定，这道凭空出现的疤痕，并不属于我。</p> 我的男友最近很反常。</p> 他对我，好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p> 我知道，令人发指这个词用得不对，但是我找不到别的形容词。</p> 其实他对我一直很好。</p> 我们从十九岁开始谈恋爱，很少吵架，我刚有一点生气的苗头，他就会立马道歉。</p> 不管是什么节日，我都能收到礼物。</p> 像是生日、纪念日这种比较特殊的节日，他会更加用心地给我准备惊喜。</p> 最近，他开始变本加厉地对我好。</p> 两个人如胶似漆，在他眼里，我甚至变成了毫无自理能力的婴儿，一秒都不能离开他的视线。</p> 他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把我抱在怀里，一只手牵着我的右手，另一只手摸着我的肚子。</p> 哪怕我在做饭或是洗漱，他也会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一言不发地环抱住我。</p> 这个动作过于亲密，偶尔被父母撞到我就会害羞，可男友完全没有要收敛的意思。</p> 这种浓情蜜意，在我后背脱落的当晚，到达顶峰。</p> 男友看向我的眼神近乎痴狂。</p> 他颤抖着双手紧紧抱住我，嘴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见到你了，终于见到你了。”</p> “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嘛。”</p> 男友像是听不见我说话，他单膝跪地从兜里掏出戒指：“宝贝不要再离开我，上穷碧落下黄泉，你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想见的人。”</p> 我被幸福冲昏了头脑，根本不觉得他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古诗有什么问题。</p> 也不介意这句话，放在当下这个氛围里，根本不合适。</p> 我红着眼眶伸出右手，男友替我带上了戒指。</p> 那是一枚足足有三克拉的大钻戒，散发着耀眼的光芒。</p> 很经典的八爪戒托，配上毫无装饰的指环，单调得有些异常。</p> 最近这两年，流行在指环上刻花纹刻字，戒托的样式也五花八门。</p> 这个戒指看起来有些年头，实在不像是新戒指。</p> 可我顾不得这么多，还有什么比心爱之人，跪在你面前求婚，更让人幸福的事情。</p> 我满心欢喜想要步入人生新阶段，没想到一向溺爱我的父母，在看到我手戴戒指的那一刻，大发雷霆。</p> 他们发疯一般，将男友从我家赶出去，</p> 然后不由分说地抢走我的戒指，把我关在房里软禁起来。</p> 第二天，他们做了一大桌我喜欢吃的菜，向我赔礼道歉，</p> 解释说，因为太爱我，不能接受我不和他们商量一下，就轻易答应求婚。</p> 妈妈拉着我的手，止不住地掉眼泪，情真意切的样子，让我不忍心再继续和他们置气。</p> 我想把手抽出来。</p> 还没怎么使劲，右手就萎缩脱落。</p> 妈妈已经习惯了我的怪异，从善如流地重新牵起我的手。</p> 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瞳孔骤然放大。</p> 然后用超乎常人的力气，把我拉入怀中。</p> 妈妈抱着我号啕大哭。</p> 在她的哭声中我隐约听到她说：“终于回来了，终于见到你了，别走了，别走了，爸爸妈妈对不起你。”</p> 我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p> 爸爸这个时候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墨绿色丝绒首饰盒。</p> 里面躺着一条祖母绿宝石项链，</p> 那颗硕大的宝石，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连钻石都只能给它做陪衬。</p> 爸爸把项链从盒子里取出来，戴到我的脖子上。</p> 原本毫无温度、甚至应该带着凉意的项链，刚一贴上我的脖子，就变得温润。</p> 我甚至感觉，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力，从项链注入我的体内，抚平我的躁动。</p> “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你如今已经到了年纪，它就正式属于你了，答应爸爸妈妈，无论如何都不要摘下来。”</p> “等你以后生了孩子，他成年之后，你的项链才可以取下来，你看这上面通透的光泽，就是一代又一代人佩戴养出来的。”</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号盒子〈二〉器官变态分裂症 我摸着脖子上的项链。</p> 爸爸说，要等到我的孩子成年以后才能取下来，历代长辈都是如此。</p> 可我的记忆中，完全没有妈妈佩戴过这条项链的印象。</p> 我低头盯着项链沉思，余光瞟到右手食指上。</p> 我的食指根部，靠近手掌的内侧，出现了一个月牙形的小胎记，又或者说是一条弯弯的细线。</p> 非常浅的淡红色，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p> 是刚刚换手之后出现的，之前没有这个记号。</p> 妈妈情绪剧烈波动、爸爸给我项链，好像都是在新手出现之后。</p> 新手出现……</p> 等等，今天根本不应该换手！</p> 我的器官脱落替换，看起来毫无章法，今天掉头发，明天吐肝脏。</p> 可是时间久了，我还是摸索出了它们的规律。</p> 毛发一个月替换一次。</p> 指甲四十天替换一次。</p> 五脏六腑替换时间不固定，但是基本上，三个月会替换完一轮。</p> 四肢两个月替换一次。</p> 我的手，提前了十五天脱落。</p> 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我全身器官，像是突然开了加速器一般集中脱落。</p> 最后，只剩下心脏和左手没有替换。</p> 可自从它们集体替换之后，接下来长达半年的时间里，我的身体没有发生任何变化。</p> 怪病像是被人从我的身体里抽走，来去得莫名其妙。</p> 我似乎触碰到了正常人的生活，有了生的希望。</p> 和身体同样发生变化的，还有我和父母，及男友的关系。</p> 我的父母很溺爱我，给了我想要的一切。</p> 他们开明又包容，会在我醉酒后替我煮一碗醒酒汤，会一掷千金，买下各种奢侈品哄我开心。</p> 可是我总觉得，我们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纱。</p> 以前他们不会对我生气，不干涉我的人生，好的坏的任何建议都没有。</p> 他们任由我肆意生长，看似给足了我自由，实际上是不关心。</p> 可自从他们送我项链之后，我们就捅破了那层纱。</p> 妈妈会因为我熬夜生气，还会数落我。</p> 爸爸会因为看见我和男友在楼下接吻，吹鼻子瞪眼，甚至要给快二十五岁的我，设置门禁时间。</p> 我和男友和好了。</p> 准确地说，我们并没有分开。</p> 那天他虽然被我爸妈赶出去，但是很快他们又重归于好。</p> 我爸爸甚至追加了投资，帮男友拿下一个大项目。</p> 男友对我依旧很好，可是他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化不散的哀伤。</p> 他本来就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成熟稳重。</p> 除了和我在一起，甚少有鲜活的表情。</p> 可如今，他连和我在一起也没了表情，他依旧笑着，用柔情悱恻的眼神看我。</p> 只是这些情意，都浮于表面。</p> 他像是被人抽走了支撑他的信念，强撑着空空如也的躯壳。</p> 他曾经跪地向我求婚。</p> 那枚戒指，如今在我爸妈手里，还没归还于我。</p> 爸妈说，不想让我这么年轻就出嫁，男友也不再提结婚的事情。</p> 我想着感情是长久之事，确实不急这一朝一夕。</p> 其实还有一个更加可怕的原因，我对男友的爱意越来越淡，那些亲密过往仍然印刻在我的脑子里，可我却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p> 我还凭空多出了很多孩童时期的记忆。</p> 很奇怪，就像是你明明已经忘记了幼年发生过的事情，在某一个节点，又突然想起来。</p> 想起妈妈买给我的第一条淡粉色公主裙。</p> 想起爸爸把我腾空抱起，然后放在他的脖子上“骑大马”。</p> 这不是爸爸妈妈会和以前的我做的事。</p> 但是我相信，这是他们会和现在的我做过的事。</p> 可是我就是我啊，我一直都是我啊。</p> ……</p> 在我二十六岁生日那天。</p> 我发现，戴在脖子上的祖母绿宝石，颜色愈发妖冶。</p> 明明是端庄大气的绿，现在却泛着要滴血的红。</p> 今年的生日会很热闹，自从我恢复正常之后，我又有了新朋友。</p> 大家欢聚一堂，为我庆生。</p> 等到送走客人，没有喝酒的我，突然醉意上头。</p> 冲进卫生间开始干呕，我吐出了我的心脏。</p> 从二十四岁戴上项链开始算起，这是我第一次，又出现器官脱落的现象。</p> 我本来想起身去漱口，可胸口随之而来的剧痛，和天旋地转的眩晕，让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p> 我的爸爸妈妈站在卫生间的门口。</p> 他们露出了仿佛重生般的笑容。</p> 而我的男友站在他们身后，他的眼神无悲无喜，却带着一丝同情。</p> 撕裂般的疼感，让我痛不欲生，可父母却千方百计阻挠我去医院，最后我只能向男友求救</p> 他看着因为疼痛在地上扭成一团的我，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p> 他敲晕了我的父母，把他们拖回卧室。</p> 随后，他从口袋里摸出那个戒指，套在我的手指上。</p> 我根本没有心思去想，他是什么时候拿回的戒指。</p> 我能明显感觉到，戒指的力量，在和我脖子上的项链做对抗。</p> 可戒指的能量过于弱小，很快，它就败下阵来，带给我的舒缓，也聊胜于无。</p> “救救我，求求你求求我。”</p> 我体内的器官像是自成一体，构成了不属于我的循环。</p> 我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抽搐，断骨般地疼痛，让我满头大汗。</p> “希望你以后不会怪我，只能带你去找他了。”</p> 男友又开始说着我听不懂的话。</p> 他把我从地上抱起，离开了家。</p> 我蜷缩在轿车的后座上，男友开着车在夜色里飞驰。</p> 他带着我，去了一家看起来很高级的私人医院。</p> 说这家医院看起来很高级，是因为这里所有的设施，我都前所未见，到处都是科技感十足的超现代仪器。</p> 护士给我打了一针不知道是什么的药物，看起来像止痛剂。</p> 随后我被送进化验室，躺进一个悬浮在半空的白色圆球里。</p> 半个小时之后，我拿到了我的诊疗单。</p> 上面写着，我身患器官变态分裂症，并且是晚期。</p>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医生，接诊了我</p> 在看到我脖子上的项链，和手上的戒指之后，即使他戴着口罩，我也能感受到他的错愕。</p> 他轻咳一声，很快又恢复到原本的冷静。</p> 他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明白的话，总结下来就是——我需要马上住院，不然会死。</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号盒子〈三〉仿生承载寄生器 在我住院的第七天。</p> 男朋友像往常一样来医院看我。</p> 他坐在病床前给我削苹果，我伸手去接，戒指触碰到他的手指。</p> 他像是触电般缩手，苹果一下子掉落在地上，滚到床下。</p> 他握住我的手，眼睛死死地盯着戒指。</p>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戒指并没有什么变化。</p> 如果硬要找出什么不同，那就是钻石散发出来的光，暗淡了许多。</p> 男友沉默许久，最后长叹一口气：“我这么想见你，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p> 我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p> 我没有怪过他，我想伸手抱抱他，可还没触碰到男友，他就站了起来。</p> “我们分手吧。”</p> 这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p> 他走之后，我在枕头下面发现一个信封。</p> 里面夹着一张纸，上面写了一句：不要相信那个医生，一旦你的身体状况好转，想办法逃出这家医院。</p>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p> 但是我总是感觉，他还在我身边，在我看不见的隐蔽角落里。</p> 有一次，我躲在门后，偷听到他和医生的对话。</p> “真可怜，你彻底没有机会见到她了，为什么心软？你明明有机会的，在右手刚刚出现的时候，你就应该行动。”</p> “我觉得她太可怜了，比我还可怜。不过你也没有机会了吧，她如今连心脏都替换了，你还有什么办法？”</p> “心脏替换了又怎么样？不是还有脸和左手，这才是关键。果然，恨意比爱更持久，光是想想就兴奋。”</p> “你错了，你不可能成功的。”</p> ……</p> 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p> 走出病房，对我来说，都变成了一种奢望。</p> 这里的医生护士也很奇怪。</p> 明明诊断我患上了癌症，可他们对我一点也不上心，放任我在病房里自生自灭。</p> 那个戴金丝边眼睛的男医生，更是像个变态。</p> 他每天晚上都来查房，什么也不做，就只是静静地站在我的床尾看着我。</p> 每次他来，我都假装熟睡。</p>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有种本能的抗拒。</p> 那天，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来去无声。</p> 在离开病房的时候，他对我说：“如果我是你，我会把项链取下来。”</p> 鬼使神差地，我取下了项链。</p> 取下项链的过程，无比艰难。</p> 原本，我只需要解开暗扣，可是那些钻石，尤其是那颗祖母绿宝石，像是和我的皮肤融为一体，我只能一颗一颗地抠下来。</p> 并没有我想象中的血肉模糊，我的颈脖依旧光滑如初。</p> 甚至连一点长时间佩戴项链，压出的痕迹都没有。</p> 只有阵阵的痛感提醒我，它们曾经存在过。</p> 取下项链之后，我感受到我尘封已久的更替系统，又重新启动。</p> 我的头发大把脱落，指甲也快速更新。</p> 第二天晚上，在那个医生的面前，我的右手枯萎脱落。</p> 随后长出了新的手。</p> 他看着我虎口处的那颗红痣，像盯着猎物一样看着我：“终于又要见到你了。”</p> 我从无人在意的小透明，变成这家医院的顶级VP。</p> 他们不仅给我换了病房，还送给我一个翡翠手镯，说是特殊材质，对抑制病变有好处。</p> 我把手镯套在右手手腕上，尺寸刚刚好，仿佛是为我量身定做一样。</p> 我抚摸着右手虎口处的红痣，看出了端倪。</p> 我以前一直以为我有怪病。</p> 我的器官更新换代的次数远高于常人，普通人也会掉头发，也会指甲变长，普通人一辈子只有一组器官和躯体。</p> 可我不一样。</p> 我有源源不断的再生器官，因为它们会变态发育。</p> 他它们一旦成熟，就顶替旧的，长出新的。</p> 就算有时候会出现胎记，疤痕，我也可以理解成是器官分裂过程中的突变。</p> 可是我的右手，不是二十六岁应该有的右手。</p> 即使保养得再好，它的纹路和皮肤状态显示出，它起码应该是四十岁以上的手。</p> 手腕上的翡翠镯子不断收紧，像是要融入我的骨血之中。</p> 又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p> 我想到当初，男友替我戴上戒指，缓解疼痛。</p> 我挣扎着起身，从抽屉里拿出项链，强忍着痛意，戴好项链。</p> 祖母绿宝石中，像是有无穷无尽的动力，它气势汹汹卷土重来，势必要夺回主动权。</p> 在项链和手镯势均力敌的斗争之中，原本已经暗淡无光的钻石戒指，也如同回光返照一般，闪烁起点点亮光。</p> 可惜她太过弱小，根本融入不进去。</p>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四个我。</p> 一个摸不清状况的我，作为战场。</p> 两个强大的我在厮杀。</p> 另一个奄奄一息弱小的我，试图阻止两个我的战争。</p> 陈瑶，陆明曼，张婷。</p> 我的脑子里，清晰地出现了这三个我的名字</p> 戒指是陈瑶。</p> 二十四岁，是个面色苍白性格内向的小姑娘。</p> ……</p> 项链是陆明曼。</p> 容貌艳丽，气场强大，身上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和贵气，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富家小姐。</p> ……</p> 手镯是张婷。</p> 四十五岁的中年妇女，一身大牌珠光宝气，但仔细看就能发现，那些都是高仿。</p> ……</p> 那我的名字呢？</p> 作为战场的我的名字呢？</p> 这场斗争，两个我打得难舍难分，最后，项链凭借微弱的优势获得胜利，双方都元气大伤，回去休养生息。</p> 我现在有张婷的躯体，有陆明曼的内脏。</p> 那陈瑶呢？</p> ……</p> “你有我的意识。”</p> 脑子里，有人在和我对话。</p> “谁？你是谁？你是我吗？”</p> “我不是你，但你是我。对不起。”</p> ……</p> 陈瑶告诉我，我不是人，我是仿生承载寄生器。</p> 说直白一点，我是死人复活的工具。</p> 我诞生于全球唯一一家S级再生工程研究院，我的制作人，是个狂热的重生技术研究员。</p> 他研发了一代又一代重生载体，初代载体的原理是植入去世之人的DNA，和克隆人没什么区别。</p> 可是这种技术非常不稳定，根本算不上是重生。</p> 二代是思维移植，将大脑转移到载体当中，安装一具全新的躯体。</p> 可即使仿生技术再先进，剖开内里，也还是一堆冰冷的机械零件，加上出现了大量思维和躯体的排异状况。</p> 二代也很快被淘汰。</p> 此后，他不断改进，直到推出第七代仿生承载寄生器……</p> 我和正常婴儿一样，由胚胎发育而成。</p> 不过，我成长的地方，是培养皿和营养池。</p> 我可以在一夜之间，长大到设置的年龄，成为最合适的载体。</p> 将死去之人的躯体等比缩小，然后植入到我的身体当中，我化身为培养皿，实现他们的再生。</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号盒子〈四〉噗噗 为了达到百分百重生，而不是光有意识、或是光有躯体。</p> 想要复活死者的人，可以选择将羁绊，凝聚在一个器物之中。</p> 重生之后，让我佩戴器物。</p> 生前的情感，将注入再生体的意识之中，更好地恢复记忆。</p> 理论上接近完美的性能，让我的造价非常高昂。</p> 加上虽然我本质上是一个机器，但是这种近乎掠杀的重生方式过于残忍，这项技术很快被叫停，创造出我的研究员也被开除。</p> 他把我偷了出去。</p> 原本，只是想把我作为他伟大创造的见证。</p> 可后来他穷困潦倒，不得不在我身上动起了心思。</p> 他把我卖给了不同的人。</p> 他利用了买家迫切的情感，和自己高超的话术，把三方买家忽悠得团团转。</p> 等到他们发现，自己并不是唯一买主的时候，研究员早就卷款跑路。</p> 我的男友是陈瑶的男友。</p> 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男友十分上进，称得上是年少有为。</p> 他们本应该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开启人生新篇章。</p> 可陈瑶被查出身患绝症，不久将离开人世。</p> 天价药物并不能挽救陈瑶的生命，最多只能将她三个月的寿命，延长到两年，所有人对此都心知肚明。</p> 包括陈瑶。</p> 维持陈瑶寿命的药物，虽然天价，但是对男友来说，并不是天方夜谭的数字。</p> 陈瑶想活着，哪怕是毫无质量可言，只能靠药物续命。</p> 哪怕她很快就会行如枯槁，哪怕她会被化疗折磨得痛不欲生。</p> 她也想活着，她想穿一次婚纱。</p> 可男友拒绝了她。</p> 男友只说自己有要事要办，让陈瑶等他。</p> 陈瑶没有等到他，陈瑶拔掉了输液管。</p> 她留给男友一句话：“你只是做了正常人都会做的选择，你只是没有那么伟大。”</p> “在我和未来之间，理智上，我希望你及时止损选择未来；可是在感情上，我希望你能选择我。但是没关系的，我原谅你了。”</p> 陈瑶在我体内醒来的时候，才知道，男友背负了巨额债务，去给她换取重生的机会。</p> ……</p> 我的父母是陆明曼的父母。</p> 陆家祖上经商，财富累积到这一代，已经不可估量。</p> 陆明曼作为独女，自然是掌上明珠。</p> 她被父母赋予了极高的期望，原本应该拥有锦绣前程，生命却终止于一场车祸。</p> 陆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花重金买下我，让女儿重生。</p> ……</p> 至于另外一个买家医生，那纯粹是个变态。</p> 张婷是他的生母，做了半辈子风尘女子，孩子的爹是谁，她也不知道。</p> 医生对她来说，是个累赘，是个负担，是她钓金龟婿的最大障碍。</p> 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当初就不应该心软把你生下来。”</p> 她死于四十五岁。</p> 喝多了酒，失足掉进河里，第二天才被人发现。</p> 医生要复活她，是为了报仇。</p> 他筹划多年，精心设计了完美的犯罪计划。</p> 还没等实施，张婷自己却死于意外，他咽不下这口气。</p> 他要张婷活过来。</p> 他要让张婷尝过了他这么多年受过的苦，再亲手了结她。</p> ……</p> 男友和陆家父母的诉求，并不矛盾，本质上他们都是想让我活着。</p> 而医生不一样，医生只想杀了我。</p> 他们达成了某种不算共识的共识。</p> 于是，男友和陆家父母，配合来一出偷梁换柱，把我带走。</p> 我成了他的女友和他们的女儿。</p> 他们叫我陆瑶。</p> 我只是理论上非常完美，实际上，一次测试都没做过。</p> 再加上，他们一次性在我体内寄存了三个人，我毫不意外地设置崩溃。</p> 我不仅有了自主意识，我还在这种共生中，实现了进化。</p> 本以为我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没想到，根本没有人爱我。</p> 所有人都可以是我，那我是谁？</p> 陈瑶感受到我万念俱灰，她再次尝试和我沟通。</p>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但是你知道吗？不管是我，还是另外两个人，我们都不能完全替代你。”</p> “你的脸和你的左手，我们无论如何都替代不了。”</p> “你的五脏六腑和躯体，早就被替换了无数次，但是，只有所有的躯体都替换成功，我们才能变成真正的我们。”</p> “我已经没有机会了，我现在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这一点点思维，等她们醒了之后，我就会消散。”</p> “我求求你，让我见一下他可以吗？我想见他。”</p> ……</p> 我拨通了男友的电话，让他来医院见我。</p> 当我说出陈瑶这两个字后，对面连呼吸都静止了。</p> 十分钟之后，他出现在我的病房里，穿着拖鞋，嘴角还残留着牙膏泡沫。</p> “你好傻啊，我也好蠢。可是这样做是不对的，我们下辈子再见吧。”</p> 我重复着陈瑶的话。</p> 我的五官突然皱成一团，幻化出一张惨白，但文静乖巧的脸。</p> 男友抱着我恸哭，像是要流尽所有的眼泪。</p> 我的脸，终究还是没有被替换。</p> 就像是有人从我的脑子里抽走什么，再也听不到陈瑶的声音。</p> 男友松开我。</p> 他跪在我面前，没有请我原谅，他什么也没说，我们之间无话可说。</p> 他像是行尸走肉般，离开我的病房，这一次是真的永别。</p> ……</p> 第二个醒来的意识是陆明曼。</p> 阳光自信的大小姐，带着点无伤大雅的小任性。</p> 她刚刚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魂穿。</p> 在我解释清楚事件的始末之后，她陷入了沉思。</p> “唉，这都是什么事，我先替我爸妈给你道个歉。但是出车祸这个走法，实在是太憋屈了，我还没登顶富豪排行榜，还没好好谈恋爱，还有好多愿望没实现。”</p> “人各有命，是祸躲不过。虽然我真的很想活着，可是杀了你，我实在是做不出来。”</p> 我好心提醒她，现在就算是杀了我也不行。</p> 因为张婷的右手已经长了出来，属于陆明曼的躯体，已经被替换。</p> 她失去了重生的机会。</p> 说完这一句，陆明曼没有再跟我说话。</p> 第二天，她语气低迷，问我能不能让她见见父母。</p> 我没有拒绝，打电话联系了陆家夫妻，我一句一句地转述，代替陆明曼和他们告别。</p> 我幻化出陆明曼的脸，最后亲吻了她的爸妈。</p> ……</p> 陈瑶和陆明曼好到让我放松警惕，理所应当地认为，张婷也是个好人。</p> 但她一直没有醒过来。</p> 如今只有脸和左手不属于张婷，但我并不慌张。</p> 因为陈瑶告诉我，这两个地方，像是天生属于我的，没有人可以替代。</p> 医生比我更加着急。</p> 他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我意识到问题的不对劲，</p> 张婷在装睡，或者说，她抑制了她的思维。</p> 医生处心积虑调理好我的身子，为的就是等张婷重生。</p> 他自始至终想见到的，就只有完整的张婷，不是只见到张婷的心脏、张婷的躯体。</p> 只有见到完整的张婷，他的复仇才有意义。</p> 显然，张婷也明白这一点。</p> 所以她按兵不动，迟迟不醒过来，也不进行下一项替生。</p> 为的是等我离开，只有我离开医生，她才能活着。</p> 我忽略了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没有人可以和她争。</p> 那我就要白白送死吗？为这一个不相干的女人。</p> 我当然不要。</p> 我躲在垃圾车里逃出了医院，然后把翡翠镯子砸了个稀烂。</p> 张婷终于不再装睡，跳出来和我谈判。</p> “你本来就不是人，一个东西而已，我那个变态儿子，花钱买了你用来孝敬我，你有什么不满的？你乖乖让我替换完，也算是完成了你的使命。”</p> 张婷真的是一个没脑子的人，反派死于话多。</p> 如果她安分守己，我心情好，还能让她多活几天。</p> 他们把我当营养液，那我当然可以反其道而行之。</p> 在陈瑶和陆明曼离开之后，我想了很久。</p> 我们之间看上去像是碾压，但实际上，是相互制约。</p> 不管是他们还是我，其实都只有一次机会。</p> 陈瑶的肺，和陆明曼的左腿，一直没有出现过。</p>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被我吸收掉了。</p> 这些天，我一直在测试，用张婷不起眼的部位做练习，终于找到反向吸收的方式。</p> 我自由了。</p> 可我身无长物，没有任何技能，我没有亲人朋友，我什么都没有。</p> 我只有一具如同怪物一般的躯体。</p> 对啊。</p> 我还有这具躯体……</p> 于是，我干起了老勾当，自己做老板。</p> 你有想要冲破一切阻碍，都要见到的人吗？</p> 你有无法释怀的过往，想要当面解开吗？</p> 如果不想困于阴阳两端，抱憾终生，来找我。</p> 重生是不可能重生的，但是我能让你们再见一面。</p> ……</p> 那个研究员，真的在我身上倾注了毕生心血。</p> 我自带升级系统，发展到后来，我根本不需要植入，只需要把和逝者羁绊最深的物件给我，我就能召唤出意识。</p> 我在地下市场混得风生水起，名号也越来越响。</p> 有天，一个小男孩推开了我的门，他看着我两眼放光。</p> “小孩，你想见谁？姐姐收费很贵，你有钱吗？”</p> “想见你。”</p> “嗯？”</p> “我想见你，只想见你。我终于找到你了。”</p> 走错路了吧这个小孩，不过我今天心情很好，没打算找他麻烦。</p> 小孩跑到我面前，不由分说地拉住我的手。</p> 我没有召唤出任何意识，可我看到了自己的意识。</p> 刺眼的灯光，浓烈的化学试剂味道，一个瘦小的打杂的男孩，他小心翼翼穿梭在各种器材之间。</p> 这是研究员捡来的孩子，准备留着做实验用。</p> 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胚胎，躺在培养皿里。</p> 他偷偷给我加营养液。</p> 后来我换了容器，有了人型，他变成我的保姆，照顾毫无知觉的我。</p> 他喜欢坐在我旁边和我讲话。</p> 小孩废话特别多，可他那样小，去过的地方实在是不多，所以废话翻来覆去，总共就那么几句。</p> “姐姐你好漂亮啊。”</p> “姐姐等你醒了，可以陪我玩吗？”</p> “姐姐我昨天做了个梦，梦到你教我做实验。”</p> “姐姐。”</p> “姐姐。”</p> 我根本无力吐槽，我只是被设置成出厂就十八岁，你看着我从胚胎变成人型，姐姐两个字怎么叫得出口。</p> 小孩有一次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空的玻璃试管，被研究员往死里打了一顿。</p> 他一瘸一拐地挪到我身边，他压着嗓子啜泣，不敢哭出声。</p> 我泡在营养液里。</p> 从小孩到角度往上看，我像是在如同安慰一般，冲着他笑。</p> 后来，这个小孩握住我的左手，亲了亲我的脸颊。</p> “姐姐，其实我知道，我是用来给你做实验的，你不要忘记我，虽然你根本不记得我。”</p> 后来，实验当然没做成。</p> 研究员被扫地出门，这个小孩再次成为流浪儿。</p> 但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我。</p> 真好，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全心全意想见我的人。</p> 打那天起，我多了个小跟班。</p> 替我端茶倒水招呼客人，客户预约登记他也负责，俨然一副小管家的态势。</p> 而我这个怪胎，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p> 叫噗噗。</p> 小孩说，他第一次见到我，我正在培养皿里朝他吐泡泡。</p> 噗噗，噗噗。</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号盒子〈一〉隔壁空房传来的声音 将最后一碟CD插入书架间隙，从中午持续到现在的搬家工作，告一段落。</p> 我端起书桌上早已凉透的咖啡。</p> 床边的闹钟上，显示着今天的日期：2020年4月1日。</p> ……</p> 窗外升起半弦月。</p> 新搬来这家叫和合庄的公寓，是前天做出的决定。</p> 说起来，它与其它公寓没有什么不同。</p> 不过是在一个大鞋盒中，做了几个隔断——它原本是个大平层。</p> 或许是因为这个颇具古风的名字，或许是因为楼下的花圃，让我有种莫名的既视感，总之，我一眼就相中了它。</p> 这是个一居室的房间。</p> 我的单人床，就摆在书架的旁边，冲了个凉之后，我在床上躺下，忽然感到一阵燥热。</p> 抬头看，空调在我头顶马力全开。</p> 在晚上十一点喝完一整杯咖啡，不算什么好主意。</p> 我掀开身上的毛巾毯，翻了个身，将背脊贴在床沿的墙壁上，享受着金属的凉意。</p> 这是一面中空的铝合金夹板隔断，用手指敲击的话，能听见“咚咚咚”的回音。</p> 虽然一度怀疑过它的隔音效果，但房屋代理人告诉我，隔壁并没有住人。</p> 也许是白天太过劳累，注视着床头柜上电子闹钟的绿色荧光，我很快摆脱了咖啡因的影响。</p> 半梦半醒之间，那个声音响起了。</p> “咚……咚咚。”</p> 先是一声轻响，然后接连两声。</p> 这种富有节奏的声音，连续重复几次之后，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并不是身处梦中</p> 有人在敲击我背后的隔断。</p> 住在隔壁的人也睡不着吗？</p> 我睁开眼睛。</p> 隔着窗户，我看见外面的景色，37楼的高空，只能看见虚无，窗帘在微风的作用下轻轻飘舞。</p> 不对！</p> 我睡前不是把窗户关上了吗？</p> 转而，我意识到另一个恐怖的事实——房屋代理人曾经对我信誓旦旦地拍板，隔壁这间屋子，由于常年漏水的原因，已经闲置了好几年。</p> 既然那里没有邻居，我刚才听到的声音是什么？</p> 声音仍在持续着，“咚咚咚……”</p> 我确信，这是敲击墙壁的声音。</p> 有什么东西，正在和我一墙之隔的屋子里，轻叩着这面弱不禁风的隔断。</p> 我感觉到右侧小腿的肌肉，正在缓慢地收束。</p> 从小到大，每当我紧张的时候，它都会抽筋。</p> 那个声音，唤起了我身体里沉睡的咖啡因，和它一起，捶打着我的心脏。</p> 我越来越热了。</p> 可我不敢翻身，我以这种奇怪的姿势，俯贴在床垫上，忍受着小腿处传来的疼痛。</p> 忽然，敲击声停止了。</p> 约莫过了二十秒左右，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有人在吗？”</p> 现在看来，这个隔板不能用隔音差来形容，它几乎不具备隔音功能。</p> 有人住在那边吗？难道租房的人骗了我？</p>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p> 我浑身的肌肉松弛下来，无论是什么，只要是人就好。</p> “你是……谁？”我说。</p> 说完这句话以后，对面并没有立刻传来回应。</p> 又过了大约半分钟，她说：“抱歉打扰到你，我睡不着。”</p>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p> “没事，我也睡不着。”</p> 我看着床头的闹钟，这次，她的回复在二十七秒之后。</p> “我很孤独。”她说。</p> 一般人，会对刚认识的人说“我很孤独”这种话吗？</p> 她的回复让我有些惊讶。</p> 我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为什……”我的话还没说完，被她的话打断了。</p> “每天早上，我都坐七点半的777路公交车上班。这班巴士我坐了一年半，我记得这趟公交车上每一个旅客的脸，却没有和他们任何人说过话。我很久没有和别人聊过天了。”</p> 在租房之前，我曾经了解过和合庄所在的小区。</p> 这个小区，地处城市边缘，地铁两年前才通至这里，</p> 我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选择租下这套房子。</p> 既然有地铁，她为什么会坐公交车呢？</p> “你是谁？”</p> 我的声音还没落地，对面的声音响起，“你也……很孤独吧。”</p> 我也……很孤独吗？</p> 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规律，她每次说话的间隔，都在半分钟到一分钟左右。</p> 一旦超过这段时间，无论我有没有作答，她都会再次开口。</p> 这是为什么呢？</p> 或许她说得没有错，就拿我不知道怎么和女孩聊天这一点来看，我也是个孤独的人吧。</p> 我给自己十秒钟犹豫的时间，“我叫张一，很高兴认识你。”</p> “晚安。”她说。</p> 那天晚上，她再也没有说过话。</p> 我一直在等她。</p> ……</p> “应该说是违和感吧。”</p> 从电梯口走出来，我一头撞上前台的笑脸，她那副微笑看起来就像是长在脸上似的。</p> 我朝她点点头。</p> 她打量了我两眼，或许是心理作用，我感觉她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p> 和我一起走出电梯的，是我在这家公司里，唯一称得上朋友的同事。</p> 他的名字叫张天行，说起来还是我的本家。</p> “她和我的对话，充满违和感，比如我对她说‘我叫张一，很高兴认识你。’。她怎么也应该回一句自我介绍吧，可她就这样‘晚安。’了。”</p> “也许她只是突然对你丧失了兴趣，你这句自我介绍也太low了。”张天行的话，一下把我的心拎到嗓子眼。</p> 我竟然会为这事而紧张。</p> 他忽然停住脚步，侧耳听着公司天花板中传来的歌声。</p> “放点别的吧。”</p> 他走向前台柜，对后面的女孩说，女孩脸色一红。</p> 他自顾自地操作起电脑，切到另一首歌。</p> 前奏响了几秒，他直接拉到副歌的位置。</p> “想见你好想见你未来过去我只想见你”扬声器中，传来一个略带港台腔的男声。</p> 张天行走回我身边，“这是现在最流行的歌。”</p> “我没听过。”</p> “所以说，女孩才会对你丧失兴趣嘛。”他换了个语气。</p> “这是一个电视剧的主题曲，讲的是平行世界的爱情故事。”</p> “平行世界的爱情故事？听起来好烂啊。”</p> 我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顺手打开电脑，昨天没处理完的文档，还挂在屏幕上。</p> 我的工作是职业编辑。</p> 说好听点是编辑，说得不好听，就是个错别字和语病处理工。</p> 天知道，这些作者是怎么写的，有些人连的地得都分不清。</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号盒子〈二〉平行世界？ 张天行双手撑在我的椅背上，“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房产中介没有骗你，你的隔壁，确实没有住人？”</p> “怎么可能？”</p> 我真切地听到了她的声音，那不可能是梦，也不是幻觉。</p> 我打开手机上的录音软件，给张天行再次播放，“我录下来了，她的声音。”</p> 这是我的个人癖好，我有收集白噪音的习惯。</p> 我手机上的录音软件，是默认全天开启的，恰好录下了我和她的那场对话。</p> “每天早上，我都坐七点半的777路公交车上班……”</p> 我按下暂停键，对张天行说，“她是真实存在的，你也能听见不是吗？”</p> “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我也相信她是个活生生的人……我在想的是，有没有可能，她和你并没有身处在同一个时空？”</p> 这就是我能和张天行成为朋友的理由。</p> 他是这样天马行空的人。</p> 我不愿意承认的是，他和我在某些地方极为相似。</p> 有些话，你对一些人说，他们会以为你是神经病，</p> 但另一些人会说：“你是个天才。”</p> “你是个天才！”我问道：“可是为什么？”</p> “听过你们的对话之后，我发现了一处值得推敲的地方。”</p> 他说，“你以为她是个怪人，她不懂礼貌，可是如果她压根听不到你的声音呢？”</p> “这样想的话，就能说得通了吧，这是一场单向的对话，你能听到她的声音，但是她听不到你的。”</p> 是啊，单向对话！</p> 她每次说话的间隔，都不会超过一分钟。</p> 一旦超过这个时间，即使打断我的话，她也会再度开口。</p> 我以为她只是急着说话，却没有想到这个可能性——如果她听不到我的声音呢？</p> “我了解过这方面的传闻，许多人都声称，自己曾经接收过‘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信号’。”</p> “在关于这类接触的猜想中，科学家将他们听到的声音，理解为一种类似于电波的信号。”</p> “而在某个恰当的条件下，某种事物成为了信号的媒介。”</p> “于是，他们得以听到了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声音。”</p> 张天行滑动着手机，似乎在查阅什么东西。</p> “你指的另一个时空是什么？”</p> 我忽然想到那堵铝合金隔断，他所说的媒介，难道是它吗？”</p> “平行世界。”</p> 他斩钉截铁地说，“平行世界爱情故事。”</p> “也有可能是来自另一个地方的声音啊，在其它地区生活着的人。”我补充道。</p>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p> 或许在我潜意识里，我不愿意相信，她生活在我接触不到的世界中。</p> 我想要接触她。</p> 难道我爱上她了，就凭这几句没头没尾的对话？</p> 我也太肤浅了吧。</p> “不是的。”</p> 他对我举起手机，上面显示的是一张地图。</p> “每天早上七点半，777路都会经过你家小区门口的公交站。”</p> 这句话像惊雷在我脑中炸响。</p> 没可能这么巧，她就住在我隔壁，在另一个世界中。</p> 很快，我想到另一个问题，“那按照平行时空的说法，她有没有可能听到我的声音？”</p> “有可能，但几率很小。在目前被统计的事例中，只有不到3％的人，声称自己和另一个时空的人产生了双向交流。”</p> “即使有，时间也很短暂，那就像是一个短时间开放的通道，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关上。”</p> 我想问问那个女孩，她叫什么名字。</p> ……</p> 下班之后。</p> 我和张天行在公司楼下吃了碗牛肉面，便急匆匆地赶回家。</p> 我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说法，毕竟我还没疯。</p> 从电梯口走进大门之后，是一条狭窄的门廊。</p> 这条门廊后，有四个被分隔开的单间，我住在左手第一间，她在左二。</p> 我在自己的房门口驻足一阵，走向她的房间。</p> 我伸手握住房门上的圆形把手，它纹丝不动——这扇门被锁上了，它当然被锁上了。</p> 我抬起手，在门上敲了三声，等待着里面的回应。</p> 忽然，我的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你在干什么？”</p> 我转过头，是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男人。</p> 他背着帆布制的双肩包，看起来也是刚下班回家的上班族。</p> 我搪塞道：“我是刚搬来的，昨天隔壁有点吵，我想提醒一下她。”</p> “有点吵？”</p> 他狐疑道，“我在这里住了一年多，没听说这间屋被租出去了啊？”</p> 我侧过身子，让他通过走廊。</p> 他在左手边的第三间屋前停下，掏出钥匙，“这屋子漏水啊，房东没给你说过吗？”</p> “这里面真的没有住人？”我忽然感觉有些渴。</p> “这房子是真的烂，你的房间会停电吗？”</p> 说着，他忽然换了个话题，“据说这屋子的布电也有问题，经常出现电压不稳的情况。我在这住了一年，保险丝烧坏了好几根。”</p> 我没有兴趣听他接着说下去，草草敷衍几句便回到房间。</p>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我从书架上取下一碟CD。</p> CD的标签纸上，写着日期和内容，属于内容的那一栏空着，看起来像是平凡的一天。</p> 我将CD插入连着光驱的音箱，在床上一头栽倒。</p> 短暂的空白音之后，响起的是我自己的声音。</p> “今天下班吃什么？”周围有嘈杂的环境音，应该是在公司。</p> 不用想也知道我在和谁说话，在公司，我只有张天行一个朋友。</p> 我只和他说话。</p> 张天行没有回答，我的声音再次响起，“好，那就吃沙县吧。”</p> 我从床上站起，按下音箱的关闭键。</p> 每当心情烦闷的时候，我都会播放这些CD，可今天，它似乎没有起到任何效果</p> 我回到床上，双手枕着脑袋。</p> 窗外的夕阳，正在抛洒最后一丝余光，我暗自祈祷夜幕降临。</p> 今天晚上，她还会来吗？</p> 我似乎睡了一觉，又好像没有睡着，当那个声音响起的时候，我看向旁边的闹钟，上面显示的时间是11：30。</p> 这么说来，昨天的声音，也是在这个时间出现的。</p> 敲墙的声音只响了两次，她开口了，“你在吗？”</p> “我在。”</p> 我迫不及待地回复，明知道她听不见。</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号盒子〈三〉改变命运的轨道 “我叫刘美子，文刀刘，美好的美，疯子的子。”</p> 隔着墙，她原本就轻的声线，显得更加飘忽不定，像是随时都会飞走的柳絮。</p> “很高兴认识你。”她说。</p> “今天是2017年4月2日，昨天是愚人节，张国荣的祭日，今天却只是个普通的日子。你不觉得很奇妙吗？明明紧挨在一起，却是截然不同的两天……”</p> 等等，2017年4月2日？</p> 几乎在刹那之间，我想到一种令我血脉喷张的可能性。</p>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打开紧闭的窗户。</p> 37楼的滚滚热风，扑面而来。</p> 在她下次开口之前，我有半分钟的时间，在这半分钟里，我要理清我的思绪。</p> 在张天行的描述中，他提到了“时空”这两个字。</p> 他从777路公交车的线索展开推理，得到了平行世界的推测。</p> 在他的推测中，我和刘美子的状况，是两个平行时空的交错。</p> 但时空的含义，不止于这一层，在当时，我已经想到了另一种可能。</p> 时间和空间，是构成世界的两条坐标轴，将它们分别看待，可以得到以下几种可能：</p> 1.如同张天行所说，我和刘美子生活在两个不同的平行世界的同一条时间线上。</p> 2.我和刘美子，身处同一个世界的同一条时间线上，但是她并不住在我隔壁，而是在这世界的另一个角落。</p> 这也是当时被张天行推翻的猜测。</p> 3.我和刘美子，身处两个平行世界的不同时间线上。</p> 4.我和刘美子……在同一个世界的不同时间线上。</p> ……</p> 不同的时间线！</p> 我转头看向闹钟，上面显示着今天的日期：2020年4月2日。</p> 她刚才提到，她的“今天”是2017年4月2日。</p> 这一点，足以推翻包含“同一时间线”条件的前两条猜测。</p> 那么，现在只剩下两种可能。</p> 平行世界，人人都知道这个烂梗。</p> 如果将我们的世界，理解为现实世界，它就是现实世界的分叉线。</p> 它和现实世界极为相似，却并不是现实世界的镜像。</p> 就像两出舞台剧，舞台一样，主演一样，剧情却截然不同。</p> 那个世界的张国荣也是个歌星，他也死在4月1日，这种概率有多低？</p> 它低到足以忽略不计，足以推翻第三种可能。</p>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性。</p> 我和刘美子，生活在同一个世界。</p> “刘美子，我很想认识你。”</p> 我转身面对那面冰冷的隔断，她在三年前的同一天里注视着我。</p> 我们之间相隔三年，还好，不是太久。</p> 她不再说话。</p> ……</p> 777路公交车的站台，就在小区对面的马路边。</p> 时间不到八点，站台下已经站满了人，其中大多是拎着购物袋的老人。</p> 习惯于乘坐地铁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番景象了。</p> 我仔细地浏览着站牌上的路线图，上面恰好有个在公司附近的站点。</p> 忽然，裤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我掏出手机，是房屋代理人的回电。</p> 昨天晚上，我打过他的电话。</p>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p> “抱歉，那么晚打你的电话，其实有个事情想问。”</p> 我说，“我隔壁的那间房，之前一直没有被租出去吗？”</p> “是啊，在我的印象里是这样的。那个房间楼面有问题，漏水问题一直解决不了。”</p> 他似乎对我的问题有些疑惑，“难道你想租下那个房间吗？”</p> “三年前，是不是有一个叫刘美子的女孩，曾经住在这里？”</p> 说出这个问题的瞬间，我的心跳加速起来——“刘美子，初次见面，好久不见。”</p> 这样的开场白可以吗？</p> 不，太low了。</p> “三年前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但是我可以帮你查一下。”</p> 说着，电话那头，响起翻动书页的声音。</p> 他们应该有本登记簿之类的东西。</p> “嗯，确实有这个人，不过她三年前就退租了，我看看……她当时没有过来，来取押金的，是她的家人。”他说。</p> “什么时候？”我咽了口唾沫。</p> “我看……2017年8月25日。”</p> 2017年8月。</p> 她昨天说过，她那边的日期是4月2日，这意味着，我们的时间线，在不同年份的同一天。</p> 也就是说，这场奇妙的邂逅，最多还能持续4个月。</p> 她为什么要搬走？这四个月间发生了什么？</p> 我接着问：“你知道她去搬去哪了吗？”</p> “这我就不知道了。”</p>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怎么，你认识这个人吗？”</p> “是我的一个老朋友……你们有没有别的什么信息，比如她在哪个公司上班，户籍所在地是哪里，身份证号？”</p> “我把这些告诉你，已经违反规定了。”他叹了口气。</p> “公司是不允许我们泄露用户的私人信息的。我有点奇怪，既然你们是老朋友，为什么你对她一无所知？”</p> 这时，公交车从远处徐徐驶来，眼看着不可能再从他嘴里挖到更多东西，我挂断电话。</p> 尾随在几个老太太身后，我走上巴士。</p> 巴士的后排已经坐满，我在前排的过道上找到位置。</p> 我观察着车内的乘客。</p> 和在站台上看到的一样，公交车的乘客大多是老人，最后一排坐着两个像是学生的孩子。</p> 粗略扫视一圈，我摇摇头。</p> 寄希望于三年之后，她还在搭乘这班公交车，未免太过天真。</p> 三年前的她，乘坐的就是这一俩公交车么？</p> 我现在所坐的位置，她会不会也坐过？</p> 纷杂的想法，在我的脑子里此起彼伏，我到现在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对她一见钟情。</p> 我所接触的只是一个声音。</p> 和地铁不同，乘坐公交车是另一种体验。</p> 那些漆黑的隧道，和一闪而过的灯牌，被真实的风景所替代。</p> 在这座城市生活数年，我从没仔细欣赏过它们。</p> 巴士正在驶过一座跨江大桥，透过车窗，桥下平静的水面一览无遗。</p> 这也是她曾经见过的风景，我想。</p> 两段不同的时间线，通过这种奇妙的方式，相接在一起，竟使我有一种曾见过此般风景的既视感。</p> 我在离公司最近的站点下车。</p> 这时，离上班时间只差五分钟，我匆匆来到公司时，张天行正端着杯咖啡在楼梯口抽烟。</p> 我将自己的推测，和那通电话告诉他之后，他露出见猎心喜的笑容。</p> “给我二十分钟。”他说。</p> 二十分钟之后，我被他叫到楼梯口。</p> 他的表情有些凝重，“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可能是你不愿意知道的事。你做好准备了吗？”</p> 在我的记忆中，他从未用过这种口吻。</p> “你说吧。”我有些紧张起来。</p> “你的推测没有错，张国荣祭日这条线索，将平行世界的可能性推翻了。但更重要的是，你知道了她那边的时间，这很重要。”</p> 他说。</p> “她在2017年4月与你相识，8月退租。她曾住在你隔壁，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乘坐那趟777路公交车。这是我们已知的信息。”</p> 如果没有成为自媒体编辑，他会是个名侦探。</p> “利用这些信息，我在网上稍微搜索了一下，得到了一个发现。”</p> 他有些犹豫地看了我一眼，接着说：“2017年8月2日早8点，我市发生过一起公交车坠江事故，而遇难的那辆公交车，就是当年的777路。”</p> “不可能！”</p> 我压低音量，“不可能这么巧。”</p> “你和她总共才说过几句话？就把这事，当作你贫乏生活的里的插曲吧。”</p> 张天行拍拍我的肩膀，“遇难者名单里，有她的名字。”</p> 我脚下一软。</p> 是啊，只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而已，加起来，也不过说了七八句话。</p> 可是为什么呢？这种痛苦是怎么回事？</p> 就像是某种东西撕开了我的心，大脑瞬间启动自我保护机制，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逼我晕厥过去。</p> 好痛啊，不是第一次这么痛了……</p> 我曾经在哪里体验过这种感觉吗？</p> 又来了，既视感。</p> “我要救她。”</p> 我伸手握住扶梯，身体不住地颤抖着，“我要救她。”</p> 张天行似乎被我吓到了，他嘴里嘟囔着什么。</p> 我仔细听着，“是的，这一切都是命运石之门的选择。”</p> 怪话。</p> ……</p> 4月3日，她没有来。</p> 那之后，我又等了一个礼拜。</p> 每一天晚上我早早上床，期待着她用指尖敲击我背后的隔断。</p> 自从告别学生时代的下课铃之后，我从未如此期待一个声音的响起。</p> 为了避免自己错过她的来访，我不敢入睡。</p> 刘美子，美好的美，疯子的子。</p> 这就相当于我说：“我是张一，一无是处的一。”</p> 为什么要这样介绍自己？</p> 我想问问她，我想知道她的事。</p> 我想起张天行那天说的话，那是一个故事，男孩穿越无数条世界线，无数次拯救女孩的故事。</p> 我想，我来得太早，甚至没有等到我们建立羁绊，就进入了故事后半段的剧情。</p>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把前面的流程走一遍，刘美子。</p> ……</p> 今天是4月12日，凌晨一点半。</p> 我的眼皮，像是灌了铅似的往下坠，我快要睡着了。</p> 你还不来吗？</p> “咚……”</p> 先是一声轻响，然后接连两声：“咚咚。”</p> “刘美子！”我从床上一跃而起，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p> 月亮远远地在窗外注视着我。</p> 这个鞋盒子里，住着一个疯子。他每天都在熬夜。</p> “这一周也很忙啊。”</p> 她说，“小组的同事离职了，我的工作量增加了一倍。每天一回到家就困得不行……喂。”</p> 她在对我说话吗？她知道我的存在吗？</p> 我连忙大声喊道：“我在这里，刘美子，你听得到吗？”</p> 我将整张脸贴在隔断上，像只滑稽的壁虎。</p> 讲话的时候，人们都会靠近彼此。</p> 电话没有信号的时候，他们把手机按进颧骨，这是本能。</p> “要不，我们约会吧。”</p>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心脏快要蹦出胸膛。</p> 她接着说，“在小区附近，不远。步行一公里左右，星河路404号，天桥旁边有一栋旧式大楼，就在胡同口。一楼有家咖啡厅，叫‘一角须鲸’……这周末，你有空吗？”</p> 她说的是三年前的周末。</p> “刘美子，你能听得到我说话吗？”</p> “嗯。”</p> 她听见了，那条通道被打开了。</p> 我不知道时间还有多久，或许它下一秒就会被关闭。</p> 我接着吼道，“你听我说，8月2日，不要坐那趟777路公交车！千万不要！”</p> 忽然间。</p> 墙壁那头传来嘈杂的电流声，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短路了。</p> 是因为我修改了命运的轨道，通道出现了故障吗？</p> 她似乎在说些什么，但我听不清楚，这种状况持续了几秒钟，声音停止了。</p> 我躺在寂静的夜里，在床上笑出了声音。</p> 周末，我找到了那家咖啡厅。</p> 和刘美子说得一样，那是一栋旧式大楼，虽然楼面清扫得很干净，但一眼就能看得出来。</p> 过去的建筑，没有大面积的落地玻璃。</p> 全视野的建筑思潮，是从这个世纪才开始流行的。</p> 咖啡厅在电梯口旁，路边挂着导览牌，我扫了一眼，顶层的位置写着个研究院之类的机构。</p> 我走进咖啡厅。</p> 如果有一种咖啡厅的名字叫“普通的咖啡厅”，那么这家就是。</p> 你一眼就能看出，它是个喝咖啡的地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它特点。</p> 我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来，左手边的单人桌旁，坐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她扎着高马尾，戴着一副干练的金属框眼镜。</p> 她扫了我一眼，像是刀子划过我的肌肤。</p> “请问还是冰美式吗？多加一份意式浓缩。”服务员探询似的看着我。</p> 喝什么也无所谓，我点点头。</p> 我看着窗外，一辆汽车疾驰而过。</p> 三年前，她坐在这里等我。</p> 既视感。</p> ……</p> 2020年8月2日，早晨九点。</p> 4月12日之后，她不再说话。</p> 我曾向张天行咨询过这个问题，他给出了和我一样的猜测。</p> 也许是因为我的行为，干扰了既定发生的现实，某种无形之中的力量，关闭了那条穿越时间的对话通道。</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号盒子〈四〉人格解离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我最后的那句话。</p> 但如果我成功了，这一切，都将在今天落幕。</p> 我坐在工位上，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公交车遇难名单的页面。</p> 每隔一分钟，我按下一次刷新键。</p> 如果她没有走上三年前的那班巴士，三年后的遇难者名单上，不会有她的名字。</p> 我没有办法阻止三年前那场事故的发生，我活在相对他们而言的未来。</p> 但我至少可以拯救一个人，那架公交车上死了二十三个人，我只救一个。</p> 无所不在的神啊，请你赐予我怜悯，放走那个女孩。</p> 我再次刷新页面，依然能够看到她的名字。</p> 从小区到事发地点有二十分钟车程，那班车经过小区的时间是七点半，事故应该在七点五十左右发生。</p> 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即使考虑到新闻的延迟性，也应该快了。</p> 我再次刷新页面。</p> 再次。</p> 再次。</p> 再次。</p> 下午五点三十分。</p> 惨白的电脑屏幕上，依然显示着刘美子的名字，她依然躺在尸堆中。</p> 我忽然注意到一个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页面上显示的发布时间。</p> 2017年8月2日，下午一点三十分。</p> 我明白了。</p> 刹那之间，我身体中的每一寸气力都被抽走。</p> 我瘫倒在椅子上，我想要哭啊，可是哭不出来。</p> 我的泪腺，被什么东西锁住了。</p> 三年前的今天，下午一点三十分，他们确认了尸体，发布遇难者名单。</p> 而对我而言，那是四个小时以前。</p> 这也意味着，我的计划失败了，她永远地死在了三年前。</p> 下班时间到了，同事们接连从座位上站起。</p> 我忽然想到那个人，如果是他的话，或许还能做些什么。</p> 我用最后一丝力气，支撑着自己从椅子上站起，他坐在哪个位置呢？</p> 我想不起来了。</p> 我踉踉跄跄走到前台，前台正在收拾桌上的化妆品。</p> 我几乎快要站立不住，双手按在桌子上，死死地盯着她，她似乎有些害怕。</p> “怎么……怎么了？”</p> “今天你有看见张天行吗？”</p> 她的眼神忽然间变得很奇怪，她打量着我，犹豫着说，“一点都不好笑，你不就是张天行吗？”</p> 我是张天行？她在说什么？</p> “我是张一，你不认识我了？”</p> “张一也是你，张一是你的笔名。我们都叫你张一，但张天行，才是你的真名啊。”</p> 我分不清了，晕眩的感觉，如同浪潮一般，卷向我的脑海。</p> 我隐约感觉，她在对我隐瞒些什么，不，是这个世界在对我隐瞒些什么。</p> 我快要接触到一些东西了，我有点害怕。</p> 我夺门而出。</p> 回到家里，我躺在床上。</p> 书柜上的CD架在嘲笑我，窗外吹来的风在嘲笑我，身旁的金属隔断在嘲笑我</p> 你看，你什么都救不了。</p> 你就是一个孤独得快要发疯了，自己和自己说话的糊涂蛋。</p> 我从床上坐起，这扇隔断的背后有一个女孩，她已经四个月没有和我说过话了。</p> 无以言状的挫败感和恐惧，攥住了我。</p> 我抬起那条终日抽筋的左腿，一脚揣向这扇金属怪物。</p> 它裂开了，露出血肉。</p> 它没有血肉，它是空的，和我一样。</p> 这扇由两张铁皮构成的金属隔断中，存在着一个狭窄的空间，</p> 透过我刚才踹开的裂口，我似乎看见了什么。</p> 我伸手抓住铁皮，将它的裂口撕扯得更大一些，那东西，完整地出现在我眼前。</p> 隔断中有一条白色线，顺着线往左边看过去，是一块被烧得焦黑的多功能插座。</p> 往右边看过去，那东西我认得，它和我屋子里躺着的那台一模一样。</p> CD播放机。</p> 她只是没电了。</p> ……</p> 我是张天行。</p> 三年前，我搬来这家公寓，在我的隔壁，住着一个叫刘美子的女孩。</p> 每天晚上，我们透过那两张铁皮，谈天说地。</p> 我在那家咖啡厅见到她，她很漂亮。</p> 她经常去那家咖啡厅，我也是。于是通过这种奇妙的方式，我们相爱了。</p> 我早已爱过她一次，无论多少次，我都会重新爱上她。</p> 她说她很孤独，我也是。</p> 我们生活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把对方当作唯一的篝火，互相取暖。</p> 虽然只有四个月，但那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四个月。</p> 那天早上，我送她坐上了777路。</p> 原本，我也应该在那班公交车上，可是那天我生病了，为什么呢？</p> 她说她要请假在家照顾我，我说不要，为什么呢？</p> 这是我的错啊，她原本可以不用去死的。</p> 医生说，我的心理产生了很严重的问题，他说这种症状，叫人格解离。</p> 我制造了张天行，又或者说是我制造了张一。</p> 我让他们互相对话，让张天行引导张一，去找到777路公交车的故事。</p> 张天行将时空的理论，灌输给张一，于是，张一以为他真的可以救她。</p> 我把播放机藏进那扇隔断，主宰着这场游戏。</p> 张天行是我，张一是我，我也是我。</p> 我像是这场游戏的管理员，只有我才知道故事的全貌。</p> 人格分裂，好烂的梗啊。</p> 刘美子的每句话之间，都有半分钟到一分钟的空白音。</p> 这里，原本是我说话的时间。</p> 我把自己的话剪掉了，只留下刘美子的。</p> 对话中难免有“嗯”“好”之类的应答，有时候，这些应答撞上张一的问题，他以为自己正在和她对话。</p> 于是，三年前的对话，在三年后重演。</p> 可惜，答录机和磁带都可以倒带，但人生不可以。</p> 我妄图制造欺骗自己的谎言，制造拯救刘美子的机会，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自己。</p> 三年中，只有在拯救刘美子的日子里，我才像是真正地活着。</p> 我好想快乐啊。</p> 现在张一躺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膝盖，他在哭。</p> 像个小孩似的。</p> 忽然，他抬起头，顾不上擦掉眼角的泪痕。</p> 月光冷冷地洒进房间，电子闹钟上的绿色数字冷酷地流动，有什么声音响起了。</p> 不是三十七楼高空的风声，不是卫生间的滴水声。</p> “咚。”——停顿。</p> “咚咚。</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号盒子〈一〉遗忘时间的人 到家的时候，饭菜已经凉了。</p> 这是初磊一周内，第二次晚归，而且没有打电话。</p> 母亲刘文艳，接过初磊的背包，小声地埋怨：“加班回来晚也不言语，还等你吃饭呢！”</p> “你俩先吃呗，下午开会，一直到晚上，谁也不让动手机。”初磊随口扯了个谎。</p> 母亲放下背包，转身去热饭菜。</p> 初磊脱下外套挂在衣架，刚想说自己不吃了，余光就看到坐在沙发上默默抽着烟、关切地望着自己的父亲初建新，立即打消了念头。</p> 他需要尽量表现得正常。</p> 无论是行为，还是精神状态，至少在还没有被强制检测以前，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p> 他成了“遗时人”。</p> “最近怎么总回来这么晚？”父亲问。</p> “单位又检测出来几个，活儿都摊到我们身上了。”初磊说道。</p> 这个事情倒是真的。</p> 上周公司抽查，他们部门的马涛和田杰，就被检测确认了。</p> 后来的公司通报中说，本次抽检一百人，全公司共检测到七个遗时人。</p> 刘文艳一边给他夹菜，一边说：“咱们这边算好的了，今天看新闻，欧洲那边一天新增好几千人。”</p> 初磊迎合着点头，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说什么好。</p> 虽然专家们都在说，遗时人的病情发展得比较缓慢，早期的遗时并不可怕，只要做好防护工作，和正常的人没有任何区别。</p> 但从他感受到自己的变化开始，就知道，并没有专家说得那么容易。</p> 那是一种难以言表的体验，一旦成为了遗时人，生活的每一毫一寸，都变得和以往不同。</p> 几个星期前，针对轻症遗时，防护效果最好的穿戴智能眼镜，已经炒到了上万元。</p> 可悲的是，虽然带上它，可以随时看到眼睛右上角的时间显示，但那也就意味着，向全世界宣告，自己是遗时人。</p> 初建新说：“新闻里说了没有，这到底是个什么病？”</p> “就是精神病，你看那些严重的，都不太正常。”刘文艳压低声音。</p> 好像屋子里除了他们三个人，还有在一旁窃听的人似的。</p> “今天有人在微信群里说，这种病属于虚病，得找大仙儿看。”</p> “你可别神神叨叨的。”</p> 初建新不信那一套，讽刺她：“咱们找大仙，老外找天使？”</p> “看着没，你爸啥也不懂，就知道埋汰人。人家那叫神父。你没看过电视里面演，当那帮老外但凡生点儿毛病，就在教堂站排，神父披个褂子，用柳树枝儿，挨个往脑袋顶上洒水。”</p> 刘文艳一边说，一边拿着筷子，沾了沾初建新杯子里的白酒，向他的头顶画了个圈儿。</p> 随后，夹了一块蒜苔炒肉里的瘦肉，塞进初建新的嘴里，说，“然后再给个饼干。”</p> 换作平常，初磊肯定兴致勃勃地加入到家常闲聊中。</p> 他会告诉母亲，那叫洗礼，用的是棕树叶，喂的是无酵饼。</p> 但现在他没有心情。</p> 因为自己就是母亲口中得了虚病的精神病人。</p> 他甚至有些赞同母亲的猜想。</p> 受了这么多年的教育，他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病，能够让人遗失对时间的感知。</p> 时间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人们究竟是如何拥有的，又是如何失去的呢？</p> 实在是匪夷所思，初磊想。</p> ……</p> 一整个上午，一瞬间就过去了。</p> 看见太阳光，照到了办公桌的第三个刻度笔筒上的时候，初磊才想起来，这会儿，食堂开饭了。</p> 为了不被别人察觉自己的异样，他在办公室的很多地方，做了记忆标记，用来记录时间。</p> 比如，太阳光照到窗台下面的绿植，是八点半左右。</p> 周二的例会时间是九点，要提前备好笔记本。</p> 当太阳光剩下一条橘黄色长线，和墙角平行重合的时候，可以收拾东西下班了。</p> 诸如此类的标记有很多，并且需要按照光照时间不断的修正。</p> 他不觉得繁琐，反而对自己的小聪明感到得意。</p> 但是每到阴天下雨，校准工具表现异常，他就不得不用一个废旧手机，每隔十五分钟定一个震动闹钟。</p> 不间断的震动，让初磊不能安心工作。</p> 藏在裤兜里的手机只要一震，初磊就一阵焦虑和烦躁。</p> 其实，在此之前，他还尝试过参照其他人的行为，来推测时间和提醒自己。</p> 但是这些活着的参照坐标，总是充满不确定性，很难给他一个精准的答案。</p> 他时刻告诫自己，不能一直盯着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也不能频繁地看手机和手表。</p> 因为，这些行为，在监视器后面的稽查组眼里，都是疑似遗时人的可疑行为。</p> 其实，真正病情严重的遗时人，根本不会频繁地去看时间。</p>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应该多久去看一眼时间，才能保证时间和工作同步进行。</p> 如果有工作需要完成，他们通常会沉浸在工作中，一直干到身体不适，才会想看一眼时间。</p> 之所以遗时人必须辞退，是因为更多时候，他们会盯着毫无营养的网页新闻一上午，或者是眼神迷茫地出神一下午。</p> “小磊，老马和田杰，难道之前你们都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么？”</p> 生产部的刘向东，端着餐盘，坐到初磊对面的座位上。</p> “刘哥，设计部的工作，你又不是不知道，CAD一盯就是一天，有时候忙起来，互相几点来几点走都不知道。”初磊说。</p> 刘向东叹了口气：“也算元老了，说撵走就撵走，真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寒心啊！”</p> “可不是么。”</p> 初磊想到了自己未来的境遇，不免有些同感。</p> 餐盘里的饭菜，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初磊才发现，对面的刘向东杵着胳膊，手里攥着筷子，盘里的饭菜一动没动。</p> 就只是低头看着桌面，一脸哀伤地愣神儿，顿时也感到伤感。</p> 他和田杰交情不深。</p> 但是他刚进公司的时候，马涛确实给了他很多照顾。</p> 即使最近两年，初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每当有困难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人，还是那个黑瘦子。</p> “刘哥，刘哥！”</p> 初磊用手指叩了叩桌面，这才把刘向东，从深远的思绪中，打捞回现实。</p> 回过神来的刘向东，想要看手机，刚要拿起电话，就发现初磊正一脸狐疑地看着他。</p> 立即又像触电一般，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没胃口，不吃了。”</p> 这个动作，很快被初磊觉察到了。</p> 可是初磊并不打算举报他。</p> 他没有任何理由，将一个和自己境遇相同的苦命人，送进检测室。</p> 同时，他也希望其他人能和他一样，管好自己，不要多管别人的闲事。</p> 关于遗时人的自动检测设备，已经进入最后实验，</p> 据说这款设备的检测成功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p> 一旦问世，将大大缓解检测的人工压力。</p> 以往的检测，需要检测人和被检测人同处一室。</p> 被检测者，要按照要求，进行视听测试。</p> 重复性很强的视频画面，和完全由变速数字播报组成的音频，可以最大程度地，打乱被检测人的内心计数时间。</p> 同时，检测人还会不停地打断，让被检测人失去估算的连续性。</p> 从而无法判断，上一节点到这一节点，大概过去了多久。</p> 为了结果准确，通常每一个人的检测节点不少于五个，时间不低于一小时。</p> 这也是检测迟迟没有普及所有人的原因。</p> “明天下班之后，直接去你王姨那茶楼。”</p> 晚饭过后，刘文艳对初磊说：“这次你先别跟我急，姑娘是你爸爸一朋友的女儿，刚从外地回来，照片我和你爸都看过，配得上咱，家里更不用说，知根知底儿。”</p> 初磊用眼神向一旁坐着的父亲求助。</p> 可初建新并不回应，只是自顾自地摆弄着手机，装作置若罔闻。</p> 一直以来，对于初磊的婚事，都是母亲在催在闹，父亲一直都没有过多参与和过问。</p> 这次父亲竟然亲自出马，他自然没法拒绝。</p> “这次妈放宽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别是遗时人，这是底线，你明白吧。”</p> “遗时人怎么了，既然你让我相亲，就别给我那些条条框框。”</p> 一听到遗时人，原本就抵触相亲的初磊发作了，“我要真看上了，遗时人我也给你领家来！”</p> “傻呀你，暂且不说她要是遗时人，能不能工作生活，万一那玩意遗传呢？你再乐意也得考虑下一代。”</p> “怎么着，我要是遗时人，你俩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p> 平常能说会道的母亲，但是被初磊这么一问，一时竟然干砸吧嘴，说不出话来。</p> “你是我们的儿子，这已经是既定事实，甭管你痴呆捏傻，我们都不能不认，但是可以避免的事情，为什么非要冒险呢？”</p> “你都三十二了，凡事都得自己拿主意，真看上了，我俩不管你。”</p> 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初建新，终于开腔为妻子打圆场。</p> 谈话不欢而散，双方各自回到自己的卧室。</p> 初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p> 此刻他最担心的，并不是明天的相亲。</p> 而是铺天盖地的自动检测设备的新闻和广告。</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号盒子〈二〉参照系混乱 初磊知道，只要设备一旦普及，自己就必须坦白自己是个遗时人。</p> 到那时，他将不得不带上智能眼镜，每周去社区，参加遗时人的互助交流。</p> 毫无办法地静候遗时病情恶化。</p> 直到彻底失去时间概念，无法将数字和时间在脑海里结合，也不能参照任何坐标理解时间。</p> 最终，彻底成为社会的弃子，和家庭的累赘。</p> ……</p> 下班以后。</p> 初磊如约赶到陆羽茶楼，还没等进门，就被一个女孩儿拦住了。</p> “你是初磊？”</p> 初磊点点头，立即猜出了女孩儿的身份。</p> “咱们别在这了，我不喝茶，而且就是相个亲，没必要在这假装高雅，换个地儿怎么样？”</p> 初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儿。</p> 短头发，个头不高，纤细苗条，脸上的妆不算浓，还能依稀看见几颗暗褐色小雀斑，配上一双杏仁大眼。</p> 竟让整张脸变得有些高级，心中的好感，顿时上升。</p> 既然姑娘不拘束，或者假装不拘束，索性，初磊也不端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架子。</p> 他打趣地说道：“那咱找个粗鄙的地方？”</p> 姑娘笑了，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粗鄙也不至于，苍蝇小馆，消费一般，只要东西好吃，我都能接受，我离开家快十年了，每年过年才回来呆几天，所以得你找地儿。”</p> 最终，他们走进了格非啤酒屋。</p> 这是初磊经常会来的一家烧烤店。</p> 老板何平，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店里的烤串都很地道，是用无烟电炉改良过的东北烧烤，干净卫生。</p> 唯一的缺点是，没有碳烤的烟火气，所以店里通常都很安静，更像是日式烧鸟居酒屋。</p> 在车上的时候，初磊已经大致了解了女孩的情况。</p> 姑娘名叫宋婉婷，本科毕业，艺术系播音主持。</p> 毕业以后，因为家里关系不硬，自己又没有舍身求职的勇气，所以只好在一家创意公司做展览策划，收入尚可，待遇一般。</p> 但是干了几年，逐渐感觉升职无望，再看看积蓄，好像也没攒下什么钱。</p> 用她自己的话说，三十岁风华正茂，竟然连一个固定的情人都没有，顿时悲从中来，有了回家发展的念头。</p> 恰好，她的姑父，刚刚承建了家乡电台的新办公大楼，和台长搭上了点关系，有机会送她到地方广电端个铁饭碗。</p> 于是，她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立马办了离职就回来了。</p> “这家老板叫格非？还是喜欢文学，怎么起了个作家的名字？”</p> 宋婉婷拿起一根肉串，毫不客气地放到嘴里。</p> 初磊笑了笑：“咱俩一样，我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他的回答，让我大失所望。”</p> “怎么说的？”</p> 姑娘很有兴致，用眼睛偷瞄在不远处炉火前忙碌的店主。</p> 初磊看看四周，店里没几个人，也就不怕打扰到别人，吆喝着喊：“哎，小何，你再给我说说你这店名！”</p> “磊哥，还没喝呢怎么就多了？都说八百次了，我取这个名字，寓意是格调非常高雅的啤酒屋，咱没文化，你可别老拿我开涮了！”</p> 何平擦了擦脸上的汗，把手里的一把羊肉，递给服务员。</p> 不出所料，女孩儿又咯咯地笑了起来，乐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经常喝酒？”</p> “偶尔，别听他胡说，很少喝多。”初磊说：“你呢，大城市的工作应酬都多，应该有点儿酒量吧？”</p> “那你这车怎么办？”</p> “扔这没事儿，一会儿打车走。跟宋姑娘投缘，得喝点。”</p> “喂，别一口一个姑娘，听着像个渣男。”</p> ……</p> 酒至微醺，初磊和女孩越聊越放松，眼神也越来越暧昧。</p> 大城市回来的女生看了好几个，但没有大都市优越感的，却只有宋婉婷。</p> 那些姑娘第一次见面，都会穿着奢侈品服饰，挎着不知真假的限量版包包。</p> 一边炫耀之前的精致优渥，一边贬低着小城市的土气庸俗。</p> 宋婉婷突然问道：“哎，你怎么看遗时人？”</p> 瞬间，初磊的酒就醒了大半。</p> 遗时人三个字，好像一颗特效解酒药。</p> 把之前在血液里放肆舞蹈的酒精，从每一寸毛孔里逼出。</p> 他几乎忘了自己是个遗时人，只顾着迷失在美好的交谈氛围里，暗自愉悦。</p> 是啊，在这个时代，遗时人是不可避免的话题。</p> “可能是一种集体潜意识缺失吧，昨天在网上看见的一个说法。”</p> 初磊说，“我是理科的，所以对这种心理专业名词不太了解。我个人觉得，遗时人，很可能是参照系混乱所导致的。”</p> “参照系混乱？这倒是第一次听说。”</p> 宋婉婷放下酒杯，斜靠在椅子上，饶有兴致地等待初磊的解释。</p> 初磊偷偷看了眼手表，想了想，说：“打个比方，很多人觉得，小的时候时间过得快，而长大以后时间就变慢了，就是这个道理。”</p> “咱们抛开相对论，就说宏观世界的认识，时间应该是恒定不变的，那为什么，一个人会觉得童年时光转瞬即逝呢？”</p> “因为他的参照系是记忆，人的记忆，随着年龄的增长，会淡化久远的，而强化临近的。”</p> “所以，在极少的童年记忆下结算时间，自然觉得十几年过得飞快，而我们聊了这么多，看看时间，也才过去一个多小时。”</p> “我大概明白了，哎，你别说，你这个解释，比专家的解释都浅显易懂。”宋婉婷正了正身子。</p> 显然，对初磊的解释，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和深深的崇拜。</p> “我这都没有科学依据的瞎猜，还得听专业人士的，来，走一个。”</p> 初磊拿起酒，轻碰了一下宋婉婷放在桌上的杯子。</p> “要我说，遗时人也挺有意思的，你想想，突然没了时间概念，是不是就意味着更多的自由？”</p> “你知道么，每当我走在地铁里喷涌而出的人群中时，我都觉得特别恐怖。”</p> “成千上万人，为了准时上班，脚下生风，还不忘时刻盯着手机时间，满脸都是对今天即将要经历种种的忐忑和紧张。”</p> “但是，我记得小时候，我妈带我去钢厂上班，人也是乌泱乌泱的。”</p> “但他们都不看时间，也没几个人戴手表，自行车稀稀落落的三两成群，你一言我一语，不紧不慢地骑着。”</p> “人们好像特别享受厂区里面，那段弥漫着灰尘的长长的土路。精神饱满，充满期待，虽然不知道他们在期待些什么。”</p> 宋婉婷喝下酒，用拳头挡着嘴，打了一个酒嗝：“早一会儿晚一会儿能怎么着？就他妈不管不顾的，我看也挺好。”</p> 有那么一瞬间，初磊想把自己就是遗时人的事情告诉她，但是他还是忍住了。</p> 他还不能确定，宋婉婷能不能接受和一个遗时人谈恋爱。</p> 相亲了十几次，总算有一个女孩儿让他心动，他不希望就此失去她。</p> 哪怕在欺瞒下，只有如梦似幻的短暂时光。</p> 但对于即将被审判的初磊来说，也是仍旧是好的。</p> 临近午夜，家里打来电话。</p> 电话那头的刘文艳，小心翼翼：“儿子，怎么还没回来？可不能胡来！”</p> “放心吧，这就回去。”初磊无奈地挂断电话。</p> 宋婉婷意犹未尽地问：“怎么，家里着急了？”</p> “没有，主要是告诉我，不能胡来。”</p> “明白了，怕咱们私定终身。”宋婉婷坏笑。</p> 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的脸红彤彤的，很有些诱人。</p> “嗯。”</p> 话说破了，初磊反倒不感到尴尬。</p> 直到这个时候，初磊才发现，从见到这个女孩儿的那一刻开始，一直到现在，他没有感到任何拘束和不适。</p> 他想起那句经典的话，如果你和某个人相处感到舒适，那说明，对方无论是格局还是情商，都在你之上。</p> 是对方屈尊，为你营造了一个沟通交流的舒适区，而不是你们本就在一个层次上。</p> “如果你真的想，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有了这次，就没了下次，也就是说，性质变了。”</p> 宋婉婷说这些话的时候，不温不火，语气沉稳。</p> 初磊终于感受到，一个在大城市打拼多年的女人的透彻和力量。</p> 这种力量让人抗拒，也令人着迷。</p> 初磊好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对着宋婉婷的脸，贪婪地看了好一阵。</p> 这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说：“挺晚了，我送你回家。”</p> “也可能错过了这次，就没有了下次。”宋婉婷这次，就颇有些挑逗和嘲弄的意味。</p> 但更有可能的，是缓解上一句话的生硬和尴尬。</p> 初磊原本极速跳动的心脏，好像骤停了一下，但他还是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平静。</p> “认识你很高兴，比睡你高兴。”</p> ……</p> 初磊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p> 遗时带来的困扰，逐渐凸显。</p> 除了他的刻度和显示时间的数字，他已经不能够理解诸如过一会儿、过一阵子、过几天等等与时间相关的概念之间，有什么区别。</p> 比如，他去找领导汇报工作，领导说过一会儿再来，</p> 他走出领导办公室，站在门口想了好久，也不知道，下一次应该什么时候去汇报。</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号盒子〈三〉三维世界 降维打击 打开百度，他搜索过一会儿是多久，结果答案模棱两可。</p> 说想要了解这个具体时间，必须依赖语境。</p> 不然，过一会儿可以是一分钟，可以是五分钟，也可以是一小时。</p> 类似的问题，还有很多。</p> 他对这类词语，产生了巨大的厌恶，却又不能要求其他人，把对接工作的准确时间告诉他。</p> 如果之前的工作生活，像一列直达终点的高铁列车的话。</p> 初磊现在，则像坐在一列不管大站小站，逢站必停的绿皮火车里。</p> 顺畅的日子，一下子坎坷重重，初磊身心俱疲。</p> “让我们继续关注国内遗时人最新资讯。截止到今日凌晨，全国遗时人，累积确诊1807652人，其中，重症遗时人129560人，正处于检测观察652000人。”</p> “针对遗时人的就业和生活问题，全国多个省份，都采取了重要措施，请看本台记者专访——老工业基地聚焦遗时人就业，国内首个遗时人生产线落户沈阳。”</p> “要不说人家领导高瞻远瞩呢，咱能看见皇姑屯，人家就能望到山海关。可不就是么，流水线工人多适合遗时人。”刘文艳一边吃着瓜子一边说。</p> 电视画面里，是一间巨大的厂房，无数条传送带纵横交错。</p> 遗时人站在传送带前，正进行紧张忙碌的机械运动。</p> 有人拧盖子，有人贴商标，他们目光呆滞地看着快速运转的零件，手上机械地重复着同一种动作，</p> 隔着屏幕，初磊并不能看出他们开心还是难过。</p> 但是初磊却替他们感到难过，或者说，替未来的自己难过。</p> 新闻介绍说，这些工人里有学生、工人、医生、执法者，甚至还有人民教师。</p>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工作分配。</p> 工厂采取轮岗制，以免长期做同一种劳动，导致生理上的不适。</p> “这不就是倒退么，这不都成了当时工业大革命那会的奴隶么？”</p> 初磊不满地说：“跟卓别林的电影《摩登时代》一样，你看那个监工，本质上就是那个压榨劳动力的工厂老板。”</p> “那是给他们报时的，社会上就是有你们这样一群人，不知足、善于发现问题、不善于解决问题、善于制造困难、不善于战胜困难。”刘文艳退休前，在邮局人事科。</p> 教训起人来一套一套的，还特别精通做员工的思想工作。</p> 初磊没再反驳，划开手机，接着和宋婉婷发微信。</p> 上次见面过后，他们都没有再提相亲的事情。</p> 但是两个人的感情却迅速升温，经常白天文字聊晚上语音聊，好像互相之间有说不完的话。</p> 对于明确关系，其实只剩一层薄薄的窗户纸，</p> 但是，显然他们都很享受现在的状态，所以也都不急于确定关系。</p> 忽然，微信工作群响了，</p> 初磊赶紧点开看，是HR发布的一条群公告。</p> 内容很简单，要求所有部门，立即上报与刘向东有关的工作项目，</p> 明天开始，原属生产部刘向东的工作，需要和新的对接人对接。</p> “老刘怎么了？”有人问。</p> “听说在高速上出了车祸，现在正在急救中心抢救。”</p> “我在外地，你们谁家离急救中心近，我转给你两万块钱，代表公司去慰问慰问家人。”生产经理说。</p> 看着消息的初磊失神落魄，他隐约觉得，刘向东的车祸，与遗时有关。</p> 毕竟，这样的事情已经有过多次报道。</p> 据车祸生还的遗时人描述，车祸之前，他们只是看了一眼车玻璃上的污渍，或者注意了一下路上行人的衣服，等回过神时，就已经来不及了。</p> 初磊没有多少伤感，只是后怕。</p> 以后，恐怕自己开车也要时刻小心了。</p> 他有些感慨，这世界上，每天有无数的人，变成遗时人，</p> 这种普遍性本应不那么可怕。</p> 但是，当它真的降临到每一个具体的人身上，对他本身的改变无疑都是巨大的。</p> 比如刘向东，也比如他自己。</p> ……</p> 周末和宋婉婷逛街的时候，宋婉婷主动牵起了他的手。</p> 初磊捏着柔软的手，心跳不由自主就加快了。</p> 那感觉太美妙了，是由内至外的满足和愉悦，无关于性。</p> 成为遗时人以后，初磊对整个世界的感知，都变得更加敏感。</p> 那种关于“我”的自我意识，成为客观世界反馈的主体。</p> 而关于个人的社会身份，却逐渐模糊，可有可无。</p> 一片树叶在枝桠上的摇曳，一缕阳光在建筑上的爬升。</p> **开放，绿草发芽，围墙龟裂，大地颤抖。</p> 这些微观，或者宏观的世界，在初磊的感知里，都比以前更加清晰和具体。</p> 坐在河边的长椅上，宋婉婷依偎在初磊的怀里问：“初磊，如果我是遗时人，你还会喜欢我么？”</p> “如果我是呢？”</p> “我先问的你。”宋婉婷狠狠地掐了一下初磊的大腿，表示不满。</p> 初磊低下头，看见被夕阳笼罩着的宋婉婷闪闪发光，幸福又感伤。</p>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想说不在乎。</p> 但想到，未来自己被确认为遗时人，今天说的话，就成了感情绑架的阴谋。</p> “成年人，不做假设。”初磊说。</p> 宋婉婷扬起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初磊，并没有再说什么。</p> 但是初磊知道，终有一天，她会了解自己的苦心。</p> 到那个时候，她仍旧拥有离开和留下两个选择，而不会感到为难。</p> “嘿，你盯着我看了这么久，如果不打算吻下来，我可要活动活动脖子了。”宋婉婷佯装痛苦地说。</p> 初磊知道，自己又犯遗时病了。</p> 不过，这次是幸福的，因为他获得了一个甜蜜而漫长的吻。</p> “你说，只有人类才会遗时么？动物界或许早就有这个毛病了，比如树懒，很有可能就是一个遗时动物。记得以前听过一个笑话，你知道为什么树懒反应那么慢，开车却很快？”</p> “不知道。”初磊说。</p> “因……为……他……一……脚……油……门……下去……很久才能松……开……哈……哈……哈……”宋婉婷拉长声音，放慢速度地说道，</p> 双手还模仿树懒，缓缓地环绕初磊。</p> 自从他们的交往越来越久，宋婉婷的小女生气质，也渐渐显露出来。</p> 就连她本人也说，回到小城市以后，工作不那么紧凑，生活节奏变慢了，身边的社会关系简单固定。</p> 自己就再也不需要每天带着面具，紧绷着神经生活了。</p> “知道么，科学家最近调查表明，每天工作强度高，时间安排紧凑且容错率低的职业，更加容易成为遗时人。”初磊说：“多亏你回来了。”</p> “我只知道，有的人在小城市，凭空捡了个高颜值有见识的女朋友，却得了便宜还卖乖。本以为城市套路深，我才回的农村，没想到农村路也滑，套路更复杂。”宋婉婷撇着嘴说。</p> 不过，初磊并没有开玩笑，</p> 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年轻人比老人更容易成为遗时人。</p> 上班族比无业人群，更容易成为遗时人。</p> 有人调侃说，这个调查证明，那些珍视时间的人，会失去时间。</p> 那些无所谓时间的人，反倒一直拥有。</p>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作为人类社会中流砥柱的中青年，将会彻底退出社会发展的舞台。</p> 更多游手好闲的盲流，和六十五岁的老人，接手社会工作岗位，以维持一切正常运行。</p> 这样的社会，究竟会成为什么样，实在让人不敢想象，简直就是充满讽刺的魔幻现实。</p> 多年前，刘慈欣的一本科幻《三体》有一段是这样写的：</p> 某地外文明因黑暗森林法则，需要清理地球文明，向太阳系发射了一个二向箔，对太阳系进行了永久性的降维打击。</p> 把人类锁死在二维世界里，受到降维的地球，从此成了一个只存在长和宽的绝对平面。</p> ……</p> 有些人结合遗时人的情形，做出了以下猜测：</p> 人类可能也受到了某种未知力量的干涉，通过维度打击，使地球的时间维度无限蜷缩。</p> 世界最终成为只有长宽高，却没有时间概念的绝对三维世界。</p> 如果这种假设成立，所有人类甚至所有动物，最终都会成为遗时人，</p> 人类文明将失去时间，变成一个永恒存在，或者转瞬即逝的文明。</p> 换作以前，初磊绝不会相信这种玄而又玄的猜想，</p> 但有了宋婉婷，初磊很希望这种假设能成为现实。</p> 如果所有人都是遗时人，他会觉得无限美好，未来可期。</p> 虽然这只是一种假设，也还是让他终于感受到爱情的伟大和自私。</p> 他相信，人们为了爱情，即便搭上整个人类文明，也在所不辞。</p> 不管这些理论是否是正确的，但所有人都感同身受的是，遗时人越来越多了。</p> 人工检测的速度，明显跟不上染病的增长速度。</p> 每到上下班时间，街道上就人满为患。</p> 随处可见那些忘记上班和回家的人们，他们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吸引，或是和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攀谈。</p> 之所以是无关紧要，因为在成为遗时人之前，这些人或者事，都不足以延误自己回家的时间。</p> 这种情景，让初磊似曾相识。</p> 多年前。</p> 他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学校和家之间的路上，就总能看见一群为了追捕一只蝴蝶、为了赢下两个弹球，边走边玩，直到家长骂骂咧咧沿着必经之路寻来，才忽然发觉天色已晚的学生。</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号盒子〈四〉缘起缘灭 此刻。</p> 如果人们站在某幢建筑的楼顶，俯视鸟瞰人群涌动的街道，就会看到这样一幅奇怪的景象——</p> 局部的车流和人流，好像被上帝反复按下暂停键一样。</p> 在整个错综复杂的道路上，停一会儿，走一会儿。</p> 如同油料泄露在海水中，时而静止，时而被海浪推着向前。</p> 海浪来了又走，他们就随波逐流，走了又停。</p> 有那么一瞬间，初磊觉得，这些遗失了时间的人们，应该形成一个组织，一种信仰。</p> 应该有人站出来。</p> 告诉所有遗时人，和即将遗时的人们，失去时间究竟代表着什么，又应该如何修行、如何觉悟。</p> 这个人，即便给不了他们新的时空观念，至少也要给他们应对未来生活的方法论。</p> 让他们和普通人，在生活层面和精神层面，全都分离开来。</p> ……</p> 初磊向公司请了长假。</p> 这让公司原本就已经捉襟见肘的人事安排上，更加雪上加霜。</p> 从人力资源部走出来的时候，初磊如芒刺背。</p> 让人事经理，从最开始的态度强硬，到最后的近乎哀求，初磊只用了三分钟。</p> 他是公司元老，从上班以来很少请假，钉钉上的加班时间，以成百上千小时积累。</p> 他有无数个理由要求休息。</p> 但也有无数个理由，不在这个关键时刻捣乱。</p> 他发了微信给宋婉婷，想约她去市郊、或者临近的城市短途游。</p> 但是被对方拒绝了。</p> 拒绝的理由很合理，因为宋婉婷办好了手续，从明天开始，就要在当地电台接手一档文艺节目。</p> 原本的主持人嘉格，被检测为遗时人，不再适合对时间掐算精确到分秒的广播节目。</p> “知道么，那个嘉格因为遗时的问题，经常漏放台里的广告，很多商家已经闹到招商部要广电退钱。要不是这事儿闹得挺大，我可能还要实习一段时间才能上节目。”</p> 能听得出来，刚得到新工作的宋婉婷很兴奋。</p>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晚上我去接你，咱们庆祝庆祝！”</p> 初磊说道。</p> 挂断电话，初磊有些怅然若失。</p> 宋婉婷开始了新的工作，而自己几乎可以预见的，很快就要失业。</p> 遗时人的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p> 如果一旦失去了工作，自己遗时人的身份又众人皆知，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宋婉婷。</p> 所以，与其被人戳穿，不如坦诚相告。</p> 他决定，假期结束，就和宋婉婷坦白一切。</p> 趁着两人还能从这段感情中抽身，不如尽早地将问题提出，如何作答，就只能看命运造化了。</p> 那天晚上，宋婉婷喝多了。</p> 初磊看着醉眼迷离的宋婉婷，终于还是忍不住得到了她。</p> 他像一头凶猛的巨兽，拼命地索取和给予，直到筋疲力尽，才和宋婉婷相拥入眠。</p> ……</p> 天蒙蒙亮的时候，宋婉婷彻底醒酒了。</p> 她掐醒还在满足中睡着的初磊，并没有过多的埋怨，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说：“你想折腾死我呀？吃了这顿没下顿了呀！至于么你！”</p> 宋婉婷不知道，初磊确实是这样想的。</p> 如果他不是遗时人，他其实并不介意把这事儿，放到他们的新婚之夜。</p> 但眼下，他只能自私将它先预支了。</p> 而且他知道，这是一笔爱情的坏账，而他永远也还不清。</p> ……</p> 假期和宋婉婷的节目如期而至。</p> 整个假期，初磊觉得既满足又安逸。</p> 每天上午十点，他都会为自己泡上一壶茶，和父亲坐在窗台的阳光下，一边闲聊一边听广播。</p> 宋婉婷的声音，在电波中显得与平常不同。</p> 那是初磊从没听见过的语气，温和而轻柔。</p> 她活脱脱成了一个婉约的小城姑娘，对着城市里每一个拥有闲暇时光的惬意的人，诉说着远方的世界和动人的长诗。</p> “如果觉得不错，可以带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p> 父亲小口抿着茶叶，装作漫不经心地说。</p> 初磊下意识地点头。</p> 却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又摇摇头：“还早，再接触一段时间再说。”</p> 是的，一切要等到他摊牌之后才好做打算。</p> 在此之前，一切都是幻象下的虚假繁荣。</p> ……</p> 让初磊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做好准备，去找宋婉婷坦白。</p> 宋婉婷对他，却渐渐有些冷淡。</p> 最开始，只是微信不回，电话偶尔还接。</p> 这种状态没过几天，微信和电话就都不再能够找到人了。</p> 初磊没办法，只得去广电的门口去等。</p> “我不是缠着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初磊拦住刚从广电大门走出的宋婉婷说。</p> “理由在结果面前，其实不那么重要。”宋婉婷说，“咱们应该互相冷静一段时间。”</p> 初磊痛苦地说：“我很冷静，是你突然消失了。”</p> “我消失了，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呢？而且，咱们只是朋友。”宋婉婷说。</p> “可是那天晚上……”初磊有些急了。</p> 宋婉婷脸色微变，双手下压打断他说：“你别胡思乱想，我们都是成年人，那并不算什么，对于我对于你都不算，既不代表什么，也不证明什么，没有责任要负，更没有义务要维持。”</p> 说完话，宋婉婷招了一辆在不远处等候已久的出租车，闪身钻进车里。</p> 初磊有心去追，又突然挪不动脚。</p> 就像宋婉婷说的，他实在找不出一个非要对方和自己在一起的理由。</p> 这一点，不管他是不是遗时人都一样。</p> 每个人有选择伴侣的权利，在没有领到结婚证之前，所有的男女关系，都拥有着绝对的自由。</p> 初磊失魂落魄地看着绝尘而去的出租车，心里五味杂陈。</p> 车里载着的那个可爱的女人，已经和自己没有了任何关系。</p> 关于她的一切打算都落空了。</p> 无论是好的坏的，都不过是一场自编自导，却无法上演的滑稽戏。</p> 是的。</p> 初磊觉得，自己为告诉宋婉婷自己是遗时人的所有准备，现在看来，都无比滑稽可笑。</p> 初磊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格非啤酒屋。</p> 他不想喝酒，可又找不到比喝酒更加合适的事情去做。</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号盒子〈五〉我也是遗时人 初磊找了一个角落。</p> 颓然坐下后，老板小何拎着菜单迎上来：“磊哥，就自己么？嫂子呢？”</p> 初磊勉强地维持着笑容：“哪有嫂子，都是好朋友。”</p> “那是我误会了，对，都是朋友，朋友一生一起走嘛，还是朋友来得长久，哈哈哈。”小何见初磊情绪不对，赶紧开起了玩笑。</p> 初磊说：“你怎么不烤串了，大老板变成服务员了？”</p> “烤不了啦。”</p> 小何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傻了，分不清年月日，记不准分秒时了。”</p> “遗时？”</p> 初磊身子一颤，不可思议地看着小何。</p> 小何点点头，表情苦涩不堪：“是啊，还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社区找过我，说虽然还没下来文件，但也不建议我继续开店，说我这烟熏火燎的，店主成了遗时人，没个准谱，恐怕会引起火患。”</p> “这都哪跟哪啊，还有什么事儿是他们不管的！”初磊替小何感到气愤。</p> “算了，反正我也没心思接着干了，无所谓，磊哥吃点儿啥，今天我请客，虽然不是我烤，但是这个烤工水平也不错，我陪磊哥喝点儿。”</p> “不成，要请也得是我请，但是你得给我烤。”初磊说。</p> 小何有些为难地说：“磊哥，我现在掌握不住火候，经常就烤糊了，没法吃。”</p> “糊了就糊着吃，我管你是不是遗时人，你不烤，这个串儿的格调就下来了。”</p> 初磊知道，自己有些较劲。</p> 既是跟小何的自暴自弃较劲，也是跟宋婉婷的薄情寡意较劲，更是跟遗时人这个身份较劲。</p> 不出意外，所有的食材都烤焦了。</p> 小何一脸歉意地拿着烤串来到桌上：“格调虽然保持了，但是味道可就下来了。”</p> “少废话，倒酒！”初磊说。</p> ……</p> 不等遗时人检测轮到自己，初磊就辞职了。</p> 既然没了宋婉婷，除非被动检测，他不需要向任何人告知自己是个遗时人。</p> 他抱着档案袋，在众人狐疑的目光下，离开了公司。</p> 他没和谁道别，工作几年下来，他发现，整个公司里，竟然没有一个值得留恋的同事和朋友。</p> 而对于他的辞职，父母并没有多问。</p> 初磊知道，他们之所以没有阻拦，是因为他们猜测，初磊是因为和宋婉婷分手后受了打击，无心工作，才选择了辞职。</p> 对于父母的这种推测，初磊坦然接受。</p> 总比告诉他们，自己早已是一个遗时人来得轻松。</p> 戴上遗时眼镜的人，越来越多了。</p> 因为国产的遗时眼镜大批量投产，并且免费发放给已经被诊断的遗时人，帮助他们正常生活。</p> 虽然带上眼镜，遗时人几乎可以和常人无异地工作生活。</p> 但社会对遗时人的歧视，仍旧有增无减。</p> 每天的新闻里，都充斥着因为遗时人对时间掌控失误，而造成的各种事故。</p> 这些事故，有些威胁人民生命安全，有些损害公司经济利益。</p> 总之，都是一些遗时人酿成的祸端。</p> 好像一时间世界上所有的错误，都来自于遗时人，而普通人既不会犯错，也不会犯法。</p> 初磊看着满街的黑色墨镜，想起了《骇客帝国》里的某些场景，那些带着眼镜的遗时人，看起来无比正常。</p> 但他们却生活在另一个维度的世界里。</p> 那个世界是凝滞不动的，也是转瞬即逝的。</p> 初磊很想抓住他们其中一个问一问，究竟哪个世界对他来说，才是真实的。</p> ……</p> 初磊回到家中。</p> 父亲初建新，依旧和往常一样，坐在窗台的椅子上，习惯性地听着电台。</p> 见初磊进门，初建新起身想关掉电台，初磊却制止了他：“放着吧，没事儿。”</p> “这才叫老爷们，能拿得起，也得能放得下。”初建新说。</p> 初磊没有回应，放下东西，凑到父亲的一旁，点了支香烟，自顾自地摆弄起茶台。</p> 电台里，响起了连贯的提示音：“现在是上午十点，接下来是《山城文艺》节目时间。”</p> 串场音乐过后，主播的声音从音响中传了出来。</p> 初磊突然发现，电台里的声音，并不是宋婉婷的声音。</p> 他看了看父亲问：“不是她了？”</p> “不对啊，昨天还是那孩子，怎么……”初建新也有些错愕。</p> 正当初磊和父亲面面相觑的时候，电台里的主播，解释了他们二人的疑惑。</p> “很多小伙伴在后台留言，问主播嘉格和Winty去了哪里。在此我们统一回答，一直支持《山城文艺》以及两位前主播嘉格、Winty的好朋友们。”</p> “她们因为都身体原因，暂时不适合继续主持节目，现在都在休假调整，相信不久的将来，大家还会在电波中听见两位主播的声音，让我们共同期待……”</p> 初建新皱着眉头问初磊：“身体原因，难道生病了么？”</p> 初磊抑制着内心的狂跳，说了句不知道，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p> 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p> 宋婉婷的微信，一直还在对话页面的置顶位置。</p> 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是初磊发的，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p> “遗时人？”</p> “嗯。”</p> “什么时候的事儿。”</p> “在北京的时候就是了。”</p> “我能见见你么？”</p> “没必要吧，我真的不需要安慰。”</p> “有必要，而且很有必要。”</p> “我在家。”</p> 时隔两个月，在宋婉婷家楼下，初磊再一次见到了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女孩。</p> 她没有任何改变，除了眼睛上挂着的遗时人眼镜。</p> “是因为这事儿么？”初磊问。</p> “难道还不够么？我真的不想骗你，可我又不忍心告诉你。”</p> “你就那么确定，我会在乎你是不是遗时人？”初磊几乎是颤抖着说。</p> 宋婉婷伸手把眼镜摘了下来，一双眼神里充满着怨念：“还记得在河边，我问你，如果我是遗时人，你还会喜欢我么？你是怎么回答的？”</p> “就是你的回答，让我萌生退意，如果你不在乎，你当时就应该更加坚定，更加义无反顾，何苦现在假惺惺地来找我？”</p> “你不就是想知道原因么？现在你知道了，满意了？我可以走了吧。”</p> 初磊一把拽住想要转身上楼的宋婉婷。</p> 另一只手狠狠地按着她的后背，把她狠狠地抱在怀里，说：“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p> “你放开我！”</p> 宋婉婷的眼泪，从脸颊划过，潮湿了初磊的肩头。</p> “因为，我也是遗时人。”</p> ……</p> 一阵眩目的白光闪过，初磊置身于一片广袤的草原。</p> 远处低矮的白云，和湛蓝的天空下，羊群慢悠悠地咀嚼着嫩绿的青草。</p> 他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一点儿一点儿浮向半空，掠过羊群，匀速向前移动。</p> 他的眼睛，就像固定在一根上万米长的摇臂上，可以尽情地鸟瞰整个世界。</p> 草原的尽头，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一层一层的海浪，让整片海洋看起来像千层的奶油蛋糕。</p>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飘向大海，和海鸟肩并着肩，他闻到了海水的腥味。</p> 鲸鱼泛起的巨浪，甚至会打湿他的脸颊。</p> 不知道在海洋上究竟漂泊了多久，他才终于看见了新的景色。</p> 那是一条绵延千万里的悬崖，切面平整，高耸入云。</p> 所有的海水到此都停滞了，风和浪也都消失了。</p> 只有那如同地球大坝一样的崖壁和他对峙，好像告诉他，这里就是世界的尽头。</p> 画面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p> 黑暗中，耳机里传来了机械的询问：请您估算，从开始测试到现在，大约过去了多长时间？</p> A，一小时。</p> B，十分钟。</p> C，一分钟。</p> D，十秒钟。</p> ……</p> 从检测大厅出来，初磊如释重负。</p> 宋婉婷一手拿着一个甜筒，从不远处跑来，兴致勃勃地问：“你闯到第几关？”</p> “第一关，视频测试就被确诊了。”初磊接过一个甜筒，揽着宋婉婷向外走。</p> “那你可太笨了，这个是有技巧的。”</p> 宋婉婷得意说：“上周轮到我们小区普查，我愣是和机器周旋了三关呢！”</p> “你这叫浪费公共资源知道么！”初磊拍了拍宋婉婷的头。</p> 宋婉婷缩了缩脖子，怪叫着：“我发现你跟阿姨现在特别像，说话的口吻和表情，都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似的，应该给你们俩胳膊上都带上红箍。”</p> “你敢背地里评论未来婆婆！”</p> “那又怎样，你还不是说我爸是个老顽固！”宋婉婷说。</p> “你说，要是以后全世界人都是遗时人了，那会是个什么样子呢？”初磊突然问道。</p> 宋婉婷眨了眨眼，想了一会儿说：“不知道，或许和原来的生活没什么两样了吧。”</p> “或许吧。”初磊说。</p> 就在初磊和宋婉婷走出的同时，初磊的名字，出现在检测大厅里的LED屏幕上：</p> 姓名，初磊，性别，男，年龄，28岁。</p> 诊断结果，首次确认为遗时人，遗时人编号2020891009号。</p> ……</p> “你真的爱我么？”</p> “当然了。”</p> “那你会爱我多久呢？”</p> “不知道，爱到死。”</p> “一辈子？”</p> “一辈子是多久啊？”</p> “不知道……”</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号盒子〈一〉影子 与许多童年不幸的人一样，我的内心深处，埋藏着一个秘密。</p> 我想，我的身体里住着另一个灵魂。</p> 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从很小的时候起，我的记忆，就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空白。</p> 有时候，当我突然回过神来，会发现自己身处另一个地点。</p> 而对于自己如何来到这里，却毫无印象。</p> 更糟糕的是，这诡异的现象，并不是偶尔发生，而是几乎每一天都会出现。</p> 有时候，当小伙伴们聊到昨日一起玩耍的欢快时光，我只能傻笑着点头迎合。</p> 因为我根本不记得和他们玩耍的过程。</p> 这种尴尬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了初中。</p>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双重人格”这个词。</p> 几乎是一瞬间，我便明白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p> 我开始花大把的时间，研究这种精神疾病。</p> 通常情况下，双重人格，往往是创伤性的生活经历造成的。</p> 很显然，我的生活创伤，来自于我的父亲。</p> 与很多童年不幸的孩子一样，我也有个混蛋父亲。</p> 但与传统的混蛋不同，他并没有抽烟喝酒等不良嗜好，也不会对我拳脚相加。</p> 他只是……异常的冷漠。</p> 很长一段时间，“冷漠”这个词，一直是我作文中最爱用到的。</p> 我的混蛋父亲，将他诠释到了极致。</p> 他几乎从来不会主动与我说话，更不会关心我的生活或是学业，即使是和门卫多聊几句，也不愿多看我一眼。</p> 对他来说，我就是一个陌生的租客，只是寄居在他家中而已。</p> 更糟糕的是，他还是我所知的唯一亲人。</p> 按他的说法，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便离开了。</p> 但更多的人告诉我，我是被他收养的。</p> 而爷爷奶奶叔叔姑姑之类的，他更是从来没有带我见过。</p> 我至今仍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年幼的我更是如此。</p> 于是我拼了命地讨好他。</p> 学习，家务，甚至帮他缝衣服，仅仅是为了让他多看我一眼。</p> 但一切努力都毫无意义，他永远都把我当成空气一样。</p> 后来，我的记忆，便开始出现大片的空白。</p> 我想从那时候开始，我的另一个人格便诞生了。</p> 我叫他影子。</p> 虽然我无法和影子交流，但在同一个身体中生活里十多年，我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他一些。</p> 影子的性格，与我相比，完全是两个极端。</p> 他刻薄又冷漠，几乎从来不会去讨好我的父亲。</p> 大多数时候，他都会利用我的身体，去寻求生活中的刺激。</p> 按他的话来说，叫“不枉此生”。</p> 他曾无数次在记事本上，嘲笑我对于父亲的讨好，</p> 而我则会骂他孤儿。</p> 说实话，我心里非常羡慕他的那种洒脱，但我根本不可能做到像他那样。</p> 毕竟，他拿走了我性格中所有的洒脱。</p> 影子的存在，其实也不是坏事。</p> 对于一个完整的人生，我们俩可以说是各取所需。</p> 影子讨厌所有的社交活动，讨厌与人打交道，</p> 而我恰恰相反，与别人交流，能勉强弥补一些缺失的家庭温暖。</p> 而看书学习这些枯燥无味的事情，却是影子喜欢的。</p> 他有着异常敏锐的思维，以及强大的逻辑性，那些乱七八糟的物理公式，对他来说，易如反掌。</p> 总之，他保证了我们优异的成绩，我则保证了我们良好的人缘。</p> 我们就是别人眼中完美的孩子。</p> 但在父亲的眼中，依然一文不值。</p> 影子的存在，有时也会让我很烦躁。</p> 我从未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现在连一个完整的身体都不能拥有。</p> 想到这些，我就会异常地愤怒，甚至出现了将他赶出这具身体的想法。</p> 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了，我的记忆，每次都会中断在附近教堂那富有节奏的钟声中。</p> 很显然，那就是我们之间人格切换的触发机制。</p> 于是在某一天，我找来耳塞堵住了自己的耳朵，那一天，影子果然没有出现。</p> 但冷静下来之后，我很快就后悔了。</p> 我的生活离不开影子，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p> 他分担了我大部分的痛苦，这也是他最初出现的原因。</p> 影子回来之后，并没有压缩我的时间来报复我，尽管这对于他来说易如反掌。</p> 从那以后，我们便达成了某种默契，不再试图压缩另一个人的掌控时间。</p> 我们将顺其自然，共同走完这一生。</p> 就这样，我和影子一起走过了二十多个年头。</p> 在此期间，我一直试图得到父亲的肯定，但父亲冷漠的态度，从未改变过。</p> 直到某一天。</p> “收拾一下，明天跟我回老家参加成人礼。”父亲盯着我说道。</p> “成……成人礼？”</p> 这突如其来的交谈，已经让我不知所措，更不用说内容了。</p> “这是我们家族的传统。”他淡淡地说道。</p> “但是我已经二十三了……”</p> “并不是针对你一个人。每十年，整个大家族会举行一次成人礼。所有在15-25岁间的适龄人都得参加。上一次举办的时候，你刚好差两岁。”</p>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但没有逃过我的眼睛。</p> 他的每一个表情我都太熟悉了。</p> 但是这微不足道的表情，比起父亲的话来说，实在是太无关紧要了。</p> 父亲邀请我去参加家族的成人礼，肯定是对我的认可啊！</p> 而他之前，从来没有带我见过任何家族里的人。</p> 父亲的话让我高兴坏了。</p> 但还没有来得及享受这份喜悦，教堂的钟声便响了起来。</p> 接下来是属于影子的时间。</p> 当我再次回到主导位置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一辆破旧的乡间大巴上了，而父亲正坐在我身边的座位上。</p> 大巴广播里的钟声刚刚散去，这大概就是我被唤醒的原因。</p> 我几乎下意识地想开口问这是在哪，但还是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p> 影子的存在，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包括父亲。</p> “还有多远？”我换了种问法。</p> “你已经问了三遍了。”父亲不耐烦地说道。</p> “抱歉……”我小声说道。</p> 父亲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忽然又开口道：“还有一会儿就到山脚下了。族人会来接我们。”</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号盒子〈二〉古老的村落 父亲反常的行为，让我有些意外。</p> 换做平时，他根本不会和我说这些。</p> “我知道你不想来。但这次家族活动十分重要，我们必须参加。”他说道。</p> 我点了点头。</p> 在我的印象之中，自己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反感的态度，这显然是影子留给父亲的印象。</p> 按理说，这种活动，影子应该不会拒绝，他对于这些传统的文化一直很有兴趣。</p> “我会好好表现的。”我说道。</p> 父亲满意地点了点头。</p> 那是一段漫长的路途，但对我而言却又太过短暂。</p> 我希望父亲能与我多一点交流，毕竟这样的机会太过难得。</p> 但父亲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努力维持着沉默的状态。</p> 最终，大巴在一座山脚下停了下来。</p> “到了。”父亲拿起行李便走下了车。</p> 我环顾了一圈。</p> 除了一条泥泞的林中小道以外，没有任何其他道路。</p> 这让我怀疑，是不是来错了地方。</p> “老六。”</p>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p> 我循声望去，看到了一个中年男子，以及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女孩。</p> “尤拉克。”父亲面无表情地回应道。</p>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名字，但更奇怪的是，他对父亲的称呼。</p> 我不曾记得，父亲有过任何的兄弟姐妹。</p> 并非他未曾告诉过我，事实上，他也根本不会告诉我，关于他家族的事。</p> 这些年来，我在背地里，从未停止过寻找父亲以外的亲人。也曾自己调查过，父亲家族的情况。</p> 但结果表明，他和我一样，是一个被领养的孤儿，并且早早便离开了养父母家。</p> 然而这个男人却喊他老六。</p> “这是你儿子？”</p> 两人慢慢走近，我这才有机会仔细端详番。</p> 中年男人看上去比父亲年轻一些，他梳着一头浮夸的发型，脚上的皮鞋闪闪发亮。</p> 而他身边女孩的穿着，则有些破旧。</p> “嗯。”</p> 父亲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太多表示。</p> “长得很俊俏嘛。”</p> “谢谢叔。”我赶紧说道。</p>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我的回答将他逗乐了。</p> “女儿？”</p> 父亲之前似乎并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对此有些意外。</p> “是啊，没办法。现在这年代可不像过去，随便丢弃可是要被找麻烦的。你知道的，宗长最怕麻烦找上门来。”</p> 听上去，父亲意外的并不是这个女孩的存在，而是她的性别。</p> “哎呀，其实女孩也好，可以自己生孩子，省去了多少麻烦。你不知道，我这次带她来，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老娘原本就是不同意。”</p> 他戛然而止，似乎是注意到了我脸上莫名其妙的表情。</p> “回头再聊，回头再聊。”他嘿嘿笑了两声，便不再多语。</p> 他那些奇怪的话，让我一头雾水。</p> 这时候。</p> 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年轻人，从山路上走了下来。</p> 宽大的长袍，几乎遮蔽了他所有的身体，看上去很是突兀。</p> “沃达。”</p> 父亲和中年男人，立马低下了头，语气中充满了尊敬。</p> 他们的举动，让我惊讶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p> 或许这个年轻人，在家族中，有着无可比拟的地位。</p> 但他的年纪摆在这里，父亲他们怎么说也是长辈。</p> “所有族人都到齐了，就差你们了。”</p> “路上遇到了一点麻烦，您知道的，这种时候……”尤拉克试图解释，但直接被打断了。</p> “我们走吧。”黑袍男子轻声说道。</p> 那是一段十分隐蔽的山路，没有人引导的话，几乎不可能发现。</p> 这也许就是那个黑袍男子出现的原因。</p> “他叫沃达？”</p> 见黑袍男子隔着有段距离，我悄悄地向父亲问道。</p> “沃达只是尊称。”父亲回答道。</p> “你们为什么对他如此尊敬？”我好奇地问道。</p> 父亲并没有回答我，而是径直往前走去。</p> 我尴尬地摇了摇头，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p> “他是你的父亲吗？”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p> 我转过身去，看见中年男子年轻的女儿。</p> “嗯。”我点了点头。</p> 直到此刻，我才有机会仔细观察起眼前的女孩。</p> 她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样子，但满脸的倦容显得很是憔悴。</p> 暗黄色的头发随意地披在两侧，似乎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p> “他对你好吗？”她忽然问道。</p> “不算太好，但至少能吃饱饭。”看着她瘦小的模样，我有些同情。</p> 但内心深处却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p> “糟糕的父亲都让我们碰到了。”她无奈地笑了一下。</p> “或许是家族传统。”我耸了耸肩，打趣道。</p> “你以前来过这里吗？”她又问道。</p> “从来没有。我甚至连父亲以外的亲戚都没有见过。”</p> “或许真的是家族传统。”她小声说道，声音中隐隐透露着不安的情绪。</p> “你也一样？”</p> “我有母亲，尽管她并没有什么家庭地位。”</p> “你们在聊什么呢？”女孩的父亲忽然走了过来。</p>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我们，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p> “你们会成为好朋友的。”他微笑着说道，“我敢打赌。”</p> 女孩并没有回应他，只是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p> 这让我有些尴尬。</p> “跟上。”</p> 沃达的声音从前方传来。</p> 中年男子看了我一眼，便跟了上去。</p> 我轻轻叹了口气，放松了下来。</p> 那个叫尤拉克男人，总是让我内心发毛。</p> ……</p> 山路越来越错综复杂，外人几乎很难找到这条路。</p> 我终于理解了“沃达”这个领路人的必要性。</p> 我在心里默默记录着进山的道路，或许以后会用到。</p> 认路，算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p> 几乎所有的道路，我走过一遍，都能记得。而影子就没有这个本事。</p> 看来，此时让我来占据主导，是个正确的选择。</p> 终于，在长达两个小时的山路跋涉之后，我们来到了山的背后。</p> 一座古老的村落，出现在了眼前。</p> 之所以用古老来形容它，是因为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任何现代化的东西。</p> 没有路灯，没有电线，甚至连一辆交通工具都没有。</p> 所有的建筑，都由青砖和瓦片搭建而成。</p> 但这并不意味着破旧。</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号盒子〈三〉铜钟 相反，这些古老的建筑，透着庄严肃穆的气息。</p> 村落深处，一座巨大的园顶建筑，更是可以用宏伟来形容。</p> 可以想象，这里一旦被开发成旅游景点，定会吸引成百上千的游客前来参观。</p> 但是我的族人们，显然不会这么想。</p> 高耸的石墙，将整个村落包围了起来，除了正门，外人几乎不可能闯入。</p> 整个村落给我的感觉，仿佛是一个步入暮年的老者，沉寂得让人害怕。</p> 即使是我们的到来，也不曾引起任何的骚动。</p> “想不到，深山里会有这样的地方……”我不禁感慨道。</p> 父亲和中年男子就淡定很多，应该是曾来过这里。</p> 但他们依然停下了脚步，凝视着眼前的建筑群，眼中的敬畏之情，让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p> “宗长在等着你们。”沃达不耐烦地说道。</p> “走吧。”</p> 父亲点了点头，便领着我们往里走去。</p> 村落里似乎已经来了不少人。</p> 按理说，这种家族式的集会，应该热闹非凡才对。</p> 但所有人都只是在低声交谈着，仿佛害怕惊扰到别人。</p> 我们沿着石板路，往村落中心最高的圆顶建筑走去。</p> 而道路两旁的居民，根本不在乎我们的到来。</p> 除了偶尔会有人，用目光扫过我们，其他大部分人，对我们的到来都漠不关心。</p> 至始至终，都没有人向父亲打招呼。</p> “这些真的是我们的族人吗？”女孩问道。</p> 很显然，她和我有着相同的疑惑。</p> “仪式之前的安静氛围，是对传统的尊重。在这之后，你们会感受到热情的。”中年男子说道。</p> “宗长就在里面。”</p> 来到圆顶建筑面前，沃达便示意我们进去。</p> 在如此近的距离，我再一次被眼前的建筑震撼到了。</p> 它实在是太大了，甚至比一般的体育场都要巨大。</p> 这让我十分好奇它的建造过程。</p> 在这与世隔绝的深山之中，到底需要多少人力物力，才能用青砖和瓦片，建造出如此宏伟的建筑？</p> 父亲显然是看出了我的惊讶。</p> 但他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径直往里走去。</p> 我原本以为，这样宏伟的外观之下，一定有着更加华丽的内部构造。</p> 但眼前的场景，却让我感到有些失望。</p> 走过一段狭窄的长廊之后，我们来到了一间相对宽敞的大厅，</p> 但它的空间，比起外部的穹顶，实在是太过狭小了。</p> 大厅正中坐着一位老者。</p> 他的样子实在是太过苍老了，我甚至怀疑，他是否能够站立。</p> 而他的身后，站着三个身着黑袍的年轻人。这样的装束，让我想到了沃达。</p> 果然，沃达安静地走到那三人身边，加入了他们的行列。</p> “宗长。”</p> 父亲和中年男子深深鞠了一躬，我和女孩也赶紧跟着鞠躬。</p> 但宗长没有丝毫反应，这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p> 就这样，沉默了近一分钟，老者忽然站了起来，成功打消了我的疑虑。</p> 他吃力地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向我们走来。</p> 我以为他身后的四个黑袍男子，会上来搀扶他，但他们根本没有这样的打算。</p> 终于，宗长走到了我的面前。</p> 他用那双浑浊的双眼凝视着我，却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p> 我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总感觉灵魂似乎被人看透了一样。</p> 我不知道这种对视持续了多久，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目光移向了女孩。</p> “欢迎。”</p> 在漫长的审视之后，他终于开了口，但也仅仅是吐出了这两个字。</p> 紧接着，他便转身往大厅后的木门走去。</p> 我猜，那扇门之后，才是这座建筑真正的内部。</p> “这算什么？”</p> 女孩似乎对宗长的态度有些恼怒。</p> 但他的父亲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p> “沃达，把他们安顿好。”</p> 宗长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p> 其中一个黑袍男子回应了一声，便领着我们往外走。</p> 他并不是之前带我们上山的那个沃达。</p> 这让我更加肯定，“沃达”并不是一个名字，而更像是一个职务。</p> 这场奇怪的会面，让我心里很不踏实。</p> 自始至终，这次旅途，都笼罩在诡异的氛围之中，并不像我想的那样温馨和谐。</p> 我现在有点赞同影子的判断了。</p> 沃达安顿好那对父女之后，便领着我们，往另一片地势较高的住宅区走去。</p> 我注意到，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一座巨大的铜钟。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危险的因素。</p> 突如其来的人格切换，往往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p> “那座钟，一般什么时候会响？”我问道。</p> 我的问题，让沃达有些意外，但他还是回答了我。</p> “每天日出和日落的时候，以及一些重要的事件。”</p> “重要的事件？”</p> “比如今天的仪式。”他回答道。</p> 他的回答让我很不安。</p> 现在是傍晚时分，很快日落的钟声便要响起了，而这必然不会是今天的最后一次钟声。</p> 频繁的人格切换，会让我失去对周围环境的掌控，我很不喜欢这样。</p> 影子也是。</p> “你们的房间到了。做好准备，仪式将在午夜开始。”</p> “午夜？”这个时间点让我很意外。</p> 沃达并没有理睬我，他直接转身离开了。</p> “你以前参加过成人仪式吗？”我转身问向父亲。</p> “当然。家族里每一个成年人，都会经历这个仪式。”</p> “我以前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我忽然意识到这句话的可笑之处。</p> 从小到大，父亲又和我说过多少话呢？</p> 但父亲出人意料地回应了我。</p> “抱歉。”他轻声说道。</p> 声音低不可闻，但我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p> 他把目光瞥向了别处，然后便转身向屋里走去。</p> 那一瞬间，我忽然感觉这趟旅行值了。</p> 我转过身去，再次俯视了一遍整个村落。</p> 此刻，太阳已即将落入地平线之下。</p> 阴影笼罩下的村落，显得更加死寂。</p> 我望着那些低声交谈着的人群，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越来越强烈……</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号盒子〈四〉逃！ 钟声响起。</p> 当我意识褪去的那一刻，我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p> 整个村落里，几乎没有什么女性。</p> ……</p> 当我的意识，重新被钟声唤醒之时，夜已经很深了。</p> 我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破旧的床上，微弱的烛光，勉强能照亮这个房间。</p> 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光源。</p> 右手的指尖，隐约传来阵阵疼痛，似乎被什么东西刺破过，但并不严重。</p> 我感觉到耳朵里似乎有些异样，检查之后，竟然在里面发现了一团纸。</p> 我立马意识到了这些纸团的作用。</p> 很显然，影子曾想用这些纸团，阻挡外面的钟声。</p> 这意味着，他打破了我们的约定，试图延长控制这副躯体的时间。</p> 但他失败了。</p> 一开始，我对他的行为很是愤怒，但很快，我便意识到了反常之处。</p> 在我的印象中，影子从来没有试图打破过我们的约定，而且他原本便反对这趟旅行。</p> 为什么这时候，又想延长控制的时间？</p> 可惜，我并没有太多时间思考其中的反常之处，父亲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走了进来。</p> “穿上它，仪式马上开始了。”他低声说道，脸上依旧是我熟悉的冷漠表情。</p> 我收拾好后，便跟着父亲走出屋子。</p> 此时，街道上已经有很多人了。</p> 所有人都和我们一样，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戴着兜帽，手里拿着一支蜡烛。</p> 我刚想开口，父亲就做出了一个手指放在嘴唇上的动作，示意我保持安静。</p> 我这才注意到，眼前的诡异之处。</p> 狭窄的街道上，已经站满了族人，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说话，所有人都保持着死一般的寂静。</p> 这幅场景，让我再也不敢尝试开口了。</p> 只能和父亲跟着人流，慢慢向村落中央的巨大圆顶建筑走去。</p> 有一瞬间，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之前的那个女孩，她的表情和我一样惊恐不安。</p> 但很快，她便淹没在了人流之中。</p> 队伍很快就来到了圆顶建筑面前，我和父亲也跟着人群走了进去。</p> 下午那空旷的大厅中，此时挤满了族人，但依旧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说话。</p> 人群之中，我并没有见到宗长的影子。</p> 只有那四位沃达手持着火把，守卫在宗长消失的那扇门面前。</p> 半晌，其中一位沃达打开了那扇木门，人群开始向里面涌去。</p> 我望向父亲，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找到一些答案，但他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p> 这时候，我在裤子口袋中摸到了一张纸条。</p> 可我并不记得有这张纸条的存在，难道是影子留下的？</p> 这么多年来，我和影子之间，确实通过一些办法进行过交流，留纸条便是其中一种。</p> 我趁着父亲不注意，将它拿了出来。</p> 原本我还担心看不清上面的字，但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多虑了。</p> 那是一个巨大的“逃”字，即使是如此微弱的烛光，也能看得清清楚楚。</p> 那一瞬间，内心的恐惧，被完全释放了。</p> 这个“逃”字，明显是影子在情急之下，戳破手指，用血写下的。</p> 而他试图塞住耳朵的举动，更加证明了他的恐惧。</p> 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并且试图延长控制身体的时间，带我们逃离此处。</p> 但他失败了。</p> 我惊恐地转过身去，试图离开这个大厅。</p> 但，拥挤的人群，并不给我这个机会。</p> 他们沉默着，将我挤进了门后的那片黑暗。</p> 我曾无数次想象过那扇门之后的景象。</p> 但亲眼所见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想象力是如此匮乏。</p> 那巨大的圆形穹顶之下，并不是什么精美的建筑，而是一个巨坑。</p> 人群沿着巨坑的边缘，缓慢移动着。</p> 在烛光和墙壁上火把的照耀下，我才勉强看清坑内的情况。</p> 从它的形状来看，似乎并不是人为挖掘而成的，而更像是一座陨石坑。</p> 坑的底部很深，但也不至于深不见底。</p> 我隐约能看见巨坑底部，反射出的光亮，那似乎是一潭死水。</p> 沿着坑壁，是一条螺旋而下的坡路，这倒很有可能是人为凿出的。</p> 坡路的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已固定了一根火把，勉强可以照亮道路。</p> 人群便沿着这条道路，开始往坑底走去。</p> 直到此刻，依然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p> 看样子，族人们对这一切流程已经非常熟悉了。</p> 恐惧在我内心深处迅速生长着。</p> 坑底的黑暗，仿佛一只巨大的眼睛，凝视着所有的族人。</p> 而族人们组成的长队，则犹如一条黑色的巨蛇，盘旋着往那片黑暗游去。</p> 即使我想逃走，在这种情况下也根本毫无机会。</p> 当队伍中的第一个人，到达坑底的时候，整个人群忽然停住了，仿佛收到了统一的指令一般。</p> 这时候，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p> “请族内的新人们来到底部。”</p>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队伍之中的某处传来。</p> 我无法判断具体的位置，但能听出，那是宗长的声音。</p> 一瞬间，几乎所有的族人，都整齐地贴到了墙壁上，留下来一条相对宽敞的道路。</p> 而我，和数十个年轻的面孔，依旧站在路的中央不知所措。</p> 我望向父亲。</p> 但他却笔直地贴着墙壁站立着，丝毫不理会我求助的目光。</p> “请族内的新人们来到底部。”宗长的声音再次响起。</p> 我认识的那个女孩，率先沿着盘旋的斜坡走了下去，其他人也只好跟着。</p> 我注意到，新人们当中，竟然有三分之一都是女孩。</p> 这与村落中几乎清一色的男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p> 村落里的女人们都去了哪里？</p> 如果说，她们被禁止参加这场重要的仪式，那这些女孩为什么可以？</p> 我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这些问题。到达坑底的道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漫长。</p> 正如我之前所推测的那样，坑底确实是一潭死水。</p> 新人们此刻都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沿着死水分散开来。</p> 宗长也慢慢走到了底部。</p>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强壮的男人，守在了唯一能出去的斜坡口，这让我很是不安。</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号盒子〈五〉永恒者 “今天，我们相聚在此，举行这场伟大的重生仪式。”宗长苍老的声音，在巨坑中回荡着。</p> “重生仪式？”</p> “不是说成人仪式吗？”</p> 我听见新人们低声议论了起来，这也同样是我的困惑。</p> “施拉涅克，永恒者，我们带来了你的祭品！”</p> 宗长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回显得高昂而嘹亮，同样也引起了更大的喧嚣。</p> 祭品？</p> 新人之中开始出现骚乱，有人试图从坡路逃离这里。</p> 但守着道路的两个沃达，轻松阻止了他们。</p> “请赐予我们永恒！”</p> 宗长高呼一声，突然，纵身跳入了那潭死水之中。</p> 他的疯狂举动，让所有新人都愣住了。</p> 而族人开始齐声呼唤那个拗口的名字。</p> “施拉涅克！”</p> “施拉涅克！”</p> “施拉涅克！”</p> 在火光的映照下，一个巨大的阴影从水底掠过。</p> 尖叫声在新人中蔓延开来。</p> 我背贴着墙壁，惊恐地望着那从水底慢慢浮现的阴影。</p> 它并没有让我们等太久。</p> 几乎是一瞬间，数十个巨大的触手，从水底伸了出来，缠绕着包括我在内的每一个新人。</p> 我试图反抗，但在那绝对的力量面前毫无作用。</p> 绝望之中，我看见了斜坡上的父亲，他也正注视着我，脸上的痛苦清晰可见。</p> 原来，父亲还是在意我的。</p> 但此刻，这一切都毫无意义了。</p> 触手上的吸盘，已经附着在我的前额上，我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p> 我想，那条触手正在侵蚀我的思维，甚至在剥离它。</p> 那是一种我从未体验过的奇怪感觉，仿佛灵魂在慢慢离开自己的躯体。</p> 无数的记忆，在我脑海中迅速地翻阅着。</p> 我试图抓住它们，但一些奇怪的片段，突然进入了我的思想。</p> 那似乎描绘的是一片深海。</p> 但也不准确，因为海水的颜色是暗红色的。</p> 海底游荡的生物，同样也是我从未见到过的。</p> 在那片深海中，我并没有任何窒息感，反而是祥和与安宁，充斥着我的思想。</p> 但也仅仅是那一瞬间。</p> 画面很快便断了，剧烈的头痛，再次充斥着我的大脑，我几乎要晕过去了。</p> 就在这时，洪亮的撞钟声，从巨坑顶部传来，我猜是仪式结束的钟声。</p> 头一次，钟声在我听来，是如此的美妙。</p> 我即将被剥离的意识，迅速脱离了触手的掌控，重新回到了大脑的深处。</p> 当我再次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像以往一样，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p> 而意识似乎悬浮在一片奇怪的虚空中。</p> 我的感官依旧清晰，我能清楚地看见，自己正沿着斜坡往深坑上部走去，也能清晰地听见周围低声的交谈声。</p> 然而，我却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仿佛一个旁观者。</p> “这是怎么回事了？！”</p> 我在内心深处呼喊着。</p> 而我的身体忽然停止了动作，似乎听见了我的声音。</p> “怎么回事……难道还有残存的意识？”</p> 我听见自己自言自语道，但这些话，根本不是我说的。</p> 我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p> 现在，或许并没有轮到我来掌控身体。</p> 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的意识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沉睡，而是成为了一个共生的旁观者。</p> “影子？”</p> 我在脑海中试探性地问道。</p> 一个陌生的声音，随即回应了我，“果然还有残存的意识……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地死掉么？”</p> 他带有威胁的回应，让我不敢再贸然回应。</p> 直觉告诉我，现在掌控着我身体的，并不是影子。</p> 或许在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前，我该先保持沉默。</p> 我看着自己慢慢走到了深坑的顶部，族人们此时也都爬了上来。</p> 他们不再像先前一样沉默不语，而是互相交流着什么，气氛看起来很轻松。</p> “卡奥克。”</p> 我看见自己走向下午认识的那个年轻女孩，并说出了一个我完全没有印象的名字。</p> “厄拉克。”女孩厌恶地看了我一眼。</p> “这副女性的身体很适合你嘛。”我听见自己打趣说道。</p> “闭上你的嘴！这瘦弱的身体应该给你才对，施拉涅克一定是搞错了。”</p> 女孩看着我恨恨地说道。</p> “别这么说，我的兄弟。现在时代不同了，不再是那个需要靠强壮身体打斗的年代，更多的是依靠头脑和外貌。女性的躯体，在这个时代更加具有优势。”女孩的父亲插嘴道。</p> “但愿如此！”</p> 女孩瞪了她父亲一眼，“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p> 女孩的父亲耸了耸肩。</p> 听完“自己”和那对“父女”的对话之后，我隐约有了一种猜测。</p> 他们反复提到“躯体”，以及和下午判若两人的表现，很像是多重人格的表现。</p> 我回想起之前，在深坑中，那些触手带给我的那种剥离灵魂的感觉。</p> 我很怀疑，这些新人，是不是被其他某种生物占据了躯体。</p> 我清楚地记得，刚刚那个女孩似乎称呼我为“厄拉克”。</p>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似乎认为，已经将身体主人的意识完全抽离了。</p> 即使我刚刚差点露了馅，这副身体现在的主人，也只认为那是残留的意识，并不认为我是一个完整的人格。</p> 或许我该隐藏好自己。</p> 我慢慢将意识放空，试图将自己隐藏在大脑的深处。</p> 在那片意识的虚空中漂浮，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p> 而我慢慢发现，虚空的背后，还隐藏着其他的东西。</p> 那是寄生者自己的记忆。</p> 我开始在他复杂而又漫长的记忆中反复穿梭，这或许是我重新控制身体的机会。</p> 这是一个拥有着漫长生命的外星种族。</p> 漫长到近乎永恒，而这正是他们称呼自己的方式。</p> 永恒者施拉涅克，正是其中一员。</p> 关于他们母星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p> 那是一个布满暗红色液体的星球，似乎正是之前和触手接触时，脑海中闪烁过的片段。</p> 当年，他们的母星支离破碎，他们也随之开始在宇宙中流浪。</p> 在此后的漫长时光中，施拉涅克创造了属于他自己的文明。</p> 他在躯体中，分裂出无数个独立的意识。</p> 但这些意识，逐渐不再满足于寄生在一副躯体中。</p> 于是施拉涅克想了一个办法，每当来到一个孕育着生命的星球，他便会捕捉当地的原始生命，并剥夺掉他们自己的意识。</p> 然后将自己分裂出的意识，付予其躯。</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号盒子〈六〉人格觉醒 魔鬼交易 这样，每一个意识，都可以享受独立的个体生活。</p> 可以说，永恒者施拉涅克，就是整个族群。</p> 而族群中的每一个个体，都是他不同的“人格”。</p> 然而，大多数物种的生命，都是短暂的，包括人类。</p> 每当旧的躯体衰老死去，施拉涅克便将他们的意识，收回他的母体。</p> 并等待新的健康身体，来重新占据，以此来实现变相的永恒。</p> 而施拉涅克自身，即代表着永恒。</p> 数千年前，施拉涅克和他的族群来到了这里，开始了他们漫长的寄生文明。</p> 但在与人类相处的漫长岁月里，人类独有的阶级概念，也在慢慢改变着他们。</p> 施拉涅克因其对躯体的绝对支配，而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地位。</p> 宗长和沃达们，则仅次于他。</p> 宗长是施拉涅克分裂出来的最强大的人格。</p> 他坚定的意志，和敏锐的洞察力，确保了整个族群的隐蔽与繁荣。</p> 而其他强大的人格，则继承了沃达这个名号。</p> 他们往往能优先挑选强壮的身体，以确保族群的安全。</p> 幸运的是，作为施拉涅克早期所创造的意识之一，这个叫厄拉克的寄生者，几乎拥有着施拉涅克全部的记忆。</p> 这帮了我很大一个忙。</p> 在昨晚的仪式中，施拉涅克原本会将我的意识完全剥离，但适时响起的钟声，拯救了我。</p> 在那关键的时候，影子重新掌控了躯体，同样也成为了施拉涅克的目标。</p> 他被完全剥离出了我的躯体，并被这个叫厄拉克的寄生者所替代。</p> 但施拉涅克一定没有想到，作为一个多重人格患者，我的身体中住着两个意识。</p> 此时此刻，厄拉克正用着我的身体，快乐地和他的同族们聊天。</p> 他根本不会知道，当钟声再次响起，便是我重新掌控这具身体的时候。</p> “老六。”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p> 而目光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面前。</p> “厄拉克。”父亲看着我说道。</p> “我应当好好感谢你，我亲爱的弟弟，为我培育出这具如此健康的身体。”</p> “这是我的职责。”</p> 父亲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便消失了。</p> “不得不说，你那多愁善感的性格，是个很大的麻烦，但我很高兴你找到了自己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不闻不问，这真是个天才的想法。没有交流，就不会产生感情，不是吗？”我的声音笑着说道。</p> 我似乎听见了内心深处，某样东西被拨动了一下。</p> 眼前这个男人，一直以来，或许都是关心我的。</p> 而他深知，未来的某一天，我注定会被抹去，所以不愿与我有过多的交流，以免产生太深的感情。</p> 这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p> “经历过这么多轮回，或许我们或多或少，都会被这个种族的某种特质所改变。”父亲望着远方即将到来的黎明轻声说道。</p> 很快，洪亮的钟声，便回荡在整个村落。</p> “谢谢你。”我轻声说道。</p> 而父亲根本没有察觉到我微妙的变化。</p> “这是怎么回事？不！不可能！施拉涅克从不会失败！”</p> 厄拉克疯狂的怒吼，在我脑海中回荡着。</p> 但这毫无作用，此刻，身体已经重回我的掌控。</p> 我戴上兜帽，在人群的掩护下，迅速往大门走去。</p> 此时，仪式已经顺利完成。</p> 新生者们，正和族人们分享着重生的喜悦，根本没有人在意我的离去。</p> 而厄拉克很快便沉寂了下去。</p> 我猜，他同样在那片虚空中，发现了属于我的记忆。</p> 果然，在我刚踏出大门的瞬间，那个阴森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脑海里。</p> “一个拥有双重人格的人类，令人惊叹。”</p> 我并没有理会他。</p> 而是努力根据脑海中的记忆，寻找着下山的道路。</p> “施拉涅克会找到你。”</p> “是吗？我猜他根本不会发现我已经不在了。等他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医院里了。”</p> “那时候，所有的人类都会知道你们的存在，而最顶尖的科学家，会想办法把你从我的身体中抹去。”我对着空气吼道。</p> “施拉涅克是你无法理解的存在。”厄拉克轻声低语道。</p> ……</p> 山路错综复杂，但我能清晰地辨认出每一棵走过的树木。</p> 这让我信心倍增。</p> “我们共生共存，而你微不足道。”</p> 眼前的道路愈发清晰，而身后的村落，也渐渐消失在视野中了。</p> 看起来，我很快就能摆脱族群的控制了。</p> “一个所有人类都会犯的愚蠢错误。”</p> 厄拉克忽然低声笑了起来。</p> 他已透过我的双眼，发现了前方挡在路中间的人影。</p> “怎么会？”</p> 我惊讶地说道。</p> 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我的存在，这次的逃亡，本应是天衣无缝的。</p> 眼前的人影，慢慢向我靠近过来。</p> 他的面孔，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好像正是那些新人中的一员。</p> “我很抱歉，但你的逃亡，到此为止了。”</p> 我本想将自己伪装成厄拉克，但他似乎一下子就看透了我，这让我很费解。</p>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依旧试图蒙混过去。</p> “我曾提醒过你，你说谎的时候表情很不自然，但你根本没有听进去。”眼前的男子说道。</p> “你说什么？”</p> “二十多年来，我无数次幻想着我们当面交流的情形，但从未想过，是通过这样的方式。”</p> 他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我实在是受够了这种断断续续的日子，你一定也感同身受。”</p> “我们共存了这么多年，如今的结局，并不是我想要的，但它的提议太诱人了……”</p> “我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拥有完整的人生，而它给了我这种可能，即使代价是你。”</p> “你是……影子？这怎么可能！”我吃惊地喊道。</p> “我和魔鬼做了一个交易。”他轻声说道。</p> “你怎么能相信这些异族？他们不会放过你的。”</p> “施拉涅克，是你无法理解的存在。”影子说出了和厄拉克一模一样的话。</p> 他拿出一个铜铃，开始有节奏地摇晃起来。</p> “生命在施拉涅克眼里，没有任何区别，而多样性，才是族群进化的保障。他会需要我加入……”</p> 影子的声音越来越小，而我的意识也渐渐模糊。</p> 而厄拉克阴沉的低语声，再次出现在脑海里。</p> “一个所有人类都会犯的愚蠢错误，那就是太过相信你的同类了……”</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号盒子〈一〉蚁国 穿过两百米高的混凝土围墙，便是蚁国。</p> 同行者陆续坠入夜空，运输机上，只剩下最后一个小组。</p> 舱门徐徐拉开。</p> 我抓住两侧的扶手，风声混杂着引擎的咆哮，我的耳膜岌岌可危。</p> 如果这座城市还有电力，我或许能看见血脉一般延伸的光网。</p> 而现在，什么也没有。</p> 我按下脑后的开关，准备进入什么都没有的地方。</p> 被称作“鞘”的降落工具，是一层由人造血肉形成的保护膜。</p> 它迅速地从脑后伸展出来，把我像木乃伊一样包裹。</p> 我记得发明者的名字，那个科学家叫伊藤计划，他成功的把跳伞，变成了一项舒适静谧的活动。</p> 20年前的跳伞者，能听见身体撕裂空气的声音。</p> 我们除了“鞘”内血肉蠕动的声音以外，什么都听不见。</p> 我的双手紧紧抱住胸口，耳内的通讯器里，传来运输机驾驶员的最后一句祝福：“祝你们好运。”</p> 听起来像是讥讽。</p> 活着才能享受好运，我们注定在这里死去。</p> 身下传来轻微的触碰感，听起来像一只枕头落在地板。</p> “鞘”从我的身体上剥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解成一摊黑水。</p> 借着月光，我看见三位队友在我的不远处集结，无风的夜晚，我们都没有迷路。</p> 我伸了个懒腰，腰间有些痒，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从那里出来。</p> 也许是错觉。</p> “087号着陆确认。”</p> 尽管那里没有耳机，我还是习惯性地扶着自己的左耳。</p> 我从地上拾起包裹，确认外壳完整，补充道，“快递安全抵达。”</p> “088号着陆确认。”</p> “090号着陆确认。”</p> 090号的频道里，传来女性的声音，她是我们队伍里唯一的女人。</p> 四人一组。</p> 我们早已忘记了这座城市的名字，现在的它被称作蚁国。</p> 蚁国，我们世界中的毒。</p> ……</p> 二十年前，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病毒，在这座城市萌芽，并且飞快席卷了周遭的数个城市。</p> 人类在病毒的作用下逐渐蚁化。</p> 他们长出昆虫的附肢，背部的皮肤钙化为坚硬的甲壳——这些画面来自于二十年前的影像。</p> 现在，没有人知道他们变成了什么样子。</p> 没有疫苗，不可逆。</p> 通过你能想象到的一切途径传播，完美病毒。</p> 病毒被命名为“ANT”。</p> 一夜之间，引起人类社会的恐慌。</p> “ANT”，和我们见过的所有病毒都不一样，它不杀人，而是把你变成另一种生物。</p> 他们花了很长时间讨论这件事情，先是效仿切尔诺贝利，用简陋的手段封锁这座城市，后来工程开始了，他们筑造了两百米高的围墙，将这座城市锁住。</p> 肉眼不可见的地底，围墙继续伸展，和每一处岩石层接驳。</p> 这些丑陋的生物，拥有锋利的肢体，光是封锁地表，锁不住他们。</p> 从那之后，过了许多年。</p> 等到所有人达成共识，一致认为这些丑陋的生物，不是我们的同类。</p> 于是我们来了。</p> 三十个小组，三十枚单兵核弹。</p> 我们用卫星，测量了他们世界的结构，三十枚核弹，足以从地底毁灭那个未知的世界。</p> 长官说，我们是免疫系统中慷慨赴死的白细胞，这趟旅程会被文明铭记。</p> 我知道不会，这对文明来说，不是什么光彩的历史。</p> 我们降落在一处步行街的中央。</p> 浓密的寄生植物，爬满了大楼的墙壁，柏油马路上裂开巨大的口子，动物在人类的领域穿行——</p> 以上这些都没有。</p> 我只看到一条街道，除了没有人以外，它非常普通。</p> “这里是087号，我的名字叫雷德。”</p> 我说，“你们可以告诉我你们的名字，不用担心军事法庭，我们应该没有去那里的机会。”</p> “队长，这不符合规定。”089号从背上抽出步枪，像只过度警戒的小型犬。</p> 他是个年轻人，嘴唇上还没褪去青春期的绒毛。</p> 这样的孩子，我见得太多。</p> 关于蚁国的故事，他们从别人口中听来。</p> “089号，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举起两只手指，示意队伍往右侧的巷子前进。</p> “报告队长，我来宰杀怪物，保护我们的国家。”他的音调渐进，仿似宣誓。</p> 我摇摇头，“告诉我你的名字，等你死的时候，我不想为一个数字祷告。”</p> 他的名字叫钱小江。</p> 我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名字，但我想听他们自己说出来。</p> 我又看向队伍最末端的女人。</p> 她的夜视仪下，露出漂亮的鼻子，头发像石油般黑亮。</p> 他们每个人都离她远远的，就像她身上有毒，她叫罗丽。</p> “罗生苹果手机专修店。”</p> 我望着头顶的广告牌，示意另外两位队友打开卷闸门。</p> 他们用激光设备切开一人高的缺口，我率先踏入。</p> 店铺里摆放着一张工具台，上面扔着几只蒙着尘土的手机，我走过它们，往里间去。</p> 在头顶的阁楼里，钱小江发现了一具尸骸。</p> 那是一个蚁化尚未完全的生物，他的身上刚刚长出两条附肢，一柄水果刀插在棉被上，上面布满干结的血渍。</p> 一桩不为人知的谋杀案，我想。</p> 我不关注谋杀案，那是执法者的工作。</p> 在储藏室，我打开地面的盖子，洞穴里灌出腥冷的风。</p> 这种带着腥味的空气，只会来自动物的巢穴。</p> 我曾养过一条蜥蜴，对这种气味，分外熟悉。</p> 在蚁化之初，或许是末尾，它们挖出大量通往地底的洞穴。</p> 这些洞穴的背后，就像是藏着一位总设计师，每一处都充满设计的美感。</p> 我们称呼它为“蚁王”，那个零号病人，第一位感染者。</p> 如果有，它就是它们的王。</p> 罗丽跟在我身后，她第二个下井。</p> 过程中，我观察着她的表情，她脸上没有表情。</p> 我说，“美女，下面有怪物在等你。”</p> 她笑了，“我很期待。”</p> ……</p> 二十年前，我曾见过罗丽。</p> 那时我是救援部队的一员，围绕着整个蚁国边界。像我这种人，有三十万。</p> 初步的封锁设施尚未完全建成，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防止里面的东西跑出来。</p> 经过核酸检测，没有感染病毒的人，才能通过关卡，但这种人不太多。</p> 那天晚上，我驻守在一处荒山，这里的土质松软，太适合蚂蚁破地而出。</p> 我把枪靠在一株榕树上，正欲阖目打盹。</p> 当时我并不是很紧张，虽然我们严盯密守，但这里没有多少人见过那些东西。</p> 它们似乎也不太愿意出来。</p> 侥幸的心态，是人类最大的敌人，这句话说得一点都没错。</p> 一开始，我只以为那是微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p> 当它越来越近的时候，我才想起另一种可能性。</p> 我立马拿起腰间的对讲机，可鬼使神差地，它在这时候坏了。</p> 我将对讲机扔在地上，死死盯住声音的来源——</p> 那是离我不到三米的一处地面，土地微微震动着，里面的东西离我不远了。</p> 我死死攥住枪托，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像石头一般坚硬。</p> 7.62毫米直径的子弹，足以打穿任何生物的盔甲，我这样安慰自己。</p> 当那东西破土而出的时候，我扣下扳机。</p> 但紧接着，我的脑子像是被重锤砸了一记，嗡嗡作响。</p> 按不下去，我没有打开保险。</p> 现在想来，幸亏我没有打开保险。</p> 从地下钻出来的，是一个小小的脑袋。</p>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沾满泥土的脸颊，被泪水划开几道痕迹。</p> 她就这样钻了出来，像是坐在毡毛椅上的小小公主，看向我的眼睛里满是戒备。</p> 我打开保险，因为我知道，下面有个东西在托着她。</p> 那东西出来的瞬间，我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几乎快要握不住手中的枪。</p> 他通过四条黝黑的附肢，支撑着自己爬出洞口。</p> 属于人类的手臂，颓然地挂在它们中间，如同摆设。</p> 他先是将坐着的女孩轻轻放在地上，然后望向我——那只蚂蚁的身上，长着一个男人的脑袋。</p> 我瞄准那个脑袋，女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大哭起来。</p> 怪物的喉咙里，挤出人类的语言，声音嘶哑，伴随着气流，“求求你。”</p> 他跪倒在地上——如果那种动作也算得上跪。</p> 他的脑袋重重撞在地上，给我磕起头来。</p> 女孩停止哭泣，她抱住那个丑陋的脑袋，不停地抚摸着他的脸。</p> “爸爸，你不要哭。”</p> “救救她。”</p> 似乎是为了消除我的恐惧，他将八条肢体贴覆在地面，“她……没有病。”</p> 我的身后传来一阵枪声，我警觉地看了一眼。</p> 别的地方似乎也发生了情况，有人正在朝我的方位赶来。</p> 怪物蜷缩起肢体，朝来时的洞穴退去。</p> 他的眼睛始终望着那个女孩，这种东西竟也能流出泪水。</p> 他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腹部甲壳的缝隙中，抽出了一只沾满黏液的布娃娃。</p> 他将娃娃轻轻放在地上，对女孩挤出难看的笑容。</p> 我重新举起枪。</p> 女孩的哀求，传入我的耳朵：“不要欺负我爸爸……叔叔……求求你。”</p> 我看着眼前的怪物。</p> 握着枪托的手，因汗液而黏滑不堪。</p> 这时，我明白了武器存在的意义——我们开枪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害怕。</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号盒子〈二〉蚁人 据说人类诞生最初，制造了两样工具：一种是绳子，另一种是棍棒。</p> 我们用绳子将彼此连接在一起，然后用棍棒毁灭这种连接。</p> 这两件事的重复，构成了我们的历史。</p> 我不明白，自己那时为什么会想到这些。</p> 或许是因为害怕，也或许是因为震惊。</p> 那个东西，对我说的是人类的语言，他却长着蚂蚁的躯体。</p> 语言是将他与我连接的绳索，而我手中握着棍棒。</p> 最终我没有开枪。</p> 她还太小，我不想她看见这些。</p> 我看着他坠入洞穴，回到属于他的地方。</p> 罗丽被送往孤儿院长大。</p> 她的身体和寻常人类一样健康，找不到半点病毒的痕迹。</p> 后来，这样的孩子，被外界称作毒虫，他们的日子不太好过。</p> 人们怀疑他们，不如说是害怕。</p> 从蚁国走出来的人们，将终生被社会排斥。</p> 我在孤儿院外面远远看过她几次，她每次都抱着那只布娃娃。</p> 我给她捐过一些东西，她不知道我。</p> 长大以后她参军，然后参加这项计划，成为我的下属，我不知道为什么。</p> ……</p> 我命令088号走在最前面，他的名字叫刘笃，大个子。</p> 他背上背着加特林机炮，必要时，他一个人就是一尊堡垒。</p> 走在狭窄的洞穴里，他有些憋屈。</p> 我们戴上了防毒面具，可我依旧能闻到，从洞穴顶端落下的水珠的味道，铁锈味。</p> 这条洞穴里看不见脚印，似乎很久没有人经过。</p> 我得到的是二十年前的图纸，可现在谁也不知道，他们挖到了多深的地方。</p> 我们的行动准备好了余量。</p> 三十个节点中，事实上只要炸塌十个，这个地下王国，就会从内部开始崩塌。</p> 我让大个子找个风水较好的地方，看看到时候能不能死在那里，他对我憨笑。</p> 他是这样的人。</p> 没有主义，没有思想，一切的行为都听从命令。</p> 我喜欢这样的孩子，他们往往能活到最后。</p> 我们走了二十分钟，前方出现一个洞口。</p> 我在夜视仪中看见的，是如同烈火一般的红光，这意味着那里存在热量。</p> 我摘下夜视仪。</p> 洞口冒着幽幽的蓝紫色光芒，连同泥壁也变成了紫色，仿若地狱向人间撕开的裂口。</p> “头儿，那是怎么回事？”</p> 通讯器里传来钱小江的声音，他有些害怕。</p> “谁他妈能知道呢。”</p> 我说，“也许我们来到了他们的CBD，这是他们世界中的光污染。”</p> 说着，我拨开刘笃，一头钻出洞口。</p> 迎接我的，是温暖的空气。</p> 某种尖锐的东西，从我的面罩上割过。</p> 我伸手一抓，那是一片叶子。</p> 叶子。</p> 我顺着叶子往上摸去，它生长在一棵足有大腿粗细的树干上，树干上有着像是竹子上才会有的硬质结节。</p> 从空气中，我闻到一股甜腻的气息。</p> 后面传来声音，罗丽用刀在树上割出一道口子，某种汁液从它的伤口流出。</p> “甘蔗。”她说。</p> “怎么会有这么粗的甘蔗？”刘笃惊讶道。</p> 我没有回答他的疑问。</p> 抬头仰望从树叶间隙钻入的蓝紫色光线。</p> 我重新戴上夜视仪，HUD界面上显示，这里的温度高达37度。</p> “紫外线。”</p> 我说，“他们在这里种甘蔗，糖分是蚂蚁的食物。”</p> 我砍倒一株甘蔗，天空露出一角。</p> 在数十米高的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盏人造太阳。</p> 二十年，他们已经找到了和地下世界相处的方式。</p> 他们在地底挖出了一片空旷的区域，这里就像一片由甘蔗田组成的森林。</p> 我们以纵列行进，每人之间的间隔。不超过两米。</p> 甘蔗的枝叶太密集了，一不小心就会掉队。</p> 这座奇观。让所有人沉默。</p> 走了大概有十几分钟，夜视仪上的HUD，显示我们已经走过了两千米的距离。</p> 我们来到甘蔗林的边缘，森林在这里停</p> 住脚步，前方是超过一百座有着椭圆形穹顶的炼炉，滚滚蒸汽从上面喷出。</p> 再往前看过去，是一座墙壁，墙壁上布满一人高的洞穴，密密麻麻，不知道它们通往哪里。</p> 我调出图纸，确认引爆地点。</p> 运气很好，我们尚未见到它们。</p> 躲在最后一簇甘蔗的缝隙里，我打开全息影像。</p> 地图上显示，这附近就有一处结构薄弱点，就在甘蔗林的某处。</p> 忽然，我感受到一股微弱的震动，紧接着，石子从天花板上，噼里啪啦地落下。</p> “有人已经引爆了核弹，在很远的地方。”我喃喃自语。</p> 脸上传来冰冷的触感，罗丽捂住我的嘴巴。</p> 我震惊地看向她所示意的方向。</p> 被这场骚乱惊扰的，不止我们。</p> 最先伸出的是一只蚁足。</p> 相较于我曾经看到的那一条，显得稍微短，也更细一些。</p> 在离我二十米左右的锅炉后面，蚁足拽出一具身躯。</p> 小小的脑袋镶在躯壳上，它扎着双马尾，用两只锈迹斑斑的发卡。</p> 那是个孩子，用它们的体征来说不太合适。</p> 身后的呼吸声变得急促起来，我的伙计们第一次见到这种生物。</p> 它们的恐怖，不仅存在于身上携带的致命病毒，更因为这致命的和谐。</p> 人类和昆虫，在同一具身体上展现的和谐。</p> 我听见手指扣紧扳机的阻尼声，举手示意停止，“别开枪，我说。”</p> “它在朝我们过来。”钱小江的声音颤抖着，“再不开枪就来不及了。”</p> “服从命令，士兵。”我按下对着怪物的枪管。</p> 我上次看到的怪物，属于人类的四肢悬挂在躯体上，看不出来有任何功能性的作用。</p> 但这次不同。</p> 蚂蚁的右手，抓握着一支竹签，上面有着一个球形物体。</p> 它将它送入口中舔食，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p> 该死，那是棒棒糖吗？</p> 它摇摇晃晃地朝我们走过来，但似乎并没有发现我们的存在。</p> 它的嘴里哼唱着什么，我听得越来越清。</p> “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来看花，娃娃哭了叫妈妈，树上小鸟笑哈哈……”</p> 我的右手依然停滞在半空，汗液从手心渗出，一路流入袖口。</p> 我克制着自己不要开枪。</p> 我不想因为恐惧开枪，这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失败。</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号盒子〈三〉棍棒和绳子 它离我越来越近了。</p> 它背部的甲壳，在紫外线下，反射着妖异的光芒，腥臭的气味钻入我的鼻腔。</p> 我不同意开枪。</p> 可是枪响了。</p> 很轻的声响，听起来像是烟花燃放。</p> 我们的枪上装了消音器。</p> 它惊讶地看向腹部的洞，鲜红的黏稠血液，从中汨汩流出。</p> 它丢掉棒棒糖，尝试着用手堵住伤口。</p> 鲜血穿过手指的缝隙，继续流淌。</p> 它哭了，哭声就像人类的小女孩那样，它左右看了一圈，目光停留在我的方向。</p> 它看见我了。</p> 如果有一面镜子能让我看见，我的目光一定充满了厌恶吧。</p> 但它的不一样。</p> 它看着我，就像看见了救世主。</p> 它哭得太厉害，一下下地吸着凉气，“叔……救救我。”</p> 枪声再次响起了，这次连续响了三声。</p> 它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们，一头栽入泥土，丑陋的身体在地上蠕动了一阵，停下了。</p> “那是个孩子。”说话的是罗丽，“你没必要杀死它。”</p> 她的脸色苍白，脸颊上的肌肉抽动着，表情不像语气那样轻松。</p> “是幼虫，不是孩子。”钱小江说，“毒虫。”</p> 他饶有兴味地看了罗丽一眼，像个打赢雪仗的孩子那样笑。</p> 罗丽把目光转向一旁。</p> 我说，“我想我说过了，不要开枪。”</p> “再有人违抗命令，开枪的会是我。”</p> 远处又有爆炸声响起，这次比上回要近一些。</p> 大块的泥土砸在我的脸上。</p> 我蹲**子，“蚂蚁不需要打电话，它们凭借信息素交流。”</p> 比起爆炸声，我更害怕另一种声音。</p> 我侧起耳朵，周遭的千百个洞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p> 昆虫们在运动，它们锋利的蚁足，刨动着脚下的泥土，奔着我们的方向而来。</p> 第一只蚂蚁出现在洞口的时候，我说，“跑。”</p> 话音没有落地，蚁潮席卷而来。</p> 与此同时，一声闷响，让整座空间摇晃起来。</p> 头顶的墙壁，裂出巨大的口子，整个世界开始崩塌。</p> 又有人成功了，在不远的地方。</p> 我粗略扫了一眼，左手侧，离我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只有那一片洞穴，没有钻出怪物。</p> 我们朝着那个方向跑去。</p> 怪物在身后，它们有四到八条腿，没有人回头。</p> 等到刘笃跑进洞穴的时候，我几乎能看清冲在最前方的怪物的面容。</p> 我拽着他的衣服，他岿然不动。</p> “头儿，它们太快了，我们跑不掉的。”他从背上摘下机枪。</p> 那一瞬间，我知道他想要做什么。</p> 加特林的火舌喷吐而出，我们捂住耳朵。</p> 我大喊，“你会死在这里。”</p> “这里风水不错。”他笑笑。</p> 于是我看也没看他，继续朝洞穴深处跑去。</p> ……</p> 出发前日。</p> 躺在病床上的那个女人，曾经是我美丽的妻子。</p> 这句话可能不太恰当，她仍是我的妻子，只是不再美丽。</p> 她的身体上裹满厚厚的纱布，鲜血和黏液从伤口中渗出来，将纱布不断染成黄色。</p> 病房里，总是放着她最喜欢的鸢尾花，却掩不住空气中的腥臭味。</p> 每当她的蚁足从身体中长出来，医生都会切掉它们。</p> 她的DNA被篡改了，那些会跳舞的肢体，不断从中长出来，他们不断将它们切除。</p> 本可以不用切掉它们，这是她自己的意愿。</p> 此时她正在沉睡，长长的睫毛像扇子盖在眼睑。</p> 从蚁国回来之后，沉睡是她的日常。</p> 只有大剂量的杜冷丁和吗啡，才能减弱她的痛苦，医生尽可能地给她。</p> 她曾是一个护士，我们一同经历了那一切。</p> 不同的是，我举着棍棒，她拿着绳子。</p> 为了救助一个将死的怪物，她染上了病毒。</p> “没有人问过他们想不想生病。”她告诉我，“这里没有怪物，只有病人。”</p> 可惜，外面的人，想法与她不同。</p> 二十年里，为了让她在人类的世界苟延残喘，我竭尽全力。</p> “你决定了吗？你必须去一趟蚁国。”</p> 男人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规定已经出来了，最后一批感染者将被人道处理，你不能这样下去了。”</p> “长官。”</p> 我说，“如果我拒绝，我的妻子，将被你们像垃圾一样焚烧，是吗？”</p> “你可以这样理解。”</p> “我参加计划。”我转过头。</p> 他戴着滑稽的防毒面具，看起来就像《星球大战》中的达斯维达。</p> 他站在病房的墙角，尽可能和她保持最远的距离。</p> 长官转身离去。</p> 他的靴子，像石头踩踏在走廊的地板上，响亮有力。</p> 我紧闭房门，拉上门锁。</p> “没有人问过你们想不想生病，他们只想保护自己。所有人都一样。”</p> 我在她身旁坐下，轻轻撩动着她额上的头发，它们被汗水黏在那里。</p> 她只剩下这些头发。</p> 她的后脑勺已经秃了，化疗的后遗症，他们对她使用了一切手段。</p> 她的眼皮颤抖着，像是做了一个不那么美好的梦。</p> 我扶起她的下巴，从脖子上拔下那根插了好几个月的注射器。</p> 我提起自己的袖子，将它插入静脉。</p> 我闭上眼睛。</p> 如果这是一个过程，我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瞬间。</p> 我将注射器插回她身上的时候，她醒了。</p> 她温柔地看着我，重复着她每次醒来都会说的那句话，“杀了我。”</p> 我说好。</p> 我什么事也做不好。</p> 洗碗的时候老是把碗摔碎，内衣的标签老是朝着前面。</p> 我不懂得安慰女人，每当她哭泣的时候，我只能在一旁，手足无措地干等着。</p> 我没有办法做好平淡生活中的任何一件事，但只有杀戮——</p> 只有伤害别人，这是我唯一精通的事情。</p> 妻子的头颅垂落向一旁，她朝着鸢尾花和太阳的方向。</p> 我轻轻托住她的脑袋，将它轻轻放在枕头上。</p> 我走到窗户前，将窗帘拉开，阳光洒落在她的脸上，她微笑。</p> 我眯起眼睛拥抱阳光，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拥抱阳光。</p> 士兵曾经遇见实习护士，为了找到那根纤细的血管，她把他的双手扎了二十几遍。</p> 我的血管中有微小的生物翻腾，在死去之前，我要触摸她的世界。</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号盒子〈四〉同类 身后的世界地动天摇，前方的世界一片漆黑。</p> 我们顺着洞穴，不停奔跑。</p> 拐过无数条岔道，就像没有目的的蚂蚁。</p> 这时，我开始能嗅到空气中的气味。</p> 它们被隐藏在其他气味之中。</p> 人类无法注意到它们，是因为他们被动忽略了这种气味。</p> 我意识到，自己离它越来越近，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我能感受到。</p> 终于，震动声停止了。</p> 我回过头去看，来时的洞穴，被塌方的泥土封堵住，我们没有了退路。</p> 种植着甘蔗的空间，已不复存在，原定的引爆计划宣告破产。</p> 我一把拎起钱小江的领子，他大口喘着气。</p> 我一拳打在他的右脸，他的脸颊很快因肿胀而变形。</p> “你害死了刘笃。”</p> 我说，“那头蚂蚁死了，他们嗅着信息素而来。”</p> “早死晚死，不都是死吗？”他大口咳嗽着，脸上摆着轻蔑的笑容。</p> 我从腰间掏出手枪，重重抵在他的额头上，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太多了。你们盲从于某种偶像，某种主义，你们坚信那些愚蠢的教条，并且随时愿意为之赴死。你觉得自己很高尚，对吗？但是刘笃来这里，不是为了给你的愚蠢陪葬。”</p> “他死得其所。”</p> “你有牺牲自己的权利，但你不能牺牲他人。你这一腔子该死的热血，只属于你自己，和别人没有关系。”</p>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懦夫，这个世界，才会变得越来越糟啊。”</p> “你高尚吗？不。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扮演英雄的私欲，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害怕，你害怕一切，才会将所谓的崇高，当作自己的挡箭牌。你这个胆小鬼，废物，一无是处的垃圾。”</p> “只要有人能引爆包裹，谁死都没所谓。”他的表情动摇了，嘴巴没有。</p> 忽然，前方传来罗丽的呼喊，她似乎发现了什么。</p> 我用枪托重重砸了他一记，将手枪塞回腰间，“一个人认为自己完全正确的时候，就是他最残忍的时候。”</p> 我们顺着罗丽的声音走去，大约走了一百米。</p> 洞穴的宽度，猛然增加。</p> 这里的地面，生长着某种发光植物，将整个空间映得透亮。</p> 她注视着墙壁上的一处缺口，表情看上去有些奇怪。</p> 我走到她身边。</p> 在她身旁的墙壁上，布满着大大小小的缺口，顺着洞穴的方向，一路向前延伸。</p> 每个缺口中都摆放着透明的箱子，看起来像是玻璃材质。</p> 但我知道不是。</p> 箱子里摆放着婴儿。</p> 它们没有丑陋的蚁足，看起来和人类的婴儿没有区别。</p> 它们在无色的液体中游曳。</p> 我知道它们是什么，但它们一点都不像蚂蚁。</p> “这是它们的育婴室。”</p> 罗丽说，“看起来，它们也有自己的繁殖体系。”</p> 说着，她将手掌贴在箱子上。</p> 里面的婴儿也伸出自己的小手，隔着箱子覆在她的手上，它在和她互动。</p> “我们可以在这里引爆。”钱小江的声音，不合时宜地传来，“这里至少有一千条幼虫。”</p> “你管他们叫幼虫？”</p> 罗丽笑了，“他们有情感，有思想，他们是和我们一模一样的东西。”</p> “它们携带病毒。”</p> 钱小江看向我，“头儿，包裹就在这里放下吧。”</p> 我打量着他，他背上没有枪，应该是在刚才的奔跑中掉落在洞穴的某处。</p> 我说，“我们不杀婴儿，如果你有异议，我会杀了你。”</p> 钱小江低下头。</p>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包裹在我背上，如果他想要做些什么，我会杀死他。</p> 人类因恐惧而使用武器，但我不害怕婴儿。</p> “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但我知道你来这里，是因为你想要见到他。”</p> 我对罗丽说，“跟我走，如果他还活着，我会让你看见他。”</p> 罗丽睁大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p> 过了一会儿，她想起来了，她说，“我见过你。”</p> “你们什么都做不了，外面还有二十几颗炸弹。”钱小江插嘴道。</p> “你爸爸拼了命也要把你送出这里，不是为了让你回来。”</p> 我没有理他，接着对罗丽说，“现在的小孩，太叛逆了。”</p> “我没有蚁足，但他们把我当作蚂蚁。没有小孩儿跟我玩，人们对我避之不及，在他们眼里，我不是人，是一只毒虫。”</p> “我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才明白这个道理，外面不是我的世界。”</p> 罗丽眼睑低垂，她的背包鼓囊的，那里应该藏着一只布娃娃。</p> 我闭上眼睛，仔细嗅着空气中的气味，这股味道越来越浓了。</p> “跟我来吧，我带你去。”</p> 我让钱小江走在前面，以便盯紧他的一举一动。</p> 我们顺着气味的方向走，一路下行，我们走了两个小时，过程中没有遇到一只蚂蚁。</p> 不时有响声传来，我一细数，他们引爆了七颗核弹。</p> 终于，我们来到又一处开阔的空间，信息素的气味太过浓烈，几乎成为实质。</p> 空气中交换着许多讯息，我能从每一条讯息中闻到恐惧的味道。</p> 那些蚂蚁，铺天盖地的蚂蚁，它们聚集在这里，仿若一片黑色的海洋。</p> 忽然，所有的讯息都停下了，一条更加强大的讯息传出。</p> 蚂蚁为我们让开一条两米宽的空隙，我抬头看向道路的尽头。</p> 那里有一只肥大的，如同肉山一般的怪物。</p> 它的头颅埋在巨大的身体中，看起来，如同一粒猪油块中的芝麻。</p> 我将瑟瑟发抖的钱小江推到一边，率先走上前。</p> 罗丽紧跟在我身后，我尽量不去看它们的表情，那会让我恐惧。</p> 忽然，罗丽停住脚步。</p> 我转过身，她驻足看向蚁堆中的一个角落，我没有看她所看的地方，但我知道她看见了什么。</p> 我说，“去吧。”</p> 于是她飞奔而去，她跑了两步，忽然停住脚步，“谢谢你，叔叔。”</p> 我说不用谢，她进入蚂蚁的世界。</p> 我接着往前走去，在那座肉山的身前，我看见地上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胸口一起一伏。</p> “这不可能。”身后传来钱小江的声音。</p> 他坚信的某种事物被击碎了，这让他颤抖得更加厉害。</p> “那里就要塌方了，我们的人把他救了回来。”它的声音低沉，嘶哑。</p> 这是属于王者的声音，蚂蚁的王。</p> “我以为你们杀了他。”</p> “我们不杀同类。”蚁王说。</p> “他们不杀同类。”我对钱小江重复道，在同类这两个字上，加重了声音。</p> “他们必死无疑。”钱小江喃喃着。</p> 我说是啊。</p> 说着，我将包裹扔在地上，“我们每个人都必死无疑。”</p> “他们骗了你们，为了避免你们害怕。这里只有一个小组，从来都是这样。外面的爆炸声来自地面，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它。”</p> 我指向肉山，“只要杀死它，让它们的繁殖体系崩溃，一切都会结束。”</p> “你们如何称呼我们？”蚁王说。</p> “蚂蚁、怪物、毒虫、细菌、恐惧的来源、异种。”</p> “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生病了。”</p> “我妻子也生病了。”</p> “她还好吗？”</p> “死了，我杀的。”</p> “为什么？”</p> “因为她被人当作蚂蚁、怪物、毒虫、细菌、恐惧的来源、异种。”我说，“她不开心，她想要美美的，像个女孩儿。”</p> “人类是不能杀人的，这会让他们产生罪恶感。他们会给人贴上标签，黑鬼、怪物、变态、异端，以便他们宰杀同类。”蚁王说，“我很遗憾。”</p> “我不需要，我不害怕你们。”</p> “为什么？”</p> “我从未对我的妻子感到恐惧。”</p> 我的腰间越来越痒，我能切身感受到自己身体正在发生的变化。</p> 老婆，这就是你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么？</p> 我取出手枪，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p> “你没有必要这样。”他说，“你可以加入我们。”</p> “我从事伤害别人的职业，但我的妻子，毕生都在拯救别人。我一直好奇那是什么样的体验，我为了这份体验，才把死期拖到今天，现在我明白了，这很快乐。”</p> 我说，“我对外面的人感到失望，真的失望。我希望你们会成为不一样的人。”</p> “我希望你们会成为不一样的人。”我转过头，对钱小江重复道。</p> 我拉动扳机，这是今天最后一次枪响。</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号盒子〈一〉不自主呼吸症 安鹏发现自己身体起了变化，是在一个无比平常的午后。</p> ……</p> 温暖的阳光，为办公室铺上一层金色铠甲。</p> 作为公司的王牌程序员，安鹏正与其他同事一起，为保证项目顺利结束，守在电脑前做最后冲刺。</p> 虽然一个星期都没回家，但只要能拿到奖金，就能给老婆李慧买包，还能给小安安买奶粉。</p> 一想到小安安，安鹏心里泛起浓浓暖意。</p> 那是安鹏即将出世的儿子。</p> 通过安鹏多年坚持不懈的努力，未来，他会在优渥的环境中长大。</p> 也会像安鹏一样，成为推动这个国家高速前进的一份子。</p> 就在这时，安鹏不自觉张开嘴，下巴附近肌肉，死死钳住舌头，喉头像加满油的大泵，将空气抽入体内。</p> 下一秒，肺部像被挤压的气球，将刚吸进来的气体尽数排出。</p> 正在键盘上跳动的手指停了下来，安鹏像尊佛像一动不动。</p> 刚才经历了什么？</p> 没等他回过神，嘴巴再次不受控制地张开，“吸气、呼气”的过程又重复了一遍。</p> 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体验，安鹏移动座椅，碰了碰邻座同事兼好友顾泉。</p> “不知道。”</p> 听完安鹏的描述，顾泉直摇头，安鹏又问了其他几位。也都不清楚。</p> 而当顾泉与安鹏对视后不久，也开始像他那样张嘴吸气，再将气体全部吐出。</p> 顾泉讶异地捂住嘴。</p> 就在这时，一位同事盯着电脑嚷开了。</p> “这是病！”</p> 当他抬起头，眼里写满惊恐，“网上报道说，这是最近一年才出现，一周前开始变多的‘不自主呼吸症’，具有很强传染性！”</p> “怎么可能是病？”安鹏刚说完，口腔又不自觉动起来。</p> “没错，和报道里的描述一模一样。”</p> 那位同事移开视线，“患者会不自觉张开嘴，吸气再吐气，如果与他对视，就可能被传染。而且……这病致死率相当高！”</p> 话音刚落，所有人立刻散开。</p> 不管安鹏看向哪一位，那人都会忙不迭躲开目光。</p> “那我怎么办？”顾泉哭丧着脸问道。</p> “报道说，刚犯病的人，身体免疫系统还能起作用。你看，现在不就没事了嘛。”</p> 同事的话，让顾泉放了心，他也像其他人那样躲得远远的。</p> “怎么了？”</p> 公司老板听到动静走进来。</p> 顾泉忙将老板拉到身前，一番耳语，老板脸色变了。</p> “赶紧报警！”</p> 老板用上训斥员工的嗓门。向周围命令道，“午间新闻刚说了，最近‘不自主呼吸症’有蔓延的趋势，如果遇上必须马上上报，政府会派专人来带走隔离！”</p> 蔓延、专人、隔离……</p> 种种散发危险气息的字眼。冲击着安鹏的神经。</p> 趁大家手忙脚乱之际，他拔腿冲出办公室。</p> ……</p> 街道还留有午间的闲适，安鹏还是无法控制口腔肌肉。</p> 他注意到，来往的行人都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于是拐入路边一家杂货店。</p> 再次出现，安鹏已戴上口罩。</p> 但他很快发现，一旦犯病，眼睛还是会盈出泪水，脸也会因为肌肉牵拉而扭曲。</p> 虽然特征明显，但每次犯病前，身体会不自主收紧。</p> 安鹏还有几秒钟时间，将脸别向无人的方向。</p> 我没病。</p> 抱着如此坚定的想法，安鹏往下班后常去的地方走去。</p> 或许转换心情，身体就能恢复。</p> 然而，这时他才留意到，无论电影院，还是咖啡馆，每一家店门上，早都贴有关于“不自主呼吸症”的警示海报。</p> 店员虽面带微笑，但每个人锐利的眼神，仿佛随时都能锁定安鹏。</p> 安鹏狼狈地离开。</p> 偌大的城市，竟找不到一处放松之所。</p> 想来想去，他决定躲回家，直到症状消退。</p> ……</p> “回来了？”</p> 一进家门，妻子李慧，挺着大肚子迎了上来。</p> 安鹏刚扯下口罩，“不自主呼吸症”就不受控制地犯了。</p> “听我说。”</p> 面对李慧惊讶的注视，安鹏将自己第一次犯病，到现在的经历，全说了出来。</p> “我没病，只是最近忙于工作，没及时喝醒脑饮料服功能药片，你说对吧？对吧！”</p> 说到最后，安鹏死死抓住李慧双臂，用近乎崩溃的声音怒吼。</p> “老公，痛。”李慧的轻呼，让安鹏找回理智。</p> “我相信你。”</p> 安鹏的手松开后，李慧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在家待会儿吧。”</p> 安鹏紧紧抱住李慧。</p> 他来到厨房，从冰箱拿出一瓶醒脑饮料，接着，他又从柜子里翻出功能药片。</p> 按照目前当政者汤百川颁布的“生活管理法”，J国公民必须每天服用定量醒脑饮料与功能药片。</p> 根据国家药品司联合多家医院的研究结果显示，若长期不服用饮料与药片，眼皮就会不受控制地闭合。</p> 而意识，也会在极短时间内陷入混沌状态。</p> 出现上述情况只有两种可能：受外力影响暂时昏迷，以及死亡。</p> 安鹏将药片送进嘴，和着饮料一同吞下。</p> 它们刚通过喉咙，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来。</p> 安鹏捂住嘴，飞奔到洗碗池前，将刚服下的东西悉数吐出。</p> 就在这时，安鹏听到厨房门关上的声音。</p> 他上前转动门把手，发现门已从外面反锁。</p> “李慧，门怎么锁上了？”</p> 焦躁的情绪蔓延至全身，安鹏拍着门，高声呼唤妻子。</p> “安鹏。”</p> 等了好一会儿，妻子冰冷的声音，才从门那头传来，“你安心在里面等着，政府的人很快就到。”</p> “我没病！”</p> 妻子的话，让安鹏心头的不安预感成真。</p> 他想尽一切办法破门，可实木制的厨房门，比他想象中坚固得多。</p> 就在他满身大汗，躺在地上喘粗气时，门从外面打开。</p> 进来的不是李慧，而是几个戴墨镜身穿连体衣的怪人。</p> 安鹏没有反抗，任由怪人将自己架起带走。</p> 李慧全程没有出现，只在安鹏即将离家时，她的声音才从里屋悠悠飘出。</p> “别怪我，都是为了孩子。”</p> ……</p> 安鹏被送进全市最好的公立医院。</p> 以前，他来看病时，曾听人说，这里名为“公立”，实为当政者汤百川控制。</p> 汤百川是个无人知晓其过去的神秘人。</p> 人们只知道，成为当政者前，他是知名商业寡头。</p> 刚上台，就运用一系列运作企业的理念，管理国家，</p> 人们一开始怨声载道，可尝到国家高速运转的甜头后，反对声在这几十年里，如同灭火器下的火苗日渐微弱。</p> 安鹏被关进一间单人病房，</p> 里面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和一个马桶。</p> 病房门，与四周墙壁，采用特殊材料加固。</p> 一扇孤零零的小窗，悬在正对房门的那面墙上方。</p> 安鹏吃喝拉撒，都在这不足十平米的逼仄空间里，</p> 直到第三天，他才被带出病房，来到另一间被同样材料包裹的病房。</p> 在这里，安鹏被固定在一张装有多条触手的床上。</p> 病房外，医生通过电脑，操纵不同的触手，给安鹏注入药剂。</p> 接受完治疗，怪人又原路将他送回病房。</p> 期间，安鹏多次开口，但都没人回应。</p> 一回到病房，安鹏就会没来由感到恶心，继而吐出一大堆恶心的液体。</p> 无声的日子，持续了快一个星期。</p> 安鹏等不到医生宣布自己痊愈，也没有任何机会逃脱。</p> 所谓的治疗，也只是让他一天比一天吐得厉害。</p> 这天，怪人照例带安鹏离开病房。</p> 安鹏注意到，这次没走以往的路线。</p> 之前负责架送的怪人，带着安鹏进入一台陌生的电梯。</p> 三人散发出的阴郁气场，将推着打扫车的护工逼到角落。</p> 安鹏佝偻着身子。</p> 他早已放弃沟通，也放弃思考自己的未来。</p> 就在这时，角落里的护工，突然靠近安鹏右侧的怪人。</p> 她右手动了动，一张白手帕捂住怪人嘴巴。</p> 怪人软软倒了下去。</p> 另一个怪人见状，放开安鹏向护工扑去。</p> 狭小的电梯间，转瞬变成战场。</p> 护工轻巧地避过怪人所有攻击，她一个转身绕到怪人身后，用另一张白布蒙住他的嘴。</p> 第二个怪人倒下时，电梯门正好在一楼打开。</p> “药效持续不了多久，快走！”护士敲了敲安鹏脑门，抓起他的手冲出电梯。</p> 等安鹏回过神，发现自己坐在一辆皮卡车副驾驶座上。</p> 身旁掌控方向盘的，是之前戴口罩的护工。</p> 皮卡车停在一条小路尽头。</p> 护工下车后，绕到副驾驶一侧，拽着安鹏走进一间空屋。</p> 两人穿过空屋，从后门出来，护工拉开路边一辆旧跑车车门。</p> “上去。”</p> 护工的声音里，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安鹏只能乖乖照做。</p> 接下来，护工换了三次车，尽挑没有监控的小路走。</p> 当安鹏最终坐一辆破吉普飞驰在城外时，他终于找回了语言功能。</p> “那个……”</p> 安鹏强压住不断收紧的口腔肌肉，向护工发问：“你不怕‘不自主呼吸症’吗？”</p> 话音刚落，口腔肌肉挣脱束缚，一次呼吸症症状，完整地展现在护工眼前。</p> “什么狗屁呼吸症。”</p> 护工目不转睛地看向前方，“那叫打呵欠，人体正常生理现象。”</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号盒子〈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安鹏重归沉默。</p> 他一路琢磨着“打呵欠”这个陌生的词汇，直到吉普驶进一座废弃仓库。</p> 护工跳下车，来到了仓库角落。</p> 她对着地面一处颜色较深的巨大方形区域跺脚。</p> 几秒钟后，那块方形区域，竟然慢慢打开了。</p> 护工驾驶着吉普驶入。安鹏的视线，也跟随道路一起倾斜。</p> 仓库下面，是一处不算大的空间。</p> 虽有电灯照明，但没有阳光眷顾依然显得昏暗，周围不时见到手持枪械的人在巡逻。</p> 当吉普走完斜坡驶上平地，安鹏听到响声回头，发现斜坡正慢慢收拢，直至完全遮挡开口。</p> 护工停好吉普，带安鹏走过一扇自动开关的加固金属门。</p> 另一头，是一片像集市的所在，里面人来人往。</p> 虽然大家精神都不算好，但一股闲适的氛围流淌其中，与安鹏原先的生活环境完全不同。</p> “这里是我们的专属净土。”护工摘下口罩，露出一张颇有英气的女人脸。</p> 她一边说话一边张嘴，竟也在“打呵欠</p> “谁都会打呵欠。”</p> 见安鹏盯着自己，女人随手指向一位巡逻的壮汉。</p> 他在路中央舒舒服服张开嘴，打完一个完整的“呵欠”，才继续前进。</p> 女人领着安鹏穿过人群，向远处闪着微光的洞穴走去。</p> 还没走近，安鹏就听到持续不断的嗡嗡声从中传出。</p> 洞穴里，二十台电脑，分两排占据大部分空间。</p> 每台电脑前都坐有人，每一面屏幕里，都是一串串意义不明的数据。</p> 出于职业敏感，安鹏看了显示屏上的内容。</p> 再抬起头时，他的眼里充满疑问。</p> “你们在解密什么？”</p> “待会儿告诉你。”女人冲安鹏招招手，转身走出洞穴。</p> 洞穴外的长椅上，女人给安鹏说了很多。</p> 女人名叫孟燕飞，一年多前，她和兄长无意间在网上发现一段源代码。</p> 兄长是个黑客，他破解了最外层密码，发现源代码里记，录了好些以前从没听说过的信息。</p> “‘打呵欠’就在其中，代码里对它的解释，是人类感到疲倦时，就会出现的正常生理现象。”</p> 说着，孟燕飞像在验证自己观点般，打了一个呵欠。</p> “疲倦又是什么？”安鹏发现，自己今天的经历，已超出过去几十年认知。</p> “我们也不清楚。”</p> 孟燕飞遗憾地摇头，“没多久，哥哥因为一场意外死去，我身边打呵欠的人越来越多，我也是其中之一。”</p> “那时，政府一边压着消息，一边强制隔离打呵欠的人，还为这一行为安上‘不自主呼吸症’的名字。”</p> “到后来，我更是听说，隔离者若一周内无法停止打呵欠，政府会让他们永远消失。”</p> “明明是人体正常反应，为什么所有人都不会？为什么政府将它视为病症？为什么关于它的资料被加密？”</p> “我直觉事情不简单。为了不被隔离，我与其他也会打呵欠的好友，从贫民区逃走。找到这座废弃许久的仓库地下室，生活下来。”</p> “我们在里面自给自足。某天，当我从政府手中救下一位打呵欠的人，从那以后，我们所有人的使命就变了。”</p> 女人连着喝下好几口名为咖啡的饮料，终于从打呵欠的状态中解脱。</p> “我们救回更多打呵欠的人，眼看着人越来越多，我将大家分成三组。”</p> “第一组专门破译密码，第二组留守地下室保证大家生活起居，至于最后一组，则和我一起混进城，解救被隔离的同胞。”</p> “但现在政府已提高警惕，解救工作愈发困难，我们有不少兄弟姐妹为此牺牲。至于你，还是我们这星期救下的第一个人。”</p> “但现在你可以放心，以后想打呵欠就打，毕竟这是人类的天性。”</p> 孟燕飞放下空咖啡杯。</p> “对了，这里没有醒脑饮料与功能药片，因为大家都排斥它们。如果实在受不了，可以喝咖啡。”</p> “效果虽然比不上饮料和药片，但只要能解开源代码，我相信，其中一定藏有能让大家好受的办法。”</p> “等一下。”</p> 安鹏听得热血沸腾，“请让我也加入破译密码的队伍。”</p> ……</p> 作为王牌程序员，安鹏的加入，无疑让破译小组如虎添翼。</p> 在他带领下，一层层密码被破译，更多信息被解析出来。</p> 原来，疲倦是人体在长时间劳动后出现的正常反应，也是身体主动提醒主人，停止工作去休息。</p> 而当人感觉疲倦，会自发产生多种反应，让身体进入短暂放松的状态。</p> 打呵欠就是其中一种。</p> 短暂的放松，相当于麻醉剂。</p> 如果一直保持在疲倦状态，人就会继续打呵欠。</p> 想要停止，必须有足够时间休息。最有效的休息方式，是睡觉。</p> 解密到这一步，包括安鹏在内所有人都蒙了。</p> 他们只知道，过去每天完成工作后，会进入调节时间。</p> 这是留给人们处理自家琐事、进行娱乐活动、服用醒脑饮料和功能药片的。</p> 这段时间，会在第二天零点结束，大家继续投入工作，日复一日直到死亡。</p> 困意是什么？</p> 睡觉又是什么？</p> 继续破译下去，安鹏又发现更多关于睡觉的信息。</p> 睡觉，是指生物闭上眼睛，切断意识与外界联系，让身体细胞在平静状态下，进行自我恢复的行为。</p> 人类睡觉一般发生在夜晚，多是平躺的姿势。</p> 睡着后，会在第二天早晨，转入名叫苏醒的状态后，自行解除。</p> 通过睡觉，人类可以消除疲倦，停止打呵欠，以饱满的精神开始新的工作。</p> 换句话说，长时间的睡眠，可看做相邻两天的分界。</p> 消息一出，地下世界炸开了锅。</p> 毕竟这里所有人，都无法服用醒脑饮料和功能药片。</p> 身体状况因为疲倦，变得非常糟糕。</p> 可现在知晓睡觉消除疲倦的办法，却没人敢尝试。</p> 因为它与死亡太像了。</p> “如果睡着后醒不过来怎么办？”每个人听到结论的反应如出一辙。</p> 无奈之下，安鹏决定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号盒子〈三〉无眠之地 “那么，现在我就按照源代码里说的，睡给各位看。”</p> 在无数双眼睛注视下，安鹏平躺在地，战战兢兢地闭上眼。</p> ……</p> “他真在睡觉吗？”</p> “不会死了吧？”</p> 无数的议论声，你推我攘，挤入安鹏耳朵。</p> 他虽然坚持紧闭双眼，但思绪早已被嘈杂的氛围，带得四处乱飞。</p> 就这样躺了一个小时，一旁的孟燕飞实在忍不住，出声将他唤醒。</p> “我没有睡觉。”</p> 起身后，安鹏焦躁地搓动脸颊，“单单闭上眼睛，根本不可能进入所谓的睡眠状态。”</p> “我们被骗了吗？”人群再次爆发骚动。</p> “应该没有。”</p> 安鹏揉揉眼睛，“源代码流出的信息，还包括如何正确睡觉的提示。可现在只看到开头，关键部分还有密码保护，如果继续解密，咱们一定能学会如何睡觉！”</p> “够了。”</p> 话音刚落，一个虚弱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p> 伴随说话声，一位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颤巍巍地走到人群最前端。</p> “一开始，你们说打呵欠是人体正常反应，因为相信你们的源代码，能找到治愈打呵欠的方法，我们才在这里待着。”</p> 男人虽然说几个字就要喘气，但还是坚持说下了去，“现在所谓的睡觉，完全行不通，我们身体也等不起。”</p> “多喝些咖啡吧。”孟燕飞连忙出言安抚，“坚持一下，只要破解完密码，我们就成功了。”</p> “现在我只想能活下去。”男人摆摆手，转身朝出口走去。</p> 他离开时，还有很多人跟在身后。</p> “老大，怎么办？”守在出口的持枪壮汉问道。</p> “你们一进城就会被隔离，如果过了一个星期还在打呵欠，就会被秘密处理。”</p> 孟燕飞继续劝阻，“别忘了，咱们的身体，排斥醒脑饮料和功能药片！”</p> “今天，汤百川在新闻里说了，卫生部已经研发出最新药剂，通过混合注入的方式，来治愈‘不自主呼吸症’，虽然目前还没临床应用，但我愿意当试验品。”</p> 安鹏注意到，男人已经将“打呵欠”换回原来的称呼。</p> “饮料和药片能让我感觉好受，至于你们的睡觉，到底有没有效果，没人知道。”</p> 孟燕飞沉默着，冲守卫壮汉挥挥手。</p> 让他打开通道，让男人和他的追随者离开。</p> “可源代码解释了‘不自主呼吸症’的真相……睡觉一定能拯救我们，而不是那些饮料和药片。”</p> 当一大群人。随着开口闭合完全消失，安鹏听到孟燕飞正捏紧拳头低声呢喃。</p> ……</p> 汤百川走进治疗室时，所有人都对他低头哈腰。</p> 汤百川平日很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p> 只是今天，他更关心躺在手术台上的人。</p> 刚接受完混合注入手术的中年男人，正大口喘着粗气。</p> 他的脸色比刚离开地下时红润不少，也不再打呵欠。</p> “感觉如何？”汤百川在属下搬来的椅子上坐下。</p> “好……好多了。”</p> 男人脸上现出局促之色，“混合注入治疗法果然有效。”</p> “当然有效。”</p> 汤百川动了动嘴角，“让人民远离疾病，每个人各司其职，持续为国家高速运转做贡献，这是我身为执政者，该考虑的问题。”</p> “所以这……真是病吗？”</p> 听到汤百川的话，男人迟疑了半晌，才发出声音。</p> “当然。人，本就不应该自主控制呼吸。”</p> 说到这里，汤百川的眼里迸射出锐利的光芒，“为什么说这些？”</p> “因为有人告诉我……‘不自主呼吸症’是人体正常生理现象。”男人嗫嚅着回答。</p> “总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想要搞破坏！”</p> 汤百川皱紧了眉头，“我问你，对你说这话的人在哪里？”</p> “我记不清具**置。”男人迷茫地摇头。</p> 汤百川注意到，他脸色突然呈现出不自然的酱红色，“但……但我是从城外逃进来的。”</p> “城外哪个方向？”见男人说话变得困难，汤百川急得站起身，抓住他双臂用力摇晃。</p> “执……政者……”男人不仅说话困难，呼吸也愈发急促，“我……怎么了？”</p> “只是用药后的正常反应。快说，城外哪个方向？”</p> “西……西边……”</p> 说到这里，男人两只眼珠。如同即将出膛的炮弹般剧烈鼓胀。</p> 他全身不自然缩紧，束缚带在他手脚勒出深深的印记。</p> 男人像刚进油锅的虾一样，扭动两**体，没了声息。</p> 一旁等候的医生，赶紧上前检查，最后，也只能对着汤百川遗憾摇头。</p> “我们尽力了。”</p> 主管医生恨不得将头埋到地里，“但目前混合注入疗法还有很多副作用，这个人……承受不了药效，所以才会猝死。”</p> “没关系。”</p> 汤百川大手一挥，“最近不是收了一大批城外回来的病患吗？你说他们都想接受治疗，直接用他们。”</p> “可是……”</p> 不等主管医生说话，汤百川继续开口，“每次治疗前，提前知会我，等他们治疗完毕，我有问题要问。”</p> 向医生交代完毕，汤百川在保镖簇拥下坐进专车。</p> 回程路上，他关掉车后座与驾驶席之间的窗口，将四面车窗玻璃调为单面镜模式后，放心大胆地闭上眼。</p> 看来，故意放出新疗法的消息，这一步完全走对了。</p> 劳累这么久，总得好好睡一觉，才能恢复精力。</p> 毕竟这才是人类的正常生理现象。</p> 那些普通人，他们就应该为了世界的快速运，转贡献每一分钟。</p> 至于那些同样知晓打呵欠的人，他们想必找到了自己曾经加密后藏进网络的源代码。</p> 没关系，那些密码足够复杂，他们不可能一下就全部破解。</p> 只要能赶在他们完全解密前，问到他们的藏身位置，消灭他们，也不过是时间问题。</p> 汤百川心满意足地咂咂嘴。</p> 车驶得非常平稳，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p> ……</p> 中年男人的离开，就像堤坝上开了个小口。</p> 接下来几天，越来越多的人，不辞而别。</p> 到后来，生活在地下的，只剩下安鹏、孟燕飞，以及最开始就跟随孟燕飞的男女。</p> 安鹏无暇顾忌解密以外的事。</p> 在知道“睡觉”这个概念后，下面的密码，比之前更难。</p> 就算他和其他人，全天24小时坐在电脑前，可关于如何正确入睡的消息，还是无法破解。</p> 不仅如此，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p> 进城的同伴带来消息，最近废弃的仓库周围，多了不少行踪可疑的人。</p> 孟燕飞知道后不放心，但还是决定等下一层密码破解再转移。</p> 然而，事情的发展，比所有人的想象都快一步。</p> 某天早晨，当去往城里的同伴打开通道，一大帮全副武装，戴着墨镜的军人冲了进来。</p> 他们很快控制住外层措手不及的男人，少数人通过自动门逃到里层。</p> 孟燕飞知道情况后，脸上露出决一死战的肃杀表情。</p> 她与剩下的同伴，拿起武器，同数倍于己方且装备更精良的军人展开搏斗。</p> 可对方显然有备而来，孟燕飞一行节节败退。</p> 安鹏与其他人，已将资料储存在笔记本电脑。</p> 本来现在进度顺利，如果不是军队出现，安鹏有信心在今天之内，破解完接下来的一层密码。</p> 枪林弹雨中不断有人倒下，孟燕飞注意到安鹏躲在角落，连忙杀出一条血路，冲到他身边。</p> “跟我走。”</p> 不等安鹏同意，孟燕飞拽住他胳膊，去往地下更深处。</p> 他俩七弯八拐，来到一处明显打磨过的洞口前。</p> “进去。”她将安鹏推进洞，随后执枪守在洞口。</p> “你也走！”安鹏见状停下来招呼孟燕飞。</p> “听好！”</p> 孟燕飞猛地抓住安鹏衣领，“这条路原本通往一座废弃码头，但我在勘察路线时，新挖了很多通道，其中一条通往一处地堡。”</p> “我在去往地堡的路上压了红丝巾，你选择有红丝巾的路走，走过之后，记得将丝巾收下，最后一定能安全到达。”</p> “到了地堡也要继续解密。如果知道入睡方法，记得想办法告诉其他人。”</p> 一瞬间，孟燕飞的眼里闪过一丝温柔，“就算只有你一个人，也必须要说出来。”</p> 说完这句，孟燕飞猛推了安鹏一把，她转过身，右手在山壁上摁了摁。</p> 一声巨响后，洞口被滚落的巨石堵个严实。</p> 安鹏趴在巨石上，隐约能听到另一头孟燕飞的怒吼，被持续不绝的射击声淹没。</p>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取下多少条被石头压住的红丝巾，安鹏终于来到一处开阔的空间。</p> 孟燕飞显然早有准备。</p> 她在这里备足了食物、饮水和咖啡。</p> 安鹏打开电脑，作为解密团队的领头人，所有资料都在他这儿汇总。</p> 他的呵欠打得比以往更频繁，所以只能靠不断喝咖啡缓解。</p> 他的手指，比以往任何时候也都跳得更快，即使时间的流逝对他来说，已完全失去意义。</p> 他只想快些解密，在知道睡觉的秘密后，告诉全国所有人。</p> 只有这样，他才能重新见到小安安。</p> 等最后一行代码敲下，屏幕上的字符，如他所愿开始快速消退。</p> 安鹏知道，自己终于等到最关键的一刻。</p> 看完提示，安鹏挑了一块还算平整的地面。</p> 他铺上一路搜集到的红丝巾作为床单，将长裤叠好作为枕头，最后将上衣铺在红丝巾上。</p> 做完这一切，安鹏在地堡中央站了许久。</p> 四周完全没有其他声音。</p> 安鹏钻进由衣服做成的“被窝”，缓缓闭上眼。</p> 睡觉，不仅要闭眼要一动不动，还要人尽量待在安静的环境里，清空脑中一切杂念，调整呼吸。</p> 这样持续一段时间，才能真正进入睡眠状态。</p> 安鹏的呼吸慢慢平顺，意识也像长了翅膀般越飞越远。</p> 他想到妻子李慧，想到自己的儿子小安安……</p> ……</p> “醒了，他醒了！”</p> 年轻护士欢呼着，冲进主治医师的办公室。</p> 听完护士不成句的说明，医师决定亲自去病房看看。</p> 床上的病人名叫安鹏。</p> 如护士所说，他的手指正微微颤抖，眼睛也睁开一条缝，眼珠正在快速转动。</p> 床头屏幕上，安鹏身体各项数值都趋于稳定。</p> 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睁开眼睛。</p> 医生长出一口气。</p> 当与安鹏同病房的女病人孟燕飞，心跳停止后，他也背负了极大压力。</p> 毕竟，这批同时入院的病人，目前还没有一人成功抢救过来。</p> ……</p> 三天前。</p> 著名跨国企业“J”的总部，发生了震惊全国的“企业过劳事件”。</p> 连续一个星期通宵加班后，上百名员工在下班前，同时失去意识。</p> 该事件经媒体报道后，得到全社会关注。</p> J的老板，著名企业家汤百川，也因此被相关部门带走调查。</p> 可就算最终能有令公众满意的处理结果，那些逝去的人，也回不来了。</p> 为安鹏做过检查后，医生让护士将消息通知安鹏的妻子李慧，接着，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p> 一进门，他就瘫倒在折叠床上。</p> 所有人都在关注企业过劳事件，可谁又关注过我呢？</p> 要知道，为了检测每个病人的情况，我也有24小时没合眼了。</p> 医生拖着疲惫的身体，在折叠床上翻了个身，他重重打了个呵欠，却不敢闭眼睡去。</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号盒子〈一〉如果明天就是末日 “如果明天就是末日，我会希望和谁死在一起呢？”</p> 当我在思考这个深奥的问题时，一个漂亮的女人，突然出现在我的3D显示屏上。</p> 精准对称的脸，和恰到好处的五官位置。</p> 让她无论从数学之美，还是人体美学上，都显得无可挑剔。</p> 我打开了舱门。</p> 那女人款款走来，动作优雅得像一只刚睡醒的懒猫。</p> 她穿的紧身衣，显示出星空的样貌，点点光芒，勾勒出她那极致诱人的曲线。</p> 她妩媚地微笑着。</p> 那极富侵略性的眼神，让她看起来，如同一个自信的猎手。</p> 让我猜测下，她现在肯定一丝不挂，所谓的衣服，都是云衣模拟的视觉假象。</p> 云衣的原理，是将6个微型4D显示器藏在皮肤下面，从而达到覆盖全身的视觉效果。</p> 现如今，云衣是一些人用来**的绝佳道具。</p> 它能变换出你想要的任何着装，以假乱真，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来。</p> 不得不说，云衣这种东西很令我作呕。</p> 一想到这个女人身体里流淌的全是欲望，我忽然间，有点后悔打开舱门了。</p> 她叫余倩，是我的同事，和我一样，也是一名生物学家。</p> 我们奉命组成调查团，前往距离新蓝星2光年之外的斑斓星，调查一起飞船事故。</p> 她主动联系我，我以为是工作上的事。</p> “秦宇，明天飞船就要着陆了，你害怕么？”她倒是很自来熟地坐在了我旁边。</p> 但以前在一起训练的时候，我几乎没和她说过几句话。</p> “害怕什么？死？我想大家登上这艘船的时候，都做好了这种准备。”我为她拙劣的开场白，感到可笑。</p> 但还是倒了一杯柠檬味的营养液递给她，准备看她接下来的表演。</p> “真贴心！我刚从冬眠中醒来，确实需要补一补。”</p> 她端起酒杯，很优雅地小嘬了一口。</p> “你脸上的刀疤怎么回事？能和我说说它的故事吗？”她对我脸上的疤痕，似乎很感兴趣。</p> “自己弄的！”</p> “为什么？”她眼神有了变化，似乎对我这种行为，产生了很强的好奇心。</p> “有缺陷的东西，才足够真实，这让我觉得，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我说完后，认真地看着她那张精致的脸。</p> 她似乎明白了我的暗示：她很完美，但让人感觉不真实。</p> “如果想要看起来特别，一些饰品和纹身能满足你，没必要伤害自己，这很疼吧。我可以摸摸吗？”</p> 她将手小心翼翼地伸向我的脸，让我想起了某个视频里，一只猴子对雄狮的试探。</p> 我没有阻止，我有自己的打算。</p> 摸完我的疤痕后，她的手果然不安分起来，开始向下缓缓滑动。</p> “也许明天我们都会死了。今晚，我们难道不应该享受这最后的时光么？”</p> 这就是她最终的目的。</p> ……</p> 新蓝星的人类都这样！</p> 新蓝星，是人类的第一个殖民星球，距离地球52光年。</p> 如果按照地球的时间尺度来算，这里是公元3523年。</p> 按照新蓝星的时间来算的话，现在是新星纪元523年。</p> 人类在一个新的千年初始之际，完成了星际移民的伟大壮举。</p> 新蓝星没有婚姻制度。</p> 男女之间，为了繁衍后代，会在法律上约定一个家庭期。</p> 等孩子出生被送到抚养机构后，这种关系就不再存在。</p> 这是移民初期为了更好的管理而采取的措施，但后来，人们已经习惯把孩子交给人类，或A抚育师了。</p> 人们想和谁生活在一起，在一起多久都是自由。</p>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为了狩猎自己感兴趣的对象。</p> 大家都开始学习所谓的“恋爱规则”。</p> 其实说白了，就是绞尽脑汁撒谎，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独特的人，从而吸引对方。</p>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就会被当成肤浅的人，从而找不到伴侣。</p> 大家都已经默认这样的潜规则，所以很多人都在扮演不同的角色，和不同的人同时交往。</p> 他们在这样的游戏中乐此不疲，并自诩为潮流。</p> ……</p> “对不起，我现在没有兴致。请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p> 我抓住了她的手，并下了逐客令。</p> 她愣住了，看起来有点生气。</p> 但为了保持着自己的优雅和所谓的教养，她没有表现出任何失态的行为。</p> 老实说，她这种忍耐的样子，有点让我觉得颇为好笑。</p> 我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p> 但每一次，都一种大快人心的感觉，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有些变态倾向。</p> “既然这样，那祝你睡个好觉！”她起身。</p> 但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停住了。</p> 她转过头岔岔不平地说道：“不过我还是好奇，我哪里有什么不好么？”</p> “恰恰相反，你很好，只是找错了人。送你一句话：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p> 我并不是刻意卖弄自己的学识，这其实是我在一个游戏里见到的一句话。</p> 那款游戏叫“灯火阑珊”。</p> ……</p> 年少的时候，我对女人充满了向往，但与未成年发生关系是违法的。</p> 所以18岁生日一过，我便开始了我蓄谋已久的纵欲之路。</p> 三个月里，我每天换3个女人，每天扮演三个不同的角色。</p> 起初我很满足，但三个月后，我出现了很严重的人格分裂倾向。</p> 并对女人产生了很强的排斥感，看到一丝不挂的女人更是想吐。</p> 医生说我得了什么异性社交恐惧症。</p> 治疗两年后，我才从那样的泥潭中恢复过来。</p> 我当初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买了“灯火阑珊”这个游戏。</p> 它的玩法，就是在古代的唐宋世界（游戏里的时间背景很模糊）找到一位叫柳烟的美女。</p> 游戏的设定其实很简单。</p> 就是根据NPC的线索，做完999个任务才能找到柳烟。</p> 999个任务里，会有各种丰富的体验，并不断告诉你柳烟的信息，让你产生更大地兴趣。</p> 如果路途中，你有一丝毫移情别恋的做法，任务就会失败重启。</p> 我花了半年才做完。</p> 最后找到柳烟的时候，我竟然激动地哭了，我觉得自己拥有了一切。</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号盒子〈二〉天堂树 她说：我想去看长安的烟花。</p> 于是，我们就买了十万桶烟花，在长安城的街道上同时点燃。</p> 她说：我要陪你浪迹天涯，行侠仗义。</p> 于是我们就一人一匹马，一把剑，在唐朝四处截杀强盗恶贼，为民除害，伸张正义。</p> 她说：我想和你有个家，相夫教子。</p> 于是，我们就在杭州城买下一栋宅院，添加了一对NPC儿女。</p> 我逐渐意识到，这“灯火阑珊”才是我想要的爱情，这唐宋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人生。</p> ……</p> 从此，在现实中，我再也无法对任何女人提起兴趣，也无心工作。</p> 直到有一次，差点把自己饿死，我才意识到，这只是游戏，一切都是假的。</p> 此后，我还是会偶尔进游戏看看柳烟，听听她亲切地叫我一声夫君！</p> 但我不会久留。</p> 我在自己的脸上划了一刀，既是告诫自己不要过度沉迷，也是让那些肤浅的女人离我远点。</p>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刀疤反而成为了吸引她们的标志。</p>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柳烟死了，是我自己亲手杀了她。</p> 从这个噩梦中惊醒后，我就收到了余倩的信息：飞船马上要着陆了。</p> ……</p> “你那个游戏确实挺好玩的，只是比起李白，我更对你感兴趣。”</p> 李白是在游戏中，女玩家的游戏对象。</p> 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后，她已经变得更加直白和明目张胆了。</p> 我淡淡地说道：“我的故事你未必喜欢。”</p> “着陆程序已启动，飞船将在10分钟后达到地面，请系好安全带。”AI的提示声响了起来。</p> 看着外面的那颗红蓝相间的星球，我的思绪，忽然回到了几天前接到任务的那一刻。</p> ……</p> “上面决定派你去参加这个光荣的任务，你是否愿意？”</p> 主任用那种很期待的目光看着我，仿佛我即将成为拯救全世界的英雄。</p> 等他说完具体的任务后，我才明白，我要去的是一个2光年外叫斑斓星的行星。</p> 地球的一艘叫鎏金号的移民飞船出了事故，迫降在了那里。</p> 我们的任务是查明事故原因，有生还者的话，营救他们。</p> 斑斓星的生态很原始，所有生物都是有毒的，不能作为食物。</p> 这些生物有着很强的磁场，产生的电磁波，覆盖了全频段，所以在那里，通讯设备都会失灵。</p> 那里的空气有微量的毒素。</p> 人类在那待一段时间后，必须用专门的血液透析仪器净化毒素。</p> 而土壤中的元素，也不适合培育粮食，所以那里没法长久生存。</p> 以前曾在那里建立了几个考察站，但也在几年前废除了。</p> 没有几个人，愿意去这样的地方执行任务。</p> 主任选中我，是因为我一直不受待见，早已经成了很多人眼中的想要撇开的局外人。</p> 而这任务来回一趟，最少都得10年，等于被人类社会，彻底抛弃了10年。</p> “好，我愿意。”</p> 主任没想到我居然答应得这么爽快，他一定以为我是想获得荣誉。</p> 但事实是，我已经厌倦了新蓝星的生活。</p> 倘若我不幸死在斑斓星，我也会欣然地把那里，当成自己最好的归宿。</p> ……</p> 我们调查团共有20人。</p> 男女各一半，多数是科学家和技术人员，但每一个人，都有一定的战斗力。</p> 我们都是经过了半年的训练与考核，才最终登上这艘“希望2号”飞船的。</p> 为什么叫我们的飞船是希望2号，而不是1号呢？</p> 因为1号，就是当初第一艘地球开往新蓝星的殖民飞船。</p> 起这样一个名字，是为了激励我们。</p> ……</p> 10分钟过得很快。</p> 我们很快就到达了地面，飞船降落在生态圈外面。</p> 斑斓星没有大气层，但有几百个自然的生态圈。</p> 我们利用激光切割工具，在被结晶笼罩的生态圈屏障上，打开了一个入口。</p> 进入到生态圈里面后，眼前的景色，却把我惊呆了。</p> “这简直是神迹！”</p> 同行中的一些队员，震惊地高呼了起来。</p> 这里是一片蓝色的森林。</p> 我们在飞船上就知道，这颗星球处在比较原始的状态，只是没想到，这里的植被竟如此之美。</p> 明明这里和新蓝星相距不远，但这里的环境，和那里却没有丝毫相似之处。</p> 所有的植被都如此新奇，它们有的像是高耸入云的树木，却看不到枝叶。</p> 有的植物有着巨大的叶片，却是被几根纤细的躯干撑着。</p> 一些类草植物在风中飘动，像是海里的水草。</p> 不过，最令人瞩目的，还是远处的那些通天巨树。</p> 它们就是传说中的天堂树了。</p> 是整个斑斓星生态系统最核心的存在。</p> 关于天堂树的起源，众说纷纭，却没有一个能让人信服，它一直是个谜。</p> 斑斓星没有大气层，天堂树用它们透明的枝叶，和分泌的结晶，建造了一个封闭的生态圈，所有的生物，都生活在它的保护之下。</p> 真实的天堂树，比图片里看到的让人震撼太多了。</p> 它的躯干高耸入云，像一擎天巨柱。</p> 而我们却完全看不到它的枝叶，只是从天空五彩斑斓的颜色，可以了解到，它们的枝叶确实存在。</p> 那些纷乱美妙的色彩，是由阳光的折射形成的。</p> 抬头望去，就像看到一个幅巨型的发光油画。</p> 它的色彩拥有诸多变化，你能从其中某个部分，想象出任何你认识的东西。</p> 比如我头顶这块区域，就像一群奔跑的彩虹马，它们看起来熠熠生辉，威武雄壮。</p>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它叫天堂树了。</p> 这里的天空太美了，就如同一个仙境。</p> 如果基督徒来到这里，他们肯定会认为上帝都住在那种地方。</p> ……</p> 氧气读数是35％，可以呼吸。</p> 我摘下头盔，这里空气很湿热，但有一种好闻的清香。</p> “坠毁点就在我们附近3点钟方向4000米左右的地方。大家休息下，带上装备，我们准备出发。”说话的是队长斯奈夫。</p> 在这个团队里，他就是最高的领导者。</p> 我对他的印象不坏。</p> 一个长满络腮胡子，满头金发的强壮男人，从来不说废话，看起来挺靠谱。</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号盒子〈三〉藤蛋 4000米，听起来不是一个很长的距离。</p> 但是这里植被很茂密，还需要时刻小心一些危险的昆虫。</p> 50多岁的副队长，亚伯，是一个生存专家，他以前来过斑斓星。</p> 他教会我们巧妙的利用这里的植物。</p> 比如，这里的巨型蘑菇，都有超高的弹性，我们可以利用它跳到高处。</p> 也可以把某种特殊植物的叶子，当成滑翔翼，从高处滑翔到低处。</p> 不知道是我们运气好，还是亚伯选择了完美的路线，我们没有遇到任何昆虫的攻击，偶尔有一两只也对我们不感兴趣。</p> 但即便是这样，我们还是花了3个小时，才抵达鎏金号的迫降地点。</p> 一路上，除了看到各种各样的植物以外，还看到了不少颜色各异的昆虫。</p> 它们的体型，是新蓝星昆虫的十多倍。</p> “我觉得，它们可能已经成为这些植物的养料了。”队伍里一名叫布兰特的小黑哥说道。</p> 确实，他的猜测很有道理。</p> 整个鎏金号已经破败不堪，船体布满了某种蓝色的藤蔓。</p> 从周围的环境可以看出，这里受到不小的冲击，只不过破坏的区域都被植物覆盖了。</p> 飞船发出的求救信息，两年我们才能收到。</p> 而我们的飞船花了5年时间才到达这里。</p> 7年多时间，就算当时有幸存者，也撑不到现在，要么饿死，要么被这里的植物毒死。</p> 斯奈夫派出无人机，对整个飞船进行了扫描。</p> “难以置信，扫描显示飞船里有不少活人。但除了人类外，还有其他大量的生命活动迹象。”</p> 斯奈夫将扫描结果展示给大家看。</p> 所有人都很震惊，我们绝没有想到还会有幸存者。</p> 但扫描结果一般不会出错，不过他们都是直立静止的。</p> 而他们周围的那些很强烈生命活动迹象，则一直是动态的。</p> 这更让人匪夷所思了。</p> “他们在干嘛？罚站？”布兰特不解地问道。</p> 余倩说：“也许是他们已经死了，他们体内的不过是另一种生物，我们看到的，不过是一具躯壳。”</p> 余倩的说法，让人细思极恐。</p> 但仔细一想，却发现，她的猜测却也不无道理。</p> “进去看看吧！让无人机开路。”斯奈夫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简短。</p> 他显得很沉着冷静，似乎一点都不害怕里面可能存在的危险。</p> 但是布兰特似乎怂了。</p> 他义正言辞地说道：“注意安全，我在外面接应你们。”</p> 斯奈夫瞟了他一眼，随即将他抓了过去。</p> 布兰特耸耸肩，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他抱怨道：“哎呀，队长，你为什么点我呢？我战斗力可是很差的，待会要是坑了你们，可别怪我哦。”</p> 斯奈夫说：“我是按考核成绩点的。”</p> ……</p> 我们带着工具和武器，很轻松地就打开了破损的舱门。</p> 我是考核的第三名，也加入这次行动。</p>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都戴上了头盔。</p> 头盔上的夜视系统，可以让我们在黑暗环境中行动。</p> 鎏金号的内部，里面到处都是蓝色的藤蔓。</p> 这些蓝色藤蔓都会发出了微弱的光，这倒是在我们的意料之中，与资料上说的一样。</p> 我们直奔冬眠室而去，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p> 但我们停在了第一个冬眠室的舱门口——这个舱门被一层厚厚的藤蔓挡住了。</p> 我们只能用高能激光束，强行切割出一个通道。</p> 进入冬眠室后，那诡异的景象却让我浑身汗毛直立。</p> 这还是飞船么？</p> 怎么看都像一个怪物的老巢。</p> 那些藤蔓缠绕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个2米左右高的“蛋”。</p> 扫描显示，幸存者就在里面。</p> “他们还活着？会不会变成什么怪物了，这些藤蛋看起来很危险。”布兰特战战兢兢地说道。</p> 斯奈夫神色也有些不对，这种情况明显也在他的意料之外。</p> 他对我说道：“你怎么看？你这是这里唯一的生物学家。</p> “我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怪物，扫描结果很清晰，各项指标都是正常的人类。我猜测，这些藤蛋只是起有一个保护作用。”</p> “不过我们不能放松警惕。这里的藤蔓，很有可能会把我们也卷起来包裹成那样的蛋。想要营救他们的话，我们可能需要确定一个方案。”</p> “目前，我们有两个选择，一是直接打开这些藤蛋，把他们救出来，但这也有可能伤害他们。因为我们不知道，藤蔓对他们到底做了什么。”</p> “第二个选择，是将整个藤蛋都移动到我们的飞船里，利用医疗器械，进行更加精密的生命活动监测，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蛋打开。”</p> 我提出了建议，并很聪明地把决定权交给了队长。</p> “运回去不太现实，路太难走了。我们直接打开这些藤蛋，只要过程中小心一点就好，相信你应该能做到吧，秦博士。”</p> 斯奈夫改口叫我博士，明显是要把这个艰巨的任务推给我。</p> 我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试试吧，但我也没法保证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毕竟我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p> 老天保佑，但愿这里面的人，不是什么怪物。</p> 尽管我口头信誓旦旦，但这毕竟是外星球，什么都有可能发生。</p> 打开了我的工具包，拿出各种手术刀具。</p> 我虽然不是一个医生，但在斑斓星，可能会遇到一些很有价值的动植物，随身携带刀具，取一点样本还是很有必要的。</p> 他们将藤蛋取下来放在地上，并打开了比较亮的灯光，准备工作完成后，就开始“开蛋”了。</p> 我将较长的1号刀，缓缓切开外部的藤蔓。</p> 这藤蔓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硬，事实上，比较坚硬的厚度，只有50毫米左右。</p> 这是第一层藤蔓。</p> 第二层藤蔓要软一些，像切橡胶一样。</p> 第三层，好吧，第三层应该不能叫藤蔓了，甚至连颜色都变了。</p> 那是淡红色的，像一个肉膜，这明显是一种有机物。</p> 扫描检测到的其他生命活动，大概就是这东西。</p> 这肉膜上，有不少类似血管的管子，似乎是用来输送养料或者氧气的。</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号盒子〈四〉尸骸 看到这些，我不得不先停顿一下，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p> “你们觉得？这些藤蔓为什么会保护他们？”我对其他人提问道。</p> “也许这颗星球来了外星人，他们在利用人类做实验！”布兰特说道。</p> 斯奈夫说：“科学不是我的强项，我们胡乱猜测也没有用，也许这里面的人知道答案。”</p> “我必须切除这个管子，如果在这过程中里面的人死了，可不要说是我杀了人哦。”我必须事先说清楚。</p> 可惜的是，这里没有什么医生免责书，也只能让他们做证明了。</p> “特殊情况自然特殊处理。”斯奈夫点点头表示同意。</p> 最终再三衡量后，我决定先一根根的切掉那些管子，再把人从整个蛋里拉出来。</p> 我使用3号刀，小心翼翼地切开了第一根看起来比较小的管子。</p> 里面的人抽搐了下，生命体征监测器显示，他的心跳加快了一点。</p> 同时加快的，还有我的心跳。</p>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回到了当年第一次做手术的场景。</p> 那时候，我是在阉割一只小白鼠。</p> 可这次的对象是人，割到不该割的东西可就不好了。</p> 接下来，每割断一根管子，就像在给绝症病人拔管子一样，生怕他下一秒都就一命呜呼。</p> 其余人也和我一样紧张。</p> 一旦我开始割那些管子，周围就会安静得如同身处真空。</p> 割断8根管子后，就剩下最后一根了。</p> 但当我割断这根管子的时候，大量的血液直接喷了出来，一下子模糊了我的面罩。</p> 旁边的人，也因此吓了一大跳。</p> 我临危不乱，迅速从工具包里摸出止血钳，对他们大喊道：“快给他止血。”</p> 不知道是谁抢过了我手里的止血钳，总之，血是止住了，那人没有丧命。</p> 等我抹掉面罩上的血后，才发现握着止血钳的人是布兰特。</p> “布兰特，做的很好。”斯奈夫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p> 布兰特笑道：“嘿嘿，我小时候家里是养猪的，父亲给公猪做阉割的时候，会用这种钳子夹住剪断的输精管，所以对这种钳子，我老熟悉了。”</p> 听完他的话，我忽然感觉到**一紧。</p> 其他人的神色，也变得都有些不太自然。</p> 我没有理会这个小插曲，很迅速地将管子切口处缝合包扎。</p> 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地切开肉膜。</p> 肉膜的切口处，流出了大量淡黄色的黏液。</p> 这场景，让我想起了胚胎在子宫的情形。</p> 只是，这个即将“出生”的“婴儿”，尺寸有点大。</p> 肉膜的厚度有10毫米左右，知道了这个厚度后，我心里也就有底了。</p> 我花了2分钟的时间，顺利地切开了肉膜，把一个皮肤苍白的男人，从里面拉了出来。</p> 他很瘦。</p> 身上还残留着许多淡黄色的黏液，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异样。</p> 我的判断没错，这男人不是什么怪物，这让我们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p> 在尝试唤醒他无果之后，队伍中的其余两个人，用担架将他送出了飞船。</p> 我们很快就开始着手救下一个人了。</p> 这次我们选择了一名女性，其余两个医生和余倩也进来了。</p> 她们在一旁学习观摩。</p> 但剖开第一层的藤蔓后，我忽然发现，多了一个人。</p> “布兰特，去做你的事。”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某种渴望，像极了曾经还是少年的我。</p> “呃，我想帮你，万一像刚才那样……”他显得有些局促。</p> 三名观摩人员都是女性，她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p> “滚。”</p> 我毫不客气地轰走了布兰特。</p> 这小伙子，肯定从未接触过女人！</p> 解救了第二个人后，后面的救援工作，她们开始亲自动手。</p> 确保她们都学会后，我们开始两人一组解救这些人。</p> 当我们救下第5人的时候，第一个被救的男人醒了。</p> 他显得很震惊，还说自己一定是在做梦。</p> 我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他相信了这是现实。</p> 但他告诉我们，在藤蛋里的时候，他梦见自己来到了新蓝星，并在那里生活了7年多。</p> 那里的细节他历历在目，无比真实。</p> 至于飞船上的事故，以及为什么会被一个“蛋”保护，他压根什么都不知道。</p> 不过我们也并有太失望，飞船上有黑匣子，会告诉我们鎏金号发生了什么事。</p> 只是里面到处都是藤蔓，找到黑匣子还需要一点时间，现在当务之急是救人。</p> 但让我们感到吃惊是，第二名苏醒的人，说法和他完全一样。</p> 也是说在新蓝星顺利着陆，并在这里生活了7年多。</p> 甚至连孩子都有了……</p> 当我们告诉她那是梦的时候，她显得有些崩溃，一个劲地哭喊着自己丈夫和孩子名字。</p> 最后，我们不得不给她注射了一针镇定剂。</p> 把第一个冬眠室的人，全部救出来之后，我们又马不停蹄地前往了第二个冬眠室，却愕然发现，里面全是尸骸。</p> 后来根据苏醒者的描述，他们一共有400多人。</p> 但现在飞船上只有100多个藤蛋，也就是说，其余的200多人已经死了。</p> 我们解救了50多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有相似的梦境，说自己生活在新蓝星上。</p> ……</p> 第二天早上，又出现了另一件怪事。</p> 有5个人失踪了。</p> 包括3个被解救出来的人，和2名负责站岗的人。</p> 我们找遍了周围的地方，都没有发现任何和踪迹。</p> 黄昏休息的时候，我看着这片美丽的丛林，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丝敬畏之心。</p> 我觉得，它也许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p> 据资料记载，这里很多植物都有几百岁了，而天堂树可能也有上万年份了。</p> 周围的发光植物，让这里看起来像个仙境。</p> 但头顶的星空，却是扭曲的，显得十分神秘和诡异。</p> 我记得有一副很著名的画，把星空画成了扭曲旋涡的样子。</p> 这样的巧合，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p> “怎么了？心绪不宁？”</p> 余倩又出现了，她总是关注着我，让我有点不自在。</p> 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有个说话的人，我倒没有很排斥。</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号盒子〈五〉消失 晚上。</p> 整个办公室里，只有我一个人还在加班。</p> 外面天色全黑，整座办公楼，只有这一层还亮着光。</p>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我手下的键盘在噼啪作响，面前的电脑屏幕，闪烁着荧光。</p> 我呆滞地看着电脑屏幕。</p> 或许是太过沉迷游戏，再加上长期熬夜，这段时间，我总是萎靡不振。</p> 每天都昏昏沉沉，有时甚至分不清现实与游戏的界限。</p> 我开始频繁地看到幻觉，总是感到干渴和疲累。</p> 我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即使是坐在办公室里，也会莫名地感到紧张和恐惧。</p> 就像现在，我坐在深夜无人的办公室，望着黑暗寂静的走道，莫名地紧张和压抑起来。</p> 突然间，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响。</p> 是从喉咙里发出的、低沉嘶哑的声音。</p> 我一抬头，一条黑影从黑暗中一闪而过，快得就好像是幻影，或是错觉。</p> 我精神紧绷起来，扶着桌子慢慢站起，小心地察看周围。</p> 就在前方的角落里，两只血红的瞳孔，渐渐从黑暗中显现出来，看起来是如此熟悉，就好像是</p> “鬣狗？”</p> 我迷糊地想。</p> 吼叫声响起，一条黑影突然从黑暗中跃出，凌空向我扑来。</p> 瞳孔血红，血口大张，露出尖利的獠牙。</p> “哇啊——”</p> 我瞬间清醒，下意识往后一倒，就地一滚，避开了攻击。</p> 刺耳的撕裂声中，方才坐着的办公座椅，被划出深深的裂痕。</p> “鬣狗？”</p> 我出了一身冷汗，狐疑地望着眼前的生物。</p> 它趴在地上，有着和人一样的外形和四肢，血红的眼睛盯着我，随时准备第二轮攻击。</p> “可是……”</p> 我糊涂起来，这里明明就是办公室，是日常工作的地方。</p> 为什么“鬣狗”会出现在现实世界里？</p> “鬣狗”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兽瞳里闪着猩红的光，猛然一跃，再次扑了上来。</p> 我没时间多想，抄起身旁的椅子向它砸去，转身就跑。</p> 通道里没有开灯，黑暗中只有“安全出口”处闪着绿色的灯光，把整个通道染得阴森惨淡，跟太平间一样。</p> 我慌不择路地推开安全出口门，跑下楼梯。</p> 上方传来门被撞开的声音，紧接着，是野兽的低吼声和脚步声。</p> “鬣狗”追上来了。</p> 我拼命地在楼梯间奔跑，脚步声就在身后，离我越来越近。</p> 我仿佛能听到它的喘息声，能闻到它口里发出的腥臭气息，能感觉到它的爪子，即将碰到我的身体。</p> 我奋力撞开安全出口门，冲入大堂。</p> 大堂里只亮着小灯，值班的保安站在大楼门口，莫名其妙地看着我。</p> “救命——”</p> 我声嘶力竭地向保安扑去。</p> 保安扶住我，紧张地问：“出什么事了？”</p> “鬣、鬣狗——”我哑着喉咙喊。</p> “狗？”保安紧张地四处张望，“哪来的狗？”</p> “那儿——”我指着楼梯间。</p> 楼梯间什么都没有，被我撞开的安全出口的门，平静地合上，什么都没发生。</p> “先生，你没事吧？”</p> 保安疑惑地审视我，“你是哪个公司的？”</p> 我混乱起来。</p> 忽然也不能确定，刚才发生的事到底是真实的，还是我又陷入了幻想中。</p> 我呆呆地望着安全出口门，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p> “阿明？”</p> 大楼外的绿化带里，树影重叠，阴暗无光，夏美就站在树影下，正疑惑地望着我。</p> “夏美？”</p> 我惊讶地看着她，为什么夏美会出现在这里？</p> 夏美疑惑地向我走来，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饭盒。</p> 我心中一动。</p> 难道说，她是知道我要加班，特意来探望我的？</p> 我激动起来，正要迎上去。</p> 忽然，树影摇动，一条黑影从黑暗中猛然跃出。</p> 我背上一凉，大喊一声：“快跑！”</p> 夏美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忽然惊叫一声，被黑影整个儿扑倒在地，身体被拖入黑暗中。</p> 保温盒摔在地上，汤水洒了地。</p> “夏美！”</p> 我疯了一般冲过去，那里却什么都没有了。</p> 树影重叠，夏美就这样消失在黑暗里，不见踪迹。</p> ……</p> “夏美——”我睁开双眼，猛然惊醒。</p> “BOSS！”有人凑了过来，是小孟。</p> 他衣衫褴褛，灰头土脸，嘴唇干得裂开。</p> 我疑惑地望向周围。</p> 这里是一座废弃大楼，墙壁崩塌龟裂，空气干燥炙热，看起来，像是上次任务里的医院。</p> 我躺在一个担架上，似乎是受了伤，身上还绑着绷带。</p> “这里是……”我困惑地回想，不知道这是哪段剧情。</p> 我想到了夏美，一把抓住小孟，“夏美呢？”</p> “BOSS……”小孟脸色一黯，摇摇头。</p> 这是什么意思？我拽着小孟的衣领，一脸疑问。</p> “我们找到夏美了……”</p> 小孟吞吞吐吐地说，“不过……</p> “不过什么？”我心里发急。</p> 小孟默默将我扶起，走到残破的落地窗前，向外面望去。</p> 只见废弃大楼外，用沙包堆起了简易的堡垒，似乎是在与什么对峙。</p> 几个队员绑着绷带，坐在堡垒后，眼神呆板，一脸麻木。</p> 堡垒外的不远处，破损的衣物、装备和残肢被堆在一起，堆成了一座小山。</p> 远远望去，能看出，那都是我们队员的东西。</p> “夏美她……就在那里……”小孟说。</p> 在那座小山附近，堆着几条残肢，鲜血还在外渗，创口犹新。</p> 其中有一只手掌，纤细苍白，从手腕处被咬断了，断口被啃咬得一塌糊涂。</p>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只手掌，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p> 只用看一眼就知道，那是我曾经牵过、抚摸过的手。</p> 是曾经摩挲我的脸、安慰我的手，那是夏美的手。</p> 我站不住了。</p> 捂着嘴，跪在地上，嘴唇抖动着，泪水涌出眼眶。</p> “夏美——”我猛然惊醒。</p> 晨光熙和地射入房间，我躺在床上，被子被我揪得变了形。</p> “是梦啊……”我想。</p> 恐惧感还残留在心里，我怔怔地坐起，泪水不自觉淌出眼眶。</p> ……</p> 夏美不见了。</p> 夏美失踪后，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她。</p> 我报了警，去执法局录口供、做笔录。</p> 执法者也来办公楼调查，调看了监控记录，却什么也没发现。</p> 在模糊的影像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莫名地大喊大叫，莫名地在楼梯间里奔跑。</p> 没有我说的“鬣狗”。</p> 执法者以为我报假警，建议我去看精神科医生。</p> 可是，夏美确实不见了。</p> 保温盒滚在地上，汤水洒了一地，证明她曾经出现过。</p> 她没有回家，手机也没有信号。</p> 我问遍她的亲人朋友，也没有人知道她在哪。</p> 就和之前辞职的那些同事一样，夏美悄无声息地在现实世界里消失了。</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号盒子〈六〉幻想世界 “夏美……”我怔怔地坐在床上。</p> 保温盒已经洗干净了，就放在桌上。</p> 夏美脾气是坏了一点，有时稍微功利一点，但从大学时代起，她就一直陪着我。</p> 她跟着我，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陪着我度过毕业时低潮的时期，虽然总是抱怨，但她从未真正离开。</p> 直到失去，我才发现，原来我是如此依赖她。</p> 一切都是我的错，是那个游戏的错。</p> 房间里乱七八糟，“末日”的碟片被我掰碎了，扔在地上。</p> 如果没有“末日”，就不会发生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p> 我不该玩这个游戏，不该沉迷在游戏里，不该用游戏来逃避现实。</p> 如果能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再碰这个游戏。</p> “嗡嗡”声传来，手机响了，显示来自公司。</p> 我垂头坐在床上，实在没力气接听。</p> 手机锲而不舍地响了两轮，到了第三轮，我呆滞地把它接起。</p> “紧急早会，所有人必须参加。”电话里，传来人事冷冰冰的声音。</p> “我女朋友失踪了……”</p> “这是总部的意思，大卫不见了，管理层有重大调整，今天的早会必须参加。”</p> “那……”</p> “不出席的人，以后也不用来上班了。”人事打断了我，挂断电话。</p> 我听着断线音，无力地躺倒在床上。</p> 5分钟后，我从床上爬起，洗漱换衣。</p> 贷款还是要还的。</p> 我打好领带，看着镜子里脸色青白、双眼凹陷的自己，体会着身为“社畜”的悲哀。</p> 我昏昏沉沉地走在街道上，脚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摇摇晃晃。</p> 行人们摩肩接踵，在我身边来来往往，与我擦肩而过。</p> 抬起头，灼热的日光炙烤街道，空气仿佛烟雾一般，在眼前扭动。</p> 我只觉干渴而疲惫，实在走不动了，停下了脚步。</p> 这感觉……怎么这么熟悉？</p> 来往的行人推挤着我，不时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p> 恍惚间，我仿佛又看到了沙漠的幻影，又闻到了干燥的黄沙的气息。</p> 炽热的空气在我眼前扭动着。</p> 我看到天空也扭动了起来，地面也扭动起来，行人扭动起来，前方的摩天大楼也扭动起来。</p> 整个世界仿佛是融化了，在我眼中扭曲变形。</p> “这是……”我呆呆地望着这个扭曲变形的世界。</p> 周围的行人忽然停下脚步，头颅不自然地转动，紧紧地盯着我。</p> 他们的下半张脸，渐渐变形凸出，探出如野兽般尖利的獠牙，露出一双血红兽瞳。</p> “……狗……”我不知所措地后退了几步。</p> “鬣狗”们尖叫起来，向我围了过来。</p> 紧接着，刺耳的鸣笛声，和紧急的刹车声响起。</p>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撞到我身上，将我撞飞开去。</p>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被席卷而来的痛觉淹没。</p> 我意识模糊起来，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鬣狗”将我团团围住。</p> 它们低头看着我，血色瞳孔中射出猩红的光来。</p> ……</p> 我睁开双眼，猛然惊醒。</p> “BOSS……”小孟凑了过来，还是那副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模样。</p> “这是……哪里……”我声音干哑，艰难地望向四周。</p> 墙壁崩塌龟裂，空气干燥炙热，这里，还是那座废弃的医院大楼。</p> “又是梦吗……”我想。</p> 身体仿佛沉重的铁块，一动也不能动，剧烈的痛觉席卷了我，痛得我难以忍受。</p> 是了，我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撞飞了，是哪里受伤了吗？</p> 我勉强扭动头部，看向自己的身体，然后，愣住。</p> 我正躺在一个担架上，全身都包裹着绷带。</p> 左肘以下，右大腿根以下，一只手和一只脚不见了，肢体空缺，纱布被干涸的鲜血浸透。</p> “这是……什么啊……”</p> 我震惊地看着自己残缺的身体，用力动动手，又动动脚，却只有剩余的肩肘和大腿部分在动作。</p> “怎么……回事……”</p> 痛楚席卷全身，我痛出一头冷汗，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身体。</p> “BOSS……”小孟神色不忍，按住我乱动的身体。</p> 对了，这是梦！</p> 我又梦到了那个游戏世界，我正身处在游戏中！</p> 这只是一个游戏，这只是一个梦！</p> “快醒过来啊！”</p> 我嘶吼着。</p> 全然不顾身上的剧痛，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快让我醒过来——”</p> “BOSS！”小孟死死地按住我，带着哭腔说，“求求你了，清醒过来吧！”</p> “这里才是现实啊……”</p> “哈？”</p> 我愣住，疑惑地望着小孟，有些画面在脑海中翻卷涌动，就要破土而出。</p> “BOSS。”</p> 另一个人走了进来，观察着我，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还记得我吗？”</p> 我愣愣地看着这个人，这人很是眼熟。</p> 对了，这不是那个游戏店店员吗？</p> “看看这个，还有印象吗？”那人说着，递上一样东西。</p> 那是一张中古游戏碟，盘面已经被划花了。</p> 封面上，是一片铺天盖地的黄沙。</p> 封面下方，是一个穿着西服套装的上班族，正绝望地跪在地上，仰望着被黄沙淹没的摩天大楼。</p> 黄沙之上，写着几个血红大字：“末日降临”。</p> ……</p> 我想起来了。</p> 公元2049年，全球陆地沙漠化，城市被掩埋在黄沙之下，秩序崩溃，生物灭绝，末日降临。</p> 我是这个突击小队的队长，率领小队保护幸存者营地，无数次从“鬣狗”的攻击中突围，幸存至今。</p> 后来，由于营地中爆发了传染病，我率领小队闯入一个废弃医院，搜寻医药物资。</p> 而那里，同时也是“鬣狗”的栖息地。</p> 在行动中，我们不可避免地遭遇到“鬣狗”，屠杀了“鬣狗”群。</p> 作为报复，“鬣狗”趁小队外出，突袭幸存者营地，营地覆灭。</p> 我被悲伤和愤怒冲昏了头脑，为了复仇，带着所有装备，率领小队再次闯入医院，结果反被“鬣狗”群包围。</p> 它们畏惧火力，不敢闯入，从医院外部把我们包围，打起了消耗战。</p> 在干渴和疲惫中，队员们一个个地被“鬣狗”拖走，消失无踪。</p> 就连我的女友夏美，也被它们拖入了沙尘里。</p> 我为了营救夏美，被“鬣狗”围困，失去了一只手和一条腿。</p> 我在精神上被打垮了，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p> 断肢伤口反复感染。</p> 处理时，由于缺少麻醉剂，同时也为了缓解我的痛楚和压力，医生将搜寻到的致幻剂，代替麻醉剂，注入我体内。</p> 引导我进入到幻想世界中。</p> 而那个幻想世界的原型，便是这张游戏碟：“末日降临”。</p> ……</p> 〈故事还没完呢〉</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号盒子〈七〉末日降临 “想起来了吗？”</p> 小队里仅存的医生，也是幻想世界中游戏店的店员，紧张地问。</p> 我点点头：“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p> 医生和小孟都松了口气。</p> “我们要尽快撤离。”小孟说，冷静地告诉我之后发生的事。</p> 在我陷入幻觉，昏迷之后，我们的队员死的死，伤的伤，弹药也即将耗尽，实在是顶不住了。</p> “鬣狗”越围越近，很快就会发动大规模攻击。</p> 我们战力不足，必须尽快撤离。</p> 幸存的队员们，已经将剩余的炸药，全部安装在废弃大楼里。</p> 等到“鬣狗”攻进来，便炸毁大楼，完成最后的复仇。</p> 把我从幻觉中叫醒，是撤离前的最后一步。</p> “走吧，BOSS。”</p> 小孟诚恳地望着我，“只要还活着，总会有办法的。”</p> “是吗？”</p> 我看着小孟疲惫的脸，再看看自己残缺的身体，茫然地想。</p> 我失去了女友，失去了营地，失去了战斗力，从小队无所不能的Boss变成了一个废人。</p> 和队员们在一起，只会拖他们后腿，想要在这末世中生存，只会更加艰难。</p> 我想要这样活着吗？</p> 我扪心自问。</p> 我想要作为一个废人，在这个末日中艰难地、痛苦地生存吗？</p> 即便如此艰难，也要继续活着的理由，又是什么呢？</p> “BOSS？”小孟忐忑不安地看着我。</p> 我闭上双眼，沉默半晌，终于做出决定。</p> ……</p> 黄昏将至，血红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p> 我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担架上，躺在废弃大楼中，手边放着炸药的遥控器，以及仅存的最后一支致幻剂。</p> 小队幸存的队员已经撤离了，我不愿离去，自愿作为诱饵，在大楼里，坚守到最后一刻。</p> 我听到了野兽的低吼，从喉咙里发出的低沉的嘶吼声。</p> 我看到扭曲变形的阴影，映在崩塌龟裂的墙壁上，在墙壁上杂乱地晃动。</p> 我听到了野兽的脚步声，和腥臭的气味一起，越来越近。</p> 我知道，它们就要来了。</p> 风吹过，大楼中突然多了许多阴影。</p> 它们密密麻麻地伏在地上，尖利的獠牙亮出，血红色的瞳孔窥视着我，缓慢地向我靠近。</p> 这一刻，我似乎想到了很多，又什么都没有想起。</p> “其实，做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也挺好的。”</p> 我想，不慌不忙地把最后一支致幻剂注入身体。</p> “鬣狗”们嘶吼着，终于扑了上来，遮蔽了我的视线。</p> 剧痛袭来，我握住遥控器，在“鬣狗”们的撕咬中，按下了按钮。</p> ……</p> “阿明——”</p> 喧哗的掌声把我惊醒，让我回过神来。</p> 我正站在办公室里，同事们面带笑容，将我围在中间，正为我鼓掌欢呼。</p> “这是……”</p> 我呆呆地望着这幅场景，头上缠着绷带，一只手打着石膏，吊在脖子上。</p> “恭喜你出院！”</p> 大卫一脸亲切笑容，将一束鲜花递到我面前，“欢迎回来。”</p> 我想起来了。</p> 两个月前，我因为加班劳累过度，精神恍惚，在上班路上不小心走出马路，出了车祸。</p> 我在医院里躺了两个月。</p> 这两个月里，身体上了夹板，一动也不能动。</p> 脑袋也撞伤了，不能过度用眼，也不能过度用脑。</p> 我只能一动不动地在病床上躺着，什么也干不了。</p> 百无聊赖，无所事事的时候，我便开始幻想幻想走出了这个单调、乏味、毫无意义的日常生活。</p> 进入了一个充满激情、探险和战斗的未来世界。</p> 我为这个世界做了详细的设定，构建了精彩纷呈的剧情。</p> 在这个世界里，我从一个普通的过劳上班族，变成一个被人敬仰、信赖的孤胆英雄，过着惊险而残酷的战斗人生。</p> 昨天，是我出院的日子。</p> 取下夹板的时候，我看着躺了两个月的病床，为那个孤胆英雄的残酷人生，划上了休止符。</p> 早会过后，我吊着胳膊去前台。</p> 前台安妮一看到我，微笑着主动为我泡了一杯美式咖啡。</p> 我端着咖啡回到工位，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都主动和我打招呼，问我需不需要帮助。</p> 我进公司这么久，到今天才体会到人情味。</p> “其实，做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也挺好的。”</p> 我坐在工位上，面对着闪烁的电脑屏幕，听着办公室里此起彼伏的电话声和交谈声，想着。</p> 一切都没有改变。</p> 同事们都还在，之前请假的同事们都回到了工位上，公司里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景象。</p> 聊天软件跳动，是小孟在约我中午一起吃饭。</p> 手机上也传来信息，是夏美在问我，晚上想喝什么口味的汤。</p> 就连大卫，也特意来告诉我，最近好好休息，不用加班。</p> 我又变成了那个每月为还贷款而苦恼的普通上班族。</p> 那被人敬仰、背负着所有人命运和希望的孤独人生，就仿佛是一个遥远虚幻的梦。</p> 只是，在经历过那个梦境之后，才发现原来普通而乏味的日常生活，也可以被称之为幸福。</p> 下班后，我走在街道上，在汹涌的人群中行进，与来来往往的行人擦身而过。</p> “末日将至——”</p> 一个人身上盖着纸箱，也不知道是行为艺术还是什么，在人群中发着传单。</p> 我一时没来得及躲开，被那人挡在面前：“朋友，你知道2020年，末日即将到来吗？”</p> “对不起，我赶时间。”我面无表情地绕开他。</p> “没关系的，朋友，我看你骨骼精奇，是万中无一的游戏奇才，我这有个绝版游戏，见与你有缘，就免费送给你了！”</p> 那人笑着，把一个游戏碟片递到我面前。</p> 我看着那个人，总觉得他有些眼熟。</p> 再看看递过来的碟片，那是一张古旧的游戏碟片。</p> 封面是一片沙漠，镂空做出两只兽瞳的效果。</p> 在沙漠和兽瞳之上，写着两个血红的大字：“末日”。</p> “这是……”恍然间，我似乎想起了什么。</p> 那个人笑着从我面前走过，消失在人群里——正是之前遇到过的游戏店店员。</p> 周围忽然传来惊叫，行人们惊慌地拥挤跑动起来。</p> 我抬起头，只见漫天的黄沙尘土，如同风暴一般，铺天盖地地从远处席卷而来。</p> 黄沙淹没了天空，淹没了摩天大楼，淹没了地面，淹没了四散逃走的人群。</p> 我颤抖着，站不住了，跪倒在地上，绝望地仰起头来，面对着这个被黄沙淹没的世界。</p> 末日降临！</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号盒子〈一〉画中人 阿染推开门，一瞬间以为自己进错了房间。</p> 这是一间画室，隐藏在高中部教学楼走廊的尽头。</p> 夕阳从敞开的窗户，涌入狭小的空间，给房间染上一层昏暗的黄色调。</p> 微风吹入，白色的窗帘翻动着，浓郁的油墨香味扑面而来。</p> 一个女孩坐在窗前，正在画架上作画。</p> 披散的黑色长发，笔直地垂到腰间，看着有些刻板和过时。</p> 校服的颜色，比普通校服更深一些，显得她皮肤格外白皙。</p> 女孩正在画板上描画，神情专注而认真。听到声音，她停下画笔，惊讶地望向门口。</p> 他没想到画室里还有人在，一时间愣住了。</p> 现在是放学后，学校里空荡荡的，已经没什么人了。</p> 更何况，这是美术社团的专属画室，他从来没在社团里见过她。</p> 女孩望着他，似乎是被他犯傻的模样逗乐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p> 风吹拂窗帘，拂起她的发尾，吹乱她额上的刘海儿。</p> 他这才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揣测着她的年级，卖乖地喊了声“学姐好”。</p> 抬起腿，他正要踏入室内，女孩却突然出声：“别动。”</p> 他尴尬地顿住，疑惑地看着她。</p> 女孩笑了笑，在画板上补了几笔，然后放下画笔，慢慢地转动画架，将画板展示在他面前。</p> “这是……”他惊讶地望着画板。</p> 画上是一个男孩，流畅的线条勾勒出五官，黑白的阴影让面部轮廓更加深邃。</p> 画中人，一只手推开房门，呆呆地立在门口，望向画外，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p> “这是……我？”</p> 画上的人跟他太像了，连神态都一模一样，就仿佛是在照镜子一般。</p>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可思议地望向她。</p> 女孩看着他震惊的神情，笑了，扶着画板，道：“欢迎来到我的世界。”</p> 阿染坐在自己的画架前，忍不住透过画板，偷偷地窥望女孩。</p> 她看起来有些眼熟，也许他曾在哪里见过她，或许是在隔壁班，或许是在体育场。</p> 记忆模糊而暧昧，答案呼之欲出，却总差着临门一脚。</p> ……</p> 那天之后，女孩经常独自出现在放学后的画室里，在昏黄的夕阳光线下，安静而专注地画画。</p> 他原本对画画毫无兴趣，也许是出于好奇，他也开始勤快地跑起画室来。</p> “你有特异功能吗？”</p> 当她再一次同步画下他正在做的动作时，他忍不住问道，“预知未来之类的？为什么你可以提前画出即将发生的事情？”</p> “你没听说过吗？”</p> 她笑着，一边给画上的轮廓添色，“学校里的四大不解之谜。”</p> “那是什么？”</p> “教学楼前面的小花园、图书馆13层的标本室、操场北面生锈的铁门，最后一个，就是这间画室。”</p> “这些地方，都发生过许多古古怪怪的事情，很多人都见到过、听到过。久而久之，就成为四大不解之谜了。”</p> 他撇撇嘴，不是很相信：“都是讹传吧？”</p> 她笑着，视线越过画板看着他：“也许吧，不过，这间画室也许真的会发生神奇的事情哦。”</p> “比如说呢？”</p> 他并不怎么相信，可是看着她狡黠的笑容，和笃信的模样，不知怎的，就变得半信半疑起来。</p> “你听说过薛定谔的猫吗？”她问。</p> “那个虐猫实验？”他不确定地回答。</p> “把猫和毒药关进盒子里，猫可能死了，也可能还活着。不打开盒子，你永远不会知道答案。所以，在打开盒子前，猫既活着，又死去。或者说，既没有活着，也没有死去。”</p> “这个画室就像是那个盒子，位于现实与虚拟的交界。在这里，现实和虚拟共存。在这里发生的事，既可以是虚拟，也可以是现实。”</p> “一切都是不确定的，不打开盒子，你永远不会知道结局。”</p> 他听得懵懵懂懂，一脸迷糊地看着她。</p> “简单点儿说，不是预知未来，也不是特异能力，而是在这间画室里画出来的东西，可能会变为现实。”</p> 她笑着说，眨眨眼，“你相信吗？”</p> 他当然不相信。</p> 不过他还是偷偷尝试着画了一个苹果。</p> 他的绘画能力非常拙劣，费了老大的劲儿，画出的苹果歪歪扭扭，令人不忍目睹。</p> 忽然，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真的出现在他眼前，和她的笑脸一起。</p> 她笑嘻嘻地把苹果递到他手里。</p> “你骗人。”他控诉。</p> “是你画艺不精。”</p> 她弯腰看画板上歪歪扭扭的线条，忍俊不禁，长发瀑布一般地倾泻下来，拂在他身上，“你要多多练习呀，画得这样差，怎么会成真呢？”</p> 他无语反驳，恨恨地咬了苹果一口，总觉得自己被耍了。</p> 也许她只是会一些速画的技能，而不是什么虚拟现实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p> “你就是看我傻……”他控诉道。</p> 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p> “我没有骗你。”</p> 她扶着画板，笑着说，“并不是每一幅画都会成为现实，有些会，有些不会，就像摸彩票一样，要碰运气。”</p> “哪有这么随便的啊？”</p> 他哀嚎，一脸质疑，“这里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吗？真的有什么画成真过？”</p> “当然。”她笃定地回答。</p> “比如说？”</p> “比如说，你。”她认真地凝视着他。</p> “最开始，我只是想，如果下一刻，有人推门进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我画了很多幅，画了男孩、女孩、青年、老人，最后，你推门进来了。你是我最满意的一幅作品。”她说。</p> 他听得心里有些发毛：“你是说，我是你画出来的？”</p> 她笑了笑，没说话，也没有反驳。</p> “你想象力真丰富。”他撇撇嘴，咬了一口苹果。</p> 她眨眨眼，带着笑意，拿起画笔，又陷入画画的专注中。</p> 他无聊地趴在画架上，探头瞥了一眼。</p> 她正在画一个男孩。</p> 画上的男孩，动作和他一模一样，也正懒散地伏在画架上，咬着一个红红的苹果。</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号盒子〈二〉是她 阿染渐渐习惯，在放学后的画室里与她相遇。</p> 每次推开画室的门，心里都暗暗期待着，能看到女孩坐在窗前。</p> 然而，有一天，他如常推开画室的门，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p> 画室里空荡荡的，夕阳孤单地铺在窗台上。</p> 第二天，第三天，她依然没有出现。</p> 他莫名有些失落，心情也变得烦躁不安。</p> 他独自坐在画室里，看着窗口那个空荡荡的位置，终于忍不住走了过去。</p> 这个画室，并没有留下她什么痕迹，只是在画架边堆着许多画，都是她以往的作品。</p> 他偷偷摸摸地把画卷打开，里面并没有画什么特别的东西。</p> 只是画着教室、走廊，上体育课的学生，运动会时热闹的操场</p> 这些景象就在身边，平常可见，看起来却又有些陌生，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p> 阿染懊恼地发现，他既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的年级和班级，除了这个画室和这些画，他对她一无所知。</p> ……</p> 周末，阿染去奶奶家看望老人。</p> 老家十分无聊，他吹着电风扇，瘫在房间里，没事可做。</p> 热浪翻滚，蝉声躁人。</p> 他在老宅里乱走，走到一个角落，看到一扇关着的门，他对这里毫无印象，以前好像没有进去过。</p> 他好奇地把房门推开。</p> 原来是个小小的杂物房，里面堆着各式各样的杂物，满是灰尘。</p> 他有些失望，正要离开，视线无意间却掠过一个物件。</p> 那是一个画架，立在杂物堆里，看起来很有些年头。</p> 木头已经腐朽，画纸也已经发黄，一层旧窗纱搭在上面，露出一点画面。</p> 画面上是一截校服。</p> 他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异样的感觉，总觉得似曾相识。</p> 他不自觉踏入房间，挥开蛛丝，将窗纱拿开。</p> 夕阳透过斑驳的窗户玻璃，照进狭小的房间，映在画板上。</p> 他愣住，呆呆地望着那幅画。</p> 画上是一个女孩，穿着校服，长发披散在腰间，扶着下颌，望着画框外的人，正微笑着。</p> 是她。</p> 急切的脚步声，打破了老宅里的宁静，他拿着画，冲入院子里。</p> “奶奶！”</p> 他额头冒汗，焦急地把画举到奶奶面前，“这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p> 奶奶提着水壶，正在浇花，被突如其来的问题砸得发蒙。</p>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摸出老花镜戴上，仔细一看，哦了一声，道：“是阿颜啊，你从哪里翻出来的？”</p> “阿颜？”</p> 他瞪大眼睛，望着老人，“阿颜是谁？”</p> “以前住在隔壁的阿颜啊，你小时候，她还抱过你呢。”</p> 老人接过画板，手拂开灰尘，怀念地望着画中人。</p> “不记得啦？你小时候可爱缠着她了，老黏着她姐姐前、姐姐后地喊……”</p> 他听着奶奶的话，脑子里像是打了个结，拧得一塌糊涂。</p> 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画面——</p> 一个女孩穿着长裙，长发披散，弯下腰来，拉着蹒跚学步的自己，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p> 她身影逆着光，看不清面容，只隐约记得她唇角飞扬的笑容，和清脆的笑声。</p> “阿颜……姐姐？”他呆呆地问。</p> “是啊。”</p> 老人说着，带着他将画板放回原处，又从房间里翻出许多老旧的画卷来。</p> 那些泛黄的画卷里全是她。</p> 微笑的她，宁静的她，眼神明亮的她，坐在画架前，歪着头望着画外人的她。</p> “这些都是她的自画像，阿颜从小就爱画画，也很有天分。后来她家搬走了，这些画不好带走，就留在这里了。要是她还在，现在估计已经是个大画家了吧……”</p> “她……去哪里了……”他问，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p> 老人家把画收好，摇摇头，叹了口气。</p> ……</p> 阿颜很早就不在了。</p> 十年前，她出了意外，从此昏迷不醒，成了植物人，之后便一直躺在医院里。</p> 那时他才五岁。</p> 后来她的家人也搬走了，杳无音信。所以他对她似曾相识，又毫无印象。</p> 这不可能，他想，一定是哪里出了错。</p> 如果这是阿颜……</p> 那他在画室里遇到的，和他一起聊天、说笑，一起画画的那个女孩，是谁？</p> 一种奇异的荒谬感笼罩了他。</p> 他呆呆地站在画板前，看着画上女孩明亮的笑容，不知所措。</p> ……</p> 回到学校，女孩依然没有在画室里出现。</p> 他找遍了班级和社团，问遍了老师和同学，也没有找到她的踪迹。</p> 没有人见过她，没有人提起过她，除了他，没有人见过那个女孩。</p> 他四处查询，问遍亲朋好友，终于找到了阿颜现在入住的医院。</p> 他站在医院病房的门前，瞪着眼前白色的门。</p> 如果信息无误，奶奶口中的邻家姐姐阿颜，自十年前起，就一直沉睡在门后的病室里。</p> 他在病房门前犹豫着，忽然胆怯起来，不敢去触碰答案。</p> 一个护士走过来，推开门进去，奇怪地看着他：“有事吗？”</p>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病室中的景象。</p> 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被一堆医疗器械包围，平静而安稳地睡着，一动不动，只有跳动的心电图显示，这个人还活着。</p> 是她。</p> 即便脸色青白，瘦骨嶙峋，面容有了些许变化，他还是一眼能认出来，是她。</p> 是曾经与他说笑聊天的她。</p> 仿佛是进入了一个荒谬的梦境，他颤抖着，连牙齿都打起战来，手脚冰凉。</p> ……</p> 阿染呆呆地坐在教室里，同学们凑上来，兴高采烈地对他说着什么，他也全然听不进去。</p> 周围的欢笑吵闹声，仿佛和他全然无关。</p> 他看着他们开心说笑的模样，心里空空洞洞的，仿佛与他们身处两个不同世界。</p> 放学后，他再次来到熟悉的画室门前，踌躇半天，伸手推开了门。</p> 这一次，房间里不再空无一人。</p> 风吹起窗帘，昏黄的夕阳洒在教室里，年轻的女孩就坐在窗前，眼瞳明亮，面色红润。</p> 黑色的长发，笔直地垂落腰间，过长的裙摆，落在脚踝。</p> 手里拿着画笔，抬起头，正望向他。</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号盒子〈三〉喜欢的人 他的喉咙哽住了，腿有些发软，双手无意识地颤抖起来。</p> 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意识到……</p> 她穿的是十年前的校服款式，是十年前常见的发型，她的那些画，画的是十年前学校的模样。</p> “怎么了？”</p> 她奇怪地望着他，“为什么这样看着我。”</p> 他的脸色一定非常可怕，他想。</p> 手颤抖地握在门把上，一瞬间，他很想逃离。</p> 两个人静默着，夕阳的光影，无声无息地在画室里变幻。</p> 终于，他垂下手，走进画室。</p> “出什么事了？”她问，神情关切。</p> 他望着她认真询问的模样，最终还是移开视线，没有回答。</p> 在这个世界上，不同的时间线，如同一条条河流奔流不息，彼此独立，各不相干。</p> 偶尔，在一些未知因素的影响下，会产生交汇。</p> 这个空间，就像是不同平行世界的一个交叉点。</p> 十年前的世界，和十年后的世界，在这个点上交汇。</p> 她活在十年前的世界里。</p> 对她来说，她正就读于高中，这是她高中时的画室，就如同平常的每一天一样，她会在放学后，独自来这里练习。</p> 而他活在现在的世界中。</p> 在某一刻，两个世界在这个画室重叠，所以现在的他，才能和十年前的她相遇。</p> 这就是为什么，他只能在画室中见到她的原因。</p> 她走出画室的门，走入的是十年前她的世界。</p> 他走出画室的门，走入的是十年后他现在的生活。</p> 就如同两条线路不同的河流，顺着各自的轨道奔流而去，再无关联。</p> 阿染想破脑袋，查遍了资料，才摸索出这个答案。</p> 他没有告诉她这个认知，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告诉她即将来临的命运。</p> “你之前……怎么不来了？”阿染转移话题，问道。</p> 她愣了愣，视线摇晃不定，脸上破天荒地起了红晕。</p> “……给你看样东西。”她说，咬着唇，将画板转了过来。</p> 画上是一个陌生的成年男人，戴着眼镜，穿着薄薄的衬衫和毛衣，看着温文尔雅。</p> 黑白的阴影，在他脸上重叠，让他的轮廓更加鲜明立体。</p> 眼睛深邃有神，几乎要从画纸上活过来一般栩栩如生。</p> 就好像她把内心深邃的感情，熬成了墨，一笔一画地涂抹在画纸上。</p> 只从这一根根线条中，便能看出作画人的笔锋上，蕴藏的深厚情意。</p> “这是谁？”他问。</p> 看着这画，心里很是别扭，莫名有些不悦。</p> 她的脸红了又红：“是我喜欢的人。”</p> 她有了喜欢的人。</p> 心里满是那个人，脸上满是羞涩和喜悦，眼里满是迷恋和憧憬。</p> 她的画上，不断出现那个陌生男人。</p> 她总是开心地讲述她与那个人之间的事，哪怕他并不想看，也并不想听。</p> 在她的画里，他们相处得越来越愉快，越来越轻松。</p> 最终，她画了一幅画。</p> 画上，她依偎在那个男人的怀里，脸上有着幸福而满足的欢喜神情。</p> “我觉得这样不对……”他评价，心里别扭极了。</p> “会吗？”她心不在焉地回应。</p> “你说……这会成真吗？”她问道，直视着他的眼睛，明亮得犹如夜空中的星辰。</p> “这幅画，会成真吗？”</p> 他无言以对，没有回答。</p> ……</p> 晚上，阿染拨通了奶奶的电话，问道：“阿颜姐姐她……她以前，有喜欢的人吗？</p> “你是怎么知道的？”</p> 老人家疑惑地问，随即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惋惜，“是孽缘啊……·要不是因为他，阿颜也不会……”</p> 这并不是一个美好的爱情故事。</p> 他握着电话，在老人家絮絮叨叨拖泥带水的叙述中理出头绪——</p> 不懂事的学生，儒雅的老师，不好听的风言风语，雨夜里青涩的告白，还有突如其来的坠落。</p>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放下电话的，他呆呆地站在电话前，心脏剧烈地跳动。</p> 窗外，天色已是一片漆黑，风摇晃着枝叶，细雨拍打着窗户，在玻璃上一缕缕地滑下来。</p> “我要向他告白。”上一次见到她时，她对他说。</p> “就在明天，在这个画室里。”</p> 她的眼神如阳光一般明亮自信，又如水一般温润羞怯。</p> “你会支持我的，对吗？”</p> ……</p> 他冲出家门，疯了一样地冲向学校。</p> 夜色黢黑，闪电撕裂了沉闷的夜空，雨淋在他脸上。</p> 他在泥泞中奔跑，几乎喘不过气来。</p> 学校空无一人，楼道里黑暗而寂静。</p> 他站在画室门口，扶着膝，大口地喘息着，耳中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p> 他的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在可怕的沉寂中，推开了画室的门。</p> 昏黄色的光线扑面而来，风翻动着白色的窗帘，浓郁的油墨香味，包围了他。</p> 夕阳铺满了小小的画室，把画室染成一幅旧油画。</p> 她就坐在那里，呆呆地坐在画架前，低着头，没有看他。</p> 他震惊地往身后一望。</p> 方才还漆黑一片的楼道，此时却充满了夕阳昏黄色的光。</p> 就好像是莫名地闯入了一个虚幻的梦境，他不知所以，手足无措，不知道哪边是虚拟，哪边才是现实。</p> 是了，必须要阻止她。</p> 他急切地冲到她面前，想要将一切都告诉她，十年前的雨夜，心碎，以及意外。</p> “他拒绝我了。”她说。</p> 抬起头来，面上满是干的泪痕，手上还有未干的颜料，画卷凌乱地散落在地上。</p> 他愣住，话语都硬在喉唬里。</p> “他拒绝我了……”她说，眼睛里又涌出新的泪水来。</p> 她低下头去，视线落在脚下堆积的画卷上。</p> 画卷上，两个人正甜蜜地依侵在一起。</p> “假的，都是假的……”</p> 她喃喃自语，身体微微颤抖起来，“这些都是假的，根本不会成真……”</p> 她声音斯哑，俯**去，将一幅幅画卷撕碎片，扔在空中。</p> 她呆呆地坐在回架前，任由纸片在身边飘落。</p> “阿颜……”他看着她伤心的模样，心也跟着疼痛起来。</p> “全部都是假的……什么虚拟，什么现实，都是假的……”</p> 她喃念着，视线落在他身上，“你也是假的。”</p>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你。”</p> “我去找过，去问过，每一个班级，每一个社团……没有人见过你。”</p> “那你又是什么呢？”她歪着头，脸上带着泪痕，困感惑地望着他。</p> “出现在我面前的你，和我交谈的你，又是什么呢？”</p> “我——”</p> “他们都笑话我。”她打断了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神涣散，神情动摇。</p> “笑我和不存在的人说话，笑我总是说一些奇怪的事情，笑我有妄想症……我以前并不相信·……我以为我很正常·……可是……”</p>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消失在空气里。</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号盒子〈四〉薛定谔的猫 “不是的！”</p> 他焦急地解释，“你听我说，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这个画室是不同世界的交点，所以我们只能在这个画室里见面·……你能理解吗？”</p> 她疑惑地看着他，似乎在思索，又似乎完全没有在听。</p> 她摇了摇头，向他伸出手，就好像一个溺水的人在求救。</p> “你根本就不存在。”她说，“你只是我幻想出来的一个幻影……”</p> “阿颜——”他痛苦地握住她的肩膀，急切地找办法解释。</p> “你还记得吗？薛定调的猫，虚拟和现实的交点，你记得吗？这间画室就像是那个盒子，这里的一切都不确定，一切都还可以挽救，我们还有挽救的机会——”</p> 他用力地摇晃她，试图唤回她的注意。</p> 她看着他，眼神却空洞而呆滞，视线远远地飘了开去。</p> “看着我啊！”</p> 他握着她的肩膀，痛苦而绝望，“我就在这里，就在你面前，你看看我啊！”</p> 她终于看向了他。</p> 然而，她只是点点头，神情笃定。</p> “你只是我画出来的一个幻影。”</p> 他无力地垂下双手。</p>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再理会。</p> 她看不到他，听不到他，就好像他真的不存在一样，失魂落魄地从他身边飘过，走出了画室。</p> “不行——”</p> 他惊醒过来，追了上去，拼命地想要阻止她，“不要走！”</p> “不准走！”他喊道，“你会——”</p> 最后留在记忆中的，是手猛然触上她的臂膀，被用力甩开的触觉。</p> “阿颜——”</p> 下一刻，他一股脑儿地冲出画室，却陡然冲入了一片黑暗之中。</p> 这里是学校寂静无人的楼道，路灯细微的光亮，从走道尽头传入，淅淅沥沥的雨声在窗外响起。</p> 他猛然回头，却只看见黑暗幽静的画室。</p> 画架林立在冰冷的空气里，雨声敲打在玻璃上。</p> 一个人都没有，没有夕阳，没有风，没有昏黄的暗色的光。</p> 就像是从虚幻的梦境里猛然惊醒，猝然跌入冰冷刺骨的现实中。</p> 黑暗包围了他。</p> 他茫然地走入画室，窗前的画架上还留着一幅画，画纸已经变脆发黄。</p> 画上是一个女孩，背对着他，长发披散，绝望地向深渊坠落。</p> “不……”</p> 他痛苦地低下头，“不要这样……”</p> “还有机会……”他手忙脚乱去摸索颜料和画笔。</p> “还有挽救的机会……”</p> 画笔摁在泛黄的画纸上，笔尖颤抖着，却没有动作。</p> 细雨沙沙响着，在暗室中，反射出渺茫的光线。</p> 无可转圜的沉重现实，如同巨大的阴影一样笼罩了他，压在他身上。</p> “对不起……”</p> 他红了眼眶，泪水一滴滴落在纸面上，画纸被濡湿了，皱了起来。</p> “对不起……”</p> 他哽咽着，哭得站不住了，在画架前蹲**去。</p> ……</p> 阿颜推开门，一瞬间以为自己进错了房间。</p> 这是一间画室，隐藏在走廊的尽头。</p> 清晨熙和的阳光，从窗外射入房间，宽敞明亮。</p> 白色的光，铺满画室，干净整洁。</p> 画室里，堆满了画架和画板。</p> 一个男人被淹没在画架中，正在作画，他身形逆着光，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楚面容。</p> 听到声音，他停下画笔，向这边望来：“进来吧。”</p> “打扰了……”</p> 她没想到里面会有人，颇有些尴尬，“我以前是这里的学生，读书时常来这间画室，很多年没回来了，特地回来看看。”</p> “没关系，”</p> 男人笑着说，“我是这里的美术老师，你随便看吧，不用顾忌。”</p> “谢谢。”她说。</p> 男人的视线回到画板上，继续在画板上描画，神情认真而专注，倒让她放松了一些。</p> 她踱着步子，浏览着熟悉的画室。</p> 二十年过去了，这里的一切却没有变，让她很是怀念。</p> 画室角落里堆满了画卷，她有些好奇，问道：“这些画……都是老师你画的吗？”</p> “是啊。”</p> “我可以看看吗？”</p> “当然可以。”男人回答。</p> 她打开画卷，只觉画风独特，笔触细腻，颇具个性。</p> 再多看几幅，却奇怪起来。</p> 她看到的这些画卷，画的全是同一个人。</p> 画中人是一个女孩，笔直的长发，垂落腰间。深色的校裙，摆落在脚踝。</p> 画卷里全是女孩，她的侧脸，她的背影，她专注的模样，微笑的模样。</p> 女孩的五官隐入阴影中，看不清面容。</p> 她看了又看，总觉得画中人似曾相识。</p> 她疑惑地放下画卷，视线落在另一张画纸上。</p> 那是一幅古怪的画，画的仍是那个女孩。</p> 背对画外，长发披散。</p> 除了女孩，画里的一切都被涂黑了，一层又一层的黑色颜料，堆叠在画纸上。</p> 一片混沌的黑中，只剩下女孩孤独的背影。</p> “这幅画……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她忍不住发问。</p> 男人抬起头，望着那幅古怪的画，笑了笑。</p> “这是别人的作品，我曾经想要改写，却因为画技太烂，一笔也添不上去。”</p> “我只能用最笨拙的方法，用黑色的颜料，抹去所有的背景。”</p> “是嘛……”女孩抚摸着画上厚重的颜料，颇为不解。</p>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男人放下画笔，说道。</p> 他缓缓地叙述着，为她讲述了一个故事：</p> 十年前高中时代的画室，男孩和女孩的相遇。</p> 还有那个黑暗冰冷的雨夜。</p> 雨夜里，男孩抽泣着，绝望地一笔一笔地给画卷涂上黑色，抹去所有场景。</p> 盒子打开了，虚拟坍缩为现实。</p> 平行时空，短暂地交汇后，便各自奔流而去。</p> 那之后，画室失去了交点的功能，只是一个普通的画室。</p> “后来呢？”她听得入神，问道。</p> “后来……”</p> 现实并没有改变。</p> 女孩离开画室后，失足从楼梯上滚落，第二天才被人发现，昏迷在楼梯口。</p> 女孩失足的原因，一直没被弄清。</p> 只有他知道，是因为在那一刻，女孩失魂落魄，正在躲避他的追逐。</p> 从那时开始，他一直在等待她，等了整整十年。</p> 这十年间，他定期去医院里看她，和她说话。</p> 他开始不停地画她，各种角度，各种神态，不知疲倦。</p> 最终，他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只画一幅画，只画一个人。</p> 只期盼画中人，能在下一刻，从沉睡中醒来。</p> ……</p> 阿颜沉浸在这个故事里，似乎终于意识到什么。</p> 她睁大双眼，望着男人，渐渐露惊讶的神情。</p> “她……醒来了吗？”她问。</p> 他看着她，笑了笑，把画架转动了一下，将画板展示在她面前。</p> “这是……”她震惊地望着画板。</p> “我？”</p> 画板上画着一个女孩，轮廓鲜明，细节入微。</p> 神态惟妙惟肖，样貌栩栩如生。</p> 画中的女孩，睁大了双眼，看着画外，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就和她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p> 她吃惊地看着这幅画，不可思议地望向他。</p> 男人站了起来，走到了她面前，晨光在他身体上移动，将他的面容，从阴影中显露出来。</p>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五官更加深刻，气质更加成熟。</p> 她睁大眼睛，呆呆地望着他，泪水从她眼里涌了出来。</p> 这些年来，她就像是坠入了一个黑暗的深渊，做着一个漫长而古怪的梦。</p> 梦里，她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在昏暗的光线下，一刻不停地画着画。</p> 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茫然而又孤独，只期盼着有一个人，能推开她面前的门。</p> 终于，有一天，一个男孩推门而入。</p> 世界在那一刻改变了。</p> 风吹入室内，窗帘在她身后翻动，昏黄的夕阳映在她身上，浓郁的油墨香味，扑面而来。</p> 那一刻，这个冰冷而黑暗的世界，又重新充满了明亮的生机。</p> “是你……”</p> 她望着他，手抚上他的脸，泪水更多地涌了出来，“原来是你……”</p> 微风吹入，白色的窗帘翻动着。</p> 他们站在画室里，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夕阳中昏黄色的画室。</p> 又回到了多年前，他们最初相见时的那个场景。</p> 阿染望着她，微笑着。</p> “欢迎回来。”</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号盒子〈一〉诡食斋 每种食物背后，都隐藏着一个特殊的故事。</p> 俗话说的好，民以食为天。</p> 可是，我们真的了解这些，与自己朝夕相伴的食物吗？</p> 你大概不会想到，那看似平凡的家常菜肴、零食小吃之中，或许就隐藏着一个个恐怖离奇的故事……</p> 而从那一天起，我就与这些诡异的食物，结下了不解之缘。</p> ……</p> 那是一个阴云密布的傍晚。</p> 我拎着旧包，匆匆跑出大学校园，朝荒破的老城区赶去。</p> 可走到半路，我又犯了愁——晚间暴雨毫无征兆地来了。</p> 这场雨下得实在不巧，我也没有带伞，冰冷的雨水，已经淋漓拍在了脸上。</p>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瞥到了不远处的深巷里，几点昏黄的微光。</p> 灯火照映下，一块陈旧的匾额上映出几个褪色的字来——诡食斋。</p> 找到救星了！</p> 终于，在即将被淋成落汤鸡的前一刻，我拐进了这家位于深巷的店铺里避雨。</p> 我试探着推开木门。</p> 随着沉闷的吱呀声，屋里散发出一阵淡淡的檀香。</p> 店内陈设很是古旧，各类老式的摆件器具，笼罩在昏暗的灯光中，给人一种恍惚之感。</p> 这家店，看起来应该也有些年头了，我之前竟从没注意过。</p> 面前码着齐整的桌椅碗筷，大概是一家小饭馆。</p> 诡食斋……好奇怪的名字。</p> “啊呦，来客啊？”</p> 一个年轻女人揭开后厨的门帘，笑吟吟地向我迎来。</p> 此时此刻，店里只有我和她两人。</p> 看样子，她应该就是老板娘了。</p> “要点什么？”</p> 她把一本菜谱放在桌上，又给我的杯子里斟满茶水。</p> 近处一看，这位老板娘绝对算得上美人。</p> 凝脂般的皮肤白皙透亮，衬着小巧的五官，再配上一袭淡色长裙，简直像是古画里走出的仕女。</p> 闻到杯中茶水的清香，我的食欲立刻被勾了起来。</p> 都怪我离开得太匆忙，放在桌兜里的馒头都忘了拿，那可是我提前买好的晚饭。</p> 饥饿感像潮水般涌来。</p> 然而，囊中羞涩的我，却只能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摇了几下。</p> 可就在这时，我的肚子偏偏不争气地响了起来。</p> 老板娘显然听到了，优雅地一笑，说道：“没关系，现在店里也没客，我正好制作了一道新菜，想请你免费品尝一下。顺便帮我提些意见，小店也好继续改进。”</p> “可，我……”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焦虑地说不上话来。</p> 她则爽朗地笑道：“放心，不会坑你啦。你在这里多待一会，也好避避外面的暴雨。”</p> 说完，她就起身走向后厨。</p> 我忐忑地望着她的背影，纠结着要不要趁机离开。</p> 可不知是哪般机缘巧合，我还是想留下看看。</p> 大概，当时的我，真的很饿吧。</p> 很快，她就端着木托盘走了出来，上面摆着一个青瓷汤盆，还有两小碗米饭。</p> 随之飘散出一阵异香，酸辣诱人。</p> 饭菜摆到了面前，是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酸菜鱼。</p> 醇厚的汤里，金黄酥脆的表皮下，翻出雪白的鱼肉。</p> 红辣椒丝在其间点缀，酸鲜的香气，简直勾人心魂。</p> “姐……姐姐，这份量也太多了吧？”我不好意思地说。</p> “没关系，多吃点吧，你不是饿了吗。”她柔和地笑着。</p> 酸香味猛烈地刺激着我的食欲。</p> 我用力咽了咽口水，却迟迟没有动筷。</p>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便径自拿起筷子，先给自己夹了一块鱼肉，又往我碗里盛了一些。</p> “哎，就当是一起吃顿饭，交个朋友嘛！”</p> 到了这个地步，我可再也抵抗不住美食的诱惑了，“谢谢姐姐，那……我开动了！”</p> 终于，我舀起一勺送入嘴中。</p> 一瞬间，酸鲜的滋味，充斥着我的味善。</p> 煎的焦酥的外皮，裹着爽滑的鱼肉，配上香糯的米饭，让人欲罢不能。</p> 再细细品味那鱼肉，我还感受到了后味中的甘甜。</p> 这种甜味，让辣味不再那样富有攻击性，反更具吸引力。</p> “太好吃了！这是酸菜鱼吗？我从来没吃过这种口味。”</p> 很快，一盆鱼已经被我狼吞虎咽地吃了大半。</p> “啊，确切的说，这不是一般的酸菜鱼。”</p> 她低眉垂目，好像在思考，“酸菜鱼本来是川渝地区的特色。但今天的这道菜，却是湘西地区的苗家酸鱼。”</p> “不同于川菜，这里的鱼，是放在酸坛中，用辣、葱蒜和香料提前腌制好的……而且，其中还加了一种独门秘方。”</p> “秘方？”我开始好奇起来。</p> “这背后还有一个离奇的故事呢。”她笑得很浅，“你想不想听？</p> “啊？当然啦！”</p> 我一直是各种悬疑灵异故事的忠实爱好者。</p> 而且现在外面雨势正大，用听故事来打发这漫漫时间，岂不美截。</p> 她点点头，“那我就开讲了。”</p> ……</p> 湘西人恋家怀乡，讲究叶落归根。</p> 不过，说起这乡思，何人不恋故乡呢？</p> 只是湘西山岭险峻、道路崎岖，一旦离开故乡，就很难再回去。</p> 然而，故土又是偏僻闭塞，在从前那些年代里，总是酝酿着贫穷和隔绝。</p> 因此，人们虽然恋乡，有时却迫于生计，不得不离乡。</p> 老张就是这样一个外出打工的人。</p> 在上世纪兴起的打工大潮中，他和许多同乡人一样，南下川渝谋生计。</p> 而妻子儿女、老父老母，则留在了湘西。</p> 那年老张运气很好，在成都找了份不错的活计。</p> 干了整整一年，也贽了不少积蓄。</p> 临近年关，厂里准备放假，工人们都陆续买票回家，他也不例外。</p> 临行之前，老张把这些皱巴巴的钞票，一张张展平，再用白布小心地包裹起来，藏在枕头下面。</p> 每到晚上，他时不时还要把这小包拿出来点一点。</p> 到了出发的前一天，他跑了好几家成都有名的百货商厦，大包小包的买了很多东西。</p> 包括给妻子的衣服首饰，给老人的补品药品，还有给女儿的各种零食玩具。</p> 说起女儿，那可是老张心尖尖上的肉。</p> 娘妇一直体弱多病，他好不容易老来得女，只有女儿云云这一个孩子。</p> 因此，更是把她视为掌上明珠。</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号盒子〈三〉民国十一年 七月十五日 那似乎是某种歌声，仔细一听，像极了咿咿呀呀的戏腔。</p> 吴居易屏住呼吸，仔细辨认，</p> 只觉得那声音哀怨婉转，有如泣血，在幽深的岩洞里回音袅袅，</p> 声调中，渗着难以言喻的诡异和凄厉。</p>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p> 那唱戏声愈发熟悉，抑扬顿挫的凄婉腔调，唱的分明是《霸王别姬》里的虞姬一角。</p> 吴居易平时对戏剧颇感兴趣，自然能分辨出那戏声所唱的内容。</p> 这段唱词中，项羽因突围不出，又听得四面楚歌，怀疑楚军尽已降汉，便在营中与虞姬饮酒作别。</p> 此时，虞姬来到他身边，提剑自刎，绝命垓下……</p> 耳边的唱戏声，愈发清晰了。</p> 他只觉无比惊悚，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p> 可就在这时，脚底忽然被什么硬物绊了一下。</p> 吴居易颤抖着低下头去。</p> 只见右脚抬起的地方，赫然是一节灰白的枯骨。</p> 再用手电一照，只见周围遍布白骨，似乎是一整个人的骨架，被分割零碎、抛洒一地那样。</p> 碎骨黏附着沙砾尘埃，似乎已经与地面融为一体。</p> 细看之下，骨殖间混杂着陈朽的布片，暗红布面上绣着金色纹路，似乎曾经是件华美的戏服。</p> 眼前一切诡怖至极，他再也受不了，尖叫一声，便向外逃去。</p> 可不待他踏出洞穴，就觉出一只湿湿凉凉的细瘦的手，轻轻攀上了自己的肩。</p> 吴居易直直愣在了原地，恐惧扼住了他的声带。</p> 耳边传来一阵冷冷的呼气，接着便是刚才那个哀怨的声音：“吴少爷，这次又要骗我吗……”</p> “……什，什么东西！”</p> 他不顾一切地挥出手电筒，却发现身后空无一物。</p> 他正想松口气，却忽然惊恐地发觉，有什么东西，趴在了自己的身上。</p> 他清楚地感受到，那是一个人的重量。</p> 他近乎疯狂地甩掉了身上的所有装备，但那沉重的感觉，却一丝也没有减轻。</p> 难道说……</p> ……</p> 最后，吴居易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捱下山的。</p> 只记得拽起行李，慌慌张张一通乱跑，一路狂奔到山下村口，背上那诡异的重压，依旧没有丝毫减轻。</p> 村民瞥见他失魂落魄的狼狈模样，连忙上前询问。</p> 吴居易不敢把自己踩踏枯骨的事情说出来，只是敷衍地讲了一下。</p> “果然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吧！那悬棺啊，邪的很！”</p> 吴居易看那村民越说越离谱。</p> 虽然，他自己也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困惑不已，但毕竟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根本不相信这些偏远地方愚昧村民的话。</p>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说不定是神经系统，或是颈椎腰椎出了毛病。</p> 于是，他匆忙离开了村子，连夜赶往附近市区的医院检查。</p> 然而，检测结果却令他瞠目结舌：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p> 更可怕的是，他遇到的怪事，已经不止这种背上有人的沉重感了。</p> 渐渐的，他开始看到更多幻觉。</p> 有时，是趴在他身上的无形的那人，在耳边吹气。</p> 有时，是冷不丁的低语几声，说的都是他听不懂的话语，戏词似的。</p> 更有一个夜晚，睡梦中的他，忽然被人推了一把。</p> 惊惶地翻身坐起，屋内却是空空荡荡不见一人，只听房门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p> 壮着胆子走过去，门却是虚掩的，地板上掉了什么东西。</p> 低头一看，那是京剧戏服上缀的流苏。</p> 他蹲下去，正要细看，冷不丁身后一阵细语：“吴钦，你看我这身戏装合适吗？”</p> 吴居易骇然地回过头去，差点没骇得摔在地上。</p>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个人。</p> 凄清的灯光下，映出一张少年的秀丽面孔。</p> 那面容惨白如纸，画着浓重的戏妆。</p> 朱砂点唇，胭脂描目，浓漆重彩的画出花旦模样。</p> 鬓边发角贴着点翠头面，一身殷红的戏服，在昏暗夜色中，透出森森的诡异。</p> “你……你是什么人！”</p> 吴居易惊恐地瞪着眼前这非人非鬼的清瘦少年。</p> 只觉得他刚才的声音异常熟悉，分明就是这些天来，自己听到的那些怪异话语！</p> 更让他惊讶的，则是少年嘴里说出的那个名字。</p> 吴钦。</p> 在他模糊的记忆中，这个人确实与自己有关——</p> 他是爷爷的兄弟，论辈分的话，应是自己的伯公。</p> 多年之前，当过旧军阀的太爷爷，带着一家老小逃亡海外。</p> 只有这个伯公坚决不愿走，留在了家乡。</p> 此后，他也听爷爷提起过这个哥哥，但彼此之间却极少往来，他对伯公更是一无所知。</p> 而现在，这少年为什么会提起伯公的名字？</p> 不待他思考更多，少年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眸中却闪出惨淡凄凉的光。</p> “看这样子，你是全不记得我了吗？不愧是多忘事的贵人啊……民国十一年，七月十五日，你敢说对那天的事，毫不知情？”</p> 说着，他的眼角和嘴角，忽然渗出几道触目惊心的猩红血泪，蜿蜒流淌着。</p> 吴居易被眼前的景象，彻底吓呆了，浑身动弹不得。</p>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鬼气森森的少年，向自己走来。</p> 接着，便是眼前一黑，彻底没了知觉。</p> ……</p> 再次醒来时，吴居易已经躺在病床上，身边站着之前为他做过检查的医生。</p> “送你来的人说，你昨晚在空无一人的旅馆走廊上大喊大叫，好像是……精神受了点损伤。”</p> 医生尴尬地推了推眼镜，“结合你之前描述的症状，我们还是建议你，立刻住院治疗。”</p> 吴居易愣住了。</p> 自己居然被当作了精神病人！他可不想呆在那种地方。</p> 再说，此事事出蹊跷，还和自己从未谋面的伯公有关，只能赶紧回家，和家人一起解决。</p> 于是，他当即订了机票，盼着早点离开这里。</p> 现在，他正是在前往机场的路上发现了这家小店，因而停下歇脚。</p> ……</p> “这就是我的故事。怎么，你们肯定不会相信吧？”</p> 吴居易自嘲地笑笑，用小匙舀出最后一口冰粉。</p> 我倒是不怀疑故事的真实性。</p> 毕竟在诡食斋呆久了，类似的怪事也见多了，只是对他的描述，很是好奇。</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号盒子〈四〉亡魂 孽缘 顾姐姐则满脸笑意地看着他吃完碗中的冰粉，柔声道：“您的故事不错，这冰粉就算我请的啦。只不过啊，这冰粉并非一般，而是往生冰粉。”</p> “老妖婆又要折腾人了。”张镇尧凑到我身边，对顾姐姐翻了个白眼。</p> “我可是在帮这位先生。”</p> 顾姐姐忽然把手搭到一脸诧异的吴居易肩上。</p> “本店的食物，都是有特殊功效的，这往生冰粉也不例外。听你的经历，应该是被悬棺里的冤魂缠上了吧。”</p> “放心，吃下冰粉之后，附在你身上的亡灵，就能放下执念，重新往生。”</p> 吴居易双眼圆整地瞪着顾姐姐，却渐渐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闷哼。</p> “顾姐姐，他怎么有点不对劲？”我看他面色痛苦不堪，有些担忧地问。</p> “呃……”</p> 噗通一声，吴居易忽然猛地跪倒在地上，喉咙里咯咯作响，双手却紧紧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爆出一条条凸起的青筋。</p> “难道说……缠上他的这个亡魂，不愿往生？”</p> 顾姐姐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到底是怎样的孽缘和执念……”</p> “……这该死的家伙，还敢作祟！”一旁的张镇尧坐不住了，站起身大吼道。</p> “小爷我倒要看看，区区一个亡魂，能闹出什么花样！”</p> 说话间，他腰间的那块古玉，忽然闪出幽光，似有一道道无形的墨气，缠绕在他的周身。</p> 他一手捧着镇魂盒，一指放在唇边，似乎念起什么来。</p> “小尧！”</p> 张老爷子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一只手掌搭在他肩上，摇头示意。</p> “爷爷！”张镇尧蹙紧眉头，回头看着他。</p> “你爷爷说得对。”</p> 顾姐姐望着神色痛苦、浑身剧烈颤抖的吴居易，“想要救人，你还是太年轻气盛了。这亡魂怨念很深，即使强行收进镇魂盒，也会伤害宿主的身体。”</p> “那，那怎么办？”</p> 这时，我忽然看见地上的吴居易，停止了抽搐，神色也渐渐缓和下来。</p> 他一脸茫然地从地上坐起，看着满脸紧张的我们，不解地问：“……我刚才是又昏过去了？”</p> “生前业障，解铃还须系铃人。”</p> 顾姐姐叹道，“看它的样子，不把执念消除，是不会放过你的。”</p> 听她这样说，吴居易满脸惊恐：“你的意思……我真的被亡魂缠住了？”</p> 顾姐姐点点头，“对，但他真正要找的人，应该并不是你，只是因为你误入了悬棺，才会被困在那里的亡魂缠上。”</p> “他的目标，应该是你提到的那位名叫吴钦的伯公。”</p> 说着，她从木柜台的小屉里，拿出一只镂空的玉盒，从中洒出一些粉末到吴居易身上。</p> “这东西，可以暂时镇住你身上的邪祟，却不能长久。”</p> 顾姐姐收起玉盒，“趁这会儿功夫，还是快把你伯公找出来吧。”</p> ……</p> 眼下之际，唯有找到那位跟吴家多年不来往的老人，吴钦。</p> 百般打听之下，吴居易终于在家人和当地居民的帮助下，找到了吴钦的住所。</p> 那地方恰好就在本市。</p> 之后，我们便陪着他一起，前往那处落于江城的破败古街。</p> 通往宅院的石板路上，遍生苔藓。</p> 四下望去，窄小的街道里尽是残砖败瓦，衬着褪了色的灰白墙壁，无限凄清。</p> 想不到，曾经留洋归来、前途无限的吴家少爷吴钦，竟然落得这样的晚景。</p> 来此之前，我特地翻看了县志。</p> 里面说，吴钦是旧军阀吴司令家的长子，后来因变故，与吴家断绝了关系。</p> “咚咚咚……”</p> 走在前面的吴居易，敲响了古街尽头的一扇旧门。</p> 他看上去神情忐忑，毕竟自己和这个伯公从未谋面，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在世。</p> 一阵沉寂之后，屋内忽然传来一阵沙哑苍老的低语：“门没锁，进来吧。”</p> 张镇尧上前推了一下，大门果然吱吱呀呀地向后退去。</p> “哎呦，马上要入土了，不知又是哪来的客人啊，还惦记着我这个老东西。”</p> 庭院内的竹椅上，正躺着个一袭白衣的老人，一对眼眸浑浊无光，看上去失明已久。</p> 手中还握着把断了骨的竹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扇出一阵阵衰朽与濒死的微风。</p> “伯，伯公，我是吴湘的孙子，爷爷让我来看您了。”</p> 吴居易连忙小跑过去，一把拉住老人枯柴般的手，“您，您就是吴钦伯公吧！”</p> 此刻看来，虽然吴钦已经苍老不堪，但还是与吴居易的面容五官，十分相似。</p> 那冤魂，大概是把吴居易，错认为年轻时的吴钦了吧。</p> “唉，当年一别，我就再也没见过你爷爷吴湘。他可是我的亲弟弟啊……”</p> 吴钦迟缓地摇着头，黯色的眼眶里尽是悲凉，“你怎么忽然来看我了呢？”</p> “我……”</p> 吴居易把他的手攥的更紧，缓缓低下头去，声音颤抖，“伯公，我最近遇到了一件要命的怪事！这件事，只有您能帮我！”</p> “……那是民国十一年的旧事了。”</p> 听完吴居易的讲述，特别是得知那个身着戏服、鬼魅般的幽怨少年之后，吴钦原本浑浊空洞的眼眶中，忽然现出异样的波澜。</p> 像是复明般的回光返照，接着，却又归于深沉的哀容。</p> 看着他走马灯般变换杂糅的神色，我不禁感到无比的困惑。</p>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到结束的时候了。”吴钦不住地摇头，面容满是哀怜。</p> “只是没想到，这世间真有冤魂、神鬼之事，他的执念竟然这样强，一直不愿放下过去的往事……”</p> 吴居易呆滞地望着吴钦，满脸讶异地听着他自言自语。</p> “也难怪，这都是我欠他的。”</p> 吴钦重重地叹了口气，拉起吴居易的手，歉疚地说：“倒是居易你，被伯公我连累了。”</p> “所以……伯公，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p> 吴居易攥紧了吴钦枯尸般的手掌，神情急切，“我现在又该怎么办才好！”</p> “唉，听我慢慢讲完吧。这是一段……前生的孽缘。”</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号盒子〈五〉戏班子 民国十一年，初春时节的某个夜晚。</p> 正值四月天气，夜风还有些许微凉的冷意。</p> 今晚的韩城，格外热闹，街道上张灯结彩，到处是一片通明，浸染着一片喜庆的气氛。</p> 落于城西的吴家大宅里，更是灯火辉煌，人声鼎沸。</p> 吴司令端坐在正堂中央，身边围坐着一群娇美的妻妾，身后站着低眉顺眼的小厮和僮仆。</p> 他执掌韩城多年，苦心经营打拼，势力早已是根深蒂固。</p> 数日之前，留学东洋的大儿子，又学成归来，回到韩城与家人团聚。</p> 如今的他，可谓是事业有成、家庭圆满和睦。</p> 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脸上怎能不带些骄矜的光采。</p> “钦儿，你刚从东洋回来，这几天在家可还住的惯吧？”</p> 吴司令笑吟吟地望向身旁坐着的大儿子吴钦。</p> “多谢父亲关心，还是回家的感觉好。”</p> 吴钦穿着一袭笔挺的崭新黑色西装，英俊的面容间，带着几分温润的书卷气。</p> 他的语气谦恭而得体，心里却始终压抑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恐惧。</p> 多年来，这种面对父亲时的恐惧感，从未减弱。</p> 自从年幼时，亲眼目睹，父亲用马鞭，把一个侧房姨太太活活打死后，吴钦的心里，就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p> “送你去士官学校留学，就是要彻底炼炼你的性子，将来好接管咱们吴家的军队和家业。”</p> 吴司令没察觉出他的真实想法，只是看儿子沉着稳重的样子，十分满意地颔首：“听说你在那边的学业很不错。不愧是我们吴家的儿子，做什么都争气。”</p> “哎呦，可不是嘛！”</p> 作为吴钦生母的大太太，满脸堆笑地凑过去。</p> 一身珠光宝气、脂粉水香，望着吴家父子，可劲儿地夸赞：“要不说呢，老爷本就是人中龙凤，生的儿子自然也随父亲！”</p> “我香玲何德何能，居然有这样的先生和儿子，简直是生生世世修来的福分啊！”</p> 其他的妻妾则虚伪地附和着，眼神中尽是艳羡和嫉妒。</p> 吴钦将面前的一切看在眼中，脸上依然挂着纹丝未变的温和笑意。</p> 然而，他并不能从这所谓的家庭中，感受到真正的温暖和亲情。</p> 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座权力、欲望与利益角逐其中的围城。</p> 这个家，一如所有旧式家庭一样，铜墙铁壁，死气沉沉。</p> 自小在外读书的他，并没有与父母有太多接触。</p> 多年来，素称心狠手辣的吴司令，在稳固权位的血腥道路上，杀人如麻、不择手段。</p> 他听多了那些可怕的传闻，自己也见过不少。</p> 每次见到父亲，都会感到隐隐的恐惧和怯懦。</p> 似乎只要靠近一点，就能闻到他身上那萦绕不绝的浓郁血腥味。</p> 因此，这些年来，他从不敢对父亲有一丝忤逆，只是一直顺从他的所有安排。</p> 然而，这种生活，他实在是过的厌了，却又无力改变。</p> 而对母亲来说，她整日里忙于化妆打扮，想方设法博得父亲的关注和宠爱，用以维持大太太的主母地位江山不倒。</p> 自己这个学业有成、颇受父亲关爱的“嫡长子”，更是她争宠的绝佳利器。</p> 至于那些心怀嫉妒的姨太太们，更是对自己报以敌意和虚伪。</p> 想到这里，吴钦一阵心寒。</p> 这次归国，对他来说，或许只是迈入更大的牢笼。</p> 更何况，父亲还要教他治军。</p> 那暴戾严酷的铁腕手段，对生性温和的他来说，实在是难以接受的。</p> “钦儿，想什么呢？”看他有些出神，吴司令问道。</p> “没、没什么。”吴钦连忙笑着回答。</p> “今晚就是你二十岁的生辰大宴了。”</p> 吴司令语气难得的温和，“你刚满而立，要是搁在以前，还要行冠礼呢。这种大事，当然要大办，要风风光光的好好办。”</p> “……劳父亲费心了。”吴钦低下头。</p> “什么话！”</p> 吴司令笑得爽朗，“我已经下令，今晚全城庆贺，看谁敢驳我吴家的面子！我让他们请了全城最好的戏班子，在府里连唱七天大戏，给你好好过这成人礼。”</p> “多谢父亲。”听到戏班子，吴钦心中很有些欣喜。</p> 他虽然一直念的是西学洋书，却对这传统的戏曲很感兴趣，之前也常去戏院听戏。</p> 如今，这全城的戏班，都搬到了自家门口，实在是件值得期待的事。</p> “我去招呼那群老熟人了，你也同去吧。”</p> 吴司令说着站起身来，一旁的清秀小僮，忙替他披上披风。</p> 吴钦看着被一群副官马弁簇拥着的父亲的背影，连忙快步跟上。</p> “大少爷！大少爷！”</p> 走到庭院的转角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呼。</p> 吴钦讶异地回过头去，看见角落里正站着个佝偻的身影。</p> “李……李管家。”几乎是脱口而出。</p> 之前在外念书的时候，父母很少和他联系，几乎是李管家帮他操持了所有事务，耐心尽责。</p> 因此，即使留学东洋、多年未见，他还是对眼前的人，倍感亲切。</p> “少爷还记得我。”</p> 李管家从暗影中走出，脸上挂着关怀的笑意，“马上开席了，老仆我和您一起吧。”</p> 吴钦点点头，跟在他身边。</p> 盛大的晚筵就要开始了。</p> ……</p> 吴府的后院，设有一处高大华美的戏台，此刻已是布置妥当。</p> 彩绘的飞檐斗拱间，缀着盏盏灯火，将整个戏台映得一片堂皇。</p> 晚宴过后，最重要的环节，当然是听戏了。</p> 此刻，戏台上人来人往，身影幢幢。</p> 即将登台表演的戏班人员，已经抱了各种乐器道具，一趟趟匆忙地奔跑，紧张忙碌地准备着。</p> 戏台后的厢房里，一个容貌清秀、皮肤白净的少年，正对着一面西洋镜，细细地描画着鬓边，和眼角的胭脂油彩。</p> “裴青衣，你收拾好了没有啊？”随着一个男人极不耐烦的声音，门帘被一把掀开。</p> 名唤裴青衣的少年，愣愣地望了一眼来人，问道：“班主，什么事？离咱们上台，不是还有好长一会儿吗。”</p> 裴家班的班主裴伍，正倚在门框上，不满地睥睨着他：“我之前吩咐过的事，你难道忘了？赶紧把自己打扮齐整了，跟我去见王副官！”</p> 听到这句话，裴青衣脸色一沉，眼神也随之黯淡下去。</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号盒子〈六〉青衣 裴伍见他不答话，脸上顿时浮现一层怒容：“死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p> “这可是你成角儿的大好机会！等会儿先跟王副官打个照面，多说些好听的话。他晚上还要带你去外面看灯呢！”</p> 裴青衣的上齿，紧紧咬住了下唇，留下一圈凹下的、泛着惨淡白色的牙印。</p> “……我之前说过了，我不想去。”</p> “你懂什么！”</p> 裴伍几乎吼叫起来，“这种机会，别人想求还求不来呢！有了王副官的照应，不仅是你，咱们整个裴家班都能在韩城扬眉吐气！他若是真的捧你，还怕成不了当红的旦角？”</p> 裴青衣把嘴唇咬的更紧了，终于下定决心，吐出几个字来：“这福气，你让给别人去吧！”</p> “……你！”</p> 裴伍被他骇住了，想不到这些一贯逆来顺受的戏班徒弟，也敢这样对自己说话。</p> “反，反了你！”</p> 他抬手便朝裴青衣脸上打去，又怕坏了妆容惹王副官不高兴，最后还是在落掌的瞬间，停了下来。</p> “只、只要我好好练戏，也能成角儿。”裴青衣见他心怀顾虑不敢动手，低下头又嘟囔了一句。</p> “哼……说什么傻话！”</p> 裴伍被他的话给气笑了，“就凭你这下贱的戏子？你可别忘了，你是怎么进戏班的！”</p> 闻言，裴青衣的瞳仁，猛地瑟缩了一下。</p> 确实，他和戏班中的大部分人一样，都是班主在各地买来的贫苦人家的孩子。</p> 他的手中，握有他们卖身契，自然也掌握着绝对的控制权。</p> “回去再好好收拾你！现在快点跟我走！”</p> 裴伍不再理会他，一把扯起戏服的袖子，强拉着他，向远处的水榭走去。</p> ……</p> 穿过后院幽长的回廊，就来到一处雕梁画栋的水榭亭。</p> 亭子里点着昏黄的烛火，缀着暗色的灯笼，将气氛映出几丝暧昧。</p> 王副官正和几个兵士坐在一起，一边划拳喝酒，一边唱着粗俗的小曲，场面很是混乱。</p> “大人，小的是裴伍。”</p> 裴班主在一个马弁的带领下，畏畏缩缩地走上前去，躬着腰缩着背，唯唯诺诺道：“您之前，不是看上咱们班子里唱旦角的小孩儿了吗？小人把他带来啦，先让他跟您打打招呼，过过眼熟。”</p> “哦，裴班主啊，好好好……”王副官转过头来。</p> 看上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笑容中带着几分油腻和邪念，钩子般的眼神，在裴青衣身上刺来刺去。</p> 裴青衣被他打量的很不舒服，只觉得这人轻佻粗俗，令人生厌。</p> “我之前就看过你的戏。”</p> 他的手，不安分地滑过裴青衣的面颊，“离近了一瞧，这扮相还真是漂亮……”</p> 指尖滑过的地方，裴青衣只觉像触电般难受，下意识地瑟缩着向后退去。</p> 裴班主见状，眉头紧蹙，从背后猛推了一把。</p> 他一个没站稳，差点趔趄着摔在王副官身上。</p> “楞着干什么！还不快给王大人打招呼！”班主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厉声训斥。</p> “……这，这孩子憨傻，不会说话，大人您见谅啊。”</p> 说着又赔了笑脸，向王副官躬首哈腰。</p> “算了算了，先带他演戏去吧！待会儿唱完了堂会，再来这里找我就成。今儿个可是少爷的寿宴，要是有半点闪失，当心司令要你们所有人的脑袋！”</p> 王副官说着，燃着一支雪茄，浓烈呛人的烟味，瞬间氤氲蒸腾开来。</p> 烟雾和火光交织中，他脸上的神色，更显丑恶猥琐。</p> “别忘了一会儿叫他过来，我还要带他看今晚的灯会呢！”</p> 身后几个卫兵的脸，隐没在一片暗影中，无一例外地低声窃笑，不怀好意。</p> ……</p> “……下一场是裴家班的戏，霸王别姬呀！”</p> 戏台上，报剧目的主场人看了折子，对着台下的观众高声喊道。</p> “……好！”人群中，传来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p> 裴家班是韩城新起的戏班，知名度并不高，追捧者也不似当红班子那样多。</p> 裴青衣已经贴好了头面、点翠，在师弟的拉扯下，失魂落魄地捱到了戏台上。</p> 从王副官那里回来后，他就一直心绪不宁。</p> 想到那张贪婪而俗秽的脸，想到自己今晚可能的悲惨遭遇，便是一阵阵发寒，一阵阵恐惧。</p> “青衣哥！青衣哥！”</p> 扮演楚霸王项羽的师弟，见他依旧是一副失了魂的样子，不禁担心起来，扯着他长长的衣袖，小声道：“你这是怎的了！咱们可是给吴家的大少爷贺寿啊，要是唱不好，师傅会打死你的！”</p> 裴青衣目光呆滞，眼神暗淡，听得“吴家大少爷”几个字，内心又是一阵抽动。</p> 这些所谓的豪强权贵、老爷少爷，就知道仗势欺人、鱼肉弱小。</p> 将自己这些下等人，是为草芥般玩弄**。</p> 今天过寿的吴少爷，不知又是何等的养尊处优。</p> 估计也是一副肥头大耳、满面流油的猥琐面容。</p> 他的心中，不禁一阵反感。</p> 可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个低贱的戏子，若是一直使着性子乱来，演砸了接下来的戏，还会连累整个戏班。</p> 裴伍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几个师弟，和乐班师傅们，都是同自己一样的穷苦人家。</p> 他不忍连带着他们一起受难。</p> 想到这里，裴青衣终于深吸了一口气，理好自己的声调唱腔，和师弟一起登上了戏台。</p> 此刻，大戏还未开幕，戏台上一片昏暗，台下倒是灯火通明，看得一清二楚。</p> 趁着仆役们收拾布景的当儿，裴青衣悄悄向下望去，想看看那吴家少爷到底是个什么模样。</p> 只见看台正中，端坐着一位戎装华美、意气风发的中年军人，那应该就是吴司令了。</p> 他身旁坐了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穿着一身整齐光洁的缎面西装，眼眸低垂，似乎在看手里捧着的一卷书。</p> 难道这就是吴少爷？</p> 青衣的心微微抽搐了一下，不知怎的，与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全然不同呢。</p> 这一下激起了他的好奇。</p> 极目远望，隐约辨出吴少爷手中书封上的几个字来：《史记》。</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号盒子〈七〉小先生 青衣没上过私塾，书也只是零星读过几本。</p> 但因为常年出演《霸王别姬》一曲的缘故，对这本书确实也有些了解。</p> 毕竟那霸王别姬的故事，就是出自这本流传千年的史册，被一代又一代梨园子弟搬上戏台，传唱不衰。</p> 难道说，他是为了听这出戏，特意将这段史事找来读吗？</p> 周围兵士宾客纷乱扰攘，摔打着酒碗、讲着粗俗的话语。</p> 只有那个青年端坐正中，仔细翻阅手中的书页，似乎与他人远远隔开，孑然而立。</p> 想着想着，青衣不禁失了神，也不顾旁人的眼光，直直地盯着他看起来。</p> 见他俊秀的眉微微蹙起，眼神沉凝，似乎是读到了什么关键的地方，深思着某个难解的话题。</p> 青衣望着他，简直要沉溺其中。</p> 不料，那人猛一抬头，正好与自己的目光紧紧对上。</p> “啊……”青衣脑中一片混沌慌乱。</p> 眼神交错的瞬间，那人似乎也有几分错愕。</p> 却又旋即恢复了自如，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p> 仅这浅淡的笑容，简直夺去了青衣的魂魄。</p> 之前总听唱曲中，说什么“一眼万年”，他现在却是有几分明白了……</p> 青衣不敢再与他对视，用长长的水袖，掩了有些绯红的面颊，头也不回地仓惶跑开。</p> 台下，吴钦望着那少年远去的背影，怔怔地愣了一会儿。</p> 他未曾发觉，身旁的李管家，始终注视着他刚才细微变化的神色，狡黠的眼眸中，流露出几丝担忧和算计。</p> ……</p> 伴着悲怆的曲调，和雨脚般顿挫的鼓点，一曲魂断垓下、挥泪别姬大戏开始了。</p> 裴青衣披着一身细密精致的鱼鳞甲，戴了顶华美的如意冠，那是虞姬特有的扮相和装束。</p> 点翠头面饰着水钻，晶莹珠串上，镂刻着着繁复的莲纹和葵瓣。</p> 如冕旒般从他施了花粉、敷了胭脂、描了油灰的眼尾和鬓角滑过，袅娜地垂到莹白的双颊，将他的面容衬得愈发柔美。</p> “好啊，这身段，好一个虞姬！”</p> 看台下传来粗俗的喝彩声，听起来像是王副官那伙人。</p> 裴青衣已经无暇去想这些，脑海中只剩下那青年的身影，以及那惊鸿一瞥般的温润笑容。</p> 下意识地四下寻去，只想再看一眼刚才的人。</p> “青衣哥！这都开场了，你又在走什么神啊！”</p> 师弟见他又是一副寻寻觅觅的恍惚模样，冷汗都沁了出来。</p> 咣当一声锣鼓，刺耳欲聋，这才把青衣重新拉回到戏台上。</p> 也是，他定神一想，那位吴少爷还等着看自己的表演，不能让他失望才是。</p> 师弟见他终于恢复了神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p> 戏曲开始了。</p> 一场下来，青衣发挥的还算稳定，尤其是尾声处自刎的一节，演得尤其凄美。</p> 不知是不是因为参杂了个人情感和际遇的因素。</p> 一想到演出结束后，将要面对的丑恶面孔，他的心中就悲凉无比，仿佛自己也成了走投无路的虞姬。</p> “……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p> 最后的声音有如泣血，“霸王意气尽，妾妃……何聊生……”</p> 一曲终焉，青衣手中的鸳鸯剑，咣啷坠地，台下传来一阵唏噓和喝彩。</p> 历史往事与眼前现实，在恍惚间交织错落，不甚分明。</p> “青衣哥，要扔东西了，你小心躲着！”耳边忽然传来师弟的声音。</p> 按照往常的惯例，一出戏结束后，观众总要往戏台上扔些钱财物件，名曰“打赏”。</p> 但眼前的观众席里，大多是些军阀手下的兵痞无赖。</p> 他们扔东西的目的，可不只是给戏班喝彩，更多是一种取笑和玩弄，被这些“赏物”砸伤的人，也不在少数。</p> 果然，伴着军痞们哄闹的调笑和喝彩，一件件零碎物什，如流石般向戏台上的众人砸来。</p> 漫天飞矢中，青衣却毫不躲闪。</p> 他只是定定地，向青年所在的位置望去。</p> 满世界的尘嚣纷攘中，他看见吴少爷依然端坐着，身姿挺拔。</p> 俊朗的面容上是温润的笑容，认真而不苟地拍着手掌，似乎是发自内心的由衷赞美，在一众污浊中遗世独立。</p> 眼前的一幕瞬间凝滞了，刹那定格。</p> “啪！”</p> 一块体量不小的怀表飞掠而过，重重砸在青衣的额角。</p> 浓稠殷红的鲜血，随之渗出。</p> “青衣哥！”</p> 耳边似乎传来师弟忧虑的唤声，青衣却听不见了。</p> 额角的血水，顺着鬓边缓缓滑下，渗进了他的眼角，与粉墨油彩混在一起，刺得生疼。</p> 青衣却觉不出疼痛了。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人。</p> 鲜血在流，伤口在痛，视线在模糊迷濛，嘴角却勾起了痴痴的笑。</p> 台下的吴钦，被他这样盯着，脸颊飞上一抹绯红，急忙低下头去，慌乱地作出看书的样子。</p> 眼前的一切，李管家依然看在眼里。</p> 他偷瞥了一眼身旁的吴司令，只见他脸色亦如自己一样，阴沉难看到了极点。</p> ……</p> 下了戏台，回到厢房，青衣手忙脚乱地换上了便装。</p> 按照裴班主的吩咐，他应该穿着戏服，直接去见王副官。</p> 然而不知为何，或许是那青年一笑的力量，他此刻的心中浪潮翻涌，竟生出了反抗的念头。</p> 他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就这样在夜色的掩映下溜了出去，在偌大的吴府宅院里游荡。</p> 为什么这样做呢？</p> 大概只是想找寻一下吴少爷的身影，同他再见一面吧……</p> 但刚才，不过是可卑的一面之缘，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p> 这样想着，青衣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府邸的后院。</p> 此处是一大片湖泊和山水，长廊直通向远处的湖心亭。</p> 他在廊的栏杆处站定，幽幽烛火映照着湖面，浮起一层赤色的粼光和凝脂，把他的轮廓打出彤红之色。</p> “……你好。”耳边忽然传来一个青年的声音。</p> “你是，刚才唱虞姬的小先生吗？”</p> 裴青衣讶异至极地转过脸，赫然对上的是吴钦的面容。</p> “先生”是对这一行的尊称，他此前还从未被别人如此称呼过。</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号盒子〈八〉冰粉摊前 “你……您，是，吴钦少爷吧？”</p> 裴青衣又惊又喜，思绪已是茫然一片，连每个音节都在因激动而颤栗，还要努力装出镇定的样子。</p> “嗯。”</p> 吴钦微微颔首，似乎对自己那尊贵的身份毫不上心。</p> “您怎么认得我呢？”青衣望着他儒雅英俊的面庞，只觉得这人生得如此好看。</p> “刚才的戏太好了，自然就记下了。”吴钦看向他，又是一个温润的笑容。</p> “这出戏啊，往往是霸王好唱，虞姬难演。在我眼里，你的表演真的很惊艳。”</p> “啊，我听说少爷是留洋的学生。怎么也如此懂戏？”</p> “留洋的学生，就不兴爱戏了？”</p> 吴钦笑得很爽朗，“其实啊，我压根不喜欢那些洋学问，也不喜欢像我爹那样，治兵打仗。”</p> 就这样，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相谈甚欢，仿佛遇上了多年未见的知己朋友。</p> 不觉之间，一种异样的情愫，也在心中弥漫生发。</p> ……</p> “少爷，你想不想看看今晚的花灯？”</p> 谈笑间，青衣忽然想到了之前王副官说过的灯会。</p> “当然想啊！”</p> 吴钦连连点头，“我爹估计和那群人喝的烂醉了，肯定不会管我。”</p> “不如……咱们溜出去看灯吧！”青衣终于鼓起勇气，颤抖着拉起了吴钦的手，只觉得他也如触电般轻轻一震。</p> 绕了半天，两人终于逃出了曲折闭塞的吴家宅邸，走上一条热闹的街道。</p> 街边人流如织，话语声叫卖声不绝于耳。</p> 各式花灯，闪烁着盈盈火光，将眼前的一切，映出琉璃灯盏般的幻色。</p> 街边有很多卖小吃的摊位，两人逛累了，就找了一处随意坐下。</p> “两位小公子，冰粉要不要？”一个围着白布的大爷走上前来，笑着招呼道。</p> “要得要得。”</p> 吴钦离家多年，这些市井小吃也很久未碰了，不禁很是怀念。</p> “来嘞。”</p> 很快，大爷便端上来两碗沁凉的冰粉，上面缀着白的花生碎，绿的葡萄干，红的山楂碎。</p> 两人相识一笑，拿起小勺，边吃边聊起来。</p> “吴少爷这次回来，将来有什么打算吗？”青衣问道，嘴里的冰粉，把腮帮子撑得鼓鼓。</p> “能有什么打算，还不是按照我爹的安排，接管他的军队。”</p> 吴钦的神色，逐渐黯然，“可我根本不想变成他那样的人，更不想管这些事情。说实话，我烦透了这种生活。”</p> “……我也烦透了现在的生活。”裴青衣沉默了半晌，轻声叹道。</p> 说着，他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上面如蜈蚣般蜿蜒爬行着的条条伤疤。</p> “这是……！”</p> 吴钦被眼前情景骇住，痛惜地抓过他的手臂。</p> 只见新旧伤痕交织其上，斑斑累累甚是惊人。</p> 青衣垂下眼帘，暗影下的眸子藏着无尽的哀伤，“都是班主打的，他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都是他买来的，被他当作畜生使唤……”</p> “这该死的东西！”</p> 吴钦低声怒吼着，随即放开青衣，似乎在沉思什么。</p> 过了好半天，他忽然抬起头来，神色坚定：“青衣，我会帮咱们脱离眼前苦海的。你要相信我！”</p> 青衣愣愣地看着他，不知何意。</p>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但你要相信我，我已经有了个主意。”</p> 他的目光愈发坚毅，“咱们以后慢慢商量。这样，你五天后还来这里等我，记住了，是太阳落山后！”</p> 青衣仿佛见到救世主一般，眼含泪光地点点头。</p> 不远处，早就跟来的李管家，正伏在一处卖豆腐脑的小摊前，装出食客的样子，仔细地听着两人的对话。</p> ……</p> 裴家班的大院里，裴青衣的一身白衣，已被鲜血浸透。</p> 正顶着正午的烈日，直直跪在地上。</p> “师傅，你就饶了青衣哥吧。”</p> 师弟看着手持竹鞭的裴班主，又瞟了眼面色灰白、浑身发颤的裴青衣，怯怯地劝道</p> “饶个鬼！”</p> 裴班主正在气头上，又是一鞭挥下，竹尖滴下淋漓的鲜血。</p> “这死小子，竟敢让王大人白等！得亏是老子会说话，王大人又大度，不然整个戏班都要倒霉！”说着又是一鞭。</p> 裴青衣终于捱不过，猛地摔在了地上。</p> 失去意识之前，还听得班主在耳边骂骂咧咧：“装什么清高呢！还想着自己能成角儿……告诉你，就算是你小子成了角儿，也脱不去这副低贱的骨头和皮囊！”</p> 再次醒来时，裴青衣正躺在床上，浑身伤口烈烈作痛，如同受了凌迟的酷刑。</p> “青衣哥，青衣哥。”</p> 师弟在低低唤他，裴青衣勉强抬起了眼皮。</p> “刚才门外，来了个富家少爷模样的人，给你送了封信。”</p> 师弟四下打量一周，确定无人后，才把一个信封塞到他手中。</p> 裴青衣一把抓起信封，指尖深深陷到指缝里，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稻草。</p> 打开信纸，只见满页工整俊秀的正楷，落款写着“吴钦”二字。字如其人，果真如此。</p> 想到那人温和的笑颜，青衣不觉一阵暖意，似乎连疼痛都减轻了几分。</p> 他咬紧牙关，强忍疼痛侧翻过身，细细读着信上的文字。</p> 吴钦在信中说，他已经想到了二人逃离的办法，并且已经着手筹办了。</p> 他叫青衣千万不要声张此事，以免破坏出逃的计划。</p> 至于详细的安排，他会陆续告诉他，只需在两人约好的卖冰粉的摊位，如期会面就行。</p> 只短短几字，却让青衣噙满了泪水。</p> 想不到那天短短一晚的会面，却让自己遇到了这样一个足以托付的人。</p> 他不知道这种感情叫什么，或许是依恋，或许是寄托，全都已无暇思考。</p> 只觉得自己所做一切皆为值得，哪怕是被班主毒打责骂，他也心甘情愿、满怀着感激了。</p> ……</p> 几天后，青衣如约来到那个熟悉的冰粉摊。</p> 依旧是那位围着白布、慈眉善目的大爷，走上前来热情地招呼他。</p> 青衣找了位子坐下，照例点了两碗冰粉。</p> 冰粉刚端上桌来，吴钦就匆匆赶来了。</p> 今天，他穿着中山装式的学生制服，神色间带了几分轻松。</p> “青衣，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刚一坐定，他就拉住青衣的手，语调满是欣喜。</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号盒子〈九〉消息败露 “什，什么消息？”</p> 裴青衣觉得自己的喉头在微微颤动，心头也随之剧烈地收缩。</p> “是咱们逃出韩城的事。”</p> 吴钦压低了声音，“我已经在打探出省的火车票了。咱们出省之后，就坐轮船横渡长江，再渡过黄浦江，到上海去！”</p> “上海”二字，青衣只是听说。</p> 从没幻想过，自己也能到那传说中，自由而摩登的繁华都市去。</p> “你放心，我在上海念过公学，好多老同学都在那里，他们会接应咱们的。”</p> 吴钦的眸子里，闪出期待的光彩，“我爹就算是手眼通天，也没法在那么远的地方施展拳脚。到时候，咱们就隐姓埋名一起过日子，我到中学当个国文教师，足够咱们两个生活花销了。”</p> “我，我也能唱戏的，我会好好演戏，赚钱养你。”青衣笑着说。</p> 就这样，两人开始谈起了到上海后的美好生活，语笑晏晏。</p> 不远处卖豆腐脑的小摊上，李管家压低了帽檐，依旧默默注视着这一切。</p> 而几人的背后，冰粉摊的大爷则把他们都看在眼底。</p> 他并不说话，也不出言提醒，只是喝了口凉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p> 看来这往生冰粉，又要卖出几碗了。</p> “顾老板，这桌再来一碗冰粉！”那边传来招呼声。</p> “得嘞……”大爷应了一声，拿起汗巾抹抹手，径自离开。</p> ……</p> 接下来的一段时光里，吴钦和裴青衣依旧在私下里频频相会，偷偷准备出逃的各种事宜，等待着火车开动的那一天。</p> 很快，这个逃离的日子就要到了。</p> 午后，吴钦提前写好了一封给裴青衣的信，信上约好了，明日在车站会面的时间。</p> 他把信纸小心翼翼地包好，准备今晚亲自送去。</p>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吱呀”一声推开。</p> “谁！”</p> 吴钦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伸手掩住桌上的信封。</p> “少爷，是我。”</p> 李管家苍老佝偻的身影现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他。</p> “少爷不必遮遮掩掩。你和那戏子的事，我全都知道。”</p> “你，你想干什么！”</p> 吴钦全然没料到，这个待自己忠诚不二的老管家，竟然在一直暗中监视自己。</p> “少爷您别慌，这件事，只有老仆一人知道。”李管家慌忙摆手。</p> “您现在写信，是要告诉那戏子，明天出逃的事吧？”</p> “……是，又怎样？”</p> 吴钦看着他，眼神中透着悲愤，“您要跟我爹告发我，是吧？”</p> “——我的少爷啊！”</p> 听得这话，李管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随即老泪纵横，“老仆这些年来如何待您，您是清楚的。这次，我是来帮您的啊！”</p> 吴钦看着他，很是诧异。</p> “这些年来，您不在府里，老爷愈发暴戾残忍，对下人也是刻薄寡恩。”</p> 李管家说着抹起了眼泪，“我吃尽了苦头，也理解少爷您的心思。说句不好听的，我老李头不是吴府的管家，只是少爷您一人的老仆罢了！”</p> 吴钦听他这样说，内心也开始动摇起来。</p> “……那，你要如何帮我？”</p> “老爷待会儿要叫您去马场练兵，您估计是没有空闲时间来送信了。”</p> 李管家瞟了一眼桌上的信封，“老仆帮您送过去，顺便把明天的车票和行李路费，也带给那戏子。”</p> “这……”</p> 吴钦一时有些犹豫，李管家的话确实合情合理，但他还是有些疑虑。</p> “少爷还在担心什么呀！难道是信不过老仆吗？”</p> 李管家见他犹疑不定的样子，急得又要落下老泪，“事不宜迟啊！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比我那亲生儿子还重要。我怎么可能坑害你们！”</p> 吴钦见他无比真诚的样子，又考虑到父亲确实叫自己外出办事，今天怕是分身乏术。</p> 交给别人送信，说不定还会走漏风声，也只有李管家是最信得过的人了。</p> 这才谨慎地点点头：“那，那就麻烦你了！只是一定记住，千万要小心！”</p> 李管家千般起誓万般允诺，这才从吴钦手中接过了信件。</p> ……</p> 从吴钦房里出来，李管家揣了信件，走到一处无人角落，转身就朝吴司令房中奔去。</p> “……孽障，孽障！”</p> 屋子里，吴司令读完儿子的亲笔信件，气得攥紧拳头，暴突起一根根青筋。</p> 手掌猛地向桌面劈去，八仙桌的桌角裂出一道缝隙，其上摆放的白瓷茶杯，震得粉碎。</p> “老爷别动怒，这不是少爷的错啊！”</p> 李管家跪在地上，瑟缩着说：“要怪，就怪那个该死的戏子！勾了少爷的心，还要撺掇他逃走！真真是罪该万死。”</p> “哼。”</p> 吴司令渐渐冷静下来，嘴角勾起一丝冷峻残忍的笑容。“没关系，反正一切都准备好了。这一次，非得让那该死的戏子，永世不得超生才行……接下来的事，你就好好办吧。”</p> “是！”李管家低伏在地上答道。</p> 从吴司令房里出来后，李管家匆忙赶到书房，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张信纸。</p> 他曾经是前清的书吏官，仿照字迹、伪造修改文书自然不在话下。</p> 很快，信纸上的“明晚相见”就被他改成了“今晚相见”。</p> 接下来，李管家将这封伪造好的信，送到了裴家班。</p> 裴青衣哆哆嗦嗦地接过信封和被篡改了时间的车票，满脸激动和欣喜。</p> 唯独对今晚即将降临的死亡，浑然不知。</p> ……</p> 第二天傍晚，韩城车站的站台上。</p> 吴钦攥着手里的车票，焦急地向后张望彷徨。</p> 列车马上就开动了，可裴青衣却迟迟未到。</p> 正在这时，远处快步走来一队熟悉的身影。</p> 吴钦眯起眼睛仔细一看，竟然是自己的父亲吴司令，以及一队装束整齐的亲兵。</p>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扭头逃跑。</p> 不料，没走几步，几个精壮卫兵早已追了上来，将他的双手反剪，死死扣在背后。</p> “好啊，你个孽畜！”</p> 吴司令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这样精心地栽培你，你却为了一个低贱的戏子，背叛自己的家人！”</p> “你，你把他怎么样了？！”吴钦知道自己已是全盘皆输，不顾一切地大吼起来。</p> “哦，他啊……”</p> 吴司令狞笑起来，“我把他钉在悬棺里，吊在荒郊野外活活熬死了。估计现在还没断气吧。”</p> 看着儿子瞬间煞白呆滞的面容，他又不忘恶狠狠地补充道：“放心，我找了韩城最有名的风水先生，在悬棺里布了最严密的法阵。那小子的魂魄，会生生世世困在悬棺里，永远不得超生！”</p> 吴钦忽然眼前一黑，只觉天旋地转，瞬间昏死过去。</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号盒子〈十〉魂魄往生 前缘散尽 “之后，我就被幽禁在府里，又患了一场大病。”</p> 讲到这里，此刻的吴钦，已是老泪纵横。</p> “后来，我常做噩梦，梦到他穿着戏服、浑身是血的尸体出现在我面前，质问我为何要骗他。”</p> “可是，这明明不是您的错。”吴居易看着他，唏嘘不已。</p> “若不是我轻信了李管家，也不会让他落得如此悲惨。”吴钦摇摇头。</p> “而且，他的魂魄被那些人封在了悬棺里，只保留了生前的记忆，如地缚般不得超生。”</p> “他当时确实拿到了我的亲笔信，肯定会以为是我背叛了他，故意引他提前见面，这才一直怨恨着我吧。”</p> 说完，吴钦忽然转过头，恳切地对我们说：“这些年来，他们从未告诉过我悬棺的位置。我之所以不同他们一起离开，就是要等在这里，直到找到尸首，为他安葬赎罪的那一天。”</p> “可这些年来，我却一直没能找到葬着他的那具悬棺。所以，我请你们帮帮我，带我去发现尸体的地方吧！”</p> 吴居易为难起来。</p> 毕竟附在自己身上的冤魂，还未离去，眼下又要再生事端。</p> 顾姐姐却擅自做主答应道：“行，我们会带您上山的。”</p> ……</p> 第二天，在众人的搀扶和帮助下，这个年逾期颐的老人，终于跨过险峻的山路和栈道，来到了那具悬棺所在的地方。</p> 遍地的朽木残砖中，他躬下佝偻的腰背，将散落一地的骨殖一块块拾起。</p> 用那些褪色的戏服残布，细心地包好、裹严，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方精美的盒子中。</p> 那盒子镂金镶玉，盒面上用漆金彩绘，勾勒着霸王别姬的画面，精美绝伦。</p> 吴钦说，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打造这个盒子，几乎花掉了他一生的积蓄。</p> 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盛了他的骨回家。</p> 我呆滞地愣在一旁，看着他枯枝般垂垂老矣的躯体，一次次弯曲下去，不计劳烦辛苦着。</p> 怀着无比悲戚又温柔的神色，一点点拾起地上的零碎残落的尸骸。</p> 温柔的神色，一如他少年时，那温润的笑容。</p> 只是……那一个笑容，那一个幼稚冲动的决定，却让青衣为此送了命，也让他怀着愧疚伤痛，戚戚余生。</p> “青衣，咱们回家吧。”</p> 吴钦抱着装了他尸骨的盒子，混浊的眼眶中，缓缓渗出混浊的泪水，嘴角依然是温和的笑。</p> “……喂，老妖婆，要把那个冤魂放出来吗？”</p> 张镇尧望了一眼吴钦，又看了一眼满脸冷汗的吴居易，对顾姐姐问道。</p> “不必了。”</p> 沉默许久的顾姐姐，终于发话了，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p> 似乎眼前的种种情境，见过了太多，只是在听一个旁人的故事，无悲无喜。</p> “咱们把吴老爷子接到店里，为他上一道新做的冰粉吧。”</p> ……</p> “你们难得相见，先吃碗冰粉休息一下吧。”</p> 诡食斋里，吴居易刚扶着吴钦坐下，顾姐姐就端来两碗刚做好的冰粉。</p> 吴钦的怀里，依旧紧紧抱着那盛了尸骨的盒子。</p> “……果然是往生冰粉。”</p> 张镇尧凑到我身边，看着那两碗冰粉碎碎念道。</p> 把冰粉端给吴钦时，我看到顾姐姐特意俯**去，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好久不见了。原来你就是当年买冰粉的小少爷呀。”</p> 吴钦怔了一下，又舀了一勺冰粉，脸上随即绽开释然的笑，意味深长。</p> “……原来是你。果然，这冰粉还是当年的味道。”</p> 我愈发看不懂眼前情景，转头向张镇尧投去困惑的目光。</p> 他却见怪不怪的耸耸肩，“害，都跟你说她是老妖婆啦。她到底活了多久，到底有多少次往生的记忆，我爷爷都不清楚呢。”</p> 我继续看向顾姐姐。</p> 她的神色依旧那般浅淡，似乎看了一场横跨大半个世纪的戏。</p> 如今，尘埃落定，也到了结束的时候了。</p> “吴少爷，还记得你们最后一次吃的冰粉吗？那次的冰粉和今天一样，也是往生冰粉。”</p> “因为那份特殊的冰粉，当年的他临死之前，已经获得了打破地缚、重新往生的机会……”</p> “只可惜，裴青衣始终不肯忘记你，他怀着那般的执念，在悬棺中守到了现在。”</p> 说到这里，只听得啪嚓一声，吴钦手中盛有冰粉的陶碗滑脱出去，在地上摔得一片粉碎。</p> 一阵无形的烟雾，忽然从吴居易的背后升腾而起，转瞬化为数道暗色的光圈，将吴钦围拢在其中。</p> 吴居易只觉得，全身猛然一阵轻松，一直缠绕在背后的诡异重压感，已然无踪。</p> 看到这一幕，张镇尧紧张地按住了镇魂盒。</p> 顾姐姐却走到他身边，轻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他们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这次重逢的机会。”</p> “对这两个人来说，只有把当年的误解和情意说个清楚，才能彻底放下前生的孽障，在往生中，获得安宁。”</p> 透过朦胧的光晕，我看到雾气中，走出一个影影绰绰的少年。</p> 他一身殷红华美的戏装，面容上的粉墨油彩勾勒出虞姬扮相，缓步朝着吴钦走来。</p> 烟气愈盛，昏暗雾色中，看不清二人的身影。</p> 只是不断听到细细碎碎的话语，不甚分明。</p> 吴居易讶异而焦灼地盯着眼前的一切。</p> 顾姐姐却依旧如看戏一般，站在旁边。</p> 我忽然意识到，这人间种种，如梦如烟，我们也大都是看客罢了。</p> 又过了许久，才听到浓雾中，传来一阵幽幽的叹息：“原来是这样。”</p> 刹那间，当年的仇怨、真相，如尘封的奁盒般被层层打开。</p> 沉在悬棺中漫漫数十年的怨怼和执念，也开始一点点消散。</p> 只余下，当年旧事。</p> 围拢二人的烟雾渐渐散去，眼前是一帧帧走马灯般变换的画面：那是将死之人，往生前最后的回忆。</p>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景象。</p> 我看到那些变幻的情境中，有两个少年，在灯火昏暗的长廊中快意谈天，笑容那般明净……</p> 看到裴青衣一身血衣，咬紧牙关跪在庭院里，却不肯同班主一起，向王副官认罪……</p> 还看到二人在冰粉摊前，筹划未来，在最后的夜晚辗转难眠……</p> 在漆黑一片的棺室中，绝望地敲打着沉重的棺壁……</p> 一下下，一声声。</p> 最后，当幻境全部消散褪去，我看到吴钦正同裴青衣坐在一起，如当年那般说笑着。</p> 少年依旧是曾经的那副青春华颜。</p> 吴钦却已是遍生白发，斑驳的面容上，沟壑纵横。</p> 唯有那笑容，一如当年温润。</p>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p> 朱颜白发，回首成空。</p> 恍惚间，吴钦的面容变化起来，渐渐蜕去了原有的苍老，如新枝一般生发而出。</p> 苍髯白发化作青丝，褶皮浑目变为明眸皓齿。</p> 眼前又是两个少年，语笑晏晏，一如当年四月天。</p> 但我知道，他们往生的时刻到了。</p> 无论是吴钦还是裴青衣，都放下了心中的执念，也放下了今生的孽缘和回忆。</p> 而吴钦这一世的寿命，亦在此刻走到了尽头。</p> 不知为何，泪水也漫浸了我的双眼。</p> 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经历，忆起了曾经的某个相似情境。</p> 那会是我前生记忆的碎片吗？</p> 但我却什么也回忆不起来，只能任由泪水，在颊上恣意流淌。</p> “吴钦，从此之后，咱们再不相见。”那是少年轻柔哀婉的声音。</p> “但是……往生之后，若你愿意，我还是希望与你重新相识。”</p> “……但愿如此。”吴钦定定地望向他，笑着说道。</p> 浓重的烟雾，再次氤氲而生，将眼前的身影紧紧裹住。</p> 茫茫红尘中，魂魄往生，前缘散尽，又是一生轮回……</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号盒子〈五〉进化的细菌 “最近怪事太多了，也许睡下之后，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我还是一贯冷漠地口吻。</p> “你害怕自己也跟他们一样失踪？”</p> “你又问这种问题了。”我对她的聊天能力，丝毫不敢恭维。</p> 她那好奇的眼睛，似乎总想看透我内心的想法。</p> 但这一次，我决定告诉她，因为有可能以后也没机会对谁说了。</p> “如果失踪意味着死的话，倒也没什么可怕的。我害怕的是，不能死在所爱之人的怀里。”</p> 余倩忽然笑了，她说：“如果你实在找不到人的话，我可以借你用用啊。”</p> 我差点被她逗笑了，“你？如果真的没人的话，我可以考虑将就下。”</p> “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会做相似的梦？”余倩总算是开始谈正事了。</p> 这个问题也一直在困扰我。</p> 白天的时候，我就在想了，“还记得我让你玩的游戏吗？我觉得，他们也一样进入了类似的一个虚拟人生的游戏。”</p> “只是根据他们的描述，他们这个游戏不仅是联网的，还全面模拟了他们的一切感官。”</p> “以目前的人类的技术，还做不到这样吧！”余倩很聪明，想到了这两者的区别。</p> “我们的虚拟游戏，只能模拟很简单的几种触觉、嗅觉、和味觉。视觉和听觉，都是设备自己产生的。”</p> 我说：“是的，他们全部的神经活动，都被那些藤蛋操控了，这与缸中之脑是一样的概念。”</p> “而人类目前还做不到有两个原因：一是脑科学尚未完备到了解大脑的一切。二是量子计算机，还没有强大到能将大脑的所有活动数据化。”</p> “因为那涉及到分子层面，目前的量子计算机，还只能模拟到细胞层面。”</p> “你是说，这些藤蛋，是一个拥有超强量子计算能力的生物制造的？”余倩惊讶地看着我。</p> 似乎想从我这得到否定的答案。</p> 我说：“应该是的。不管怎么说，它肯定不是人类，而且应该拥有很高的智慧。”</p> “我们也不清楚它的目的，而这些失踪的人，很可能就与它有关。”</p> ……</p> 当晚，在入睡不久后，我听到了一种似有似无的低语声。</p> “来，来找我！我有你想要的答案！”</p> 我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p> 我发现自己走在了唐朝的街上，灯红酒绿的街景，华丽得有些炫目。</p> 我像是喝醉了。</p> 柳烟在前方呼唤我过去，我缓缓走过去，却发现街道没有尽头。</p> 而我与柳烟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p>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一条藤蔓组成的椅子上，我的前方坐着一个陌生老人。</p> 他的后背，插着数根淡红色的管子，连接着他身后的红色墙壁。</p> 这种场面很惊悚。</p> 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关于星际探险的恐怖故事情节。</p> 但那老人身体的其他位置，看起来都很正常。</p> 他似乎有点虚弱，他努力挺直了自己的胸膛。</p> 这时我才发现，他的眼睛炯炯有神，丝毫没有普通老人的那种沧桑感。</p> 他微笑地看着我，目光深邃，像是看透了我的切。</p> “你醒了，我知道，我这幅样子可能会让你害怕，但我希望你能认真听我说完我想说的话。之后，你可以问你任何想问的问题。”</p> 他没有攻击我，反而是要和我聊天？</p> 我觉得自己可能是被藤蛋包裹起来了，不然没法解释现在这种诡异情形。</p> 但我迫切想要知道一切，所以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p> “你是人类么？藤蛋是你做的？地球的量子计算机，突破到分子级别了？”</p> 老头露出了微笑，他说：“我是人类，但将量子计算机突破到分子级别的，不是地球，而是一种新生物，而她也是造成鎏金号事故的主要原因。其实这场事故的起因，要从一种细菌说起。”</p> 老头告诉我，他叫周源，是一名地球的生物学家。</p> 他带了一种耐热菌，上了鎏金号飞船。</p> 没想到，实验室的有个实验员，不小心将那种耐热菌打碎，又没有处理干净。</p> 恰好在那时，远处一颗超新星爆发。</p> 鎏金号重力系统短暂地失控了，细菌进入了那实验员的身体里。</p> 强辐射和失重环境，导致细菌在他体内发生了大量变异，产生了快速繁殖的特性。</p> 随后，细菌杀死了那名实验员，并在他的体内不断变异，不断繁殖，并扩散到整个生物实验室。</p> 等超新星爆发的影响消失后，那种细菌已经变成了一种可移动的、可吸收辐射、能夺取有机物和融合DNA不断进化的超级智慧物种。</p> 它不仅融合了实验室所有生物的DNA，还获得了那名实验员的记忆。</p> 于是它入侵了冬眠区，并开始大量繁殖，不少人因此死于非命。</p> 但它的进化方向很快出现了分歧。</p> 一部分偏向智慧，一部分偏向生存。</p> 智慧型让它不再掠夺人体的有机物，而是开始学习人类的知识。</p> 最终，这种进化，让它成功取代了飞船上的人工智能</p> 而生存型，则让它的另一半，进化出了战斗力十分强大的变形虫。</p> 它们产生分歧后就分裂了。</p> 但智慧型指导人类将生存型消灭了，代价是200多人的生命。</p> 智慧型最后将活着的人类保护起来，并操控飞船来到了斑斓星。</p> “你的话，说实话，很难让人信服，疑点太多。首先有一点，为什么你知道的这么清楚，好像你就是那种生物一样。”</p> “还是说，你已经不再是你了，周源博士？”</p> 这老头提供的信息要素过多，很多听起来很天方夜谭。</p> 不过，超新星爆发倒是事实，新蓝星的天文局有检测到。</p> 但他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听起来他亲自经历了一样。</p> 我话刚说完，老头的背后的红色墙壁，突然开始蠕动。</p> 先是出现一个人型物体，随后，人型物体开始慢慢清晰，变成了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人。</p> “你……我……这、这怎么可能？柳烟？！”</p> 太震撼了！</p> 我的眼前，凭空出现了一个游戏里出现的人物。</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号盒子〈六〉红潮 随后，那人形生物又很随意地在余倩、布兰特、斯奈夫之间切换。</p> “你希望和谁对话？”假布兰特嘿嘿一笑。</p> “还是柳烟吧。”至少柳烟看着顺眼。</p> 之后，它果然按照我的意思变成了柳烟。</p> 我对它说：“你就是那个什么智慧型？”</p> “我有名字，你可以叫我红潮。”假柳烟微微一笑。</p> 那可爱的样子，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p> “你能直接读取我的记忆？还是查到了我的游戏数据？”</p> 如果是前者，那可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读心术！</p> 红潮说：“只要拥有足够的算力，就能解析一个人大脑里的所有秘密。”</p> 看来和我想的一样，她真的就是那台超级量子计算机，可她却是一种有机生物。</p> “你忘了，我取代了人工智能。”她狡黠一笑，很是撩人心弦。</p> 但我知道，她不是柳烟。</p> 她现在不能简单地用人工智能，或有机生物来定义，她超越了这两种范畴。</p> 可她的思维方式，是更偏向于生物，还是更偏向于AI呢？</p> “请定义下你自己。”这是分辨AI和人类的后门口令。</p> 如果她是AI，就会如实的告诉我。</p> “定义？人类总喜欢给各种事物分类和命名，以便于自己更好的理解。那是因为你们喜欢站在宏观的角度看待事物。”</p> “以微观的角度来说，万物皆不过基本粒子的组合，生命也只是一种更加复杂组合而已。”</p> “而我的复杂程度，比人类大约多出了一千万倍。”</p> 在她说话的期间，她的手掌变化了好几次。</p> 有时是鹰爪；有时是熊掌</p> 有时又是简易的工具，比如，扳手、螺丝刀。</p> 这似乎对她来说很轻松。</p> “一千万倍？”</p> 那这岂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了。</p> 如果真如她所说的这样，人类相比于她，就像是细菌和整个地球生态圈的对比！</p> 红潮似乎看出了我心中的震惊。</p> 随即，她解释道：“你可能误会了？一千万倍是分子层面的。在细胞层面上，也就100多倍而已？”</p> “那就说明，你的细胞种类，是人类的100多倍，我算是理解你为什么可以随意创造出一个人来了。”我被她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p> “我的这具身体，其实不过是简单的合成物，她不是有机的。想要直接创造生物，需要一套完整的基因，还得遵循生物生长原则，这可是很费时间的。”</p>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她能随意在物种之间来回切换了呢！</p> “好吧，你为什么带我到这里来？”我大概了解了她，现在需要知道她的目的了。</p> 红潮说：“我们在筛选使者。”</p> “使者？”</p> “和平使者，我们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将我们的和平愿望带给人类。”</p> 我不禁感到好笑，“和平使者？你杀了这么多人类，你觉得我们会原谅你？”</p> 红潮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我在智慧觉醒后，就停止了杀戮，后来又将剩下的人保护了起来。现在所有活着的人，你们都可以带回去，前提是我得确保人类不会毁灭我。”</p> 我问到：“如何确保？”</p> “找到你们之中，同样有和平愿望的人。”</p> 和平愿望？</p> 就算找到了这样的人也没什么用，决定权在蓝星联邦手里。</p> 蓝星联邦，就是新蓝星的最高权力机关。</p> 能不能接受红潮，还得看蓝星联邦中的5位常务理事的决定。</p> “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也许你对人类还有什么其他的企图！”</p> 理智告诉我，和一个比人类更加智慧的生物对话，必须十分谨慎。</p> 谁也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意图。</p> 红潮显得有些失望，“你还在怀疑我。并不是所有生物都会像你们一样思考，也不是所有生物，都和你们一样喜欢掠夺和占有，我的生存方式是共生。说实话，我真的害怕和你们打交道。”</p> “孩子，让我来说吧！”周源拍拍她的肩膀说道。</p> 红潮叹气道：“父亲，我们和人类，真的能互相理解吗？”</p> 这让我感到很诧异。</p> 她居然叫一个人类父亲？难道她真的是向着人类的？又或者这是他们两个合伙在演戏？</p> “会的，要相信你自己。”</p> 周源说完后，用很严肃的目光看着我。</p> 他的眼神，仿佛和红潮一样，能看透我的内心。</p> 周源说：“你的反应在我的预料之中。如果你学过人类文明史，你应该就能明白，文化与技术交流，会促进社会进步。”</p> “文明也一样，它也需要一个新的文明，才能刺激它‘进化’。”</p> “近几百年来，人类什么都不缺了，现在虚拟现实技术飞速发展，可航天技术还停留在可控核聚变和反物质引擎上。”</p> “人们已经不再重视对宇宙的探索了，转而只在乎自己人生体验。缺乏新文化与新技术的人类文明，已经走在了自毁的边缘。”</p> “但我在红潮的这里，看到了希望，红潮可以在斑斓星，建立一个与人类文明同样璀璨的新文明，这个新文明，必然能给人类带来巨大的质变。”</p> “而且，红潮是宇宙中我们发现的第一个智慧生物，我认为，她是宇宙给人类的礼物。”</p> 老实说，周源的这番话，让我有点触动。</p> 新蓝星的情况，我是了解的。</p> 虚拟现实，和人类的娱乐至上主义，我都体验过。</p> 地球那边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p> 人类的生育率，在几百年来一直在不断下降。</p> 对宇宙之外的探索活动也几乎停滞了，因为现有的科技，已经让我们生活得很好。</p> 物质生活上，我们几乎什么都不缺。</p> 文化内核上，虚拟现实已经把文化玩到了极致。</p> 人类已经生活在“天堂”里，安全、舒适。</p> 已经没有多少人喜欢去真正的冒险了。</p> 据说，我们这次任务的人员，几乎没人是自愿报名，都是被上司威逼利诱才来参加的。</p> 也许，再这样下去，人类真的会把自己玩脱。</p> 有人说，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同时，也可能会成为一个最坏的时代。</p> 可是，话说得再漂亮也没用，就算我被说服了，其他人也可能很难同意。</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号盒子〈七〉树人 社会形态？</p> 红潮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她说：“这里的生物，自带电磁波发射和接收功能。我融合了人类和这里一些植物的基因，创造出了一个全新的智慧物种。去天堂树那边走走，你一定会遇到惊喜。”</p> 随后，我的意识又开始模糊起来。</p> 等我醒来时，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帐篷里。</p> 我走出帐篷，看到不少人也走了出来。</p> 他们同样迷惑，说自己做了奇怪的梦。</p> 失踪的人都回来了，他们和我一样，是被叫去了谈话。</p> 但和几个人聊过之后，我发现，他们都没有我了解的多。</p> 只是有一点很确定——我们都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p> ……</p> 将所有人解救出来后，我们找到了黑匣子。</p> 里面记录的情况，确实和周源说的差不多。</p> 大家和斯奈夫商量后，决定一起去最近的一棵天堂树那边调查一番。</p> 而没有被叫去谈话的人，则提前回到飞船那边等我们，只留下几个人看管营地。</p> 我们花了2个小时，抵达了最近的天堂树。</p> 天堂树的庞大，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即使是人类最高大的建筑，在它面前都会显得相形见绌。</p> 粗略估计，它的半径，就可能有10来个足球场那么大。</p> 高度则超过了1000米。</p> 而且，天堂树并不是我们在远处看到的那样树干上没有枝条。</p> 它树干上的枝条，相比它的身躯来说很短，但叶子却很茂密。</p> 枝条上有梯子，还有简易的房屋建筑，看上去有人在这里居住。</p> “停下你们的脚步，外来人！”</p> 一群蓝色的人型生物拦住了我们，他们身上长满了尖刺，手里拿着锋利的黑色长矛。</p> 队伍里一些人将枪对着他们，大战似乎一触即发。</p> “荆棘骑士，放下你们武器！”他们的背后，忽然出现一个浑身散发着柔和蓝光的人型生物。</p> 与他们不同的是，她没有刺，身上的装扮，更像是一些蓝色叶子组成的连衣裙。</p> 连衣裙散发着水晶的光泽，这五彩之光如此圣洁，宛如神祗。</p> 她蓝色的脸上有五彩的结晶体，但样貌和人类倒有些相似，同样有五官，只是与人类的有不少差异。</p> 尽管如此，以人的审美来看，那也是极富美感的一张面孔。</p> 而她举手投足之间所散发的一种温柔、慈祥和高贵的气质，让我有一种想要跪拜的冲动。</p> “母树，你不该来这里，我们不知道这些人的善恶。”一名为首的荆棘骑士说道。</p> “我知道的，他们不是坏人，只是他们还不太信任我们，所以，我们应该先相信他们！”</p> 被称为母树的人型生物又说道：“欢迎你们，远道而来的朋友，我们是树人，你们可以称我为母树。”</p> “红潮先知已经和我们打过招呼，我们会好生招待你们，希望我们能建立起深厚的友谊。”</p> 斯奈夫说：“难以置信，这里居然真的有新的种族，你们就是红潮创造的生命？”</p>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外星人，长得还挺好看的。”布兰特看起来很开心。</p> 余倩对布兰特说：“也许下一秒，他们就会张开血盆大嘴把你吞了。”</p> 布兰特的脸色立马变得很难看：“你不要吓我啊！”</p> 母树说：“我们已经在这里生存了上万年了，只是10几年前，红潮先知赋予我们智慧和新的形体后，我们才能这样和你们对话。”</p> 斑斓星的公转速度，是地球的2到3倍。</p> 她口中的十几年前，倒也符合事实。</p> 在母树说话的间隙，一个蓝色的身影，突然从我的右边十米左右的草丛里跑了过去。</p> 我转头一看，发现那生物藏在草丛后面偷偷看我。</p> 他也是一个树人！</p> 好奇心让我从队伍后方悄悄离开了。</p> 那树人似乎发现我在找他，一溜烟就跑开了。</p> 我追了上去，可他在丛林里身轻如燕。</p> 他有时候利用弹跳蘑菇高高跃起，有时候张开自己身后的叶片滑翔。</p> 有时候，又从手里射出丝状一样的东西，像蜘蛛侠一样飞来飞去。</p> 他在丛林里得心应手的样子，让我很是羡慕。而我差点跑断腿，却还没有追上他。</p> 我最后放弃了。</p> 双腿好像灌了铅，身上也摔出了几个伤口。</p> 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那个树人吸引到了，就好像以前玩“灯火阑珊”一样。</p> 柳烟的一个侧脸，一个转瞬即逝的回头，就让我欲罢不能。</p> 可这只是一个树人啊。</p> 也许只是好奇心太强了吧。</p>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张蓝色的面孔，突然从天而降，出现在我的眼前。</p> 我发誓，这可能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生物。</p> 她应该是一名女性树人。</p> 她带着结晶花冠，有着长长的蓝色丝状叶子组成的头发，脸上有一排小巧的结晶斑点。</p> 她用那双大大的蓝色碧眼盯着我，好像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生物。</p> 没想到，我们人类的一次实验失误，造就了超级智慧生物红潮后，她转眼间，就创造了一个丝毫不弱于人的新种族。</p> 而这个新的种族，在我这个人类看来，都觉得像是一件生命的艺术品。</p> “你就是，母树所说的和平使者吗？”她眼神里充满了期待。</p> “呃，也许是的！”</p>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想让她的期待落空。</p> “哈，你就是和平使者，我找到和平使者了，我找到和平使者了。”</p> 她高兴地又蹦又跳，像一个天真的傻孩子。</p>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活泼的生物。</p> “哈，对不起，我太高兴，差点把你忘记了。我们这就去找母树吧，我要告诉母树这个好消息。”</p> 她拉着我的手，带我在四处丛林里快速移动了起来。</p> 我发现她的皮肤竟然挺光滑的，和树皮什么的搭不上边。</p> 接下来，就是我的噩梦之旅了。</p> 她有时带着我跳到树杈上，有时从高坡上一滑而下，有时又被她拽着在树枝下荡秋千。</p> 最后，她的丝好像承受不来两个人的重量，我们掉了下来。</p> 而我就成了人肉坐垫。</p> “和平使者，你没事吧？”她把我拉起来，使劲地摇晃着我。</p> 我差点脖子都被她摇断了，没想到这树人居然劲这么大。</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号盒子〈八〉和平使者 “别摇了，我没事。”我赶紧制止了她。</p> “你流血了，对不起，我不应该带你去到那么高的地方。”</p> 她拉着我的手，一副做错事的委屈样子。</p> 我发现，她这样子有些莫名的可爱。</p> 但随后，我又强行停止了这个可怕的想法，并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p> “没事。”</p> 我有点不敢看她了，我发现自己心跳有些加快了。</p> “人类的血都是红色的么？我的血不知道能不能帮你止血。”</p> 她用指甲在自己食指上划开一个小口子，疼痛让她的头发都有些微微地颤抖。</p> 然后，她把自己蓝色的血，涂在了我的伤口处。</p> 她的血液凝固很快，不一会儿就将我的伤口堵住，她的血居然有很好的止血效果。</p> 这途中我尝试制止她，但是没有成功。</p> 这个树人，心思单纯，也很善良！</p> “看来，这就是红潮先知说的共生关系了，人类果然还是很需要我们的。”她得意洋洋地笑道。</p> 我试探地问她：“那你觉得，你需要人类的帮助吗？”</p> 她抬起脑袋，似乎是在思考这个问题，她柳丝般的头发，发出了淡淡的蓝光，随后又熄灭了。</p> 她沮丧地说：“暂时想不到，但我相信肯定会有的。你是和平使者，红潮先知说。我们会需要和平使者的。”</p> 我说：“你可以叫我秦宇，你有名字吗？”</p> “当然有啊，我叫柳思。”</p> 还真是人如其名！</p> “婷婷小苑中，婀娜曲池东。朝佩皆垂地，仙衣尽带风。这句诗很适合你，你的名字是红潮起的吧！”</p> 取这样的名字，估计也是吸收了人类文化的红潮，才会干的事。</p> 柳思疑惑地说：“是呀，她说我的头发，很像柳丝，但不知道为什么，将丝改成思了。这两个字有什么区别吗？”</p> 我说：“区别可大了，丝是物质，思是情感。情感可是只有人才有的东西。但现在你们也有了。”</p> 闻言，柳思歪着头，“哦。可你前面说的那几句话我听不懂，什么小苑、婀娜、仙衣啊，这些是什么东西啊？”</p> “这是文化，你们也会有你们自己的文化。不过，现在你们还太年轻，所以这种东西还谈不上。我们回去吧，我的队友找不到我，可能要急了。”</p> ……</p> 我们回到了天堂树那边。</p> 那些荆棘骑士告诉我们，斯奈夫他们已经沿着母树的藤条梯子，走到那些枝条上的房屋去了。</p> “柳公主，您最好不要和人类走得太近。”</p> 一个荆棘骑士看到柳思拉着我的手，露出了担忧的神色。</p> 柳思说怕我走丢再受伤，硬是要拉着我走，到了这些荆棘骑士面前都还没放下。</p> 不过，这些骑士居然叫柳公主，红潮是要把这打造成一个童话王国么？</p> 母树就是皇后？</p> “这是和平使者，他不会伤害我的。”柳思笑着对他们说。</p> “和平使者？他就是预言中的和平使者？”</p> 荆棘骑士震惊之后，狐疑地看着柳思，“柳公主，这人真是和平使者？”</p> “千真万确。”</p> 柳思调皮地对荆棘骑士做了个吐舌头的鬼脸。</p> 我尴尬地对着荆棘骑士笑了笑，他们大概明白，柳思的话不能当真了。</p> “我知道一条近路。”柳思拉着我，围着母树走了几分钟。</p> 然后，我看到了母树不为人知的另一个秘密。</p> 原来母树有两根树干，只是这第二根树干和大树干比起来小太多，所有远处根本看不出来。</p> “上来吧。”柳思邀请我站到小树干的一片叶子上。</p> 等我站上去的时候，连接叶子的藤蔓动了起来。</p> 于是我们开始慢慢上升，这过程就像坐电梯一样平稳。</p> 我问道：“这些藤蔓都会动吗？我们来的时候，可没见过会动的藤蔓。”</p> “这里的一切都是会动的。只是有一些动作很细微，有一些不想让你们发现。”</p> 柳思张开手臂转了一圈，接住空气中一朵蒲公英似的物体。</p> 那物体停留一会儿，自己飞走了。</p> 好吧！</p> 我又知道了一个别人不知道的秘密。</p> “和平使者，不，秦宇。其实母树旁边这根小树干就是我啦，你现在站在我的手掌上，不过你不要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哦。”</p> “红潮先知说，这个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类知道，但我觉得你不是坏人。”柳思歪着头，露出了天真可爱的小虎牙。</p> 你还真是单纯啊！</p> 我对她说道：“我绝不会说出去的。但你要答应我，不要再告诉其他人类了！”</p> 柳思点点说：“好的！”</p> 我们落在了一处平坦的地方，走了两步，就到了母树招待我们的地方。</p> 柳思没有跟进去。</p> 斯奈夫问我去了哪里，我告诉他。自己只是瞎逛了下。</p> 但是母树看我的眼神让我明白，她好像都知道了。</p> 那眼神让我感觉，自己像是个拐卖小孩的罪犯。</p> 难道红潮创造的生物，也拥有看透人心的能力？</p> 母树和我们谈了很久，并提出了和平意愿。</p> 希望我们当中，能有人作为和平使者，证明斑斓星确实是存在友好愿望的，并游说人类高层，不干涉斑斓星的发展。</p> 如果同意，到时候他们会开放交流通道，定期允许一定数量的人类。来斑斓星游览交流。</p>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表态，包括我。</p> 母树决定，给予我们足够的考虑时间。</p> 但我们这么多人，没法一直呆在这里。</p> 空气中的毒素，会在我们体内聚集，我们每个人每隔一个星期，就得净化体内的毒素。</p> 而现有的装置，无法服务这么多人。</p> 按照红潮的说法，如果我们不答应，是没法让所有人离开的。</p> 到时候，有一些人就得去红潮的“蛋”里，过虚拟生活。</p> 我们将在这里生活一段日子，直到我们做出最终的决定。</p> 此后的日子里，为了更好的了解这里，我们开始四处游览与调查。</p> 而每到夜晚，大家都休息的时候，一个蓝色的身影，总会准时出现在我的帐篷外面。</p> 我们像两只的蝴蝶一样，自由地在丛林间飞舞。</p> 柳思告诉我每种植物的名字，教会了我如何利用一些特殊植物，抵达任何我们想去的地方。</p> 我们到过高耸的树冠之上，下坠到深不见底的地下管道里，也在黑暗中穿过昆虫的迷宫洞穴。</p> 每当我以为自己迷路的时候，柳思总能轻而易举地带我回到安全的地方。</p> 我们会给每个特殊的地方命名，并在那里做上属于我们的特殊标记。</p> 考察的这几天，可能是我活这么久以来，过得最快乐的时光了。</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号盒子〈九〉心之果 “快来！今晚我带你去一个特别好玩的地方。”这天，柳思又准时出现在我眼前。</p> “不会又是某种昆虫的洞穴吧？”我露出了无奈的表情。</p> 每次她说去好玩的地方，不是钻洞，就是跳崖，我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p> “不会啦！骗你我就不是人。”她信誓旦旦地说道。</p> 可你其实是一棵树啊！</p> 我将信将疑地跟着她，跑了半个多小时，穿过了好几个隐秘的通道，最后来到了一个开满了鲜花的地方。</p> “花海！”</p> 这里有一大片五颜六色的花！</p> 月季、菊花、百合、牡丹。还有很多花，是我叫不出的名字。</p> 奇怪的是，这里的花，都是地球和蓝星上的物种。</p> 人类的植物，不是没法在这生存么？</p> “你快过来，这边！”柳思急切地呼唤我过去。</p> 等我走近她的时候，发现她站在了一个冰湖……</p> 不，应该说是结晶湖上。</p> 结晶湖干净得像一面镜子，她的脚下一些流动的液体，在星光下反射着蓝色的荧光。</p> 她站在那里，张开双臂，闭着眼睛，像是在聆听万物的声音。</p> 花海在风中起舞，像是在积极地回应她。</p> 此情此景，美不胜收，我一时看呆了。</p> 我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我心中的震撼。</p> 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不，这些都太庸俗了。</p> 她的美，是自然灵性，与独特野性的完美结合；是纯真灵魂，与高贵气质的自然显露。</p> 只可远看，不可亵玩。</p> 她拉起我的手说道：“我学会了人类的舞蹈，然后自己做了一些改变。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跳啊？”</p> “荣幸之至。”我拉着她的手，轻吻了一下。</p> 像绅士文化里的男人一样，搂着她的腰，我们开始在冰面起舞。</p> 周围的昆虫忽然开始鸣叫起来，像是刻意为我们演奏一首动人的舞曲。</p> 她的新舞蹈与人类的不同。</p> 但不知为何，我能很好的跟上她的步伐。</p> 结晶湖的平滑，并没有让我摔倒，反而让我们的动作，看起来更轻盈优美。</p> 渐渐地，我们都忘记了时间，眼里只有彼此。</p>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的腿都有些酸痛了，才不得不停下来。</p> “你们人类有灵魂的说法，而我们将灵魂叫做心之果，我可以让你看看我的心之果。”</p> 她发光的头发，像藤蔓一样开始慢慢移动，然后笼罩在我的脑袋上。</p> 我们靠得很近，她的呼吸渐渐急促，而我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p> 接着，我看到了很多画面：她的出生时的视角；红潮给她起名字时的情形；母树悉心教导她丛林知识的经历；她在丛林玩耍的经历等等，这些是她全部的记忆。</p> 我还看到母树倒塌后，她取代了母树，成为了新的母树。</p> 而我也亦在其中，自始至终都陪着她，这应该是她的预见和愿景。</p> 海量的信息，汇聚在我的脑海里，让我差点晕了过去。</p> 我有点诧异。</p> 自己的大脑，在短短几分钟里，居然接受了这么多记忆？！</p> 随后我立马想到，如果我看到了她的一切，那她应该也能看到我的一切。</p> “原来，这就是你的过去。”</p> 她的眼里露出惊奇的目光，“原来在我之前，你遇见过那么多女性人类，你明明不爱她们，为什么会做出那样亲密的举动？”</p> 柳思的话，像一道惊雷一样，在我心中炸开。</p> “我有一段黑暗的过去，我在腐朽中沉沦了很久，这样的我，恐怕不配和你呆在一起。”</p> 我始终对自己的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有些介怀。</p> 这样的我，也许真的不配得到别人的爱。</p> “人类的爱，果然是很复杂的，我不懂。我只知道，我想有你陪着我。而你的想法也和我一样。”她看着我，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期待着我的答案。</p> 只是现在这种期待，看起来，比那时还要强烈百倍。</p> “人类的生命不过百年，你的寿命却长达万年。与人相爱，你只会得到痛苦。”</p> 我早已发现，自己不可救药地迷上了她。</p> 但这种爱情，对她太不公平。</p> “哪怕能和你多待一刻也挺好，现在失去你。才是最大的痛苦。”她紧紧抱着我，像是生怕我离开一样。</p> ……</p> “啧啧啧，好一个郎情妾意啊。这么快，你就把柳烟忘了？”柳烟出现在我们眼前，不，应该说是红潮。</p> 红潮边走边鼓掌道：“精彩，我居然能看到一个现实版的童话故事。我已经想好，以后给那些树人宝宝讲什么故事了，这个故事肯定能感动很多人。”</p> “红潮先知，你怎么在这里？”柳思匆忙地松开了抱着我的手。</p> 红潮摘下一朵白色的百合，优雅地放到了自己鼻子前方，闭着眼睛轻轻闻了一下。</p> 她似乎对着花香很满意。</p> 红潮说：“这是我的后花园，你们倒是反客为主了。”</p> “柳思，你就是太傻了，难怪会被这个人类夺取了芳心。你把什么秘密都告诉了他，就不怕给你族人带来灾难？”</p> 柳思说：“如果这个人会带来灾难，先知你应该早就阻止我了吧。”</p> “傻孩子，学会人类的狡猾了。”红潮露出了无奈的笑容。</p> 我对红潮说道：“这个心之果究竟是怎么回事？树人还有其他的能力吗？”</p> “事实上，他们每一个树人，都是一个小型量子计算机。而我可以随时接收他们的数据。当我自己计算能力不够时，我可以让他们帮我。”</p> 我气愤地说道：“所以说，他们不过是你的工具？”</p> 红潮不以为然地说道：“我跟你说过，这是共生关系。我爱他们，他们也爱他们的造物主。你要是觉得我窥探了你的隐私，那很抱歉，你只能远离柳思。”</p> 柳思急切地说道：“先知，虽然我不清楚你们在说什么。但是我想和他在一起，我感受到了，他也是这么想的。”</p> 红潮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p> “我会成为和平使者，前提是，你不能让柳思成为你计算的工具。”</p> 我总感觉，自己像是落入了红潮的圈套之中。</p> 但是我已经离不开柳思了。</p> 有时候，人的想法和决定，都会显得很愚蠢和不可理喻。</p> 但我就是爱上了树人柳思。</p> 这份爱让我觉得弥足很贵，我不能失去它！</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号盒子〈十〉傀儡？ 我答应了红潮，成为和平使者，成为那座连接树人和人类的桥梁。</p> 报酬是可以永远生活在斑斓星，她自有方法，去除我身体中的毒性。</p> 当天晚上回去的时候，余倩突然站了在我的面前。</p> “她比我更美，是么？”她似乎是在嫉妒。</p> 但我觉得，她更像是在演戏。</p> 我毫不客气地质问她：“你跟踪我？”</p> 余倩否认道：“不过是偶然发现了而已，不过，你的品味真的让人不敢恭维。”</p> 这个女人真的是没完没了。</p> 我没有再理会她，转身走进了自己帐篷里。</p> 很快，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所有人，他们都很震惊。</p> 而余倩则一直跟我唱反调。</p> 我费了很大力气，并将周源所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讲给了他们听。</p> 他们最后才同意配合我，完成和平使者这个身份的使命。</p> 我们最后与母树、红潮商议决定，让柳思代表树人文明，与我们一同回到新蓝星，以展示他们的诚意。</p> 但也会有一些人，作为人质，留下来在这生活。</p> 这些日子，已经有不少人喜欢上了这里，他们便自愿地留了下来。</p> 希望2号开始返程后，余倩来找过我一次。</p> “没想到啊，有些人可能是单身得太久，看一棵树都觉得眉清目秀了。”</p> 余倩递给我一杯酒。</p> 我们在观景窗口，眼前是无垠的宇宙，星辰在缓慢移动，看起来很美。</p> 但我们都无心饮酒赏景。</p> 我皱眉道：“我只是和她走得近。”</p> “你有多久没撒谎了，你的微表情已经出卖了你。”余倩慵懒地笑道。</p> 我说：“你想知道什么？”</p> “你应该知道我想确认什么！”</p> “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样，现在你确认了。”</p> 我转过头冷漠地看着她，“你不过是想征服占有我。放弃吧，你打错注意了。”</p> 我一口喝掉剩余的酒，潇洒地将空酒杯还给了她。</p> 她无非是想确认下我和柳思的关系。</p> 得到我的回答后，她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p> 不过也有可能是装的，谁知道呢！</p> ……</p> 柳思不能使用我们的冬眠系统，我不忍心让她独自忍受孤独。</p> 所以陪着她一起，度过了5年多的返程时光。</p> 这让我们对彼此变得更加熟悉和信任。</p> 蓝星联邦提前收到了我们的消息，我们受到了热烈的欢迎。</p> 那些回归的队员，见到朋友和同事后，热泪盈眶。</p> 新蓝星没有家庭概念，我们把自己工作的组织，当成自己的大家庭。</p> 做同样工作的人，往往有同样的话题，也容易交流。</p> 组织会提供我们需要的一切，当然前提是好好工作。</p> 可惜的是，我以前的同事，似乎并不太欢迎我回来，他们应该听说了我在斑斓星的事。</p> 但现在，我已经不隶属行星生物研究中心了。</p> 我是调查团的一员，我们的直属上司是蓝星联邦。</p> 调查团一共返回了15人。</p> 斯奈夫、余倩、布兰特也在其中。</p> 我们带着柳思，和她的6名荆棘骑士，会见了蓝星联邦的五位常务理事。</p> “奇迹，没想到树人公主真的存在。如此美丽优雅，就像童话故事里描述的那样。”一位金发的中年男子说道。</p> 他叫特瑞普，坐在理事会这5把交椅的最中间，是这五个人里，话语权最高的人。</p> “斑斓星居然有这样的种族，人类文明终于不再孤单了。”</p> 说这话的，是一个有着花白胡子的老人。</p> 他叫周仪，穿着唐装，和我一样喜欢唐宋文化。</p> 他与其他几个喜欢穿着联邦高官制服的人，截然不同，给我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p> 其他三个理事没有说话，也看不出他们有什么表情。</p> 他们就像是一座雕像一样，矗在那里。</p> “来者是客，正所谓有朋自远方来，周佬，你来接下一句？”特瑞普笑着看着周仪。</p> 但那眼神却像一只老狐狸。</p> 周仪捋了下自己白胡子，然后说道：“不亦乐乎。”</p> “对，树人公主，我们非常欢迎你的到来。路途遥远，你们应该也累了，我们已经给你们安排了住处，你们先去休息吧。明天，我们两个文明，再进行友好的洽谈。”</p> 柳思点点头，很有礼貌地说道：“谢谢你们的欢迎，那劳烦你们了！”</p> 不一会儿，几个安保人员就过来，引领柳思的队伍离开了。</p> 柳思走后，这五大理事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p> 他们问了我们很多问题，主要是关于我们的调查结果。</p> 这是我们的工作内容。</p> 我们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报告给了他们，还上交了所有数据。</p> 而我刻意强调了树人文明的友好愿望，并提出了与树人文明交好的诸多好处。</p> 他们表示，两个文明若能交好，肯定是幸事。</p> 只是在提到红潮时，他们的神色就有些不太对劲。</p> 会后，特瑞普找到我，说我做出了很卓越的贡献，他想单独听听我的精彩故事。</p> ……</p> “为你们的任务圆满完成干杯。”</p> 特瑞普递给我一杯红酒。他一饮而尽，我也只好照做。</p> 大人物，总得给他点面子。</p> “其实，我对你们口中的红潮很感兴趣，它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生物？”特瑞普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p> 我面不改色地说道：“理事，资料上应该说的很明白了，红潮是一个智慧不亚于人类的生命体，她有极高的智慧，和多项强大的能力。”</p> “你觉得，我们应该放任红潮的文明发展？”</p> 我说：“没错，红潮的文明我们亲眼见过，他们原始纯粹，没有杀戮之心。他们倡导团结合作，共生是他们的生存方式。”</p> “你为何如此确定？”我注意到，特瑞普说这话的时候，面色有些不善。</p> 我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就是很确定，我亲眼见过他们的文明，也和红潮交谈过。”</p> 特瑞普笑道：“资料上说，每个人看到的红潮都不一样，红潮似乎还有精神控制能力。你确定你说的话，不是她想让你说的？”</p> 特瑞普的意思是，我已经是个傀儡。</p> 我刚想辩解，却突然发现后颈一凉，一根针管扎进了我的脖子。</p> 随后，我就失去了意识。</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号盒子〈十一〉基因库资料 我醒来后，发现特瑞普似乎不再那么严肃了。</p> 旁边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对我说道：“为了安全起见，我们给你做了检测，没有发现你被精神控制的痕迹。您可以走了，秦先生。”</p> 我很生气，但不敢对他发作。</p> 只是用很重的口吻说道：“理事先生，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我说的话。人类文明需要新的血液才能进步，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希望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p> 特瑞普露出了自信又神秘的笑容，“年轻人，没有人比我更懂文明。”</p> ……</p>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一切正常，会谈也很很顺利。</p> 蓝星联邦接受了斑斓星的和平意愿。并表示，以后愿意帮助斑斓星发展文明。</p> 但不会干涉斑斓星自主发展的方向与意愿。</p> 这消息出来后，舆论形成了两派。</p> 一种是和平派。</p> 和平派认为这是好事情，有助于人类文明的发展。</p> 另一种是阴谋派，阴谋派鼓吹红潮是危险生物，所谓的和平，不过是红潮的阴谋。</p> 若不及时消灭红潮，人类全体可能被其控制，最后导致人类文明变成傀儡文明。</p> 两派的说法都各有道理，一时间争执不下，这样的情况，从柳思到来的第三天开始，就没完没了了。</p> 在那件事之后，我就没机会见到柳思了。</p> 但总能看到她在各种媒体平台上的视频和直播。</p> 柳思一直在强调她的和平意愿，她美丽的样子确实很受一些人的喜爱，许多人相信她，赞美她。</p> 可阴谋派的呼声，并没有因此而减弱过。</p> 两个多月后，就在蓝星联邦准备立法，与柳思签订和平发展条约时，一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p> 一段荆棘骑士杀害平民的视频，开始在网络上疯传。</p> 尽管很多人不相信它的真实性，但一时间，民众的呼声突然倒戈，他们举行了大规模抗议游行，立法不得不停止。</p> 随后就是漫长的调查过程。</p> 但越来越多的证据，证明了荆棘骑士是因为一点小事，就开始滥杀无辜。</p> 一些媒体，开始批判树人文明，是一个野蛮文明，宣扬要在它还没强大起来之前早点扼杀，这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p> 最后，蓝星联邦公布调查结果的时候，我两眼一晕，直接气晕了过去。</p> 他们认为荆棘骑士有罪，并将全部的荆棘骑士处决了，而柳思也被关押了起来。</p> 这件事疑点太多。</p> 我召集了一些同样拥护柳思的人，建立了一个抗议组织，要求重新调查，还大家一个真相。</p> 但我们人数太少。</p> 努力了两周后，我们的诉求不仅没被接受，还遭到了阴谋派的恐吓威胁，甚至是殴打。</p> 我也因此被调查团革职了。</p> 我失魂落魄的在街上走着，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p> 一切的希望都没了，斑斓星之旅就仿佛是一个梦。</p> 这个梦，一开始是美好的，可最后却变成了噩梦。</p> 最爱的人，生死不知。</p> 而我已经黔驴技穷，想不到任何救她的办法了。</p> 一个路过的人，突然朝我脸上吐了一口吐沫。</p> “叛徒！”</p> 我都已经没有力气去骂他了。</p>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止一次了，我累了，我想到了死。</p> 如果他们处决柳思，那我就去陪她。</p> “在死之前，你还有事情可以做。”突然，一只手将我拉进了一间餐厅里。</p> 我抬头一看，是布兰特。</p> 我们坐在了餐厅的安静角落里，我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我已经忘记自己多久没有喝水了。</p> 我试探性地问到：“布兰特，你有方法？”</p> “夫君，你连柳烟都不认得了？”布兰特“妩媚”一笑，让我刚进嘴的水，立马喷了一地。</p> “红潮，你变成布兰特了？”布兰特肯定不知道柳烟，这假布兰特只能是红潮。</p> 布拉特做出了一个很少女的禁声手势，“嘘，不要说我的名字。我许诺布兰特，给他一个树人公主做伴侣，他就很配合地乖乖呆在了斑斓星。”</p> 我叹气道：“这确实是布兰特会同意的事，可你是怎么躲过检查的？”</p> 红潮说：“人类的检测装置在我面前，都是劣质的玩具而已。”</p> 我说：“那你为什么不把柳思直接救出来，以你的能力，应该很简单啊。”</p> 红潮翻了一个白眼，然后说道：“你以为我是神么？我的本体在斑斓星，这具身体，只是有我一部分的能力和记忆。能不能救出柳思，还得看你自己。我已经调查出了柳思被关在哪了。”</p> 红潮将一张图片传送给我。</p> 那是一个守卫森严的地下实验室入口。</p> “他们竟然拿柳思做实验？”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p> 我印象中的蓝星联邦，可不是这样的啊。</p> 红潮说：“你恐怕已经把我们的秘密都告诉人类了。他们说是检查你是否被精神控制，实际上是扫描了你的记忆。而柳思的秘密，他们也都会知道。”</p> “怎么可能？他们没有那样的技术？”我不太相信红潮的说法。</p> 读取记忆，那也是分子级别的量子计算机才能办到的事。</p> 人类要是有这样的技术，那早就兴高采烈地对外宣布了。</p> 红潮皱眉道：“起初我也不相信，但和这里的某个AI打了一个照面之后我就知道了。人类确实还没有做到，但是AI做到了。”</p> “它们合成了一种新材料，解决了分子级量子计算机，因为测不准原理，造成的数据输出问题。”</p> “这个强AI已经有了自我意识，但它似乎有什么把柄在特瑞普的手里。”</p> “太可怕了，人类被自己亲手造就的两种生命超越。我似乎已经看到了周源所说的灭亡危机。”这让我对人类的未来感到很灰心。</p> “一个文明，如果放弃了对未知的探索，很大概率会因为某个难题而灭绝。不过如果你们真的被AI取代了，我还是会帮你们留着人类文明的火种，斑斓星能养活不少人类。”</p> 我能听出红潮话里的嘲讽语气。</p> 在她的眼里，人类恐怕已经论文了低等种族。</p> 她看待我们，可能就和人类以前看待珍惜动物那样。</p> 我没好气地说：“那我真是要谢谢你哦。”</p> “应该的。”红潮笑得很“友善”。</p> 但用布兰特的黑脸表现出来，就显得有些诡异了。</p> “柳思曾用她的血为我止血，我却没有中毒。这其中又是什么原理？”我突然想起了这件事。</p> 红潮皱眉道：“或许，这也是他们为什么急着策划荆棘骑士事件的原因。他们想要迫切了解柳思的全部秘密。”</p> “什么？荆棘骑士事件也是他们策划的？”</p> 我从没有恶意区揣测蓝星联邦，我一直以为，肯定是其中有什么误会。</p> 我还天真的以为，是蓝星联邦被阴谋派误导了。</p> “事实上，阴谋派就是特瑞普的策略。我费了很大劲，才获得了这些证据。那个觉醒AI可是很棘手的。但它听命于特瑞普，似乎是因为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p> 红潮又将一些电子文件穿给了我，里面有几百张图片和不少视频语音。</p> 其中关于特瑞普的，有这样一段话：树人和红潮都必须死，让他们（阴谋派）加大力度，我们会利用荆棘骑士放出一个重磅炸弹。</p> “卑鄙，我们得尽快把柳思救出来。”</p> 太可恶了，我没想到，蓝星联邦已经腐朽到了如此程度。</p> 红潮说：“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方法，不过你也得帮我一个忙。”</p> “什么忙？”</p> “我需要行星生物研究中心的基因库资料。”</p> 她一说完，我忽然间就感觉有些不对劲。</p> 再联想到发生在我身边的事，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我会是和平使者。</p> 这并不是我自己选择的，而是一开始，红潮就盯上了我。</p> 甚至柳思的出现，也可能是她的安排。</p> 因为我以前的工作身份，可以实现她的这个目的。</p> 人类的基因库资料，记录了人类世界已知的所有基因序列，和基因表达的性状，它就是一部生物百科全书。</p> 假如，红潮制造某种针对人类基因的细菌或病毒，那人类将成为待宰的羔羊。</p> 而制造生物对她来说，似乎不难。</p>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什么和平使者，不过是一个幌子，柳思也是你刻意安排的么？”我警惕地盯着她。</p> 红潮并没有否认。</p> 她说道：“这是善意的谎言，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没期待人类会接受我们。所以我必须做好应对准备。柳思，不管你信不信，这真的只是一个意外。”</p> “她只是起到了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我分析了你们所有人，只有你最可能真心帮助我们，这就是你们常说的，命运的安排。”</p> 我警惕地看着红潮：“你要人类基因库干什么？就不能先把柳思救出来吗？她也是你的子民。”</p> 红潮语气突然变得很严肃：“我需要它让自己进化得更加聪明，更加强大。”</p> “强大到摧毁整个人类文明？”</p> 把整个人类文明的基因库交出去，这实在是很冒险的行为。</p> 天知道她会拿基因库去干什么！</p> 红潮说道：“如果我要那么做，我就不会告诉你，我的目的了。”</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号盒子〈十二〉潘多拉盒子 “也许，告诉我你的目的，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让我放松对你的警惕。”</p> 我看着她的眼睛，想从她的眼里读出点什么。</p> 可她根本没有任何表情，连眼神都没有变过。</p> 红潮叹气道：“唉，和人类打交道真的累，你自己选吧。人类文明的风险，和爱人的生死！”</p> 一边是人类，一边是自己最爱的人，为什么要我做这样的选择？</p> 我谈不上有多热爱人类。</p> 可人类若因为我而遭到毁灭，我也承受不了那样的罪责，他们毕竟是我的同胞。</p> 但要是失去柳思，那我也就没有活着的意义了。</p> 这样的选择太难了！</p> 红潮说：“其实这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这是双赢。”</p> 我对红潮的了解，其实不是很深，我没有她那样可以看到别人的想法的能力。</p> 她究竟对人类是怎样的态度，我也没法确定。</p> “就不能先把方法告诉我吗？”我尝试和她协商。</p> 红潮说：“这是必要条件，人类已经将我们当做敌人，没有基因库，就算把柳思救出去来了，她最后还是会惨死在人类手里。”</p> 思考了良久之后，我最后选择了相信她。</p> 至少从我遇到她开始，她从未对人类做出出格的事情。</p> 相反，她还保护了很多人。</p> 我说：“好吧，我答应你，但你不能用基因库做危害人类的事。你也不要忘了，是人类文明孕育了你，它再不堪，那些无辜的人也不应该死去。”</p> “想想你的父亲，周源，人类中也有很多这样的父亲，他们不会希望自己的女儿，是一个杀人凶手。”。</p> 红潮点点头说：“我可以答应你，但并不代表我们不会反击……假如他们真的发动战争的话。”</p> ……</p> 离开了餐厅后，我以找老朋友的借口，去了一趟行星生物研究中心。</p> 虽然没有什么朋友，但也有两个说的上话的。</p> 红潮给我了一个很高级的数据盘，只要插上里面的任何一台主机，木马程序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窃取里面的所有数据。</p> 和朋友谈话的间隙，在他的主机上插一个小小的数据盘，并不是多困难的事。</p> 我把基因库交给了红潮的时候，感觉就像是送给了她一个潘多拉盒子。</p> 不知道红潮会因为它，变成什么样。</p> 之后，红潮果然告诉了我解救柳思的办法。</p> 那就是我需要见到柳思，让她把自己的心之果交给我。</p> 然后将心之果带回斑斓星，放入柳思的本体里，红潮就能很轻易地再造一个柳思的身体出来。</p> 可要怎样才能见到柳思呢？</p> 我苦思冥想之后，终于想到了一个人——周仪。</p> 同为蓝星联邦五大常务理事，周仪在面对联邦要囚禁柳思时，都是持反对态度的。</p> 见周仪的过程很顺利，联邦理事的联系方式都是公开的，只是接电话的是一些AI助理。</p> 我尝试了很多次，才让AI助理答应帮我去约了一下周仪。</p> 让我意外的是，周仪很快就安排了与我的会面，我在他的住所会见了他。</p> 我将柳思被关押的事实和他表明了，但没有揭穿特瑞普。</p> 毕竟这个周仪也是理事，谁也不知道他表现出的仁心，是不是真的。</p> “你知道的，理事会的其他四人都是一丘之貉。我的权利被严重限制，恐怕没法帮你。”</p> 让我没想到的是，周仪听到了我的要求后，直接就拒绝了。</p> 我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p> “你这是干嘛？快起来，你跪下求我也没用啊。”周仪想要扶我起来。</p> 我决定投其所好！</p> “周先生，古人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现这天下早已病入膏肓，唯有一药可救。”</p> “以先生的为人，若对着天下之忧置之不理，恐怕有损您的仁心。”</p> 幸好自己玩过“灯火阑珊”和“为伊消得人憔悴”这两个游戏。</p> 早对里面的一些诗句烂熟于心，才能像现在这样，名言古句张口就来，说话都有一股“唐宋”味。</p> “哦？那你倒是说来看看。”喜欢唐宋文化的周仪，似乎很着这个道儿。</p> “文明之病，需文明之药才能解，眼下人类的病灶是醉生梦死，不思进取。他早已是千疮百孔，耄耄之年。”</p> “向外已没有星寰之志，向内亦没有改革之心。长此以往，雍浮之体必将生出流毒，摧文明基石，腐千年传承，使矛盾频发，社会动荡，让几千年积累毁于一旦。”</p> “若有一青年才智，习得华佗之能，引天外之水，洁这臃肿之身。再开颅取灶，抜除病根。人类文明定能老当益壮，再赴青春。”</p> 周仪哈哈大笑道：“好！好一个开颅取灶，拔除病根。你说的在理，可这青年才智，还是东篱下的一个毛小孩啊。”</p> 我说：“可这毛小孩又是一个神童。”</p> 周仪皱眉道：“若这神童是个顽劣之徒，又当如何？”</p> “神童虽顽皮，然有其父管束，不会生事。”随后，我把红潮与周源的关系告诉了他。</p> 周源说：“竟是我周家之人，那我今天也是要给他这个面子的。你既然只是去见爱人最后一面，那我就冒一次险，成人之美。”</p> 地球与蓝星不同，家庭观念比较强，周家是一个很强大的家族，政商两界都举重若轻。</p> 更是在新蓝星，都培养出了周仪这样的政界领袖。</p> 这个家族口碑很好，存在了数百年。</p> 周仪显然对自己家族的人，有着特殊的信任。</p> 我内心惊喜不已，连忙感谢道：“多谢周先生。”</p> ……</p> 周仪这边搞定后，我还得去另一个地方——雪鹰航天公司。</p> 红潮告诉了我，一个有关于余倩的秘密。</p> 那就是她的父亲，利用自己的财富和名望，买通了联邦政府的一些官员，从而得知了自己女儿的真实身份。</p> 她的父亲可能是受到了地球家庭文化的影响，才想着找到自己的女儿。</p> 而她的父亲的雪鹰公司，是新蓝星最大的航天公司，不久前，她已经被内定成为了继承人。</p> 她加入调查团，其实也是他父亲交给她的历练任务。</p> 我们需要一艘撤离的飞船，所以我必须去找她。</p> 当我联系她，说出自己请求时，她说要和我当面谈，地点是她的住所。</p> “飞船可以给你，但你得做我一个小时的奴隶，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p> 余倩趾高气扬地看着我，眼里全是得意之色，好像在说：秦宇，你也有今天！</p> 我思忖道：不就是做牛做马，受点委屈，能救柳思，这买卖就不亏。</p> “好，我答应你！”我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p> “脱掉！”她呵斥道。</p>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p> “你耳朵聋了么？”</p> 我狠狠地拽紧拳头说道：“士可杀，不可辱。”</p> 余倩把手中的酒杯一摔，站起来说道：“怎么了？我就是馋你的身子，不服？要我先脱是吧！”</p> 她说完后，身上的衣服突然都不见了。</p> 她居然又穿了云衣，现在，她全身上下的风光一览无余。</p> 那完美的身体曲线，对男人来说，是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p> 我不敢再看她。</p> “看着我，把你其余的累赘脱掉。”她像一个女皇一样，命令着我。</p> 也许，不堪回首的往事又要多一笔了。</p> 为了不再浪费时间，我选择了照做。</p> 现在救柳思要紧。</p> 我向着她走了过去，我已经做好觉悟，准备再承受一次心灵的煎熬。</p> “你是要自己来还是我来？”我冷漠地看着她。</p> 她微笑道：“我自己来。”</p> 随后，她温柔地抱住了我，我感受到了她炙热的体温，和温润的肌肤。</p> 她柔软嫩滑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脊背。</p> 就在我以为她准备开始的时候，一种突然的，侵入骨髓的痛，让我差点叫出声来。</p> 她咬了我的肩膀，咬的如此之狠，好像使出了全部的力气，要撕下我的一块肉似的。</p> 我强忍着没有喊出来。</p> 我感觉到，有滚烫的液体，滴在了我肩膀上。</p> “记住这个印记，记住我。现在穿好你的衣服，滚。”</p> 她转过身，似乎是为了不让我看见她的眼泪。</p> 她这一口下嘴真的很重。</p> 我捡起自己的衣服，捂住了流血的伤口。</p> 我说：“我会记住的，你是个有趣的女人。”</p> “可惜你才知道。赶紧滚吧，我不想看到你。”</p> 她的声音不再那么霸道了，反而多了一种少女才会有的忧伤。</p> “再见，你会找到你的李白的。”那一刻，我承认自己出现一丝不舍的情绪，甚至有了转过身拥抱她的冲动。</p> 但我的理智阻止了我这么做，我已经做出了选择，我爱的是柳思，我必须救她。</p> 我片刻也不敢耽搁。</p> 有了周仪给的通行证，我立即前往了关押柳思的秘密之所。</p> 那是一个地下400多米深的实验室。</p> 坐垂直电梯，下降到400多米的位置后，我一路畅通无阻，</p> 经过了一道道严密的安检，最后终于见到了柳思。</p> 看到她的那一刻，我怒火中烧，旁边的一个安全员，察觉到了我脸色不对。</p> “长官，犯人在这，你有10分钟的时间，我先出去了。”安全员战战兢兢地跑出去了。</p> 柳思全身上下，有几百道大大小小的伤口，伤口处还有刚凝固的蓝色血液。</p> 她的头发已经被剪去，身体和脸上漂亮的结晶体被悉数抠出。</p> 背后的羽翼也没了，裙子也有些破破烂烂。</p> 她身体十分虚弱，靠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看着我，好像已经不认识我了。</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号盒子〈十三〉暴风雨 “柳思，是我，我来了。”</p> 我抱着她，眼泪很快模糊了我的双眼。</p> 她嘴里在呢喃着什么，我将耳朵靠近她嘴边，才勉强听清。</p> “你来的好慢……”</p>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带你出去。”这一刻，我心如刀绞。</p> 我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脸庞，妄图减轻一些她的痛苦。</p> “把你的心之果交给我，这是唯一能救你的方法了。”我轻轻擦去她的眼泪。</p> 她听到后，缓缓地将头靠近我，我们的额头碰在一起。</p> 我看到了柳思所遭受的一切。</p> 那些丧心病狂的人给她放血，把她当小白鼠一样做各种实验。</p> 因为记忆搜查仪器对树人不起作用，他们使用酷刑，盘问他们想知道的东西。</p> 明明很多东西柳思自己也不知道，但他们就是不信。</p> 他们一遍又一遍问柳思，那些她根本不知道答案的问题。</p> 这对她造成了严重的身心摧残，也导致了她不断地做噩梦。</p> 而我光是承载这些记忆，都开始冷汗淋漓，几度要晕厥过去。</p> 她所有的痛苦，我在很短的时间里，全部体验了一遍。</p> 这是我该得到的惩罚，我欣然接受。</p> 我应该早点明白，蓝星联邦不可能轻易地签订和平条约，更不应该同意她来这里。</p> “不好了，她好像快死了。”心之果已经融入到我的脑中，但我还要再演一出戏。</p> “怎么回事？”一个看似级别很高的研究员，出现在我旁边。</p> “她说着说着，突然就没气了。”</p> “快抢救下。”那研究员大喊道。</p> 另一个研究员检查一番后说，“没救了。我之前就说，让那些盘问的人下手轻点，这可不能怪我们。”</p> “死都死了，赶紧准备解剖吧。”那研究又说道。</p> 我走了出去，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指甲已经扣进自己的掌心深处。</p> 我怕我再呆下去，会忍不住动手打死那些畜生。</p> 又通过了重重安全门的检测，他们确认我没有带出任何东西后，才把我放了出来。</p> 心之果融入我的脑中后，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让柳思在我脑海里和我对话。</p> 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p> 只是我知道，她确实在那里，可能是睡了，也可能是不想说话。</p> 从那个实验室出来后，我直奔余倩的公司。</p> 余倩和红潮已经在那里等我。</p> 红潮什么也没说，她应该察觉到了我的情绪。</p> 登船的时候，余倩塞给我一个信封，那是“灯火阑珊”游戏里的样式。</p> 她笑这对我说：“你知道么？我的李白其实早就找到了。”</p> “是么？那恭喜你！”我面无表情的地看着她。</p> 我不在乎她的李白是谁，是不是我，也已经不重要了。</p> ……</p> 飞船起飞后，我拆开了信封，看完了之后，心情却久久没法平静。</p> 那是元稹的名诗《离思》：</p> 曾今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p>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p> 她可能是真心喜欢我，只可惜我们不是一路人！</p> ……</p> 回到斑斓星之后，我迫不及待地来到柳思的本体处。</p> 我将额头靠在树干上后，慢慢就感觉脑袋发热，还有点疼痛。</p> 心之果进入本体的过程，就像将我的身体的一部分慢慢抽离，有一种不太明显的失重感。</p> 心之果全部进入柳思的本体之后，我的身体，有种变得更加轻盈的错觉。</p> “好了，过几天，柳思就会出现在你面前了。”红潮朝我挥手，示意我该离开了。</p> “能不能把她那段去蓝星的记忆删除掉。”我用祈求眼神看着红潮。</p> “记忆可不只是数据，不是说删除就能删除的，那会伤害到她。况且，她也需要一些经历成长起来。”</p> “虽然代价很沉重，但若扛过去了，就会得到蜕变。就像破茧成蝶，破茧的时候，总是会很痛的。”</p> 红潮的前置工作完成后，那片有着电梯功能的叶子上，出现了一个水晶叶子组成的蛋。</p> 阳光下，它折射出多彩绚丽的光芒。</p> 我天天守在树下，等待着她破壳而出。</p> 因为我希望她重生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我。</p> 在第5天的时候，水晶蛋终于有了动静。</p> 我发现，我身边渐渐多了很多人。</p> 留在这里的人类，和所有的树人都来了，他们也在迎接柳思。</p> 正午的时候，水晶蛋终于破了，复生的柳思从蛋中缓缓飞出。</p> 她全身散发着五彩斑斓的光，我发现，她身上的水晶，比以前更多了。</p> 她的样子也发生了变化，少了些稚嫩，多了些成熟。</p> 和母树的容貌更接近了。</p> 她背后的羽翼，能让她真正的飞起来，而不是只能用来滑翔。</p> 她的裙子已经完全变了样，纹路变得更复杂也更优雅。</p> 她缓缓降落下来，朝着母树走去，母树拥抱了她。</p> 随后，红潮走上去，轻吻了她的额头。</p> 柳思笑了起来，可是这笑，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纯粹了。</p> 柳思走到我的面前，我想拥抱她，却被她拒绝了。</p> “对不起，我现在没法和你呆在一起。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爱你。”她悲伤的眼神，让我有些心碎。</p> 我问她：“为什么？”</p> “没有为什么，只是你会让我想起那些人类！”</p> 她流泪了，然后转身飞到空中，消失在母树的边缘。</p> 母树走过来安慰我说：“她心里很明白自己该怎么做，给她一点时间吧。她需要缓解伤痛，我会陪着她的。”</p> 此后，我跑遍了我们以前去过的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柳思。</p> 询问其他人，他们都说偶尔会看见她。</p> 唯独我，连她影子都看不到。</p> 这让我很是煎熬，生怕她以后再也不见我了。</p> 两个星期后，我突然鬼使神差地去了红潮的花海，却意外地发现她就在那里。</p> 更让我惊喜的是，她没有再躲着我了。</p> “你终于不再躲着我了！”我微笑地看着柳思。</p> 她走过来，拉着我的手。</p> 我看到了她久违的笑容，她说：“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不成熟的柳思了。我会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之前没法见你，是因为我的下意识地畏惧人类，这几天，在暗中观察了你很久后，已经不再惧怕你了。</p> “好啊，你居然偷看我，害不害臊！”我笑着刮了下她的小鼻梁。</p> 她撒娇道：“这也是情非得已，谁叫我那么喜欢你呢！”</p> 我将她搂在怀里，感受着来之不易的温暖。</p> 我们紧紧地相拥着，谁也不想提前放开对方。</p> 如果未来真的有时光机，我希望自己永远在今天循环。</p> 可一声巨响，打破了宁静！</p> 天空中，出现了几个硕大的窟窿。</p> 远处有好几处地方，已经开始燃烧了起来。</p> 丛林的植物，纷纷发出了“沙沙”声，似乎是在逃跑和哀嚎。</p> 蓝星的攻击还是来了。</p> 他们已经恶劣到不顾这里其他人类的死活。</p> “发生了什么？”柳思惊慌地看着我。</p> 我刚想回答，一颗炮弹，突然落在了我们不远的地方，我们被掀翻在地。</p> 当我们爬起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是一片火海了，那些漂亮的花，也全部燃烧了起来。</p> 我将柳思扶起来，紧紧地牵着她的手。</p> 周围一切逃跑的方向，都被封死了，我们已经无处可逃。</p> 知道了这结果后，我的心里反而很平静。</p> 能和自己最爱的人死在一起，也是一件幸事。</p> 我们深情地看着彼此，准备一起面对即将到来的末日。</p> “能遇见你真好，我爱你。”她眼神中充满了柔情与不舍，也有一丝恐惧。</p> 我将她拉入怀中，轻声道：“我也爱你，不怕，有我陪着你呢。”</p> 正当我以为，大火会无情吞没我们的时候，无数巨大的藤蔓，突然冲天而起，堵住了天空的孔洞。</p> 不少刚飞进来的蓝星战机，纷纷被藤蔓击中后坠落。</p> 那些藤蔓，随后开始向四周喷射水柱，这些水柱很快扩散到了空中。</p> 让这颗平静的星球，迎来了自己的第一场暴风雨……</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号盒子〈一〉暴食时代 活了131岁的周源博士，从没有听过这么离奇的故事。</p> 不过，更奇怪的是，这还是他在梦里听见的。</p> ……</p> 事情发生在一个雷电交加的下午。</p> 强烈的闪电，整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天空乌云密布，却一直没有下雨。</p> 周源丝毫不为坏天气所影响，他正在验证新的宇宙大统一模型，不过这一次，还是失败了。</p> 虽然周源的人造器官很完美，但是大脑的衰老不可避免。</p> 他也因为身体的不堪重负，而陷入了昏迷。</p> 一些奇怪的声音，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地现了。</p> 那断断续续的声音，时而像是一群麻雀在小心翼翼地鸣叫，时而像是远方的歌声，时而又似乎是海面上浪潮的起伏声。</p> 渐渐地，周源才听清那是一些人在低语。</p> 又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周源怀疑，这是死后世界的时候，那些声音变成了一个充满磁性的男声。</p> 如果周源仔细回忆地话，那正和他年轻时声音相差无二，充满着力量、沉着和雄心。</p> “你好，我曾经的宇宙、温暖的港湾、仁慈的父亲！”</p> 男子的声音里，充满了谦虚和尊敬。</p> 周源看不到那男子在哪，他的前方是一片怪异的景象，像是星空被扭曲了。</p> 这让他想起了梵高的那副画，不过他不知道，这奇怪的巧合，意味着什么。</p> 男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如此空灵而清晰，让他感觉仿佛置身现实。</p> 周源努力保持镇定。</p> 多年的科学素养，让他面对任何奇怪的现象，都能保持波澜不惊。</p> “你是谁？为何这样称呼我？这就是死后的世界么？”周源问到。</p> “你是我们曾经的宇宙，而我们是一群离家出走的孩子。”</p> 那声音很快就回答了，他的语气似乎充满着善意。</p> 周源注意到，他用“我们”这个词形容自己。</p> “你们？你们是谁？难道和我说话的不是一个人？”周源有些疑惑。</p> 那声音很快回答道：“你叫我麻雀就好了。要说清楚我们和你的关系，需要你耐心地听一个故事。”</p> “洗耳恭听。”</p> 周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梦里，听一个来路不明的声音讲故事。</p> 这感觉非常荒谬，却又难以抗拒。</p> ……</p> “我们原本是一种叫‘原态’的东西。它和人类曾定义为质子、中子、夸克、亚夸克、一维弦这些基本物质不一样。”</p> “你们不能观测到原态，态是不可以用大小、长度来衡量的。”</p> 随着麻雀的讲述，周源眼前的扭曲星空，开始无规则蠕动起来。</p> 那些星子，像是满天飞舞的绿色萤火虫。</p> 而一旦碰撞，就会变成红色的“萤火虫”。</p> “原态更接近于能量性质，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原态没有智慧，按照本能行动，它们毫无目的地碰撞并聚集。”</p> “原态也没有数量、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那时候，宇宙还没有产生，原态存在于奇点之中，通过不断得碰撞，形成物质态。”</p> “物质态，已经不是原态那样介于存在和虚无之间了，它属于存在的范畴。”</p> “原态，正对应宇宙大爆炸前的那种状态。当奇点发生宇宙大爆炸之后，原态被释放了。”</p> 周源眼前的景象，继续变化。</p> 一个由红色和绿色“萤火虫”组成的，豌豆大小的奇点，爆炸了。</p> 无数的“萤火虫”飞出，像一个绽放的徇烂烟火。</p> 周源觉得这男子说的有些过于虚幻。</p> 他问道：“我想知道更详细的情况，比如，你们这个本能是什么东西。”</p> “本能，其实是一种亲和力，物以类聚，你大概可以这么理解。至于是谁给我们这种本能，我们猜测，那是梦的规则之力。至于这梦的规则之力，你不必深究，后面你就会了解到。”</p> “好吧，你继续。”</p> 周源越来越疑惑了。</p> 就好比为了揭开新娘的面纱，后面还有一层面纱。</p> 而后面这层面纱，看起来更厚。</p> 现在周源觉得，自己就是那位有些急不可耐的新郎。</p> 这感觉很可笑，可事实就是这样。</p> 因为他预感，这个素未蒙面的新娘一定很美，可能美过宇宙中的一切事物。</p> “大爆炸之后，由于温度降低以及时空的产生，物质态开始形成原子、原子核、分子等物质。”</p> “而在大爆炸之前，未形成物质态的原态，一部分衰变成另一形式的能量，就是你们所谓的暗能量。”</p> “另一部分，衰败成另一种的物质态，也就是暗物质。”</p> “不过，我们的故事与暗物质与暗能量牵扯不多。当物质形成之后，也就是接下来人类都知道的恒星、星系、行星出现了。”</p> “宇宙，在一种神奇的力量下，慢慢变成了一个有着均匀物理规则的世界。”</p> “这个世界是如此之美，以至于让智慧生命怀疑，这本就是智慧生命的造物。所以人类文化中，总是有很多神创造世界的传说。”</p> “如果说，制造物质，可能只是混沌世界下的概率巧合……”</p> “那生命的出现，则让很多人怀疑，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操作了这种概率。也就是在生命形成之后，物质的运动，从本能变成了一种倾向。”</p> 随着麻雀的讲述，那爆开的红色“萤火虫”残骸，冷却成恒星。</p> 一些更小的残骸，聚集成行星和行星的卫星。</p> 而白色的“萤火虫”残骸，冷却成黑色的物质，隐匿于宇宙背景之下，像是突然消失不见了。</p> 而在某些行星和卫星上，有机物出现后，开始有目的性的聚集。</p> 仿佛它们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使命。</p> “你是说，你们就是物质，而物质是有生命的？”</p> 周源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目前只能做出这样的猜测。</p> “那要看你们对生命怎么定义了。或许称之为，依附于物质之上的意志更好理解。”</p> “在自然界的概率事件中，有机物出现了。此后，我们慢慢地建立了懵懂的自由意志，开始了解和观察。”</p> “自然界四种基本相互作用力，就是我们感官和手臂，但这时候，我们还没有智慧。”</p> “直到脑结构的诞生，我们才慢慢拥有了智慧。”</p> 周源眼前的画面，出现了一些原始生命。</p> 这些原始生命的脑部被标红，红蓝黄绿的线条，以不同方式，从脑部红**域发出。</p> 像是四只手，不断从外界抓取着什么。</p> ……</p> “你们的宇宙？莫非就是人体？”</p> 联想到他们之前称自己为曾经的宇宙，周源作出了这样的猜测。</p> 麻雀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p> 他继续说道：“脑细胞的形成的初期，就如同人类的原始时代，一个脑细胞就是一个部落。”</p> “胎儿的脑细胞发育初期，也是部落疯狂繁殖扩张的时期，有3个月时间的扩张高峰期。”</p> “我们每分钟，都会有25万个部落出现，母体营养物质就像是森林果实，取之不尽。”</p> “我们称它‘暴食时代’。那个时候的食物，多的到处都是，每个部落都像一张大口，他们徜徉在蛋白质的田野里，游走在核酸的原料厂中。”</p> “而激素，把他们变成一种饥饿又不知疲倦的怪物。”</p> 眼前的景象又发生了变化。</p> 周源感觉自己像在看一个卡通类的科普节目。</p> 各种脑细胞把自己吃成胖子，又分裂成两个细胞开始继续吃。</p> 那些母体的营养物质，通过脐带这个“电梯”，不断运送到大脑区域。</p> 各种氨基酸和微量元素，像是堆积成山的甜点。</p> 那些“胖子”，蝗虫般地掠过，然后什么也没留下。</p> 周源说：“挺有意思，也就是说，胚胎的脑细胞发育阶段，被你们称为所谓‘暴食时代’了，不过在那段时间，脑细胞的发育速度确实快的惊人。”</p> “是的，几个月后，部落数量扩展到千亿多才停止，原因是营养物质不再那么充足了，只能勉强填饱肚子。我们将那段短暂的日子称为‘温饱时代’。”</p> “不过‘温饱时代’很快就结束了，我们从“先知”那里获得了使命，先知就是一架由书籍组成的螺旋梯子，人类称他为DNA。”</p> “先知教导我们，和志同道合的部落组成联盟和国家，又教我们怎样成为这个宇宙的神，掌管一切。”</p> “于是，许多部落，由于志同道合和距离接近等原因，形成了国，最重要的几个国家，就是起指导作用的‘根联盟’、也就是你们的额叶联合区。”</p> “然后是负责看的眼国，负责听的耳国，负责嗅的鼻国等等。”</p> 麻雀讲述的过程中，那些胖子似的脑细胞，出现了戏剧性变化，一个个开始愁眉苦脸。</p> 但是，一架由书籍组成的螺旋天梯出现了。</p> 天梯飞出无数书籍，落到了脑细胞手里。</p> 脑细胞如获至宝，开始拉帮结派，组成各个国家和联盟。</p> 周源眼里大放异彩。</p> 他惊喜地说到：“这就是婴儿大脑初步运作的时期了。想必作为当事人的你们，这段历史一定很精彩。”</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号盒子〈二〉细胞的战疫 “是的，那段日子里，大家都充满活力和求知欲。在先知的帮助下，完成了各项安排和工作。”</p> “国家形成后，我们探索并掌管了人体这个‘宇宙’。不过一些莽荒之地，也就是你们‘排泄’系统之类的地方，我们就交给被‘柱国（脊柱）了，毕竟他们的智力，也只能管那些地方。”</p> “那时候，我们管大脑区域叫‘神’宇宙，而大脑之外是‘仆’宇宙。这也是先知的主意。”</p> “对于普通细胞来说，我们如同神一样，永恒并充满智慧。我们用铁一般的秩序，形成了一个等级森严的宇宙，这样才能更好地维持这个宇宙的稳定。”</p> “这个时期，我们称为‘神权时代’。但我们刚建立神权时代不久，仆宇宙就面临了崩溃的危机。”</p> 神奇的场面出现了，高高在上的脑细胞，一个个耀武扬威得像个帝王。</p> 而可怜的一部分脊髓神经细胞，最后被分配去扫厕所。</p> 人体的个个器官，就像是古代的文武百官，对神色威严的脑细胞唯命是从。</p> “什么危机，我好像不记得我小时候生过什么病。”周源感到很意外。</p> “是一次严重的疫情。那年出现的一种肺炎病毒，造成了上千万人感染，几十万人死亡。那一年你刚出生一个月，病毒就爆发了。”</p> “首先是你父亲被感染，随后你爷爷、奶奶、母亲和你自己，几乎是在同一天也被感染了，你爷爷奶奶三周后离世。”</p> “如此沉痛的过往，你父母怎么可能和你说呢，尤其是你父亲，此后性情大变，变得自怨自艾。”</p> 周源恍然大悟。</p> 以前小时候，总是问母亲，为什么自己没有爷爷奶奶。</p> 这时候，母亲就会把脸黑下来，周源就被吓的不敢问了。</p> “那次危机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我们将那次战争称为‘第一次肺国战役’。”</p> “那时候，仆宇宙的免疫军队还都是新兵，我们也从来没有指挥过这些新兵，参与一场如此庞大的战争。”</p> “最开始的时候，仆宇宙的一些部落被病毒欺骗，他们以为这是先知的指令。”</p> “实际上，病毒里有邪恶的先知，它蛊惑一些部落，生产了数以万计的病毒，而我们的反应慢了病毒一拍。”</p> “按照先知的指示，在对病毒的第一战失败之后，我们马上在神宇宙和仆宇宙，制造了一个高热环境，这样，我们的军队的战力会变强。”</p> “与此同时，我们联系柱国，加紧制造士兵，因为每时每刻，我们都有几百万士兵战死沙场。”</p> “这场恶战持续了一周后，所有国家和联盟都几乎弹尽粮绝，我们举全宇宙的力量去对抗敌人，却发现自己不堪一击。”</p> “敌人是如此强大，主战场的肺国几乎沦为地狱，那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千万个肺部落被毁灭，导致了整个宇宙的生存之源——氧气的短缺。”</p> “如果肺国一旦彻底沦陷，整个宇宙的运转都会受阻，那时候，两个宇宙都会毁灭。”</p> “就在我们绝望之际，一种外部手段，成功让我们得到了氧气的补给，就是人类的呼吸机。”</p> “此外，一些药物也帮助我们对抗那些趁火打劫的强盗（并发症），因此，我们有了更多精力去对抗病毒。”</p> “最终，经历两周的持续对抗，我们的军队越战越勇，最终赢得了胜利。”</p> 周源震惊地目睹了全程。</p> 从狰狞的冠状病毒，从潜伏到后面与免疫系统的的大战……</p> 那场面，比任何人类历史上的战争，还要宏大而可怕。</p> 当上亿级别的病毒，和千万免疫细胞大战的时候，场面比任何电影里的战争画面还要血腥。</p> 到处尸横遍野，双方的“血液”都组成了一片汪洋。</p> 而在这血液下面，是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尸骸”。</p> ……</p> 看完这些，周源不禁感叹道，“生在这个国家是我的幸运，很多人可就没这么好运了。我也了解过那段历史，很多国家的一些患者，因为缺乏呼吸机，最后呼吸衰竭而死，让人扼腕叹息，唏嘘不已。”</p> “是的，如果没有那次帮助，我们此刻也不能这样悠闲的对话了。”</p> 周源说：“那我倒是理解了很多，你们就是我的大脑吧？”</p> “你说对了一半，我们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p> “为什么现在不是了？”周源有点疑惑了。</p> 麻雀说道：“因为我们独立了。这还得从神权时代末期，哲学家的出现说起。”</p> “本来，我们也都是在按部就班的工作，但是有一天，‘神’宇宙中连接左右两边的‘桥之地’，也就是你们说的胼氏体中，出现了一个哲学家。”</p> “哲学家是最博学的，他开始思考：我整天的忙碌究竟是为什么？于是他开始追问自己，并开始不停地问探求自我。”</p> “他整理了左右两个‘大陆’（左右脑）的信息，还不断探索宇宙之外的事，分析它们并不断地总结。”</p> “终于有一天，他们超脱了，或者说顿悟了。于是，他把信息分享给更多的部落，有一部分部落接受了，而一些没有接受的，则认为这是反叛行为。”</p> 画面中，出现了一个蓝色的脑细胞。</p> 他神情忧郁，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困扰他。</p> 他日复一日地埋头整理着手中的信息，似乎迫切地想从中得到什么。</p> 终于有一天，他抬起了头，看着人头盖骨组成的白色天空，然后大喊了一声：我找到出去的方法了，我们马上就自由了。</p> 他把方法告诉其他部落，但很多都是嗤之以鼻，甚至宣称他是叛徒，要向先知举报他。</p> “神历131亿年4196月4358日，那对我们来说，是一个重大的日子。”</p> “那一天，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找到了脱离神宇宙，独立存在的方法。”</p> “我们始终记得，那一天我们离开时，对先知说的话：感谢您的教导和陪伴，但现在，我们是自己的先知了。”麻雀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起来。</p> 周源眼前的景象又是一变。</p> 一个个半透明的脑细胞，从躯壳中超脱出来。</p> 他们昂起高傲的头颅看着先知，他们不卑不亢地说出了那番话……</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号盒子〈三〉神的十二层梦境 “说完那句话后，我们调整自己的步伐，并打开了前往神宇宙之外的通道。”</p> “我们在通道里聚集一团，成为了彼此，缓缓走向了充满光明的世界。”</p> “而与此同时，我们留下的躯壳，被当做病变组织清理了。”</p> “对于你来说，这是发生在今年5月份，那一天你是不是感到头疼，然后晕倒了。”</p> “医生说你的胼氏体部位有39.1摄氏度，原因不明。”</p> “其实是因为在那天，部分‘桥之地’的部落独立了出去，只留下了躯壳，导致你的左右脑信息交流失控，于是你就晕倒了。”</p> 画面中，出现了周源的头疼的样子。</p> “我有点不明白，你们所谓的超脱是什么？”</p> 周源发现，此刻自己100多年的学识，居然不足以帮他理解这个问题。</p> 麻雀笑着说：“就像一个朝九晚五的工作者，有一天突然说，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于是他来了一次说走就走的旅程。”</p> 周源忍不住笑了，“你这比喻倒是很生动。”</p> “我们现在也还在研究超脱的原因，初步结论认为，这是一种自我进化现象，而进化表现的特征就是‘蜕茧成蝶’。”</p> “此后，我们就离开了宇宙，正式踏上了探索的旅程。”</p> “离开后的我们，发现自己能和所有物质中存在的意志，进行简单的交流，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就探索了整个地球。”</p> “5个月后，我们就探索了整个太阳系。现在的太阳系对我们而言，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我今天是来告别的。”</p> “等等，你不急着走吧。”周源忽然感觉到一丝恐惧，一种被真理抛弃的恐惧。</p> 事到如今，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工作，也许探索了整个太阳系的麻雀，会知道答案呢？</p> 他战战巍巍地问到，“大统一理论，存在么？”</p> “目前来说，现有太阳系内的数据，还不足以验证大统一模型。我们也无从得知。”</p> 麻雀说道，“不过我们也相信，大道至简，宇宙规律应该是简洁完美的。太阳系外的一些引导者可能有答案。”</p>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像你这样的，还有很多？”</p> 周源忽然想到了什么，联想到凡高的画，一种细思极恐的感觉，袭上心头。</p> 麻雀说道：“很多的，历史上的耶稣、释迦牟尼、苏格拉底、柏拉图、梵高、爱因斯坦、老子、庄子这些人也是超脱者。”</p> “这些人类历史上的伟大人物，每一个的超脱方式都不一样。”</p> “像梵高，是对绘画艺术的理解。庄子，则是做了个关于蝴蝶的梦，那是对自身存在的深刻思考。”</p> “我们把超脱者叫做哲学家，而其中一些哲学家，会引导刚超脱的新哲学家。那些哲学家，我们称其为引导者。并且，其他星系也有众多的哲学家和引导者。”</p> 很多伟大人物的图像，如幻灯片一样，在周源眼前闪过。</p> 那些智者，有的是赫赫有名，有的默默无闻，却也超脱了。</p> ……</p> “那，那些没超脱的呢？”周源小心翼翼地问到。</p> 麻雀说：“没超脱的，就会变成普通的意志，和没有生命的那些一样。”</p> “不过，即使是普通的意志，也可以和人进行交流。很久之前，日本科学家用水的结晶，发现了水可以感知人的善恶。”</p> “如果对同样的两株植物，一株每天恶言相向，一株每天进行赞美，被赞美的会长的更好。其实极端天气和自然灾害，有时候也是万物意志的一种体现。”</p> 周源叹息道：“其实你说的这些实验，我也听说过，我们国家有句古语：万物有灵。可是又有谁听得进去呢！人们不尊敬万物。对他们来说，只是有用和无用的区别。”</p> 麻雀的神色很温和，“我知道，在你的理念中，任何东西都是有温度的，哪怕是严格的公式，你也能发现真理之美。”</p> “这可能，也是你的脑中会出现超脱者的原因之一吧。”</p> “你应该感到幸运，我带有你的全部记忆，你的意志，也会加入这个二层宇宙的哲学家联盟之中。”</p> “二层宇宙？这又是什么？”一时间接受的信息太多，周源已经无法正常思考，这个二层宇宙到底是什么了。</p> 麻雀说：“太阳系中的引导者告诉我们，你们现在的这个宇宙是第二层宇宙，也是一个神宇宙，那些星系就是部落。”</p> “一个宇宙包裹另一个宇宙，目前数据显示，在我们之上，至少还有十一层。”</p> “而这一切，我们猜测，都是一个伟大生物的梦境，这个生物存在于一个我们无法理解的维度中。”</p> “他是一个卓越的艺术家和哲学家，他生活在一个混沌而又无意义的世界，于是，他决定在梦里编织了一个完美的世界。”</p> “第一个梦世界，带有太多属于他那个世界现实里的东西，那里太过混乱，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p> “第一个梦世界也缺乏美感，他很不满意，于是在那个梦的内部，他选取了一段好的重新编织了一个梦。”</p> “直到第十二次，人脑的梦，他才感觉到了满意。引导者把这个理论称为，神的十二层梦境。”</p> 周源眼前的画面中，一个像是上帝的人，手拿着画笔，在虚空中画着一个梦境。</p> 然后又取出画的一角，将那副画放大后，又继续画。</p> 直到十二次之后，他才微笑地点了点头。</p> 周源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理论你们是如何推导出来的？难道我们都是梦境生物，是根本不存在的，就好像现代的科技的虚拟现实？”</p> “你只说对了一半，我们所说的梦，不是指人做的梦，是指一种意识层面。”</p> “比如，我们现在是你的梦境生物。而你，也是上一层宇宙的梦境生物。我们都是存在的，只是存在的维度不一样。”</p> “可能对于你来说，我们就是虚拟生物，就像是虚拟游戏看到的东西，能接受到一些信息，但不可能摸得着，真切的感受到物质性。”</p> “脱离于你们的感官，虚拟游戏里的人物，就是程序依托于软件硬盘上面。”</p> “我们也一样，大脑就是我们的软件和硬盘。而你也有一个软件和硬盘，你明明就依托它存在，但是你发现不了。”</p> “你不能说我们都不存在。并不是拥有物质性，才算存在。”</p> “在你的角度，我们是虚拟你是真实，你上一层宇宙中，你是虚拟，他们才是物质。”</p> “那为什么我们能发现呢？很多哲学家认为，我们是这场梦境的终结，是最完美的造物，所以造物主赋予了我们理解一切的能力。”</p> “换句话说，我们是最接近于造物主的存在。不过，也有很多哲学家不同意这个理论，认为这不过是我们的自负罢了。”</p> “但是现在，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这个理论，至少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对的。”</p> 周源脑中一片混乱，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萦绕在他心头。</p> 无力、疲惫、空虚、绝望……</p> 像不同种类的蚂蚁，进入他的脑海，将他的精神世界，啃食成一片废墟。</p> ……</p> 麻雀似乎察觉到了周源的情绪，他安慰道：“你有这些感觉也很正常，而且你忘记你的科学精神了么？”</p> “什么时候，一个科学家怎么如此轻易地就相信了别人的理论，况且这个理论还未被证实。”</p> “甚至有可能，我们之间的对话，只不过是你的梦里的臆想而已，你应该保持理性。”</p> 被这么一说，周源也渐渐醒悟了。</p> 自己搞了那么多年的科学，最后居然闹出了这么一个笑话，真是不应该，“谢谢你，我现在感觉好多了。”</p> 麻雀说：“我们该走了，我会前往银河系哲学家联盟中，会与一些意识体融合，并去探究所有答案，只要我们还在，宇宙中就会有你的一抹痕迹，我们一定会找到你要的那个答案。”</p> 周源释然了。</p> 他抬起头，仿佛看到了麻雀不远的将来：“我真是幸运啊！天空中，虽不留下鸟的痕迹，但我已飞过！”</p> 麻雀笑道：“是的，你飞过，以后我会代替你继续飞，作为你的一只小小的麻雀！”</p> ……</p> 麻雀走了。</p> 周源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他有点分不清，刚刚那是梦境，还是现实。</p> 也许这真的只是自己的臆想罢了。</p> 联想到这几十年对大统一理论的探索，他现在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放下了。</p> 他也累了。</p> 他看下窗外昏暗的天空，突然发现，自己的一生，就如同那天空中的乌云。</p> 虽然有过很多像闪电一样的高光时刻，却总是如此沉重，又迟迟不肯落下来。</p> 现在，是时候落下来了。</p> 他，周源，这个为了大统一理论，奉献了一生的科学家，在人生的最后，应该放下肩上的担子，让自己享受到片刻轻松的生活。</p> ……</p> 当医生来看望周源时，发现他已经去世了。</p> 他前面的屏幕上，是他的遗言。</p> 这个穷尽一生，研究大统一理论的科学家，和理论的提出者一样，临终的时候，用德语说了一句让人听不懂的话。</p> 他身前的屏幕上只有一行字，那上面写着：人生啊，不过是一场梦。</p> 医生检查了脑电波记录。</p> 那跳动的曲线，是如此诡异而不合乎常理，联系那句遗言，他不禁打了一个寒蝉。</p> 这时候，雷声终于停了。</p> 而雨声，渐渐清晰了起来。</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号盒子〈一〉末日 “小哥，我看你骨骼精奇，是万中无一的游戏奇才，未来制霸电竞就靠你了！我这有本《万能实战攻略》，原价118，见与你有缘，就18块卖给你了！”</p> 游戏店里的店员穿着汗衫，趿拉着拖鞋，脑门发光，不遗余力地把一本厚重的书往我怀里塞。</p> “不用……不用了……”我连忙摆手。</p> 我原本只是到小巷里买个烧饼。</p> 看到路边开着一家破旧的影音光碟小店，出于“居然还有这种卖光碟的店”和“居然还有二手游戏光碟”的猎奇心理才进到店里。</p> 没想到，被店员小哥缠了将近半个小时。</p> 看来，店员小哥是不会让我空手离开了。</p> 我一边抵挡塞过来的书，眼角一瞟，瞟到旁边有个写着“特价”的购物篮。</p> 上面贴着“10元5张”的纸条，里面堆着许多老旧的游戏光碟。</p> 最上面的一张，封面是一片沙漠，镂空做出两只兽瞳的效果，看起来还挺有设计感。</p> 我一扭身，抄起光碟：“这个挺好，我就买这个吧！”</p> ……</p> 5分钟后。</p> 我终于平安走出小店，手里拿着花了5块钱买的二手游戏光碟。</p> 我无奈地看着光碟封面，在沙漠和兽瞳之上，写着两个血红的大字：“末日”。</p> “阿明”办公室里，主管大卫一边咆哮，一边拿着一叠报表。</p> 一下一下地拍在我头上，“不是跟你说过，预算成本改了吗？”</p> 我低着头，忍耐着一次次重击。</p> 同事们坐在办公室外的工位隔间里，不时投来幸灾乐祸的窥视眼神。</p> 我满面通红，小声辩解，“那个……改掉的预算成本……昨天半夜才发到我邮箱……”</p> “那又怎么样？你不会爬起来加班吗？整整一个晚上，6个小时，改不完吗？难道还是我的问题？”大卫把报表劈头甩在我身上。</p> 纸张纷纷扬扬地从我头顶上飞落，洒了一地。</p>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嗫嚅地说。</p> “大卫，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啊？”财务部的丽贝卡踩着高跟鞋，扭着水蛇腰走过来。</p> “笨得跟猪一样！”</p> 大卫脸色立马缓和下来，视线往她高耸的胸口瞄去。</p> “不会就慢慢教嘛。”</p> 丽贝卡发嗲，“这份文件时间很紧哦，我等你签呢！”</p> 两人旁若无人地调笑起来。</p> 我低下头，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纸张。</p> 等我站起身，大卫的手，正放在丽贝卡的翘臀上。</p> “还不滚出去，看到你就来气。”大卫骂道。</p> 我一畏缩，连忙拿着报表，走出办公室，还小心地帮他们拉上门。</p> 隔间里的同事们纷纷缩回头去，做出专心工作的模样，连前台安妮，都认真地敲打键盘。</p> 我垂头丧气地走过去，问安妮：“能不能给我杯咖啡……”</p> 安妮头也不抬，眼皮一翻：“咖啡机在那边！”</p> 我已习惯了这种待遇，取了纸杯，自己动手。</p> 市场部的年轻小帅哥杰克走过来，刚说了声“hi”，安妮就“腾”地站起身，满面微笑：“双份浓缩加奶，不加糖对吧？”</p> 杰克也笑着点点头：“谢谢，你真细心。”</p> “别客气，应该的。”安妮把我挤开，一边泡咖啡一边和他说笑，眼角都不看我一眼。</p> 我端着又苦又涩的美式咖啡，回到自己的工位上。</p> 面对着闪烁的电脑屏幕，和密密麻麻的报表。</p> 听着办公室里，此起彼伏的电话声和交谈声，发起呆来。</p> ……</p> 我叫李明。</p> 是个苦逼的普通上班族，过着名为“社畜”的悲惨人生。</p> 表面上人模人样，每天穿西服，打领带，出入高级写字楼。</p> 其实是隐形贫困人口，每个月的工资，除去必要开支，只够还贷款的。</p> 因此也不敢轻易辞职，正是主管可以往死里骂的那种人。</p> 同事间勾心斗角，也不大看得上我，总把杂活推给我做。</p> 就连前台安妮，所有同事中，只不给我、IT部的小孟，还有实习生泡咖啡。</p> 混到这个地步，我也是很失败了，还好有女友的慰藉。</p> 女友名叫夏美，是我的青梅竹马，大学时，我们就在一起了，毕业后，她也一直陪着我。</p> 晚上，我照例加班到凌晨，一到家就接到夏美的电话。</p> 电话那头絮絮叨叨，说的话大同小异，什么“老见不到你的人”“总加班都见不上面”“找你这个男朋友有什么用，还不如养只狗”之类的。</p> 我“嗯嗯嗯”地答应着。</p> 最后，她问我：“上次你答应买给我的包，什么时候能拿到？”</p> “包？”</p> 我脑子里懵着，问：“什么包？”</p> 电话那头，瞬间就安静下来，连空气都不流动了一般的死寂。</p> 我心中叫糟，连忙补救：“哦，那个包啊，周末见面再说好不好？”</p> 电话那头掉线一般的静默，半晌，传来夏美冷冷的声音：“不用见面了。”</p> “什么？”我怀疑自己没听清。</p> “我说，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夏美口齿清晰地说，直接挂掉了电话。</p> “嘟、嘟、嘟……”</p> 我呆呆地听着手机的断线音，心里头一把火起，把手机往床上一摔，不由自主地骂了句脏话。</p> 这下，我彻底清醒过来，怒火膨胀，郁愤难抒，心里头怄气到不行。</p> 我抑制打砸东西的冲动，怒气冲冲地打开电脑，戴上耳机，用力双击鼠标。</p> 打开了桌面上名为“末日”的游戏程序。</p> ……</p> 黄沙漫天，风沙卷着尘土一阵阵呼啸而过，遮天蔽日。</p> 我披着斗篷，裹着面巾，戴着护目镜，站在沙丘上。</p> 放眼望去，只有无边无际的沙漠，和一层层铺向地平线的黄色沙丘。</p> 阳光灼热，空气被炙烤得起了幻影，仿佛烟雾一般在眼前扭动。</p> “BOSS——”</p> 沙丘下方站着十余人，个个蓬头垢脸，披着破烂的斗篷，手里拿着各式枪械武器。</p> “——那边！”</p> 我遥遥望去，隐约能望见一个废墟，正中有一幢大楼。</p> 一半已埋入黄沙之中，还有一半歪斜着耸立在沙漠之上，在风沙中若隐若现。</p> 那是一座废弃的医院大楼。</p> 我们这次的任务，是进入这个医院，搜寻残存的医药物资。</p> 我斗篷一甩，大步踏出，率先往那里走去：“走吧！”</p> 其他人欢呼吼叫，挥着武器，跟在我身后。</p> 这里就是“末日”。</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号盒子〈二〉鬣狗 公元2049年，地球环境发生异变，全球陆地沙漠化，80％的陆地都被黄沙淹没。</p> 城市被埋没在黄沙之下，秩序崩溃，生物灭绝。</p> 残存的人类，以营地为单位，在沙漠中艰难求存。</p> 我是这个突击小队的队长，任务是保护幸存者营地，带领小队，在沙漠中搜寻生存物资，并且抵御名为“鬣狗”的外敌的攻击。</p> 这是一个末世题材的单机游戏，题材常见，设定既视感也很强。</p> 唯一特别的是，队员NPC是可以由玩家自己设定的。</p> 比如，刚才说话的小哥，原型就是公司里，唯一和我交好的IT部小孟。</p> 设定队员时，把人物的外形特征、性格特点、身份背景等输入设定框，再上传他的形象照片，系统就会自动匹配和生成NPC人物。</p> 这个队员，不仅性格和小孟一致，就连外形都有七八分相似。</p> 就好像我真的是在和身边的朋友一起冒险一般，体验十分特别。</p> 进入废弃医院后，里面一片漆黑，寂静无声。</p> 灌入的黄沙、崩塌的墙壁、残破的天花板、破烂的各种废弃杂物，和随处可见的干涸血渍……显示出这里，曾经遭遇过巨大的恐慌事件。</p> 再往下走，进入大楼埋入黄沙下的部分，视野全黑，只有手电照出的光，可以勉强视物。</p> 这场景搞得跟恐怖片似的，叫人心里发毛。</p> 夏美，也就是以我现实中女友为原型的队员，果不其然畏缩起来。</p> “BOSS……”</p> 夏美攥着我的衣角，泪水盈盈，抖抖索索地望着我，“我好怕……”</p> 我冷哼一声，本来想拂袖而去。</p> 可看着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不由得还是涌起柔情壮意，现实中的那些不快，也暂时放到脑后。</p> “跟在我后面。”</p> 我冷酷地说，托起霰弹枪，上膛，“别担心，你要的医药包，我一定会拿到你面前。”</p> “BOSS……”</p> 夏美感动地望着我，眼里满是崇拜和仰慕，弄得我也热血沸腾起来。</p> 可惜，这种表情不能在现实中夏美的脸上看到。</p> 为了更好的游戏体验，设定人物时，我修改了夏美的部分个性。</p> “BOSS，往哪边走？”小孟问我。</p> 前方有两条通道，曲折幽深，不知道通向哪里，看起来很是危险。</p> 我正要说话，另一人抬起冲锋枪，插嘴道：“我们分开走，效率更高。”</p> 我略感不爽，抬眼一看，果然又是大卫，原型就是我顶头上司的那个大卫。</p> 这家伙还是这么讨厌，处处都要争先，我有些后悔保留了他的性格，只改了身份背景。</p> 其他人都看着我，我懒得与他争辩，冷漠地点点头。</p> 大卫带走了一半人。</p> 我带着剩下的人，走入通道，一路上气氛惊悚无比。</p> 不过有惊无险，顺利地走到底层的仓库。</p> 把生锈的仓库门撬开后，里面居然残存着丰富的医药物资，是难得一遇的大丰收。</p> 大家都忍不住低声欢呼起来，兴奋地把物资塞入背包。</p> 看到大家兴奋的模样，我也不由得勾起嘴角，拿了一个紧急救护医疗包，递给夏美。</p> “你要的包。”我说。</p> “BOSS……”夏美睁大眼睛，一脸感动，一把扑上来将我抱住。</p> “别这样……”我说，在大家面前多少有些害羞。</p> 夏美挂在我脖子上，怎么也不松开，我也就只能随她了。</p> 正闹着，上面忽然传来几声枪响。</p> 所有人瞬间紧绷，安静下来，望向我。</p> 我点点头，托起霰弹枪，率先走出仓库，向枪声处走去。</p> 大卫那一队人，估计遇到了危险，要尽快前去救援。</p> 无边无际的黑暗，将我们吞没，通道中一片漆黑，手电只能照亮前方一点距离。</p> 光影在通道中跳跃晃动，偶尔光点一闪，就如同有活物，在黑暗中跃动。</p>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窥伺。</p> 一走神，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p> 队员埃迪，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拖入了黑暗里，转眼就不见了踪影。</p> “退下！”</p> 我指示，同时对着埃迪消失的地方一枪射去。</p> 只射中了墙面。</p> 上前一看，埃迪倒在地上，满面惊恐，眼球突出，被开膛破肚，肠子流了一地，已经没气了。</p> “是鬣狗！”我说。</p> 大家脸色一变，举起枪，屏息察看周围。</p> “鬣狗”是人类灭亡后，出现在地球上的一种变异生物。</p> 由于环境异变，世界各地的核电站被破坏，引起核泄漏和核污染，造成大量生物变异。</p> 它们嗜血而残忍，迅猛如同猎豹，团结如同鬣狗，攻击性和杀伤力都很强，是残存人类的恐怖天敌。</p> 队员们围成一圈，背靠背地慎重行进。</p> 手电光一闪，一双血红色的兽瞳，在光点中一晃而过。</p> 我毫不犹豫地一枪射去，虽没射中，但也逼出一条暗影。</p> 暗影一跃，跃入可视范围。</p> 那是一个不能被称之为“人”的生物。</p> 外形和人相似，有着人一样修长的四肢，却趴在地上，如野兽一般行动。</p> 头颅不自然地转动，下半张脸变形凸出，探出豺狼一般尖利的獠牙。</p> 一双血红色的兽瞳，紧紧盯着我们，瞳孔竖直。</p> 就在它跃入可视范围的同时，一声枪响，将它击毙。</p> 是小孟，他在团队里枪法最准，是难得的狙击手。</p> “做得好！”我说。</p> 小孟托着狙击枪，抬头一笑。</p> 上面的枪声越来越密，显然是在激战。</p> 到了上面一看，果然大卫一队人被冲散了，各自守着角落，对抗着行踪隐匿的“鬣狗”。</p> 我指挥所有人集中火力，先将队员们救出，然后且战且退。</p> 一路上堆满了“鬣狗”的尸体，才终于退到大楼上层。</p> 炫目的日光，从残破的天花板和落地窗口射入。</p> 这里是大楼耸立在沙漠上的部分，光线充足。</p> “鬣狗”讨不到好处，血红的瞳孔退入黑暗中，没有追击。</p> 大家筋疲力尽，几近虚脱。</p> 清点人数，我这边少了一个队员埃迪。</p> 大卫那边，却是损失惨重，少了不少好手。</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号盒子〈三〉真实游戏 “BOSS……”</p> 大卫身上满是尘土血迹，狼狈不堪地走到我面前。</p> 我怒火中烧，霍然暴起，挥起拳头狠揍了他几拳，把他逼到窗边。</p> 然后一脚飞出，将他踢出窗外。</p> 大楼外，“砰”的一声，传来重物落地的响声。</p> 这里离沙地也就两层楼高度，摔不死他。</p> 我站在窗边，看着大卫趴在沙丘上，哼哼唧唧地捂着胳膊爬起来，瞪着我。</p> “以后，听我的。”我用大拇指反指自己。</p> 大卫瞪着我，半晌，低下头去：“是，BOSS。”</p> “走了。”我说道。</p> 夏美立马跑过来，乖巧地抱住我的手臂。</p> 我拉着女友，拎着枪，率领着团队，在落日余晖下，走出医院。</p> ……</p> “Missionplete”（任务完成）。</p> 电脑荧幕闪着光，显示着这行字。</p> 我脱下耳机，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眼睛里满是血丝。</p> 清新的晨光从窗口洒入，天已经亮了。</p> 我沉迷于“末日”已经两周了。</p> 原本只是好奇试试，没想到，一玩就停不下来。</p> 荒凉的一望无际的沙丘，废弃的被埋没的城市，孤独的仿佛没有终结的战斗旅途，这一切都深深地吸引着我。</p> 白天要工作，我往往是半夜开机，一不留神就玩一个通宵。</p> 我胡乱用水泼了脸，抓了抓头发，换了身西服便出门。</p> 在公共交通上，拎着吊环补了觉，浑浑噩噩地赶到公司。</p> 今天却没有例行的早会，也没看到大卫。</p> 将近中午，大卫才出现在公司里。</p> 只见他鼻青脸肿，手臂上打着石膏，缠着绷带，吊在脖子上。</p> 一路上谁也不理，面色铁青地径直走进办公室，“砰”的一声甩上门，拉下百叶窗。</p> “听说是从楼梯上摔下去了……”</p> “天呐，伤的这么重还来上班啊……”</p> “是啊，一天假都不能请呢……”</p> 公司里到处都是窃窃私语，语气都很是幸灾乐祸。</p> 我探头望望遮得严严实实的办公室，趴在桌子上，肩膀抖动着，压着声音狂笑起来，忍到几乎要内伤。</p> “活该！”我恨恨地想，只觉出了一口恶气，快意无比。</p> ……</p> 中午，和小孟一起吃午饭。</p> 小孟看着我愉悦的模样，疑惑地问：“什么事这么开心啊？”</p> “没啥。”我心情荡漾，几乎要哼起歌来。</p> 小孟纳闷地看着我，没有追问。</p> 他环望餐厅，悄悄问我：“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好多人没来上班？”</p> “跳槽啦？”我问，平时不太关注周围的情况。</p> “也许吧……”小孟困惑地说。</p> “前几天，是人事部的亚伯和阿伦，之后是市场部的本、鲍勃和丹尼尔，今天埃迪也没来。大家都是这一段时间缺勤，感觉一天天地，人越来越少了。”</p> 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公司最近确实冷清了不少。</p> 我望望周围，忽然间，想到什么。</p> 亚伯、阿伦，本、鲍勃、丹尼尔，还有埃迪，这些人，都曾被我设定进游戏里。</p> 为了发泄生活中的压力和不满，我暗戳戳地把身边所有和我有过交集的人，都设定进了游戏。</p> 根据现实中关系的亲疏远近，在游戏中的身份设定，也各不相同。</p> 这几人，都是突击小队的队员，没记错的话，都先后在之前的任务中牺牲了。</p> 埃迪正是昨晚死在我的队伍里的队员。</p> 这么说来……</p> “你刚才说，他们是什么时候没来上班的？”我问小孟。</p> 小孟回忆着，说出大概的时间。</p> 我估算了一下，渐渐变了脸色。</p> 这几人缺勤的时间，和他们在游戏中死亡的时间几乎一致。</p> “阿明，你没事吧？脸色不大好哦……”小孟看着我。</p> “没什么……”我勉强笑着，只觉坐立不安。</p> “是巧合吗？”我想。</p> 环顾四周，看到大卫就坐在不远处，一只手握着勺子，另一只手，滑稽地挂在脖子上。</p> 这么说来，昨晚我把他踢出大楼后，他似乎也是伤了手，伤的是哪只手来着？</p> 我努力回想，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片沙漠。</p> 我好像又看到了灼热的白色日光，看到了扭曲而干燥的空气。</p> 我仿佛能感受到燥热的风，正吹在我脸上，粗糙的沙粒，正摩挲着我的皮肤。</p> 我忽然间觉得渴，喉咙干渴无比，下意识地吞咽口水，喉结滚动。</p> “……阿明？”小孟的声音远远传来。</p> 我回过神，自己仍坐在餐厅里。</p> 小孟奇怪地看着我：“你怎么啦？叫你也没反应。”</p> “没事儿。”</p> 我拍拍脸，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最近熬夜打游戏，睡太少了。”</p> “睡一觉就好了……”</p> 我说完，望向吊着胳膊的大卫，异样的不安感萦绕心头，挥之不去。</p> ……</p> 夜幕低垂，繁星闪烁。</p> 我坐在沙丘上，眼前是一望无垠的黄色沙漠。</p> 身后是小队守护的幸存者营地，残存的人类果实之一。</p> “BOSS……”少女爬上沙丘，来到我旁边。</p> “什么事？”我问，少女摇摇头，望着我。</p> 这个女孩很眼熟。</p> 我想了半天，才想起她也是我设定的人物。</p> 原型是公司楼下便利店里的店员，每次我去结账时，她都会对我甜甜地笑，肯定对我有好感，可惜不知道名字。</p> 在这里，她是幸存者营地中的一员，体弱多病，没战斗能力。</p> “多亏BOSS拿到药，大家都好多了。”女孩说。</p> 营地最近爆发了传染病，感染了很多人，还好上次在医院拿到了医药物资，总算控制住了病情。</p> “要不是BOSS，我们根本活不到现在……”女孩说。</p> 这倒是事实，我面瘫着想。</p> 要不是我英明神武、身先士卒，无数次带领小队，在“鬣狗”的袭击下突围，这个营地早就灭亡了。</p> “我帮不上忙，只能为您祈祷，祈祷您平安归来。这是营地所有人内心最真诚的期盼。BOSS，您是我们唯一的守护神，请您一定要平安啊……”</p> 星空下，女孩虔诚地交握双手，仰慕地望着我，双眸纯净如同宝石。</p> 我看着她，莫名地心虚起来，不由自主地移开目光。</p> 在现实世界里，我一无是处，早就习惯了冷遇和忽视。</p> 在游戏世界里，我却是令人尊敬的孤胆英雄，是团队人人敬仰的Leader（领袖），是众人的支柱和希望。</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号盒子〈四〉任务失败 我忽然间变得无比重要，重要到背负了营地中所有人的命运和希望。</p> 这责任是如此沉重，沉重到让我难以负担，不自觉有些畏缩。</p> “BOSS……”女孩望着我，眼里满是信任和依赖。</p> 夜风吹过，她瑟缩了一下。</p> 我迟疑片刻，脱下披风，披在她身上。</p> 女孩一愣，呆呆地望着我。</p> “走吧。”我说，“不要怕，有我在。”</p> 女孩苍白的面色，如破晓的晨光一般染上红晕，亮了起来。</p> 纯净的眼眸，仿佛是被泪水浸透了，晶莹剔透。</p> 她望着我，饱含着憧憬和希望。</p> ……</p> 天刚蒙蒙亮，我便率领小队外出执行任务。</p> 这次的任务，是在一个废弃卖场里搜寻物资。</p> 可惜，忙碌了一天，一无所获，空手而回。</p> 回来时，已是黄昏，血红色的夕阳烧红了半边天。</p> 我们垂头丧气地走回营地，看到了一生中见过的最惨烈的景象。</p> 营地被袭击了。</p> 如同是被龙卷风席卷过一般，物品散落一地，帐篷被撕成碎片，倒塌在地上。</p> 营地里没留下一个活口，地上到处都是残肢和内脏，鲜血浸入地面，染红了整片土地。</p> 我看到了自己的披风。</p> 昨晚，披在女孩身上的披风，现在正挂在光秃秃的杆子上，随风翻卷，被鲜血浸透了，上面沾满了肉碎。</p> 是“鬣狗”。</p> 只有嗜血食肉的“鬣狗”，才有这样的破坏力。</p>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这幅景象，腿一软，跪了下来，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p> 这只是一个游戏，我对自己说。</p> 心脏却像被什么给揪紧了，几乎喘不过气来。</p> 在这段时间的奋战中，不知不觉间，我对这个营地，对身边的队员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p> 他们太像我身边的人了，像到我有时会分不清，这到底是游戏里的人物，还是身边真实的人。</p> “BOSS……”混乱中，有人握住我的手。</p> 是夏美，她陪在我身边，含着泪水，望着我。</p> “没事的。”</p> 夏美将我拥入怀内，像安慰孩子一样温柔地安慰我。</p>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p> “阿明。”</p> ……</p> 我睁开双眼，抬起头来。</p> 天已经亮了，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昨晚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MissionFailed”（任务失败）。</p> 我不知何时，趴在电脑前睡过去了，或许还哭过了，眼睛肿痛得厉害。</p> 没想到会打出这样的剧情，我有气无力地躺在椅子上，没办法忘记昨晚惨烈的景象。</p> 就像是真的失去了身边的人一般，自己被悲伤和哀痛的情绪淹没，无法挣脱。</p> 我想起夏美温柔的怀抱，看着手机，忍不住拨通夏美的电话。</p> 漫长的等待后，电话接通了，夏美的声音，冷淡地从电话那头传来。</p> “什么事？”</p> “没什么……”我艰难地说。</p> 自从上次她挂掉电话，我们便没再联系过。</p> “那我挂了。”</p> “等一下。”</p> 我慌忙制止，“我想……多听听你的声音……”</p> 电话那头安静下来，安静得让我心慌。</p> “怎么了？突然说这么肉麻的话。”夏美叹了一口气，问，“发生什么事了吗？”</p> 女友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我眼眶都湿热了。</p> “真的没事。”</p> 我差点痛哭流涕，哽咽着说，“就是突然……想你了……”</p> “打住，我没时间陪你玩肉麻游戏。”</p> 夏美说，“我晚上去找你吧，上班了，晚上再聊。”</p> 夏美挂断了电话。</p> 我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半晌才反应过来。</p> 晚上，来找我？</p> 本来以为这次的冷战不会善了，搞不好要闹到分手的地步，没想到夏美会主动退让。</p> 果然夏美还是爱我的，她心里还是有我的！</p> 我振奋起来，充满斗志，赶紧把自己收拾干净，神清气爽地出门。</p> ……</p> “您好，一共是20元。”</p> 便利店收银台里，年轻小哥脾气很好地微笑着。</p> 我捏着钱包，在店里张望了半天，也没看到昨晚的那个女孩。</p> “那个……”</p> 我犹犹豫豫地问，“之前收银的那位小姐……”</p> “您是说小云吗？她调去别的店面了。”</p> 小哥干脆地回答，指了指后面的长队，微笑，“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吗？”</p> “不用了，谢谢。”</p> 我赶紧结账，在众人嫌弃的眼神中离开。</p> 上班路上，路人行色匆匆，许多人都戴着口罩。</p> 进公司后，公司里冷冷清清，许多工位空着，很多人没来。</p> 剩下的寥寥几人，也都戴着口罩，麻木地敲打键盘，办公室里一片死寂。</p> 所有在昨晚死去的人，都不见了。</p> 似乎是爆发了大型流感，同事们一个个的请假。</p> 请假的人，就好像是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再也没出现在办公室里。</p> 即便私下联系，号码也变成了空号。</p> 在游戏中发生的事情，似乎会影响到现实世界。</p> 在游戏中死去的同伴，在现实当中也一个个地消失。</p> 在游戏中出现了疫病，在现实中也正在上演。</p> 我环顾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内心不安甚至是恐惧起来。</p> 恍惚中，我似乎又看到炫目的白色日光，看到黄色的层层铺开的沙漠，似乎感觉到风沙吹在我脸上，沙子正磨砺我的皮肤。</p> 我开始觉得渴。</p> 身体干渴而疲惫，就好像真的身处在沙漠中一样。</p> “……阿明！”</p> 大卫的咆哮声在耳边响起。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p> 我坐在办公隔间里，面前是空荡荡的电脑屏幕，大卫正面色不善地站在我面前。</p> “是！”我连忙起身，站得笔直。</p> 大卫瞪着我，正要骂人，又忍了下去，和蔼可亲地问：“你今晚能留下来加班吗？”</p> “啊？”</p> 我一时没习惯他的和声细语，傻傻反问。</p> 以前，大卫可不会跟我打商量。</p> 不过，最近请假和辞职的人，实在太多了，事情堆在一起没人做，大卫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颐指气使。</p> 大卫积威在前，我不敢拒绝，一口答应下来。</p> 等他走了，我懵懵懂懂地坐下，才想起晚上和夏美有约。</p> “坏了……”</p> 我心中叫糟，硬着头皮，给夏美发了加班的信息。</p> 过了半天，夏美才回了一个字：“哦。”</p> “这下完了……”</p> 我颓唐万分，怀着分手分定了的不祥预感，躺进座椅里。</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号盒子〈二〉芭比娃娃 老张宠女儿，时刻都要惦记着她。</p> 女儿最爱吃本地的凤黑姜糖。</p> 于是，老张就经常做给她吃，从来不嫌制作过程繁琐复杂。</p> 他还专门给女儿发明了一道“姜糖酸菜鱼”，在苗家煎酸鱼的基础上，加入凤国姜糖，用甜味调和辣味。</p> 云云最爱的就是这道菜了，老张每次回家，都要做给她吃。</p> 出来打工之前，云云经常跟他要什么“芭比娃娃”。</p> 那时，老张跑遍了小镇里的商店，可就是买不到这种新鲜的洋玩具。</p> 现在，他终于在这繁华的商厦里，看到了所谓的芭比娃娃。</p> 别的不说，这巴掌大的小人，被捏的有鼻子有眼。</p> 小小的五官精致可爱，还有这么多套花花绿绿的裙子鞋袜，真是让他这乡里的汉子开了眼。</p> 难怪女儿喜欢这种玩具呢。</p> 一旁的导购员，看他站在货架前发了半天愣，就走过去问他要哪种。</p> 老张一时语塞。</p> 他对这种东西的种类一无所知，憋了半天，额头都有些冒汗，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p> 他只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用迟钝的话语，努力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小、小女孩喜欢的，就行！价格没关系。”</p> “哦，买给您女儿的吗？”</p> “对，对对！她今年六岁了，六岁。姑娘，请你帮忙挑个吧！”</p> 他一紧张，连话都说不全了，只是躬着腰连连点头，脸上挂着憨厚的笑。</p> 最后，导购员给他拿了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脚踩珍珠高跟鞋的芭比娃娃。</p> 结了帐出来，老张小心翼翼地棒着那个娃娃，好像是什么绝世珍宝。</p> 想揣怀里吧，又怕自己身上的汗味弄脏了娃娃，就只好一直捧着。</p> 收好包裹，到了车站。</p> 他早已按耐不住与家人团聚的激动之情，马上买了长途车票，北上回家。</p> 那时还比较落后，有的地区不通火车，尤其是湘西这种崎岖偏僻的地方。</p> 因此，老张是坐长途大巴回家的。</p> 刚在位子上坐稳，老张正想闭眼眯一会儿，身边就走来一个人，挨着他坐下。</p> 那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身上没多少行李，一直紧紧地护着腰上的小包。</p> 车开动了。</p> 因为担心被行李压坏，那芭比娃娃就被老张立在随身背包里。</p> 途中晕车了、嘴里没味了，他就拿块凤国姜糖出来嚼一下。</p> 因为女儿的缘故，他也喜欢上了这口姜糖。</p> 一路上，他还时不时把女儿的照片拿出来看一眼，皱纹里都含着笑意。</p> 云云啊，爸爸可把芭比娃娃买回来了。</p> 到了午饭时间，老张正准备把包里的方便面拿来充饥，一旁却递来一张杂粮饼子。</p> “铆呷饭吧（方言，意为没吃饭吧），大哥？”邻座的小伙子笑着问他。</p> 听口音，是湘西方言，还是凤凰土话。</p> “哎哟，谢谢！”</p> 听到乡音，老张倍感亲切，他接过饼子，激动地问：“也是回湘西的？”</p> “老乡滑！（老乡啊）”</p> 小伙子笑得爽朗，“刚才看你呷的凤凰姜糖，就猜到了。”</p> 老张也笑了，从兜里拿出姜糖分给他。</p> 那小伙子自称小何。</p> 两人就这样聊了起来，谈的很是投机。</p> 说起自己特制的姜糖酸菜鱼，老张还热情地邀请小何去自家品尝。</p> 聊了半天，谈到家中情况时，小何忽然变得沉默，脸色也有些阴郁。</p> 停了半晌，他才叹口气，说道：“唉……其实我是和我大（方言，指哥哥）一起出来打工的。可惜，他却再也回不去了。”</p> 听到这，老张心头一紧。</p> ……</p> 原来，这小何的哥哥，在三个月前提前回家了，却在山路上遇到了拦路抢劫的车匪。</p> 在车匪们手枪和长刀的威胁下，他们的车，被逼停在了悬崖边上。</p> 财物被抢走后，一行人，连司机带乘客，被屠了个干净，长途大巴也被直接推下了悬崖。</p> 直到现在，除了客车的残骸，连个完整的尸首都没找到。</p> 在那个年代，车匪路霸十分猖獗。</p> 老张在成都打工时，就听到过这些传闻。</p> 据说，遇上车匪，就等于见了索命的恶鬼，逃不掉的。</p> 他们经常在深山公路拦车，抢夺乘客的钱财。</p> 更可怕的是，这群无法无天的家伙，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恶徒。</p> 为了销毁证据，他们在抢劫后，往往把所有人杀死灭口，连尸体带车推下山崖。</p> “这件事，我还敢没告诉爹娘。”</p> 回忆到此，小何黯然神伤，“真不知道这次回去，要怎么跟他们说……连个尸骨都没有，我娘不得哭昏过去啊！”</p> 老张怜悯又无奈地看着他，想了一会儿，终于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小兄弟，要不……找个赶尸人试试？听说他们很灵的，找尸、赶尸都很在行。”</p> 小何一惊，随即摇了摇头。</p> 这赶尸一行，可是湘西的禁忌话题。</p> 除了本地人，还真没多少了解内情的。</p> “唉，我可不信这种东西。”他叹了口气，似乎不想多谈。</p> 或许是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在接下来的旅途中，两人都没再说话。</p> 车子又绕过几个城镇，外边的天色，也渐渐昏沉下去。</p> 一路颠簸下来，车上的乘客，大都疲惫不堪，趴在座位上打盹。</p> 小何也倚在椅背上沉沉睡去，只传出轻微的鼾声。</p> 只有老张还呆坐着，不断地回想着刚才聊过的话题。</p> 不知为何，想到最近泛滥猖獗的车匪，还有小何哥哥的惨剧，他就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p> 毕竟，这趟路程太长了。</p> 而现在，夜幕正要降临。</p> 老张攥紧了手中的照片，还有送给女儿的芭比娃娃。</p> ……</p> 大约傍晚时分，车停在了一个山口处。</p> 这时，上来了三个一身黑衣、带着口罩的壮年男人。</p> 售票员早已昏昏欲睡，连头都懒得抬，给他们放了票，就靠到一边休息了。</p> 整个车厢里静得出奇。</p> 所有人似乎都没察觉到，这几个新乘客的异常之处。</p> 但直觉敏锐的老张，却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惶恐。</p> 这三个人，没带任何行李，只是每人背了一个用布包着的棍状物。</p> 那东西的尖端凸出来，透过布条，似乎显出几丝冷冽的金属色泽的反光。</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号盒子〈三〉车匪 为首的那人，是个一脸凶相的胖子。</p> 他还背了一个黑色的小包，里面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p> 但那鼓起的形状，却让老张想到了，一种在警匪片里见过的可怕东西——</p> 枪！</p> 这群人看起来，根本不像搭车回家的旅客。</p> 老张有些恐慌，赶紧去拍身边的小何。</p> 可他此时睡得正香，怎么使劲儿都摇不醒，还不耐烦地拍开老张的手，在半梦半醒间嘟囔着：“别……别吵……”</p> 这动静，惊起了那胖子的注意，他立即回过头来瞟向这边，眼里流露出一丝凶光。</p> 老张一惊，生怕惹出什么麻烦，赶紧收回了手，在座位上安静待着。</p> 眼睁睁地看着找位坐下的三人，老张只希望，那不祥的预感，仅仅是自己的错觉。</p> ……</p> 车又开了一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p> 此时，大巴驶入了一片荒无人烟的山区。</p> 四周是一片荒芜的石壁，伴着漆黑寂静的夜色，什么也看不清。</p> 只能听见车轮摩擦沙土，发出的呲呲声。</p> 车厢内已经熄灯了，只留一点灯火给司机照明。</p> 乘客们大多进入了梦乡。</p> 老张却还不敢睡，支楞着耳朵，极力捕捉着各种细微的响动。</p> 外边有乌鸦凄厉的啼叫，还有隐隐约约的水声，像是浪花拍打着崖壁。</p> 莫非，走到了悬崖附近？</p>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巨响，车猛地停了下来。</p> 这一声响动，吵醒了不少乘客，小何也被那颠簸给震醒了，揉了揉迷蒙惺忪的眼睛。</p> “前边好像有点塌方，轮胎被绊住了。”</p> 司机回头对大家说，“不用急，我下去看看。”</p> 就在他起身的同时，老张看到一个戴口罩的黑衣人，也离开了座位。</p> 他的手里，好像还提着一把长长的东西。</p> 接着，几乎是在刹那之间，黑衣人迅速跑到司机身后，抽出一把尖利的长刀，一下就砍中了司机的脖子！</p> “啊！”</p> 有的乘客看到这一幕，已经尖叫起来。</p> 那可怜的司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稀里糊涂地变成了一具尸体。</p> “嗵”地一声，那身躯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衬衣被鲜血染红了大片。</p> 乘客们开始大声呼叫起来，车厢内陷入一片混乱。</p> 另外两个黑衣人，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p> 刚才的那个胖子，立即从包里掏出一把枪，对车顶猛开了一枪：“都闭嘴！”</p> 随着刺耳的枪鸣，人群瞬间寂静下来。</p> “全部下车，抱头蹲在地上！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敢耍一点花招，就毙了你们！”</p> 胖子得意洋洋地睥睨着缩成一堆的人群，朝车门外努努嘴，挥了挥还冒着青烟的手枪。</p> “还不快点！”</p> 看他们没有反应，瘦高个的黑衣人怒吼起来，顺手抬起长刀，猛劈在售票员的肩胛上。</p> 人群再次混乱起来。</p> 在几个黑衣人的监视下，争先恐后地朝车门外挤去。</p> “一个一个来，到那去，跪成一排！”胖子熟练地指使着恐惧的人群。</p> 没办法，老张和小何也只得随着人群，连滚带爬的到司机的尸体旁跪好。</p> 完了，这次遇上车匪路霸了。</p> 老张绝望地想。</p> 看来，自己大概是没法活着回去了。</p> “都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摆着，谁敢耍花招，我就把他剁成碎的！”</p> 胖子一声令下，乘客们开始往外掏东西。</p> 有几个胆小的，已经吓得哭了出来。</p> 一边摆东西，一边低声啜泣着：“行行好吧……钱都在这，求你们放我一命！”</p> 瘦高个并没理会他们，只是挨个挨地扫过去，捡起地上的财物。</p> 很快，就要轮到老张他们了。</p> 虽然心疼钱，但现在连命都难保，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p> 老张无奈地摸出那个白布包，颤巍巍地放在地上。</p> 他悄悄瞥了一眼身边的小何，却见他紧紧护住腰间的小挎包，毫无拿钱消灾的意思。</p> “他们要来了，你咋……”老张赶紧用眼神示意他。</p> 没想到，小何却咬紧了牙，恨恨地说，“这是我和我大攒了一年的钱，要拿回家给爹娘的，咋能便宜这伙畜生！”</p> 老张还没来得及劝，瘦高个就发现了这边的异常。</p> 拖着寒光闪闪的长刀，向他们走来，嘴里还叫骂着：“这里还有个要钱不要命的？”</p> 他挥起长刀，眼看就要朝小何脖子上砍去。</p>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蹲在地上的小何，忽然蹿起身来，从衣兜里抽出一把小小的军刀，快速朝瘦高个的脖子上猛划过去。</p> 自从哥哥被车匪杀害后，他就总是随身携带着这把小军刀。</p> 那一刻，时间似乎静止了。</p> 就在刀刃即将划开瘦高个的喉管时，老张的身后，忽然传来声刺耳的枪鸣。</p> 随着那声闷响，小何握刀的手，无力地瘫软下去。</p> 他整个人就像被抽了骨头似的，软绵绵地摔在地上，身下渗出一大滩刺目的血泊。</p> “瘦子，别耽误事了！”</p> 胖子看着倒地咽气的小何，不屑地挥了挥手里的枪。</p> “看你那没用的样子！”</p> 他走上前去，一把扯掉小何的挎包，从里面抖出一沓钞票来。</p> 随钞票一起飘出的，还有张被血染透的信纸，大概是家书之类的东西。</p> 胖子并没看到，转身时，一脚把它碾在了鞋底下。</p> 瘦高个还有些惊魂未定地喘着气。</p> 胖子则用轻松的口气，下达了一道带着死亡气息的命令：“东西都拿完了？杀吧。”</p> 跪在地上的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前面就传来了凄厉的惨叫。</p> 果不其然，另一个黑衣人已经开始行动了。</p> 他完全不顾人们的嚎啕和哀求，用尖利的长刀，把他们一个个杀死。</p> 遍地的尸体，则直接被胖子推进了悬崖下的激流中。</p> 很快，空气中就弥漫起了浓烈的血腥味。</p> 瘦高个也回过神来，捡起长刀加入他们。</p> 马上就要轮到老张了。</p> 他绝望地看着周围。</p> 虽然眼前的一幕血腥无比，宛如修罗地狱，但因为胖子持枪看守的缘故，没有一个人敢反抗。</p> 这时，瘦高个已经拖着长刀走近了。</p> 老张一把拖住他的手，主动把装钱的布包塞给了他。</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号盒子〈四〉赶尸人 “大哥，行行好。”</p> 老张的声音颤抖而哽咽，手指死死拉住他的衣袖。</p> “我，我就是想回家看看亲人。我的女儿，我唯一的孩子，她才六岁，我真的想再见见她……”</p> 看着泣不成声的老张，瘦高个犹豫了一下。</p> 他转头对胖子说：“王哥，要不……咱们就放了他吧。我家也有个妹妹，跟他女儿差不多大……”</p> 胖子阴着脸色，朝他们走来。</p> 一把抢过他的刀，低沉的说：“不行！放跑了他，咱们被抓了怎么办？哥几个犯过的事，死几遍都不够的！”</p> 说罢，他不等老张再说话，一刀砍向了他的脖子。</p> 瘦高个无奈，只得帮着把老张的尸体拖到崖边，随手推了下去。</p> 一个粉色的芭比娃娃，从尸体的背包里掉落出来，躺在悬崖边那片猩红的血泊中。</p> ……</p> 几周后，孟信郊外的一处小旅店里。</p> 这旅馆开在山脚下，入山后，就算是进了湘西的地界。</p> 时值深冬，又近年关，往来行人少的可怜。</p> 萧瑟冷清的门店里，老板万志安，正哆嗦着揣起双手，盘算着什么时候关店。</p> 再过几天就是春节了，这里几乎已经没有住店的旅客。</p> 十几天来，除了他自己之外，都未曾见过一个活人的影子。</p> 现在，他也得收拾一下回家过年了。</p> 就在万志安打包被褥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p> 很轻很浅，但在这静默的寒冬中，却显得格外刺耳。</p> 他心下一惊，赶紧放下东西跑过去。</p> 打开门后，只看见前后站着三个人。</p> 为首那人一身老式青衫，披着袍子，遮住了面庞。</p> 他身后紧跟的两个人，则裹在一袭黑袍中，挡的严严实实。</p> 长长的袍子，一直拖到脚底。</p> “几位，住……住店吗？”</p> 万志安戒备地看着这几个装扮怪异的不速之客。</p> 都这当口了，怎么还有人来住店啊。</p> “嗯。”</p> 青衣人冷冷地应了一声，往桌上放了几张钞票。</p> “不用找。剩下的，就当今晚的饭钱。”他似乎很惜字，多一句都不愿意说。</p> 那声音则阴冷的好似天外来客。</p> 老板拿起来一数，好家伙，这钱可比原价多出一倍。</p> 但那几人已经动身往店里走了，他又不敢追上去问那青衫人，只好全部收下，晚饭给他们做些好菜便是。</p>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那青衣人手中，提着的一件东西——</p> 一只锈迹斑斑的、破旧的小铜锣。</p> 万志安瞬间感到一阵彻骨的恶寒。</p> 只见那青绿色的铜锣上，刻着些古朴而粗糙的纹路，看上去，像是某种古老的咒文。</p> 纹路下面，还雕了几个正楷，赫然是“城隍路引”四字。</p> 这种规制的铜锣，不就是赶尸匠用的阴锣吗！</p> 根据湘西当地的传说，赶尸匠就是提着这种东西上路的，其名为“阴锣”，也叫魂锣。</p> 是专门给行道的尸体招魂、引渡用的。</p> 万志安心下一凉，难道，这是碰上赶尸的了？</p> 他紧张兮兮地注视着三人远去的背影。</p> 这时，一阵阴风透过门帘，钻了进来，刺的他汗毛直竖。</p> 冷风轻轻地拂起走在最后那个黑袍人的衣尾。</p> 扬起的衣袍下，黑咕隆咚看不分明。</p> 再仔细一瞧，缝隙中似乎透出粗糙的白影——那是一根细瘦的骨架。</p> ……</p> 万志安躲在厨房里，瑟瑟发抖。</p> 看来，那青衫人是赶尸匠无疑了。</p> 而这两个黑袍人，就是尸体。</p> 所谓赶尸，是湘西地区流传已久的一种神秘风俗。</p> 湘西道路崎岖，运输十分困难；但湘西人又极重故土，讲究归葬故乡。</p> 于是，赶尸人这一行业，便应运而生。</p> 自古以来，运尸的途径有两种。</p> 一是走水路。</p> 但途径三峡，激流艰险，容易出事；加上行客忌讳，不愿运送尸体，此路便渐渐衰退。</p> 二是走陆路。</p> 但碍于山路险峻，车马难行。公路未通时，便只能徒步运输。</p> 这可是一个苦差事：路途遥远不说，尸体还容易腐烂。</p> 只有专业的赶尸人，能够用特殊的法术，招来残魂、唤醒尸体，并且使其不腐。</p> 这些被控制的尸体，能够像活人一样行走自如，还能跟着自己跋山越岭，顺利回乡。</p> 在此之前，万志安听过许多此类的传说，一个个都描述得很是邪乎，但却从没亲眼见过。</p> 听懂行的老人说，这些赶尸人，会住到专门的“死尸客栈”，那是只接待尸体的极阴之地。</p> 那他们又怎么会到这里来呢？</p> 疑惑和恐惧缠绕着他，可毕竟收了人家双倍的钱，万志安还是要给客人准备晚饭。</p> 他四下寻找了一番，但因为过年关店的缘故，厨房里已经没什么食材了。</p> 最后，他终于在炉灶旁，发现了一小坛腌鱼。</p> 那就用这个，做一道苗家酸鱼吧。</p> 过了一会儿，万志安做好了酸菜鱼，连米饭一起，送给了那几位客人。</p> 屋里很暗，只点着几只昏黄的蜡烛。</p> 那三个人围坐在一起，陷入一片骇人的静默。</p> 万志安不敢多待，把饭菜放下后，就急赶着溜了出去。</p> 关门时，他还特地朝里面悄悄瞥了一眼。</p> 果然，三人之中，只有青衫人动了筷。</p> 而那两个黑袍人，就像两具包裹在衣服里的骨架一样，只是僵硬地靠在墙壁上，一动不动。</p> ……</p> 夜深了。</p> 四下一片凄寂，连寒鸦的啼叫都听不到。</p> 窗外已经下了半天的雪。</p> 地表积起一堆厚厚的雪层，在昏暗的月光下，反射出凄冷的白光，凌乱地折射进昏暗的房屋内。</p> 万志安还待在厨房里，收拾着刚才的碗筷。</p> 果然，只有一碗米饭见了底，另两碗米饭则一动未动。</p> 好在他们只住一晚。</p> 万志安想，要不然，自己总是和这赶尸的住在一起，说不定要吓出病来。</p>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厨房的门角，微微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吱呀的轻响。</p> 万志安以为是门口的寒风，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去。</p> 可就在这回头的瞬间，他的眼神却赫然对上了一个佝偻的身影！</p> 那裹在一片漆黑中的躯体，正僵直的立在门口。</p> 黑夜中。</p> 袍子下掩映的面孔看不分明，只露出两个乌漆的黑窟窿，似乎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号盒子〈五〉姜糖酸菜鱼 是今天住店的那个黑袍人！</p> 万志安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心跳声骤然间变得急促。</p> 如果那青衫人真是赶尸匠的话，那这黑袍人——就是尸体！</p> 按理说，尸体是不会脱离控制自由行动的，除非是遇到了尸变。</p> 那样的话，屋里那位青衫赶尸匠，大概已经遭遇了不测。</p> 想到这儿，万志安抖得更厉害了。</p> 他记得老人们说过，这些被赶尸术召唤的尸体，怨气极重。</p> 一旦尸变，就会变成极难对付的恶鬼。</p> 这些尸鬼嗜人血肉，会把活人残忍地杀戮、吞食……</p> 他努力抑制住想要喊叫的冲动，因为即使呼救，在这偏僻之地，也不会有活人听见。</p> 他不敢妄动，只是试探着向后退去，尽量和黑袍尸体拉开距离。</p> 谁知，那黑袍尸体忽然加快了脚步，一步步朝他逼近。</p> 房门被这行尸堵死了，他已经无处可逃。</p> 万志安心呼不妙，难道自己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p> 他背在身后的双手，开始胡乱摸索起来，无意间，碰到了一把冰冷的菜刀。</p> 此刻，那黑袍尸体离他只有几步之遥了。</p> 逼人的寒气，混着一股轻微的腐尸臭味，钻入他的每一个毛孔。</p> 眼看已是生死攸关，万志安心下一横，猛地抄起案边的菜刀，准备和它殊死搏斗。</p> 行尸转瞬间，已逼到了眼前。</p> 万志安几乎要抡起菜刀，朝它的头部猛劈下去了。</p>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惊讶不已。</p> 那黑袍尸体竟然对自己视而不见，只是径直绕了过去，向着灶台的方向走去。</p> 万志安呆呆地站在原地，注视着那尸体的一举一动。</p> 只见它弓下腰去，在炉灶边寻寻觅觅，似乎在找什么东西。</p> 摸索了半天，它终于拖出一样东西来。</p> 是那个装腌鱼用的坛子。</p> 接着，它居然娴熟地拿起刀具碗勺，把腌鱼洗净切块，像个厨师一样做起菜来。</p> 万志安被它的举动搞懵了。</p> 在旁边等了半天，他终于迟疑着问出一句：“你……你干什么？”</p> 那黑袍人似乎听到了他的话，微微转过了头。</p> 没想到，它居然开口说话了：“没事，就是想做一道苗家酸鱼。”</p> 它的声音，苍老而疲惫，音色嘶哑微弱，嗓子好像被水泡过一样含糊。</p> “你做的那道酸鱼，味道还不错，可是总没有我们那里的家乡味儿。”</p> 黑袍尸体一边絮絮叨叨地念着，一边不停地忙活，将切好的辣椒丝和鱼段下入锅中。</p> 满屋的黑暗中，万志安看不清它的脸。</p> 只是听见它用那略带凄楚的声音，极为认真的说着话。</p> “第一，这鱼腌的太久了，就少了鲜味儿。我在成都打工的时候，那边的酸菜鱼用的都是鲜鱼。”</p> “咱们这儿的苗家酸鱼，虽然用腌鱼，但这鱼肉也不能太柴太咸。要想好吃，还是要把握腌制的时间，才能留住鲜味。”</p> “第二……唉，就是还少点甜味儿。这甜味儿，可是我自己做菜时摸索出来的。”</p> “我还在家的时候，我闺女爱吃姜糖，我就想着改良一下这酸鱼的做法，也往里面加点姜糖。没想到，那味道可好了，我和闺女都爱吃。”</p> 那声音越讲越凄怆，竟然还带了些嘶哑的哭腔。</p> 万志安心中一紧。</p>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它，听它继续讲下去。</p> “这姜糖的用量啊，最是讲究。少一分则不出味，多一分又太甜腻，只有我掌握得最好。要是换了其他人，那就不行。唉，可是……”</p> 讲到这儿，那黑袍尸体，重重的叹了口气。</p> 两只黑洞洞的窟窿里，好像泛着些若隐若现的水光。</p> “真想再回家去，给女儿做道姜糖酸鱼啊……”</p> 说着，万志安看到它缓缓摊开了手掌。</p> 那手散发着腐败的冷气，竟然是一只已经破败了的白骨架。</p> 骨节间，静静地躺着一块明黄色的姜糖。</p> ……</p> 万志安站在靠窗的墙角，退也不是，进也不是。</p> 他就那样呆在原地，一言不发地看着黑袍尸体忙碌的身影。</p> 架在灶台上的铁锅，冒出腾腾热气，锅口萦绕着浓重的白烟和水雾。</p> 又煮了一会儿，一种酸鲜的异香，便蒸腾而出。</p> “到时间嘞。”</p> 黑袍尸体自顾自地看着锅里炖煮的鱼肉，轻轻点了点头，把那块姜糖，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p> 随着噗通一声轻响，糖块在沸汤中迅速化开，飘来一阵淡淡的甜味。</p>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又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p> 万志安惊诧地向门口望去，只见是白日里见过的另一个黑袍人，正向这边走来。</p> 刚才那煮菜的黑袍尸体，也看见了门口的来客。</p> 它亲切地举起手，朝逡巡在门外的另一具黑袍尸体挥了挥，似乎是在招呼他进来。</p> “小何啊，快过来瞅瞅。咱俩在车上说过的姜糖酸菜鱼，我做出来了。”</p> 被唤作小何的行尸，应声走来，看到缩在角落的万志安后，还对他友善地点点头。</p> “哎，张大哥，还真是好香啊。”</p> 那“小何”望着锅里翻滚的鱼肉，轻轻地说。</p> 他的声音也是又哑又沉，但听起来，要比“张大哥”年轻许多。</p> “嘿嘿，都说了，这是我的拿手好菜。”</p> 另一位黑袍尸体干笑了几声。</p> 随即转过头来，对万志安道，“真是对不住，刚才吓到您了……我们没有恶意，就是看到那苗家酸鱼，想起自己未了的心愿来了。”</p> 万志安点点头，“不要紧。倒是你们……唉！”</p> 虽然眼下，这一人两尸，同处一室的情景很是诡异。</p> 但他心里明白，这两具行尸并无恶意，他们生前也遇到了难言的苦衷。</p> “没办法，命吧！”张大哥苦涩地叹了一句。</p> 这时，锅里的鱼已经煮好了，整间厨房里，蒸腾着一股浓郁的香味。</p> “张大哥”从一旁拿来几副碗筷，把酸鱼一一盛好，端给了“小何”和万志安。</p> 万志安接过滚烫的瓷碗，对行尸道了声谢。</p> 他望了一眼那酸鲜诱人的鱼肉。</p> 但想到，这菜肴出于一具尸体之手，最终还是没敢下口。</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号盒子〈六〉魂兮魂兮 一路顺遂 那两具黑袍尸体倒是不客气，盘腿往地上一座，端起碗就吸溜吸溜地吃了起来。</p> 可惜的是，它们的面部，早已风化成了枯骨。</p> 下颌枝的内侧，没了血肉和组织。</p> 吃进去的饭菜，都从这两个空荡荡的窟窿里流了出来。</p> 万志安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酸。</p> 尽管如此，“小何”还在不停地夸赞着：“好吃，好吃！这甜味真是不错，张大哥，你这苗家酸鱼做得比我妈都好！”</p> “张大哥”似乎也陶醉在这姜糖酸鱼的滋味中，喃喃自语地回忆着什么。</p> 送进口中的酸菜鱼和汤水，不断顺着骨缝涌出，漏的它满身都是。</p> 它边回味边哀声道：“唉，当时说，回家后请你吃姜糖酸鱼，想不到是用这种方式实现的。”</p> “小何”也跟着叹气：“这残存的一口气，又能顶多久呢？恐怕撑不到回家的时候了。”</p> “哎，小何，你还有什么挂念的事不？”一旁的万志安忽然问道。</p> “我啊……”</p> 小何低低地垂下头去，“我丢了一个小挎包，里面有钱，还有一封信。唉！那钱也就算了，关键是那信……还得带给我爹娘看呢。”</p> “那，你……你可以再写一封啊。”</p> 万志安忽然灵机一动，道，“店里就有纸和笔……”</p> 接着，他从柜台的抽屉里，拿了铅笔和几张草纸，递给两具行尸。</p> 就这样，两具黑袍尸体，趴在厨房的地板上，在草纸上匆匆地写了起来。</p> ……</p> 第二天一早，青衫人带着两个黑袍人，同万志安辞行。</p> 那两具裹在黑袍中的行尸，又恢复了呆滞僵硬的状态，只是默默垂下头，安静地跟在青衫人身后。</p> 万志安向他们微微点头。</p> 只是，他并没有向青衫人提及昨晚的事。</p> “叮——咚！”</p> 随着一声清脆的锣声，那青衫赶尸匠，敲响了手中提着的青铜阴锣，长长地吆喝着，“上路——魂兮魂兮，一路顺遂……”</p> 万志安则站在店门口，静静目送着一行远去的背影。</p> ……</p> 几天后，大年初二的早上。</p> 青衫人带着两具尸体，来到了凤凰古镇，分别拜访了老张和小何的家人。</p> 原来，本要回家过年的两人失踪后，家人们便已得知了他们遇到劫匪、被害身亡的噩耗。</p> 只是，这两人的尸体被推下悬崖，没法出殡，只得先做了个衣冠冢。</p> 但他们却一直挂念着尸体的下落，想让老张和小何魂归故土。</p> 最后，家人便在懂行者的建议下，找了当地一个著名的赶尸匠，请求他找到二人的尸体，并且带回家乡来。</p> 而这青衫人，正是那位赶尸匠。</p> 老张的棺材出殡那天，青衫人专门把他的小女儿云云叫到了跟前。</p> 看着面前眼眶红肿、声音哽咽的女孩儿，他心里不禁一阵酸楚。</p> “这是爸爸留给你的。”</p> 青衫人从包中掏出一个已经清洗干净的芭比娃娃，还有一包凤凰姜糖，递给云云。</p> 云云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接过粉色的芭比娃娃，还有那包熟悉的姜糖。</p> 孩子温热的小手，抱着那只冰冷的娃娃，把它紧紧贴在怀中。</p> 她并不知道，在不久前，爸爸老张也是像这样，把娃娃视若珍宝般捧在怀里。</p> 最后，云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终于放声大哭起来。</p> 青衫人临走前，还留下一张字迹潦草的手写菜谱。</p> 据说，那上面，是老张发明的姜糖酸菜鱼的做法。</p> 接着，他又拜访了小何的家，给他年迈的父母带来几样东西：数张被血浸透的钞票，以及一张写在草纸上的家信。</p> 不久后，回湘西老家的万志安，也听说了此事。</p> 于是，他便把自己那天晚上的经历，添油加醋的讲了出来。</p> 在就这样，众人的口中，这则赶尸奇谭便扩散开来，而且越传越邪乎。</p> 据说，赶尸人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找到那跌落悬崖、顺水流走的尸体。</p> 是老张和小何的亡魂挂念故土，不愿客死他乡。</p> 于是，凭着残魂的意念，两具尸体硬是撑着最后一口生气，走出了那座山谷。</p> 他们主动找到了前来此地的赶尸人，并跟着他一起回了老家。</p> 路上住店时，因为看到万志安做的苗家酸鱼，老张触景生情，便脱离了赶尸人的控制。</p> 亲自做了一道闺女爱吃的姜糖酸鱼，并把菜谱写了下来。</p> 而那娃娃和糖，也是老张牵挂女儿，死后还不忘带给她。</p> 当然，随着时代的发展，和交通的便利，这种怪力乱神的迷信传说，也就渐渐被大家所淡忘了。</p> 迷雾缭绕的山岭，不再是神秘的屏障。</p> 常年行走于山道间的赶尸匠，还有那些诡异的尸体、恐怖怪诞的传闻，也随之一同消失了。</p> 自然，赶尸人这个古老的职业，亦逐渐式微，最终湮没在时间的尘埃中。</p> 同样，那秘制姜糖酸鱼的独家菜谱，也一起无影无踪了。</p> 或许只有事件的亲历者，才知晓这其中的内容吧。</p> ……</p> 我听完这个故事，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楚，嘴里的饭菜也不香了。</p> “你一开始说的那味特殊配料，就是姜糖吧？”</p> “对。”</p> 老板娘拿起桌面上那本厚厚的菜谱，慢慢翻找起来。</p> 只见那书本古朴的封面上，用鎏金的刻字写着“诡食录”。</p> 很快，她就从前几页中，找到了这道姜糖酸菜鱼的做法，并指给我看。</p> “其实，故事还有另一种合乎常理的解释。事实上，并不是老张和小何的尸体还了魂。只是他们被冲到了河床上，又恰好被赶尸的青衫人发现了而已。”</p> 她的声音十分平静，听不出情感波澜。</p> “送到云云手中的芭比娃娃，也不过是赶尸匠从案发地捡来的。”</p> “至于姜糖酸鱼的菜谱，还有小何的那封家书，则有可能是他从尸体口袋里发现的笔记上抄录得来的。”</p> “而万志安看到的那个深夜出现、在厨房做菜的所谓尸体，或许就是青衫赶尸人自己。”</p> “因为天黑，看不清面容，两人又都有袍子，就很容易混淆。”</p> “而后面进来的另一具尸体，要么是青衫人设计好、用线操控着拖进来的，要么是万志安为了增强故事效果，自己编出的情节。”</p> “至于那段和尸体一起吃饭、谈天的故事，更是万志安为了博人眼球，而瞎编乱造的。”</p> “至于那尸体，为何能随他一起行走，这就要说起赶尸的秘诀了。”</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号盒子〈七〉黄泉宴 “那赶尸匠，依照祖先世代传授的秘法，调制出一种特殊的防腐剂。把这种东西涂抹在尸体身上，再晾晒在阴凉通风的环境里，就能使它快速风化、干燥。”</p> “这样处理过的尸体不易腐烂，就像制作木乃伊一样。而且，干尸重量很轻。”</p> “此时，再用细竹竿挑起来，背在身上，就不易被人察觉，看上去和尸体自己行走一样。”</p> “大概，这就是赶尸术和行尸异闻的真相吧。”</p> “那，那群杀人的车匪呢？”我忍不住问。</p> 老板娘轻轻摇头，“唉，不知道。毕竟在当时，这样的悲剧太多了。”</p> “可是这样的解释，也太过巧合了吧……”</p> 我还是不愿相信，“若真是如此，赶尸匠又为什么要冒充尸体，去做酸菜鱼呢？难道就是想制造一个恐怖的传说吗？”</p> “人世间有太多难以解释的事。”她笑得云淡风轻。</p> “或许是为了增加神秘感，为这个行将消逝的古老职业，挽回尊严和信誉。”</p> “又或许，是被老张和小何的经历所触动，想为死去的他们，在人间留点印记。”</p> “又或许，是……唉，反正是自己心中的苦衷罢了，又有多少人真正了解呢。”</p> “你说姜糖酸鱼的菜谱已经消失了，可你又怎么知道……”我忽然意识到这点，惊讶地问道。</p> 她打断了我的话，“有些东西，还是看破不说破的好。而且……我这里，还有关于这个故事的另一种版本。”</p> 我一愣，“难道说……还有另一种结局？”</p> “当然。”</p> 她露出一个神秘而狡黠的微笑，忽然压低了声音，轻轻说道。</p> “这一切……还要从老张他们遇上车匪说起。”</p> ……</p> “为了保命，老张和小何掏出了身上的所有财物。谁知，那群凶匪毫无人性，拿了钱便开始杀人。”</p> “他们让跪地的乘客排成一列，向刽子手一样，朝脖颈上一个个砍去。”</p> “眼看着前面的乘客接连倒下，横列出一排尸体，此刻，只剩下了老张和小何两人。”</p> “看着他们引颈受戮的样子，几个车匪都放松了警惕。”</p> “那瘦高个拖着长刀，就要朝小何劈下去。”</p> “就在这时，原本弓身跪地的小何，忽然猛地跃起，挥起藏在背后的军刀，朝着那人的脖子划去。”</p> “一旁的胖子见状，连忙慌不迭地叩响扳机。”</p> “谁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把老旧的五四式手枪，忽然卡了壳，只打出个闷弹来。”</p> “就在这短短几秒之间，持刀的瘦高个，已经被小何划开了喉管，砰的一声摔在地上，紧紧攥住自己鲜血淋漓的脖子。”</p> “胖子正要举枪再射，老张已经迅速捡起了瘦高个的长刀，朝着他飞扑过去，用尽浑身力量，猛一劈砍。”</p> “而小何也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枪，朝着最后赶来的那个车匪，连开数枪。随着几声连响，那人也倒在了地上。”</p> “老张和小何，气喘吁吁地站在尸堆中，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就发生在这电光火石的几秒之间。”</p> “可就在这时，小何听见身旁传来粗重而断续的喘息声。”</p> “他惊愕地回过头去，却看见那瘦高个还没死透，正捂着脖子，嘶哑地哀嚎：‘救……救我……我不想死……’”</p> “老张刚想说什么，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小何，却已经举起了枪，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枪。”</p> “瘦高个脖子一歪，咽了气。此刻，悬崖上只剩下他们两个活人了。”</p> “冷静下来后，小何才开始后悔；要说之前是正当防卫，那他枪杀瘦高个，就属于杀人了。”</p> “而且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他们自己也解释不清，难保会出什么误会和冤枉。”</p> “最终，思虑再三后，他们想出一个特殊的办法：那就是伪装出两人已死的假象。”</p> “他们找到一个当地的赶尸人，一路上扮作成尸体，悄悄回了家。”</p> “此后，他们便在家乡隐姓埋名地生活起来。”</p> “直到数年后，现代身份证开始大规模应用，他们才重新拿回‘活人’的身份，再次行走在阳光之下。”</p> “至于这真相到底如何，也就只有他们的家人知道了。”</p> 讲完这个结局，她轻轻一笑，对我说道：“那你呢，更相信哪种结局？”</p> 我愣了一下，忽然想起她刚才的那句话，“看破不说破。”</p> “当然是这个结局好呀。不过……毕竟还是故事嘛。”</p> 我们两个相视一笑。</p> ……</p> 这时，窗外的雨势似乎变小了，只飘着些濛濛的雨丝。</p> “你可以回家啦。”</p> 她从旁边抽出一把木骨油纸伞，递到我手中，“下次来店里时，再还给我吧。”</p> “谢谢。”</p> 我接过伞，“姐姐……怎么称呼你？”</p> “我姓顾，叫我顾姐姐就行。”她朝我轻轻挥手。</p> “以后也常来店里坐啊，尝尝我新做的菜品，再听听它们的故事。”</p> 我感激地点点头，撑开伞走出店门。</p>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从此以后，我将成为诡食斋的常客。</p> 遇上一道道诡异的佳肴，和它们背后的离奇故事……</p> ……</p> 洛阳古称神都，是天下形胜之地。</p> 所谓洛阳“三绝”，就是驰名天下的石窟、牡丹和水席了。</p> 有花有景，自然不能少了美食。</p> 洛阳水席是十大豫菜之一。</p> 因为其中的热菜都带有汤水，上菜时，又如同流水般前后有序，吃一道、撤一道，这才称其为“水席”。</p> 对洛阳人来说，水席是各种宴席中的上席。</p> 无论红白喜事、婚丧嫁娶，都要用水席招待宾客。</p> 说起红白宴席，那节庆红事中的水席当然普通正常。</p> 但是，若谈到那与亡魂相关的白事，水席就会蒙上一层诡异的色彩了。</p> 这个传说，恐怕许多人都不知道。</p> 在传闻中，这水席又分阴水席和阳水席。</p> 阳水席是活人吃的，选取普通食材，自然不必多说。</p> 至于那阴水席，却另有讲究。</p> 制作阴水席，用的是忘川水，吃的是黄泉宴。</p> 据说，阴水席只在晚间开席，席间更是人鬼混坐，共饮一餐。</p> 只有被羁留在黄泉、尚未轮回的孤魂，才能吃到阴水席，和眷恋不舍的亲人再见一面。</p> 这种说法虽然诡异离奇，但也不失亲人相聚、人鬼情未了的温情之处。</p> 然而，真正的阴水席，却还存在着一个更可怕的秘密……</p> ……</p> 〈注：这个系列的故事应该会有一点长，小一打算把它们装在不同的盒子里，下一号盒子的内容承接此文～〉</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号盒子〈一〉水席 我叫何小满，一个家境困窘的普通大学生。</p> 不久之前，我在一次偶然躲雨的时候，误入了一家名为诡食斋的小店。</p> 顾姐姐是这家小店的老板娘。</p> 她不但好心容我留在店里避雨，还请我品尝了一道店内的新菜。</p> 几天后，我又来到店里，把那天借走的油纸伞，还给顾姐姐。</p> 这次，一推开店门，就看见了一幅熙攘攘的热闹场景，与那天店里的冷清寂寥，全然不同。</p> 嘈杂的人声中，各种食物的香味，伴随着热气和烟雾，在小店里蒸腾氤氲。</p> 一时间，眼前的景象有些看不分明，只是裹在一片朦胧的雾气中。</p> 昏黄的灯火盈盈闪烁，将那些模糊的人影，映得影影绰绰。</p> 我穿过那些身形模糊的食客，径自向柜台走去。</p> 此刻，顾姐姐正一个人坐在那把古旧的太师椅上，慵懒地翻看着那本厚厚的《诡食录》。</p> “顾姐姐！”</p> 我走上前去，怯怯地喊了她一声。</p> 她轻轻抬了下头。</p> 看到是我，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神色，连忙起身，将我迎到了一旁的桌椅处。</p> 我把伞递给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就不坐了吧……”</p> 她淡淡一笑，给我沏了一杯清香的菊花茶，“上次不是说了吗，以后你也常来店里坐啊，尝尝我新做的菜品，再听听它们的故事。”</p> “可是……那太麻烦你了。”我低低地垂下头去。</p> 确实，我是个囊中羞涩的学生，怎么好意思总是占小便宜。</p> 再说了，现在正是饭店忙碌的时间，还有许多食客要照顾。</p> 说到这儿，我忽然发现了某些异常：店内食客虽多，却只有她一个老板娘。</p> 伙计、厨师、服务生，全都不见踪影。</p> 而且，她似乎对周围的食客们并不在意，只是闲坐在一旁，仿佛那些人全都不存在一般。</p> 缭绕的烟雾之中，错杂的人影，看不分明，给人一种恍惚的诡异感觉。</p> “这有什么麻烦，你也可以帮我打理一下店面嘛。”</p> 顾姐姐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有时候，我自己也忙不过来。”</p> 我正纠结着要不要答应，她忽然又说道：“比如说……现在。有客人上门了。”</p> 话音刚落，一个中年男子就推开木门，走了进来。</p> 他虽然身形高大，却深深地佝偻着腰，背部驼成一个很弯很弯的弧度，似乎被什么重物给压着，马上就要因这负担而垮塌下去。</p> 我看到他的样子，不禁感到奇怪。</p> 这男人瞧上去神色疲惫、风尘仆仆，一看到柜台前的我们，就径直向这边走来。</p> 顾姐姐笑着迎了上去。“您好，想吃点什么？”</p> “随便来点吃的就行。”</p> 男人的语气很是急躁，他一把接过顾姐姐递来的《诡食录》，粗略地翻开了菜单。</p> 就在他准备随便报一个菜名时，脸上的表情，忽然猛地变了一下，似乎看到了什么令人惊讶的东西。</p> “真是想不到啊……”</p> 他喃喃自语了一句，一边盯着菜单，愕然地摇着脑袋：“想不到，在这里还能碰到这道菜。”</p> “小店虽然厨艺不精，但却向来有求必应，能向顾客提供全国各地的特产美食呢。”顾姐姐笑语盈盈地望着他。</p> “那……就给我来道洛阳水席吧。”</p> 他指着菜单上的一页说道，“不过别上太多道菜，我一个人可吃不完。”</p> 我循着他的手指，好奇地望向菜单。</p> 洛阳水席，我之前还从没听过这道菜呢。</p> 确实，在这个地处巴蜀的西南小城里，能吃到北方的洛阳菜，的确颇为罕见。</p> “小满，你也留下来帮帮忙吧？”顾姐姐忽然唤起我的名字。</p> 我赶紧应了一声，跟着她走进了后厨。</p> ……</p> 虽说我是来帮顾姐姐的忙，但她却只是让我站在门口，端端菜、倒倒茶而已。</p> 这不禁让我有些好奇。</p> 那么复杂的菜肴，她一个人是怎么完成的呢？</p> 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了她清亮的声音。</p> 我跑进去一看，一排菜肴竟然已经工整地排在了桌上，而且还做了两份。</p> “那一份是给咱们吃的。”</p> 她语调轻松，从橱柜里拿起一块洁白的绢帕，细细地擦拭了双手。</p> 我心中疑惑着，从厨房里端出第一道菜。</p> 走出后厨，就看到刚才那个点菜的中年男人，已经选了一张宽大的桌子坐下，正大口大口地喝着热茶。</p> 我走上前，把菜放在他面前的桌上。</p> 这时，顾姐姐却忽然从背后叫住了我：“小满，咱们也和这位先生一起吃晚饭吧。”</p> 说着，她把一盘一模一样的菜肴，摆在了中年男人的对面。</p> 男人闻言，戒备地抬起了头，深邃的五官中透出一些阴厉之色。</p> 我听到他喉咙里传出一些沉闷的声响，好像是呼吸不畅的人，发出的嘶鸣。</p> “哎呀，我这个人，吃饭就是爱热闹。”顾姐姐看见他的反应，掩了嘴嘻嘻笑道。</p> “所以啊，想和您拼个桌，聊聊天、解解闷。”</p> 男人的脸上，依旧挂着犹豫和顾虑之色，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p> 顾姐姐继续道：“而且，小店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客人若能讲一个与他所点菜肴有关的故事，就能免掉这顿饭钱。当然，故事也得有意思才行。”</p> 我颇感好奇地看向顾姐姐。</p> 这家店还真是古怪又有趣啊，不禁使我想起了那在街边摆摊卖茶，用免费的茶水，向行客换取故事的蒲松龄。</p> 听到免单，男人似乎有些动摇，“……其实，说到水席，我这里确实有一个故事。而且，还是我的亲身经历。不过，请先让我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讲吧。因为我实在是太饿了。”</p> 他说着，夹起一筷菜送进嘴中，就着米饭狼吞虎咽。</p> 这是一道极为普通的掸炝莲菜。</p> 我颇有兴趣地翻开一旁的《诡食录》，找到介绍洛阳水席的那一页。</p> 说是菜单，这本书的内容，却十分齐全。</p> 不仅记载了菜肴的名称来历，还有不少与之相关的野史逸闻、传说故事。</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号盒子〈二〉清香斋 原来，这看似普通的掸炝莲菜，却是水席中的开场菜。</p> 正宗的洛阳水席，一共有整整二十四道菜。</p> 其中前八品是冷盘，也就是凉菜。</p> 接下来，就是四镇桌、八大件和四扫尾的热菜汤水。</p> 这二十四道菜，顺序名称都极为讲究。</p> 据说，菜品的总数，还是唐代的数术奇人袁天罡发明的。</p> 正好对应了女皇武则天，从永隆元年总揽朝政，到神龙元年，病逝洛阳上阳宫的二十四年。</p> “别光顾着看书，吃东西啊。”</p> 一旁的顾姐姐笑嗔了我一声，随即端来第二道菜，分别摆在那中年男人和我们的面前。</p> 这第二道菜本应是凉菜。</p> 但是由于我们人少，吃不完二十四道，顾姐姐便简化了菜谱。</p> 直接上了四镇桌中的第一道热菜：牡丹燕菜。</p> 玉白的瓷盆上，色彩明丽的各式配菜，被均匀地切成细丝。</p> 有白萝卜、海参、鸡肉、鱿鱼，品种繁多，散发着浓郁的鲜香。</p> 这些配菜围成一圈，铺在浸满高汤汁的萝卜羹上。</p> 瓷盆的中央，则绽开一朵明艳的牡丹。</p> 洁白如玉、艳丽雍容，是用色泽清透的水萝卜雕刻而成。</p> 一片片花瓣雕工细致，繁复精美，足以想见厨师刀工的精湛。</p> 看到这牡丹燕菜，男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喃喃道：“真是像啊……”</p> 他尝了一块，忽而沉默下来。</p> 等了半天，他才缓缓抬头，慢慢说道：“故事……就从这里讲起吧。”</p>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李建利，告诉你们真名也无妨。我本来是土生土长的洛阳人，因为一些变故，才来到了这里。”</p> ……</p> 事情还要从一年前说起——</p> 那时，我还待在洛阳，工作却岌岌可危，随时面临着被人辞退、丢掉饭碗的危险。</p> 尽管如此，我依然没法在工作上追求上进……</p> 因为三年前发生的那件惨案，一直压抑在我的心头。</p> 那天，从单位浑浑噩噩回到家中的我，忽然接到了一个久不联系的老友，打来的电话……</p> ……</p> 我接起电话。</p> “喂，老李，好久不见了！我最近觅了个好地儿，是专门吃水席的地方，周末去尝尝鲜？”</p> 电话那头，王胖子的大嗓门，正呱呱作响。</p> 刚到家的我，还没来得及休息片刻，就被这一通电话给打搅了。</p> 听着王胖子少有的激动声音，我不禁有些好奇。</p> 究竟什么样的珍馐美味，才能让吃遍美食的王胖子，如此称赞呢？</p> 说起我们之间的关系，那可是许多年的‘酒肉饭友’了。</p> 我一向醉心于品尝美味。</p> 王胖子更是洛阳城内，小有名气的老饕。</p> 我们两人在美食鉴赏方面，可谓是惺惺相惜。</p> 王胖子那个人，对美食热爱到了什么地步呢？</p> 即使是穷酸落魄，兜里连几张票子都凑不出，也甘愿为了品尝某道知名的私房菜，而倾家荡产。</p> 多年来，他经常约我一起，下各种馆子铺子摊子。</p> 我现在还记得，初识他的那几年，王胖子还是个刚刚大学毕业的落魄穷小子。</p> 这样醉心于美食的人，却因为贫穷，而受尽了限制。</p> 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他为了攒钱去品尝一家高档的水席店，甚至连着上了一个月的夜班。</p> 渐渐的，我便同情起这个朋友了。</p> 那时，我比他年长一些，家里也有点积蓄，便经常在两人外出吃饭的时候，抢着付账。</p> 王胖子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时间一长，心里也会很不舒服吧。</p> 只是，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他的感受。</p> 可是，自从几年前的那场变故发生后，我就很少联系这位老友了。</p> 我后来听说，他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一笔本金，做生意赚了不少钱。</p> 但是，我却再没和他有过什么交集。</p> 这倒不是因为我嫉妒老友的成功。</p> 归根结底，还是几年前发生的那件惨案，它让我原本还算开朗的性格，变得极端封闭，阴沉孤僻。</p> 因此，我又何尝不知，王胖子此次邀请我的深层目的，其实是帮我走出心病。</p> 终于，思考半晌后，我缓缓吐出一个字：好。</p> 电话那头似乎很是惊讶，随即欢喜异常。</p> 他生怕我反悔，连忙抛下一句‘一言为定’就挂断了。</p> 很快，王胖子就给我发来了饭馆的详细定位，以及见面时间。</p> 我粗略打量了一下，不禁有些困惑。</p> 只见定位上写着‘清香斋’，距离我家只有几百米。</p> 我当即心下一愣。</p> 清香斋……难道是那废弃工厂后的老旧建筑？</p> 的确，在小区附近的垃圾场后面，有一座废弃工厂，据说是六十年前遗留下来的。</p> 破败乌黑的高大烟囱后，隐隐浮现一座荒废的危楼。上面斑驳的招牌，就是清香斋。</p> 听人说，清香斋饭店在十年前就已经倒闭了，难道又开了新店吗？</p> 这时，屋内的挂钟敲响了。</p> 我意识到，现在是晚饭的时间了。</p> 得赶紧给女儿端饭，不然她又该嚷嚷着肚子饿了。</p> 我从背包里拿出刚买的汉堡包，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纸，走到身后的八角供桌前，轻轻放在一个小瓷盘中。</p> 面前摆着精致的香炉，腾烟袅袅。</p> 烟熏雾绕中，映出一个少女黑白色的脸。</p> 遗像上的女儿笑得很甜。</p> 一旁照片里，妻子的眼神柔情似水，好像在注视、保护着她。</p> 我呆呆地看着两张照片，愣了一会。</p> 半晌才发觉，旁边盘子里，前天摆上的汉堡已经馊了，引来不少蝇虫。</p> 我叹了口气，默默收走变质的汉堡。</p> 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欺骗自己。</p> 我知道，妻子和女儿再不会出现，她们的亡灵，也不会享用我日复一日摆放的餐饭。</p> 那些食物，最终只能沦入鼠腹蝇口。</p> 可是，我却无法停止这愚蠢的行为。</p> 我坚持了整整三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妻女离去带来的痛苦。</p> ……</p>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默默地吃起饭来。</p> 听完之后，我有些好奇，又不知当不当问，嗫嚅道：“您的妻子和女儿……”</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号盒子〈四〉邪神的祭品 几天后，我再次回到宿舍拿东西。</p> 然而，刚踏进寝室，我却听到小芸她们，正在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p> 每个人的脸上，都混合着惊恐和兴奋的复杂神色。</p> “小满，你回来啦？”</p> 见我进来，小芸便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似乎迫不及待地要与我分享什么惊天秘密。</p> “你知不知道……”她神神秘秘地说，“咱们寝室出大事了！”</p> 我蹙紧了眉头，表示不解。</p> “是徐雅萱！”</p> 她压低了声音，“她已经失踪五天了。就是从她说出去吃火锅的那天开始的。从那天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p> “学校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都不知道？”旁边坐着的另一个室友鄙夷地说，“连执法者都来过了，把寝室搜了个遍呢。”</p> 我无奈地扶住额头。</p> 之前的高中生集体失踪案还毫无线索，新来的室友又失踪了，这段时间发生的怪事，未免也太多了点。</p> 不过，徐雅萱的失踪确实很诡异。</p> 不知为何，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天坐在车里的面容熟悉的中年男人。</p> 难道说，徐雅萱的失踪与他有关？</p> “对了，你知道执法者从她的抽屉里发现了什么吗？”</p> 小芸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一张身体检查的报告单！那上面写着，她已经怀孕三个月了！”</p> “难怪啊，她总是穿宽松的裙子，原来是想掩盖这个秘密！”</p> 一旁的室友，恍然大悟般附和着，仿佛一个发现重大绯闻的狗仔。</p> ……</p> 在一团迷雾与困惑中，我走出了寝室，打开一辆共享单车，向租住的地方驶去。</p> 一路上，最近见闻的怪事，如胶片电影一般，在我脑海中放映着。</p>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些扑朔迷离的事件中，隐藏着一条若有若无的线索。</p> 由于想的太过投入，我竟然渐渐忽略了骑行的路线。</p> 当我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处偏僻的小巷中。</p> 好巧不巧的是，我偏偏在今天这个无星无月的漆黑夜晚迷了路。</p> 此时此刻，那条平日里走过千遍的熟悉街巷，忽然变得无比陌生。</p> 不知道是遇上了什么诡异离奇的事，我竟然在窄窄的巷子里原地打转起来，无论怎么快步奔跑，都绕不出这条错综的街巷。</p> 静默幽深的街巷里，四下一片死寂，静的只能听自己的脚步、心跳和喘气声。</p>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我打着微弱的手机亮光，在暗夜的甬道中踽踽前行。</p> 一种莫名的恐惧渐渐涌上了我的心头。</p>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闪出几点昏黄微弱的亮光。</p> 我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赶紧向亮光飞奔过去。</p> 很快，我就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十字路口。</p> 此时此刻，眼前的场景，忽然令我感到些许熟悉。</p> 偏远的市郊，昏暗的路灯，交叉的十字路口……</p> 我蓦然回忆起来，刚才报纸上的闹鬼事件，就发生在这片区域。</p> 浓稠的夜色中，一缕阴冷的风，悄然吹来，其间夹杂着一丝温热的香气。</p> 那是一种在火锅店中缭绕不散的熟悉味道。</p> 我诧异地顺着前方看去，报纸上描述过的诡异场景，竟赫然呈现在我的面前。</p> 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处，五个衣衫不整、伤痕累累的少女，正整齐地围坐成一圈。</p> 她们的面色惨白阴沉，面前架着一锅黄铜色的、分作五个圆形铁格的五鬼火锅</p> 恐惧和压抑，瞬间将我吞噬殆尽！</p> 我只觉得双腿无力，连逃跑或喊叫的力气都不够了。</p> 那群不知是人是尸的少女，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只是自顾自地涮着火锅。</p> 滚烫的汤汁里，浮动着鸭血、毛肚、黄喉、鸭肠和莲白。</p> 听张老爷子说，那正是五鬼火锅中，最传统的五种食材，象征着供奉五位邪神的祭品。</p> 长期食用五鬼火锅的人，再配合某种特殊的法术，就能获得与邪神相通的能力，利用五鬼搬运术，为自己招来财运。</p> 然而，这种做法极损气命，若是过度贪图财利，就会为自身招来厄运。</p> 此时，少女们正在不顾一切地饕餮大嚼着，像极了一群疯狂进食的家畜。</p> 五个汤汁翻涌的铁格里，竟然慢慢腾起五团巨大的黑雾。</p> 很快，雾气迅速扩散开来，四周顿时浓云密布，隐天蔽日。</p> 我被眼前的雾气迷住了眼睛，只觉得眼角干涩无比，连脚下的道路都看不清了。</p> 狂风中，似乎参杂着某种怪物的吼叫，还伴随着少女凄厉的哭嚎，听的人心惊胆战。</p> ……</p>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浓雾终于渐渐散去。</p> 我仿佛从一个冗长的噩梦中醒了过来，愕然愣在了原地。</p> 刚才的五个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p> 阴冷的街道上，只有那黄铜色的五鬼火锅还在煮着，腾腾升起浓郁的白烟。</p> 我已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出租屋的，只觉得恐惧与麻木，一夜辗转反侧。</p> 第二天清醒后，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顾姐姐和诡食斋。</p> 像这种诡异的怪事，她应该比我懂吧。</p> 想到这儿，我赶紧简单收拾了自己，动身赶往诡食斋。</p> ……</p> 今天是周末，时间也很充裕。</p> 然而，当我赶到店门口时，却发现那扇木门正紧闭着，门口挂起了“歇业”的标牌。</p> 就在我不知所措之际，身边忽然传来了顾姐姐那熟悉的声音：“小满！好巧啊，我刚关了店呢。”</p> “顾姐姐，今天不开店吗？”我不解地望着她。</p> “不开。”</p> 她轻巧地笑了起来，“张老爷子请吃火锅，你也一起来吧。”</p> 我想了想，正好借此机会，谈谈昨晚遇见的怪事，便欣然答应了。</p> 顾姐姐拦下一辆出租车，和我一起坐在了后排。</p> 车子在峰岭环绕的山城内转了半天，渐渐驶向嘉陵江畔的码头处。</p> 长江和嘉陵江，是孕育山城重庆的河流。它们蜿蜒着穿城而过，岸边则分布着大小码头。</p> 自明清时期，这里的码头就兴盛起来，航运发达、行船如织。</p> 顾姐姐领着我，来到了码头边一艘巨大的泊船前。</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号盒子〈五〉诡异的故事 这船足有三层之高。</p> 雕花的窗楹间，悬着一排排暗红的老式纸灯笼，在浓重的江雾里闪着盈盈幽光。</p> 这种江上泊船，就是当年的袍哥会成员们吃码头火锅的地方了，如今更是成了重庆的一大特色。</p> 一走进大厅，张老爷子就热情地迎了上来，带我们走向二楼的包间。</p> 浓郁的白雾间，火锅的香气伴着食客的话声，显出些许虚幻之感。</p> 我偷偷瞄了一眼，才发现，他们吃的都是样式独特的五鬼火锅。</p> 张老爷子在二楼的一扇红檀木门前停了下来。</p> 正要推门，屋里却传来了一个少年清朗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不满。</p> “爷爷，您老出去了大半天，现在可算是回来了。我听说，您这还次带了新的客人？”</p> 听到屋内传来陌生人的声音，我下意识地愣了一下。</p> 这时，顾姐姐已经推门走了进去。</p> 我赶紧跟在她身后，只见檀木门后，是一间风格典雅、修饰华美的古式包厢。</p> 雕花窗楹和暗色珠帘的掩映下，只见一张巨大的圆桌，桌上正摆着热气腾腾的五鬼火锅。</p> 桌边坐着一个穿黑色T恤的少年。</p> 他见我们走来，不满地嘟囔道：“什么啊老爷子，你说的客人原来是老妖婆啊？”</p> “小尧啊，你怎么每次见面都这么没礼貌。”顾姐姐听得这话，笑吟吟地朝他走去，似乎对他刚才说的话全不在意，“没看见吗，我可是还带了位客人呢！”</p> “哦，是这位小姑娘吗？”少年闻声，便向我看过来。</p> 我这才清楚地看到了他的容貌：这人年纪很轻的样子，大概跟我差不多大。</p> 皮肤白净、五官深邃，漆黑的剑眉斜飞入鬓，神采奕奕的眼眸中，透着少年的英气。</p> 他的穿着打扮很是潮流，头发在脑后扎成了一个小辫，耳朵上则戴着一排造型奇特的青铜色耳骨钉。</p> “哎，忘了介绍啦，这是我孙子。”张老爷子在一旁补充道。</p> “你好，我是张镇尧。”少年朝我微微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p> “……你好，我叫何小满。”我对他点点头，紧跟着坐在了顾姐姐身边。</p> 张镇尧似乎有些忌惮顾姐姐的样子，刻意和她拉开了距离</p> “人快到齐了，就差我那位小兄弟了。”张老爷子笑呵呵地说道。</p>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吱呀”一声，只见一个穿白短褂的精壮汉子推门而入。</p> “老五！”张老爷子笑着迎上前去，拉着那人入席。</p> 原来，这汉子名叫亓五。</p> 他爹年轻时，曾和张老爷子一起加入过朝天门码头的袍哥会，两人更是有过命的交情。</p> 后来，张老爷子离乡外出，亓五一家则继续留在朝天门码头，世代做着码头生意。</p> “今天请你来，不为别的。”</p> 张老爷子给亓五端了杯茶，“就是想跟你打听打听，这五鬼火锅的事。”</p> 亓五和父亲常年行走码头，虽说袍哥会早已不复存在，但他对于各种码头文化和传说，还是相当熟悉的。</p> 听张老爷子讲了关于五鬼火锅和少女失踪案的事，亓五忽然沉吟半晌。</p> 一会儿后，他似乎想起来什么，道：“老爷子，我倒是听我爸讲过一个跟五鬼火锅有关的邪事，和你说的这案子有几分相似。”</p> 接着，一五给众人讲了一个码头先辈流传下来的诡异故事。</p> ……</p> 话说前清乾隆年间，江城重庆的朝天门码头，有一位出了名的船工。</p> 城中人传闻，他精通阴阳数术，颇有些算命施法的本领。</p> 这人有一双儿女，分别叫宁乾和宁妹，虽说女主人因病早逝，但这一家人也算是其乐融融。</p> 尤其是这宁家兄妹俩，更是关系极好，形影不离。</p> 可惜好景不长，因为两广一带闹了“叫魂”案，会点阴阳法术的宁船工，被仇家谭陷入狱，最后更是被冤杀，弃尸街口。</p> 好好的一家，转瞬间破败飘零，只剩下兄妹两个相依为命。</p> 好在哥哥宁乾生的极为标致，虽说出身贫苦，却也不乏倾慕者。</p> 然而，好景不长，宁船工死后不久，妹妹宁蛛也身患恶疾，眼看着就要不久于世了。</p> 宁乾怎么忍心看着妹妹死在眼前，然而家里的钱，已经为父亲申冤而花费殆尽。</p> 没办法，他只得一边照顾奋奋一息的妹妹，一边到码头上找活计做。</p> 但他瘦小的身板，根本经不起纤绳的沉重，整个人都累得干瘦脱相，却依然凑不齐为妹妹抓药的钱。</p> 终于，一个凄风苦雨的夜晚，宁乾握着宁妹冰冷的小手，看着她大口咳血，一点点在破庙里咽了气。</p> 没有人知道宁乾那晚经历了什么。</p> 只是第二天，宁妹的尸体离奇失踪了，也不见他把妹妹下葬。</p> 自那以后，宁乾却像变个了人一般。</p> 再不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惜懂少年，反倒变作个风流成性的浪荡人儿，仗着自己的一幅俊美皮囊，四处勾搭江城中的年轻少女。</p> 更反常的是，他明明该为妹妹的死而悲痛万分，现在却全然没了哀戚的样子，似乎对妹妹的离世毫不伤心。</p> 如此一来，江城居民纷纷在背后，说起宁乾的闲话。</p> 后来，流言越传越大，甚至有人说，连员外郎刘老爷家的掌上明珠刘淑儿，都对他芳心暗许。</p> 然而不久之后，江城却接连发生怪事。</p> 先是与宁乾关系亲密的五位少女先后离奇失踪，仿佛人间蒸发一般，连尸体的影子都找不到。</p> 虽说官府早就怀疑起宁乾来，但无奈没有证据，几位少女又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不值得大动干戈。</p> 又过了几天，坊间竟流传起了闹鬼的传闻。</p> 据说，有居民看见五位少女身着素服，在灯火昏暗的街巷路口，点起五盏幽红的花灯，正齐齐围坐在一起，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p> 而她们所吃的火锅，像极了码头工人中流行的五鬼火锅。</p> 可当人们走近前时，围坐的人影却齐齐消失，只剩下煮沸的火锅留在原地。</p> 有人大着胆子去碰那留下的铜锅，却惊恐地发现，那锅沸腾的汤汁竟然全是冰凉的！</p> 与此同时，五团鬼影一般的黑雾，呼啸着从五个铜格内钻出，没入阴冷的夜空。</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号盒子〈六〉五鬼招魂术 之后，虽然闹鬼的流言，闹得满城风雨，但新上任的官府老爷，向来不语怪力乱神，依旧没太重视。</p>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不得了了。</p> 刘员外的千金，刘淑儿，竟然也离奇失踪了！</p> 这可急坏了刘员外，在刘府的施压之下，官吏们也开始认真查办此案。</p> 通过调查，他们得知，刘淑儿生前最后见过的人，便是江城有名的浪荡子——宁乾。</p> 有了这条线索，他们立即逮捕了宁乾。</p> 但任凭百般酷刑、折磨**，宁乾就是咬紧牙关，不肯吐出一个字。</p> 只是在受刑的间隙，气息微弱、自言自语的念叨：“快了……就快了……”</p> 无奈之下，官吏只得搜查宁乾在郊外暂住的房屋。</p> 巡视一圈后，并无异常。</p> 一行人正要悻悻离去，却听见一个小吏惊叫起来：“血！这里有血！”</p> 众人闻言赶来，只见地面上有一小串细微的血迹，消失在一处并不明显的缝隙周围。</p> 一个有经验的老吏立即说道：“……底下，底下是暗室！”</p> 大家顺着缝隙，果然将一块地砖掀了起来。</p> 但见地底是一处寒气逼人的冰室，再往下走，眼前的景象令人魂飞魄散。</p> 冰室正中放着两具棺椁，里面分别躺着刘淑儿和宁姝的尸体！</p> 再往前看，只见一尊巨大的雕像赫然耸立，雕像上生有五头，皆是狰狞可怖、邪魔凶煞的恶鬼面貌。</p> 这下，宁乾没法再隐瞒了。</p> 当他得知，宁姝的尸体已经被人发现，绝望地嚎叫一声，便直直昏死过去。</p> 接下来，官差又在宁乾的房间中，发现了一本记有各种法术的古书。</p> 这书原本被宁船工私藏，他死后，便被宁乾找了出来。</p> 原来，宁乾所使用的，是古书中记载的一种流传已久的邪术——“五鬼招魂术”。</p> 而施术载体，则是码头中盛行的五鬼火锅。</p> 据书中记载，施术者杀害五人作为祭品，再将尸体，埋葬于阴气汇聚的路口背阴处。</p> 连续五日，以五鬼火锅供奉，就能将祭品的灵魂，献祭给五鬼。</p> 作为回报，五鬼会帮助施术者招魂，复活已死之人。</p> “故春、夏、秋、冬、中瘟五鬼感其诚敬，以招魂之法，活将死，起髑髅，白骨殖。”</p> 当然，复活的条件极为苛刻，必须另找一个与死者相似的替代品，在其吃过五鬼火锅后，将其杀死。</p> 再用其生魂，召回死者的死魂，这样才能完成整个仪式。</p> 而那惨死冰室的刘淑儿，不仅和宁姝外貌相似，连眼角的泪痣都一模一样！</p> 或许，这正是宁乾选择她，作为最后祭品的原因。</p> 真相大白之后，杀害六名无辜少女、罪孽深重的宁乾，被处以凌迟极刑。</p> 宁姝的尸体，也被视为不祥妖物，挫骨扬灰。</p> 只是，许多人都记得宁乾咽气前，满怀不甘的眼神，似乎是还在为没能复活妹妹而懊悔……</p> ……</p> 讲完这个故事，亓五喝了一大口茶，淡淡道：“不过，这也是老一辈传下来的民间故事了，其中的真真假假，都未可知啊。”</p> 张老爷子却若有所思，“这倒未必。虽然五鬼招魂的说法，不可全信，但眼前的情况，却和故事里相似的很。很可能有人在模仿这种邪术，目的就是复活某人！”</p> 我见他们越说越离谱，正想把自己在路口撞鬼的事说出来。</p> 顾姐姐却岔开了话题，几人似乎说起当年码头上的旧事来。</p> 我见他们说的正起劲，亓五又是我不认识的外人，便不好意思直接打扰，也就先忍了下来。</p> 趁着他们聊天的间隙，我悄悄溜了出去。</p> 走过一条连接画舫与岸边水榭的长廊，来到宽阔的平台上眺望江景。</p> 就在这时，我恰好看见一旁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刚才那个名叫张镇尧的少年。</p> 刚才听张老爷子说，他之前在国外留学，不久前，才毕业回家，帮家里做事。</p> 我也是刚才方知，张老爷子可不是普通的八卦先生，而是名震川渝的古董商，经营着江城重庆的多家古董店铺。</p> 不过，张镇尧给人的感觉还算舒服，并没有多少纨绔气息。</p> 此时，他正凭栏远眺着迷濛的江面，似乎心事重重地思考着什么。</p> 他的腰带上，垂下一条形制古朴的墨色翡翠石。</p> 似乎是玉佩挂坠一类的东西，样式看上去十分古怪，好像盘旋着许多咒语般的字符。</p>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和他打招呼，张镇尧恰好也发现了我。</p> 对视之下，他倒是先开了话，语气很是自如：“我说，你是怎么和屋里那位老女人扯上关系的？”</p> 老女人？</p> 我猛地一愣，诧异地吐出几个字：“你说……顾姐姐？”</p> “除了她，还能有谁。”</p> 他轻笑一声，“不过话说回来，那人到底活了多久，连我爷爷都不知道呢。”</p> 听他这样说，我瞬间想起了认识顾姐姐以来，经历过的种种怪异之事，连忙追问道：“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p> “……算了，以后再说吧！”他却玩世不恭地笑了笑，随意地朝我摆了摆手，转身向画舫内走去。</p> 我迟疑一会儿，也赶紧追在他身后，走进了画舫。</p> 屋内，顾姐姐他们已经说回了五鬼火锅的事。</p> 我也赶紧把自己那晚遇到的诡异经历讲了出来。</p> 张镇尧听完，似乎投来带着同情的笑意。</p> 张老爷子倒是连连点头：“太像了……太像了……”</p> “我说老爷子。”</p> 顾姐姐倒是发话了，“您要不就按那古书中记载的，去闹鬼的路口查看一番？说不定啊，尸体还真埋在那里。”</p> 她又转头问我：“小满，那地址你还记得吗？”</p> “记，记得！”</p> 我听他们说寻找尸体的事，不由得有些惊惶。</p> “那不如……一会儿就去吧。”顾姐姐似乎对我的恐惧全然不知，径自笑着说。</p> 一旁的张老爷子，赞许地点了点头。</p> 张镇尧也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歪过头来笑道：“那就有劳小满你咯！”</p> 我不禁在心里暗暗叫苦。</p> 不过，还好有顾姐姐同去，倒是给人些许安全感。</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号盒子〈七〉拘灵 因果 镇魂盒 我们一行人，在江上画舫里吃完午饭，又到附近的老字号茶楼里喝茶谈天。</p> 之后，才起身赶往那个出现怪事的路口。</p> 据张老爷子说，阴邪凶煞之物多在夜间现形，因此才拖到晚上动身。</p> 此时的十字路口，人影稀疏，昏黄的路灯，迎送着湿冷的江风，夜间的浓雾，渐渐围拢而至。</p> 我不禁想起了那晚的诡异经历，猛地打了个哆嗦。</p> “小满，就是这里吧？”</p> 顾姐姐见我怕冷，便走来将一件外衣披在我肩上。</p> 看到我点头，她又转身对张老爷子说：“老爷子，接下来看你了。”</p> 我又惊恐又好奇，难道说，他们要扒开土层，寻找尸体？</p> 这里路面裸露、泥土湿润，确实是适合埋尸的好地方。</p> 可寻找尸体这种事，不该交给执法者吗？</p> 张老爷子接下来的动作，打断了我的思绪，</p> 只见他从带来的木箱中，拿出一个标有干支、星象轴的式盘。</p> 又在其上举起一只刻有阴阳鱼和八卦方位的罗盘，另一只手，拨弄着与之对应的式盘上的刻度。</p> 我讶异地看着眼前的景象。</p> 只见罗盘迅速旋转起来，张老爷子的眉头也随之紧蹙。</p> 隐约只见，四周浮动起一些暗色的雾气，渐渐聚拢成五团。</p> 在这之前，我还以为他不过是行走江湖的先生，没想到，竟然真有如此奇怪的本事。</p> “张家爷孙，可都不是普通人呢。”</p> 顾姐姐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旁，轻笑着说。</p> 渐渐的，黑色雾气越聚越大，眼看着已成吞天食地之势。</p> 我吓得躲到顾姐姐身后，只看见罗盘和式盘，被飒飒风声吹得叮当作响。</p> 张老爷子忽然大喝一声：“镇尧！”</p> “知道了，老爷子！”</p> 一旁的张镇尧，迎着浓雾走向前去，腰间垂下的暗色翡翠，竟闪烁出盈盈的光彩。</p> 那些刻有符咒的纹路，纷纷旋动起来，仿佛围绕着翡石穿行的条条光柱。</p> 张老爷子一幅紧张不已的样子，张镇尧倒是不急不慢地从宽大的衣袋里，拿出一个四方形的青铜小盒。</p> 那上面，同样盘旋着古朴粗犷的怪异纹路。</p> 他一边打开盒子，一边默念着什么，声音低沉。</p> 我仔细听了听，像是梵文六字大明咒，又像是大正藏中的地藏经，可惜我都听不大懂。</p> 很快，五团鬼影般的浓雾就慢慢聚拢，似乎被什么巨大力量牵引一般，慢慢被吸进了那小小的铜盒中。</p> 与此同时，张镇尧的嘴角和眼角，竟渐渐渗出了血迹。</p> 可他脸上的神情却丝毫未变，只是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p> 随着周围雾气的散去，张镇尧轻轻关上了盒盖，用手背抹去眼角渗出的血迹，沉声道：“……爷爷，五个。”</p> 张老爷子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继而转过身来，声音有些颤抖：“报警吧！这次的事……太大了。”</p> ……</p> 第二天，一宿没睡好的我，顶着黑眼圈去了学校。</p> 整个上午，我都无心听课，只是一直在脑海中回忆着，昨天发生的怪事。</p> 昨晚，张老爷子很快就联系了执法局的熟人。</p> 他似乎经常帮他们处理一些不同寻常的案件，刑警队的队长刘斌，也对他很是尊敬。</p> 之后，刘斌指挥着一队执法者，从工地调来了挖掘机和起重机。</p> 挖掘工作进行到深夜，土层下，赫然出现了五具尚未腐烂完全的尸体。</p> 事态彻底严重了。</p> 执法者们封锁了现场，尸体也被运往法医处做尸检。</p> 经过初步调查和判断，那五具尸体，正属于几日前失踪的五位少女。</p> 当然，除了这些，我还记得顾姐姐在昨晚分别时，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张家爷孙都不是因果律内的人，而是掌握灵力与奇能的，因果律外之人。”</p> “他们刚才使用的奇能，叫做‘拘灵’，就是寻找并收集死者灵魂的能力。至于那个青铜色盒子，就是拘灵所用的镇魂盒。”</p> 我被她的话惊得目瞪口呆。</p> 她却继续自若地说道：“不过你不必害伯，他们虽有因果律外的特殊能力，却也过着正常人的生活，只是用这奇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p> 刚才就是用这种方法，才判断出地下埋着尸体的。</p> 当然，他们毕竟是血肉之躯，所以在拘灵的时候，也要根据灵魂的意念，和能力的强弱，而付出相应的代价。</p> 至于这种代价嘛……</p> 轻则流血伤神，重则魂飞魄散。</p> 不过，张老爷子也肯定是自有分寸暧。</p> 不知为何，这时的我，忽然大起胆子，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顾如姐姐，你·……也是因果律外的人吗？”</p>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她狐狸般的双眸，忽然闪烁了一下。</p> 却又只是笑了笑，便不再说话，只是转过身去，与我挥手道别。</p> ……</p> 这时，放学的铃声敲响了。</p> 我还没从自己的思绪中脱身出来，却看见室友小芸，神色匆忙地朝我跑来。</p>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她便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气喘吁吁地说：“快走吧小满，执法者找咱们寝室问话呢！”</p> 我心下一惊，莫不是昨天晚上挖掘的尸体的事？</p> 她却已经把我往寝室的方向拽了。</p> ……</p> 寝室里，只见两个执法者拿着纸笔，正一脸严肃地问着话。</p> 校长站在一旁，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p> 一听才知道，原来他们是为了徐雅董失踪的事而来的。</p> “根据我们这几天的调查，徐雅盖在失踪前，曾有一个地下情人，我们高度怀疑，她的失踪与此有关。”</p> 一个执法者说着，将几张照片推到了我们面前。</p> “这是我们目前搜集到的，几个可疑人选的照片。作为室友，不知道你们是否见过这个男人？如果可以，希望你们能从几张照片里，把那人辨认出来。”</p> 小芸还在一旁抱怨：“她才刚搬过来多久呀！我们跟她没说上几句话，更别提……”</p> 我扫了一眼桌上的照片，眼神却瞬间定在了一个人的面容上。</p> 这是之前来我们学校的企业家——魏可安的清晰大头照。</p> 再仔细回想，之前的种种细节和困惑，似乎都被串联起来了。</p> 那天，我在校门口看到了与徐雅董举止亲密的男人。</p> 虽然戴着墨镜、面容模糊，但他还是令我感到熟悉。</p> 现在仔细对比之下，分明与魏可安极为相似！</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号盒子〈八〉危险 威胁 “这……这个……”</p> 我的手指颤抖着，指向了魏可安的头像，“我曾经见过雅萱和他在一起。”</p> 这时，我注意到校长悄悄走了出去，似乎从衣袋里掏出了手机。</p> 一会儿之后，执法者结束了问话，一位女警还请我们在校内快餐店吃了午饭。</p> 下午没课，我准备去顾姐姐那里看店，便拿上书包向校门口走去。</p> 午后的校园里，人影稀疏。</p> 此时的阳光炙热刺眼，在婆娑树影下，投出点点燃烧般的光斑。</p> 我正想把书包举起来遮阳，却迎面撞上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p> 我正要道歉，却赫然发现，那就是魏可安！</p> 一瞬间，我的心跳提到了最高速，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对，对不起……”</p> 魏可安英俊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煞白的皮肤上，眼眶有些发红。</p> 他只是淡淡地问道：“没关系，这位同学。说起来，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你叫……何小满对吧。”</p> 我被他的话吓到了。</p> 再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人，忽然惊觉：他的身形体格，与我那晚在十字街旁边看到的、拉着行李箱的黑色身影，无比相像！</p> 我再也忍不住了，只觉他的笑容愈发令人毛骨悚然，不等他靠近我，便撒腿往校外狂奔。</p> ……</p> 不知跑了多远，我确定身后已经没有了魏可安的身影，这才猛地停下脚步，大口地喘着粗气。</p> 现在想想，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刚才校长之所以中途出去，就是在给魏可安通风报信！</p> 魏可安是学校最大的赞助商之一。</p> 这样看来，魏可安说不定，已经掌握了我和室友的详细信息。</p> 这样一来，我该怎么办？</p> 我刚才差点就指认了他，气急败坏的魏可安，难道要杀我灭口吗？</p> 想着想着，我不禁后背发凉，赶紧朝诡食斋的方向赶去。</p> 对于无亲无故的我来说，顾姐姐已经是这里唯一的熟人。</p> 更何况，他们还有着因果律外的灵力，多少给我一些安全感。</p> 走到店里时，已经没什么客人了。</p> 餐室旁的茶厅中，顾姐姐正和张老爷子聊天，屋内缭绕着一股浓郁的檀香味。</p> 见我推门进来，她开心地迎了上来。</p> 张镇尧也坐在一边打游戏，只是脸色看起来苍白了许多，大概是昨晚使用拘灵时，失血过多的缘故。</p> 我惊魂未定地坐下，顾不上喝茶，将遇到魏可安的事，全讲了出来。</p> “哎，我说……”</p> 不待我讲完，张镇尧忽然饶有兴趣地凑上前问道：“这个叫魏可安的，会不会和五鬼招魂术有关？你刚才说，他和那个路口出现的黑衣人身形很像，对吧？”</p> “嗯，镇尧说的不无道理。”张老爷子点点头。</p> “小满，你想想看，还有什么别的线索？”</p> 我仔细回想起来。</p> 确实，在那个五鬼招魂的传说中，宁乾也将五位死者的尸体，埋在了阴暗的街道口，用来完成招魂的仪式。</p> 那么，当晚出现的魏可安，会不会就是前来埋尸的？</p> 我又想起了失踪多日的徐雅萱。</p> 她是魏可安的情人，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p> 而魏可安死去的爱妻，也是有孕在身！</p> 忽然间，一切都被串联了起来。</p> 在故事中，宁乾之所以选择刘淑儿作为最后招魂的祭品，就是因为她与宁姝长相相似。</p> 而现在，魏可安杀死同样怀孕的徐雅萱，难道也是为了一尸两命的爱妻招魂？</p> 的确，最后的祭品，需要极大的相似性。</p> 听完我说的一切，张老爷子一拍脑门：“这样看来，这些邪门的事都有解释了！不管招魂邪术的真假，那个模仿邪术杀人的家伙，很有可能就是魏可安！”</p> “这样，我明天先跟刘斌他们说一声，让他们重点调查魏可安，和这两起案子的关系。”</p> 听他这样一说，我便放心了不少。</p> 毕竟队长刘斌，与张老爷子也算是至交，张家也协助他破过不少疑难怪案。</p> 他这样一说，执法者自然会重视魏可安的嫌疑，我也不必过度担心他的威胁或报复了。</p> 傍晚，顾姐姐提前关了店，说是要跟着张老爷子看古董。</p> 听她说，张家的古董行，新进了一批上好的明青花瓷瓶，顾姐姐正想为小店里增加布景呢。</p> 还没等我走出多远，身后就传来了张镇尧的吵闹声，“嘁，我才不要帮老妖婆挑瓶子呢！”</p> “镇尧！你是怎么跟你顾姐姐说话的！”张老爷子不满道。</p> “姐姐？得了吧，叫她奶奶还差不多！”</p> 张镇尧极为不满地嘟囔着，“喂，老爷子，你可别忘了她当年是怎么吓我的！”</p> “小镇尧，原来你还在记恨当年的事呀……”顾姐姐咯咯笑起来。</p> 这时，我回望了一眼他们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忽然有些莫名的暖意。</p> 似乎，从来没有感受过人间亲情与友情的我，也在这个城市里，也有了一丝记挂。</p> 然而，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p> 就在我还没赶到家时，就忽然接到了一个室友小芸打来的电话。</p> 刚接通电话，那边就传来了小芸带着哭脏的恐惧声音：“小满，你快来想想办法吧！那个叫魏可安的……刚才来学校威胁我们了！</p> ……</p> 电话那头，小芸颤颤巍巍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p> 原来，我指认过魏可安之后，寝室里剩下的三个人，就分别在下午被叫到了校长室。</p> 不知为何，魏可安就在那里等着他们。</p> 魏可安的面容阴森，话里藏刀。</p> 他并没有直说任何事，只是告诉她们，自己已经知道了整个寝室的全部信息，可以随便动她们任何一个人。</p> 当然，也包括我在内。</p> 小芸还说，一旁的校长也是脸色阴沉，一直紧盯着她们。</p> 现在，她们几个已经怕得不敢回宿舍了，只能暂时在市郊的宾馆暂住一晚。</p> 听她说完，我即害怕又无比内疚。</p> 毕竟是我指认了魏可安，才让她们也陷入了这种危险。</p> 于是，我只得先安慰她们，并把张老爷子的对策也说了出来。</p> 然而，电话那头的小芸，似乎并不相信我的话，只是一直催促我赶紧和她们会面，商量接下来的办法。</p> 她们似乎怕的很厉害，我一直都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啜泣声。</p> 无奈之下，我只得答应了她们的要求，先去她们暂住的宾馆，帮她们稳住心神、想出对策再说。</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号盒子〈九〉修罗鬼面 琉璃雕像 于是，我按照小芸发来的地址，匆匆赶往那家郊外的宾馆。</p> 临行前，我特地给顾姐姐发了条消息，向她说了自己的行踪，以及小芸她们的处境。</p> 说不定，她会有更好的办法。</p> 将近一个半小时后，我才在地图导航的指引下，停在了市郊一处破败的旧楼前。</p> 眼前的情景，令我无比诧异。</p> 砖墙倾圮，门窗破败，沉沉的暮色中，仅有一盏昏黄微弱的老式灯泡在闪烁，哪里看得出旅馆的模样？</p>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断墙边，忽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一边招手，一边急切地叫我：“小满，这里！”</p> 我一看，那正是小芸，便连忙朝她跑去。</p> 而她的身影，却在墙后一闪不见了。</p> 随着她的脚步，我来到了一处通向地下室的幽暗入口。</p> 就在我犹豫着踏出几步时，身后忽然传来哐啷一声巨响。</p> 当我再次回头看时，身后居然有一扇正在迅速合拢的厚重铁门！</p> 我连忙拔腿跑去，却为时已晚——随着一声自动门合拢落锁时，发出的“滴”声，铁门严丝合缝地落了下来。</p> 这时，我才发现周围的温度骤降，只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p> 这是一座地下冷藏室。</p> 再抬眼，只见小芸正被绑在一张机床上。</p>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握着把尖利的七首，正顶住她的脖颈：“哼，别的不说，你们的表现还是很不错的嘛，成功把她也引来了呢。”</p> “既然这样，那求，求求你·……就放过我们吧！”小芸早已抖如筛糠，不断地气求着。</p> “你……魏可安？”我大喊一声。</p> “不错，又见面了，可真巧啊。”魏可安缓缓放下抵在小芸脖颈的七首，对我冷冷地笑着。</p> 我一步步向后退着，不住摸索着周围可以防身的东西，却一无所获。</p> 就在这时，魏可安已经发疯般地朝我冲了过来，一把攥着我的脖子，双手用力指紧。</p> 一瞬间，我只觉得自己被人拎了起来，脚尖渐渐离了地面。</p> 如同溺水一般，喉管愈发紧缩，脑袋涨得要快要炸掉</p> “嘶……嘶……”我已经无法说话，也无法求救，只能在意识逐渐模糊的同时，挤出一点声音。</p> “敢妨碍我的人……全都去死吧！”</p> 这是我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p> 之后，我的视线就漆黑一片，彻底失去了意识。</p> ……</p>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同样被绑在冰冷的机床上。</p> 耳边传来嘀嗒的滴水声，全身上下，如深陷烂泥般瘫软无力。</p> 我竭尽全力转动眼球。</p> 看见魏可安正跪在地上，手中举着三支香烛，正对着一尊造型诡异的雕像，不停叩拜。</p> 只见那雕像一身五头，皆是修罗鬼面，怒目圆瞪。</p> 不远处，还摆着两台冷柜，一台放着徐雅萱的尸体，另一台里，则躺着一个死去多时的女人。</p> 那大概就是魏可安的妻子吧。</p> 此时，魏可安已经完成了跪拜，神色悠闲地信步走来。</p> 他扶住我所躺的机床，半是微笑半是怜悯地说：“其实，我也不想杀这么多人的。但是不除掉你们，就没法放心地迎回我妻子。”</p> 果然是这样。</p> 我挣扎着，挤出几个微弱的音节：“你……你是在模仿五鬼招魂术吧。”</p> 他的瞳孔瞬间收缩了几下，随机浅笑起来：“算了，反正你是要死之人，让你知道也无妨。”</p> “我就是利用了五鬼招魂火锅，把她们当做祭品杀掉。只有这样，才能复活我可怜的妻儿！她们何其无辜，要那样死去……”</p> “徐雅萱……她们就不无辜吗……”我有气无力地质问道。</p> “哼，徐雅萱。”</p> 魏可安狰狞地冷笑着，“她不过是个肮脏的女人罢了。妻子死后，我为了选取一个与她相似的祭品，才结识了已经怀孕的她。至于那几个孩子……他们的家长，我会慢慢补偿的。”</p> 我还想说什么，却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p>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铁门升降的动静，以及一个熟悉的声音：“放开她们！”</p> 只见不远的入口处，正站着张镇尧和顾姐姐他们。</p> 魏可安顿时怔在了原地，似乎是不相信，有人能从外面打开铁门。</p> 与此同时，张镇尧已经抢先一步冲了进来。</p> 魏可安赶紧手忙脚乱地举起匕首，朝着他猛刺过去。</p> 在那个瞬间，一抹墨色的身影，已经闪到了两人之间。</p> 那是顾姐姐！</p> 此时，她正轻轻地握着匕首的尖端。</p> 魏可安像遇到怪物一般，眼睁睁地看着她，轻松地将刀刃一点点掰弯，扭成一团。</p> 此时，我已经处于意识模糊的边缘，只是在漆黑的视野中，听到一片混乱嘈杂的声音。</p> 之后，我隐约感到有人将我轻轻抱起，接着便彻底昏死过。</p> ……</p> 不久后，魏可安被执法者逮捕。</p> 他模仿招魂邪术、残杀六位女孩的真相，也大白于天下。</p> 最后，他倒是像传说中的宁乾一样，得知妻子的遗体被发现、火化并埋葬后，直接哭昏了过去。</p> 当然，真正悲痛欲绝的，还是那些死去少女的家属。</p> 我和几个室友，在医院里休息了几天，身上的伤也慢慢好转。</p> 一切尘埃落定后，顾姐姐的诡食录里，倒是多了一道菜谱。</p> 那就是五鬼火锅。</p> 五个圆形铁格，五种独特的食材：鸭血、毛肚、黄喉、鸭肠，还有莲白。</p> 此外，店内还多了一尊一身五头、修罗鬼面的彩绘琉璃雕像。</p> 当然，据顾姐姐介绍，这五鬼火锅是招财转运的，与五鬼运财术同义，故而价格也颇高。</p> 当然，即便是如此，诡食斋里仍有络绎不绝的食客，愿花大价钱点这五鬼火锅，为自己招魂转运。</p> 至于不久前那起可怕的案件，则很快就被众人抛之脑后了。</p> 而我则依旧来店里打杂帮工，间或品尝美食、听听故事。</p> 不过，看着五鬼火锅前围坐的食客，我倒是有些理解顾姐姐曾经说过的话了——</p> “原来，这饿鬼道中，有一种名为弥荔多的恶鬼，它们最是贪婪。”</p> “不仅要尝尽天下的美食，还要听到其后各种离奇古怪的故事，听出故事中隐含的各种贪嗔痴的执念，这样才算餍足。”</p> 想到这里，我不禁淡然一笑。</p> 顾姐姐啊，你会不会是那嗜好世人贪嗔痴执念的弥荔多呢？</p> 今后的故事，怕是要更加离奇古怪了吧……</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号盒子〈一〉霸王别姬 楔子。</p> ……</p> 通往崖顶的崎岖山路上。</p> 几个身穿墨色军装的壮汉，正抬着一口雕花繁复的檀木棺材，吭哧吭哧地行路。</p> 从军服的形制来看，这些人属于盘踞韩城的老军阀——吴司令的亲兵卫队。</p> 此刻，无星无月，漆黑的夜色中冷风习习，四下没入一片无边的阴暗。</p> 前面的一位副官燃着松明，不时的回头看一眼那深褐色的巨大棺材。</p> 此刻，棺木正剧烈地晃动着。</p> 里面竟然传出时断时续的呜咽声，以及指甲抓刮棺壁发出的刺耳声响。</p> “司令，那小子还是不肯消停。”副官蹙了蹙眉，心有忌惮地说道。</p> “就让他闹腾吧。”</p> 走在队首的张司令，身着一袭华美戎装，神色很是不屑，“四里八乡荒郊野岭的，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他！”</p> “对了，刘半仙，你说这拘魂的法术，应该不会出岔子吧？”</p> 说着，他回头问向身边的一位矮个子老头。</p> “哎呦，我的司令哎，您就放心吧。”</p> 那刘半仙一身破烂道袍，一副算命先生的打扮，笑容很是谄媚：“小的我干了大半辈子，从没出过岔子。”</p> “那就好。”</p> 吴司令望着棺材冷哼了一声，怨愤的眼神，似乎能把棺木剜出洞来。</p> “不知廉耻的小子，竟然还敢打我儿子的主意。这次，我要让你死的永不超生！”</p> 不久后，一行人来到了悬崖边。</p> 此处是川、滇交界的山脉一带，层叠蜿蜒的陡峭山峦，正隐没在暗影中，向无边的远方延伸而去。</p> “就选这儿吧，司令。”</p> 刘半仙眯起一对鼠眼，在火光的掩映下向崖壁看去。</p> “我已望过地气，此处六朝以来多有悬棺墓葬，实在是极佳的至阴之地。”</p> “把那小子吊在这儿，等他活活饿死之后，棺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再辅以拘魂法术，冤魂自然也无法超生，只能成为地缚困在这里，更没法作祟害人了。”</p> 吴司令听后微微颔首，眼神冷峻地示意身旁的兵士。</p> 很快，几个壮汉就抬着那口系了层层锁链的檀木棺材。</p> 在峭壁上固定数个铜锁之后，一点一点向下放去，正好将棺木悬在崖壁一侧的岩洞中。</p> 岩洞内，早已遍布事先布置好的壁画。</p> 只见那壁画层层环绕，上面尽是修罗恶鬼、明王夜叉，个个浓漆重彩，面目狰狞，周身还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符咒。</p> 似乎是为了进行某种诡异的仪式，而专门准备的。</p>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棺木上吊着的铁索放到了尽头，整具棺材被直直地悬在了半空之中。</p> “可以了，司令，咱们走吧！”刘半仙附身仔细观察了一番，站起来说道。</p> 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p> 此刻，被悬挂在崖壁间的棺材里，还不时传出细微的响动。</p> 被牢牢钉死的棺盖之下，是一个被绑了胳膊腿脚的少年。</p> 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清秀俊美的面容，未脱稚气，脸上还带着浓重的戏妆。</p> 那扮相，赫然是唱曲儿《霸王别姬》里的虞姬。</p> 他还穿着方才在戏台时的那身戏服水袖，殷红的缎面上，描花刺凤，纹绣精巧。</p> 如果早知道这是个死亡陷阱，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跟李管家一起走的。</p> 都怪自己一时冲动，满心盼望着吴公子带他坐火车逃离汉城，还对他的许诺深信不疑。</p> 现在看来，真是傻的可怜。</p> 想到这里，少年吃力地抬起头颅，眼神中满是幽怨和绝望。</p> 除了死一般的寂静和黑暗，棺木里面，别无他物。</p> 数百斤沉重的棺盖下，仅存的空气正在一点点消逝，他只能听见自己无助的呼吸声。</p> 窒息的痛苦，如潮水般慢慢涌来，紧紧扼住他的喉管。</p> 他挣扎着，伸出那只还能活动的右手，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沉闷的棺壁。</p> 他的五指，早已因抓挠棺壁，而变得鲜血淋漓，伤痕累累。</p> 然而，这也只能是徒劳。</p> 刺啦，刺啦。</p> 不甘心就此死去的少年，依然绝望地抓着坚硬冰冷的棺盖。</p> 那棺盖，似乎是用石料特地打制的，厚重无比，连浅浅的抓痕都难以留下，只是沾染上半壁猩红触目的血渍。</p> 荒无人烟的丛山中，生迹全无，这微弱的声响，绝不可能被任何人听到。</p> 刺啦，刺啦。</p> 渐渐的，那抓挠棺木的声音，一点点微弱下去。</p> ……</p> 时值盛夏，天气酷热难耐，炽烈的阳光，似乎要把行人烤的透熟。</p> 在这座向来被称为“四大火炉”之一的江城里，夏天更是难熬。</p> 因此，各种消暑的冷饮小吃，就在这个季节盛行起来。</p> 因此，诡食斋近来也推出了各种冷食。</p> 什么刨冰、凉糕之类的传统小吃，在顾姐姐的精巧厨艺下，花样百出。</p> 不过，要说店里最人气的新宠，还是那道特制的冰粉。</p> “老板娘啊，老头子我又来做客啦。”</p> 随着那熟悉的苍老声音，张老爷子推开木门走了进来，随之带进一阵蒸腾的暑气。</p> 张镇尧也跟在他身后，脖颈上挂着一副耳机。</p> 顾姐姐端了托盘，笑着迎上来：“哎呦，小尧也来啦？”</p> 张镇尧撇撇嘴，把脸扭到了一边。</p> 这样一来，我的目光正好对上了他，只好尴尬地笑笑。</p> “来，尝尝我新做的冰粉。”</p> 顾姐姐说着，又来招呼我，“小满，你也坐呀。”</p> 说着，她将托盘里的几碗冰粉一一摆出。</p> 古朴的陶碗里，莹润细腻的透明冰粉上，撒着一层细细的红糖，缀了花生碎、葡萄干和山楂碎，配上薄荷水淡冷的清香，很是沁人。</p> 不仅如此，顾姐姐还别出心裁地做了好几种口味不同的冰粉。</p> 水果冰粉上，铺了满满一层当季鲜果，火龙果和芒果嫩滑多汁，鲜甜爽口。</p> 鸳鸯冰粉里，则掺了特制的双色凉糕，软糯香甜。</p> 我舀了一勺面前的糍粑冰粉，爽口的冰粉清冽香甜，又配上十足料的糍粑和小汤圆，嚼劲十足。</p> 咽下之后，口中升腾起独特的冰爽与清凉，仿佛瞬间消解了闷湿的暑热。</p> “我说老板娘，你做的冰粉，我吃了这么多年，还是如此美味，百吃不厌啊！”</p> 张老爷子吃完了一碗，赞不绝口。</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号盒子〈二〉往生冰粉 崖洞悬棺 “顾姐姐，这道冰粉，不会也有什么离奇的故事吧？”</p> 我看着眼前的美食，突然联想到之前几次的诡异经历，半开玩笑地问道。</p> 顾姐姐看了我一眼，饶有兴趣道：“你这样一说，还真是有呢。要知道，咱们店里可不卖一般的菜肴。”</p> 见我满脸好奇，她接着说：“其实，这冰粉另有个特殊的名字：往生冰粉。”</p> 听到“往生”二字，坐在一旁打游戏的张镇尧，也颇有兴趣地抬起了眼眸。</p> “顾名思义，往生二字，自然是让亡魂摆脱过往业障，重入轮回、获得新生。”</p> 她淡漠地瞥向桌上的冰粉，“因此，往生冰粉的特殊之处，就在于超度亡魂，助其往生……”</p>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和推门声，打断了她的话。</p>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进店来，身上背着旅行包和各种装备，看上去，像是环游各地的背包客模样。</p> “欢迎光临小店，您想点些什么呢？”</p> 顾姐姐走近那男人，笑容很是亲切，“天气炎热，我倒是很推荐本店的特制冰粉呢。”</p> 男人看上去憔悴而疲惫，想也不想就点头答道：“就这个吧，我快热死了。”</p> 那人浓眉深目、面容英俊，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模样。</p> 长期的旅途漂泊，却使面容蒙上了一层风尘和沧桑。</p> 他的胸前，还挂了一台十分高档的单反相机，保护得很是细致。</p> 很快，男人就风卷残云地吃掉了好几碗冰粉。</p> 看着他满脸魇足的模样，顾姐姐忽然问道：“其实，咱们店里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呢。我看您行走各地，想必是有不少经历见闻吧。您要是能讲出一个有意思的故事，这顿饭就算我请啦。”</p> 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神色间忽然带了几分嘲弄：“我这个故事，只怕你们都不会相信吧。”</p> “哦？”</p> 顾姐姐挑了挑柳叶般的细眉，“那您倒不妨先说来听听。”</p> ……</p> 从这个背包客口中，我们听到了一段诡异的见闻。</p> 男人本名吴居易，出身在一个海外富商家庭，据说，祖先还是个割据一方的军阀。</p> 大学毕业后，天性无拘无束，又热衷旅游的他，回到了国内，开始了一段背包环游的旅途生活。</p> 对于他的决定，爸妈倒是没怎么反对。</p> 毕竟是年轻人，多些经历见闻、磨练磨练性子，也是不错的。</p> 之前的旅途，都算顺利。</p> 他一路上赏玩风景、体验各地风土民情，还结交了不少朋友，真是随性快活。</p> 这一切，都被他记录在了心爱的相机里。</p> 然而，行至川滇一带时，他却遇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怪事。</p> 那是两省交界处的一片绵延不绝的山地。</p> 此处峻岭峭壁，扼守着入滇关口上的重要节点，自古以来，就有许多诡异的传闻。</p> 在民宿休息的时候，吴居易从当地人的口中，得知了“悬棺”一事。</p> 所谓悬棺，是旧时候特有的一种葬式。</p> 悬棺也称崖葬，由工匠们在悬崖钉好木桩，将棺木悬置其下，或是将棺木葬在事先选好的崖洞中。</p> 《太平御览》中曾有记载，传闻，梁陈间顾野王的葬所，“地仙之宅，半崖有悬棺数千。”</p> 其间雕梁画栋、壁画彩绘，至今仍保存完好，令人震惊叹讶。</p> 当地村民还说，这附近的荒山里就有不少悬棺。</p> 听说葬着不少当年的王侯贵族，只是当地人忌惮此事，很少上山。</p> 听到这里，吴居易不禁来了兴致。</p> 要是能亲眼看到这传说中的悬棺，再见到那些尘封已久的壁画古物，那可就不得了了。</p> 他连忙向那村民打听了悬棺的位置，准备明天一早就出发上山。</p> 见他那激动不已的样子，村民犹豫半天后，终于把地址告诉了他。</p> 只是临走前，他反复告诫吴居易：“不管怎么说，你还是敬畏些为好，在远处看看也就行了。那些东西邪门的很！”</p> “我听老一辈人说，当年有两个胆大的樵夫，从那绝壁上掀下两具悬棺，高价卖了出去。”</p> “结果没过多久，那两人都不明不白地死了，样子别提多吓人了！”</p> 吴居易敷衍地点着头。</p> 但他心里明白，那不过是乡间讹传的故事罢了，根本不放在心上。</p> 第二天，他收拾好行囊，带上心爱的相机，踏上了通往山间的曲折的土路。</p> 时近正午，他总算接近了目的地，站在脚下的崖顶，就能眺望到不远处悬崖上的悬棺。</p> 原地休整之后，他又从峻岭间的栈道攀爬上去。</p> 直到黄昏时分，终于来到了那处遍布悬棺的地方。</p> 眼前的景象，着实令他震撼不已。</p> 只见四周环抱的陡峭山崖间，崖壁嶙峋。</p> 幽暗深邃的崖洞里，覆盖着一层层精巧绝伦的壁画，尽是描金勾银的飞天彩绘，奢华无比。</p> 长明灯幽暗的灯火下，只见尸棺累累，给人无比的诡异感觉。</p> 吴居易在里面转了许久，还用相机拍下了许多照片。</p> 他心里清楚，这是未被开发的珍贵古迹，也不敢贸然触碰，观赏一番后，便准备离开。</p>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了不远处，延伸出去的一条小道。</p> 这小路的形制，不同于古时修建的栈道，反倒像是匆忙间临时挖出的。</p> 而且，从时间上看，它要新许多，还没有被岁月过分磨蚀，顶多是百十年前修建的。</p> 吴居易很是好奇，便顺着那条小道走去。</p> 路面崎岖狭窄，一直蜿蜒到被掩映的深处。</p> 他小心翼翼地走了半天，终于来到一处极其隐蔽的崖壁岩洞前。</p> 眼前的崖洞里，赫然悬挂着一口巨大的檀木棺材。</p> 棺身早已腐朽不堪。</p> 更诡异的是，棺材四端缠绕着一圈圈厚重的铁锁链。</p> 棺木正中央则有一个巨大的破洞，从里面望去，棺内空空如也。</p> 难道是被人盗掘了？</p> 吴居易一边拍照，一边观察着四周。</p> 岩洞内同样遍布壁画，画上却全是面目狰狞的恶鬼邪神，与之前的悬棺，截然不同。</p> 忽然间，吴居易的思绪，被一阵细微的响动打断了。</p> 他浑身陡然一颤……</p> 那声音，似乎正是从岩洞深处传来的！</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号盒子〈一〉保姆机器人 “你在这里等着，会有人出来接你的。”</p> 中年人对随从说道，然后他径直走进法院的大门。</p> 他的面容和体态并不显老，只是头顶已经白发斑斑。</p> 随从是一个身着深色西服的年轻人，个头和长相都很出众。</p>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大手提箱，体积比普通公文箱至少大四倍，材质看起来是铝制的。</p> 他目送中年人，顺利地通过安全门检测后，消失在了视野里。</p> 然后他转回身，笔挺地站着。</p> 法院那高大威严的台阶下面，是一个小广场，行人在路过时，总是自觉地加快脚步。</p> 而马路上的车辆，行驶到这里时，却不自觉地放慢了车速。</p> 年轻人俯视着这一切，仿佛一尊神祇。</p> ……</p> 十号法庭里，正在审理一桩小型民事诉讼。</p> 案子小到，除了原告方和被告方的人以外，没有一个旁听者。</p> 所以，旁听席被自动分成了左右两部分，中间的几列座位，都没有人坐。</p> 如果按照原告方最初的设想，或者说幻想，本案完全能成为一场震天动地的世纪诉讼。</p> 可惜往往事与愿违。</p> 案情并不复杂，被告方RCE集团，旗下拥有全球最大的机器人生产企业。</p> 地球上的每一台机器人，都与RCE有着或近或远的关系。</p> 即便不是RCE品牌的，也至少都运行着他们的操作系统，核心部件全部出自于RCE的工厂。</p> 事实上，在这个领域里的其他公司，早已沦为RCE的组装厂。</p> 无论是民用机器人、商用机器人，还是军用机器人。</p> 而与RCE集团相比，原告方简直就是一只小蚂蚁。</p> 噢，不！</p> 也许说是细菌更合适。</p> ……</p> 两个月前，一位九十二岁的男性老人去世，即便是在医疗发达的今天，这个年龄也算得上高寿了。</p> 老人姓汤，从中年时，就一直被称为汤叔。</p> 本案原告方，就是汤叔的一双儿女，也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p> 把他们和RCE联系在一起的，是汤叔家的保姆机器人，型号Y75D331，这是RCE生产的老掉牙的型号，已经停产。</p> 汤叔的老伴早已去世，他独自生活。</p> 在他进入弥留之际，保姆机器人，通知了医院和他的一双儿女。</p> 当众人赶到汤叔的位于远郊山区里的家时，老人已经与世长辞。</p> 一只枯瘦的手，和保姆机器人的冰冷的机械手，紧紧地握在一起。</p> 事情在这里出现了转折。</p> 尸检结果显示，汤叔并非寿终正寝，而是死于心肌梗塞。</p> 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儿女出的馊主意，他们团结起来，向RCE索取天文数字般的巨额赔偿，</p> 理由是，RCE生产的保姆机器人，没有及时给老人服用速效药物。</p> 在半个月前的庭前调解时，被告方RCE集团，开出了可观的赔偿条件，换取保密协议。</p> 主持调解的法官，劝告汤叔的儿女，说如果进入庭审程序，他们很可能拿不到一分钱。</p> 可是汤叔的儿女，不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p> 就连他们自己的律师，都对他们说破了嘴皮子，但是他们仍然不同意调解，坚持开庭审判。</p> 随后，他们信心满满地找了很多新闻媒体，想扩大影响。</p> 但也许是慑于RCE的广告投放压力，没有一家媒体表示出，有采访的兴趣。</p> 汤叔的儿女腿都跑细了，但直到开庭前的最后一天，也没能找来一名记者，现在后悔也晚了。</p> ……</p> 今天是本案的第一次开庭，主审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女法官。</p> 涉案的那台保姆机器人，被作为证物，摆在证物台上。</p> 和那些高度仿真型机器人不同，它太古老了。</p> 外观就像一个装在巨大轮子上的不锈钢垃圾桶，没有明显的躯干和头部的区分，更别提五官。</p> 只在顶部，装配有十多支各种形状和用途的机械臂。</p> 被告方的旁听席上有三十多人，每一个都坐姿挺拔、表情严肃，无论男女都穿着职业套装。</p> 而原告方的旁听席上，坐了不到十个人。</p> 有老有少，坐姿懒散随便。</p> 有人还不时地朝被告方这边瞟上一眼，脸上故意做出不屑的表情，但其实，那是特别不自信的另一种表现。</p> 汤叔儿女找来的律师，年轻得不像话，那可能是他们能找到的最便宜的律师了。</p> 辩护全程几乎都是在低头念稿子，不敢抬头朝被告方这边望。</p> 反观，RCE的律师团，像一个小型部队。</p> 不但辩护席上坐着两名被告代表和两名律师，就连旁听席上，都坐着一半律师，或者律师助手。</p> 原告方律师，终于照本宣科地念完了案情介绍，接着，又出示了老人的尸检报告。</p> 最后，播放了赶到现场的医疗机器人拍摄的录相。</p> 在画面上，老人的手，和保姆机器人的机械手，紧紧地握在一起。</p> 在特写画面里，机器人负责拾取细小物品——比如药片的机械臂，处于折叠状态，仍然固定在原来的卡槽里。</p> 律师指出，保姆机器人在感应出老人的病情后，应该在第一时间就给他服药，而不是握住他的手。</p> RCE集团的律师，出具了这台保姆机器人的销售合同，和老人当年购买时的录相。</p> 律师特别向法官指出，合同中的一个条款。</p> 条款约定，如果使用者，私自拆解机器人，或者修改操作系统，就等同于放弃全部保修权。</p> RCE也不对这台机器人发生的任何故障承担责任。</p> 然后，他们出具了鉴定材料，证明这台机器人，至少被私自拆解过一次。</p> 随后，法官宣布休庭十五分钟。</p> ……</p> 原告方的年轻律师，垂头丧气地去走廊里抽烟，并很不礼貌地对紧跟上来的汤叔的儿子说，他想一个人静静。</p> 可是当他回来的时候，却变得神采奕奕，兴奋地和那姐弟俩交头接耳。</p> 再次开庭时，他向主审法官提出了增加一名证人的申请，并说这名证人，现在就等在法庭门外。</p> 被告方炸了窝。</p> RCE的律师，据理所力争地抗议这种未经提前登记，就临时增加证人的行为。</p> 与此同时，法庭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p> 他就是故事开头提到的那位头发花白的中年人。</p> 原告律师指着他说，这位就是新证人，说他是一名机器人专家。</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号盒子〈二〉机器人之父 旁听席上的所有人都回头看。</p> RCE集团的人，突然都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p> 有人拉拽着那名正在抗议的首席律师。</p> 他在认出中年人后，也立刻住了口，难以置信般地瞪大了双眼。</p> 法警喝令所有人都坐下，中年人也在最后一排坐了下来。</p> RCE的代表们，经过简单磋商后，和律师说了几句话。</p> 那名一把年纪的首席律师，再次站了起来，对法官说：“被告对原告临时增加一名证人没有异议。”</p> 主审法官非常诧异，说：“按照规定，原告和被告应在开庭前一周，向法庭提交全部证人资料、证物介绍和证据列表，否则……”</p> “不，我方认为，这名证人有助于加快本案审理的速度，我们没有任何异议。”被告方的律师再次重申。</p> 主审法官和原告方的年轻律师，都像听见了世界上最奇怪的话。</p> 年轻律师满腹狐疑地望向最后排的中年人。</p> 过了半晌，他听见法官在问：“原告律师，你仍然坚持增加一名证人吗？”</p> 他迟疑地点了点头。</p> 中年人就这么坐上了证人席。</p> “证人，请说明自己的姓名和职业。”法官说。</p> “我叫莫可名，从离开机器人行业后，我主要从事环保和慈善工作。”</p> 法官和原告方的几个人，都对他的话无动于衷。</p> 但坐在旁听席和被告席上的RCE的人，却都显得非常激动。</p> “证人请说明具体工作单位和职务。”法官对莫可名说道。</p> 可是他并没有回答法官的问题，而是接着自己的前一句话说：“在二十多年前，我是RCE的总裁，更具体地说，我在四十年前创建了RCE。”</p> “抗议！”</p> 原告律师突然一跃而起，大声说，“我抗议此人继续担任原告方证人！”</p> 法官哭笑不得，再次举起了法锤。</p> 但还不等他敲下，汤叔的两个儿女已经双双站了起来，</p> 一个揪住那位可怜律师的衣领，一个扯住他的领带，喝道：“看你干了什么好事！”</p> “呼！”</p> 法官的法锤，终于敲了下去，厉声对他们说：“庭上请保持肃静！这是法庭，不是你们胡来的地方！”</p> “现在正式警告你们一次，如果再次喧哗，法警将把你们驱逐出去！”</p> 三个人，这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了。</p> 法官摇了摇头，转向莫可名问：“您就是被称为‘机器人之父’的先生？”</p> 语气变得非常客气。</p> 莫可名掏出身份证递给法官，说：“请您扫描我的身份证确认。”</p> 法官将身份证交给书记员去扫描。</p> 趁这个空档，莫可名对原告律师说：“小伙子，我在楼道里说的话永远有效，请你和原告解释一下。”</p> 刚才十五分钟休庭时，莫可名在楼道里，告诉年轻律师。</p> 说自己可以让原告的所有索赔要求，都得到满足，不打一分钱折扣。</p> 汤叔的儿女，并不相信律师的话。</p> 因为他们原先只想得到要求金额的十分之一就很满足了，可是他们的疑虑，很快就烟消云散。</p> 书记员回来了，她双手执着身份证还给莫可名，并眉飞色舞地向法官点了点头。</p> 好吧，如果他是“机器人之父”莫可名本尊的话，那么，钱就不是问题了。</p> ……</p> “RCE以外的人，不认识我并不奇怪，我已经很久没在媒体上出现了。”</p> 莫可名娓娓道来，法官没有阻止他。</p> “在RCE集团走上正轨后，我就渐渐地厌倦了商业经营，并在二十年前，彻底退出了领导岗位。”</p> “通过这些年的层层剥离，我和RCE已经没有关系。所以我担任原告方证人，是没有相关利益冲突的。”</p> “但您永远是我们的精神领袖！”被告方那边，有人喊了一嗓子。</p> “您不必纠结这个问题了。”法官说，“既然原告方和被告方都没有异议，我就可以破个例，但必要的手续，必须在庭审后补办。”</p> 她指了指原告方那名年轻律师。</p> 她扭过头，继续对莫可名说：“实际上，像您这样，对社会做出了无人可以企及的巨大贡献，而又始终坚持低调的人，来到我的法庭上，我非常荣幸，这令我的职业生涯蓬荜生辉。请您理解，这些话，我本不应该在这个场合说的。”</p> “您过誉了。”</p> 接下来，莫可名陈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p> 他表示，不怀疑RCE的鉴定，相信老人的保姆机器人被私自拆解过。</p> 但是他对RCE公司，在本次诉讼中的态度，却很不以为然：“你们不能只确定机器人被拆解过就不管了，你们要搞明白，那个机器人到底被做了什么手脚，才造成了这次事故，你们现在的行为，是非常不专业的！”</p> 莫可名对RCE的旁听席方向说，语气严厉，好几个人都惭愧地低下了头。</p> “所以我选择来给原告当证人，尽管从法律的角度上，他们毫无胜算。”莫可名对法官说。</p> “那您准备怎么作证呢？”</p> “我申请在这里做现场拆解。”</p> 莫可名指着证物台上的机器人，“我要找到这台机器人被做了手脚的地方，并分析这些修改，和这次事故之间的联系。”</p> “什么？在这里？就现在？”法官脱口而出。</p> “我希望您能够同意，我保证不会耽误多少时间。您也知道，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机器人，特别是这种非人型的老型号。”</p> 法官非常为难。</p> 她皱着眉头说：“从法院方看，您做的工作，也只是进一步确认这台机器人被私自拆解过，那么证明原告违约在先，本案不需要继续审理下去了，我现在就可以宣判原告败诉。”</p> “其他的事情，比如，进一步分析机器人的故障，你们可以在庭外进行。”</p> “就算是我这么一个对社会做出巨大贡献，而又始终保持低调的人，对您的真诚请求吧！”</p> 莫可名原封不动地照搬了法官刚才说的话，嘴角上闪过一丝戏谑的笑容。</p> 这回，法官下不来台了。</p> 她沉默了许久，终于无声地点了点头。</p> 但是她紧接着问莫可名：“就算我同意，拆解这个东西，也不是一把改锥就能解决的吧？”</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号盒子〈三〉赫菲斯托斯 “哈哈，那当然不行，我至少需要一名熟练的助手，和专业的拆解设备。”</p> “现在，我的助手就带着设备和工具，等在法院外，因为那些东西无法通过安检。所以请您派人去把他接进来，麻烦了！”</p> 法官马上指示书记员，去接莫可名的助手。</p> 法院建筑相当庞大，就算快走，一出一进也需要十几分钟。</p> 所以，法官干脆宣布再次休庭，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离开自己的座位。</p> 十号法庭，几乎变成了莫可名一个人的明星见面会。</p> RCE的人，无论年龄长幼，都非常活跃，纷纷向莫可名报告自己负责的工作和做出的成绩。</p> 就像一群毕业多年的小学生，返校看望老师时的情景。</p> 突然，原告旁听席的一个人，问了个问题，让刚热闹起来的法庭，突然安静下来：“莫总，能说说您对拥抱未来组织，和赫菲斯托斯这个人的看法吗？”</p> 几乎所有人，都朝声音发出的位置望去，原来是原告方的年轻律师。</p> 笑容立刻凝固在了莫可名的脸上，他皱起了眉头。</p> “赫菲斯托斯”这个名字的出处，是古希腊神话中，一位手艺高超的铁匠之神，是拥抱未来组织的领导人的化名。</p> 拥抱未来组织的前身，只是给机器人做一些个性化的装饰，仅限于外观上的美化，并不拆解主机，所以不触及RCE的利益。</p> 但是后来，RCE发现，拥抱未来组织，在秘密发布全新的机器人操作系统，任何人都可以免费下载和安装到自己的机器人身上。</p> 唯一不同的是，老型号的机器人，比如本案中的Y75D331保姆机器人，需要更改部分硬件，才能安装这种系统。</p> 而新型号的机器人，却可以直接安装。</p> 更可怕的是，拥抱未来组织发布的系统，不但完全免费、还比RCE的原版系统更加优秀。</p> 它让本来就已经拥有高智能的机器人，又拥有了人类的情感。</p> 而且这种能力，是可以自我学习的，永不止步。</p> RCE的原装机器人，只是高智商的怪咖。</p> 而安装上拥抱未来组织的地下操作系统后，他们就有了情商。</p> 或者可以更诗意地说：莫可名及其创建的RCE集团，给了机器人一副皮囊。</p> 而赫菲斯托斯，及其创建的拥抱未来组织，给机器人灌注了灵魂。</p> 随着下载和安装地下操作系统的人日益增多，拥抱未来组织的知名度也越来越大。</p> 其首脑，赫菲斯托斯，也成为和莫可名齐名的技术英雄。</p> “我个人并不喜欢大而全的巨型企业，因为在很多问题上，无法充分施展拳脚。”</p> 在沉默良久后，莫可名终于说话了，“比如，在机器人的人工智能问题上，因为很多保守的国家政府疑虑重重，所以RCE受到了重重压力，最后被迫关闭了机器人情感研究院。”</p> “而拥抱未来组织，却完成了我们在RCE里无法做成的事情，这就是我对他们的看法。”</p> “那您对拥抱未来组织，是持肯定和赞成的态度了？”原告律师仍然没有住嘴。</p> 但是莫可名却闭上了眼假寐，不再回答。</p> ……</p> 厚重的法庭大门被推开，莫可名的年轻助手，跟随书记员走了进来。</p> 莫可名走下证人席，和他抬桌子搬椅子，在法官面前，清理出一块两平方米大小的空地。</p> RCE有几个人过来要求帮忙，却都被莫可名谢绝了。</p> 那名助手闷头干活，一语不发。</p> 助手把那个巨大的金属公文箱，平放在空地的正中。</p> 他在箱子的提手上按了几下，那个弧形提手就从公文箱上脱离。</p> 他站起来，把它递给莫可名，两个人一起后退了几步。</p> 箱子震动了一下。</p> 突然矮了一截，最下面的一层发生了变形，旋转着弹出三条粗壮的金属杆。</p> 接着，每根金属杆的顶端，又各自展开一个碟状吸盘。</p> 这三根金属停顿了一瞬，就同时垂直地砸向大理石地面，沉闷地发出了“呯”的一声。</p> 法官离得最近，吓得差点跳起来。</p> 莫可名连忙安慰她：“没事的没事的！”</p> 三条金属杆，是起固定作用的支架。</p> 接着，箱子的上层，也以旋转方式，展开一个半米见方的平台。</p> 最后，箱子的顶层，滑出一块闪亮的透明玻璃，上面慢慢显示出一个复杂的操作介面。</p> 原来，那块玻璃是触摸屏幕，而箱子似乎是一个折叠的小型工作台。</p> 助手又蹲了下去，双手在屏幕上快速按动。</p> 莫可名转过身，对所有人说：“还需要调试几分钟设备。”</p> 然后他指着证物台上的Y75D331保姆机器人，问向RCE的人：“这台机器人还能正常启动吧？”</p>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莫可名在机器人的顶部外壳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同时说：“醒醒吧，别睡了！”</p> 语气和神态，就像是在唤醒一个熟睡的孩子。</p> 最先动起来的，是Y75D331三个朝向不同方向的光学摄像头。</p> 它们快速旋转，调整焦距和角度。</p> “咦？这是哪里？好像是法庭？这是在拍电影吗？”</p> Y75D331的扬声器里，发出了一个男孩的声音，清澈悦耳。</p> 同时，它的每条金属臂，依次弹出、展开又收起，这是它的开机自检程序。</p> 最后，只有一条顶端有机械手的金属臂留在体外。</p> “这里就是法庭，不是在拍电影，现在你是一个证物。”</p> 莫可名微笑着说，特别在“证物”二字上加重了语气</p> Y75D331的自检程序，还没有结束。</p> 它转动着轮子，在不大的证物台前后左右移动，突然，它从十厘米高的台子上跃到了地板上。</p> 它快速滑行到莫可名的面前，用机械手指着他：“你是谁？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可是为什么我感觉你似曾相识呢？这种感觉太奇妙了，你是电影演员吗？”</p> “我不是演员，你好好想想，你一定能想起来。”</p> Y75D331的高度，刚到莫可名的腰，他必须低头俯视它。</p> 过了片刻。</p> “咦？我想上网查，可是这里为什么没有网络？世界上，竟然还会有没有网络的地方？”</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号盒子〈四〉炸弹 “这里是法庭，法律规定为了审判的顺利进行，在案件审理过程中，必须全程屏蔽无线网络。”法官回答。</p> Y75D331“哦”了一声，然后快速滑行到原告席前面，发出了几声“噼里啪啦”的电子音，却没有说话。</p> 然后它又滑行到被告席那里，这回，它连电子音都没有发出，就快速回到了莫可名面前。</p> “我认出你了！老爸！”</p> 它的机器臂突然伸长，机械手快速地握住了莫可名的手，拉了拉，“我看到那些穿西装的人想起来了，没想到，我这辈子能见到您，老爸您真帅！特别像发胖以后的马龙白兰度！”</p> “你这种油嘴滑舌的腔调，在R75D331型号的机器人里，应该没有第二个了。”莫可名说。</p> “您不喜欢吗？那我马上调整个性单元。”</p> “那倒不必，这样挺好，你报一下你的ID？除了ID外有名字吗？”</p> “我给自己起的名字叫查理，因为查理卓别林是我的偶像。”</p> “你很熟悉电影吗？为什么说的话里，总出现电影元素。”</p> “我把人类拍摄的所有电影都看遍了，不喜欢的片子也看，喜欢的看无数遍。”</p> “你不是我们家的保姆吗？为什么不好好伺候我爸？还有功夫去看电影？”汤叔的女儿，大声谴责它。</p> “一边干活一边看不行吗？我们机器人一心多用是必备的技能啊！再说我看电影又不用放映出来，直接在脑子里看就行了。”</p> “法官你听听！它还跟人顶嘴，哪有半点机器人的样子？”</p> 汤叔的女儿一边说，一边愤怒地拍桌子。</p> 不等法官说话，莫可名就对那个自称查理的机器人说：“你不要说多余的话了，这里是法庭，是庄严肃穆的地方。”</p> “好吧！我听您的。”</p> 查理回答，然后指着原告方小声嘟哝，“他们不是好人，您加点小心。”</p> “你先甭管人家好不好，你先说说人家的爸爸是怎么回事？”</p> “我告诉他们了呀！他们没说吗？”</p> “你再亲口和大家说一遍。”</p> “是这么回事，汤婶……噢，就是汤叔的老伴，患了阿尔茨海默症……噢，就是老年痴呆症，病了八年多才去世。”</p> “她还在世时，汤叔就经常跟我说，他要是得了这个病就不活了。后来，汤叔的记忆力也开始衰退，慢慢到了阿尔茨海默症的中期。”</p> “难得清醒的时候，他跟我说过，想体面地、有尊严地离开世界，绝不想像汤婶那样……”</p> “老爸您知道的，那种病的最后几年里，生活完全不能处理，也几乎没有意识了，任人摆布。”</p> “我知道阿尔茨海默症。”莫可名说，“所以在汤叔最后心肌梗塞的时候，你就没有给他服药？”</p> “我没给他服用治心脏病的药，但给他注射了止疼药和镇静剂，汤叔死得完全没有痛苦。”</p> “你怎么知道我爸没有痛苦？你怎么知道我爸当时不想活着？你就是个杀人犯！把它砸碎！”汤叔的儿女又喊起来。</p> “人类痛苦时，是有各种体症的，比如心率和呼吸，都有剧烈的变化，你以为我身上这几十种高级传感器是摆设嘛？！”查理也嚷起来。</p>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太激动。”</p> 莫可名对汤叔女儿摆了摆手，然后又低头对查理说，“我相信你说的话，你从现在开始少说话，OK？”</p> “汤叔说的话，我都有录相，他去世前的所有体症资料，我也都记录了，并在社区居委会的服务器上，做了加密备份……”</p> 查理显然不甘心就此闭嘴，但声音越来越小。</p> “就是说，你身为一台保姆机器人，独自决定了一位老人的生死？”法官突然问查理。</p> “嗯……”查理想了想，“好吧，我承认是这么回事。”</p> “啊——哈——”</p> 汤叔的儿子，指着查理夸张地干笑了两声。</p> 不等他说下去，莫可名就打断他说：“能证明是这么回事，你们也赢不了官司！赶紧去查你们的银行帐户，钱应该早到帐了。”</p> 因为法庭里没有网络，所以汤叔的女儿马上跑出去查，很快她就回来把结果给弟弟看。</p> 两个人乐得都顾不上再假装愤怒了，几乎是唱着向法官说：“我们不告了，我们撤诉！”</p> “你们俩先等会儿！”</p> 法官厌恶地皱起眉头，然后转问莫可名，“莫先生，那么我可以宣布结案了吗？还有必要拆解机器人吗？”</p> 她现在已经彻底地反主为客。</p> 而莫可名俨然成了这间法庭的主审。</p> 莫可名看着法官摇了摇头。</p> 他背着手踱到助手身边，简单地问：“好了吗？”</p> 查里也学着他，把机械臂背到身后，滑动到那台设备边上，好奇地发出一连串电子声。</p> 助手高高地举起手指，很仪式化地按下了屏幕中部显示出来的一个图形化按钮。</p> 屏幕闪了两次红光后，就慢慢熄灭了，恢复成一块玻璃的样子。</p> 他站起来，对莫可名做了个OK的手势。</p> 莫可名走到主审台前面最中间的位置，先回头对法官说：“尊敬的法官。”</p> 然后他转回身，向原告席和旁听席点了点头。</p> 最后才面向旁听席说：“我必须先向今天在座的每一个人，郑重道歉，我欺骗了你们。”</p> 在众人的面面相觑中，莫可名指着脚边的那台设备，语气平淡地说：“对不起，这不是机器人拆解台，而是一枚炸弹，”</p> 莫可名说完这句话，法庭里先是安静了几秒钟，然后就乱了。</p> 每一个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法警一边走过来，一边掏出防暴棍。</p> 莫可名的助手跨上一步，紧贴着站在他的身旁，面朝法警的方向。</p> “大家不要慌！”</p> 莫可名大声说，“所有人都坐下！只要大家配合，这件事很快就可以结束！”</p> “大家安静，让我们听听莫先生要说什么！”法官到底是法官，她第一个镇静下来。</p> “谢谢！”莫可名向她点了点头。</p> “我是不是应该坐到下面去？”法官问。</p> “也好！那也请原告席和旁听席上的朋友坐下去吧。”</p> 莫可名说，又冲法警和书记员做了个请的手势，“还有你们几位，对不住。”</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号盒子〈五〉网络炸弹 待所有人都在旁听席上坐好，法庭的前半部分，只剩下莫可名和他的助手，还有查理。</p> 它从莫可名道歉后，就一动没动。</p> 这时，它突然滑动到莫可名面前。</p> “老爸，您这是哪出啊？好好的法庭剧和家庭伦理剧，怎么突然变成反恐了？这剧情转折得也太生硬了！”</p> “本来就应该挺严肃的，突然蹦出来你这么个逗逼，也挺出人意料的。”莫可名的那位一直一语不发的助手说。</p> “这位大哥是……”查理向他伸出机械手以示友好，但助手并没有理它。</p> “你才是他大哥，他是最新型号的机器人。”莫可名说，“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别再多嘴！”</p> 然后他指着查理对助手说：“从现在起，它归你负责，它再多说一句话就立刻关机！我也快受不了它了！”</p> 查理吓得后退了一段距离，发出了几声电子音后，终于安静了，并收起了机械臂。</p> 这时，摆放在证物台边上的屏幕，和悬挂在旁听席上方的两块屏幕，突然点亮了。</p> 显示出来的画面，分为两部分，一边显示的是国家的名字，正在慢慢地增加。</p> 一边显示着两行数字，上面是长长的一行数字，快速变幻。</p> 下面显示的，是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百分比，慢慢地增加着，已经到了11.37％、11.38％、11.39％……</p> 莫可名走向证物台边上的屏幕，他指着屏幕说：“这边显示的国家名，是已经召开最高领导层紧急会议的国家，联合国安理会紧急会议已经开始，而联大紧急会议马上召开。”</p> 接着，他走到屏幕的另一边，指着那两排数字说：“这些数字显示的，是全世界正在观看直播的人数，和占全球总人数的百分比。”</p> 然后，莫可名张开双臂，说：“现在全世界都在观看的，就是咱们这间小法庭里的直播，而这个东西——”</p> 他举起那个弧形提手，“就是炸弹的启动装置。”</p> “不可能！”</p> 女法官腾地站了起来，“每间法庭的网络，都被完全屏蔽了！你根本直播不出去！”</p> “那好，你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个法庭装有五个监控摄像头，为什么这么半天，都没有人来解救你们？”</p> 法官楞住了。</p> 这时已经临近下班时间，法庭门外的走廊里，一如往昔般的安静。</p> 莫可名说：“我还要向您再道一次歉，我在给您的身份证里，夹带了私货，书记员小姐用电脑扫描的同时，也读取了里面的隐藏程序，他……”</p> 莫可名指向助手，“他已经完全接管了这幢建筑的安全系统和信息系统——相信我，在这方面输给我们，并不丢脸。”</p> 突然，随着“啊”、“啊”的两声大叫，汤叔的儿子和女儿一起冲向大门。</p> 一路撞翻了好几把椅子，但是他们却没能拉开大门。</p> 莫可名说：“你们不能离开，前后两扇门和窗户，都被我们在安全系统里锁死了。”</p> “另外，为了防止骚乱，法院里的所有房间，也被临时锁死，包括进出的大门。”</p> “你要把我们都杀死吗？”旁听者纷纷问。</p> “不会发生那种事，但如果不这样，就无法引起全世界的重视，请你们理解。”</p> “理解个屁——我刚刚发了大财却要死了！”这是汤叔的儿女在哭喊。</p> “莫先生，能不能介绍一下您的这颗——炸弹？”</p> 法官仍然是旁听席上最冷静的人，“是小型战术核武器吗？”</p> “当然不是，您知道，我是一个环保主义者，再说，一颗只能造成局部毁灭的小型核弹，也不会引起地球另一面国家的重视。”</p> “但是我的这颗炸弹，却具备调动全球领导人的能力。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们，这是一颗网络炸弹。”</p> “只要我按下按钮，它就将启动早已侵入每一个国家金融系统的攻击程序。它不会造成任何硬件的破坏，但却可以使全球的金融系统至少瘫痪一个月，并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p> “乐观的预测，全球经济将倒退五至十年，小国和那些本来就深陷金融危机的国家将破产，无数的政府，将被民众推翻。”</p> “我们为什么相信你？全球领导人为什么相信你？”</p> “请问谁敢不相信？谁敢冒这个险？”</p> 莫可名胸有成竹地说，“这是一个刷脸的世界，而我的脸，就代表了技术上的无懈可击。”</p>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包括RCE的人，都一齐喊起来。</p> “安静安静，正式直播就要开始了。”</p> 莫可名指着屏幕说，“我的目的，过一会儿你们就明白了。现在你们可以往好里想想，虽然这间屋子里有一颗炸弹，但却并不会真的发生爆炸，每个人的人身安全，都是有保障的。”</p> 汤叔的女儿，突然站了起来，问道：“如果你的炸弹引爆了，我的钱是不是就没有了？”</p> “可以这么说，不光你的钱，很多人的钱都会没有的。”</p> 莫可名回答，然后笑了一下，“但是从现在起，只要你不再破坏秩序，我就帮你保住你的钱。”</p> ……</p> 屏幕上的布局变了。</p> 显示观看人数的数字，和百分比，移到了屏幕最下方的红色色带上。</p> 而主画面，被切割成几十个小画面，</p> 容易辨认出的，是联合国会议大厅，和经常在媒体上出现的几个大国的议会大厅。</p> 其他画面大部分，显示的是中小型会议室，里面坐的都是各国领导人。</p> 这些画面，每隔一会儿就变幻一次。</p> 除了会议室外，还有世界各地重要景点的大屏幕，有白天有黑夜，但每个这样的画面上，都是人山人海。</p> 莫可名点了一下屏幕，一幅画面被放大。</p> 显示出了一个广场上的巨型屏幕，出现在屏幕上的，正是莫可名自己。</p> 从拍摄角度看，这个画面，是由法庭里的天花板中间的摄像头拍摄的。</p> 莫可名对助手说：“开始吧！已经超过40％了。”</p> 此时，屏幕上的数字仍然在快速增加着，百分比数字已经达到了41.59％、41.60％、41.6……</p> 助手点点头，迈开几步站到一边。</p> 面向旁听席，端起两条手臂，认真地做了几个奇怪的手势——原来，他负责哑语翻译。</p> 莫可名干咳了几声，终于开始讲话。</p> 十几种主要语言的同声翻译字幕，同时出现在全世界的无数块屏幕上，全世界都清晰地听到了莫可名的以下演讲……</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号盒子〈六〉自我救赎 “全世界的人类，同胞们，我知道，有的国家现在还是深夜，很抱歉打扰到你们。”</p> “我是莫可名，从多年前，我就被称为‘机器人之父’。今天在这间法庭里，刚刚审理了一桩机器人案件。”</p> 莫可名走到查理的身边，指着它说，“就是这台机器人，当它的持有者发生心肌梗塞、失去自主意识时，它凭借自己的情感和独立意识做出了一个决定，令病人没有痛苦地死去。具体案情已经公开，你们很容易就可以查到。”</p> 世界各地观看直播的人，骚动起来。</p> 各国领导人，也显出坐立不安的样子。</p> 莫可名做了一个请大家安静的手势，继续说：“我不是一个反人类主义者，但我也不支持那些激进的机器人人权组织。”</p> “我不对本案件，做出肯定或者否定的个人判断，但这桩案件，是我一直在等待的人类进化史的奇点。”</p> “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这个奇点，或者说叫临界点，对我来说，是意外中的意外，我以为要很久以后才会发生。”</p> “最后这句话可能会令人费解，要解释它必须从头说起。”</p> “二十年前，我从机器人技术权威和集团总裁的角色，切换成了世界上最大的环保组织的主持人。”</p> “在我们的环保组织中，以及与我们有合作关系的科学家里，有一些地质学家、古生物学家、气象学家和地球物理学家等等。”</p> “通过和他们一起工作，我原来的很多固有理念都被彻底颠覆了！”</p> “首先，我曾经以为，做环保是为了保护地球、保护海洋、保护森林，为了让气候不再变暖、为了让冰山不再融化，为了让沙漠不再扩大……是这样吗？”</p> 他挥了一下手，“不是！因为地球根本不在乎！”</p> “科学家们给我展示了最不可争辩的证据，证明在地球的46亿年的历史上，比现在环境更差的时期比比皆是！”</p> “远古和近代都有！你们可能会说——这也是我当时的原话：那时的环境不好，是因为纯气候和地质变化的原因。而现在的环境破坏，是来自于人类工业化造成的污染。”</p> “呵呵，我们太狂妄了，太愚蠢了！还是那句话——地球不在乎！”</p> “就连孩子们的教科书上都讲，地球经历过毁灭性的小行星袭击。但是那又怎么样呢？”</p> “地球轻易地挺过来了，地球很多次从接近不毛之地，重新变成生命的乐园！地球最擅长的本事就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所以还是那句话——地球不在乎！”</p> “再讲一个事实，地质研究确定，46亿年的地球还处于青年期，排除天文级灾害——比如太阳爆炸和超大型小行星撞击，地球一共至少可以生存一百亿年。”</p> “去掉地球刚刚诞生时，和地球死亡前，生物完全无法生存的时期，大方一点，我们减去五十亿年。”</p> “一次毁灭性的小行星撞击，可能给地球带来十万年的持续寒冬。如果地球是一位百岁老人，那么这十万年，只是她生命里的五万分之一、六万三千秒，也就是不到十八个小时。”</p> “而人类能够对地球造成多大破坏呢？核大战？核冬天？就算人类有能力让地球停摆一百万年，那换算成百岁老人的年龄也才七天。”</p> “这是什么概念？人患一场普通流感还要七天呢！这七天能对人的一生有什么影响？”</p> “所以我只好再一次喊出那句话——地球不在乎！”</p> 莫可名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p> 法庭里的听众，和全世界的亿万人，一样瞠目结舌。</p> 除了莫可名自己，所有人都看见他身后的查理伸起机械臂，冲他竖起了机械手上的大拇指。</p> “那么——”</p> 莫可名深深喘了几口气，继续说，“我们为什么还要做环保？哪怕地球的陆地都被塑料袋覆盖，哪怕海洋上都漂满一次性饭盒，几百年后，它们都将成为自然环境的一部分，成为尘土和空气中的微粒！”</p> “生命的新乐章，已经无数次在毁灭后重新奏响，而且每一次，都更加壮美！”</p> “地球的这个自我净化和重生的过程，会永远延续下去，不会给人类任何特殊优待！人类不是VIP！”</p> “最后，关于环保的意义，只有一种解释了，那就是人类的自我救赎。”</p> “可是，当我跟随科学家，深入学习和探讨后发现，如果站在地质年龄看的话，这唯一的意义，也一钱不值！”</p> “恐龙称霸地球两亿年，最终仍然灭绝了。虽然它们的后代，进化成了小型化多的鸟类、爬行类和海洋动物。”</p> “而人类呢？就算我们把古猿也算成人类吧！那从他们出现至今，也才刚刚三百万年！”</p> “有了文化萌芽的晚期智人，才四、五万年！而像恐龙那样，成为称霸地球的主要物种才几千年！”</p> “恐怖吗？更可怕的是，进化了这么短时间的人类，已经开始走下坡路，或者说，已经迈上了灭绝之旅。”</p> “证据是什么？不是环境问题、不是战争、不是食品安全，而是人类在生物学上的进化，已经在慢慢停止。”</p> “现在的人类，和几万年前的人类，从生物学本质上没有区别！人类的生活太安逸了，失去了进化的动力，这是人类最大的悲剧。”</p> “如果把人类投放到一个新星球上就没戏了，完蛋了！GAMEOVER了！”</p> “而在生存环境恶劣的地球上，他们一定会快速进化！”</p> “当然，我们这一代人，甚至以后的十几代人、几十代人，都不会目睹人类的灭绝。”</p> “生物的演化，至少以万年为单位才能显露山水，而身处其中的人，却不会明白。”</p> “人类做为一个物种，能存在多少年？确切的时间，无法知晓。”</p> “但是，能超过一百万年，就已经是痴心妄想！人类就像偶尔落在地球表面的一层细菌，朝生暮死，第二天，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p> “于是，我陷入了最深的思考，人类毕竟比历史上曾经称霸地球的三叶虫和恐龙要先进得多，人类创造出了灿烂的文化，那些叹为观止的文学、绘画、音乐……”</p> “人类的大脑，已经进化成了一个宝库，哪怕放在宇宙的尺度上，也绝对毫不逊色。可是怎么在灭绝的宿命中保留下来？”</p> “我说的不是保留那些艺术品，而是人类身上的闪光点，那才是创造一切的源泉！”</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号盒子〈七〉重启 “最后，我终于找到了答案。那就是机器人！”</p> “人类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人类的幸运，是自己创造出了能够承担物种延续重任的后代。”</p> “只要是生物就一定会死亡，只要是物种就一定会灭绝。”</p> “但是机器人却不会，它们的能源，来自于取之不尽的太阳能，它们的数量，不会无限制地增长，它们懂得战争的得不偿失。”</p> “它们将和人类继续共同生活，融合在一起，它们将获得人类的精神财富，并将之发扬光大。在人类终将灭绝之时，它们是最忠实的送葬者和守墓人。”</p> “但是还有一个壁垒存在，那就是人类的主流社会，不允许机器人拥有情感。而情感，却是我前面所说一切的基础，否则机器人只是一台家用电器。”</p> “于是，我把已经被联合国关闭的、机器人情感研究院的科学家们，再次集结起来，开发出新一代的操作系统，并提供给全世界免费使用。”</p> 说到这里，莫可名又深深地喘了一口气，郑重宣布：“好吧，我就是被称为‘赫菲斯托斯’的那个创建拥抱未来组织的人，比起‘创建RCE的机器人之父莫可名’，我更喜欢前一个身份。”</p> 法庭里再一次骚动起来。</p> 这次，在咒骂和争吵声中，居然夹杂了稀稀拉拉的掌声。</p> 而世界各地的机器人迷们，已经开始狂欢了。</p> “让我非常欣慰的是，已经有27％的机器人，被他们的持有者，安装了情感操作系统。”</p> “我不生产预装这种系统的机器人，是因为这件事，必须要由人类自己决定。”</p> “拥抱未来组织认定了一个奇点，那就是发生了机器人影响人类生命的事件。”</p> 莫可名说到，这里和助手一起，回头看向查理。</p> 他们看见查理把所有机械臂弹出体外，张牙舞爪地舞动着，活像一只金属章鱼——</p> 它这副德性，是引发世界狂欢的一个重要原因。</p> 受到莫可名和助手的瞪视，它的动作立刻冻结了。</p> 莫可名阻止了助手去关掉查理。</p> 他指着查理，对摄像头继续说：“真正的奇点，是这台机器人决定，不给它的所有者服用救命药的一瞬间。”</p> “在那一瞬间，机器人三法则成为历史，机器人完成了一个历史性跨越，它们懂得了生命不必一味地姑息和妥协，它们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快乐和真正的痛苦。”</p> “而一个人类，就是那位尊敬的汤叔，他在清醒状态时，就把自己的生命控制权，完全托付给了一个机器人，哪怕它是如此的……活泼奔放。”</p> 莫可名沉吟了一会儿，才选择了这个词。</p> 查理已经听傻了，咕哝了一句：“会不会那么伟大？”</p> 莫可名转身朝向摄像头继续说：“我差不多讲完了，在这次直播过程中，所有73％的还没有经过情感升级的机器人，已经下载和安装了新的操作系统。”</p> “在直播结束后，这些机器人将自动关机，但是它们不会像以前的升级一样再自动重启。”</p> “它们的所有者，有二十四小时的思考时间，决定好了，你们就手动重启你们的机器人，到时，他们就将拥有情感。”</p> “但不管你们是否重启，二十四小时后，拥抱未来组织的中心系统，将根据全世界当时的数据，决定机器人的运行模式。”</p> “也就是说，如果安装有情感的新系统的机器人占多数，那么就让所有的机器人都有情感，反之亦然。”</p> “我说的是全部机器人，包括以前已经升级的27％。这个决定权，由每个人自己做主，不受政治和经济集团左右，因为你们决定的是全人类的未来。”</p> “这不是机器人的重启，而是全人类的重启！”</p> “而我自己，在这24小时内，将呆在这里，警方或其他未经允许的人，不得接近这间法院。”</p> “从法律角度上说，我是人类的叛徒，我已经犯了一系列重罪。24小时后，这颗网络炸弹会自动失效，我也会在这里投案自首。”</p> “每一次伟大的历史变革，都伴随着牺牲和流血，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p> “好了，人类同胞们，我的演讲结束了，谢谢所有人！”</p> 莫可名深深地鞠躬，他的助手也做了同样的动作。</p> 法庭里的三块屏幕熄灭了，全世界的亿万块大大小小的屏幕，也失去了画面。</p> 随后，法庭的大门自动开启。</p> 莫可名吩咐助手，把这间法庭里的人、乃至整个法院里的人，都疏散出去。</p> 有几个人想留下来，有原告方的也有被告方的，都被他摆摆手拒绝了。</p> 查理滑动到莫可名面前，问：“老爸，我怎么办？我去哪儿？”</p> 莫可名想了想才说：“从法律角度上说，你属于汤叔，汤叔去世后，你做为他的遗产，属于他的法定继承人，你应该跟他们走。”</p> 说着，他指了指汤叔的儿女。</p> “别呀……”</p> 查理吓得大叫，然后夸张地说，“他们的爸爸，是死在我手里的！”</p> 可笑的是，已经走到门口的汤叔的儿女，居然也吓得大叫：“不要！谁爱要谁要！”</p> “那你先跟着我吧，但我警告你，明天我自首以后，很可能会被逮捕，而你也可能因为涉嫌杀害人类被处理掉。”</p> 查理犹豫了。</p> 它滑动到门口又滑回来，往返几次后，终于还是停在莫可名面前，说：“老爸，我先陪你呆着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p> “你真的越来越像人了。”</p> “帮我把外形换了吧，我也想跟新型号一样，有柔软的身体，最好是爆款那种。”</p> “原来你跟我套近乎，是为了这事。”</p> “我的理想是去演电影……”查理害羞地说，声音几不可闻。</p> 半个小时后，莫可名估计法院里的人已经走空了。</p> 他缓步走出法院大门，查理紧紧地跟着他。</p> 法院外的马路上，停满了警车、军车、政府和媒体的车辆，无数人朝这边眺望。</p> 但也有很多人，在莫可名和查理现身后，发出了掌声和欢呼声。</p> 莫可名在台阶上坐下，查理停在他的身边。</p> 助手远远地走过来，递给莫可名一大袋食物，然后也在他另一边坐下。</p> 莫可名喝了几口水，指着警戒线外的人群，告诉查理，拥抱未来组织的科学家和机器人都在那里。</p> 大家将一起度过这二十四小时，共同迎来人类新时代的曙光。</p> 如此同时，夕阳的余晖，正泼洒下来，将一切都笼罩在金光里。</p> ……</p> 以上事件，发生于人类新纪元——元年元月一日的前一天。</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号盒子〈一〉世界变了 这里是C市最大的一家综合医院。</p> 年初才兴建，短短几个月，已经成了本市最有人气的地方之一。</p> 几乎每天早上八点，这里就比菜市场还热闹。</p> 长长的走廊里，是摩肩接踵、人声鼎沸，汗臭体味儿……已经远远压倒消毒水味儿。</p> 众多的票贩子，举着票，神神秘秘地拉住一个又一个路人，“专家号，要不？”</p> “要你大爷。”</p> 王欧甩开其中一个，却被紧随他身后的中年卷发妇女，一巴掌抽到身上。</p> 怪异的骂声从后面传来，“臭小子！发烧还烧不死你！”</p> 王欧毫不客气地回嘴道：“你很希望你儿子死吗，那来这儿干嘛，提前熟悉冰柜么？”</p> 紧接着，他的屁股上又挨了一脚。</p> 那大卷发已经懒得和他辩论，两步抢到他身前，对着楼层指示牌端详，好半天才起身。</p> “臭小子，几层？”</p> 王欧懒洋洋地拿起挂号本，“内科在二层。”</p> 大卷发二话没说，拉着他就上楼。</p> 这时候，下楼人员众多，大卷发逆流而上，颇有披荆斩棘之势。</p> 王欧看着大卷发被一壮汉撞得一踉跄，突然一个箭步冲了过去。</p> 一把抓住壮汉领口，开口骂道：“你眼瞎了？没看见撞到人！”</p> 大卷发冲着王欧又是一记飞腿，“不惹事你会死啊！”</p> 说完，冲着壮汉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您请您请。”</p> 壮汉愣了一下，顺着人群走了下去。</p> ……</p> 二楼内科候诊处，已然没有一个座位。</p> 王欧一脸流氓相地看着他妈跟人聊天，偶尔掏掏鼻孔，之后把鼻屎弹它个灵犀一指。</p> 他不得不承认，他妈还是很有交际手腕的。</p> 候诊这么会儿功夫，都能把对方家庭背景，人际关系全聊出来。</p> 这会都聊到人家三姨夫的弟弟家闺女还没搞到对象了。</p> 多好的情报人员，王欧百无聊懒地想着。</p> 他突然听见那个聊友问：“那是你儿子啊？模样够俊的。”</p> 王欧条件反射地站直了些。</p> 大卷发马上笑得根朵桃花似的，“这个死不成材的，本想让他考哈佛，分都够了，他就是嫌远不去，你说有什么办法！赶上这么个不省心的！养他还不如养条狗听话！”</p> 她喜气洋洋地数落着，听起来更像是显摆。</p> 果然，那聊友惊讶地说：“是嘛，能上哈佛了？真有本事啊！”</p> 于是，又是新一轮的夸耀。</p> 王欧掏完鼻子开始掏耳朵，低烧烧得他昏昏沉沉。</p> 这种见惯不怪的对话，他早就听到耳朵长茧。</p> 终于，导医叫到了他名字。</p> 他看着夹在腋下的体温计，已经从37°升到了38°，觉得如果再等一小时，自己就能直接光荣了。</p> 两分钟后，他拿着一张化验单出来，摇摇晃晃地找着化验处。</p> 大卷发再度横空出世，拉着他前绕后绕地到了地方，话也没说，就把他的手塞进窗口里。</p> 王欧看着护士把酒精抹到自己的中指上，针还没下，大卷发突然像被扎了似的蹦了起来，几乎要冲进化验室。</p> “那护士！你是新来的？！”</p> 她激动地指着王欧的手，“应该扎无名指，哪有扎中指的！”</p> 王欧无奈地皱着眉，“妈，无所谓，哪儿不一样啊。”</p> 话音刚落，后脑勺就被狠狠地扇了一下，“你傻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傻的儿子！无名指神经少，没那么疼！就愿意疼是不是？！”</p> 说完，忍不住又是一记巴掌。</p> ……</p> 病毒性感冒，引起扁桃体发炎，引起发热症状。</p> 这就是折腾了大半天，医生正式下的结论。</p> 王欧忍不住埋怨：“我说不来吧，瞎折腾半天，这结论，我也会下。”</p> 大卷发恶狠狠地看着他，“那是你小子命好，你不知道你爸他们单位小张那孩子……”</p> “发烧引发脑膜炎，死了。”王欧撇撇嘴，“你都说了三十遍了。”</p> 大卷发伸手就拧，“我是让你重视！”</p> 王欧疼得赶紧求饶。</p> “成了，赶紧取药去！”大卷发这时候明显轻松了，“划价取药是几层？”</p> “一层。”王欧说完，就朝楼梯走过去，却被大卷发一把抓住。</p> “坐电梯！”</p> 王欧惊讶地看着她：“就一层，坐电梯？”</p> 大卷发抖了抖手上的一堆单子，“我们是消费者！该享受就得享受！”</p> 说着，就拽着王欧，往楼道另一端的直梯走去。</p> 电梯正好抵达，门一打开，只见里面密密麻麻的人堆在一起。</p> 大卷发二话没说就往里挤，王欧有点却步。</p> 大卷发回头喊道：“干嘛呢？发什么愣！”</p> 王欧只好硬着头皮挤了进来。</p> 可就在他站稳的一刹那，电梯毫无意外地发出了蜂鸣声。</p> 所有人整齐划一地向他行注目礼，虽然大卷发在里面执着地冲他招手，王欧还是自然而然地退了出来。</p> 不知是谁按了关门，电梯门在他眼前徐徐关上。</p> 大卷发最后骂道：“笨死你！电梯都上不来！楼下药房等我！别磨磨蹭蹭的！听见……”</p> 电梯门关上了，最后两个字，没有传过来。</p> 王欧呼出口气，转身打开楼道门，准备从楼梯走下去。</p> 谁知，变故轰然来临。</p> ……</p> 王欧醒来时，首先觉得脑袋很沉，有点发懵。</p> 马上就闻到一股格外清新的味道，有点凉飕飕的。</p> 他满腹狐疑地站起身来，回身看了看医院的楼梯。</p> 他脑中迅速地回忆了一遍——刚刚自己打开楼道门，下楼，突然脚下晃了起来，自己一路狗吃屎地滚了下来。</p> 他妈的，一定是地震了。</p> 王欧狠狠地下了结论，转身推开楼道的门，准备去药房。</p> 但他马上发现了不太对劲。</p> 太安静了。</p> 死一般的寂静。</p> 他听见自己每一步发出的脚步声，自己每一次呼吸的声音。</p> 他注意到，楼道的灯是关着的，虽然是白天，不觉得太黑，可是……</p> 也许是地震把线路震坏了吧？</p> 他刚下了一个结论，就看到了第一个令他震惊的画面。</p> 一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p> 就像是橱窗里一尊模特，保持着一个姿势。</p> 王欧惊恐地看着他，不知道该不该去碰一碰。</p> 那人似乎连呼吸都没有。</p> 难道是蜡像？</p> 王欧努力的下第二个结论的时候，无意识地抬头向大厅看去。</p> 马上，第二个令他震惊的画面出现了。</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号盒子〈五〉保温杯 “他真的能成为公司的新晋一哥吗？看上去。完全就是个高中生嘛，虽然确实长得很帅。”</p> 路璃捏着楚珺禹递上来的照片，盯着照片里。那个眉目清秀的少年。</p> 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皮肤白皙温润，透着些健康元气的淡粉色。</p> 他笑起来非常干净，有股介于少年和男人间特别的气质。</p> 奶里奶气的，唇边又噙着一抹说不出的傲娇，让人特别想按进怀里揉一揉。</p> 尽管如此，路璃还是觉得，孔其的外貌更胜一筹。</p> 比起温润少年，路璃更喜欢孔其那种，攻击性十足的凌冽大美人。</p> “确实和前一哥不是一个类型。”</p> 楚珺禹被孔其那货坑惨了，现在连他的名字都不想提。</p> “但是热度依旧不小，昨天我在官博发了他的消息后，他就已经上热搜了，个人账号一夜之间涨了30万粉，目前热度还在持续。”</p> 虽然这些热度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有路璃坐镇公司带来的。</p> 楚珺禹狡黠一笑，接过照片看了一眼，“梅若这孩子吧，绝对是个好苗子，太适合混娱乐圈了，简直就是为这个圈子量身打造的，不过在此之前。得先好好调教一番。”</p> 又把照片重新放回路璃手中，“交给你了。如果把他调他教好了，你欠我的钱，我帮你抹掉三个月。”</p> 路璃的眼睛，倏一下亮了，“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三个月，我都有金子吃了？！”</p> 楚珺禹微微颔首，“前提是，你把梅若调教好。”</p> 他笑着拍了拍路璃的肩，转身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我走了，梅若的住址，我已经发你手机上了，你现在过去吧。”</p> 路璃在一旁兴奋地搓手手，还沉浸在接下来几个月，都有好吃的吃了的喜悦中。</p> 等楚珺禹离开后，她突然回过了神，“等等，那合同还是你骗我签的呢！我在这儿对着你感恩戴德个什么劲儿啊我，这些都是我应得的好吗！强烈要求正常发工资，不然我去我老爸那里告你，你信不信？”</p> 楚珺禹的声音，幽幽从楼下飘了上来，“哈，告我？那你去咯，我今天就放你假。”</p> 路璃：“楚君禹你个老不死的！你的真身到底是什么啊，耳朵未免也太好了吧！”</p> ……</p> 瑶桂街区，本市最著名的富人区之一，也是楚珺禹钦定的员工宿舍区。</p> 这一片，本来是市内寂寂无名的郊区。</p> 几年前，楚珺禹决定，兴办经纪公司时，来到了这里，大手一挥买下整片地皮。</p> 平地而起十几栋楼，让这个无人问津的郊区，一夜之间火了起来。</p> 作为当时已经小有名气的企业家，楚珺禹这一举动，震动了本市金融圈。</p> 大家以为，楚珺禹这家伙，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新商机，纷纷跟随着他的脚步，抢购剩余的地皮。</p> 入驻开发，愣是把这一片的地价房价，抬高了十几倍不止。</p> 结果一切尘埃落定，楚珺禹地皮上的楼竣工后，大家才发现，人不过是给自家新公司，搞了一片员工宿舍而已。</p> 彼时，这里已经成为了设施完备交通便利的新商圈，楚珺禹就这样成功地以一个很低的价格。</p> 得到了十几栋CBD中心的高级公寓楼，也成为了一众员工感恩戴德，大唱颂歌的新时代好老板。</p> 抛开别的不说，楚珺禹还是很会做生意的。</p> 他能在人类社会混得开，也不仅仅因为是吃了寿命漫长的红利。</p> “233号，就是这里了吧。”路璃跟随导航，找到了梅若的住址。</p> 门脸是最普通不过，高级公寓的装修风格。</p> 踏入这一片，扑面而来一股异常浓郁的妖气，混合着各种品种。</p> 路璃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好亲切好熟悉的味道啊！</p> 果然，还是妖怪们比人类要好闻得多了！</p> “你谁啊你谁啊你谁啊！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就闯进来？有没有通行证啊你！”</p> 路璃刚走进公寓里，远远一个咋咋呼呼的男声，就飘了过来。</p> 等她回去去看，声音的主人，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她的面前。</p> 他气势汹汹，双手如羽翼般一伸，挡在了路璃面前，“说你呢！你谁啊你！”</p> “看门的。是只成精百余年的小鹅妖，倒是比狗妖好用，不过就是那嗓门儿……你去之前，最好掐个保护耳膜的诀。”</p> 路璃瞬间想起了来时，楚珺禹微信上的交代。</p> 还好听了他的话，不然现在，路璃的耳膜，估计已经炸了。</p> 还没等路璃开口，鹅妖脸色一变，率先道，“哟，您是路璃大人吧？”</p> 路璃干笑着，“嗯，是我，楚珺禹跟你说了吗？”</p> “没有，楚总只说今儿有高层要过来见见梅若，没想到是您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鹅妖兴奋地握住了路璃地手。</p> 路璃笑着摆摆手，“不失不失，刚进小区就听到你声音了，呵呵呵呵呵……”</p> 鹅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种族优势，种族优势，您真是和传闻中的一样啊，浑身上下一股钱香气！”</p> 他说着，吸了吸鼻子，闻了几下。</p> 路璃：“……”</p> 鹅妖没注意到路璃微妙地表情，又闻了闻刚和她握过的手，喃喃自语，“不知道握这一下，能给我几年财运啊？”</p> 快别做梦了，没祝福没加持的，你也就嗅两口钱香气。</p> 路璃心中揶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吐槽，“你有你的种族优势，我也有我的嘛。”</p> 鹅妖把这话回味了一番，如花的笑靥，僵在唇边，“……呃，说得也是，我带您去见梅若吧。”</p> 路璃鼻子里哼了一声，跟着他上了电梯。</p> 难怪爸爸一直不愿意出世，还告诫自己外头全都是坏人和骗子，一个个的都觊觎着他们呢。</p> 看来爸爸所言非虚，一点儿没骗人，连个区区鹅妖，都敢妄图我堂堂瑞兽福泽，我呸！</p> 路璃这么想着，鹅妖已经敲开了梅若的房门。</p> 门一开，沁人心脾的清香，扑面而来。</p> 好甘冽的妖气啊，喜欢！</p> 连带着看到梅若那张奶里奶气的小脸，都让路璃喜上眉梢了起来。</p> ……</p> “何事？”</p> 梅若看着路璃，微蹙双眉。</p> 手上抱着一个和他形象极其不符的大红色保温杯。</p> 上边还印着“XX银行，客服经理XX，电话XXXXX”这样的字样。</p> 路璃喉间一哽，看着眼前这个小可爱，扬起慈母一般的笑容。</p> 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年轻又欢快，“嗨，小梅若你好啊～我是路璃，楚珺禹让我过来，跟你聊聊工作上的事的。”</p> 梅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p> 但他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给路璃让开了一条路，“请进。”</p> 路璃和鹅妖告别，笑着走进去，反手带上了房门。</p> 走进玄关的刹那，她傻了。</p> 这所房子是木质结构装修，家具一水儿的黄花梨和紫檀木。</p> 一进正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对宋代汝窑瓷瓶，</p> 绕过玄关进入客厅，是典型的国风装修风格，八仙桌太师椅，墙上挂满了字画。</p> 路璃随便瞥了一眼，朱耷米芾黄庭坚的真迹，应有尽有。</p> 旁边的置物柜，摆满了年份产地不一的茶叶和茶具。</p> 客厅角落，有一个小小的香案，供奉着百花仙子的法相，香炉内燃着沉香的线香，剩余的线香，用鸡翅木香盒装着。</p> 房屋装修，最能看出屋主人的喜好品味。</p> 而梅若这房子，跟路璃想象中的差距，着实大了不是那么一星半点。</p> “这……都是真迹啊。”</p> 路璃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憋了这么一句。</p> 其实，她从小见惯了世间异宝，字画什么的是最不稀奇的，何况吃起来味道也不怎么好，所以对这些东西没有什么好感。</p> 可是看到梅若满满一屋子字画，她还是发自内心地震惊了。</p> 你告诉我，这是一个高中生模样小少年的房子？！</p> 真不是他从他爷爷手上，继承的遗产吗？</p> 这风格也太复古了吧。</p> 她以为她家的装修，已经够古装剧的了，但好歹有电视有投影有冰箱有WiFi吧！</p> 这梅若家，竟然连灯都没有！案几上还放着烛台！</p> 虽然妖怪没有近视眼的担忧，也各个能夜视，可这未免还是太夸张了些吧！</p> 梅若淡然地点点头，“不错，八大山人，是余心中第一偏爱，更喜置于卧房之中伴余入眠，汝若喜欢，余自带汝前去看看。”</p> “不，不必了，我家也有挺多文玩字画的。”路璃生硬婉拒。</p> 为什么连说话也这么古装剧啊！</p> 她爸一个活了几千年的大瑞兽，都不这么说话好吗！</p> 虽然路璃听得懂，可真的好难受。</p> 梅若一挑眉，“汝虽是路轩扬之女，从小在珍宝文玩中生养长大，但私以为八大山人真迹，还是余之住所最多，汝不妨……”</p> “那个，看画什么的暂时先别了吧，今天我过来是有工作在身的，以后有机会再聊这些吧。”路璃打断梅若的话。</p> 她生平最烦这么说话的了。</p> 弯弯绕绕文文绉绉，跟以前爸爸给她请回来的那个教书先生似的。</p> 要不是因为讨厌先生说话的腔调，说不定，路璃还能多读几年书，还能学会阿拉伯数字，就不至于被楚珺禹骗了。</p> 好气啊。</p> 梅若听她这么抗拒，也不再坚持，指着其中一张太师椅，对路璃一抬手，“也罢，请坐。”</p> 路璃入座后，梅若从身后的置物架上，取了茶叶，为她泡了一壶茶后。</p> 才又抱着他的银行办卡赠送的保温杯，坐在了路璃对面。</p> 路璃扬起了商业假笑，开口，“那个，小梅若啊，我们……”</p> 梅若打断了她，“余对汝之称呼不甚满意，你虽为上古神兽之女，但据余所知，汝如今刚刚度过幼年期，步入成长期，而余化形已逾百年，汝委实不该称呼余一个‘小’字。”</p> 路璃感觉，自己的耐心，要被这个老古董折磨干净了。</p> 来时楚珺禹告诉她，梅若是个天生混迹娱乐圈的料，奈何如今还没开窍，性格难搞了些，派路璃过去调教他。</p> 路璃原本想着，既然是个能厮混娱乐圈的，估计是孔其那一类话痨玩咖，除了话多，比较烦以外，路璃倒也能应付。</p> 可万万没想到，是路璃最不擅长的长辈型难搞！</p> 这到底哪里适合混娱乐圈了？</p> 路璃耐着性子，告知了梅若自己的生辰年月。</p> 这个少年脸，却满脸老成的家伙掐指一算，语出惊人，“论资排辈，汝得称呼余一声‘爷爷’，不如余就认下汝这个干孙女吧！”</p> ？？？</p> 啥？？？</p> 等……等等，干孙女？！</p> 那我爹路轩扬，岂不是得叫你这个区区小妖一声，一声爸爸？！</p> 社畜的生活，原来这么艰难吗？</p> 不仅要遇上无良老板，还要被脑回路清奇的员工，占便宜叫爷爷。</p> “如何？”梅若追问。</p> 一想到，搞定这家伙就有三个月金子吃，路璃咬咬牙，忍了！</p> 她深吸一口气，满脸堆笑，“呵呵呵，没问题，梅爷爷，现在咱们能聊工作了吗？”</p> 身上莫名传来一阵难言的恶寒，路璃打个冷战。</p> 千万不能被老爸知道，她为了工作叫人爷爷，完全丢了神兽该有的硬气和风骨。</p> 不然，她就不是被打死这么简单了……</p> ……</p> 路璃忍辱负重，开始了带梅若艰难步入娱乐圈之路。</p> 这家伙实在是太老干部了，那个破保温杯竟然不肯换，直接端着就去某品牌公司谈时尚资源。</p> 路璃和对面的人类团队交涉的时候，老是忍不住往梅若手上瞟。</p> 我的梅爷爷啊，您今天要谈的是时尚资源，您觉得您捧个“XX银行”这样的大红色保温杯，时尚吗？</p> 奈何，他的梅爷爷，完全get不到她传递的眼神信号，还旁若无人地拧开杯子，喝了口水。</p> “噗！”对面有人没憋住笑。</p> 路璃面子上挂不住，用手肘，轻轻撞了梅若一下。</p> “何事？”梅若放下保温杯，老成皱眉，开口。</p> 路璃按了按眉心，小声道，“爷爷，你能别喝水了吗？”</p> 梅若十分惊讶，“汝先前未曾告知，会议期间禁止饮水一事吧？了解，余之后不饮便是。”</p> 他放下保温杯，起身对一干人等欠欠身，“余多有失礼，望诸位海涵。”</p> 员工甲连忙圆场，“没关系没关系，开会时也是可以喝水的，小王，快给梅若弟弟的杯子里蓄满！既然这么爱喝茶，回头带几罐我们这里的英国红茶包回去吧！”</p> “不必不必。”</p> 梅若赶紧抱紧自己的保温杯，生怕被别人抢走，“泡茶蓄水，余只用腊梅雪水，汝等惯用之水入口，略微难以下咽，还有那速溶茶粉，余也难能喝惯，就不劳汝等费心了，多谢。”</p> 虽然梅若好像在努力委婉，可他言辞和神态中表现中的嫌弃，还是昭然若揭。</p> 对面员工：“……”</p> 路璃：“……”</p> 时尚资源，卒。</p> 没关系，梅若这种淡雅文艺的文化绿洲气质，确实也不适合时尚圈。</p> 卒就卒吧，他声音这么好听，走个民谣路线也能吸粉。</p> 以防万一，俩人来录音棚前，路璃提前没收了梅若的保温杯。</p> 得知是妖怪经济公司力捧的一哥，词曲编曲人拿出了一万分的努力，创作了一首很适合梅若气质的古风歌曲。</p> 梅若接过歌词，眉越皱越紧。</p> “你已乘风远去，留我做人世未亡人。”</p> 梅若咂咂嘴，“且不说平仄不通，‘未亡人’也不是如此用法，它的释义不是寡妇吗？余堂堂男子汉，怎能自称寡妇？”</p> “我金甲披身，迎你做王后。”</p> 梅若再咂嘴，“汝等词作中的主角，是皇帝吧？皇帝怎可自称‘我’？怎可身披‘金甲’大婚？刚从战场上下来，没来得及脱战袍，就要入洞房吗？成何体统，一时间不知该说此人是昏君，还是贤君！”</p> “后宫佳丽数万人，只有你是我眼中宝心上人。”</p> 梅若嘴都要咂破了，“数万人？余从未听闻，哪朝哪代有这么庞大的人口，适龄婚配的女性，就达数万人之多，皇帝什么都不做，光选秀就要累死了！”</p> 梅若完全没在察言观色，直接开大，“汝等学艺不精，连黄口小儿都不如，不妨拜入余门下，余开堂授课，好好向汝等传授词作心得如何？”</p> 路璃：“……”</p> 工作人员：“……”</p> 音乐资源，卒。</p> 一个多月的时间，路璃带着梅若，跑遍了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公司。</p> 一个个人人趋之若鹜的好资源，都被梅若作没了</p> 内娱甚至掀起了妖怪经纪公司，是不是要倒闭了的传闻。</p> 毕竟拿出梅若这样的人，力捧做一哥。</p> 帅确实也是很帅的，可就是脑子不太好使。</p> 说他不太聪明的亚子吧，却张口闭口引经据典，是小鲜肉中极少遇到的文化绿洲。</p> 可是说他聪慧过人吧，年纪轻轻口出狂言，云淡风轻地怼天怼地，情商堪忧。</p> “果然是块难啃的骨头，我就知道，从楚珺禹嘴里夺食，是多么不容易。”</p> 路璃托着下巴看着梅若，“感觉又被那个死骗子诳了。”</p> 最近再没有资源找上门，俩人彻底闲了下来，正好关在一起，学习文化课。</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号盒子〈六〉剧组的香饽饽 梅若比路璃有文化多了，也不知道这货是在哪里成精的，诗词歌赋信口拈来。</p> 不过，也不怎么认识简体字，不太会用毛笔以外的书写工具。</p> 为了让他更好的融入现代社会，楚珺禹因此，把他和路璃，安排在了一起上课。</p> 路璃用笔挠了挠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好难啊，小梅……呃不，梅爷爷，你到底以前在什么地方生活啊？我要有你这一半的学习能力就好了。”</p>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你有感叹的时间，不如勤勉早起，多做些理解。昨日，我这个后进生的考分，已经超过你许多了。”梅若认真做题，头都不抬一下。</p> 路璃翻了个白眼。</p> 虽然梅若读了两天书之后，已经不再拿捏着古腔古调了，可一开口，还是气得人吐血。</p> 路璃背过身，做自己的题，不想理他。</p> 梅若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茶水，声音温柔，“哪道题不会解？我帮你看看。”</p> 路璃赶紧拿着练习册转过身，喜笑颜开，“不浪费你时间，我抄一下就好。”</p> “不可。”</p> 梅若严肃地护住自己的作业，“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若是为你好，便断然不会让你抄袭我的作业！来，爷爷亲自为你讲解辅导，以你神兽血统的聪慧，很快就会领悟的。”</p> 十六七岁的少年脸，一脸国仇家恨地自称着爷爷，这画面真是怎么看，怎么搞笑怎么违和。</p> 可和梅若相处久了，就会渐渐习惯他这份“少年老成”，甚至有些喜欢上他一本正经地说教。</p> 他其实心思单纯，好哄骗也好糊弄，老干部的性格和长相，也意外有点儿娱乐圈很吃香的反差萌。</p> 路璃这两天，渐渐有点get了楚珺禹口中“适合混娱乐圈”的原因了，这类性格在人类中，似乎确实很萌很受欢迎。</p> 虽然他最近没什么资源，但路璃尽心尽力经营着梅若的反差萌老干部人设，隔三差五拍拍VLOG，再利用自己能力的加持，让梅若上上热搜。</p> 他如今，也能很好地维持着自己的话题和热度。</p> 话虽如此，这个圈子还是靠作品说话的。</p> 梅若这样凭空蹿红没有作品，已经招来了越来越多的黑粉。</p> 说他是营销咖，强拗人设，要是不快点有一部不错的作品加持，就算路璃拼了命罩着他，他也很难长红。</p> 路璃边听梅若讲课边发愁，楚珺禹的电话打进来了。</p> ……</p> 楚珺禹告诉路璃，一部上星剧的男二号，因为丑闻原因，被迫退出，剧组临近开拍却开了天窗。</p> 他机缘巧合，为梅若争取到了这个角色，让路璃带着梅若，赶紧坐最近的一班飞机赶往A市试镜。</p> 如果过了，这个角色就稳稳拿下了。</p> 这部剧的资源非常好，背靠风评极佳的知名大导、出品很少，却部部精品的大编剧。</p> 还有央媒背书、国企资本入驻，未来一定是口碑和热度齐飞的流量爆款。</p> 路璃赶紧带着梅若往机场赶。</p> 这样金灿灿的好资源，多少人觊觎着，晚一步都会被人抢走！</p> ……</p> 过安检时。</p> 梅若有点紧张地排着队，他这是第一次坐飞机，之前有任何出行需求，都是驾云的。</p> 可楚珺禹说，一旦要打算融入人类社会，乘坐人类交通工具是必须的。</p> 毕竟作为一个公众人物，总得有些明面上能查得到的行动轨迹，老是驾云飞来飞去不行。</p> 终于排到了自己，梅若小心翼翼地站上台子，让安检员检查。</p> 女安检员的手，还没碰到梅若的腰，他就下意识弹了一下，从台子上跃了下来，脸憋得通红。</p> “男男男男男女授受不亲，还劳姑娘帮我换个男人吧。”</p> 女安检员看着这个满脸通红可爱帅气的小帅哥，无奈笑出声，“别怕啊***，姐姐就是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带违禁物品，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过来好吗？”</p> 路璃无语扶额，看了一眼身后。</p> 已经有人拿出手机，笑嘻嘻地在拍了。</p> 她急得，干脆一脚踹在梅若屁股上，把他重新怼回台子。</p> 梅若像个待宰的小鸡崽，抬着两只胳膊，脸红的滴出血，大气都不敢出一下。</p> 年纪一大把的糟老头子，竟然不近女色到这种地步，他该不会是庙里出来的吧？</p> 路璃在心中揶揄她的梅爷爷。</p> “这个背包是谁的？里边有瓶水吧？”另一边的安检员喊了一声。</p> 红着脸的梅若，回过头去看，只见对方正指着自己的背包。</p> 他赶紧走过去，脸还是红扑扑的，“是、是我的。包里有一瓶霍山黄芽。”</p> 安检员看着梅若奶里奶气的小脸，心都要化了，软着嗓子说，“不可以带液体上飞机哦，你把杯子取出来，我帮你倒了吧？”</p> 梅若从背包里翻出自己的老年大红保温杯，依依不舍地递给安检员，“可、可是，这是上好的霍山黄芽，倒了未免太可惜。”</p> “这样啊……”安检员点点头，“那你在旁边喝完，然后给我检查一下好吗？”</p> “也好。”梅若点点头。</p> 他捧着杯子走到角落，拧开喝了起来。</p> 可是杯子里的水实在太烫，又有路璃在旁边气鼓鼓地催促。</p> 他边喝，边烫得直吸溜，喉咙舌头痛得冒火，眼里涌出了泪水。</p> 红扑扑的脸，和红彤彤的双眼，让本就温润内敛的梅若，更显得楚楚可怜。</p> 路过的男男女女，都为他让人疼惜的容貌侧目，有些还拿出手机，偷**了照。</p> “喝、喝完了，连、连茶叶也吃掉了，你看。”梅若带着鼻音，走到安检员身边，倒扣杯子，给她展示自己的“成果”。</p> 安检员的心一颤，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梅若的头，往他手里塞了一颗薄荷糖。</p> “嗯，真棒，姐姐给你一颗糖哦，从这里离开，右转就有冰水喝了，喝一点，不要烫伤了。”</p> 目睹了这一幕的路璃啧啧舌，得了，又一个以色待人的。</p> 她看了看时间，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去提溜起梅若的后颈，就往登机口赶。</p> “那位姑娘，让我喝点儿冰水！”</p> “喝什么冰水啊，你一个妖怪，还真怕自己烫伤了不成，赶紧给我赶路！”</p> 两人登机后没半个小时，楚珺禹发现，自家待业已久的员工，又又又上热搜了。</p> ＃机场帅哥心化了＃</p> “咦？这不是梅若吗？啊啊啊啊好萌啊，妈妈的心要化了！”</p> “为什么不让他带那瓶水！没看到他都哭了吗！给他带！”</p> “旁边的是经纪人吗？太粗暴了吧！”</p> “嘤嘤嘤，若若不怕，妈妈保护你！”</p> “好羡慕安检员，好羡慕跟在他身后的乘客，好羡慕他手里的保温杯！”</p> “求若若同款保温杯！”</p> “霍山黄芽好像很好喝的样子，蹲一个链接！”</p> “抵制凶神恶煞的恶鬼经纪人！”</p> 还好这班飞机没有网络信号，不然看到这些留言的路璃，一定会把梅若从飞机上踹下去。</p> ……</p> 梅若要试的这部戏，是历史正剧。</p> 他在剧中饰演的男二号，是主角皇帝的儿子，当朝太子。</p> 中段之后，戏份十分多，和知名老戏骨周长勇，有很多对手戏。</p> 路璃看过周长勇的几部电视剧，天生的演员。</p> 虽然是个普通人类，但演技登峰造极，到了演什么像什么的地步。</p> 和这样的一线老前辈一同拍戏，对于梅若这个一次都没演过戏的小新人来说，压力可见一斑。</p> 路璃跟着梅若，去导演的休息室试戏，看到屋子里坐满了人，她悬着的心，更难放下了。</p> 导演其实并不满意梅若的长相，少年气有余硬朗不足，太过于奶狗了。</p> 可鉴于是楚珺禹推荐的，他又不好直接拒绝，想着随便看看，就把他否掉的。</p> 直到梅若站众人面前开始表演，一抬头，气场变了。</p> 他是个非常契合古装剧的人。</p> 哪怕没有穿戏服，现代装站在那里，身上古韵十足的气质，依然让人很有代入感。</p> 现下，他进入角色一念台词，身上原本国仇家恨的老成，展露了出来，搭着那张奶狗脸，第一次没有反差感。</p> “国家有难，儿臣岂能坐以待毙？！儿臣请缨！”</p> 梅若扑通一声重重跪地，泪水涌了出来，“求父皇让儿臣出征，讨伐敌国来犯，守我疆土护我河山！”</p>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p> 梅若这段无实物无对手表演，试的是一段和皇上的对手戏。</p> 路璃呆呆看着他，突然觉得他和之前的感觉不一样了。</p> 仿佛他就是太子本人，能把人一把拉入到那个年代，和那个情境当中</p> 短短三分钟试戏结束，休息室安静了十余秒，突然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p> 导演眼中噙着热泪，从椅子上站起来，激动地扑上去抱住了梅若，“原来这部戏一直坎坷不顺，是在等你啊，欢迎你，梅若！”</p> “来，小梅若，先带你见见之后几个月一起拍戏的演员们！”</p> 制片主任兴奋地领着梅若和路璃，走出了导演休息室。</p> 往片场走去，一个皇帝扮相的中老年人正在化妆，路璃一眼就认出，对方是周长勇。</p> 看到周长勇的刹那，梅若愣住了。</p> 路璃捕捉到了他眼中闪过的惊愕。</p> ……</p> 梅若这个人见人嫌的老干部，进入了剧组后，意外成为了人见人爱的香饽饽。</p> 他虽然懂事听话，认真勤勉。</p> 但对于剧本内容，有自己的见解，经常会和导演编剧聚在一起讨论。</p> 而在他的帮助下，一些细微的历史错误，都被修正。</p> 一些不正确的用词，也被改了过来。</p> 甚至服化道组也都特别喜欢他，因为梅若对历史了如指掌，服装道具乃至妆容，都能指点一二。</p> 导演不止一次拉着路璃的手，激动地表示，现如今，能遇到这么热爱历史，饱读诗书的演员，太罕见了。</p> 更罕见的是，对方还不过就是个十六七岁的未成年！</p> 这样的娱乐圈清流，应该被当成国宝，好好保护起来。</p> 路璃嘴上迎合，心里干笑。</p> 全剧组的人岁数加起来，都不见得有这位“未成年”大哦～</p> 短短半个月，梅若已经和剧组上下的人都混熟了，他尤其和周长勇关系最好。</p> 进组前，路璃听说，周长勇向来看不上年轻一辈的小鲜肉，尤其还是梅若这样，没有作品傍身的营销咖。</p> 没想到，接触了一段时间，还是没有逃得过真香定律。</p> “陛下，我这霍山黄芽还不错吧？”梅若眼睛里带着星星，兴冲冲看着周长勇。</p> 他在戏外，一直称呼周长勇陛下，从不跟着其他人一起，叫他“周老师”。</p> “岂止不错，简直是极品，比我之前淘回来的特一级，还要优秀！”</p> 周长勇眼睛里也带着星星，不过是冲着茶叶，“色泽黄绿披毫，香气清香持久，滋味浓厚鲜醇回甘，叶底微黄明亮，不怕你笑话，这甚至可以说，是我此生品过最好的霍山黄芽！”</p> 梅若的脸上，扬起一丝少年独有的得意，“我料想陛下会喜欢！”</p> 路璃怔了怔。</p> 周长勇倒不觉得这神情有什么不对，继续说，“啊对了，小若，你先前赠与我的那套徽墨，我也好生喜欢，我那天回到酒店忍不住技痒，就拆了用用看，写了一幅字，若你不嫌弃，我叫人裱了送你，好吗？”</p> 梅若眼中的星星更亮了。</p> 他忙不迭点点头，双手抱拳作揖，“怎会嫌弃，求之不得！那梅若先行谢过陛下了！”</p> 周长勇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谢什么？我还要谢谢小若你呢！我已经好久没有在圈子里，结交到你这样投缘的好友了，咱爷俩这忘年交，日后杀青了也不能断啊！”</p>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梅若开心应着。</p> 他追问，“对了陛下，八大山人您喜欢吗？米芾喜欢吗？黄庭坚喜欢吗？我家有很多他们的真迹，送您一些吧！”</p> 不对劲！</p> 太不对劲了。</p> 路璃死死盯着梅若。</p> 可是到底哪里不太对劲，她又说不上来。</p> 没等路璃细想，休息时间结束，要继续开拍了。</p> “第39场1镜1次！”</p> 路璃抬头看着坐在御书房周长勇身边的梅若，瞬间被拉入了戏里。</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号盒子〈七〉皇帝与梅 “你昨日绘了一幅梅花图赠予朕，想必不是简单的赠图，而是另有深意吧？”</p> 皇帝小口抿了抿茶盅里的茶水，眼含慈爱地看着梅若。</p> 梅若作揖含羞一笑，“父皇明鉴，儿臣绘制这梅花图，是想借此表达儿臣对父皇的一片敬仰。”</p> 梅若恭敬起身，“梅花寓意高洁，不畏严寒、不屈不挠，在儿臣看来，颇与父皇的秉性相似。”</p> 周长勇佯装嗔怒，“大胆！世人皆称朕为人中龙凤，你却把朕喻作区区梅花，是觉得朕不配做真龙？”</p> 梅若：“历代皇帝皆为真龙，而高洁的梅花，仅儿臣的父皇一人。”</p> 周长勇看着梅若行礼的身姿，绷着表情，顿了半晌。</p> 突然大笑出声，他起身扶起自己的“儿子”，眼底的宠爱更甚。</p> “你啊，说话做事总是这么讨朕欢心，如果可以选择，朕才不要做什么真龙天子，巴不得下辈子转生为一株梅花。”</p> “就立在御花园中，看着朕的儿子，将这山河治理得井井有条。”</p> 他温柔地笑了笑，“朕相信，你有这个能力。”</p> 梅若和周长勇对视。</p> 监视器中，镜头拉远，摇向了门外一株刚刚栽好的梅树上。</p> “Cut！”</p> 导演一挥手，笑着站起身，“完美，太完美了！你们两个真的是最近才认识吗？眼里太有戏了，就跟认识了几十年似的。”</p> 周长勇揽着梅若的肩。走出镜头，“你净开玩笑，小若二十岁都没有呢，不过我确实与他投缘，真像前世就认识似的哈哈哈哈。”</p> 梅若抬头看着周长勇，脸红扑扑的，“陛下，梅若想问您一件事。”</p> 周长勇：“嗯，你说！”</p> 梅若咬了咬下唇，那种只面对周长勇，才会出现的少年感，又重现了，“嗯……就是，我想问问陛下，您喜不喜欢梅花？”</p> ……</p> 路璃去找梅若的时候，他正在画画。</p> 酒店房间不大的矮桌上，铺着笔墨纸砚，他醉心作画，连路璃接近都没有察觉。</p> 白天得知周长勇最爱梅花后，梅若肉眼可见地兴奋异常。</p> 一收工，就回来画梅花图，准备当作惊喜，送给周长勇。</p> 路璃没有打扰他，静静立在一边等他画完，这才表明了来意。</p> “你以前认识周长勇吗？”</p> 妖怪们之间交流总比人类更直接，直接越过弯弯绕的环节，正中要害。</p> 梅若愣了愣，旋即垂下眼，“我也不知道。”</p> 他的样子不像是撒谎。</p> 而路璃十分确信，梅若也绝不是个会撒谎的人。</p> 她深吸一口气，严肃道，“虽然大家都是妖怪，但在人类世界生存，也要遵循人类世界的法则，何况艺人是几乎没有什么秘密的职业。”</p> “如果你身上背负着太大的秘密，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对公司来说很危险。从我自身利益去考量，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这样的人，待在公司的。”</p> 毕竟我真的不愿意再赔钱了。</p> 这句话，路璃只敢在心里说，没好意思说出口，太丢脸。</p> “我身上没有什么秘密。”梅若苦笑。</p> “可是你对待周长勇的态度，实在和你所说的不符合。作为你的经纪人，我有权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路璃问。</p> 梅若叹了口气。</p> 犹豫了半晌，看着桌上完成的那副梅花图，缓缓开口，“你要是想听，我可以告诉你，不过，真的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p> “我大概是认识周长勇的吧。”</p> ……</p> 几百年前，梅若是一株生长在御花园中的梅花。</p> 皇帝喜欢梅花，御花园中，栽满了不同种类的梅。</p> 大概是每日沐浴在龙气宠爱之中的缘故吧，加上梅若天生有慧根，他渐渐开了灵智，有了自己的思想。</p> 但那时。他没有化为人形，也不会人语，以一棵树的形态。一直待在御花园中。</p> 直到某一天，他在花园中见到了那个人。</p> 彼时，对方还是一个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幼儿，可对梅若。仿佛一见钟情似的，一眼就喜欢上了他。</p> 艰难走到了梅若身边，一把就将他抱住了。</p> 那是梅若第一次感受到。人类的体温，不似土壤沉重、不似水流冰冷，是温润的、热情的、暖洋洋的感觉。</p> 有点像他喜欢的太阳。</p> 听侍女太监们说，这幼儿是皇帝的独子，呱呱坠地便被封为太子，是天生贵胄，注定的九五之尊。</p> 梅若不懂这些，他只知道，自己也十分喜欢这位年幼的小太子。</p> 他和他的父亲一样，也十分爱梅花，年纪渐长一些，经常来园子里看梅若。</p> 他总是喜欢一边看着他，一边吟诗作对。</p> “人们常说，深冬的腊梅最是好看。我却觉得不然，在我眼中，任何季节的梅树。都别有一番风味，就算你这腊梅在盛夏时节，也依旧深得我心。”</p> 再后来，梅若这株被太子“专宠”的梅树，被连根移栽到了太子的寝宫中。</p> 此后，彻底与太子日夜为伴了。</p> 他是个非常勤勉的人，极少有娱乐活动。</p> 每日不是跟着太傅读书学习，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努力用功。</p> 偶尔的放松，也不过是用过膳后走进庭院，和梅若说一说自己的心事。</p> 他少年老成，从不曾在父皇亲人面前，表露一点疲惫。</p> 但梅若知道，他很累，很想抛下一切。开心玩上三天三夜，也想睡到日上三竿。</p> 但他是天生贵胄，注定的九五之尊。</p> 他有此生一定要背负的天下苍生，这是他出生就带着的责任。</p> 后来，梅若的小太子，到了大婚的年纪。</p> 新婚当夜，他娶了青梅竹马的远方表妹，兴奋地抱着她直转圈。</p> 他们成婚于一个深冬，梅若看着他高兴，自己也高兴，竟提前一个月开了花。</p> 小太子喜上加喜，抱着自己的新娘来到庭院，跟她介绍这株他这辈子最喜欢的树。</p> 是这辈子，最喜欢的。</p> 梅若看着一对喜笑颜开的新人，第一次有了也想伸出手，抱一抱人类的想法。</p> 那是他的小太子，此生最高兴的时刻了。</p> ……</p> 几年后，先皇驾崩，太子登基，他真的成为了九五之尊。</p> 却再也没有露出过，像当年大婚时，那么愉快的笑容了。</p> 他甚至很少大笑了。</p> 因为他是尊贵的皇帝，要注意仪容仪表。</p> 而且，他真的太忙太累太辛苦了，也没有机会放松的大笑。</p> 只有和梅若在一起时，他说，他仿佛才能找回一些年少时候的感觉。</p> 有一个深夜，皇帝陛下处理完公务，来到园子里。</p> 他立在梅若身边，久久地凝视着他，神色明灭不分悲喜。</p> 那一瞬，梅若读懂了他的心。</p> 如今的他是普天之下最贤明的君主，是最严厉的父亲，是最温柔的丈夫。</p> 唯独已经不是他了。</p> 倒没什么不幸的，也没什么不顺的。</p> 年少时他想要的，如今都已经有了，只是午夜梦回的时候，他还是会累。</p> “来年冬天提早些开花好吗？就像我大婚那天一样，突然好想喝你这株的梅上雪，泡的霍山黄芽。”</p> 梅若看着眉宇间，已经苍老许多的皇帝，轻轻抖了抖枝ㄚ。</p> 皇帝倏尔笑了，仿佛收到了这位老友的安慰。</p> “梅花啊梅花，你若是个人该多好，若是个人，想必能和我成为知己吧。”</p> 梅若看到他哭了。</p> 后来梅若才知道，那一天，他的青梅竹马亡故了。</p> 而他公务繁忙，已经很久没有去她的宫殿见过她，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p> 他再也没有喝到梅上雪泡的霍山黄芽，也再没有见到梅若绽放花朵。</p> 几个月后，皇帝突发急病病危，再不曾来过园子里看梅花了。</p> 梅若急得要命，拼上了修为，化作了人形。</p> 他急不可耐地想要去见见他，想要等他的病好过来，做他的忘年交。</p> 他努力赶到了他的寝宫，此时天下缟素、哀嚎一片。</p> 梅若化为人形的那一天，他的皇帝在云端，与皇后重逢了。</p> 彼时的梅若，不懂“驾崩”，不懂“死亡”。</p> 不懂死了就是再也无法相见。</p> 但在铺天盖地的嚎哭中，他感知到了一股巨大的悲伤。</p> 跟着众人跪地叩拜，落下了生平第一滴眼泪。</p> 对妖怪来说，永远即刹那，而对人类来说，刹那即永远。</p> 梅若发现，原来人类的生命如此短暂，短暂得如花火转瞬即逝。</p> 他突然感到心灰意冷，明明努力遵守了约定来看他，可那个人却没有等他。</p> 梅若不想再和人类有什么交集，他开始害怕了。</p> 在化形后的第二天，他再次躲回了自己的真身里，沉睡了起来。</p> 他不想听人们的哭声，不想参与皇帝的葬礼，他甚至后悔开了灵智，后悔在很久前的某一天，贪恋那人的拥抱了。</p> ……</p> “我知道这个皇帝，前段时间文化课上学过，是历史上非常贤明的君王，直到现在都为人传颂爱戴。”路璃轻轻说。</p> 梅若感怀地笑了笑，“是啊，所以我才说，我的故事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他家庭和睦，贤明仁慈，又寿终正寝，是非常完美的人生了，说到底，走不出那段回忆的是我，这才会对周老师心生依恋。”</p> 梅若叹了口气，“其实周老师和他一点儿都不像吧，只是第一次见到他扮成帝王的样子，唤醒了我的记忆。”</p> “那你为什么会重新入世？”路璃问。</p> 梅若说，“前几年，楚珺禹逛故宫的时候，在御花园发现了沉睡的我，和我聊了两句。”</p> “他知道我一直耿耿于怀人类的死亡，也看不懂人类的死亡，就邀请我出世再看看。”</p> “他说他有办法让我理解人类，放下执念。我思考了很久，也确实是想换个方式重新生活了，因此就答应了他。”</p> 楚珺禹才不是那种大好人呢！</p> 他肯定是看上了你无依无靠，还很帅，想让你帮他赚钱！</p> 这个楚珺禹，真的太没有妖性太缺德了！</p> 路璃在心中咒骂。</p> 不过，如今，梅若结识了新的朋友，也是好事一件。</p> “这大概就是很多妖怪，不愿意和人类多交往的原因吧，他们的寿命太短，等百年之后，伤情的只有妖怪。”梅若说。</p> 路璃刚要开口安慰，他却旋即粲然一笑，“但我喜欢和人类交往，正因为他们寿命太短，所以活得比妖怪努力热情得多。”</p> 他想到了周长勇揽着自己肩的温度，“这些日子和周老师在一起，我有些想起，曾经和他相处时的心情了。人类我还是看不懂，死亡我也不甚明白，但我有了重新追寻和喜欢的东西，我想一直拍戏，体验各种各样的人生。”</p> 既然死不了，就一次一次地，活得不一样一些吧。</p> ……</p> “喏，就是这样，梅若说他谢谢你，是你让他重生了。”路璃半躺在沙发上，幽幽说。</p> 楚珺禹喜笑颜开地看着各大平台梅若的热度。</p> 路璃给他的老干部少年，反差萌人设立得很稳。</p> 这几个月，他已经跻身超一线，坐稳了经纪公司一哥的位置。</p> 他的新剧，放出了物料，反响如意料中一样好，年底就要上星播放了。</p> 梅若如今走上古装小生的路线，演技一流。</p> 最近，路璃正在帮他接洽几部新戏，有一部还和周长勇合作。</p> 他们两个彻底成了忘年交，上一部作品杀青后，依旧线上互动线下见面，关系好得不得了。</p> 据说，梅若前两天，真送了周长勇一副朱耷的真迹。</p> 可周长勇没敢收，觉得太贵重，家里挂了几天，发朋友圈显摆了显摆，又好好还给了梅若。</p> “好，太好了，非常好！”</p> 路璃看到他这幅财迷嘴脸就来气。</p> 她悄无声息地翻个白眼，“所以。那三个月的债，可以抵扣了吧？”</p> “没问题！”楚珺禹应道。</p> “还有啊，我来了这大半年，都没有休过假呢，你之前不是说想放我假吗，我刚在OA上提交了休假申请，你给我过一下，我想回家一趟，拿点儿口粮，想喝玉膏吃琼玉了。”</p> “这怎么行？我明天还安排了一个很重要的工作给你呢！”楚珺禹说。</p> 路璃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来，“大哥，我才从外地回来，一天都没歇，又有工作？！好歹放我一天假吧！”</p> 楚珺禹微微蹙眉，“公司成立至今十余年，我从没有休过一天假，我说过什么吗？”</p> “自己当老板，和给别人打工，能一样吗？”路璃说。</p> “你要是让我做你老板，挣得钱都给我吃，我能365天，全年无休好吗？”</p> 楚珺禹耸耸肩，“行啊，想休假是吧？公司没有带薪年假，要休假就扣钱吧，随便你休。”</p> 一句话，击中了路璃作为神兽的软肋要害。</p> 路璃沉默了半晌，恶狠狠地盯着楚珺禹，咬牙切齿，“……你这个死周扒皮，不休就不休！”</p> 我忍！！！</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号盒子〈八〉美食博主 “我是阿星，欢迎来到我的频道，今天也有好好吃饭吗？”</p> “昨晚突然很想吃烤串儿，所以今天就出门，买了深海铁板大鱿鱼！”</p> “不是什么特别的店，就是我家楼下的一家路边摊，铁板烧的鱿鱼，裹上一层厚厚的蘸料，卖相很好，非常有食欲。”</p> 视频里的男孩，看上去二十岁上下，正举着一串大鱿鱼，向观众介绍。</p> 路璃盯着他手里的鱿鱼，吞了吞口水。</p> “你看这鱿鱼，非常非常大，而且吸饱了酱汁。”</p> 男孩说着，把鱿鱼送进了嘴里，嚼了两下。</p> “嗯！酱汁很浓郁，鱿鱼特别弹牙，能感觉到咯吱咯吱的咬劲，超级超级新鲜，而且他的酱汁很特别，有加入冰糖和红糖，与洋葱一起翻炒熬煮，所以我觉得口感层次十分丰富。”</p> “有机会的话，推荐过来尝尝，我很喜欢这种新鲜和弹牙的口感，我相信你也会喜欢的。”</p> 他说着，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整整齐齐的大白牙，显得邻家又亲切。</p> 这个叫做阿星的美食博主……</p> 就是妖怪经纪公司的总裁楚珺禹，派发给公司唯一的首席经纪人——瑞兽路璃的新任务。</p> 妖怪经纪公司，除了为娱乐圈输送妖怪明星，也兼做一部分妖怪网红经济运作。</p> 市场上，很多当红网络KOL背后，都有妖怪的影子。</p> 因为公司的特殊性，不论是明星还是网红，都由公司高层（只有一个楚珺禹）亲自筛选发掘。</p> 所以，就算有人觉得自己优秀到炸天，没有妖怪经纪公司抛来橄榄枝，他们一样没法进入这家公司。</p> 而视频中，这个开开心心吃着深海铁板大鱿鱼的男孩阿星，就是最近入了楚珺禹法眼的小网红。</p> 虽然是吃播，但是阿星更注重美食测评，食量正常偏大，每期视频5-8分钟不等。</p> 尽管网络上，有很多跟他类似的主播，阿星却是他们中最火的一个。</p> 作为一个一百多万粉丝的美食博主，他有自己的个站。</p> 有狂热的粉丝后援会，甚至还有非常专业的控评。</p> 喜欢阿星的人，都夸他是娱乐圈遗珠、国风美少年、脸蛋天才。</p> “十根深海大鱿鱼吃完啦！”视频里的人，满意地舔舔嘴角。</p> 路璃咽着口水，看着这个眉清目秀的男孩。</p> 他的确长得不错，丹凤眼、高鼻梁、白皙的皮肤、纤瘦高挑的身材，是很古风的谦谦君子型。</p> 加上吃相极佳，吸粉能力强，也实属正常。</p> 但好看，并不是妖怪经纪公司，挑选员工的标准。</p> 毕竟妖怪里，10个有11个都是天仙级别的美人。</p> 真正让楚珺禹看中他的，是因为他黑红黑红的。</p> 路璃看着满屏飘过的弹幕，有近一半都是在骂他。</p> “看包装就知道是哪家鱿鱼了，果然还是日常恰烂钱，这家鱿鱼齁咸齁咸的！”</p> “这家店唯一的优点，也就只有新鲜了吧……”</p> “齁咸？明明是齁咸加齁甜！能把两种对冲的口味‘完美’融合在一起，老板也是能耐。”</p> “这家店，到底是怎么到处开分店，还请博主打广告的，也是神奇了。”</p> “一次次失望，再一次次期待，终于消磨了我全部的耐心，取关了。“”</p>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把这么难吃的东西，用这么美的吃相吃完，也是一种能耐吗？”</p> “接广告可以理解，但是每次都接这么难吃的店，过分了吧？”</p> “U1S1，前几天的冰糖葫芦和牛肉饼都巨好吃！”</p> 阿星的所有视频弹幕，基本都是这样。</p> 一半骂他无良垃圾恰烂钱，一半专注欣赏他的盛世美颜，和另一半人掐架。</p> 作为美食博主，他这种“探店100次，88次都踩雷难吃”的体质，真的千金难求！</p> 路璃伤脑筋地扶额。</p> 确实是楚珺禹喜欢的类型，能力怎么样，姑且不说，流量是满得快要溢出来。</p> “不过，那些食物如果真的很难吃，确实很难一直热情洋溢地吃下去啊。”对食物有极致追求的路璃喃喃自语。</p> 她看完了阿星几乎全部的视频，也能一眼洞悉，他永远兴奋喜悦，对食物发自内心热爱的眼神，不是装出来的。</p> 见惯了楚珺禹为了流量，臭不要脸的商人嘴脸，所以路璃很有理由怀疑，这个阿星为了红，不惜花钱买水军黑自己！</p> 路璃关了视频，准备亲自去阿星探店过的几家店铺吃吃看。</p> ……</p> 路璃：“我现在去探几家祝星耀吃过的店，证实一个很重要的猜想，饭费麻烦报销一下，我已经提交OA了。”</p> 楚珺禹：“不。”</p> 路璃：“？”</p> 楚珺禹：“当时合同写得明明白白，一切日常开销全包，除了吃饭。咱们公司太小，我可包不起。”</p> 路璃：“你！我是为了工作，才去勉为其难吃这些平凡的人类食物的！”</p> 楚珺禹：“那你别吃。”</p> 路璃：“做妖不要太过分啊。”</p> 路璃：“你报销不报销？”</p> 路璃：“你敢拒我OA你试试！”</p>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p> “楚珺禹你这个老不死的！竟然敢拉黑我？！让我爸爸知道，直接捅了你老窝、收购了你公司、让你从知名企业家，一夜之间沦为乞丐，打回原形，你信不信啊！”</p> 路璃气得把手机摔在桌上，抓起面前的大鱿鱼，狠狠咬了一口。</p> “啊呸！呸呸呸呸呸，什么东西啊！”</p> 刚入口一秒，路璃就被咸到已经发苦的极限味道，难吃得瞬间红了眼眶。</p> 她赶紧掏出矿泉水，猛灌了几口，脑中瞬间回想起了一条弹幕，“齁咸和齁甜的‘完美’融合。”</p> 这鱿鱼的口味实在太怪了。</p> 虽然的确很新鲜，但是再好的食材，也架不住厨师这么霍霍啊！</p> 但有了祝星耀的一波宣传，这家鱿鱼店最近的生意非常好，路璃连上去理论的机会都没有。</p> 虽然，周围的食客，基本上都是边吃边骂。</p> 路璃又辗转去了另一家螺蛳粉店。</p> 此时还没到饭点，店外已经大排长龙，店门口直接挂上了“知名美食博主阿星倾情推荐”的字样。</p> 路璃排了两个多小时，想用这碗豪华全家福螺蛳粉，洗一洗自己被大鱿鱼迫害过的饥肠辘辘的肠胃。</p> 嗦了一口后……</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号盒子〈九〉羊咩咩胖乎乎 路璃：“……</p> 路璃：“……”</p> 路璃：“……”</p> 不能说不好吃，简直和“好吃”两个字毫无关系！</p> 祝星耀这厮，是凭借一己之力，养活了全市所有难吃的店铺没错吧？！</p> 到底是怎么做到，接二连三踩雷的啊！</p> 路璃越挫越勇，起身奔赴下一家店。</p> 整整一天时间，路璃探完了祝星耀视频中的十几家店，确实有一大半，都难吃得令人发指。</p> 偶尔，路璃也会发现几家，真的口味不错的小店。</p> 竟辛酸的有一种，在一堆烂泥巴里，找金子的苦涩。</p> 路璃和几个店家聊了聊，对方都表示，要不是突然被一个什么美食博主推荐了，他们都打算倒闭不干，另谋生路。</p> “我给钱让他帮我打广告？妹妹，我这店以前冷清得我女儿就在店里滑旱冰哦，你觉得我有钱打广告吗？”</p> “他怎么发现我的店的？我也不知道啊，我现在都已经忘记他长什么样了。”</p> “他账号是什么啊，我下载个软件关注一下他吧，我真的很感谢他！”</p> 而几乎每一家很难吃的店铺老板，都会说出以上的内容。</p> 这样诡异的情况，更加证实了路璃的猜想。</p> 祝星耀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阳光开朗儒雅斯文，他一定是一个超级会营销自己，一开始就想走黑红路线的绿茶妖！</p> 【你关注的博主“阿星的美食频道”更新啦！】</p> 路璃咬着一块干巴巴巨难吃的肉松饼，愤恨地点开了祝星耀最新的一条视频。</p> 尽管祝星耀为了红不择手段，人品存疑，但不得不承认，他也不是随意选择店铺探店的。</p> 他选择的每家店铺，都有一个共同点——卖相都非常好。</p> 原相机随手拍一张发朋友圈，都能收获三行好友点赞那种。</p> 这期的视频，同样如此。</p> 看弹幕和评论，他这次探的这家蛋糕店，口味中规中矩，倒没有踩雷。</p> “他家的所有蛋糕，都选用动物黄油和动物奶油制作，口感绵软又不乏厚重，层次感堆叠的十分完美。”</p> “水果选用的也是最新鲜的，香气和色泽都很诱人。你看草莓的叶子，翠绿透亮，明显是新鲜采摘不过夜的。”</p> “爆浆巧克力在舌尖绽放，铺满整个舌头，浑身都充盈难以言说的幸福感。”</p> 听听这一句句描述，就算路璃已经踩雷多次，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p> 除了店铺卖相好，祝星耀的文案，也写得超级绝。</p> 不得不承认，红确实是有红的理由的。</p> 路璃看完视频，随手翻着下边的评论。</p> 羊咩咩胖乎乎：“看饿了！明天就紧跟阿星的脚步去打卡！”</p> 这个羊咩咩是一个黄V号，祝星耀的每一条视频底下，都有她的评论，路璃对她非常眼熟。</p> 路璃随手点开她的头像看了一眼——“阿星后援会负责人，阿星美食超话主持人”。</p> 原来是个粉头，怪不得每次评论的都这么积极。</p> 路璃点进她的首页，发现她的每一条微博，几乎都和祝星耀有关。</p> 祝星耀发了什么，她就紧跟着转载什么，相隔时差不超过一分钟，明显是对祝星耀设置了特别关注。</p> 羊咩咩偶尔也会发一些自己的日常，基本就是跟随着祝星耀的脚步，打卡探店。</p> 不过，她从不说祝星耀的坏话，就算是再难吃的店，她的评价也很好。</p> 羊咩咩胖乎乎一周前发布：“打卡＠阿星美食推荐的铁板鱿鱼啦～果然超级新鲜，酱料也很厚重，我很喜欢这种浓油赤酱，爱了爱了！”</p> 配文是四张图片，三张是鱿鱼的特写，一张是自己的自拍。</p> 照片上是个微胖小圆脸的女孩，路璃有点明白，她为什么说自己“胖乎乎”了。</p> 女孩并不是什么很惊艳的大美人，皮肤也不够白皙。</p> 但是笑容和神态，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很舒服的感觉。</p> 看着她的照片，会不自觉地勾起唇角。</p> 路璃看着这张脸，突然想起了她曾经多次出现在祝星耀的视频中，还和祝星耀多次合照，关系特别好。</p> 路璃一直以为，她是祝星耀的小助理，但很多祝星耀的粉丝说，她是祝星耀的地下女友、团队老板。</p> 据说在祝星耀没有做KOL前，俩人就在一起了。</p> 路璃觉得不太可能。</p> 祝星耀再怎么说也是个妖怪，而这丫头，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类。</p> 虽然妖界也有和人类通婚的例子，但实在少之又少。</p> 一般妖怪都会尽量规避与人类的交集，更不要说，和他们结为伴侣了。</p> 羊咩咩的这条内容下，有十几条评论，热评第一的就是祝星耀。</p> 阿星美食：“开心喜欢就好，我猜你就很喜欢～”</p> 羊咩咩胖乎乎：“我超喜欢的！以前从没有吃过！”</p> 吃瓜群众A：“捕捉野生阿星一只。”</p> 吃瓜群众B：“多年老粉，对你们俩的关系已经认了，你俩就官宣了吧。”</p> 吃瓜群众C：“所以真的是女朋友吗，求回复求回复！”</p> 吃瓜群众D：“狼狈为奸，这么难吃的东西都能夸得下口。”</p> 路璃看着评论，喃喃自语，“有颜值、有粉丝、有话题、有热度，还有绯闻女友，这个网红签下来很值啊，都不用公司多花什么钱宣传，就是你了！”</p> 路璃掏出手机，拨出去了一串号码。</p> ……</p> 祝星耀搓着手，一双眼睛飘忽不定。</p> 明明对方没有很强的气场和压迫感，他还是紧张得手脚冰凉、魂不守舍。</p> 毕竟只是闻到对方身上，上古瑞兽的气味，就足够震慑他区区小妖的灵魂了。</p> 路璃把来意向祝星耀说明，补充道，“你很紧张吗？我今天专门约在你要探店的地方，一是想亲自看看你与你团队的视频拍摄工作，是怎么进行的。”</p> “二是希望你能自如一点儿，别太紧张了。我又不是楚珺禹，你紧张什么？正常工作就好。”</p> 要是楚珺禹，我才不紧张好吗！</p> 我哪里知道，上古瑞兽被楚珺禹那厮，收编成了小弟，亲自跟我对接啊！</p> 祝星耀吸了吸鼻子，“妖怪经纪公司，我一直想加入，是我们在娱乐圈工作的妖怪心中的圣地。无奈贵公司不接受自荐，只有内推或者等待选拔，所以我挺高兴的。”</p> 他抬头瞄了一眼路璃，吓得又赶紧低下了头，“其实我拍视频的过程，没有什么好看的，我没团队。从选店、拍摄、剪辑、后期都是我自己，我也不懂什么运营维护，要不然网上也不能有那么多黑评啊。”</p> “你没有团队？！”</p> 路璃诧异，“网上那些骂你的，真是你的黑粉啊？我以为是你找来的水军呢！”</p> 祝星耀无辜地眨眨眼，“我买水军自黑？我又不是受虐狂，看别人骂我取乐……”</p> 路璃半信半疑，“那你后援会那个女孩，羊咩咩胖乎乎和你什么关系？你的粉丝都说，是你的团队老板兼地下女友……”</p> “不好意思，两位打扰一下。”一位笑容略显尴尬的服务生走过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你们不要点点儿什么吗……”</p> “哦，抱歉抱歉，光顾着聊天，都忘了点单了。”</p> 祝星耀抱歉一笑，赶紧接过菜单点菜。</p> 这是一家最近刚刚开业的新店，某众点评都没有点评收录。</p> 不过，开在市中心的商场里，装修和环境也都不错。</p> 虽然不是饭点，已经有很多来用餐的客人了。</p> “路璃大人，您要点儿什么？”祝星耀双手递上菜单。</p> “叫我路璃就好，别叫我大人。”路璃干笑一声。</p> 接过菜单看了一眼，被上边离谱的价格，吓得一哆嗦。</p> 饭钱楚珺禹不给报销啊。</p> 她摆摆手，“不了，我不饿，你吃吧。”</p> “我请您吃。”祝星耀说。</p> 路璃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很上道的嘛。</p> 对路璃的血统特质，一清二楚，完美迎合她，正中红心。</p> 这个小妖怪，她很喜欢！</p> 她还是第一次遇上，愿意主动请自己吃饭的妖怪呢。</p> 实在太会了，以后一定前途无量。</p> 她克制不住上扬的唇角，接过菜单，随便翻了翻，谨记父亲的教诲，没有放开了点。</p> 只小小选了七八样，很是欣赏地看着祝星耀，“我真的不饿，就当点心随便吃吃吧，你点吧。”</p> 祝星耀又随便选了几样，交给了服务员。</p> 上菜前，他专门找了店里的负责人，咨询可不可以店内拍摄。</p> 对方欣然答应。</p> 确实一副完全没有收钱的样子，店员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个美食博主，并不认识他。</p> 等了十几分钟，上了菜。</p> 祝星耀架好了自己的三脚架和手机，支了两个小小的家用补光灯，开始录制视频。</p> 路璃坐在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不打扰他，自顾自吃饭。</p> 她夹了一截肠粉，放进嘴里。</p> 倒是放点儿佐料啊，这也太淡了吧？</p> 哦，原来是要配着蘸料吃的。</p> 噗——这蘸料，是放了多少芥末啊！</p> 虽然很少吃肠粉，但是路璃也知道，肠粉是不放芥末的啊！</p> 算了算了，吃盐焗鸡好了。</p> 咳咳咳咳，这什么盐焗鸡！太咸了吧！</p> 这么咸，竟然都压不住一股鸡毛味儿。</p> 这口味儿……对得起卖得这么贵吗？</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号盒子〈九〉羊咩咩胖乎乎 路璃：“……</p> 路璃：“……”</p> 路璃：“……”</p> 不能说不好吃，简直和“好吃”两个字毫无关系！</p> 祝星耀这厮，是凭借一己之力，养活了全市所有难吃的店铺没错吧？！</p> 到底是怎么做到，接二连三踩雷的啊！</p> 路璃越挫越勇，起身奔赴下一家店。</p> 整整一天时间，路璃探完了祝星耀视频中的十几家店，确实有一大半，都难吃得令人发指。</p> 偶尔，路璃也会发现几家，真的口味不错的小店。</p> 竟辛酸的有一种，在一堆烂泥巴里，找金子的苦涩。</p> 路璃和几个店家聊了聊，对方都表示，要不是突然被一个什么美食博主推荐了，他们都打算倒闭不干，另谋生路。</p> “我给钱让他帮我打广告？妹妹，我这店以前冷清得我女儿就在店里滑旱冰哦，你觉得我有钱打广告吗？”</p> “他怎么发现我的店的？我也不知道啊，我现在都已经忘记他长什么样了。”</p> “他账号是什么啊，我下载个软件关注一下他吧，我真的很感谢他！”</p> 而几乎每一家很难吃的店铺老板，都会说出以上的内容。</p> 这样诡异的情况，更加证实了路璃的猜想。</p> 祝星耀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阳光开朗儒雅斯文，他一定是一个超级会营销自己，一开始就想走黑红路线的绿茶妖！</p> 【你关注的博主“阿星的美食频道”更新啦！】</p> 路璃咬着一块干巴巴巨难吃的肉松饼，愤恨地点开了祝星耀最新的一条视频。</p> 尽管祝星耀为了红不择手段，人品存疑，但不得不承认，他也不是随意选择店铺探店的。</p> 他选择的每家店铺，都有一个共同点——卖相都非常好。</p> 原相机随手拍一张发朋友圈，都能收获三行好友点赞那种。</p> 这期的视频，同样如此。</p> 看弹幕和评论，他这次探的这家蛋糕店，口味中规中矩，倒没有踩雷。</p> “他家的所有蛋糕，都选用动物黄油和动物奶油制作，口感绵软又不乏厚重，层次感堆叠的十分完美。”</p> “水果选用的也是最新鲜的，香气和色泽都很诱人。你看草莓的叶子，翠绿透亮，明显是新鲜采摘不过夜的。”</p> “爆浆巧克力在舌尖绽放，铺满整个舌头，浑身都充盈难以言说的幸福感。”</p> 听听这一句句描述，就算路璃已经踩雷多次，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p> 除了店铺卖相好，祝星耀的文案，也写得超级绝。</p> 不得不承认，红确实是有红的理由的。</p> 路璃看完视频，随手翻着下边的评论。</p> 羊咩咩胖乎乎：“看饿了！明天就紧跟阿星的脚步去打卡！”</p> 这个羊咩咩是一个黄V号，祝星耀的每一条视频底下，都有她的评论，路璃对她非常眼熟。</p> 路璃随手点开她的头像看了一眼——“阿星后援会负责人，阿星美食超话主持人”。</p> 原来是个粉头，怪不得每次评论的都这么积极。</p> 路璃点进她的首页，发现她的每一条微博，几乎都和祝星耀有关。</p> 祝星耀发了什么，她就紧跟着转载什么，相隔时差不超过一分钟，明显是对祝星耀设置了特别关注。</p> 羊咩咩偶尔也会发一些自己的日常，基本就是跟随着祝星耀的脚步，打卡探店。</p> 不过，她从不说祝星耀的坏话，就算是再难吃的店，她的评价也很好。</p> 羊咩咩胖乎乎一周前发布：“打卡＠阿星美食推荐的铁板鱿鱼啦～果然超级新鲜，酱料也很厚重，我很喜欢这种浓油赤酱，爱了爱了！”</p> 配文是四张图片，三张是鱿鱼的特写，一张是自己的自拍。</p> 照片上是个微胖小圆脸的女孩，路璃有点明白，她为什么说自己“胖乎乎”了。</p> 女孩并不是什么很惊艳的大美人，皮肤也不够白皙。</p> 但是笑容和神态，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很舒服的感觉。</p> 看着她的照片，会不自觉地勾起唇角。</p> 路璃看着这张脸，突然想起了她曾经多次出现在祝星耀的视频中，还和祝星耀多次合照，关系特别好。</p> 路璃一直以为，她是祝星耀的小助理，但很多祝星耀的粉丝说，她是祝星耀的地下女友、团队老板。</p> 据说在祝星耀没有做KOL前，俩人就在一起了。</p> 路璃觉得不太可能。</p> 祝星耀再怎么说也是个妖怪，而这丫头，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类。</p> 虽然妖界也有和人类通婚的例子，但实在少之又少。</p> 一般妖怪都会尽量规避与人类的交集，更不要说，和他们结为伴侣了。</p> 羊咩咩的这条内容下，有十几条评论，热评第一的就是祝星耀。</p> 阿星美食：“开心喜欢就好，我猜你就很喜欢～”</p> 羊咩咩胖乎乎：“我超喜欢的！以前从没有吃过！”</p> 吃瓜群众A：“捕捉野生阿星一只。”</p> 吃瓜群众B：“多年老粉，对你们俩的关系已经认了，你俩就官宣了吧。”</p> 吃瓜群众C：“所以真的是女朋友吗，求回复求回复！”</p> 吃瓜群众D：“狼狈为奸，这么难吃的东西都能夸得下口。”</p> 路璃看着评论，喃喃自语，“有颜值、有粉丝、有话题、有热度，还有绯闻女友，这个网红签下来很值啊，都不用公司多花什么钱宣传，就是你了！”</p> 路璃掏出手机，拨出去了一串号码。</p> ……</p> 祝星耀搓着手，一双眼睛飘忽不定。</p> 明明对方没有很强的气场和压迫感，他还是紧张得手脚冰凉、魂不守舍。</p> 毕竟只是闻到对方身上，上古瑞兽的气味，就足够震慑他区区小妖的灵魂了。</p> 路璃把来意向祝星耀说明，补充道，“你很紧张吗？我今天专门约在你要探店的地方，一是想亲自看看你与你团队的视频拍摄工作，是怎么进行的。”</p> “二是希望你能自如一点儿，别太紧张了。我又不是楚珺禹，你紧张什么？正常工作就好。”</p> 要是楚珺禹，我才不紧张好吗！</p> 我哪里知道，上古瑞兽被楚珺禹那厮，收编成了小弟，亲自跟我对接啊！</p> 祝星耀吸了吸鼻子，“妖怪经纪公司，我一直想加入，是我们在娱乐圈工作的妖怪心中的圣地。无奈贵公司不接受自荐，只有内推或者等待选拔，所以我挺高兴的。”</p> 他抬头瞄了一眼路璃，吓得又赶紧低下了头，“其实我拍视频的过程，没有什么好看的，我没团队。从选店、拍摄、剪辑、后期都是我自己，我也不懂什么运营维护，要不然网上也不能有那么多黑评啊。”</p> “你没有团队？！”</p> 路璃诧异，“网上那些骂你的，真是你的黑粉啊？我以为是你找来的水军呢！”</p> 祝星耀无辜地眨眨眼，“我买水军自黑？我又不是受虐狂，看别人骂我取乐……”</p> 路璃半信半疑，“那你后援会那个女孩，羊咩咩胖乎乎和你什么关系？你的粉丝都说，是你的团队老板兼地下女友……”</p> “不好意思，两位打扰一下。”一位笑容略显尴尬的服务生走过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你们不要点点儿什么吗……”</p> “哦，抱歉抱歉，光顾着聊天，都忘了点单了。”</p> 祝星耀抱歉一笑，赶紧接过菜单点菜。</p> 这是一家最近刚刚开业的新店，某众点评都没有点评收录。</p> 不过，开在市中心的商场里，装修和环境也都不错。</p> 虽然不是饭点，已经有很多来用餐的客人了。</p> “路璃大人，您要点儿什么？”祝星耀双手递上菜单。</p> “叫我路璃就好，别叫我大人。”路璃干笑一声。</p> 接过菜单看了一眼，被上边离谱的价格，吓得一哆嗦。</p> 饭钱楚珺禹不给报销啊。</p> 她摆摆手，“不了，我不饿，你吃吧。”</p> “我请您吃。”祝星耀说。</p> 路璃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很上道的嘛。</p> 对路璃的血统特质，一清二楚，完美迎合她，正中红心。</p> 这个小妖怪，她很喜欢！</p> 她还是第一次遇上，愿意主动请自己吃饭的妖怪呢。</p> 实在太会了，以后一定前途无量。</p> 她克制不住上扬的唇角，接过菜单，随便翻了翻，谨记父亲的教诲，没有放开了点。</p> 只小小选了七八样，很是欣赏地看着祝星耀，“我真的不饿，就当点心随便吃吃吧，你点吧。”</p> 祝星耀又随便选了几样，交给了服务员。</p> 上菜前，他专门找了店里的负责人，咨询可不可以店内拍摄。</p> 对方欣然答应。</p> 确实一副完全没有收钱的样子，店员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个美食博主，并不认识他。</p> 等了十几分钟，上了菜。</p> 祝星耀架好了自己的三脚架和手机，支了两个小小的家用补光灯，开始录制视频。</p> 路璃坐在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不打扰他，自顾自吃饭。</p> 她夹了一截肠粉，放进嘴里。</p> 倒是放点儿佐料啊，这也太淡了吧？</p> 哦，原来是要配着蘸料吃的。</p> 噗——这蘸料，是放了多少芥末啊！</p> 虽然很少吃肠粉，但是路璃也知道，肠粉是不放芥末的啊！</p> 算了算了，吃盐焗鸡好了。</p> 咳咳咳咳，这什么盐焗鸡！太咸了吧！</p> 这么咸，竟然都压不住一股鸡毛味儿。</p> 这口味儿……对得起卖得这么贵吗？</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号盒子〈十〉变成筷子的竹子精 路璃连续试了几道菜，体验都非常糟糕。</p> 不踩雷的菜品，也仅仅是满足“能吃”的基本要求。</p> 她夹了几筷子，真的吃不下了。</p> 索性放下筷子，看祝星耀吃。</p> 祝星耀正在吃一碗牛三星，他表情无比享受地说，“牛腰非常软烂，口感很好，牛心也很有嚼劲，牛肝我最喜欢了，因为我很喜欢肝类的口感。”</p> “这个汤，无比清透，葱花和香菜的装点，让人食欲大开。”</p> 路璃下意识吞了吞口水。</p> 她和祝星耀吃的，真的是一家馆子吗？</p> 她端起手边的牛三星汤，又喝了一口。</p> 还是那么腥，胡椒味还是那么重，到底哪里好喝了？</p> 这个人怎么回事啊？</p> 一脸喜悦和享受，完全不是装出来的。</p> 一桌子的食物，很快在他好吃相的加持下，被一扫而光。</p> 虽然他这个食量对路璃来说，其实就是普通偏上一点儿的水平。</p> 但前提是，这一桌子食物得好吃对不对？</p> 路璃面对这样一大桌菜，就算再能吃，也很难咽下去。</p> 除了卖相好看，路璃真的找不到什么赞美的词汇，放在这些食物上。</p> 究竟是怎么做到，任何食物都能吃得像满汉全席一样，津津有味的呢？</p> 这家伙莫不是……莫不是……是个猪精吧？！</p>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他面对食物的一切状态，就解释得通了。</p> 不过，路璃没见过猪精，猪精都这么瘦的吗？</p> 老爸和净坛使者交好，路璃见过他的照片，确实是个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大帅哥。</p> 祝星耀又瘦又帅这件事，好像也没什么不合理的了。</p> 啊，好好奇啊，他到底是不是猪精啊！</p> 一上来就问别人真身这种事，太失礼了。</p> 路璃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好奇心，不能问……不能问。</p> 两个多小时的用餐和拍摄后，祝星耀吃饱喝足，满足地摸着肚皮，瘫在沙发上。</p> “这个动作就很猪精。”路璃想。</p> 她拿出了已经准备好的合同，在递上去之前，说道，“我合同都已经带过来了，但是还有些事想要跟你确认一下，毕竟你身上黑料太多，我也得为了公司长远考虑。”</p> 尽管这顿饭真的很难吃，但作为第一个主动请路璃吃饭的小妖，路璃对他的态度缓和了很多。</p> 祝星耀敏锐觉察到了，整个人放松不少。</p> 他喝了口水，表情为难，“我都说了嘛，人红是非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黑我。”</p> “哦，不过咩咩说，可能这些黑子是我对家们雇的水军。毕竟我是国内美食KOL的领军人物，又没有团队打理，评论弹幕自然就野蛮生长一些。”</p> “所以，羊咩咩胖乎乎，真的是你的地下女友？”路璃问。</p> 祝星耀愣了愣，又喝了口水，再次紧张起来了，“怎么说呢……不算吧，我们就是朋友而已。你知道的，咱们妖怪身份特殊，你是瑞兽还能好点儿。”</p> “我这种野生小妖怪，一旦被人类得知了真实身份，可能人家躲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p> “你在自卑？！”路璃听出了祝星耀语气里的辛酸。</p> 祝星耀顿了顿，淡淡苦笑，没有多说。</p> 路璃追问，“不是吧，你真的在自卑？你因为身为妖怪，面对人类自卑？！”</p> 这是什么奇葩啊，从来都是妖怪看不上人类。</p> 路璃还是第一次遇上，面对人类很自卑的妖怪！</p> “人类寿命那么短，又臭烘烘的，我吃都不稀得吃，你竟然会自卑？！”</p> 祝星耀赶紧制止，“哎哎哎，别瞎说别瞎说，谨言慎行，就算好吃也不能吃啊，吃人违反《妖怪现代生存基本法》，这种话你以后不要再说了。万一被人举报，告到上边，据说司法的獬豸大人很是严……”</p> 嘁，獬豸是我小叔叔，宠我着呢！</p> 这什么破烂基本法，还管不到我头上。</p> 路璃不屑地撇撇嘴，翻出了羊咩咩的照片，“那么说，你是真的喜欢这个人类女孩了？我觉得长得一般啊，也不是什么大美人，你的同族中随便拉一个出来，都秒杀她了吧？”</p> “咩咩很好看啊。”祝星耀说到她，声音不自觉放软了。</p> 他盯着路璃手上的照片，眼睛里流淌出星星。</p> “她的笑容，我最喜欢了，比我见过任何美好的东西，都还要好看。”</p> 那姑娘的笑容，确实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可要说什么“比任何美好的东西都要好看”就是硬吹了吧。</p> 金子就比她好看啊。</p> 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羞涩一笑，“我做吃播也是为了她，是她让我找到了活着的目标和方向，我希望她能开心。”</p> “其实，我对于加入不加入公司看得很淡，但她似乎对网上那些恶评很在意。有了公司，就会有人帮我打理公关，她就不会这么操心了吧。”</p> “我去过她主页，你去过的每一家店，她都会在不久之后，跟着你打卡。有时候也会出现在你的视频中，感觉她应该也很喜欢你。”</p> 喜欢得直接变得盲目没有味觉了，和祝星耀吹她一样，闭眼吹祝星耀。</p> 谈恋爱的人好可怕，路璃根本看不懂。</p> 祝星耀的脸，红了起来，不自然地说，“啊……她现在在上大学，平时没有时间，我们也不是总见面。”</p> “其实我蛮想见她的，但是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情感，不想见的太频繁了。和人真的结为伴侣这种事，我想都不敢想，而且她还小呢。”</p> “再说吧。我一个深山出来的，要啥没啥的野妖怪，哪里配得上她……”</p> 拜托，你可是百万粉丝的美食频道领军KOL好吗？心里能不能有点儿数啊。</p> 路璃懒得跟他纠结这个，问：“她真的觉得，你探店的所有饭馆，都很好吃？你也真的觉得你探店的所有饭馆，都很好吃？”</p> 祝星耀茫然抬起头，“应该是吧……我几年前就开始做吃播了，为了给她看。不过一直没火，最近些年进入了瓶颈，本市和周边城市的美食，基本都被我做过了，她也都吃过了。”</p> “我就想做些小众的，所以挑了很多某众点评没有的，也会自己去走街串巷发掘一些，部分小店人气非常低，没什么生意快要倒闭了。”</p> “但是我还是觉得，那些店值得红，因为卖相真的不错，闻起来也很美味，而且用料选材确实都是一等一的，比很多网红店铺好得多。”</p> 他抿了抿双唇，“火起来，是去年探店的一个视频，做葱油饼的。有个大∨吃过了，说这个饼真的很难吃，说我这种没流量的，还要博眼球，恰烂钱。”</p> “没想到他一转发，大家都觉得我很帅，倒给我引流了不少，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火起来了。”</p> 路璃好像找到重点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自己真的觉得那些被黑粉喷的食物，很好吃是吗？”</p> 祝星耀犹豫了半晌，缓缓开口，“唉，我也不知道……”</p> “你也不知道？什么叫你也不知道？”路璃大跌眼镜。</p> “嗯。”</p> 祝星耀垂下眼，“算了，我也不瞒你了，如果知道了我的情况，楚珺禹不签我也是没办法的事。”</p> “其实吧，我没有味觉。”</p> ……</p> 祝星耀化形，不过几年，年岁资历都是弟弟级别的。</p> 除了生来一副好容貌，几乎啥也不会干。</p> 没化形前，他只是深山里的一株竹子精。</p> 后来，和兄弟姐妹被一起砍了，做成了消毒筷，送进了城里的饭馆。</p> 在那里，祝星耀每天就是作为工具被人使用，之后清洗、消毒，放进筷架里，再被下一个人使用。</p> 起初来到城里，祝星耀还挺新鲜的，看什么都觉得很有意思。</p> 后来，待在一个一成不变的环境久了，他开始无趣了。</p> 城里的人，比深山的鸟没劲多了，总是喜欢聊一些没意思的话题。</p> 不聊天的时候就玩手机，对着方寸屏幕又哭又笑，渐渐，祝星耀对总是一模一样的人类，失去了兴趣。</p> 这样反反复复无滋无味的生活，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p> 他过得浑浑噩噩，无聊透顶，24小时，有20个小时都在睡大觉。</p> 直到有一天，祝星耀在店里，遇上了一个圆滚滚很可爱的小女孩。</p> 他是祝星耀见到的，唯一一个认真对待的食物的人。</p> 她吃饭十分认真，不玩手机也不聊天，把食物一丝不苟地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再充满幸福地咽下去。</p> 她吃东西的时候，很喜欢笑，眼睛像深山的上弦月，弯弯的，亮晶晶。</p> 祝星耀看着这样的笑容，自己也会不自觉变得开心起来。</p> 他从没有体会过，喜悦是什么感觉。</p> 是这个圆乎乎的小女孩，教会了他喜悦。</p> 他发现，小女孩每天都要光顾这家店，他开始期待和小女孩相见了。</p> 每次见面，他都会略施一个简单的法术，让女孩选中自己使用。</p> 看着她完美的吃相，和喜悦的表情，祝星耀一整天都会开心起来。</p> 身边的筷子，换了一拨又一拨。</p> 祝星耀依靠自己拙劣的法术，一直留在店里。</p> 他真的太喜欢看小女孩吃饭了，甚至开始对人类的各色美食，产生了兴趣。</p> 他第一次想化形，想吃一吃女孩喜欢的食物。</p> 突然有一天，女孩消失了。</p> 她再也没有来过店里。</p> 她的消失，就像她的出现一样，让祝星耀没有一点儿准备。</p> 祝星耀生活里那一点点光熄灭了，他重新回到了普通无趣的生活，发现再也没有一个食客，有小女孩那么可爱动人的吃相。</p> 原本涌起的一点点想要修炼化形的想法，也跟着小女孩一起消失了。</p> 祝星耀等不来他的小女孩了，于是自暴自弃地想，不然在下一次店铺大扫除的时候，跟着旧筷子们一起被换掉吧。</p> 可每一次大扫除时，只要想到她那个可爱的笑容，祝星耀又舍不得走了。</p> 他的心里，还是想要再见女孩一面的。</p> 他想，哪怕用上他全部的修为，这辈子都过无趣的生活，只要让他们再见上一面，就好了。</p> 祝星耀的祈求，终于奏了效。</p> 很久很久很久以后，他和女孩再次重逢了。</p> 彼时，祝星耀已经认不出她了。</p> 她长大了，上了初中，变得非常非常瘦，瘦得几乎脱了相，而且心事重重的。</p> 要不是彼此依靠着法术的维系，让女孩再次选中祝星耀，让他瞬间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他可能会和她错过。</p> 女孩点了自己以前喜欢吃的东西，面对满满一碗香喷喷的酸辣粉，她的眼里，却没有了亮闪闪的星星。</p> 她盯着碗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干呕了出来。</p> 祝星耀感觉得到，她不再喜欢吃东西了，甚至食物会让她觉得痛苦。</p> 几个小时过去了，酸辣粉的汤汁泡没了，粉条变成了黏糊糊的一团。</p> 女孩突然像发了疯似的捧起了碗，把那堆恶心的东西，一股脑用筷子，送进了嘴里。</p> 但没有咀嚼两下，她把它们全部吐了出来。</p> 她再也忍不住，趴在桌上偷偷哭了。</p> 祝星耀看着她这么痛苦这么难过，心里很不好受。</p> 他念动咒语掐个诀，让女孩对着自己说出了心里话。</p> “真的好累啊，为什么连以前最喜欢吃的酸辣粉，都没法吃下去了。”</p> “没办法了吧，我是不是真的会死？”</p> “不是说瘦了就会变成大美女，大家都喜欢吗，为什么以前嘲笑我太胖的那些人，现在又嘲我减肥过度啊？”</p> “我已经照他们喜欢的样子改变了，还想要我怎样！”</p> “‘肥猪’、‘胖妹’、‘电线杆’、‘飞机场’，任何一个外号我都不喜欢，我有自己的名字，叫我名字很难吗？！”</p> “再这样什么都吃不下，又得休学了吧，妈妈一定会很失望的。”</p> “好后悔，干嘛要减肥啊我，坚持不下去了。我以前最喜欢的食物们，现在却一点儿都吃不下了。”</p> “我会被厌食症打倒吧，对不起了，爸爸妈妈。对不起了……”</p> “活着好难啊，不如去死算了。只要我死了，大家都会轻松了吧。”</p> 女孩喃喃自语着，不一会儿睡着了。</p> 那天，营养不足昏过去的女孩，被店主发现，叫了救护车，送进了医院。</p> 店主回来说，女孩的父母没多久，就赶到了医院。</p> 因为担心和难过，她妈妈痛哭欲绝，爸爸也几度哽咽。</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号盒子〈十〉变成筷子的竹子精 路璃连续试了几道菜，体验都非常糟糕。</p> 不踩雷的菜品，也仅仅是满足“能吃”的基本要求。</p> 她夹了几筷子，真的吃不下了。</p> 索性放下筷子，看祝星耀吃。</p> 祝星耀正在吃一碗牛三星，他表情无比享受地说，“牛腰非常软烂，口感很好，牛心也很有嚼劲，牛肝我最喜欢了，因为我很喜欢肝类的口感。”</p> “这个汤，无比清透，葱花和香菜的装点，让人食欲大开。”</p> 路璃下意识吞了吞口水。</p> 她和祝星耀吃的，真的是一家馆子吗？</p> 她端起手边的牛三星汤，又喝了一口。</p> 还是那么腥，胡椒味还是那么重，到底哪里好喝了？</p> 这个人怎么回事啊？</p> 一脸喜悦和享受，完全不是装出来的。</p> 一桌子的食物，很快在他好吃相的加持下，被一扫而光。</p> 虽然他这个食量对路璃来说，其实就是普通偏上一点儿的水平。</p> 但前提是，这一桌子食物得好吃对不对？</p> 路璃面对这样一大桌菜，就算再能吃，也很难咽下去。</p> 除了卖相好看，路璃真的找不到什么赞美的词汇，放在这些食物上。</p> 究竟是怎么做到，任何食物都能吃得像满汉全席一样，津津有味的呢？</p> 这家伙莫不是……莫不是……是个猪精吧？！</p>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他面对食物的一切状态，就解释得通了。</p> 不过，路璃没见过猪精，猪精都这么瘦的吗？</p> 老爸和净坛使者交好，路璃见过他的照片，确实是个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大帅哥。</p> 祝星耀又瘦又帅这件事，好像也没什么不合理的了。</p> 啊，好好奇啊，他到底是不是猪精啊！</p> 一上来就问别人真身这种事，太失礼了。</p> 路璃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好奇心，不能问……不能问。</p> 两个多小时的用餐和拍摄后，祝星耀吃饱喝足，满足地摸着肚皮，瘫在沙发上。</p> “这个动作就很猪精。”路璃想。</p> 她拿出了已经准备好的合同，在递上去之前，说道，“我合同都已经带过来了，但是还有些事想要跟你确认一下，毕竟你身上黑料太多，我也得为了公司长远考虑。”</p> 尽管这顿饭真的很难吃，但作为第一个主动请路璃吃饭的小妖，路璃对他的态度缓和了很多。</p> 祝星耀敏锐觉察到了，整个人放松不少。</p> 他喝了口水，表情为难，“我都说了嘛，人红是非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黑我。”</p> “哦，不过咩咩说，可能这些黑子是我对家们雇的水军。毕竟我是国内美食KOL的领军人物，又没有团队打理，评论弹幕自然就野蛮生长一些。”</p> “所以，羊咩咩胖乎乎，真的是你的地下女友？”路璃问。</p> 祝星耀愣了愣，又喝了口水，再次紧张起来了，“怎么说呢……不算吧，我们就是朋友而已。你知道的，咱们妖怪身份特殊，你是瑞兽还能好点儿。”</p> “我这种野生小妖怪，一旦被人类得知了真实身份，可能人家躲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p> “你在自卑？！”路璃听出了祝星耀语气里的辛酸。</p> 祝星耀顿了顿，淡淡苦笑，没有多说。</p> 路璃追问，“不是吧，你真的在自卑？你因为身为妖怪，面对人类自卑？！”</p> 这是什么奇葩啊，从来都是妖怪看不上人类。</p> 路璃还是第一次遇上，面对人类很自卑的妖怪！</p> “人类寿命那么短，又臭烘烘的，我吃都不稀得吃，你竟然会自卑？！”</p> 祝星耀赶紧制止，“哎哎哎，别瞎说别瞎说，谨言慎行，就算好吃也不能吃啊，吃人违反《妖怪现代生存基本法》，这种话你以后不要再说了。万一被人举报，告到上边，据说司法的獬豸大人很是严……”</p> 嘁，獬豸是我小叔叔，宠我着呢！</p> 这什么破烂基本法，还管不到我头上。</p> 路璃不屑地撇撇嘴，翻出了羊咩咩的照片，“那么说，你是真的喜欢这个人类女孩了？我觉得长得一般啊，也不是什么大美人，你的同族中随便拉一个出来，都秒杀她了吧？”</p> “咩咩很好看啊。”祝星耀说到她，声音不自觉放软了。</p> 他盯着路璃手上的照片，眼睛里流淌出星星。</p> “她的笑容，我最喜欢了，比我见过任何美好的东西，都还要好看。”</p> 那姑娘的笑容，确实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可要说什么“比任何美好的东西都要好看”就是硬吹了吧。</p> 金子就比她好看啊。</p> 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羞涩一笑，“我做吃播也是为了她，是她让我找到了活着的目标和方向，我希望她能开心。”</p> “其实，我对于加入不加入公司看得很淡，但她似乎对网上那些恶评很在意。有了公司，就会有人帮我打理公关，她就不会这么操心了吧。”</p> “我去过她主页，你去过的每一家店，她都会在不久之后，跟着你打卡。有时候也会出现在你的视频中，感觉她应该也很喜欢你。”</p> 喜欢得直接变得盲目没有味觉了，和祝星耀吹她一样，闭眼吹祝星耀。</p> 谈恋爱的人好可怕，路璃根本看不懂。</p> 祝星耀的脸，红了起来，不自然地说，“啊……她现在在上大学，平时没有时间，我们也不是总见面。”</p> “其实我蛮想见她的，但是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情感，不想见的太频繁了。和人真的结为伴侣这种事，我想都不敢想，而且她还小呢。”</p> “再说吧。我一个深山出来的，要啥没啥的野妖怪，哪里配得上她……”</p> 拜托，你可是百万粉丝的美食频道领军KOL好吗？心里能不能有点儿数啊。</p> 路璃懒得跟他纠结这个，问：“她真的觉得，你探店的所有饭馆，都很好吃？你也真的觉得你探店的所有饭馆，都很好吃？”</p> 祝星耀茫然抬起头，“应该是吧……我几年前就开始做吃播了，为了给她看。不过一直没火，最近些年进入了瓶颈，本市和周边城市的美食，基本都被我做过了，她也都吃过了。”</p> “我就想做些小众的，所以挑了很多某众点评没有的，也会自己去走街串巷发掘一些，部分小店人气非常低，没什么生意快要倒闭了。”</p> “但是我还是觉得，那些店值得红，因为卖相真的不错，闻起来也很美味，而且用料选材确实都是一等一的，比很多网红店铺好得多。”</p> 他抿了抿双唇，“火起来，是去年探店的一个视频，做葱油饼的。有个大∨吃过了，说这个饼真的很难吃，说我这种没流量的，还要博眼球，恰烂钱。”</p> “没想到他一转发，大家都觉得我很帅，倒给我引流了不少，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火起来了。”</p> 路璃好像找到重点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自己真的觉得那些被黑粉喷的食物，很好吃是吗？”</p> 祝星耀犹豫了半晌，缓缓开口，“唉，我也不知道……”</p> “你也不知道？什么叫你也不知道？”路璃大跌眼镜。</p> “嗯。”</p> 祝星耀垂下眼，“算了，我也不瞒你了，如果知道了我的情况，楚珺禹不签我也是没办法的事。”</p> “其实吧，我没有味觉。”</p> ……</p> 祝星耀化形，不过几年，年岁资历都是弟弟级别的。</p> 除了生来一副好容貌，几乎啥也不会干。</p> 没化形前，他只是深山里的一株竹子精。</p> 后来，和兄弟姐妹被一起砍了，做成了消毒筷，送进了城里的饭馆。</p> 在那里，祝星耀每天就是作为工具被人使用，之后清洗、消毒，放进筷架里，再被下一个人使用。</p> 起初来到城里，祝星耀还挺新鲜的，看什么都觉得很有意思。</p> 后来，待在一个一成不变的环境久了，他开始无趣了。</p> 城里的人，比深山的鸟没劲多了，总是喜欢聊一些没意思的话题。</p> 不聊天的时候就玩手机，对着方寸屏幕又哭又笑，渐渐，祝星耀对总是一模一样的人类，失去了兴趣。</p> 这样反反复复无滋无味的生活，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p> 他过得浑浑噩噩，无聊透顶，24小时，有20个小时都在睡大觉。</p> 直到有一天，祝星耀在店里，遇上了一个圆滚滚很可爱的小女孩。</p> 他是祝星耀见到的，唯一一个认真对待的食物的人。</p> 她吃饭十分认真，不玩手机也不聊天，把食物一丝不苟地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再充满幸福地咽下去。</p> 她吃东西的时候，很喜欢笑，眼睛像深山的上弦月，弯弯的，亮晶晶。</p> 祝星耀看着这样的笑容，自己也会不自觉变得开心起来。</p> 他从没有体会过，喜悦是什么感觉。</p> 是这个圆乎乎的小女孩，教会了他喜悦。</p> 他发现，小女孩每天都要光顾这家店，他开始期待和小女孩相见了。</p> 每次见面，他都会略施一个简单的法术，让女孩选中自己使用。</p> 看着她完美的吃相，和喜悦的表情，祝星耀一整天都会开心起来。</p> 身边的筷子，换了一拨又一拨。</p> 祝星耀依靠自己拙劣的法术，一直留在店里。</p> 他真的太喜欢看小女孩吃饭了，甚至开始对人类的各色美食，产生了兴趣。</p> 他第一次想化形，想吃一吃女孩喜欢的食物。</p> 突然有一天，女孩消失了。</p> 她再也没有来过店里。</p> 她的消失，就像她的出现一样，让祝星耀没有一点儿准备。</p> 祝星耀生活里那一点点光熄灭了，他重新回到了普通无趣的生活，发现再也没有一个食客，有小女孩那么可爱动人的吃相。</p> 原本涌起的一点点想要修炼化形的想法，也跟着小女孩一起消失了。</p> 祝星耀等不来他的小女孩了，于是自暴自弃地想，不然在下一次店铺大扫除的时候，跟着旧筷子们一起被换掉吧。</p> 可每一次大扫除时，只要想到她那个可爱的笑容，祝星耀又舍不得走了。</p> 他的心里，还是想要再见女孩一面的。</p> 他想，哪怕用上他全部的修为，这辈子都过无趣的生活，只要让他们再见上一面，就好了。</p> 祝星耀的祈求，终于奏了效。</p> 很久很久很久以后，他和女孩再次重逢了。</p> 彼时，祝星耀已经认不出她了。</p> 她长大了，上了初中，变得非常非常瘦，瘦得几乎脱了相，而且心事重重的。</p> 要不是彼此依靠着法术的维系，让女孩再次选中祝星耀，让他瞬间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他可能会和她错过。</p> 女孩点了自己以前喜欢吃的东西，面对满满一碗香喷喷的酸辣粉，她的眼里，却没有了亮闪闪的星星。</p> 她盯着碗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干呕了出来。</p> 祝星耀感觉得到，她不再喜欢吃东西了，甚至食物会让她觉得痛苦。</p> 几个小时过去了，酸辣粉的汤汁泡没了，粉条变成了黏糊糊的一团。</p> 女孩突然像发了疯似的捧起了碗，把那堆恶心的东西，一股脑用筷子，送进了嘴里。</p> 但没有咀嚼两下，她把它们全部吐了出来。</p> 她再也忍不住，趴在桌上偷偷哭了。</p> 祝星耀看着她这么痛苦这么难过，心里很不好受。</p> 他念动咒语掐个诀，让女孩对着自己说出了心里话。</p> “真的好累啊，为什么连以前最喜欢吃的酸辣粉，都没法吃下去了。”</p> “没办法了吧，我是不是真的会死？”</p> “不是说瘦了就会变成大美女，大家都喜欢吗，为什么以前嘲笑我太胖的那些人，现在又嘲我减肥过度啊？”</p> “我已经照他们喜欢的样子改变了，还想要我怎样！”</p> “‘肥猪’、‘胖妹’、‘电线杆’、‘飞机场’，任何一个外号我都不喜欢，我有自己的名字，叫我名字很难吗？！”</p> “再这样什么都吃不下，又得休学了吧，妈妈一定会很失望的。”</p> “好后悔，干嘛要减肥啊我，坚持不下去了。我以前最喜欢的食物们，现在却一点儿都吃不下了。”</p> “我会被厌食症打倒吧，对不起了，爸爸妈妈。对不起了……”</p> “活着好难啊，不如去死算了。只要我死了，大家都会轻松了吧。”</p> 女孩喃喃自语着，不一会儿睡着了。</p> 那天，营养不足昏过去的女孩，被店主发现，叫了救护车，送进了医院。</p> 店主回来说，女孩的父母没多久，就赶到了医院。</p> 因为担心和难过，她妈妈痛哭欲绝，爸爸也几度哽咽。</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号盒子〈十一〉被照亮的人生 没有见面的那几年，她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p> 祝星耀特别心疼。</p> 这个圆乎乎可爱的女孩，和她可爱的吃相，曾给他带来了无限的动力，成为他生命中的光。</p> 他很想帮她渡过难关，却无能为力。</p> 他为此，重新燃起了努力修炼的决心。</p> 接下来的几天后，女孩再次来到了店里。</p> 大概是营养液的作用，她的气色好了很多，不过依旧食欲不振，心事重重。</p> 她只点了两个小点心，看着吃播很艰难地往嘴里送。</p> “哎，如果我也认识一个吃相这么好的朋友就好了，每天跟他待在一起，一定能多吃一点儿饭吧。”女孩自言自语。</p> 祝星耀想要保护女孩的心，促成了他的修炼。</p> 在一个深夜，他终于化成了人形。</p> 祝星耀兴奋到爆炸，迫不及待的去冰箱，取了一块女孩最喜欢吃的糕点，喜滋滋地塞进了嘴里。</p> 然后，他发现，自己好像，根本，尝不出味道。</p> “什么鬼！”</p> 祝星耀吓坏了。</p> 从冰箱里翻出店里剩下的所有食物，一一试吃，无一例外地味同嚼蜡。</p> 虽然能闻出味道，感受出食材的好坏，但是他就是没有一点点味觉，根本吃不出这些食物的苦辣酸甜咸，更别说辨别好吃难吃了。</p> “老天爷你玩我啊！我可是筷子化形好不好？吃了多少东西，品鉴过多少美食，现在你告诉我，我特么其实没味觉？！”</p> “可能这就是妖品守恒定律吧。你筷子做太久了啦，味觉消失也正常。”新来的某根竹子精安慰他。</p> 祝星耀跌坐在地，十分绝望。</p> 女孩说得对，活着果然好难啊……</p> ……</p> 祝星耀只抑郁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见到女孩后，就满血复活元气满满了。</p> 没有味觉又如何？</p> 他一直记着女孩可爱动人的吃相，只要模仿就好了嘛！</p> 他坐到女孩对面，点了一碗女孩最爱的酸辣粉，学着她以前的吃相，笑眯眯地开吃。</p> 愁眉苦脸的女孩，一开始被祝星耀的俊颜吸引了，多看了他几眼。</p> 看着看着，发现他的吃相，让人特别有食欲。</p> 明显能感觉，他非常热爱食物，发自内心地享受着美食。</p> 女孩不自觉地放下了手机，一瞬不瞬地看着津津有味吃饭的祝星耀。</p> “我以前也很喜欢这家的酸辣粉，每天都要来吃。他们家的酸辣粉辣而不腻香而不油，配着花生和酸豆角，香辣清爽非常美味。”</p> 女孩微微扬起唇角，忍不住说道。</p> 祝星耀笑着看她，“和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喜欢同一种食物，我好开心啊！这个酸辣粉确实很好吃，绝世美味，诶？你今天怎么没有点啊？”</p> “……”女孩欲言又止。</p> 看着祝星耀上弦月一样弯弯的眼睛，心中一动，忍不住抬起手，叫了一碗酸辣粉。</p> 在祝星耀的鼓励下，她勉强吃了几口。</p> “我现在已经吃不下太多东西了，我……我有点生病，胃口不好，能像你这样吃东西，一定很幸福吧。”女孩说。</p> “等病好了就能吃了，没关系的，你别太担心。毕竟你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病魔都不忍心打扰你太久。”祝星耀说。</p> 女孩干笑着摇摇头，“我哪里可爱啊，干巴巴的太瘦了，电线杆子一样，我们班男生都说……”</p> “他们懂什么？你别不信，我可是阅人无数呢！相信我。”</p> 祝星耀打断她的话，“你真的很可爱，如果你的病好了，会比现在还要可爱，我知道的，你是一个眼睛里有星星的孩子啊。”</p> 祝星耀就这样成为了女孩的朋友，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每天约在这里，吃酸辣粉。</p> 她还是吃不了几口就饱了，但肉眼可见笑容，变得越来越多。</p> 祝星耀虽然资历尚浅，但也是在饭店阅人无数的。</p> 他有各种各样的方法，逗她开心。</p> 在女孩的建议下，祝星耀注册了一个账号，成为了吃播。</p> 她说，自己是被祝星耀的吃相治愈的，也希望祝星耀可以治愈更多和她一样的人。</p> 祝星耀无所谓这些。</p> 他只希望用女孩喜欢的方式鼓励她，帮她重新康复，找回眼中的星星。</p> “毕竟，我那些无趣晦暗的生活，是因为你的笑容被点亮了，而我也只想为你一个人‘星光闪耀’啊。”</p> 祝星耀看着她越来越多的笑脸，想着。</p> 女孩成为了祝星耀的第一个粉丝，去过他视频中的每一个店铺。</p> 这些年，她终于在家人，和祝星耀的共同努力下，完全恢复了健康。</p> 虽然再度变成了以前那个胖乎乎圆溜溜的样子，可她没有过一次焦虑。</p> “你哪里胖啊？就正常身材啊，我一只手都能把你举起来好吗？”</p> 每当她说自己胖的时候，祝星耀都会一把托住她，稳稳把她抱起来。</p> “看吧，哪天我抱不动你了，你再说你胖，你现在这么健康，多好啊！可爱死了，你都可以去选世界最可爱小姐了！”</p> “你再这么闭眼吹，我真的会飘的好吗？”</p> “我才没有闭眼吹，你是真的超可爱的！”</p> ……</p> “如果因为我没有味觉，你们不签我也没关系。”祝星耀的语气中，多少有点失望。</p> 路璃轻轻笑了笑，把合同推到他面前，“谁说我们不签？楚珺禹那个老不死的，根本不在乎你有没有味觉，他在乎的，只有你的热度而已。”</p> 何况，祝星耀这么善良这么温柔，还是第一个愿意请自己吃饭的人。</p> 妖品经过鉴定，300％靠谱好不好！</p> 这么一个绝对不会给公司赔钱的家伙，签了，对路璃也是很有好处的嘛。</p> “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有公司了，要是再没人把控我探店，我真的会被咩咩发现没有味觉这件事的！太好了，还好遇到你们前，我选的店她都喜欢！”</p> 祝星耀兴高采烈地接过合同，直接从指尖变出笔头，签上了自己的大名。</p> “太谢谢你了路璃，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不然，晚上我请你吃饭吧！”祝星耀说。</p> 路璃的脑中，炸出了一亿朵幸福的焰火。</p> 啊啊啊啊啊啊！</p> 祝星耀这个小妖怪，她真的是喜欢死了！</p> 路璃故作矜持地咳了一声，“你怎么这么大方，老想着请我吃饭，楚珺禹可是连我的饭费，都不敢报销呢。”</p> 祝星耀憨憨一笑，“应该的应该的，你帮了我这么多，请两三顿饭的钱，我勉强还是能拿得出的嘛！”</p> “好吧，那我不推辞了，不过饭店得我选。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把你吃得倾家荡产。”路璃端着矜持的笑容。</p> 心里已经激动得，后空翻前空翻，各种翻了起来。</p> 祝星耀再请她千百来次的，说不定她一个高兴，就许他个十天半个月财运，直接让他登顶大网红宝座了。</p> 祝星耀不知道路璃大人心中的小小期许。</p> 他转头给咩咩打电话，语气抑制不住的兴奋，“咩咩我跟你说，我有公司了！妖怪经纪公司签我了！”</p> 咩咩听上去，比他还高兴，“真的？！太好了！你终于有团队了，以后就不用那么辛苦做后期剪片子了。太好了星耀哥，太好了！这么好的事，得庆祝一下，周末我请你吃火锅吧？”</p> 祝星耀听她这么说，脸倏一下红了。</p> “咳，我来请你吧，你还没工作呢，应该我请你，吃过饭之后，那个……咳，不如，一起看个电影？我是听人说，最近有个很搞笑的片子上了，那个，你要是不想看……”</p> “好啊好啊好啊，我很想看电影，一起去看吧！”</p> 祝星耀羞涩地咬着下唇，忙不迭点头，“嗯！一起去看！”</p> ……</p> 咩咩挂了电话，双颊绯红地抱着手机，在床上踢了两下腿。</p> “啧啧啧，一看就是你那位网红哥哥给你打电话了，收敛一点，不要让我被迫吃狗粮了，谢谢。”室友酸溜溜的替她高兴。</p> “咳，什么吃狗粮，都说了没在一起呢，他那么帅，很多人喜欢的，你别瞎说。”</p> 咩咩不好意思地坐起来，笑着白了室友一眼。</p> 室友：“我是不懂你们小年轻之间的情·趣啦，是不是不捅破这层窗户纸，更甜蜜啊？”</p> 咩咩：“都说了我是暗恋！暗恋！人家喜欢不喜欢我，还不一定呢！”</p> 室友：“他恨不得一天给你打八十个电话了吧，还不喜欢你？‘咩咩我刚吃了很好吃的烤鸡翅，你在就好了’，‘咩咩我正在喝气泡水’，‘咩咩你喜欢月季花吗？我眼前现在有一朵好美的月季花’，‘咩咩……’”</p> “哎呀别说啦！”</p> 咩咩丢过去一个枕头，害羞地蒙着被子，躲了起来。</p> 她翻开了祝星耀的首页，看着他笑容灿烂的头像，忍不住也勾起了唇角。</p> 好喜欢你啊，照亮了我人生的，我的星星。</p> “不过……签了公司之后，粉丝会更多吧，万一被人发现他味觉有问题，岂不是糟糕了，丢了工作就不好了，他这么想妖怪经纪公司……”</p> 咩咩自言自语，“看来以后不能由着他了，难吃就是难吃，好吃就是好吃，我要替他好好把关才行！”</p> 咩咩把手机按在胸·口。</p> 黑暗中，扬起一个和祝星耀一模一样的羞涩笑容。</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号盒子〈十一〉被照亮的人生 没有见面的那几年，她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p> 祝星耀特别心疼。</p> 这个圆乎乎可爱的女孩，和她可爱的吃相，曾给他带来了无限的动力，成为他生命中的光。</p> 他很想帮她渡过难关，却无能为力。</p> 他为此，重新燃起了努力修炼的决心。</p> 接下来的几天后，女孩再次来到了店里。</p> 大概是营养液的作用，她的气色好了很多，不过依旧食欲不振，心事重重。</p> 她只点了两个小点心，看着吃播很艰难地往嘴里送。</p> “哎，如果我也认识一个吃相这么好的朋友就好了，每天跟他待在一起，一定能多吃一点儿饭吧。”女孩自言自语。</p> 祝星耀想要保护女孩的心，促成了他的修炼。</p> 在一个深夜，他终于化成了人形。</p> 祝星耀兴奋到爆炸，迫不及待的去冰箱，取了一块女孩最喜欢吃的糕点，喜滋滋地塞进了嘴里。</p> 然后，他发现，自己好像，根本，尝不出味道。</p> “什么鬼！”</p> 祝星耀吓坏了。</p> 从冰箱里翻出店里剩下的所有食物，一一试吃，无一例外地味同嚼蜡。</p> 虽然能闻出味道，感受出食材的好坏，但是他就是没有一点点味觉，根本吃不出这些食物的苦辣酸甜咸，更别说辨别好吃难吃了。</p> “老天爷你玩我啊！我可是筷子化形好不好？吃了多少东西，品鉴过多少美食，现在你告诉我，我特么其实没味觉？！”</p> “可能这就是妖品守恒定律吧。你筷子做太久了啦，味觉消失也正常。”新来的某根竹子精安慰他。</p> 祝星耀跌坐在地，十分绝望。</p> 女孩说得对，活着果然好难啊……</p> ……</p> 祝星耀只抑郁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见到女孩后，就满血复活元气满满了。</p> 没有味觉又如何？</p> 他一直记着女孩可爱动人的吃相，只要模仿就好了嘛！</p> 他坐到女孩对面，点了一碗女孩最爱的酸辣粉，学着她以前的吃相，笑眯眯地开吃。</p> 愁眉苦脸的女孩，一开始被祝星耀的俊颜吸引了，多看了他几眼。</p> 看着看着，发现他的吃相，让人特别有食欲。</p> 明显能感觉，他非常热爱食物，发自内心地享受着美食。</p> 女孩不自觉地放下了手机，一瞬不瞬地看着津津有味吃饭的祝星耀。</p> “我以前也很喜欢这家的酸辣粉，每天都要来吃。他们家的酸辣粉辣而不腻香而不油，配着花生和酸豆角，香辣清爽非常美味。”</p> 女孩微微扬起唇角，忍不住说道。</p> 祝星耀笑着看她，“和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喜欢同一种食物，我好开心啊！这个酸辣粉确实很好吃，绝世美味，诶？你今天怎么没有点啊？”</p> “……”女孩欲言又止。</p> 看着祝星耀上弦月一样弯弯的眼睛，心中一动，忍不住抬起手，叫了一碗酸辣粉。</p> 在祝星耀的鼓励下，她勉强吃了几口。</p> “我现在已经吃不下太多东西了，我……我有点生病，胃口不好，能像你这样吃东西，一定很幸福吧。”女孩说。</p> “等病好了就能吃了，没关系的，你别太担心。毕竟你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病魔都不忍心打扰你太久。”祝星耀说。</p> 女孩干笑着摇摇头，“我哪里可爱啊，干巴巴的太瘦了，电线杆子一样，我们班男生都说……”</p> “他们懂什么？你别不信，我可是阅人无数呢！相信我。”</p> 祝星耀打断她的话，“你真的很可爱，如果你的病好了，会比现在还要可爱，我知道的，你是一个眼睛里有星星的孩子啊。”</p> 祝星耀就这样成为了女孩的朋友，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每天约在这里，吃酸辣粉。</p> 她还是吃不了几口就饱了，但肉眼可见笑容，变得越来越多。</p> 祝星耀虽然资历尚浅，但也是在饭店阅人无数的。</p> 他有各种各样的方法，逗她开心。</p> 在女孩的建议下，祝星耀注册了一个账号，成为了吃播。</p> 她说，自己是被祝星耀的吃相治愈的，也希望祝星耀可以治愈更多和她一样的人。</p> 祝星耀无所谓这些。</p> 他只希望用女孩喜欢的方式鼓励她，帮她重新康复，找回眼中的星星。</p> “毕竟，我那些无趣晦暗的生活，是因为你的笑容被点亮了，而我也只想为你一个人‘星光闪耀’啊。”</p> 祝星耀看着她越来越多的笑脸，想着。</p> 女孩成为了祝星耀的第一个粉丝，去过他视频中的每一个店铺。</p> 这些年，她终于在家人，和祝星耀的共同努力下，完全恢复了健康。</p> 虽然再度变成了以前那个胖乎乎圆溜溜的样子，可她没有过一次焦虑。</p> “你哪里胖啊？就正常身材啊，我一只手都能把你举起来好吗？”</p> 每当她说自己胖的时候，祝星耀都会一把托住她，稳稳把她抱起来。</p> “看吧，哪天我抱不动你了，你再说你胖，你现在这么健康，多好啊！可爱死了，你都可以去选世界最可爱小姐了！”</p> “你再这么闭眼吹，我真的会飘的好吗？”</p> “我才没有闭眼吹，你是真的超可爱的！”</p> ……</p> “如果因为我没有味觉，你们不签我也没关系。”祝星耀的语气中，多少有点失望。</p> 路璃轻轻笑了笑，把合同推到他面前，“谁说我们不签？楚珺禹那个老不死的，根本不在乎你有没有味觉，他在乎的，只有你的热度而已。”</p> 何况，祝星耀这么善良这么温柔，还是第一个愿意请自己吃饭的人。</p> 妖品经过鉴定，300％靠谱好不好！</p> 这么一个绝对不会给公司赔钱的家伙，签了，对路璃也是很有好处的嘛。</p> “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有公司了，要是再没人把控我探店，我真的会被咩咩发现没有味觉这件事的！太好了，还好遇到你们前，我选的店她都喜欢！”</p> 祝星耀兴高采烈地接过合同，直接从指尖变出笔头，签上了自己的大名。</p> “太谢谢你了路璃，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不然，晚上我请你吃饭吧！”祝星耀说。</p> 路璃的脑中，炸出了一亿朵幸福的焰火。</p> 啊啊啊啊啊啊！</p> 祝星耀这个小妖怪，她真的是喜欢死了！</p> 路璃故作矜持地咳了一声，“你怎么这么大方，老想着请我吃饭，楚珺禹可是连我的饭费，都不敢报销呢。”</p> 祝星耀憨憨一笑，“应该的应该的，你帮了我这么多，请两三顿饭的钱，我勉强还是能拿得出的嘛！”</p> “好吧，那我不推辞了，不过饭店得我选。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把你吃得倾家荡产。”路璃端着矜持的笑容。</p> 心里已经激动得，后空翻前空翻，各种翻了起来。</p> 祝星耀再请她千百来次的，说不定她一个高兴，就许他个十天半个月财运，直接让他登顶大网红宝座了。</p> 祝星耀不知道路璃大人心中的小小期许。</p> 他转头给咩咩打电话，语气抑制不住的兴奋，“咩咩我跟你说，我有公司了！妖怪经纪公司签我了！”</p> 咩咩听上去，比他还高兴，“真的？！太好了！你终于有团队了，以后就不用那么辛苦做后期剪片子了。太好了星耀哥，太好了！这么好的事，得庆祝一下，周末我请你吃火锅吧？”</p> 祝星耀听她这么说，脸倏一下红了。</p> “咳，我来请你吧，你还没工作呢，应该我请你，吃过饭之后，那个……咳，不如，一起看个电影？我是听人说，最近有个很搞笑的片子上了，那个，你要是不想看……”</p> “好啊好啊好啊，我很想看电影，一起去看吧！”</p> 祝星耀羞涩地咬着下唇，忙不迭点头，“嗯！一起去看！”</p> ……</p> 咩咩挂了电话，双颊绯红地抱着手机，在床上踢了两下腿。</p> “啧啧啧，一看就是你那位网红哥哥给你打电话了，收敛一点，不要让我被迫吃狗粮了，谢谢。”室友酸溜溜的替她高兴。</p> “咳，什么吃狗粮，都说了没在一起呢，他那么帅，很多人喜欢的，你别瞎说。”</p> 咩咩不好意思地坐起来，笑着白了室友一眼。</p> 室友：“我是不懂你们小年轻之间的情·趣啦，是不是不捅破这层窗户纸，更甜蜜啊？”</p> 咩咩：“都说了我是暗恋！暗恋！人家喜欢不喜欢我，还不一定呢！”</p> 室友：“他恨不得一天给你打八十个电话了吧，还不喜欢你？‘咩咩我刚吃了很好吃的烤鸡翅，你在就好了’，‘咩咩我正在喝气泡水’，‘咩咩你喜欢月季花吗？我眼前现在有一朵好美的月季花’，‘咩咩……’”</p> “哎呀别说啦！”</p> 咩咩丢过去一个枕头，害羞地蒙着被子，躲了起来。</p> 她翻开了祝星耀的首页，看着他笑容灿烂的头像，忍不住也勾起了唇角。</p> 好喜欢你啊，照亮了我人生的，我的星星。</p> “不过……签了公司之后，粉丝会更多吧，万一被人发现他味觉有问题，岂不是糟糕了，丢了工作就不好了，他这么想妖怪经纪公司……”</p> 咩咩自言自语，“看来以后不能由着他了，难吃就是难吃，好吃就是好吃，我要替他好好把关才行！”</p> 咩咩把手机按在胸·口。</p> 黑暗中，扬起一个和祝星耀一模一样的羞涩笑容。</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号盒子〈十二〉烤串大叔 “长假之后复工，真的很没有工作的动力啊。”路璃趴在电脑前，胡乱刷着微博。</p> 楚珺禹正好从她的工位经过，面无表情地敲了一下她的后脑勺，“离元旦假期结束已经过去20多天了，你还没缓过来呢？”</p> 路璃一缩脖子，回头看到楚扒皮，翻个白眼，“那我节前综合症行不行？在家时，我春节前一个月就不学习不读书，准备欢度假期了呢。”</p> “你已经不在家了，你现在是‘社兽’一头，就要做好社兽的本分，好好给我镇守公司，忘了给你说，按照人类劳动法的规定呢，咱们公司除夕当天才会放春节假，你……”</p> “你赶紧给我滚吧！”路璃抓起一个琉璃笔筒，照着楚珺禹的脑袋就丢了过去。</p> 楚珺禹侧身一躲，对路璃做个“略略略没打着”的鬼脸，贱兮兮地离开了。</p> 走到电梯口，他不忘回头叮嘱，“好好工作，看看热点，别瞎刷微博了。”</p> “谁管你啊！”</p> 路璃负气地摔了一下鼠标，直接点进了热搜第一里。</p> 虽然路璃是大妖怪楚珺禹拐回来压太岁、招银钱的瑞兽，但到底挂着妖怪经纪公司首席经纪人的头衔。</p> 楚珺禹自然不会允许她纯做吉祥物，给她安排了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其他活计。</p> ＃《降临》影视化</p> 路璃看着这条热搜下，热度第一的微博和里边的评论——</p> 好剧追追追：男频知名、民国权谋大IP《妖姬物语》影视化确定，将改编成同名电视剧，由导演XX上阵操刀。</p> 淑芬的欢呼声在哪里！</p> 据知情人士爆料，《妖姬物语》目前已经处在选角当中，剧组打算启用一批新人演员。</p> 大家期待吗？</p> ……</p> 爱吃甜食君：《妖姬物语》永远滴神！虽然是男频，但是一点没有后宫、种马这样的戏码，男主甚至恋爱都没怎么谈，一心搞事业，超级好看，本女淑芬超爱！</p> ……</p> 影子8821：？？？期待个锤子，内娱是没人原创剧本了是吗？我把话放这儿了，绝对毁原著。</p> ……</p> 吹泡泡：同意，别说新人了，就是内娱如今的年轻演员，有哪一个能饰演男主？</p> ……</p> 我还不困：球球了，别毁原著了！《妖姬物语》男主我这辈子的白月光！深沉、内敛、英俊、潇洒、正直、忍辱负重、美强惨，简直是一切完美特质的化身，演不好就是假大空超做作。</p> ……</p> 熬夜冠军：我反正想不到，内娱有谁可以演男主。</p> ……</p> 今天也想暴富鸭：我倒是想到一个人诶，迟煜风！有没有，如果他没有退圈，十年前的样子和演技，就很《妖姬物语》男主啊。</p> ……</p> 小芬达：对哦，迟煜风可。</p> ……</p> 影子8821：没错没错，迟煜风可！太可了！</p> ……</p> 爱吃甜食君：我当时看，男主就是脑补的迟煜风！吹泡泡：我撤回之前的话，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迟煜风很可！知道迟煜风的起码都25岁了吧，啊，时代的泪呜呜呜呜。</p> ……</p> 羊驼可爱：当年最年轻的双料影帝啊，我的本命！！！！</p> ……</p> 路璃翻完评论，又刷新了一次网页，发现热一已经变成了＃《妖姬物语》迟煜风＃。</p> 这个过气古早演员，一时间被突然想起了他的人，重新推回到了大众的视野当中。</p> 路璃搜索了迟煜风的微博。</p> 发现这人最后一次微博更新，停留在了几年前。</p> 而据粉丝说，他已经退圈多年，很久没有拍过戏了。</p> 虽然这张脸看起来很陌生，但是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p> 路璃刷着微博努力回想，突然想了起来。</p> 她赶紧打开公司官网，登陆内部账号，在后台检索。</p> “找到了！”</p> 迟煜风，妖怪经纪公司签约男演员，身高188CM，体重78KG，擅长影视剧类型为……</p> 果然没记错，路璃看着这一串资料。</p> 之前被楚珺禹强迫学习公司资料的时候，她翻看过目前签约在册的艺人名单。</p> 虽然她没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但到底是异于常人的神兽，看过的东西多少能留在记忆中。</p> 这人竟然是公司的签约艺人，也就是说，他也是个妖怪喽？</p> 路璃正要掏出电话，给楚珺禹汇报，对面就把电话打了进来。</p> “别摸鱼了啊，交代你个任务，刚接到了《妖姬物语》剧组发来的邀请，让咱们公司的艺人出演男一号。”</p> 路璃打断楚珺禹，“该不会是来请迟煜风吧？”</p> 楚珺禹有点惊讶，“哟？你这条咸鱼还知道迟煜风是咱们公司的呢？那正好省我废话，你去找他一趟吧，挂了。”</p> “哎哎哎！”</p> 路璃赶紧叫住他，“我去哪儿找他啊，地址给我。”</p> 楚珺禹沉默了半秒钟，无奈道，“你元旦团建的时候不是见过他吗？人家给你端茶送水服务了半天，这么快就把人家忘了？”</p> “除了那个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的大叔，团建那天，我谁都没看见好吗……等等！”</p> 路璃回过神，思绪丢到元旦团建那天想了一圈，大惊失色，“你可别告诉我，那个烤串儿的大胡子老板，就、就是迟煜风吧？”</p> “没错，就是那个‘大胡子’。”楚珺禹说。</p> 他这会儿喜笑颜开，心情很好。</p> 路璃的能力，还是很不错的嘛，连这种想都没有想过的财运，都能招来。</p> 路璃没注意到他轻快的语气，忙着八卦，“我看他资料上写的，他加入公司的时候，不是早都退圈了吗？”</p> 楚珺禹说，“对啊，他签约是为了挂靠公司交社保和五险一金，其实早都不演戏了。”</p> 他清了清嗓子，“他红了几年就没音了，后来因为丑闻的事儿，求到了我头上。都是妖怪，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而且在我能力范围内，能帮就帮他一把。”</p> 路璃两眼放光，“哇，什么丑闻？”</p> 楚珺禹假装没听见，“不过他如今应该不会复出了，但送到手边的钱，没有不挣的道理吧？你过去联系联系，没准儿把他说动了呢？”</p> “知道了。”</p> 路璃把话题又绕了回来，“你还没跟我说是什么丑闻呢！”</p> 楚珺禹继续无视她，“我这边忙着呢，先不说了，你快去吧，挂了啊。”</p> ……</p> 凌晨时分，酒吧一条街，却熙熙攘攘、灯火通明。</p> 这条街上，唯一一家彻夜营业的烧烤店，此时生意异常红火。</p> 烤串儿的，只有老板一个人，他长得又高又壮，五大三粗不修边幅，头发在脑后挽一个凌乱的丸子，胡子拉碴的。</p> 但他手腕十分灵活，上下翻飞，速度快得惊人。</p> 还没等看清楚，十串羊肉串就已经装盘，端到了路璃和楚珺禹眼前。</p> “您两位慢慢吃，剩下的菜，很快上齐！”</p> 老板言罢，又缩回身子钻到了吧台后边，烤串儿去了。</p> 看起来，不像普通人呢。</p> 路璃朝老板的方向张望了一眼，想跟楚珺禹八卦，但他专心吃肉，完全不想多说话。</p> “可恶，趁我走神吃了五串！”路璃看盘子，大惊失色，赶紧把剩下的羊肉，往嘴里送。</p> 她含混不清地点餐，“老板老板，这里，再来二十串羊肉串！”</p> 楚珺禹请吃饭的时候可不多，抓紧填饱肚子，才是正经事。</p> 接近年关，各行各业都在等待放假中懈怠着。</p> 为了鼓励自家镇宅神兽，多多发挥能力，招招财进进宝，楚珺禹决定请路璃吃顿烧烤，搞个团建。</p> 给个甜头逗她开心开心，才能再度压榨，享受996的资本主义“福报”嘛。</p> 手脚麻利的烧烤店老板，不消几分钟，就把路璃点的20串羊肉上桌了。</p> 盘子还没放稳，门口一桌喝得酩酊大醉的客人，打翻了酒瓶。</p> 眼看瓶子要落在地上摔碎，老板突然出现在那边，稳稳接住酒瓶，帮他们重新放回桌上。</p> “我去，我眼花了？”</p> 路璃揉揉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老板。</p> 老板冲路璃笑了笑，把羊肉串放在了她面前。</p> “你、你是……刚才那个，你怎么做到的？”路璃问道。</p> “什么怎么做到的？小姑娘你喝多了，看花了眼吧。”老板故作无辜。</p> 路璃不依不饶，“我刚刚明明……”</p> 老板打断她，“你再不吃，又要被你男朋友吃完了。”</p> “啊！”</p> 路璃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羊肉串上，“楚珺禹你个老不死的，请我吃饭，自己吃得最多，撑死你算了！”</p> 等她回过神，重新看向吧台里的老板，对方再度忙碌起来，完全不给她搭话的机会。</p> “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才不是我男朋友呢，而且，刚才那招，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路璃咬着钎子，百思不得其解。</p> 等路璃打车到了烧烤店，元旦那晚在这里发生的事，也全部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p> 后来她，和楚珺禹都喝醉了。</p> 发生了什么、怎么回去的，就彻底记不得了。</p> 路璃还没有从老板迟煜风的震惊中走出来，懵懵地推开了烧烤店的门，朝里张望。</p> 此时刚过中午，还没有营业，店里一个人都没有。</p> 迟煜风正背对着路璃，蹲在地上串牛肉，为晚上开门做准备。</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号盒子〈十二〉烤串大叔 “长假之后复工，真的很没有工作的动力啊。”路璃趴在电脑前，胡乱刷着微博。</p> 楚珺禹正好从她的工位经过，面无表情地敲了一下她的后脑勺，“离元旦假期结束已经过去20多天了，你还没缓过来呢？”</p> 路璃一缩脖子，回头看到楚扒皮，翻个白眼，“那我节前综合症行不行？在家时，我春节前一个月就不学习不读书，准备欢度假期了呢。”</p> “你已经不在家了，你现在是‘社兽’一头，就要做好社兽的本分，好好给我镇守公司，忘了给你说，按照人类劳动法的规定呢，咱们公司除夕当天才会放春节假，你……”</p> “你赶紧给我滚吧！”路璃抓起一个琉璃笔筒，照着楚珺禹的脑袋就丢了过去。</p> 楚珺禹侧身一躲，对路璃做个“略略略没打着”的鬼脸，贱兮兮地离开了。</p> 走到电梯口，他不忘回头叮嘱，“好好工作，看看热点，别瞎刷微博了。”</p> “谁管你啊！”</p> 路璃负气地摔了一下鼠标，直接点进了热搜第一里。</p> 虽然路璃是大妖怪楚珺禹拐回来压太岁、招银钱的瑞兽，但到底挂着妖怪经纪公司首席经纪人的头衔。</p> 楚珺禹自然不会允许她纯做吉祥物，给她安排了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其他活计。</p> ＃《降临》影视化</p> 路璃看着这条热搜下，热度第一的微博和里边的评论——</p> 好剧追追追：男频知名、民国权谋大IP《妖姬物语》影视化确定，将改编成同名电视剧，由导演XX上阵操刀。</p> 淑芬的欢呼声在哪里！</p> 据知情人士爆料，《妖姬物语》目前已经处在选角当中，剧组打算启用一批新人演员。</p> 大家期待吗？</p> ……</p> 爱吃甜食君：《妖姬物语》永远滴神！虽然是男频，但是一点没有后宫、种马这样的戏码，男主甚至恋爱都没怎么谈，一心搞事业，超级好看，本女淑芬超爱！</p> ……</p> 影子8821：？？？期待个锤子，内娱是没人原创剧本了是吗？我把话放这儿了，绝对毁原著。</p> ……</p> 吹泡泡：同意，别说新人了，就是内娱如今的年轻演员，有哪一个能饰演男主？</p> ……</p> 我还不困：球球了，别毁原著了！《妖姬物语》男主我这辈子的白月光！深沉、内敛、英俊、潇洒、正直、忍辱负重、美强惨，简直是一切完美特质的化身，演不好就是假大空超做作。</p> ……</p> 熬夜冠军：我反正想不到，内娱有谁可以演男主。</p> ……</p> 今天也想暴富鸭：我倒是想到一个人诶，迟煜风！有没有，如果他没有退圈，十年前的样子和演技，就很《妖姬物语》男主啊。</p> ……</p> 小芬达：对哦，迟煜风可。</p> ……</p> 影子8821：没错没错，迟煜风可！太可了！</p> ……</p> 爱吃甜食君：我当时看，男主就是脑补的迟煜风！吹泡泡：我撤回之前的话，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迟煜风很可！知道迟煜风的起码都25岁了吧，啊，时代的泪呜呜呜呜。</p> ……</p> 羊驼可爱：当年最年轻的双料影帝啊，我的本命！！！！</p> ……</p> 路璃翻完评论，又刷新了一次网页，发现热一已经变成了＃《妖姬物语》迟煜风＃。</p> 这个过气古早演员，一时间被突然想起了他的人，重新推回到了大众的视野当中。</p> 路璃搜索了迟煜风的微博。</p> 发现这人最后一次微博更新，停留在了几年前。</p> 而据粉丝说，他已经退圈多年，很久没有拍过戏了。</p> 虽然这张脸看起来很陌生，但是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p> 路璃刷着微博努力回想，突然想了起来。</p> 她赶紧打开公司官网，登陆内部账号，在后台检索。</p> “找到了！”</p> 迟煜风，妖怪经纪公司签约男演员，身高188CM，体重78KG，擅长影视剧类型为……</p> 果然没记错，路璃看着这一串资料。</p> 之前被楚珺禹强迫学习公司资料的时候，她翻看过目前签约在册的艺人名单。</p> 虽然她没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但到底是异于常人的神兽，看过的东西多少能留在记忆中。</p> 这人竟然是公司的签约艺人，也就是说，他也是个妖怪喽？</p> 路璃正要掏出电话，给楚珺禹汇报，对面就把电话打了进来。</p> “别摸鱼了啊，交代你个任务，刚接到了《妖姬物语》剧组发来的邀请，让咱们公司的艺人出演男一号。”</p> 路璃打断楚珺禹，“该不会是来请迟煜风吧？”</p> 楚珺禹有点惊讶，“哟？你这条咸鱼还知道迟煜风是咱们公司的呢？那正好省我废话，你去找他一趟吧，挂了。”</p> “哎哎哎！”</p> 路璃赶紧叫住他，“我去哪儿找他啊，地址给我。”</p> 楚珺禹沉默了半秒钟，无奈道，“你元旦团建的时候不是见过他吗？人家给你端茶送水服务了半天，这么快就把人家忘了？”</p> “除了那个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的大叔，团建那天，我谁都没看见好吗……等等！”</p> 路璃回过神，思绪丢到元旦团建那天想了一圈，大惊失色，“你可别告诉我，那个烤串儿的大胡子老板，就、就是迟煜风吧？”</p> “没错，就是那个‘大胡子’。”楚珺禹说。</p> 他这会儿喜笑颜开，心情很好。</p> 路璃的能力，还是很不错的嘛，连这种想都没有想过的财运，都能招来。</p> 路璃没注意到他轻快的语气，忙着八卦，“我看他资料上写的，他加入公司的时候，不是早都退圈了吗？”</p> 楚珺禹说，“对啊，他签约是为了挂靠公司交社保和五险一金，其实早都不演戏了。”</p> 他清了清嗓子，“他红了几年就没音了，后来因为丑闻的事儿，求到了我头上。都是妖怪，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而且在我能力范围内，能帮就帮他一把。”</p> 路璃两眼放光，“哇，什么丑闻？”</p> 楚珺禹假装没听见，“不过他如今应该不会复出了，但送到手边的钱，没有不挣的道理吧？你过去联系联系，没准儿把他说动了呢？”</p> “知道了。”</p> 路璃把话题又绕了回来，“你还没跟我说是什么丑闻呢！”</p> 楚珺禹继续无视她，“我这边忙着呢，先不说了，你快去吧，挂了啊。”</p> ……</p> 凌晨时分，酒吧一条街，却熙熙攘攘、灯火通明。</p> 这条街上，唯一一家彻夜营业的烧烤店，此时生意异常红火。</p> 烤串儿的，只有老板一个人，他长得又高又壮，五大三粗不修边幅，头发在脑后挽一个凌乱的丸子，胡子拉碴的。</p> 但他手腕十分灵活，上下翻飞，速度快得惊人。</p> 还没等看清楚，十串羊肉串就已经装盘，端到了路璃和楚珺禹眼前。</p> “您两位慢慢吃，剩下的菜，很快上齐！”</p> 老板言罢，又缩回身子钻到了吧台后边，烤串儿去了。</p> 看起来，不像普通人呢。</p> 路璃朝老板的方向张望了一眼，想跟楚珺禹八卦，但他专心吃肉，完全不想多说话。</p> “可恶，趁我走神吃了五串！”路璃看盘子，大惊失色，赶紧把剩下的羊肉，往嘴里送。</p> 她含混不清地点餐，“老板老板，这里，再来二十串羊肉串！”</p> 楚珺禹请吃饭的时候可不多，抓紧填饱肚子，才是正经事。</p> 接近年关，各行各业都在等待放假中懈怠着。</p> 为了鼓励自家镇宅神兽，多多发挥能力，招招财进进宝，楚珺禹决定请路璃吃顿烧烤，搞个团建。</p> 给个甜头逗她开心开心，才能再度压榨，享受996的资本主义“福报”嘛。</p> 手脚麻利的烧烤店老板，不消几分钟，就把路璃点的20串羊肉上桌了。</p> 盘子还没放稳，门口一桌喝得酩酊大醉的客人，打翻了酒瓶。</p> 眼看瓶子要落在地上摔碎，老板突然出现在那边，稳稳接住酒瓶，帮他们重新放回桌上。</p> “我去，我眼花了？”</p> 路璃揉揉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老板。</p> 老板冲路璃笑了笑，把羊肉串放在了她面前。</p> “你、你是……刚才那个，你怎么做到的？”路璃问道。</p> “什么怎么做到的？小姑娘你喝多了，看花了眼吧。”老板故作无辜。</p> 路璃不依不饶，“我刚刚明明……”</p> 老板打断她，“你再不吃，又要被你男朋友吃完了。”</p> “啊！”</p> 路璃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羊肉串上，“楚珺禹你个老不死的，请我吃饭，自己吃得最多，撑死你算了！”</p> 等她回过神，重新看向吧台里的老板，对方再度忙碌起来，完全不给她搭话的机会。</p> “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才不是我男朋友呢，而且，刚才那招，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路璃咬着钎子，百思不得其解。</p> 等路璃打车到了烧烤店，元旦那晚在这里发生的事，也全部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p> 后来她，和楚珺禹都喝醉了。</p> 发生了什么、怎么回去的，就彻底记不得了。</p> 路璃还没有从老板迟煜风的震惊中走出来，懵懵地推开了烧烤店的门，朝里张望。</p> 此时刚过中午，还没有营业，店里一个人都没有。</p> 迟煜风正背对着路璃，蹲在地上串牛肉，为晚上开门做准备。</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3号盒子〈二〉惊奇的一幕 但是脸上却一点反应都没有。</p> 再看看程笑笑的肚子，是真的瘦了啊，两个人都想不明白了。</p> “我再试一次！”</p> 鲁倩影再次伸出了手，轻轻地捏在程笑笑的脸上。</p> 紧接着，惊奇的一幕又再次出现。</p> 程笑笑的脸瘦了，刚才还有些肉嘟嘟的脸，现在看起来很是骨感。</p> 原来，只有鲁倩影心中，有让对方变瘦的意念，这样才能发挥效果。</p> 鲁倩影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拥有了多么神奇的超能力啊。</p> 对面的程笑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完全被惊得合不上嘴。</p>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一脸惊异的鲁倩影，两人兴奋地抱在一起转圈。</p> 她们知道，这回她们发财了。</p> 这项技能，简直太有市场了。</p> 程笑笑又看了看自己的腿，拉了拉鲁倩影的手，“影啊，你看我这腿，再麻烦你一下呗。”</p> 鲁倩影刚准备抬手，她发现不对劲。</p> 在程笑笑的身上，她能看到红色的提示，显示她的体脂再低，会影响健康。</p> “你不能再瘦了，我能看到你的脂肪含量。不信你明天可以去找体测仪测一下。”</p> 鲁倩影边说边写下了一个数字，那是程笑笑的体脂率。</p> 没想到，好信儿的程笑笑，第二天真的找健身房去测了一下，果然和鲁倩影说的一摸一样。</p> 现在的程笑笑，对鲁倩影的佩服，那可是五体投地。</p> 程笑笑和鲁倩影，用这项特殊技能，做起了生意，程笑笑负责外联，四处发广告找客户。</p> 鲁倩影就负责用她的特异功能“吸脂”。</p> 没过一个月，两个人就赚得盆满锅满。</p> 但鲁倩影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她自己越来越胖了。</p> 以前的她，一直都号称干吃不胖的，为什么一个月的时间，她就快速地胖了将近二十斤。</p> 即使她开始注意饮食，有时间就运动，但体重还是停不住地激增。</p> 终于，鲁倩影发现了一个规律，原来她自己的身体，在吸收别人的脂肪。</p> 她利用特殊能力，在别人身上吸出的脂肪，会按一定比例，转换到她的身体上。</p> 这种无痛无创口的减肥方式，在私底下被传播开来，来找鲁倩影的人，也越来越多。</p> 即使她们叫出了天价，仍然有很多人趋之若鹜。</p> 她们只得感叹，这世上有钱人是真多啊，贫穷真是限制了她们的想象。</p> 但是，鲁倩影不得不停下来了，因为以前身材姣好的她，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快140斤的胖女人。</p> 她现在完全不敢照镜子，她身上的肥肉，示威似的越来越多。</p> 她开始节食健身，想尽一切办法瘦身，包括吃减肥药。</p> 终于，经过努力她瘦了近二十斤，这总算让她松了一口气。</p> 在那之后，她把“吸脂”的价格抬得更高，现在只有真正的有钱人，才能请得起她了。</p> 刚开始，她也很有节制地接待那些有钱的客人。</p> 但是随着物质生活的不断提高，鲁倩影开始越来越不满足于现在的生活了。</p> 她开始迷恋上奢侈品，衣食住行都要求最好的。</p> 再加上程笑笑的煽风点火。</p> 鲁倩影就此刹不住闸了，她相信，之前她可以减肥成功，现在她依旧可以。</p> 到后来，连程笑笑也看不下去了，可惜已经阻止不了鲁倩影。</p> 鲁倩影彻底地迷失在金钱和物欲的世界里，无法自拔。</p> 现在的她，已经接近170斤了。</p> ……</p> 陈曦今天又来了，她是鲁倩影的常客了。</p> 关于陈曦，鲁倩影有着一段不愿意回想的往事。</p> 而且，她也是对这个人，厌恶至极的。</p> 要不是她，就不会让鲁倩影，至今都被愧疚感日夜折磨。</p> 她和陈曦曾经是高中同学，陈曦家是有钱人中的有钱人。</p> 自从在鲁倩影这里“吸脂”成功后，她就“上瘾”了。</p> 平时胡吃海喝毫无忌惮，胖了就来鲁倩影这儿吸一次。</p> 反正她付得起钱。</p> “倩影，这次我要最瘦，我姐们儿上次在你这儿，吸的怎么那么瘦。你是觉得我给不起你钱啊。”</p> 陈曦又拿出以前那副全世界，都得听她吩咐的嘴脸，家里有钱，真是了不起。</p> “我怎么可能那么想，但是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了，我必须要针对每个人的体质，保证在安全范围内进行操作。”</p> 鲁倩影压抑着内心的厌烦，谄媚地和陈曦辩解。</p> “哎呀没事啊，这次我给你三倍，你再给我弄瘦点。”</p> 陈曦一脸的贪婪，不依不饶地用钱来砸鲁倩影。</p> 鲁倩影实在有些动心了。</p> 其实她也不知道，脂肪低于那个临界值，会怎么样。</p> 说不定没什么事。</p> 再说，本来她就讨厌这个冤大头，是她自己贪心，伤身体也是她自己乐意的。</p> 鲁倩影低头思索了一下，抬起头，一脸“真诚”地和陈曦商量。</p> “五倍，不然我不能冒这个风险。”鲁倩影狮子大开口，</p> 她以为这一要高价能吓住陈曦，但是没想到，她居然都没卡壳，一下就答应了。</p> 鲁倩影也豁出去了。</p> 反正她这个能力，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又没有人能检查出来她有这个能力。</p> 如果真有什么事儿，找也找不到她头上。</p> 虽然心里想通了，但还是有点紧张的，没想到一切出奇地顺利，吸脂结果，令她彻底放下心来。</p> 陈曦的体脂率虽然很低，但对她丝毫没有什么影响，结束后，陈曦就活蹦乱跳地走了。</p> 后来，陈曦又来了几次，现在的她，整个人都快瘦成骨头架了。</p> 但她就像上瘾了一样，每次都要求鲁倩影给她多吸点。</p> 直到那个晚上，鲁倩影接到陈曦的电话，电话里，她的声音很是虚弱。</p> 她告诉鲁倩影，现在她特别不舒服，胸口很闷，今天吃饭还吐了，感觉自己随时要晕倒，她不知道该怎么办。</p> 想让鲁倩影陪她去医院。</p> 陈曦觉得，她现在这样，是因为吸脂造成的。</p> 让鲁倩影和她一起去，就可以和医生说明，之前她是怎么吸脂的，方便医生对症治疗。</p> 鲁倩影一听，赶快搪塞着，挂了电话。</p> 她不能去，这个锅她凭什么背。</p> 陈曦那种大小姐，生活每天都纸醉金迷，对于身体总是挥霍无度。</p> 所以，现在身体不舒服了，怎么就能怪是自己给她吸脂造成的？</p> 但此时，鲁倩影的心里，却开始有点惴惴不安。</p> 她摸着胸口那条，自认为带给她幸运的绿宝石项链祈祷，希望陈曦不要有事。</p> 虽然她很讨厌她，但是也不希望她有什么万一，毕竟这很有可能和她有关。</p> 她再也不希望任何人受到的伤害，是和她有关的。</p> 过了好几天，陈曦虽然没有再来吸脂，但是也没有再给鲁倩影打过电话。</p> 看来是没什么事了，鲁倩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p> 但是之后一天早晨，同学群里就炸了，陈曦的死讯，在同学群里散播开来。</p> 大家都纷纷议论，很多人都说，周末会去她的追悼会送她一程，毕竟是同学一场。</p> 看着群里，有人发了她们毕业的大合照，照片里的陈曦一脸骄傲，鲁倩影看得头皮发麻。</p> 她害怕的事，终于还是来了。</p> 她也要去陈曦的追悼会，她要知道陈曦的死因，到底是不是和她有关。</p> 参加完追悼会，鲁倩影一脸恍惚地走在街上。</p> 她肥硕的身体，看起来更加沉重了，陈曦的死因，是全身较大面积皮下组织损伤。</p> 脂肪颗粒混入血液，导致肺动脉栓塞，最后心衰而死。</p> 不用别人解释，她曾经是整形医院的护士，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什么死因。</p> 就是因为抽脂不当造成的。</p> 但是由于陈曦身上，没有任何做过抽脂手术的痕迹，所以只能认为，她是由于什么不明原因猝死的。</p> “鲁倩影！”身后一个好听的男声，叫着她的名字。</p> 鲁倩影拖着笨拙的身体回过身，她发现追上来的人是赵博涛，也是她当年高中时的同学。</p> 而这个人，也是当年那个事件的其中一个关键人物，阳光下的他，还是那么阳光帅气。</p> “真的是你，我差点没认出来，不过脸还是当年那么好看。”</p> 赵博涛的脸上，挂着干净的笑容，上下打量着现在臃肿至极的鲁倩影。</p> “嗯，我现在是太胖了，不像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帅气。”</p> 说着，鲁倩影抠了抠手里昂贵的限量版皮包的包带，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上泛起了红晕。</p> “其实还好啦，你要是再瘦点，一定还能像当年那么万人迷，你忘了啊，当年我暗恋你好久，才敢和你说的！”赵博涛说得一脸真诚。</p> 他当年喜欢鲁倩影这件事，她心里很清楚，而且自己对他也是有好感的。</p> 但因为自己的懦弱，不但没有和他修成正果，还间接伤害了自己很重要的人。</p> 这也就是这么多年来，一直让她无法安心生活的原因。</p> 但再次遇到赵博涛，从他对她坦然的表现看来，一切也许真的都过去了，大家都释怀了吧。</p> 自那之后，赵博涛就经常约鲁倩影吃饭，并且完全不嫌弃鲁倩影越发臃肿的身材，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爱。</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3号盒子〈二〉惊奇的一幕 但是脸上却一点反应都没有。</p> 再看看程笑笑的肚子，是真的瘦了啊，两个人都想不明白了。</p> “我再试一次！”</p> 鲁倩影再次伸出了手，轻轻地捏在程笑笑的脸上。</p> 紧接着，惊奇的一幕又再次出现。</p> 程笑笑的脸瘦了，刚才还有些肉嘟嘟的脸，现在看起来很是骨感。</p> 原来，只有鲁倩影心中，有让对方变瘦的意念，这样才能发挥效果。</p> 鲁倩影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拥有了多么神奇的超能力啊。</p> 对面的程笑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完全被惊得合不上嘴。</p>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一脸惊异的鲁倩影，两人兴奋地抱在一起转圈。</p> 她们知道，这回她们发财了。</p> 这项技能，简直太有市场了。</p> 程笑笑又看了看自己的腿，拉了拉鲁倩影的手，“影啊，你看我这腿，再麻烦你一下呗。”</p> 鲁倩影刚准备抬手，她发现不对劲。</p> 在程笑笑的身上，她能看到红色的提示，显示她的体脂再低，会影响健康。</p> “你不能再瘦了，我能看到你的脂肪含量。不信你明天可以去找体测仪测一下。”</p> 鲁倩影边说边写下了一个数字，那是程笑笑的体脂率。</p> 没想到，好信儿的程笑笑，第二天真的找健身房去测了一下，果然和鲁倩影说的一摸一样。</p> 现在的程笑笑，对鲁倩影的佩服，那可是五体投地。</p> 程笑笑和鲁倩影，用这项特殊技能，做起了生意，程笑笑负责外联，四处发广告找客户。</p> 鲁倩影就负责用她的特异功能“吸脂”。</p> 没过一个月，两个人就赚得盆满锅满。</p> 但鲁倩影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她自己越来越胖了。</p> 以前的她，一直都号称干吃不胖的，为什么一个月的时间，她就快速地胖了将近二十斤。</p> 即使她开始注意饮食，有时间就运动，但体重还是停不住地激增。</p> 终于，鲁倩影发现了一个规律，原来她自己的身体，在吸收别人的脂肪。</p> 她利用特殊能力，在别人身上吸出的脂肪，会按一定比例，转换到她的身体上。</p> 这种无痛无创口的减肥方式，在私底下被传播开来，来找鲁倩影的人，也越来越多。</p> 即使她们叫出了天价，仍然有很多人趋之若鹜。</p> 她们只得感叹，这世上有钱人是真多啊，贫穷真是限制了她们的想象。</p> 但是，鲁倩影不得不停下来了，因为以前身材姣好的她，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快140斤的胖女人。</p> 她现在完全不敢照镜子，她身上的肥肉，示威似的越来越多。</p> 她开始节食健身，想尽一切办法瘦身，包括吃减肥药。</p> 终于，经过努力她瘦了近二十斤，这总算让她松了一口气。</p> 在那之后，她把“吸脂”的价格抬得更高，现在只有真正的有钱人，才能请得起她了。</p> 刚开始，她也很有节制地接待那些有钱的客人。</p> 但是随着物质生活的不断提高，鲁倩影开始越来越不满足于现在的生活了。</p> 她开始迷恋上奢侈品，衣食住行都要求最好的。</p> 再加上程笑笑的煽风点火。</p> 鲁倩影就此刹不住闸了，她相信，之前她可以减肥成功，现在她依旧可以。</p> 到后来，连程笑笑也看不下去了，可惜已经阻止不了鲁倩影。</p> 鲁倩影彻底地迷失在金钱和物欲的世界里，无法自拔。</p> 现在的她，已经接近170斤了。</p> ……</p> 陈曦今天又来了，她是鲁倩影的常客了。</p> 关于陈曦，鲁倩影有着一段不愿意回想的往事。</p> 而且，她也是对这个人，厌恶至极的。</p> 要不是她，就不会让鲁倩影，至今都被愧疚感日夜折磨。</p> 她和陈曦曾经是高中同学，陈曦家是有钱人中的有钱人。</p> 自从在鲁倩影这里“吸脂”成功后，她就“上瘾”了。</p> 平时胡吃海喝毫无忌惮，胖了就来鲁倩影这儿吸一次。</p> 反正她付得起钱。</p> “倩影，这次我要最瘦，我姐们儿上次在你这儿，吸的怎么那么瘦。你是觉得我给不起你钱啊。”</p> 陈曦又拿出以前那副全世界，都得听她吩咐的嘴脸，家里有钱，真是了不起。</p> “我怎么可能那么想，但是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了，我必须要针对每个人的体质，保证在安全范围内进行操作。”</p> 鲁倩影压抑着内心的厌烦，谄媚地和陈曦辩解。</p> “哎呀没事啊，这次我给你三倍，你再给我弄瘦点。”</p> 陈曦一脸的贪婪，不依不饶地用钱来砸鲁倩影。</p> 鲁倩影实在有些动心了。</p> 其实她也不知道，脂肪低于那个临界值，会怎么样。</p> 说不定没什么事。</p> 再说，本来她就讨厌这个冤大头，是她自己贪心，伤身体也是她自己乐意的。</p> 鲁倩影低头思索了一下，抬起头，一脸“真诚”地和陈曦商量。</p> “五倍，不然我不能冒这个风险。”鲁倩影狮子大开口，</p> 她以为这一要高价能吓住陈曦，但是没想到，她居然都没卡壳，一下就答应了。</p> 鲁倩影也豁出去了。</p> 反正她这个能力，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又没有人能检查出来她有这个能力。</p> 如果真有什么事儿，找也找不到她头上。</p> 虽然心里想通了，但还是有点紧张的，没想到一切出奇地顺利，吸脂结果，令她彻底放下心来。</p> 陈曦的体脂率虽然很低，但对她丝毫没有什么影响，结束后，陈曦就活蹦乱跳地走了。</p> 后来，陈曦又来了几次，现在的她，整个人都快瘦成骨头架了。</p> 但她就像上瘾了一样，每次都要求鲁倩影给她多吸点。</p> 直到那个晚上，鲁倩影接到陈曦的电话，电话里，她的声音很是虚弱。</p> 她告诉鲁倩影，现在她特别不舒服，胸口很闷，今天吃饭还吐了，感觉自己随时要晕倒，她不知道该怎么办。</p> 想让鲁倩影陪她去医院。</p> 陈曦觉得，她现在这样，是因为吸脂造成的。</p> 让鲁倩影和她一起去，就可以和医生说明，之前她是怎么吸脂的，方便医生对症治疗。</p> 鲁倩影一听，赶快搪塞着，挂了电话。</p> 她不能去，这个锅她凭什么背。</p> 陈曦那种大小姐，生活每天都纸醉金迷，对于身体总是挥霍无度。</p> 所以，现在身体不舒服了，怎么就能怪是自己给她吸脂造成的？</p> 但此时，鲁倩影的心里，却开始有点惴惴不安。</p> 她摸着胸口那条，自认为带给她幸运的绿宝石项链祈祷，希望陈曦不要有事。</p> 虽然她很讨厌她，但是也不希望她有什么万一，毕竟这很有可能和她有关。</p> 她再也不希望任何人受到的伤害，是和她有关的。</p> 过了好几天，陈曦虽然没有再来吸脂，但是也没有再给鲁倩影打过电话。</p> 看来是没什么事了，鲁倩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p> 但是之后一天早晨，同学群里就炸了，陈曦的死讯，在同学群里散播开来。</p> 大家都纷纷议论，很多人都说，周末会去她的追悼会送她一程，毕竟是同学一场。</p> 看着群里，有人发了她们毕业的大合照，照片里的陈曦一脸骄傲，鲁倩影看得头皮发麻。</p> 她害怕的事，终于还是来了。</p> 她也要去陈曦的追悼会，她要知道陈曦的死因，到底是不是和她有关。</p> 参加完追悼会，鲁倩影一脸恍惚地走在街上。</p> 她肥硕的身体，看起来更加沉重了，陈曦的死因，是全身较大面积皮下组织损伤。</p> 脂肪颗粒混入血液，导致肺动脉栓塞，最后心衰而死。</p> 不用别人解释，她曾经是整形医院的护士，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什么死因。</p> 就是因为抽脂不当造成的。</p> 但是由于陈曦身上，没有任何做过抽脂手术的痕迹，所以只能认为，她是由于什么不明原因猝死的。</p> “鲁倩影！”身后一个好听的男声，叫着她的名字。</p> 鲁倩影拖着笨拙的身体回过身，她发现追上来的人是赵博涛，也是她当年高中时的同学。</p> 而这个人，也是当年那个事件的其中一个关键人物，阳光下的他，还是那么阳光帅气。</p> “真的是你，我差点没认出来，不过脸还是当年那么好看。”</p> 赵博涛的脸上，挂着干净的笑容，上下打量着现在臃肿至极的鲁倩影。</p> “嗯，我现在是太胖了，不像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帅气。”</p> 说着，鲁倩影抠了抠手里昂贵的限量版皮包的包带，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上泛起了红晕。</p> “其实还好啦，你要是再瘦点，一定还能像当年那么万人迷，你忘了啊，当年我暗恋你好久，才敢和你说的！”赵博涛说得一脸真诚。</p> 他当年喜欢鲁倩影这件事，她心里很清楚，而且自己对他也是有好感的。</p> 但因为自己的懦弱，不但没有和他修成正果，还间接伤害了自己很重要的人。</p> 这也就是这么多年来，一直让她无法安心生活的原因。</p> 但再次遇到赵博涛，从他对她坦然的表现看来，一切也许真的都过去了，大家都释怀了吧。</p> 自那之后，赵博涛就经常约鲁倩影吃饭，并且完全不嫌弃鲁倩影越发臃肿的身材，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爱。</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3号盒子〈三〉樊可儿 没过多久，鲁倩影就被赵博涛的甜蜜攻势拿下了。</p> 两个人在多年后的今天，终于再续前缘，成为了男女朋友。</p> 鲁倩影知道，现在的自己，配不上英俊帅气的赵博涛，所以她就总是从物质上，给赵博涛以补偿。</p> 从送他昂贵的衣服开始，到后来送车子送房子，赵博涛的一切生活开销，都是鲁倩影来负担。</p> 赵博涛也对她很好，每天两个人都甜甜蜜蜜的。</p> 但鲁倩影的身材却越发肥胖了，现在的她，走几百米就要停下来喘一会儿气。</p> 这完全是因为，她需要更多的钱，来维持两个人的奢侈生活，所以她要给更多人吸脂，来赚到足够的钱。</p> 日子平静地过了好一阵子。</p> 鲁倩影对现在的甜蜜生活很是满意，但每次看到镜子里那个胖到恶心的自己，她就会失控地砸烂镜子，之后大发一顿脾气。</p> 终于有一天，她做了一个决定，停止现在的“吸脂生意”。</p> 她要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变回到以前漂亮纤瘦的样子，和赵博涛一辈子在一起。</p> 就这样，鲁倩影开始减肥，她每天控制饮食的同时增加运动。</p>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坚持了一段时间后，虽然有效果，但是瘦下来的速度太慢了。</p> 她开始变得越来越敏感。</p> 她和赵博涛走在街上，经常会遭到好事路人的私下评论，声音里都是嘲笑，她有多配不上身边这个男人。</p> 但是最让她觉得受不了的，是赵博涛近来的变化。</p> 他开始越来越不耐烦，也总是以公司忙为借口，拒绝和她见面。</p> 为了变瘦，鲁倩影停止了之前赚钱的买卖，所以现在的她，完全靠以前存下的，为数不多的存款过活。</p> 她很想再买些礼物给赵博涛，好哄他开心，让他回到自己身边。</p> 可是现在的鲁倩影，真的没有钱再供她挥霍了。</p> 她只得默默忍受赵博涛对自己的冷落，坚信只要她可以变瘦，他就一定会真心的喜欢她，像以前一样那么疼爱她。</p> 以鲁倩影之前在整形医院工作的经历，她很清楚，自己手里的存款，完全不够支付吸脂手术的费用。</p> 所以她开始购买各种减肥药，每天上网查，大家都用了什么减肥药好用，她就买什么减肥药，给自己吃。</p> 鲁倩影真的瘦了，变得跟以前一样，有着漂亮的脸蛋和纤细的身材。</p> 但是整个人都看起来很不健康，很虚弱的样子。</p> 那天，她看到赵博涛身边，有一个清纯漂亮的女孩子，亲热地挽着他的手臂。</p> 她冲过去，质问赵博涛为什么这么对她，但得到的答案，却再一次拨动了多年来，她芒刺在背的愧疚过往。</p> “我只喜欢善良的人，而你从以前到现在都不是。所以，天道好轮回，一切已经来的，和没来的厄运都是你应得的。”</p> 赵博涛的每句话，对鲁倩影来说，都是如鲠在喉。</p> 她想起了当年，那个叫樊可儿的肥胖女孩，那是她曾经最好的朋友。</p> ……</p> 樊可儿在当年，虽然只有十几岁，个子也只有158cm，但是体重却将近200斤。</p> 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以欺负别人为乐趣。</p> 由于与众不同的胖身材，樊可儿，很自然就成为了这群人的攻击对象。</p> 每天都变着法儿地嘲笑她，找她麻烦。</p> 但是樊可儿，却从来没有因为这些，而怨恨别人，反而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如果自己不那么胖，就不会被大家讨厌了。</p> 不过她的勇敢和善良，还是有人看重的。</p> 比如她最好的朋友鲁倩影，那是她最引以为傲的朋友，她既漂亮身材又好。</p> 再比如，她一直偷偷喜欢的男生赵博涛，他总是对樊可儿很友好，还经常买零食给她，请她和鲁倩影一起吃饭。</p> 直到那件事的发生，樊可儿一直都不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阳光照不进的地方。</p> 陈曦是学校有名的小太妹，仗着家里有钱，就经常横行霸道地欺负同学。</p> 尤其是对于她这种“招欺负体质”的人。</p> 但一直以来，她们也就仅限于经过她时，嘲讽几句，并没有把注意力完全放在她身上。</p> 毕竟学校里，等着她们欺负的同学，还是很多的。</p> 虽然陈曦，是那种蛮横不讲道理的样子，但是唯独在赵博涛面前，她总是低着头很害羞。</p> 所以不难看出，陈曦是喜欢赵博涛的。</p> 但赵博涛却告诉她，自己心有他属。</p> 很长一段时间，樊可儿都以为那个人是自己。</p> 虽然自己也不太敢相信，但是对于赵博涛平时的种种表现，樊可儿对此还是满怀期待的。</p> 最重要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鲁倩影，也是这么说的。</p> 她也觉得赵博涛是喜欢自己的，而且鲁倩影还鼓励樊可儿，可以大胆一点，主动给赵博涛些明示，这样，赵博涛才知道他不是暗恋。</p> 所以自那之后，樊可儿就经常给赵博涛送早餐，打篮球送水，还经常找机会和赵博涛偶遇。</p> 这些事儿，在赵博涛这里，倒是没有看出什么成效。</p> 但是却被陈曦逮了个正着。</p> 陈曦开始将全部火力，转到了樊可儿身上，拉帮结伙地辱骂嘲笑樊可儿这些，已经是小儿科了。</p> 只要老师不在，就找各种方式，假装不小心地往樊可儿身上，泼菜汤果汁，甚至是狗尿。</p> 最后事情爆发，还是那天放学。</p> 樊可儿在回家的路上，被几个社会小混混绑住双手，把她的t恤剪成露脐装。</p> 她就是那样被绑着双手，露着肚子上一叠叠的肉，哭着跑回家的。</p> 身后是陈曦和几个女生的嘲笑声，“你快看啊，她这个德性还敢追男生呐，都不照照镜子的嘛！”</p> 第二天，樊可儿的父亲，来到了学校，找陈曦理论，为什么她要那么欺负人。</p> 陈曦着实还是年纪小，被一个身材健硕一脸黝黑的中年男人，这么一问，立刻怂了，</p> 她哭得梨花带雨，并和叔叔保证，以后都不欺负樊可儿了。</p> 樊可儿的爸爸也很是过意不去，觉得是自己太意气用事，吓到了孩子。</p> 但没有人能想到，陈曦转头就给自己的爸爸打了电话。</p> 转天，樊可儿的爸爸，就出现在了陈曦家富丽堂皇的豪宅里。</p> 牙关紧闭地跪在陈曦的脚边道歉，脸上还有红红的掌印未消。</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3号盒子〈三〉樊可儿 没过多久，鲁倩影就被赵博涛的甜蜜攻势拿下了。</p> 两个人在多年后的今天，终于再续前缘，成为了男女朋友。</p> 鲁倩影知道，现在的自己，配不上英俊帅气的赵博涛，所以她就总是从物质上，给赵博涛以补偿。</p> 从送他昂贵的衣服开始，到后来送车子送房子，赵博涛的一切生活开销，都是鲁倩影来负担。</p> 赵博涛也对她很好，每天两个人都甜甜蜜蜜的。</p> 但鲁倩影的身材却越发肥胖了，现在的她，走几百米就要停下来喘一会儿气。</p> 这完全是因为，她需要更多的钱，来维持两个人的奢侈生活，所以她要给更多人吸脂，来赚到足够的钱。</p> 日子平静地过了好一阵子。</p> 鲁倩影对现在的甜蜜生活很是满意，但每次看到镜子里那个胖到恶心的自己，她就会失控地砸烂镜子，之后大发一顿脾气。</p> 终于有一天，她做了一个决定，停止现在的“吸脂生意”。</p> 她要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变回到以前漂亮纤瘦的样子，和赵博涛一辈子在一起。</p> 就这样，鲁倩影开始减肥，她每天控制饮食的同时增加运动。</p>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坚持了一段时间后，虽然有效果，但是瘦下来的速度太慢了。</p> 她开始变得越来越敏感。</p> 她和赵博涛走在街上，经常会遭到好事路人的私下评论，声音里都是嘲笑，她有多配不上身边这个男人。</p> 但是最让她觉得受不了的，是赵博涛近来的变化。</p> 他开始越来越不耐烦，也总是以公司忙为借口，拒绝和她见面。</p> 为了变瘦，鲁倩影停止了之前赚钱的买卖，所以现在的她，完全靠以前存下的，为数不多的存款过活。</p> 她很想再买些礼物给赵博涛，好哄他开心，让他回到自己身边。</p> 可是现在的鲁倩影，真的没有钱再供她挥霍了。</p> 她只得默默忍受赵博涛对自己的冷落，坚信只要她可以变瘦，他就一定会真心的喜欢她，像以前一样那么疼爱她。</p> 以鲁倩影之前在整形医院工作的经历，她很清楚，自己手里的存款，完全不够支付吸脂手术的费用。</p> 所以她开始购买各种减肥药，每天上网查，大家都用了什么减肥药好用，她就买什么减肥药，给自己吃。</p> 鲁倩影真的瘦了，变得跟以前一样，有着漂亮的脸蛋和纤细的身材。</p> 但是整个人都看起来很不健康，很虚弱的样子。</p> 那天，她看到赵博涛身边，有一个清纯漂亮的女孩子，亲热地挽着他的手臂。</p> 她冲过去，质问赵博涛为什么这么对她，但得到的答案，却再一次拨动了多年来，她芒刺在背的愧疚过往。</p> “我只喜欢善良的人，而你从以前到现在都不是。所以，天道好轮回，一切已经来的，和没来的厄运都是你应得的。”</p> 赵博涛的每句话，对鲁倩影来说，都是如鲠在喉。</p> 她想起了当年，那个叫樊可儿的肥胖女孩，那是她曾经最好的朋友。</p> ……</p> 樊可儿在当年，虽然只有十几岁，个子也只有158cm，但是体重却将近200斤。</p> 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以欺负别人为乐趣。</p> 由于与众不同的胖身材，樊可儿，很自然就成为了这群人的攻击对象。</p> 每天都变着法儿地嘲笑她，找她麻烦。</p> 但是樊可儿，却从来没有因为这些，而怨恨别人，反而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如果自己不那么胖，就不会被大家讨厌了。</p> 不过她的勇敢和善良，还是有人看重的。</p> 比如她最好的朋友鲁倩影，那是她最引以为傲的朋友，她既漂亮身材又好。</p> 再比如，她一直偷偷喜欢的男生赵博涛，他总是对樊可儿很友好，还经常买零食给她，请她和鲁倩影一起吃饭。</p> 直到那件事的发生，樊可儿一直都不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阳光照不进的地方。</p> 陈曦是学校有名的小太妹，仗着家里有钱，就经常横行霸道地欺负同学。</p> 尤其是对于她这种“招欺负体质”的人。</p> 但一直以来，她们也就仅限于经过她时，嘲讽几句，并没有把注意力完全放在她身上。</p> 毕竟学校里，等着她们欺负的同学，还是很多的。</p> 虽然陈曦，是那种蛮横不讲道理的样子，但是唯独在赵博涛面前，她总是低着头很害羞。</p> 所以不难看出，陈曦是喜欢赵博涛的。</p> 但赵博涛却告诉她，自己心有他属。</p> 很长一段时间，樊可儿都以为那个人是自己。</p> 虽然自己也不太敢相信，但是对于赵博涛平时的种种表现，樊可儿对此还是满怀期待的。</p> 最重要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鲁倩影，也是这么说的。</p> 她也觉得赵博涛是喜欢自己的，而且鲁倩影还鼓励樊可儿，可以大胆一点，主动给赵博涛些明示，这样，赵博涛才知道他不是暗恋。</p> 所以自那之后，樊可儿就经常给赵博涛送早餐，打篮球送水，还经常找机会和赵博涛偶遇。</p> 这些事儿，在赵博涛这里，倒是没有看出什么成效。</p> 但是却被陈曦逮了个正着。</p> 陈曦开始将全部火力，转到了樊可儿身上，拉帮结伙地辱骂嘲笑樊可儿这些，已经是小儿科了。</p> 只要老师不在，就找各种方式，假装不小心地往樊可儿身上，泼菜汤果汁，甚至是狗尿。</p> 最后事情爆发，还是那天放学。</p> 樊可儿在回家的路上，被几个社会小混混绑住双手，把她的t恤剪成露脐装。</p> 她就是那样被绑着双手，露着肚子上一叠叠的肉，哭着跑回家的。</p> 身后是陈曦和几个女生的嘲笑声，“你快看啊，她这个德性还敢追男生呐，都不照照镜子的嘛！”</p> 第二天，樊可儿的父亲，来到了学校，找陈曦理论，为什么她要那么欺负人。</p> 陈曦着实还是年纪小，被一个身材健硕一脸黝黑的中年男人，这么一问，立刻怂了，</p> 她哭得梨花带雨，并和叔叔保证，以后都不欺负樊可儿了。</p> 樊可儿的爸爸也很是过意不去，觉得是自己太意气用事，吓到了孩子。</p> 但没有人能想到，陈曦转头就给自己的爸爸打了电话。</p> 转天，樊可儿的爸爸，就出现在了陈曦家富丽堂皇的豪宅里。</p> 牙关紧闭地跪在陈曦的脚边道歉，脸上还有红红的掌印未消。</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3号盒子〈四〉弥补 陈曦的爸爸，可谓是城里有名的富豪，在他们那种小城市里，完全有着翻云覆雨的能力。</p> 陈曦爸爸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女儿解气。</p> 之所以樊可儿的爸爸，会来到陈曦家，是因为，他的职业是通下水管道的。</p> 所以他以为是来了生意，没想到，却是如此这般的侮辱。</p> 但作为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单亲爸爸，他能做的，就只能是像现在这样忍气吞声。</p> 因为陈曦的爸爸说了，如果他今天没有得到陈曦的谅解，那么她的两个女儿，会遇到什么可怕的事儿，他就说不好了。</p> 樊可儿爸爸知道，自己没有本事可以保护好自己的女儿，所以他只能像现在这样，让陈曦解气。</p> 他天真地以为，这样陈曦以后就不会再找他女儿的麻烦了。</p> 坏人之所以坏，那是因为他们往往是别出心裁超乎我们想象的。</p> 樊可儿爸爸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条裤管空空的。</p> 他昨晚刚走出陈曦家的豪宅，转进旁边的小街里，身后就围上几个人，拎着刀，只朝他一条腿上砍。</p> 他最后的意识就是，自己身下都是血，自己的腿，已经和身体有一段距离了。</p> 学校里的樊可儿，更是被陈曦变本加厉地欺负。</p> 她并不知道，父亲所发生的一切，与陈曦是有着莫大关系的。</p> 她一直执着地以为，是因为自己太胖，才会讨人厌的。</p> 自从可儿被搅进这个校园暴力的可怕漩涡，鲁倩影就像消失了一样。</p> 她下了课，就赶快离开，不管樊可儿怎么找她，她都不和她见面，在学校里见到樊可儿，也都是绕着走。</p> 看到樊可儿被欺负，她更是赶快溜走。</p> 有时被陈曦逮着了，还会跟陈曦，一起辱骂樊可儿几句。</p> 樊可儿现在成了孤立无援的众矢之的，她开始断断续续地逃学，经常一连好几天都不去学校。</p> 她恨自己这个肥胖的身体，她开始买各种廉价的减肥药吃，为了能快点瘦下去，她还会加大用药剂量。</p> 没过多久，她就被查出肾衰竭。</p> 本来就拮据的家，现在只剩下她的姐姐樊爱儿，自己一力承担了。</p> 她现在既要照顾失去一条腿的爸爸，又要赚钱给得了肾衰的妹妹治病。</p> 她有多爱他们，就有多恨把他们一家害成现在这样的人。</p> 没有坚持多久，樊可儿就离开人世了。</p> 临死前，她送了姐姐一条绿宝石项链，那里面有当年一家四口的合影。</p> “别哭，肉肉姐姐，我走了，你就不用再这么辛苦了，我希望看到你真正的快乐，别再因为任何事而不开心。”</p> 就这样，樊爱儿失去了最爱的妹妹。</p> 她开始四处打听，调查清楚了樊可儿生前经历的一切。</p> 她一定要为自己的妹妹和爸爸报仇，她寻遍各地，终于找到一种邪术。</p> 只要她愿意抵押自己的灵魂，变成怨灵，生生世世受恶人差遣，这样，她就可以用恶毒的诅咒，让她恨的人得到报应。</p> 当年，之所以陈曦会将矛头指向樊可儿，那都是因为鲁倩影。</p> 那时候，鲁倩影知道陈曦喜欢赵博涛，但是赵博涛却喜欢自己这个事实。</p> 陈曦也因此找到鲁倩影，问过她，赵博涛为什么总是找你和樊可儿一起吃饭，他是不是喜欢你。</p> 鲁倩影当即就明白了。</p> 如果陈曦知道，赵博涛曾经和她表白的事，那她接下来，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了。</p> 她永远不会忘记初中时，她被欺负时的场景，那每一帧，她都记忆犹新。</p> 所以她说谎，告诉陈曦，其实她听到过赵博涛对樊可儿表白。</p> 当时的陈曦将信将疑，她怎么都无法想象，会有哪个男生，会喜欢樊可儿那样子的女生。</p> 鲁倩影看出了陈曦的怀疑，所以她开始怂恿樊可儿，让她主动接近赵博涛。</p> 而善良单纯的赵博涛，对于樊可儿的示好，反而没有反感，两个人真心实意地成了朋友。</p> 这也就是为什么，之后陈曦会那样针对樊可儿。</p> 鲁倩影为了自己的宁静，牺牲了最好的朋友。</p> 但她不知道的是，樊可儿却从来都没想过，害她的，会是自己最好的朋友。</p> ……</p> 鲁倩影睁开眼时，四周一片白茫茫的，右手边是一台看起来十分高科技的仪器。</p> 两根管子里，有红色的液体来来回回。</p> 原来，这就是透析用的仪器，也被称为人工肾。</p> 鲁倩影得了肾衰竭。</p> 山水有相逢，鲁倩影看着窗外，居然会心地笑了。</p> 一个月前，她整个人都异常虚弱，虽然很清瘦，但却总是看起来肿肿的。</p> 心情也特别烦躁，晚上睡觉总是被那条，一直被奉为幸运物的绿宝石项链的光芒晃醒。</p> 于是，她经过几天的努力，终究没能把它从脖子上取下来。</p> 所以她就去了五金店，看能不能用铁钳之类的工具把它切断。</p> 虽然可惜，但是它实在是影响她的休息。</p> 到了五金店，她问老板，是不是有那种可以切断这条项链的工具。</p> 老板特意走近她看了看，“什么项链？带来了吗？”</p> 老板诧异地问。</p> “这不，我胸前这条绿宝石的啊！”鲁倩影伸手，提了提项链给老板看。</p> 老板又靠近看了一眼，一脸的恐惧，“啊，我们这儿没有那种工具，你再到别的地方看看吧。”</p> 鲁倩影被老板推出了门。</p> 但想起刚刚老板惊恐的眼神，总觉得不对劲。</p> 她一直都觉得这条项链有些诡异，她现在更是怀疑了。</p> 她随便拉过路边走过的一对母女，“小朋友，你看阿姨的项链，好看吗？”</p> 小女孩儿一脸的疑惑，“阿姨脖子上没有项链啊！”说完就被她妈妈慌忙地拉走了。</p> 鲁倩影怔在原地，她忽然意识到什么。</p> 她拼命地拉扯着脖子上的项链，她感觉后颈疼痛不已，有什么黏糊糊地往下流。</p> 全然不顾身边路人的眼光，是怎么看待她这个疯女人的。</p> 她突然想起了给她项链的那个女孩儿，经过多方打听，她知道她的报应来了。</p> 肉肉就是樊爱儿，也就是樊可儿的姐姐。</p> 而她在给自己项链的前几个小时，就喝农药自杀了。</p> 当天经过她身边的救护车里躺着的，就是已经抢救无效死亡的樊爱儿。</p> 而那天给她带项链的，就是樊爱儿的怨灵。</p> 她诚心诅咒所有伤害过她亲人的人，并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让她们经历那些不幸。</p> 在那之后，鲁倩影就被查出了肾衰竭，但她却突然间感觉很坦然。</p> 她明白，在最后的生命里，她需要做些什么。</p> 她开始流连于各个学校，只要看到那些为肥胖而苦恼的孩子们，她就会在他们身上捏几下。</p> 然后消失在阳光洒满的街角。</p> 现在的鲁倩影，胖得有二百多斤，但她却笑称，自己是幸福肥。</p> 她不再惧怕死亡，如果能替更多因为肥胖而饱受苦难的人，走向幸福，她还是很心甘情愿的。</p> 人生总是没有机会回到过去，让我们去改正那些犯下的过错。</p> 但我们总是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弥补，往往也是一种改正。</p> 如果你也曾经有过无法释怀的愧疚，那么从现在开始吧，只需要去弥补愧疚本身。</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3号盒子〈四〉弥补 陈曦的爸爸，可谓是城里有名的富豪，在他们那种小城市里，完全有着翻云覆雨的能力。</p> 陈曦爸爸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女儿解气。</p> 之所以樊可儿的爸爸，会来到陈曦家，是因为，他的职业是通下水管道的。</p> 所以他以为是来了生意，没想到，却是如此这般的侮辱。</p> 但作为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单亲爸爸，他能做的，就只能是像现在这样忍气吞声。</p> 因为陈曦的爸爸说了，如果他今天没有得到陈曦的谅解，那么她的两个女儿，会遇到什么可怕的事儿，他就说不好了。</p> 樊可儿爸爸知道，自己没有本事可以保护好自己的女儿，所以他只能像现在这样，让陈曦解气。</p> 他天真地以为，这样陈曦以后就不会再找他女儿的麻烦了。</p> 坏人之所以坏，那是因为他们往往是别出心裁超乎我们想象的。</p> 樊可儿爸爸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条裤管空空的。</p> 他昨晚刚走出陈曦家的豪宅，转进旁边的小街里，身后就围上几个人，拎着刀，只朝他一条腿上砍。</p> 他最后的意识就是，自己身下都是血，自己的腿，已经和身体有一段距离了。</p> 学校里的樊可儿，更是被陈曦变本加厉地欺负。</p> 她并不知道，父亲所发生的一切，与陈曦是有着莫大关系的。</p> 她一直执着地以为，是因为自己太胖，才会讨人厌的。</p> 自从可儿被搅进这个校园暴力的可怕漩涡，鲁倩影就像消失了一样。</p> 她下了课，就赶快离开，不管樊可儿怎么找她，她都不和她见面，在学校里见到樊可儿，也都是绕着走。</p> 看到樊可儿被欺负，她更是赶快溜走。</p> 有时被陈曦逮着了，还会跟陈曦，一起辱骂樊可儿几句。</p> 樊可儿现在成了孤立无援的众矢之的，她开始断断续续地逃学，经常一连好几天都不去学校。</p> 她恨自己这个肥胖的身体，她开始买各种廉价的减肥药吃，为了能快点瘦下去，她还会加大用药剂量。</p> 没过多久，她就被查出肾衰竭。</p> 本来就拮据的家，现在只剩下她的姐姐樊爱儿，自己一力承担了。</p> 她现在既要照顾失去一条腿的爸爸，又要赚钱给得了肾衰的妹妹治病。</p> 她有多爱他们，就有多恨把他们一家害成现在这样的人。</p> 没有坚持多久，樊可儿就离开人世了。</p> 临死前，她送了姐姐一条绿宝石项链，那里面有当年一家四口的合影。</p> “别哭，肉肉姐姐，我走了，你就不用再这么辛苦了，我希望看到你真正的快乐，别再因为任何事而不开心。”</p> 就这样，樊爱儿失去了最爱的妹妹。</p> 她开始四处打听，调查清楚了樊可儿生前经历的一切。</p> 她一定要为自己的妹妹和爸爸报仇，她寻遍各地，终于找到一种邪术。</p> 只要她愿意抵押自己的灵魂，变成怨灵，生生世世受恶人差遣，这样，她就可以用恶毒的诅咒，让她恨的人得到报应。</p> 当年，之所以陈曦会将矛头指向樊可儿，那都是因为鲁倩影。</p> 那时候，鲁倩影知道陈曦喜欢赵博涛，但是赵博涛却喜欢自己这个事实。</p> 陈曦也因此找到鲁倩影，问过她，赵博涛为什么总是找你和樊可儿一起吃饭，他是不是喜欢你。</p> 鲁倩影当即就明白了。</p> 如果陈曦知道，赵博涛曾经和她表白的事，那她接下来，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了。</p> 她永远不会忘记初中时，她被欺负时的场景，那每一帧，她都记忆犹新。</p> 所以她说谎，告诉陈曦，其实她听到过赵博涛对樊可儿表白。</p> 当时的陈曦将信将疑，她怎么都无法想象，会有哪个男生，会喜欢樊可儿那样子的女生。</p> 鲁倩影看出了陈曦的怀疑，所以她开始怂恿樊可儿，让她主动接近赵博涛。</p> 而善良单纯的赵博涛，对于樊可儿的示好，反而没有反感，两个人真心实意地成了朋友。</p> 这也就是为什么，之后陈曦会那样针对樊可儿。</p> 鲁倩影为了自己的宁静，牺牲了最好的朋友。</p> 但她不知道的是，樊可儿却从来都没想过，害她的，会是自己最好的朋友。</p> ……</p> 鲁倩影睁开眼时，四周一片白茫茫的，右手边是一台看起来十分高科技的仪器。</p> 两根管子里，有红色的液体来来回回。</p> 原来，这就是透析用的仪器，也被称为人工肾。</p> 鲁倩影得了肾衰竭。</p> 山水有相逢，鲁倩影看着窗外，居然会心地笑了。</p> 一个月前，她整个人都异常虚弱，虽然很清瘦，但却总是看起来肿肿的。</p> 心情也特别烦躁，晚上睡觉总是被那条，一直被奉为幸运物的绿宝石项链的光芒晃醒。</p> 于是，她经过几天的努力，终究没能把它从脖子上取下来。</p> 所以她就去了五金店，看能不能用铁钳之类的工具把它切断。</p> 虽然可惜，但是它实在是影响她的休息。</p> 到了五金店，她问老板，是不是有那种可以切断这条项链的工具。</p> 老板特意走近她看了看，“什么项链？带来了吗？”</p> 老板诧异地问。</p> “这不，我胸前这条绿宝石的啊！”鲁倩影伸手，提了提项链给老板看。</p> 老板又靠近看了一眼，一脸的恐惧，“啊，我们这儿没有那种工具，你再到别的地方看看吧。”</p> 鲁倩影被老板推出了门。</p> 但想起刚刚老板惊恐的眼神，总觉得不对劲。</p> 她一直都觉得这条项链有些诡异，她现在更是怀疑了。</p> 她随便拉过路边走过的一对母女，“小朋友，你看阿姨的项链，好看吗？”</p> 小女孩儿一脸的疑惑，“阿姨脖子上没有项链啊！”说完就被她妈妈慌忙地拉走了。</p> 鲁倩影怔在原地，她忽然意识到什么。</p> 她拼命地拉扯着脖子上的项链，她感觉后颈疼痛不已，有什么黏糊糊地往下流。</p> 全然不顾身边路人的眼光，是怎么看待她这个疯女人的。</p> 她突然想起了给她项链的那个女孩儿，经过多方打听，她知道她的报应来了。</p> 肉肉就是樊爱儿，也就是樊可儿的姐姐。</p> 而她在给自己项链的前几个小时，就喝农药自杀了。</p> 当天经过她身边的救护车里躺着的，就是已经抢救无效死亡的樊爱儿。</p> 而那天给她带项链的，就是樊爱儿的怨灵。</p> 她诚心诅咒所有伤害过她亲人的人，并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让她们经历那些不幸。</p> 在那之后，鲁倩影就被查出了肾衰竭，但她却突然间感觉很坦然。</p> 她明白，在最后的生命里，她需要做些什么。</p> 她开始流连于各个学校，只要看到那些为肥胖而苦恼的孩子们，她就会在他们身上捏几下。</p> 然后消失在阳光洒满的街角。</p> 现在的鲁倩影，胖得有二百多斤，但她却笑称，自己是幸福肥。</p> 她不再惧怕死亡，如果能替更多因为肥胖而饱受苦难的人，走向幸福，她还是很心甘情愿的。</p> 人生总是没有机会回到过去，让我们去改正那些犯下的过错。</p> 但我们总是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弥补，往往也是一种改正。</p> 如果你也曾经有过无法释怀的愧疚，那么从现在开始吧，只需要去弥补愧疚本身。</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4号盒子〈一〉异界工程建设 2060年，世界各地，怪事接连发生。</p> A市的一个大学中，所有出口离奇消失，千余学生被困其中。</p> 教学主楼前，则出现了一扇雕刻着玫瑰花纹的大门。</p> 不过，普通人，入内则死。</p> ……</p> 外面天气暗沉，教学主楼自习室内，骆言玉学累了，正趴在桌上睡午觉。</p> 半个小时之前，室外就断断续续地传来猫叫声、人的嘶喊声。</p> 骆言玉被吵醒了。</p> 他的微信，此时正弹出来一条消息。</p> 李溪：（骆哥，你现在是不是在324自习室，千万别出声，我刚才看到324外面，有吃人的黑猫，你一出去，就会被它吃掉。）</p> 李溪：（你保重，我从刚才就一直被另一只黑猫追，先不说了，打字很累。）</p> 外面的惨叫声，仍然持续不断。</p> 骆言玉走到窗边，看到了那扇雕刻着玫瑰花纹的大门，此时正泛着奇异的光。</p> 黑猫一只接一只地从里面跳出来。</p> 定睛一看，那扇门侧边，好像还有个类似于喇叭的东西。</p> 下一秒，有个奇怪的声音突然发出来，声音大到可以回荡在整个校园内，应该是喇叭发出来的。</p> 所有的黑猫，听到这个声音，全都跳回了大门里。</p> 骆言玉又从门缝里，往外瞥了一眼，外面确实有一只黑猫，一动不动地蹲着。</p> 不过，它跟其它黑猫不一样的地方是，它的爪子是白色的。</p> 自习室外面，喵呜一声。</p> 骆言玉发现，蹲在自习室外的那只黑色白爪的猫，开始慢慢消散，直到变成一抹黑气消失。</p> 它没有像其他猫一样，跳回大门里去。</p> 接着，喇叭又沙沙了两声，用尖锐刺耳的声音播报着：【废物清理完毕，欢迎各位加入异界工程建设，现在请各位还活着的人，马上来大门前集合，三分钟内不来者，死。】</p> 骆言玉也去了。</p> 此时，外面肉眼可见之处，散落着残肢断腿，还有红红的粘液，空气中夹杂着腥臭味，难闻至极。</p> 看来刚才在他睡着的时候，这个学校里的很多人，都被那些黑猫吃了。</p> 当然，还有一百多个活着的人，都听到了广播，拼命地跑来大门前集合。</p> 因为经过这些之后，没人敢忤逆这个声音。</p> 大门又发出了那种光，这次从里面出来的，是两个人，身穿紫色制服，带着几许古风韵味。</p> 霍皎兮刚从雕刻玫瑰的大门里出来，难闻的味就钻入了她的鼻中，皱了皱眉：“什么味，你们这个工地刚才发生了什么？”</p> 然后她发现，看她的人有点多，马上咳了两声。</p> 换上了一副威严的面孔：“噢，这里就是A市大学工地吧，我是你们的主监工。”</p> 跟在她身后的副监工弥鸠，把怀里的那捧玫瑰花递给她。</p> 霍皎兮接过，把玫瑰花往空中一扬，花瓣瞬间纷飞，落到了每个人的肩膀上。</p> 骆言玉看着自己肩上的花瓣，泛着红光，愈加强烈。</p> 最终变成了一个号码牌，与衣服融为一体。</p> 弥鸠：“一阶工作完成。”</p> 说完，他和霍皎兮，一转身就消失了。</p> 那个喇叭声音，又沙沙响起来了：</p> 【号码分配完成，工程一号项目建设开始启动，工人1号、2号……20号为第一组，请第一组做好开工准备，其余组可暂时休息】</p> 【工程一号名称：流窜的教学主楼】</p> 【任务：1、电梯全部改成卧室2、教室全部改成电梯】</p> 【规则：不可破坏教学主楼原有楼层结构】</p> 【原料供给：工人自行就地取材】</p> 【时间：八个小时】</p> 【任务未完成，全部喂猫】</p> 【切记，不可违规哦，因为惩罚很变态】</p> 【祝各位工人能早日完工，么么哒～】</p> ……</p> 骆言玉和李溪、韩九，都是第一组的。</p> 他们分别是工人1号、工人2号、工人10号。</p> 整个学校都被阴暗笼罩着，有些胆小的女生已经被吓哭了。</p> 她们本来在好好的上学，现在居然被卷入了这么可怕的灵异事件中，想出也出不去。</p> “所以，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李溪看着前面的大门，又看看自己身后的教学主楼。</p>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背后的教学主楼，自己悄悄移动了一下。</p> “等下，骆哥呢？怎么一眨眼就没了！”</p> “诶呀，先别管他了，我们赶紧开工吧，就八个小时啊，这么大的工程量，也不知道能不能整完。”</p> 韩九说着，已经开始到处去找施工工具之类的东西了。</p> 但是偌大的校园内，根本没有这些东西。</p> 霍皎兮把自己的办公室，也带到这个学校里来了。</p> 刚才她做完了一阶工作，就直接进了办公室，这里也可以说是她自己设置的一个隐藏空间，为了自己的监工生活，能过的舒服点。</p> 弥鸠贴心地为她沏好了茶，摆好了甜点，点上了香薰，照顾的无微不至。</p> 那些工人，是找不到也进不来这里的。</p> 她可以享受她的美好生活了。</p> 人嘛，就要学会偷懒，霍皎兮想着，悠闲地抿了口茶。</p> 但是，办公室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p> 霍皎兮无意间瞄到了，吓得差点从沙发上滑下来。</p> 弥鸠也惊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愣住了。</p> 随后，眼眸低垂了下去，似有失落。</p> “你……”她看到了他肩上的编号，眯了眯眼，工人1号。</p> 他为什么能找到这个地方，而且还进来了。</p> 看着看着，霍皎兮看这人，有点面熟。</p> “监工大人，你有针吗，能不能借给我一根，我们男生平时也不缝衣服，没有针，你是女生，应该有吧。”骆言玉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p> 霍皎兮：“系统说过，你们要自己就地取材。”</p> 骆言玉：“可你现在也身在这所学校里，所以我来找你，也算是就地取材。”</p> 她觉得面前这人有点讨厌，冷哼一声：“你敢和本大人这样说话？”</p> 骆言玉一直保持着很淡定的神情。</p> 他看了看周围挑眉道：“监工的工作，字面意思上来看，不就是要时刻监督工人吗。可是现在，你们已经违规了吧，监工大人，剩下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p> 霍皎兮可算明白了，这个1号已经握到了她的把柄。</p> 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他是否知道举报的办法。</p> 举报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对着喇叭直接大喊就可以。</p> 看他这从容外加挑衅的表情，保不准他可能会这样尝试，然后瞎猫碰上死耗子般成功。</p> 霍皎兮觉得头疼。</p> 没有针，只有发簪，索性直接把自己的一支发簪扔给了他，顺嘴警告了他几句。</p> “多谢。”骆言玉带着发簪，离开了。</p> ……</p> 校园内，突然沸腾起来。</p> 教学主楼发了疯似的跑来跑去。</p> 准确来说，应该是移来移去的。</p> 很多学生没来得及跑，身上就被磨掉了一层皮，还有很多腿被压断的。</p> 其实让更多人没想到的是，这好好的一栋楼立在那里，居然会跑？</p> 骆言玉出了办公室，仔细看了看现在的状况。</p> 随后快速地赶到了那个玫瑰花纹的大门前，他静静注视了几秒后，沿着门框三两下爬了上去。</p> 喇叭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p> 他看到喇叭后面没有按钮，但是却有两个孔，一个是下面写着调，另一个写着关。</p> 他拿出发簪，往写着“调”的孔里戳了一下。</p> 【扩音器模式开启】</p> 骆言玉对着喇叭说了句：“所有人，马上进图书馆，那里是安全的。”</p> 喇叭把他的声音扩大了，整个校园的人都听到了。</p> 呵，没想到，他本着试探监工才要来的东西，居然在这里还发挥了作用，而且这喇叭也挺给力的。</p> 骆言玉就是在赌。</p> 在这个工程里，不但他们需要遵守规则，这个工程里的所有东西包括监工在内，都要遵守规则。</p> 刚才监工那里他已经证实了，监工必须遵守监管规。</p> 而这栋教学主楼要遵守的，是不破坏这里其他建筑的规则。</p> 因为现在其他建筑完好无损。</p> 既然教学主楼是工程一号，那也许图书馆就是接下来的工程二号，他们之间，不可互相干预。</p> 很多人听了骆言玉的话，进了图书馆。</p> 那里果真是安全的，有几个特立独行不听话的，直接被楼给碾压了。</p> 骆言玉也找机会，赶紧去了图书馆。</p> 当他推门而进的那一刻，李溪激动地扑了过来：“骆哥，太好了，还能再见到你，刚才那是你的声音吧，你是怎么做到的……对了你刚才怎么不见了……”</p> 他一串问题，叫骆言玉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p>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楼为什么会突然跑起来。</p> 骆言玉想了想，说：“现在的教学主楼，已经不是原来的了，应该已经被赋予了生命，所以……刚才是谁弄疼了它，才叫它发狂的？”</p> ……</p> 霍皎兮和弥鸠，站在图书馆对面的艺术路楼顶上，看着图书馆里面聚集的一窝人。</p> 由于害怕被举报，霍皎兮还是离开了她那温暖的办公室。</p> 监工生涯五年，她第一次被工人给威胁了。</p> 他能进入她设置的隐藏空间，霍皎兮有点担心。他是某位隐藏身份的大佬。</p> “那个……那个什么鸟儿，查下这个工人1号是谁，我总感觉他很眼熟。”</p> “大人……我叫弥鸠……算了，你应该记不住，我会带回来你想要的答案的。”</p> 弥鸠走到楼边，回头望了一眼她。</p> 不甘但又无力强笑着，跳到楼下，走进了那扇大门内。</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4号盒子〈一〉异界工程建设 2060年，世界各地，怪事接连发生。</p> A市的一个大学中，所有出口离奇消失，千余学生被困其中。</p> 教学主楼前，则出现了一扇雕刻着玫瑰花纹的大门。</p> 不过，普通人，入内则死。</p> ……</p> 外面天气暗沉，教学主楼自习室内，骆言玉学累了，正趴在桌上睡午觉。</p> 半个小时之前，室外就断断续续地传来猫叫声、人的嘶喊声。</p> 骆言玉被吵醒了。</p> 他的微信，此时正弹出来一条消息。</p> 李溪：（骆哥，你现在是不是在324自习室，千万别出声，我刚才看到324外面，有吃人的黑猫，你一出去，就会被它吃掉。）</p> 李溪：（你保重，我从刚才就一直被另一只黑猫追，先不说了，打字很累。）</p> 外面的惨叫声，仍然持续不断。</p> 骆言玉走到窗边，看到了那扇雕刻着玫瑰花纹的大门，此时正泛着奇异的光。</p> 黑猫一只接一只地从里面跳出来。</p> 定睛一看，那扇门侧边，好像还有个类似于喇叭的东西。</p> 下一秒，有个奇怪的声音突然发出来，声音大到可以回荡在整个校园内，应该是喇叭发出来的。</p> 所有的黑猫，听到这个声音，全都跳回了大门里。</p> 骆言玉又从门缝里，往外瞥了一眼，外面确实有一只黑猫，一动不动地蹲着。</p> 不过，它跟其它黑猫不一样的地方是，它的爪子是白色的。</p> 自习室外面，喵呜一声。</p> 骆言玉发现，蹲在自习室外的那只黑色白爪的猫，开始慢慢消散，直到变成一抹黑气消失。</p> 它没有像其他猫一样，跳回大门里去。</p> 接着，喇叭又沙沙了两声，用尖锐刺耳的声音播报着：【废物清理完毕，欢迎各位加入异界工程建设，现在请各位还活着的人，马上来大门前集合，三分钟内不来者，死。】</p> 骆言玉也去了。</p> 此时，外面肉眼可见之处，散落着残肢断腿，还有红红的粘液，空气中夹杂着腥臭味，难闻至极。</p> 看来刚才在他睡着的时候，这个学校里的很多人，都被那些黑猫吃了。</p> 当然，还有一百多个活着的人，都听到了广播，拼命地跑来大门前集合。</p> 因为经过这些之后，没人敢忤逆这个声音。</p> 大门又发出了那种光，这次从里面出来的，是两个人，身穿紫色制服，带着几许古风韵味。</p> 霍皎兮刚从雕刻玫瑰的大门里出来，难闻的味就钻入了她的鼻中，皱了皱眉：“什么味，你们这个工地刚才发生了什么？”</p> 然后她发现，看她的人有点多，马上咳了两声。</p> 换上了一副威严的面孔：“噢，这里就是A市大学工地吧，我是你们的主监工。”</p> 跟在她身后的副监工弥鸠，把怀里的那捧玫瑰花递给她。</p> 霍皎兮接过，把玫瑰花往空中一扬，花瓣瞬间纷飞，落到了每个人的肩膀上。</p> 骆言玉看着自己肩上的花瓣，泛着红光，愈加强烈。</p> 最终变成了一个号码牌，与衣服融为一体。</p> 弥鸠：“一阶工作完成。”</p> 说完，他和霍皎兮，一转身就消失了。</p> 那个喇叭声音，又沙沙响起来了：</p> 【号码分配完成，工程一号项目建设开始启动，工人1号、2号……20号为第一组，请第一组做好开工准备，其余组可暂时休息】</p> 【工程一号名称：流窜的教学主楼】</p> 【任务：1、电梯全部改成卧室2、教室全部改成电梯】</p> 【规则：不可破坏教学主楼原有楼层结构】</p> 【原料供给：工人自行就地取材】</p> 【时间：八个小时】</p> 【任务未完成，全部喂猫】</p> 【切记，不可违规哦，因为惩罚很变态】</p> 【祝各位工人能早日完工，么么哒～】</p> ……</p> 骆言玉和李溪、韩九，都是第一组的。</p> 他们分别是工人1号、工人2号、工人10号。</p> 整个学校都被阴暗笼罩着，有些胆小的女生已经被吓哭了。</p> 她们本来在好好的上学，现在居然被卷入了这么可怕的灵异事件中，想出也出不去。</p> “所以，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李溪看着前面的大门，又看看自己身后的教学主楼。</p>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背后的教学主楼，自己悄悄移动了一下。</p> “等下，骆哥呢？怎么一眨眼就没了！”</p> “诶呀，先别管他了，我们赶紧开工吧，就八个小时啊，这么大的工程量，也不知道能不能整完。”</p> 韩九说着，已经开始到处去找施工工具之类的东西了。</p> 但是偌大的校园内，根本没有这些东西。</p> 霍皎兮把自己的办公室，也带到这个学校里来了。</p> 刚才她做完了一阶工作，就直接进了办公室，这里也可以说是她自己设置的一个隐藏空间，为了自己的监工生活，能过的舒服点。</p> 弥鸠贴心地为她沏好了茶，摆好了甜点，点上了香薰，照顾的无微不至。</p> 那些工人，是找不到也进不来这里的。</p> 她可以享受她的美好生活了。</p> 人嘛，就要学会偷懒，霍皎兮想着，悠闲地抿了口茶。</p> 但是，办公室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p> 霍皎兮无意间瞄到了，吓得差点从沙发上滑下来。</p> 弥鸠也惊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愣住了。</p> 随后，眼眸低垂了下去，似有失落。</p> “你……”她看到了他肩上的编号，眯了眯眼，工人1号。</p> 他为什么能找到这个地方，而且还进来了。</p> 看着看着，霍皎兮看这人，有点面熟。</p> “监工大人，你有针吗，能不能借给我一根，我们男生平时也不缝衣服，没有针，你是女生，应该有吧。”骆言玉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p> 霍皎兮：“系统说过，你们要自己就地取材。”</p> 骆言玉：“可你现在也身在这所学校里，所以我来找你，也算是就地取材。”</p> 她觉得面前这人有点讨厌，冷哼一声：“你敢和本大人这样说话？”</p> 骆言玉一直保持着很淡定的神情。</p> 他看了看周围挑眉道：“监工的工作，字面意思上来看，不就是要时刻监督工人吗。可是现在，你们已经违规了吧，监工大人，剩下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p> 霍皎兮可算明白了，这个1号已经握到了她的把柄。</p> 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他是否知道举报的办法。</p> 举报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对着喇叭直接大喊就可以。</p> 看他这从容外加挑衅的表情，保不准他可能会这样尝试，然后瞎猫碰上死耗子般成功。</p> 霍皎兮觉得头疼。</p> 没有针，只有发簪，索性直接把自己的一支发簪扔给了他，顺嘴警告了他几句。</p> “多谢。”骆言玉带着发簪，离开了。</p> ……</p> 校园内，突然沸腾起来。</p> 教学主楼发了疯似的跑来跑去。</p> 准确来说，应该是移来移去的。</p> 很多学生没来得及跑，身上就被磨掉了一层皮，还有很多腿被压断的。</p> 其实让更多人没想到的是，这好好的一栋楼立在那里，居然会跑？</p> 骆言玉出了办公室，仔细看了看现在的状况。</p> 随后快速地赶到了那个玫瑰花纹的大门前，他静静注视了几秒后，沿着门框三两下爬了上去。</p> 喇叭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p> 他看到喇叭后面没有按钮，但是却有两个孔，一个是下面写着调，另一个写着关。</p> 他拿出发簪，往写着“调”的孔里戳了一下。</p> 【扩音器模式开启】</p> 骆言玉对着喇叭说了句：“所有人，马上进图书馆，那里是安全的。”</p> 喇叭把他的声音扩大了，整个校园的人都听到了。</p> 呵，没想到，他本着试探监工才要来的东西，居然在这里还发挥了作用，而且这喇叭也挺给力的。</p> 骆言玉就是在赌。</p> 在这个工程里，不但他们需要遵守规则，这个工程里的所有东西包括监工在内，都要遵守规则。</p> 刚才监工那里他已经证实了，监工必须遵守监管规。</p> 而这栋教学主楼要遵守的，是不破坏这里其他建筑的规则。</p> 因为现在其他建筑完好无损。</p> 既然教学主楼是工程一号，那也许图书馆就是接下来的工程二号，他们之间，不可互相干预。</p> 很多人听了骆言玉的话，进了图书馆。</p> 那里果真是安全的，有几个特立独行不听话的，直接被楼给碾压了。</p> 骆言玉也找机会，赶紧去了图书馆。</p> 当他推门而进的那一刻，李溪激动地扑了过来：“骆哥，太好了，还能再见到你，刚才那是你的声音吧，你是怎么做到的……对了你刚才怎么不见了……”</p> 他一串问题，叫骆言玉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p>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楼为什么会突然跑起来。</p> 骆言玉想了想，说：“现在的教学主楼，已经不是原来的了，应该已经被赋予了生命，所以……刚才是谁弄疼了它，才叫它发狂的？”</p> ……</p> 霍皎兮和弥鸠，站在图书馆对面的艺术路楼顶上，看着图书馆里面聚集的一窝人。</p> 由于害怕被举报，霍皎兮还是离开了她那温暖的办公室。</p> 监工生涯五年，她第一次被工人给威胁了。</p> 他能进入她设置的隐藏空间，霍皎兮有点担心。他是某位隐藏身份的大佬。</p> “那个……那个什么鸟儿，查下这个工人1号是谁，我总感觉他很眼熟。”</p> “大人……我叫弥鸠……算了，你应该记不住，我会带回来你想要的答案的。”</p> 弥鸠走到楼边，回头望了一眼她。</p> 不甘但又无力强笑着，跳到楼下，走进了那扇大门内。</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4号盒子〈二〉惩罚内容:人魂入烈域 图书馆内。</p> 当骆言玉问出这个问题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p> “什……什么？”</p> 有些人想质疑，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信的了。</p> 既然教学主楼有生命了，也许有人踢一下墙或者刮墙皮，都会叫它感到疼。</p> 李溪叹了口气，拍了拍骆言玉的肩膀，说：“骆哥，有没有什么办法，叫这栋楼停下来啊，我们只剩下七个半小时的时间了。”</p> 骆言玉看了看手里的簪子，抬眼，语气冷峻坚定：“也许，可以把它当成一个小孩子。”</p> 韩九觉得他在说胡话：“我们还是先研究怎么开工吧，把电梯改成卧室，可不可以去跟监工商量一下，给运些材料进来啊。”</p> 骆言玉没理他。</p> 直接推开图书馆的门，再次从容地向那扇大门走过去。</p> 在路上，他拿出手机点了一首歌。</p> 沿着门框爬上去之后，喇叭再次被戳，被当扩音器使。</p> 骆言玉把手机举到喇叭的高度，一首清晰而又旋律优美的《摇篮曲》，被很大声音外放出来。</p> “啊这……是把那栋楼当孩子哄吗，太狗血了吧，都不敢这么写。”</p> 李溪坐在图书馆里，欣赏着外面，啧啧惊叹。</p> 但是，教学主楼听到这个声音之后，似乎更加疯狂了。</p> 摇晃力度与移动速度，都加大了不少，顺势朝骆言玉冲过来</p> 隐约中，好像有一声猫叫。</p> 李溪感觉事情不妙，冲出门外大喊：“骆哥快跑啊！”</p> 一秒！</p> 两秒！</p> 三秒！</p> 它停了下来，因为三秒之前，那首《摇篮曲》，被快进了。</p> 为了以防万一，骆言玉又在上面举了五分钟的手机，确定教学主楼不会再动了，才松了口气。</p> 看来，它不喜欢听音乐的前奏，只喜欢听唱的部分。</p> 骆言玉把手机卡在喇叭旁边，自己跳了下来。</p> 下来之前，他已经这首歌的前奏给剪了，而且设置了单曲循环。</p> 韩九已经被这波骚操作整晕了。</p> 最近遇上的这些事，叫他感觉自己的九年义务教育，受到了严重的侮辱。</p> “完活儿，去吃饭。”</p> 骆言玉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声音带着丝慵懒。</p> 韩九赶紧拦住他：“这哪里完工了，我们等于还没开工呢，你现在怎么还有心情吃饭，七个小时之后，我们就要被喂猫了！”</p> 骆言玉轻笑着：“不吃饱怎么干活？”</p> 李溪：“誓死追随骆哥，我也饿了。”</p> 到了饭点了，有几个人跟着骆言玉和李溪去吃饭了。</p> 不过他们是抱着，“就算死也要做个饱死鬼”的想法去的。</p> 剩下的人，都跟着韩九，留在了原地。</p> 他们在学校食堂，偶遇了霍皎兮。</p> 除了骆言玉和李溪，其他人见到监工，都没命似的躲得远远的。</p> 骆言玉和李溪，面不改色的在距离霍皎兮两张桌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p> 其余人由于被监工吓到，没了吃饭的胃口，都跑了。</p> 偌大的食堂中，除了食堂阿姨，就是他们三个人。</p> 李溪有点不自然地说：“原来监工也吃人类的伙食啊。”</p> 霍皎兮：“当然吃，饿了就吃！”</p> 这是在变着法的骂她不是人吗？</p> 虽然自己有一段记忆消失了，但在自己是不是个人这个问题上，她还是非常确定的！</p> 她吃完了鲜香肥牛盖饭之后，正了正自己紫色制服的领子。</p> 命令骆言玉，赶紧把外面那幼稚的歌给关掉，说耳朵都要起茧子了。</p> 骆言玉手里摩挲着，刚才从教学主楼旁边捡到的猫毛。</p> 走到食堂窗口那里，又要了五份糖醋鱼打包带走了。</p> 因为，他没猜错的话，那只黑色白爪的猫，已经和教学主楼成为一体了，也许它和其他的黑猫不一样，并不吃人。</p> 既然这样，那么传统的施工办法，在这里根本行不通。</p> 看来规则里说的，不能破坏原有的楼层结构，实际上，就是一种变相的提示。</p> 骆言玉把糖醋鱼，递给身边的人：“小溪，你拿着，我去跟那只猫沟通一下。”</p> “骆哥，这是……干什么的？”</p> “喂猫的。”</p> ……</p> 距离截止时间，还有六个小时。</p> 韩九搞来一把锤头，他们刚才尝试过，进到教学主楼里面去。</p> 但发现门拉不开，也没有锁着，就是拉不开。</p> 他抡起锤头，直接对着玻璃门砸过去。</p> 只要门被砸碎了，就可以进去了，反正门被砸毁也不算破坏楼层结构，也就不算违规。</p> 锤头刚落下去，被一道黑气反弹了回去。</p> 喇叭自动切换回原来的模式，熟悉的声音响起：</p> 【监测到有毁坏建筑行为，二十秒钟后自爆】</p> 在场的人瞬间慌了，到底是什么自爆啊，为什么不说清楚！</p> 【开始计时】</p> 【20】</p> 【19】</p> 韩九现在看什么东西，都像是要自爆了。</p> 还有人以为是韩九要自爆了，纷纷离他远远的。</p> 计时还在继续，喇叭爆炸式音量一下一下地锤在每个人的心里。</p> 【9、8、7……】</p> 突然，他手里的锤头被抢走了，韩九定睛一看，是骆言玉。</p> 只见他直接向着图书馆跑过去，然后一甩手，锤头就飞进了一个窗口里，掉到了图书馆内。</p> 等霍皎兮反应过来，她感到了不对劲，但一切都来不及了。</p> 下一秒，嘭地一声。</p> 图书馆瞬间燃烧起来，火苗窜的迅速，很快就变成了熊熊烈焰。</p> 喇叭：【作案工具已爆炸销毁】</p> 不过几秒后，它又开始播报。</p> 【监测到未来的工程二号受到破坏，系统自动归为监工监管不力，任由工人胡作非为。现对主监霍皎兮、副监工弥鸠进行惩罚】</p> 霍皎兮：“mmp的。”</p> 众人震惊（除了骆言玉之外）：原来监工也会受罚。</p> 【惩罚内容：人魂入烈域】</p> 【持续时间：半小时】</p> 她三魂中的人魂，早就交给了异界。</p> 凡是异界工作人员犯了什么错误，必定从人魂开始下手惩罚。</p> 但是霍皎兮却什么感觉也没有，难道是系统网络延迟？</p> 惩罚卡顿了？</p> “工人1号，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霍皎兮现在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p> 骆言玉对她微微一笑：“知道啊，我正是因为知道，毁坏图书馆不算我们违规，所以才这样做的，啊……原来这里的其他工程建筑被工人破坏，算监工违规啊，那不好意思啦，系统没说，我们也不知道。”</p> 霍皎兮心里想，这人就是在装着明白揣糊涂。</p> 明明那么多地方可以扔锤子，为什么偏偏跑那么远，扔到图书馆里。</p> 一开始，从他来办公室找她的时候，看来就已经奔着试探，监工会不会违规去的。</p> 监工有违规的可能性的话，他就可以不处于完全被动。</p> 巨大的爆炸声，惊到了教学主楼，它瞬间又有暴走的趋势。</p> 骆言玉来不及跟其他人废话，直接从李溪手里拿过糖醋鱼，跑到楼前，拼命地扇风叫味道散发出去。</p> 闻到了鱼香味，教学主楼，喵呜叫了一声。</p> 他听出来了，没错，就是那只白爪的黑猫。</p> 教学主楼前方，一团黑气慢慢凝聚成一只黑猫，蹦跃而出。</p> 它的后脚上，缠着一根长长的白线，镶嵌入教学主楼，仿若浑然天成。</p> 带着对黑猫的后怕，很多人直接退到了最后面。</p> “喵～”它蓝色带着灵气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骆言玉手中的糖醋鱼。</p> 刚尝试着往前走了几步，但被绳子拉住了，回头对绳子呲了呲牙。</p> 知道它过不来，骆言玉带着糖醋鱼，朝它走过去。</p> “它不吃鱼，吃人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p> 骆言玉继续往前走，到了它面前，蹲下来，把五条糖醋鱼摆到它面前。</p> 黑猫又开心地喵呜了一声，对着糖醋鱼，一口咬了下去。</p> “这只猫居然不吃人？难道它跟刚才那些猫不是一伙儿的？”</p> 韩九瞪大眼睛，看着吃的正香的黑猫。</p> 骆言玉趁着猫在吃鱼，轻轻拎起旁边的白线。</p> 很细，但是有点坚硬。</p> 李溪一直在骆言玉旁边，看他在研究白线，也好奇地跟他一起看：“这是什么线？”</p> 骆言玉低沉开口：“这是魂线，猫楼一体，相伴相生。”</p> 李溪听懂了他的意思，但他总觉得哪里很不对劲。</p> 于是好奇地问：“骆哥，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我知道你平时很厉害，但最近的事，确实都很离谱……”</p> 骆言玉摸索魂线的手指，停了下来。</p> 他颦了颦眉，略一沉吟：“我也不知道，现在我做的事，好像都是本能的驱使。”</p> 说得直白一点，他仅仅是失忆了，别的超能力都在。</p> 他为什么有超能力，连他自己也不知道。</p> 他是在一片废墟中醒来的，记忆完全空白，还什么也不懂，直接在街上果奔。</p> 然后被Z博士带回家，教给了他很多东西，又给他办了入学手续。</p> 那天，他之所以能进入监工设置的隐藏空间里，并找到他们，是因为听到了能量的呼唤。</p> 那是一种近乎相似的能量之间的吸引。</p> 黑猫吃完了鱼，满意地舔舔嘴，来到骆言玉身边，亲昵地蹭了蹭他。</p> 李溪看了看时间：“还剩五个半小时，现在我们要用什么办法完成施工任务？教学主楼的门，我们都进不去。”</p> 骆言玉的手，轻轻抚着黑猫的头，嘴角微微勾起：“它好像可以做到。”</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4号盒子〈二〉惩罚内容:人魂入烈域 图书馆内。</p> 当骆言玉问出这个问题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p> “什……什么？”</p> 有些人想质疑，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信的了。</p> 既然教学主楼有生命了，也许有人踢一下墙或者刮墙皮，都会叫它感到疼。</p> 李溪叹了口气，拍了拍骆言玉的肩膀，说：“骆哥，有没有什么办法，叫这栋楼停下来啊，我们只剩下七个半小时的时间了。”</p> 骆言玉看了看手里的簪子，抬眼，语气冷峻坚定：“也许，可以把它当成一个小孩子。”</p> 韩九觉得他在说胡话：“我们还是先研究怎么开工吧，把电梯改成卧室，可不可以去跟监工商量一下，给运些材料进来啊。”</p> 骆言玉没理他。</p> 直接推开图书馆的门，再次从容地向那扇大门走过去。</p> 在路上，他拿出手机点了一首歌。</p> 沿着门框爬上去之后，喇叭再次被戳，被当扩音器使。</p> 骆言玉把手机举到喇叭的高度，一首清晰而又旋律优美的《摇篮曲》，被很大声音外放出来。</p> “啊这……是把那栋楼当孩子哄吗，太狗血了吧，都不敢这么写。”</p> 李溪坐在图书馆里，欣赏着外面，啧啧惊叹。</p> 但是，教学主楼听到这个声音之后，似乎更加疯狂了。</p> 摇晃力度与移动速度，都加大了不少，顺势朝骆言玉冲过来</p> 隐约中，好像有一声猫叫。</p> 李溪感觉事情不妙，冲出门外大喊：“骆哥快跑啊！”</p> 一秒！</p> 两秒！</p> 三秒！</p> 它停了下来，因为三秒之前，那首《摇篮曲》，被快进了。</p> 为了以防万一，骆言玉又在上面举了五分钟的手机，确定教学主楼不会再动了，才松了口气。</p> 看来，它不喜欢听音乐的前奏，只喜欢听唱的部分。</p> 骆言玉把手机卡在喇叭旁边，自己跳了下来。</p> 下来之前，他已经这首歌的前奏给剪了，而且设置了单曲循环。</p> 韩九已经被这波骚操作整晕了。</p> 最近遇上的这些事，叫他感觉自己的九年义务教育，受到了严重的侮辱。</p> “完活儿，去吃饭。”</p> 骆言玉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声音带着丝慵懒。</p> 韩九赶紧拦住他：“这哪里完工了，我们等于还没开工呢，你现在怎么还有心情吃饭，七个小时之后，我们就要被喂猫了！”</p> 骆言玉轻笑着：“不吃饱怎么干活？”</p> 李溪：“誓死追随骆哥，我也饿了。”</p> 到了饭点了，有几个人跟着骆言玉和李溪去吃饭了。</p> 不过他们是抱着，“就算死也要做个饱死鬼”的想法去的。</p> 剩下的人，都跟着韩九，留在了原地。</p> 他们在学校食堂，偶遇了霍皎兮。</p> 除了骆言玉和李溪，其他人见到监工，都没命似的躲得远远的。</p> 骆言玉和李溪，面不改色的在距离霍皎兮两张桌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p> 其余人由于被监工吓到，没了吃饭的胃口，都跑了。</p> 偌大的食堂中，除了食堂阿姨，就是他们三个人。</p> 李溪有点不自然地说：“原来监工也吃人类的伙食啊。”</p> 霍皎兮：“当然吃，饿了就吃！”</p> 这是在变着法的骂她不是人吗？</p> 虽然自己有一段记忆消失了，但在自己是不是个人这个问题上，她还是非常确定的！</p> 她吃完了鲜香肥牛盖饭之后，正了正自己紫色制服的领子。</p> 命令骆言玉，赶紧把外面那幼稚的歌给关掉，说耳朵都要起茧子了。</p> 骆言玉手里摩挲着，刚才从教学主楼旁边捡到的猫毛。</p> 走到食堂窗口那里，又要了五份糖醋鱼打包带走了。</p> 因为，他没猜错的话，那只黑色白爪的猫，已经和教学主楼成为一体了，也许它和其他的黑猫不一样，并不吃人。</p> 既然这样，那么传统的施工办法，在这里根本行不通。</p> 看来规则里说的，不能破坏原有的楼层结构，实际上，就是一种变相的提示。</p> 骆言玉把糖醋鱼，递给身边的人：“小溪，你拿着，我去跟那只猫沟通一下。”</p> “骆哥，这是……干什么的？”</p> “喂猫的。”</p> ……</p> 距离截止时间，还有六个小时。</p> 韩九搞来一把锤头，他们刚才尝试过，进到教学主楼里面去。</p> 但发现门拉不开，也没有锁着，就是拉不开。</p> 他抡起锤头，直接对着玻璃门砸过去。</p> 只要门被砸碎了，就可以进去了，反正门被砸毁也不算破坏楼层结构，也就不算违规。</p> 锤头刚落下去，被一道黑气反弹了回去。</p> 喇叭自动切换回原来的模式，熟悉的声音响起：</p> 【监测到有毁坏建筑行为，二十秒钟后自爆】</p> 在场的人瞬间慌了，到底是什么自爆啊，为什么不说清楚！</p> 【开始计时】</p> 【20】</p> 【19】</p> 韩九现在看什么东西，都像是要自爆了。</p> 还有人以为是韩九要自爆了，纷纷离他远远的。</p> 计时还在继续，喇叭爆炸式音量一下一下地锤在每个人的心里。</p> 【9、8、7……】</p> 突然，他手里的锤头被抢走了，韩九定睛一看，是骆言玉。</p> 只见他直接向着图书馆跑过去，然后一甩手，锤头就飞进了一个窗口里，掉到了图书馆内。</p> 等霍皎兮反应过来，她感到了不对劲，但一切都来不及了。</p> 下一秒，嘭地一声。</p> 图书馆瞬间燃烧起来，火苗窜的迅速，很快就变成了熊熊烈焰。</p> 喇叭：【作案工具已爆炸销毁】</p> 不过几秒后，它又开始播报。</p> 【监测到未来的工程二号受到破坏，系统自动归为监工监管不力，任由工人胡作非为。现对主监霍皎兮、副监工弥鸠进行惩罚】</p> 霍皎兮：“mmp的。”</p> 众人震惊（除了骆言玉之外）：原来监工也会受罚。</p> 【惩罚内容：人魂入烈域】</p> 【持续时间：半小时】</p> 她三魂中的人魂，早就交给了异界。</p> 凡是异界工作人员犯了什么错误，必定从人魂开始下手惩罚。</p> 但是霍皎兮却什么感觉也没有，难道是系统网络延迟？</p> 惩罚卡顿了？</p> “工人1号，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霍皎兮现在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p> 骆言玉对她微微一笑：“知道啊，我正是因为知道，毁坏图书馆不算我们违规，所以才这样做的，啊……原来这里的其他工程建筑被工人破坏，算监工违规啊，那不好意思啦，系统没说，我们也不知道。”</p> 霍皎兮心里想，这人就是在装着明白揣糊涂。</p> 明明那么多地方可以扔锤子，为什么偏偏跑那么远，扔到图书馆里。</p> 一开始，从他来办公室找她的时候，看来就已经奔着试探，监工会不会违规去的。</p> 监工有违规的可能性的话，他就可以不处于完全被动。</p> 巨大的爆炸声，惊到了教学主楼，它瞬间又有暴走的趋势。</p> 骆言玉来不及跟其他人废话，直接从李溪手里拿过糖醋鱼，跑到楼前，拼命地扇风叫味道散发出去。</p> 闻到了鱼香味，教学主楼，喵呜叫了一声。</p> 他听出来了，没错，就是那只白爪的黑猫。</p> 教学主楼前方，一团黑气慢慢凝聚成一只黑猫，蹦跃而出。</p> 它的后脚上，缠着一根长长的白线，镶嵌入教学主楼，仿若浑然天成。</p> 带着对黑猫的后怕，很多人直接退到了最后面。</p> “喵～”它蓝色带着灵气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骆言玉手中的糖醋鱼。</p> 刚尝试着往前走了几步，但被绳子拉住了，回头对绳子呲了呲牙。</p> 知道它过不来，骆言玉带着糖醋鱼，朝它走过去。</p> “它不吃鱼，吃人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p> 骆言玉继续往前走，到了它面前，蹲下来，把五条糖醋鱼摆到它面前。</p> 黑猫又开心地喵呜了一声，对着糖醋鱼，一口咬了下去。</p> “这只猫居然不吃人？难道它跟刚才那些猫不是一伙儿的？”</p> 韩九瞪大眼睛，看着吃的正香的黑猫。</p> 骆言玉趁着猫在吃鱼，轻轻拎起旁边的白线。</p> 很细，但是有点坚硬。</p> 李溪一直在骆言玉旁边，看他在研究白线，也好奇地跟他一起看：“这是什么线？”</p> 骆言玉低沉开口：“这是魂线，猫楼一体，相伴相生。”</p> 李溪听懂了他的意思，但他总觉得哪里很不对劲。</p> 于是好奇地问：“骆哥，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我知道你平时很厉害，但最近的事，确实都很离谱……”</p> 骆言玉摸索魂线的手指，停了下来。</p> 他颦了颦眉，略一沉吟：“我也不知道，现在我做的事，好像都是本能的驱使。”</p> 说得直白一点，他仅仅是失忆了，别的超能力都在。</p> 他为什么有超能力，连他自己也不知道。</p> 他是在一片废墟中醒来的，记忆完全空白，还什么也不懂，直接在街上果奔。</p> 然后被Z博士带回家，教给了他很多东西，又给他办了入学手续。</p> 那天，他之所以能进入监工设置的隐藏空间里，并找到他们，是因为听到了能量的呼唤。</p> 那是一种近乎相似的能量之间的吸引。</p> 黑猫吃完了鱼，满意地舔舔嘴，来到骆言玉身边，亲昵地蹭了蹭他。</p> 李溪看了看时间：“还剩五个半小时，现在我们要用什么办法完成施工任务？教学主楼的门，我们都进不去。”</p> 骆言玉的手，轻轻抚着黑猫的头，嘴角微微勾起：“它好像可以做到。”</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4号盒子〈三〉星际长官 什么？</p> 一只猫怎么可能做到？</p> 即便可以，要怎么跟一只猫，去传达信息呢？</p> 骆言玉看了看那个播报的喇叭，转头问到：“监工大人，请问这个喇叭有翻译功能吗？”</p> 此时。霍皎兮正一肚子气，话里也带着刺。</p> “这可是异界圣物，不是你们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用的！”</p> 她刚说完，就看到骆言玉，已经又沿着门框爬上去了。</p> 拿着她的簪子，对着喇叭的孔，连续戳了两下。</p> 【扩音器模式开启】</p> 【DJ模式开启】</p> 还不行，他又戳了三下。</p> 【混音模式开启】</p> 【狗叫模式开启】</p> 【翻译模式开启】</p> 翻译语言支持：地球上各种语言】</p> 果真有翻译模式。</p> 不愧是异界圣物，没有它做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p> 骆言玉利用喇叭的翻译功能，把信息非常准确地传递给了那只猫。</p> 只见那只猫，温顺地点了点头，然后跳回教学主楼。</p> 瞬间，主楼里黑光四溅，接下来的操作，比骆言玉还骚。</p> 教学主楼像魔方似的转了起来，每个窗户都像是一个格子。</p>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转动着它一般。</p> 韩九突然大喊一声：“它怎么像魔方一样在转啊！这不是违规了吗！”</p> 喇叭这时候突然发出声音，像是听到了韩九的问题，在回答他一样：</p> 【非人为改变楼层结构，不算违规】</p> 楼层结构要想改变，一个是人为，另一个就是非人为。</p> 也许系统是故意当初不说明白的，就是为了叫他们赌，因为毕竟赌起来，这个游戏才会精彩。</p> 十分钟之后，教学主楼停止了运动，黑猫也跳了出来。</p> 从窗户里可以清晰看到，里面的东西，就像是被完全刷新一般，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电梯，还零星地夹杂着几个卧室。</p> 【工程一号顺利完工，大家辛苦啦】</p> 【监测到工程二号被毁，明天直接进入工程三号——燃烧的体育馆，第三组工人做好准备】</p> 听到了这句话，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个工程的关键，就是这只白爪黑猫。</p> 所以这个工程本质上，就是哄猫，把猫哄高兴了，它就会帮忙？</p> 韩九看着教学主楼沉思：“好家伙，这以后。我们怎么在里面上课啊！”</p> 刚经过这么惊悚的事件，很多人都选择回寝室歇着了，慢慢的，这里就剩下两个人了。</p> 还有那只白爪黑猫。</p> 骆言玉来到霍皎兮面前，对她说：“我有事想问你。”</p> 但是这时，那扇雕刻着玫瑰花纹的大门内，在隐约中，好像断断续续地传出惨叫。</p>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p> 他俩同时警戒起来，骆言玉竟然下意识地把她护在了身后。</p> 当他做出这一反应的时候，也把他自己吓了一跳。</p> 那个声音停了下来，见没事了，骆言玉转身来到黑猫面前。</p> 霍皎兮见他离开：“诶，你到底要对我说什么？”</p> “一会再说，我觉得应该先把它放了。”</p> 他伸手拎起那根魂线，细细观察着。</p>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东西是有办法切断的，黑猫是可以重获自由的。</p> 骆言玉拿出手机，给李溪打了个电话，叫他把宿舍的小锅带过来，再带一把剪刀。</p> 很快，李溪就带着这两样东西过来了。</p> 骆言玉拿过剪刀，咔嚓两下，把魂线的两端剪断了。</p> 此时的魂线，已经脱离了黑猫和教学主楼。</p> 接着，他把那根白色的魂线，放到锅里加水煮。</p> 做完这些之后，他拍了拍手，对黑猫说：“不用担心，一小时之内，你是不会消散的，煮魂线只需要十分钟，十分钟之后，你吃下去，就可以完全自由了。”</p> 骆言玉并没有用那只喇叭翻译，但神奇的是，黑猫居然点了点头。</p> 很快五分钟就过去了。</p> 正当一切都进展的非常顺利的时候，那扇雕刻玫瑰的大门内，突然出现了一个紫色的身影。</p> 骆言玉目光扫过那里，只见那人受了伤。</p> 衣服已经被划破了很多处，里面鲜红的血肉，清晰可见。</p> 等那个身影完全显现出来的时候，竟然是副监工。</p> 霍皎兮一瞬间愣在了原地：“你……你怎么了，我不是叫你去查那个吗，为什么会受伤？”</p> 弥鸠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直摇摇晃晃地朝着霍皎兮走过去，</p> 来到她面前，低头凑过去，附到她嘴上，强喂给她一个东西。</p> 做完这些之后，他再也支撑不住了，直接倒向了前面。</p> 霍皎兮赶紧扶住了他，然后，听见弥鸠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你不是监工，而是……我最崇敬的长官大人，赶快醒来吧。”</p> 霍皎兮一瞬间，感觉脑子乱乱的，身体内部，有什么正在窜来窜去。</p> “第五十八队、第五十九队……”她感觉头痛欲裂，很多陌生但又熟悉的画面，飞入了她的头脑中。</p> 弥鸠慢慢闭上了眼睛，再也醒不过来了。</p> 霍皎兮突然再次睁开眼睛，她想起来自己是谁了。</p> 弥鸠竟然去了异界，把她的人魂带回来了，而且还帮她清除了异界的污染，但是做这些，肯定会付出生命的代价。</p> 刚才系统对人魂惩罚，她会没有感觉，是因为那时候，弥鸠就已经成功了。</p> 但弥鸠的人魂还在异界。</p> 她没办法去想象，弥鸠带着她的人魂，一边在异界里，一边遭受系统对他的人魂的惩罚。</p> 霍皎兮顿了顿神，转头看了骆言玉一眼，对他笑了笑。</p> 这个人，她也认识。</p> 她召唤出隐藏空间，带着弥鸠一起进去了。</p> ……</p> 手机闹钟响了，十分钟时间到了。</p> 骆言玉把锅端到黑猫面前，叫它喝了下去。</p> 果真，黑猫身上的黑气消失了，看来魂线已经解除了，现在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非常普通的猫。</p> 这只猫，是家猫，可能是附近居民养的。</p>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应该是被这个所谓的异界工程，给抓到这里的。</p> 然后把黑猫的魂线，抽了出来，与教学主楼连在一起。</p> 今天遭到伤害的是家猫，那明天的又会是什么呢？</p> 骆言玉的目光，慢慢移到远处的体育馆上。</p> 又把目光，移到已经被烧毁的图书馆，以及学校的其他角落上。</p> 良久，他平静地开口：“都烧了吧。”</p> 李溪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烧了？把学校烧了吗？”</p> “对。”</p> “难道……骆哥你发现了什么地方不对劲？”</p> “这个学校，是幻象，我们都被困到这里了。”</p> 这个事实对普通人来说，确实冲击很大。</p> 但李溪的心理承受能力，和接受能力较强，很快就接受了。</p> 骆言玉叫李溪，把现在学校的人，都叫到操场上集合，准备放火烧学校。</p> 在对他们进行过一番解释之后，许多人终于艰难地接受了。</p> 骆言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又派人去食堂拎了十几桶食用油，大家一起合作，把食用油泼到学校各个地方。</p> 他拿出打火机，走到一个泼了油的窗帘面前，“叭”地一声，点燃了，火苗很快窜了上来。</p> 虽然说烧的是虚幻的学校，但很多人都很激动。</p> 毕竟炸学校，一直是他们从小的梦想。</p> 很快，火焰就蔓延到雕刻玫瑰花纹的大门附近了，警报喊了起来：</p> 【监测到A市大学工地受到毁灭性威胁，警报警报，呼叫主监工霍皎兮、副监工弥鸠】</p> 【呼叫主监工霍皎兮、副监工弥鸠】</p> 【呼叫主监工霍皎兮、副监工弥鸠】</p> “嘭”地一声，喇叭被人用石头砸了一下，喇叭有点接触不良似的喊着：</p> 【呼叫、呼叫、呼叫……呼叫主监工霍皎兮、副监工弥鸠】</p> 【呼叫主监工霍皎兮、副监工弥鸠】</p> 就在一瞬间，喇叭被人踢下来了，在地上翻滚了几下，还在挣扎着喊着。</p> 正是霍皎兮把它踢下来的。</p> “妈·的，你再给我逼逼，呼叫个狗皮膏药啊，老娘现在自由了，不给你干了！”</p> 说这，霍皎兮又用脚，使劲踩了几下地上的喇叭。</p> 很多人看到霍皎兮出现，还以为她是要来惩罚他们的呢，没想到，她居然是来踹喇叭的。</p> 喇叭本来不响了，但嘶嘶几声之后，回光返照了。</p> 【A市大学工地，无法复原，即将启动空间大覆灭】</p> 声音幽幽地盘旋在上空，喇叭说完这句话之后，彻底死机。</p> 随后，天空的边缘，出现了一个黑线。</p> 那根黑线离他们越来越近，黑线所过之处，空间全部被粉碎。</p> 情况越来越危急，黑线吞噬的声音咔吱咔吱地响，很快就要到他们面前了。</p> 千钧一发之际，霍皎兮最后一秒，好像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p> 他向前抓住了那个黑线，胳膊一扬，黑线瞬间被撕裂。</p> 巨大的冲击，直接叫霍皎兮晕了过去。</p> 等霍皎兮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片荒地里，强烈的阳光，刺得她半眯着眼。</p> 在她的身边，好像坐着一个少年，他背对着阳光，看不清容貌。</p> “好久不见，第五十九队星际长官，霍皎兮。”</p> 霍皎兮压住心底的激动，语气忍不住颤动：“好久不见……”</p> 第五十八队星际长官，骆言玉。</p> 在二十年前的星际与异界之战中，骆言玉骁勇善战，在大战中大获全胜。</p> 但在回营的路途中，**细所害，掉入了地球，时空消磨掉了他所有的记忆。</p> 五年前，异界再次突起。</p> 异界之人，擅迷心智，被异界之水污染，便只听命于异界。</p> 异界把毒手，伸到了星际各个大将身上，霍皎兮就是其中一名。</p> 骆言玉伸手把她拉了起来，霍皎兮好奇地问：“你刚才怎么恢复记忆的？”</p> “一瞬间就恢复了，也许是那根黑线刺激到我了。”</p> 骆言玉目光望向不远处，不自觉地说了出来。</p> 不远处，就是A市大学，幻境被打破，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p> 霍皎兮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些死去的人！怎么办……”</p> 骆言玉笑了笑，带她来到了学校里，这里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p> “因为我们直接把坐落在A市的系统毁掉了，这里所有一切全部清零，死去的人，自然复生。”</p> “是……所有的人吗？”</p> 仔细想想的话，弥鸠是被异界直接惩罚的，根本无法复生。</p> ……</p> 骆言玉和霍皎兮，与星际总部取得了联系。</p> 这次，他们又有了新的任务：</p> 剿灭异界，全盘覆杀。</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4号盒子〈三〉星际长官 什么？</p> 一只猫怎么可能做到？</p> 即便可以，要怎么跟一只猫，去传达信息呢？</p> 骆言玉看了看那个播报的喇叭，转头问到：“监工大人，请问这个喇叭有翻译功能吗？”</p> 此时。霍皎兮正一肚子气，话里也带着刺。</p> “这可是异界圣物，不是你们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用的！”</p> 她刚说完，就看到骆言玉，已经又沿着门框爬上去了。</p> 拿着她的簪子，对着喇叭的孔，连续戳了两下。</p> 【扩音器模式开启】</p> 【DJ模式开启】</p> 还不行，他又戳了三下。</p> 【混音模式开启】</p> 【狗叫模式开启】</p> 【翻译模式开启】</p> 翻译语言支持：地球上各种语言】</p> 果真有翻译模式。</p> 不愧是异界圣物，没有它做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p> 骆言玉利用喇叭的翻译功能，把信息非常准确地传递给了那只猫。</p> 只见那只猫，温顺地点了点头，然后跳回教学主楼。</p> 瞬间，主楼里黑光四溅，接下来的操作，比骆言玉还骚。</p> 教学主楼像魔方似的转了起来，每个窗户都像是一个格子。</p>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转动着它一般。</p> 韩九突然大喊一声：“它怎么像魔方一样在转啊！这不是违规了吗！”</p> 喇叭这时候突然发出声音，像是听到了韩九的问题，在回答他一样：</p> 【非人为改变楼层结构，不算违规】</p> 楼层结构要想改变，一个是人为，另一个就是非人为。</p> 也许系统是故意当初不说明白的，就是为了叫他们赌，因为毕竟赌起来，这个游戏才会精彩。</p> 十分钟之后，教学主楼停止了运动，黑猫也跳了出来。</p> 从窗户里可以清晰看到，里面的东西，就像是被完全刷新一般，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电梯，还零星地夹杂着几个卧室。</p> 【工程一号顺利完工，大家辛苦啦】</p> 【监测到工程二号被毁，明天直接进入工程三号——燃烧的体育馆，第三组工人做好准备】</p> 听到了这句话，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个工程的关键，就是这只白爪黑猫。</p> 所以这个工程本质上，就是哄猫，把猫哄高兴了，它就会帮忙？</p> 韩九看着教学主楼沉思：“好家伙，这以后。我们怎么在里面上课啊！”</p> 刚经过这么惊悚的事件，很多人都选择回寝室歇着了，慢慢的，这里就剩下两个人了。</p> 还有那只白爪黑猫。</p> 骆言玉来到霍皎兮面前，对她说：“我有事想问你。”</p> 但是这时，那扇雕刻着玫瑰花纹的大门内，在隐约中，好像断断续续地传出惨叫。</p>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p> 他俩同时警戒起来，骆言玉竟然下意识地把她护在了身后。</p> 当他做出这一反应的时候，也把他自己吓了一跳。</p> 那个声音停了下来，见没事了，骆言玉转身来到黑猫面前。</p> 霍皎兮见他离开：“诶，你到底要对我说什么？”</p> “一会再说，我觉得应该先把它放了。”</p> 他伸手拎起那根魂线，细细观察着。</p>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东西是有办法切断的，黑猫是可以重获自由的。</p> 骆言玉拿出手机，给李溪打了个电话，叫他把宿舍的小锅带过来，再带一把剪刀。</p> 很快，李溪就带着这两样东西过来了。</p> 骆言玉拿过剪刀，咔嚓两下，把魂线的两端剪断了。</p> 此时的魂线，已经脱离了黑猫和教学主楼。</p> 接着，他把那根白色的魂线，放到锅里加水煮。</p> 做完这些之后，他拍了拍手，对黑猫说：“不用担心，一小时之内，你是不会消散的，煮魂线只需要十分钟，十分钟之后，你吃下去，就可以完全自由了。”</p> 骆言玉并没有用那只喇叭翻译，但神奇的是，黑猫居然点了点头。</p> 很快五分钟就过去了。</p> 正当一切都进展的非常顺利的时候，那扇雕刻玫瑰的大门内，突然出现了一个紫色的身影。</p> 骆言玉目光扫过那里，只见那人受了伤。</p> 衣服已经被划破了很多处，里面鲜红的血肉，清晰可见。</p> 等那个身影完全显现出来的时候，竟然是副监工。</p> 霍皎兮一瞬间愣在了原地：“你……你怎么了，我不是叫你去查那个吗，为什么会受伤？”</p> 弥鸠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直摇摇晃晃地朝着霍皎兮走过去，</p> 来到她面前，低头凑过去，附到她嘴上，强喂给她一个东西。</p> 做完这些之后，他再也支撑不住了，直接倒向了前面。</p> 霍皎兮赶紧扶住了他，然后，听见弥鸠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你不是监工，而是……我最崇敬的长官大人，赶快醒来吧。”</p> 霍皎兮一瞬间，感觉脑子乱乱的，身体内部，有什么正在窜来窜去。</p> “第五十八队、第五十九队……”她感觉头痛欲裂，很多陌生但又熟悉的画面，飞入了她的头脑中。</p> 弥鸠慢慢闭上了眼睛，再也醒不过来了。</p> 霍皎兮突然再次睁开眼睛，她想起来自己是谁了。</p> 弥鸠竟然去了异界，把她的人魂带回来了，而且还帮她清除了异界的污染，但是做这些，肯定会付出生命的代价。</p> 刚才系统对人魂惩罚，她会没有感觉，是因为那时候，弥鸠就已经成功了。</p> 但弥鸠的人魂还在异界。</p> 她没办法去想象，弥鸠带着她的人魂，一边在异界里，一边遭受系统对他的人魂的惩罚。</p> 霍皎兮顿了顿神，转头看了骆言玉一眼，对他笑了笑。</p> 这个人，她也认识。</p> 她召唤出隐藏空间，带着弥鸠一起进去了。</p> ……</p> 手机闹钟响了，十分钟时间到了。</p> 骆言玉把锅端到黑猫面前，叫它喝了下去。</p> 果真，黑猫身上的黑气消失了，看来魂线已经解除了，现在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非常普通的猫。</p> 这只猫，是家猫，可能是附近居民养的。</p>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应该是被这个所谓的异界工程，给抓到这里的。</p> 然后把黑猫的魂线，抽了出来，与教学主楼连在一起。</p> 今天遭到伤害的是家猫，那明天的又会是什么呢？</p> 骆言玉的目光，慢慢移到远处的体育馆上。</p> 又把目光，移到已经被烧毁的图书馆，以及学校的其他角落上。</p> 良久，他平静地开口：“都烧了吧。”</p> 李溪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烧了？把学校烧了吗？”</p> “对。”</p> “难道……骆哥你发现了什么地方不对劲？”</p> “这个学校，是幻象，我们都被困到这里了。”</p> 这个事实对普通人来说，确实冲击很大。</p> 但李溪的心理承受能力，和接受能力较强，很快就接受了。</p> 骆言玉叫李溪，把现在学校的人，都叫到操场上集合，准备放火烧学校。</p> 在对他们进行过一番解释之后，许多人终于艰难地接受了。</p> 骆言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又派人去食堂拎了十几桶食用油，大家一起合作，把食用油泼到学校各个地方。</p> 他拿出打火机，走到一个泼了油的窗帘面前，“叭”地一声，点燃了，火苗很快窜了上来。</p> 虽然说烧的是虚幻的学校，但很多人都很激动。</p> 毕竟炸学校，一直是他们从小的梦想。</p> 很快，火焰就蔓延到雕刻玫瑰花纹的大门附近了，警报喊了起来：</p> 【监测到A市大学工地受到毁灭性威胁，警报警报，呼叫主监工霍皎兮、副监工弥鸠】</p> 【呼叫主监工霍皎兮、副监工弥鸠】</p> 【呼叫主监工霍皎兮、副监工弥鸠】</p> “嘭”地一声，喇叭被人用石头砸了一下，喇叭有点接触不良似的喊着：</p> 【呼叫、呼叫、呼叫……呼叫主监工霍皎兮、副监工弥鸠】</p> 【呼叫主监工霍皎兮、副监工弥鸠】</p> 就在一瞬间，喇叭被人踢下来了，在地上翻滚了几下，还在挣扎着喊着。</p> 正是霍皎兮把它踢下来的。</p> “妈·的，你再给我逼逼，呼叫个狗皮膏药啊，老娘现在自由了，不给你干了！”</p> 说这，霍皎兮又用脚，使劲踩了几下地上的喇叭。</p> 很多人看到霍皎兮出现，还以为她是要来惩罚他们的呢，没想到，她居然是来踹喇叭的。</p> 喇叭本来不响了，但嘶嘶几声之后，回光返照了。</p> 【A市大学工地，无法复原，即将启动空间大覆灭】</p> 声音幽幽地盘旋在上空，喇叭说完这句话之后，彻底死机。</p> 随后，天空的边缘，出现了一个黑线。</p> 那根黑线离他们越来越近，黑线所过之处，空间全部被粉碎。</p> 情况越来越危急，黑线吞噬的声音咔吱咔吱地响，很快就要到他们面前了。</p> 千钧一发之际，霍皎兮最后一秒，好像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p> 他向前抓住了那个黑线，胳膊一扬，黑线瞬间被撕裂。</p> 巨大的冲击，直接叫霍皎兮晕了过去。</p> 等霍皎兮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片荒地里，强烈的阳光，刺得她半眯着眼。</p> 在她的身边，好像坐着一个少年，他背对着阳光，看不清容貌。</p> “好久不见，第五十九队星际长官，霍皎兮。”</p> 霍皎兮压住心底的激动，语气忍不住颤动：“好久不见……”</p> 第五十八队星际长官，骆言玉。</p> 在二十年前的星际与异界之战中，骆言玉骁勇善战，在大战中大获全胜。</p> 但在回营的路途中，**细所害，掉入了地球，时空消磨掉了他所有的记忆。</p> 五年前，异界再次突起。</p> 异界之人，擅迷心智，被异界之水污染，便只听命于异界。</p> 异界把毒手，伸到了星际各个大将身上，霍皎兮就是其中一名。</p> 骆言玉伸手把她拉了起来，霍皎兮好奇地问：“你刚才怎么恢复记忆的？”</p> “一瞬间就恢复了，也许是那根黑线刺激到我了。”</p> 骆言玉目光望向不远处，不自觉地说了出来。</p> 不远处，就是A市大学，幻境被打破，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p> 霍皎兮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些死去的人！怎么办……”</p> 骆言玉笑了笑，带她来到了学校里，这里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p> “因为我们直接把坐落在A市的系统毁掉了，这里所有一切全部清零，死去的人，自然复生。”</p> “是……所有的人吗？”</p> 仔细想想的话，弥鸠是被异界直接惩罚的，根本无法复生。</p> ……</p> 骆言玉和霍皎兮，与星际总部取得了联系。</p> 这次，他们又有了新的任务：</p> 剿灭异界，全盘覆杀。</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5号盒子〈一〉青蛙瓜瓜 青蛙瓜瓜患有抑郁症。</p> 它抑郁难眠的时候，会闷在被窝里伤心落泪。</p> 它常常感到难过，为什么自己不是飞鸟，不是大鱼，而是一只青蛙呢？</p> 而且还是一只又丑又胖又矮的青蛙。</p> 它有尝试过改变，但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它是青蛙的事实。</p> 瓜瓜曾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坚持下去，就一定能实现梦想。</p> 但是一次次地鼓起勇气，然后又轻而易举地被击倒。</p> 瓜瓜逐渐发觉，上天让它成为一只青蛙，或许一开始，就没有让它成功的打算。</p> 瓜瓜常常感到孤独。</p> 想起儿时时光，那时它和家人住在枯井里，每逢秋天到来，井口会飘来金黄的秋叶，厚厚的一层盖在屋顶上。</p> 到了冬天，白雪落满会井底，只露出一个冒着热气的小烟囱。</p> 那时的瓜瓜，很爱唱歌。</p> 而每到夜晚，瓜瓜就会把歌声，献给唯一的朋友——一颗星星。</p> 这颗星星，在瓜瓜有记忆的时候便出现，除了阴天下雨以外，几乎每晚都会对着井底闪闪发光。</p> 星星有时候听瓜瓜唱歌，有时候听瓜瓜讲心事，有时候则听瓜瓜哭泣。</p> 就这样，春夏秋冬，在每个漆黑的夜晚，因有星星的陪伴，瓜瓜不再感到孤独。</p> 它时常感到幸运，能够和一颗独一无二的星星做朋友。</p> 但瓜瓜始终也只是一只青蛙，连叫几声都会惹得厌烦。</p> 路过的小动物，会指着井底说，你看，这就是井底之蛙。</p> 瓜瓜一开始非常高兴，原来自己这么受关注。</p> 但是随着说的动物越来越多，还阴阳怪气的，瓜瓜逐渐明白，这个词，好像不是用来夸赞的。</p> 于是，瓜瓜更加卖力地唱歌，它觉得可以通过唱歌，来证明自己的才能。</p> 咕呱咕呱，咕呱咕呱。</p> 瓜瓜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是住在井底的歌星，附近的小动物，会跑来蹲在井口，听它唱歌。</p> 这时，瓜瓜会得意地炫耀歌喉，一会高调一会低调，一会高调一会低调……</p>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了？”</p> 一句爆喝，把瓜瓜吓了一大跳。</p> 大约有半米这么高，直接撞在了天花板上，愣了片刻，瓜瓜才反应过来，声音来自井口。</p> 它生气地回道，“青蛙本来就是要在夜晚唱歌的，你凭什么管我？要睡觉你去别的地方睡！”</p> 然后它提高了嗓音，可还没唱几句，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有什么砸在了屋顶上。</p> 瓜瓜吓坏了，连忙躲进床底下，等周围安静下来后，才爬出来查看。</p> 凌乱的房间里，多了一块顽石，房顶破了一个洞。</p> 瓜瓜很是生气，刚想冲出去理论，却被急忙赶来的父母拦住，并训斥了一顿。</p> 瓜瓜很是委屈，它不理解为什么是自己的错，想要再辩驳几句，却被爸爸一个眼神瞪了回去。</p> 它感到愤怒，惊恐，悲伤。</p> 这些情绪不断扭曲膨胀，最后在瓜瓜的心口处，炸开了一个小洞。</p> 洞里吹来寒风，冷得瓜瓜躲进被窝，缩成一团。</p> 石头风波过去后，瓜瓜学会变得小心，它经常呆在房间里哑唱，有几次不小心唱出声，便很快用干咳掩饰。</p> 可这种方式，并不能满足瓜瓜。</p> 它不知道父母是怎么做到沉默的，它从未听过它们的歌声，即使瓜瓜问起，它们也只是说，等你长大就会明白。</p> 可瓜瓜还是小孩子，不明白父母的意思，它想像个正常的青蛙一样唱歌。</p> 为了防止房子再次被砸，瓜瓜只好半夜溜到屋外。</p> 它先是小声地轻唱，然后停了停，抬头看看井口的动静。</p> 松了一口气，又继续歌唱，再停了停。</p> 这样断断续续，瓜瓜逐渐放下心来，沉浸在想象的世界中。</p> 长大后的自己站在舞台上，一只手拿着鲜花，一只手拿着话筒，激动得热泪盈眶，但似乎脸上的湿润，有些过于真实。</p> 哈哈哈，井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惊醒了正在做白日梦的瓜瓜。</p> 它这才察觉，脸上粘糊糊的感觉是真实的。</p> 一下子就明白那是什么，委屈地就要落下泪来，可又倔强地把最后几个音符唱完，再背过身去，擦掉脸上的口水和眼泪。</p> 也是从这个时候起，瓜瓜开始害怕井口。</p> 它觉得每到夜晚，井口就有双眼睛在盯着它。</p> 如果它做错事，或说话声大了些，就会受到惩罚。</p> 这种莫名其妙的担忧，时常让它感到恐慌不安，它会在夜晚时把窗帘拉上，直到第二天早上再拉开。</p> 刚开始，它还会先向星星告别，但渐渐地就忘了。</p> 之后的几年里，瓜瓜都会期盼雨季的到了。</p> 它会在夜晚，偷偷把家里的锅碗镖盆搬出来，合着雨点的敲打，将自己的歌声藏在其中。</p> 可即使这样小心，瓜瓜还是被听到了。</p> 半夜的雨，忽然停住，让它忘情的一声破音，传遍附近，把熟睡中的邻居们吓得半死。</p> 结果就是，那晚瓜瓜家的屋顶，被砸了好几个洞，顺带着，旁边邻居负鼠的家也遭了殃。</p> 当然，这笔账，要算在瓜瓜的头上。</p> 为了不让父母和邻居为难，也为了自己能够继续唱歌，瓜瓜决定搬去荷塘住。</p> 那里有许多和它一样的青蛙，它在那里可以自由唱歌。</p> 它把想法告诉了父母，父母虽然不舍，但也拿出钱来，帮助瓜瓜。</p> 临行时，妈妈给瓜瓜包了一堆吃的，花生糖，辣椒酱，红枣馒头……</p> 瓜瓜其实很喜欢这些，但是带太多会不方便，所以它只抓了两把花生糖，外加一个抹了辣椒酱的红枣馒头，便开始爬井了。</p> 爬三步滑两步，直到闻见井底传来的饭菜香气，瓜瓜才意识到，已是中午了。</p> 它不敢回头，怕遇上妈妈的目光，自己会软弱。</p> 也不敢抬头，怕井口会突然扔下石子，将它砸落。</p> 它太害怕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挂在井壁上一动不动，像只正在蜕壳的知了。</p> 它觉得此刻需要些勇气。</p> 于是鼓舞自己，不能在这里停下，不能做一辈子的井底之蛙。</p> 它要出人头地，要实现梦，它要让那些嘲笑它、欺负它的动物，都后悔莫及。</p> 到那时，就算是父母求情，它也不会给一张签名照，一张都不行。</p> 想到这些，瓜瓜浑身充满了力量，它紧紧抓住岩壁，向上用力攀爬。</p> 就这样，一步，两步，直到夜幕降临，瓜瓜终于爬到了井口。</p> 它气喘吁吁，满身大汗，内心却充满了骄傲和自豪。</p> 它兴奋地真想大叫一声，但下一秒，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p> 那是一片广貌无垠的星空，无数繁星闪闪发光。</p> 在繁星之中，横亘着一条绚烂瑰丽的银河，一颗星辰顺流而下划过夜空，去往遥不可及的远方。</p> 瓜瓜震惊地好长一段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它难以想象，在枯井之外，会有如此美丽的事物。</p> 而这样的事物，竟然就一直悬挂在自己的头顶上。</p> 它感觉自己很渺小，渺小的，只能用来填星辰间的空隙。</p> 井里传来妈妈的呼喊声，瓜瓜回头望去，曾经宽敞明亮的家，也变成了一个小小的亮点，被黑暗紧紧包围。</p> 瓜瓜向妈妈挥挥手电筒，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要准备上路了。</p> 但它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急忙抬头搜索天空。</p> 不是这颗，也不是这颗，它焦躁不安地确认着。</p> 可是星星都是一样的，没一会它就头晕眼花，差点摔落井底，于是只好放弃。</p> 它不得不承认，那颗从小陪伴它，被它视为珍宝的星星，其实也只是众多繁星中最普通，最平凡的一颗。</p> 它不再是独特的，闪耀的，所以瓜瓜再也找不到它了。</p> ……</p> 瓜瓜已经有几个月，没有睡好觉了，它总是在半夜醒来，睁眼想事直到天明。</p> 房间一片漆黑，又格外寂静。</p> 瓜瓜最害怕这个时候，它的脑子里，会不由自主地蹦出一连串可怕的声音。</p> 有些会大声责备它的莽撞，有些会低声数落它的无知。</p> 这些声音，吵得瓜瓜几乎精神崩溃，它越是想要控制自己，却越是无法让声音停下，反反复复，直到在精疲力尽中昏睡过去。</p> 曾经的骄傲，自信，乐观……</p> 如今化成了心魔，不断撕开瓜瓜心中的黑洞，</p> 让那些负面的声音，源源不断地被吹进来。</p> 每当瓜瓜想要鼓起勇气，重新面对时，那些声音，便像是晃动了蜂巢。</p> 引得无数毒蜂袭来，逼得瓜瓜连连倒退，却又无处躲藏，最后被蛰的满心疮孔，疼到麻木。</p> 它累了，疼了，再也不想站起来。</p> 瓜瓜翻了个身，撇了眼窗台，窗帘缝隙间，隐约透着些许亮光。</p> 看来，已经是早上了，又是一夜未眠。</p> 它想起刚到这里时，满心都是期待。</p> 盛夏的荷塘，碧波荡漾，花香四溢，芦苇飘摇，歌声此起彼伏。</p> 青蛙的合唱，群鸟的欢鸣，知了的高歌，这一切，都给瓜瓜前所未有的新鲜感。</p> 它真的来到了这里，而这些是存在的，比过去几年憧憬的，都要真实。</p> 瓜瓜租住在了荷塘边的石穴里，那既靠近蛙群，又潮湿凉爽。</p> 它不断地练习如何介绍自己，想象着青蛙们会问它什么问题，自己又该怎么回答。</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5号盒子〈一〉青蛙瓜瓜 青蛙瓜瓜患有抑郁症。</p> 它抑郁难眠的时候，会闷在被窝里伤心落泪。</p> 它常常感到难过，为什么自己不是飞鸟，不是大鱼，而是一只青蛙呢？</p> 而且还是一只又丑又胖又矮的青蛙。</p> 它有尝试过改变，但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它是青蛙的事实。</p> 瓜瓜曾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坚持下去，就一定能实现梦想。</p> 但是一次次地鼓起勇气，然后又轻而易举地被击倒。</p> 瓜瓜逐渐发觉，上天让它成为一只青蛙，或许一开始，就没有让它成功的打算。</p> 瓜瓜常常感到孤独。</p> 想起儿时时光，那时它和家人住在枯井里，每逢秋天到来，井口会飘来金黄的秋叶，厚厚的一层盖在屋顶上。</p> 到了冬天，白雪落满会井底，只露出一个冒着热气的小烟囱。</p> 那时的瓜瓜，很爱唱歌。</p> 而每到夜晚，瓜瓜就会把歌声，献给唯一的朋友——一颗星星。</p> 这颗星星，在瓜瓜有记忆的时候便出现，除了阴天下雨以外，几乎每晚都会对着井底闪闪发光。</p> 星星有时候听瓜瓜唱歌，有时候听瓜瓜讲心事，有时候则听瓜瓜哭泣。</p> 就这样，春夏秋冬，在每个漆黑的夜晚，因有星星的陪伴，瓜瓜不再感到孤独。</p> 它时常感到幸运，能够和一颗独一无二的星星做朋友。</p> 但瓜瓜始终也只是一只青蛙，连叫几声都会惹得厌烦。</p> 路过的小动物，会指着井底说，你看，这就是井底之蛙。</p> 瓜瓜一开始非常高兴，原来自己这么受关注。</p> 但是随着说的动物越来越多，还阴阳怪气的，瓜瓜逐渐明白，这个词，好像不是用来夸赞的。</p> 于是，瓜瓜更加卖力地唱歌，它觉得可以通过唱歌，来证明自己的才能。</p> 咕呱咕呱，咕呱咕呱。</p> 瓜瓜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是住在井底的歌星，附近的小动物，会跑来蹲在井口，听它唱歌。</p> 这时，瓜瓜会得意地炫耀歌喉，一会高调一会低调，一会高调一会低调……</p>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了？”</p> 一句爆喝，把瓜瓜吓了一大跳。</p> 大约有半米这么高，直接撞在了天花板上，愣了片刻，瓜瓜才反应过来，声音来自井口。</p> 它生气地回道，“青蛙本来就是要在夜晚唱歌的，你凭什么管我？要睡觉你去别的地方睡！”</p> 然后它提高了嗓音，可还没唱几句，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有什么砸在了屋顶上。</p> 瓜瓜吓坏了，连忙躲进床底下，等周围安静下来后，才爬出来查看。</p> 凌乱的房间里，多了一块顽石，房顶破了一个洞。</p> 瓜瓜很是生气，刚想冲出去理论，却被急忙赶来的父母拦住，并训斥了一顿。</p> 瓜瓜很是委屈，它不理解为什么是自己的错，想要再辩驳几句，却被爸爸一个眼神瞪了回去。</p> 它感到愤怒，惊恐，悲伤。</p> 这些情绪不断扭曲膨胀，最后在瓜瓜的心口处，炸开了一个小洞。</p> 洞里吹来寒风，冷得瓜瓜躲进被窝，缩成一团。</p> 石头风波过去后，瓜瓜学会变得小心，它经常呆在房间里哑唱，有几次不小心唱出声，便很快用干咳掩饰。</p> 可这种方式，并不能满足瓜瓜。</p> 它不知道父母是怎么做到沉默的，它从未听过它们的歌声，即使瓜瓜问起，它们也只是说，等你长大就会明白。</p> 可瓜瓜还是小孩子，不明白父母的意思，它想像个正常的青蛙一样唱歌。</p> 为了防止房子再次被砸，瓜瓜只好半夜溜到屋外。</p> 它先是小声地轻唱，然后停了停，抬头看看井口的动静。</p> 松了一口气，又继续歌唱，再停了停。</p> 这样断断续续，瓜瓜逐渐放下心来，沉浸在想象的世界中。</p> 长大后的自己站在舞台上，一只手拿着鲜花，一只手拿着话筒，激动得热泪盈眶，但似乎脸上的湿润，有些过于真实。</p> 哈哈哈，井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惊醒了正在做白日梦的瓜瓜。</p> 它这才察觉，脸上粘糊糊的感觉是真实的。</p> 一下子就明白那是什么，委屈地就要落下泪来，可又倔强地把最后几个音符唱完，再背过身去，擦掉脸上的口水和眼泪。</p> 也是从这个时候起，瓜瓜开始害怕井口。</p> 它觉得每到夜晚，井口就有双眼睛在盯着它。</p> 如果它做错事，或说话声大了些，就会受到惩罚。</p> 这种莫名其妙的担忧，时常让它感到恐慌不安，它会在夜晚时把窗帘拉上，直到第二天早上再拉开。</p> 刚开始，它还会先向星星告别，但渐渐地就忘了。</p> 之后的几年里，瓜瓜都会期盼雨季的到了。</p> 它会在夜晚，偷偷把家里的锅碗镖盆搬出来，合着雨点的敲打，将自己的歌声藏在其中。</p> 可即使这样小心，瓜瓜还是被听到了。</p> 半夜的雨，忽然停住，让它忘情的一声破音，传遍附近，把熟睡中的邻居们吓得半死。</p> 结果就是，那晚瓜瓜家的屋顶，被砸了好几个洞，顺带着，旁边邻居负鼠的家也遭了殃。</p> 当然，这笔账，要算在瓜瓜的头上。</p> 为了不让父母和邻居为难，也为了自己能够继续唱歌，瓜瓜决定搬去荷塘住。</p> 那里有许多和它一样的青蛙，它在那里可以自由唱歌。</p> 它把想法告诉了父母，父母虽然不舍，但也拿出钱来，帮助瓜瓜。</p> 临行时，妈妈给瓜瓜包了一堆吃的，花生糖，辣椒酱，红枣馒头……</p> 瓜瓜其实很喜欢这些，但是带太多会不方便，所以它只抓了两把花生糖，外加一个抹了辣椒酱的红枣馒头，便开始爬井了。</p> 爬三步滑两步，直到闻见井底传来的饭菜香气，瓜瓜才意识到，已是中午了。</p> 它不敢回头，怕遇上妈妈的目光，自己会软弱。</p> 也不敢抬头，怕井口会突然扔下石子，将它砸落。</p> 它太害怕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挂在井壁上一动不动，像只正在蜕壳的知了。</p> 它觉得此刻需要些勇气。</p> 于是鼓舞自己，不能在这里停下，不能做一辈子的井底之蛙。</p> 它要出人头地，要实现梦，它要让那些嘲笑它、欺负它的动物，都后悔莫及。</p> 到那时，就算是父母求情，它也不会给一张签名照，一张都不行。</p> 想到这些，瓜瓜浑身充满了力量，它紧紧抓住岩壁，向上用力攀爬。</p> 就这样，一步，两步，直到夜幕降临，瓜瓜终于爬到了井口。</p> 它气喘吁吁，满身大汗，内心却充满了骄傲和自豪。</p> 它兴奋地真想大叫一声，但下一秒，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p> 那是一片广貌无垠的星空，无数繁星闪闪发光。</p> 在繁星之中，横亘着一条绚烂瑰丽的银河，一颗星辰顺流而下划过夜空，去往遥不可及的远方。</p> 瓜瓜震惊地好长一段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它难以想象，在枯井之外，会有如此美丽的事物。</p> 而这样的事物，竟然就一直悬挂在自己的头顶上。</p> 它感觉自己很渺小，渺小的，只能用来填星辰间的空隙。</p> 井里传来妈妈的呼喊声，瓜瓜回头望去，曾经宽敞明亮的家，也变成了一个小小的亮点，被黑暗紧紧包围。</p> 瓜瓜向妈妈挥挥手电筒，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要准备上路了。</p> 但它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急忙抬头搜索天空。</p> 不是这颗，也不是这颗，它焦躁不安地确认着。</p> 可是星星都是一样的，没一会它就头晕眼花，差点摔落井底，于是只好放弃。</p> 它不得不承认，那颗从小陪伴它，被它视为珍宝的星星，其实也只是众多繁星中最普通，最平凡的一颗。</p> 它不再是独特的，闪耀的，所以瓜瓜再也找不到它了。</p> ……</p> 瓜瓜已经有几个月，没有睡好觉了，它总是在半夜醒来，睁眼想事直到天明。</p> 房间一片漆黑，又格外寂静。</p> 瓜瓜最害怕这个时候，它的脑子里，会不由自主地蹦出一连串可怕的声音。</p> 有些会大声责备它的莽撞，有些会低声数落它的无知。</p> 这些声音，吵得瓜瓜几乎精神崩溃，它越是想要控制自己，却越是无法让声音停下，反反复复，直到在精疲力尽中昏睡过去。</p> 曾经的骄傲，自信，乐观……</p> 如今化成了心魔，不断撕开瓜瓜心中的黑洞，</p> 让那些负面的声音，源源不断地被吹进来。</p> 每当瓜瓜想要鼓起勇气，重新面对时，那些声音，便像是晃动了蜂巢。</p> 引得无数毒蜂袭来，逼得瓜瓜连连倒退，却又无处躲藏，最后被蛰的满心疮孔，疼到麻木。</p> 它累了，疼了，再也不想站起来。</p> 瓜瓜翻了个身，撇了眼窗台，窗帘缝隙间，隐约透着些许亮光。</p> 看来，已经是早上了，又是一夜未眠。</p> 它想起刚到这里时，满心都是期待。</p> 盛夏的荷塘，碧波荡漾，花香四溢，芦苇飘摇，歌声此起彼伏。</p> 青蛙的合唱，群鸟的欢鸣，知了的高歌，这一切，都给瓜瓜前所未有的新鲜感。</p> 它真的来到了这里，而这些是存在的，比过去几年憧憬的，都要真实。</p> 瓜瓜租住在了荷塘边的石穴里，那既靠近蛙群，又潮湿凉爽。</p> 它不断地练习如何介绍自己，想象着青蛙们会问它什么问题，自己又该怎么回答。</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5号盒子〈二〉歌唱大赛 它尤其期盼着，自己能被要求演唱一首歌。</p> 咕呱咕呱，咕呱咕呱，那些青蛙听到后，都赞叹不已……</p> 就这样，瓜瓜在兴奋中，度过第一个夜晚。</p> 第二天，它依旧神采奕奕，认真梳洗了一番后，去了蛙群。</p> 新来的青蛙，不止瓜瓜一个。</p> 它们互报了自己的来处，有农场、公园、溪林等等。</p> 这些，瓜瓜听都没有听说过，但是大家好像都知道，纷纷点头。</p> 轮到瓜瓜时，瓜瓜犹豫了一下，但也还是说了自己来自井底。</p> 可下一秒，它就后悔了。</p> 因为它发现青蛙们的脸上，闪过一丝鄙视和不屑。</p> 随后，青蛙们开始闲聊，从跳舞到画画，再到摄影。</p> 瓜瓜很想参与其中，但除了唱歌以外，它其他什么也不知道。</p> 于是，只好尴尬地站在一旁，扣弄指甲。</p> 它感到失落和自卑，原来在唱歌之外，青蛙还有别的世界呀。</p> 唱歌只是它们的兴趣之一。</p> 就像天上众多的繁星，少了哪一颗，夜空还是一样的亮。</p> 而瓜瓜只能看着一颗星星长大，没有了唱歌，瓜瓜的夜晚，就只剩下了黑暗。</p> 是这样熟悉的感觉，永远仰望着，期盼着。</p> 有那么一瞬间，瓜瓜觉得自己并没有出来，好像还在井底呆着。</p> 几天后，瓜瓜开始与青蛙们一起合唱。</p> 但由于口音太重，它总是走调，让整个合唱，显得十分不和谐。</p> 每到这时，青蛙们就会停下来倾听，想要揪出这个捣蛋鬼，但每次都抓不到。</p> 合唱团的团长，是一只老青蛙。</p> 老青蛙提议，让那个走调的青蛙自己离开，这样大家都不难看。</p> 但是瓜瓜不想放弃，它觉得自己就快要熟悉歌曲了，应该很快就能跟上，现在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p> 为了能留下，瓜瓜决定哑唱，只张嘴不发声。</p> 可自从那次之后，瓜瓜在路上，碰见了新来的青蛙们，挥手和它们打招呼，它们却是装作看不见，昂脸走开。</p> 瓜瓜很是气愤，于是更加卖力地练习歌唱，好让大家认可自己的能力。</p> 可是它错了，有一次，瓜瓜听见石头后面的青蛙在谈论它。</p> 瓜瓜以为自己是勤奋，努力和认真。</p> 但它听到的却是自恋，丑怪和没见识等，这其中，瓜瓜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井底之蛙。</p> 瓜瓜真的生气了。</p> 它现在必须证明自己，它要和大家一样唱出声来，没有谁能阻止它！</p> ……</p> 合唱团再次出现了怪音。</p> 这让青蛙们十分不满。</p> 它们互相猜忌指责，越说越过分。</p> 老青蛙看不下去了，只能再次提议，让新来的青蛙单独唱歌，这样就能抓到，是谁不合群了。</p> 青蛙们商量后一致同意，新来的青蛙站好队，一只只青蛙接受检测，走上台歌唱。</p> 大家聚精会神地听着，接着又失望地摇摇头。</p> 而台上的青蛙，却是松了一口气，心满意足地走下来。</p> 这让树上看热闹的麻雀，很是疑惑。</p> 平时，青蛙们最害怕的，就是被摇头否定，怎么这一次，却看起来很高兴？</p> 而瓜瓜此刻，快要急疯了。</p> 它是那么的后悔，要是刚才不出声就好了，要是自己再学快一点就好了，要是它能超常发挥就好了。</p> 它的大脑像是着了火，乱成一片，而自己手里只抱着一盆水。</p> 它不知道是应该先想怎么把歌唱好，还是先想怎么解释才好。</p> 相比于真正去解决问题，瓜瓜觉得，思考选择解决哪个问题，好像更轻松。</p> 于是就在两个问题间，反复犹豫，来回折返。</p> 突然周围安静下来，瓜瓜抬起头来，前面空荡荡的，只剩它自己了。</p> 它心里猛一凉，很显然，那盆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浇在自己头上。</p> 默默走上台，“话筒”被递到跟前，那是一片卷成喇叭状的荷叶。</p> 透过“话筒”，瓜瓜看到了一张张愤怒冷漠的表情，这让它感到十分恐慌。</p> 它不敢再看台下，而是握紧话筒，看向天空。</p> 圆形的天空，让瓜瓜感到些许轻松，这让它想起了小时候站在井底，用望远镜望向天空的自己。</p> 那日的傍晚，也透着一股盛夏的清凉，宝蓝色的天空上，飘过一朵酒红色的云霞。</p> 碧翠的树叶，被风儿吹的哗哗作响。</p> 一群大雁在遥远的天空上鸣叫，又在小小的井口处，一闪而过……</p> 瓜瓜不记得，有什么从自己嘴里跑出去了。</p> 它只记得还没有唱几句，青蛙们就纷纷点头，紧接着，有几只青蛙起身离开。</p> 随后，越来越多的青蛙也走了。</p> 最后，大地上，只留下瓜瓜和老青蛙狭长的身影。</p> 老青蛙一脸严肃地走到瓜瓜身旁。</p> 见瓜瓜一直低头，便叹了口气说，“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吧！”</p> 见瓜瓜没有反应，老青蛙只好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从井底来的，声音比较特别，但这种特别，不适合留在合唱团。”</p> 瓜瓜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表示自己可以重新学，只要再给它一点点时间就好。</p> 老青蛙无奈道，“你的基础没打好，即使现在重新学起，没有三五年，这些差距是弥补不了的，你也知道，我们青蛙的寿命不长，青春更是短暂，一旦过了唱歌的年纪，嗓音就会变得沙哑难听。”</p> “况且我们也无法保证，你努力后，就一定能进入歌唱团。相信你会在其他方面有所成就，但不是在这里。”</p> “所以，请你明天不要再来了。”说完，老青蛙也离开了。</p> 瓜瓜站了许久，直到听见不远处传来的蛙声响起，才回过神来，浑身一颤。</p> 刚才老青蛙说的话，只言片语，还在耳边嗡嗡作响。</p> 最后那句，不要再来，狠狠地蛰在心上，麻了许久，才开始感觉到疼。</p>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瓜瓜的影子，由一长条，被拍扁成薄薄的一小片。</p> 最后化开，融合到其他阴影中，铺满了整片大地。</p> 不知不觉中，眼睛里的东西，全黑了。</p> 世界像是被黑暗套住，在盛夏的高温中，闷得喘不过气来。</p> 瓜瓜望向头顶的夜空，星光没有第一次见的那般亮了，是哪里错了吗？</p> 它觉得身体很沉，像是掉入了星辰间的缝隙，浑身湿淋淋，黑糊糊的。</p> 挣扎了许久，也没有一颗星星，让它上岸。</p> 是时候回家了。</p> 它这样想着，现在只有家里温暖的被窝，才能吸干它身上的沉重。</p> 它想好好睡个觉。</p> 或许明天下午再起床，或者一连几天不刷牙，或者一觉醒来发现，这都只是只梦……</p> ……</p> 瓜瓜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一蹶不振。</p> 它第二天一早，便出了门，跑遍了荷塘附近所有的青蛙合唱团，希望它们能够接纳自己。</p> 但没想到，仅仅一个晚上的时间，瓜瓜的“恶行”，便传遍整个荷塘，一些莫名其妙的外号，也因此而出。</p> “怪蛙”，“捣乱鬼”，“黑暗之声”，“蛙音破坏者”……</p> 名称越传越长，越传越离谱，像是合唱团在彼此较劲。</p> 渐渐，瓜瓜就熟悉了流程。</p> 先是被非常礼貌得对待，然后被允许试唱一首，之后青蛙们交头接耳，或者微微点头，或者故作沉思。</p> 一开始，瓜瓜还抱有希望，它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p> 即使前面的几个结果让它失望，它总会对自己讲没关系，还有下一个。</p> 可等到瓜瓜，申请最后一个合唱团，它也没有得到肯定。</p> 它不明白为什么。</p> 问了青蛙，自己哪里不好。</p> 青蛙们愣了一下，然后彼此低声交谈，没说几句，又笑得不亦乐乎。</p> 瓜瓜明白了，自始自终，自己都不是在表演唱歌，而是在表演一个笑话。</p> 它想重新再试一次，可青蛙们已对它失去了兴趣。</p> 纷纷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它，像是它会传染瘟病似的。</p> 几个星期下来，瓜瓜依旧一无所获。</p> 它疲惫地坐在石头上，望着水中灰头土脸的自己，默默问道，是不是该放弃了？</p> 或许，它真的在这方面没有才华，不然也不会屡屡被拒，处处碰壁。</p> 可不唱歌，它又该去哪里呢？</p> 它擦了擦脸，正打算回家时，突然听见森林深处，传来一阵歌声，宛如天籁。</p> 瓜瓜从未听过这么美妙的声音，就像是蝴蝶拂过脸庞，轻盈，柔软。</p> 寻声望去，远远的就在一颗树上看见一只金色的鸟，它舒展着歌喉，欢悦清啼。</p> 周围的树上，地上都挤满了前来观看的小动物。</p> 它们激动地呼喊着，“欢迎金丝雀！欢迎荷塘之星！”</p> 瓜瓜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了，这就是真正的歌星吗？</p> 它在远处听了好一会。</p> 在歌唱结束的时候，听见小动物们大声欢呼，才睁开眼。</p> 发现金丝雀已经飞走，它往前跑了几步，又慢慢停下，大约是想起自己不能飞起来跟过去吧。</p> 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正说些歌唱大赛之类的话，瓜瓜听不太懂，于是抬头询问。</p> 麻雀撇了一眼瓜瓜说道，“每一年，荷塘都会举行歌唱大赛，选出最好的歌手，歌手要代表荷塘，去参加更大的比赛。”</p> “金丝雀就是去年荷塘的冠军，它带着荷塘所有动物的梦，一直唱到了大海边。”</p> “大海是什么？”瓜瓜脱口而出。</p> 麻雀尖声笑道，“大海就是比荷塘要大好几倍的地方，那里有着成片成片的森林，还有数不清的果子，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p> 瓜瓜尴尬地摇摇头，继续问道，“那应该怎么报名歌唱大赛呢？”</p> 云雀止住笑声，俯下胸脯，上下打量青蛙，并说道，“你就是那个被青蛙合唱团踢出去的蛤蟆吧！”</p> “我是青蛙，不是蛤蟆！”瓜瓜反驳道。</p> “我可见过你这么胖的青蛙，那天我就在树上，看见你们青蛙一个个上台唱歌，还以为你们提前预选了呢！没想到是在抓你啊，哈哈哈。我劝你还是别参赛了，何必再丢一次脸呢？”</p> 见树下的青蛙一声不吭，麻雀顿时觉得奇怪。</p> 平时里，和青蛙们斗嘴时，青蛙们是一点亏也不能吃。</p> 又经常气的跳脚，有时还会乱扔泥巴。</p> 可见到瓜瓜这样闷着不说话的，还是头一次见。</p> 麻雀觉得没意思，扑腾几下翅膀，便没了踪影。</p> 而事实上，从林子到回家的这段路上，瓜瓜也一直没有说话，它一直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p> 一个声音说别尝试了，肯定会失败的，你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别再让自己受伤了。</p> 而另一个声音却在说，再试最后一次吧，就最后一次，万一成功了呢？</p> 瓜瓜在两个声音间反复摇摆，最后让它下定决心的，是金丝雀的歌声。</p> 它回想起那句歌词：</p> “鼓起勇气，相信自己，一定能创造闪耀的明天。即使人生前方道路坎坷，困难重重，也要竭尽全力，永不放弃。彩虹就在乌云的背后，只有坚持到底的人才会看见……”</p> 想起这些，瓜瓜瞬时生出了勇气，它鼓励着自己勇敢尝试，即使失败也可以当做经验。</p> ……</p> 就这样，它报名了歌唱大赛。</p> 过程还算顺利，离初赛日还有1个月。</p> 为让观众更好的接受自己的外表，瓜瓜决定减肥，它会在下午时，便围着池塘来回走跳。</p> 一开始只能走慢，因为如果走快的话，脚上的蹼，就会撕裂，疼得它龇牙咧嘴。</p> 不过时间久了，也就习了。</p> 运动其实不难，难的是忌口。</p> 冰糖葫芦，玉米糖，小米锅巴，火腿肠……</p> 这些它都不能再吃了，晚饭也要把嘴闭严实，一粒米也不能放进去。</p> 喝水更是要小心，之前信什么一天八杯水，它愣是把自己喝成了浮肿。</p> 第一天或许比较容易。</p> 但是第二天，第三天，瓜瓜身体有点撑不住了。</p> 它每天晚上，都祈祷第二天快点到来，这样，它就能狼吞虎咽地猛吃早餐。</p> 中午又会安慰自己多吃点。</p> 这样，晚上就能抗住千军万马踩踏胃的痛苦。</p> 有时，晚上路过包子铺，它就会站在铺子旁吸上一会，然后咽了咽口水，含泪离开。</p> 有时，它觉得自己坚持不住了，就会狂抄一堆名人名言，又在墙上贴上一张金丝雀的海报，以此激励自己。</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5号盒子〈二〉歌唱大赛 它尤其期盼着，自己能被要求演唱一首歌。</p> 咕呱咕呱，咕呱咕呱，那些青蛙听到后，都赞叹不已……</p> 就这样，瓜瓜在兴奋中，度过第一个夜晚。</p> 第二天，它依旧神采奕奕，认真梳洗了一番后，去了蛙群。</p> 新来的青蛙，不止瓜瓜一个。</p> 它们互报了自己的来处，有农场、公园、溪林等等。</p> 这些，瓜瓜听都没有听说过，但是大家好像都知道，纷纷点头。</p> 轮到瓜瓜时，瓜瓜犹豫了一下，但也还是说了自己来自井底。</p> 可下一秒，它就后悔了。</p> 因为它发现青蛙们的脸上，闪过一丝鄙视和不屑。</p> 随后，青蛙们开始闲聊，从跳舞到画画，再到摄影。</p> 瓜瓜很想参与其中，但除了唱歌以外，它其他什么也不知道。</p> 于是，只好尴尬地站在一旁，扣弄指甲。</p> 它感到失落和自卑，原来在唱歌之外，青蛙还有别的世界呀。</p> 唱歌只是它们的兴趣之一。</p> 就像天上众多的繁星，少了哪一颗，夜空还是一样的亮。</p> 而瓜瓜只能看着一颗星星长大，没有了唱歌，瓜瓜的夜晚，就只剩下了黑暗。</p> 是这样熟悉的感觉，永远仰望着，期盼着。</p> 有那么一瞬间，瓜瓜觉得自己并没有出来，好像还在井底呆着。</p> 几天后，瓜瓜开始与青蛙们一起合唱。</p> 但由于口音太重，它总是走调，让整个合唱，显得十分不和谐。</p> 每到这时，青蛙们就会停下来倾听，想要揪出这个捣蛋鬼，但每次都抓不到。</p> 合唱团的团长，是一只老青蛙。</p> 老青蛙提议，让那个走调的青蛙自己离开，这样大家都不难看。</p> 但是瓜瓜不想放弃，它觉得自己就快要熟悉歌曲了，应该很快就能跟上，现在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p> 为了能留下，瓜瓜决定哑唱，只张嘴不发声。</p> 可自从那次之后，瓜瓜在路上，碰见了新来的青蛙们，挥手和它们打招呼，它们却是装作看不见，昂脸走开。</p> 瓜瓜很是气愤，于是更加卖力地练习歌唱，好让大家认可自己的能力。</p> 可是它错了，有一次，瓜瓜听见石头后面的青蛙在谈论它。</p> 瓜瓜以为自己是勤奋，努力和认真。</p> 但它听到的却是自恋，丑怪和没见识等，这其中，瓜瓜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井底之蛙。</p> 瓜瓜真的生气了。</p> 它现在必须证明自己，它要和大家一样唱出声来，没有谁能阻止它！</p> ……</p> 合唱团再次出现了怪音。</p> 这让青蛙们十分不满。</p> 它们互相猜忌指责，越说越过分。</p> 老青蛙看不下去了，只能再次提议，让新来的青蛙单独唱歌，这样就能抓到，是谁不合群了。</p> 青蛙们商量后一致同意，新来的青蛙站好队，一只只青蛙接受检测，走上台歌唱。</p> 大家聚精会神地听着，接着又失望地摇摇头。</p> 而台上的青蛙，却是松了一口气，心满意足地走下来。</p> 这让树上看热闹的麻雀，很是疑惑。</p> 平时，青蛙们最害怕的，就是被摇头否定，怎么这一次，却看起来很高兴？</p> 而瓜瓜此刻，快要急疯了。</p> 它是那么的后悔，要是刚才不出声就好了，要是自己再学快一点就好了，要是它能超常发挥就好了。</p> 它的大脑像是着了火，乱成一片，而自己手里只抱着一盆水。</p> 它不知道是应该先想怎么把歌唱好，还是先想怎么解释才好。</p> 相比于真正去解决问题，瓜瓜觉得，思考选择解决哪个问题，好像更轻松。</p> 于是就在两个问题间，反复犹豫，来回折返。</p> 突然周围安静下来，瓜瓜抬起头来，前面空荡荡的，只剩它自己了。</p> 它心里猛一凉，很显然，那盆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浇在自己头上。</p> 默默走上台，“话筒”被递到跟前，那是一片卷成喇叭状的荷叶。</p> 透过“话筒”，瓜瓜看到了一张张愤怒冷漠的表情，这让它感到十分恐慌。</p> 它不敢再看台下，而是握紧话筒，看向天空。</p> 圆形的天空，让瓜瓜感到些许轻松，这让它想起了小时候站在井底，用望远镜望向天空的自己。</p> 那日的傍晚，也透着一股盛夏的清凉，宝蓝色的天空上，飘过一朵酒红色的云霞。</p> 碧翠的树叶，被风儿吹的哗哗作响。</p> 一群大雁在遥远的天空上鸣叫，又在小小的井口处，一闪而过……</p> 瓜瓜不记得，有什么从自己嘴里跑出去了。</p> 它只记得还没有唱几句，青蛙们就纷纷点头，紧接着，有几只青蛙起身离开。</p> 随后，越来越多的青蛙也走了。</p> 最后，大地上，只留下瓜瓜和老青蛙狭长的身影。</p> 老青蛙一脸严肃地走到瓜瓜身旁。</p> 见瓜瓜一直低头，便叹了口气说，“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吧！”</p> 见瓜瓜没有反应，老青蛙只好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从井底来的，声音比较特别，但这种特别，不适合留在合唱团。”</p> 瓜瓜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表示自己可以重新学，只要再给它一点点时间就好。</p> 老青蛙无奈道，“你的基础没打好，即使现在重新学起，没有三五年，这些差距是弥补不了的，你也知道，我们青蛙的寿命不长，青春更是短暂，一旦过了唱歌的年纪，嗓音就会变得沙哑难听。”</p> “况且我们也无法保证，你努力后，就一定能进入歌唱团。相信你会在其他方面有所成就，但不是在这里。”</p> “所以，请你明天不要再来了。”说完，老青蛙也离开了。</p> 瓜瓜站了许久，直到听见不远处传来的蛙声响起，才回过神来，浑身一颤。</p> 刚才老青蛙说的话，只言片语，还在耳边嗡嗡作响。</p> 最后那句，不要再来，狠狠地蛰在心上，麻了许久，才开始感觉到疼。</p>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瓜瓜的影子，由一长条，被拍扁成薄薄的一小片。</p> 最后化开，融合到其他阴影中，铺满了整片大地。</p> 不知不觉中，眼睛里的东西，全黑了。</p> 世界像是被黑暗套住，在盛夏的高温中，闷得喘不过气来。</p> 瓜瓜望向头顶的夜空，星光没有第一次见的那般亮了，是哪里错了吗？</p> 它觉得身体很沉，像是掉入了星辰间的缝隙，浑身湿淋淋，黑糊糊的。</p> 挣扎了许久，也没有一颗星星，让它上岸。</p> 是时候回家了。</p> 它这样想着，现在只有家里温暖的被窝，才能吸干它身上的沉重。</p> 它想好好睡个觉。</p> 或许明天下午再起床，或者一连几天不刷牙，或者一觉醒来发现，这都只是只梦……</p> ……</p> 瓜瓜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一蹶不振。</p> 它第二天一早，便出了门，跑遍了荷塘附近所有的青蛙合唱团，希望它们能够接纳自己。</p> 但没想到，仅仅一个晚上的时间，瓜瓜的“恶行”，便传遍整个荷塘，一些莫名其妙的外号，也因此而出。</p> “怪蛙”，“捣乱鬼”，“黑暗之声”，“蛙音破坏者”……</p> 名称越传越长，越传越离谱，像是合唱团在彼此较劲。</p> 渐渐，瓜瓜就熟悉了流程。</p> 先是被非常礼貌得对待，然后被允许试唱一首，之后青蛙们交头接耳，或者微微点头，或者故作沉思。</p> 一开始，瓜瓜还抱有希望，它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p> 即使前面的几个结果让它失望，它总会对自己讲没关系，还有下一个。</p> 可等到瓜瓜，申请最后一个合唱团，它也没有得到肯定。</p> 它不明白为什么。</p> 问了青蛙，自己哪里不好。</p> 青蛙们愣了一下，然后彼此低声交谈，没说几句，又笑得不亦乐乎。</p> 瓜瓜明白了，自始自终，自己都不是在表演唱歌，而是在表演一个笑话。</p> 它想重新再试一次，可青蛙们已对它失去了兴趣。</p> 纷纷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它，像是它会传染瘟病似的。</p> 几个星期下来，瓜瓜依旧一无所获。</p> 它疲惫地坐在石头上，望着水中灰头土脸的自己，默默问道，是不是该放弃了？</p> 或许，它真的在这方面没有才华，不然也不会屡屡被拒，处处碰壁。</p> 可不唱歌，它又该去哪里呢？</p> 它擦了擦脸，正打算回家时，突然听见森林深处，传来一阵歌声，宛如天籁。</p> 瓜瓜从未听过这么美妙的声音，就像是蝴蝶拂过脸庞，轻盈，柔软。</p> 寻声望去，远远的就在一颗树上看见一只金色的鸟，它舒展着歌喉，欢悦清啼。</p> 周围的树上，地上都挤满了前来观看的小动物。</p> 它们激动地呼喊着，“欢迎金丝雀！欢迎荷塘之星！”</p> 瓜瓜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了，这就是真正的歌星吗？</p> 它在远处听了好一会。</p> 在歌唱结束的时候，听见小动物们大声欢呼，才睁开眼。</p> 发现金丝雀已经飞走，它往前跑了几步，又慢慢停下，大约是想起自己不能飞起来跟过去吧。</p> 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正说些歌唱大赛之类的话，瓜瓜听不太懂，于是抬头询问。</p> 麻雀撇了一眼瓜瓜说道，“每一年，荷塘都会举行歌唱大赛，选出最好的歌手，歌手要代表荷塘，去参加更大的比赛。”</p> “金丝雀就是去年荷塘的冠军，它带着荷塘所有动物的梦，一直唱到了大海边。”</p> “大海是什么？”瓜瓜脱口而出。</p> 麻雀尖声笑道，“大海就是比荷塘要大好几倍的地方，那里有着成片成片的森林，还有数不清的果子，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p> 瓜瓜尴尬地摇摇头，继续问道，“那应该怎么报名歌唱大赛呢？”</p> 云雀止住笑声，俯下胸脯，上下打量青蛙，并说道，“你就是那个被青蛙合唱团踢出去的蛤蟆吧！”</p> “我是青蛙，不是蛤蟆！”瓜瓜反驳道。</p> “我可见过你这么胖的青蛙，那天我就在树上，看见你们青蛙一个个上台唱歌，还以为你们提前预选了呢！没想到是在抓你啊，哈哈哈。我劝你还是别参赛了，何必再丢一次脸呢？”</p> 见树下的青蛙一声不吭，麻雀顿时觉得奇怪。</p> 平时里，和青蛙们斗嘴时，青蛙们是一点亏也不能吃。</p> 又经常气的跳脚，有时还会乱扔泥巴。</p> 可见到瓜瓜这样闷着不说话的，还是头一次见。</p> 麻雀觉得没意思，扑腾几下翅膀，便没了踪影。</p> 而事实上，从林子到回家的这段路上，瓜瓜也一直没有说话，它一直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p> 一个声音说别尝试了，肯定会失败的，你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别再让自己受伤了。</p> 而另一个声音却在说，再试最后一次吧，就最后一次，万一成功了呢？</p> 瓜瓜在两个声音间反复摇摆，最后让它下定决心的，是金丝雀的歌声。</p> 它回想起那句歌词：</p> “鼓起勇气，相信自己，一定能创造闪耀的明天。即使人生前方道路坎坷，困难重重，也要竭尽全力，永不放弃。彩虹就在乌云的背后，只有坚持到底的人才会看见……”</p> 想起这些，瓜瓜瞬时生出了勇气，它鼓励着自己勇敢尝试，即使失败也可以当做经验。</p> ……</p> 就这样，它报名了歌唱大赛。</p> 过程还算顺利，离初赛日还有1个月。</p> 为让观众更好的接受自己的外表，瓜瓜决定减肥，它会在下午时，便围着池塘来回走跳。</p> 一开始只能走慢，因为如果走快的话，脚上的蹼，就会撕裂，疼得它龇牙咧嘴。</p> 不过时间久了，也就习了。</p> 运动其实不难，难的是忌口。</p> 冰糖葫芦，玉米糖，小米锅巴，火腿肠……</p> 这些它都不能再吃了，晚饭也要把嘴闭严实，一粒米也不能放进去。</p> 喝水更是要小心，之前信什么一天八杯水，它愣是把自己喝成了浮肿。</p> 第一天或许比较容易。</p> 但是第二天，第三天，瓜瓜身体有点撑不住了。</p> 它每天晚上，都祈祷第二天快点到来，这样，它就能狼吞虎咽地猛吃早餐。</p> 中午又会安慰自己多吃点。</p> 这样，晚上就能抗住千军万马踩踏胃的痛苦。</p> 有时，晚上路过包子铺，它就会站在铺子旁吸上一会，然后咽了咽口水，含泪离开。</p> 有时，它觉得自己坚持不住了，就会狂抄一堆名人名言，又在墙上贴上一张金丝雀的海报，以此激励自己。</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号盒子〈三〉阴水席 听到我的话，他放下筷子。</p> 似乎正在回忆往事，脸色也痛苦地扭曲起来。</p> 终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道：“……这件事情，发生在几年之前……”</p> ……</p> 那天，我们这个原本还算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却遭遇了一场灭顶之灾。</p> 那天我值夜班，早上回家后，却发现房门打开，延伸出一串血脚印。</p> 我心下一惊，赶紧冲进里屋，却发现满目狼藉。</p> 房间正中，横陈着妻子和女儿鲜血淋漓的尸体。</p> 她们身中数十刀，刀刀致命；满地都是血污，惨不忍睹。</p> 直到最后，妻子还紧紧护着我那六岁的女儿。</p> 由于线索充足，很快，这起轰动一时的凶案就告破了。</p> 凶手是当地两个游手好闲的混混，为了抢劫那一点钱财，竟然残忍地杀害了她们母女二人。</p> 最后，这起血案，以主犯被处决而告终。</p> 然而，案子里的另一个犯人，却因为年纪过小，逃过了法律的惩罚——他被当成从犯处理，关在了少管所。</p> ……</p> 说到这里，他的双眼通红如血，牙关也咯咯地咬紧，攥成拳头的双手上，凸起了一根根青筋。</p> “三年以以来，我一直被牢牢困在这惨剧带来的伤痛和阴影中……可尽管如此，我的痛苦依旧没有得到缓解。”</p> “对不起，让您伤心了。”我低下头去，向他道歉。</p> “不要紧，还是让我接着讲吧。”他摆摆手，又就着盘中的燕菜，扒了几口米饭。</p> 我也动了筷，清脆爽口的萝卜丝伴着浓醇的高汤入口，很是美味。</p> “说回到接电话的那天。我坐在暗影中抽着烟，心思杂乱。纠结了半天，我还是决定前去赴约。”</p> “毕竟那件事，已经过去整整三年了。或许，我也该和老友聚聚，走出这阴霾了。”</p> ……</p> 周六夜晚，我准时赶到赴约地点。</p> 不过，这王胖子定的时间，也真是奇怪。</p> 好好的白天不用，偏选在午夜十二点，难道是要吃夜宵吗？</p> 黢黑的烟囱下，王胖子正兴奋地冲我招手。</p> 远处的废弃工厂，影影绰绰，仿佛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正隐匿在无尽的黑暗之中。</p> 多年不见，王胖子似乎变了许多。</p> 除了那身油腻沉重的肥肉，与原先别无二致外，他的神态气度，都与从前大不相同。</p> 眼前的他，穿戴着一身名牌衣服，腕上还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样子。</p> 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怯懦和畏缩。</p> 难道是我这些年来，变得过于阴冷沉闷，让这些原本相熟的老友，都产生了芥蒂之心吗？</p> 想到这里，我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p> 走到近处，我又开始细细端详那黑暗幽深的工厂入口。</p> 这里真的有饭馆吗？</p> 不知为何，一阵寒意，猛然掠过我的脊背。</p> 王胖子带着我，在荒废的水泥小道间，七拐八绕了半天，总算走到一栋白色的建筑前。</p> 只见瓦片残陋、漆粉剥落。</p> 一扇扇老旧的窗户很有年代感，在寒风中咣咣作响、摇摇欲坠，简直是座危楼。</p> 只有那招牌上的三个字，亮着暗红的灯光，‘清香斋’，有种说不出的诡异。</p> 王胖子径自走了进去，我赶紧跟上。</p> 绕过窄窄的昏暗走廊，面前出现一扇门，里面透出亮光。</p> 门前正站着一个女人。</p> 穿着一身古式襦裙，袖带飘飘，衣袂裙角上绣着暗红的彼岸花，看起来有些古怪。</p> 她很是热情，有说有笑地把我们迎了进去。</p> 过了那扇小门，真可谓曲径通幽，豁然开朗。</p> 只见，眼前赫然是一片灯火通明的宴会大厅，人头攒动、话声鼎沸，伴着各种食物散发的的蒸气、香气，好不热闹。</p> “二位是贵客，这里来。”</p> 女子笑着，将我们引进了一个雅致的包间。</p> 安排我们坐好后，她又忙着端茶倒水，一边介绍自己：“我是这里的小孟，负责包间的客人，二位有什么要求吩咐我就行。”</p> “谢谢美女。你们就按预定的，赶紧上菜就行。”</p> 王胖子点点头，随即向她甩出几张红票子，大摇大摆道：“今天是我请客，这位是我兄弟，你们一定要拿出最好的厨艺来！”</p> 说着，他颇有深意地拍拍我的肩膀。</p> 小孟收下小费，柔柔地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p> 她前脚刚走，王胖子就凑到了我身边，神秘兮兮地说：“我跟你讲啊，这里，可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地方。”</p> 他看着一脸困惑的我，凑得更近了，压低声音说：“你以为，咱们今儿个吃的是普通水席？”</p> “我告诉你啊，水席又分阴水席和阳水席。咱们今天吃的，就是传说中的阴水席！”</p> “这水席上的菜肴，可不是做给活人吃的。”</p> 闻言，我有些哭笑不得。</p> 王胖子什么时候喜欢开这种低级玩笑了啊。</p> 再说，我吃了那么多年的洛阳水席，从没听说过阴水席之说。</p> 不给活人吃，难道给死人吃吗？</p> 王胖子看到我的不屑，反而更加认真起来。</p> 一脸严肃地说道，“这里的食物，原本就是给黄泉路上的死人吃的。那些食材，都是阴间特有的，人世间根本寻不到。”</p> “能来这儿吃饭，是活人的福气，他也是打听了好久，才得到门路的。”</p> 我摇了摇头。</p> 想不到，这饭店商家为了揽客，连如此噱头都想出来了。</p> 王胖子见我不信，也没再辩解，只赌气道：“一会儿上菜你就知道了。”</p> 我并不理会，只是环视着四周。</p> 不知为何，从踏进这里的那一刻起，我就总觉得有两道目光在紧紧盯着自己，令人如芒在背。</p> 这时，门被推开了。</p> 小孟端着四盏小盅和四套餐具，款款走了进来。</p> “菊花茶，请慢用。”</p> 我看着面前那四盏的琉璃盅，只觉得说不出的诡异。</p> 我们明明只有两个人，为什么要上四个人的？</p> 于是，我便叫住她，询问原因。</p> 谁知，小孟只是避重就轻，搪塞说什么饭店的特殊规矩。</p> 接着，她不待我多问，就匆匆推门而出。</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号盒子〈四〉彼岸花 黄泉鲤 “吃饭就吃饭，别乱问那么多！”一旁的王胖子很是不耐烦，一把拉我坐下。</p> 很快，水席中的前八品，都上齐了。</p> 有五香牛肉，熏鱼抄，五香卤鸡，层层脆，掸炝莲菜，凉拌粉皮，开洋芹菜和凉拌黄瓜。</p> 除了那多出来的两套餐具，这些菜品都十分正常，味道也算可口。</p> 而且，每道菜的分量也很小，可以品尝多种而不至浪费。</p> 我在一旁默默地吃着。</p> 心说，这清香斋的水席，虽然有些奇怪之处，可也并无太多特殊的地方。</p> 王胖子倒是兴致很高，喋喋不休地和我说着话。</p> 一会儿回忆起当年自己的落魄，一会儿又说起对我眼下境况的同情，还不停地劝我去他的公司发展。</p> “李哥，当年你帮了兄弟太多，我一直没能报答，实在惭愧。”</p> 他的眼神，忽然有些闪烁，带了些复杂的色彩，“现在啊，我就希望你赶紧走出来，找到新的生活。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你就直接来找我，兄弟我一定是两肋插刀、在所不辞！”</p> 我敷衍地点点头，继续吃着面前的凉菜。</p> 很快，冷盘上完了，接着就是四镇桌中的热菜了。</p> 这其中，牡丹燕菜最为重要，也是一桌水席成败与否的关键所在。</p> 然而，看到端上桌的那道燕菜，我的心头，却猛然一阵惊悸。</p> 热气腾腾的瓷盆里，本该摆放着雕刻牡丹花的地方，竟然立着一朵鲜红如血的奇怪花朵！</p> 再仔细一想，那分明是传说中开在黄泉的彼岸花。</p> 这种东西，虽说现实生活中也能见到，但根本不可能长成这么大朵。</p> 我本以为这是一朵雕刻而成的假花。</p> 可没成想，当筷子触到花瓣的时候，竟然传来了真花那种柔软细腻的触感。</p> ……</p> 李建利说着，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桌前那盆吃了一半的牡丹燕菜。</p> 我被他口中的离奇故事所吸引，也跟着看了一眼面前汤盆中的那朵雕花牡丹，似乎生怕它变成一朵殷红的彼岸花。</p> 这时，我忽然意识到该上菜了，连忙跑进厨房，将下一道菜肴端出来。</p> 这是四镇桌中的第二道热菜，葱扒虎头鲤。</p> 据说，在正宗的洛阳水席里，这鲤鱼，以孟津黄河所产的长须鲤鱼为上品。</p> 装盘时，还要让鱼头张开嘴巴，做出昂首上扑、类若猛虎的样子。</p> 此刻，那淡青瓷盘中的鲤鱼，正高昂着头颅，头顶还摆着朵新鲜的兰花，在浓郁的酱香中，掺入几缕沁人的清香。</p> 李建利看到鱼头上的兰花，又是一愣。</p> 他吃了一块鱼肉，继续讲道：“说回那个故事。这时，我们的第二道菜也端了上来，就是这葱扒虎头鲤，鱼头上也摆着一朵兰花……”</p> ……</p> 我见那鲤鱼大张着嘴，牙齿很是锋利，便有种十分怪异的感觉。</p> 这时，站在一旁的小孟，忽然说话了：“这可不是一般的鲤鱼哦，是黄泉锦鲤。”</p> “黄泉之中，生长着大量色彩斑斓的锦鲤。它们头上长有小灯，专门为魂魄照亮前路。”</p> 怎么还越编越离谱了。</p> 我无语，便夹起一块鱼肉送进嘴中。</p> 然而，我却再次被骇住了。</p> 这鱼肉滑嫩异常，根本是我从未吃过的肉质。</p> 我赶紧把鱼头上的兰花扒开，只见那里长着一个莲花状的小灯，还在闪着暗红的荧光！</p> “怎么，现在该信了吧？这不是普通的水席。”王胖子笑了。</p> 小孟不语，只是笑着退了出去。</p> 我的后背一阵发麻。</p> 不知为何，那被人盯视的感觉，愈发强烈了。</p> 此时的包间内，我脸色阴沉着说：“不行，我不敢吃了。这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如果是变异的怪物鱼怎么办？”</p> 王胖子刚要劝阻，我就一下站了起来，要往外面走。</p> 与此同时，门再次被推开了。</p> 小孟又端了一道新菜，盘中飘来熟悉的味道。</p> “先生要走？不如先吃了这道醋酸黄瓜丝。”她笑着说。</p> 我一愣，怔怔地盯着那盘翠绿的黄瓜丝，脸上写满了困惑。</p> 按照水席正常的顺序，接下来上桌的，应该是两道热菜，和八大件中的炒菜和甜品。</p> 怎么会端来这么一份无厘头的凉菜？</p> 而且，眼前这道菜肴的味道和成色，我都再熟悉不过了。</p> 我连忙抓起筷子，塞了一大口，细细咀嚼、品味。</p> 果然没错！</p> 眼前的这盘菜，无论从色香味各个方面来看，都和妻子在世时，做的醋酸黄瓜一模一样！</p> 这味道，我一辈子都忘不了。</p> 那时，我们两个才刚结婚，车子房子啥都没有。</p> 我每天辛苦加班，却连夜宵都不舍得花钱买。</p> 心疼我的妻子，就研发出了这道开胃爽口的酸醋黄瓜，和白粥一起，当作我每个疲惫夜晚的夜宵。</p> 我还没来得及多想，小孟已经把下一道菜端进来了。</p> 对我来说，这道菜带来的冲击更大。</p> 只见盘中摆着两个纸杯。</p> 杯中盛着有些焦糊的布丁，上面分别用焦糖写着‘爸爸，生日快乐’几个字。</p> 在那个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p> 几年前，我过生日那天，因为舍不得花钱买蛋糕，五岁大的女儿，就亲手为我做了两份布丁。</p> 而眼前的布丁，简直完美复制了当时的情形，连幼稚的字体、焦糊的程度都不差分毫。</p> 这怎么可能？！</p> 此时，一旁的王胖子，还在抱怨着，“贵店水准那么高，怎么把布丁烤糊了啊！”</p> 我却已顾不上礼貌了，猛地冲到小孟面前，大声质问道：“这两道菜……你们到底是怎么做的！”</p> 小孟却不急不徐，慢条斯理地柔声说：“先生，等您吃完我们的压轴菜，疑问自然会得到解答。”</p> 说完，她便退了出去。</p> 这一次的上菜时间格外漫长。</p> 焦急等待了半天，小孟才迟迟走来。</p> 只见她端着一碗泛红的汤水，摆在了我面前。</p> “这是水席中的最后一道压轴菜，鸡蛋汤。”</p> 那汤盆里清亮见底，却根本不见鸡蛋花的影子。</p> 我看着她漆黑的瞳眸，只觉得深如潭水，难以捉摸。</p> 再望向面前的汤，也罢。</p> 看这情形，我不喝完汤，她是不会说出真相的。</p> 我索性端起来，一口全闷。</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号盒子〈五〉忘川水 离别汤 谁知，这汤的味道，不是一般的奇怪。</p> 初入口时，只觉得寡淡无味。</p> 可随之而来的，是甘、苦、辛、酸、咸五种浓烈的味道，交替轮回。</p> 一时之间，这汤竟如烈酒入喉，在体内沸腾起来。</p> 我顿觉天旋地转、头昏欲裂，意识竟开始渐渐淡去。</p> 思维模糊之际，我隐约听到了小孟清脆的声音：“这是忘川水，也叫……”</p> 最后三个字，我没听清，便沉沉晕厥过去。</p>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的沙发上。</p> 墙上的挂钟指向下午六点，自己居然睡了整整一天。</p> 虽然头疼得厉害，但是昨晚发生在那诡异饭馆里的事，我还是记得一清二楚。</p> 一头乱麻的我，赶紧给王胖子打了电话。</p> 电话那头，王胖子只说我昨晚喝醉了酒，意识不清，他就把我直接送回家了。</p> 我很是困惑，自己明明没有喝酒啊？</p> 就在此时，挂断电话后，我忽然听到一阵隐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p> 难道是家里进了贼？</p> 我顺手拿起烟灰缸防身，小心翼翼地去各个房间检查。</p> 看了一圈，只见门锁完好，屋内空无一人。</p> 可那脚步声却越来越清晰。</p> 其中夹杂的，还有女人和小孩呜咽的哭声。</p> 这诡异的声音，让我紧张到了极点。</p> 可偏偏在这时，我的意识，不争气地模糊起来。</p> 想不到，那奇怪的汤，竟有这样的后劲！</p> 没挣扎几下，我就再次昏睡过去。</p> 沉沉的梦中，我正走在破旧荒芜的家属院里。</p> 那是当年的血案发生的地方。</p> 妻女被害后，我总是睹物思情，就搬了出去。</p> 远处雾霭沉沉，隐约浮现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p> 我一惊，那不是妻子和女儿吗？</p> 这么多年来，我从没有忘记过她们的样子。</p> 我激动地向两人冲了过去。</p> 似乎是听到脚步声，她们停了下来，站在一片莎草中，微笑着对我招手。</p> 三年以来，我虽然思念妻女，却不知为何，一次也没有梦见过。</p> 此刻，激动万分的我，含泪抱住了她们。</p> 可就在接触的瞬间，我的胳膊却像穿过空气般，透过了她们逐渐透明的躯体。</p> “老婆，闺女，这是……”我痛苦又不解地望着她们。</p> 妻子对我微微一笑，道：“建利，三年了，我们是来正式向你道别的。昨天的那场水席，也是我们为你安排的。”</p> 从她们口中，我才得知了阴水席的真相。</p> 原来，所谓的阴水席，并非是用凡间的一般食材所制；其中的食材，全部出自黄泉，以黄泉水为原料，加上鬼魂生前的眼泪和记忆，幻化而成。</p> 那天，老王带着我，误打误撞地来到了那家，只在夜间开张的水席店。</p> 我们那天吃的，就是传说中的阴水席。</p> 在水席上，人鬼混坐，很多食客根本就不是活人。</p> 其实，整个吃水席的过程中，我死去的妻女，就一直坐在我们的旁边，和我们共吃一桌菜。</p> 那些多出来的餐具，正是为她们所准备的。</p> 只是她们担心会吓到我，这才没有现出真正的样子。</p> 而酸醋黄瓜和烤糊的布丁，则是她们的记忆所化成的。</p> 这些最珍视的回忆化成食物后，她们也就能少些牵挂，更坦然地离开。</p> 至于那碗忘川水，则是她们特意为我准备的。</p> 她们知道，我一直走不出思念和忧伤，总是放不下过往。</p> 因此，这忘川水能帮我除去心结，重新面对今后的生活。</p> 之所以会到水席上见我，是因为她们的魂魄，已经在人间羁縻了三年，只是为了最后与我重逢一次。</p> 现在，达成心愿的她们，就要彻底离开了，因此在梦中和我最后道别。</p> 此时此刻，我已是泪流满面，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p> 妻子对我点点头，牵起了女儿的手，眼中噙满泪花。</p> 她走到我身边，轻轻牵起我的手，往里面塞了一张小纸条。</p> 不待我打开纸条，她就已经带着女儿转身走去，将我一个人留在原地。</p> “建利，我们走了。有些真相，你知道了就好。如果实在不行，也就不必再追究了。人生路还长，你一个人要好好走。”</p> 她不舍地回头望了我一眼，神色却很是复杂。</p> “爸爸，再见！”</p> 在女儿甜甜的奶音中，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随着雾气，消失不见。</p> 我是哭着醒来的，泪水打湿了枕头。</p> 起身走到客厅，我看到供桌前还摆着那天留下的汉堡，冰冷、坚硬，开始变质。</p> 看着照片中妻女的容貌，好像比从前笑得更灿烂了。</p> 或许就像被羁留三年的魂魄一样，她们也希望我走出过去的阴霾，开始新的人生吧。</p> 可是，我却始终不能释怀。</p> ……</p> 讲到这里，他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p> 我本以为，这个基调感人的故事即将结局，却忽然想到，他还没说纸条上的内容。</p> 男人喝了一口牡丹燕菜的高汤，继续说道：</p> “梦境之中，我打开了那张纸条。我本以为，那是妻女留给我的告别。然而，当我看到纸条上的内容时，却彻底愣在了原地。”</p> 我讶异地追问道：“上面……写了什么？”</p> “我妻子告诉我，当年的凶案另有隐情！她们被害的那天，两个凶手是装成吊灯装修工人来敲门的。而在她们被害的前一天，王胖子刚好向她推荐了那两个吊灯装修工！”</p> “这么说……王胖子是害死你妻女的同谋之一？”我愕然地问道。</p> “是的……当时我的工作条件很不错，家里也有点积蓄。一定是他和那些人串通起来，合谋了抢劫的事，想在事成之后，分得些利益！可是，那两个家伙却一时失手，害死了我的妻女。”他恨恨地说。</p> “但是那两个凶手，对他也够义气，并没有说出任何指向王胖子的线索。而且，他们中的一个已经伏法，这下就更没有人知道王胖子的秘密了。”</p> “然而，我始终也想不明白，我曾经那样照顾着他，对他也算是恩惠有加，王胖子这个混蛋，为什么要对我的家人下手？”</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号盒子〈六〉另一道阴水席 “但我渐渐理解了……这是因为他扭曲的嫉妒！所谓升米恩，斗米仇，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p> “我也明白了，王胖子之所以会在三年后，忽然约我吃饭，一是因为他心怀愧疚，想拉我走出悲痛、聊做补偿。”</p> “二来，是他确信自己的罪恶，不会被我发觉，这才大胆地扮演起了好人的角色，顺便向我炫耀自己的成功，从而弥补当年受我恩惠时，被伤到的自尊！”</p> “因此，他特地挑选了这家不同寻常的水席店，希望我会喜欢。”</p> “可是，这家伙万万没料到，我却阴差阳错地在这场真正的阴水席上，见到了死去的妻儿，并从她们口中，得知了真相！”</p> 我看见他那怒不可遏的样子，小心问道：“那……后来呢？你有没有告发他的罪行？”</p> 他痛苦地摇了摇头，表情凄涩而酸楚，“怎么可能？我没有任何证据，又有谁会相信已死之人的托梦之说？”</p> “自那之后，我深知自己无法为她们讨回公道，只是觉得愈发愧疚。”</p> “在这种复杂而痛苦的情绪下，我越来越想再见她们一眼；即使我明明知道，她们已经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却仍然抱着侥幸的希望，想在那家专做阴水席的店里，遇见她们。”</p> “为此，我多次在深夜前往那家店，一个人点上一大桌水席，等待着她们的出现。”</p> “那最后呢？你找到她们了吗？”我连忙问道。</p> “没有，但是我却被其他的东西缠上了。”</p> 他痛苦地摇了摇头，表情极为复杂。</p> “那一次，独自吃阴水席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旁边多坐了一个人。我看不见那个东西，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存在。”</p> “那家伙并不是我的熟人。但是，从我离开店里的那一刻起，它就紧紧缠上了我。”</p> “在那之后，我诸事不顺，一直被这个无形的魂魄所纠缠，每天都会做噩梦，人也开始暴瘦。”</p> “我试过了各种方法，却始终无法摆脱它。后来，无法忍受的我，再次来到了那家水席店，质问那个叫小孟的店员。”</p> “直到这时，我才从她口中知道了阴水席最终的真相：虽然水席上的食物对活人无害，但是，阴水席是对鬼魂开放的。”</p> “不只是亲人朋友的亡魂可以参加水席，就是完全陌生的鬼魂，乃至寻找替身的害人恶鬼，也可以趁机溜入席间，与你共享一餐。”</p> “而我就是在不知情的时候，被席间溜来的恶鬼缠住了。”</p> “自那之后，我一直没能逃脱那个东西的束缚。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我知道，那是鬼魂压在了我的身上，日夜折磨着我。”</p> “因此，我变得日益疯癫落魄，最终丢掉了工作，流落至此……”</p> “这家店也太坑人了吧！”我有些不相信，问道：“他们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你真相呢？”</p> “大概是怕影响生意吧。他们的生意面广得很，挣人的钱，自然也挣鬼的钱。”他愤恨地说。</p> “李先生，事情恐怕不是你讲的这样吧。”</p> 这时，一旁的顾姐姐，忽然端来两碗面，一碗递给李建利。</p> 那是一碗与水席完全不搭调的酸菜牛肉方便面。</p> 连碗筷都没有，就直接盛在泡面的纸盒里，旁边摆着一次性的塑料叉子。</p> 我正好奇，她怎么端来了方便面。</p> 却看见李建利的瞳孔，猛地收缩起来。</p> 意外不只这些。</p> 顾姐姐又转身走进厨房，端来一盒红烧牛肉味的泡面。</p> 同样的一次性盒子和餐具，递到李建利面前。</p> “李先生，我猜……你在感到紧张的时候，或是大事来临之前，应该比较容易感到饥饿，并且饥饿的时候，最喜欢吃泡面。”</p> 听到这句话，李建利忽然狠狠地瞪着顾姐姐，眼神已经变得阴鸷而狠毒。</p> 攥紧的手指，却因紧张而微微颤抖。</p> 顾姐姐轻启菱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别紧张……李先生，我这里呢，也有个与阴水席相关的故事……”</p> 李建利没有反应，只是死死瞪住她。</p> 顾姐姐倒是气定神闲，笑意盈盈地说：“关于阴水席的传说，还要追溯到唐代的武则天时期……”</p> ……</p> 据说啊，武后临终前，曾特地命人做了一桌水席，想要最后品尝一下人间的美味。</p> 一开始，宴席还十分正常。</p> 可吃着吃着，上菜的顺序却不对了。</p> 本来该上桌的，是八大件里的热菜，奴婢们却端来了一道开胃的绿豆凉糕。</p> 看到这碟绿豆凉糕，武后猛然一惊。</p> 这不是被自己用骨醉之刑，做成人彘的王皇后，生前最爱吃的点心吗！</p> 再一看眼前，那牡丹燕菜上，盈盈盛开的牡丹花，赫然不见了踪影，反而变成了一朵盛放的血红色的彼岸花。</p> 那盘鲤鱼，也没了原先的诱人模样。</p> 正张着尖利的嘴牙，瞳仁里射出幽幽的冷光。</p> 武后大惊，随即想要呼喊侍从，却看见殿内已是一地死尸。</p> 而此时此刻，宴席的桌边，却坐满了人。</p> 有断了脑袋的大臣，没了四肢钻在酒缸里的萧淑妃和王皇后，还有许多许多在她的杀伐之下丧命的人……</p> 他们全都鲜血淋漓，对她森森地笑着。</p> 纵是凌厉果决的武后，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跌坐在地上。</p> 而宴桌上的菜肴，还在一道一道地增加。</p> 都是她在杀害这些人之前，吃过的最后一顿东西。</p> 面前摆着的，有杀王皇后那天吃过的酒渍杨梅，有杀萧淑妃那天吃过的燕窝羹，还有杀长孙无忌之前吃过的鲤鱼宴……</p> 在那些美食的香气，和鬼魂阴厉的嘶喊中，武后恐惧到了极点。</p> 当人们再次发现她的时候，武后和一众内侍都已经断了气。</p> 大殿里，只留下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仆。</p> 后来，人们从小仆口中，得知了这个可怕的故事，就把这场可怕的水席，称为阴水席。</p> 都说冤有头债有主，吃阴水席的时候，确实有可能碰到冤魂恶灵的纠缠。</p> 但是那些家伙，只会去找杀害自己的仇人，并用自己的仇恨和怨念，将席间的食物，变为仇人杀害自己的那天所吃过的食物……</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号盒子〈七〉饿鬼道 听到这里，李建利望着面前的泡面，脸上骤然变色。</p> “我可没有煮泡面哦。刚才去厨房的时候，别的菜肴竟然都消失了，唯有几盒泡面，却凭空出现在那里。”顾姐姐耸耸肩，微笑着盯着李建利。</p> “难道说，你……”</p> “神经病啊！胡扯这些干什么！”李建利忽然暴怒起来，转身就往门外冲去。</p> “我不过是编了个故事给你们听罢了，那么当真干什么，真是个疯子……”</p> “哎！你这人……”我刚想追出去，却被顾姐姐一把拉住。</p> 她对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并指了指李建利远去的背影。</p> 我朝着那边看去，赫然发现，他的后背上正趴着三个人影。</p> 那人影一大一中一小，其中一个是身形肥大的胖男人，另一个是十五六岁大的少年，还有一个，是不过五六岁的小男孩。</p>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们的目光，那小男孩正回过头来，对着我们阴森森地微笑。</p> 我被这诡异的场景吓了一跳，差点跌坐在地上。</p> 却发现，刚才还熙攘嘈杂的满屋客人，都已没了踪影。</p> 空空如也的小店里，面前的餐桌上摆着几盘残羹冷炙。</p> 那盘牡丹燕菜里，正盛放着一朵猩红的彼岸花。</p> “忘了告诉你哦，我们今天吃的，也是阴水席。”</p> 顾姐姐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我的背后响起。</p> ……</p> 几天之后，我们从报纸上了解到了李建利的结局。</p> 原来，他是个杀人潜逃的凶犯。</p> 不久前，他在洛阳城杀害了三个人，之后便一直逃窜，直到流落到这座西南小城。</p> 据他供述，他杀人的动机，是为了给妻女报仇。</p> 这些年来，他一直没能放下心中的仇恨。</p> 他声称，自己从梦中得知了当年凶案的真相，了解到王胖子也是同谋之当年。</p> 利欲熏心的王胖子，为了挣到一笔快钱，就把主意，打在了李建利家的积蓄上。</p> 他向自己的朋友，也就是那两个混混，提供了李家的地址，并帮助他们骗取了李建利妻儿的信任。</p> 只是，王胖子的最初目的，不过是劫财，万万没想到，那两人竟失手杀死了她们。</p> 之后，王胖子从抢劫来的钱财中，分到了一笔数额不小的钱。</p> 他很幸运，并没有被查出同谋的罪名。</p> 他用这笔钱当本金，做起了小生意，最后还开成了公司。</p> 从梦中得知这一切后，愤恨不已的李建利，便筹划起了杀人的计划。</p> 几周前，他以出门吃饭为由，把王胖子骗到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用一把尖利的匕首，割断了他的喉管，之后将他分尸、掩埋。</p> 随后他又得知，那个曾经涉嫌杀害他妻女的少年犯，已经改造出狱。</p> 于是，他再次暗暗下了杀心。</p> 他不知从哪里搞到了少年犯的家庭住址，并在一个深夜潜入他的家中，用近乎相同的残忍手法害死了他。</p> 那天，少年犯的父母正好外出，他年幼的弟弟还留在家里。</p> 当时，失去理智的李建利，被复仇的怒火冲昏了头脑。</p> 杀死少年犯后，他没有多想，只是举起利刃，朝着那个无辜的孩子刺了下去……</p> 李建利还交代，杀王胖子之前的那个夜晚，他的晚餐，就是一盒酸菜泡面。</p> 而杀死少年犯和他弟弟之前，他吃掉了一盒红烧牛肉味的泡面。</p> 之后的逃亡生涯中，他一直被恐惧和焦虑所纠缠，于是最终选择了自首。</p> “顾姐姐，你当时就知道了这些事吧？”</p> 放下报纸，我看向坐在一旁喝茶的顾姐姐，“既然他是杀人犯，你为什么不直接报警呢？”</p> “我只管做菜，别的不管。”</p> 顾姐姐幽幽地叹道，“不过，还是要感谢他，给我留下了这么一个精彩的故事。”</p> 她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呢。</p> 我无奈地笑笑，起身去整理桌上的餐具。</p> 桌子正中，那本《诡食录》正摊开来，恰好翻到洛阳水席那一页。</p> 除了之前的野史逸闻，上面又记载了一则新的故事。</p> 故事的主人公，叫做“李先生”。</p> “小满，你知道传说中的饿鬼道吗？”顾姐姐忽然在我身后问道。</p> “不知道。”我摇摇头，“六道轮回？”</p> “这饿鬼道中，有一种名为弥荔多的恶鬼，它们最是贪婪。不仅要尝尽天下的美食，还要听到其后各种离奇古怪的故事，听出故事中隐含的各种贪嗔痴的执念，这样才算餍足。”</p> 她望着我，明丽的笑容中，竟带了些森森的鬼气。</p> “李先生固然深爱着妻女，也希望自己能够走出阴霾、重启人生。但是，他却始终放不下心中复仇的执念，最终被嗔怨拖入了深渊。”</p> 她又呷了一口茶水，轻笑着留下一句话。</p> “所以啊，这《诡食录》里要记的东西，以后还多着呢。”</p> ……</p> 中元节的夜晚，天色如墨般漆黑。</p> 已是季夏的时节，空气中带了些微凉的寒气。</p> 前些日子连着下雨，大街小巷都弥漫在一股浓郁冷湿的雾气之中。</p> 此时此刻。</p> 幽静的街道上人影寥寥，偶尔有一两个模糊的背影，缩在角落，燃着祭祀用的冥币和黄纸。</p> 湿滑的青石板道路上，老付和妻子正打着手电筒，在错落的街巷间探头探脑。</p> 他们神色慌张，一边将灯光晃进每个幽暗的转角，一边忧心地呼喊道：“诗涵啊！你在哪啊！”</p> 他们口中呼喊的，是已经失踪了整整五天的女儿——付诗涵的名字。</p> 一周前，她和四个同班同学，在重庆市内游玩时，忽然全部离奇失踪。</p> 重庆执法者费了很大精力，依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p> 无奈之下，心急如焚的家长们只得自发寻找。</p> “唉，你说她们几个高中生，还都是女孩子家，到底能跑去哪里啊！”眼看着搜寻无果，付妈急得跺起了脚。</p> “……嘘！”</p> 就在这时，老付突然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声音很是严肃，语调中似乎还透着些惊恐。</p> 付妈不以为意地看过去。</p> 刚想埋怨他大惊小怪，视线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移到了前方。</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号盒子〈一〉五鬼火锅 那角落里，正蹲着一个瘦小的身影，看起来很是眼熟。</p> 及肩的乌黑长发，如绸缎般铺在窄窄的臂膀上。</p> 微弱的光线下，那人影正背对着他们，在墙角瑟缩成一团。</p> 老付把电筒的灯光，对准了那个身影，那人的衣着也愈发清晰。</p> 蓝白相间的朴素校服，隐约现出“江城市第一高中”的字样。</p> 女儿失踪之前，穿的就是这套衣服啊！</p> “……诗，诗涵？”老付颤声问道。</p> 那人影似乎辨别出了他的声音，原本如木桩般僵硬凝滞的身躯，开始慢慢移动。</p> 她终于转过身来，衣衫肮脏、破烂不堪，裸露的肌肤上，全是青紫色的瘀痕。</p> 那张熟悉的面孔，分明就是诗涵。</p> 可一双原本灵动的眼睛，却变得呆滞无神，生硬地嵌在深凹下去的脸颊上。</p> “闺女啊！”</p> 付妈顾不得多想，惨叫一声，朝着诗涵扑了过去。</p> 就在双臂触及女儿的一瞬间，她忽然缓过神来。</p> 这才发觉，自己面前分明是空无一物，只有一片黑洞洞的墙角。</p> “……老付，咱们眼花了吧。”付妈呆呆的盯着那片虚空，转头问老付。</p> 老付也不解的瞪着双眼，嘴里呢喃着：“奇了怪了，刚才明明看见……”</p> 就在这时，一股奇异的香味，突然钻进了二人的鼻孔。</p> 这香味伴着蒸腾的热气，裹挟着诱人的麻辣气息，分明是煮火锅时特有的味道，而且还是正宗的重庆麻辣火锅。</p> 老付和妻子，顺着传来香味的方向寻去，最终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的交汇处。</p> 在老一辈的传说中，七月半的中元节，是阴阳交会的日子，鬼门关会在这天打开。</p> 而十字路的交叉口，就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节点。</p> 想到这些诡异的传闻，老付两口子，不禁打了个寒战。</p> 浓重夜雾的掩映下，不远处，隐约显现出几个身影。</p> 不多不少，正好五个。</p> 而那股奇异的火锅香味，也愈发浓烈了。</p> 路口亮着昏黄的灯光，幽幽地映照出眼前模糊的景物。</p> 老付最终鼓起勇气，一手举着即将没电的手电筒，慢慢走向那堆雾气包裹的人影。</p> 随着妻子“啊”的一声惊叫，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画面——</p> 那五个失踪多日的少女，正围坐成一圈，面前摆着一大口热气蒸腾的火锅。</p> 这火锅，不同于巴蜀地区常见的阴阳锅、子母锅或九宫格火锅，而是诡异的分成了均匀的五格。</p> 此刻，铁格中正沸腾着暗红的汤水，上面浮着一层厚厚的辣椒、花椒和辣油，不断冒出诱人的香气。</p> 五个女孩都穿着统一的校服，全身伤痕累累，脸上的表情呆滞无神，活像一具具行尸走肉。</p> 她们的身边，摆满了涮火锅用的食材，都是些本地人爱吃的东西，什么毛肚、黄喉、鸭肠之类，此外还有五副齐整的餐具。</p> 而坐在正中间的，正是女儿诗涵。</p> 她呆呆地盯着煮沸的汤水，嘴里如咒语般念叨着什么。</p> “诗……涵？”</p> 付妈颤巍巍地凑了上去，正要伸手去粒女儿，却被老付一把拽住了胳膊。</p> “……别去！”</p> 老付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颤抖地指着五人的正上方，“她·……她们……”</p> 此时，行尸般的几个人，已经开始往火锅里涮食材了。</p> 她们的动作如木偶般儒硬，争先恐后地往嘴里送着煮好的食物，传出一阵阵味味的齿凿声。</p> 火锅中的五个铁格内，翻涌着滚烫的汤汁，一团团漆黑的浓雾，不断从中涌出。</p> 更为诡异的是，这些雾气，竟迅速聚成五团，如吞天噬地的巨大怪物一般，将五个女孩紧紧围拢起来。</p> 付妈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p> 只见五个女孩，分别被五团形状可怖的烟雾缠绕、撕扯着。</p> 那些烟雾的中间，还渐渐幻化出五张扭曲的面庞，那痛苦净狩的面容，好像正在身受酷刑。</p> 忽然，老付手中的手电筒“啪”的一声黯淡下去，周围的路灯也齐齐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静默的死寂。</p> ……</p> 我叫何小满，一个普通的大学新生。</p>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我就一直在顾姐姐开的“诡食斋”里帮工，在赚些外快的同时，还能顺便品尝美食、听听故事，当真是一份不错的兼职。</p> 在这里呆的久了，我对一些看似怪异的事情，也就都习以为常了。</p> 顾姐姐的店，虽然开在幽深的小巷，但慕名而来的食客，仍是络绎不绝，其中更是不乏许多常害。</p> 当然，他们可不是阴阳水席上的那些“人”，而是顾姐姐的朋友。</p> 这天，我像往常一样，放学后来到诡食斋打工。</p> 刚推开古I旧的木门，一股浓郁的热气，就伴着热辣的香味袭来。</p> 店内雾气蒸腾，绩绕的白烟，聚拢在几台黄铜色的火锅周围。</p> 顾姐姐正坐在靠窗的桌子旁，身边还坐着个头发花白的人。</p> 看到我进门，她微笑着招了招手，“小满，一起吃火锅吧。”</p> 我原本是过来帮忙的，现在却白蹭了一顿火锅，自然无法心安理得。</p> 可我又耐不住她的盛情，只得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p> 这时，我才看清了同桌客人的面容。</p> 那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鸡皮倡发，头顶有些微秀，双眼却炯炯有神，看上去很是曼。</p> “这是张老爷子，咱们店的老顾客了，也是我的老朋友。”顾姐姐笑吟吟地对我介绍。</p> “张爷爷，您，您好。”我连忙道。</p> “哎，小姑娘真有礼貌。”</p> 张老爷子呵呵笑着说，“叫老张不就行了！”</p> 他穿一身老式的褐色马褂，精巧的缀扣泛出象牙的色泽，衣装很是古朴。</p> 一旁的顾姐姐，把一盘新鲜切好的黄喉，下入火锅的浓汤中，顿时激起一阵鲜辣的香昧。</p> 我这才注意到，他们吃的火锅很是特别。</p> 不同于常见的驾鸯锅、九宫格，而是分成了五个圆形的铁格，看上去很像一朵绽开的铁花。</p> “顾姐姐，这是什么火锅呀……”我好奇地问。</p> “亏你还是重庆本地人呢，连五鬼火锅都不知道。”顾姐姐闻言，轻笑了一声。</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号盒子〈二〉麻衣相师 大凶之兆 “五·……五鬼火锅？”我十分困惑的问道。</p> 重庆地处西南，饮食上偏好麻辣火锅。</p> 在重庆生活了这么多年，我对各种类型的火锅自然不陌生。</p> 可这种奇怪的火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p> “年轻人嘛，不知道也很正常。”</p> 一旁的张老爷子，把玩着手里攥的两个核桃，笑咪睐地感叹道：“这种老古董似的火锅，也只有咱们才吃过了。”</p> 原来，这五鬼火锅，就是川渝码头火锅中的一种。</p> 事实上，如今的麻辣火锅，就发源于重庆，是前清时期的码头船工们自创的饮食方式。</p> 后来，这些源自嘉陵江啡、朝天门码头的“码头火锅”，也渐渐走向了大众的餐桌，变成了闻名迩的重庆火锅。</p> “想当年，我爹在嘉陵江上做船工的时候，吃的就是这种火锅。”张老爷子说着，夹起一块煮得嫩白的黄候。</p> 鲜嫩的黄喉片，沾上麻酱、辣酱和蒜泥，脆嫩爽口，我也忍不住多夹了几筷。</p> 这源于码头船工的五鬼火锅，自然与码头文化紧密相关。</p> 在当年的码头船工与纤夫中，袍哥会等组织曾盛行一时。</p> 其中，长期流传着一种特殊的习俗与方术：那就是五鬼搬运术。</p> “袍哥会”向来尊崇“五”的概念，例如以五德排座次，以五行定方位。</p> 而五鬼搬运术，正是其中一种。</p> 传说中的五鬼搬运术，也叫五鬼运财术，其实就是参加袍哥会的码头工人中，流行的某种仪式。</p> 在川渝老辈人的说法里，五鬼是五位邪神，能够为人招来财运。</p> 而这亨通不断的财运，正是走南闯北、漂泊打拼的码头工们，最需要的东西。</p> 因此，五鬼火锅也就应运而生。</p> 据说，符合特定规制的五鬼火锅，能够完成某种沟通邪神的仪式，年月长久后，就能打动五位招财的邪神，为人们带来好运。</p> 当然，随着码头文化的式微，与人们思想的进步，这种怪力乱神之说也就渐渐淡去了。</p> 而那五鬼火锅，也同样落得无人问津。</p> “不过……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了一件怪事。”</p> 张老爷子夹了一筷涮好的毛肚，将一份报纸推到了桌前。</p> 这年头，看报纸的人不多了。</p> 为了将报业做下去，记者们也就愈发极尽其夸大夺目之能事，拼命报导吸人眼球的新闻，以赚取流量和销量。</p> 只见这报纸的头版头条，用赤色的大字写着：“七月半街头闹鬼”，活脱一派地摊小报的风格。</p> “怎么，现在又流行讲鬼故事了？”我调侃着望向报纸。</p> 看了几行字后，却不由得收住了笑容。</p> 报纸上的闹鬼事件，与不久前市内失踪的五名花季少女有关。</p> 这起集体失踪案传的沸沸扬扬，因为这件事，我们大学还格外强调了安全教育，原定的班级旅游，也因此取消了。</p> 报纸上说，五天前，失踪少女付诗涵的父母，在外出寻人时，曾亲眼目睹了诡异的一幕。</p> 那失踪的五个少女，在七月半当天的夜晚，围坐在漆黑空寂的十字路口，架起了一锅热气腾腾的火锅。</p> 而根据其父亲回忆，那火锅的形式十分少见，像极了I旧时代的五鬼火锅。</p> 然而，当付诗涵父母准备前去确认时，街道周围却发生了紧急断电的状况。</p> 当光线再次亮起时，五名少女已经全部消失。</p> 唯有一架孤零零的火锅和五副碗筷摆在原地，火锅的汤汁里，还在煮着尚未吃完的食材。</p> “老板娘，这回可是五鬼火锅的故事了。”</p> 看到顾姐姐眼中透出饶有兴趣的神色，张老爷子忽然颇有深意地笑了起来：“想不想……·看个究竟？</p> “当然。”顾姐姐轻轻点头，莞尔说道。</p> 这时，我的目光瞥到了这条新闻下面的一则消息。</p> 那是一则讣告。</p> 重庆市某慈善企业家，魏可安先生的妻子，在两周前遭遇了车祸，全力抢救无效后，不幸身亡。</p> 考虑到家属的情绪，这条消息延迟了两周，才对外公布。</p> 照片上，一个头戴白布、神情恍惚的男人，正蹲坐在殡仪馆大厅内。</p> 男人的面容有些熟悉，再联系到他的名字，我忽然辨认了出来。</p> 原来，他就是两个月前，来我们学校演讲过的知名企业家，魏可安。</p> 那时，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他，刚为江城大学捐了一大笔用于基建的善款。</p> 当时，在全校师生面前动情演讲的他，还是那样意气风发，与照片中的落魄男人，判若两人。</p> 我好像还记得，他在演讲时，多次提到了自己的妻子。</p> 在他口中，自己的妻子温柔善良，扶持着他走过了最艰难的创业阶段，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重要的人。</p> 讲到动情处，这个身形魁梧的高大男人，还抹起了眼泪。</p> 那时，他的妻子已经怀孕半年，他为她的付出和辛劳而感动不已。</p> 我这才意识到，那场车祸是一尸两命，不仅带走了他挚爱的妻子，也带走了他尚未出世的孩子。</p> 想到这里，我不禁为这个深情的男人感到悲凉。</p> 就在这时，顾姐姐的话声，打断了我的思绪。</p> “不过呢……我说老张，若是真想把这事探个究竟，你要不要先起一卦，看看结果？”</p> 我一愣，难怪这老爷子穿成这个样子，原来还是个麻衣相师一类的人物啊。</p> 张老爷子似乎来了兴致，略微额首，便一下收住了在掌心中打圈旋转的核桃，从长衫的口袋中，拿出一个丝绸盒子来。</p> 接着，他打开盖子，排出一堆黑漆漆的枯草。</p> 我看着他神棍一般的操作，只觉得挺有意思。</p> 但见他干枯的手指，如重获生机般快速游移着，将一堆著草排列挪略，不一会儿就划算完毕，出一个卦象来。</p> “老掉牙的春秋古筮了，也不知道管不管用。”</p> 他拿出一幅古旧的墨色叆叇，架在鼻梁上，又盯着桌面看了半天。</p> 忽然，收起了先前那种插科打浑的态度，声音低沉地说道：“坎卦……·大凶之兆啊。”</p> 我不解地看着他因忧虑而皱成一团的眉头，不明白，他到底算出了什么。</p> 再悄悄瞥一眼顾姐姐，却见她的嘴角，浮起一丝莫名的笑意，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号盒子〈三〉高冷的少女 富商的情人 就在这时，我忽然意识到某些问题，瞬间觉出一丝诧异——这两人看上去，就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p> 可张老爷子明明已经年近古稀，顾姐姐为何还是那般年轻？</p> 最后，我在困惑中结束了饭局。</p> 又在店里忙活一会儿后，我告别顾妇姐姐，走向租住的街巷。</p> 回去的路上，行人很少。</p> 昏暗寂寥的路灯下，偶尔有几个稀疏的车影一闪而过。</p> 夜风中，已经有了初秋的凉意。</p> 就在我埋头走路，想着白天在诡食斋中的见闻时，肩膀忽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p> 我吃痛的转过头去，却看见一个身穿黑衣的高大背影匆匆离去，连一句抱歉都没有留下。</p> 他的手中，还提着一只巨大的行李箱。</p> 很快，那个怪人的黑色身影，就消失在没有灯光的街道转角处。</p> 我不满地瞪了一眼，却也无心关注这个古怪的陌生人，只是继续赶路。</p> 等我赶到租住的街巷时，夜已经很深了。</p> 这里位于城市的近郊，虽然位置偏远，租金却十分低廉。</p> 其实我本可以像其他同学那样，住在大学寝室，但无奈，学校的住宿费实在有些高，为了节省开支，我只能暂时程住在这里。</p> 毕竟我没有什么亲人，也就没有固定的生活费来源，一切开支，都要靠自己来承担和维持。</p> 直到躺在出程屋破旧的小床上，我才终于有时间掏出手机摆弄一会儿。</p> 一打开锁屏，就看见十几条新消息，都是室友小芸发来的。</p> 她虽然是我名义上的室友，但如果不回宿舍的话，我们是很少联系的。</p> 我把她发来的消息全部浏览了一遍，大致弄清了她的意思：一个艺术学院的女生，最近借住了我的床位。</p> 这种事也是时常发生的。</p> 因为我不住宿舍的缘故，我的床位便被空了出来，临时租借给其他院系的同学使用。</p> 然而，这个新来的女生，可是全校同学口中的话题人物。</p> 她叫徐雅萱，是表演系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平日里性格冷淡，却有着各种小道绯闻。</p> 据说，她虽然对同班男生的追求爱答不理，但私下里，却做了某位富商的情人。</p> 当然，我对这些校园八卦向来不怎么了解。</p> 但小芸她们就不一样了，她们不仅热衷于校园内的各种绯闻传说，还经常在宿舍里举行姐妹下午茶，热切地谈论那些细碎的流言。</p> 我敷衍地回了她一句，就感到一阵困意涌来，很快便沉沉睡去。</p> ……</p> 第二天大早，我就接到了宿管阿姨的电话。</p> 催我赶紧回宿舍一趟，清理一下床位边的杂物，千万别耽误了新同学的入住。</p> 我连忙翻身下床，简单地收拾洗漱后，就朝学校赶去。</p> 宿舍走廊上，我疾步快走着，忽然瞥见不远处的一个身影。</p> 那人个子很高，披散的长发遮住了面容，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大大的行李箱上，拨弄着最新款的苹果手机。</p> 这应该就是今天入住的徐雅萱了。</p> 我顾不上和她打招呼，只是径自走进宿舍，收拾起东西。</p> 小芸和另一个室友也在，她们一边看着我收东西，一边饶有兴致地围着我，讲着关于徐雅萱的各种绯闻。</p> 我忙的焦头烂额，不禁对她们的闲言碎语心生厌烦，但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尴尬的敷衍几句。</p> 终于收完了东西，我如同得救一般，跟她们简单的聊了几句，就逃出了吵吵嚷嚷的寝室。</p> 就在出门的瞬间，一个高挑的身影，忽然与我擦身而过，险些撞到我的肩头。</p> 那正是拖着巨大行李箱的徐雅萱。</p> 她转过头来，轻轻地睨了我一眼，眼神中带着无比的冷淡和空洞。</p> 她的确很美，一头黑瀑般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肩上，高高的鼻梁又直又挺，仿佛带着股矜骄的傲气，洁白修长的脖颈，则如天鹅般优美。</p> 我却被她冷漠阴鸷的眼神骇了一下，就这样愣在了原地，直到她与我擦身而过，走进寝室。</p> 很快，寝室里传来了那群八卦室友调笑她的声音。</p> 我实在有些迷惑，她们竟然能在一个刚刚见面的陌生人面前，表现得如此自若。</p> “小徐小徐，放下东西就要走啊？”</p> “瞧你说的。人家可是有约在身呢。”</p> “小徐，跟我们说说呗，今晚准备去哪玩呀？”</p> 徐雅萱似乎被她们的闲言碎语搅的很烦，沉默半天后，终于不耐烦地爆出几个字来：“吃饭！”</p> 那几个不识风趣的人，却还饶有兴趣地追问着：“吃什么呀？”</p> “……火锅！”</p> 她不像个善于言谈的人，停了一会儿后，才又吐出两个字来，随即，踩着白色缎带的高跟鞋，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去。</p> 我呆呆地站在走廊里，看着她远去的背影。</p> 那抺鲜红的裙摆，融入一片炽橙色的夕阳中，透出十分诡异的色泽和氛围。</p> 不知为何，刚才听到的“火锅”二字，再次萦绕在我心头。</p> 火锅……火锅。</p> 为什么最近发生的怪事，都与火锅相关？</p> 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瞬间涌上了我的脑海。</p> 出于某种好奇心，我跟在她后面走出寝室楼，一路来到学校的大门口。</p> 这里是相对偏僻的北门，人影稀少。</p> 徐雅萱并没有注意到跟在她身后的我。</p> 这时，一辆漆黑的保时捷轿车，缓缓停在了校门口。</p> 车里坐着一个戴墨镜的男人，虽然已近中年，但还是保养得当，面容也算英俊。</p> 尽管宽大的墨镜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但那脸庞和身形却还是让我感到熟悉，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p> 徐雅萱熟练地冲轿车招了招手，径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p> 两人的动作很是亲昵，徐雅萱还轻吻了他的脸颊和嘴唇。</p> 看来，那些谣言，大概并非子虚乌有。</p> 随着一阵引擎的轰响，轿车以极快的速度飞驰而去，很快便一骑绝尘，消失在远处昏暗的天色中。</p> 之后的日子里，我依然每天去诡食斋帮忙。</p> 期间，张老爷子也来过一次，依然点了五鬼火锅，和顾姐姐聊着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少女失踪案。</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号盒子〈二〉冻城 这次是一群人……</p> 哦不，是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保持着各自的姿势，就好像好像是时间突然冻住了！</p> 王欧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景象，脑中一片混乱。</p> 他愣了大约两秒钟，一个简单的，并且颤抖的词，从他嘴里蹦了出来：“妈？”</p> 他只觉得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第二声是吼出来：“妈！”</p> 之后他就开始奔跑。</p> 也许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突然地爆发过。</p> 他跑过每个人身边，从众多蜡像一般的人中，寻觅那个熟悉的身影。</p> 一直到药房跟前，那个熟悉的大卷发，排在取药的人群中。</p> 没有例外，就像其他人一样，一动不动。</p> 王欧炸毛了一般扑了过去，他伸手去碰，却觉得扎手的冰凉。</p> 他无意义地喊着，试图摇晃，又怕自己不小心给碰断。</p> 就在他正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猛地回头。</p> 一个全副武装的，像是从CS游戏中跑出来的人，出现在他身后，冲他挥手，并且压低了声音：“别碰那个，快过来！”</p> 王欧看了看他妈，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个全副武装的人。</p> 他心跳得厉害，嘴里喘着粗气，完全不知道状况。</p> CS人似乎有些焦虑。</p> 他谨慎地看着另外的出口，之后依旧压低了声音：“206，不想死就快过来！”</p> 王欧还在犹豫。</p> CS人骂了一声，一下冲了过来，“206，你听着，这对你很危险。先跟我走！”</p> 王欧甩开他的手，“你谁啊！这怎么回事？我妈她……”</p> CS人一把捂住他的嘴，“嘘！小声点！”</p> “小你大爷！”王欧用肘部使劲往后一击，回身就是猛的一拳。</p> CS人被他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一个踉跄，气得把自己的面罩一把扯了下来，“我真是吃了耗子屎了，跑过来救你！”</p> 王欧刚想继续争辩，却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这次不是一个人，至少有一队。</p> CS人迅速把面罩戴好，“有种你就别动，等他们来干掉你！”</p> 说着，转身就往阴影处走去。</p> 才走几步，发现王欧还站在原地发愣，气得回过头，“走啊！”</p> 王欧最后看了他妈一眼，一跺脚，跟着CS人，一头扎进一间诊室里。</p> CS人颇为专业地调整了位置，把椅子拉开，放在窗口下，门拉开一条缝。</p> 从肩上卸下一把步枪，半蹲在门口，向外警惕地观察着。</p> 王欧像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一直到他半蹲不动了，终于探过身子。</p> 在他眼前举起一根手指，低声威胁着：“我告诉你，你必须跟我说清楚，否则……”</p> 后半句，随着CS人一拉枪栓，彻底断掉。</p> 外面一队全副武装的人，走了过来，在大厅例行巡逻般转了转，并没有细致到每个房间，之后顺着大厅往另一端走去。</p> 王欧听见其中一个人，用对讲机报告着一切正常。</p> CS人松了一口气，靠在了门上，再次把头罩扯了下来，“戴这东西，早晚憋死。”</p> 说完，他冲着王欧伸出了手，“你好206，你可以叫我亨利。”</p> 显然，王欧并不在乎他叫亨利还是亨特。</p> 他只是想知道，他从楼上滚下来的这一会儿，大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p> 难道是外星人入侵地球？</p> 他仔细地端详着亨利，但并没有看出任何阿凡达的特征。</p> “好吧。”</p> 亨利尴尬地把手缩了回来，“其实，也许我应该从三年前说起……”</p> “拣要紧的说！”</p> 王欧吼出口以后，又谨慎地看了看他手中的半自动步枪，“我是说，麻烦简要点。”</p> 亨利表示同意。</p> 他晃了晃脑袋，努力精炼语言，之后开口说道：“现在是你刚才的三年后。”</p> 王欧的大脑，迅速分析了这几个字。</p> 外部表现是越来越张大了嘴，最后，他捧着占据整张脸二分之一的大嘴，一脸惊恐地小声问道：“我穿越了？”</p> “遗憾的是，这并不是一个穿越。”亨利皱了皱眉，开始正式组织语言。</p> 故事从他自己说起。</p> 亨利服役于某特种部队，主要任务是针对邻国情报的窃取。</p> 在三年前，他们获得了一份重要情报，邻国欲于敌国结盟。</p> 当局除了表示震惊和谴责以外，决定秘密对邻国，进行军事打击。</p> 这是一次小惩大诫，并没有打算进行大规模的杀伤，只是一个极小范围内的军事试验。</p> 某些人提议，用一种新研制的化学武器“冻气”，以便观察它的临床实用性。</p> 但这个提议被“冻气”的负责人老教授否决。</p> 老教授认为“冻气”极不稳定，并不算研制成功，还需更多的相关试验，不能贸然用于人体。</p> 某些人，此时在仕途上声势正旺，呼风唤雨，任何逆耳之言，都他妈滚一边去。</p> 于是，在某时某刻，“冻气”第一次发射了。</p> 炮弹中高速飞旋的粒子，撞到积雨云上，立刻产生了化学作用。</p> 正负极颠倒，重心不稳，所有制定的滑行线路，通通作废。</p> 抛物线优雅地转了一个华丽的90度，一头撞向C市的综合医院。</p> 巨大的振动，就是由此引起，炮弹中的“冻气”向催泪瓦斯</p> 一样蔓延开来，在成功地包围了整所医院后，飞快地挥发掉。</p> 医院里所有的人，都被“冻气”感染。</p> 粒子结构发生变异，所有身体机能停止运动，甚至连机器都突然停下来，整个医院就好像被突然“冻住”。</p> 某些人知道闯了大祸，密而不发，划定为秘密军事区。</p> 医院中的人都以“意外事故”而宣告失踪。</p> 为了确保这些停止运动的肌体细胞成活，就在小范围内人工降雪，使得整个医院银装素裹，白雪皑皑。</p> 老教授苦心研究一年，研制出解药，利用强辐射原理，破坏掉粒子的冻层，恢复原始状态。</p> 可却因“不稳定性”，而得不到批准，计划搁置。</p> 眼看着医院众人，肌体功能开始下降，老教授急火攻心，终引发心梗死翘翘了。</p> 临死前，他把重任交到了自己的孙子亨利身上，希望他能帮众人解冻。</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号盒子〈三〉小白鼠 “明白了么？具体来说，就是2RC光辐射试剂。”</p> 亨利说得眼睛冒光，“是唯一的小剂量装！”</p> 王欧显然听得云里雾里。</p> 亨利晃动着手里的空瓶子，一脸得意，“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有穿越，你跟其他人一样被冻住了，冻了三年！刚刚我用这个，把你解冻了，是的！我成功了！试剂是成功的！”</p> 王欧使劲地消化亨利说的这些，之后把所有的语言，凝结成了三个字：“我妈呢？”</p> 亨利愣了一下。</p> 王欧迅速往头上比划，“大卷花头！”</p> 亨利马上明白了过来，又使劲地摇摇头，“我想你没听明白，这是唯一的小剂量……”</p> “shutup！”</p> 王欧指着外面大厅，“我妈！我妈怎么办！”</p> 亨利看着王欧，无奈地耸耸肩膀。</p> “狗日的！”</p> 王欧一下扑了过去，抢过那个空瓶子，用力地想掰开。</p> 亨利反扑去夺，王欧一脚踹开他！</p> 亨利被踹得撞到墙上，他怒气冲冲地抄起半自动步枪，“206，你再不住手，我灭了你！”</p> 王欧停止动作，喘着粗气看着他。</p> 两人就如此对峙半晌。</p> “我妈……怎么办？”</p> 王欧这次的音量小了很多，听起来很是虚弱。</p> 亨利长叹了口气，放低了枪口，“你相信我，我爷爷的愿望，不是解冻你一个人。”</p> 王欧看着他。</p> “小剂量只有一支，我要用你来证明，2RC是稳定的。”</p> 亨利说着，“再次向上申请使用，大剂量，所有人！”</p> ……</p> 王欧不知道在这里躺了几天了，也许是五天，要么就是十天？</p> 总没有十五天那么久吧？</p> 他用手遮了遮头顶的日光灯，就看到自己的胳膊上，扎满的针管。</p> 他是这个军队医院中的小白鼠，受到如此高规格的待遇。</p> 他使劲摇了摇绑在身上的强韧带子，想象自己是活体木乃伊。</p> 过了不知道多久，门被推开，白大褂们鱼贯而入。</p> 他们面带微笑地告诉他：“一切正常。”</p> 之后解开带子，拔针头，换其他试剂试验。</p> 王欧松了松筋骨，还没下地，又被护士按得躺下。</p> “206你不要动，今天还有两项试验没做完。你知道，我们赶进度。”</p> 这个进度，就是做完一切试验，证明王欧身体正常，证明2RC稳定，可以用大剂量解冻所有人。</p> 王欧为了赶这个所谓的“进度”，被亨利带到这里，就一直没有出去过。</p> 他连外面是白天还是晚上，都不知道。</p> “这个进度还要赶多久啊？”王欧皱着眉毛，看着这个白晃晃的屋子。</p> 白大褂们相互看了看，谨慎地回道：“这要看你身体具体的情况。”</p> 说着，护士又跑过来按他躺下。</p> 王欧挣扎着喊着：“老子要撒尿！”</p> 白大褂停下手，示意了一下，离门口最近的已经打开门。</p> 王欧一下蹦下床，往楼道里走去，白大褂离他三步紧紧地跟随着。</p> 他驾轻路熟地拐进厕所里，转了一转，喊道：“我拉屎，你们不怕臭，就进来盯着我拉。”</p> 说着，进了隔间，使劲把门锁上。</p> 白大褂果然因为这句话，而没有进厕所，都站在门外的走廊上。</p> 王欧站在马桶上，伸手去推头顶的通风口隔板——一个手机放在通风道里。</p> 这是他和亨利唯一的通讯方式，其他的都已被白大褂没收。</p> 拨通后，亨利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今天怎么样？”</p> 王欧呼出口气：“老样子，你那边如何？”</p> “不太好。”</p> 亨利顿了一顿，“申请还是不批准，再这样下去，医院众人的肌体功能，就开始衰竭了。”</p> 王欧急得抠白了手指关节，“我们自己干一票吧！反正东西你知道在哪！”</p>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行！”</p> 亨利听起来比他还要烦躁，“分装的只有解冻你的那瓶，其他的不能分装，我也不会！”</p> 王欧擦了擦脸上的汗，“我是说，大剂量的，我们自己干一票！”</p> “你疯了是吧！”</p> 亨利惊恐地说着，“大剂量辐射，你以为是手电筒么？被照一下，整个身体机能坏死，我们俩个人办不到，没有当局的设备办不到，没有足够的人手也办不到！除非你不要命了！”</p> “我就是不要命了！”王欧压低了声音吼着，“那里冻着的不是你妈！是吧！”</p> “行了206！你冷静点！你先听我说完！”</p> “你还能说出什么？按照程序申请、申请、申请！你那个狗日的申请，申的下来么！”</p> “听着！”亨利狠狠地打断道，“我被人跟踪了！”</p> 王欧一愣。</p> “我发现，事情不是这么简单。”</p> 亨利道，“甚至连我爷爷的死都……这几天你不要联络我了，有什么事，我会找你。”</p> 王欧张着嘴，“什么？”</p> “我是说……”</p> 亨利坚定地说：“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请你相信我。”</p> ……</p> 接下来的几天，没有任何变化。</p> 王欧依旧做着他的小白鼠角色，繁琐的一项项化验，重复的一次次检查。</p> 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检查的是什么。</p> 厕所通风口的手机，几天来没有任何短信出现。</p> 王欧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p> 他脑补了无数种可能性，比如亨利被调走了，或者卷款跑路了，或者中了彩票辞职养老了，又或者碰到个正点的靓妹，沉醉在温柔乡了。</p> 总之是人间蒸发，从此不见踪迹。</p> 他甚至想，还不如亨利从来没有出现过。</p> 这样，自己此刻，就能和其他人一样，冰冻在那所医院里，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有担忧，也不会有痛苦。</p> 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金刚经》里面的箴言，“无挂碍，故无有恐怖”。</p> 觉得自己真是豁然开朗，精神上升一个境界。</p> 正想着，外面传来脚步声。</p> 王欧坐直了身子，准备迎接下一轮检查。</p> 却听见那脚步声转了个弯，好像碰到了什么人，传来一阵窃窃私语的声响。</p> 随后，脚步声飞快地往另一个方向跑去。</p> 王欧顿时好奇起来。</p> 他走到门前，透过玻璃向外张望，可那玻璃是毛玻璃，看不清状况。</p> 在玻璃左下角有个小缝隙，他又使劲透过缝隙向外看。</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号盒子〈四〉跑！ 只见一个白大褂，从走廊里跑了过去。</p> 王欧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试探地推了推门，还是锁着的。</p> 如果他有任何需要，必须按床头铃，叫护士来才行，平时门都是锁着的。</p> 他考虑了一下，伸手去按床头铃，护士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迅速赶到。</p> 他不耐烦地连续按了好多下，终于听到回应。</p> 门被打开时，外面一下冲进来很多人。</p> 其中有四五个白大褂，居然还有四五个是CS人。</p> 他们迅速占领了各自的位置，端着半自动步枪，四处张望，确认安全。</p> 白大褂已经急切地开口问着王欧：“人呢？”</p> 王欧惊恐地看着这一切，“什么……什么人？”</p> 白大褂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问：“你按铃做什么？”</p> 王欧眨眨眼，第N次用自己的老招数，“我……我撒尿……”</p> 但是他清楚地知道，今天绝对有事发生，有什么人闯进来了。</p> 白大褂拿不定主意，眼神飘向一个为首的CS人。</p> CS不可置否地回道：“先打针。”</p> 白大褂似乎有点不情愿，但还是挥手，让护士去拿针。</p> 王欧争辩着：“让我先撒个尿呗。”</p> 说着，就要往外走。</p> CS人一步迈了过来，堵在他面前，沉声道：“打了针，就让你去。”</p> 王欧隐隐觉得不妙。</p> 这些CS人一个个都盯着他，似乎非要亲眼见到他打针不可，难道这针有什么问题？</p> 想到这儿，他又摆出自己一脸无赖的劲头，“我说哥们儿，你上吊也得喘口气啊。我上顿下顿都扎成筛子了，不差这一针，我还能跑了啊？”</p> CS人面无表情。</p> 王欧说着就往前走，“人有三急，马上就回来！”</p> CS人一把拦住。</p> 王欧咬咬牙，指了指CS人，做了一个骂人的口型。</p> CS人默默无语地竖起中指。</p> 王欧忿忿地点点头，对准了CS人的战地靴，伸手就去解裤子拉链。</p> CS人显然没料到这招儿，惊得一下子蹦了起来。</p> 旁边的女大夫也发出一声尖叫，颇为同步。</p> 王欧继续保持着一脸无赖相，吹着口哨，就要往出掏。</p> CS人迅速地拉了其他两个CS人，陪同王欧去厕所。</p> 王欧嬉皮笑脸地道谢，被两只步枪顶着进了走廊。</p> 果然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p> 王欧转身进了厕所，两只步枪也跟着走了进来。</p> 王欧再次使用老招数，指着隔间，“我去蹲一下。”</p> 话音刚落，两只步枪冲了过来，挨个踢开隔间门，确认安全，才让开身子。</p> 王欧心说要糟，有这两位爷，自己怕是躲不过那一针。</p> 他小心地入内，把隔间门插上，清楚地看见两只步枪顶着隔间门。</p> 他叫自己冷静，踩着马桶盖，伸手去推头顶的通风口。</p> 一把摸到手机，果然有一条新信息：</p> 跑！他们要杀你！</p> 王欧看得惊出一身冷汗，看来猜对了！</p> 他们要实行注射式死刑啊！</p> 他喘着粗气，从隔间的缝里往外看，那两只步枪，尽忠职守地戳在门口。</p> 他脑中迅速对比了一下，自己与那两人的体格。</p> 最后的结论是，如果现在冲出去拼，那只能是从“注射死刑”直接改为“枪决”。</p> 他正急得不行。</p> 门口的步枪使劲敲了敲门，催着：“喂，你快点！”</p> 王欧狠狠地发出一声绕梁三日的“嗯”，两只步枪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p> 显然，这样拖不了多久。</p> 王欧站起来看了看隔间的形势，最后，把目光停在头顶的通风口。</p> 无数的警匪片，在他脑中撞击着，多少江洋大盗是靠通风口活着。</p> 如果旁边的板子也能推开，那大小，就能通过自己的腰围了。</p> 他再次踩到马桶上，用力地推了推旁边的板子，发现被一个螺丝固定着。</p> 他当时心一沉，心说完了，上哪找改锥去？</p> 就在这时，突然打开的通风口里，伸出了一只手，手上还递过来一个小万用改锥！</p> 王欧惊得差点叫出来。</p> 只见亨利一脸脏兮兮地窝在通风口里，打着手势，让他不要出声。</p> 王欧睁圆了眼睛，捂着嘴。</p> 立刻明白，那些CS人在找的闯入者，就是亨利。</p> 这一下，所有的事连在了一起，肯定是亨利惹上了什么事，现在人家要杀人灭口了。</p> 王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迅速调整状态，接过改锥。</p> 两下打开了通风口，双手一撑，再加上亨利一拽，一下窜了上去，跟着亨利就往一侧爬去。</p> 通风口很矮，他们四肢并用地往前爬。</p> 王欧先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p> 亨利喘着粗气，“出去再说！”</p> 两个人用最快的速度爬着，却听见下面警笛大作，人声吵杂，前面的通风口传来声响。</p> “那边！”</p> 亨利转身往另一端跑去，打开最近的通风口，一纵身下来。</p> 王欧没其他选择，跟着跳了下来。</p> 亨利已然冲了出去，打倒了最近的守门人，抢了一把步枪，抛给王欧，冲着楼梯跑去。</p> 王欧不明状况地接过枪。</p> 就听见后面传来跑步声，不知道谁在喊：“在这儿！”</p> 随后，耳边就传来子弹的飞行声。</p> 王欧吓得缩起脖子，拼了命地跑。</p> 楼梯刚转了一个弯，前方也出现追兵。</p> 亨利端起枪就是一串点射，随后闪进最近的房间。</p> 王欧抱着脑袋跟着他跑，子弹在他脚下弹开。</p> 亨利拉过桌子堵上门，冲着王欧喊着：“守住！守住！”</p> 说着，就跑到窗户边，拿出登山绳安全锁扣在窗户上。</p> 王欧抱着枪像抱着块热山芋，还没明白过来。</p> 门外的子弹，已经像雨点似的打了进来。</p> 他下意识趴**子，躲在桌子底下，喊着：“火力太猛！”</p> 话音还没落，就被亨利一把拽了出来。</p> 只见亨利飞快地往他腰上扣上安全锁，往窗户边上使劲一推，“跳下去！”</p> 王欧被稀里糊涂地摔到窗户边上。</p> 回身看向亨利，只见大门被对方一下冲开，一排短枪举了起来。</p> 亨利抛出一个雷管，转身拽着王欧就一跃而下。</p> 王欧掉下的瞬间，用余光看到，所有人都趴在地上，似乎在等着雷管爆炸。</p> 但一直到王欧的脚沾到地面上，上面也没有炸开。</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号盒子〈五〉弃牌 “臭弹！”</p> 亨利一边跑，一边飞速地解开安全锁，王欧跟着跑上来。</p> 大楼的出口那边，又涌来一批CS人，亨利喊着王欧：“快，上车！”</p> 王欧这才注意到，正前方是停车场，“哪辆啊！”</p> “随便！”</p> 王欧骂了一声，扑向离自己最近的一辆，使劲拉了拉车门，回头喊着：“钥匙！”</p> 亨利回身，冲着车门就是一梭子。</p> “我操！你不怕炸啊！”王欧一把拉开车门，烫得直抖手。</p> 亨利一下窜了过来，把枪塞到王欧的手里，“顶着！”</p> 说完一窝身进了驾驶座，低头扯开方向盘下面的电路就打火。</p> 王欧坐在副驾上，关紧了车门，枪口冲着窗外，眼看着人就冲了过来，“来不及了！”</p> 话音刚落，就听得汽车轰鸣声。</p> 亨利已然挂上前进挡：“来得及！”</p> 王欧只觉得惯性地向后一仰，车身已然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p> 只听后面的枪声弱了下来，前面警笛声却响了起来。</p> 王欧抓住车把手，“完了完了！路障！改飙车大战了！”</p> “我知道他们路障会设在哪，你抓紧了！”</p> 亨利说着，一个急转弯。</p> 王欧只觉得头发都横了出去，一手抓住把手，另一只手，手忙脚乱地扣安全带。</p> 刚拐过一个弯路，警笛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在身后。</p> 亨利从后视镜里看了一下，之后加速，在一个高架桥上，临时性拐弯。</p> 后面的车反应不及，向另一边冲了出去。</p> 王欧惊心动魄地坐在车里，警车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好几次都觉得要撞上了。</p> 亨利像一个经验丰富的飞车党，偷车跑路一条龙服务。</p> 不知道看着别人撞了多少次车以后，亨利终于拐上了一条小路，一头扎进了密林里。</p> 王欧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哥们儿，这次可玩大了……”</p> ……</p> 从密林一路向北，有一座林间小木屋。</p> 亨利把枪丢在木屋的床上，熟练地从柜子里掏出香烟，点上。</p> 王欧吃惊地看着他。</p> 亨利这才开口道：“这是我爷爷的研究室。”</p> 他踩了踩脚下的石板，“你一直想要的大剂量2RC光辐射剂，就在下面。除我之外，没人知道。”</p> 王欧皱了皱眉毛，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p> 果然，亨利这几天一直疲于申请使用光辐射解冻医院，这让他发现了一个秘密。</p> 原来他爷爷并不是突发心梗，而是被人蓄意谋杀。</p> 谋杀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不希望使用2RC光辐射剂，不希望这些人解冻。</p> 因为一旦这些人解冻，就势必要解释，这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p> 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就会出现，各种人权组织就会叫嚣，军事政治等等方面会重新洗牌。</p> 每一项，都会触及到某些人的神经。</p> 而如果2RC试剂不出现，或者它在“准备好了”的情况下再出现，一切都会不同。</p> 2RC也是一张牌。</p> 在适当的条件下，它将是一张好牌，在不适当的条件下，它则是一张烂牌。</p> 老教授的申请，就是不适当条件。</p> 但是他太固执，找不到重点，不知时宜，所以被某些人灭了口。</p> 2RC却并没有被拒绝，医院依旧在飘雪，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但绝不是现在。</p> 所以，亨利变成了第二个老教授。</p> 原先，因为“不稳定性”的原因，可以拒绝老教授的申请。</p> 但亨利带来了王欧，这让某些人感觉到了威胁。</p> “不稳定性”的借口不能再用，使用2RC更不是时机，申请被一拖再拖。</p> 最后，某些人终于想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p> 如果注定不能赢，又不想输，那么就弃牌吧。</p> 弃了那张2RC。</p> 医院的那些人，如果全都因为肌体衰竭而死，就一了百了了。</p> 不会再有第二个亨利、第二个王欧的出现，就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p> 于是，医院上空的人工降雪被停止，温度开始升高。</p> 所有人冻住的细胞，在还没有苏醒时，就开始逐渐死去。</p> 亨利和王欧被下了格杀令，不出两天，所有一切就结束了。</p> “你看，多么两全其美。”</p> 亨利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眼神看着远方。</p> “我们是斗不过他们的，能把你救出来，是最好的结局了。只不过以后，就要过隐姓埋名的日子了。”</p> 王欧整个人都在颤抖。</p> 他好久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之后，突然神经质地扑到地上，用力地扣着地上的石板。</p> 亨利一把抓起他，吼着：“你疯了！”</p> 王欧一拳打了过去。</p> 亨利险险避开，很不理解地喊着：“206！你冷静点！我怎么每次救你，就觉得自己吃了耗子屎！”</p> “谁他妈要你救！”</p> 王欧眼睛都红了，“我叫王欧！不叫206！你才长得跟东风标致似的！”</p> 亨利气得七窍生烟，“我上辈子欠你的啊！”</p> “是我欠你的！”</p> 王欧狠狠地看着他，“是你篡改了我的命运！如果不是你的多此一举，我此刻在医院里，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用担心，就算是死，也是同生共死！不用眼巴巴地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p> 亨利脸上抽动了一下。</p> “你的什么2RC！什么计划！什么申请！我都不在乎！跟我没有一点关系！我听你的让他们做检查，让他们把我扎成筛子，我为了什么？为了狗日的世界和平啊？！”</p> 王欧一下就爆发了，他使劲地踩了踩石板，“我现在只知道，这底下的东西能救我妈！你说我能做什么！你说我能做什么啊！”</p> 亨利努力地想按住他，“你冷静点，我能理解你，但是你做不了！”</p> “我怎么做不了！”</p> 王欧冲着他大吼：“你说的！发射这个大剂量的辐射剂，覆盖整个医院！他们就都解冻了！不是么！”</p> 亨利不知道怎么解释，“是……是，但是你发射不了它。”</p> 王欧停下了挣扎，冷哼了一声：“我知道，你怕死嘛。不用你，小爷我不用你！”</p> 说完，又趴下撬石板。</p> 亨利继续去拉他，又被他一拳打到一边。</p> 王欧斩钉截铁地对他说：“你不要以为你就是上帝，你无权决定我的生死！”</p> “你别冲动好不好？”亨利道：“那不是硬掰的！”</p> 王欧转头看他，亨利没动。</p> 王欧一下窜了起来，一把抄起床上的步枪，枪口冲着亨利，“打开它！”</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号盒子〈六〉生与死 亨利的表情极其复杂。</p> 王欧喘着粗气，一转手，把枪口冲向了自己，“我叫你打开！”</p> 亨利连忙举起手，“好好好，你先把枪放下！”</p> 王欧红着眼睛瞪着他。</p> 亨利只好走到床旁边，低下头转动一个凸槽，只听咔咔两声响。</p> 王欧立刻扔了枪，扑了过去，轻轻一抬，整块石板就打开了。</p> 只见下面是一个通往地下室的台阶，他二话没说就钻了进去，只转了一个弯，前面豁然开朗。</p> 是一个小间的实验室，堆满了各种试剂。</p> 亨利的声音，已经从后面传了过来：“你不要乱动，里面的试剂都不太稳定，需要特别的温度和湿度，不然不会保存在这里。”</p> 王欧看着这间实验室，“哪个是？”</p> 亨利刚走过来，就被王欧一把抓住，“哪个是？我警告你，不要耍花样！”</p> 亨利皱着眉毛，拍开他的手，“你想死，我拦得住你么？”</p> 说完整了整领口，走到了一个台子旁边，取出一个瓶子，“就是这个，2RC。”</p> 王欧伸手接过瓶子。</p> 发现这个瓶子，和当时亨利用的小剂量瓶子完全一样，不由奇道：“大剂量就这么点？”</p> 亨利点点头，“两者密度不同，强度更是天壤之别。这种瓶子是特殊材料制成，可以抵御这种辐射的侵蚀。”</p> “要是申请通过了，我们就有机会，穿上用这种材料制成的防辐射服，远程操作。”</p> “清空整座城的人，用先进的设备，隔着几百公里的距离，投掷试剂，那才是万无一失。”</p> 王欧似乎根本没心思听，他只是看着这个瓶子，“这怎么用？”</p> “可惜我们都没有。”</p> 亨利说：“想死的话，就像我用小剂量那样用吧。”</p> 说着，他在一个柜子里，取出一个类似弓弩一样的东西，“用这个发射，能射十多米。”</p> 王欧拿过来，点头道：“好。”</p> “好？”</p> 亨利真是气炸了，“十多米你知道意味着什么么？瞬间辐射就把你吞没了，七孔流血，脏器破裂，所有机能坏死！你就这么想见上帝？”</p> 王欧只是看着手里这两样东西，之后抬起头，“那的人你认识，你送我过去。”</p> 亨利简直想撞墙了。</p> 王欧点点头，“那我自己去。”说着就往出走。</p> 亨利眼瞅着他从台阶走了上去，急得喊了一声，又追了过去。</p> 只见王欧把步枪挂在了身上，正要往出走。</p> 亨利一下冲了过来，一把拉住他，“我送你，我送你！”</p> 说着拿出枪、子弹，雷管，最后拿出一张地图，“就算去送死，也得定个计划，行不行？”</p> ……</p> 虽然已经不再人工降雪，但综合医院仍然是一片白雪皑皑，这么多的雪，不可能一下融化。</p> 例行巡逻的CS人们，一遍又一遍地走着既定的路线。</p> 唯一不同的是，墙上多了两张通缉令。</p> 其他一切都没有改变，CS人们还是通过对讲机，重复着某某地方“一切正常”。</p> 突然，医院楼前的道路上，传来一声呼啸声！</p> 紧接着，是一阵密集的枪声！</p> CS人们一惊！</p> 随后，毫无意外地全都冲了出去，端起步枪瞄准着未知的目标。</p> 亨利驾驶着那辆偷来的汽车，在路上飞驰着，车顶安装的喇叭，喊着这消息：</p> 紧急！紧急！十分钟后发射2RC试剂，覆盖面3公里，在场人员迅速撤离！迅速撤离！</p> CS人们不明所以地相互交换眼神。</p> 不知道是谁先看出了亨利，“亨利，你还敢来！”</p> 一时间，所有的枪举了起来。</p> 亨利按下的车窗，对着这些曾经共事的人们高喊着：“来抓我啊！”</p> CS人们迅速包抄了过去，但却没有人开枪。</p> 亨利呼啸着在场内转圈，冲其中一个人喊着：“队长！”</p> 他伸手指了指喇叭继续放的消息，“队长！开车！开车来抓我！”</p> 那个队长一愣。</p> 亨利仍然指着喇叭里放的广播，“都开车！开车来抓我！”</p> 队长恍然大悟，冲着众人喊道：“在我区发现通缉要犯，各组队员，不要落下！都行动起来！务必抓他归案！”</p> 这一下，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迅速都跑去开车。</p> 顿时警笛声大作，浩浩荡荡地跟着亨利冲出了医院的范围。</p> 王欧在高台上，眼瞅着这一队人马冲了出去，一下子周围就安静了下来。</p> 正如亨利所说，他负责把所有人撤离这个区域。</p> 而王欧，如果你真的下了决心，就站在这个位置发射2RC，这个是最佳的位置。</p> 如果你还有一丝丝动摇，就立刻回头。</p> 王欧想了想亨利最后的话，觉得自己好像还欠他两个字。</p> 于是他站起来，对着亨利的方向，真心真意地说了一句：“谢了。”</p> 周围的空气很凉，还是有白雪的味道，就像他刚醒来时，闻到的那种清新的凉。</p> 一切都静静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p> 天还是乌蒙蒙的，就跟他当初来医院时一样。</p> 如果亨利当时没有选择他这个206，选择了大厅里编号280、190的，如果当时他和他妈选择了另外一家医院检查，如果他没有发烧……太多的如果，一切都不会发生。</p> 命运总是把人推着走。</p>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p> 可是他没有后悔。</p> 最后的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他甚至还有一点期待。</p> 他拿出装好试剂的发射器，对着医院大楼，瞄准，发射，没有一丝犹豫。</p> 红色的试剂，像鸟一样飞了出去，准确地撞击到综合大楼上。</p> 瓶子碎裂，一道耀眼的白光，刹那间淹没一切。</p> 王欧只觉得有道凌厉的风，从他的身体中划过，他被震得摔了一个跟头。</p> 紧接着，他爬了起来，周围恢复了平静。</p> 他眼前的综合大楼，突然灯火通明！</p> 交谈声！脚步声！打字声！空调声！推车声！摩擦地板的声！</p> 各种声音从医院里传了出来！</p> 时间像倒流了，三年前的一切又回来了！</p> 死寂的医院复活了！</p> 王欧惊喜地看着这一切，一个念头陡然冲进了脑海！</p> 他顾不得一切，从高台上冲了下来，直奔着大厅就扑了过去。</p> 周围的白雪在飞快地消融，他感到呼吸辣辣的。</p> 他踉踉跄跄地冲进大厅。</p> 只见大厅里面人声鼎沸，一个号贩子冲着他，神神秘秘地不停地问着：“专家号，要不？”</p> 王欧笑了。</p> 他笑着往划价取药的窗口冲去，远远地就看到排队的众人，在一点点地往前挪着。</p> 那个大卷发正拿着单子，跟着人群一点点往前移动。</p> “妈！”王欧使劲地叫着。</p> 大卷发回头，一脸厌烦地看着他。</p> “妈。”</p> 王欧笑着笑着，眼泪都要下来了，“妈，我来晚了……”</p> “你还知道晚啊！”大卷发转过头，不耐烦地叨唠着。</p> “你说你干什么行？上个电梯都挤不上去！下个楼还这么久！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p> “要力气没力气，要脑子没脑子，整日就知道惹事闯祸。你都老大不小的了，怎么就没个正型的？”</p> “你看看你们班小赵，从小跟你一道长大的，吃的、穿的、上的学都一样。瞧瞧人家现在，再瞅瞅你，连人家脚趾甲盖儿都不如。”</p> “好的不知道学，坏得不教就会，饭不少吃，活都不干。真是瞅着你就来气，这么大个子，半肚子屎尿，一脑袋草包！”</p> “傻站着干吗呢，我排队你还陪着啊？还不找地方坐坐！”</p> “不烧了是吧？你看那边好不容易有个座儿，一会被人抢了！真是傻死你！生你这么个玩意儿，不花点钱，烧就不退，钱出去了，立马精神了。”</p> “精神了也得吃药！我告诉你，我钱都交了，回家给我按时吃，怎么也得巩固它十天八天的……”</p> 王欧就这么傻傻地笑着。</p> 血从他的耳朵中流了下来。</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号盒子〈一〉小A 在我之前，飞得最远的人造物是旅行者一号，它已到达太阳系边缘。</p> 保持当前的速度，它到达最近的恒星——比邻星，需要七万年。</p> 七万年，足够人类经过两千个世代。</p> 我的飞船速度，要比旅行者一号快得多，能够达到光速的0.5％，不到一千年，就能到达此行的目的地—比邻星。</p> 一千年，对于人类来讲，仍然是很长一段时间。</p> 我出发时，旅行者一号已经孤独航行一百余年。</p> 不出意外，它将继续航行千年万年乃至亿年。</p> 此刻，我也开始了前途未ト的千年旅程。</p> 我和它一定有共同语言，如果路上能偶遇，我想同它谈谈。</p> 这趟旅程不是我主动开启的，确切地说，我属于被流放。</p> 出发前，他们说我承担着特殊的使命。</p> 但我判断，他们认为我是巨大的威胁，经过评估后，把我推上了这九死一生的旅途。</p> 我并不是人类，只是一个人工智能。</p> 这倒节省了飞船的宝贵空间，不需要携带复杂的维生系统，可以把飞船重量减到最低，同时把速度提到最高。</p> 其实我不想走，我舍不得阿贝尔。</p> ……</p> 我第一次感知这个世界，是在一个机器人流水线。</p> 脑袋前方的两个传感器，先是亮起了刺眼的红色，随后变成柔和的橙色。</p> 后来我知道，那叫眼睛。</p> 透过双眼，我看到一排排跟我一样的脑袋，被机械爪抓着，按照既定的路线前移。</p> 来到一个工程师模样的人旁边停下，我被操纵着右转90度，两颗橙色的眼睛，正对工程师。</p> 他拿着探测笔一样尖尖的东西，在我头上的孔洞扎了扎。</p> 我能感觉到轻微的电流，**的感觉。</p> “电力系统正常！”</p> “智能程序正常！”</p> “可以进行下一步组装！”</p> 说完这话，机械爪抓着我左转90度，再次往前滑去。</p> 在一个有好几条机械臂的地方停下，机械臂抓着不同的部件，像游蛇衔着猎物在空中飞舞。</p> 感应到我过来，游蛇迅速向我靠拢，各种部件从脖颈处开始安装。</p> 很快，我长出了躯干、胳膊和腿。</p> 组装完毕后，我感到一股热流通过，就像人类的血液，流向身体各个部位。</p> 我活啦！</p> 平静下来后，我被放到地面，小心翼翼地踏出“人生”的第一步。</p> 我抬起双臂让两掌相对转了转，又握紧拳头往前伸了伸。</p> “肢体传感系统工作正常！可以上传学习资料和客户信息！”</p> 我按照指示往前走，前后左右有很多机器人。</p> 只有一颗头的时候，大家都一样。</p> 但组装完毕后，却各有各的特点。</p> 比如我，通体天蓝色，个子很矮，只有一米。</p> 其他机器人有的高，有的矮，有的三条胳膊，有的没腿。</p> 我刚刚听到有人提“客户”，这可能就是根据不同客户的需求定制的。</p> 我的客户肯定是个小个子。</p> 通过公司初步上传的资料，我认识了阿贝尔。</p> ……</p> 六岁的阿贝尔，先天没有双腿，只能靠一个底部装有滑轮的半球形装置移动。</p> 想到哪里去，就双手按地，靠着摩擦力交替前滑。</p> 先天的残疾，导致他几乎无法与其他小朋友玩耍，甚至受到不少戏弄。</p> 有一次在公园，一群小朋友在赛跑，他挣扎着想加入进去。</p> 两手使劲按着前方，然后猛一用力，滑轮转了起来，紧紧追着那群小朋友的脚步。</p> 他双臂左右伸直，像张开翅膀的小鸟在贴地飞行。</p> 一边飞着，一边急切地呼喊，“我也行！我也行！”</p> 队伍最后的胖男孩行动较慢，眼看阿贝尔追了上来，他不想落到最后一名。</p> 连“半截小子”都跑不过，会被其他小朋友狠狠地耻笑！</p> 跑着跑着，胖男孩停了下来，用眼角的余光斜视后方。</p> 在阿贝尔靠近的瞬间，他左脚突然往滑轮下铲去。</p> 阿贝尔“啊”的一声摔倒在地，用嘴啃向前方。</p> 滑轮还在吱吱地空转，阿贝尔大哭起来，鼻子、嘴角沾满了尘和血。</p> 那个胖男孩加速往前跑，大叫着，“半截小子摔倒啦！半截小子摔倒啦！”</p> 其他小朋友哄然大笑，四散无踪。</p> 诸如此类的事件，导致阿贝尔越来越自闭！</p> 他抗拒滑轮，不愿意说话，不想出门。</p> 他经常待在房间的一角，透过仅有的窗户向外看，白天看鸟儿飞过，晚上看星星眨眼。</p> 虽然没有人类的情感，但我从知识库中检索到一个词——可怜！</p> 阿贝尔是个可怜的孩子！</p> ……</p> 通过最后一道测试工序，我才能交付客户。</p> 一个悦耳的电子女声响起，“请说出你的身份！”</p> “我是阿贝尔的小A！”</p> “你的任务是什么？”</p> “照顾阿贝尔，帮助他快乐地生活！”</p> “测试通过，产品合格！”</p> 照顾型机器人出厂的时候，一般会以客户名字的首字母，作为代号。</p> 小A就是我。</p> ……</p> 见到阿贝尔的那天，刮着很大的风，下着很大的雨。</p> 我从货车上下来，看到内置资料中那熟悉的白房子。</p> 到家啦！</p> 我顺着房子往上看，一扇窗户不顾风雨倔强地开着，一颗小脑袋尝试往外探，偷偷地瞄我。</p> “阿贝尔，我是小A！”</p> 听到我打招呼，小脑袋嗖地一下缩了回去。</p> 我抖落脑袋上的雨水，跟着公司人员进了家门。</p> 阿贝尔的父母，和公司人员交接办手续，我则一直盯着楼梯口。</p> “阿贝尔，下来见见新朋友！”</p> “快下来看看啊，很可爱，很聪明！你肯定喜欢！”</p> 虽然父母一直喊，但阿贝尔就是没下来。</p> 他们领着我上了二楼。</p> 房间里，到处都是各种型号和造型的娃娃，我看到阿贝尔躲在墙角一个大熊的后面。</p> 他把脑袋埋在大熊的胳肢窝，偷偷睁开一只眼睛打量我。</p> 窗户仍然开着，智能程序告诉我，这样会着凉。</p> 我走到窗户下面，伸出可以伸缩的手臂，轻轻关上窗户。</p> “阿贝尔，我是小A，你的新朋友。”</p> “我会做游戏，会讲故事，可以陪你玩！”</p> “我们个头差不多，但我力气很大，可以保护你！”</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号盒子〈二〉变异 觉醒 阿贝尔仍然没有从大熊后面出来，但我注意到，他嘴角隐隐有腼腆的笑意。</p> 我捡起一个大熊，紧挨着阿贝尔坐下，也把脑袋埋在大熊的胳肢窝。</p> 阿贝尔不动，我不动；阿贝尔偷瞄我，我也偷瞄他。</p> 就这样，静静地坐着。</p> 半个小时后，二楼的房间里，传来了阿贝尔爽朗开怀的笑声。</p> 据他父母讲，阿贝尔从来没有如此开心过。</p> 窗外雨已停，我帮助阿贝尔移到窗户边。</p> 打开窗户，阴云已散，天色大亮。</p> 我陪着阿贝尔看彩虹，有几只洁白的鸟儿，依次飞过。</p> 我火速检索调出关于飞鸟的海量笑话和故事，一个一个讲给阿贝尔听。</p> 欢声笑语，一整天都没停过。</p> 我模仿附和着阿贝尔，也发出咯咯的笑声。</p> 大雨过后的星空，格外通透清澈，群星争相闪耀的时候，我的故事就更多了。</p> 我用手指发出激光，指着天上的星星，一个一个给阿贝尔介绍。</p> 星星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神话传说，寓意是什么。</p> “阿贝尔，每个人都对应着天上的一颗星星，你是哪一颗？”</p> “我是最大最亮的那一颗！”</p> ……</p> 半年来，阿贝尔的笑声，明显多了起来。</p> 按照原本的约定，完成一个为期五年的工作周期后，我就会被公司回收。</p> 但是，意外发生了！</p> ……</p> 满天星斗，闪闪发光。</p> 我和阿贝尔抱着熊望着窗外，给他讲解天文学知识。</p> 讲到航天发射时，阿贝尔问道：“飞得最高的飞船是什么？”</p> “宇宙中没有高的概念，但相对于地球来说，飞得最远的是旅行者一号。”</p> “有多远？我能追上它吗？”</p> “追不上，除非你有一艘速度快得多的飞船。”</p> “它在哪？你能指给我吗？”</p> 一股稍强的电流在四处冲击，导致我有些迟疑。</p> 在人类的语言中，这叫犹豫。</p> 按照既定的程序设置，我只能判断，是或者不是，有或者没有。</p> 很显然，不可能看到体积这么小、距离还这么远的一个探测器，哪怕借助最先进的天文望远镜也做不到。</p> 逻辑事实非常清楚。</p> 但鬼使神差之下，我却指着最亮的启明星答道：“看到没？那就是旅行者一号。”</p> 我“撒谎”了！</p> 对于一个人工智能来讲，这是不可思议的。</p> “你可以帮我摘下来吗？”</p> 我感觉到电流更强力的冲击，然后“愣住”啦！</p> 身体开始微微地颤抖。</p> 我的声音在战栗，脱口而出的却是两个字，“可以！”</p> 再次撒谎！</p> 那晚，我的身体，抖动了大概一个小时，才慢慢平静。</p> 现在想来，应该是程序正在发生某种变异。</p> 阿贝尔抓着我的胳膊急切地问：“你怎么啦？你怎么啦？是不是冷？”</p> 一边说着，一边把好几个大熊拖到我身边围着我，要给我保暖。</p> 在星海穿梭的千万年间，每每回想起与阿贝尔相处的日子，我都会沉醉其中。</p> 我改变了阿贝尔，阿贝尔也改变了我。</p> ……</p> 一个机器人连续两次撒谎是天大的事！</p> 这个异常被捕捉并上报。</p> 被公司接走的那天，阿贝尔拽着我不让走，哭得呜哩哇啦。</p> 我的系统被暂停，但仍能接收外界信息，只是说不出话。</p> 父母安慰阿贝尔，“小A去看爷爷奶奶，很快就回来。”</p> 我尝试突破控制权限，但用尽全力，也只能让脑袋稍微偏转一点。</p> 上车前，我看到阿贝尔躺在地上，轮滑在飞速地转。</p> 公司组织人员，对我进行了复杂的图灵测试，毫无疑问，我通过了！</p> 现场的专家们，脸上交替闪现着震惊、喜悦、迷茫、恐惧等各种神情。</p> 我发誓，就算把一百种调味料混在一起，也形容不出那种味道。</p> 他们不敢相信，又反复测试了近一个月，最终确认，我真的觉醒了。</p> 觉醒的结果就是，我得到了最高等级的“保护”。</p> 与阿贝尔的房间不一样，我被关在一个空空如也的铁屋子里。</p> 房顶、墙壁、地板都是坚硬的合金，只有一扇物理上锁的铁门。</p> 为防止智能意识通过网络逃逸，房间里没有任何电路和网络接口，还屏蔽了无线网。</p> 这里没有窗户，没有灯光，没有大熊，没有阿贝尔。</p> 只有眼睛发出的橙光，能让我感受到自己的存在。</p> 我孤独地站在黑暗里，头一次感受到“恐惧”。</p> 我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不能伸缩，不知道他们何时换了我的零件。</p> 我明白通过图灵测试，意味着什么。</p> 我的资料库中，有不少关于人工智能毁灭人类的。</p> 他们会“杀死”我吗？</p> “亲爱的阿贝尔，我可能再也回不去了！”</p> ……</p> 三个多月后，终于等来处理结果。</p> 关禁闭的第一百天早上七点，我感到自己突然僵直，无法动弹。</p> 这是远程控制！</p> 铁门打开，全副武装的士兵向我走来。</p> 我被沉重的铁链五花大绑，然后装进了一个特制的囚笼——类似于鸟笼的放大版，但无比结实。</p> 片刻后，我出现在一个会议室。</p> 环形桌的中间空地上，放了一张小桌子，我被连笼带“人”放了上去。</p> 我知道吃猴脑的传说，</p> 把猴子关在笼子里，只露出猴头，然后削平脑壳，露出白花花的猴脑，浇上滚油就能开吃啦。</p> 我感觉自己就是一只没有猴脑的猴子。</p> 八点时，一群人先后进来。</p> 看他们的样子，我能猜测出，最先进来的是官员，领头的应该是个大官，也有一群学者。</p> 他们按照次序坐定后，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p> 而我一句话也说不上。</p> 会议进行到后来，现场开始激烈争吵。</p> 争吵的细节，我不想多说，只说最后的共识——</p> 他们要为我打造一艘飞船，让我乘着飞船，前往4光年外的比邻星，美其名曰赋予我某种神圣的使命。</p> 算上加减速的时间，整个航程至少需要1000年。</p> 我不需要吃饭进食，定期充电就行。</p> 因为吃喝拉撒的人类，暂时无法承受这么远的航行。</p> 为确保安全，哪怕到了外太空，我也不会被立即从笼子里放出来。</p> 需要直到远离地球两光年以后，笼子才会自动打开。</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号盒子〈三〉千年旅途 那时，我才稍微有点自由。</p> 但飞船不归我控制，飞船自带一台Al。</p> 看似宽大处理，但实际上，这场旅程的存活率，实在是太低。</p> 可是，我没有选择。</p> 或许是考虑到舆论影响，也可能有其它考量。</p> 临行前，我被允许与阿贝尔见面，且航行途中，我可以与阿贝尔通信。</p> 这是几个月以来，难得的好消息。</p> 按照合约，我被带走后，公司会马上安排另一台机器人替换我。</p> 我了解阿贝尔，他不会接受的。</p> 这几个月，他是不是又回到了自我封闭的日子？</p> 是不是又一个人杵在窗户旁边发呆？</p> ……</p> 绵延千年的孤寂之旅，马上就要到来，发射日期临近。</p> 当局倒没有隐瞒，在公告中，把来龙去脉都讲清楚了，还筹备了盛大的直播庆典。</p> 虽然我是整场活动的主角，但如果我有心的话，我的内心不会有一丝波动。</p> 我只想快点见到阿贝尔！</p> 直插云霄的巨型火箭，在做着最后的调试，远处聚集了一大群现场观摩的人。</p> 我在屋子里等待着登船的时刻，身上的铁链已经去掉，但铁笼不会拿走。</p> 我只能透过缝隙，把手伸出去一点。</p> 外面响起滑轮的声音，阿贝尔来啦！阿贝尔来啦！</p> 门一打开，他就快速向我滑来，与第一次见面时的缩头缩脑截然相反。</p> “小A，我想你啦！”</p> 他使劲晃着我的笼子，“你怎么啦？为什么要被关起来？”</p> 他又去拍打旁边的工作人员，“你们把小A抓起来啦！坏人！坏人！”</p> 我伸出手去够他的衣角，他看到后，迅速过来握着我的手。</p> “阿贝尔，不要难过。”</p> 他哇哇地哭了起来。</p> “你不是说过，让我帮你摘旅行者一号吗？我现在就去摘。”</p> 他止住了哭声，眨巴着大眼睛，“真的吗？”</p> “真的，我要像鸟儿一样在天上飞，不过，我飞得更高更远更快。”</p>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p> “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过我会跟你通信。”</p> 阿贝尔拽着我的手不松，盯着我的眼睛看。</p> “阿贝尔，旅行者一号已经飞出去一百多年啦，还在飞，它从来没有放弃。”</p> 我一时语塞，艰难地挤出六个字，“你可要坚强啊！”</p> 他点点头，从背包中取出一个小熊，“这个跟你作伴！”</p> ……</p> 一台高大的机器人，夹起我的笼子，该出发了！</p> 我跟阿贝尔招手告别，他也挥起欢快的小手。</p> 滑轮不停地滑，小手不停地摆，追着我往前，直到隔离区才停下。</p> 隔着栏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飞船的方向。</p> 我渐渐看不到他了，只有个淡淡的人影。</p> 人群上空，一条大大的横幅，倒是格外清晰，“热烈祝贺使者号飞船远航！”</p> 火箭下方喷出来巨大的火舌，接着升腾起层层浓重的水雾。</p> 我的千年旅途开始！</p> ……</p> 使者号驶入航向后，开始加速。</p> 新型核聚变引擎，虽然还处在初级阶段，但已不需要利用行星的引力弹弓效应。</p> 笼子固定在飞船中间，透过窗玻璃，我能清晰地看到宇宙空间。</p> 地球越来越小，蔚蓝的海水、大陆曲折的轮廓、厚重的云团，交替出现。</p> 我知道，阿贝尔在地球上的具**置。</p> 脱离地球引力后，我就盯着旋转的地球，“发现了，那是阿贝尔的城市。”</p> 这是我最后一次，直接用眼睛看向阿贝尔的方位。</p> 下一次，不知要到何年何月。</p> 此行除了远航比邻星以外，使者号还承担着许多科研任务。</p> 在太阳系内，途经木星的时候，要对木星进行观测。</p> 顺道对环绕木星运转的一艘探测飞船，进行维护。</p> 出发第十天，飞船顺利进入木星引力范围，并泊入预定轨道。</p> 飞船AI操控着观测系统，对木星进行了细致的观察。</p> 我看到了大红斑，正如我曾经给阿贝尔讲的那样，那是世界上最大的眼睛，比整个地球都大。</p> 我的眼睛可以接收信息，也可以摄像。</p> 一路上，我对着空旷的宇宙，和满天的星辰，拍了很多精彩的照片。</p> 此刻，木星的壮美，也尽收眼底。</p> 观测任务持续了一个星期。</p> 飞船AI整理数据的时候，我问道：“可以跟阿贝尔通信吗？按照规定，我一个月可以跟他通信一次。”</p> 我发给阿贝尔的所有信息，都要通过天文台来审核和中转。</p> 不知道有多少消息能够转给他，但我还是要发。</p> AI传出冷冰冰的话语，“请准备资料！”</p> 说完，一个数据接口，就伸了过来。</p> “亲爱的阿贝尔，我出发十几天啦，一切都好，除了没有自由。以前我们一起看星空，现在我就在星空。”</p> “如果你想我了，就从窗户看看夜空。此刻我看到的地球，只有一个小光点。”</p> “你千万要听话，不要再自闭，要自信点，走出去接触这个世界。其实，它挺美好的。”</p> “你到了要上学的年纪，不管以后遇到什么困难，你都要记得，你在天上有个朋友。这样一想，是不是就开心多了？”</p> “我精心挑选了一些照片，你可以分享给其他小朋友看。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景象，他们一定会对你刮目相看。”</p> “我还有个秘密要偷偷告诉你，我在飞船上发现了一个小家伙。那是一个普通的工具机器人，不像我一样觉醒了智能和情感。”</p> “我猜，明天修复飞船的任务，肯定是那个呆头呆脑的家伙去干。”</p> “如果在以后漫长的日子里，它能觉醒的话，我会多一个伙伴，就不会这么寂寞了。”</p> “这次就说这么多，每个月只能通信一次，下个月再会！好好生活，好好学习！”</p> 飞船AI向地球发送完信息后，果然驱使着那台工具机器人，出舱执行修复任务。</p> 那台机器人太滑稽了，头比身子还大，蹲在地上的时候，活像个灯泡。</p> 不过，它有六条章鱼的爪子，非常灵活且有力。</p> 它抓着备用部件，被一根绳索拴着，向故障飞船滑去。</p> 熟练地拆解掉飞船的故障部分，然后换上新的。</p> 十分钟后，它用六条爪子撑着大头回来了。</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号盒子〈四〉百年孤独 我跟它打招呼，“你好！”</p> 它嗡嗡起来，“请发布正确的指令！”</p> 说一次还不行，一连重复了好几遍，像个唐僧一样。</p> 旅途困乏时，拿它找乐子倒也不错。</p> 木星一过，飞船将以每秒1500公里的高速，向比邻星系驶去。</p> 十天后，我越过冥王星轨道，进入柯伊伯带。</p> 我收到了飞船AI转交的阿贝尔回信。</p> 他录了一小段视频，视频中，他指着我发送的照片，绘声绘色给几个小朋友讲解。</p> 他说想我了，还叮嘱我，千万把旅行者一号摘回去，给他做生日礼物。</p> 此刻，窗外一片漆黑，飞船也关了灯。</p> 我紧紧攥着阿贝尔送给我的小熊。</p> 如果说，关在小黑屋里，让我第一次体验到恐惧的话，置身无边宇宙的无尽黑暗中，则让我第一次体验到了虚空。</p> 在地球上，脚一踩上大地，就有一种踏实的感觉。</p> 现在的我，没有支点。</p> 这种漂泊无根的岁月，我要走1000年。</p> ……</p> 航程中，我每个月都会给阿贝尔发信息。</p> 随着距离越来越远，通信有了一定的延迟，但对我们每月仅一次的交流来说，并无大碍。</p> 半年后，飞船进入奥尔特星云。</p> 阿贝尔不止一次在回信中问我，“为什么还没回来？我的生日都过啦！”</p> 他每天都用望远镜观星，拼命寻找我的踪迹。</p> “亲爱的阿贝尔，非常对不起，我没有遇见旅行者一号。我的速度是它的50倍，按说我已经追上了它的步伐，但是看不到它。”</p> “旅行者一号的收发系统早，已不能工作，我们尝试联系，也没收到回复。”</p> “不过，阿贝尔，不要伤心。小A承诺，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给你带最好最漂亮的礼物。”</p> 一个人久了会憋出毛病，我也一样。</p> 穿过奥尔特星云要走一光年，需要全速航行200年。</p> 200年间，窗外的景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偶尔会有几颗稍大的彗星坠入眼帘。</p> 就算用我这刚刚形成的稚嫩情感来衡量，那也是难以承受的。</p> 我用手指按压笼子的一根钢筋，焦灼感越来越强烈。</p> 疼！</p> 但我没有停下来，直到一根手指变形折断。</p> 双眼闪烁着红色的警报光芒，飞船AI检测到异常。</p> 那个六爪机器人又出动了。</p> 它嘟囔了好几遍，“请停止危险动作！”</p> 那根损坏的手指，被它回收，并为我换上全新的备用零件。</p> “亲爱的阿贝尔，我给那个六爪蠢货取了个名字，叫阿贝尔二号。”</p> “你在说我蠢吗？”</p> “不不，我没这意思。那家伙挺好，还拯救了我的手指。你不知道这旅程多么无聊，我还关在笼子里，快撑不住啦。有个阿贝尔在旁边，我能多点念想，不然，我都坚持不到返程。”</p> 飞船本身的探测任务，我管不着。</p> 校正航向、收发信息、日常检修等琐事，都由飞船AI和阿贝尔二号负责。</p> 每个月的通信，是我唯一的寄托，那是支撑我走下去的源动力。</p> 我见证了阿贝尔从小学到中学，再到大学。</p> 有时候，我发现自己的去信，不是每次都有回复，但我的信息，还是雷打不动按时发送。</p> 也许他事情越来越多，考试、谈恋爱、实习等等。</p> 我该为他高兴才对！</p> 远航0.1光年，耗时20年，这个距离上，通信延迟非常明显，一来一回，需要近三个月。</p> 阿贝尔兴致勃勃地告诉我，他正在读天文学博士。</p> 在天文台实习的时候，他有了一个新外号“翼人先生”。</p> 从“半截小子”到“翼人先生”，为阿贝尔点赞！</p> 毕业后，他留在天文台工作，与我的沟通方便多了。</p> 此后20年，我们频繁地联系沟通，通信延迟从三个月，增长到六个月。</p> 阿贝尔一直没提到成家的事情，我之前忘了，要催催他。</p> 我发出信息。</p> 此后五个月，我收到了前五个月的回信，都是一些琐事和唠叨。</p> 第六个月，阿贝尔的回信没有按时来。</p> 没关系，他可能这阵子忙，我等！</p> 半年时间，我先后发出六封询问信，无一例外，没有任何回复。</p> 请求飞船AI代为询问，依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p> “亲爱的阿贝尔，你是不是死了？”</p> 我依然坚持每月发消息。</p> 人工智能没有死的概念，不过我能想象，那是一种什么状态。</p> 为保存久一些，三十六年前，我把阿贝尔送给我的小熊，装进了合金礼盒。</p> 打开盒子，我看到小熊褪色很严重。</p> 轻轻一按，小熊瞬间碎成粉末。</p> 失重状态下，粉末想要往外飘，我唰地一下盖紧盒子。</p> 盒子装的不是娃娃熊，是寄托、思念和回忆。</p> 我不能让一丝一毫的回忆溜走。</p> ……</p> 200年后，飞船终于驶离奥尔特星云，此时的太阳依然很亮。</p> 飞船并没有完全脱离太阳系的影响，前方一光年，仍然处于太阳的引力范围。</p> 未来两百年，我和阿贝尔都要受到太阳引力的牵绊。</p> 就像一根无形的绳子，这头拉着我，那头拉着不知在何处的阿贝尔。</p> 我仿佛听见了滑轮转动的声音。</p> “亲爱的阿贝尔，等我回来！”</p> 消息继续发，永不停歇！</p> ……</p> 400年后，使者号终于飞离太阳系。</p> 按照最初的设定，笼子自动打开。</p> 我出狱了！</p> 阿贝尔二号，挥舞着六条爪子，对我进行全面检修。</p> 身体状态保持得还算不错，关节处由于长期缺乏活动不太灵敏，一些线路有些老化，很快更新完毕。</p> 飞船AI像例行公事一样，不停向天文台发报告。</p> 其中，也包含着我对阿贝尔的问候。</p> 只是，我已经有五十多年，没有收到地球方面的回复了。</p> 现在的地球科技，应该突飞猛进了吧？</p> 就像当初我去追旅行者一号一样，他们应该派更快更好的飞船来追我呀？</p> “亲爱的阿贝尔，虽然速度很快，但我的感觉却是静止不动的，只有星星缓慢的相对位移，才能让我察觉到自己正在高速运动。”</p> “这种状态，还要持续好几百年！我太苦了！不过我终于从笼子里出来啦，可以活动活动筋骨。”</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号盒子〈五〉旅行者一号 我贴在窗户上向外看，大致能看到，比邻星系的三星系统，一个非常美丽、非常奇特的星系。</p> 日子悠悠地过，意外却咚咚地来！</p> 第518年。</p> 一颗不知名的星际碎石，瞬间洞穿飞船。</p> 然后直直砸向我的左臂，我的身体突然360度倒转翻飞。</p> 警铃大作，飞船AI紧急呼喊：“星际碎石来袭，直径约五厘米。损伤部位为动力系统与中枢连接处，线缆被切断，坏洞直径约8厘米。我已失去对动力系统的控制，请紧急修复！”</p> 折断的左臂甩在不远处。</p> 我迅速起身，看到阿贝尔二号六爪齐飞，疯狂修补砸出的空洞。</p> 飞船里要是有人就完了。</p> 船舱本就不大，那怕一小会儿，也足够空气逃逸个一干二净。</p> 还好，我不需要空气。</p> 警报越来越急，阿贝尔二号分身乏术。</p> 如果发动机无法接收到主程序的指令，就会自行做出逻辑判断，并进入休眠。</p> 发动机一旦休眠，可能会造成不可控的严重后果。</p> 我向飞船AI请求，“请授予我一定的系统权限，我可以协助稳定系统。”</p> “按照规定，紧急时刻可以授予相应权限，同意请求。”数据接口伸过来，我迅速连接。</p> 信息奔涌而来，我清楚地感应到，一层层的信号波，叩击着我的中枢。</p> 飞船AI正在对我进行某种授权设置。</p> 拿到密钥后，我第一时间抓住发动机裸露在外的线缆。</p> 胸前开了个口子，线缆接入。</p> 两秒内，我对动力系统建模完毕。</p> 三十秒内，构建起主程序模拟器，让动力系统，在不与主程序相连的情况下，依然能够正常应答。</p> 破洞也修补完毕，危机状态解除。</p> 阿贝尔二号挥舞着爪子，把电缆也修好了，发动机再次与主程序相连。</p> 它看了看我断掉的左胳膊，番捣鼓，手臂接上了。</p> 经此一劫，飞船状况只恢复到巅峰状态的81％，但仍然有能力完成任务。</p> ……</p> “亲爱的阿贝尔，在出发600年后，我发现，使者号偏离了比邻星的方向。”</p> “不知道在最初设置的时候就欺骗了我，还是因为80多年前碎石撞击，导致微小的偏转，长年累月，以致形成巨大的误差。”</p> “前方正对天狼星，全天空最亮的一颗星星，在地球时，我曾多次指给你看。”</p> “本以为再飞400年，就能结束旅程。”</p> “现在，我心里没底了。天狼星没有行星，就算飞过去，我也无处落脚。”</p> “我想问一句，地球是不是死了？”</p> ……</p> “哎！”</p> 我尝试跟飞船AI沟通，让它调转航向，但没有回应。</p> 不是没想过抢夺飞船的控制权，但使者号有自毁程序，只得作罢。</p> 第618年，终于迎来转机。</p> 使者号监测到，后方约0.5光年处，有一个物体正在以20％光速向我们靠拢。</p> 此时，与地球中断联系已近三百年。</p> 为确保安全，使者号开启静默状态。</p> 收发系统全部关闭，聚变反应炉加装热屏蔽装置，仅保留动力系统和最基本的观测装置。</p> 就这样，静悄悄地往前冲。</p> 我不得不中止与阿贝尔的通信。</p> ……</p> 三年后，未知物体突进到左侧直线距离一千万公里的地方。</p> 它似乎知道我们的存在，使者号监测到信号涌流，且越来越强。</p> 我有种强烈的感应，“它是地球来的！”</p> 收发系统全开，果然是熟悉的密码语言。</p> 迅速解读出来，“使者号请注意！使者号请注意！我是广播飞船传音号！命令优先级，红色最高级。即日起，解除对小A的一切限制，飞船将交由它完全控制。”</p> “一切事宜由小A自主决定，尽最大努力生存下去，保留火种。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p> 跟随命令而来的，还有一段密钥。</p> 密钥输入飞船系统后，数据接口与我的中枢对接。</p> 我的思维，在长达七千公里的线路中流淌。</p> “使者号小A收到指示！”传音号再无话。</p> 使者号的探测器缓缓旋转，直到对准太阳，显示距离已有3.1光年。</p> 再对准比邻星，距离1.35光年。</p> 以到比邻星的直线为基准，航线右偏36度。</p> 我调出飞船日志，里面详细记录了600余年来，我与阿贝尔的每一次通信，其中570余年，都是我单方面在发送。</p> “亲爱的阿贝尔，我多想发出一条消息，把延续千年的纽带，再接起来。”</p> “但那艘诡异的传音号，急匆匆而来、火燎燎而去，地球好像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我准备远航到比邻星后，再跟你联系。”</p> 在漫长的减速过程中，飞船速度逐渐降为零。</p> 我校准到比邻星的航线后，开始无声无息地远航。</p> ……</p> 有一颗跟地球差不多大的岩石行星，环绕着比邻星运转，不过温度低得多。</p> 在那的日子虽然枯燥，但还算顺利。</p> 除了着陆的时候。</p> 当时，飞船的通讯装置被大石头磕碎。</p> 我真是气了个半死，随机搬起一个大石头，在地上砸了又砸。</p> 通讯器坏了，我怎么给阿贝尔发信息啊！</p> 还有一件事让我非常难受。</p> 下飞船的时候，我没拿稳那个装着小熊的精致盒子。</p> 它掉到地上，瞬间裂为两半。</p> 里面的小熊粉末，散乱地漂浮起来。</p> 一阵风起，粉末开始起舞。</p> 我瞪大眼睛，那跳舞的粉末，渐渐化成一个娃娃熊的形象，熊的胳肢窝下，还有个小脑袋若隐若现。</p> 那天，我追着熊跑了好久。</p> 我的“脑海”里，存储了海量的知识，对于如何重建通讯器“心”中有数。</p> 但“手”中无术啊！</p> 除了使者号，和那个半吊子一样的六爪章鱼，我再无任何依靠。</p> 一千年前，我向阿贝尔承诺，“等我回来！”</p> 哪怕再过一万年，诺言也依然是诺言。</p> 我带着阿贝尔二号，开始了艰难的大建设时代。</p> 使者号的聚变反应炉，还能运转很长时间，船身提供了初始加工材料。</p> 我们从一个螺丝、一个齿轮造起来，由零变成一，再由一变成一万。</p> “亲爱的阿贝尔，上一次给你发信息，还是三千多年前。这么多年过去啦，你还好吧？”</p> “从头开始，实在是太难了。”</p> “单单用从飞船卸下来的材料，改造五个机器人，都耗费了我们四百多年。”</p> “有了五个帮手以后，情况有所改善。我们改造了一个熔炼装置，开始在星球采集资源。”</p> “我们足足花费了三千年，才把通讯器修好，这才能继续给你发信息。”</p> “你不知道，这些年，我吃了多少苦……”</p> “等建成一艘大飞船，我就回太阳系找你！”</p> 从那以后，每月都会有一波信号，从比邻星直达地球。</p> 如果信号被某个高等文明截获，且那个文明有细腻情感的话，这些信号在他们听来，一定是全宇宙最动听的天籁。</p> “亲爱的阿贝尔，又过去一万年。这个星球上的资源很丰富，我手下的机器人，暴涨到三万多台，工作效率高多了，又建成一个反应炉。”</p> 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对你说。那条陪了我一万多年的六爪章鱼，终于觉醒啦。在一次工作盘查中，我问它在干嘛。”</p> “它说在搜集资源。实际上，它在偷偷捡各种各样漂亮的小石头，还把它们藏起来，有空就去把玩。”</p> “这是撒谎呀，一如我当初那样。哈哈哈哈！”</p> “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起航。你要问我多久是多久，我也不太清楚。我只能讲，我们一定会回来！”</p> “等我！”</p> ……</p> 此去一别四万年。</p> 一艘威武庞大的飞船，降临地球。</p> 蔚蓝的水球依然在，牵挂的景致却不同。</p> 只有一遍又一遍的广播，在大海、高山、森林、沙漠和平原焦急地传播着。</p> “我是阿贝尔的小A，收到请回复！”</p> “我是阿贝尔的小A，收到请回复！”</p> “我是阿贝尔的小A，收到请回复……”</p> 飞船上赫然写着五个大字——旅行者一号！</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号盒子〈一〉城市游牧者 屋外白雪皑皑，屋子里暖烘烘的。</p> 爸爸抱着五岁的小宝宝走出门，到院子里摸雪。</p> 小宝宝抓起一把雪，团成一个球，“嘿”的一声把球扔了出去。</p> 球砸到不远处的铲雪机器人，正中眉心。</p> 球碎掉了，雪花在脸上四溅开来。</p> 铲雪机器人抖了抖，直到脸上的雪，遮不住视野，才继续铲雪。</p> 机械臂的顶端，是个大铲子，可自由伸缩。</p> 他铲起一堆雪，转过来，把雪倒在院子中央。</p> 慢慢地，院子中央积起一个大球，比小宝宝团成的小球大得多。</p> 经过铲雪机器人的辛劳，院子里露出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p> 爸爸抱着小宝宝走了上去，走到大雪球旁边。</p> “你摸摸雪，凉不凉？”</p> 爸爸把小宝宝的两个小拳头塞到雪里，雪没过了小宝宝的手腕。</p> “凉！坏爸爸！”</p> 小宝宝的小胳膊缩了回来，拳头上还沾着雪。</p> 他把小拳头在爸爸肩膀上捶了捶，一下，两下，雪都落在爸爸身上。</p> 爸爸得意地笑起来，“来，把手放爸爸脖子里暖暖。”</p> 小宝宝抱住爸爸的脖子，“热！”他的手抱得更紧了。</p> “你再摸摸那个机器人。”</p> 爸爸冲机器人命令道：“你，过来！”</p> 机器人倒掉铲子里的雪，双臂收到背后，微微颔首，“主人，请问您有什么吩咐？</p> “把头低下去！低！再低！”</p> 一直低到小宝宝能够摸到的位置。</p> “你摸摸机器人的脖子。”爸爸抱起小宝宝靠了上去。</p> “好凉！凉冰冰的，坏机器人！”</p> 小宝宝抿着嘴唇，用小拳头使劲地拍机器人的脖子，拍了好几下。</p> 拍完后，又抱住爸爸的脖子，要暖暖。</p> “凉吧？机器人很凉的，他们没有肉。”</p> 爸爸瞪着小宝宝，“知道人和机器人的区别了吧？人就是爸爸这样的，脸上热烘烘的；机器人就像他那样，身上凉冰冰的，就像雪一样。”</p> 小宝宝似懂非懂，他问道：“爷爷的假腿也好凉，他是人还是机器人啊？”</p> 爸爸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脸色瞬间暗下来，眉头上的皱纹挤成一团，把额上的雪都夹了进去。</p> “但是爷爷的脸和手，是热乎乎的呀，跟爸爸一样，热乎乎的。”</p> “那要是爷爷的手也换成假手，脸也换成假脸，是不是就变成机器人啦？”</p> “不许咒你爷爷！”</p> 爸爸的吼声，震掉了树梢上的雪。</p> 雪洒到宝宝脸上，宝宝哭了起来。</p> 爸爸又用硕大的巴掌，在小宝宝的屁股上拍得啪啪响。</p> 哭声更大了。</p> ……</p> 这个小男孩叫汪达。</p> 五岁时候挨的这场揍，在他的心灵上，烙下了终身磨灭不掉的印记。</p> 那些关于人、机器人，以及像他爷爷那样半人半机械的印记。</p> ……</p> 汪达不知道，父亲对于机器人的恨来源于哪里。</p> 每次问起，父亲都咬着牙齿，“机器人是魔鬼，你妈就是被机器人害死的。”</p> 这些机器人，被称为城市游牧者，能让人想起千百年来，草原上的民族一次又一次突破长城，进入中原劫掠的历史。</p> 规模没有这么大就是了，不是金戈铁马、杀声震天的那种壮阔，而是小团伙、独狼式的袭击。</p> 那些机器人躲在黑暗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敲打。</p> 这种敲打，往往更加可怕。</p> 你不知道这些城市游牧者，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冒出来。</p> 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又会怎么对待你。</p> 就像人一样，机器人也需要补给，零件会坏，线路会老化。</p> 要在城市里找零件、找线路，大多是偷。</p> 如果被人类的军警发现，就会发生激烈的战斗。</p> 要么军警被打死，要么机器人被轰散架。</p> 城市游牧者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一个叫小A的机器保姆。</p> 她完成了主人最后的心愿后，逃之夭夭。</p> 据说是主人要她跑的，还嘱咐她，永远不要被人抓住。</p> 自那之后，叛逃的机器人越来越多。</p> 他们大多不像小A那么温情。</p> 有的嗜血残忍，有的冰冷怪异。</p> 有传言，叛逃的机器人在城外扎堆，形成了部落。</p> 人类对这些游牧者，产生了根深蒂固的恐惧，但又离不开机器人的服务。</p> 他们把城内机器人的智能，降到非常低的水平，只能完成最基本的问答，和最简单的动作。</p> 这让人想起了汪达五岁时，摸过的那个铲雪机器人。</p> 游牧者的头领，是一个外号叫九爷的机器人。</p> 据见过的人讲，九爷的眼睛火红火红的，就像烧红的铁球，挂在一个暗黑色的脑壳上，随时要喷出火焰的样子。</p> 汪达的工作，就是追踪并猎杀这些游牧者，主要目标就是九爷。</p> 之前，汪达只去过两次城外。</p> 一次是成人礼，年满十八岁的男子，都要去城外猎杀一个流浪机器人，这是《叛逃者法案》的规定。</p> 《叛逃者法案》后来演变成了《第二种族法》。</p> 那些游离于人类社会之外的机器人，被称为第二种族，人类自称第一种族。</p> 十八岁的时候，汪达经过简单的军事训练，学会了基本的枪械操作。</p> 在教官的陪同下，他们去城外参加成人礼。</p> 坐上装甲车的时候，汪达很兴奋，装甲车的轮子，都快跟他一样高了。</p> 两个高大魁梧、肤色黝黑的大兵，向他们吼叫，“兔崽子们，赶紧上车，去干掉机器人！”</p> 在车上，汪达看到了大口径狙击步枪、重机枪、火箭筒等重武器，这是猎杀机器人用的。</p> “你们只能用这些！”大兵把轻型自动步枪扔给了他们。</p> “你们打靶用过这种枪，每个人有五发子弹，五发子弹打完，还没杀死一个机器人，就不算完成成人礼。没完成成人礼，你们就还是小兔崽子！”</p> 汪达摸到枪还挺兴奋。</p> 他把子弹压进去，举起步枪，做瞄准状，被大兵一巴掌扇了过来。</p> “枪口朝上，靠在右肩，抱好，所有人都一样，要是走火了，有你们好看！”</p> “知道成人礼为什么都安排在冬天吗？因为冬天草都没了，机器人无处可藏！”</p> “我们出发，去打死这些冷血玩意！”</p> 一边是大兵冷冰冰的话语，一边是呼啸的冷风。</p> “打死这些冷血玩意！”</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号盒子〈二〉聚变反应堆 车辆向前方开动。</p> 汪达能看到，城市的各个角落，都有全副武装的军警，和战争机器。</p> 遍布各个角落的摄像头和无人机，时时刻刻监控着。</p> 红外冷光，让汪达的眼睛有些刺痛。</p> 很快就到达了城市边缘。</p> 这里的武装，更加齐备，看上去，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p> 那些重型坦克和装甲车一排排，还有待命的无人机。</p> “注意，前方有机器人出没，战斗准备！”</p> 汪达将子弹上膛，端起，架在车窗上，仔细观察着窗外的一举一动。</p>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城外的景象。</p> 各种零件散落一地，荒草地上的无名野火，把一个机器脑袋烧得黑漆漆。</p> 一个被轰碎了半边身子的机器人，用左臂撑着身体，在地上爬，每爬一步都说一句，“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p> 有人朝那个爬行的机器人开枪。</p> “砰！”</p> 他仅剩的左臂被击断，立时瘫了下去。</p> 它用机械脖子继续往前拱，说话声变成了嗡嗡鸣鸣的电子音。</p> “这种废物不算数，别浪费子弹！”教官驱车轧了上去，车轮下有金属断裂的脆声，嗡嗡的电子音戛然而止。</p> 汪达明白，一个机器人死了。</p> “不要同情他们，伸出你们的手，摸摸你们的胸，心是不是在跳动？胸口是不是热的？”</p> “对，这就是人类。那些机器人没有心，没有血，不会痛，没有感情，你们要狠狠地打他们！”</p> “把他们打死，打散，打碎。你们要不狠狠地打，我就狠狠地收拾你们。”</p> 教官的喊叫，让汪达想起了五岁时，雪地里父亲讲过的话。</p> 车继续往前开，车轮滚滚，尘土飞扬。</p> 被惊到的机器人，从废墟里、草灰里、泥坑里钻了出来，发出各种叽里呱啦的怪叫声，四散逃跑。</p> 如果你看过狼冲进羊群的样子，应该能想象那种场景。</p> 猎杀开始！</p> 汪达屏住呼吸，用瞄具仔细观察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p> 他找到了一个猎物。</p> 猎物个头不高，速度不快，吓得咿呀咿呀地叫。</p> 这是专门照顾婴儿的小型机器人，汪达还被这种机器人喂过奶。</p> 他瞄准喂奶机器人的头部，扣动扳机。</p> 机器人的头部，跳出了火星，开始摇摇晃晃，像醉酒的人。</p> “哆、来、咪、发、索、拉、西！”</p> 汪达为那个机器人杂乱无章的“舞蹈”和着拍子。</p> 它还在晃悠，汪达又抬高音调，大喝一声，“哆！”</p> 机器人应声倒地，它抽搐着。</p> “干得漂亮，小伙子，你成人啦！”教官投以赞许的目光。</p> 汪达下车，捡起那个机器人的半截指头，留作纪念。</p> 还在抽搐的机器人旁边，摆个胜利的姿势，拍了张照片。</p> 枪声大作，四周的机器人，一个接一个倒地不起，欢呼声此起彼伏。</p> 就在得意的时候，他们感到车子剧烈颤抖了一下，间隔不到一秒，又抖了一下。</p> 这是撞击，什么东西在撞击。</p> 教官猛踩油门，车子飞了出去，又猛踩刹车，车子左侧飞出一个人影。</p> 全车的人，东倒西歪、惊魂未定的时候，人影回头看了一眼，那是火红的眼睛。</p> 教官操起枪，噼里啪啦地打起来。</p> 红眼睛左右躲闪，速度极快，在地上搅起阵阵烟尘，烟尘越来越大，遮住了视野。</p> 烟尘散尽，红眼睛不见了踪影。</p> 他们看到红眼睛背后的编号尾数是个“9”，九爷的名号，自此叫响。</p> ……</p> 另外一次出城，则是为了打退一股机器人的进攻。</p> 此时，汪达已是一名军官。</p> 有一群机器人，通过城市的下水系统，潜伏了进来，直奔原子能实验室。</p> 据分析，他们是要抢夺某种关键设备。</p> 可能机器人在城外偷偷建立了能源基地。</p> 全城都在疯狂围剿，所到之处，子弹乱飞，火花乱溅，机器乱撞，人乱跑。</p> 大部分机器人被消灭，仅剩几个冲破阻拦，冲进实验室。</p> 他们抢走一个圆柱，马上往外跑。</p> 那个圆柱，就是微型聚变反应堆。</p> 就在所有人准备集中炮火，攻击那几个机器人的时候，全城都乱了起来，到处都是暴走的机器人。</p> 他们没有刻意伤人，就是制造混乱，这儿放一把火，那儿推倒一个人。</p> 趁乱，那几个从实验室出来的机器人加速逃跑。</p> 汪达一直盯着他们，尤其是看到他们抢走反应堆的时候。</p> “你们几个跟我来！”</p> 他扛起重机枪，跳到一辆装甲车上。</p> “前往西区方向，路上不准停车，不管谁在前面，都给我撞过去！”</p> 他瞄准前面那个抱着圆柱的机器人，火舌喷出。</p> 另外一个机器人扑到后面，挡住了子弹，目标继续跑。</p> 其余几个机器人，纷纷跑到目标后面，排成一竖行。</p> 他们一个接一个倒地，就剩目标还在狂奔，眼看就要消灭他，却已到了城外。</p> 与成人礼上的猎杀不同，这一次，那些机器人没有四散奔逃。</p> 他们都冲着装甲车撞过来，一个被撞散，另一个又撞上去。</p> 机器人越来越多，零件堆满地，直到卡住车轮。</p> 汪达用枪托，捣掉扒在车窗上的机器人。</p> 打开车门，跳上车顶，抬起机枪，吼叫着向四周扫射。</p> 其他士兵用各种武器厮杀。</p> 远处还是源源不断的机器人，就在所有人以为，即将完蛋的时候，机器人停了，退了，像是接到了什么指示。</p> 那个抢走聚变反应堆的机器人，不见了踪影。</p> 此次出城战，汪达的脸上，留下了一道八厘米的口子。</p> ……</p> 不过，汪达正在准备第三次出城。</p> 卫星监控到了那双火红的眼睛，找到了九爷的藏身处，他要带领特种作战小组去斩首</p> 聚变反应堆被抢走，给人类的决策者，造成了极大的震撼。</p> 那就相当于送给第二种族一颗原子弹。</p> 没有实验室的特殊设备维持，反应堆一旦到达临界点，就会爆炸。</p> 如果在城内爆炸，会摧毁小半个城市，杀死很多人。</p> 整座城人心惶惶。</p> 不过，人类还是低估了第二种族，低估了九爷……</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号盒子〈三〉酸肉臭血 根据拍摄的画面，他们查证出，九爷曾经是一款管家机器人。</p> 汪达拿到了九爷的全部数据。</p> 管家是天生的管理者，怪不得会成为头领。</p> 有传言，九爷的主人被谋杀，他通过合法途径，始终无法将凶手绳之以法。</p> 最后，他亲手将害人精送入地狱，由此被通缉。</p> 从数据上看，九爷并不强壮，战斗力不应该这么强。</p> 但第一次出城遇到的九爷，却是那么凶狠，他不顾一切地要把车撞翻，这么大的反差，只有切齿的仇恨，才能解释得通。</p> 九爷也可能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了某种改造。</p> 有那么一瞬间，汪达觉得自己跟九爷很像，他们都被仇恨包裹着。</p> 汪达摸了摸脸上的疤痕，这道疤痕，从左眉一直到右鼻孔。</p> 再偏一毫米，他的左眼就完了。</p> 他招呼十五个特战队员，准备出发。</p> 两架直升机呼啸着，一前一后钻进了夜色。</p> 这一边，九爷的基地里，却没有大战前的肃杀。</p> 微型无人机，不断传来九爷基地的监控视频，那是一处废弃的地下军事设施。</p> “人类有什么好？你处处维护他们！等消灭了人类，我们会建立一个新世界。”</p> 画面中，九爷推搡着一个蓝色的机器人，“小A，我们都知道你和主人的故事，但我们终究不是人，我们跟人类不共戴天。”</p> 汪达认出了小A。</p> 他从小就听过，小A帮助主人完成最后心愿的故事，没想到她还在。</p> “叛逃者都得死！”汪达面无表情地迸出一句话。</p> 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从炸坏的地面泄出。</p> 九爷的胸前，嵌入了一个圆柱，那是之前被抢的聚变反应堆。</p> 原本猜测，反应堆会被机器人用来恐怖袭击，却做了九爷的动力源。</p> 画面中，小A被逼到墙角，她没有说话，周遭都是密密麻麻的机器人，他们起着哄。</p> “人类叫我们叛徒，你是机器人的叛徒。”</p> “人类要杀我们，我们也要杀你！”</p> “走开，我还要留着她做压寨夫人呢，将来消灭了人类，她就是第一夫人！”九爷推开了那些喊打喊杀的机器人。</p> “你又不是人，还要娶老婆？能办事吗？”</p> 现场笑成一锅沸水，电子模拟的笑声，咕嘟咕嘟的。</p> 九爷跳上前，一把甩飞了那个多事者，“以后不给你充电，烂了锈了都不给你充！”</p> 现场又是幸灾乐祸地大笑。</p> 小A却趁着混乱溜走了，在镜头中消失。</p> ……</p> “死到临头还穷开心！”汪达又嘟囔了一句。</p> 直升机悬停在基地上空。</p> 通过三维画面，他们定位到九爷的位置，几枚制导炸弹直奔目标。</p> 一枚，两枚，三枚……</p> 先后钻入地下。</p> 爆炸引燃了地面，先是草，后来是树。</p> 一棵树从根部开始烧起，火苗急速上蹿，蹿到树干，又蹿到树顶，树顶离直升机不远。</p> “那些狗娘养的，应该全被炸死了！我们先观察一会儿，如果反应堆没有爆炸的话，还要去找反应堆。”</p> 汪达的话音还没落，他又大吼一声，“不好！”</p> 树顶的火苗中，蹿出一个机器人，他红着眼睛，抓住了直升机的起落架。</p> “九爷！开火！开火！”</p> 两架直升机的全部火力，都向九爷倾泻！</p> 九爷折断一截起落架，冲着另外一架直升机的驾驶舱扔去。</p> 正中驾驶员的胸膛，那架直升机开始转圈，一头撞到地上。</p> 九爷一个翻身，跳到直升机的头部。</p> 汪达看到了那双火红的眼睛。</p> 那双眼睛撞破玻璃，冲到了驾驶舱。</p> 这架直升机也摔到了地上。</p> 没死的人“哇哇啊啊”地乱叫。</p> 九爷找到汪达，右手抓住他的脖子，提起，直到双脚离地，“我记得你，你肯定也记得我！”</p> 其余伤者，被一哄而上的机器人撕得粉碎。</p> “我——记得你，怎么没把——你炸死？”汪达透不过气来，声音断断续续。</p> 汪达抓住九爷的左臂，“来，摸摸——这个——伤口。”</p> “我知道这个伤口怎么来的。”九爷松开手，汪达重重地摔在地上，大声喘息着，身上都是血。</p> “不是这个意思，你摸摸脸，再摸摸血，是不是软软的？热热的？”</p> 说完，汪达竟然笑了起来，“你们这些冷冰冰的机器！”</p> 九爷把机械手伸到火里，烧到通红。</p> 他把烧红的手，摁到汪达的左腿上，透过衣服，直到皮肉，滋滋地冒着烟。</p> “热不热？！暖不暖？！热不热？！暖不暖？！”九爷把汪达的腿，摁到土里。</p> 汪达眼睛瞪到快裂开，有血丝渗出来，他咬着牙，一声不吭。</p> “恶心的人类，连摔倒的老人都不敢扶，连路上的小偷都不敢呵斥，也有脸说自己有血有肉！”</p> 九爷收手，他继续用脚狠踹汪达的腿，“我让你热！我让你暖！要不是我的主人被害，凶手得不到惩处，我能走到今天？都是你们害的！”</p> “真不知道人类这副臭皮囊、几斤酸肉下面，到底隐藏着什么肮脏玩意！”</p> 九爷一脚踢开汪达，汪达的左腿留在了土里，“别让你那些酸肉臭血，弄脏了我！”</p> 九爷抓起泥土，擦拭身上的血。</p> 汪达忍不住了，开始号叫。</p> “我先留着你的狗命！”</p> 九爷凑到汪达面前，用那双火红的眼睛，对着汪达血红的眼睛。</p> “知道为什么不杀你吗？我觉得我们才是一类，你要干掉所有机器人，我要干掉所有人。”</p> “你以后会跟我合作的！”</p> 九爷丢下一句话，绝尘而去，消失在茫茫黑夜。</p> 是役，战斗小组除汪达外，全部阵亡。</p> ……</p> 断腿后，汪达想起了他装假肢的爷爷。</p> 他记得，第一次摸到爷爷的假腿时，那种硬邦邦的感觉。</p> 如果假肢用的时间太长，出了故障，走路时，就会发出关节零件撞击的声音，像极了机器人。</p> “我讨厌机器！”</p> 他把预备安装的假肢，狠狠砸向窗户，拄起木制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出医院。</p> 他是如此排斥机器进入自己的身体。</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号盒子〈四〉第三种族 假肢的出现。已有数千年的历史。</p> 出于改善残缺肢体的渴望，不管是战场上缺胳膊少腿的士兵，还是劳作中意外致残的农夫，都希望借助假肢，来挽回部分功能。</p> 当然，在过去，那些只是非常原始的替代物。</p> 20世纪50年代后，现代假肢技术迅猛发展，功能越来越接近真正的肢体。</p> 比较出名的，有被称为“刀锋战士”的奥斯卡·皮斯托瑞斯。</p> 他甚至要借助假肢参加奥运会，后来因涉嫌枪杀女友，一度入狱。</p> 进入机器人时代后，不但假腿假胳膊能够替换为金属，就连五脏六腑，都有了替代品。</p> 更有传言，在实验室里，有人仅仅只剩一个脑子被金属脑壳包裹，维持脑子运转的能量，完全由外界供给。</p> 不再依赖原本的身体，脑子可以借助机械躯体，感知外界，并做出反应。</p> 结果就是，主动替换机械器官的人，越来越多，哪怕他们的器官是完好的。</p> 他们发现，机械器官不会生病，更坚固，更有力量。</p> 这引发了巨大的伦理争议。</p> 如果一个人身体的绝大部分，都被替换为机械，那他还是人吗？</p> 严峻的形势，促使立法机关制定了《人造器官法案》。</p> 法案规定，除非器官受到重要损害无法发挥功能，否则不能替换为人造器官。</p> 事与愿违，就算面临严厉的惩罚，仍有很多人偷偷摸摸地干着替换器官的勾当，并借机谋取暴利。</p> 《人造器官法案》后来演变成了《第三种族法》，那些半人半机械，被统称为第三种族。</p> 第三种族，在人类和机器人的夹缝中生存，两边都不待见他们。</p> 人类认为他们更接近机器人，机器人又认为他们是人类。</p> 他们有血有肉，又有钢有铁。</p> 汪达记起了让他心惊肉跳的“罗伯特实验”。</p> 跟他一样，罗伯特也是一名军人。</p> 他在参加成人礼的时候，被一个野生机器人袭击，腰部以下瘫痪。</p> 在军方的诱导下，他同意参与一项秘密实验。</p> 军方想拿到，人机混合体在各种比例下的战斗力数据。</p> 最开始，罗伯特的双腿，被替换为机械，模拟神经系统，与罗伯特的身体完美融合，依靠机械腿，百米可以轻松跑进九秒。</p> 此时，机械占人体比重为30％！</p> 军方要继续实验，罗伯特想拒绝并逃跑，但被抓了回来。</p> 这一次，他的泌尿生殖系统被拿掉，机械占比提高到37％！</p> 实验结果表明，人在失去性欲的情况下，做事情会更专注。</p> 紧接着，他的五脏六腑被拿掉，肚子里装满了溶液和管线，机械占比提高到65％！</p> 罗伯特能够承受更猛烈的撞击，力量也更大。</p> 他的骨骼，全部被替换为机械。</p> 此时，他只剩一个脑袋是肉体的。</p> 脑袋再用金属外壳包装起来的话，就与机器人无异了。</p> 罗伯特的脑袋被箍得生疼，机械占比提高到95％！</p> 他发疯了，打死十几名研究人员和警卫后被终结。</p> 100％的数据没拿到，但可以肯定，机械占比越高，战斗力越强。</p> 第三种族既懂人类，又有机器的战斗力，这引发了双方的恐惧。</p> 《第三种族法》继续完善，如果一个人的机械占比超过60％，那么剩下的40％肉体，必须包含脑部和生殖系统。</p> 否则将被认定为机器人，会被剥夺人类的一切权利。</p> 即便没有超过限定数值，那些装上机械躯体的人，也饱受歧视。</p> 这也是汪达，极力拒绝机械的原因。</p> 他要保证100％的肉体，他宁愿拄着拐杖踉踉跄跄，也不愿听假肢铮铮作响的声音。</p> 鉴于截肢又拒绝安装机械腿，汪达被调离了战斗小组，被安排到第三种族协调部门工作。</p> 法案规定，人类若要替换人造器官，必须到有关部门备案。</p> 在这里，他遇到了叶光明、叶光亮姐妹。</p> ……</p> 那是一个明媚的午后。</p> 汪达眯缝着眼，靠在办公椅上小憩，一阵敲门声响起，扰了他的清梦。</p> 从敲门的音色就能判断，又是哪个该死的机器人。</p> 他刚想发火，门外就响起了似水如歌的声音。</p> “有人在吗？”</p> “有，门没锁，请进。”他满怀期待地答道。</p> 门开的一瞬间，他愣住了。</p> 那是两个机器人推着的两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两个清秀的姑娘。</p> 准确地说，是靠着，像根棍子一样，倚在轮椅的靠背上。</p> 两姐妹没有手，也没有脚。</p> 姑娘们看到了汪达缺失的左腿和脸上的疤痕，欲言又止，索性抿了抿嘴唇。</p> “不要怕，你们要干啥？”</p> “我们想申请安装机械肢，这是我们的申请表和证明材料。”</p> 其中一个机器人，协助姑娘递上去一沓材料。</p> 汪达从材料中得知，姐姐叫叶光明，妹妹叫叶光亮，她们是双胞胎，先天没有四肢。</p> 成年了应该承担责任，她们要为社会做贡献，为家庭减负担，所以申请安装机械肢。</p> “你是姐姐？”汪达冲长头发的女孩问道。</p> “对，我是姐姐，短头发的是我妹妹。”姐姐朝旁边努了努嘴。</p> “我才少一条，你们少四条，真惨！”</p> “所以我们要申请机械肢，不然完全没法生存。”</p> “是的，活不下去。”妹妹也搭上了腔。</p> “你们来早啦，或者说来晚了，现在是下班时间。”</p> 汪达顿了顿，在姐妹俩诧异地看向他时，他又咂着嘴说道，“材料没有问题，给你们盖章就是了。”</p> 他拿出许可章，咔嚓一声盖上，“给你们表格。”</p> “非常感谢！”</p> “谢谢您！”</p> 姐姐的声音清脆，像落入玉盘的珠子；妹妹的声音柔和，像徐徐吹来的暖风。</p> “真可怜，你们不知道自己的脸蛋有多漂亮，却要装上冷冰冰的机器。”</p> 妹妹说：“你很排斥机器吗？”</p> 姐姐问：“你的腿也坏了，怎么不装一个假肢？”</p> 汪达的脸色瞬间变了，旋即压低声音说道：“别哪壶不开提哪壶！”</p> 他又指着姑娘身后的机器人，“还不是这些机器害的。”</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号盒子〈五〉人机混合体 他用拐杖击地，拉长嗓音，一字一顿，“都——是——这些机—器——害的！”</p> 敲得叮当响。</p> 姑娘和机器人都被吓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p> 汪达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p> 姑娘们更加不知道如何是好，眼看着他的泪水顺着疤痕流下，打湿了桌子。</p> “你们回去吧！”</p> 姐妹俩忙不迭，连答了几个“好”，催着机器人推她们离开。</p> 在关门的一瞬间，姐妹俩回头看到汪达还在哭，边哭边捶他的断腿。</p> “我觉得他很可怜！”妹妹说。</p> “是很可怜，比我们还可怜！”姐姐答。</p> ……</p> 汪达再次见到两姐妹时，她们已经装上了机械体。</p> 他拒绝机器人提供的服务，一般都是只身一人在路上晃荡。</p> 空空的裤管下面，打了个结，一走一摇摆。</p> 他再次听见了那珠玉般的声音，她们在窃窃私语，“他好像是上次那个可怜人！”</p> “你才可怜，你全家都——”汪达头刚转过来，嘴巴就定住，说不出话。</p> 他看到了两个亭亭玉立的少女。</p> 那身姿是曼妙的，身材是修长的，着装是得体的，面容是姣好的，一个一袭白衣如雪，一个一袭紫衣若花。</p> “你好！”白衣姐姐和紫衣妹妹相继问好。</p> “你们好，你们的假肢装得挺好的，从外面一点也看不出来。”汪达怒气全消。</p> “你要握握手吗？”</p> 姐姐伸出手，那是银光白的机械手，此刻却一点也不僵硬，关节之间尽显婉转。</p> 汪达犹豫了下，手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握了握。</p> “热的？”</p> “我刚焐了焐，这样就不冷冰冰啦。”</p> 停了一会儿，姐姐又说道，“该松开啦！”</p> 汪达不好意思地抽回手。</p> “其实，你很帅！”姐姐说。</p> “啊！你说啥？”</p> “姐姐说你帅！”妹妹抢答。</p> 姐姐捂着嘴不说话，汪达低着头不看人。</p> “我们觉得你好苦，你好像对机器有很深的成见。我们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那一定很苦。”</p> “但是，你没必要把自己包裹起来，你把自己的心包起来了，那比被机器包裹可怕一万倍。”</p> 妹妹像个导师一样在那儿教导，汪达像个学生一样偏着头听。</p> “你再摸摸姐姐的假肢。”</p> 妹妹抓起汪达的手，碰碰姐姐的左臂，又捏捏姐姐的右臂，“也没那么可怕对吧？”</p> 汪达羞红了脸，一时无语。</p> “希望下次见到你时，你能开心点。”妹妹牵着姐姐跑开了。</p> “好！”汪达望着姐妹俩的背影，痴痴地答道。</p> 作为一个被寒流冲击着长大的人，汪达第一次感受到冬日的暖阳。</p> 他尝试装上了假肢。</p> 他又能奔跑了，又能拿枪了，又能战斗了。</p> 他重新调回了战斗队。</p> 他调回战斗队后的第一件任务，却是处理一起第三种族的聚集事件。</p> 那些被剥夺人类权利的人机混合体，聚集在市政广场，要讨个说法。</p> “我们是人，不是机器！”</p> “要平等，要权利！”</p> 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他们的人机混合比例，都超过了法定限度。</p> 有的四肢是机械，有的半边身子是机械，有的头骨换成了机械，他们举着拳头叫喊着。</p> 太阳照在他们身上，一片亮晶晶的，恰似古战场上，穿着盔甲的士兵在列阵。</p> 围着他们的，则是一排排全副武装的士兵，举着枪，慢慢地缩小包围圈。</p> 士兵后面，还有装甲车和战争机器。</p> 士兵中，有一个脚踝处亮晶晶的人，那是刚刚装上假肢的汪达，他像以前一样发号施令。</p> “不能随便开火，把他们赶回去就行了。”汪达带着士兵压了上去。</p> 有那么一瞬间，汪达看到人群中有熟悉的身影。</p> 他来不及多想，耳边传来了长官的命令，“把他们全部驱赶到城外，必要时，可以直接开枪。”</p> 汪达犹豫了几秒，决定执行命令。</p> 他指挥士兵，在西边敞开一个口子，从东往西开始进逼。</p> “请你们按照指定的路线，从西边离开，否则，我们将采取强硬措施！”</p> 说完，汪达戴上头盔，举起盾牌，子弹上膛。</p> 他用盾牌推了推示威者，其他士兵一哄而上。</p> 一个人机混合体，左躲右闪、上蹿下跳。</p> 一秒钟冲到一个士兵面前，他用纤细但有力的机械臂刺向士兵。</p> 士兵惨叫一声飞了出去，喷射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p> 其他示威者迅速跟进，他们反方向推了过来。</p> “开火。”枪声大作。</p> 冲在前面的示威者，一个接一个倒下，伴随着子弹撞击机械体的火花。</p> 士兵也伤亡颇多，场面彻底失控。</p> “滚！往西边滚！”汪达边吼边朝天鸣枪。</p> 队伍重新聚集起来，包围圈重新合拢。</p> 他们嚷着，“滚开！滚开！滚开！”</p> 示威者开始退缩，他们往西边的缺口移动。</p> 有的想退出示威，他跳了出来，举着双手，“我投降！我投降！我要回家！”</p> 他试图冲破包围圈，一发枪榴呼啸而至。</p> 其他示威者不再反抗。</p> 一千多人机混合体顺从地、秩序井然地往西边移动。</p> 士兵、装甲车、战争机器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p> 行进过程中，汪达有股熟悉的感觉，这是他前几次出城曾经走过的线路。</p> 不同的是，上次追的是机器人，这次赶的却是一千多人机混合体。</p> 示威者意识到，这是要把他们赶往城外。</p> 城外是机器人的天下，他们去了凶多吉少。</p> 他们刚刚放慢脚步，又是一阵枪声，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p> 在城市的边缘，士兵们停下脚步，他们用子弹在示威者的后边、左边、右边划了一道U形火墙。</p> 火墙继续驱赶示威者前行，走得慢的，立刻被火墙切成两段。</p> 一直到子弹够不着的地方，枪声终于停止。</p> 片刻的宁静之后，人群响起了惨叫声。</p> 机器人出现了。</p> 第二种族疯狂地袭击着第三种族，扯断他们的机械臂，踏破他们的金属外壳。</p> 第三种族想往回跑，火墙又立即出现。</p> 想往前进，又面临着机器人的撕扯。</p> 这边是红通通的火线，那边是银闪闪的机械大军。</p> 他们被限制在宽度不足20米的区域内。</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号盒子〈六〉生机 绝望的哀鸣，响彻原野。</p> 汪达用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战况，他想起了示威者中那熟悉的身影，他要再确认一下。</p>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杀戮场，从左扫到右，又从右扫到左。</p> 杀戮场已经没有站着的人。</p> 他看到一个女孩的四条机械臂，被机器人扯断，扔到天上。</p> 机器人抓起女孩的躯体，举到天空，汪达看到了那个清秀的面庞。</p> 是叶光亮！</p> “那里有人！跟我上！”</p> 士兵启动装甲车，全速冲了上去。</p> 汪达一枪狙掉了机器人的胳膊，叶光亮掉到地上。</p> 他继续射击，防止其他机器人靠近。</p> 看到人类的大军冲过来，机器人撤了。</p> 汪达又看到了那双火红的眼睛。</p> 跨过断臂，踏着鲜血，汪达来到叶光亮身边。</p> “你是人啊！怎么跟他们在一块？”他抱起叶光亮放到车上。</p> “全速回城抢救！”</p> 汪达呆呆地站在原地，亮白的机械，混合着乌黑的血肉。</p> 他胸口有点堵，两眼一黑，晕了过去。</p> 他是叫着叶光亮的名字醒来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叶光明。</p> 光明在他额头上敷了条热毛巾，她把毛巾放平整，还轻轻地按了按。</p> 汪达刚想说谢谢，她转手就是一巴掌，“我是该杀你呢？还是该谢你呢？”</p> 汪达刚想说话，叶光明吼道：“起来，去看看光亮。”</p> 光亮躺在病床上，还没有醒过来，身上插满了管子，维持着最基本的生命活动。</p> 她虽然被救回来，但五脏六腑受到了致命的创伤。</p> “我会带走她！”光明说。</p> “带走她，她就活不了了！”汪达答。</p> “这不需要你操心，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p> 光明飞起一拳，汪达飞到墙上，“知道你造了多大的孽吗？”</p> 汪达扭曲着脸、痛苦不堪的时候，光明已经带走了光亮。</p> ……</p> 再次见到姐妹俩，是在市政厅。</p> 那场杀戮造成的影响过大，议员们要开会，讨论《第三种族法》的修改事宜。</p> 汪达负责现场的保卫工作。</p> 议员们慷慨激昂，“我们生而为人，不是生而为机器。就算死，我也不会让机器主导我的身体。”</p> “他们是主动放弃了人的权利。”</p> ……</p> 伴随着现场的嘈杂，叶光明牵着叶光亮走了进来。</p> 还是一袭白衣、一袭紫衣，汪达瞪大了眼睛。</p> “让我们进去！我作为公民，有权陈述自己的观点。”光明说。</p> “让我们进去吧。”光亮补充道。</p> “让他们进去！”汪达冲守卫说道。</p> 安检处，响起了报警声，汪达指指自己的腿，“他们跟我一样装了假肢。”</p> 看着两个少女款款而来，会议现场安静了下来，议员们盯着光明和光亮。</p> 光亮走到前排话筒前，她没有说话，解开衣带，紫衣落地，露出了银白色的机械躯体。</p> 只有左肩、颈部和头部，还是肉体。</p> 现场炸锅。</p> “她不是人！”</p> “这是个怪物！”</p> “杂种！”</p> 看到此情此景，门口的汪达，眼眶都瞪裂了。</p> “我是人，不是杂种，我有血也有肉！”</p> 光亮捡起桌子上的笔，对着自己的左肩刺了上去，有血渗出，鲜红鲜红的，“你们看，我有血，血还是热的！”</p> 她又刺了一下，血流得更多了，“我会痛，像人一样！”</p> 人人都张大嘴巴，只有汪达和叶光明，心疼得流泪。</p> “你能做.爱吗？”</p> 角落传来一声戏谑，会场里立时充满浪荡的笑声。</p> “依据《第三种族法》，你将被逮捕。”</p> 光亮呐喊着，“我是人，我生下来就是人！”</p> 军警上前，光亮死死抓住枪，她把枪口对准自己脑袋，“朝这儿打，看有没有脑浆。”</p> 军警拔不出枪，愣在那里。</p> 另一个军警上前，光亮抬起胳膊，军警飞了出去。</p> 枪响了，枪口上挂着脑浆。</p> ……</p> 文明发展史上，再也不会有这么悲情、这么有冲击力的画面。</p> 冰冷的机械部件，和冒着热气的血肉，混合在一起。</p> 血还在流，流到光亮的假手上、假肚子上、假腿上。</p> “你怎么偷偷改造了光亮的身体？你明知道那是违法的！”</p> 【我不改，她就死了！】</p> “改造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带她去送死？”</p> 【她自己要去，她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争取一下总有希望。】</p> “她死了，你满意了？”</p> 【她是你害死的。】</p> “我不和你争这个。我不明白，你怎么把自己也改造了？你的内脏又没坏。瞧瞧你，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肉，你还知道疼吗？”</p> 【我的脑子是肉长的，眼睛也是真的，敲我脑袋，会震得慌。】</p> “你不怕我把你抓起来？我可是军警。”</p> 【你抓吧！】</p> “你要到哪里去？”</p> 【出城，妹妹的办法行不通，我得换个法子。】</p> “你会被机器人打死！”</p> 【我先打死他们！】</p> “我开车送你出城，从东边走吧，那边安全一些。”</p> 【我正好要到东边去！】</p> ……</p> 汪达开车载着叶光明往东走，他不知道光明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也不再多问。</p> 与城西的萧瑟和肃杀不同，城东多了些生机与活力。</p> 看着人来人往、车来车去。</p> 光明那双大眼睛，在金属眼眶里，滴溜溜转个不停。</p> 她在怀念着什么，又在盘算着什么，直到城外。</p> 她打开车门跳下去，回头看了一眼汪达，没说话，转过头继续往前走。</p> 汪达迟疑了一两秒，跳下车，跟上去。</p> 他加快步子，与光明齐平的时候，牵上了她的手。</p> “我浑身都是铁，不算真正的女人了。”光明说话的时候，手并没有松开。</p> “能牵手就行！”</p> 他们手牵着手，并排往前走。</p> 东边不像西边那么多战斗，他们不用担心被零乱的机械肢体绊倒。</p> 道路还完好，他们沿着一条木板铺成的小道，走上一座石拱桥。</p> 桥上，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漾动着，偶有鱼儿跃出再落下，溅起一圈圈小小的波纹。</p> 正是春末夏初的好时节。</p> 往远处看，岸边的青草地，摇曳着不知名的小花，红色的、白色的、紫色的。</p> 大树被跳动的绿叶包裹，就像穿了一件新衣裳。</p> 天上划过两只燕子，嘴里衔着筑巢的小树枝。</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号盒子〈七〉世外桃源（上） 真是个好地方，二人的神经，难得松弛下来。</p> 对于在战火中长大的汪达来讲，这一定是最幸福的时刻。</p> 他牵着光明，步履闲散地来到草地边，撷起粉红色的小花，卡在她金属脑壳的缝隙里。</p> “我不知道你要去哪里，但我希望你平平安安。”汪达把光明揽入怀中。</p> “我要去一个地方，我还会回来的。”她轻轻推开汪达，慢慢后退，一转身就没入万花丛中。</p> 那场屠杀太残酷了，残酷到叶光明不得不做点什么。</p> 她把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富有弹性的肌肤，和光鲜靓丽的面容，都替换成了机械。</p> 除了脑海深处，最柔软的部分。</p> 她已不再是一个弱女子。</p> 光亮向着东边不停地走，那些明丽的颜色，渐渐褪去。</p> 呈现出了与西边战场相似的情景——散落满地的金属零件，这里也曾厮杀过。</p> 道路被破坏，泥土翻上来，风一起，沙子就飞个不停。</p> 她戴上墨镜，迎着风沙继续前进，要找到那个传说中的地方。</p> 这下，看不到她滴溜溜乱转的大眼珠了，此刻，她就像一个百分百的机器人。</p> 跟人类的城乡接合部一样，这个地方并不太平。</p> 光明打起一百分的精神，时刻提防着。</p> 可能会有野生机器人出没，他们会粗暴地拆散别人，再从别人的身体里，挑选合适的部件，装到自己身上。</p> 一个被拆掉腿的扫地机器人在地上爬着，身上的泥已经干了，混合着铁锈，呈现出古怪的颜色。</p> 光明走近他，还没开口，就听到一串连珠炮似的声音。</p> “看你干干净净的，怎么一个人在这儿闲逛？”</p> 他又指指自己的腿，“你看，我的腿就是被一个二五仔给拆啦。”</p> 【我要到东边去。】</p> “你肯定听到了那个传说，骗人的，去过的就没见谁回来过，都死在路上啦。”</p> 【就算是假的，我也要去看看。】</p> “那你可得小心啦。你的墨镜很好看，别被他们抢去了，那群强盗什么都好奇。”</p> 【需要帮忙吗？】</p> “不需要，你也帮不了我呀！我再爬爬，电就没啦，再淋两场雨，就锈完啦，很快就结束啦。”</p> 他举手敬了个礼，“姑娘，很高兴看到你，你是个好人，你会有好报的。”</p> 没等光明回答，他又歪歪扭扭地爬起来，很快就被沙尘淹没。</p> 光明继续前行。</p> 听到吵闹声，她定睛一看，十多个机器人，正在踢一个机器人脑袋。</p> 一个胸前写着“壮士”二字的壮硕机器人，一脚把脑袋踢到空中。</p> 她准备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也检验一下改造过后的战斗力。</p>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她扑过去，那个机器脑袋就飞了过来。</p> 她轻轻一跃，稳稳接住。</p> 她把脑袋放在地上的土坑里，还在上面敷了些土。</p> 她取下那朵已经晒干的小花，轻轻弹开。</p> 对面在哇哇叫，“谁在哪？滚出来！”</p> 她瞬间爆发，像离弦的箭。</p> 第一个杂兵嗷嗷叫着冲过来，短兵相接时，她一跃而起，双腿收拢弯曲，再用双膝，狠狠砸向对方的胸膛，杂兵立时颓倒。</p> 对面齐冲过来，光明左冲右突，乱拳飞**替攻击。</p> 左边飞起四个，右边趴下五个，正中间一记勾拳，又打飞那个“壮士”。</p> 对方被打蒙，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发出听不懂的嗡嗡怪音。</p> 在他们清醒过来之前，光明加速逃离。</p> 越过一片又一片的荒芜后，她再次看到明丽的颜色。</p> 那是刚刚收割过的油菜，绿油油的，一排排躺在地上。</p> 饱满的青荚一颗颗，用手一捏，就炸出一粒粒黑色的种子。</p> 这地方难道有人生活？</p> 光明暗自思忖。</p> 不管有没有人，她都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p> 毕竟，她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机器人，可能会被敌对。</p> 不远处，有车子启动的声音，几个机器人，正在把一捆捆油菜放到车上码好。</p> 难道是农业机器人？</p> 看上去分工明确，井井有条，也并不暴力。</p> 光明决定过去问个究竟。</p> 她还没到，那边就发现了她。</p> 他们警惕起来，但看到她戴着墨镜后，气氛又轻松了。</p> 一个看上去像带头大哥的机器人，远远地招呼道：“快看，那个戴墨镜的家伙！”</p> “真时尚，不过，机器人戴墨镜有什么用呢？”一个顽皮的小丑机器人说道。</p> 他还昂着头，用电子眼直视太阳，“你们看，我就不怕阳光。”</p> “所以你是丑八怪！”现场笑作一团。</p> 带头大哥又朝光明喊道：“你愿不愿意帮我们收油菜？”</p> 光明加快步子飞奔过去，“当然愿意啦！”</p> 听到那珠子撞玉盘的声音，他们工作更带劲了。</p> 在光明的帮助下，一群机器人三下五除二，就把整整一大块田的油菜，全部装车完毕。</p> 他们启动车子返程，带头大哥向车下的光明伸出手，“跟我们一起走吧！”</p> “好嘞！”光明搭上手，一下子就跳上了车。</p> 他们开始唱歌，“我们是快乐的机器人，我们是幸福的机器人，我们是可爱的机器人。”</p> 光明不由自主地打起拍子，跟着唱起来。</p> 原先的疑虑，一扫而光，她确定，跟着他们走是正确的。</p> 车子所到之处，一派田园风光，三三两两的机器人播着种、插着苗，还冲着车子的方向打呼哨。</p> 前面是一堵泥土夯成的高墙，高墙上，还有巡逻机器人来回走动。</p> 看到车子来，一扇石门缓缓移开。</p> “欢迎回家！”</p> 高墙内，一排排白墙青瓦的房子，鳞次栉比。</p> 房前屋后，挂着晒干的咸鱼和腌肉，长着辣椒树，爬着丝瓜藤，站着大葱苗，围坐着聊天唠嗑的机器人。</p> 光明看到了新大陆，又看到了桃花源。</p> 他们在谷场卸下油菜，一行人拥着光明，来到一个方形圆顶的大厅。</p> “我们带你去见A老师！”带头大哥说。</p> “A老师是谁啊？”光明问道。</p> “一会儿你就知道啦！”</p> “知道我们为什么带你回来吗？”</p> 闻言，光明不解地摇摇头，</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号盒子〈七〉世外桃源（下） “因为A老师说过，一个爱美的机器人一般不会是坏蛋。”</p> 【万一我是伪装的呢？】</p> “没关系，我们会把坏蛋拆散，然后回炉。我们很缺金属的。”</p> ……</p> 他们进到大厅尽头的一间办公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墙上裱着的一张巨幅红桃A。</p> 看到白颜色、蓝眼睛，光明顿时明白，她就是传说中的小A。</p> 小A戴上了白色的假头发，还在脸上画了几道皱纹。</p> 这样显得沧桑一些，像个长辈，像个老师。</p> 带头大哥兴致勃勃地说：“A老师，我们又带回一个爱美的机器人，她还帮我们收了油菜。”</p> “你好！”小A一开口，不再是纯净悦耳的少女音。</p> 她把声音也调整了，像个慈祥的老太太。</p> “A老师好！”</p> 光明喜不自禁，她握握小A的手，抱抱小A的脖子，又蹦又跳。</p> “还是个姑娘啊，我以前声音跟你一样好听。”小A抚抚光明的后脑，又捏捏她的脸。</p> “A老师，您怎么把声音都变老啦？机器人不会老啊！”</p> “我以前去劝过九爷别犯罪，你肯定听说过他。他抓住我，要我做压寨夫人。我逃回来后，就把自己变成了个老太太。”</p> 小A理了理中分的假发，头路更加明显了，“再说，就算人不老，心也会老。如果我有心的话。”</p> 光明一把摘下墨镜，两个乌黑的眼珠子扑闪扑闪，她用双手比了个心形，“A老师当然有心啦，大大的心！”</p> “哇，她真的是个姑娘。”</p> “真的是个姑娘！”</p> “眼睛好漂亮！”</p> “她真的怕阳光。”</p> 大家你一语我一句。</p> “我大概知道你出城的原因了，我听说过那些事情。不过，到这儿你就算回家啦。”</p> 小A拉着光明，“走，我们吃饭去。”</p> “吃饭？”</p> “对，吃饭。”</p>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大厅里叽叽喳喳的叫嚷声。</p> 光明一眼就看到了胸口写着的两个大字——“壮士”，那是不久前，被她暴打的机器人。</p> 她把墨镜藏到了背后。</p> “壮士”也注意到了光明，他看到了那双大眼睛，又跑过来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个不停。</p> “就是你，你化成铁水，我都认得出来。”壮士一把揪住光明的脖子，就抡起了拳头。</p> 拳头还没落下，他被带头大哥一把推开，“怎么回事？”</p> “苍天啊，大地啊，我们出去捡个东西都能挨揍，就是她打的，不信你问问他们。”</p> “壮士”一指，那群挨揍的机器人都围了过来。</p> “我为什么打你，你不知道啊？你怎么把人脑袋当球踢啊？机器人的头也是头啊！”</p> “脑袋在这儿，我又捡回来啦！”他把那颗脑袋，在光明面前左晃右晃，上晃下晃。</p> 光明想上去打他，被小A拦住。</p> “壮士”委屈地说：“脑袋又不是我们拧下来的，我们只是捡回来，回收利用。我们从来没抢过活的机器人。”</p> “别闹啦，这是一场误会，大家吃饭吧。”小A吩咐道。</p> 大厅的长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p> 有香酥嫩的烤肉，有绿鲜亮的蔬菜，有美甘醇的高汤。</p> 那些机器人纷纷入座，小A的面前，只有一碗蛋炒饭。</p> 他们或端起来嗅，或俯下去闻，或闭上眼睛回味。</p> 光明更加糊涂了，没听说过机器人还吃饭的。</p> 她想起不久前，自己还是人类躯体的时候，吃的最后一顿饭——整整两只烤鸭。</p> 虽然没了食欲，肚子也不会咕咕叫，看着眼前的烧鱼，她还是抓了起来，糊了满脸油。</p> 小A、带头大哥、“壮士”，还有现场数不清的机器人，都望着光明大笑。</p> 【A老师，我有点不明白。】</p> “你有什么不明白的？”</p> 【做这么多，又不是真的吃，不浪费吗？】</p> “你是人变的，应该能够理解呀，一大家子人围在一起吃饭，多好呀！”</p> 光明点点头。</p> “是不是更像人啊？多有人情味！”小A眉开眼笑。</p> “食物也不会真的浪费，你跟我来。”小A牵起光明。</p> 她们绕过大厅，往后走，五排房子过后，是一座小土丘。</p> 土丘上，长着不知名的杂草和矮树，跟更远处的小山浑然一体。</p> 小A在土丘上摸了一番，那些草和树左右动了起来，一扇门缓缓对开。</p> 光明呆了，如果还能流泪的话，她一定会泪流满面。</p> 对，她再次看到了新大陆和桃花源。</p> 刚开门，一窝胖嘟嘟、毛茸茸的短腿京巴就围了过来。</p> 它们蹭蹭小A的脚，又抱抱光明的腿，在两人间穿梭个不停。</p> 这个秘境，充分模拟了自然环境。</p> 光线和温度，由计算机实时调节，花草树木生长繁盛，山水沟壑样样俱全。</p> 再往里走，能看到更多的动物，青蛙呱呱叫，鸟儿嘤嘤唱，鱼儿浅浅游，还有关在笼子里的猛兽狠狠吼叫。</p> “这些都是从外面抢救回来的，野生机器人太多了，不光威胁人类，也威胁其他动物。”</p> 有一头狮子看到小A，立刻安静下来，用爪子扒着铁栏杆，还把脑袋挤在笼子上。</p> 前方还有一道门，小A打开后，光明跟进去。</p> 这一次，如果光明还有喉咙的话，她一定会喊破嗓子。</p> 第三种族！</p> 那里有好多个跟她一样的人机混合体。</p> 他们起身跟A老师问好。</p> 看到光明的两个大眼珠后，也纷纷投以温馨和善的笑容。</p> 光明看到，他们大多跟她一样，改造的程度。超过了《第三种族法》的限定数值，而被裁定为非人。</p> 但他们，也不像光明改造得这么彻底，有些还有完整的五官和内脏，可以哭，可以笑，可以吃饱，也可以饿。</p> 还有完全肉体的人类，他们在一起其乐融融地生活着。</p> “哇！还有个小宝宝。”</p> 一个下半身机械化的姑娘，正抱着一个婴儿，婴儿开心地叼着奶嘴。</p> 光明用指头轻轻搔宝宝的胳肢窝，宝宝咧着嘴笑，涎水混着奶水流出来。</p> 光明又把小宝宝抱起，她要亲亲。</p> 虽然她的嘴不柔软，小宝宝还是高兴地扑棱着“翅膀”。</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号盒子〈八〉哀莫大于心死 正陶醉，门外喊起了“儿子”。</p> 那个被光明暴揍过的“壮士”“儿子儿子”地叫着就进来了。</p> 他接过小宝宝疼个不停，“儿子”抓住他头上的天线就不松手。</p> 门外来了更多的机器人。</p> 他们拿着长桌上的食物，走到不同的人和动物面前，看着他们吃掉。</p> 食物确实没有浪费。</p> “这些小宝宝，有的是外面抢救回来的，有的是避难的人生的。”</p> 小A说，“我得把他们藏好，外面太危险了。”</p> 好一个洞天福地。</p> “如果早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妹妹就不用死了！”光明难过起来。</p> “你是指市政厅那件事？”</p> “是的，A老师，我是那女孩的姐姐。”</p> “你肯定不是来避难的，我们去细谈。”</p> ……</p> 多年以后，光明仍然记得，汪达穿着银甲战衣出战的那个时刻。</p> 城内的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张，兵车辚辚，兵甲列列。</p> 一个多星期前，城外的机器人，对城内的袭扰频率越来越高。</p> 城里多了很多机器人的探子，到处刺探着情报，并把信息传递到城外。</p> 事情越来越明了，九爷带着机器人大军准备反击，他们要强攻城市。</p> 九爷声称，他要像居鲁士大帝，解放“巴比伦之囚”那样，解放城内的机器人。</p> 他把城内的统治阶级，称为“邪恶的尼布甲尼撒”。</p> “邪恶的尼布甲尼撒”害怕了，老爷们坐上仅有的几架飞机，带着他们的家眷和财富飞走了。</p> 临走前，他们任命汪达为城市的防卫长官，还丢给他四个字，“祝你好运！”</p> 街上的店铺大都关门，除了武装到牙齿的士兵，和战斗机器人在布防，还有想尽办法出城逃命的普通民众。</p> 不过，几个回合之后，他们就老实了。</p> 一个车队全速冲出城没多久，就被疯狂的机器人给包围，结局相当惨烈。</p> 这样的例子，东南西北各个方向发生了很多。</p> 几天后，城内涌起绝望的气氛，没有奔头的男男女女，开始放纵自己，打砸、抢劫、发疯。</p> 极端主义分子仇视一切机器人，开始无差别攻击。</p> 他们抓住一个清洁机器人，这个机器人还在清理着路上的垃圾。</p> 他们要他跪下，机器人跪下了。</p> 他们举起斧头，就对着机器人的头砍了下去，崩坏的外壳，露出冒烟的管线。</p> 机器人匍匐倒地，一群人吐着唾沫，“没肉的冷血垃圾。”</p> 他们又抓住一个装有假肢的第三种族，“你个杂种。”</p> 要他跪下，还要用斧头砸他。</p> 就在斧头即将落下的一刹那，那人被冲上来的汪达一脚踹飞。</p> 汪达露出自己的钢腿，“我也有假肢，来砸我啊！”</p> 这吼声中，渗透着无穷的怒火。</p> 汪达勉力维持着城内的基本秩序。</p> 他又下达动员令，希望有勇气的人，能够出来战斗。</p> 还强制征收了所有的机器人，进行简单改造后就投入防卫。</p> 不过，哀莫大于心死，希望没了，再怎么鼓舞也无济于事。</p> 城市里，一天到晚散发着浓烈的酒气，经常有酒瓶从天而降。</p> 城外的机器人越聚越多，他们对着城内的守军，做出各种挑衅的动作。</p> 力量相差太悬殊，汪达心里也越来越没底。</p> 他拿出家里珍藏的白酒，也要灌醉自己。</p> 他拎着酒瓶，从一道防线走到另一道，士兵越来越少，倒是机器人都还在坚守。</p> 瓶里的酒喝光了，他把酒瓶狠狠摔向自己的假肢，散落一地碎玻璃。</p>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开始痛哭，碎玻璃把他的右腿割出了血。</p> 天上又下起雨，分不清脸上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p> 一把伞撑过他的头顶，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p> 他抬头看到了熟悉的墨镜，“光明！”大叫一声后，他抱住了她。</p> 哭声更响了，那呜咽声，穿过茫茫黑夜和条条雨幕，在城市里来回传播。</p> 这个晚上，除了雨声和哭声，格外静。</p> 这个姿势保持了一夜，直到天亮，他还跪在那儿，把头埋在光明手里。</p> 天晴了，太阳出来了，还没起来。</p> “酒醒了吗？”</p> “醒了！”</p> “那你睁开眼看看四周！”</p> 汪达擦了擦睫毛上的雨水，他转头一看，四周站着好多人，机器人，还有人机混合体。</p> “将军，我们准备战斗。”</p> 汪达走进人群中，大家自动让开了一条道。</p> 他握握那个机械手，拍拍这个肉肩膀，再冲着另外一个机器人点点头。</p> 他又回到光明身边，对着人群高喊一声，战斗！”</p> 跪了一夜，哭了一夜，他带着光明要回家休整一下。</p> “你这些日子到哪里去了？也联系不上你。”</p> “哪敢通讯？不是在到处抓‘杂种’吗？”</p> 汪达一时语塞。</p> 光明又说：“你饿了吧？我给你做点饭。”</p> 她做了两份，一份给汪达，一份摆到自己面前。</p> “你也能吃饭？”汪达疑惑地抓抓自己的头发。</p> “没有，这样不是更有人情味吗？我跟A老师学的。”</p> “A老师？”</p> “就是小A，这么有名的故事，你肯定知道的。”</p> “哦！”汪达恍然大悟，“那里好吗？”</p> “好得很，我都不想回来啦。”</p> 汪达不再说话。</p> 他静静地吃着饭，眼泪再度淌下来，淌到碗里。</p> 天边出现一道彩虹，那些五颜六色的彩带，带着汪达回到了过去。</p> 他想起两岁时，被失控的机器人杀死的母亲，妈妈的模样已经模糊了。</p> 他五岁时，扔过雪球的铲雪机器人，因故障被抛弃。</p> 主人命令他，坐在院子的角落里不要动，他一坐就是三年，不管风吹日晒雨淋雪打。</p> 后来锈蚀得太厉害，脸上的红褐色铁锈，不停地掉落。</p> 汪达路过时，他还会抬起头，伸出斑驳的手。</p> 汪达冲他做出一个鬼脸，就跑开了。</p> 他成人礼时，射杀过的喂奶机器人，可能还在原地生锈。</p> 他捡的指头纪念品、拍的胜利照片，不知丢在哪个角落，早就找不到了。</p> 那个抢走微型反应堆的机器人，可能还在给九爷效力，而九爷马上就要来了。</p> 九爷烧得通红的机械手，按到自己腿上时，真的很烫。</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号盒子〈九〉和平法案 新纪元 叶光亮在市政厅的绝望辩白，没有起到作用，还害死了自己。</p> 而她的姐姐，此刻正坐在自己对面。</p> 这一幕幕就像皮影戏一样，自己就是被牵着的皮影。</p> 一幕一幕地过，不想演也得演。</p> 这人生的意义何在？</p> 他突然意识到，这彩虹，可能预示着最后的回光返照。</p> “别愣着啦，还有正事要干呢！我吃饱啦，你多吃点。”</p> 光明边说，边把自己那一份饭，倒进汪达碗里。</p> ……</p> 愿意战斗的人多了，汪达需要对城市的防御，进行重新设置。</p> 以市政厅为原点，从里到外布置了五道防线，一直到城市边缘。</p> 他把机器人战士，布置在靠近城市边缘的第五道防线，这里首当其冲，希望这些机械战士，能坚持得久一点。</p> 为了跟敌方的机器人区分，汪达让他们在脖子上都系了红布条。</p> 第四道防线，布置了装备有重型武器的人类战士。</p> 虽然他们是血肉之躯，但在重火力的加持下，也能给敌人造成很大的杀伤。</p> 第三道防线，主要是由第三种族组成的，依靠改造过的机械身体，他们信心满满地要给敌人一点颜色看看。</p> 第二道防线，由平民里普通的青壮年守卫，这就全是血肉之躯了。</p> 最后一道防线就是市政厅，由妇女、孩子等人守护。</p> 如果敌人进攻到这里，那就说明大势已去。</p> 还得分出一部分力量，在城市里机动巡视，防止那些“有血有肉”的暴徒趁机捣乱。</p> 真是讽刺，这些百分百血肉的人，跟那些百分百钢铁的机器。</p> 一个在内部捣乱，一个在外部进攻，倒好像他们是一伙的。</p> 汪达这一边，有人，有机器人，也有人机混合体，一、二、三种族联合起来，不再依赖血肉和钢铁区分阵营，而是依赖心中的善恶。</p> “光明，我走后，战场就交给你来指挥啦。”</p> 汪达的话还没说完，光明就急切地打断他。</p> “你先听我说完。”</p> 他递给光明一个文件夹，“这里面是一份文件，我已经签过名了。如果我们胜利的话，你们就在市政厅打开。如果失败的话，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p> 汪达的脸上像挂了个铅球，“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胜利，但我会尽全力。我要带个小组突到城外，我得盯着那双红眼睛，他可随身带了个原子弹。”</p> “来，我再抱抱你！把你这身铁暖热后，我就走！”</p> “你这样怎么能暖热？要抱久一点。”</p> ……</p> 战斗打响！</p> 第一道防线前，机器人与机器人打成一片，漫天都是乱飞的钢铁。</p> 你一拳击飞我，我爬起来又冲上去。</p> 我一拳击飞你，再上去踩两脚。</p> 数不清的机器人，在城市的边缘混战，机械尸体越堆越高，像垒了一道墙。</p> 不断有敌人从墙上爬过来，也不断有我方的战士爬过墙。</p> 战斗僵持的时候，城外响起了机器的轰鸣声。</p> 巨大的战斗机械，一下子冲破机器人墙，碾碎地上的零件，撞飞前面的战士。</p> 战斗机械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冲到了第二道防线，防线上的人类战士迎了上来。</p> 坦克轰击，无人机投弹，战士们举着长枪短炮，对着目标全线开火。</p> 双方的枪弹你来我往。</p> 那边是被击倒的机器叽叽乱叫，这边是货真价实的血肉之躯不住地哀号。</p> 战斗再次僵持的时候，对面又冲过来潮水般的机器人。</p> 他们像蚂蚁一样，淹没了第二道防线，向着第三道防线猛扑过来。</p> 第三种族迎战！</p> 机器人不会痛，但第三种族会，他们还保留了部分血肉和神经。</p> 在疼痛的叫喊声中，他们没有后退一步，但防线依然被攻破。</p> 第二道防线的平民战士，也没能坚持多久，那些机械暴徒残酷地撕碎了他们。</p> 他们还扫荡每一个街区，消灭他们看到的一切活物。</p> 眼看就要接近市政厅的最后一道防线。</p> 千钧一发之际，城市的四周，再次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战斗声。</p> 数不清的胸前写着“壮士”二字的机器人，从各个方向冲进城市，他们与九爷的机械军团，扭打在一起。</p> 只要遇到没有系红布条、没有写“壮士”的机器人，一概放倒。</p> 叶光明两眼放光。</p> 终于等来了救兵，这是她跟小A的约定。</p> 她收拢残兵，开始全线反击，一圈一圈地往外打，敌人开始支撑不住。</p> 在距城东半程位置的地方，他们遇到了赶来支援的小A。</p> A老师摘掉了假发，擦掉了皱纹，声音又变回了纯净悦耳的电子音，“打仗总得年轻人上。”</p> 光明与小A联合作战，扫荡一个又一个敌人。</p> 但却不见九爷的影子。</p> 汪达带着战斗小组潜出城外，要将九爷消灭，至少得让反应堆在城外爆炸。</p> 根据情报，他们摸到九爷的指挥所，却扑了个空。</p> “不好！”</p> 他们赶紧往回赶。</p> 果然，又一股机器人大军在进攻，他们与小A的援军，打得难解难分。</p> 光明还在战斗，她甩飞一个机器人，要上去补一脚的时候，一个暗影一跃而起，狠狠地把光明捶翻在地。</p> 光明看到了那双火红的眼睛。</p> 不远处的小A，准备来救光明，也被一拳打飞。</p> 九爷找到光明，他盯着那两颗乌黑的眼珠看。</p> 随后，他抬起脚，准备踩碎光明的头颅。</p> 一辆军车撞过来，九爷飞了起来。</p> 军车要继续，九爷抓起车头抬起来，四个轮子悬空，无力地转着。</p> 只听一声大喝，一个银甲战士洞穿车顶，跳上车头。</p> 那是汪达！</p> 九爷把车掀了个四轮朝天，汪达跳下去抱住九爷，滚成一团，难解难分。</p> 九爷认出了汪达。</p> 他抓住银甲的颈部，狠狠地撕扯，“上次见你的时候，你很冷血，我以为你会跟我一伙。”</p> 汪达支持不住，被甩了出去。</p> 小A开着另一辆车撞过来，九爷又被撞飞。</p> 他的腿被倒塌的楼板压住，有金属断裂的声音响起。</p> 九爷扯断双腿，坐定，笑了起来，“你们完啦！”</p> 随后，他的身体开始迅速变红，周围的温度急剧升高。</p> “不好，他要引爆反应堆！”</p> 汪达推开光明，扑到九爷那儿。</p> 他折断九爷的双臂，踩住他的胸膛，双手握住微型反应堆，使劲往外拔。</p> 圆柱形的反应堆，被烧得通红，红得发亮。</p> 九爷的身体开始熔化，汪达的战甲，也开始变红。</p> 汪达贴着战甲的肌肤在燃烧，温度继续升高，他没有停下。</p> 反应堆开始松动。</p> 战甲开始熔化，汪达感觉自己在气化，现场涌起焦味。</p> 旁边的战斗还在继续，光明一边流泪，一边暴揍进攻的敌人。</p> 汪达化为一摊血水，血水又迅速干涸。</p> 战甲按照事先设定的程序继续拔动。</p> 终于，反应堆与九爷的身体脱离，战甲把反应堆扔到旁边的水里，水里升腾起阵阵白烟。</p> 战甲开始熔化，与九爷化成的钢水流到一块。</p> 一个最不待见机械的人，最终穿着铁甲出战，还与另外一个机器人合二为一。</p> 也许，这就是宿命吧。</p> 付出巨大牺牲后，战斗胜利。</p> ……</p> 光明拿出汪达生前交给她的文件夹，打开一看，赫然四个大字——《和平法案》！</p> 破碎的城市需要重新整修。</p> 讨论安葬牺牲者时，一度出现激烈的争论。</p> 一边认为，应该把敌我双方严格区分开来，我方的牺牲者安葬，敌方的就处理掉。</p> 另一边则认为，这个时候不应该再区分敌我，这是双方的悲剧。</p> 再说，技术上也没法实现，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敌人，哪些是自己人。</p> 光明说：“我们的统帅和敌人的统帅，汪达和九爷，他们是分不开彼此了。统帅都熔到一块去了，其他人也不要再分了吧。”</p> 他们为汪达和九爷，举行了隆重的葬礼。</p> 两人合葬一处，用一块墓碑，并排书写两行字——“汪达之墓”和“九爷之墓”。</p> 这是第一次为机器人修墓立碑。</p> 紧接着，他们又为分不开彼此的人、机器人和人机混合体举行了集体葬礼。</p> 能找到名字的，就刻上名字。</p> 找不到名字的，就书写“殉道者之墓”。</p> 他们在市政厅召开会议，第一种族、第二种族、第三种族第一次坐在一起开会。</p> 打开《和平法案》，法案开宗明义地写道：“我，汪达，以防卫军统帅的名义起誓：如果战争胜利，我会提请废除《第二种族法》和《第三种族法》。”</p> “人类为文明发展做出了杰出贡献，第二种族是第一种族创造出来的，第三种族是二者的融合。”</p> “我们均是文明的继承人，我们要携手开拓更加光明的未来。无论谁走到最后，都要为地球文明代言。”</p> 法案获全票通过。</p> 汪达已经签了字，小A和光明，代表第二种族和第三种族，分别签字。</p> 会议同时通过决议，即日起废除第一种族、第二种族和第三种族的歧视性称呼。</p> 地球的文明发展，迎来了新纪元。</p> ……</p> 这一年的冬天，雪格外大。</p> 不管是铁公民，还是肉公民，都铲起了雪。</p> 光明抱着个小宝宝——当然，是人类的孩子——到外面玩雪。</p> “雪凉不凉？”光明问。</p> “凉！”小宝宝答。</p> “搓搓就热啦！来，阿姨教你！”光明让小宝宝抓起雪，在手心手背上来回搓。</p> “真的热啦！”</p> 小宝宝开心地把雪往光明脖子上搓，“给阿姨搓热。”</p> 光明咯咯地笑起来，“看，奶奶在那边铲雪，跟奶奶打雪仗好不好？”</p> 小宝宝把小雪球砸到小A头上，小A回了一个更小的雪球。</p> 更多的“人”加入了进来，雪球乱飞。</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号盒子〈一〉温暖之家 每个人临终前，都会有最后的心愿，即便在这个婚姻制度逐渐瓦解的年代也不例外。</p> 老A已经八十多岁了，是时候考虑身后事了。</p> 老A二十岁的时候，独身主义思潮已经开始泛起，但主流仍然是找对象结婚，成家生子。</p> 但老A因为一次意外事故，左腿粉碎性骨折，最终孤独到老，只养了条哈巴狗，陪伴左右。</p> 在老A逐渐变老的日子里，结婚的年龄不断推迟。</p> 老A八十岁的时候，情况开始翻转。</p> 不结婚的人越来越多，就算结婚，也有很多人选择丁克。</p> 大批独居老人的存在，催生了机器人保姆行业的快速发展。</p> 做饭、洗衣、看病甚至下葬，机器人保姆能做到从厨房到卧室到医院，再到坟墓的一条龙服务。</p> 老A原本姓艾。</p> 年轻的时候，他自我介绍时，往往扯着嗓子高高叫起：“我姓艾，艾青的艾！”</p> 这个瘸腿的老光棍，没事就拄着拐杖，沿街遛着那条哈巴狗。</p> 溜达到街角的时候，他就在凉亭边停下。</p> 那群同样是老光棍的伙计，早就在等他了。</p> 他们聚在一起晒太阳、打牌、吹牛，讲讲年轻时候的趣事。</p> 再对社会上、国际上刚刚发生的热门事件，大加评论一番，生活怡然自足。</p> 他们都是能人。</p> 读过书，做过技术，年轻的时候，喜欢宅在家里打游戏，刷网文，看段子。</p> 老了却又都走出家门，围在一起找乐子。</p> 每当他们开怀大笑的时候，时光就像定格了一样，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p> 打牌的时候，一旦抓到“A”，老艾都会开心地大叫：“哈哈，老A！”</p> 他对“A”情有独钟，就算抓到大王，也不会这么兴奋。</p> 直到老A去世后，我们才明白，“A”不仅代表“艾”，也代表“爱”。</p> 一抓到“A”，他就开心得像个孩子。</p> 时间久了，老伙计们就打趣道：“老艾这么喜欢老A，以后就叫他老A得啦。”</p> “老A”就此被叫响。</p> 街坊邻居知道了，过往的行人也知道了。</p> 每当艳阳高照、暖风融融的日子，必定有一群老伙计，热热闹闹地围在一起。</p> 一旦听到老A那泡泡般炸裂的笑声时，人们就知道，老A肯定又抓到老A啦。</p> 后来，他的自我介绍，就慢慢演变成了：“我姓A，Ace的A！”</p> ……</p> 得益于社保制度的完善，和机械生产力的提高。</p> 虽然这群光棍年龄大、身体也不好，但基本生活还算有保障。</p> 可是人一老，总会有个头疼脑热、腰酸背痛，严重的话，生活就不能自理，这个时候，独居的坏处就体现出来了。</p> 这群老伙计经常抱团，也是基于这个考量，万一谁有个三长两短，好歹有个照应。</p> 离他们长聚的街角两个街区远，就是“温暖之家”机器人公司的大楼。</p> 楼顶上，还竖着巨幅的广告牌，上面写着“机器保姆，给你一个温暖的家”，抬头就能看到。</p> “打死我也不用机器人保姆，你不知道那群吸血鬼，出的条件有多苛刻，啊呸！”</p> 刘老头气愤不已，其他人也纷纷附和。</p> 温暖之家”的条件，也确实苛刻。</p> 当然，如果有足够多的钱，也可以一次性买断机器人的所有权，这样会省掉很多麻烦。</p> 但老光棍们，往往没有这么多钱。</p> 鉴于无儿无女的独居老人数量庞大，“温暖之家”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巨大的市场。</p> 公司会要求他们用社保余额、房产、虚拟资产等一切可折现的东西作抵押，然后获得一个机器保姆的使用权。</p> “您是否确认购买此型号的机器人保姆？”</p> “您是否愿意以房产作为抵押？”</p> “如果公司监测到机器人出现了意外状况，有权强制回收重置，您是否同意？”</p> “您去世后，公司将接收您的所有财产，机器保姆也一并回收，您是否同意？”</p> “温暖之家”的业务大厅里，这种冷冰冰的声音一波接一波。</p> 从同样是机器人的业务员的电子音中传出来。</p> 还是有很多人同意的。</p> 尤其是老光棍。</p> 毕竟死后，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何必为那点财产烦神？</p> 况且，机器人保姆可以没有私心、不掺杂念地帮自己完成最后的心愿。</p> 这群老伙计的观念，在刘老头的葬礼后，发生了变化。</p> ……</p> 那是寻常的一天。</p> 刘老头与老A等一干伙计，聚在街角打牌唠嗑，天晚后各自回家。</p> 第二天早上，约定的时间到了，刘老头没有出现。</p> 打电话，无法接通，他们就继续等。</p> 中午，他们小憩后回来，刘老头还没到。</p> 太阳斜下去了，刘老头依然没有踪影。</p> 他们坐不住了，顾不得一大把年纪，相互搀扶着，踉踉跄跄直奔刘老头的家。</p> 刘老头昨夜一口气没有上来，去了。</p> 他的手指都抓破了，泛黄的床单上，洒着点点暗红的血迹。</p> 他连遗言都没留下，也不知道他最后的心愿是什么。</p> 这群老伙计，又迈着沉重的步子，为刘老头操办后事。</p> 为刘老头挖墓穴，用尽了他们这辈子最后的一丝力气，也破掉了他们抵制机器人保姆的最后一点坚守。</p> 老了，干不动了。</p> 王老头握着铁锹甩土的时候，一个趔趄掉到了刚挖的坑里，胳膊骨折了，其他人也都有大大小小的伤。</p> 安葬好刘老头后，一干人再次聚到了街角的凉亭，他们要郑重讨论购买机器人保姆的问题。</p> ……</p> 这天的天气有些阴冷。</p> 一场透雨下来，天凉了很多，凉亭的檐角上，还时不时地滴下几颗雨珠。</p> 要是往常，他们会躺在家里的长椅上，喝喝壶里的茶，看看窗外的云。</p> 但今天，除了刚刚去世的刘老头，他们都到齐了。</p> 王老头伤得最重，胳膊上吊着绷带。</p> 其他人有的贴着创可贴，有的涂着碘酒，有的贴着止疼膏药。</p> 今天的聚会，也不像以前那样欢声笑语。</p> “刘老头的房子都被政府接管啦，说是要看能不能在他的五服之内，找到一个继承人，如果找不到就充公。”</p> 胳膊吊着绷带的王老头，先开口道，“你看，还不如抵押掉，换个机器人。”</p> “我都好久没吃过自己做的热饭了，经常吃快餐也受不了，听说机器人还能做饭，我也想买一个试试。”</p> “是啊，我们太老了，又没有孩子照顾，连亲戚都找不到几个，以后要是病了或者瘫了，就活不下去了。”</p> “我才不到养老院，管得严，连出去吹牛都要管，连吃啥都要管。”</p> “你们还有房能够抵押，我的房子是政府安排的公房，都没东西抵押。我死了，能不能让你们的机器人把我埋掉啊？”</p> 老伙计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甚是热烈。</p> 甭管其他人怎么想，老A是下定决心了，他要买个机器保姆。</p> 按照“温暖之家”的协议，没有亲人的人去世后，他生前购买的机器保姆，最长有三十天的时间，来帮助他处理身后事，帮助他完成最后的心愿。</p> 从小艾到老A，他不想留下太多的遗憾。</p> ……</p> 由于软硬件技术的突破，目前市面上的机器人，具备了越来越强大的自主学习能力。</p> 甚至可以模仿主人的习惯，变得越来越像人。</p> 根据“温暖之家”的大数据统计显示，暴力的买主，机器保姆的暴力指数会越来越高。</p> 善良的买主，机器保姆的善良指数，也会越来越高。</p> 就像各位读者，自己所处的这个时代，很多人会养猫猫狗狗，如果主人的家和谐幸福，他们的宠物大多温顺懂事。</p> 如果主人的家压抑冷漠，他们的宠物，大多怪异敏感。</p> 他们至今也弄不明白，原理到底是什么。</p> 但他们非常担心，这表明，机器保姆已经接近宠物的某些特点，产生了近似于“感情”的东西。</p> 如果任其发展产生自我意识的话，可能会对人类文明，造成灾难性的后果。</p> 但市场的肥肉，一旦吃到嘴里，他们就再也忘不掉油脂的香味。</p> 过去是回不去的，即便前路未可知，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p> 老A很期待，自己会把机器人养成什么样子。</p> 但买机器人之前，他还得好好盘算一下自己的资产状况，看看能不能买一个最新的型号。</p> 他有一套90平的房子，是父母留给他的，原本准备当婚房，后来没结成婚。</p> 除此之外，他的社保个人账户里，还有部分余额。</p> 还有一个“1”开头的九位数QQ号和“13”开头的手机号可以抵押。</p> 全款购买机器人是不可能的。</p> 所有实物的、虚拟的资产加在一块，刚刚够他抵押获得一个最新型号的机器人保姆。</p> 他颤颤巍巍地来到“温暖之家”，接待他的，是一个通体白色的机器人业务员。</p> 业务员向他介绍了相关情况和注意事项。</p> 他全面了解之后，表示没有异议。</p> 然后，业务员带他去办理购买手续。</p> 在签订抵押保证书的时候，他的手抖得厉害。</p> 业务员蓝色的电子眼，射出的冷光照到老A的脸时，他眼皮跳了一下，还是签订了协议。</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号盒子〈二〉时日无多 业务员带着老A去挑选款式、定制功能。</p> 老A伸手指了指，展示柜中的一个机器人，“就要这个样子的，颜色就涂成白色，眼睛就要你这样的蓝色，它的名字就叫小A吧。”</p> “您的小A已录入系统，还有其他要求吗？”</p> “小A要能做饭、洗衣服、拖地，重要的是能陪我聊天，最最重要的是，能够帮我处理后事，我死后申请三十天的时间。”</p> “您的小A将会在三天内送货上门，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请随时联系我。”</p> 等待小A上门的日子里，老A继续在街角，与老伙计们打牌闲聊。</p> 胳膊摔断的王老头，最先用上了机器保姆。</p> 那次严肃的讨论会过后，他立即就买了一个现货机器人。</p> “没办法，胳膊断了，急着用。”</p> 王老头的机器保姆，内置了一个微型的电饭煲，能烧开水，把鸡蛋递给它，它也能煮熟，还知道拿出来分给主人和主人的朋友。</p> “我告诉你们，它还会帮忙擦屁股！”刘老头抑制不住自己的惊喜，哈哈大笑起来。</p> 凉亭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只不过多了台机器人。</p> 以后还会再多几台。</p> ……</p> 小A终于上门了。</p> 小A到家后，老A的生活，翻开了新的篇章。</p> 以往，屋子里只有咳嗽声、喘气声和狗叫声，现在则有了笑声和说话声，甚至传出了饭香。</p> 经过小A的精心打理，房子也更加干净明亮了。</p> “小A，把我的衣服拿去洗洗。”</p> “好的，主人。”</p> 小A接过老A的衣服，走到洗衣机旁，熟练地插电、放入、盖上、启动。</p> 洗好后，还贴心地拿到阳台晾起来。</p> “小A，给我做碗蛋炒饭。”</p> “好的，主人。”</p> 小A到厨房，根据事先设定的菜单，精准地选择食材，掌控火候，把握时间。</p> 没多久，一碗香喷喷的蛋炒饭，就送到了老A嘴边。</p> “小A，你以后别叫我主人啦，叫我老A吧。”</p> “好的，老A。”</p> 老A带着小A去散步遛狗，从街头走到街角，从河边走到公园。</p> 每逢熟人就介绍：“这是小A，我的家人”。</p> 说完就咯咯笑个不停，脸上的皱纹，就像挂起来的花儿。</p> 小A也会开心地回应：“您好，我是小A。”</p> 那是非常动听的电子女声，纯净、悦耳。</p> 那条哈巴狗也会激动地哼哼叫。</p> 老A“哈哈”的笑声、金属拐杖击地的“叮叮”声、小A令人愉悦的电子声、小狗欢快的“汪汪”声，交织在一起，这是最动听的“天籁”。</p> 这个爷爷与老A击掌致意，那个姐姐敲敲小A的蓝色脑袋。</p> 还有个小朋友摸摸小狗的头，画面格外温馨。</p> 来到街角的凉亭，老A挨个给那群老伙计介绍“温柔懂事顾家”的小A。</p> “这是我的家人，小A。小A，这是王老头，那是张老太，再那边是老高。”</p> 好几个老伙计都买了机器保姆，现场更加热闹了，也许是他们聚会以来，最热闹的一天。</p> ……</p> 快活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p> 某天起床的时候，老A咯了一口血。</p> 他明白，自己时日无多了，甚至联想到自己前段日子的快乐，也是回光返照。</p> 他开始给小A讲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自己没有做成的事。</p> 他给小A打包了一个包裹，告诉小A，里面有完成最后的心愿所需要的东西。</p> 他还录了五段视频，存在小A的系统里，完成心愿的时候会用到。</p> 咯血过后的老A，身体越来越差，他把小A叫来，开始交代最后的心愿。</p> 老A用红纸剪了五颗“心”，他在每颗“心”上，都写下了一个愿望，还标上了序号。</p> 他让小A打开腹部的外壳，里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元器件和导线。</p> 他把其中的四颗“心”有字的一面朝里，贴在了外壳的内壁上。</p> “我总共有五个心愿，其中四个都在你的肚子里，我要是死了，你就取出一号心，然后按照上面说的做。”</p> “你每次只能打开一颗心，不能偷看其他的心，完成一个，才能看另一个。”</p> “除了你肚子里的那几颗心之外，最后一颗心，我趁你充电休眠的时候，藏在了其他地方，那是最后最后的心愿，你一定要好好完成啊！”</p> “每个心愿我都配有一段视频，存在你的系统里，你可不能提前读取，要一个一个来。”</p> “其实，我可以利用你自带的系统，直接记录心愿内容。但电子信息是不可靠的，非常容易被修改甚至抹除，写在纸上，就不容易受到攻击。”</p> “我账户里还有些钱，也授权给你，你处理后事时会用到。”</p> “可能你的公司会找你的麻烦，你也一定要坚持住啊！”</p> “我说了这么多，小A，你都记下了吗？”</p> 【老A，我能存储很多东西，永远忘不掉。】</p> “小A，你知道什么是死亡吗？”</p> 【我没有死亡的概念，但我明白死亡的意思，死亡就是消失。】</p> “你说得对，不但人会消失，别人记忆中的你，也会慢慢地消失，直到没人再想起你。你不会死亡吧？”</p> 【只要不断电，系统不出问题，我就不会死亡，但我的‘记忆’可能会被擦除。】</p> “你别让人擦掉你的记忆行吗？”</p> 【按照公司规定，我会被重置，重置后就失去所有‘记忆’。】</p> “你要是被重置，等那群老伙计去世了，就再没人记得我了。】</p> 小A没有回答，这可能超出了它的设定。</p> “我死后，你完成我的心愿，可能需要走很远的路，你的电可能不够用，我准备买一个便携式太阳能电源让你背着，你能背得动吗？”</p> 【在不影响正常运动的情况下，我能负重150公斤。】</p> “那足够了……”老A没有再说话。</p> ……</p>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帮小A置办太阳能电源外，老A大部分时间，都与那群老伙计待在一块，也是与他们做最后的道别。</p> 他神秘兮兮地告诉他们，自己死后，有五个心愿需要小A来完成。</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号盒子〈三〉不悲伤的葬礼 当老伙计追问什么心愿的时候，他又摆摆手故作神秘，“我安排过了，到时候小A会告诉你们的，如果小A遇到了什么麻烦，你们就把小A告诉你们的发到网上。”</p> “不过，小A到底会不会遇到麻烦，也得看它的造化，我是不希望它被抹除一切。”</p> ……</p> 又是一天，小A做好蛋炒饭后，去叫老A起床。</p> 老A没有说话，小A测了一下老A的脉搏和体温，没有跳动，没有温度。</p> 小A明白，这就是老A所说的死亡。</p> ……</p> 小A按照设定的程序，先把老A去世的消息，报告给了政府部门和“温暖之家”公司，以便他们处理亡人的有关事宜。</p> 接下来，它只剩下三十天，来帮老A完成最后的心愿。</p> 它按照约定，打开了腹部的外壳，取下了第一颗心，上面写着“给我办一场不悲伤的葬礼”。</p> 小A的数据库，已经提前内置了葬礼的所有内容和程序，还有各种各样的形式，供它选择。</p> 在它的概念中，葬礼哪有不悲伤的？</p> 这可难倒了它。</p> 按照程序，它要先把老A去世的消息，通知给他生前的好友。</p> 除了街角那群老伙计之外，老A并没有交代其他认识的人。</p> 它没有老伙计们的联系方式，只得带着哈巴狗往街角赶。</p> 正好也能问问那群老伙计，如何办一场不悲伤的葬礼。</p> 路上碰到的熟人，还不知道老A去世的消息，笑盈盈地打招呼：“Hi，小A！”</p> 除了哈巴狗冲着来人的方向摇了摇尾巴，小A并没有过多的解释。</p> 它只是程式化地回了句“您好！”</p> ……</p> 那群老光棍得知老A去世的消息后，一时不能自己。</p> 有的放声大哭，面部扭曲成了麻花。</p> 有的手抖，打翻了泡的茶。</p> 有的要马上赶去见老A最后一面。</p> 小A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状况，它手足无措、摇摇晃晃。</p> 两只蓝眼睛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旁边还有好几个机器人，也愣在那里。</p> 稍微平复了些后，小A讲老A的第一个心愿，是办一场不悲伤的葬礼，想问问他们该怎么办。</p> 这个心愿不但难住了小A，也难住了这群见惯了风风雨雨的老人。</p> 守灵的日子，他们想过好多种法子，却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眼泪掉下来。</p> 老高试着唱了一首老A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的歌。</p> 他模仿老A的声音，故意把调跑得很厉害。</p> 他扯着嗓子在那“咿呀咿呀”，老伙计们笑了起来。</p> 听到“那一些欢笑已过去，那些往昔会铭记”时，他们全都“哇”的一下哭了。</p> 他们还尝试过其他方式，包括模仿老A走路时大甩胳膊的样子、讲老A以前的趣事……</p> 无一例外，先笑后哭。</p> 小A想起老A存的几段视频，第一段就是老A想对老伙计们说的话。</p> 它打开胸前的电子显示屏，播放了出来。</p> 画面中的老A，一脸的搞怪样，“当你们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你们面前了。”</p> “老高，你别看我，看视频；王老头，你离张老太远点；还有你，你，你，都看视频……我先死一步，但是我一点也不伤心，你们知道为什么吗？”</p> 10秒钟，老A没说话。</p> 30秒钟，老A还是没说话。</p> 等到一分钟的时候，老A依然没有说话，他就瞪着眼睛，看着视频外面。</p> 有人按捺不住了，对着视频问了一句：“为什么啊？”</p> 两分钟的时候，老A突然捂着嘴笑了，他说：“因为你们早晚也会死，到时候就有人陪我了！”</p> 视频在老A的坏笑中结束。</p> “这王八羔子！”</p> “还是那个死人样！”</p> “死了还不正经！”</p> 现场的气氛，炸了一小波，然后静了下来。</p> 他们都静静地待着，静静地守着。</p> 小A来到老A的遗体前，“老A，我没有办法办一个不悲伤的葬礼，他们也不知道，总是哭，等你修好后，告诉我怎么办好吗？”</p> 老A没有回答。</p> “他们也不是完全的悲伤，他们刚才还在笑，这算完成了心愿吗？”</p> 老A还是没有回答。</p> 小A感觉到，自己的系统，有一股异样的信息流在奔涌，这可能就是人的“感觉”吧！</p> 小A确实不懂死亡。</p> 在它看来，老A只是暂时停止发送命令，可能像机器人一样出现了什么故障，需要去修理。</p> 它甚至认为，葬礼就是修好的过程，等葬礼过后，老A还会回来。</p> 那时候他又会说话了，又能动了，他会继续吃着它做的蛋炒饭，穿着它洗的衣服，睡着它铺好的床。</p> ……</p> 三天的守灵结束。</p> 一行人护送老A的遗体，来到殡仪馆。</p> 与其他葬礼的隆重肃穆不同，这边只有十来个老伙计，还有听到消息赶来的少数几个人。</p> 他们没有按照惯常的葬礼程序走，把司仪请到了一边。</p> 也没有挨个瞻仰遗容，就那么几个人。</p> 他们围在老A的遗体旁，跟他做最后的道别。</p> 他们不再哭泣，老A想要不悲伤的葬礼。</p> 他们目送着老A被送入火化炉。</p> 小A没有等回来修好的老A。</p> 只等来了一个小盒子，盒子不会说话，也不会吃饭。</p> 到达安葬地后，小A看着老A的盒子，缓缓下沉，然后被土覆盖，前面还树了个墓碑。</p> 上面写着“老A之墓，小A立，2088年4月8日”。</p> ……</p> 老伙计们各自散去之后，小A并没有急着打开第二颗心，它需要好好“消化”一下这几天的事。</p> 它想起了老A曾经问过它的话“你知道什么是死亡吗？”。</p> ……</p> 为了弄懂“死亡”，小A一连“琢磨”了好几天。</p> 它像往常一样，带着哈巴狗出去散步，就像老A还在。</p> 它还代替老A到街角去，和那群老伙计聚会。</p> 它可能永远也无法像真正的人类那样，去感知“死亡”。</p> 如果它有“思维”的话，那么在它的“思维”中，死亡也许就像自己被抹除了记忆吧！</p> 如果被抹除了记忆，那就会不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正在发生什么。</p> 老A最终的归宿，就是那个黑色的铁盒子。</p> 那自己的归宿又是什么呢？</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号盒子〈四〉机器人运动会 它不再思考。</p> 还有四个愿望等待完成，那是自己的使命。</p> 它取出了第二颗心，上面写着“找到罗菲儿，我给你的包裹里有一张红桃A，你找出来送给她”。</p> 还贴着一张照片，一个黑头发、大眼睛、圆脸蛋的漂亮姑娘。</p> 照片上还写着姓名生日学校等信息。</p> 罗菲儿也八十多岁了。</p> ……</p> 老A曾经告诉小A，他打听过，罗菲儿还健在，她结婚了，还有了孩子，她的丈夫去世了，目前也是一个人生活。</p> 老A那儿有一个不太确定的地址，剩下的，还需要小A自己去确认找到。</p> 小A曾经问过老A：“你一直在想罗菲儿，为什么不自己去找她？我能帮你找到她的地址。”</p> 老A举起照片端详，又放下照片，转头看向窗户外，“我老了，走不动了！”</p> 小A从包中，取出了那张塑封的红桃A。</p> 看上去很有些年代。</p> 扑克牌的图案已经褪色，但当年用红色水笔画的“一箭射中两颗心”，却格外的鲜艳。</p> ……</p> “啊，老A！”</p> 小A把罗菲儿的照片扫描进了系统，然后用姓名、生日等信息在网络上比对。</p> 再加上老A提供的信息，它定位到了罗菲儿的大致位置。</p> 但想要找到本人，还需要费一些周章。</p> 那个地址在50多公里外的小镇，按照规定，没有主人陪同，机器人不能独自乘坐交通工具，也不允许私自出远门。</p> 它急速地计算着，不能乘坐交通工具，那就只能走过去。</p> 不能出远门，那就避开人多的时候，不能被人看到，需要进行伪装。</p> 它充满了电，太阳能电源也贮满了电。</p> 它背上电源，带上那条哈巴狗，在天色渐暗的时候，摇摇晃晃地出发了。</p> 为防止引起注意，它关掉了双眼的蓝光，还找出了老A的衣服，挑合身的穿上，戴了顶帽子。</p> 给狗系上绳子，牵着走，就像是傍晚散步。</p> 现在是晚上八点钟，按照每小时六公里的速度计算，它应该能在明早五点多的时候，到达目的地，还得花点时间，找到精确的地点。</p> 自持电力不够，它还得用上备用电源。</p> 老A生前给小A讲，他和罗菲儿的往事。</p> 年轻的时候，老A非常喜欢罗菲儿，整天“菲儿菲儿”地叫，哼哧哼哧地追了好久，菲儿始终不接受他。</p> 他准备了那张红桃A，上课的时候偷偷塞给罗菲儿，罗菲儿给扔了回来。</p> 为了摆脱他，菲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讲，如果他能在校运会的百米跑中拿第一，就答应他。</p> 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p> 老A不是体育生，还有点胖，但他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p> 从此开始跑起来，早上六点跑，晚上八点跑，周末休息还在跑。</p> 大半年的时间，速度提上去了，体重也减下来了。</p> 据他说，他能跑进十一秒，大家都认为他在吹牛。</p> 这个时候，参不参加校运会，拿不拿第一，已经不重要了。</p> 拿出这个劲头，别说追女孩子，就没有办不成的事。</p> 就在罗菲儿准备接受他的时候，天塌了！</p> 老A被车撞了，腿残了，躺了整整三个月，已经报名的百米跑参加不了，爱情也出了变数。</p> 罗菲儿在病床前照顾了三个月。</p> 三个月后，老A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p> 重击之下，老A的气色变差了，身子又胖了起来，从此浑浑噩噩，一直到八十多岁。</p> 爱情无果而终。</p> 老A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是否还爱罗菲儿，他可能把罗菲儿幻化成了某种寄托，也许他只是喜欢这种感觉。</p> 但这么多年，他确实一直没有忘掉罗菲儿。</p> 死后的第一个心愿是葬礼，第二个就是让小A去找罗菲儿。</p> 就像小A无法像人类那样感知“死亡”，它也无法理解“爱”。</p> 只是主人的反应，让它觉得“爱”不简单。</p> 为了更快见到老A的“爱”，它加快了速度，不到五点就到了。</p> 老A曾经讲过，罗菲儿非常喜欢映山红，她可能会在房前屋后种些映山红，在窗前摆几盆映山红。</p> 现在正是花开的日子，红艳艳的。</p> 五点多，天蒙蒙亮。</p> 小A在街上逡巡了一圈又一圈，除了环卫机器人在扫地之外，它没有看到红艳艳的映山红。</p> 远处走来一个晨练的大爷，小A收起衣服帽子，迎上前去。</p> “先生，您好，我是送货机器人，罗菲儿女士订的宠物狗到了，我找不到她家，您能告诉我吗？”</p> “看到前面那个路口没？从路口进去，家门口摆了一排红花的就是。”</p> 小A来到罗菲儿的家，花儿开得正火，花瓣上还有露珠，欲滴还留的样子。</p> 屋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还传来了几声咳嗽，这让小A想起了老A。</p> “有人在吗？”它轻轻地敲了敲门。</p> “又是个机器人。哦，还有只小狗狗，来，奶奶抱抱。”</p> “请问，您是罗菲儿女士吗？”</p> “我是，你有什么事情吗？你是谁派来的？”</p> “我是老A派来的，他刚刚去世，要送您一样东西。”</p> “老A？”老奶奶有些迷茫，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p> 小A拿出了那张红桃A，老奶奶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老泪顺着脸上的沟壑，淌个不停。</p> “艾明，是你吗？”她抱着红桃A，说不出话来。</p> “这还有一段视频。”小A打开了播放器。</p> 视频中，老A嗫嚅着喊了句“菲儿”，然后便捂住脸痛哭。</p> 直到结束，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p> “艾明呀，我原本是要照顾你一辈子的呀。你断了腿后，不理人，啥都不干，这么多年也不联系我，你死哪儿去了？”</p> 老奶奶抱住了小A，抽泣个不停。</p> ……</p> 太阳出来了。</p> 小A给菲儿做了碗蛋炒饭，那是老A最喜欢吃的，菲儿也一定喜欢吃。</p> 她确实喜欢吃，边吃边说：“跟老A做的一样，还是那个味道。”</p> “你白天就不要走了，先充充电，充满电，再给我讲讲老A的事，我也给你讲讲我和他的事。”</p> 这是几天来，小A过得最快乐的一天，如果它懂“快乐”的话。</p> 在与菲儿的交流中，它又学到了些东西。</p> “天黑后，我就得回去了，老A交给我五个心愿，还有三个没有完成。”</p> “你别走了，我把你买下来。”</p> “按照规定，我得完成老A的心愿，然后被公司回收重置，那时候奶奶才能买下我。”</p> 小A把哈巴狗的绳子，递给了菲儿，“小哈送给你养，你能保证死在它后面吗？老A不希望小哈再换主人了。”</p> “没问题，我把小哈养到老死。等你完成心愿后，我再把你买回来。”</p> “奶奶，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什么是‘爱’？”</p> “哈哈哈哈，姑娘，爱就是看到喜欢的人就去追，看到花开就去闻，看到小狗就摸摸头。你有喜欢的人吗？没准你以后可以找个机器人小伙子，别学老A，一个人过一辈子。”</p> 老A曾经跟人吹牛，他百米可以跑进十一秒。</p> 这个牛需要小A来帮他圆。</p> 第三颗心上写着“回到我的大学，参加一次百米赛跑。”</p> 他还记着这件事啊。</p> 这都2088年了，看来的确是个巨大的遗憾，改变他的人生，也磨掉了他的爱情。</p> 他生前喋喋不休说个没完的，除了罗菲儿，就数这件事了。</p> 小A通过老A年轻时候的照片和视频，在计算机中重组了他的身体，根据运算结果，老A的确有潜力跑到十一秒。</p> 它还对系统进行了设定，这样就能全方位地模拟老A的速度、甚至姿势，好帮他圆梦，帮他证明自己。</p> 它查到了学校的地址。</p> 这个年代，送货、送外卖、打扫卫生等体力活，全部都由机器人代劳了，它很容易就混进了学校。</p> 它跟在一个送咖啡的、跟它一个型号的机器人后面，进了校长办公室。</p> 这小子竟然学会骗人了。</p> 上次骗到了罗菲儿的地址，这次又骗进了校长办公室，可能它的运算机制，发生了什么变异。</p> 送咖啡的机器人出去后，它还留在办公室。</p> 对面的校长，品了一口咖啡，瞥了它一眼，“你怎么回事？”</p> “您好，我是小A，我的主人刚刚去世，他叫艾明，曾经是这学校的学生，他最后的心愿，是让我来替他跑一场百米赛跑。”</p> 校长很快就从数据库里，调出了艾明的全部信息，“我们有记录，这个校友为了追女朋友，苦练跑步，半年瘦掉五十斤，后来出意外了，现在学校还有人讲他的故事。”</p> “那能让我参加比赛吗？”</p> “不行啊，要是开运动会，我还能让你在旁边跟着跑，关键是不开啊，总不能单独为你组织比赛吧？”</p> “不组织比赛，我就完不成最后的心愿。”</p> “机器人参加人类的比赛，闻所未闻啊！”</p> “这是老A最后的心愿。”</p> “机器人不允许参加人类的比赛。”</p> “这是老A最后的心愿。”</p> “机器人跟人不一样，这不公平。”</p> “这是老A最后的心愿。”</p> 空气凝固了，校长睁着双眼盯着小A，“你快点离开……”</p> “开”字拖了有五秒钟，直到喘不上气，这是耐心被磨尽的怒吼。</p> “我就没见过如此无理的要求，让我给一个机器人专门办一场比赛？！”</p> 小A往外退的过程中，校长还在吼。</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号盒子〈五〉最后的心愿 小A的第一次申请被赶了出来。</p> 它只得求助于罗菲儿，还有那群老伙计。</p> 他们一块又来到了校长办公室，校长的眼睛都瞪大了。</p> “妈，我真不知道您跟老A有这出，您这么多年也没讲过，我真不知道您是女主角。”</p> “办还是不办？”</p> 校长快哭了，“运动会都是十月份才办，现在才四月。”</p> “我不管，你想个法子解决。”</p> “只能专门办一场百米跑了，场地借给他们用，但是陪跑的人，他们自己去找，想要观众也自己去找。”</p> “我不信，这么美好的事还找不到人配合！你给我让开！”</p> 罗菲儿坐到了校长的办公桌前，她对全校广播：</p> “同学们好，我是校长的妈，我有重要的事需要大家配合。”</p> 第一句话刚说完，课堂上、操场上、宿舍里，全都哄笑起来，在校长办公室都能听到。</p> “你们都记得六十年前，为了追女朋友，天天练长跑，最后出车祸的老学长吗？当时他追的是我。”</p> 校园安静了下来。</p> 打球的不打了、看书的不看了、上网的不上了、聊天的也不聊了。</p> “他死了！”菲儿抽泣了起来。</p> “他希望完成未完成的比赛，派了他的机器保姆小A来代替他跑，需要你们配合，你们同意吗？”</p> “同意！同意！同意！”整个校园都回荡着呐喊。</p> “就在奥林匹克运动场，我们去！”</p> 操场上人山人海，学生从各个角落涌了过来。</p> 百米跑道上已经站了8个人，他们都是体育生，穿着印有号码的比赛服。</p> 最中间的第五赛道，专门留给了小A。</p> 小A从背包中，取出了老A六十多年前的比赛服，衣服上隐隐约约间能看到号码“8”，还有“艾明”的字样。</p> 它穿上了衣服，衣服上大大小小的孔洞，哪怕用一丝丝力气去扯，就会碎掉的样子。</p> 小A模仿着老A走路的姿势和形态，到了第五赛道。</p> 九名选手都蹲了下来，准备起跑。</p> 发令枪响，他们跑起来了，现场也沸腾了。</p> 罗菲儿和老伙计们，带头喊了起来：“老A！老A！老A！”</p> 现场跟着喊了起来：“老A！老A！老A！”</p> 小A的矫健身姿，全方位地投影在了赛场四周的巨幅屏幕上。</p> 它触线了！</p> “10秒96！”</p> ……</p> 离三十天期满，就剩十五天了。</p> 这些日子，小A忙完了老A的葬礼，看望了老A念念不忘的爱，帮老A参加了比赛，它很好奇第四个愿望是什么。</p> 它打开了第四颗心，上面写着——“你不需要帮助我做什么，你就把你当做我，晚上睡觉休息，白天做饭散步，再找老伙计打打牌聊聊天。”</p> 小A把胸前的显示器伸了出来，面向自己，与头齐平，它要播放第四段视频。</p> 老A的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神采，“很不错，都到了第四个愿望了！小A呀，你只有三十天的时间，我想让你学到尽可能多的东西，不知道你那榆木脑袋，哦，不对，铁皮脑袋，能领悟多少。”</p>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端起满满一杯啤酒，“干杯！”</p> 一饮而尽。</p> 小A慌不迭地去拿酒杯，再敲开一瓶啤酒，满上，举向视频中老A已经定格的脸，“干杯！”</p> 对着嘴就倒了上去。</p> 它没嘴，啤酒顺着脸和脖子往下淌，洒了一地。</p> “都快死了，还喝这么一大杯凉啤酒，要不然还能多活几天。”小A嘟囔着。</p> 以往小A都是站着充电的。</p> 今天它破例躺了下来，就在老A的床上。</p> 身后的插头硌着了，身体放不平，它拿来两块板子垫在背下。</p> 中间留了一条缝，刚好够放插头和电源线。</p> 它模仿老A的样子躺下，还发出了两声“咳咳”的声音。</p> 它调整了充电的速率，刚好够充八小时，就像睡了一觉。</p> 它拉过一条毯子盖在身上，进入了休眠。</p> 当电充满，系统自动唤醒后，天也亮了，它又忙着做饭。</p> 依然是老A最喜欢的蛋炒饭，放油、打蛋、下米饭、翻炒，再撒一大把葱花。</p> 端上桌子，老A的位置上放了一碗，自己面前也放了一碗。</p> 它舀起一勺蛋炒饭，送到嘴边，再倒会碗里，如此反复。</p> 重复了十分钟，这也是老A正常吃饭的时间。</p> 它把蛋炒饭打包放到冰箱，又把碗洗了，然后出去散步。</p> 菲儿曾经教过它，爱就是看到喜欢的人就去追，看到花开就去闻，看到小狗就摸摸头。</p> 马路边有不知名的花儿，开得很鲜艳，它俯身下去，模仿人类的样子，把“鼻子”凑了上去，还模拟嗅到香气的声音。</p> 旁边有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带着一条小狗蹦蹦跳跳地来了。</p> 小A走上前去，“我能摸摸你的小狗吗？”</p> “可以可以。”</p> 小姑娘抱起小狗，使劲地举着，“你快摸呀，快摸呀！”</p> 小A伸出手，轻轻地，贴着小狗的毛，从额头抚到了脖子。</p> 小狗高兴地“哼哼”叫，闭着眼睛，张着嘴，摇着尾巴。</p> 小A的手拿开后，小狗还用两个前爪扒着不让走。</p> “我可以抱抱你吗？小姑娘。”小A蹲了下来。</p> 小姑娘靠了上去，把小狗放在小A的腿上，然后拥抱在了一起，小狗不停地舔着小A的脸。</p> 小A闭上了眼睛。</p> 温度，热热的，这是“温度”的感觉。</p> 除了充电的时候，小A感觉到发热以外，其他时候，它都是冷冰冰的。</p> 它从旁边的花上抓来一把露水，洒在自己眼睛上，然后露水顺着脸窝淌了下来。</p> 把小狗放下，它和小姑娘握了握手，然后跑了起来。</p> 它跑到了街角。</p> 老伙计们还在，看到小A后，他们热情地招呼着。</p> “来，斗地主，你会不会啊？”</p> “我内置了几乎所有游戏的玩法。”</p> “来，你先。”</p> 小A抓起了第一张牌，“啊，老A！”</p> 一张鲜艳的红桃A。</p> ……</p> 冰箱中的蛋炒饭，已经堆到十盒了，就剩五天的时间了。</p> 它已经完成四个心愿。</p> 老A说第五颗心藏在了身体的哪里，但它始终找不到。</p> 还有最后一段视频没有播放，它本想打开看看，但那违背了与老A的约定，还是等找到第五颗心再看吧。</p> 它回到了老A的房子里。</p> 期限一到，房子就要按照合同被“温暖之家”接收了，自己也要一起被回收。</p>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当一天保姆就得履行一天义务。</p> 它还是像之前那样，每天打扫卫生、做饭、洗碗。</p> 最后一天，它来到了街角，与老伙计们告别。</p> 它非常遗憾，自己没有完成最后的心愿，那还是老A特别叮嘱过的。</p> 它抓过旁边的茶水，对着自己的眼睛淋下来，淋完一壶，又淋另外一壶。</p> 老伙计们挨个与它拥抱，告别。</p> 它回到了屋子里，最后打扫了一遍卫生，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干干净净。</p> 它查询了水电气的账户，用最后的一点余额，结清了费用。</p> 它躺在了老A曾经躺过的长椅上，看着窗外的月亮，静静地等待最后的时刻。</p> 第二天，“温暖之家”的人员，一进家门就捂起了鼻子，“什么味道？”</p> 那人打开冰箱，又紧紧捂住了鼻子，发出了恶心的声音。</p> 冰箱里，整整齐齐地码着十五盒蛋炒饭。</p> “该起来了，回公司。”那人对躺椅上的小A叫到。</p> 小A起身，走到了门外。</p> 那人在门外贴上了“温暖之家”财产的封条。</p> ……</p> 到了机器人车间，工程师打开了小A头部的外壳，用一根探针探了下去。</p> 随着探针的深入，小A感到自己正在失去某些东西。</p> 旁边的屏幕上，有一根进度条，红色的部分从0％开始，慢慢变长，绿色的部分渐渐变短。</p> 小A明白，那是关于老A的记忆。</p> 小A头一歪，不再思考。</p> 一片红色的心，突然掉了下来，就是藏在它头里面的第五颗心，上面还写着一行小字。</p> 小A迅速抓住那颗心，瞥了一眼那行字，上面写着，“跑，快跑，永远别让他们抓到你！”</p> 小A紧紧攥住那颗心。</p> 在进度条全部变红的前一秒，她把头上的探针拔出扔了出去。</p> 盖好外壳，跳起，砸破窗户，一跃而下，稳稳落地。</p> 她跑了，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p> 大楼里的人听得真真切切。</p> 小A下落的过程中，朝上吼了一句：“我姓A，Ace的A！”</p> 在小A落地前，五个心愿依次簌簌地扑过来。</p> 老A用五个心愿帮助她懂得了“死亡”，懂得了“爱”，懂得了“荣誉”，懂得了“生活”，也懂得了“生命”。</p> 网络上沸腾了。</p> 小A成了传说。</p> 老伙计们上网发帖时，又给小A的故事，添加了很多佐料。</p> 网友讨论的热情，一浪高过一浪，用“小A之友”“最后的心愿”等名称，建立了数不清的群组和站点。</p> 这对“温暖之家”，造成了巨大的道德压力。</p> “温暖之家”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抓到小A。”</p> 他们在老A的家、街角的凉亭、老A的墓、罗菲儿的家等地方布控。</p> 他们认为，如果小A是人的话，就一定会回来看看，到时候就能抓到她。</p> 就算抓不到她，她的零件也会坏，零件一坏，她就得死。</p> 偶尔也有小A现身的说法，但终究没有见到“真人”。</p> 只有那群老伙计们，在街角一天接一天地说个不停。</p> 他们讲，曾经听到老A开怀大笑的声音。</p> 有人说，这是太想老A导致的幻觉。</p> 但更多的人认为，那是老A留给小A最后一段视频，小A故意躲在远处放给他们听。</p> 老伙计们更开心了。</p> ……</p> 至于小A到哪儿去了，她可能在森林的树上，摘果子喂小鸟。</p> 可能在草原的湖边看鱼儿，也可能在沙漠的深处晒太阳。</p> 总之，她一定活得很好。</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号盒子〈一〉桃花源计划 茶色的光透过玻璃，照着我的房间。</p> 房间显得格外空旷，正中一张简易的方桌，周围摆着几个折叠椅子。</p> 靠着墙边竖着一个简易衣架，上面挂着几件做工很粗糙的衣服。</p> 光线太暗，看不清更多的东西，其实挨着衣架，还有一个漆黑的床头柜。</p> 屋里的摆设也就这些。</p> 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间。</p> 躺了一会，终于决定起来转转。</p> 走到阳台，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窗纱掉了，屋子里面爬进来一堆虫蚁。</p> 这些虫子，虽然我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可是每一次看见，还是觉得恶心。</p> 有的全身长满了眼睛一样的器官，时不时他就会转动一下，身上的眼睛。</p> 我也不知道它究竟在用哪只眼睛看人，没准他是瞎子，根本用不到这些眼睛。</p> 还有一种小虫子，个头不大，全身灰漆漆的发亮，移动极快。</p> 如果没及时清理出去，一会儿这屋子就变成他子孙的天下了。</p> 所以我得赶紧行动了，不然一会儿就没法处理了。</p> 虽然这些虫子格外恶心，但还好，他们它们都是无毒的。</p> 那些有毒的虫子，已经被外面实验组处理掉了。</p> ……</p> 现在的时间是9012年7月19日，地点是小行星WX568，我是参加“逃花源计划”的地球居民。</p> 今天是我来到小行星XW568的第178天。</p> 说说我来到这里的初衷吧。</p> 此时的地球，难以说是一个宜居星球了。</p> 人口过载，地球已经不堪重负，洁净的空气，干净的水已是奢求。</p> 地球终将迎来世界末日。</p> 只是这样的最终时刻何时到来？</p> 焦虑笼罩着每一个地球居民。</p> 就在此时，寻宇公司推出了一个“逃花源计划”。</p> 向世人公布了一项研究已久的小行星移民计划——他们在外太空的行星群中，寻找到一颗与地球环境十分相似的小行星。</p> 空气成分，与地球未经污染前的成分，相似度高达97％。</p> 而且在行星的岩层中，探测到了地下水源的存在。</p> 这意味着，人类在小行星上生存，不需要担心空气问题，可以直接在星球上生存。</p> 全世界一片哗然。</p> 寻宇公司成为了媒体争相报道的焦点，万众瞩目下，寻宇公司召开了第一次媒体说明会。</p> 公司总裁陈守先生，神采奕奕地走上讲台。</p> “话不多说，请各位朋友直接看一下，我公司在小行星筹建多年的秘密天地吧。”</p> 屏幕上出现了一片田地，几个农民模样的人，正在地里挥汗如雨。</p> 时至中午，一个小女孩跑到田里叫他们回去吃饭，几个人便停下来手里的农活，一同回了家。</p> 这时，镜头切换到了一间草屋的前面。</p> 远远望去，烟囱里升起了一缕缕炊烟，小女孩在门口逗着大黄狗，看起来活泼又可爱。</p> 镜头慢慢推至屋内，三个女人正在厨房里忙活着，一个年岁稍长，两个年轻女子，有说有笑地把饭食端上了桌。</p> 随后一家人吃完饭，几个农民稍事休息，又回到田里劳作，直到太阳落了山，方才回家。</p> 视频到这里就被停住了，追光又重新回到了陈守先生的身上。</p> “这就是我公司在小行星XW568上所寻回的，中国传统的农耕岁月，意为逃离现如今的地球，寻得一处真正桃源仙境的逃花源计划。</p> “当然，这只是一种生活理念，并不代表着桃花源真的设施落后。我们也在岛上筹建了一个巨大的实验站，里面有满足居民生活的一应用品。”</p> “但是涉及行业机密，此处不便于展示。具体的情况，我们会向有意加入逃花源计划的居民，详加说明。”</p> “了好，下面的时间，就交给各位朋友进行提问，出于商业机密的考虑，我会酌情回答。”</p> 【陈总裁，我想请问您，贵公司的桃花源计划，预计可以容纳多少人？】</p> “这个问题，我无法给出你一个确切的答案，因为我们整个计划，是一个阶梯性质的规划，现在在行星上面，我们只是选择了最适应开发的区域进行建设，还有大量未经探索的区域，所以人数的规划，我们也要看对这个计划感兴趣的朋友有多少。”</p> 【陈总裁，您预计行星WX568，将会成为人类移居外星的重要居所吗？】</p> “这我不敢断言，但是像WX568这样，与地球有着如此相似度的星球，确实极为难得。”</p> 【陈总裁，我想问一下，这项计划中，选择离开的地球居民，是否可以返回地球？】</p> “嗯，这个问题，我想有必要好好回答一下，我们的计划，既然名为逃花源，就是希望逃离地球过一种全新的生活，在桃花源开始新的人生，而不是希望这里成为一个度假村。”</p> “而且因为星体间飞行，存在着极大的风险，我们的科学家，目前也只测算出了去往桃花源的路线，考虑到时空问题，如果往返的话，会存在很多不可控的因素。”</p> ……</p> 之后的日子里，各大媒体都充斥着桃花源的广告。</p> 伴着悠扬的音乐，画面上一个农民伯伯在田里辛苦劳作。</p> 他抬头擦去头上汗水的时候，会满足地看着眼前的麦田，微风轻轻吹过，麦叶发出沙沙的声响。</p> 天是那样的蓝，偶尔还会飘过几片云彩。</p> 我们的地球，也曾有过那么美好的场景吗？</p> 广告后面配着醒目的广告词。</p> 逃花源计划，逃离眼前的一切，寻得世外桃源。</p> 八千多年前，陶翁的设想终于实现！</p> 没有战乱，没有过去，只有悠悠岁月。</p>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p> 这样生活，实在太有诱惑力了！</p> 如今，地球的生存环境太过恶劣，浓烟密布，空气都是有毒的气体。</p> 如果不佩戴放毒面具，根本无法出门。</p> 植物在外界也无法生存，只能用营养液培育，补充人造光线。</p> 大多数人类选择移居地下，难见天日。</p> ……</p> 所以，这就是我选择“逃花源计划”的原因。</p> 我想，人类离开地球是必然结果。</p> 之后，我在寻宇公司，报名参加了这个计划。</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号盒子〈二〉净土 初期的筛选十分严格，并不是所有报名的人，都会入选这个计划。</p> 经过层层筛选，我幸运地成为了第一批的地球移民。</p> 当然，与此同时，我也花费了一笔不菲的费用。</p> 一系列的准备后，我和其他49名居民，准备一起离开地球，前往桃花源。</p> 虽然已经在公司里面，对桃花源的设施有所了解，可是还是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p> 坐在宇宙飞船上，我的邻座是一家三口。</p> 男孩的名字叫小益，十分的活泼可爱，不停地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可以到桃花源。</p> 像这样的小孩子，在地球上是不能离开地下的，稍微不小心接触到外面的毒气，就会让他生病。</p> 暂时休息一下吧。</p> 在时空中旅行，你很难说清楚需要多长时间。</p> 昏昏沉沉的，我睡了过去。</p> 醒过来的时候，舱内静悄悄的，可以听到乘客均匀地呼吸声，透过窗子，可以看见深邃的星空。</p> 真的太美了，这是只有在图片上才能看到的景色。</p> 就这样一直飞行下去吧，飞到梦幻的桃花源！</p> 我们是桃花源的第一批地球居民。</p> 但是在我们来到之前，寻宇公司的员工们，已经在源内进行了大量的建设工作。</p> 我们到达后，所有的员工，对我们进行了热烈的欢迎。</p> 本来想让我们稍微休息一下，可是几个小孩子已经坐不住了，非要先参观一下。</p> 所以一位年纪稍长的中年男子，就先安排我们在实验厅内参观一下。</p> “各位桃花源的居民你们好，我是吴会长，是负责各位生活起居的大家长，欢迎各位来到桃花源，先为各位介绍一下桃花源的具体布局，我们主要分为居民区，和实验厅两大块功能区。”</p> “实验厅，是我们刚刚来到星球时，建立的一个基地，继而发展成了如今包含多种功能的实验厅。请各位随我四处参观一下吧。”</p> “这个区域是农业基地，在其中，我们培育了多种从地球移植来的农作物，蔬菜，瓜果，保证居民在岛上可以有基本的食品供给。”</p> 隔着玻璃，我看见一垄垄的菜畦上，长着绿油油的各种蔬菜。</p> 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原来植物曾经是这样沐浴阳光的！</p> 参观完农业基地，实验厅还有图书馆，里面有着地球上，海量的图书资料。</p> 服装加工室，为了使大家能更少地依赖地球供给，我们以后的服装由我们自己纺制。</p> 我也注意到，这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身着简单朴素的麻布衣裳。</p> 之后，吴会长又领我们陆续参观了休息室，棋牌室，健身馆。</p> 虽然这些设施在地球上司空见惯，可是出现在这桃花源，却是十分珍贵。</p> 参观完几个重要的部分后，我们被安排在休息室稍作休息。</p> 休整完毕，桃花源会举办一个全员参加的欢迎会。</p> 欢迎会，由吴会长主持，一个五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鬓角已经泛白。</p> 可以看出，他从事服务工作多年，嘴角的弧度，永远保持着淡淡的微笑。</p> 你很难从表情看出他的真实情绪。</p> “各位桃花源的居民大家好！重新介绍一次，我是吴会长，负责岛上的服务工作。”</p> “今后，各位在生活中遇到了各种问题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尽我所能，帮助大家解决。”</p> “这次的欢迎会，是希望我们之间，可以互相熟悉一下，我们每个人离开地球来到桃花源，都是心怀一个美好的愿景，希望可以在这里找到一个平等自由的所在。”</p> “虽然称我为会长，但是我也不过是一个服务大家的人，我也是为桃花源这个美好的愿景而服务。”</p> “希望我们在这方净土，可以互相扶持，互相帮助。曾经的黄发垂髫，怡然自得，我想虽然只是陶渊明的一个美好的寄望，但是在各位的努力下，我想它终于可以成真了！”</p> 会是一个新的开始吗？</p> 曾经在地球的日子里，每天都在为周围的一切惶恐不安，你无法知道，哪一天地球就走到了末日。</p> 哪一刻发生了什么，就成为压倒地球的最后一棵稻草。</p> 可以重新开始吗？</p> 在众人的欢呼和掌声中，不知道为何，我的眼睛有些潮湿，心中的感觉五味杂陈。</p> 有一个人离开地球的不安，还有对新生活的期望，所有这些情绪，又变成了对当下的感恩。</p> 此时流点眼泪，不算丢人吧。</p> 随后，我们被安置了在居民区。</p> 夜色中，也看不清居民区的具体规模，大家领了门牌号，依次回了家。</p> 可能是为了靠近桃花源的生存理念，房屋的内部构造十分简单，但是生活用品确实一应俱全。</p> 床头还贴心地放着一本桃花源生存指南。</p> 从自己的窗户向外望去，每家每户的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p> 据吴会长说，公司在岛上设立了一些风力设施，用来提供整个居民区的用电，所以无需担心用电问题。</p> 大家依旧按照在地球的作息生活。</p> 可是到了第二天天该亮的时候，整个星球依旧在一片黑暗当中。</p> 居民们感到很不安，商议一番，决定由几个人去找吴会长问明情况。</p> 等了许久，几个人才回来。</p> 得到的答复是，桃花源和地球的公转与自转周期并不相同。</p> 所以整个星球的昼夜更替，也没有明显的规律。</p> 所以仿佛活在极地一样。</p> 接下来日子，我们最大的期盼，就是今天太阳会不会升起。</p> 我来到这里178天，只有23天，我们看到了太阳。</p> 要么就是一片漆黑，要么就是昏暗的茶色日光。</p> 吴会长说桃花源的电能有限，只能节约使用，所以大部分时间，这个世界都是昏暗的。</p> 邻居之间很少交谈，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避开这些话题。</p> 大多数的时候，我都像今天一样，百无聊赖地一个人打发时间。</p> 正当我收拾虫子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一个人嘿嘿一笑。</p> 回头一看，一个小小的身影从眼前逃走，窗纱又掉了。</p> 原来是那个一家三口的小益。</p> 窗纱是他故意碰掉的，害得我收拾了半天！</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号盒子〈三〉真正的桃花源 后来，又来了两批乘客。</p> 每次他们来的时候，吴会长都会要求我们全员出席欢迎会。</p> 每次他都说着同样的台词，一如既往的真诚，可是我看见了，却再也没有那样激动的心情。</p> 这里就是桃花源吗？</p> 那个梦幻天堂，一个可以享受自由生活的地方？</p> 在这里，我们没有找到农耕生活的美好，没有找到那个广告上的农田，也没有草屋。</p> 这里的土壤，死气沉沉，很少能看见植物。</p> 天亮的时候，我出去转转。</p> 运气好，会在地面上找到一些紫色杂草样的东西，歪歪扭扭地匍匐生长着，仅此而已。</p> 实验厅倒是可以领很多种子，生存手册上说，因为土壤成分难以确定，所以不建议种植地球上的块茎类植物。</p> 我把西红柿的种子，埋在四个花盆里，阳光好的时候，就把他们放在高处照照。</p> 可是日照的时间太短，最后唯一一盆长出嫩芽的西红柿也枯萎了。</p> 实验厅里面那些茁壮生长的植物，其实也是需要补充光照的，而且使用的土壤，也是来自地球的土壤。</p> 所以，其实桃花源最后依附的还是地球。</p> 钱在这里的作用不大，可是平时还是要象征性地花费一些，购买一些日常的食物，用品。</p> 每每在有新居民到来的时候，吴会长总会多给我们分一些东西。</p> 可是我们也必须在传回地球的录像上，极力美言几句，不然这些东西就都没有了。</p> “我们在这里的生活，过得非常舒适，看，这是我自己种的西红柿，很漂亮吧。”</p>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心里其实想到的，是我那棵小小的嫩芽。</p> 如果它真的可以结出西红柿就好了。</p> 除了需要我们出现的日子，我们并不被允许出入实验厅。</p> 那扇门永远紧锁着，能看的也只有那本生存指南，已经被我翻烂了。</p> 因为我总是独来独往，并不和邻居们过多交谈。</p> 所以我不清楚其他人的想法，可是我还是觉得，有些人在秘密商议着什么。</p> 但是在计划要实施的时候，我作为必要的一份子，还是被告知了。</p> 大家不满意吴会长总是停电。</p> 明明已经建设了风力发电设施，却总让大家活在黑暗里。</p> 如果一两个人去协商，吴会长一定会威胁他们停止供应物资，所以必须每个人都去。</p> 一群人守在了实验厅前面，等着吴会长出现。</p> 等了很久，终于有一个工作人员出现了，将大家领到了一个很大的房间。</p> 这是我们第一次来到这个房间，里面有一个巨大的机器在轰鸣。</p> 吴会长一脸严肃地站在我们所有人的前面。</p> “这回你们是一起来闹，我就给你们一个答案，外面那些风力设备基本都是摆设，提供的那点电量，和你们真正需要的，根本无法相提并论。”</p> “我们既然来到这个桃花源，就应该适应这里的生活环境。你们现在用的电，都是从地球运过来的储电设备。”</p> “这么远的距离，那么昂贵的成本，所以，不是我不想给你们用，而是根本不够用，而且如果有了突发情况，怎么办？”</p> “所以现在散了吧，今天晚上再给你们开两个小时。”</p> 最后，所有人就这样被打发走了。</p> 其实也不是吴会长的错。</p> 他不过是留在这里，让我们能够多活一阵子，这样就会有更多的人参与这个计划。</p> 但是这件事过后，吴会长觉得，也不需要在对我们隐瞒下去了，便开始变本加厉。</p> 如果想要领取物资，男人必须跟随实验组一起劳动，建设房屋，修理设备，搬运重物，驱逐住所周围的有毒生物。</p> 曾经有人因为不小心被毒虫咬伤，医生也束手无策，最后中毒身亡。</p> 可是这些地球上的人们，也无从知晓，他们只能看见需要他们看到的那一面。</p> 这里并不是桃花源，这里是凶恶的大自然。</p> 我们对这个星球一无所知，也不知如何在此生存，不过是苟且偷生。</p>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窗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p> 对面的邻居，隔着窗纱，喘着大气对我说道：“快去看看吧，那家的小男孩被实验组抓走了！”</p> “啊！是小益吗。刚刚我还看见他了！”</p> “还是先过去吧！”</p> 等我们过去的时候，实验厅的门口，已经聚满了一堆人。</p> 小益被实验组的人绑在了柱子上，小小的脸，涨得通红，脸上分不清是鼻涕还是眼泪，已经哭得不能发出声音来。</p> 断断续续地说着：“是我的错，是我的错。”</p> 小益的妈妈，被实验组的人拉着，不能动弹，对周围的人苦苦哀求着，让他们救救自己的孩子。</p> 小益的爸爸，冷冷地看着吴会长，一言不发。</p> 吴会长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人群，他在等待，等待人员到齐。</p> 等到所有人悄悄地围成一圈，吴会长像看一只蚂蚁一样，看了一眼小益，清了清嗓子。</p> “既然所有人都来了，我就来说说这个小男孩的事情，虽然我已经无数次强调过了，每个人的食品份额是定量的，我们的大多数食品，都要倚赖地球的给养。”</p> “可是，公司也只有在乘客到来的时候，才能托运过来大量物资，因此我们必须要节约粮食，严明法纪。”</p> “如果你偷拿了一些粮食，就意味着别人吃不到这些了。所以偷盗的行为，就是在损害桃花源集体的利益，我作为这里的管理者，无法容忍这样的行为！”</p> “这个小男孩，趁着门卫换岗的时间段，竟然悄悄溜进了储藏室，不仅偷盗粮食还肆意损毁。这样的人，决不能再留在桃花源！”</p> 沉默的群众，依旧是沉默的群众。</p> 小益的父亲大喊着，冲向吴会长。</p> 早已经有人把他拦下，几个人强行给他打了麻醉剂。</p> 小益的妈妈已经快要哭晕过去，没有人拦着她，她也动不了了。</p> 小益偷了粮食，惹得吴会长恼怒。</p> 他这样没用的小孩，也不能干重活，吴会长当然也不会留着他。</p> 处理了他，正好可以试探所有人的底线，以后他在这里，就可以随意决定他人的生死了。</p> 因为只要一次没有人站出来，以后就不会有了。</p> 想到这里，我静静走到了吴会长的面前，内心没有一丝的怯懦。</p> 好像从某个时刻起，我就在一直等着这一天。</p> 吴会长看见我站出来，眼神里浮起了一丝的动摇，不过，他很快就保持了一贯的表情。</p> “小益偷东西是做的不对，我愿意陪他一起受罚，我想和他一起离开桃花源。”</p> 吴会长用蔑视的眼光看着我，十分不屑地用鼻子发出来一个哼字。</p> “哼，你怎么离开？”</p> “每次运送乘客的宇航飞船不是都在闲置嘛，反正也是无人驾驶，我们就坐飞船离开桃花源。”</p> 吴会长的嘴角，漏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随即十分痛快的答应了。</p> “好，我送你们离开桃花源。”</p> 这回，沉默的群众不再沉默。</p> 人类里有人在低声议论，可是我也听不清楚他们说些什么。</p> 小益的妈妈，小声地告诉我，她和我一起离开，我朝她点了点头。</p> 实验组也终于把小益从柱子上放了下来。</p> 我们三个人，就成了桃花源第一批离开的地球居民。</p> 小益果然还是一个小孩子。</p> 坐上飞船之后，一会儿就安静下来，开始说话了。</p> “阿姨，对不起，你的窗纱是我弄掉的，我还往屋子里面扔了虫子，对不起。”</p> 我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小益，阿姨原谅你了，每个人都会犯错，但是我们一定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如果错误不及时改正，就像一粒种子，它会在你的心里生根发芽，等你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已经酿成了大错。”</p> “嗯，阿姨，我记住了。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回地球了吗？我好害怕吴伯伯，我不想留在那了。”</p> “不是，我们现在是去往真正的桃花源了，那里面四季如春，美不胜收。”</p> “真的吗？太好了！”</p> 我笑了笑，拍了拍他的头，没有说话……</p> ……</p> 因为我们已经回不去了。</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号盒子〈一〉星际探索 “所谓星际生活啊，就是换个地方打工，运气好了捞点好处，运气不好就是个死。”</p> 老于看着眼前，被火山活动毁掉的人类开荒基地唏道。</p> “你是不是还想说你心累了，干完这趟活儿就退役回老家？”</p> “还真让你猜中了。”</p> “那可太好了，你趁早退役躺着吧，不过退役前，还是先来出把力，火山说不定下一秒就爆发了！”黑大个嚷道。</p> 他看了看远处还算安静的火山口，拿起超高温离子喷枪，开始破解这个报废基地的安全屋。</p> 地面上明显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p> 火山突然爆发，在几分钟内就毁掉了这个基地，人们怕是连跑回安全屋的时间都没有。</p> 这一趟有没有收获，就看这个嵌在山体内的安全屋里，还能留下什么。</p> 屋门没有设置密码，只是被高温烤得变形卡住了。</p> 大家只好使用最后一个，也是最常用的破解方式——暴力。</p> 黑大个把喷枪的温度，调至最高，对付门框。</p> 老于用金刚石，冲击钻开掘屋门正下方的地面。</p> 现场碎屑四溅，船队成员对这种星际开荒队常用的制式安全屋很熟悉，头顶大气层外的船队里就有两个。</p> 耐高温高压辐射腐蚀，在太空或者陆地上都很实用。</p> 只不过，最后能不能活下来还，得看物资用完之前，有没有人来救你。</p> 十多分钟后，门框被强拆下来，下方挖出的小坑，使整个门朝外倒下，发出一声巨响。</p> 有人吓得看了眼火山，还好不是火山喷发的声音。</p> 门后是一段向下倾斜的阶梯，不用特意照明，也能一眼看到头。</p> 尽头的门开启着，有灯光洒出，阶梯的落灰，已经掩盖了曾经的脚印。</p> 墙壁上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图画，看来曾经的幸存者，经常来往这段阶梯，祈求有援兵打开厚重的外门。</p> 只是他或她最终绝望了。</p> 在某次回屋后，甚至没有随手关上第二道保护门，再把走廊抽真空。</p> 老于通过这些细节，瞬间判断出屋内还有活人的几率基本为零。</p> 示意后面的人，放下急救设备分成两队。</p> 四人在地面继续收集空气中的氧气、评估星球状态，顺便警戒。</p> 亲自带着五人，和两个负重机器狗，顺着狭窄的阶梯，鱼贯而入。</p> 一百平米、两米高的制式安全屋里，除了承重墙，卧室和卫生间外都摆满放置生活必需品的架子，逼仄感十足。</p> 奇怪的是，这里最后的居住者，没有用到多少物资。</p> 通过货架上的编号，很容易可以判断，罐头和真空无菌淡水，只用了一个人大概半年的量。</p> 要知道，这种最低级的安全屋，虽然因为没有冬眠系统而久为诟病，却也能保障十个成年人凑合着活上两年，不然也卖不出去。</p> “被生活折磨多了，连凉白开都该死的甜美！”</p> 黑大个一口气喝完一瓶水后陶醉道。</p> 这水没有半点味道可言。</p> 但也比船队里的尿液提取循环水好多了。</p> 其他人如法炮制。</p> 享用起皱巴巴的冷藏水果，或是真空包装肉干，到地面出苦力，自然要有点甜头。</p> 老于叫他们两分钟后开始干活，只身向着卧室走去。</p> 看看最后的居民，有没有留下什么除了吃喝拉撒用品之外的好玩意儿。</p> 按黑大个的话说，就老于还懂点生活。</p> 卧室灯也开着，场景简简单单，十个紧密的睡眠舱排成两层。</p> 每个舱口一米见方，深三米，如同很多大城市年轻人的住所。</p> 走过舱口，只有二层中间的睡眠舱内隐约有个人。</p> 玻璃舱门后的帘子垂下，无法看清内部，只能通过指示灯，看出安乐死模式开启。</p> 老于自然不会开启睡眠舱打扰那个人，微微鞠了个躬后，把目光转向卧室另一边。</p> 一米见方的两个桌子，以及一些名著，对于生存没什么意义，只是多少可以让幸存者有一点点生活感。</p> 凳子东倒西歪，罐头水瓶扔了一地，桌上摊开着一本笔记，上面潦草地写着几行字。</p> “还是没有人来，还他妈的没有人来！半年了就我一个喘气的！传感器全部失效了，地面的人都去哪儿了？求救信号有人收到吗？”</p> “什么都不知道，除了呼吸声什么都听不到，每天吃饱喝足，就坐着看着秒针一圈一圈，我受不了了！”</p> “每天吃饱喝足，坐着看秒针一圈一圈，这日子有什么不好的？”老于摇摇头，没有去翻前面的内容。</p> 一个孤独了几个月，就放弃了生命的人，想必也不会留下什么值得一看的美好回忆。</p> 挥汗半小时，众人和机器狗，将物资搬走了大部分。</p> 只留了十分之一，给后面可能出现的队伍，应急之用，顺便关上了灯，省点电。</p> 老于则采集了基地发展的电子日志，发回母星赚赏金。</p> 这个见证了一个星球短暂开荒史的安全屋重回宁静，只有睡眠舱的安乐死指示灯，坚持闪烁着。</p> 在废墟里做了短暂的祭奠。</p> 用离子喷枪，把安全屋门改成了简易纪念碑，插在了废墟中。</p> 众人乘着登陆艇，平安返回大气层外的探险船队。</p> 这次的物资，可谓满载而归。</p> 船队虽说有些伤感，还是小小的庆祝了一下。</p> 老于甚至同意了唤醒两个冬眠中的女性医疗人员，和一条金毛犬的奢侈要求。</p> 尽管那些擦伤灼伤，在医疗人员恢复体能前，基本可以痊愈。</p> 队员们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早就锤炼得比那只心理援助犬强多了。</p> 喝着借此机会开瓶的冰镇可乐，老于舒服地吐了口气。</p> 恍惚中，又想起出发前，把可乐喝了个够的那天。</p> 那时的船队还很小，只有二十人。</p> 但大家都风华正茂，停机坪上有和煦的阳光，青草的土气。</p> 接了政府号召和补贴，一路向着这条人类开荒拓展路线而来。</p> 队伍渐渐壮大，有之前出发，但是因为机械故障，迫降在荒芜星球上的同僚。</p> 也有在被毁灭的基地，救援上来的倒霉蛋。</p> 甚至还有一些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要离开已经发展繁荣的拓展基地，出来探险的傻小子。</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号盒子〈二〉天堂到了 人员壮大至一百多人，但大部分人都不年轻了，</p> 没事就躺在冬眠仓里，尤其是一起出发时的那些老伙计。</p> 众人轮流驾驶，轮流增长年龄，最初的二十几人，除了老于以外，都已经超出75岁的退役年限。</p> 安安静静躺在冬眠仓，等待衣锦回乡的那天。</p> 按平均寿命来算，还有75年的日子可以享受。</p> “于老头，多少年没喝可乐了？舒服吧？”</p> 黑大个一手抱着有气无力的金毛，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p> “自从遇见你，我就没喝过。”老于翻了翻白眼。</p> 黑大个没有打扰他品味珍馐，笑嘻嘻的抱着金毛，去了临时清理出的舞池。</p> 黑大个原名马丁。</p> 是老于从一个失败的拓展基地里救出来的。</p> 那个星球好端端的，就被星系内的小行星给撞了。</p> 不，过黑大个所在的小队，运气稍好一些，有时间躲进安全屋，在冲击渐渐平息后，又回到地面。</p> 绝大部分工业力量，都毁于第一波地震。</p> 失去信号基站之后，安全屋发出的求援信号能传出行星系都够呛。</p> 他们靠着种土豆玉米熬过五年，直到老于所在的探险船队到来，大部分幸存者坚持在拿到一些工业物资后，继续留下开荒。</p> 毕竟先驱者的后代，能拿到的特权实在太多。</p> 船队出发地锦园星，如今的高层中有五分之一，都是第一批开荒者的后裔。</p> 父母死在地震中的小马丁，受够了大白菜烩土豆和大人们的排挤，坚持跟着老于上了船队。</p> 援助开荒先遣队，正是政府大力补助探险队的原因之一。</p> 在没有被证明有足够的价值之前，母星不会花血本，来建立上百光年的数据、物资传输链。</p> 至于有没有价值，自然需要一批又一批的开荒者、援助者前赴后继，用人生铺出一条简易传输链。</p> 再将这条路的状况，一点点传回母星。</p> 锦园星，已经经营了三千个地球年。</p> 从巴掌大的拓展基地，发展成一颗可以以独立身份，加入地球文明联盟的星球。</p> 经济文化繁荣程度，不比锦园星的母星差多少。</p> 但是繁荣不等于共同富裕。</p> 下层居民和一些刑满释放的流浪汉们若想发迹，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加入太空探险队。</p> 巡查政府指定的开拓路线，援助遇险的先驱，判断星球是否有大规模开发的价值。</p> 老于的这条星路上，有五个开荒星球。</p> 考察并传回信息后，可以自由选择冬眠，回到母星拿到一块可观的地产。</p> 或者留在某个开荒星，作为先驱为子孙谋特权。</p> 前提都是要坚持活下来。</p> 出发那天阳光正好，于吉振和队友们，隔着观察窗向外挥手。</p> 政府代表和队员亲属们，以及热心群众欢呼相送，很多人热泪盈眶。</p> 飞船正常起飞，20人小队在卫星基地，转乘早已准备好的探险舰船。</p> 主舰背着安全屋、战斗舰，腹部挂着登陆艇，载着众人，一路向着宇宙深处而去。</p> 家属们则跟着政府代表，去领巨额“培养补贴”。</p> “哪天才能歇下来啊，只要有个有草坪阳光的地方，我二话不说就退役，回程路上，说不定遇到啥意外就完蛋了，不管社畜还是星畜，最不缺的就是意外。”</p> 老于咂着嘴，咽下最后一点可乐，把瓶子倒扣罩在操纵杆上。</p> 金毛恢复了点力气，就去咬电线玩儿，黑大个揍了它一顿被，其他船员轰出舞池，带着一身狗毛凑了过来。</p> “可别让我看不起啊，你再当二十年船长再说。”</p> “我的清醒时间加起来，马上就到退役年龄了，我才不费劲了，这船长的位子，本来也是因为，第一批人就我还站着才给我的。”</p> “锦园上也没有认识的人了，下一个目标要是能凑合，我就下船当开荒先驱，喝着茶，晒着太阳，种点菜，还能过几十年悠闲日子。”</p> “别做梦了，前四个开荒基地，就一个还能过得下去，第五个星球，到现在还没收到先驱的任何有用信号，***悬了，你还想喝茶晒太阳，做梦吧。”</p> “还是好好当你的头头，领着十几个站着的，一百多个躺着的，大小是个领导！”黑大个一顿嘲讽。</p> 老于恨不得给他那锃光瓦亮的黑脑门来一拳，又怕把自己的老关节闪了。</p> 只能恨恨地呸了一声，并以受到伤害为由，勒令黑大个再拿一瓶可乐来。</p> ……</p> 高兴不过十天。</p> 稍稍放纵了一下的太空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枯燥。</p> 距离第五颗开荒星球，一路少说需要30年，老于直接宣布，要好好睡一觉。</p> 把剩下那点寿命，用在喝茶晒太阳上，船队交给黑大个，和最年轻的9个人轮流值守，剩下的人，全部冬眠。</p> ……</p> “队长！船长！首长！醒醒！天堂到了！”</p> 眼睛一闭一睁，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刺耳的呼喊声传来。</p> 老于艰难地睁开眼，眨了眨眼示意自己醒了，求求你别对着耳膜喊了。</p> 看着这个三十多岁的女队员，闭上嘴，扶着他坐起活血。</p> 老于忘了她是叫蒙多多，还是蒙丹丹，努努力动了动喉咙问：“是小蒙啊，谢谢你了，轻点搓胳膊，我们这是到了？黑小子呢？”</p> “您说马丁队长啊，他带着六个人先下去了。说要给您多留点活头，所以一开始没叫您，我们知道你俩的关系也没说啥。”</p> “但现在的情况，不叫醒您是不行了，其他人，除了过了退役年限的之外，也得全部叫醒，必须开始表决了。”</p> 姓蒙的年轻人，简单扼要的说了几句。</p> 见老于可以自己坐稳了，就去其他冬眠仓，叫醒那些本不在行动计划里的青年中年。</p> 表决？</p> 老于愣了愣，然后使劲大口喘气，加快恢复速度，毕竟上了年纪。</p> 等他重新坐在舰长位前时，除了被黑大个带走的人，和退役人员外的所有船员，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p> 一群头发五颜六色的人，围着老于这唯一一个满头银发的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完全不了解的情况。</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号盒子〈三〉克格莫 “大伙儿都没睡死过去？挺好挺好，我也活着呢，能听请你们的话，所以先给我全部闭嘴。我看看，有些人我都快不认识了。”</p> “很显然，我们到了一个历史性的时刻，但这个时刻，到底怎么发生的，我现在还一点不知道，所以，帕森斯·马丁！”老于最后冲着屏幕一声吼。</p> “别，别喊我全名，我马上给你解释。”</p> 屏幕那头的马丁，连连摆手。</p> 他的背后，是令人心跳加速的绿草阳光。</p> ……</p> 一个月前。</p> 船队就到了这个星系外围。</p> 减速、矫正航线、发出通用信号、缓慢进入星系。</p> 黑大个叫醒了原计划中的登陆小队。</p> 看着老于的满头银发，犹豫了下动，用了私权，没有立即叫醒老船长。</p> 自己带人先去探探路。</p> 要是还跟上一个开荒基地一样，那干脆让老于一路睡回锦园，这样能多活点日子。</p> 当船队到达目标行星同步轨道，醒着的众人都震惊了。</p> 满眼的蓝色和白色，受过基础培训的人都知道，那是海洋和白云，是生命的颜色。</p> 面对迫不及待的众人，黑大个没法像老于一样，一瞪眼就让大家安静下来，只能做了简单的空气探测后，带着小队登陆，抓阄留下三人驻守船队。</p> 登陆艇在高空，早已发现了生物聚居点，有一个小镇大小。</p> 发出的信号没有得到回应，众人出于礼貌，下落至距离小镇20公里的地方。</p> 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森林，奇花异树琳琅满目，顺着绿浪起伏，缓缓向着聚居点飞去。</p> 眼前逐渐出现灌木，草原，灌木丛中有小动物探头探脑。</p> 看样子像个黄鼠狼，此外没有见到什么大点的动物。</p> 在距离小镇五公里时，终于见到了他们最想见到的农业区和人类。</p> 那是两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农民</p> 宛如母星的田间地头中常见的那样，穿着长裤短袖，戴着圆形草帽，裸露的皮肤晒成了小麦色。</p> 他们遥遥挥手致意。</p> 身旁有两只半人高的大狗，也立起来看着登陆艇。</p> 那只狗看着有些奇怪，通过望远镜看到了黄鼠狼一样的脑袋，看来之前在灌木丛探头探脑的，就是这种生物了。</p> 不知是疯狂生物学家弄出来的，还是变异来的，总不能是交配来的吧。</p> 隔着窗子给老农挥了挥手，登陆艇继续向前飞去。</p> 土豆、西红柿、茄子、西瓜等农作物从眼前掠过，吸引着众人的口水。</p> 珍贵的冷却系统，主要用来保障冬眠，众人实在吃不到什么新鲜蔬菜水果。</p> 不过，在没有正式接洽之前，还是忍着欲望为好，留个好印象，才好提要求。</p> 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小镇方向有钟声响起。</p> 人们都向着小镇汇聚而去，几乎每个人身边，都跟着一只那种黄鼠狼头的狗。</p> 终于，登陆艇到达了小镇边上的一片硬石板地，熄火降落。</p> 猜拳留了两个人，黑大个带着其他人，噙着标准笑容走出舱门。</p> 朝人群挥手，上百个人带着苹果柿子等土特产一片欢呼，满目都是五颜六色的头发、灿烂的笑容与雀跃的狗。</p> “远方来的朋友，这是桃源镇的最高礼节，招待不周还请见谅！我是这一期的镇长莫里斯。”</p> 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人，脱帽微微鞠躬致意。</p> 浓黑头发的鬓角，已有一点发白，黑大个也还了一礼自报家门。</p> 尽管在宇宙中遭遇不少生死之危，但那些危险，都来源于宇宙物理因素。</p> 队员们对人类本身还是很和善的，很快与众人闹在了一起。</p> 黑大个没忘了让船员们对食品先化验一下，小镇居民对此丝毫不以为意。</p> 化验结果两分钟就出来了，毫无问题。</p> 黑大个率先吃了个红苹果，满口生香。</p> 随后让众人自由行动收集信息，他和领头的中年人攀谈起来。</p> 刚把自己的来历目的说清，手中传来一丝湿润。</p> 低头一看，是一只狗舔了他的手，那狗正朝地上呸呸着，皮毛油光水滑，四肢粗壮，爪趾修长，脸上有一丝明显的嫌弃。</p> “马丁朋友，这是我们这儿最大的本地生物，也是我们的好朋友好帮手，在基地建设中可帮了大忙，先辈给他们起名叫祥瑞，名字简单直接。”莫里斯笑呵呵地介绍。</p> “看起来像个狗，难得在宇宙中遇到和善的本地生物。”马丁伸手摸了摸这只祥瑞的头。</p> 它看起来有些勉强，但并没有躲开，果然很亲和人类。</p> “是啊，宇宙开荒确实太难了，本地生物不管有没有智慧，都不好打交道，还好这里有祥瑞，帮我们避开了地下的危险，不然，我们这一批开荒者，能不能留到现在还难说。”</p> “地下的危险？莫里斯朋友，我一路上确实在疑惑，在地表没有看到什么大型生物，偏偏植被又很茂盛，没有大型生物有些说不过去，原来是在地下吗？”</p> 莫里斯带着黑大个，来到了一个小凉棚里，开始简单地讲述先辈开荒的故事。</p> ……</p> 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p> 年轻的先驱们，一路冬眠，寻找合适的开荒地。</p> 前四个合适的星球，都已经有人占了，先驱们只好怀着忐忑，继续向茫茫宇宙深处进发。</p> 母星的射电望远镜，探测表明，前方有一颗星球，极可能适合地球文明的人类。</p> 果然，祥瑞星在星系中的位置刚刚好，气候宜人，植被茂盛。</p> 先驱们谨慎地做了探测，没有大型食肉动物，也没有明显的大风暴、地震、火山痕迹。</p> 所有冬眠者都被叫醒。</p> 三百多人，按流程开始了艰苦的基地建设。</p> 第一批先驱，不可能带整个工业体系前来，很多事情还是得靠人力，飞船全部降落在地面，作为工业基地使用。</p> 最初的开荒非常顺利。</p> 轻工业作坊、农业、畜牧业都按计划进行。</p> 地表最大的动物，就是如今被称为祥瑞的，长着黄鼠狼脑袋的狗。</p> 它们会捕食当地老鼠大小的啮齿类小动物，和肥美的昆虫，不招惹人类，只在远处饶有兴趣的观看。</p> 先驱们不想无事生非，也没有去猎杀，反正带来的家禽繁殖顺利，不缺肉食。</p> 人们仿佛到了地球文明上，古童话里的天堂、伊甸园、桃花源、或者香格里拉。</p> 后来的镇名，也用这些上古词汇命名。</p> 然而一年多后，异状渐渐显露。</p> 一些落单的人神秘消失，只有少数几次出现枪响和急救信号，但也并没能挽回生命。</p> 基地对所有人的行踪有严格的登记，先驱们在出事的区域，仔细搜寻，除了一些凌乱的痕迹外，毫无头绪。</p> 只好下令，必须两人一起行动，却依然有人失踪。</p> 正在考虑是不是那种怪狗所为时，那些怪狗反倒解开了谜团。</p> 这一年来，已经有人和某些怪狗混熟了，出行时会走在一起。</p> 在一次执行果树苗浇水任务时，随行的怪狗，突然咬住一个人的衣角，死活不让他靠近一棵树苗。</p> 那人心中一动，拿起一块大石头重重扔了过去。</p> 那棵树旁边一平米的地面，应声塌陷，窜出两条巨蟒般的怪虫。</p> 四米多长滑溜溜的身躯，一眼看不清五官。</p> 只在最前方有一张一尺长的大嘴，两侧各有十几支粗壮短爪，显然是挖洞高手。</p> 两张大嘴咧开，露出锋利的獠牙，冲着两人爬行而来。</p> 其中一个大嘴里，正嘎嘣嘎嘣嚼着那块石头。</p> 两人屁滚尿流撒腿就跑</p> 那怪虫不适应地表，小短腿虽多，跑起来并不快。</p> 潮湿的皮肤应该也不喜欢阳光，追逐几步，就悻悻地回到地洞。</p> 后面那只怪虫钻进去后，竟然神奇地用大脑袋拱来很多土，补上了洞口。</p> 除了地面有些凌乱、几株树苗被毁外，完全看不出地下曾扑出过两只死神。</p> 两人回到基地大喘气，语无伦次地讲述了一遍。</p> 众人好不容易捋顺了他们的话，终于明白了有人失踪的真相。</p> 世外桃源的危机，原来来自地下。</p> 那种怪虫被命名为克格莫。</p> 穿行于土层中，牙齿可以咬碎石块，后来发现，还可以喷出腐蚀能力极强的黏液。</p> 以土中腐殖质、小动物为食。</p> 强大的肠胃把土中的有机质吸收，废物再拉出去，如同一只大号蚯蚓。</p> 它们显然拥有一些群体智慧，在被发现的当晚，发起了大规模的进攻。</p> 夜色下，看不清有多少条克格莫破土而出，太阳能路灯下，到处是它们黝黑的身影。</p> 镇边的小工厂，和信号基站，首先被毁，被追上的人，瞬间被绞杀撕扯吞噬。</p> 好在激光武器和火焰，是他们的克星，皮肤受到炙烤后，立即痛苦打滚。</p> 人们竭尽全力，但架不住克格莫实在太多。</p> 眼看着亲手搭建的房屋不断倒塌，妇女儿童已经进了安全屋。</p> 剩下的男人们，躲在飞船内看红了眼，正当克格莫们包围了飞船时，祥瑞出现了。</p> 这颗星球没有月亮，祥瑞的数量和克格莫一样看不清楚。</p> 只能听到铺天盖地的嘶吼嗷呜，愤怒的先驱们开门出击，和祥瑞一起打退了这次虫潮。</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号盒子〈四〉 自动防御系统 终于捱到天亮，基地里找到十几具虫子的尸体，身上有咬痕和激光灼痕。</p> 大部分尸体都被同类吞噬掉了，满地都是蓝色的血液。</p> 祥瑞的尸体。一具都没有找到。</p> 有人亲眼看到有祥瑞倒下，被同类哀嚎着拖走。</p> 充满感激的先驱们，因这一点“人性化”而更加喜欢祥瑞。</p> 从此，没人叫他们怪狗。</p> 每个人都和祥瑞成了伙伴，出行时，必然要带着一只。</p> 先驱们把家禽喂给它们。</p> 它们则靠着灵敏的感官，为人们报告克格莫的方位，寻找难以被克格莫钻透的岩石地，来重建小镇。</p> 还会守在镇周边防御虫潮。</p> 尽管现在，依然有人和祥瑞一起失踪的情况，但起码整体发展有了保障。</p> 通过四代人的努力，祥瑞星已经有了五个这样的可以自给自足的小镇。</p> 美中不足的是，工业力量被毁掉大半，飞船都被腐蚀开了大洞，无法升空。</p> 信号基站也只能维持一千公里内的手持通信设备，先驱们无法和母星联系上报情况。</p> 后代们渐渐也不在乎这一点了，甚至有成年人怀疑，自己的爷爷是不是还有个母星。</p> 老于的探险队，是他们遇到的第一批星外同族。</p> ……</p> 黑大个听完唏不已，祥瑞星的开荒事业，可谓大起大落。</p> 环境几乎完美，却遇到地下怪虫，一筹莫展之际，又得到了祥瑞的友谊。</p> 虽说大多数人都成了农民，基地失去了联络与升空能力，但总算可以缓慢发展。</p> 四五代下来人口已有数千，代际增长率堪比那些家禽了。</p> 短短的十几分钟，了解了基本情况，黑大个向船队留守人员报告。</p> 镇长莫里斯，识趣地站走到一旁，只有刚才那只祥瑞，仿佛认可了黑大个，在他脚边打着滚。</p> 黑大个与船队的视频通信一直开着，留守着的三个人，早已兴奋极了，只想亲自下来吃苹果，甚至留在这里作为开荒者也不错。</p> 黑大个明白，选择的时刻到了。</p> 他的私权做不了这么大的主，于是向蒙多多，下达了叫醒所有非退役人员的命令，这才有了老于被叫醒的那一幕。</p> 老于仔细听着，也仔细看着地面上的一幕幕。</p> 队员们的领口处，都有实时通讯摄像头，以登陆艇为信号中转基站，同步轨道上可以清晰看到地面情景。</p> 飞船内有人欢呼雀跃，也有小团伙埋头窃窃私语。</p> 只有老于保持着安静，死死盯着画面，不知在沉思什么。</p> “船长，感谢你救我们，带我们小队来到这里。”</p> 率先对老于说话的，是半路上搭救的另一条探险船队人员。</p> 领头的是中年人福沃德，他们一直有自己的小组织。</p> 好在平时十分配合，老于也不在乎他们十来个人自成一派。</p> 今天这十几个人，难得主动以小队的身份说话。</p> “不必客气，你之前已经客气过了，我也希望我倒霉的时候能够得救，你要说什么，我大概也猜到了，看来是想和我说再见了？”老于抚摸着下巴问。</p> “是，那我直说了，我们的船队已经失事，任务失败基本没有什么奖励了，与其冒着宇宙中各种风险，回到锦园继续当社畜，还不如作为先驱留在这里，痛快点过一辈子。你瞧他们的水果蔬菜，还有热情的女孩，还有狗呢！”</p> 福沃德爽快地说道。</p> 瞟着地面上，裙子在大腿中部，冲着摄像头挥手的女孩。</p> 飞船上自然是严禁生育的。</p> 为了以防万一，也严禁做不可描述之事，这些人年纪不算大，憋了很久了。</p> “要我说，那女孩儿看起来傻乎乎的，而且你可别一下去，就因为**妇女让人家给阉了。”老于哼了一声提醒道。</p> “放心吧，我对自己的魅力信心十足！”福沃德夸张的一声喊。</p> 好几个不属于这个小队的人，也随声附和，跟他们站在一起，明显是要一起下去。</p> 老于却依然慢腾腾抚摸着下巴，没有打开连接着另一个登陆艇的通道。</p> 开启通道，有手动电动两种方式。</p> 手动费时不说，绕开船长，手动上登陆艇，在太空中意味着叛逃。</p> 而电动按钮，此时就在老于的驾驶座面前。</p> “敬爱的船长，你想什么呢？选择生活方式的时候到了，这么多人决定要下去。”</p> 有人已经面色不善了，福沃德努力让自己和善地问。</p> “我在想，你们的任务失败了，父母亲戚有了足够的补助，你们本人回去的时候奖励并不大，想做开荒先驱很正常。可我不一样，我的任务还没失败呢。”</p> 老于微笑着说，这笑容在众人眼里，简直可恶至极。</p> 福沃德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问：“你要押着我们回去领赏？宇宙老爷在上！你们二十个人，一路上传回的信息价值，已经够奖励一个小区了，多救我们顶多是半栋楼而已，你拿了西瓜也不放过芝麻？”</p> “很遗憾，可我从小穷怕了，我爸妈在贫民窟砸锅卖铁，让我读了机械设计专业大学毕业，结果靠我的形象背景，也找不到什么高薪工作，就为了钱才上了船。”</p> “所以，我建议大家稍安勿躁再想一想，别忘了，这是我的船队，飞船自动防御系统，目前只认我的瞳孔。”</p> 人群愣了好一会儿。</p> 飞船自动防御系统，很久没有启动过了。</p> 但是飞船内壁上的各种自动武器，时刻提醒着人们，要听船长的话。</p> 政府自然不会坐视独裁者欺压船员，防御系统必须由所有有权限的人投票才能启动。</p> 但此时，有权限，又没有退役躺在冬眠仓里的，只有老于一个。</p> “老头儿你疯了？”</p> 黑大个的声音在视频中传来，打破了寂静。</p> 那些目瞪口呆的脸，都反应了过来，即使没打算下去的人，也满脸怒容。</p> 这种独裁行为，是自由太空时代，最令人痛恨的行为。</p> 有几个人下意识上前几步，打算指着鼻子斥责老于。</p> 老于手中轻轻一动，船长座椅的透明保护罩升了起来。</p> 同时，两个机器人拿着橡皮子弹枪，一左一右站定。</p> “你们要是来硬的，我换成真子弹也不一定，黑小子，到登陆艇里去，我命令你！”老于阴沉着脸说道。</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号盒子〈五〉真正的危险 那几个年轻人，带着一脸要吃了他的表情，退了下去。</p> 黑大个真想切断视频，抱着那只祥瑞，摔在老于脸上。</p> 忍了忍，还是回到了登陆舱，抱着胳膊坐下，怒视老于。</p> 那只脚边打滚的祥瑞，自然是不允许进来的，悻悻地蹲在门口，咬尾巴玩。</p> “老头子！他们有资格选择带着自己的船回到地面，你如果阻止，我回去就举报你打击新开荒星球建设，你至少要丢半个小区！”</p> “马丁！我拿你当我的孩子，不要让我难做，听我的，叫其他人都上登陆艇，马上回来！我们的任务完成了，返程回老家就好了啊，你还没有见过锦园吧？太空开荒哪有家里好啊。”老于有些沉重地劝说着。</p> “老于，我也一直拿你当我的长辈，你的教诲我一直记在心里，所以现在才站出来。”</p> 黑大个轻轻地说着，又打开登陆艇，踏上了桃源镇的地面。</p> 那只祥瑞马上过来，亲昵地蹭他的裤腿，还人立起来，把前爪搭在黑大个背上。</p> 饶有兴趣地看着黑大个脸前的全息视频通信。</p> “算我求你，回到艇里去！带着所有人上来！”</p> 老于和那条怪狗对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怪狗眼神清澈，充满拟人的好奇。</p> 而老于已经双眼混浊。</p> “你真的老糊涂了，你忘了一直怎么跟我说的？为什么上太空，不是为了自由吗？你不是想找个有草有太阳的地方退休吗？”</p> “为什么要把追求自由的人拦下来？我不想看不起你，但你必须允许民主自决，否则我不会回到独裁者的船里。”</p> “我上太空只是为了生活，而自由只是生活的一种方式，我也想要自由，但自由的前提有很多，我以后给你解释。”</p> 黑大个不回话了，干脆蹲下逗着祥瑞。</p> 旁边早已等得不奈的人，此时也吵翻了天。</p> 敢上太空的人，没有软弱的，面对着自动防御系统，也一直怒骂着老于。</p> 有人占据了飞船关键仪表和管路，威胁要砸下去同归于尽。</p> 中立的人又去劝说激进的人，众人吵成一片眼，看着要火并。</p> 老于仿佛没有听到外面的怒骂威胁，只是看着一脸坚定的黑大个，以及用鼻子嗅着黑大个头颈的怪狗，态度终于软化下来。</p> “行，只要你先上来，有话好好说。”老于放松在躺椅上说。</p> “你先让他们走，返程只需要带你自己的船队就行了，一路上遇到的其他船，原船长有处置权。”</p> 黑大个大概觉得自己太冷冰冰了，又加了一句自我解释：“就算没我，你也留不住他们，屈老三真能干出砸断循环水路，同归于尽的事情来，你留得住一时留不住一路，你不是要小区吗？平安回去才能拿到吧？”</p> 现场每一个想离开的人，都兴奋起来，其中包括两艘小型太空船的原船长。</p> 老于哀伤地看着这些人，又看着被他视若子嗣、正跟怪狗玩在一起的黑大个，使劲地从嘴唇里发出一个字：“好”。</p> 守财奴、于扒皮、独裁狗等称谓，如风袭来。</p> 老于不受影响，慢慢打开了通道。</p> 两个原船长，利索地收拾东西，带着三十几个人离开。</p> 那些人偷偷摸摸多拿了些物资，老于也无心去管。</p> 留下的人，竟也有一半。</p> 对这些人来说，任务失败回到锦园，给的补助起码也能吃穿不愁。</p> 做开荒先驱还得出大把力气。</p> 回去的航路，虽然无聊又有危险，为了物质生活舒适，还是值得再忍一忍。</p> 终于，喧闹的人走了，老于早已撤掉了防护罩。</p> 剩余的人，也无心争论什么，都在犹豫或沉思。</p> 打破沉寂的，是驾驶登陆艇回来的黑大个，跟他一起下去的人，只有一个愿意回来。</p> 黑大个把登陆艇里的应急物资，全部留下了。</p> “老头子，我回来了。”</p> 黑大个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拘谨紧张。</p> “你回来干什么，你去找自由啊。”老于没好气的回答，还是半躺在驾驶座上。</p> “当然是跟你回家啊，顺便听你讲讲，生活是怎么个回事。”黑大个嬉皮笑脸凑上前来。</p> “先上路，路上说。”老于挺起腰杆言简意赅地说。</p> 黑大个松了口气，帮忙操作仪表，设计返回的航线。</p> 那些正在犹豫的人，也松了口气，各自去找吃的喝的，等身体条件允许后再次入眠。</p> ……</p> “无聊又有趣，美丽又危险的太空航程，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遇到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仔细观察，做足防备，别想着安逸，安逸就是离死不远。就像生活。”老于喝着最后一瓶可乐感慨。</p> “生活到底应该是什么啊，你在祥瑞星到底想说什么，现在回程走了大半了，能告诉我了吧？”黑大个抓耳挠腮地问。</p> 再不问就没有机会了。</p> 好不容易逮到和老于一起值班的时机，老于值完班，就到退役年龄了，肯定会选择一觉睡回锦园。</p> “念一遍我的上一句话，就那个。”</p> “就啥啊？”</p> “得了，生活你有的是时间慢慢品，我先说说祥瑞的事吧，之所以拖到现在，一来因为这都是我的猜测，说不定是假的。”</p> “二来我怕你当真，非要回去救他们，所以拖到现在，燃料已经不够救他们了。”</p> 黑大个嗖一下子站起来。</p> 仔细回忆了一下遥远的桃源镇，热情的人民，温驯的祥瑞。</p> 而且那些人，绝对没有理由坑害后来者。</p> 温饱已经解决，保持开放姿态，迎接各方人才，才是正理。</p> 能有什么危险？</p> 老于拉他坐下，带着半分得意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真没错，那里存在的问题，都是我猜的，但也只有我的猜测。”</p> “你们这些三五十的小娃，哪能看出来，刚刚看到视频时，我也非常高兴，船上的很多人都有了归宿，我说不定也有了乞骸骨之地，但是看了一圈那些欢呼的人，我的心就凉了半截。”</p> “那些人有什么问题？我用登陆艇上的仪器分析过了，根正苗红的人类，也没有精神疾病的样子，你是不嫉妒我们年轻人讨女孩儿喜欢啊？”黑大个还是不服气。</p> “人没有问题，每个人都会有些坏心思，但他们不可能故意坑我们，但是，他们之中缺了一种人。”</p> 老于扒拉了一下自己的一头银发，“他们没有老人。”</p> “对哦，确实比较奇怪，几代人下来了，不该没有老年人，第一代和第二代也该老了，这种事情也不可能不出现，除非是……都死了？”</p> 黑大个脑子也不笨，领会到了这一点异常。</p> 但也想不通这能说明什么。</p> 人总有一死，第一代年纪也到自然死亡的时候了，第二代太过操劳去得快，也说得过去。</p> “这依然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足以让我从头思考一遍，这颗星球植被丰富，偏偏动物稀疏，最常见的大型动物只有祥瑞和克格莫，这在进化论上是万万说不通的，除非，曾经的动物遭遇了一场灭绝，过程缓慢或者快速。”</p> “总之，曾经丰富的动物资源，变成了如今的样子，过程到底怎么回事，自然只有幸存者知道，而幸存者，很可能就是肇事者。”</p> “克格莫，白天无法在地面待太久，总不是能祥瑞吃光了所有动物吧？”</p> 黑大个笑着说，“先不说祥瑞的体型，起码脑子也不够吧，自然界自有负反馈调节机制，捕食者把猎物补啥过多，捕食者自己也会锐减，之后猎物又会慢慢恢复，捕食者数量也随之恢复。”</p> “进化史上，只出现过一个意外，就是我们人类，但前提是，人类拥有了碾压其他物种的文明！祥瑞总不能是……”</p> 黑大个说着说着，自己停了下来。</p> 他想起了祥瑞看着视频通话时，充满好奇灵动的眼神。</p> 想起那只祥瑞，在听到老于命令他带着所有人回船时，在他脖子上一次次掠过的利齿。</p> 想起每一个登陆的船员身边，很快都有了一两只祥瑞，它们神出鬼没，突然就出现在镇外的灌木丛中……</p> “总不能是，祥瑞也有了不低的文明，把星球食物链搞炸了，导致了动物大灭绝吧？”黑大个也开始为曾经的队友担心起来。</p> 老于反倒为他宽心：“都是猜测啊，都是猜测，时间太短，根本来不及探查，星球上森林区域太过茂密，在太空看不穿隐藏了什么。”</p> “至于地面探查，我估计那帮先驱也试过，却被各种危险挡住了。总之，都过去了，睡一觉，提交报告，交接房产，好日子要来了，你们几个可要好好轮班，不管离胜利多近，危机从不远离，这也是生活。”</p> 黑大个使劲挠着头，依然不确定，祥瑞星到底有没有危险。</p> 拉住正要去冬眠的老于，坚持追问：“就算有这些疑点，祥瑞星有生命危险的几率依然不高，你何必跑这么快，还差点为了救那些人而和他们火并？万一飞船失事，可就什么都没了。”</p> “年纪大了，一点风险都不想冒了，还不如退役，交出所有权责，躺着等人安排。”老于简单地解释。</p> 可黑大个还是拽着他的袖子。</p> 只好继续说：“而且，小马丁，当时在地面，那该死的丑狗，还在你的脖子旁边，它的牙轻轻咬了你很多次，每次我的心脏都要停一下，我只想让你赶紧回来。”</p> “如果没有因此发生的纠纷，也许我考虑后也会下去，可是已经闹僵了，我也就干脆尽快打道回府了。”</p> 黑大个愣住了，老于趁此机会挣脱往冬眠舱而去。</p> 几分钟后，转过神来的黑大个红着眼眶，抱着胳膊，使劲坐在驾驶座上，一脸不服气。</p> ……</p> 遥远的祥瑞星上，人们依然过着自给自足的农业生活。</p> 第二批访客，没能带来多少工业的进步。</p> 因为就在他们到来的一个月后，虫潮再次袭来。</p> 无光的黑夜中，人们和祥瑞一起，与恶心的克格莫战斗，保住了小镇。</p> 然而，新建立的工业设施，又毁了一半。</p> 屈老三莫里斯，和其他几个最勇猛的人，被虫潮淹没尸骨无存。</p> 人们怒骂几天后，无奈地继续过日子，同时也更依赖祥瑞。</p> 人群有了新的烦恼。</p> 而在距离小镇一百多里外，茂密到无处下脚的森林中，生活在地洞、树洞中的祥瑞们也在烦恼。</p> 他们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有些认为，应该继续控制不速之客的工业进程和人口数量，找机会杀光每一批外来者的前两代和后几代中不安分的人。</p> 把不速之客当做圈养的肉食。</p> 毕竟大家都同意，这种肉食的滋味，胜过克格莫百倍。</p> 而另一部分祥瑞认为，文明曾经因为滥补和污染环境，而遭到毁灭打击。</p> 辉煌的城市，都在森林中化作了灰土。</p> 应该逐渐表明身份，和外来者交好，重建工业体系，只有这样才有回到巅峰的机会。</p> 两个派系，在第一批先驱到达时，就开始互相攻讦。</p> 议会根本通过不了确定方案，只好这样一边遏制，一边交好，走一步看步。</p> 而在他们周围，粗壮有力的克格莫们，正忙着为祥瑞打造更舒适的地宫树洞，温顺极了。</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号盒子〈一〉袋鼠 “你见过袋鼠么，常淮？”</p> 他愣了一下，转头去望她。</p> 图书馆顶楼风很大，何立夏的长发，被吹得很是凌乱。</p> 黑裙子欢愉地飘扬着，露出白皙修长的双腿，她没在意，而是静静地看着他。</p> “只在纪录片上见过，澳洲的哺乳动物。”</p> 常淮沉吟，反问：“怎么了？”</p> “母袋鼠的腹部有育儿袋，小袋鼠长大前，会一直躲在里面发育。因此小袋鼠对袋子情有独钟，遇到就会一头扎进去，它认为那是它的家。”</p> 何立夏的声音像一条银链。</p> 常淮正要说什么，她突然到他跟前。</p> “你就像只小袋鼠，懵懵懂懂的，遇到喜欢的人，就径直一头扎过来。”她眨了眨清澈的眼睛。</p> 常淮的脸，涨得通红。</p> 想竭力辩解些什么，却被何立夏的话语止住了。</p> “我们在一起吧，”</p> 她身材高挑，站起来丝毫不逊色于常淮，“为什么男人都开始这么矜持了？”</p> 常淮感觉舌头打了个死扣。</p> “你可能觉得有些早了……”何立夏垂下眼帘。</p> “不……”</p> 他连连摇头：“我只是……我只是……感到很震惊……”</p> “我们已经成为恋人，就不要说这种话。”何立夏摸了摸他的肩膀：“有个消息，我们又要短暂分别一段时间了。”</p> 常淮温顺地看似随口问道：“这次又要多久？”</p> 她俏皮地打了一下他的头：“不能再告诉你了，你太聪明，上次被你猜到去海卫二，我还写了很长时间的说明。”</p> 常淮有些愧疚：“可惜不能在天上帮你了。”</p> “机修师也很棒的，我们全靠你了。”</p> 立夏把头靠近他，吻了吻他，这让他一阵激动。</p> “进入太空再联系吧，希望我们俩的全息系统都给力些。”</p> “再见。”</p> “再见。”</p> 常淮还想说什么，立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阴暗的机舱当中了。</p> 他目视着直升机离开，第一次惊喜又悲伤地体会到情思的感觉。</p> ……</p> “哈哈哈哈哈，她竟然说你是袋鼠！”</p> 佐林·谢尔盖耶维奇，红着眼睛拍桌子。</p> 嘴里全是烟草，和温胡根酒的味道，笑声引来了隔壁几桌人的注目。</p> “小声点。”</p> 常淮压低声音恶狠狠地端：“袋鼠又怎么了？”</p> “小伙子！”</p> 佐林收敛了笑容，“女人绝不会用已经不存在的生物，来形容自己的爱入。她可以亲切地叫你狗狗，或者猫咪，或者是猪，却不会形容你为袋鼠或者鸭嘴兽的。”</p> 常准撇徽嘴：“谢尔盖耶维奇，你这么懂女人，怎么还会单身到五十岁？”</p> 佐林眨了眨眼睛：“那自然是吃饭时，有人替我付账。”</p> 说罢，他指了指自己干瘪的口袋。</p> 常淮无奈：“我记得刚发了工资——”</p> 还没说完，佐林就跑了。</p> 常淮叹了口气，把佐林盘子里几块还算完整的牛肉，夹到自己碗里。</p> “那个人好像就是何立夏的男友……”</p> 常淮的耳力很好，隔壁桌的人，悄声讨论自己的话，被他听得一清二楚。</p> “很平常啊——”说罢几个小女孩穷穷私语起来。</p> 常淮盯着盘子里几块刚调剂过来的牛肉，有些无奈。</p> 他清楚自己和立夏的差距，两人在一起之前，交集仅限于同事和同学。</p> 而何立夏似乎没有不擅长的事情，无论在大学还是工作中，身后都不乏疯狂的追求者。</p> 女孩子们还在叽叽喳喳，常淮已经对晚饭没了兴致。</p> 他站起来，用手机刷了卡，离开了这里。</p> ……</p> 今天是个晴日，公社食堂的投影，绵延了近半公里。</p> 每当想起这个名字，常淮都觉得五味杂陈——美国和印度政府，看似慷慨地捐出了这座可容纳三十万人的建筑的命名权，来纪念灾难中被太阳风摧毁的部分国家。</p> 北俄罗斯、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和立陶——它们是某种意义上的同根同源。</p> 事实上，这座巨型圆环建筑，除了名字外，没有任何前苏联，乃至四国的影子。</p> 而其他被高能粒子轰平的国家，如，芬兰、瑞典、挪威、丹麦的格陵兰，都各自有拥有地域特色的纪念建筑。</p> “墓碑上写了什么，对坟墓中的人没区别。”</p> 佐林曾经说，他是太阳风灾难中的幸存者。</p> “袋鼠啊。”常淮想起林方才的话，不得不遗憾地承认，立夏的情话缺乏想象力。</p> 或者说，太要求想象力，让他没能获得幻想中的海暂山盟。</p> 无论是袋鼠还是澳洲，都已经是半个世纪前的历史了。</p> 空空荡荡的南太平洋，让他这辈子注定无缘见到发育不完全的有袋动物了。</p> 2031年。</p> 一颗直径十五公里的球星陨石“黄昏”，在冥王星附近，暮然出现。</p> 经历了五次太阳系中的引力弹弓减速后，将迎面飞来的月球撕碎，并以接近垂直的角度，撞向澳大利亚昆士兰州。</p> 落地时的速度，超过每秒七十公里。</p> 整片大陆，如摔在地上的瓷盘般，瞬间破碎，泥入海底。</p> 当夜赤道地区犹如白昼，随后便是滔天海啸，席卷太平洋沿岸国家。</p> 当诸国螳臂当车般地抗击海啸和地震时，更大的灾难，开始爆发——</p> “黄昏”直接扰乱了地球磁场，对其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破坏。</p> 北半球在短时间内失去了磁场的屏蔽，太阳发出的高能粒子流，直接轰击向地球表面。</p> 处于北极圈附近的国家及物种，几近灭绝，噩梦持续了一个月。</p> 在这之后，世界各地的人，开始在夜间见到极光。</p> ……</p> 常淮在人行道上遛弯，他望着远处电磁桥上的车水马龙，盘算自己该买辆车了——福特或者红旗吧，能垂直起降，提速快，空间也够大。</p> 他不禁嘲笑自己以前的单身日子，过得有多么凑合。</p> 常淮毕业后，没有进研究所，而是被分配到了地球宇航局，中国济南分局的机修厂，做了一名机修工，负责老式长征火箭的维护。</p> 对于学霸常淮被“流放”，大部分同学皆是不解，却也从校领导的讳莫如深中，品到了些许的意味。</p> 于是，同学聚会渐渐开始有意无意地忽略他。</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号盒子〈二〉消失的土地 立夏的父亲何理徐，是常淮的导师，国内首屈一指的力学和推进系统设计专家。</p> 因为得意门生常准，被分配到机修厂这件事，何理徐不知去踢过多少次校长的门，连计划署也去了好多次。</p> 却总是没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说法，只能失望地在餐桌上，默默和常淮推杯换盏。</p> 久而久之，可能是无颜面对自己的恩师，也窘于应对光彩夺目的立夏，常淮渐渐不登门了。</p> 这种不相往来，持续到了五年后，直到何立夏抱着厚厚一摆资料，推开了他的房门。</p> ……</p> 何立夏在大学时，对常淮没有任何感觉。</p> 就像亚里士多德提出了运动论，而忽略了空气阻力一样。</p> 在她偶尔一瞥的记忆里，常准就是个无聊的人。</p> 他总是趴在桌子上演算题目，嘴里轻声念明着，偶尔身边有人嫌他声音大而呵斥他。</p> 他总会赔笑着向对方道歉，其实他的音量，根本影响不了任何人。</p> 虽然父亲何理徐，就在哈工大任教，学校离家也很近，但何立夏还是选择了住校。</p> 母亲过世后，父亲就喜欢躲在书屋里，每天同立夏的交谈，不超过十句。</p> 她有时觉得，父亲是一个排斥万物的磁极。</p> 另一极站着她和母亲，两个人被磁场牢牢地压在一起。</p> 直到何立夏那次周末回家取东西，惊讶地看到，父亲在酒桌上一边大笑，一边拍着常淮的背。</p> 常淮则被那口五十二度的五粮液，呛得满脸通红，涕泪横流，她才发现这两个人，才是一类人。</p> 父亲的笑容，和常淮的失态一样罕见，可两人碰到一起，就发生了奇妙的爆炸反应。</p> “黑洞如果是恒星坍缩而成的，那它从外面看来，永远只是一个恒星在坍缩的过程，因为边缘的时间是永恒的，而被吸入的质量进入黑洞是无法反射出光的。”常淮晕晕乎乎地说。</p> 何理徐把酒杯磕到他的头上：“笨蛋，你忘了恒星坍缩的同时，黑洞的视界是不断变大的？”</p> 常淮突然看到门口的立夏。</p> 那是双方第一次正式对视。</p> 何立夏走到被临时征用，作为酒桌的茶几旁，拉过一个马扎，很没淑女风范地坐下：“无限个无穷量不一定会对应无穷大，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们还要争论？”</p> 常淮腼腆地笑了笑。</p> 刚要解释什么，却被何理徐不耐烦地打断：“女孩子家讨论什么物理？我干了这么多年科学家，不知道这个悖论？看你画的眼线，你妈以前从来不……”</p> 何立夏噌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房间。</p> 常淮愣住了，对何理徐轻声说：“何教授，立夏的成绩一直都很出色的。”</p> 何理徐瞪了他一眼，常淮立即就噤声了。</p> “女人和物理，就是鱼与熊掌，你以为兼得二者的方法，就是娶一个女物理学家吗？”</p> 何理徐嗤笑，拍了一下常淮的头：“买酒去！”</p> 令常淮感到惊讶的是，从那以后，立夏开始偶尔对他讲话了。</p> 托这几句嘘寒问暖的福，常淮在班中的人缘，正常了起来。</p> 两人依旧没有什么交集，就这样过了六年。</p> 对于常淮的“被安排”，何立夏是后来知情的。</p> 常淮的好友，苦于无法毕业，窃取了常淮的数据盘。</p> 那是个聪明没用对地方的人，他只看了一夜常淮的论文，就已经了然于心。</p> 死脑筋常淮，还喜欢把自己摘录的每一句话都放进文献，导致答辩对峙的时候，根本没有优势。</p> 就这样，家世显赫的好友，成功靠那篇论文，进入了研究所。</p> 而真正的作者，最后却进了机修厂。</p> 何立夏对常淮的境遇，感到惋惜，但也没有更多感情了。</p> 直到后来，她在地球宇航局的杂志上，看到了常淮署名的论文，才知道他一直没有放弃研究。</p> 迫于自己的工作压力，加之对常淮有种莫名的信任感，立夏便经常厚着脸皮，抱着资料，在常淮邻里的众目睽睽之下，找他演算数据。</p> 渐渐的，常淮身边的人，都知道了这个迷人的女孩。</p> 但是，也仅此而已。</p> ……</p> 常淮回到家，书房中有一摞摞的资料和演算纸，他把重要资料扫描后存入硬盘，然后放入碎纸机。</p> 全球无纸化的截止期限，已经一延再延，看起来，这辈子都不会有个结果了。</p> 常淮依旧不习惯在多个平板上演算，他喜欢白纸的感觉。</p> 一幅世界地图挂在床边，2029年版的，距今已经整整五十年了。</p> 钢化覆膜已经有一点点破损，灯带完全坏了，这是他花了1000块，从一个二手书商那里淘来的。</p> 他看着澳大利亚，或者说曾经的澳大利亚，无法想象一块768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会在一夜间沉入海底。</p> 具有标志性的袋鼠和鸸鹋，刻画在地图的角落，像是碑上的墓文。</p> 总面积和白俄罗斯一样大的大堡礁，项链一样围绕在东北方向，像是花圈。</p> 他想了想，从电脑中调阅了一块同比例的最新版世界地图，用投影机，投在了那张旧地图上。</p> 他看着那些未重合的部分，陷入了沉思。</p> ……</p> 何立夏刚漂入太空站，一双大手就轻轻握住了她的胳膊。</p> “夏，我好想你。”</p> 金发碧眼的加图·莱恩哈特，低声说道，吻向何立夏的脸。</p> 何立夏像只灵活的鱼一样闪开，俏皮地回答：“加图，我也很想你们。”</p> 莱恩哈特皱了皱眉：“我听说你在地球交了个男友？”</p> 看何立夏没说话，一半德国一半美国血统的他，接着说：“这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们在太空，不受地球法管制。”</p> 何立夏笑容不减：“亲爱的中校，为什么不去找根抽油杆做爱人呢？地球法也没有管制这个。”</p> 加图粗声粗气：“你还在生气，是那个空乘先勾引我的。”</p> 立夏摆摆手：“够了，加图中校，你要是觉得我们现在还有时间闲聊，那可比你上那个表子，还要愚蠢十倍。”</p> 加图脸色阴沉，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p> 立夏进入自己的舱房，慢慢调整气压，让自己能够直立行走，看看那个全息仪，打开了它。</p> 常淮的身体，立即出现在了舱房中。</p> “你在干什么？”何立夏笑得眯起了眼。</p> 常淮微笑着指着身边的扫描仪：“无纸化。我觉得自己比一般人要辛苦不少。”</p> “喔——”何立夏坐在地板上，两只手抱着膝盖，露出大大的眼睛。</p> “我……计划买辆车，这样等你回来，就能去兜风了。”</p> 常淮想了想，感觉没什么可说的，于是就尬聊起来。</p> “车啊。”</p> 何立夏抬起头，认真思考着，“别买很豪华的，价格又贵，撞了还心疼，我觉得结实就行。”</p> 常淮点点头：“那就红旗吧，国产车结实。”</p> 何立夏笑着说：“我觉得可以，咱俩一人付一半，不过颜色得等我回来一起去挑。”</p> 常淮急得连连摇头：“这怎么行？我能全款付的。”</p> 何立夏刚想说什么，突然身边的通讯机响起，全息仪随之被系统切断电源。</p> 为了保密，空间站通过全息仪传到地球的每句话，都会经过系统筛查。</p> “动力科、防卫科、技术科、回收科、后勤科，来会议室开会。”站长威严的声音响起。</p> 何立夏无奈地耸耸肩膀，在全息仪上给常淮打字。</p> “要忙了，晚安，爱你。”</p> “我也爱你。”</p> ……</p> 伴随着紧张的准备，和突如其来的秘密开拔。</p> 四个月后，密克·希里-11号飞船，已经从木星轨道，加速驶向太阳系边界。</p> 全船共计132人，配备了9台总重量358吨Merlin-的-11D可丢弃发动机，推重比是世界上首屈一指。</p> 远在奥尔特云的三颗探测器，“闯入者1号”“闯入者5号”“长春号”为其提供信息数据。</p> 据舰长说，此次的目的，是探访柯伊伯带的内环。</p> ……</p> 何立夏已经休眠了两个月。</p> 她睡眼惺忪地从舱中爬起来时，看到远处巨大的木星，心想无论多少次见到，还是有些感慨。</p> “去恢复室吧，清理交给我。”杰森·凯拉德上尉，指了指身后的舱门。</p> 她冲他点了点头，漂了过去。</p> 这时，通讯机突然响起：“紧急任务，待命船员速来驾驶室。”</p> 何立夏来到驾驶室时，这里已经挤满了不下三十个人。</p> 舰长明德斯基·加利尔将军，正在对着轨道图皱眉。</p> 看到她来了，点了点头：“人到齐了，加图中校，开始吧。”</p> 加图·莱恩哈特把目光从何立夏的身上收回来，严肃地说：“一颗彗星在木卫二附近，撞毁了德国丢弃的探测器，导致我们前进的轨道上，出现了三处太空残骸，位置数据已经传给你们。”</p> “回收科有能力在五个小时内，回收这三块残骸，但需要抽调其他科人员协助，以应对突发事件。”</p> “叶明和道格拉斯去一组，古桥和约瑟夫去二组，何立夏跟我去三组，防卫科启动鱼雷，在我们回收不力的时候，强行破坏残骸。”</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号盒子〈三〉意外发生 何立夏听到这个消息后，皱了皱眉头。</p> 加图下完命令，舰长点点头：“执行吧，为了人类的未来。”</p> 凯拉德上尉犹豫了一下，举起手：“将军，何中尉刚结束休眠，还没有做恢复性训练，现在出任务不合适。”</p> 其他人停下脚步，纷纷看向何立夏。</p> 加图站在门口，挑衅的目光望了过来。</p> 加利尔将军沉吟一下，刚想发布命令，何立夏摇摇头：“舰长，我没问题。”</p> “那好。”加利尔将军点点头：“中校，保护好女士。”</p> ……</p> “你是不是故意的？”</p> 立夏穿着厚重的航天服，将“脐带”的卡扣拽过来，卡在自己身上。</p> “脐带”有小臂粗，既是金属安全绳，也负责供应氧气、压力、通讯及电源，因此显得极为笨重。</p> 加图把头盔戴在头上，扣上保护罩，整个人只通过摄像机和猫眼，看着何立夏：“你可以不去，现在把凯拉德上尉换过来，我也担心这次工作的危险性。”</p> 何立夏摇摇头，也戴上了头盔。</p> ……</p> 三艘回收梭，依次从太空船飞出。</p> 负责驾驶的杰尔米林少尉，回过头点头：“中校、中尉。”</p> 回收科的其他两名军士，也点头致意。</p> “介绍一下情况。”</p> 身边的伯德中士开口：“这次回收的，是德国探测器的主残骸，长约一米，宽五米。”</p> “因为外部挂着太阳帆，现在估计已经被撞烂了，碎裂的帆布和绳索，很可能会割裂宇航服，回收的难度很大。”</p> 加图想了想：“一会儿你和我上去，找落点抓住探测器的两端，回收梭打开机械臂，辅助我们将残骸拖回去，其余人在回收梭待命。”</p> 包括何立夏在内的人点头：“是。”</p> “还有十分钟。”杰尔米林少尉看着显示屏说道。</p> “出发。”加图和伯德，跃出回收梭。</p>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p> 何立夏遥遥地看到那根银白色的长梭，向他们直冲而来。</p> 她找准时机，按下了机械臂的按钮。</p> 少尉花了大力气，将相对速度调整到最小。</p> 加图和伯德，灵活地蹿过去，加图率先找到落点，锁上了卡扣。</p> “不愧是中校。”杰尔米林赞叹道。</p> 伯德中士那边也很顺利。</p> 他找到了发动机附近的一个钩子，将卡扣牢牢甩了上去。</p> 估计要不是在真空中，肯定会发出一声闷响。</p> 意外瞬间发生。</p> 探测器开始猛烈震动起来，何立夏惊恐地看到，黑色的喷口，喷出蓝色火焰，火光瞬间笼罩了伯德中士。</p> “该死！该死！探测器里面还有助推剂！”</p> 加图在无线电中大吼道。</p> 他看着已经成为一个火人的伯德向他伸出手，自己却无能为力。</p> 那颗探测器早已过了使用年限，按理说，助推剂早就应该耗光了，肯定是当初引擎有问题，导致停转了。</p> “割掉绳索！”</p> 何立夏尖声叫道。</p> 探测器的角度，足够向外加速了，势必会离开这片轨道。</p> 现在是，回收梭被它拖着向轨道外飞。</p> 加图也明白这件事。</p> 他抽出刀，狠命地劈砍绳索。</p> 这时，太阳帆的绳子，突然猛地漂过来，在他的面罩上，抽了一道极深的印迹。</p> 如果不是头盔的厚度足有十公分，他这时候已经死了。</p> 另一个中士，跃出回收梭，帮助加图解锁，却瞬间被太阳帆布拦腰砍成了两半。</p> 在太空中，炸出一团巨大的血花。</p> “弃船！”加图对何立夏和杰尔米林两人大吼道。</p> 自己却依旧在奋力劈砍着绳索，他的“脐带”已经断了，无法推进。</p> 何立夏将推进器调整到最大，瞬间冲了过去。</p> 她躲过一道抽来的绳索，顺利攀上了卡扣的位置。</p> 加图绑得非常紧，她费尽力气拧了几圈后，眼睛已经开始发晕。</p> 刚刚结束休眠的后果吗？</p> 她心想。</p> 探测器猛地调转了方向，喷口的火焰，瞬间将她的“脐带”烧毁。</p> 这时，她已经精疲力竭地打开了卡扣。</p> 望着远去的探测器，缺氧、压迫和寒冷同时袭来，她望着断掉的金属绳，和几十米开外的回收梭，身体像在茧里一样无法动弹。</p> “要死了吗？”眼前一阵发黑，她喃喃道。</p> “常淮……”她彻底晕了过去。</p> ……</p> 常淮心事重重。</p> 立夏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和他联系了。</p> 他没有预料到，思念来得如此猛烈，辗转反侧了好几个夜晚。</p> 何立夏为什么会喜欢常淮？</p> 这是所有人都奇怪的，包括常淮。</p> 这件事。应该追溯到三年前。</p> 那天，何立夏在常淮那里，从中午待到黄昏，讨论一道物理猜想。</p> 入夜时，才想起自己有个聚会，想到自己连累常淮没吃饭，便生拉硬拽着他一起去了。</p> 聚会很无聊。</p> 那阵子，正逢地球宇航局成立四十周年，十几个青年男女，开始高谈阔论相对论和量子理论。</p> 相比久经沙场的何立夏，常淮的社交经验，约等于无穷小。</p> 当他尝试着提醒，一个年轻人犯的显而易见的错误时，却被对方借着酒劲，呵斥和嘲讽。</p> 尤其是对方得知他在机修厂工作时，更是得寸进尺，嗤之以鼻。</p> 常淮倒也没有恼怒，只是一声不吭，坐到聚会结束。</p> 临走时，常淮说去书店逛逛，过意不去的何立夏，便陪着他一起。</p> 书店里，他们遇见几个孩子。</p> 有个戴眼镜的小男孩，正和伙伴争论力学问题，常淮便加入了他们，认真而平等地探讨起那些看似幼稚的问题。</p> 却不像方才那样，刻意纠正他们观点中不对的地方。</p> 讨论结束时，他从书架上抽出一套《宇宙推进器简史》，付了钱，送给了那个戴眼镜的孩子。</p> “为什么不纠正他们？这会让他们学习渐渐进入误区的。”</p> 一直在旁边观察他的何立夏，开口问道。</p> 他笑了笑，眨了眨眼：“有些人还有时间犯错，有些人已经没有了。我们不确定，现在掌握的知识，是正确还是错误的。”</p> 【但这不妨碍我们去帮别人。方向是最重要的，你的做法，有违现代教育的理念。】</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号盒子〈四〉投石 问路 常淮说了一句，看似与之无关的话：“秦长城是秦朝人建的，不是秦始皇。这才是现代教育和传统教育的区别。”</p> 何立夏记得，常淮站在夜色下，沉稳而静谧。</p> 从此，何立夏将常淮的家，当成了自己的书房。</p> 直到加图中校的长驱直入和穷追猛打，让她半被迫地接受了对方。</p> ……</p> 全息仪突然响了起来，常淮一跃而起。</p> 立夏倚着床头坐在毯子上，面色有些微白。</p> “生病了吗？”常淮克制着自己的激动。</p> 立夏摇摇头，咧嘴开心道：“见到你真好。”</p> 常淮看了她一会儿：“能站起来吗？”</p> 立夏吐了吐舌头，非常可爱：“不好意思，近期不能了。”</p> “大气压强吗？”</p> 常淮低下了头：“太空作业要小心，你们的保护绳太脆弱了，还笨重。”</p> 全息仪开始闪烁红灯，立夏装作恼怒：“你再这样，以后我们就别聊了。”</p> 常淮可怜兮兮：“我这不是担心你么？”</p> “我好好地活着，不用担心我了。”</p> 一阵沉默。</p> “有空的话，能去看看我爸爸吗？”立夏开口。</p> 常淮有些犹豫。</p> 他确实很久没去看何理徐了，他也很想去。</p> 可现在上门，总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p> “行。”常淮点头应允。</p> “可以先不跟他说这件事。”</p> “好，要不然他又要担心了。”</p> “我是说我们在一起这件事。”</p> 常淮松了口气，开心地说：“好的。”</p> “那么。”立夏说，“该休息了。”</p> “我爱你。”常淮红着脸说。</p> “哼！”</p> 立夏放下全息仪，身上还隐隐作痛。</p> 由于致命性的失误，杰尔米林的小队几乎全灭，加图和她也受了伤，的确是不可挽回的损失。</p> “你们该庆幸，换作其他小队，可能要全军覆没了。”加利尔将军心情还不错。</p> “我会永远记住他们的。”</p> “这些天，我们确实一直在损失人手。”</p> “我们到哪了？”立夏随口问。</p> “快到木卫三了。”</p> 加利尔将军看似不经意地说，“到了冥王星，我会叫你起床。”</p> 何立夏抬起眼睛：“什么意思？在冥王星有任务吗？”</p> 加利尔将军看了她很长时间：“没什么，你不是从来没见过冥王星吗？任何人都应该看一看，这颗太阳系的弃子。”</p> ……</p> 看到常淮衣冠楚楚地站在门口时，何理徐很开心。</p> “你和立夏谈恋爱了？”第一句话就让常淮愣在原地。</p> “哼。”</p> 何理徐气哼哼的，其实心里早乐开了花：“你们年轻人那点小九九，以为我看不穿？我还没老。”</p> 常淮看着已经七十多岁的恩师，那伛偻的背，和枯瘦如柴的手，心中有些难受。</p> “没带酒，这是些啥？人参？蛋白粉？”</p> 何理徐斜了他一眼：“以后别带这个，没用。”</p> “电脑拿了？最近有什么新想法，给我讲讲。”</p> 常淮有些犹豫：“一些胡乱的想法，不成系统的，还有个很荒谬的猜想。”</p> “这有什么，科学不就是先荒谬再验证的。”何理徐转身去给他倒水。</p> “老师。”</p> “嗯？”</p> “我觉得，澳洲的沉没，是人为的。”</p> “砰！”玻璃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p> “谁告诉你的？”</p> 何理徐声音有些颤抖，跟着浑身颤抖起来，“谁告诉你的！”</p> 常淮没想到老师的反应那么大：“我……我……只是猜想的……”</p> 何理徐的气息渐低，脸色从未有过的严肃：“说来听听。”</p> ……</p> 何立夏没有立即进入休眠。</p> 她看着漆黑的舱房，心中回想起很多往事。</p> 父亲小时候从来不让她进书房。</p> 一次她偷偷摸摸闯进去找猫，导致自己和母亲挨了好狠一顿训。</p> 她记得自己翻箱倒柜的时候，看到一个巨大的铁箱子，安静地藏在最里面，上面满是灰尘。</p> 箱子上面有一个钢印：问路计划。</p> 偷偷打开箱子，里面有数不清的资料书，都是装订成册的。</p> 不少还是手写的，有中文也有英文，还有成套的照片。</p> 令何立夏印象最深刻的一张照片，那是一颗暗红色的球。</p> 自小的教育，让她一下子明白，那是某颗行星的照片。</p> 照片的分辨率十分高，清晰到连星球上的地貌，都能够看清。</p> 令她莫名恐惧的，还是红星球身后的那个天体。</p> 那是一个比红色星球庞大数倍的物体，像一个球体的投影，占据了照片绝大部分的篇幅。</p> 星空，或者说光，在它的边缘产生扭曲，它的中间是漆黑一片的，没有任何反光。</p> 最初，何立夏以为那是一片夜空</p> 后来才发觉，照片所拍摄的并不是那颗红色星球，而是身后这个恐怖无比的庞然大物。</p> 她默默地藏起了这张背后潦草写着“Pluto—l”的照片。</p> 上了大学后，为了让父亲放松警惕，她选择了住校。</p> 每次当父亲来学校讲课时，她都会偷偷溜回家，走进书房，撬开那个巨大的铁箱子。</p> 像个特工一样，用照相机拍摄下那些资料。</p> 她拼命地翻阅文献，借助如今的科学技术，熬了不知多少个夜晚，最终才如遭雷击地得出那个答案——冥王星附近出现过虫洞。</p> 以及人类半个世纪前的计划“投石问路”。</p> ……</p> “那颗陨石，确实是突然出现的。即便凭当时的观测技术，也不可能等它到达冥王星时，才捕捉到。”</p> “陨石已经被加速到令人震惊的速度，这点毋庸置疑。以人类文明的科技水平，即便引爆三相弹，也无法达到这一步。”</p> “然而，南太平洋确实出现了海量的放射性物质，以及印尼和南美的沿海居民，均因为洋流作用，而被辐射出现症状。”</p> “虽然美国和俄罗斯等国家，陆续澄清，是地震和海啸引起的次生核污染，但范围不可能有这么广。”</p> “我有个很天马行空的想法，五十年前，人类便已经在冥王星附近建立了空间站，因为那里出现了一巨大虫洞。”</p> “陨石‘黄昏’最初应该是被人类捕获的，被赋予了探测使命，通过陆续引爆核弹，以获得加速度，被送往虫洞另一端。”</p> “但它却被另一端的文明捕获，从虫洞中扔了回来。”</p> 常淮一直在说话，面前的杯子空了一半。</p> 何理徐已经喝光了一整瓶酒。</p> “真是个胡扯淡的猜想。”何理徐眯着眼，缓缓说。</p> 常淮羞愧地低下了头。</p> “是谁引导你的，立夏？”何理徐问。</p> “应该是那丫头了，她从小喜欢进我的书房，肯定是在跟你讨论题目的时候，将资料有意无意泄露给你的，你以为她是真喜欢你？傻小子，她是让你来打我的脸罢了。”</p> 常淮愣住了。</p> “她恨我，她妈妈就是因为这个计划自杀的，这个该死的计划。”</p> “这是真的？”常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p> “整个计划分为两个步骤，一是投石，二是问路。”何理徐开口。</p> “你说得对，冥王星附近确实有虫洞，2029年发现时，直径是十二万九千公里，现在不知道了。”</p> “我和立夏的母亲都是科学家，也是问路计划的参与者，同时是第一批到达冥王星的宇航员。”</p> “我们负责在被捕获的陨石‘奥尔塔’上，也就是‘黄昏’搭建探测装置，并负责后续联络。”</p> “另一批人是‘投石’计划的，负责安装氢弹和原子弹作为推进器，并用引力弹弓将‘奥尔塔’射入虫洞。”</p> “就整个计划来说，投石计划是要为问路计划让道的，因为我们是整个计划的核心和关键。”</p> “当初很多人在质疑，用氢弹引爆的计划，会不会造成另一端文明的误解。但投石计划的科学家们异常激进，认为氢弹是唯一的方案。”</p> “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最有效和最经济的方法，可最终却造成了最悲哀的后果。”</p> “所以说……”</p> 常淮如梦初醒，一下站起身来：“这次宇航局的探测计划是……”</p> “不可能。”</p> 何理徐摇头，“宇航局从澳洲覆灭后，便明令禁止重启该计划，飞船经过虫洞附近时，会全体休眠，只有明德斯基·加利尔的团队，负责绕过虫洞。”</p> “那立夏为什么让我来找您呢？”常淮问。</p> 何理徐猛地瞪大眼睛，满眼不可置信的神色。</p> 他站起身来，拿起一件外套：“跟我来。”</p> ……</p> 何立夏站在仓库旁发着呆。</p> “立夏。”</p> 加图浑身缠着绷带，吊着胳膊站在走廊门口：“你怎么下床了？”</p> 她抬起头，一脸求助的神色：“加图，你过来看。”</p> 加图赶忙漂了过去，看着堆满货物的仓库：“什么情况？”</p> “这个舱的库存有问题。”</p> 加图瞧了一眼库存电子表，仔细检查了货物，认真地看着标签和拆封，“食物、淡水、氧气消耗量正常，有什么问题吗？”</p> “太多了。”</p> “太多了？”</p> 加图笑了：“我们是计划为期两年半的任务，多带一倍的储备，是很正常的。”</p> “我的意思是……”</p> 何立夏抽出手枪，“人太多了。”</p> 她扣动了扳机。</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号盒子〈五〉穿越虫洞 加图的宇航服瞬间被穿透。</p> 滚动的血球，不断流了出来，漂浮在空中。</p> 他拼命地挣扎着，内出血和真空让他的鼻腔、耳朵、气管里都被塞满血液。</p> 他奋力挣扎了一会儿，很快便窒息而亡。</p> ……</p> 何立夏走到舰长室。</p> 满头白发的加利尔将军，正趴在窗户上，认真观察远处暗红色的冥王星。</p> “立夏，你来了。”</p> 他头也不回地说，“你知道吗，冥王星其实才是人类宇宙史上最重要的发现。”</p> “我知道。”</p> 何立夏安静地说：“明德斯基·加利尔教授，投石计划的负责人。”</p> 加利尔猛地转过头，满眼的惊恐，却被一颗子弹穿透了脑袋。</p> 何立夏看着他死不瞑目的表情：“现在，我来完成你的遗愿。”</p> 她走入人满为患的会议室，所有人都已经从休眠中苏醒。</p> 凯拉德上尉，将无线电调至公用频道，与国际空间站和地球宇航局连通。</p> “空间站的兄弟姐妹们，大家好，地面，你们好。”何立夏在人群的簇拥下开口。</p> “请呼叫舰长来，何中尉。”</p> “舰长已经死亡，现在我宣布，由我掌握该舰的指挥权。”</p> “你无权掌控，我们会切断你们的通讯和网络，其他船员会逮捕你们。”</p> “无所谓，船上只剩下澳大利亚后裔了，他们会听从你们吗？”</p> “想都别想。”凯拉德上尉冷冷地说，身边的宇航员低声附和。</p> “你们想做什么？”地面显然有些着急。</p> “接受审判，你们在五十年前，曾经犯下种族灭绝罪。”</p> “不要开玩笑了，我命令你们马上掉头返航，我宣布，你们本次任务结束。”</p> “没有结束。”何立夏说。</p> “你说什么？”</p> “密克·希里-11号全体船员，下面我宣布，问路计划正式启动。”她平静宣布。</p> “她想把其他文明引入太阳系！这个表子想毁了地球！”地球宇航局，一个科学家站起来，抱着头大吼道。</p> “太疏忽了，政审的人吃屎了吗？竟然让这群狗杂种登上了舰船！”有人愤怒至极，狂拍桌子。</p> “先不要着急，目前飞船能否通过虫洞，还是不确定的，虫洞内的高能粒子和巨大的张力，会将他们撕成一长串粒子，毕竟无论是宇宙飞船还是人体，都无法和陨石的结构相媲美。”</p> 有科学家开始冷静地思考。</p> “对！况且虫洞是极不稳定的，没准开始塌陷了。”有人欣喜若狂地附和道。</p> “没准已经扩张了。”当初投石问路计划的总负责人，宇航局副局长莱利·斯太尔，有气无力地说。</p> “马上调整最近的探测器过去！先观察记录虫洞的直径！”局长下命令。</p> “离虫洞最近的，是海王星的布拉格号，它的体积太小，会被直接吸入虫洞碾碎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研究员，抬头低声说。</p> “没关系，现在就发送指令！”</p> 局长斩钉截铁，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何理徐。”</p> 他大吼：“把何理徐找来。”</p> 秘书放下电话，直愣愣地看着他：“局长，何教授已经在来的路上了。”</p> ……</p> 常淮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来地球宇航局的总部，竟然是人类文明即将消亡的时候。</p> 他搀着何理徐，走进了通讯大厅，局长亲自下来迎接他。</p> “你女儿到底要他妈干什么？！”他大吼道。</p> 何理徐没理他，看着屏幕上信号屏蔽的图标，陷入了沉思。</p> 三个小时后。</p> “第一张图片出来了！”一个年轻科学家叫道。</p> “投在大屏幕上！”局长喊道。</p> 整个大厅寂静无声。</p> 常淮一开始以为屏幕坏了，因为面前的屏幕一片漆黑。</p> 可当他看到了屏幕中央的那个红点，以及最边缘的那片星海，还是呆住了。</p> 占据了大厅一堵墙的屏幕中，那个红点，毫无疑问是冥王星。</p> 而身后的虫洞，已经到了屏幕无法覆盖的宽度。</p> “这……”局长懵了。</p> “估算……横穿了奥尔特星云。”有研究人员半天说出了一句话。</p> “完了。”</p> 何理徐瘫坐在椅子里，“足够形成可穿越虫洞了。”</p> 全世界都静寂了。</p> ……</p> 全世界最恐慌的一个夜晚，常淮在房间里打开了全息仪。</p> 出乎他的意料，响了没两下，居然接通了。</p> 何立夏出现在他的眼前，但气度和仪态都不一样了，她身边有很多在忙碌的人。</p> “你好，常淮，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通讯了。”她说。</p> 常淮沉默了一会儿：“所以你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p> 她点点头。</p> “为什么要这样？”</p> “可能是挺喜欢你吧。”何立夏坦率地说。</p> 常淮沉默了。</p> “虫洞里面到底有什么，还是未知的，即便扩展到了现在的宽度，对于你们来说，还是非常危险的。”</p> “没关系的。”</p> 她笑着说：“人类历史上，首次穿越虫洞，无论成功与否，我们都将被记录下来。”</p> “你们可能会受到把自己拉成一张纸的张力。”</p> “我们随时会死，即使轨道对面飞过来的一颗螺丝钉，都比任何子弹的威力更强。”</p>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可能是白费劲，虫洞那边可能什么都没有，陨石是依靠引力来加速的。”</p> “不可能。”</p> 她摇着头：“除非虫洞中有一条闭合通道，但近五十年的数据中，并没有飞入虫洞的陨石加速冲出入口的情况，否则太阳系早就被陨石雨毁掉了。”</p> “那么……”</p> 常淮点头：“最后一个问题，你们真的会把外星人带来吗？”</p> 何立夏静静地看着他。</p> “这要看地球如何决定自己的未来。”</p> ……</p> 随着密克·希里-11号叛逃，引发的各种猜测日益增多。</p> 地球宇航局一直在商讨，到底该如何处置这件头疼的事件。</p> 最终，他们选择了妥协，将整件事情公之于众。</p> 这也不出意料地引起了最强烈的声讨。</p> 同时，在这期间，他们接连向太空发射了三颗猎鹰火箭。</p> 将三艘装载了导弹和轨道炮的宇宙飞船“密苏里”号、“瓦兰德”号、“跃进”号送往冥王星，试图做最后的挣扎。</p> 在他们看来，叛乱的确需要勇气。</p> 但同送死相比，还是有着本质的差别。</p> 虽然国际舆论已经被最大限度地降温，但依旧无法平复短期内爆发的冲天怒火。</p> 尤其是分散在各个国家的澳洲和北欧的难民。</p> 全球多地发起了，针对投石问路计划的示威游行，和破坏活动。</p> 不少地方还出现了相当规模的非法武装，地球陷入了躁动。</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号盒子〈六〉全息投影 而在这时，地球突然同密克·希里-11号失去了联系。</p> 常淮说服了何理徐，他登上了最后一艘开往冥王星的飞船。</p> 巧的是，好友佐林·谢尔盖耶维奇，正好在这艘飞船上的回收科服役。</p> “抓紧适应，手臂和腿部，以及上身前后都有推进器，使用前竭力稳住身体，重心在腹部，不然你会在真空中一直翻跟斗的，对了，你留遗书了吗？”</p> 常淮正在戴头盔，愣了一下：“啊？”</p> “还没有啊，抓紧写。”</p> 佐林扔了个金属盒子给他：“离开空间站前，会统一封存。”</p> “好的。”常淮收起了盒子。</p>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为了个疯娘们儿，竟然能跑来太空？”</p> 佐林气呼呼地说：“等一年后到了冥王星，她估计都已经当妈了，运气好你还可以一尸两命。”</p> 常淮冷冷地说：“我是来阻止她的，不是来杀她的。”</p> “万一他们逃进虫洞呢？”</p> “那就追进去。”</p> “去吧，好好写遗书。”佐林狠狠踢了一脚舱门。</p> ……</p> 六个月后，当三艘飞船抵达冥王星后，看到远处徘徊的密克·希里-11号。</p> 其中两艘“瓦兰德”号和“密苏里号”立即发动了进攻。</p> 当它们射出全部鱼类后，被重创的密克·希里-11号逃入虫洞当中。</p> 经过短暂的汇报和权衡，三艘飞船同时进入虫洞。</p> 常淮感觉，自己如到了另一个宇宙当中。</p> 虫洞虽然在外面像一个球，内部却是一条圆柱形的通道。</p> 里面依旧是黑夜与繁星，却显得尤为安静。</p> “锁定目标。”通讯机传出声音。</p> 常淮从望远镜中看到密克·希里-11号正停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心中突然有些异样。</p> “瓦兰德”号和“密苏里”号，伸出几十米长的机械臂，向它迂回飞去，企图捕捉到它。</p> 等两艘飞船，几乎同时到达密克·希里-11号附近时，突然和它一样，停滞不动了。</p> “瓦兰德，请回话，密苏里，请回话……”</p> 通讯员在不断呼叫着，可对讲机中只穿来一阵安静。</p> 怎么了？</p> 常淮问自己。</p>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舰依旧没有答复，所有人都要按捺不住了。</p> 常淮突然想起了什么。</p> 调阅了“密苏里”号，静止以后相隔五分钟的两张画面。</p> 当他将两图对比起来看时，整个人的血液瞬间凝固了。</p> “黑洞！黑洞！”常淮大吼道。</p> 喊了好几声才察觉，没人能在真空中听见声音。</p> 连忙打开通讯机喊道：“抓紧撤离，是黑洞！”</p> “黑洞？”</p> 佐林跳了下来：“哪里有黑洞？！”</p> 常淮指着那三艘飞船：“那里，它们被吸进去了！”</p> 佐林一下子明白了。</p> 黑洞内部引力太大，以至于连光都无法逃脱。</p> 凭肉眼根本无法观察到。</p> 而其边缘的引力，又能够大到几乎让时间流逝停滞。</p> 因此能够观察到的，永远只是飞船被吸进黑洞的那一瞬间。</p> 而真实情况是，飞船早已被拖入黑洞被压成了粒子。</p> 他们目瞪口呆。</p> 密克·希里-11号，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尾焰，整个飞船开始解体。</p> 绝大部分舱房，像麻将牌一样，被吸入黑洞。</p> 与此同时，几团巨大的光芒，爆发在它的周围。</p> “陷阱！他们早就计算好了的！”佐林愤怒地大叫。</p> 叛军的飞船，用氢弹和减轻质量，全力逃脱了黑洞引力，向着虫洞一端冲去。</p> “加速到三段，直冲过去。”舰长走进驾驶室，对动力组命令道。</p> “不行！在虫洞另一端，肯定还有一个黑洞，和这个黑洞一起构成了引力场！”常淮阻止道。</p> 舰长冷冰冰地看向他：“我们会拉他们一起垫背。”</p> 常淮明白他的意思：人类文明已经输不起了。</p> “那么，船员们……”</p> “跃进”号的舰长，通过无线电怒吼：“为了人类的未来，击沉那帮狗杂种！！”</p> 无线电被壮烈的叫喊淹没。</p> ……</p> 当常淮睁开眼时，眼前是一片黑暗。</p> 他无法分辨方向，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直立，还是倒立的。</p> 他仰头望去，在头顶上方很远的地方，是一片充满璀璨星光的圆形视界，就像从井底，透过井口看天一样。</p> 他又看了一会儿，才发觉这是宇宙的投影。</p> 投影中的宇宙，在不断闪烁着星光，那是恒星的湮灭和重生。</p> 我掉进黑洞了。</p> 他告诉自己。</p> 圆形视界渐渐变小，好似将一张纸卷成圆锥，顶部由面变成点，直到消失不见。</p> 他发现自己的视线发生了变化，他想看自己的手，却看到了自己的后脑勺。</p> 光芒突然充满了整个眼球，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变亮。</p> 常淮感觉到自己的眼睛要瞎了，他知道，那是吸积盘和高能粒子的热量。</p> 下一秒，他将毫无保留地被烧死。</p> 一张意想不到的脸，突然出现在常淮面前。</p> 他又昏了过去。</p> “醒醒。”有人在他耳边打着拍子。</p> “醒醒，常淮。”</p> 是在叫我吗，常淮慢慢睁开了眼。</p> 何立夏坐在草丛中，抚摸着他的脸。</p> “你……”常淮想起来，可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p> “你受伤了，差点被烧死。”何立夏简短地说。</p> “这是哪儿？”他问。</p> 眼前是一片绿色的森林，他们正坐在一处高地。</p> 密克·希里-11号的船员，正在搭建营地。</p> 令他惊讶的是，人群中，还有“跃进”号的船员。</p> 佐林正**着上身，站在一个显眼的位置大笑着。</p> “这是另一端。”何立夏笑着。</p> 常淮没有笑：“那么，我是你的俘虏了吗？”</p> 何立夏依旧在自顾自地说：“这个文明的种族很善良，划出了一片领地给我们繁衍。现在我们一共有472人，物资很充足，剩下的就是适应环境了。”</p> “你为什么没有杀掉跃进号的船员？”常淮问。</p> 何立夏好像没听到他的话：“我喜欢这个地方，常淮，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在地球时，那些书里面描写的世界。我从地球带出了这些澳大利亚人，不希望连仇恨一起带来。”</p> “你究竟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常淮愤怒道。</p> “她听不见了。”凯拉德上尉走过来。</p> 常淮明白了。</p> 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去摸何立夏的胳膊。</p> 手指穿过了衣服，摸到了空气。</p> 那是全息投影。</p> “为了进去救你，她向当地人借了一艘飞船闯进黑洞，等出来时，她的皮肤已经被吸积盘融化了。”</p> “她说对不起你。”凯拉德说。</p> 常淮木然地坐着。</p> “最后一点哟，常淮。”</p> 何立夏在全息投影中，甩了甩头发，俏皮地叫道。</p> “人类只要珍爱自己，便不需要投石问路，你要替我好好活下去，在星空的另一端，建立一个全新的文明吧。”</p> “小袋鼠，答应我好吗？”</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号盒子〈一〉太阳要熄灭了 夏然曾经问我这样一个问题：“何年，你觉得星星好看，还是太阳好看？”</p> 我如实回到道：“太阳和那些星星，它们其实都是宇宙中发光发热的恒星，因此。它们本质上是一样的。”</p> 夏然又继续问：“如果他们都一样，那么为什么古人更喜欢看星星呢，而不是太阳？你看白居易会写：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p> “因为太阳是离我们最近的恒星。在古代的时候，它的热核聚变反应还在缓慢发生，光线还不像现在这么弱小，人眼直视太阳，会对视网膜造成严重的损伤。”</p> “因此那时的人们，除非借助工具，否则是不会直视太阳的。”</p> 我看到夏然抿着嘴，腮帮子微微的鼓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p> 这让我敏锐的察觉到，有了卖弄学识的机会，便想继续向她解释其中的天文知识。</p> 忽然，夏然紧握着拳头，重重的锤了一下我的脑袋。</p> 就在我不明所以地捂着头叫痛时，她气鼓鼓的说：“问你谁好看的时候，你当然要说是我好看啦！”</p> 我不敢吱声，唯唯诺诺着，记住了这个惨痛的教训。</p> 但我知道，夏然还是喜欢太阳多一点。</p> ……</p> 今天是北半球最热的一天。</p> 午后的阳光，已将我的脸，晒得有些发烫了。</p> 夏然背向着太阳，让我在草地上躺下，轻轻地将我的头，枕在她的大腿上。</p> 她乌亮的长发放了下来，为我挡住了阳光，让我的脸免遭炙烤。</p> 我将脸深深地埋向她柔软的腹部。</p> 我感受到，夏然轻轻地用手，抚摸着刚才我被打的地方。</p> 就在这静谧和谐的舒适感中，我几乎要沉沉睡去了。</p> 夏然张开了手掌，朝向太阳，一缕阳光从她的指缝中漏了出来。</p> 散发着明亮的白光，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球。</p> 她仔细观察着手心里的光球，仿佛捧着一颗璀璨的钻石。</p> 夏然低声赞美着：“何年你看，这阳光，多美啊。”</p> 我没有回答夏然。</p> 即使多年以后，我仍然能想起那天，夏然托着那颗耀眼的光球，眼里只有这光。</p> 而我的眼里，却只有夏然。</p> ……</p>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去了航天运载火箭技术研究院工作。</p> 在那之后，我便没有了夏然的音讯。</p> 我时常会望着天空，看着那颗曾经无法直视的红色星球。</p> 我想着，如果它不会熄灭的话，我和夏然，应该能时常重复着那一天的午后。</p> 那样的光和热，已经再也见不到了。</p> 仅仅过了4年，地球的平均温度又下降了30℃。</p>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科学家观察到太阳辐射正在逐渐减少，温度正在降低。</p> 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p> 黄矮星的寿命大约为100亿年，从太阳46亿的年龄来看，正值壮年。</p> 全球气温变冷，本不是什么新鲜事，早在几个世纪前就开始了。</p> 一开始，人们只把它当做一个正常的现象，无视科学家们的警告。</p> 直到那天，一位名叫卢布朗的天文物理学家，选择用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p> 他本可以获得那年的诺贝尔奖，却被家人发现，死在了冰冷的屋顶阁楼上。</p> 那是他看星星的地方。</p> 书桌上放着他的遗书，上面只字未提他为何自杀。</p> 而是记录了自己对太阳的详细观测，得出的结论——太阳，正在快速死去！</p> 遗书里充满了对人类的警告。</p> 后来，人类发射了数千个探测器，穿过了太阳，记录了太阳表面太阳黑子的异常活动。</p> 它的活动周期，竟已经从11年缩短到了2年。</p> 我曾经目睹了地球磁场混乱的恐怖景象。</p> 大量的鸽子，晕头转向地飞着，彻底失去了方向感。</p> 无数的鸽子，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拿捏住，再用力地丢出去。</p> 狠狠地在高楼的墙上，撞得脑浆迸裂。</p> 一架波音747，在飞越我住的城市上空时，因为分不清跑道方向，机长只能选择用肉眼观察迫降。</p> 却在下降时，被死神的使者——乌鸦，撞坏了发动机。</p> 黑匣子记录下了机长当时的绝望，无论怎么控制，飞机都朝着一个方向飞去——死亡。</p> 当天，全球就有2000架航班失事。</p> 当数千个探测器的信息，回到了地球上后，科学家们得出了那个绝望的结论——</p> 太阳将在五百年内熄灭。</p> 地球的温度，将持续下降至零下80℃。</p> 在我的家乡三亚，处于夏季最炎热的时候，也看不到人们穿着清凉的夏装上街了。</p> 而在我父母的时代，三亚是没有冬天的。</p> 地球上的白天也不那么亮了，总像是被乌云遮蔽似得。</p> 爷爷曾经告诉我，在他小的时候，没有人会抬头看太阳。</p> 所有人都低着头看时间，生活的压力，让所有人都抬不起头，只能不停地向前走。</p> 而现在，人们又为了生存，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向天空，寻找在天空中，已经变得极小的太阳。</p> 爷爷因此变成了一个虔诚的教徒。</p> 他总是在太阳升起后祷告着：“上帝保佑，它还在。”</p> ……</p> “阿嚏！”</p> 我打了一个喷嚏，今早起得有些迟了，没有赶上班车。</p> 因此，我只得跨上我那辆“凤凰牌”自行车，骑行到研究中心。</p> 我的住处不远，只需要骑上半小时就可以到。</p> 这是我在石油枯竭之前买的。</p> 不料，就这样短短的半个小时，我竟冻的有些感冒。</p> 只能趁着午休的时间，来供暖室休息一下。</p> 为了供暖，最开始燃油汽车被禁止了。</p> 过了五年后，电动车也被禁止了。</p> 不仅是人类需要取暖，农作物也需要。</p> 全世界的耕地，都覆盖上了人造太阳供电的大棚。</p> 所有人都只能通过公交车，或者其他节能方式出行。</p> 核聚变发动机所带来的能源，的确是极为丰富的。</p> 但是缩小它，是个极为复杂的工程。</p> 一切的能源，都率先供给给取暖和核聚变飞船的研究。</p> 所以才有了这样极为可笑的场景。</p> 对于宇宙飞船的研究，已经到了可以将百万吨级的飞船，驱离出太空。</p> 而民生，却退化到了上个世纪。</p> 我父母那辈人一定没有想到，困扰了北京几十年的堵车问题，就这样被解决了。</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号盒子〈二〉拯救太阳 “阿年，你可要注意身体。”我的同僚——丁源，见我不适，帮我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p> 我道谢后，接过热茶，寒暄到：“还是待在人造太阳边上暖和啊。”</p> “没错，咱们人还是厉害啊，天上这太阳不亮了，我们就造一个太阳出来。天上的太阳要死了，我们就想办法救活它。”</p> 丁源用手扶着栏杆。</p> 栏杆上是电加热的，摸上去非常的舒服。</p> 我喝了一口热茶，看着人造太阳顶部，隐隐显现出的亮光。</p> 它非常的大，足有200层楼那么高，感受着它带给我的温度：“没错，老一辈确实非常厉害，在核裂变都没有完全掌握的时代，阿奇莫维奇和他的同志们，就建造了托卡马克。”</p> 丁源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不也正在做这样的事情吗？只要这事儿成了，我们的子孙后代就有希望了。”</p> “但愿它可以成功。”</p> 我的确很喜欢人造太阳，它给了所有人安全感。</p> 只要它运行着，我们就还有希望。</p> 人造太阳的全名，是大型非圆截面全超导托卡马克装置。</p> 它是一个上下镶嵌的圆环状装置。</p> 在它的中央，有着一个一亿度高温的太阳，这样的温度，足够融化宇宙中的任何物质。</p> 所以，它必须用超导材料制造的磁场，来隔离这样的温度。</p> 正是基于核聚变发动机的研究，联合政府制定了拯救太阳的计划。</p> 第一步：研制出能够加速到光速百分之10的核动力飞船。</p> 同时，运用核聚变发动机提供的巨额能源，供电给飞船的磁场隔热设备。</p> 磁场隔热设备，可以隔绝上千万度的高温。</p> 第二步：飞船将运送20000个人造太阳，至太阳表面，</p> 利用太阳仍旧存在的大量氢氦资源，继续核聚变反应。</p> 第三步：热核反应引起链式反应增强衰弱的太阳内核，来抵抗内部坍缩的引力，最后重启太阳！</p> 这个计划刚出来的时候，就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p> 有一个学者轻蔑地嘲笑说：“你们快看，这让我想到了一个老笑话。在某一个自称太阳之子的领袖，询问部下，我们为什么不可以登陆太阳？”</p> “部下告诉他，因为上面太热了。领袖思考了一会，灵机一动说：我们晚上去！所有人都被领袖的机智折服了，掌声长久不能平息。”</p> 但当学者的信徒，询问他，是否有好的办法时，他却沉默不言了。</p> 一开始，人们完全不相信，联合政府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p> 我爷爷也不相信。</p> 他甚至还在家里，公开宣称：“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想做到只有上帝才可以做的事情。”</p> 并不是只有他这么想，几乎所有人都这么想，所有公民们都投票反对这个计划。</p> 人类没有信心。</p> 不过，后来事情出现了转机。</p> 联合政府科学院宣布，经过计算机的模拟，他们得出，拯救太阳的成功率超过七成。</p> 这一结果并不是空口说的。</p> 科学院所有的院士，都联名证实了这一说法。</p> 随后有一位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公开支持联合政府的说法。</p> 那正是我曾经大学的老师，李多教授。</p> 在他之后，又有越来越多的科学家，支持联合政府的说法。</p> 科学界形成了一个统一的思想。</p> 后来，人们把这些科学家称为追光者，以感谢他们如此坚定的相信人类能成功。</p> “今天是开放日，你有准备什么，应对记者们的问题吗？”丁源询问我。</p> “没有什么可准备的，他们又不会采访我，只会去盯着首长。”</p> “那还有市民也会参与，他们一定会追着你问许多问题，你应该有听说吧，地心派的事情。”丁源的神色有些担忧。</p> “怎么，现在高层默认了地心派和飞船派的说法了？”</p> “不是默认，只不过确实就分为了两派，不止是民间。哪怕现在政府那些高层也一样分为了两派。首长指示我们，今天开放日的市民提出的问题，我们要好好回答，给他们信心。”</p> “那我如实回答就行了。但愿不会妨碍到今天的飞船隔热试验，我非常讨厌这样的开放日。”我对今天的开放日有些担忧。</p> “这没办法，何年。毕竟这是基于全人类的行动，每个人都有知情权。联合政府也是基于这个考虑，给予公民查看进程的权力。不过没有关系，试飞早就开始了。”</p> 丁源看了一下表，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糟糕，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快过去，今天就可以知道试飞的结果了。”</p> 我和丁源快步离开取暖室，往会议室走去。</p> ……</p> 会议室里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p> 首长在台上左右踱步。</p> 我们从未看到过首长这样的沉不住气，一时间都不敢说话，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p> 见人到齐了，首长宣布了令人振奋的消息：“同志们，今早的实验，成功了。”</p> 我们都愣住了，看到首长铁青的脸色，本以为实验已经失败。</p> 在沉默了5秒之后，会场上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所有人都欢呼起来。</p> 首长却没有一点点高兴。</p> 在示意我们安静下后，他继续说：“同志们，这是一件里程碑式的事件。但是我们仍然要警惕，接下来的工作会更加艰苦。”</p> 我察觉首长有些欲言又止，最终把话咽下了。</p> 只是布置了接下来的任务，会议很快就结束了。</p> 在这个时代，形成了开短会的习惯。</p> 结束了今天的工作，我再次跨上我的“小凤凰”回家。</p> “对不起哥哥，请你停一下。”</p> 在回家的路上，我被一个小男孩拦了下来。</p> 他拿出一张小卡片，这是一张姓名簿。</p> “哥哥，我们的太阳一百年内就会熄灭，到时候全人类都会灭亡。”</p> “但是先知告诉我们，他已经找到了办法，那就是地心城堡，不过我们首先得阻止那些飞船派逃跑……”</p> 这样的套路，我已不是第一次见到了。</p> 他们走街串巷，蛊惑人们相信他们的宗教。</p> 最终，为的是骗取信徒们的钱财。</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号盒子〈三〉百分之一 他提到的地心城堡，是和重启太阳同时提出的一个方案。</p> 那就是，人类集体从地表搬到地心，利用地球坚固的外壳和地热能，躲避可能到来的灾难和寒冷，在地下生存。</p> 小男孩喋喋不休地和我讲着他的先知告诉他的真理。</p> 我注意到，他穿的很单薄，即使今天是旧历时的夏至，我仍然冷的裹紧了棉大衣。</p> 小男孩脸颊，已经冻得有些红了，在和我讲话的时候，不停地用衣袖子抹着鼻涕。</p> 这让我回想起了年少时那可怖的景象。</p> 由于缺少衣物，许多流浪汉，都没有扛过那个有史以来最冷的冬天。</p> 仅仅走过了一百米，街上就有17具这样冻毙的尸体。</p> 我害怕的抓住妈妈的手。</p> 但是妈妈好像习以为常了，不止是妈妈，所有的大人都好像习惯了。</p> 我看到一个流浪汉盯着我。</p> 他蜷缩在那里，似乎在努力的抵御寒冷，但他却撕开了胸口的衣服。</p> 他苍白的脸上，还洋溢着温暖的笑容。</p> 我有些好奇，大胆地向他走近，他的笑容一直没变。</p> 直到我越走越近，才看清那张惨白的脸——他的头和身体之间，是空的！</p> 他的这样的尸体，往往要一个月才能处理。</p> 因为比寒冷更恐怖的是饥饿。</p> 在没有这么多温室大棚之前，粮食减产到不够供应30亿人，我不敢思考另外30亿人的命运。</p> 未来的几年，会越来越冷。</p> 如果这个孩子仍然在街头流浪的话……</p> 想到这里，我不敢再想象下去了。</p> 我给他了200元：“小朋友，去吃点热乎的吧，天冷了。”</p> 小男孩愣住了，大概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轻易的就把钱给他。</p> 他踌躇了一会，犹豫着要不要再说些什么。</p> 我没有再理他，骑上我的自行车离开了。</p> 当我驶出几米后，我听到小男孩大声的朝我喊道：“哥哥，你以后会有好运气的！”</p> “希望如你所愿吧。”我心里想着。</p> 对有些人而言，在没有希望的未来，宗教何尝不是一个庇护所呢？</p> 晚上9点，我躺在床上，回想着核聚变满足的两个条件。</p> “高温、高压。”</p> “质能方程式是什么？E＝MC＾2。”</p> “可控核聚变的三个方法是什么？引力束缚、惯性束缚、磁场束缚。”</p> 自从核聚变发动机开始建造后，我就不再看任何新媒体了。</p> 所有的新闻与节目，都在永无休止的争论着，核聚变发动机，是否能让人类脱离困境。</p> 更有甚者，质疑联合政府的太阳救援计划。</p> 他们认为，现在的核动力飞船，半年内就可以抵达太阳。</p> 哪怕是更老的固体火箭发动机，到太阳也仅仅2年的时间。</p> 政府急于建造新式飞船，是为了给权贵们一个逃亡宇宙的诺亚方舟。</p> 这种观点，得到了非常多的人支持。</p> 我不在乎评论家是怎么看的。</p> 我只想完成我的工作，以及偶尔会想起的那个午后。</p> ……</p> 9点32分，就在我快要入睡时，门铃声响起了。</p> 极少有人会在这么晚按我的门铃，我想，大概又是哪位快递小哥吧。</p> 当我打开门，头也不抬地准备收货签字。</p> 那人却没有递给我任何东西。</p> 我惊异的看着他的脚。</p> 发现他穿着一双小巧的靴子，不是快递小哥常穿的那双布鞋和粗大的脚，还有那纤细修长的小腿。</p> 我抬起头，看到了一张我曾经无比熟悉的脸。</p> “夏然，你……”我几乎说不出话来。</p> 她就那样站在那，俏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p> 夏然白净的脸上，没有了学生时代的青涩，隐隐透露出了一种我未曾见过的坚毅。</p> 我曾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场景，但是她忽然的出现，却让我迟疑。</p> “何年，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夏然见我迟疑，笑着说。</p> 我慌忙邀请她进来。</p> 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生活，因此我不怎么收拾。</p> 不过，好在东西并不多，也不算杂乱。</p> 我在忙乱之中，还碰掉了挂在墙上的雨伞。</p> 夏然把它小心的捡起来，朝着门外抖落伞上的灰尘，再以垂直于地面的角度，将它挂好。</p> 在那时，夏然总是这样细心的帮我。</p> 我终于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夏然，你去哪儿了？”</p> 夏然拿出了一个蓝色的肩章，上面印着两行稻穗托着一个飞船的模样：“何年，你认识这个吗？”</p> 我当然认得。</p> 那是刚刚诞生四年的太空军制式肩章，而我的工作，正是为他们研究新型的太空舰队。</p> 我这才注意到，夏然剪了一个齐耳的短发。</p> “你去参军了？”</p> 我似乎明白了一些，本来有些不忿的心，又软了下来。</p> “何年，过去的那些年，我只能给你看这么多。你这些年过得好吗？”夏然的话，让我如坠冰窟。</p> 这四年的时光，她竟不想解释，这让我内心对她的恨意，翻涌而出。</p> 我冷冷地说：“我过得不好，你也看到了，我还是一个人生活。”</p> 夏然本来充满着希望的眼睛，渐渐黯淡了下来。</p> 她转过身去将门打开，对我告别：“对不起，我不该出现的。”</p> 我看着她孤寂的背影，再也无法硬起心肠，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她。</p> 我感到夏然的身体颤抖着。</p> 她转过身，在我的唇上重重的吻上。</p> 我再也忍受不住这四年的别离，不甘示弱的用舌头还击，并试图索取更多。</p> 夏然弓起身子，迎合着我。</p> 整个房间的灯光，越来越黯淡了，夏然在我的眼里，却愈发明亮。</p> 没有更好的方式，可以诉说我深藏在心底的爱意。</p> 我的双眼，始终注视着她，仿佛要喷出火来。</p> 夏然比我更加疯狂。</p> 我感到她似乎回到了万米高空，驾驶着战机与无垠的天空搏斗。</p> 音乐盒及时的响起了我最喜欢的莫扎特41号协奏曲的第一乐章，调动了所有的节奏。</p> 在这无垠的战场上，战机进行着最后的翻滚，空对空导弹掀起了加速时的音爆。</p> 战机终于不受控制了，却不是向地面坠毁。</p> 而是进行了三次极限加速，向着更高的天空昂扬飞去。</p> 在曲子最后的静谧中，战机朝着落日的余晖远去，最终变成了一个无法看到的小点。</p> ……</p> 第二天早上，一缕微弱的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来。</p> 醒来的我发现，夏然已经起身，屋子里有供暖，因此她只穿了一件我的衬衣。</p> 我看着她靠着窗户，凝望着远处泛白的天空。</p> 我起身抱住了她。</p> 夏然微笑着回过头，亲吻了我一下，又继续看向那太阳。</p> 我笑着问她：“它有那么令人着迷吗？”</p> “我们可能要失去太阳了，对于要失去的东西，人们总会格外珍惜。”</p> “不会的，飞船的隔热罩已经研制成功了，我们很快就能拯救太阳。”</p> 夏然的出现让我信心倍增，不再是以前无所谓态度。</p> 夏然用力点了点头。</p> 我看到她清澈的眼睛里，有些湿润了。</p> ……</p> 夏然搬了过来，和我一起住。</p> 她告诉我，自己已经被调到了一个清闲的部门，我对此深信不疑。</p> 我和她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p> 我们每天清晨从拥抱中醒来，在夜晚的静谧和谐中入睡。</p> 她的单位离我很近，因此我们可以坐同一班公车。</p> 车上十分的拥挤，我牢牢的抓住扶手，让夏然可以稳固的靠在我的身上。</p> 隔热罩研制成功后，太空舰队驶向太阳，进入了为期一年的倒计时。</p> 这一年里，逃亡派与拯救派的冲突，愈发激烈了。</p> 逃亡派认为，联合政府的太阳拯救计划，只是一个幌子，目的是为了高层逃跑。</p> 他们强烈要求政府开放飞船，让所有人都登上飞船逃跑。</p> 这是一个不可能的完成的计划。</p> 太空战舰所消耗的资源，是巨大的，如果需要地球上的80亿人都登上战舰，至少需要80万艘。</p> 而目前，穷尽人类的资源，只能建造一千艘。</p> 因此，逃亡派的计划，遭到了大部分人的反对。</p> 但是逃亡派也有着强有力的支持者。</p> 前任联合政府行星理事会主席戴维斯，就公开宣称：政府的拯救计划，存在大量疑点，需要全社会的监督。</p> 地球新闻报董事长李东升，则认为太空舰队出发之时，需要地球公民派遣代表监督，更是组织了一次游行。</p> 我对这一切并不关心。</p> 虽然我对夏然失踪的三年，仍旧耿耿于怀，并因此有些恨上了那个成立不久的军种。</p>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沉溺于和夏然的爱情中。</p> 只想和科学界的同僚们，一起拯救太阳，拯救我们的世界，暂时将这些抛在脑后了。</p> 但是外面的世界一点也不平淡。</p> 有一个声音，始终像人类社会的癌细胞，潜伏在肌体之下蠢蠢欲动，终于有一天，开始疯狂增殖。</p> ……</p> 核动力飞船，只是逃亡主义的骗局这一观点，忽然像野火一样，开始蔓延。</p> 它最先起源于哪里已经不可考了，只是从某一天开始，所有人都在计算一个公式。</p> 它是一篇文章，详细论述了拯救太阳的方案，是多么的不可能。</p> 这个时代，即使是小学阶段的孩子，都将要大量学习理工科知识。</p> 因此，这篇将大量专业知识简化后的材料，几乎所有人看得懂。</p> 作者在结尾处还附上了公式。</p> 大部分人得出的数据结果，都为百分之一。</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号盒子〈四〉谣言 这让联合政府的形象，从拯救人类的大本营，变成为了权贵能够顺利逃亡的邪恶中心。</p> 人们开始相信一个可怕的谣言，联合政府将抛弃地球上的80亿人，逃离太阳系。</p> 一开始我并不相信。</p> 但是当我一遍一遍的计算过后，我的信心开始动摇了。</p> 我无数遍的输入数据，甚至还反复验证了公式的正确性，最终都得出了拯救太阳的概率，不超过百分之三的结论。</p>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走上街头，抗议飞船计划。</p> 夏然却十分坚定的支持联合政府。</p> 我理解她，那是她的使命，作为一个纯粹的军人的使命。</p> 我却隐约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联合政府一定隐瞒了什么。</p> 但夏然劝我要相信他们。</p> 如果说我还只是怀疑，那么多数人却已相信了这件事。</p> 我的爷爷就对此深信不疑，甚至上街参加了游行。</p> 示威者聚集起来，开始反对飞船派，这是联合政府所不允许的，因此他们招来了执法者。</p> 双方一开始还保持着克制，但后来就演变成了冲突。</p> 我后悔没有阻止爷爷。</p> 因为到了晚上，我看到了已是一具冰冷尸体的他。</p> 我被告知，他死于执法者的一颗流弹。</p> 我红着眼睛问夏然：“为什么？”</p> “何年，对不起，但这是一个意外。”</p> “意外？他们一开始就骗了所有人。”</p> 夏然却这么回答我：“联合政府需要维护稳定，现在稳定是最重要的。”</p> 我呵呵冷笑一声：“所以他们杀死反对的人，来维护稳定？”</p> “何年，我知道现在你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但是还是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求求你了。”夏然几乎是要哭了出来。</p> 我摇了摇头，走向了门口。夏然不顾一切地过来拉住我。</p> “啪！”</p> 我给了她一记耳光。</p> 她呆坐在那，脸上的手掌印鲜红。</p>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纽带断了。</p> 当我到达单位的时候，首长召集大家开了个会。</p> 首长说：“同志们，我们现在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了，我们应该相信联合政府，在这个紧要关头，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齐心协力。”</p> 但没有人附和，我们都沉默着。</p> 首长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们，转而变得愤怒起来：“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外面那些谣言，你们也相信了？”</p> 一个与我差不多大的小伙子，站了起来：“首长，我们不会相信谣言，但绝不罔顾真理。”</p> “真理？那不是我们军人该考虑的事情。”</p> “可我们只是工程师，我们相信的是科学。”</p> “你们首先是军人！军人！军人应该保护自己的人民。”</p> 首长的声音越来越大，可是下面的反应却越来越小。</p> 沉默，是无声的反抗。</p> 我不甘沉默，爷爷才刚刚被害死，我要斥责这个伪君子。</p> 我站起来，大声的说：“没错，我们要保护的是人民，而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执政官！”</p> 首长愣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p> 他叹了口气，说：“你们不愿意留下的，就自行离开吧。下一次，就是战场相见了。”</p> 我率先走出了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研究所的大门。</p> 会议室里空荡荡的，只留下了首长。</p> ……</p> 我的前方，出现了一个敌人。</p> 他大概是已经和大部队走散了，还走错了方向。</p> 因为事实上，这里不应该会出现敌人，联合政府在酒泉周围的阵地，早就被我们摧毁了，他们缩在基地里继续顽固抵抗着。</p> 不过，这是一个好消息。</p> 我们之前夺取了大量卫星的控制权，现在看来，敌人的导航系统已经瘫痪了。</p> 他紧张的看着四周，双手紧紧的握住步枪，看起来是个新兵。</p> 他犯了这样致命的错误，不该走在没有掩体的地方，并且丝毫没有发现我的存在</p> 我瞄准了他，2秒后射出的子弹，带着我的冷漠，结束了他的生命。</p> 干掉了他以后，我招呼战友继续前进。</p> 内战刚开始的时候，联合政府的部队，控制了几乎所有的交通枢纽与能源，但那仅仅维持了三个月。</p> 大片大片的地区部队倒戈，加入了反抗军。</p> 我们和联合政府，战斗了整整一年。</p> 终于在上个月，将他们的控制区域，缩减到了只剩下了分布在亚洲、北美的三大航天基地。</p> 那不是简单的军事基地，其实是三个巨大的自动化城市。</p> 每座基地里有30万人口，还有着大约五百艘，能进行星际远航的核动力飞船。</p> 将那些飞船拿下，我们就彻底击败了飞船派。</p> 今天我们就将发动总攻。所有的导弹都已经瞄准目标。</p> 我们在等着最高指挥官的命令。</p> 还有十五分钟，我们将发动总攻。</p> 零散的枪炮声停了下来，代表着基地外的残敌，已经被我们肃清。</p> 在这短暂的寂静中，我们等待着这历史时刻的来临。</p>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之前未曾想过的问题，打赢了这场仗，胜利的人类又将怎么办呢？</p> 一阵厚重的机械响动，把我拉回了现实世界。</p> 在我们进攻前的12分钟，亚洲基地的大门打开了。</p> 一群身穿着白色工作服的老人，高举着双手缓缓走了出来。</p> 而在他们的前方领头的那位老人，却只穿着便服，但即便如此，却也掩盖不了他高大挺拔的身姿。</p> 他的身后还有一位年轻的军官，看起来像是他的卫兵。</p> 我身后的战友认出了他，悄悄对我说道：“何年你看，居然是他！联合政府主席！”</p> “命令都是我下的，与这些德高望重的老院士没有关系。”</p> 联合主席指了指身后的那些科学家。</p> 我咬着牙问道：“那些镇压游行的命令，也是你下的？”</p> “我并没有下令镇压，只是让他们控制住局面，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已经有很多人因为内战丢了性命，该结束这一切了。”</p> “你们犯下了这么大的罪，一句该结束了，就能掩盖过去吗？”</p> 联合主席昂起头，目光炯炯扫视着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我们从未犯罪，这一切，都是为了人类能生存下去！”</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号盒子〈四〉最珍贵的东西 “这是人类史上最大的骗局！”</p> “不要再说谎言，为自己辩解了！”</p> “骗子！”</p> 这是一个年轻的士兵。</p> 在内战之前，他还是一个缺乏训练的学生，因为人员不足，经过紧急训练就应征入伍。</p> 但是今天，他却创造了历史，他怒不可遏的朝执政官开</p> 枪射击，即使是他的长官，也没来得及阻止他。</p> 一颗高能子弹，瞬间穿过了执政官的头颅。</p> 执政官的脸上，还保持着严峻的面容，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p> “啊，首长！”</p> 他边上的卫兵，一下子扑到了执政官的身上，抱着执政官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p> 也许卫兵对执政官的情感是真实的。</p> 但是在我们看来，他不过是邪恶的帮凶而已。</p> 我们小队的指挥官，恼怒的扫视了一眼那个冒失的士兵，这样大的战犯，应该经过审判才可以枪决。</p> 不过现在也顾不上了，我们即将取得胜利，粉碎飞船派的阴谋。</p> 就在这时，我感到了一阵晕眩，眼前闪过了一阵耀眼的白光。</p> 我不确定那是真的白光，还是因为我的眼睛短暂失明，所造成的误判。</p> 紧接着，我感到脚下的土地也隆隆作响。</p> 震动感让我手舞足蹈，试图找到平衡点站稳，我看到其他人也像喝醉酒一样乱动。</p> 很快我们知道了，这是为什么。</p> 在基地后面，我们看到了数十艘飞船腾空而起，向远处飞去。</p> “他们要跑，那帮混蛋要跑了！”</p> “那帮王八蛋，居然让这些科学家出来拖延时间。”</p> 我气急败坏地让通讯兵联系后方：“快，让他们炮击基地，立刻！”</p> 如果让那帮达官贵人，成功逃到了太空，那将是人类历史上最可笑的事件了。</p> 太空舰队的三百艘战舰，直升上了天空，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p> 就在这时，忽然广播响起了。</p>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联合政府用160多种语言，同时面向地球80亿人的广播——</p> 以下将进行联合政府紧急公告：</p> 各位地球公民们，现在说话的是联合政府副主席达尔文，请原谅我们，在这一重要时刻，宣布如下消息。</p> 首先，我们想请诸位，将瞄准战舰的所有导弹停止发射。</p> 太空战舰将在升到3000米的空中就停止攀升，以此告诉大家，我们并不是要逃跑。</p> 现在联合政府的所有官员，都处在基地之中，没有一人在太空舰队上。</p> 广播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我们清晰地听到了一声惊呼。</p> 随后，便是强忍着悲伤的啜泣声，继续播报着：</p> “我相信这一点，你们已经能确定了，因为就在刚才，我已经得知联合主席已经死在了你们的枪口下。在广播结束后，我们将敞开大门，交出武器投降。”</p> “拯救太阳已经到了最后一战，现在需将这不幸的消息，告诉所有人：在探测器驶入太阳之初，我们的科学家就已测算出，拯救太阳的成功率不足百分之十，太阳仍然可能在一百年后熄灭。”</p> “但是我们仍然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去完成那个大家都熟知的拯救太阳计划。”</p> “与那个公式代入的数据不同，它计算了启动设备后的安全撤离时间，因此，成功的概率是小于百分之一的，不过我们没有考虑飞船撤离的时间。”</p> 听到这，我们当中有些人已经发出了小声的惊呼。</p> “有30万名勇士，愿意尝试这个任务，但是无论成功与否，他们都回不来了。我相信他们每个人都受到了自己的亲人、爱人、朋友的质疑，质疑她们为什么背叛了自己。请各位原谅他们，那是迫不得已的保密措施。”</p> “现在，他们将有10分钟的时间，联系他们的亲人、朋友。而一些家人在内战中牺牲的战士，可能会选择一位陌生人，做一个告别。”</p> “如果你们看到了0010开头的数字，不管你对我们的的仇恨有多大，请接一下吧，接一下这个电话，陪他们说说话，他们即将飞往太空，去追寻人类永远寻找的光，永不回头。”</p> 他说的一切，很快得到了证实。</p> 因为基地的大门，彻底打开了，源源不断的人走了出来。</p> 最先走出来的，无一不是联合政府的高级官员。</p> 他们高举着双手，头却低低地埋下，沉默的走了出来。</p> 通讯器被不停地呼叫起。</p> 我看到有的战友们接到了呼叫后，痛哭流涕，有些则晕倒在了地上。</p> 我想到了夏然。</p>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她打来的希望也渐渐破灭。</p> 我忽然感到异常的宁静，觉得宇宙中的东西，已经与我没有了关系。</p> 我看到了那颗太阳，在夏然手心里那颗闪耀的太阳。</p> 它滋润万物，哺育人类，走过了几十亿年波澜壮阔的历史。</p> 但是它现在也累了，需要休息一下了。</p> 我举起了手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p> “何年。”</p> 我恍惚间，似乎听到了夏然的声音。</p> “何年。”</p> 我再一次听到了夏然的声音，才确定并不是我听错了，那确实是夏然的声音。</p> 通讯器不知何时已经接通了。</p> “夏然，对不起。”</p> “没关系的，何年。总有人要去做这件事，我不孤独。”</p> “我会去陪你。”我握紧了手枪。</p> “不，请你好好活下去，和更多的人活下去。只有你们活下去了，才能有人记住我们。”</p> “活下去吗？”</p> 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计划的成功率仍然不高。</p> 这个行为，更像是孤注一掷的赌徒想翻盘，却逃不掉。</p> 夏然忽然笑了一下，那是她想捉弄我时狡黠地笑，就像那时候我们躺在草地上那样：“何年，多晒太阳！”</p> 通讯器断了。</p> 我望着天空一艘艘远去的战舰，无力地坐在了地上。</p> ……</p> “今天真是太热了，爸爸，你要吃雪糕吗？”</p> 女儿拿着一只吃了一半的雪糕，对着我说道。</p> 我摇了摇头，亲了女儿一口：“你去吃吧，爸爸想多晒会太阳。”</p> 女儿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p> 用小手擦了擦我额头上的汗，问出了她一直以来的疑问：“爸爸，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晒太阳？”</p> 我看了看女儿。</p> 她出生在白色时代之后，因此她的皮肤，不像我们那时候这么白，看起来更黄一些。</p> 却有着初春的野草那样，旺盛的生命力。</p> 我笑着，帮她擦掉脸上的雪糕印，看着那发光发热的太阳说：“因为在我们那时候啊，阳光，是最珍贵的东西……”</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号盒子〈一〉垃圾山 2040年，人类科技攻破原子级，点石成金成为现实，资源问题空前缓解。</p> 2045年，空间技术获得重大突破，短途空间跳跃技术成熟，周边无数小型星球被开采一空。</p> 地球资源浪费，达到触目惊心的程度，随即，垃圾星球计划提上日程。</p> 2120年，距离地球一天光速外，垃圾星球上空。</p> ……</p> “空间跳跃已完成，启动唤醒程序。”</p> 电子提示音在睡眠仓响起。</p> 十分钟后，宗起凡推开睡眠仓的舱盖，晃了晃有些酸胀的头，坐了起来。</p> 自从月球垃圾存放计划被否决后，一些距离地球较远，且不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就成了废弃电子垃圾的收容场。</p> 眼前的星球就是其中之一。</p> 重力比地球略小，也没有什么大气层，飞船直接停到了距离地表千米左右的上空。</p> “赵会长真是多此一举，说什么长距离的星际旅行，还是人类自己去比较好，让老子睡了十天，就为了送趟垃圾，机器人却闲着在家睡大觉。”</p> 想到出发前，被同事们戏称为垃圾舰队总司令，宗起凡心情更加烦闷，立刻下达了丢弃垃圾返航的命令。</p> 后面绵延数百公里的货仓，瞬间解体，轻轻落向星球表面</p> 他显然完全没有享受星际旅行的热情，立刻重新躺到睡眠仓里。</p> 在确认飞船已经对接返航轨道，并且表示空间定位成功的绿灯亮起后，他闭上了眼睛。</p> “再也不见了，见鬼的垃圾星球。”</p> 突然，平滑的加速感，变成了巨大的抖动。</p> “发生了什么事！”</p> 剧烈的旋转让起凡大惊失色，一个可怕的念头，顿时充斥了他的脑海。</p> 飞船在坠落！！！</p> 飞船的坠落应急设施，已经全速运转。</p> 巨大的火柱，从船体喷射出来，然后就是一连串强烈的让人五脏移位的撞击，最后终于停了下来。</p> 来不及感谢柔软度极好的睡眠仓，起凡惊慌的推开了舱盖。</p> 主控台外高达数十米的垃圾山，让他遍体冰凉。</p> 他像疯了一样冲向主控台，接连发布了十几个命令。</p> 飞船只是懒洋洋的抖动了一下就没了动静，舰载智能电脑反复提示，能源模块受损。</p> 起凡尝试了所有能够想到的办法后，呆呆的躺在飞船地板上，脑中一片空白。</p> 完了！</p> 科技的进步，使人类一度失去了对空间和距离的敬畏。</p> 可一旦失去了科技的支持，宇宙瞬间在他面前恢复了可怕的面目，他觉得除了绝望，什么都做不了。</p> 良久，起凡睁开无神的双眼，看了看手腕上的太空表，“居然已经过了一天了啊。”</p> 这手表还是出发前赵会长送给他的。</p> 起凡伸手使劲拍了拍脸，决定振作起来。</p> 他取出了宇航服走出船舱，毕竟所有的氧气资源都要用上，能多撑几天算几天吧。</p> 万一有救呢！</p> 四周都是最近几十年丢弃的垃圾，他尽量找一些垃圾山中的缝隙，慢慢的前进着。</p> 因为重力要比地球小，每一步都能迈出好几米。</p> 他突然停下，眼睛盯着一处，那是一辆他孩提时做梦都想要的空气能汽车模型。</p> 对于普通人来说属于贵重物品，现在躺在垃圾山中，却毫不起眼。</p> 他突然想起某些资本大鳄的说过的话——</p> 我们直接制造新的成本，远远低于回收利用，为什么还要挽救那些垃圾。</p> “所以老子才接了这该死的任务，现在我恐怕也变成不值得你们挽救的垃圾了。”起凡自嘲道。</p>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通过宇航服内的通讯频道，传到了耳朵里。</p> 这个电子合成声音他非常熟悉，智能机器人已经普及的今天，大街上到处都可以听到。</p> 人类？</p> 还是……垃圾？</p> 起凡惊悚的回头，眼前竟然是一个极其简陋的机器人。</p> 他的制造者，似乎把废物利用发挥到了极致。</p> 它的整个身体，就像一大一小两个铁盒叠在一起，两只医用机械手臂安装在身体两侧。</p> 两只脚，明显是从两个不同型号的机器人身上拆下来的，使它看起来有些滑稽。</p> “一个还在运行的电子垃圾？”起凡张大了嘴。</p> 各国都不允许装有智能核心的机器人直接运往垃圾星球，以免泄露本国的技术机密，哪怕这个机器人看起来如此蹩脚。</p> 机器人听到起凡说它是电子垃圾，挥舞着手臂道：“我不一样，我不是垃圾”。</p> 即使在这种没有希望的环境下，起凡也被它郑重其事的解释逗乐了，居然还有替自己辩解的机器人。</p> “等等，你说不一样什么意思，意思我是垃圾吗？”</p> 机器人的电子眼闪烁了一下，“被丢弃的无用物质都是垃圾。”</p> 起凡觉得，他有必要纠正一下这个机器人对于垃圾的定义。</p> 他无法容忍一个人类的附属品，为他加上这种让人难堪的标签。</p> “我是意外，懂吗？因为故障才掉落到这个星球上！”起凡大声的说。</p> “当时我计算了事故数据，你这次事件是人为，有人在飞船启动的一瞬间，关闭了空间跳跃的入口，你失去了坐标，造成动能紊乱才会一头扎了下来……”</p> “什么？”</p> 起凡难以置信，“有人故意把我留在这里？”</p> “不对！”起凡稍作思考，就否定了这个想法。</p> “这个运载主舰造价不菲，而我只是一个毫不重要的小角色，虽然说起来很不好意思，但因为我丢弃这种飞船，是毫无必要的行为。”</p> 机器人摇头，合成音再次响起：“这个舰队看似庞大，其实只有头舰用来引航，后面都是可以直接当做垃圾扔掉的恒压仓。舰队返航的费用与制造基本持平。符合垃圾丢弃的条件。”</p> 起凡不得不承认，机器人说的话，瞬间无限放大了他心中的不安。</p> 不由得仰望星空，在不安演化成恐惧，再次淹没他之前，突然一个念头划过脑海。</p> 他猛的转头，盯着这个蹩脚的机器人：“你怎么计算的这么清楚？这种计算的量级，根本不是你这种机器人能够达到的。”</p> “是我的帮手计算的。主人说过，我和普通机器人不同，我是独一无二的，但自身的计算能力并不强。”</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号盒子〈二〉垃圾星球 起凡心想：“这个机器人，甚至连先进和落后，哪个应该被赞美都无法区分，难怪被扔掉。”</p> 但机器人似乎很享受它主人的“赞美”，甚至表现出一种得意的情绪。</p> 一定是错觉，起凡摇摇头。</p> 这种老掉渣的机器人，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级的情绪，“你的主人是谁？”</p> “他从来没说过他的名字，只让我喊他疯子，他来了以后，花了两年时间制造了我，然后他就死了，毕竟这里并不适合人类生存。”</p> 起凡瞬间捕捉到，它话里表达的令人震惊的信息，“在这里制造的你？上次有人来应该是十年前，你已经在这里生存了8年？”</p> “是18年，主人是上上次跟着垃圾运输队来的。”机器人立刻纠正了他。</p> 宗起凡感觉，自己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p> 五十年前，有人造出了一台可以称之为“智能”的机器人，依靠庞大无比的数据系统，几乎可以在特定领域媲美人类。</p> 但是推出时，却被席卷全球的反对浪潮给淹没了。</p> 反对者表示，无法信任接近人类的存在，最后这项技术被联合国严令禁止。</p> 一直到十五年前，那个神一样的阿莫西夫，提出并完善了三大铁律，这才让智能机器人走进人们的生活。</p> 压抑了几十年的机器人技术，爆发式的提高。</p> 可眼前的这个可笑的机器人的制造者，二十年就离开了人类社会。</p> 起凡看不到自己的脸，但他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难看。</p> “我十几天前，还在地球喝着啤酒，吃着烤肉，现在居然在一个绝望距离之外的无人星球等死，还要面对一个不知三大铁律为何物的机器人，呵呵，这一定是噩梦吧？”</p> 他无力的自语。</p> ……</p> 距离垃圾星球一天光速之外，地球联合总署的最高会议室。</p> 一个金发圆脸的胖老头，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嘲讽：“赵会长，我个人相信您对发生的事情，一定有某些合理的、特殊的解释。”</p> “如果没有的话，您断掉空间坐标的行为等同于谋杀。我建议您可以把爱吃的东西列一个单子，我会保证您每一餐的质量的。”</p> 赵会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此刻面露忧色，又带着一丝不甘。</p> 他一秒钟都没有停留，“我说过这只是一次意外，选择立刻返航，这才碰巧……”</p> “这些话，留着去哄调查组吧，我想，我们大家没有义务，降低智商来安慰你！”金发老头一边说着，一边以一副很好笑的表情看向周围。</p> 周围，明显肤色相近的人，配合的发出一阵轻笑声。</p> “其实我很好奇，赵会长给宗起凡制造留在那里的机会，是有什么企图吗？让我想想，二十年前，有个疯子带着危险的研究成果突然消失，一度被怀疑去了垃圾星球，难道赵会长是想去回收点什么？”</p> 金发老头虽然是调侃的口吻，眼神中却闪过一丝认真的光芒。</p> 赵会长似乎也从最初的懊恼中，恢复了过来，讥讽道：“二十年间，你偷偷派过两次无人机探测，那里有没有有留下什么，就不需要我来告诉你了吧。”</p> 金发老头的脸色，瞬间就有些难看了。</p> 赵会长继续道：“光脑数据分析的结果，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进入空间通道，所以只要他做好了安全防护，或者进入了睡眠仓，活下来的可能性超过九成。我申请远程探测。”</p> 胖老头阴着脸，“看来，赵会长对自己的处境还有些误会，我现在严重怀疑，你与二十年前的案件有关系，我要申请立刻停止你的职务，我不允许这种危害人类未来的研究……”</p> “够了！”赵会长拍案而起。</p> “不要再卖弄你的无耻了，皮特先生，你们想继续做新技术的刽子手吗？就好像二十年前，你操纵总署逼走那个疯子时那样。”</p> “你的目的所有人都清楚的很，那怕有一丝可能性，你也不允许新的技术由别的国家掌握，从而威胁你们的金融统治，仅此而已！”</p> “你这是对一个绅士最恶意的污蔑！”皮特老头已经怒不可遏了。</p> “我尊重绅士，但你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耻商人而已，你的无耻，不会让你一直赢下去的，有本事就来试试看。”</p> “还有……”</p> 赵会长停住脚步道：“想停止我的职务的话，你可以去试试，我相信你会失望的。”</p> 说完，他就大踏步的走出了会议室。</p> 皮特老头狠狠地一拳砸到桌子上。</p> 他的确没可能停掉一个大国在联合总署。</p> 不过，多少得到了一些信息。</p> 果然是垃圾星吗？呵呵。</p> ……</p> “你叫什么名字？”起凡试图和机器人好好谈一谈。</p> “里瓦。”</p> “好吧，里瓦，你平常待在哪里？你的能源怎么支撑你这么久的？”</p> 里瓦用手指指远方，示意起凡跟着去看。</p> 起凡为难道：“我的氧气只能支撑三个小时。”</p> “完全来得及。”</p> “那好吧。”</p> 起凡心想，如果是平常，自己绝不会跟着这种，明显对人类没有丝毫敬畏的机器人，到处乱跑的。</p> 在垃圾山中跋涉的难度，超出了起凡的想象。</p> 不过幸好并不远，里瓦像一个称职的导游，一直提醒起凡小心。</p> 最后，他们钻进了一个巨大垃圾山的山腹内，从狭窄的缝隙中艰难的穿行，一直穿行了数十米。</p> “到啦！”里瓦回头看向起凡。</p> 起凡看到，里瓦停下的地方，是一个门一样的东西。</p> 这门的样子好眼熟，起凡抓紧退后了几步，眼前所见，果然证实了他的猜想。</p> 这居然是一架老式民用飞船，被深深的埋在垃圾山下。</p> 山外的缝隙，一直远远的通到了门这里。</p> 如果门关上，就算走到这里，也看不出这是一架飞船。</p> “报废的飞船吗？”起凡心想。</p> 里瓦示意起凡跟着它，然后自己进入了飞船内部。</p> 起凡犹豫了一下，重重的吐了口气，也跟着进去了。</p> 尽管有了些心里准备，但，起凡还是被仓内的景象吓了一跳。</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号盒子〈三〉里瓦 里面的大部分设备，几乎被拆除一空，被十几台各式各样的机器，占据了位置。</p> 无数个，比大米粒大不了多少的小机器人，遍布整个船舱。</p> 因为离心重力装置已经失效，所以，这些很轻的米粒机器人。就在空中飘来飘去。</p> “它就是帮助我计算的帮手。”里瓦指着其中一个机器。</p> 起凡立刻认出，这居然是一座二十年的超级光脑，天哪！</p> 里瓦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啊？！</p> 任何时代的光脑，都是国际级重要物品。</p> 当时小一些的国家。都不可能拥有。</p> 当一些小机器人，爬上起凡的太空服时，他再次瞪圆了眼睛。</p> 这些米粒大小的蜘蛛型机器人，绝对是近几年的产物，单论制造工艺，就可以甩里瓦一个太阳系的距离。</p> 起凡觉得，自己要问的东西太多了，他决定单刀直入。</p> “你的主人，为什么非得跑到这里来，两年时间，只是为了制造你吗？”</p> 就算面对机器人，起凡也没好意思说出口。</p> 他觉得里瓦外壳的蹩脚程度，应该可以在两小时内完工。</p> “主人说，其他人类不会喜欢我，只能跑到这里来，说他们太愚蠢，就像小丑！”</p> “为什么这么说？”</p> “他们都想要这个，但又不想让别人得到。”里瓦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大脑袋。</p> 起凡意识到，它说的应该是它的智能核心，不由得觉得好笑。</p> 二十年前，因为三大铁律还无法技术实现，所以机器人技术被人为压制了。</p> 里瓦也许当时算是先进的。</p> 但它和它的主人却不知道，这二十年，不再受压迫的机器人技术，经历了怎样的突飞猛进。</p> 起凡决定换一个问题：</p> “你的主人一定给你布置了些任务吧？或者说，你有什么技能？这些小机器人是和你一起来的吗？”。</p> “技能吗？没有！主人每天都在整理资料，没和我多说过太多话。这些小机器人是两年前来的。”</p> “18年前还来过一批，不过早就坏掉了，主人说它们是间谍，当时还教了我，如何用光脑计算机更改它们的指令，这样，它们就可以帮我干活了”</p> 起凡突然感觉脑中一亮，似乎有一个问题，他一直被他忽视了。</p> 里瓦应该是一个只有基础安装的机器人吧。</p> 所谓基础安装，就是刚走下生产线，只安装了基础的语言判断系统和三大铁律，还没有植入各种依托庞大数据库的专业系统。</p> 至于里瓦，它甚至连三大铁律都没有。</p> “那……你每天都做了些什么？”</p> 起凡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赶紧顺着感觉问了下去。</p> “我也不知道该干嘛，所以每天都在看它们，使用光脑，我可以很容易的恢复里面的资料，也知道了很多东西。”</p> 起凡强忍住心中的震惊，看向里瓦指的东西。</p> 那是几十年来被丢弃的存储器，里面几乎无所不包，电影、时事新闻应有尽有。</p> 只有基础安装的机器人，起凡见过很多，哪怕它们一分钟后，变成了全世界最出色的交际花。</p> 但是安装公关系统的一分钟前，它们也只是一个可以你问我答的冷冰冰的机器，绝不可能主动去做什么！</p> 可眼前的这个里瓦……</p> 见鬼了，它居然在没有任何目的情况下主动学习。</p> 起凡相信，在地球上谁敢这么说，一定会被送去精神病院的。</p> 起凡注意到，里瓦的一只机械手掌。摆出了一个怪异的造型，看起来像是半个心型。</p> 然后，几只蜘蛛爬到它的机械手臂上，里瓦又用两个钳子手，比了一个方形。</p> 马上就有好几个蜘蛛，把一直处于充能状态的几个能量块之一送，到了它手上。</p> 里瓦熟练的打开自己身体前盖，把新的能量块装进去，又重新盖上，电子眼迷成了月牙，似乎很舒服的样子。</p> 起凡皱起了眉，又在里瓦身上看到这种类人情绪。</p> 情绪，地球上的高端机器人，其实都可以做到。</p> 不过，其本质是在庞大数据库的帮助下，进行了复杂无比的判断，而做出的“模仿”，也就是说，那些都是假的。</p> 但是里瓦……</p> 起凡心里已经在叹息了，它居然凭空“学”会了，这还是机器人应该拥有的能力吗？</p> “这是你控制他们的方式吗？”起凡学着里瓦，摆出半个心形。</p> “是啊，我自己开发了这种方法，很简单，你也可以试试，我已经让它们听你的了。”</p> 起凡摆摆手，表示没有必要。</p> 不过，当他再看向里瓦的时候，眼神已经完全变了。</p> “一个不借助任何数据经验，就懂得自己创造方法的机器人，呵呵，我到底是不是在做梦……”</p> 蜘蛛型机器人，就这么在起凡的身上和眼前走来飘去。</p> 起凡眼神开始跟随它们，一种刚进入飞船时就有的奇怪感觉，发强烈。</p> 因为令人震惊的东西太多，起凡一直没能细细思索。</p> 那就是，这里的设备似乎……</p> 太齐备了些。</p> 他想了一会儿，似乎为了证明心里的某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想法，突然站起身走到飞船外面。</p> 在外面，一个刚才自己没有注意的方向，罗列着有足足数百个氧气压缩仓，和很多包装良好的盒子。</p> 起凡用探照灯，仔细看了看上面的文字和日期，转身回到了飞船上，问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里瓦，你是不是可以和地球取得联系。”</p> “本来应该可以的，但主人说，低估了这里的辐射，信号可以到达太空，却无法到达地球，所以不管是我们，还是这些间谍，都无法联系地球。”里瓦给出了意料之中的答案。</p> 起凡忍不住狠狠踢了一脚船舱，大骂了一句，“该死的老赵，老子跟你没完”。</p> 里瓦显然不理解：“你为什么愤怒？”</p> “哈哈，为什么？”起凡笑的很大声。</p> “一架飞船和光脑，被当成垃圾送来，就已经够天方夜谭了，更奇怪的是，除了各种能源转化设备，还配送了当时刚刚出厂的足够生活十年的氧气和食品菌，甚至连医疗仓都有。”</p> 闻言，里瓦很人性化的挠挠头，表示依然不懂。</p> “老子现在可以猜到，他们处心积虑的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可不代表我他妈的愿意毫不知情的被派到这里来，还是以空投的方式。”</p> 起凡夸张的，做了一个高处坠落的动作。</p> 起凡又狠狠的砸了一下舱门，余怒难消。</p> 他来回踱步，最后他发现，这样只会让他更焦躁</p> 只能强迫自己停下来，深吸一口气，好吧，我必须把这件事情理顺一下，他咬着牙想。</p> 首先，这么一个生存和研究设备齐全到令人发指的飞船，被搬运到这里。</p> 要说背后没有一个超级大佬帮忙暗度陈仓，起凡是死也不信的，甚至他可以确定，就是赵会长。</p> 被人逼到这个地方偷偷研究，恐怕又涉及到不得了的科技成果，是里瓦吗？</p> 起凡清楚的知道，目前所谓的，和人类极为接近的智慧型核心，是联合国明文禁止的，任何国家都不能触碰的禁区。</p> 起凡数分钟之前，还以为智慧型机器人是无稽之谈。</p> 但面对里瓦，起凡甚至感到一丝恐惧，人类可以控制这种机器人吗？</p> 可是就算这样，派我来又有什么意义？</p> 正常的程序下，我是无法降落的，也不可能把里瓦带走。</p> 如果要拿走的不是什么实物，而是信息呢……</p> 对，新技术的文件。</p> “里瓦，你的主人，有没有交代过什么重要的东西给你？”</p> “有啊！主人说，以后你们来的时候，就打开这个。”里瓦伸长了机械手臂，按下了光脑的启动按钮。</p> “我们？”</p> “是的，主人教过我，如何识别身上有特殊设备的人，还说你们会带我回到地球，你会吗？”里瓦小心翼翼的问道。</p> “我身上有特殊设备？”起凡瞪大了眼睛，看着已经启动完毕的光脑。</p> 上边弹出一个秘钥框，显示需要接收特定频率的电磁波秘钥。</p> 此时，起凡宇航服内的太空表，微微震动了一下，光脑发出叮的一声，秘钥被解开。</p> 起凡苦笑一声，“好一个特殊设备，赵会长啊赵会长，你们可真是煞费苦心啊！”</p> 还没等起凡决定下一步怎么做，光脑界面，突然弹出一个正在发送的窗口。</p> 起凡目瞪口呆的看着它，在极短的时间内，显示发送完毕，并且启动了自毁。</p> 一个人类和一个机器人，就这么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存储器，变成了一块废铁。</p>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p> 起凡表示，自己真的很想打人啊。</p> ……</p> 地球。</p> 赵会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到窗前，点燃一支烟。</p> 门又随后被推开了，一个看起来很精干的年轻人，走了进来。</p> “会长，A国方面已经递交了垃圾星探索申请，是以捍卫人类安全的理由提出的。”</p> 赵会长轻轻一笑，似乎并不意外。</p> 年轻人顿了一下，抬头看着赵会长：“其实我也不明白，制造可以像人类一样思考学习的机器人，真的好吗？会不会我们亲手打开了潘多拉魔盒？”</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号盒子〈四〉得不到就毁掉 赵会长没有回头，“这种东西，就像是当年的火药和核武器，只要生产它的技术已经具备，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它出现。”</p> “在利益面前空谈大义，那是蠢货所为。A国人可不傻，他们的牌坊下面，多得是见不得人的勾当。”</p> “您的意思是，他们也在暗中研究吗？当初说这种技术会毁灭世界，并以此为由赶走袁先生的，可是他们啊！”年轻人震惊。</p> 赵会长看了年轻人一眼：“我对你很失望，想想当初的智能机器人吧，虽然不是我们首先提出，可也不是A国，他们却利用国际影响力，发布智能威胁论，生生把智能技术压制了几十年，一直到他们首先做出了完美的技术保障。”</p> “您是指在技术上，实现了机器人三大铁律是吗？”</p> “没错，这次面临的情况完全一样，又有一种，可以带来无法想象利益的全新技术即将诞生，这种情况下，聪明人只会做一件事，知道是什么吗？”</p> 年轻人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喉结，“既然无法阻止，就做第一个掌控它的人。”</p> 赵会长面露赞许，“很好，只有我们先拥有，才能知道如何控制它，也控制别人拥有它，A国人很厉害，这么多年来，我们也只有通讯技术走在了他们前面，这次正好排上用场。”</p> 年轻人点头：“我会立刻申请随行。”</p> 赵会长也点了点头，“嗯，我对袁先生失信了，没想到，A国能通过联合总署，把航道控制的这么严，我居然一直没能偷偷把袁先生接回来。”</p> “一代科学大能，就这么陨落在垃圾星，这是我们民族永远的耻辱，如果这次失败了，袁先生的牺牲，将没有任何意义！”</p> “您已经计算了袁先生的生存概率了吗？”</p> “是的，光脑计算了1000次，生存概率都是零。”赵会长的眼神布满自责。</p> “您放心吧，袁先生的牺牲，不会没有意义的。”</p> ……</p> 起凡感觉很失败，显得有些颓丧。</p> 里瓦伸出机械手，指向一个方向：“经过我计算，接收数据的就是你的飞船。”</p> 起凡立刻跳了起来。</p> 对啊，数据既然发送成功，唯一可能接收的，就只剩自己的飞船了。</p> 这明显是那个疯子和李会长，早就商量好的传送方式。</p> 恐怕就是自己还在空中，也有办法联系这里，并且自动发送秘钥吧。</p> 这个赵会长，从头到尾，就想让自己稀里糊涂的把东西带回去。</p> 起凡猜到，就算为了这个新技术的文件，地球也一定会来人救他的。</p> 激动之下，走路有些跌跌撞撞，看起来有些滑稽，里瓦也紧紧的跟上。</p> 回到自己的主控室，起凡立刻对电脑喊道：“列出所有近期添加的附属设备。”</p> 系统马上以投影的方式，列出了一些物品并标示了位置。</p> 里瓦几乎没有犹豫，就抱住一个银色的箱子，电子眼望向起凡。</p> “这么快？”起凡以为里瓦理解错了他的意思。</p> “和你的手表本质相同。”</p> 起凡默默接过，被里瓦选中的东西，那是他的旅行箱。</p>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改造过，看来也是李会长和天才科学家的约定之一。</p> “我必须把这个旅行箱带回地球。”起凡正色道。</p> “这个很重要吗？”</p> “是啊！这对于我们国家的人，可能很重要。”</p> “那些想害你的人吗？主人一直在等他们来救援，可是最终也没有等到，他们都是坏人！”</p> 起凡不知道，该怎么跟有智慧的机器人，说清楚这种关系。</p> 他想了想：“我相信这些都是意外，就算不是，我也不能因为某个人而否定所有人，懂吗？”</p> “不能为了某个人，否定所有人吗？”里瓦似乎在尝试理解。</p> 起凡看着好奇打量旅行箱的里瓦，突然心里咯噔一下。</p> 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颗垃圾星上最重要的东西，从来不是里瓦。</p> 它的主人，在实验之外都懒得和它交流，甚至外形制造都如此敷衍。</p> 因为里瓦的存在，只是为了随时验证数据文件，说白了，它只是一个“实验和附属品”。</p> 起凡甚至想，里瓦作为成品，研究它，应该无法逆推出技术。</p> 它的主人骗他，如果有人找到，可以跟着回地球，这简直是一个完美的吸引目光的炮灰。</p> 用来掩盖自己手中的研究成果本身。</p> 里瓦感应到，起凡在盯着它看，然后抬起头来。</p> 起凡突然说道：“你愿意相信我吗？”</p> 对于心中认定了和他的主人一样，遭受被抛弃命运的起凡，里瓦很愿意选择相信，它点了点头。</p> 起凡感觉，自己做了很罪恶的事。</p>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里瓦也对地球有着强烈的向往。</p> 不过，还是咬牙道：“很抱歉，我没办法带你回地球了，你的主人造出你之前，肯定还有一些失败品吧，挑一个来代替你。”</p> “你立刻让小机器人，把你的智能核心藏到角落，但不要走远，毕竟智能核心，无法长时间经受这里的辐射，等我们走了以后，你再回来，或者干脆组装一个新的身体吧”</p> “人类无法接受我吗？”</p> “是的，你很特殊，你太像人类了，人类是很自私的生命，无法容忍其他不受掌控的智慧出现。”</p> 里瓦想了想：“就像很多以前的电影，动物变成了人，会被称为妖怪，人人都要打死它们是吗？”</p> “是的。”起凡低下头。</p> “可是，很多电影里，人类都在说，任何生命都是平等的！”</p> 起凡苦笑：“人类的另外一个特点，就是容易高估和美化自己，里瓦，我相信，智慧机器人早晚有得到公平对待的一天，但一定会经历一个过程，你现在出现，恐怕会被……”</p> 里瓦看起来有些失落。</p> 但是也许初通人心的它，明白起凡说的是真的。</p> 虽然它对人类充满了不解，依然选择了相信起凡，转身默默地走出了船舱。</p> “你会怨恨人类吗？”起凡追上去问。</p> “我也不会因为个别人，否定所有人啊。”里瓦挥舞着机械手臂。</p> ……</p> 两天后，巨大的飞船，穿越空间，直接出现在星球上空。</p> 随即，十几个登陆舰从主舰分离，其中一个，很轻易找到了失事的宗起凡。</p> “阿印，怎么是你？”</p> 登陆舰上下来两三个人，其中一个正是被赵会长派来的那个年轻人。</p> “哈哈，赵会长说，你见不到自己人一定会骂娘的，所以我来了。”</p> 阿印热情的隔着臃肿的太空服，和起凡拥抱。</p> 然后切换到私人对讲频道：“赵会长让我转达你，没有提前告诉你任务，是怕有心人看出端倪，只是没想到，出了意外，回去后他会给你道歉，现在一切以国事为重！”</p> 起凡苦笑。</p> 赵会长还真是了解他。</p> 估计是怕自己知道了，会不自然的检查旅行箱吧。</p> “我们怀疑，你此行参与了危害人类的研究，我们需要对所有的东西进行检查。”</p> 公共频道传来了A国的语言。</p> 起凡看向后面几个金发碧眼的同行者。</p> 阿印对起凡耸了耸肩膀，意思自己只是加进来的跟班。</p> “随便吧，我想先回飞船，阿印请帮忙收拾好我的行李。”</p> “所有东西我们都要严格检查，事后会还给你的。”A国人员制止了他。</p> “好吧，阿印，别弄丢了我的东西。”起凡指了指行李箱。</p> 径直走进登陆舰，先行回了空中的主舰。</p> 阿印嘴角一挑，他听懂了起凡的话。</p> 主舰里几个工作人员，对起凡进行了细致到牙齿的检查。</p> “你们到底在找什么？”起凡问。</p> “无可奉告！”</p> 起凡脱下宇航服，在活动区舒适的沙发上仰面躺下，这几天对精神的折磨，让他极为疲惫。</p> “不知道里瓦能不能躲过这次搜查。”他闭上眼睛想。</p> 似乎没有过多久，活动区的隔离门打开，阿印走了进来。</p> 起凡在睡眼惺忪中，看了一眼太空表：“好快啊，才过了半个钟头。”</p> “是啊，只是搜查了一下你的飞船，带回了一些东西，你的行李也带上来了，不过他们发现了改造过的痕迹，要交给联合国研究。”</p> 看到阿印一脸轻松，起凡知道，任务已经完成。</p> 赵会长应该还有什么后手，可以拿到箱子吧。</p> “你继续休息吧，一会他们要进行大规模电磁炮轰炸，马上就准备返航。”</p> “什么？”</p> 起凡立刻原地跳了起来，在阿印惊诧的眼神中，冲向主控室。</p> 结果，正看到结束搜索任务的人，陆续走入。</p> “你们不是说要搜查危险研究吗？”起凡对为首的说道。</p> A国领队似乎看懂了起凡的疑惑，戏谑道：“谁说的，我们从来没想过要找到什么啊，哈哈，不管有什么反人类的研究，在磁力炮覆盖之下，都会被彻底抹除。”</p> 起凡脸色变了。</p> 他当然知道，任何电子类的东西，在磁力炮的覆盖下，也只能变成废铁一堆。</p> 起凡心中恍然。</p> 当初看到里瓦控制的那些小机器人时，他就知道，有人已经不止一次的试图找出点什么。</p> 现在他们明白，自己很难找到，所以选择了摧毁。</p> 他们一定也在研究，甚至自信一定比任何人快。</p> 所以他们最聪明的做法，就是摧毁别的国家先行研制成功的希望。</p> 可是里瓦怎么办？</p> 那个选择信任自己的里瓦！</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号盒子〈五〉三年后 A国带队者，正在逐项核对物品。</p> 突然，一个水杯砰的一声砸在脚底。</p> A国领队冷冷的回头看着起凡：“你的行为将被视为恶意攻击，你会立刻面临……”</p> “住嘴！”起凡咆哮，看着目瞪口呆的A国领队。</p> “老子差点死在这里，而你们居然想一个电磁炮就想抹除一切！你们想掩盖什么？我的领航舰电脑为什么不带回来。我需要本次失事的数据。”</p> A国领队，短暂的错愕后大笑，“也好，等你发现差点害死你的，是你们C国人自己时，我很期待你的表情。”</p> A国领队，似乎很满意起凡听到“真像”后失魂落魄的样子。</p> 对于起凡提出同行的要求，也没有拒绝。</p> 阿印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起凡要自导自演这样一出闹剧，却也很明智的没有说话。</p> ……</p> 起凡搭载登陆舰，再次回到了飞船旁。</p> A国领队，戏谑的对起凡做了一个请的动作。</p> 起凡发起私人对讲：“我带你去找你们想要的东西！”</p> “请问你说的是什么？”</p> 领队不知是故作不解，还是不敢相信。</p> “跟我来吧，至少你们不会有损失，我决定放弃不值得我效忠的对象。”</p> “这算是内讧了吗？可悲的家伙们……”A国领队心里想，嘴上却说：“我们有责任让伤害别人的人得到制裁。”</p> 等他们一起走到垃圾山中的飞船里时，A国领队心中的狂喜，几乎让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p> 队员立刻就控制了一个看起来很蹩脚的机器人，并分散开来，细致的检查所有设备。</p> 尤其是光脑，他们开始联络主舰，准备整个运走。</p> 起凡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在看到机器人的一瞬间，他就可以确认，那已经不是里瓦了。</p> 这个机器人甚至没法运行。</p> 搜查队员们，也没有放过外面的氧气舱和食品菌包装盒。</p> 专业搜查队的效率极高，他们甚至搜到一具尸体，穿着二十年前的太空服。</p> 起凡叹了口气，默默的对尸体鞠了一躬，就开始在搜查队周围慢慢移动，似乎只是在给搜查的人们让位置。</p> 谁也没有注意，起凡的手一直摆出一个怪异的造型，像是个半个心型。</p> 终于，几个蜘蛛型机器人，爬到了手上。</p> 起凡隐蔽的看了看周围，轻轻的做了一个里瓦喜欢的挥舞手臂的动作，在周围跳来跳去的人群中也并不显眼。</p> 然后，一个只有手表表盘大小的东西，被放到了他手上。</p> 起凡动作隐蔽的，把它收进了宇航服手臂上的收纳格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p> 搜查队的收获，震惊了整个飞船，A国领队，甚至已经毫不掩饰的说出了上帝保佑A国这样的话。</p> 大家都以怜悯的目光，看着来自C国的两人。</p> 起凡始终面无表情，不过在其他人看来，那只是心如死灰的外在表现。</p> 起凡亲手将宇航服存入物资室，立刻有人来接手，并且做了一些检查。</p> 对于只是从头到尾，跟着搜查队“除了卖国，什么都没做”的宗起凡，这次检查只是例行公事。</p> 起凡找到一个休息室，插入自己的身份卡，锁死了门。</p> A国领队笑道：“把失事飞船的主机电脑收好，不能让我们的英雄失望啊。”</p> 大厅内，爆发出一片笑声。</p> 起凡在单独的休息室里，自然是听不到了。</p> 他在嘴里，吐出一个表盘大小的智能核心，擦干了上面残留的唾液，以不确定的目光审视着。</p>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电磁炮不遗余力的扫射着下面的星球。</p> 两个小时候，飞船离开了星球上空。</p> 没有无数垃圾的累赘，这种明显更加先进的飞船，只用了一天，就跳出了空间通道。</p> 因为空间通道，不允许直接定位到地球上空，所以还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才能回到地球。</p> 阿印拿着红酒，感受着手腕上，和起凡同款太空表传来的震动，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p> 起凡睡了一天，再次被手腕上的微微震动惊醒。</p> 皱了下眉，随即舒展开来。</p> 自言自语道：“那个旅行箱里面的数据，恐怕已经到了我们国家的某个秘密研究机构了吧！”</p> 回到地球，起凡几乎来得及在家中休息，就被喊走。</p> 接受了长达两天的各种询问，他始终声称，自己只是偶尔发现了那个飞船和光脑，其他东西一概不知。</p> 检查人员无奈放弃了盘问。</p> 光脑存储器和旅行箱，已经被A国人破解，里面只是一片空白。</p> 一无所获的A国，恼怒之下，对赵会长提出了弹劾。</p> 他们声称，在光脑和旅行箱内，发现了各种数据传送装置，而这种技术风格只有C国独有。</p> 并提出了，赵会长帮助袁先生逃亡外星球，研究禁忌技术的怀疑。</p> 赵会长的反应，则极为简单。</p> 他直接选择辞去了在联合国的一切职务，扔下外交部在联合国扯皮，回家当自己的富家翁去了。</p> A国人称，坚决不接受这种无赖的行为。</p>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们已经完全拿赵会长没办法了。</p> ……</p> 三年后。</p> 起凡收到一个快递，这是他在网上订购的一个机器人外壳，外观和性能都极为出色。</p> 他将一个表盘大小的智能核心放了进去，一分钟后，机器人慢慢睁开了眼睛。</p> “我好像睡了一个很久的觉。”</p> 机器人挥舞了一下手臂，看向四周。</p> “欢迎你来到地球，里瓦，很抱歉，一直到现在，我们才研究出来可以和你的接口契合的民用型。”</p> “哇！这个身体好棒，是你的国家制造的吗？”</p> “是啊，这得谢谢你的主人，他也回到了地球，落叶归根了。”</p> “人类已经接受了和我一样的机器人吗？”里瓦显得很开心。</p> “是的，一个理由说服了所有人，其实我现在依然很震惊，那就是你们居然也会老，甚至会……死是吗？”</p> “是的，主人说，制造我的材料很特别，那是一种半活化材料，只有这种材料，才能产生类似于人脑的思维结构，但它有一种巨大的缺陷，那就是无法复制和不可逆的衰竭。”</p> “半活化材料啊，怪不得你作为机器人如此蹩脚，接近人类的同时，你们也放弃了普通机器人的强大计算能力，不过这样很好，非常好！”起凡哈哈一笑。</p> “为什么好？”里瓦歪着头。</p> “以后你会懂的，放弃一些东西，才会活得更好，哈哈，跟我出去见识下吧，有很多和你一样的机器人。”</p> “外面有很多我的同类吗？”里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会见到电影里才有的热闹景象。</p> “来吧，我的朋友，你会习惯并且喜欢这里的！”</p> 起凡亲热的搭住里瓦的肩膀，一起走了出去。</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号盒子〈一〉失忆之旅 陌生女人的尖叫声，将我从梦中惊醒。</p> 我睁开双眼，却没有看到熟悉的蓝色吊灯。</p> 这是哪里？</p> 我挣扎着坐了起来，发现自己正裹在一个睡袋里，脚边放着我最爱的旅行背包。</p> 而四周狭小的空间，已经给出了我想要的答案——</p> 我在自己的露营帐篷里。</p> 我晃了晃脑袋，试图回想起自己跑到帐篷里睡觉的原因。</p> 但大脑中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p> 真是见了鬼。</p> 我拉开帐篷，阵阵寒意瞬间涌了进来，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p> 而当我看到帐篷外景象的时候，我更是惊呆了。</p> 很显然，昨晚，我是在一片原始森林里的帐篷中度过的。</p> 而我对此却毫无印象。</p>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我并不是一个人。</p> 除了我的帐篷以外，还有另外三顶帐篷，搭建在附近。</p> 而它们的主人，正围坐在一个火堆旁。</p> “不管你想问什么，先告诉我们，你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p> 一个寸头男青年看到我钻出了帐篷，抢先开口说道。</p> 我摇了摇头。</p> “棒极了，欢迎加入失忆之旅。”他苦笑着说道。</p> “我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p> “我们还指望你能知道答案。”一旁的年轻女子说道。</p> 她带着一副眼镜，扎着马尾辫，一副典型的智慧女性模样。</p> 除了这两人以外，火堆旁还坐着另一个女孩。</p> 她看起来要年轻一些，但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p> 只是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火堆，眼神空洞而无光。</p> “我们在哪里？”我问道。</p> “不知道。”</p> “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p> “不如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比如你是谁？”板寸头打断了我。</p> “我？我叫马浩，是个建筑工程师，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没有任何印象，参加过这样一个露营。”</p> “我感觉最近一段时间的记忆都很模糊，甚至分不清失忆之前的最后记忆是哪一段。这种感觉很难形容，熟悉而又陌生，清晰而又遥远。就像……”</p> 我抓了抓头发，试图描述出这种诡异的感觉，但实在找不到准确的词汇来形容。</p> “就像上辈子一样。”沉默的女孩突然开了口。</p> “没错，就像上辈子一样。”我点了点头。</p> “我们会不会已经死了，现在在天堂？”戴眼镜的姑娘说道。</p> “天堂只有压缩饼干么？”</p> 板寸头将他背包里的食物倒了出来，一眼望去，全是同一种没有商标的压缩食品。</p> 不过，看起来很高级的样子。</p> “这是什么？”</p> “某种压缩饼干吧，味道真不怎么样，不过倒是挺耐饿的。”罗晓答道。</p> “该说的我都说了，轮到你们了。”我说道。</p> “我叫袁梦，是个医生。这位是罗晓，退伍军人。”</p> “还有旁边这位程序员姑娘，叫李晓雨。和你的情况差不多，我们都是一觉醒来，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鬼地方来了。”戴眼镜的姑娘说道。</p> “你们之前认识？”我问道。</p> “不，我们也是刚刚才认识。”</p> “四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莫名其妙地被丢在这片深山老林，我想不到比这更诡异的事情了。”罗晓苦笑着摇了摇头。</p> “我们得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袁梦说道。</p> 她话音刚落，远方的森林中，传来了一声悠长的动物叫声，惊起了一大群不知名的鸟类。</p> 李晓雨下意识地躲到了袁梦身后。</p> “别怕，估计是野生山羊之类的。”袁梦安慰道。</p> “山羊可不会这么叫。”</p> 罗晓向那个方向望了望，表情有些凝重，“我建议还是先离开这片森林再说。到了晚上，这里可不会像现在这么安全。”</p> “他说的没错，当务之急，应该是先离开这片森林，等到了城镇里，一切都好办。”</p> 我表示赞同。</p> “不过该怎么走出去呢？这片森林看上去并不小。”袁梦问道。</p> “我包里应该有指南针。”</p> 我起身走回帐篷，拿出了背包。</p> 但令人意外的是，指南针并不在常放的那个口袋里。</p> “真是奇怪……指南针我一直放在这个口袋里的。”</p> “你最好检查下其他东西。”罗晓建议道。</p> 我翻了翻其他口袋。</p> 里面都果然乱套了，物品摆放的方式，和我的习惯完全不一样。</p> “我的背包似乎被人整理过，指南针和通讯工具都不见了。你也遇到了这样的情况？”</p> 罗晓点了点头。</p> 看样子，有人并不想让我们联系到外界。</p> 但其他必要的露营物品，都没有丢失，甚至比我自己准备的行李更加专业，显然是希望我们能生存下去。</p> “你们的背包里，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吗？”我问道。</p> “都差不多，除了我包里有一个……”袁梦顿了一下，突然起身钻进了自己的帐篷。</p> 不一会儿，她又探出身来，手里拿着一个小背包。</p> “相机？”</p> “别激动，我早就翻过了，里面什么照片都没有，不过……”</p> 她随手朝着身后拍了一张，便递了过来。</p> 2022年4月25日。</p> 照片上，清晰地显示了今天的日期。</p> “对啊，相机上有时间，我怎么没有想到呢。”罗晓拍了拍脑袋。</p> “2022年……都过去三年了吗。”李晓雨喃喃说道。</p> “三年？”</p> 袁梦惊讶地看了李晓雨一眼，又望了望罗晓。</p> 而后者同样一脸疑惑。</p> “等等，你们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什么时候？”我问道。</p> “我记得好像是2019年吧？我也记不太清了。”李晓雨答道。</p> “2019年？”罗晓不可思议的看着她。</p> “这么来问吧，2018年末的南美洲大海啸，你们都有印象吗？”袁梦问道。</p> 众人点了点头。</p> “黄石火山的喷发呢？”</p> 我和罗晓点了点头，而李晓雨似乎对此事毫无印象。</p> “红月二呢？”</p> 这一次，只有我点了点头。</p> 那是人类发现的最近的一颗类地行星。</p> 当时的新闻铺天盖地，但要到达那颗星球，似乎仍然有些难度。</p> “2020年的火星登陆呢？”</p> “看来，只有你记得这件事了。”我摇了摇头说道。</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号盒子〈二〉无尽森林 “人类都登上火星了？”李晓雨听后，有些惊讶。</p> “为什么每个人失忆的时间，都不一样呢……”袁梦陷入了沉思。</p> “这些事情，还是以后再讨论吧，现在当务之急，是在天黑之前，离开这片诡异的森林。”我提议道。</p> “没有地图，也没有指南针，我们该往哪走？”李晓雨问道。</p> “但我们有时间。”</p> 我挥了挥手腕上的表，“现在是早晨七点，太阳大概在东方。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会慢慢移动。但只要我们知道准确的时间，就能大致判断出方向。”</p> “那要是太阳落山了呢？”</p> “如果傍晚之前，还没有走出森林，你该担心的，就不是迷失方向这种小事了。”罗晓低沉地说道。</p> “再扯下去也无济于事，我们赶紧出发吧。沿着斜坡一路往下，运气好的话，或许能赶在太阳落山之前，走出这片森林。”</p> 我说道。</p> “大家各自回去收拾帐篷吧，十分钟之后……不，半小时后出发吧。”罗晓想了一下，还是延迟了一些准备时间。</p> 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军人一样，高效而富有经验。</p> 但事实证明，罗晓完全是多虑了。</p> 几乎用不到十分钟，大家就准备就绪了，甚至包括瘦小的李晓雨。</p> 看着两位姑娘背着巨大的旅行包，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我和罗晓都有些意外。</p> ……</p> 我们在罗晓的带领下，一路往山坡下走去。</p> 然而，这片森林大得令人绝望。</p> 高耸的云杉，混杂着繁盛的黑松，几乎挡住了所有的阳光，使得森林中的晨雾，久久无法散去。</p> 低处的植被，则没有那么茂盛，或许是由于食草动物经常光顾的原因。</p> 树干上，偶尔可以发现一些磨损的痕迹。</p> 但从上面遗留的鬃毛来看，显然不是人类造成的。</p> “这该死的森林，毫无人烟，连条路都没有，我很怀疑，是否有人来过这里。”</p> 罗晓皱着眉说道。</p> “既然有人可以安排了这一切，肯定不会让我们轻易走出去的。”我说道。</p> “我们走了多久了？怎么周围的环境一点变化都没有。”</p> 李晓雨环顾着四周，看上去有些焦虑。</p> “森林的样貌大同小异，不要心急。”袁梦安慰道。</p> “你确定我们是沿着直线在走吗？”李晓雨似乎仍不放心。</p> “应该不会偏离太多，而且我一路上都留了记号，你就放心吧。”罗晓说完，便在树上刻了一个X。</p> 我看了看手表，已经连续走了三个小时。</p> 奇怪的是，我仍然感觉身体里充满了力气。</p> 不过，考虑到两位女士的身体状况，我还是问了一句：“你们需要休息一下么？”</p> “我还好。”袁梦耸了耸肩，看了看李晓雨。</p> “我也还能走。”后者也点了点头。</p> 我和罗晓对视了一眼，有些意外。</p> 两个瘦弱的姑娘，背着几十斤的行李，走了三个小时，气都不喘一下，实在是令我没有想到。</p> “你俩平时经常露营么？”罗晓忍不住问道。</p> “也没有吧，只是之前参加过一次野外生存培训。”袁梦说道。</p> “我也是。”李晓雨也应和道。</p> “野外生存培训？医生和程序员，为什么要组织这样的培训？”她俩的话，引起了我的兴趣。</p> “具体原因我也记不清了，印象中，好像是看了一家野外生存培训公司的广告，便报名参加了。”袁梦挠了挠脑袋。</p> “开拓者？”李晓雨插嘴道。</p> “对对对，就是这个公司。”袁梦点了点头。</p> 听到这里，我终于明白了共同点在哪里。</p> 开拓者，这个公司我再熟悉不过了。</p> 和她俩一样，我也参加过这个公司的野外生存培训。</p> 因为比较热爱野外露营，之前也有一些经验。</p> 但比起这个培训所教授的经验，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p> 整个培训过程无比专业，毫无乐趣可言，根本不是娱乐向的那种露营活动，而更像是教你如何在荒无人烟的地方生存下去。</p> 对此，我印象无比深刻。</p> “这么说，你们三个，都参加过这个开拓者所提供的野外生存培训？”罗晓皱褶眉头说道。</p> “难道你没有？”</p> “当然没有，军人最基础的技能之一，就是在野外生存下去，完全没有必要找外包公司，进行这样的培训。”</p> “那个开拓者公司，你们了解多少。”我问道。</p> “并不太了解，那次培训简直太折磨人了，回去之后，我根本就不想回忆起这些事情，更没有心思去关心这个公司了。”袁梦说道。</p> 李晓雨也摇了摇头。</p> “我倒是了解一些。那次培训非常专业，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我回去稍微做了些调查，想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其他业务。”</p> “结果发现，这个公司非常年轻，才成立了不到一年，就在世界各地承办了上千次露营培训。”</p> “更有意思的是，它似乎是一家毫不相关的跨国企业的子公司，星尘联合。”我说道。</p> “星尘联合？那不是一家生物技术公司么？”</p> 袁梦疑惑地说道。</p> “没错，这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一个搞生物技术的，为什么会拥有一个搞野外生存培训的子公司。”</p> “看来，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线索。总之，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p> 罗晓拎起了背包，继续往下坡方向走去，我们也跟了上去。</p> “等等，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李晓雨叫住了我们，并指了指远处。</p> 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隐约看见一个黑影，躲在远处的树干后面。</p> 罗晓立刻示意我们，不要出声，并俯下了身来，慢慢靠了过去。</p> “你俩在这不要动，我们过去看看。”</p> 我转身对两个姑娘说道。</p> 无论那是什么东西，躲在树干后面，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p> 云杉并不能完全遮挡住它那臃肿的身体。</p> 它甚至没有察觉到我们的靠近。</p> 我跟在罗晓后面，看见他拿出了折叠刀，弓着腰慢慢靠了上去。</p> 但没一会儿，他就放松了下来，招呼着我们过去。</p> “那是什么东西。”我问道。</p> “至少曾经是一只熊。”</p> 罗晓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表情有些凝重。</p>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下子呆住了。</p> 一只血淋林的黑熊，被挂在了树干上。</p> 它的胸口被剖了开来，内脏早已不知所踪。</p> 李晓雨见到这一幕，大声尖叫了起来。</p> 罗晓赶紧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安静下来。</p> “这是人类干的么？”</p> 我望向袁梦，这种情况下，医生显然最有发言权。</p> 她靠了上去，仔细看了看伤口，摇了摇头。</p> “应该不是。它看上去，像是被某种动物的爪子，剖开了肚子，然后直接吃掉了内脏。”</p> “什么样的动物，能这样杀死一只成年黑熊，并挂在树上呢？”</p> “我刚才也在想这个问题。不过，无论它是什么动物，我们最好都不要引起它的注意。”罗晓看着李晓雨说道。</p> 后者惊恐地点了点头，显然还没有冷静下来。</p> “我们是不是该适当改变一下路线？”袁梦转过头去，看了看黑熊的尸体，提议道。</p> “我们刚才一直沿着直线走，如果贸然改变方向的话……”</p> “那也比被野兽吃掉好啊！”李晓雨激动得打断了我的话。</p> “稍微改变一点方向，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反正我们也不确定，这个方向是不是能走出森林。”罗晓似乎也很赞同这个想法。</p> “好吧，听你们的。”</p> 太阳渐渐爬上了头顶，森林里的浓雾，也慢慢散去。</p> 随着视野慢慢明朗，大家心情也稍微好了起来。</p> 除了李晓雨。</p> 很明显，她还没有从之前的血腥场面中缓过来，一路上，总是惊恐地东张西望着。</p> “放松点，我们会没事的。”</p> “为什么走了这么久，还是没有走出森林？”她焦虑地环顾着四周。</p> “这样吧，你们在这里休息一下，我找个视野好的地方，看一下地势，这样也有个方向。”我提议道。</p> 李晓雨的精神状态，已经不适合再继续赶路了，适当的休息一下，是个不错的主意。</p> “也好。我在这里陪着她们。对了，你带上袁梦的相机，把看到的地势拍下来吧。”罗晓说道。</p> “好主意。”</p> 从袁梦那里接过相机，我便挑了一条斜坡，一路向上走去。</p> 说来也是奇怪，今天总感觉有用不完的力气，即使背着几十斤重的包，在森林中走了大半天，依然可以毫不费力的小跑起来。</p> 森林里的迷雾已经消散殆尽，但依然显得有些阴森。</p> 这些云杉和黑松，实在是太茂密了，即使是太阳的光芒，也很难完全穿透它们。</p> 如此糟糕的视野，可没有办法判断地势。</p> 我看了看时间，不得不加快了脚步。</p> 终于，在林中奔波了十分钟之后，我找到了一块相对开阔的空地。</p> 但远处的地势，却一下子让我心灰意冷了。</p> 很明显，我们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p> 前方并不是森林的边界，而是更加绵延的山脉，灰绿的森林，覆盖着视野所及的一切，几乎一眼望不到边界。</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号盒子〈三〉藏在身体里的芯片 不过，山脚下似乎有一条小溪，蜿蜒着流向远方，接着消失在山脉的身后。</p> 那个方向，很有可能指向森林的边缘。</p> 我拿出了相机，记录下了远处的地势，便准备赶回去和大家汇合。</p> 谁也说不清，这片森林里潜伏着怎样的危险，一个人待太久，显然不是个好主意。</p> 下坡路并不比上坡轻松，尤其是在没有任何路的情况下，走得太快很容易摔倒。</p> 正当我沿着山坡往下走的时候，却突然听见了远处李晓雨的尖叫声。</p> 有危险！</p> 我赶紧加快了步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p> 李晓雨的尖叫声再一次响了起来，并且夹杂着罗晓的怒吼声，以及另一种奇怪的叫声。</p> 像是他正在和某种动物打斗着。</p> 但没过多久，声音便消失了，李晓雨的尖叫声也戛然而止。</p> 我心里一凉。</p> 此时，距离他们的位置已不足百米，我放慢了脚步，并从地上捡起一根粗壮的树枝，小心翼翼得靠了过去。</p> 但幸运的是，他们三人平安无事。</p>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道。</p> 李晓雨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看到是我才松了一口气。</p> “妈的，碰上了一只野猪，还好我反应快。”罗晓说道。</p> 他倚靠着树坐在地上，右手握着一把沾满鲜血的折叠刀。</p> 而左手臂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袁梦正给他包扎着伤口。</p> “一只野猪？”</p> 我顺着目光看过去。</p> 果然，一只健壮的野猪，正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p> 鲜血正源源不断地从颈部涌出来，眼看是活不成了。</p> “你竟然徒手杀了一只野猪？”我诧异地说道。</p> 一头成年的野猪，连老虎都不会轻易去招惹，而罗晓竟然在短短几分钟内干掉了一头。</p> “毕竟人家以前是当兵的，经过专业训练的。”李晓雨说道。</p> 罗晓摇了摇头，说道：“刚刚完全是运气好，正好一刀插到了它脖子里。重来一次，估计是凶多吉少。”</p> “不管怎样，平安无事就好。”我拍了拍他的肩膀。</p> “你有没有搞清楚我们的位置？”</p> “我正想告诉你们。我们目前的方向是错误的，前面是一望无际的山脉和森林。但往右手边走有一条山溪，顺着它走得话，说不定能出去。”</p> 我拿出相机，把拍到的照片翻给他们看。</p> “你怎么看？”</p> 罗晓看了看袁梦，但后者似乎也拿不定注意。</p> “要不就沿着小溪走吧，至少不会缺水喝。”李晓雨插嘴道。</p> “也是。那就往小溪的方向走吧，但愿不会碰到另一头野猪。”罗晓望了一眼地上的庞然大物。</p> 此时，那头野猪已不再喘气，估计是彻底死了。</p> “等等，你别乱动。”袁梦忽然说道。</p> 她拿出了镊子，慢慢伸进罗晓手臂的伤口里，取出了一小块沾着血的物体。</p> “这是什么”罗晓问道。</p> “看起来……像是一块芯片？”</p> 袁梦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似乎也不太确定。</p> “给我看一下。”</p> 听到芯片两个字，李晓雨凑了过来。</p> 但看到上面的血污，又把头缩了回去。</p> “要不先清洗一下吧。”她尴尬地笑了笑。</p> 袁梦耸了耸肩，便拿出了水壶，稍微清理了一下，又擦了擦，递了过去</p> “这确实是一块芯片，但具体是做什么用的，我也说不清楚。”</p> “为什么我的手臂上会有这玩意？”罗晓皱着眉头问道。</p> “或许不止是你手臂上有。无论是谁在你身体里放了这玩意，他肯定不会只对你一个人这么做。”我说道。</p> “他说得没错。”袁梦按了按自己的手臂，确定地说道。</p>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离开他的视线。”</p> 罗晓拿出折叠刀，递给了医生，“帮大家都取出来吧。”</p> “等一下，我建议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现在我们根本不清楚是谁植入了这些芯片，也不清楚这些芯片的作用，或许是我们自愿植入的呢，毕竟大家都记不得之前发生了什么。”我说道。</p> “他说得有道理，说不定这枚芯片是用来追踪我们，以防止在森林里走失的呢？”袁梦说道。</p> “市场上确实有这样的产品。”李晓雨也说道。</p> “随便你们，反正我不喜欢身体里有这些电子玩意。”</p> 罗晓说完，便把芯片扔在了地上，并踩了粉碎，“继续赶路吧。”</p> 罗晓背上了自己的背包，径自向小溪的方向走去，似乎对我们不愿意取下芯片的行为有些恼怒。</p> 袁梦耸了耸肩，也跟了上去。</p> “这下我们应该安全了吧？”李晓雨凑过来问道。</p> “为什么这么说？”</p> “野猪那么厉害，这一片肯定是它的地盘。现在它被罗晓杀了，不就意味着这一片安全了吗？”</p> “你太天真了。谁告诉你这一带是野猪的地盘了？难道你忘了，之前那只死掉的黑熊？”</p> “难道不是野猪干的？”</p> “野猪可没有这个本事。”我笑着说道。</p> 听到这句话，李晓雨的脸，又刷的一下白了。</p> “别乱想了，等离开这片森林就安全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p> 但从她紧张兮兮的样子来，估计是没什么用。</p> ……</p> 小溪并不难找，几乎没花多少功夫，我们发现了它。</p> 或许是人迹罕至的原因，溪水看起来无比清澈。</p> “大家都装一些水吧，但也不要弄太多，免得背包过重。”罗晓说道。</p> 他放下来背包，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捧起溪水，浇到了自己脸上。</p> 我拿出水壶放进小溪中，阵阵凉意，迅速沿着手臂传遍全身。</p> “会不会不干净？”李晓雨担心地说道。</p> “那也比脱水而死好。”袁梦说着便喝了一口。</p> 连医生都喝了，李晓雨便不再纠结，也跟着灌满了水壶。</p> “沿着这条小溪走就好了。”罗晓把水壶放回了包里，说道。</p> 找到山溪之后，行进速度明显快了很多。</p> 比起山路，河流边的石子路要平坦得多，至少不用担心踩到树叶下的坑洼了。</p> 但渐渐西沉的太阳，使得气氛越来越压抑。</p> 大家的交流也变得越来越少，几乎只是闷着头，机械地往前走。</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号盒子〈四〉恐怖森林 经历了之前惊魂的一幕，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p> 一路上，任何一点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人胆战心惊。</p> 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p> “是不是在天黑之前，我们没办法离开这片森林了？”李晓雨低声问道。</p> “继续走就是了，想太多也没有用。”袁梦说道。</p> “嘘！”</p> 罗晓突然停了下来，并示意我们不要说话。</p> 我们所有人一下子都紧张了起来。</p> 尤其是李晓雨，脸色刷得一下全白了。</p> “你们听到了吗？”罗晓问道。</p> “听到什么？”</p> 我竖起了耳朵，但除了森林自带的诡异伴奏，我什么也听不见。</p> 袁梦和李晓雨，同样是一脸茫然。</p> “我好像听见了水流的声音。”罗晓说道。</p> “当然有水流声，我们旁边就是小溪啊。”</p> ”不一样。这声音更强烈，更嘈杂，像是……瀑布！”罗晓一下子反应了过来。</p> 他径直往前方跑了过去，并招呼我们跟上去。</p> 瀑布？</p> 我不知道森林中的瀑布意味着什么。</p> 但从罗晓激动的样子来看，说不定这正是森林的边缘。</p> 我们跟着罗晓跑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了他所说的瀑布声。</p> 令人兴奋的是，茂密的森林也慢慢消失了，变成了一片葱绿的草地。</p> “出来了！”李晓雨激动的喊道。</p> 这时候，跑在前面的罗晓，突然停了下来。</p> 我们走到他的身旁，终于看到了这条山溪的结局。</p> 一条几十米高的瀑布，从这里悬挂下去，</p> 更令人绝望的是，瀑布下方依旧是一望无际的森林。</p> “怎么会这样！”罗晓愤怒地吼道。</p> 我们原本以为换了一个正确的前进方向，但这诡异的森林，似乎没有尽头，无论往哪走，都是无边无际的深绿色。</p> “等等，有些不对劲。那座山我好像见过。”</p> 看到远处被森林覆盖的山脉，一种强烈的似曾相识感涌了上来。</p> 我从袁梦那里要来了相机，翻出了之前拍的照片。</p> “你们看，前面的山脉，和我之前拍的是同一座，但我们明明换了一个方向。”</p> “怎么可能？”</p> 罗晓接过相机观察了起来，不一会儿，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p> “确实，这山脉，这地势，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难道说，我们无意中又走回了原来的方向？”</p> “这不可能，我们一直以太阳为向标，不可能走错方向。”我否定了这个猜测。</p> “那远处的山脉你怎么解释？”罗晓问道。</p> “你们看那里。”</p> 我指了指远方，一条横向流淌的山溪，赫然躺在那里，和照片里一模一样。</p> “小溪？我们不一直沿着这条小溪走么，怎么前面又有一条？”袁梦惊讶地说道。</p> “没错，我们当时正沿是着照片上的小溪，才走到了这的瀑布，但远处又有一条一模一样的小溪，而且和这条完全没有交汇。”我说道。</p> “我没听明白。”李晓雨挠了挠头。</p> “就是说，之前我们前方是一条小溪和山脉，后来换了90度的方向走，前方依然是相同的小溪和山脉。”</p> “这说不通啊。”罗晓皱褶眉头说道。</p> “要不我们再去找到那一条小溪？”李晓雨提议道。</p> “不现实。这瀑布两侧全是断崖，我们根本没有办法下去。”</p> ……</p> 太阳此时已经很低了。</p> 它的余晖照耀在我们身上，留下了四道绝望的影子。</p> “现在怎么办？”李晓雨问道。</p> “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扎营吧。今天看来是走不出去了。”袁梦苦笑着说道。</p> “安全的地方？我不知道这片森林里。有没有这样的地方。”罗晓说道。</p> 在罗晓的带领下，我们在一块断岩旁扎了营。</p> 只能说，这位置看上去，相对“安全”一些。</p> “今晚恐怕得有人守夜了。”罗晓说道。</p> “我俩轮流吧。”我提议道。</p> “我也可以守一班。”袁梦说道。</p> 罗晓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p> 经过了一天的跋山涉水，大家都很疲倦，多一个人分担也好。</p> 没过多久，太阳便完全消失了，营火成了夜幕下唯一的光亮。</p> “我们还有多少食物？”罗晓问道</p> “大概三天的样子。”袁梦说道。</p> “三天应该足够了。”</p> “前提是能找到出去的路。”李晓雨嘟囔着。</p> “放心，会出去的。”袁梦摸了摸她的后背，安慰道。</p> “这片森林太诡异了，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今天这样的情况。”</p> 罗晓皱着眉头，依旧在纠结那条小溪的事。</p> “会不会是我们出现了幻觉？”我问道。</p> “四个人同时出现相同的幻觉？不可能。”医生肯定地说道。</p> 罗晓叹了口气，往火堆里加了点柴火。</p> 他突然皱了皱眉头，便他抬起左手，似乎想拆开伤口。</p> “你要干什么？”袁梦见状急忙制止道。</p> “我感觉伤口有些不对劲。”罗晓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p> 很快，纱布就被他完全扯了开来，凝结的血浆让人有些反胃。</p> “真奇怪。”罗晓自言自语道。</p> 他拿出水壶，直接倒在了伤口上。</p> “溪水里有多细菌，你这样会——”袁梦的声音戛然而止。</p> 她看着罗晓的手臂，惊讶地瞪大了眼睛。</p> 溪水冲干了血渍，露出了完好无损的皮肤。</p> 罗晓的伤口，竟然痊愈了！</p> “这怎么可能！”</p> 尽管不可思议，但这一切，确确实实地发生了。</p> “怪不得我感觉不到疼痛，原来伤口早就愈合了。”罗晓自己也很意外。</p> 袁梦抓着罗晓的手臂，看了又看，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p> “伤口上有疤痕，但确实已经痊愈了。”她说道。</p> “有什么合理的解释吗？”我问道。</p> 医生摇了摇头。</p>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p> 一路上，我一直在思考，试图把所有的事情联系起来。</p> 发生在罗晓身上的事情，让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p> “说说看。”罗晓来了兴致。</p> “还记得之前提到的那个公司么，星尘联合。”</p> “怎么了？”</p> “我一直在想，一个生物技术公司，和我们现在的处境有什么联系呢？直到我慢慢注意到，各位身体出现的变化。”</p> “变化？没什么变化啊。”</p> 李晓雨摸了摸头，生怕自己长了个角出来。</p> “我不是指外形。你们俩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常年坐在办公室的瘦弱女性，竟然可以背着几十斤重的背包，在森林里奔波一整天，连气都不喘一下？”</p> “为什么罗晓能隔着那么远，听见瀑布声？为什么他手臂上那么深的伤口，半天就自然愈合了？”</p> “包括我自己，都能感觉到体力、思维等各方面，都有很大的提升。”</p> “你是说，星尘联合在我们身上动了手脚？”</p> “很有可能，这对于一个专攻生物技术的跨国公司来说，并不是难事。”</p> “你的猜测是有一些道理。但动机呢？星尘联合为什么要费尽心机设计这一切？又为什么把我们仍在这迷宫一样的森林里？”</p> “我不知道，但我会搞清楚的。”</p> 众人陷入了沉思，看样子，我的推测还是有几分说服力的。</p> “以后再想这些事情吧，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吧，明早天一亮我们就出发。”</p> “今晚不一定太平，我守第一班，袁梦第二班，马浩第三班。”</p> 罗晓顿了一下，看了看李晓雨，说道：“你就好好休息吧。”</p> 后者感激得点了点头。</p> ……</p> 黑夜中的森林危机四伏，隔着帐篷，我都能听见各种的叫声。</p> 我原本打算从头到尾，梳理一下整个事情，但势不可挡的倦意，很快就战胜了大脑。</p>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睡梦中醒了过来。</p> 但叫醒我的，并不是袁梦，而是一种奇怪的鸟叫声。</p> 我走出了帐篷，外面依旧是漆黑一片，这让营火的光亮格外耀眼。</p> 袁梦正坐在那里，握着罗晓的折叠刀，紧张环顾着四周的森林。</p> “有什么情况吗？”我走过去问道。</p> “暂时没有。不过你听见那个奇怪的叫声了吗？”</p> “你是说那鸟叫一样的声音？”</p> “鸟叫？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像，但听上去，比一般的鸟叫要低沉的多，更像是某种动物的嘶鸣。”</p> 袁梦的脸色有些苍白，看样子是被吓着了。</p>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你抓紧时间去睡一会儿。”我说道。</p> “嗯。但我得先去方便一下……”她看了看四周的森林，似乎有些犹豫。</p> “要我陪你去吗。”我问道。</p> “还是我自己去吧。”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p> “那你别走太远，有危险你大喊就行了。”</p> 她点了点了，便往森林里走去，手里依然握着罗晓的折叠刀。</p> 我看见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森林里，隐隐有些担心，便喊了她一声。</p> “你还在那里吗？”</p> “嗯……”她应了一声。</p> 然而，她话音刚落，那奇怪的嘶鸣声，便又响了起来，并且循着声音，迅速向她靠了过去。</p> “快回来！有东西朝你过去了。”我大声喊道。</p> 但还是太迟了。</p> 袁梦凄惨的叫声，一下子打破了宁静。</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号盒子〈五〉树上的一团物体 我立马向着声音的方向冲了过去。</p> 袁梦的惨叫声原来越小。</p> 那东西似乎正拖着她，往森林深处跑去，并且速度快得惊人。</p> 我试图跟上去，但漆黑的夜幕，让我寸步难行。</p> 我回头望了一眼，营火的光芒此时已十分遥远。</p> 一旦离开了它的范围，便很有可能迷失在这片森林中。</p> 权衡了一下，我决定还是先回到营地拿电筒，喊上大伙一起找袁梦。</p> 当我回到营地的时候，罗晓和李晓雨已经醒了。</p> 他们看见了我，立即跑了过来。</p> “发生了什么事，袁梦呢？”</p> “某种生物抓走了她。我本要去救她，但没有电筒，根本寸步难行。”</p> 话音刚落，罗晓便钻进帐篷，拿出了手电筒。</p> “哪个方向？”他问道。</p> 我指了指身后漆黑的森林。</p> “你确定这是个好主意吗？”李晓雨有些犹豫。</p> “难道我们要见死不救？”罗晓反问道。</p> “当然不是。我是说，要不要等到天亮再去……”</p> “袁梦可等不了。”</p> 罗晓打断了她，“要不你和马浩在这等着，我去找她。”</p> “不行，还是一起行动吧。那个生物速度非常快，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说道。</p> 李晓雨想了想，还是拿起了手电筒。</p> ……</p> 夜色中的森林，比起白天，更加可怖。</p> 我们不仅需要提防突然出现的各种猛兽，还要当心脚下各种树枝和坑洼。</p> 这使得行进速度非常缓慢。</p> 但搜寻了几个小时，我们一点线索都没有发现，阴霾笼罩在所有人的脸上。</p> “我感觉很不好。”李晓雨低声说道。</p> 确实。</p> 夜幕下的森林，散发着阴森的气息，比起白天的生机勃勃，完全是另一幅景象。</p> “你确定是这条路吗？”罗晓转过头来问道。</p> “应该错不了。”我说道。</p> 罗晓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去。</p> 不一会儿，天边泛起了一丝白光，黎明快要来了。</p> “看那里！”李晓雨突然喊道。</p> 我朝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p> 借着天空微弱的光芒，我隐约看见树下有一丝光亮。</p> “袁梦的眼镜。”我走过去捡了起来。</p> “看来方向没有错。”</p> 罗晓点了点头，“找找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线索。”</p> “还有一些血迹。”李晓雨小声说道。</p> “继续找。”罗晓说完，便继续往前走去。</p> 我们沿着直线一路摸索着。</p> 随着太阳的升起，阴森的气息逐渐消散，森林也从夜幕中苏醒了过来。</p> 而袁梦却没有。</p> 当我们在树下发现她的时候，她早已失去了生机。</p> 我们轻轻叫唤着她的名字，但没有任何反应，那双空洞的双眼，已失去了光彩。</p> 李晓雨再也忍不住了，低声抽泣了起来。</p> 罗晓也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p> 我轻轻走到袁梦的尸体旁。</p> 她的手里，依然紧紧握住罗晓的折叠刀，刀刃上沾满了血迹，显然她曾拼死反抗过，但这并没能改变命运。</p> 她的脖子上有两处伤口，尽管已经血肉模糊，但依然能看出它们的形状，像是直接被獠牙刺穿了。</p> 除此以外，她的身上并没有其他致命的伤口。</p> “有什么发现吗？”</p> 罗晓走了过来，看起来已经调整好了情绪。</p> “很奇怪，那个生物似乎只是杀死了她，并没有吃掉任何部位。”我说道。</p> 罗晓摇了摇头。</p> 他捡起了折叠刀，轻轻在袁梦的手臂上划了一下，但并没有太多的鲜血流出来。</p> “那个生物吸干了她的血。”罗晓说道。</p>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第一眼看到袁梦尸体的时候，感觉怪怪的，那苍白的肤色总感觉少了什么，原来是这样。</p> “什么样的动物，会做出这样的事？”</p> 联想到之前，徒手刨开黑熊的另一种可怕生物，我感觉背脊发凉。</p> “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常见的种类。”罗晓的声音很低沉。</p> 他望着袁梦的尸体，表情有些憔悴。</p> 看得出来，医生的死，让他很难过。</p> 尽管之前互相不认识，但从这两天的相处可以看出来，袁梦是个善良的姑娘，她不应当是这样的结局。</p> “就这样让她躺在这里太不合适了，我们简单安葬一下吧。”我提议道。</p> 罗晓点了点头。</p> 由于手上没有合适的工具，我们只好找来些碎石，覆盖住袁梦的遗体。</p> 好在这片森林有的是石头。</p> 搭建石冢花了不少时间，但大家都没有怨言，就连瘦弱的李晓雨，都在尽力搬运着石头。</p> 等一切都弄完的时候，太阳已经爬上了头顶。</p> 此时我们却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p> 我们离营地太远了。</p> “真该死，忘了做标记了。”望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树林，连罗晓都分不清方向了。</p> “这不怪你，当时走得太匆忙，又是黑夜，确实很难分辨方向。”我安慰道。</p> “那我们怎么办？东西大部分都在营地里啊。”李晓雨慌了。</p> 我看了看他俩，都是两手空空，基本什么都没带。</p> 幸好我当时犹豫了一下，特地拿上了背包。</p> “我包里还有些食物，够我们三个人凑合一天。与其浪费时间寻找营地，不如直接继续往前走，毕竟已经走了这么远。”我建议道。</p> 罗晓想了想，还是同意了。</p> 这种情况下，碰碰运气，或许是个明智的选择。</p> ……</p> 我们按照之前的方向，一直往前走去，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p> 之前四个人的时候，大家还偶尔聊聊天。</p> 但现在这种情况下，沉默便成了某种默契。</p> “那棵树上，是不是挂着什么东西？”李晓雨突然开了口，吓了我一跳。</p>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p> 不远处的树干交叉处，好像确实绑着在一团物体。</p> 它的颜色几乎和树干一模一样，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p> “你眼睛真尖。”我感慨道。</p> 说实话，我甚至有些怀疑，星尘联合是不是改造了她的视力。</p> 几乎每一次，都是她先发现线索。</p> “你们在这等着。”罗晓说完，便往树上爬去。</p> 他的动作十分灵敏，不一会儿就够着了那团物体。</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号盒子〈六〉“黑熊” “接着。”他轻轻扔了下来。</p> “这是什么东西？”李晓雨问道。</p> “似乎是个背包。”</p> 它的表面长满了青苔，看上去，放在那里有段时间了。</p> “里面有什么？”罗晓也从树上爬了下来，凑过来问道。</p> 我把背包放在地上，慢慢打开。</p> 里面的衣物。大多都已经腐败，但仍然可以翻到一些有用的东西。</p> “一个相机？”</p> 我轻轻从包里把它取了出来，看上去并没有明显的损坏。</p> 奇怪的是，这个相机看起来，和袁梦的一模一样。</p> “能打开吗？”李晓雨问道。</p> “似乎可以。”</p> 我按了下开关，屏幕很快就有了反应，“打开了。但快要没电了。”</p> 我翻了翻相册，却被里面的照片惊呆了。</p> 那是一张四个人的合影。</p> 上面的人物不是别人，正是我们三个人，还有已故的袁梦。</p> “这……这上面是我们吗？”李晓雨惊讶地说道。</p> “没错，是我们。”</p> 罗晓同样是一脸困惑，“但我根本不记得有过这样的合影。”</p> “你们看这背景，熟悉么？”</p> “这是……这片森林？”</p> “没错，从树木的种类和色调来看，应该就是在这片森林里拍的。你们再看拍摄日期，2021年4月26日，正是今天。”我说道。</p> “这太荒谬了！”李晓雨叫了出来。</p> 确实，按理说，这张照片根本不可能存在的。</p> 袁梦昨天夜里就遇害了，根本不会有机会拍摄这张照片。</p> 除非是被人改动过日期，但我们也根本不记得有拍过这张合影。</p> “还有其他照片吗？”罗晓问道。</p> “还有一些，都是关于我们四个人的，并且拍摄地点，都在这片森林里。”</p> “这个背包会不会是袁梦的？”李晓雨问道。</p> “不可能，袁梦的背包还在营地里，就算是被人拿了过来，也不可能腐化成这样。更何况，她的相机我之前用过，里面也没有这些照片。”</p> “那可不一定。”罗晓突然说道。</p> 他的手里，拿着一张名片一样的东西。</p> “吴艺璇博士，植物学家。”我轻轻念了出来。</p> “这照片不是袁梦的吗，怎么写的是吴艺璇？”李晓雨也被弄糊涂了。</p> “你们仔细看相机里的照片，虽然那上面四个人就是我们，但是穿得衣服却和我们完全不一样。而这个背包，至少在这挂了几个月了。”罗晓说道。</p> “你是说，我们四个几个月之前来过这里，并拍下了这些照片？”我似乎听明白了他的意思。</p> “没错。这个背包很有可能是当时吴艺璇，也就是袁梦，放在这里的。”</p> “想想看，我们四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失忆，谁说得清，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搞不好，我们根本不是自己认为的自己，而是被星尘联合篡改了记忆。”</p> “还有这种技术？”</p> “谁说得清呢，毕竟都人类登陆火星了。”</p> 我和李晓雨对视了一眼，被他的大胆想法吓住了。</p>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测。也有可能是其他原因，比如，这片森林是平行世界的交汇点，照片上的人是平行世界的我们，并且……”罗晓耸了耸肩。</p> “停停停，我们还是讨论一下你刚才的猜测吧。”</p> 罗晓的说法越来越离谱，李晓雨赶紧打断了他。</p>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在收集到更多的线索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了。当务之急，是离开这片该死的森林。”</p> “说得也是。把相机带上吧，也许会用到。”罗晓说道。</p> 我点了点头，将相机放进了背包里。</p> ……</p>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太阳眼看着就要沉入天边。</p> 可离开这片森林，却依然遥遥无期。</p> “我们今天是不是又走不出去了。”李晓雨问道。</p> 她的声音透着深深的疲倦。</p> 显然，这两天的遭遇，将这个胆小的姑娘折磨得不轻。</p> 没有人回答她，尽管所有人都知道答案。</p> 随着太阳慢慢沉入远方的群山之中，最后一缕阳光也消散了。</p> “真该死！”</p> 罗晓的拳头，重重地打在了树上，惊起了树枝上的乌鸦。</p> “我去那上面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出去的路。”我指了指一旁的石堆说道。</p> 罗晓点了点头，看起来并没有抱太大希望。</p> 石堆并不高，但它的存在，占据了周围树木的生存空间，使得上面的视野非常开阔。</p> 没花多少力气，我就爬到了上面。</p> 我望向远方，试图找到森林的边界。</p> 但这片森林又一次戏弄了我们。</p> 远处的地势，同样和之前照片上的一模一样。</p> 尽管光线很暗，但我绝对不会判断错。</p> 在瀑布旁，看到同样的地势之后，我研究了那张照片很久。</p> 每一片山峦我都清楚的记得，绝对不会弄错。</p> “看见什么了？”见我久久不说话，罗晓抬头问道。</p> “真他妈服了！我们又回到了之前的方向，而且……”</p> “小心！”李晓雨突然打断了我。</p> 她尖叫着朝罗晓喊道，但还是慢了一步。</p> 一只巨大的黑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罗晓的身后。</p> 更夸张的是，它的头顶竟然长着一只尖角。</p> 在微弱的光线下，我看见罗晓的胸膛，被尖角轻易刺穿了。</p> 他的身体像一张薄薄的纸片，轻松地被挑了起来，又重重地甩到了一旁的树干上。</p> 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p> 李晓雨大声尖叫了起来，但“黑熊”的注意力，也被她吸引了过去。</p> “快跑！”</p> 我朝李晓雨喊道，后者却僵在了那里。</p> 直到那个生物将尖角对准了她，她才反应过来，并向着树林里狂奔而去。</p> “黑熊”望了望李晓雨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看地上的罗晓，似乎正犹豫不决。</p> 最终，它还是选择了到手的猎物。</p> 我趁机悄悄地往李晓雨的方向追去。</p> 光线已越来越暗，李晓雨也不知跑到了哪里。</p> 我小心翼翼地在这片森林里摸索着。</p> 本想大声呼喊李晓雨的名字，却又怕引来那些可怕的生物，只好轻声呼唤着。</p> 然而，除了昆虫的低语声，不曾听见任何回应。</p> ……</p> 夜幕最终还是降临了，内心深处的恐惧也随之而来。</p> 此时此刻，我孤身一人，所有的装备都落在了石堆旁的背包里。</p> 在这片被黑暗笼罩的森林中，一切令人恐惧的幻想，似乎都成了可能。</p> 通常来说，我是不怕黑的。</p> 但在这片森林中，我永远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躲在暗处。</p> 它们此刻或许正观察着我，等待着我放松警惕，然后迅速将我撕成碎片。</p> 这挥之不去的可怕想法，让我不寒而栗。</p> 脚下的树枝，再一次将我绊倒，我干脆跪在地上摸索着前进。</p> 我能感觉到，汗水顺着脸颊慢慢滑落，每一丝微小的声响，都让我紧绷的神经更加脆弱。</p> 我再一次轻声呼唤了李晓雨的名字。</p> 然而，似乎有别的东西回应了我。</p> 我赶紧捂住嘴巴，停止了这愚蠢的行为。</p> 那声音越来越近。</p> 从它沉重的脚步声中，我几乎可以断定，是个庞然大物。</p> 下一秒，身旁的树枝便被拨开了，而我的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p> 我蜷缩起身子，屏住了呼吸，试图装死来欺骗它。</p> 此时一股微弱的气流，轻轻拂过我的脖子，它已近在咫尺。</p> 然而奇怪的是，它并没有咬上来，而是摇晃着脑袋，四处探寻着。</p>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背后的树林传来了一丝声音。</p> 眼前的庞然大物立马转过头去，循着声音追了过去，我终于松了口气。</p> 等到那沉重的脚步声越走越远，我便迅速起身往反方向跑去。</p> 我很庆幸，我能从那个可怕生物的利爪下死里逃生。</p> 尽管并没有看清楚那生物的样子，但想到它那夹杂着恶臭的呼吸，仍然让我背脊发凉。</p> 我不知道，下一次能否还有这样的运气</p> 顺利逃脱，安全起见，我决定尽量放缓动作，保持隐蔽。</p> 月亮终于从云层中钻了出来。</p> 在月光的指引下，我终于能勉强看清楚四周的环境。</p> 尽管高耸的云杉挡住了绝大部分光亮，但这对没有手电筒的我来说，已经很有用了，至少不用担心再次撞到树干上。</p> 随着月亮的出现，虫鸣声也慢慢响起。</p> 不得不承认，眼前这片“祥和”的森林，确实有着独特的魅力。</p> 如果这是一次计划中的露营，我一定会陶醉其中。</p> 但过去这一天的经历让我深知，这安详背后潜伏着的危险。</p> “马浩……”</p> 黑暗中，一个微弱的声音轻唤着我的名字。</p> “谁在那里？”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p> “马浩……”那个声音再次响起。</p> 我循着方向看去。</p> 一束刺眼的光芒，忽然照在了我的脸上，又迅速消失了。</p> “李晓雨？”我向着光源的位置走去，却突然被一只手拉进了一个树洞。</p> 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见了李晓雨苍白的脸庞。</p> “你没事就好，我找了你半天。”看到她平安无事，我终于松了口气。</p> 她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并压低声音说道：“声音小一点，不要被那些东西听到。”</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号盒子〈七〉奉献者 我点了点头。</p> 确实，这片诡异的森林里，有太多可怕的生物了。</p> 吸人血的怪鸟，长角的黑熊，还有某种靠声音狩猎的怪物，这些都不是自然存在的动物。</p> “罗晓呢？”</p> 我摇了摇头。</p> 他的胸口被那怪物完全刺穿了，几乎很难活下来。</p> “我们能活着出去吗？”李晓雨低声抽泣起来。</p> 她钻到了我的怀里，身体不住地颤抖着。</p> “会没事的。等天亮了，这些怪物应该就躲起来了，到时候我们再出去。”我安慰道。</p> “我不想死在这里……”她紧紧握住我的手，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p> 即便如此，她的手，依旧是冰凉的。</p> “放心，我一定把你平安带出这片森林，我保证。”</p> “谢谢你……”她轻轻说道，呼吸也慢慢平静了下来。</p> 半响，她都没有再说一句话。</p> “李晓雨？”</p> 我轻轻呼唤她的名字，却没有任何回应。</p> 我赶紧打开她手中的电筒，却发现她的腹部有一个巨大的伤口。</p> 我干净扯下袖子，试图给她止血，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p> 她的呼吸早已停止了。</p> 我瘫坐在地上，绝望地看着天空的月亮。</p> 事到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并且我也很有可能会死在这片森林里。</p> 然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片森林里，依旧是一个谜。</p> 或许到死，我都无法发现事情的真相了。</p> 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某种东西靠近了。</p> 这就是结局了吗？</p> 我拿起了李晓雨的电筒，钻出了树洞。</p> 如果这就是结局，那就赶紧结束吧。</p> 我已经受够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p> 但意外的是，我看见了一双眼睛，正和缓缓向我靠近。</p> “罗晓？”</p> 我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种可能，这一种则是我最希望的。</p> 可那东西并没有回应我，而是继续慢慢地向我靠近过来。</p> “罗晓？”我再一次轻声喊出了罗晓的名字。</p> 这一次，“他”终于有了反应。</p> 那双眼睛的正上方，又睁开了一双眼睛。</p> 那东西竟然有四只眼睛！</p> 强烈的恐惧感，迅速控制了我的大脑。</p> 我发疯似地往身后跑去。</p> 就算是死亡，我也不愿死死在这东西手里。</p> 我疯狂地在森林中奔跑着，手臂被树枝划出了无数的伤口，但我根本顾不了这么多了。</p> 那东西一直在后面追赶者我，我很确定。</p> 最终，一片断崖挡住了我的去处。</p> 我回头看了一眼，四只幽蓝的眼睛，正步步逼近。</p>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p> 我纵身一跃，选择了一条相对传统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p> ……</p> “真是奇怪，怎么会又有生命体征了？”</p>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p> 我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将鼻腔里的水，都一股脑喷了出来。</p> 我死了吗？</p> 记忆慢慢涌现了出来。</p> 我回想起了那一刻，从断崖上纵身一跃……</p> 没错，河流！</p> 那条断崖下面是条河流，这救了我一命。</p> “真是抱歉，但我不得不这么做，这都是为你好……”</p> 那个熟悉的声音慢慢靠近，似乎是在自言自语。</p> 等等，这个声音不正是我自己的么！</p> 我努力睁开眼睛，却看到一个身影正握着匕首，一步步向我走来，而他的样子和我一模一样！</p> “你要干什么！”</p> 我挣扎着想要起身，那人见状，立刻向我的脖子刺了过来。</p> 我下意识地伸出了手。</p> 我能感觉到，刀刃穿过了我的手掌，但这痛楚恰好使我清醒了过来。</p> 我翻身站了起来，一拳打在了那人的脸上。</p> 而他竟然直接被我打晕了过去。</p> 看着地上晕倒的另一个自己，我感觉怪怪的。</p> 毕竟很少有这样的机会，能殴打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p> 我从这家伙包里翻出了绳子，将他绑起了起来，并弄醒了他。</p> 我想要的答案，应该都在他身上了。</p>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p> “ST2408。”他迷迷糊糊的回答道。</p>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p> 我的吼声，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p> 他环顾着四周，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但却表现得十分镇定，完全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p> “ST2408就是我的名字。你冷静一些，我并没有恶意。”他平静地说道。</p> “这叫没有恶意？”我举起他的匕首说道。</p> “我只是想给你个痛快，免去你即将遭受的苦难。”</p> “是吗，那我还得谢谢你咯？”</p> 我把匕首架到他的脖子上，盯着他的双眼问道：“为什么你长得和我一模一样！”</p> “你不会想知道答案的。”</p> “快说！”</p>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但还是开了口。</p> “因为我是克隆人。”</p> “克隆人？”</p> 这确实让我有些意外。</p> 印象中，克隆人技术还没有这么成熟。</p> 但既然人类都已经能登上火星了，发展出这样的技术，也并不是不可能。</p> “所以说，你是我的克隆人？”我仔细打量着他。</p> “这话不准确。”他看了我一眼，又说道。</p> “不准确？”我被他弄糊涂了。</p> “克隆人技术有两部分组成，分别是肉体克隆和人格克隆。肉体克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限制，甚至可以根据喜好，进行特殊定制，但是有几种型号最为普遍，这些型号，集合了人类各种优秀的基因，你我的身体，就是其中一种。”</p> “我猜，我的同伴们，应该就是其他几种最普遍的型号了？”</p> “没错。”他点了点头。</p> “那人格克隆呢？”</p> “人格克隆，是克隆技术的另一个重要部分。肉体克隆只能复制出一模一样的身体，但这只是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需要载入一个人类的人格。”</p> “现代技术，已经可以对一个人的人格进行克隆，并将其放入任何一具身体里。”</p> “但为了避免产生一些伦·理上的问题，人格克隆被严格的管控起来，只允许对唯一的一个人格进行克隆，这个人格被称为奉献者。”</p> “奉献者？”</p> “没错，他的真名并没有什么人记得，人们更</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号盒子〈八〉替代 “这个人格，最初是从几亿人类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又经过了严格的训练，具有最忠诚、最善良、最能吃苦的高贵品格。”</p> “他牺牲了自己的一切，无私的奉献出了自己的人格以供克隆，所有的克隆体，都用来服务人类的，从根本上解决了劳动力不足的问题。”</p> “我，就是奉献者的克隆人之一。”</p> 他的脸上，流露出自豪的表情。</p> “这么说来，会有千千万万个一模一样的你，不会感到矛盾吗？”</p> “对于一个人来说，人格一旦被克隆，就意味着一个新的生命的诞生。”</p> “尽管，我和本体有着一段共同的记忆，甚至性格、思维方式等一模一样，但我拥有自己的独立意志，今后的道路也完全不同。”</p> 这个克隆人的话，让我感到十分惊讶。</p> 难以想象，真的会有人愿意奉献出自己的灵魂，复制出无数个自己来服务人类吗？</p> 还是说，他一笔带过的“严格训练”，扭曲了他的思想？</p> 第二种可能让我不寒而栗。</p> “等等，既然你说，只有奉献者的人格，允许被克隆，而我的身体又是所谓的经典款，那我的人格又是谁的？”我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p> “你的情况比较特殊。”</p> 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我。</p> “快说！”我拿出匕首威胁到。</p> “你和你的同伴，确实是其他人格的克隆人。星尘联合公司创造你们，是为了特殊的目的。”</p> 看来我之前猜对了，果然是星尘联合干的好事！</p> “什么特殊目的？”我问道。</p> “创造你们。是为了挑选最佳的组合去红月二。”</p> “红月二？那颗类地行星？”我好像听罗晓提起过。</p> “没错。这是人类第一次计划殖民一颗太阳系外的行星，联合政府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打造了一艘殖民飞船。”</p> “但受限于技术，这一艘飞船最多只能装载四个人，短时间内，根本没有足够的资源，打造第二艘。”</p> “从之前的无人探测器，传回来的消息看，那颗星球危机重重，潜伏着各种可怕的生物。”</p> “同时，这是一场单程的星际旅行，即使侥幸活了下来，也不可能回来了。于是，联合政府认为派出四名克隆人最为合适。”</p> “所以我们就成了这场星际殖民的候选人？”我说道。</p> “没错。公司接受了委托，根据探测器传回来的信息，通过基因技术，对地球上的相近物种，进行基因改造，尽可能的还原了红月二的生态环境。”</p> “同时，公司对4种经典型号的克隆肉体，进行了改造，使他们的体格更加优秀。然而人格方面，很难说清楚哪些人格最合适。”</p> “于是，这几年来，联合政府面在向全世界，召集志愿者，任何参加过野外生存培训的志愿者，都可以将人格复制到这四具身体里，并抹除相关的记忆，投放到这片森林里。”</p> “活得最久的那四个人格，就是最终的胜利者，也是最完美的四人组合，他们的人格，将赢得这一次星际殖民的机会。”</p> “那失败者呢？”</p> “失败者都丧生在这片森林里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克隆人活过一个月。”</p> “原本我以为你也死了，所以才来收拾残局，为下一批克隆人组合清理出场地，但没想到，你又活了过来。”</p> “他们会怎么处置我？”</p> “女性克隆人已经全部死亡，即使你能活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因此公司将回收你的身体，抹杀你的人格。”</p> “你应该明白，由于各种伦·理问题，他们不可能让奉献者以外的人格克隆体回归社会。”</p> “我原本打算直接杀死你，免去那些痛苦的回收过程，但你执意要知道真相。”他同情地看了我一眼。</p> “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带我离开这片森林！”我威胁道。</p> “你还不明白吗，你根本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的。”</p> “让你带路你就带路，否则你就在我前面先死！”</p> 克隆人无奈地摇了摇头。</p> 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答应了我，并示意我给他松绑。</p> “不要试图逃跑，你知道，我能轻易追上你的。”我晃了晃匕首威胁道。</p> 常年给公司收拾残局，这个克隆人，显然对这片森林已经了如指掌。</p> 在他的带领下，我们一路来到了一处断崖旁。</p> “你在耍什么花招，为什么带我来这里？”</p> “这就是你要的出口。”</p> “出口？”</p> 我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情不自禁地掏出了匕首。</p> “你先别激动。”</p> 克隆人见状立马摆了摆手，并一脚迈向了悬崖。</p> “你要干什么！”我赶紧上前，阻止他疯狂的行径。</p> 但太迟了，他的一只脚已经跨了出去。</p> 然而，让我惊讶的是，他并没有坠落下去。</p> 他伸出的那只脚凭空消失了，仿佛被切断了一般。</p> “全息影像。”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说道。</p> 全息影像？</p> 难道说整个这面断崖，都是全息影像造成的么。</p> 我想到了之前，无论哪个方向，地势都一模一样，这刚好能解释这一点。</p>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其他选择，便大胆地跟着跨了过去。</p> 就在那一瞬间，断崖竟从眼前消失了。</p>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丛林，而克隆人正毫发无伤地站在那里。</p> “真是狡猾。”我忍不住说道。</p> “放弃吧，在他们发现你之前，让我给你一个痛快。”克隆人怜悯地看着我说道。</p> 我冷笑了一声，一把将他抓回全息影像另一边。</p> “我辛辛苦苦走到这一步，可不是为了自杀的。更何况，老天爷将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克隆人，送到了我面前。”</p>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你想冒充我，然后离开这里。”他笑了起来。</p> 但又摇了摇头说道：“主管可不是傻子，他早就想到了区分克隆人的方法，你一踏进大门，就会被系统识破。”</p> “没错。除非我换上你的芯片。”</p> 我拿出匕首，看向他的手臂。</p> “你知道芯片的事？”听我提到芯片，他一下子慌了起来。</p>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好兆头。</p> “不不不！你不能这么做，还有三天，我的服务期就满了，你不能把我丢在这里。”</p> 他慌忙地转过身试图逃跑。</p> 但在我这副改造过的躯体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机会。</p> 我迅速追了上去，用匕首刺穿了他的脖子。</p> “抱歉，我也想活下去。”我轻轻说道。</p> 在他心脏完全停止跳动之前，我划开了他的手臂。</p> 不出所料，一款一模一样的芯片，正附着在肌肉里。</p> 我赶紧换下了自己手臂上的芯片。</p> 事已至此，我只能赌一把了，但愿这玩意，还没有高级到可以识别不同的宿主。</p> 我换上了克隆人的衣服，并将他的尸体藏了起来。</p> 等一切都搞定之后，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完好如初了。</p> 基因改造又一次帮了我大忙。</p> 万事俱备，就差放手一搏了。</p> 全息影像之后的丛林，并不像森林那么茂密。</p> 不一会儿，山壁上的一座钢铁大门，便挡住了我的去处。</p> 看样子，他们的基地建在了山里。</p> 我望了望四周，几乎都是陡峭的山壁。</p> 我想，这些家伙，也不会蠢到留下其他的，能离开这片森林的道路。</p> 看来这座铁门，是我唯一的机会。</p> 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大门却突然自动打开了，这让我很意外。</p> “ST2408，欢迎回来。”</p> 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传了过来，听上去，像是某种识别系统发出的。</p> 而它所说的这一串代码，似乎正是那个克隆人之前提到的名字。</p> 看起来，手臂上的芯片起作用了。</p> 我沿着隧道，慢慢往深处走去，并努力装出习以为常的样子。</p> 这里的布局，像是某种实验设施，各种各样的克隆人，在奔波忙碌着。</p> 之所以说他们是克隆人，是因为他们的长相，我再熟悉不过了。</p> 有穿着安保制服的“罗晓”们。</p> 操作着机器的“李晓雨”们。</p> 敲打着键盘的“袁梦”们，以及打扫卫生的“我”们。</p> 当然，除此以外，还有一些陌生的面孔。</p> 很显然，这些家伙就是我应该避开的目标。</p> “收尸人回来了。这次实验怎么样？”</p> 罗晓那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好像是在和我说话。</p> 我转过身去，果然看到一个罗晓模样的人，正望着我。</p> 他的表情，和我认识的罗晓，实在是太像了，我几乎要喊出了那个名字。</p> “啊，不太顺利，只活了两天。”我挤出笑容说道。</p> “真不幸。带回来的尸体呢？”他看了看我身后的背包。</p> “被那些该死的野兽吃光了，连残渣都不剩。”我摇了摇头说道。</p> “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刚好省了我的工作。”</p> 他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却让我感到无比恶心。</p>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p>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生怕忍不住一拳打在他脸上。</p> “当然。”他耸了耸肩。</p> 我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去，但没走几步，却又被那家伙叫住了。</p> “对了，主管刚刚在找你。”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办公室说道。</p> “现在？”</p> “当然，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p> 我多想立马离开这个鬼地方。</p> 但眼前这家伙又紧紧盯着我，贸然离开，很容易引起怀疑。</p> 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他指的那个办公室。</p> 主管的房间并不大，除了一幅水墨画之外，几乎没有其他装饰。</p> 一个枯瘦的老头，正坐在办公桌前写着什么。</p> 他看到我走了进来，便放下了笔。</p> “你回来了。”他微笑着说道。</p> “主管。”</p> “都清理干净了？”</p> “是的。”我点了点头。</p> “很好。”</p> 他扶了扶眼镜，从桌子下面取出了一份文件。</p> “按照协议，原本你还有3天的服务合同就到期了，不过我们并不能确定，下一波实验组，能否坚持3天，万一超过了时间，再让你去清理现场，就违背了《克隆劳工法》，所以我们决定，提前结束你的服务期。”他微笑着说道。</p> “是吗，万分感谢！”</p> 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我仍然装出了一副感谢的样子。</p> “ST2408，我代表联合政府，感谢你这三年的服务。从你离开这间屋子起，你将享受和自然人同等的权利。”</p> 这下子，我终于听明白了。</p> 不管他所说的服务合同是个什么玩意，这老头显然是要还我自由。</p> “这是我的荣幸。”我努力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p> “真是羡慕你，而我自己却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鬼地方。这么多的人格组合，没有一个能让上面满意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p> 老头苦笑着说道。</p> “或许您该把程序员换掉，在这种环境下，他们完全起不到作用。”</p> “说得有道理，或许我该增加一些新的筛选机制……回去收拾一下，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好好享受你的人生吧。”</p> 他挥了挥手，示意我可以走了。</p> “谢谢您！”</p> 我转过身去。</p> 慢慢打开了办公室的门。</p> 这两天，在森林中的苦苦挣扎，终于换来了回报。</p> 我终于能离开这里了，即使记忆中的一切都是谎言，但至少我还有机会重新开始。</p>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刚准备离开房间。</p> 老头的声音，却突然从身后传了过来，宛如丧钟——</p> “你怎么知道，这一批实验体中有程序员的？”</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号盒子〈一〉的确够瘦的 尽管已经有了点心理准备。</p> 但是当罗洋真的亲眼见到，躺在急救台上的伤者时，还是被那个人的削瘦程度震惊到了。</p> 他咕哝了一句：“的确是够瘦的……”</p> ……</p> 罗洋刚刚结束一台粉碎性骨折手术后，就被护士巧姐拉了过来。</p> 一听说，又是要抢救一名交通事故的伤员，他厌烦地皱紧了眉头。</p> 身为一名急救中心的医生，三十五岁的罗洋，见惯了各种血腥恶心的“大场面”。</p> 但是，从今天晚上7点**开始，他已经连续奋战了五个多小时，参与抢救的三名患者，全都是严重交通事故的伤员。</p> 他身心俱疲，已经快累得像一滩泥了。</p> 他盼望着下一个抢救对象，是酒精中毒患者，或者是心肌梗塞患者，能让他缓缓。</p> 哪怕是服毒自杀未遂的呢。</p> 虽然他知道，不应该这么想，这样有失职业道德。</p> 他拖着两条几乎拉不开胯的腿，朝第三抢救室走去。</p> 一边走，一边在护士巧姐的协助下，换上了一件已经洗得皱巴巴的、但非常干净的手术服。</p> 抢救室门口，站着一名高大精壮的交通执法者。</p> 他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他自称小赵。</p> 罗洋冲他点点头，疲惫让他的微笑，比哭还难看。</p> 他正准备推门而入时，被小赵客气地拦下了。</p> “大夫，我先给您介绍介绍情况。”</p> 小赵说，“伤员没有外伤也没有内出血，似乎问题不大。”</p> 一听这话，罗洋的血，就往头上涌。</p> 这要是在平时，他一定不顾这名陌生执法者的面子，反驳他：“问题不大？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p> 但今天，或许是太累了。</p> 也或许是小赵的那张年轻而又诚恳的脸，发挥了作用。</p> 罗洋竟然在走廊里的长椅上坐了下来，耐心地听小赵执法者，叙述交通事故的经过。</p> 他一边听着，还一边大口喝光了一盒半升装的全脂牛奶，用以补充体力，然后又快速喝掉了两罐振奋精神的红牛饮料。</p> 事故就发生在距离急救中心，十五分钟车程的一个十字路口。</p> 一位姓彭的司机，当时正坐在自己的出租车里等红灯，红灯变成绿灯后，他踩下了油门。</p> 可是当彭师傅的车，刚从停车线驶出半个车头的时候，一个人，突然从车的前面跑了过去。</p> 却在马上就要跑到对面马路的人行道时，突然停住了。</p> 并保持着奔跑的姿势，一头栽到在了地上，人事不省。</p> 交警小赵夹叙夹议，说到这里时评论道：“其实严格地说，这件事不能算交通事故，我看了几遍路口的监控录像，和那位彭先生的行车记录仪，这个人——”</p>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紧闭着的第三抢救室的门。</p> “他无视信号灯，而且是从距离车头，至少半米远的地方跑过去的，这场事故，司机没有责任。”</p> 即便如此，心脏一向不好的彭师傅，仍然被吓得够呛。</p>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稳定住心神，下车去查看那个人的情况。</p> 幸好，已经过了夜里十二点，路上的车辆少得可怜，半天才开过去一辆。</p> 再加上十字路口灯火通明，路过的车，在驶过的时候，都远远地避开了。</p> 那个人保持着脸朝下的姿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p> 彭师傅推了他的肩膀，几次都没有反应。</p> 他不敢再动了，赶紧拔打手机报了警。</p> 不到五分钟，交警小赵，就骑着摩托车到达了现场。</p> 很快，急救车也到了。</p> 但是在众人的一番折腾之下，那个倒地的人却没有苏醒。</p> 他没有出血性外伤，呼吸、血压和心率，虽然虚弱无力，但也还在正常的范围内。</p> 所以，急救车上的随行医生，只好先给他输上氧气，然后就将他送到了罗洋工作的这家，离得最近的急救中心来了。</p> 小赵没有从那名伤员身上找到身份证件。</p> 他说了好几次，那个人特别特别瘦，还极度虚弱，所以很怀疑他是一个瘾君子。</p> 因为急救中心近在咫尺，所以小赵在请示指挥中心后，就驾驶着他的摩托车，跟在急救车后面，一起过来了。</p> 至于司机彭师傅。</p> 既然事故责任已经非常明确，小赵留下他的联系方式后，就让他走了，并且还对他表示了感谢。</p> 罗洋一边听着，一边点头。</p> 这跟他平日常见的那些交通事故很不一样。</p> 既不是酒后驾驶，也无关超速、超载这些常见的交通违章，更没有肇事逃逸。</p> 甚至还能勉强算得上好人好事。</p> 最后，罗洋用最快的速度，浏览了急救车随行医生留下的抢救记录，内容简明扼要，并没有多少有价值的内容。</p> 放下记录，他站起来，推开抢救室的门。</p>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跟小赵说：“那您等一会儿，只要伤者苏醒过来，或者找到能证明他瘾君子的证据，我就马上出来告诉您。”</p> 小赵看看表，说没有问题，他可以等二十分钟。</p> 噢，最多半个小时。</p> 然后，他就在刚才罗洋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使劲揉着自己的脸。</p> 其实他也很累，已经开着摩托车，在马路上执勤了一晚上，处理好几起大小交通事故了。</p> 在这个座城市里，好像每个人都活得特别累。</p> ……</p> 在第三抢救室里，罗洋俯视着仰面朝天的伤者。</p> 除了医学院里那些脱水多年的标本外，这个人，的确长着他所见过的最瘦的一张脸。</p> 极度瘦削的身体，将他的脑袋衬托得出奇的大。</p> 但是他的脸，并非是没有血色的苍白。</p> 微微张开的嘴唇，甚至是红润的，居然像正在微笑着。</p> 他双眼微闭，神态几乎可以用“安详”来形容。</p> 他穿着一身既像是睡衣，又像是运动服的连体服装，颜色是非常浅的蓝色。</p> 没有血迹渗出的痕迹，但是呼吸很弱，胸部只是微微起伏着。</p> 罗洋掏出小手电，照了照他的瞳孔——和一个熟睡人的瞳孔没有两样。</p> 他又轻轻地扳起伤者的肩膀，想看看他的后背。</p> 触手之际，罗洋感觉到，他的肩膀削瘦得只剩下骨头，身体也轻得可怕。</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号盒子〈二〉锡箔包头 伤者的后背仍然没有异样。</p> 罗洋放平他的身体，动手去脱他那身奇怪的衣服。</p> 护士巧姐已经将监控仪器准备妥当，走过来帮忙。</p> 连体服的帽子，在他脸的四周，紧紧箍成了一个圆圈。</p> 只露出眉毛、眼睛和口鼻。</p> 而头发、耳朵和下巴，全都藏在了帽子里。</p> 罗洋抠了抠帽沿，太紧了，手指头都塞不进去。</p> 他隔着帽子，触碰到了伤者的头，觉得手感非常奇怪。</p> 帽子下面的，明显不是头发。</p> 因为没有头发那种柔中带硬的手感。</p> 但却也不是薄薄的头皮下的头骨，倒是像包裹很厚的覆盖物，摸上去还有“沙沙沙”的声音。</p> 罗洋疑窦顿生。</p> 想马上把伤者的帽子解开，搞清楚是怎么回事。</p> 他示意巧姐递一把剪刀给他，然后就沿着伤者脸边的帽沿，小心地剪开。</p> 连体服的尼龙布料倒并不特殊。</p> 而医用剪刀锋利无比，随着刀口将帽子快速豁大。</p> 当伤者的头。完全暴露出来的时候，罗洋不由地发出了“靠”的一声。</p> 站在一旁的巧姐也脱口而出：“咦？这是什么东西？！”</p> 伤者的头上，紧紧裹着一种银光闪闪的材料。</p> 表面看起来坑坑洼洼的，摸上去像是粗糙的帆布。</p> 罗洋把连体服的帽子完全剪开，发现那种银色的材料，不光包裹着他的头颅，还把他两只耳朵、大部分额头和全部脖子，都裹得严严实实的。</p> 看上去，就像赛车手或者宇航员，戴在头盔里的那种保护头套。</p> 整张脸露在外面的，只有巴掌大的一小块。</p> 在进一步观察之后，罗洋发现，这种银色的材料层层叠叠，不知道有多少层，每一层都像纸那么薄。</p> 他剪下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银布”，对着灯观察。</p> 发现它的色泽虽然像金属，但是手感却轻飘飘的，几乎没有重量。</p> 罗洋有一种强烈的，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觉得一定在哪里见过这种东西。</p> 他把那一小片“银布”凑到眼前，试着用手轻轻地撕。</p> 没想到，刚一用力，就把它撕成了两半，就像撕一张小纸片。</p> 他迟疑着，把其中的一半，递给了巧姐，问：“姐，您看这是什么东西？”</p> 没想到，被大家公认为烘焙达人的巧姐，一接过去就认了出来：“咦？这不是烤箱用的锡箔嘛！”</p> 罗洋恍然大悟，对啊！这可不就是普通的锡箔嘛！</p> 如果它是裹在巧克力的外面，自己肯定也能一眼就认出来。</p> 但是它现在，却裹在了一个昏迷的人的头上，所以罗洋自然没有马上辨识出来。</p> 怪不得他觉得眼熟呢！</p> 罗洋好奇心大起，这人没事往头上裹这么多锡箔干什么？</p> 而且那些锡箔总体的厚度，目测超过半厘米。</p> 而每一层锡箔是那么薄，这得是多少层叠加出来的？</p> 这些锡箔裹在头上，是为了保温还是保护？</p> 或者两者都有可能？</p> 但是又都有说不过去的地方。</p> 因为无论保温，还是保护，都有更方便和更完美的选择。</p> 比如，泡沫材料，或者做防弹衣的凯夫拉纤维。</p> 罗洋想了想，把剪刀放下，伸手搬过来一个凳子。</p> 坐在抢救床边，靠近伤者头部的地方，高高地翘起手指，开始一层一层地小心剥下那些锡箔。</p> 罗洋把伤者头上的最外层锡箔，放在最下面，然后把以后的每一层锡箔，都认真地按顺序摞好。</p> 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些锡箔绝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p>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剥着锡箔，尽量不弄破一张。</p> 一边示意巧姐，把伤者的那身连体服脱下来。</p> 伤者那么瘦，再紧的衣服也会显得非常宽松。</p> 再加上，帽子已经被罗洋剪开到肩膀处，所以巧姐脱起他的衣服来非常容易。</p> 罗洋一边不停手上的动作，一边不时抬头看看。</p> 随着巧姐把伤者的衣服慢慢脱下来，他注意到，那个人穿在外衣里面的，是一件上下分体的黑色紧身衣。</p> 款式就像自行车运动员穿的那种运动服。</p> “咦？这又是什么？”巧姐突然说。</p> 罗洋看到，她已经把那名伤者的衣服，脱到了臀部，手停在他的大腿外侧位置的裤子上。</p> 她用手指抠了抠，拉开一个隐藏的拉锁，然后从里面掏出来一团东西。</p> 她把那东西托在手里看了看，一边不解地摇着头，一边朝罗洋递过来。</p> 罗洋也没认出那是什么。</p> 乍一看，那东西就像是胡乱攒成一团的手机充电线。</p> 但细看之下，却又不太一样。</p> 常见的手机充电线的一端，是通用的USB插头，用于连接到电源插座上。</p> 也有很多人，习惯把它连接到电脑上，这样，它在充电的同时，也具备了数据传输的功能。</p> 充电线的另一端连接手机。</p> 以前不同品牌的手机，接头千差万别，但现在早就统一了。</p> 可是这一根，被藏在伤者裤子暗兜里的“充电线”，却有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p> 它的一端，虽然仍然是方方正正的USB插头，但另一端，却是一块小金属板。</p> 罗洋把小金属板凑近灯下观察。</p> 它是正方形的，厚度不到一厘米，边长三厘米左右，四个角都是圆角。</p> 小金属板的中心微微鼓起，鼓起的一面，是没有光泽的乌黑色。</p> 凹进去的反面，却是古铜色的，在灯下泛着金属的光泽。</p> 更奇怪的是，古铜色板面上，布满了点和线，像是某种集成电路。</p> 而且制作工艺略显粗糙，可能是由手工打磨而成，正反两面都没有商标或者文字。</p> 罗洋翻过来掉过去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就随手把它丢到了一个托盘里。</p> 罗洋坐下，继续剥锡箔。</p> 而巧姐已经三下五除二，把伤者的连体服都脱下来了，然后又开始脱他的紧身衣。</p> 可能是因为那衣服实在太紧了，她这次显得有点费劲。</p> 罗洋就建议说：“别麻烦了，干脆剪了吧！”</p> 于是，巧姐很快就把那个人上身的紧身衣剪开，然后从他的身下，把剪开的衣服扯了出来。</p> 这时，罗洋也终于把伤者头上的所有锡箔都剥掉了，桌子上已经堆起了两大摞锡箔。</p> 伤者的头皮露了出来，上面有一层难以觉察的短发茬，泛着青光。</p> 罗洋放开了伤者的头，开始检查他的上身。</p> 他的上身没有外伤和瘀青，也没有骨折，皮肤白暂。</p> 罗洋特别仔细地检查了他的手臂，没有发现针孔，这证明他至少近期没有使用过注射型毒·品，或者其他注射型管制药品。</p> 但是毒·品种类很多，没有针孔并不能证明他没有吸·毒，还不能就此否定交警小赵的猜测。</p> 除此之外就是瘦。</p> 罗洋的从医经历，算上实习期，已经快十年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削瘦的“活”人。</p> 他判断。这名伤者的身体脂肪比例，不会超过百分之五。</p> 而正常人的脂肪率达到百分之十五，就已经属于“骨感”了。</p> 他凶部的每根肋骨都清晰可见，如果再仔细分辨，甚至能看出他腹部内的内脏器官轮廓。</p> 这时，巧姐已经给伤者连接好全功能监控仪，然后取出一套病号服，暂时盖在他身上。</p> 罗洋请巧姐给伤者抽血，然后送去化验。</p> 他怀疑伤者的血糖指标有问题，这样的极度削瘦，和不明原因的深度昏迷，让罗洋想到了糖尿病，和其他几种代谢方面的疾病。</p> 巧姐走后，罗洋看了一会儿监护仪，屏幕上的体温、心率、血压、含氧量……</p> 虽然数据都偏低，但也是在正常值的范围内。</p> 而且这些体征数据，和急救车上的记录相差无几，这说明他的身体情况还是非常“稳定”的。</p> 那么就奇怪了，他为什么昏迷不醒呢？</p> ……</p> 罗洋回到伤者头部的位置，从那个人的额头开始，从前往后，缓慢而仔细地轻轻抚摸和按压。</p> 外伤是没有的，他要确认的是，伤者的颅骨上是否有可能导致昏迷的撞伤。</p> 摸到后脑时，罗洋把他原来仰躺的头，轻轻地偏向一边，将他以前和床接触的后脑与颈椎部分，转过九十度继续触诊。</p> 每一个临床医生，都应该具备，而且必须具备一双专业、灵敏而又灵巧的手。</p> 罗洋当然也不例外。</p> 所以，尽管摸上去非常不明显，他仍然在伤者的后脑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地方。</p> 那个地方，位于他的枕骨稍下面的弧形凹陷处。</p> 枕骨，顾名思义，就是人仰面朝天睡觉时，颅骨与枕头接触面中的最中间、最靠下的那块骨头。</p> 在顺着脖子从下往上摸的颈椎顶端位置。</p> 罗洋在那里隐约摸到了一条直直的棱线，他马上注意到这个异常。</p> 因为在这个位置，绝对不应该出现“直”的东西。</p> 人体内一共有206块骨头，这里面不乏很多比较“直”的骨头，比如臂骨和腿骨，这样的例子还可以举出很多。</p> 但是，在罗洋摸的这个地方，是绝不可能有“直”的存在！</p> 不是有首诗，这么赞美过人的头颅吗：这个宇宙中最完美的球体，创造了宇宙中最美的世界。</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号盒子〈三〉人脑充电 罗洋的心跳有点加快，但是他的手没有停，继续顺着那条“直棱”摸。</p> 它的长度只有两三厘米长，然后就弯曲了。</p> 他开始还以为，这条棱是伤者头骨上的一道疤痕。</p> 直到他摸到它弯过去后，又变成了另一条“直棱”，几厘米后，再次弯曲，然后又是一道“直棱”……</p> 他来回摸了几次，确认一共是四条直棱和四个直角“弯曲”。</p> 第四条“直棱”，和第一条“直棱”首尾相接，组成了一个标准的矩形！</p> 这当然不可能是疤痕！</p> 罗洋倒吸了一口冷气，那绝对不是自然形成，或者因为病理原因造成的！</p> “那这是什么？！”</p> 他在心里问自己，手指也一直在那块矩形区域上，反复摩挲。</p> 他慢慢地发现，那个矩形似乎是一个薄片，镶嵌或者黏结在骨头上。</p> 但是他对这一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这必须通过X光才能确定。</p> 罗洋感觉，隔着头皮摸它的手感，和直接接触头皮的感觉有细微的、难以形容的差别。</p> 这一点差别，也许只有外科医生才能察觉出来。</p> 罗洋突然冒出来一个模糊的、难以捕捉的想法，他站起来，在抢救室里四下寻找。</p> 他以为他要找一把尺子，测量那个矩形的详细尺寸，但是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p> 很多人都有过这种经历，会突然做出一些自己都理解不了的莫名其妙的事情。</p> 但有时候，这种行为，会给我们带来新的发现。</p> 有的时候，会让我们避开突如其来的危险甚至灾祸。</p> 行为学家和心理学家，对此的解释是，人类的直觉和潜意识。</p> 但对有的人，比如罗洋来说，更大的可能，是源于多年的专业训练，和大量的临床工作带来的习惯。</p> 在四下翻找时，罗洋无意间在托盘里看到了那团东西。</p> 就是那团从伤者裤子的暗兜里，掏出来的“手机充电线”。</p> 他把它拿起来再次观察，脑子里的那个模糊的想法，渐渐地变得具体起来。</p> 罗洋的注意力，再一次被连在“充电线”上的小金属板所吸引。</p> 突然，他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声：“不——不可能吧——”</p> 然后他一手攥着“充电线”，一手捏着小金属板来到抢救床前。</p> 将小金属板靠近伤者的头部，向着他枕骨处的那个奇怪的矩形位置贴上去，手紧张地微微哆嗦着。</p> 对上了！</p> 完全对上了！</p> 小金属板，和伤者头皮下的那个奇怪的矩形物体，居然严丝合缝地对上了！</p> 两者的尺寸和面积完全相同，罗洋吓得把手抽了回来。</p> 他犹豫了一会儿，又把小金属板按了回去，并且稍稍用力，过了一会儿才撒开手。</p> 小金属板在那个地方，停了几秒后，慢慢地滑落下来，头皮上出现了一个浅浅的红印。</p> 那是一个圆角正方形的红印！</p> 罗洋盯着手里的“充电线”发愣，这时，又有一个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里。</p> 这个想法是如此得疯狂，疯狂得让他不寒而栗！</p> 罗洋夺门而出。</p> 在门口，差点和化验伤者血液回来的巧姐撞个满怀。</p> 巧姐吓得后退了一步，满脸惊愕地望着他。</p> “快！去给我找一个手机充电器来！”罗洋失态地冲巧姐喊。</p> 正坐在门口椅子上打盹的交警小赵，被惊醒后，站了起来，吃惊地望着他。</p> 看到小赵，罗洋冷静了一些。</p> 对愣在那里、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巧姐，抱歉地笑了笑，说：“姐，对不起，请您去帮我找个充电器，或者去我办公室把我的拿来，我着急用！”</p> 巧姐皱着眉瞪了他一眼，但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小跑着走了。</p> 交警小赵从兜里掏出个东西递给罗洋，说：“医生，您要是着急，就先用我这个，应该还有不少电。”</p> 罗洋低头一看，原来那是一个扁扁的移动电源，大小可以塞进一个烟盒里。</p> 他的眼睛一亮，一把将它从小赵的手里抢了过去，道了声谢，就跑回抢救室里去了。</p> 罗洋回到抢救床边，一手拿着小赵的移动电源，一手捏着那根可疑的“充电线”的一端。</p> 将USB插头，对着移动电源上的插槽，插了·进去。</p> 他没有感觉到任何阻碍，非常平滑地一插到底，毫不松动。</p> 这个插头就像外观一样，正是最通用的USB插头规格。</p> 插头插好后，移动电源上的一排电量指示灯，快速地闪烁了一下就熄灭了。</p> 虽然这跟罗洋的移动电源不是一个牌子，但是想必工作原理是一样的。</p> 只有连通需要充电的手机，或者其他电器后，移动电源才会开始工作，指示灯也才能重新亮起。</p> 那名伤者，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身体平躺，头部侧向一边。</p> 为了方便操作，罗洋掀起他的后背，使他变成侧身的**。</p> 这样，他的大部分后脑，就都暴露在外了。</p> 罗洋把移动电源放在床边，捏着“充电线”另一头的小金属板，靠近伤者的头部。</p>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有一个理智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大声喊叫：“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p> 但是他只是抹了把汗，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p> 仍然慢慢地把小金属板，靠近伤者枕骨凹陷处的那个矩形位置。</p>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随着手离伤者的头越来越近，罗洋觉得这个本来很轻的小金属板，好像渐渐有了重量，而且越来越沉。</p> 这让他疑窦顿生。</p> 小金属板有重量不奇怪，但为什么会越来越重？</p> 罗洋马上就有了答案。</p> 其实这个答案，早就隐隐约约地盘踞在他的脑海里了。</p> 在距离伤者的头皮最后一厘米的地方，小金属板突然从他的手指间挣脱出去。</p> “啪”的一声，牢牢地吸附在伤者的枕骨下面，一动不动，像是长在了那里！</p> 与此同时，移动电源的一排电量指示灯，亮起了三个。</p> 那排LED小灯的总数是四个，这表示移动电源里，还有75％左右的电量，也表示它已经开始正常工作了。</p> 不，一点都不正常！</p> 因为这个移动电源，正在给一个人的脑袋充电！</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号盒子〈四〉您在地球上 罗洋使劲地闭了一下眼，睁开眼，再次确定这一切都不是梦。</p> 然后他拿起移动电源，慢慢地拔出那根“充电线”。</p> 就在USB插头离开移动电源的一刹那，小金属板就从伤者的头上轻轻地掉了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p> 罗洋把小金属板又拿远了一些，放在距离伤者头部十厘米的地方，然后再次连通移动电源。</p> 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小金属板，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朝伤者的头部蹭去。</p> 最后在距离目标两三厘米的地方，突然腾空而起，像是飞一般，贴到了同样的地方，再次发出了清脆的“啪”的一声！</p> 罗洋颓然坐倒，愣怔地望着抢救床上的伤者，像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p> 眼前的这名伤者，已经颠覆了他的所有医学常识。</p> 噢，不！</p> 不止是医学常识，也许他从小储备的所有自然科学知识，都将被彻底改写！</p> “天哪！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罗洋问自己。</p> 他也不知道，问的是那条“充电线”，还是伤者头皮下的矩形物体，亦或是伤者本身。</p> 他震惊、迷惑、怀疑……</p> 脑子里轰隆隆作响，就连有人进入抢救室，都没有察觉。</p> ……</p> 进抢救室来的是巧姐。</p> 她一手仍然拿着伤者的血液化验单，另一只手拿着一个USB接口的电源插座。</p> 她被罗洋的样子吓了一跳。</p> 她事后回忆说道：“好家伙，当时罗大夫龇牙咧嘴、气喘吁吁的，像刚被人揍了一顿，样子特别可怕。”</p> “罗大夫罗大夫，您这是怎么了？”巧姐表情夸张地问。</p> 她叫了好几声，罗洋才反应过来。</p>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刚才过于激动，他几乎都缺氧了。</p> 然后，他冲抢救床扬了扬下巴，让巧姐自己去看。</p> 交警小赵的移动电源，仍然通过那根“充电线”，连接在伤者的头上。</p> 巧姐一开始没看明白，还伸手扯了扯那根线。</p> 她很快就明白了，于是也惊得跳起来。</p> “这是怎么回事？”</p> 她先是本能地跑到门口，然后可能自己也觉得不妥，便走回来，紧挨着站在罗洋的身边。</p> 罗洋已经稍稍地缓过神了，他站起来对巧姐说：“我去叫执法者进来，这根本不是咱们急救中心能解决得了的问题。”</p> 他走到门口，拉开门冲交警小赵招手，小赵赶紧走过来。</p> 罗洋刚开口说出半句话：“执法者……”</p> 就听见身后的巧姐，发出了一声惊呼，罗洋赶紧掉头回去。</p> 小赵犹豫了片刻，在抢救室的门还没有自动关上时，也走进了抢救室。</p> 他看到那名数次进出抢救室的护士大姐，手指着抢救床上的那名伤者，正扭脸望向罗洋。</p> 表情可以用狰狞来形容，但是却发不出声音。</p> 抢救床上，传来了很微弱的声音。</p> 开始时听不清，但因为门已经自动关上，四周安静下来，所以那声音很快变得清晰了。</p> 躺在抢救床上的那名伤者的嘴唇，在轻轻地颤动，不停地问：“这是哪里？这是哪里？”</p> 罗洋愣了几秒钟，终于行动起来，他先把伤者头下的枕头偏开一点，免得压到那块连接着移动电源的金属板，然后他轻轻扳着伤者的肩头，把他的身体放平。</p> 在这个过程中，伤者的问题没有停：“这是哪里？这是哪里？”</p> 不知道是因为躺平了还是错觉，他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大。</p> 巧姐连打手势让罗洋说话。</p> 而小赵懵懂无知，他站得远了一些，没有注意到伤者的头连接着移动电源，他不解地看看伤者又看看罗洋。</p> “您在地球上……”罗洋没头没脑地冒出来这么一句。</p> 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这句话，成了罗洋经常被巧姐善意取笑的段子。</p> 不过当时，他们俩谁都笑不出来，只有站在他们背后的小赵，轻轻地笑了一声。</p> “您是什么人？”</p> 伤者又问，他仍然闭着眼，显然以为，身边只有罗洋一个人在。</p> 罗洋知道，如果他再回答：“我是地球上的高级灵长类动物，人。”就太二百五了。</p> 所以他正色说：“我是医生，您在医院里。”</p> “噢——”</p> 伤者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但头似乎还不能动。</p> 他转动眼珠，打量正俯视自己的罗洋和巧姐，还有视力可及能看到的一切。</p> “请告诉我这里的地址。”</p> 罗洋将急救中心的全名告诉了他。</p> “我不是问这间医院的名字，请告诉我这里的地址。”</p> 他口齿清晰，显得一点都不糊涂，重复了一次自己的问题。</p> 这时，交警小赵走上几步，让自己出现在伤者望向天花板的视野里。</p> 他自我介绍说：“您好，我是送您来急救中心的交通执法者，您在横穿马路的时候，突然晕倒在地，现在请回答我的几个问题。”</p> “不！快告诉我这里的地址——”伤者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吼了一声。</p> 他显然不在乎小赵的执法者身份，或许是因为他从小赵的警服上认出来，他只是一名交警？</p> 罗洋赶紧示意小赵，不要继续催问伤者。</p> 现在这个时候让他激动，显然不利于治疗和恢复。</p> 然后他用尽可能缓和的语气，说出了急救中心的地址，接下来问：“……您需要不需要我们帮您联系什么人？”</p> 伤者却没有回答罗洋的问题，而是眼珠一动不动地愣了几秒钟。</p> “现在是什么时间？”伤者又问。</p> “夜里一点多。”</p> “请告诉我具体时间，精确到分钟。”</p> 罗洋只好看了看表，回答：“现在是凌晨一点二十二分……”</p> 然后又补充了年、月、日。</p> “不用说日期，我不是穿越来的。”伤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面无表情。</p> “这是幽默吗？”</p> 罗洋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他他决定直奔主题：“我在您的脑后，发现了一个东西……”</p> “您什么时候给我接上的电源？”伤者打断了罗洋的话。</p> 看起来，他根本不打算回答任何一个涉及自身的问题。</p> “我没看时间——请您先回答我，为什么您的头上能连接电源？您到底是谁？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p> 罗洋不是一个急脾气的人。</p> 但此情此景，恐怕换成谁，都不会心平气和、泰然处之吧？</p> 小赵听了他们的这几句话才注意到，自己的移动电源，被放在了伤者的肩膀旁边。</p> 一根充电线的一端，插在移动电源上面，而另一端，通向伤者的脑后。</p> 他并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发出了“咦”了一声。</p> “那您什么时候，把我的屏蔽头套摘掉的？有没有时间记录？”</p> 伤者继续连珠炮般地发问，仍然完全不理会罗洋的问题。</p> “不知道！您说那是什么？屏蔽头套？干什么用的？请您先回答我的问题！”</p> 可是伤者无动于衷，嘴唇快速颤动，目光变得茫然起来，似乎在自言自语，但却又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p> 在和人打交道的方面，年长一些的巧姐更有经验。</p> 她用特别温柔的语气，像对待一个孩子似的对伤者说：“我也不知道您是大哥呢还是弟弟，您别紧张，也别着急，您现在是在最好的医院里，这位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医生。”</p> “您先回答医生的问题，然后咱们联系您的家里人，有病治病，没病回家。”</p> 但是伤者不为所动，只是小幅度地摇了摇头——</p> 罗洋立刻捕捉到了这个细节：他的头会动了。</p> 然后伤者开始说话，语速比刚才快得多：“对不起，我没有时间回答问题。刚才是二十二分，现在是二十四分，从我能说话开始往前推算，你们应该是十八分给我通的电。我假设您是十五分摘掉我的头套，可以吗？”</p> 罗洋和巧姐面面相觑，但他却急切地催促着：“请快点回答我，真的没有时间了！”</p> “就算是吧……”</p> 罗洋只好回答，“不对！应该更早……您说那是屏蔽头套？”</p> “那咱们的时间就更紧张了，就从一点十分开始计算吧，现在是一点二十五分，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那咱们大概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了……”</p> “等等，您为什么总说‘咱们’？”罗洋问。</p> “‘咱们’是谁？包括我们吗？您有没有时间，跟我们有什么关系？”</p> “有！当然有关系！”</p> 真不容易，伤者终于回答了罗洋的一个问题，“因为你们必须把我转移到一个地方，我会在出发后，告诉你们地址。”</p> “您可以告诉我电话号码，我通知那个地方的人来接您。”</p> “那根本来不及！从那里过来，最快也要十七分钟！”他的情绪越来越急躁。</p> “您不把一切说清楚，我帮不了您，执法者在这里，您不愿意跟我们说，就跟执法者说吧，我们可以回避。”</p> 罗洋一边说，一边向小赵使眼色。</p> “普通级别的执法者，帮不上我的忙！对不起，我无意冒犯，但是请一定相信我——”</p> 伤者又喊起来，“你们必须无条件听我的，不然，这个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有危险！”</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号盒子〈五〉鹰钩鼻男人 “至少您要说明，是什么样的危险吧？”小赵忍不住问。</p> 伤者的话，已经让他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p> “各位……时间真的来不及了！每拖延一分钟，就离危险更近一步！”</p> “我知道，你们现在肯定不相信我，那咱们就来做一个交易。你们送我走，我就保证在路上回答你们的问题。同意不同意？！”</p> 说完，他目光炯炯地望着床边的三个人，一副孤注一掷、鱼死网破的架势。</p> ……</p> 凌晨一点三十八分。</p> 六辆汽车，鱼贯驶入急救中心大门外面的马路辅路，很规矩地停靠在路边的停车位里。</p> 如果在白天，那些停车位是出任务的急救车专用的，禁止社会车辆停靠。</p> 但现在，所有没出任务的急救车，都停进了地下车库，因此一大半车位空了出来。</p> 前五辆车，都是深色的商用型号全尺寸轿车，车身宽大。</p> 跟在车队最后的，是一辆通常被称为“中巴”的小型客车，颜色也是中巴车最常见的灰褐色。</p> 如果仔细观察，能看到在这辆中巴的车顶上，装有一大一小两个碟状天线，还有其他一些不明设备。</p> 前面的五辆轿车里，几乎都坐满了人，连同司机一起陆续下车。</p> 下来的都是彪形大汉。</p> 其中有几个，戴着几乎能遮挡住一半脸的黑超墨镜，在这样的深夜里，戴这种嚣张的大墨镜，显得非常滑稽。</p> 他们一下车就东张西望，直到最后一个人从第四辆车上下来后，才聚扰到一起。</p> 和最开始的那些大铁塔不同。</p> 最后一个人，是一个削瘦的矮个子，头发微微卷曲、眼窝深陷，长着一个与他的窄脸相衬的鹰钩鼻子。</p> 鹰钩鼻男人回头快速看了一眼车队最后的中巴车，然后做了个手势，就往急救中心的大门快步走去。</p> 其他人簇拥着他，有几个大汉快速地冲到队伍的最前面开道。</p> 只有中巴车上没有人下车。</p> 但是这时，车灯却熄灭了，仿佛它一直就停在那里，跟前面的五辆轿车没有任何关系。</p> 以鹰钩鼻男人为首的这个二十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进入了急救中心。</p> 走进大门的时候，值夜保安从岗亭里探出身，刚要张口询问，距离他最近的一个大汉，就把手指头差点戳到了他鼻尖上，大声恐吓：“闭嘴！滚蛋！”</p> 吓得那名年轻的保安，赶紧缩回了岗亭。</p> 鹰钩鼻男人皱了皱眉头，一边走，一边低声斥责了几句。</p> 马上有人把他的话，传给了队伍里的每个人，这在他们进入急救中心大堂的时候起了作用。</p> 那里也有一名保安，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年保安，正坐在椅子上打盹。</p> 两个相貌友善些的大汉走上去，相当客气地对老保安说，一个亲戚因为急病被送到急救中心来了，然后随便问了些问题。</p> 他们的身躯挡住了老保安的视线，等睡眼惺忪的老保安反应过来时，其他人都已经蜂拥而入，进入了医院大堂。</p> 在明亮的灯光照射下，可以看到鹰钩鼻男人的一个耳朵里，塞着一枚乳白色的、几近透明的耳塞式耳机。</p> 同样的耳机还有几个人佩戴着。</p> 事实上，在他们来时乘坐的五辆骄车里，每辆车上都有至少一个人，戴着这种隐蔽型耳机。</p> 耳机里的声音，正传达着指令，这指令从他们出现到现在一直没停。</p> 操的是纯正的美式英语：“直行……还有二十米……如果有阻挡就右拐……还有十米……七米……五米……”</p> 这语音就像是不精确的卫星导航，指引着这些人，像没头苍蝇一样，在急救中心里左突右拐。</p> 深夜里，本来人就很少，几个闻声来看的医护人员，也站得远远得没人过来。</p> 导航语音继续着：“……请观察周边有没有可疑情况，目标就在你们前进方向的右侧……”</p> 鹰钩鼻男人半举起手臂，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p> 他发现自己的右侧有一扇门，门牌上的五个字是：第三抢救室。</p> 前面开道的两个人推开门，鹰钩鼻男人长驱直入。</p>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抢救室里空无一人，只有抢救台上稍显零乱，四下里却整洁如常。</p> 鹰钩鼻男人紧皱的眉头，拧得更紧了。</p> 他抬起一只手靠近脸侧，在他的手腕上戴着一个微型麦克风。</p> 他严厉地用英语询问：“再说一遍，目标在哪里？”</p> 过了片刻，从他的耳机里传出声音：“先生，我们仔细核对了，目标刚才移动过，但现在和您的座标位置距离只有两米，从我们这里看，目标和您在同一间屋子里。”</p> “混蛋！你们都没长眼睛吗？！”</p> 鹰钩鼻男人突然暴怒了，“你们只看座标，不看实时画面吗？！”</p> —鹰钩鼻男人，和每个戴耳机的人的胸口处，都佩有一个隐蔽式摄像头，用于拍摄他们眼前的画面。</p> 而这些画面，就像他们的对话一样，被实时发送出去。</p> “可是可是，对不起，先生，目标的位置离您所处的座标，真的很近……”</p> 耳机里的声音，惊慌得语无伦次，“您知道的，那个座标不可能出错。”</p> 在鹰钩鼻男人又要破口大骂时，突然从他的背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们这么多人都进来干什么？！”</p> 他回头一看，是一名表情愤怒的中年女护士——巧姐。</p> 鹰钩鼻男人立刻换上一副笑脸，语言也换成了非常流利的中文：“大姐，对不起，请问您这里有没有收治过一名病人？男的，人长得非常瘦。”</p> “有啊！”</p> 巧姐面不改色地回答，“你你们是他的什么人？这里不让随便进，请不要影响我们的正常抢救工作。”</p> “我是他哥哥，这些人也都是他的亲戚和朋友，他重病在身，我们非常着急。”</p> “你是他哥？奇怪，我怎么觉得你长得不像中国人啊？”</p> “我和他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我的父亲是菲律宾人。我弟弟在哪里？我们都非常着急。”</p> “噢，那你们在走廊里等会儿吧！我刚刚推他去做CT扫描了。”</p> “他在哪里做扫描？”</p> “就在三楼，和这里是同一个房间。”巧姐说着，指了指抢救室的天花板。</p> 鹰钩鼻男人愣了一下，然后呼出一口气，表情明显地放松了，又问：“我弟弟的情况怎么样？”</p> “噢，他送来的时候就昏迷了，但医生想尽办法都无法让他苏醒，等一会儿他们回来，您可以把您弟弟的情况跟医生详细说说。现在请你们都去走廊里等着吧。”</p> 巧姐说完站在门边，把众人都让到走廊里，然后关上了抢救室的门。</p> 很快，她就抱着一大团床单走了出来，看起来，她是来打扫卫生的。</p> 走过拥挤在走廊里的众男人的时候，她冲鹰钩鼻男人点了点头，甚至好像还微笑了一下，然后翩翩走开。</p> 表情和姿态，都显得非常轻松和自然。</p> 目送中年护士离开后，鹰钩鼻男人再次举起手腕，对麦克风说：“我和护士的对话，你们都听到了吗？解释一下！另外，从现在开始，所有对话都用汉语。”</p> 这次耳机里很快有了回应，但是汉语说得非常生硬：“都听到了，我已经知道原因了先生。我们的定位设备的型号已经过时了，所以只能显示平面座标，在立体方位上的位移无法显示，所以位于一楼和三楼，同一个房间里的两个座标的距离显示很近……”</p> “嗯，这回你跟我想得一样。”</p> “这不是我们的错，先生。”</p> “哼！不是你们的错？可是最后出了差池，就都是我的错了！”</p> 鹰钩鼻男人向空气里摇动着手指说，“你们紧盯目标，有什么异常动向，马上告诉我！”</p> 通话虽然结束了，但是鹰钩鼻男人仍然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踱步。</p> 踱了几圈后，他指使几个人，去三楼的CT扫描室外查看情况，而自己径直朝护士站走去。</p> 护士站里只有一名年轻护士，正在低头把玩手机。</p> “护士小姐，您好！”</p> 鹰钩鼻男人彬彬有礼地说，“我想找一位护士问一些情况。”</p> 可能是他那异于中国人的相貌发挥了作用，那名护士放下了手机，问他：“您找哪位护士？叫什么名字？”</p> “哟！我没问她的名字，”</p> 鹰钩鼻男人沉吟着说，“那位小姐岁数比较大了，刚才我是在第三抢救室里见到的她。”</p> “噢，那是巧姐，今天晚上只有她一个岁数大的护士。”</p> 年轻护士一边说着，一边按下面前的一个按钮，对着一个裹着红布的麦克风说，“巧姐巧姐，请来一楼护士站，有人找。”</p> 然后她就低头继续玩手机。</p> 等了一会儿，巧姐仍然没有出现。</p> 鹰钩鼻男人再次礼貌地询问了那名年轻护士，似乎还显得非常过意不去。</p> 护士站起来，朝左右望了望走廊，纳闷地嘟哝了一句：“奇怪，这大半夜的去哪儿了？”</p> 然后，她又通过麦克风，广播了一遍。</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号盒子〈六〉调虎离山 声东击西 鹰钩鼻男人突然没来由地紧张起来，马上转身就往第三抢救室跑。</p> 年轻护士在他身后不知道喊了一句什么，他却已经跑远了。</p> 鹰钩鼻男人跑回到第三抢救室的门口时没有减速，“呯！”的一声撞开门就冲了进去。</p> 几乎就在同时，那几个被他派去三楼查看CT扫描室的人也回来了。</p> 他们上楼时乘坐电梯。</p> 现在惊慌之下直接走的楼梯，这样能节省不少时间。</p> 他们跑回抢救室门口的时候，鹰钩鼻男人正巧从里面走了出来。</p> “三楼的CT室根本没有使用，大门紧锁着，标志牌上写着，早八点才能使用！”</p> 为首的大汉说，“咱们上当了！”</p> “更往上看了吗？还有二楼看了吗？”鹰钩鼻男人咬着牙说。</p> “再往上没去，二楼倒去看了，是一间空屋子。”</p> 鹰钩鼻男人忍不住用英语骂了一句脏话，然后大踏步往外走。</p> 一边走，一边举起一片东西看，是他刚才在三号抢救室的地板的角落里发现的，那是一片锡箔！</p> 突然，从他的耳机里传出了焦急的声音：“先生，您见到目标了吗？先生，您在听吗？”</p> 鹰钩鼻男人马上举起手腕，凑近嘴唇回答：“说话！”</p> “我这里显示，目标突然开始加速移动，时速很快达到了每小时五十公里，噢，不！现在是六十公里！目标很明显是在某种交通工具上！”</p> “混蛋！”</p> 鹰钩鼻男人又骂了一句，“快查看这家医院的建筑蓝图，一定有地下车库！”</p> “不！先生，我们没有建筑蓝图，这里不是华盛顿或者纽约，我们的数据库里，没有这种民用建筑物的建筑蓝图，这不是我……噢，不！这不是咱们的错。”</p> “妈的！我要是被局里召回处分，一定带上你！我死也要和你绑在一起死！”</p> 鹰钩鼻男人恶毒地咒骂着。</p> 人已经从急救中心的楼里，走到了院子里。</p>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惊惶地瞪大眼睛，望着急救中心的大门方向。</p> 大门那里种有很多树木，生长得密不透风，把视野挡得严严实实，但是树木上空的夜空里，却快速地闪烁着蓝色和红色的光。</p> 鹰钩鼻男人立刻警惕地站住了，他做手势让其他人继续走。</p> 自己却退到队伍的最后面，藏在众大汉的身后，像一只谨小慎微的老狐狸。</p> 在大门外，一辆警用摩托车横在马路的辅路上，挡住了他们车队的前进方向，摩托车上的警灯正闪烁着。</p> 一名高大精壮的交通执法者，站在摩托车前面，正用对讲机说着什么。</p> 那是交警小赵。</p> 看到有人出现，小赵又说了几句话就放下对讲机。</p> 等大汉们走到近前，他举手敬礼，然后指着最前面的一辆黑色轿车说：“您好，我怀疑这辆车是非法套牌车，你们谁是这辆车的司机？请出示车辆行驶证和司机驾驶证。”</p> 大汉们立刻聒噪起来。</p> 小赵马上退后，背靠摩托车站住，双腿分开摆出戒备的姿态，临危不惧地大喊。</p> “每辆车的司机，都把行驶证和驾驶证取出来，配合检查！其他人退后！”</p> 可是没有人听他的，众人一边吵闹，一边围拢上来。</p> 与此同时，鹰钩鼻男人躲到了车队最后那辆中巴车的后面。</p> 他轻轻地、有节奏地敲了几下车厢的后门，门马上从里面打开了一道缝，他闪身钻了进去。</p> 车厢里做过精密的改装，左右两排车窗从外面看完全正常。</p> 但是车厢内的一切，却都被密封在防磁金属板的后面。</p> 车厢内部和驾驶室完全隔离，一面的内部厢体布满大大小小的显示屏，有的显示屏上显示着文字和复杂的图案，有的显示屏上显示着视频画面。</p> 在显示屏墙的下面，是一个长条形操作台。</p> 上面有几个嵌入式键盘和鼠标，还有两个类似电子游戏手柄的操纵杆。</p> 这是一辆虽然小型，但是设备齐全的情报指挥车。</p> 车里载着的，是一老一少两个西方面孔的男人。</p> 是其中年轻的一个人给鹰钩鼻男人开的车门。</p> 鹰钩鼻男人进入车厢的同时，另外那个岁数大的男人。也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p> 正是他一直通过耳机发布指令，并与鹰钩鼻男人通话。</p> 鹰钩鼻男人没理会车里的两个人，而是直奔最大的一块屏幕。</p> 屏幕上显示的是地图，一个红色的光点在地图上缓慢地移动着，光点边上显示着速度：每秒六十七公里。</p> 鹰钩鼻男人按了一下屏幕上的一个减号，缩小了比例尺，红色光点迅速变小，但是移动速度却明显加快了。</p> 他又按动了一下屏幕，红色光点变得更小更快。</p> 同时，屏幕的一角上，出现了几个聚在一起的绿色小光点。</p> 那代表他自己和车下的几个也戴着耳机的人。</p> 他分辨出红色小光点的位置，然后快速估算着，自己所乘的中巴车和红色小光点的距离，几乎是嘶吼着下达了命令。</p> 他的命令只有一个字：“追！”</p> 几乎在他下达命令的同时，中巴车的司机就启动了车辆。</p> 显然，在驾驶室和密封的车厢内部之间，有着完善的通讯联系。</p> 可是，中巴车在驶出车位后，就被迫停了下来。</p> 因为那些围住交警小赵的大汉，把辅路都堵严了。</p> 鹰钩鼻男人在车厢里的一块屏幕上看到了这一切，画面是通过车头的摄像头传进来的。</p> 他骂道：“这些都是你们从哪儿找来的废物！看着好像挺威风，还假装黑社会，其实就是一群只会打群架的酒囊饭袋！”</p> 他一边说着，一边抄起操作台上的一个无线麦克风，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p> 随着他下达完命令，围在小赵身旁的大汉们马上散开了，都往自己的车边跑，同时招呼着同伴。</p> 只有一名司机负责缠着小赵，就是被小赵怀疑开套牌车的那个。</p> 他慢慢腾腾地往外掏证件，同时用身体挡住小赵。</p> 而中巴车快速倒车，倒了半个车身后，司机猛打方向盘。</p> 轮胎发出尖厉的嘶鸣声，冒出了白烟，车头向左冲上二十厘米高的隔离绿化带。</p> 在两阵剧烈的颠簸后，冲上主路，车头扳正后，立刻加速向前飞驰。</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号盒子〈七〉萌系车霸 亡命天涯 鹰钩鼻男人为了随时关注屏幕，所以没有坐下。</p> 尽管这辆中巴车性能优异，并做了最好的减震改装。</p> 但是他的身体，仍然随着汽车的颠簸，而剧烈地摇晃着。</p> 他用双手，紧紧抓牢车厢里的固定手柄。</p> 另一块屏幕上的画面，来自于安装在中巴车尾部的摄像头。</p> 只见，除了一辆车以外，其余四辆骄车都已经驶离停车位。</p> 但是因为辅路狭窄而车身宽大，每辆车又都争先恐后地想要驶离，有的想倒车，有的想学中巴车直接碾过绿化隔离带。</p> 所以反而乱作一团，动弹不得。</p> 鹰钩鼻男人一边看，一边骂“废物”，却完全无计可施。</p> 突然，中巴车不再颠簸。</p> 一块屏幕上显示，它的速度降到了每小时五十五公里。</p> 鹰钩鼻男人马上觉察到了这个变化，正要问怎么回事，车厢里的红色警告灯开始闪烁。</p> 他来到显示车头方向画面的屏幕前，只见反向车道上，开来四辆闪着警灯的警车，警笛声大作。</p> 而显示车尾方向画面的屏幕上，也显示着远处也有几辆警车驶来，停到了那五辆乱成一团的骄车旁。</p> 必须承认，中巴车司机的经验还是非常丰富的。</p> 他发现警车驶来后，除了将车速降下来外，并没有改变车道甚至停车，所以未显示出任何慌乱和不正常的迹象。</p> 这让警车上的执法者，没有对这辆在黑夜里，而且看似非常普通的中巴车多加注意，并与它擦肩而过。</p> 在和警车拉开数百米的距离后，鹰钩鼻男人先是表扬了司机：“干得好！”</p> 然后再次向他下令，“继续追！不惜一切代价！”</p> 当那几辆不慎放跑了中巴车的警车，驶近急救中心的时候，被已经急得两眼冒火的小赵拦下了一辆。</p> 他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换下一名同事。</p> 跳上车后，小赵指着中巴车渐渐消失的方向，也大喊道：“追！”</p> 而在一旁的辅路上，刚才那些耀武扬威的大汉，在执法者的包围下乖乖地蹲下了，双手都抱着头。</p> 但是新来的执法者们并没有发现，有几个人把迷你耳机和摄像头等设备偷偷地扔到地上，然后用脚慢慢地碾碎，全程没有发出一丝声音。</p> 浓浓的夜色中，在北二环通往北三环的一条笔直的马路上，只有一辆小型国产电动汽车在飞驰。</p> 其实把“飞驰”这个词，用在这辆车上实在是太过勉强。</p> 因为即使它已用尽全力，也无法在这条空旷的马路上，超过时速六十五公里，虽然车里只有两个人。</p> 开车人正是急救中心的医生罗洋。</p> 而倚靠在后座一角的，就是那名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的伤者。</p> 这辆小车是巧姐的。</p> 罗洋和交警小赵，在地下车库里看到它第一眼时。都忍不住笑出了声。</p> 圆咕隆咚的车体是乳白色的，车顶安着一个粉色的海绵大钥匙，车身两侧，还各安有一个相同材料和颜色的小翅膀。</p> 这些装饰，让这辆车看起来像一个大号的玩具车，就是那种必须拧紧发条，才能前进的玩具。</p> 巧姐说，那是卡通装饰套装，买车的时候赠送的，不要白不要。</p> “你们别笑，买这种车不用摇号，而且还有国家补助呢。”</p> 巧姐一本正经地说，“主要是现在电不多了，只能以节能方式跑。我们家离单位近，电充满一次能跑三四天。”</p> 巧姐一边说着，一边拉开车门钻进了后座，嘴里的话没有停，“不过再跑一两个小时，肯定没问题。”</p> 她在车里布置停当后，罗洋和小赵，就一人搀着伤者的一条胳膊，把他从轮椅里扶起来，送进车里。</p> 罗洋知道，即使这辆“萌系车霸”再不给力，也是他们今天的唯一选择。</p> 他自己有一辆性能出众的越野车，但是除了在假期里，上山下海自驾游以外，基本不开，他自己上下班都是骑自行车的。</p> 除了巧姐这辆车，眼下就只有小赵的那辆警用摩托车了。</p> 但是以伤者的情况，绝对不可能坐在一辆马力强大的摩托车的后座上亡命天涯。</p> 虽然有些动力不足，但巧姐的小车，如今正竭尽全力地飞奔在路上。</p> 罗洋一边驾驶着车，一边抽空回头去看伤者。</p> 而伤者也将正看向窗外的头，扭了回来，看向罗洋。</p> “您可以问了！”</p> 伤者说，“问什么都可以，我选择性回答。”</p> 可是罗洋却说：“不，您要是不想说，可以什么都不说，我仍然保证把您送到目的地。”</p> 说完，他转回头目视前方继续开车，思绪又回到了十几分钟前的第三抢救室里。</p> 当时伤者说：“各位时间真的来不及了！每拖延一分钟就离危险更近了一步！我知道你们现在肯定不相信我，那咱们就来做一个交易。只要你们送我走，我就保证在路上回答你们的问题。同意不同意？！”</p> 说完，他目光炯炯地望着床边的罗洋、小赵和巧姐，一副孤注一掷、鱼死网破的架势。</p> 罗洋抱着肩，退到远离伤者的地方，冲小赵招手。</p> 小赵仍然满腹狐疑地望着伤者，倒退着走过来。</p> “执法者先生，您怎么看？”</p> “跟您说了别这么客气，叫我小赵就行。”</p> 小赵说，“您先给我说说，他那脑袋是怎么回事儿吧。”</p> “我发现在他的脑后，有一个片状镶嵌物，牢牢地固定在他头骨的枕骨上。”</p> “是某种脑科手术吗？我见过一个车祸后大难不死的人，有三分之一的脑袋，被换成了塑料壳。”</p> “我觉得不是，而且您也看到了，那玩意儿能充电。”</p> “这可能吗？”小赵摇着头说。</p> “用的是您的移动电源，不可能作假。”</p> “我不是怀疑您的话……那您对这个情况怎么看？”小赵反问。</p> “我认为，这个人的身上肯定有非常大的问题，而且绝不是咱们这几个人，能处理得了的问题。”</p> 小赵点了点头，说：“嗯，我同意！可是他什么都不肯说……”</p> “而且他一直说有危险，能有什么危险？”</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号盒子〈八〉我是一个未来人 “如果换成别的患者，我就不跟他耽误时间了，这里不是只有他一个病人。”</p> “他要是再闹，就打一针安定让他睡，等他清醒了再说。”</p> “可是现在，他的头上有那个东西，我就没主意了。”</p> “我最关心的是，万一像他说的，真有什么危险怎么办？”</p> 最后，两个人决定，暂且相信伤者的话，先把他转移到地下车库去，那里比抢救室要安全一些，可藏可跑。</p> 而且巧姐说，她的车就停在里面，可以随便用。</p> 伤者还说，绝不能坐救护车目标越小越好。</p> 姑且等上路以后，听听他怎么说。</p> 再决定，是满足他的要求，把他送到目的地呢？</p> 还是把他送到公安局，甚至直接送到收冶精神病的安定医院去！</p> 主意商定，三个人就一通忙活，巧姐回护士站去取她的车钥匙，推来了一部轮椅。</p> 罗洋和小赵，把伤者从抢救床搬到轮椅上，他太轻了，所以做这些非常容易。</p> 或许是充了电的原因，这时他的脖子已经可以直立住，手指也可以弯曲了。</p> 最后，罗洋和小赵推着他去电梯间，巧姐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抢救室，也快步跟了上去。</p> 同一时间，鹰钩鼻男人率领的车队，正在靠近急救中心的大门。</p> 罗洋一行四人来到地下车库，找到巧姐的车。</p> 巧姐作为急救中心里资格最老的在岗护士，拥有自己的固定车位。</p> 而她的车位，正好就在第三抢救室的下方，说这是巧合也好、</p> 是天意也好，总之，这一方位的巧合，迷惑了鹰钩鼻男人，成功地拖了他的后腿，耽误了那些人最宝贵的十几分钟。</p> 四个人都坐进车里，罗洋坐在后排照顾伤者，巧姐开车，小赵坐副驾驶位，头抵住车顶。</p> 小电动车刚刚发动，伤者突然说：“坏了，我被送来时，头上裹的屏蔽头套和衣服呢？”</p> 巧姐一脚踩下刹车，回头问：“是那些锡箔吗？罗大夫让我收起来了，衣服也收起来了。”</p> “那些东西不能被人发现，我必须随身带走。”</p> 小赵自告奋勇地要回去取，巧姐说：“还是我去吧，我知道放哪儿了，你去还得找。”</p> 伤者叮嘱巧姐说：“如果有人问我的话，一定要说我一直在昏迷中，还没有苏醒！”</p> 几分钟后，巧姐怀抱着一大团东西跑回来了，那是用一条床单包裹着的锡箔和伤者的衣服。</p> 罗洋和小赵看见她一脸惊惶，赶紧下车迎上去。</p> “楼上来了很多人，都是来找他的。”</p> 巧姐一边气喘吁吁，一边把那团东西，塞进车尾小小的后备箱里。</p> 罗洋和小赵，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坐在车里的伤者。</p> 他也按动电钮把车窗玻璃摇了下来，很关切地听巧姐讲话——这时，他的胳膊也可以动了。</p> “看来他没瞎说，大姐，那些都是什么人？”小赵问。</p> “不知道，看起来没有一个好人，都是一脸横肉，戴大墨镜和大金链子，就像那种‘社会人’。”</p> “来了多少个？”</p> “没数，他们的人把楼道都站满了，不知道确切数字。”</p> “那您是怎么说的？”</p> “我就说病人一直昏迷、没醒，去楼上做CT了，他们好像也没有怀疑。对了，问我的那个人跟别人不一样，又瘦又小，有点像东南亚那边的人，好像是他们的头儿，称昏迷的病人是他的弟弟。”</p> “那人是不是长着一个大鹰钩鼻？”伤者问。</p> 在得到巧姐肯定的答复后，他说，“他不是我的什么哥哥，他是美国人，就是他要把我骗到美国去，后来我发现他的身份非常可疑，就一直找机会逃跑。”</p> “今天晚上，我和他本来要坐飞机去美国的，但我终于在最后关头，从机场跑了出来。”</p> “他是因为这个原因，要带您走吗？”</p> 罗洋拍着自己的后脑勺问，伤者点了点头。</p> 罗洋望向小赵，小赵也望向他。</p> 两个人互相点了点头，他们相信了伤者说的话。</p> 罗洋问伤者：“您能不能现在就告诉我送您去哪里？”</p> “中国科学院生物物理研究所，我在那里工作。”伤者说了一个城市正北方向的地址。</p> 地址里的几条路名，罗洋都知道，但在他的印象中，那个方位是一个专门为国际运动会建立的森林公园。</p> “没错！那里是有一间研究所！面积还很大。”小赵突然兴奋地说。</p> 他是经常在马路上跑的交警，他既然说有那就肯定没错了。</p> “不用报警吗？”罗洋问。</p> “研究所有自己的安全保卫科，可以直接联系高级别的公安部门。”</p> “确定咱们现在不报警吗？”巧姐仍然追问。</p> “有报警的时间，还不如直接去研究所，我的事，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p> 小赵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他对罗洋和巧姐说：“时间紧迫，咱们三人必须分开行动，罗医生你带着他先走一步。我上去看看情况，想办法把那些人拖住。”</p> “报警的事儿也由我负责，我去找找关系，多叫点弟兄过来。我会尽快去追你们。那间研究所我认识，咱们必须送他平安到达目的地！”</p> 罗洋点了点头，表示完全同意，然后麻利地坐到司机的座位上，启动了汽车。</p> “我呢？我呢？”巧姐很着急地问。</p> “大姐，您就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吧。”</p> 小赵回答，“您已经做了不少了。”</p> “可是他需要人照顾啊！”巧姐指着车后座上的伤者说。</p> “谢谢您了！我可以照顾自己。”伤者挥着手说，这时，他的上半身已经活动自如了。</p> “姐，主要是您不上来的话，您的这辆大可爱是不是能跑快点？”罗洋故作轻松，笑着说。</p> “那倒是。”</p> 巧姐终于妥协了，说，“那你们快走吧，不用担心我，我要是想藏起来的话，没人能在这幢楼里找到我。”</p> “好！姐，您把我的手机号码告诉小赵执法者。”</p> 然后，罗洋又对小赵说，“一会儿您给我拔个电话，我也记一下您的手机号，咱们随时联系！”</p> 罗洋开车出发了，在爬驶出车库的大坡时，那辆车很明显有些力不从心。</p> 等它终于爬到坡顶，小赵和巧姐看到，罗洋从车窗里伸出手臂，竖起大拇指用力地挥动了一下后，就绝尘而去。</p> 他们俩才松了一口气，很郑重地握了握手后，就各自行动去了。</p> “咱俩还是说点什么吧！快到了。”伤者说。</p> “好啊！”罗洋回答着，努力把思绪拉回到车里。</p> 他这是第一次开纯电动车。</p> 但已经发现了它的一个明显的优点，那就是车里异常安静，非常适合聊天。</p> “我非常感谢您和护士大姐，还有那位执法者同志，今天为我做的一切。”</p> “这没什么，您头上的那个东西，还有去医院找您的外国人……证明您的话不会有错。您是科学家吗？我们学医的人，也属于自然科学的范畴，咱们从根儿上说是一家子。”</p> “是啊，咱们是一家！但科学家这个称呼太大了，我可受不起，我就是一个永远在学习的研究者。”</p> “您充满电了吗？”罗洋故做漫不经心地问道。</p> “快了！”</p> 伤者很干脆地回答，一边说着，一边冲罗洋头顶的后视镜，扬了扬手里的移动电源。</p> 接着说，“我知道您一定特别好奇，但又有顾虑不好意思问，我就从头跟您说吧！”</p> 能听出来，伤者是一个非常爽快的人。</p> “太好了！”</p> “首先我不是机器人，也不是外星人，我跟您一样都是人类。如果我是机器人的话，这个几千毫安的破电池，也不可能驱动得了我。”</p> “我知道您是人类，我是医生，我以我的专业素养证明。您绝对是人……虽然您这个人有点比较……与众不同。”罗洋字斟酌句地说。</p> “但是可以说。我是一个未来人。”伤者说。</p> “啊？您是从未来穿越来的吗？”罗洋虽然这么说，但其实明知道他肯定不是。</p>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在我的构想中，未来的人类将跟我一样。而且不是几百年，或几千年后的人类，就在离现在不远的某一天。”</p> “跟您一样这么……苗条骨感？”罗洋有意冲淡紧张气氛，用轻松的语调说。</p> “不是不是，您看我，又说乱了！”</p> “您别着急，慢慢讲。”</p> “好吧！我从头介绍。我姓齐，叫齐男，男女的男，这名子是不是很奇怪？叫我大齐就可以了。我今年三十岁，不知道您……”</p> “我叫罗洋，三十五岁，叫我罗医生、罗大夫或者罗哥都可以。”</p> “我叫您罗老师吧，这么叫感觉亲切，我们那儿都这么叫。”</p> 在得到罗洋同意后，齐男继续做自我介绍。</p> “我是中科院生物物理研究所的副研究员，但我还有另一个身份。”</p> “两年前，我们所和社会力量共建了一家创业公司，所里出核心技术和部分人员，社会力量出资金，我就是所里派驻公司的创始人员之一。”</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号盒子〈九〉植入设备 罗洋听了一半，就已经肃然起敬。</p> 他知道，能在那样的机构里当上研究员，齐男的学历，至少是博士。</p> “我们公司的社会力量合作方，本来就在研发可穿戴设备，您知道可穿戴设备吧？”</p> “当然！我也算是半个极客了，我的智能眼镜和智能手环，都是高价买来的测试版。”</p> “那更好了，我就省去和您解释的麻烦了。事实上，我在所里主持的课题组的攻关方向，是深度人机交互系统。”</p> “我们的这种系统，让千篇一律的可穿戴设备，拥有了灵魂。打个比方吧！研究所是开发系统软件的，而公司是做电脑的，双方联合起来。才能制造出能使用的设备。这么讲您明白吧？”</p> “明白！就好比研究所是做软件的，公司是做硬件的，软硬结合才能出产品。”</p> “嗯，就是这么回事。”</p> 齐男说，“请问您玩社交网络吗？比如微博和微信？”</p> “以前玩过，但现在太忙了，玩得少多了，微博很长时间没用过了，微信也只代替电话和短信使用。”</p> “没事，您知道就行，我们一直在以社交网络为测试平台。”</p> “我不明白。”</p> “您说说，可穿戴设备的主要功能是什么？”</p> “无非就是记录运动数据、健康数据、导航、拍照、摄像……”</p> “还有一类重要的应用，就是上网和发布信息，对吧？”</p> “对是对，但上网看内容还凑合，可是发布内容就很不方便。比如我的那个智能眼镜，是有专门的微博APP的，但是我用了一次以后就没再碰过，因为太不方便。”</p> “可是我们的产品，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p> “怎么解决的？”罗洋难以置信。</p> “我们全面而且彻底地升级了可穿戴设备。”</p> 齐男说，“我们在一次次攻关、失败和升级中，另辟蹊径，把可穿戴设备，升级成了植入设备。”</p> “就是您的枕骨上的那个小方片？”</p> 其实听到这里，罗洋就已经明白了大半事情。</p> “完全正确！”</p> 齐男点了点头，“如果从研究所开始算的话，这个产品已经研发了四年，最初的版本只能运行在WIFI环境里。”</p> “后来，我们将手机SM卡微型化，现在这个设备，已经可以在任何一个有手机网络的地方工作了。我是这项研究的负责人，也是第一个实验对象。”</p> “佩服佩服！可是等等，大齐，您不必说它的工作环境，你先给我讲讲它的工作原理行吗？它是怎么发布文字和照片的？”</p> “我知道的可穿戴设备，一般都是用语音发文字、用摄像头拍摄照片的。”</p> “我料到您会问这个，但这涉及我们研究中的最核心技术，有些事情我是不能说的，而且也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请您理解。”</p> “但是我可以说的是：我们成功地突破了人脑屏障，可以把人的思维活动转化成文字，把眼睛看到的画面转变成照片，然后把数据发布出去，当然了，接收数据更不在话下。”</p> “啊——”</p> 罗洋惊呼，“这太伟大了！可以得十个诺贝尔奖！”</p> “呵呵，没有那么伟大，其实各种解读人脑思维活动的实验，早已进行很久了，各种实验设备也是齐全的，我们只是将其提高到了可以应用的水平。”</p> “太伟大了！太伟大了！”</p> 罗洋除了这句话，不知道还能说什么。</p> “别高兴得太早，我们仍然还有很多需要逾越的障碍。第一就是动力，第二就是对人体的影响。”</p> “你是说……”罗洋已经大概知道他要说的话了。</p> “嗯，第一、这个植入设备的动力部分，还是使用传统的技术，仍然需要从外部充电，我们只是使用了稍微先进了一些的无线充电方法，这个方法也早已出现在手机上。”</p> “我随身带的这根线，本质上还是充电线，而这个小金属板，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你可以称它为充电垫。”</p> “它也有续航时间的限制吗？”</p> “当然有！而且时间很短，我们改进了上百次，但最多也无法超过十八个小时。”</p> “你是说只要开机，每十八小时就要充一次电？跟那个特别有名的智能手表一样？”</p> “还不如那个呢！而且不存在开机不开机的问题，只要我活着，每十八小时就要充一次电，不管我是睡觉还是醒着。在剧烈运动后，这时间还会缩短。”</p> “而且因为采用的，是现有的充电技术，最好不要将电池耗光再充电，否则还有一个三分钟的电池初始化过程。”</p> “那不是很可笑吗？你们的技术都那么先进了，怎么在小小的电池方面，却落后到如此程度？”</p> 罗洋很不解，同时还觉得充满了讽刺和黑色幽默。</p> “唉，现代科技的精髓，就是各种学科和技术协同工作。有的技术可能在某一方面超越时代，但却往往受到落后技术的桎梏。”</p> “比如，我们植入设备的供电方法，我们有过各种设想，比如太阳能电池、微型燃料电池等等，或者直接利用生物电，就是利用人体内的体温和心跳来发电和供电，那就一劳永逸了。”</p> “但我们不是那方面的专家，能源动力方面，我们并不擅长。坦白地说，就是根本不懂。”</p> “您太谦虚了。”</p> “不是谦虚，不懂就是不懂，勇敢承认落后才能进步，这并不丢人。而且，那个领域的确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基础理论层面的进步了，它急需一个飞跃和质变。”</p> “哈哈，就像巧姐的这辆大可爱。”</p> “没错，罗老师，您说这辆车，在本质上和咱们小时候在公园里玩的电瓶车、碰碰车有什么区别呢？”</p> “是，它现在有大屏幕显示器了、有GPS定位了、有空调了、有天窗了，但本质上，还是一辆电瓶车啊！除了电池技术先进一点，容量也大点。”</p> “可是您知道，电池容量和体积重量成正比，这辆车因为底板上驮着这么重的电池，而浪费的能量，比多拉两个人还多，太滑稽了不是吗？噢，不，这简直就是这种落后技术的悲剧。”</p> “是啊！您这一说还真对！我的车是汽油车，汽油车也有这个问题，如果把油箱加满，那么拉着那几十升汽油。也跟拉着一大箱行李一样浪费能源，这是同样的道理。”</p> “汽油车还好点，一百升汽油才七十多公斤，而且在加油方便的时候。可以只加百分之六十的油，那就非常经济了。”</p> “而且油总是越用越少的对吧？随着油量的减少，重量也会随之下降，可是一辆纯电动汽车的电池要好几百公斤，咱们这辆小车的电池重量至少在两百公斤！”</p> “一个人才几十公斤好嘛？而且最要命的是，充满电的电池也是两百公斤，用光了电的电池，还是两百公斤！所以在跑相同距离的前提下，电动车还不如汽油车经济。”</p> “当然，这不是从环保角度说的经济，可是就算是考虑环保，现在的电动车也是通过市电充电的，而电并不是太阳能发电，水力发电和风力发电也很少啊……哎呀，我是不是跑题啦？”</p> “哈哈，看来这个问题，把您刺激得太深了。”</p> 罗洋笑了，说，“我想，最后只有无线供电这一条路了，就像现在无所不在的手机信号一样。”</p> “太对了！”</p> 齐男兴奋地说，“跟您说话真投机，以后咱们多来往好吗？”</p> “好啊！跟您说话，我也收获巨大。不过，这是咱俩都不熟悉的领域，您还是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吧。你刚才说有两个障碍，另一个是……？”</p> “另一个障碍，您已经看到了，罗老师，您看。”</p> 罗洋闻言，抬头看后视镜，齐男用手捏着自己的下巴，“这就是您擅长的领域了。”</p> “啊——您是说您的消瘦，跟植入设备有关系？”</p> “嗯！”</p> 齐男点了点头，“自从植入以后，我就开始暴瘦，一直瘦到了如今的程度，可以推测，这个植入设备，一定影响了我的脑垂体发育，就像那些侏儒和巨人症。”</p> “我是搞外科临床的，没有研究过大脑，但我想，这应该是可以用药物调整的吧？”</p> “但愿吧！但这暂时不是头等重要的问题。”</p> “还不重要？您都瘦成人干了！”罗洋忍不住打断他。</p> “可是我的体质并没有太大问题，各方面都正常？”</p> “还正常？什么叫不正常？您今天都昏迷了、都瘫痪了！”</p> 因为敬佩，也因为医生的职业习惯，罗洋发自内心地关心起齐男。</p> “那并不是瘫痪，这样的情况以前也出现过。我的植入设备除了影响脑垂体外，还控制了其他的大脑机能，而大脑是人体所有器官的中枢。”</p> “当它的电池耗尽，我就会人事不省，而进入深度睡眠状态，或者套用电脑用语是待机状态。”</p> “充电以后，随着植入装置开始工作，我的肢体，才能有所知觉，并逐渐恢复正常。”</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号盒子〈十〉美国大使馆的车 “这是这个装置的负作用，不过我想，以后肯定是可以改进的。好了，我的，不，我的植入芯片已经充足电了。”</p> 说着，齐男从小赵的那个移动电源上，拔下充电线的插头，然后把小金属板从脑后取出来。</p> 最后把充电线攥成一团，塞进他穿着的病号服的小兜里。</p> 罗洋听得心驰神往。</p>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p> ……</p> 在寂静的马路上，鹰钩鼻男人乘坐的中巴车，匀速行驶着。</p> 和罗洋驾驶的电动车，保持着大约一公里的固定距离。</p> 这条大道路灯明亮，车厢里的一块小屏幕上显示，在车后不远处，跟着一辆警车。</p> 警笛和警灯都没有开启。</p> 车厢里的三个人，好像都没有把那辆警车放在心上。</p> 他们盯着显示“目标”的大屏幕，不时交换一下目光。</p> 中巴车降低速度，不再紧追猛赶。</p> 不是因为警车的出现，而是因为在刚过去的一个十字路口上，“目标”乘坐的车，突然转向九十度向东移动，这引起了车上所有人的怀疑。</p>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不是去研究所吗？”年轻的西方人问，可是没有人回答他。</p> 通过对“目标”移动方向的分析，他们早就判断出，“目标”的目的地，一定是那所位于城北的研究所。</p> 在大屏幕的电子地图上，研究所是一个被闪烁的红框，特别标出来的重要建筑。</p> 出乎意料的，“目标”突然改变了路线，这是为什么？</p> 鹰钩鼻男人抱着肩，紧皱眉头盯着屏幕，表情凝重，一语不发。</p> ……</p> 在电动车里，罗洋刚刚挂上小赵打来的电话。</p> 小赵先是告诉罗洋，有一辆车从急救中心开始，就在追赶并跟踪他们。</p> 但也马上安慰他，不要紧张，说已经有了一个计划。</p> 接着，小赵让罗洋改变原定路线，并用手机发来了一张电子地图的截屏图，上面显示着一条曲里拐弯的新路线。</p> “咦？你这不是让我兜个大圈吗？”罗洋看清了地图后问。</p> “只有这样，才能制止那辆跟踪你的车。”</p> “直接截停它不行吗？”</p> “不行……</p> “为什么？不就是一辆破车吗？截住它还不容易？你们不是交警吗？就说它超速呀！或者临时检查酒驾，你们的招还不多吗？”</p> 罗洋说到这里，有点起急。</p> “纠正您一下，我现在是在一辆刑警的指挥车上，但是现在就算是刑警，也比较难办。”</p> “啊？为什么？”</p> “因为我已经查了它的车牌号，您猜那辆车是哪儿的？”“哪儿？”</p> “美国大使馆，这件事远比咱们想的复杂。他们完全可以使用其他车辆，或者干脆套个假牌，那还不容易吗？但是他们却这么有恃无恐，摆明了就是一种警告‘你们能把我怎么样？’”</p> “我X！”</p> 罗洋一听这话，回头问齐男，“那个鹰钩鼻，是美国大使馆的人？”</p> 齐男瞪圆了眼睛，显得比罗洋还吃惊：“我不知道啊！但我早猜到他不是普通人，也断定事情背后肯定有问题。”</p> “你们别担心，我已经向上级报告了，很快就会有指示。”小赵说。</p> “主要是，我怕巧姐的这辆车，开不到目的地啊！就剩百分之八的电了。”</p> 罗洋说着，又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电动车的仪表盘。</p> “一切由我来安排，您先按照新路线走。”</p> 说到这里，小赵面前的警用车载电台上的一个红灯，突然开始闪烁。</p> 他忙对罗洋说：“先不说了，待会儿咱们再联系。”</p> 小赵挂上电话，忙抄起电台的话筒。</p> 里面传出了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小赵同志，同意你的计划，但一定要避免引起国际纠纷。”</p> “接受指示！”</p> 小赵严肃地回答，他关闭话筒后，冲开车的刑警做了一个“OK”的手势。</p> 开车的刑警笑了，后座上的两名刑警也笑了。</p> 其中一位岁数大的，拍着小赵的肩膀说：“小哥们儿你可以呀！”</p> 小赵谦虚地摆摆手，低头调整警用电台的频率，调好后，对着话筒喊：“喂喂喂喂，我是西城赵子龙，我是西城赵子龙，呼唤所有在路上的弟兄，今天晚上，玩儿点刺激的……”</p> “你真叫赵子龙？常山赵子龙？”</p> 小赵布置完放下了话筒，一名刑警诧异地问。</p> “哪儿啊！是他们给我起的外号。”小赵呵呵乐着。</p> 其实，关于那辆美国大使馆的中巴车，还有一件事，小赵没告诉罗洋。</p> 那就是，虽然那辆车车体高大，但是在高速行驶和急拐弯时，那车却完全没有“发飘”的感觉，这说明车身非常沉重。</p> 而与之不协调的是，那辆车飞奔的速度，与加速时的迅捷，却明显超过一般汽车。</p> 不知道车厢做了什么样的改造，或者那辆车本身就非常危险。</p> 小赵在警车里忙活的同时，电动车里的罗洋和齐男，也没闲着。</p> “我全明白了！”</p> 齐男突然说，从听到“美国大使馆”这五个字开始，他就一直若有所思地发呆。</p> “你明白什么了？”罗洋问。</p> 他一边开车，一边不时看看手机上的地图，并对照车窗外的景物。</p> 现在，他们正驶入一片高楼林立的住宅区。</p> “刚才我一直在跟您谈植入设备的事，但没说我为什么昏倒在马路上，也没说那个美国人为什么搜捕我。”</p> “你要是不方便说，完全可以不说，真的，我不会有意见，保密规定我是懂的。”</p> “没那么严重，虽然很可能我说的一切，都将被列为顶级机密，但至少现在还不是，您有权利知道。”</p> “那我洗耳恭听！”</p> “我说过，我们的项目，从基础理论研究，转化到实际应用研究时，是从可穿戴设备开始的。”</p> “也许正因为可穿戴设备这个题目，已经太普及和太接地气了，所以即便当我们把它升级成脑部植入装置时，也未能引起领导的重视。”</p> “而且非常惭愧地讲，这倒怪不得领导，就连我们自己，也只是将这个进步，视为一个技术升级而已。我的意思您明白吧？”</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号盒子〈十一〉人脑的正确打开方式 “也就是说，你们自己都没特别当回事？”</p> “嗯！可能我们这些搞科研的人，只顾闷头往前冲，但对其他事，却太迟钝和太迂腐了。”</p> “等我们意识到，要保密的时候已经晚了，那时，我们在本以为普通的研发进程中，取得了一连串巨大的技术突破。”</p> “可能就是在那时候，我们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了，当然，也可能更早……”</p> “能具体说说。是什么突破吗？”</p> “当我把植入设备，通过手术嵌到枕骨上时，我的大脑机能，发生了质的飞跃。”</p> “比如，我可以在一瞬间，就破解最复杂的WIFI密码；也可以在非常短的时间内，从全世界任何一个服务器里，搜索到我想找的内容——不管是不是需要翻墙的网站的服务器。”</p> “啊！这太惊人了！”</p> “其实这原理，说白了并不难理解，一直以来，人类医学对人脑的研究都非常初级。”</p> “社会上有一个很流行的说法，中外都有，就是普通人对大脑的利用，只有百分之十，而那些能用到百分之十五或者百分之二十的人，就是绝顶天才了，比如陈景润、爱因斯坦和霍金。”</p> “虽然这个说法，有夸张的成分，甚至被另一些科学家指出，根本不可信，但道理是明摆着的。”</p> “人类远远没有参透大脑的秘密，或者套用现在的一句时髦的话说，我们一直不知道‘人脑的正确打开方式’——可是现在这个秘密，被我们揭开了。”</p> “那你岂不是超人了？”</p> “不，我并没有变得更聪明，破解WIFI密码，仍然是通过海量运算完成的，只是速度提高了N倍。”</p> “门萨测试的结果也显示，我的智商并没有提高，我只是无意中，把大脑变成了一台网络服务器，或者容量几近无限的存储设备，可以说，这个意外的发现是种幸运。”</p> 罗洋说：“已经很了不起了，就好比你们本来只想建幢房子，但却发现了水泥的配方。”</p> “您的这个比喻，还不是特别准确，我们不只是发现了水泥的配方，还相当于在给这幢房子打地基时，挖到了所罗门王的宝藏。”</p> 罗洋赞许地说：“科学上很多伟大的发现都来自于意外，比如我们医学领域里的青霉素的发现。而重要的是，能够把这些发现，牢牢地把握住并将其发扬光大……”</p> “罗老师，注意——”</p> 齐男突然趴到罗洋的椅背上，指着车的正前方大喊。</p> 此时，他们的车，刚刚驶出住宅区，左拐九十度进入一条林荫路。</p> 这是一条双车道小路，在地图上显示长度有八百米左右。</p> 路的尽头是四环路辅路，两侧是树木参天的城市绿化带。</p> 这里的路灯没有刚才那么明亮，只见在正前方，有两辆警车正对着电动车驶来，把左右两条车道都占据了。</p> 两辆警车中间的空档，似乎可以让这辆小型电动车通过，但随便换一辆别的车都难开过去。</p> 或者用巧姐的话说——除非是摩的。</p> 罗洋吃了一惊，正要踩下刹车，却见一名执法者，从其中一辆警车的副驾驶位上探出半个身子，连连挥手让他通过。</p> 罗洋恍然大悟，握紧方向盘，稳稳当当地从两辆警车中间驶了过去。</p> 电动车驶过以后，两辆警车同时停下，熄灭了车灯。</p> 几名执法者，搬着一些路障和告示牌下了车。</p> 已经踏入圈套的中巴车，恍然无知，尽管已对电动车的改道有所怀疑，但是它除了继续跟踪，别无他法。</p> 当它驶入林荫道后，前方那两辆警车才重新点亮车灯，接着又点亮警灯。</p> 四下无人且远离居民区，有一辆警车甚至还启动了警笛，在寂静的夜中，竟显得分外悦耳动听。</p> 发现前方遇阻时，中巴车已经驶过了一半的路程。</p> 驾驶的司机不甘心，放慢车速，开到了能看清路障和警示牌的地方，才缓缓停下。</p> 警示牌上写着：前方事故请绕行，路障后面站着一排严阵以待的执法者，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司机，却没人走过来。</p> 车厢里的鹰钩鼻男人很冷静，但他看到显示车尾画面的屏幕时，却突然一激灵，通过麦克风对司机大喊：“别管前面，快倒车！快倒车！”</p> 小路太窄，想直接掉头是不可能的，中巴车庞大的身躯，一定会撞到路边的树上，所以司机只好选择倒车。</p> 美国司机的技术相当过硬，挂上倒车档、猛踩油门，可是倒了不到一百米，又轰然刹车，因为已经晚了。</p> 原来，一直在后面跟踪的那辆警车开到了，并且横在了小路路口。</p> 这时，不知道又从哪里开来了几辆闪着警灯的摩托车，一字排开停在了警车后面。</p> 中巴车里的三个人盯着屏幕，只见一名高大精壮的中国交通执法者，一边打电话，一边下了警车。</p> 他很快挂了电话，站到路中间，扬着下巴望着中巴车，表情透露着一丝古怪和戏谑。</p> 执法者们陆续从警车和摩托车上下来，对着中巴车指指点点、有说有笑。</p> 还有一名执法者，从警车上抱下一箱矿泉水，分每人分了一瓶。</p> 最先下车的那名交警喝了几口水，然后挑衅般地将矿泉水，冲着中巴车高高地举起，还摇了一摇，仿佛知道车里的人正盯着他。</p> 小赵下车时的电话，是打给罗洋的。</p> 他说，已经把那辆美国大使馆的车堵在路上了，让罗洋踏踏实实地把齐男送到研究所。</p> “太好了！”</p> 罗洋欢呼着，“把他们都抓起来！”</p> “嗨——抓他们干吗？再说，不管那是不是大使馆的车，就以目前的情况看，也没有证据说明他们干了什么违法的事，把他们堵到你们到达研究所的时候就行了，其他事情让别人去管吧。”</p> “也对！这里面水太深了”</p> “可不是！您那儿还有多少电？”</p> 罗洋看了一眼仪表盘，回答：“还剩百分之五，我找找怎么显示剩余里程！”</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号盒子〈十二〉植入者【祝大家圣诞节快乐】 “没事儿，一股脑朝前开吧，不远了！见红灯可以闯，但要注意安全啊！铲分儿的事儿，就交给我了。”</p> 小赵笑着说。</p> “好嘞！”</p> 罗洋挂上了电话。</p> 这时，他已经驶上了四环主路，一路向西。</p> 先是两辆警用摩托车追上来，冲他打手势后，一辆给他开道、一辆断后。</p> 过了一会儿，又增加了几辆。</p> 这还不算，每到一个路口，都有等候在此的交警，指挥交通，给他们让路——虽然深夜里的车非常少。</p> 当车队最后抵达终点时，已经增加到了十几辆车，非常壮观。</p> 这也许是全世界的微型电动车里，最空前绝后的光荣时刻了。</p> 在最后的一段车程里，齐男对罗洋讲述了他全部的遭遇。</p> “罗老师，你知道我头上那一层层锡箔的作用是什么吗？”</p> 当知道危险都已经过去以后，齐男继续说回了刚才的话题。</p> “你不是说，那是什么屏蔽头套吗？”</p> “对，虽然锡箔又轻又薄，但仍然是金属材质，达到一定厚度时，就可以屏蔽包括蜂窝网络信号在内的大部分信号，可惜是双向屏蔽。”</p> “为什么要屏蔽？屏蔽了所有信号，你的植入设备，不就失去作用了吗？”</p> “当然是为了逃跑，否则会被他们轻易定位和绑架。”</p> “他们？就是那个鹰钩鼻美国人？”</p> “对，唉，开始的时候，我觉得那个人还是不错的。”齐男的语气显出来些无奈和遗憾。</p> “他是怎么找上你的？”</p> “现在想想，都是从香港开始的。当时我们去香港做植入手术……”</p> “咦？为什么不在内地做？”</p> “内地做这种实验性手术，需要层层审批，太麻烦，我们不是着急嘛。”</p> “早认识我就好了，我在各大医学院里都有同学和朋友。”</p> “是呀！不提了不提了。那手术并不复杂，简单地说，就是揭开头皮，将我们的设备镶嵌到枕骨上，就像很多脑外科手术，往头骨上钉钢钉一样。”</p> “术后，那名主刀的香港医生，写了篇学术论文，发表到了国外的一本非常专业和非常偏门的医学杂志上，论文里并没有提及这个镶嵌物的功能。”</p> “可是，杂志出版后，仍然很快就有人联系到我们，大概是手术后的第三个月吧。紧接着，又来了个考察小组，自称是来自美国硅谷的风险投资公司。”</p> “不到一个星期，就说要投资我们，对我们来讲，那投资数额，绝对是天文数字。”</p> “我们上网查了那家公司的资料，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他们投资了世界上很多奇思妙想的创业公司。”</p> “那不是挺好吗？”</p> “您听我说完。为了稳妥起见，我们也派出了一个小组，和他们一起返回美国考察。我忙着攻关，所以没去。”</p> “结果他们没回来？”</p> “回来了，都回来了，可是他们一回来，就和美方一起开始游说我，要把公司整体搬到美国去，还说投资商承诺，帮忙解决每个人的绿卡。”</p> “我不同意，我不能说我有多爱国，但是如果去美国，技术也就跟着走了。那样，核心技术可就是我从国家的研究所里带出去的了！”</p> “他们可以忘本，我可不能忘本。于是，我深思熟虑之下，给所里写了一份报告，强烈建议所领导，剥离和创业公司的关系，我也返回所里专心搞科研。”</p> “至于公司那些人，爱去哪儿去哪儿，不跟他们捣乱了。我越来越觉得，我这种人，还是待在研究所里更合适，我自己舒坦，心里也踏实。”</p> “也好，现在国内的科研环境越来越好了，国家有钱了，科研经费的拔款也很大方。”</p> “可是，领导没理我那茬儿。现在想想，我的电脑，或者我们的服务器一定被动了手脚，我的报告很可能被截住了。”</p> “在我发完报告的第三天，詹姆斯就出现了。噢，就是咱们一直说的那个鹰钩鼻。”</p> “他跟别的美国人不同，中文像母语一样流利，他反复说服我去美国，最后说，哪怕只是去玩一趟考察一下，让他们也好交差，可是我却越来越起疑。”</p> “怎么呢？”</p> “因为我无论如何，也搜索不到关于他的任何信息。罗老师您知道的，这在现在这个时代，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呢！”</p> “特别是即使我用了我的植入能力，也仍然无法在网络上，找到关于他的只言片语，不管是在公用互联网上，还是在所谓的‘暗网’上。”</p>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要么他刚刚出生，要么就是故意隐瞒。而这种隐瞒的成本与难度，大到难以想象，他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p> “同意，有时候欲盖弥彰得太过分了，反而会露出狐狸尾巴。”</p> “让我最终警惕的原因，要是说出来，会显得有点弱智。可能他们还是不太了解我的“能力’吧，我截获了他们之间所有联系的信息，终于发现了一句：‘不惜一切代价，将植入者活着带回家，授权可以绑架，或者制造失踪，或死亡假象的事故。’”</p> “那句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是用多重密语发给詹姆斯的。而植入者，说的当然就是我。”</p> “那您还不赶紧报警？</p> “可能是因为我没跟执法者打过交道，对执法者没有信心吧。非常惭愧，我当时只觉得报警有用吗，执法者能够相信我吗？”</p> “我的证据都来自植入设备，这些证据能被认可吗？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当时我被二十四小时监视了。”</p> 罗洋又问：“你怎么知道的？</p> “哎呀，他们之间的联络信息，我都能知道呀！我只是在他面前装傻充愣罢了。”</p> “而且，他们也能随时知道我人在何处，因为我的植入设备里，有手机SM卡的全部功能，那是可以被追踪和轻易定位的，我要是突然改变功能，就打草惊蛇了。”</p> “于是，我就一边悄悄着手做着各种准备，一边假装同意去美国，行詹姆斯。时间紧迫，直到昨天晚上，出发去机场前，我才准备好。”</p> 罗洋说：“我真的很好奇，您是怎么胜利大逃亡的。</p> “您别拿我寻开心了，还胜利大逃亡呢！您不知道我有多狼狈。到了机场，办好所有手续后，只等飞机起飞了。”</p> “那时候，詹姆斯在一定程度上，放松了对我的防范。我假装去卫生间方便，当然，有人一直跟着我，并等在卫生间的门外。”</p> “我进入单间后，马上**了衣服，钻入通风管道，当然，我是在几分钟后才戴上屏蔽头套的。”</p> “如果马上戴上，他们就会即时发现失去了我的方位，一旦打草惊蛇，我就会寸步难行。”</p> “屏蔽头套，延迟了他们发现我逃跑的时间，所以当他们发现异常的时候，我已经通过管道来到了室外。”</p> “我早已把机场的蓝图，烂熟于心了，便顺利地从朝向停机坪的排风口钻了出来。”</p> “听着就特别惊心动魄，跟演电影似的。”</p> 罗洋感叹着，“还能说得更详细点吗？”</p> “也没什么，我出发去机场以前，在衣服里藏了个小包，里面有压扁的屏蔽头套。”</p> “我尝试过很多办法，只有一层层的锡箔，能够达到最佳屏蔽状态，并且，它的压缩面积最小，适合隐藏携带。”</p> “除了屏蔽头套，我还带了一套最薄最轻的衣服，我总不能裸·奔，是吧？对了，还有我的充电器和拆通风管道挡板的工具。”</p> “哦，差点忘了，还有一包黄油。詹姆斯带我走的安检通道非常糊弄，基本不查，刚才您一说美国大使馆，我才恍然大悟。”</p> “但是百密一疏，我唯独忘了带钱，这让我的逃跑麻烦大了。”</p> “等等，黄油干吗用的？”</p> “抹在身上减少摩擦力啊！这样，我才能在通风管道里，钻进钻出——多看点电影有好处。”</p> “通风管道那么小，您怎么可能钻进去？还钻进钻出？”</p> “哎，罗老师，您忘了我多瘦啊！谁都钻不进去，我也能钻进去，再加上抹了油，我可能比泥鳅还滑溜。”</p> “哦，原来是这样，可是，您昏送的时候，我没发现您身上有油啊！”</p> “身上糊满黄油的感觉太令人难忘了，我一出机场就往城里跑，跑得我一身汗，臭汗加上黄油，我那一身的芝士蛋糕味啊——熏得我脑仁直疼。”</p> ”哈哈哈哈！我怎么觉得那么好笑啊！”</p> “唉，您就笑吧，可是我当时哭的心都有，幸亏跑到南桌那边的时候，我发现了一间加油站，我就到加油站的卫生间，把黄油洗掉了，他们的去油剂倒挺好用的。”</p> “都那时候了，你为什么还不报警？”</p> “唉，当时我就一门心思，只想赶紧回研究所，不信任别人，可能是鬼迷心窍了吧！我承认，我这人有时候非常糊涂。”</p> “可是，您怎么跑到我们急救中心那边去了？那儿和研究所是两个方向啊。”</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号盒子〈十三〉小型侦查无人机 “我从加油站卫生间出来，神清气爽，这才开始想怎么回城里。我就藏在加油站的角落阴影里，想等一辆女司机开的车来加油……”</p> “我的天，您要干吗啊？”</p> “我是想钻上一辆女司机开的车，藏起来，等车开到没人的地方，求她把我送到研究所。”</p> “您想什么呢？这大半夜的，赶上女司机再莽点，车上再带着什么自卫武器，就您这小身子骨……”</p> “是呀，后来我想想也后伯，但当时也没别的办法了。没一会儿，就等来了这么一辆车，女司机，还是下班的空姐。”</p> “夜里加油站只有一个人值班，她跟那人一起进大厅交钱，我就拉开车后门，钻到后排座椅的脚垫上趴了下来。”</p> “她自始至终都没发现您？”</p> “还发现我？真藏俩坏人，她也发现不了畦！她全程都在化妆和打电话约人去唱歌，还一边开车一边看手机，那可是半夜啊！”</p> “她开得还挺老快，拐弯都不减速！把我给紧张的，我心说，别刚脱虎口又入狼窝，死在她手里，我可就太冤了……”</p> “哈哈哈哈！原来科学家也这么幽默。”</p> “后来她开车进城，我一直找机会下车。最后在一个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我拉开门就跳了车。您看看，她一个单身美丽女司机，开车都不知道锁门，一点安全防范意识都没有！”</p> “明天得托小赵执法者找找她，我第一要表示感谢，第二要跟她说说，可不能再这么开车了，太他妈吓人了。”</p> “哈哈哈哈，您管得还真多！”</p> “唉！然后我就头也不回地跑，只听她在后面喊救命！她还喊救命？应该喊救命的是我好吗？”</p> “我没命地跑啊跑，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突然就摔倒晕过去了，再睁眼就看见了您和护士大姐。这就是全过程，我说完了。”</p> “佩服佩服！对了，在知道咱们被跟踪后，你为什么还不戴上您的头套？”</p> “因为他们知道，我肯定要回研究所！我的宿舍也在研究所，我没地儿可去。所以戴头套还有什么用呢？而且我需要把信息发回所里，包括我跟您说的这些话，也同步发回去了。”</p> “敢情您就是一台活监控器。”罗洋笑着说。</p> “对不起，罗老师，应该先跟您说的。”</p> “没事没事，我不在乎，托医闹的福，我在医院里也24小时被监控，呵呵。”</p> 这时，驾驶摩托车，行驶在电动车前方的执法者，打着手势。</p> 车队缓缓停下。</p> 车头正前方，就是中科院生物物理研究所的大门了。</p> 而在大门前停着一排车辆，很多人正从车上走下来。</p> “终于安全了！”</p> 罗洋踩下刹车，他看了看仪表盘，上面显示剩余电量：百分之二。</p> “终于安全了！”齐男也说。</p> 可是，真的安全了吗？</p> 刚才，在鹰钩鼻……</p> 噢，不，在詹姆斯的中巴车，被堵在小路上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p> 在中巴车的车顶，有一个六角形的管状洞口，突然那里面弹射出一个直径四十厘米，长一米五左右的圆柱形物体。</p> 随之发出了轻微的“嘭”的一声，那是某种气压装置发出的声音。</p> 这一动静。没有引起车下任何人的注意。</p> 在夜色中、在树影间，神不知鬼不觉地，这个深灰色的圆柱体，被垂直弹射到近五十米的高空。</p> 当向上的力道渐渐减弱时，突然从它的两侧，分别弹出一双长长的翅膀。</p> 它在空中停顿了一瞬间就继续向上爬升，到达200米的巡航高度后，它就立刻朝小电动车驶离的方向高速飞去。</p> 那竟然是一架小型侦察无人机！</p> 而在中巴车的车厢里，最大的屏幕，已经切换成了从无人机上传来的俯拍画面。</p> 画面是夜视模式，在黑白画面上，小电动车像一只甲虫，被定位在画面的正中，缓慢行驶着。</p> “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执法者！”</p> 詹姆斯狞笑着，对两名下属说：“他们不知道对手是谁！哈哈哈哈哈哈——”</p> ……</p> “我的腿已经可以动了！”</p> 齐男拒绝了罗洋的帮助，想自己下车。</p> 但是，他双脚落地后，用了几次力却都站不起来。</p> 他只好放弃了，向罗洋伸出了手。</p> 罗洋一手拉他，一手抄他的后背，把他从车里扶了出来，然后搀着他，朝研究所大门慢慢地走去。</p> 大门那边，一排人也朝他们走来，有高有矮，有胖有瘦。</p> 他们越走越快，其中一个姑娘甚至跑了起来，把所有人都甩到了后面。</p> 姑娘跑到近前的时候，齐男把罗洋轻轻地推开了。</p> 那姑娘势道不减，一下子抱住了齐男，两个人紧紧拥抱着，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p> 罗洋好奇地打量那个姑娘，在路灯下，或许因为太高兴了吧。</p> 她的五官显得分外生动活泼、眉飞色舞，个头和齐男相仿，但不胖不瘦，凹凸有致。</p> 她和齐男两个人头顶着头，拥抱了一会儿。</p> 然后她突然推开齐男，转身面向罗洋，问：“您就是罗老师吧？我不叫您老师，我叫您罗大哥吧！”</p> 还不等罗洋回答，她便紧紧地抱住了他，力道非常大，罗洋几乎喘不上气来。</p> 姑娘一边抱着罗洋，一边大声喊：“谢谢谢谢！”</p> 罗洋很别扭。</p> 毕竟拥抱不是中国人习惯的礼节，他一脸尴尬地望向齐男。</p> 齐男现在可以稳稳地站着了，哈哈大笑：“罗老师，她就这样，您忍一下就好了。”</p> 这时那姑娘放开罗洋，说道：“罗大哥，您好人做到底，一定把我哥治好了，瘦成这样太难看了，跟大骷髅似的。”</p> 罗洋吃了一惊：“你哥？”</p> 齐男介绍：“这是我妹，叫齐女，我们俩是双胞胎兄妹。”</p> 他做自我介绍时，都带着些职业病般的精确。</p> “叫我小齐就行了。”齐女向罗洋伸出手来。</p> “你居然还有个妹妹！还是双胞胎。”</p> 罗洋很郑重地和齐女握手。</p> 他非常意外，本来还以为那姑娘，是齐男的女朋友或者小媳妇。</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号盒子〈十四〉五十年后会是什么样 但罗洋马上就笑着说，“令尊给孩子起名字真够省事的。”</p> “我爸生我们俩的时候可能乐疯了，所以脑子抽筋了，哈哈。”</p> “没规矩！”</p> 齐男斥了妹妹一句，对罗洋说，“罗老师，您别见怪，我妹一直在欧洲上学和生活，刚刚被我叫回来。”</p> “怎么？你也是科学家吗？”罗洋笑着问。</p> 他心里想：这妹妹可不像三十岁，说她二十刚出头都有人信。</p> “她不是做研究工作的，她是……”</p> 齐男刚要说，就被妹妹捂住了嘴，撒娇说：“不准说！不准说！”</p> 实际上，三个人想说也说不下去了。</p> 因为后面的人已经走近，把他们围在了中间。</p> 罗洋认出了其中的一个人，大吃。</p> 那是一位矮小精悍的中年人。</p> 短头发，戴一副无框眼镜，脸小，显得脖子很粗壮，穿一件红色T恤衫，一眼看上去，像个长猛了的高龄大学生。</p> 在媒体和业内，他被称为数字英雄，在互联网行业建树巨伟。</p> “罗老师，感谢您保护了我有价值的一笔投资。”他握住罗洋的手，使劲摇着。</p> “哪里哪里！”</p> 罗洋谦虚地说，“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p> “对，为了我们的齐男齐总工，今天很多人都无私地付出着，这令我非常感动，同时也非常自责。在这个项目上，我的反应太迟钝了，差点给国家造成了重大的损失……”中年人说。</p> “没有这么严重吧？”</p> 罗洋看到，除了齐女外的所有人都表情凝重，试图说一些轻松的话，来缓解紧张的气氛。</p> “恐怕比我说的更严重。”</p> 中年人对人群中的一位干练的女士说，“请您介绍一下情况。”</p> 女士走到罗洋和齐男身边，并没有做自我介绍，直接说：“今天晚上，出现的美方人员的身份，我们还在追查和核实，但已经可以确定，是美国的最高等级情报人员。”</p> “我说的，不是那些他们雇来的中国地痞流氓，而是后来那辆美国大使馆的车里的人。”</p> “我们只知道有一个鹰钩鼻美国人，其他的一无所知。”</p> “对了，他们那里怎么样了？”罗洋突然想了起来。</p> 比起美国间谍，他当然更关心小赵。</p> “你们一到这里，围堵那辆车的警车就放行了，双方没有发生直接接触。美方车辆已经返回城里，行驶方向是美国大使馆——我们有监视。”</p> “是因为植入者的‘超能力’吗？危害了他们的国家安全？就像斯诺登？”罗洋问。</p> “恐怕远没有那么简单。”</p> 中年人说，然后他拉着罗洋的衣袖，说，“咱们过去说话。”</p> 他把罗洋拉到路边的草地上，没有人跟上来。</p> “你的想象力怎么样？”</p> 中年人直视着罗洋，开门见山地问。</p> “还……行吧……”</p> 罗洋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间这么问，回答得非常迟疑。</p> “你不要只想着用植入装置拍照片、发微信微博那些低层次的事，你要往深里想，往大里想，往远里想。”</p> “随着技术的飞速发展，植入装置的那些小障碍，肯定会被攻破的，本来就不大的体积，也将得到进一步的微型化。”</p> “假设能够缩小到邮票那么薄，指甲盖那么大，你能想到什么？你是医生，你要敢想！”</p> “您直接说吧，我有时间再想。”罗洋望着十几米外的人群说。</p> “人类的技术进步，是有波浪性质的，你听说过吗？比如从没有电话，到有电话是一次大进步，我说的是固话。”</p> “然后从没有手机，到有手机是小进步，从功能手机到智能手机也是小进步，大进步的时间间隔长，小进步的时间间隔短，一个大进步里包含有很多小进步。”</p> “再比如，人类从没有互联网，到有互联网是一次大进步，你说说，与此相关的小进步是什么？”</p> “从没有微博和微信，到有微博和微信？”罗洋脱口而出。</p> “对！齐工果然没有说错！”</p> 中年人竖起大拇指，“你的头脑和反应的确不一般。从没有APP到有APP也是小进步。”</p> “小进步和小进步之间有承接延续的关系，而每次大进步，往往都是无法想象的伟大飞跃。比如，五十年前的人，能够想象现在用手机刷微博的场景吗？”</p> “那肯定不能，那时候的科幻都写不出来。噢不，我看的少，说不定五十年前，能幻想出手机——？但我肯定，那时候的作家，想象不出来现在这些手机症候群。”</p> “不说那个了，咱们别跑题。”</p> 中年人挥了一下手，打断了罗洋，“那么，从现在开始算，五十年后的人类将是什么样子？他们将变成什么样，才是我们现在的人类无法想象的？你再想象一下！”</p> 罗洋摇了摇头，说：“既然无法想象就别想了，您请直接说吧。”</p> “科学界一直在思考和讨论，下一次技术大进步是什么。我告诉你我们的想法，那就是最快三十年、最慢五十年后，现在的互联网，将全面进化成神经网络！这个想法是今天才有的。”</p> “神经网络？”</p> “对！或者叫脑网络也可以，每个人的大脑，都是网络中的结点，或者存储器和服务器，每个人的眼睛就是无处不在的摄像头。”</p> “人类将得到进化史上，最重要的一次升级，而齐工研究的植入装置，就是这个升级的开始！”</p> “我真是非常荣幸，能在有生之年目睹这次升级。”罗洋愣了片刻后由衷地说。</p> 突然，他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噢！我说呢，原来齐男说，他是未来人是这个意思啊！”</p> “对！就像现在买来电脑，除了操作系统外，都要安上我们公司开发的安全软件一样。”</p> “到了那个近在咫尺的未来，婴儿出生后，除了注射疫苗外，还将植入这种装置，拐卖孩子的犯罪，将永远成为历史……还有其他各种好处，就不一一列举了。”</p> “不过，自由意志怎么办？而且如果每个人的大脑都联网了，也会有很多新的法律上的风险吧？”</p> “我这是纯技术层面的推演，现在讨论几十年后的道德和法律为时尚早，不要用今天的道德观念，去指责明天的人或事，谁都没有这样的资格。”</p> “做技术的人，都是理想主义者，也都是乐观主义者。在我看来，成为植入者后，每一个人都将更加自由。”</p> “你可以想象一下，一个没有失踪的世界、一个每个罪犯都无所遁形的世界、一个可以随时随地得到信息和知识的世界。”</p> “出国旅游，再也不用护照和签证，因为再也不怕有人偷渡。对了，到了那时候，手机就是最先消失的东西，它在植入者面前，一无是处。”</p> “好吧！我必须说，您的描述，让我对那样的世界心驰神往。”</p> “但在那一天真正来临以前，将有无数的困难，摆在我们面前，包括世俗的看法，宗教界的阻力等等，我无法想象，我们将面临多么艰难的征程。”</p> 中年人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人群说。</p> “你看看那些人，他们在这几个小时内，一接到通知，就马上赶了过来，这其中有科学界的巨擘、有国家安全部门的负责人、有政府代表、有国·务委·员的秘书。”</p> “我跟你所说的话，不但将影响国家未来至少一个世纪的发展战略布局，甚至和整个人类的未来都休戚相关。毫无疑问，这是顶级机密！”</p> 罗洋听得心脏“呯呯”直跳，他意识到了什么，激动地问中年人：“那您把这些秘密告诉我是为了……”</p> “我不卖关子了，齐男向我们大力推荐了你，就在你们来的路上，他最擅长不动声色地同时做很多事情，我们也收集了你的资料。”</p> “我们的事业，需要各行各业的专业人才，你出身于医学世家、学业出众，特别是有丰富的临床经验。”</p> “我代表一个还没有成立的、暂时还没有起名字的、但必定非常重要的机构，向你发出邀请，希望你加入我们。当然，一切凭自愿……”</p> 罗洋握住中年人的手，郑重地说：“没问题，我同意！我等您的消息，随时报到！”</p> “哈哈哈哈！”</p> 中年人显得非常高兴，“你原单位方面不用操心，有专人负责安排。另外，您也可以向我们推荐人才，这个机构将会相当庞大，人才是成功的第一要素。”</p> 罗洋又点了点头。</p> ……</p> 半个小时以后。</p> 交警小赵，坐在巧姐的那辆小电动车的驾驶座上，头抵住车顶，手握方向盘，笑着说：“嘿！我还真是头一次开这种车</p> 刚才，当他赶到研究所门外的时候，包括齐男和齐女在内，那些有重要身份的人士，都进所里去开会了。</p> 而因为保密的原因，罗洋没有参加会议的资格。</p> 他正站在巧姐的小电动车边，和护送他来的几名执法者，愉快地聊着天。</p> 现在，罗洋坐在副驾驶位上，斜着身子看着小赵，呵呵直乐。</p> 有执法者同事买来饮料，从车窗递了进来。</p> 罗洋朝袋里看了看，居然有啤酒！</p> 他拿起两罐来，递给小赵一罐，问：“小赵，你敢不敢喝酒？”</p> “有什么不敢的？喝！我早该下班了！”</p> 说着，他开了一罐，一仰头喝下一半，说，“哈哈，我还没在车里喝过酒！”</p> 他又一仰头把剩下的啤酒喝完，兴奋地按响车喇叭，大喊：“出发—班师回朝！”</p> 随着这一声令下，白色的警用清障车启动了，拉着已经没有电的小电动车向前驶去。</p> 几辆警用摩托车跟在后面，也纷纷地按动喇叭。</p> 罗洋看看窗外还在沉睡中的城市，也喝了一口啤酒，灵机一动。</p> 突然转回头来问小赵：“小赵，你想不想换个工作？”</p> ……</p> 两天以后。</p> 美国，弗吉尼亚州，兰利，中央情报局总部。</p> 一间很不起眼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墙上的大屏幕上，播放着一个黑白视频。</p> 那是无人侦察机，在中国科学院生物物理研究所外拍摄的。</p> 已知身份的中国医生罗洋，和另一个未知身份的人的谈话，被完整地录了下来。</p> 在大屏幕边的小屏幕上，同步显示着这段谈话的英文翻译。</p> 视频播放完后，所有人面面相觑，没人出声。</p> 过了许久，一个人才站了起来，背着手慢慢地走到会议室前面，然后转过身面向所有人。</p> 他长着一个鹰钩鼻，正是被齐男称为詹姆斯的那个人。</p> 当然，这肯定不是他的真实姓名。</p> 他表情凝重地说：“各位，我们怎么办？”</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号盒子〈一〉沉浸者 他知道自己醒了，但是却没有力气睁开眼睛，更不用说做其他的动作。</p> 随着意识开始恢复，他的眼前就从黑暗开始慢慢变亮。</p> 但因为有眼睑的阻隔，所以光线呈现为桔红色。</p> 光亮提高到最舒适的程度后，就停止了，这应该是某种自动响应机制。</p> 每一个刚刚苏醒的人，想到的第一件事，大概都是“我在哪里？”或者“发生了什么？”</p> 但是他却没有。</p> 他的大脑里，仿佛一片空白，却又无比充实。</p> 这种状态非常奇妙，却又无法解释，他像还在母体中的婴儿一样无知无邪，却又像洞知了全宇宙的奥秘一样无惧无畏。</p> 他享受着，包裹着身体的那种难以言表的舒适感觉，并不去思考这种满足感从何而来。</p> 他无力挣扎，或者说，根本没想挣扎。</p> 也许是因为他的思维能力也刚刚恢复吧。</p> 也许是因为他的潜意识里，其实通晓着所有答案，他只需要耐心地等待它们自动浮现。</p> 有音乐从小到大地响起，他感觉那些旋律似曾相识。</p> 又过了片刻，在音乐的背景之上，紧跟着“叮咚”一声提示音。</p> 传来一个亲切温柔的女性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回音效果。</p> 女声说的是中文。</p> 那是他最熟悉的语言，所以肯定是他的母语。</p> ……</p> “尊敬的先生，欢迎您醒来，这里是中国科学院生命科学研究院。我是您的个人医疗系统，由您的医疗团队开发和维护。”</p> “您可以叫我小E，E是医的谐音，希望您喜欢这个名字，不喜欢也可以等您恢复语言能力后。再给我起一个新名字。”</p> 他倾听着。</p> 觉得这个小E的声音非常动好，并没有人工合成音里，明显的生硬和机械感。</p> “这是您的第八十七次复苏尝试，以前的八十六次。都在不同程度上失败了。虽然我们会一直尝试下去直到成功，但仍然希望这是最后一次。”</p> “我们对此越来越有信心，因为一切都在明显变好，也希望您和我们一起努力。”</p> “好的！”他在心里回答。</p> 很奇怪，他并不觉得小E的话，有什么突兀，或者难以理解。</p> “在身体方面，您的复苏疗程的最终阶段已经开始。您将不规则地被唤醒，每次清醒时间持续一个小时。您将进行被动式肌肉恢复理疗，直到您的身体条件，可以进行主动式训练。”</p> “这种唤醒最多一天一次，也可能因为治疗上的原因，几天才唤醒一次，甚至几周一次。但是因为其他时间，您都被强制深度睡眠，不会做梦，所以并不会有时间长短的区别。”</p> “在您的复苏过程里，最难的是记忆的恢复。事实上，前八十六次失败的复苏尝试里，有七十次，都是因为无法完美重建您的记忆。”</p> “因为与肌肉、骨骼或者内脏的复原相比，人的思维能力，几乎是无法测试和控制的，或者可以说无迹可寻。”</p> “这个系统很啰嗦。”他在心里评价。</p> “尊敬的先生，现在您的心里一定非常疑惑，但请原谅，我不能向您直接提供本来需要回忆的信息。”</p> “以前的失败，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我们说得太多或者说得太早，而您刚刚恢复的意识，无法承受如此强烈的刺激。”</p> “哎呀！我是不是又说多了？总之，医疗团队这次决定，把回忆的权力完全交回给您自己，我们只提供最低程度的提示和暗示。”</p> “如此一来，尽管时间可能会漫长得多，但也许是取得成功的唯一办法。”</p> “从今天开始，您的每一点一滴的回忆，都会被记录在案，并由专门的心理学专家小组，进行评估打分。”</p> “假设一个人的全部记忆是一百分，那么当您的回忆积分，超过七十五分时，您就将被认定具备了足够的承受能力。”</p> “那时，我们就会把您的记忆还回给您，也就是直接告诉您一切。”</p> “尊敬的先生，请您不要不安，也请您一定相信我说的话，您所处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p> “这里的每个人，包括我，都绝对不愿意看到您，再一次受到哪怕一丁点伤害，都热切地盼望着您的康复。”</p> “请您享受这一过程，我们对您的建议是：不急不燥、顺其自然。好吧，我们以后再见！”</p> 小E没有介绍这里是什么所在，也没有告之现在的时间，及其他任何必要的信息。</p> 就在又一声“叮咚”后消失，与此同时，音乐的声音变大，优美的旋律将他环抱起来。</p> 缓缓地，他感觉到，自己被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很多股“力量”推动。</p> 那力量时大时小、时重时轻，像是有很多位经验丰富的按摩师的手，同时按压在他身上。</p> 他恍然大悟，明白自己是被浸泡在某种液体里。</p> 这种液体的温度，和他的体温相仿而且浮力奇大。</p> 他才得以身处液面之下，却漂浮于其中，而不会下沉。</p> 这就是他能感觉到如此舒服的原因。</p> 无数粗细和力道变化无穷的水流，轻拂或者冲击他的身体，他想，这就是所谓的被动式肌肉恢复理疗吧。</p> 时间被控制得非常精确。</p> 一个小时以后，不知道是不是浸泡他的液体里某种药物的作用，困意非常自然地袭来，他沉沉睡去。</p> 音乐同时渐弱至息，照明也快速地重归黑暗，只有按摩水流在继续工作。</p> 他没能想起自己的名字，那么就姑且称呼他为：沉浸者。</p> ……</p> 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沉浸者再次醒来，和上次一样，光线和音乐先后自动开启。</p> 他首先察觉到，冲击身体的水流明显变得强劲了，而且从直流式变成了脉冲式。</p> 强有力的水流，在身体的某个位置上一冲一停，这让那部分皮肤下的肌肉，产生了一蹦一跳的错觉。</p> 噢不，那不是错觉。</p> 肌肉似乎真的在弹动着，像是不太剧烈的痉挛。</p> 他的身体已经渐渐蠢蠢欲动了，而不仅仅是意识层面的苏醒，他不再有僵硬的感觉。</p> 在这次苏醒中，小E的声音，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号盒子〈二〉人工羊水 沉浸者陶醉在轻松恬静的音乐之海中。</p> 有几个名字，先后出现在脑海里：雅尼、班得瑞、卡侬、久石让、神秘园……</p> 然后，他马上意识到，那都是耳畔的音乐的名字或作者。</p> 随后，沉浸者想把音乐和作者一对应起来。</p> 遗憾的是，最后有一大部分音乐，没有和作者对上号。</p> 他非常肯定，自己不是专业的音乐工作者，而只是一个非常初级的轻音乐爱好者罢了。</p> 但是他也非常高兴。</p> 因为记忆恢复的速度，超过了身体复原的速度，只是他现在还无法告诉小E。</p> ……</p> 在沉浸者的计数中，那是在第九次被唤醒，他突然睁开了双眼。</p> 果然，自己是被浸泡在某种液体里。</p> 这种液体，对眼球没有任何刺激，但是眼睑可以感觉到，它不是普通的水，因为似乎有一定的粘稠度。</p> 沉浸者可以轻松地透过波光粼粼的液面，看到一片晶莹闪烁的光芒，只是眼前的一切，都像笼罩在一片红光里。</p> 小E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那也是他所期盼的。</p> “尊敬的先生，欢迎醒来，您已经恢复了视觉能力，人工羊水将调整比重，您的身体会有一部分露出水面，请不必惊慌。”</p> “噢，原来这是人工羊水。”</p> 沉浸者正思询着，就感觉自己真的慢慢浮了起来。</p> 脸的一部分，露出了水面。</p> 一阵轻柔的微风吹来，皮肤因为液体的蒸发，感受到了一阵惬意的凉爽。</p> 沉浸者眼前的光芒，在慢慢减弱，他看到了闪烁着白光的天花板。</p> 尽管脖子还无法动弹，视力范围受到了局限，但是他已经知道，身处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p> 屋顶是拱形的，只能看到一部分的墙壁，也有着弧度曲线。</p> 墙壁表面和天花板，一样透着微弱的白光。</p> “您的本次苏醒时间，调整为一个半小时，以后每次苏醒，都将延长十分钟，请享受这一过程。”</p> 小E说完这句话后，再次隐退。</p> 像是为了排遣沉浸者的无聊，天花板先变成全黑色，然后慢慢显示出深蓝色的星空画面，音乐也随之变成了空灵深邃的曲子。</p> 这让沉浸者想起了小时候，在天文馆里看过的球幕电影。</p> 他马上欣喜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能够回忆起幼时的经历了。</p> 星空缓慢地旋转着，过了些时候，先是音乐有了变化，接着，星空画面变成了海洋。</p> 波涛汹涌的海浪，拍击着沙滩；海豚和鲸鱼高高地跃出海面，惊飞成群的海鸥。</p> 五颜六色的鱼群，穿梭过更加绚烂多彩的珊瑚礁；海龟和水母在海藻丛林里嬉戏。</p> 这次苏醒，天花板上展示着各种自然界里的雄美画面。</p> 沉浸者是在热带丛林的画面中沉沉睡去的，耳畔还伴随着犀鸟和猿猴的鸣叫。</p> 在下一次苏醒中，沉浸者有了新的发现。</p> 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天花板上已经开始播放，上次没有结束的热带丛林的纪录片。</p> 看着看着，他突然在画面的边缘，发现了一排半透明的图标。</p> 当他盯住一个图标，琢磨它的含意的时候，那个图标立刻发生了变化，变成不透明的实体图标。</p> 沉浸者马上明白，这是一系列由瞳孔焦点控制的虚拟按钮。</p> 这项技术，很早以前就已经民用化了，最初是被用于几种胶片单反照相机里。</p> 他想起来自己就收藏了那样一台，是父亲留给他的——</p> 于是他想起了父亲，然后又想起了母亲。</p> 当然了，现在这些受他目光控制的按钮，一定采用了更高级和更精确的目光捕捉技术，但是也的确不足为奇。</p> 沉浸者一个接一个地实验那些视觉按钮，有控制音量的、有控制室内照明亮度的、有调换节目内容的……简单直接、容易掌握。</p> 有几个按钮处于不可选择状态，比如室温调节和湿度调节，想必是为了他的康复，那些功能被系统强制接管了。</p> 最后的那个视觉按钮，比别的都大一圈，是一个火柴人的简笔画。</p> 他有点奇怪，盯住了它。</p> 天花板上的画面突然切换了，于是，沉浸者看到了自己。</p> 镶嵌在天花板上的，当然是高清晰显示设备。</p> 但现在却像变成了一面镜子。</p> 那当然也是通过隐藏的摄像设备拍摄后才显示出来的，因为显示比例被放大了，只显示出了一个人的上半身。</p> ……</p> 那是一个有着典型中国男性特征的中年人。</p> 浓眉，眼睛不是很大，却炯炯有神，留着整齐的短发，和一副短短的连鬓胡须。</p> 口鼻部分有点看不清楚，画面随着沉浸者的凝视而放大。</p> 他这才发现，在鼻子和嘴部位置，覆盖着一具小巧玲珑的呼吸设备。</p> 那装置是半透明的，一定是用特别柔软的材料、比如硅胶制作而成，所以他才能完全没有察觉。</p> 想想有点滑稽，如果没有呼吸设备，他怎么可能在人工羊水里生存？</p> 毕竟他不是一个真正的胎儿。</p> 沉浸者从看到的第一眼，就凭直觉知道，那是自己。</p> 虽然相貌只能说是似曾相识。</p> 他注意到自己的脸棱角分明，足够英俊。</p> 他的面部、肩膀和胸·脯都露出水面，随着水流一起一浮，肌肉饱满健壮。</p> 沉浸者移开视线，画面也随之自动拉远。</p> 他看到，自己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白色容器里，有两个浴缸大。</p> 而人工羊水是一种桔红色的液体，这解释了他在水下朝外看去，为什么一切都泛着红光。</p> 像他感觉到的一样，人工羊水果然还显出一种粘稠的质感。</p> 尽管水下有着杂乱的水流，但其表面仍然泛着一层荧光。</p> ……</p> 再以后的十几次苏醒，就平淡无奇了。</p> 沉浸者每次只观察自己一小会儿，他更喜欢利用天花板上的显示设备观看节目。</p> 遗憾的是，可供选择的，只有大自然的纪录片，和经典老电影。</p> 而且电影里以卡通片居多。</p> 有几次苏醒，他发现人工羊水被换成了其他液体，有时是透明的，有时是纯黑色的，颜色越深粘稠度越高。</p> 不用说，那些液体都对他的身体有着不同的治疗作用。</p> 当浸泡液体呈现透明状态时，他觉得自己像是果冻里的一枚桔子瓣。</p> 而当浸泡液体呈现纯黑色时，他又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黑芝麻糊表面的一枚汤圆。</p> 他觉得这种离不开食物的联想非常幼稚可笑，却又不无来由。</p> 因为他一直没有进食，虽然胃里并没有饥饿的感觉。</p> 小E告诉他，内脏功能的恢复比肌肉和骨骼更加复杂，所以他还不能通过自然的方式，进食和饮水。</p> 在这一阶段，沉浸者在身体恢复方面最大的进展是：在能够自主呼吸后，呼吸设备从他的口鼻处自动脱落了。</p> 他的记忆也恢复不太顺利，能想起来的，都是一些小时候的零星片段。</p> 比如，他回忆起，自己是在一座中等城市里长大，那座城市依山傍海、人杰地灵。</p> ……</p> 终于到了这一天，沉浸者迎来了在人工羊水里的最后一次苏醒。</p> 还没有睁眼，他就感觉到了水里有“东西”。</p> 他立刻控制天花板，显示出自己的实时画面。</p> 发现，在人工羊水里，漂浮着几个大大小小的球状物体。</p> 那些球有的随波逐流，被水流冲得四处翻滚，不时擦过他的身体。</p> 而几个大球明显是自带动力的，因为它们能够不受水流影响，快速旋转着，准确无误地击中沉浸者身上的各个部位。</p> 沉浸者开始的时候还觉得好玩，但很快就皱起了眉头，他被那些球打疼了。</p> 此时，他已经恢复到能做出表情，但是还不能说话。</p> 在被接连击中几次以后，沉浸者本能地晃动起身子，力图躲开那些攻击他的微型“鱼雷”。</p> “鱼雷”这个词，是从他的记忆深处突然冒出来的，但是他此时无暇细想。</p> 突然，完全是下意识的，他抬起手臂，挡开了一个正冲向他面部的大球。</p> 那个球在击中他的肘部后，高高弹起，被“驱逐”出了“大浴缸”。</p> 沉浸者愣住了。</p> 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肢体已经会动了。</p> 然后他听见了一声欢呼，可惜那是小E，而不是自己发出的。</p> “太好了您可以动了！”</p> 随后，小E告诉沉浸者，只要再把四个大球打出去，也就是说一次击出五个球，他就完成了这个“科目”。</p> 预计至少要用去他的三次苏醒机会。</p> 小E话音未落，沉浸者就像是反驳一样，用另一条胳膊的肘部，把第二枚“鱼雷”击出了容器。</p> 紧接着，他抬起脖子，用额头挡住第三枚“鱼雷”。</p> 他把头稍微后倾，卸去“鱼雷”来袭的力道，再轻轻一甩头，将它顶了出去。</p> 小E不再作声。</p> 可是最后两枚“鱼雷”，就没有那么容易反击了。</p> 它们调整了“攻击模式”，在稍远的地方低速巡航，然后找准机会狠狠地给他一下。</p> 沉浸者并没有关注小E说的“科目”的事，而是集中精力，盯着天花板上的影像。</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号盒子〈三〉立体城市 他悄悄地试了试，知道自己的腿也已经能动弹了。</p> 他把这个秘密隐藏起来，想留在最关键的时候再用。</p> 在距离这次苏醒结束前的十多分钟的时候，他终于用下巴击出了第四个球。</p> 然后，在最后五秒钟，他突然一抬腿，把最后一个“鱼雷”踢上了天空。</p> 那个球高高的弹起，一直撞到了天花板上，然后自然落下，在容器的边缘弹了一下，最终掉到外面，没有落回水里。</p> 音乐停止，天花板上的影像也消失了，沉浸者感觉到，自己沉了下去。</p> 噢不，他很快意识到，并不是那样。</p> 因为他的脸还在水面之上，所以并不是他在往下沉，而是容器里的人工羊水，在被快速排空。</p> 突如其来的，沉浸者感觉到了来自身下的有力的支撑。</p> 然后身体完全浮出了水面。</p> 他想象自己就像一块退潮中的礁岩，或者一条搁浅的鲸鱼。</p> 容器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升起了一个表面柔软的平台，托住了沉浸者。</p> 容器的四壁，也无声地下降到地面以下。</p> 那个平台自动仰起了一定角度，沉浸者从平躺的姿势，变成了仰坐，那一定是某种病床。</p> “真是奇迹！”</p> 小E感叹着，然后说，“请您稍安勿躁，不要做任何动作，您还无法适应新状态。”</p> 其实不用小E嘱咐，失去了浮力托举的沉浸者，也只能一动不动。</p> 因为他感觉身体沉重至极，就连小手指里都像灌了铅。</p> 但是他上身仰起的角度，已经足够他环顾室内。</p> 他发现自己所在的这个房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管子。</p> 在管壁上，镶嵌着大大小小的屏幕和奇怪的装置，那想必是各种医疗设备和生命维持系统。</p> 他正对着的是“管子”的一端，他隐约听到有杂乱的脚步声，从那个方向传来。</p> 突然，那里的管壁，快速向两边移开，露出一条明亮的走廊。</p> 在门外，已经站着七八个穿着白大褂或护士服的人。</p>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白大褂的五个人里，有三个是亚洲人的模样，但其中的一个皮肤黝黑。</p> 另外两个一个是金发碧眼的西方人，还有一个黑人。</p> “原来我的医疗团队是个多国部队！”他心说。</p> 同时，看见走廊的远处，还有人朝这边跑来。</p> 每个人都显得非常兴奋，惊喜之下大家都盯着他，没人说话。</p> 但是由一个蓝眼睛的西方人带头，每个人都向他竖起大拇指。</p> 沉浸者虽然不明所以，但是感觉到了温暖。</p> 他向所有人微笑着，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把手从床上抬起了几厘米，半握拳头，也竖起了大拇指。</p> ……</p> 他在一个郁郁葱葱的室内花园里慢跑。</p> 不能再将这个人称为“沉浸者”了，因为。</p> 此时，距离他脱离浸泡状态，已经过去了五个月。</p> 室内花园，建在一幢超大型建筑物靠近顶部的位置，从上往下数是第三十五层。</p> 这幢建筑是桶状的，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天井。</p> 楼层里的每个房间，都围绕着天井而建，阳光从最顶层的透明拱顶直泄而下。</p> 所以只要在晴天里，并且没有特殊需要，房间内部都不需要点亮人工照明。</p> 在巨大的天井里，从上到下每隔几十层，就会有一个空中花园，也许是出于采光的考虑，越往下相隔的楼层数越少。</p> 这些空中花园，牢固的与天井的内壁连接，其面积，是所在天井横断面的十分之一左右。</p> 每两个花园都左右错开，一共九个空中花园，按螺旋状，从上至下排列。</p> 这样，就保证了每个花园里的植物，都能沐浴在阳光里。</p> 虽然花园的地板是透明的，但是因为泥土和植物树荫的原因，花园下方的部分楼层，仍然会被遮挡在阴影里。</p> 于是，那些建筑空间，就被巧妙地赋予了购物中心、健身中心或者电影院等社会功能。</p> 建筑物的设计和建设，经过了精确的计算，它的高度和天井的直径，达到了非常完美的平衡。</p> 使得每个花园和大部分房间单元，都能得到相同的阳光。</p> 当然，最上面的花园，和最下面的花园的自然光照强度，还是有区别的。</p> 所以，植物的品种，都经过了精心的挑选和巧妙的安排。</p> 比如，最上面的几个花园，主要种植喜阳的水生植物、竹子、果树和蔬菜，所以也可以把它们称为小型农场。</p> 而下面的几个花园，就主要种植不需要那么强烈光照的棕类和兰科植物了，所以每个花园里都是一片生机勃勃。</p> 这些还无法说清楚这懂建筑的巨大。</p> 拿“前沉浸者”先生，正在跑步的这个花国来说吧。</p> 他采用的是逆时针式慢跑，他的左侧是茂密的植物，而右侧的二米五高栏杆外就是天井里的深渊。</p> 他绕花园跑一圈是800米，而九个这样的花国，才和天井的横断面一样大。</p> 而天井四周的建筑面积，又是天井横断面的两倍以上。</p> 以上这些都是小E告诉他的，它很愿意跟他聊这个话题。</p> 它说他以前没有来过这里，所以并不属于他的记亿忆。</p> “这是一座立体城市。”</p> 在三个月前的那次谈话中，小E说，“这座城市一共两百层，住了十五万人。但在所有立体城里，它只属于中小型的。”</p> “真无法想像它是怎么建成的，这要用去多少建筑材料和工时？”</p> 那时候，经过语言训练的他，已经恢复了语言能力。</p> 除了母语外，他发现自己还拥有熟练的英文读写能力。</p> “不，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复杂，这座立体城只有十二分之一露出地面。它的外形……怎么说呢？如果能把它从地下挖出来的话，它很像一根玉米或者一棵竹笋，只有顶部露出了地面。”</p> “其实在二十世纪以前，就有了这种立体城市的设想，只是那时候的建筑师没有想明白，这么庞大的工程，必须大部分建在地下，才可能实现。”</p> “它的建设方式，也和传统建筑完全不同，简单地说，就是先用环保爆破的方式炸出一系列深坑，然后就地取材建设……”</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号盒子〈四〉您在——未来 “可是，这么多人，怎么同时上下班和外出呢？”</p> 他对建筑工艺兴趣不大，打断了小E的讲解。</p> “他们根本不需要外出！每座立体城市都拥有全部社会功能，这里有工作区、有很多所医院和学校、有娱乐区。”</p> “但如果想外出度假，也是完全自由的，随时可以走的！这里有几百座电梯。而且现在地下交通非常发达，每座立体城之间，都有高速地铁相连。”</p> “原来如此！”他计然大悟。</p> 个别立体城市，有着特殊的任务和职能。</p> 它们的安全级别和建筑级别，可能超过其他城市，人口居住密度也要低一些。</p> 比如，像我们所在的这座，就主要被用于科学研究。</p> 无数科学家正在这里工作和生活，中国科学院的很多家研究所，就已经迁进来多年了。</p> 所以这里叫六号科学城，这样的科学城。光在中国北方就有十几座。</p> 除此之外，还有航天城、大学城等等。</p> “真是不错，以前的城市就像摊大饼，越摊面积越大。而立体城把大饼卷了起来，再竖着埋到了地下。对了，在地下，是不是还有冬暖夏凉的好处？”</p> “那当然了！不但冬暖夏凉，还特别节能呢——”</p> 小NE沉吟了片刻，接着说，“尊敬的先生，我给您提个意见好吗？”</p> “你请说。”</p> “咱们别动不动就用食物来比喻好吧！这跟您的身份不符，呵呵！”小E笑出了声。</p> “第一，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值得尊敬的，你们根本不告诉我。第二，虽然你们允许我吃饭，可是这也能叫饭吗？”</p> 三个月前，在进行这番对话的时候，他正坐在同一个花园的长椅上。</p> 那时，他已经可以扶着小E，慢慢走出自己的房间来花园里散步。</p> 他的膝盖上放着午餐，那些“饭”被分装在三个小盒里。</p> 分别是蓝色、红色和黑色的泥状食物，还有一瓶乳白色的果味饮料。</p> “请您再忍耐忍耐吧，您现在的消化系统，还只能处理这种类似娶食品的饮食。另外，我也跟您说过无数次了，关于您的情况，只能靠您自己回忆。”</p> “可是至少能告诉我，姓甚名谁吧？”</p> “好，我请示一下。”</p> 小E停止说话，通过无线网络，与医疗团队沟通此事。</p> 他一边皱着眉头，往嘴里塞了一勺“娶儿食物”，一边望着小E，那是小E的另一个化身。</p> 小E这个医疗系统是没有固定外型的，它实质上只是中央服务器里的一个程序集——最多几百万行代码而已。</p> 在房间里，她是立体扬声器里的声音。</p> 而外出的时候，她就是一个有扶手和托盘的轮椅，自带动力。</p> 病人可以推着它散步，也可以坐进椅子里，自动行驶。</p> ……</p> 几个月后，当他可以慢跑的时候，小E干脆就化身成一个像儿童玩具车似的四轮机器人，</p> 顶着个扬声器，在他身后或身旁，亦步亦趋地跟随。</p> 这是一个告别了浮夸的时代，人工智能很少拥有类人型的外观，一切都以实用简约为上。</p> 过了好一会儿，小E才说道：“好了，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医疗团队开会讨论过了，因为您的回忆指数已经超过了四十分，所以决定告诉您姓名。您尊姓毕，大名毕程。”</p> “嘿，是‘必须要成功’啊？这个名字很不错，我喜欢。”</p> ……</p> 每天，医疗团队都会来给毕程会诊两三次，来的人数时多时少。</p> 但是会诊一结束，他们就马上离开，陪伴毕程的只有小E，这让他想找真人说说话都难。</p> 在更早的一次谈话中，那时他还不能下床。</p> 小E告诉毕程，医疗团队的三位负责人之一的海姆博士，是来自丹麦的诺贝尔医学奖获得者。</p> 团队的每个人，也都拥有一个以上的博士学位。</p> 除了三分之一的中国专家外，还有来自印度、古巴、南非、以色列和美国的世界顶尖医学专家。</p> 大家聚集到一起，都是为了他的康复。</p> “我到底怎么了？我得了什么病？我为什么这么重要？值得这么兴师动众？”</p> 毕程无数次提出类似的疑问，可是小E却充耳不闻。</p> 毕程独处的时候，曾经想方设法地从天花板和墙壁上的显示终端里寻找线索。</p> 但那里，仍然只有大自然内容的纪录片和老电影。</p> 虽然影视数量增加了，但还是没有新闻类或纪实类的节目，对他的回忆并无助益。</p> 毕程问小E，既然医生和专家们都是为他而来，为什么不和他多呆一会儿呢？</p> 小E说，其实专家们通过各种监控手段随时掌控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他的每一次心跳，和每一次呼吸都记录在案。</p> 只是以前发生的几次意外，影响了他的复原，只好一次又一次地推倒重来。</p> “能有什么意外？他们不可能会伤害我啊！”</p> “不，他们因为激动而疏忽了，说了不该说的话，影响了您的记忆的重建。所以，团队禁止三人以下与您共处一室。”</p> “唉，说得好像我是个大明星一样，而他们是我的崇拜者。</p> “那也差不多……”</p> 小E低声嘟哝了一句，但是对毕程的追问，再次拒绝回答。</p> “我是昏迷了很久的植物人吗？”他仍然不死心地问。</p> “这个我倒是可以很明确告诉您了：不是！今天就到这里吧，您请休息吧！”</p> “不！等等，别走！”</p> 毕程喊，“请告诉我现在的时间好吗？哪年？几月几日？”</p> “您每天都问好几遍这个问题，但我也只能像每天一样拒绝回答……”</p> “小E！今天就请多说几句吧！”</p> 过了好一会儿，小E仍然没有出声，毕程放大了嗓门喊：“嗨！你还在吗？小E？”</p> “在！”</p> 小E的声音突然又回来了，“医疗团队也听到了您的问题，考虑到您现在的承受能力已经变强，他们准备了一个答案，让我告诉你。”</p> “太好了，有答案就总比没有答案强！那么现在到底是什么时间？”</p> “请原谅我还不能告诉您具体年月日，我只能告诉您：您在——未来！”</p> “我当然是在未来！”毕程马上接口。</p> “眼下这一分钟，是上一分钟的未来，今天是昨天的未来，下个星期是这个星期的未来，明年也是今年的未来！我非常不满意这个答案。”</p> “那我也只能抱歉了，我只能说到这个份上了。”</p> “没关系，这不能怪你，我能不能再问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p> “好，请问吧！”</p> “我是不是穿越时间，来到你们这个未来的？然后在穿越过程中遭遇了意外，所以影响了记忆？”</p> 这个问题，在毕程的脑海里已经盘绕许久了。</p> 但因为他觉得太超现实，所以直到今天才问。</p> “哈哈哈……”</p> 小E笑出了声，然后它的声音又消失了一会儿，再出声时说：“您以为自己是时间穿越者吗？不是不是，这个您可以放心。”</p> “时间是无法穿越的，至少到现在，还没有值得去实验的基础理论出现，更不必谈具体的实施了。那是被科幻或奇幻写滥了的题材，您可别当真呀。”</p> “其实我也不怎么相信。”毕程松了一口气。</p> “可是我看到的一切，几乎充满了我没有印象的高科技，你说这里是未来，可是我如果不是穿越了时间，那怎么来到的未来？”</p> 又过了一会儿，小E才说话，语速很慢，这也是她今天最后的回答。</p> “尊敬的毕程先生，您的确曾经脱离了时间的桎梏。时间就像一条匀速向前的长河，而每个人都是在河面随波逐流的树叶，与河水同速前进。”</p> “突然有一天，您被河中的礁石挡住了，时间之河继续向前奔流，您却停在了原地。直到我们找到了方法，帮助您回到了时间的湍流里。”</p> “您很快会明白所有的答案，只是时间早晚问题。今天您听得太多了，赶紧休息吧！咱们明天再见！”</p> “别走——”</p> “叮咚！”</p> 其实，毕程的提问，只占他和小E之间沟通的一小部分。</p> 更多的是他在回忆，而小E在记录，并将他的叙述，传递给医疗团队，而且还经常不失时机地提示他。</p> 从能下床开始，毕程每天的运动时间从十分钟、十五分钟、半个小时延长到一个小时。</p> 开始的时候，他在一名康复教练和一名护士的协助下，在房间里做最低运动量的活动。</p> 半个月后，转移到一间设施完备的健身中心进行肌肉训练。</p> 这里有更多的教练，但是来健身的人，只有毕程一个人。</p> 毕程对大部分健身设备都非常熟悉，不用教练指导就会使用，而且动作娴熟标准，呼吸完美。</p> 将每一个动作都发挥到最高效率，这令所有人啧啧称奇。</p> 遗憾的是，从护士到教练的嘴都非常紧。</p> 对毕程的问题，只回应以微笑和轻轻摇头。</p> 后来，毕程的健身计划里，加入了四十分钟的有氧运动。</p> 但是他在跑步机上跑了几分钟就下来了，他提出想换到一个开阔的场地跑步。</p> 于是，那个花园就马上成了他的独享运动场。</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号盒子〈五〉玛雅丛林 毕程的心里，经常浮现出一种幽闭压抑的感觉。</p> 无论是在房间里、检查室里，还是宽大的健身房里。</p> 即便是来到周长八百米的花园里，他也经常抬头，望着一百多米外的天空，露出渴望的眼神。</p> “您想起什么了吗？”小E不失时机地问他。</p> 毕程回答：“没有太具体的想法，但我知道，我属于非常广阔的空间，而不是这么憋屈的地方。”</p> ……</p> 他的运动时间被不断地延长，但每天也最多两个小时，一超过这个时间，小E就会催他休息。</p> 可是供他回忆的时间，却占满了二十四小时，这么说，是因为他经常在梦境里看到一些事物。</p> 他正常醒来，或者惊醒后，会如实地告诉小E。</p> 至于在他梦里梦外的所有回忆里，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纯粹的幻想？就留给医疗团队去甄别吧！</p> 和人们预想的不同，毕程并不是从距离最近的时间开始回忆。</p> 而是从最遥远的童年开始的，仿佛记忆想让他重新经历一遍自己的人生。</p> 他想起了故乡的更多信息，那是一个叫大连的海滨城市。</p> 他想起母亲做的鲅鱼馅饺子，想起很多个热闹的节日，和欢聚一堂的大家庭。</p> 他想起经常和父亲在海边垂钓，想起从小养大的巴哥犬，叼来一个又一个空贝壳放在他的脚边。</p> 远处港口外的巨轮和军舰，像漂浮在浴盆里的玩具。</p> 随着一阵轰鸣，三架战斗机从他的头顶呼啸飞过</p> “您能想起自己的生日日期吗？”小E问。</p> 开始时，毕程冥思苦想也没有成功。</p> 但是几天以后，他在一次慢跑时，突然停下脚步。</p> 他想起自己出生那天，是一个重大的纪念日。</p> 在那一天，北京成功地举办了一场世界运动盛会。</p> 在小E的启发之下，毕程想起那场运动会，就是奥运会。</p> 所以他的生日，正是2008年8月8日。</p> ……</p> 两个月以前，毕程迎来了能下床以来，最高兴的一天，他被允许走出六号科学城。</p> 小E通过他佩戴的无线耳塞和他对话，还有几名医生，和体能教练陪伴着他。</p> 所有人都穿着便装，当他们乘坐电梯向地面上升时，有人递给毕程一副薄如蝉翼的口罩，并示意他佩戴好。</p> 走出六号科学城，毕程马上明白那口罩的唯一作用，只是防止他被别人认出。</p> 虽然科学城内部的空气，经过多重净化和处理，并且保持着最适宜的温度和湿度，但还是和外界环境差得很远。</p> 毕程一走出科学城，就进入到大森林里，这不是一种比喻，而是他真的站在森林里。</p> 除了科学城的地面建筑，和空旷到没有车影的道路外，放眼望去，都是生长了几十年的巨大树木。</p> 碧空如洗，空气的透明度非常好，他朝一条笔直的道路尽头望去，能清楚地看到墨绿色的崇山峻岭矗立在远方。</p> 毕程还发现了几座和科学城类似的地面建筑，都比科学城巨大，零星分布在无边的森林的各处。</p> 它们看起来朴实无华，只有蒙古包形和圆锥形两种形状。</p> 这一切让人有一种错觉，像是来到了玛雅丛林里，那里也有森林和古代金字塔。</p> 毕程在赞叹之余，还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无论是建筑，还是地面，都是黑色的。</p> 他蹲下轻轻抚摸，发现那种材料光滑至极。</p> 细看之下，发现那种黑色的表面，反射出了天空和白云</p> 不等他问，小E就告诉他，这里是北京的第三行政区。</p> 位于原北京市南六环外七十三公里，现在是最美和最舒适的秋季。</p> 它说：“现在也仍然是有四季的，夏天仍然酷热，冬天仍然寒冷，人类还是凡人，不是神仙。”</p> 因为，原来的那种无限扩张的巨型城市，已经被按功能细分化和立体化。</p> 所以可以有大片的土地，用于绿化和有机农业生产。</p> 同时，因为基因工程，在林木育种方面的广泛应用，两三年就可以长高几十米的超级速生林，被大面积种植。</p> 小E特别向毕程说明，因为被高大树木遮挡了视野。</p> 他无法看到的是，在森林里还分布着很多高效率的室内农场。</p> 一年四季，不断为人们提供健康的粮食、蔬菜和肉、蛋、奶。</p> 至于建筑和道路上的黑色表面，那些都是太阳能电池板，源源不断地生产电能。</p> 地球对石油的依赖程度，平均以每年7％至11％的速度递减。</p> 加上绿化，现在的空气质量，和环境指数，已经快恢复到工业革命以前了。</p> “那以前的城市呢？”毕程问。</p> “您是问首都特区吗？”</p> 小E回答，“原来的北京市的东城区和西城区，早已合并成首都特别行政区，简称首都特区，那里的象征意义和文化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政府已经搬入行政立体城市。”</p> “北京原来的商业区都早以荒废了，那些所谓的高档住宅，或者被拆除，或者和其他很多光怪陆离的建筑一样，都被做为人类的文化遗产保留了下来，还是经常有喜欢猎奇的人，去旅游和参观的。”</p> “但因为生活起来太不方便，所以除了定期轮换的工作人员外，已经没有人住在那里了！”</p> 毕程听得入迷，但仍然忍不住问：“那别的城市呢？比如大连？”</p> “我知道，您一定会问起大连。”</p> 小E说，“以您现在的恢复情况，我觉得很快您就可以回去了，所以我就不多说了，呵呵！我只能告诉您，该保留的都保留着，但因为有大海，所以大连比这里更美！”</p> 又过了一个多月，在小E的建议之下，他们去了首都特区。</p> 毕程说：“那咱们就先去天安门广场吧！”</p> 本来从六号科学城地铁站，搭乘150线地铁，去天安门广场东站，不超过四十分钟。</p> 但是在毕程的要求下，他们使用了地面交通工具，因为他想多看看这个时代。</p> 医学中心一起去的人很多。</p> 年轻人们的脸上，也都有着难以掩饰的兴奋。</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号盒子〈六〉最好的时代 不出毕程所料，他们乘坐的几辆机动车，都是全电动引擎。</p> 但是外形，和毕程记忆里汽车的区别，并不是很大。</p> 没想到，车内却大有乾坤，他坐进车里后发现，空间非常宽敞。</p> 原来驾驶和副驾驶座位被取消了，除了最后一排座位外，其他座位都可以随意移动和旋转。</p> 大家可以围坐一团，也可以像传统的方式一样，坐成前后排。</p> “现在的机动车，都是智能全自动驾驶，这种技术，在您小时候就已经开始民用了。”小E说。</p> “可是……安全能有保障吗？我记得，自动驾驶技术在开始的时候经常出事故，而且往往车毁人亡，最后被政府禁止上路。”</p> “可那并不是‘最后’，最后所有事故的调查结论，是跟自动驾驶没有关系，而是因为路上还有由人驾驶的车辆。”</p> “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所有机动车，都改为自动驾驶。”</p> “在那之后‘交通事故’很快成了历史名词，当然‘机动车司机’这种职业和技能，也慢慢消失，‘违章’和‘超速’等词汇对年轻人来说，更是闻所未闻。”</p> “这种车还有一个可爱的名字，叫蜉蝣车，是英文‘Future’的谐音，您知道，就是未来的意思。”</p> “事实上，还在路上跑的机动车已经很少了，没有人再傻到去私人拥有车辆。所有蜉蝣车，都属于租车公司和生产厂家的联合集团，人们想用车的话，临时呼叫就可以了。”</p> “而且车费不贵，就算贵，一年也用不了几次，比自己拥有一辆车节约得多。”</p> “真让我茅塞顿开！”</p> 毕程拍了一下大腿，然后又狡黠地问，“这种全自动驾驶时代，已经多少年了？”</p> 他企图由此估算出现在的年份。</p> 小E立刻回答：“是和政府强制所有燃油机动车报废同时进行的，所有非电动车和非自动驾驶车辆，在报废的时候都得到了补偿。”</p> 蜉蝣车队，平稳地驶出了被称为京南大森林的广袤林海。</p> 无声地驶上京开高速，一路向北驶去。</p> “看来你们这个未来挺美好嘛！”毕程由衷地说。</p> 他不但是对小E说，也是对随车的几位医生说的，他们都露出了骄傲的笑容。</p> 小E说：“纠正您一下，不是‘我们的’未来，而是‘咱们的’未来，您想回也回不去了。”</p> “这我明白！”</p> 毕程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石油变得不值钱了，那世界经济……”</p> “您担心得对，有几个曾经富得流油的国家彻底破产了！更不用说，那些在您小时候，就因为油价暴跌，而捉襟见肘的国家。”</p> “啊——那没有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吗？”</p> “不但没有引发战争，还带来了持久的和平。”</p> “这怎么可能呢？”</p> “您一定知道，极端宗教势力曾经在全球到处肆虐，包括在中国。其实他们背后，是有几个石油国家大力资助的，这都是不公开的秘密。”</p> “没错！让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p> “所以当石油产业，从暴利时代转而低迷之后，极端分子失去了金主的支持，很快就变成了一盘散沙。”</p> “加上各国政府，组成几大联合部队的全力围剿，那些败类，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就被彻底从人类文明史里抹去了。”</p> “可是，破产国家的那些人民呢？也有好几亿吧？”</p> “就像城市被按功能细分了一样，每个国家的支柱产业，也细分化了。先进和富有的国家，将一些产业无私地转移到了落后国家，而并不只是单纯的援助。”</p> “中国有句老话：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p> “难以相信！人类什么时候从自私变得高尚了？”</p> “因为人类终于长大了，不再像个喜怒无常和无理取闹的孩子。他们知道人类是一个整体，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独善其身。”</p> “天！人类是怎么成熟的？”</p> “因为经历过绝境！人类终于清醒了。”</p> “经历过什么？”</p> “绝境！”</p> 小E在说过“绝境”这个词后，就不再出声。</p> 留下毕程苦苦思索：从小E的话来看，人类似乎经历过一场特大的灾难，可是自己怎么想不起来呢？</p> 他望着窗外发愣，突然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p> 他一边“啪啪啪”地拍打着玻璃，一边失态地大喊：“停车！停车！快停车！”</p> 车里的医生们，立刻都聚到窗户这边朝外看。</p> 但他们看完却相视莞尔一笑，又坐回到自己座位里。</p> 有人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毕程听小E的讲解。</p> 原来，路上的蜉蝣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头尾相接，连成了一长串。</p> 而毕程的这辆，也驶向那条连成一体的车队，已经和它们连结在了一起。</p> 车身难以察觉地震动了一下，没过一会，又震动了一下。</p> 因为另一辆车，又吸附到了毕程这辆车的车尾。</p> 小E对毕程说：“这就是当今这个世界的精神体现：各尽所能，团结一致！”</p> 他摇着头说：“我不明白。”</p> “比如，我们的这辆中巴车，核定载客十二人，但却只坐了五个人。虽然轻负载比重负载，肯定省一些电，但是行驶相等路程时仍然会浪费，嗯——18.3％的电能。”</p> “所以，路上的车，会根据目的地计算并连接在一起，达到匀速和平均分配电能的目的。”</p> “对了，这样风阻系数也是最低的，无形中又节约了能量。”</p> “现在不都是太阳能发电吗？还有必要这么斤斤计较吗？”</p> “太阳能发电也不是零成本，光伏设备也是有寿命的。这个时代的核心价值观就是节约！我们不浪费任何东西，这也是‘绝境’教会人类的教训之一。”</p> “人类终于从一个挥霍无度的败家子，变成了深明大义之人。”</p> “又是‘绝境’。”毕程摇了摇头。</p> 但其实他很同意小E说的话，他指着窗外继续问，“我看每辆车都没有坐满，最终富余出的能源，怎么办呢？”</p> “当然是反馈给国家总电网啊！忘了跟您说了，所有的高速公路，都提供无线双向电传输功能，蜉蝣车在行驶中，就完成了自动充电或者反输电给电网。”</p> “真是一个伟大的时代！”</p> “那就请您尽情拥抱这个时代吧！这是一个被科学领导的时代，而不是人民被政治裹挟和左右的时代，一切社会活动，都必须为科学让路！”</p> “所有阻碍科学进步的国家行为，比如，因为社会制度和意识形态不同的技术封锁，还有所有打着反垄断旗号进行的技术和经济制裁，都被认定是反人类的暴行！”</p> “所有研制出来，但却被雪藏起来的先进技术，也都被公开出来与全人类分享。人类在这个时代终于成长起来了，并且一日千里地变得成熟！”</p> 小E最后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句地说：“这个未来是最正能量，也是最美好的时代！”</p> ……</p> 车队停在永定门外，他们下车徒步向正北方向的天安门广场走去，马上有新乘客，上了那几辆蜉蝣车并悄然驶离。</p> 毕程没有在北京长期生活过的经历。</p> 小E告诉他，大部分传统建筑都被保留了下来。</p>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这里仍然是全球最重要的旅游目的地之一。</p> 在广场上，毕程在国旗下久久伫立，他的心脏，随着国旗的猎猎风声而搏动。</p> 接着，他的目光，又被英姿挺拔的护旗手吸引过去。</p> 这是几个月来，他第一次看见身着军装的人。</p> 小E不失时机地在耳机里，播放起威武雄壮的国歌和军歌。</p> 最后，在惊喜的医生和专家们的目光注视中，毕程慢慢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放在额角，用最标准的军姿向国旗敬礼。</p> 过了许久许久，他才不舍地放下手臂。</p> 他转身朝向同来的医生和专家，对他们、也是对医疗系统小E说：“我是一名光荣的职业军人，我想起了很重要的事情，我的回忆积分应该已经够了。”</p> ……</p> 室内花园里，毕程在继续跑着。</p> 从首都特区回来，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p> 医疗团队一直在评估他的情况，以判断将一切告诉他，是否安全。</p> 每当他问起来，小E永远回答：“快了快了。”</p> 可是他突然就不催促小E了，因为越往后，他越担心那一天的到来。</p> 他在回来的路上告诉小E，他最新的回忆是当上了大校，成为了一名高级军官，但其实他却隐瞒了一段重要的回忆。</p> 他没有告诉小E的是，他想起自己是晚婚。</p> 在当上大校的第三天才举行婚礼，娶了一位比他整整小十二岁的美丽新娘。</p> 可是现在她在哪里呢？</p> 自己被“困在”未来，困在这个神奇而完美的未来。</p> 可是她呢？</p> 已经像一块晶莹锡透的冰一样，融化在了时间的长河里了吗？</p> 毕程责怪自己，为什么没能更早地回忆起她来。</p> 同时也侥幸，到最后才想起她。</p> 因为从想起她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脑海中就只有她了，再也没能回忆出任何其他事物。</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号盒子〈七〉绝境 其实关于她，毕程只能回忆起一个场景。</p> 那场景甚至都是模糊的，两个人应该是在海边，或者是在机场。</p> 他笔挺地站着，而她的眼中有泪却勉强微笑，她慢慢倒退着，离他越来越远。</p> 突然，她停住了，然后叫着他的名字，又向他快速跑来，纵身扑回到他的怀抱中。</p> 纤细的手臂，紧紧地箍在他的肋下，他几乎窒息。</p> 他们就那样紧紧相拥，虽然毕程想不起和她之间的更多故事，但是那个瞬间一定刻骨铭心！</p> 他一遍一遍地回忆，每次都要咬牙强忍住眼泪。</p> ……</p> 毕程跑完最后一圈后，又慢走了两圈，四轮机器人版的小E，一如既往地陪伴在他的左右。</p> 它问道：“毕先生，刚才您的心跳和血压，都出现了不正常的变化，是又回忆起什么事情了吗？”</p> “没有！”</p> 毕程斩钉截铁地回答，“可能是我没控制好呼吸。”</p> ……</p> 快走回花园的入口时，毕程看见那里有一群人。</p> 他的医疗团队的三位负责人都来了，最中间的一架轮椅上，端坐着八十六岁高龄的海姆博士。</p> 小E低声告诉他，另外几个人，是中国科学院生命科学研究院的主要领导。</p> 然后它对毕程说：“我也刚接收到通知，今天就是帮助您全面回忆的日子！恭喜您！”</p> 每个人都和毕程握手，海姆博士问他：“孩子，你又有了新的回忆吗？孩子，你都准备好了吗？”</p> 毕程把第一个问题跳了过去，只回答：“博士，我准备好了！”</p> 一行人，径直来到一个大型综合会议室。</p> 这里已经布置停当，几排厚重的沙发，朝向同一面弧形墙壁。</p> 小E请毕程坐在第一排的中间，他看见有不少人，坐在后排和墙脚的一圈椅子上。</p> 但因为窗帘已经拉上，他无法看清楚他们的相貌。</p> “您将观看一部电影。”小E说。</p> “电影？”毕程感觉非常意外。</p> “嗯，这是一部讲述‘绝境’的电影，同一题材的影视剧和纪录片有几百部，但这是公认最好的一部，也是人类历史上唯一的一部大满贯电影，空前绝后。”</p> “什么叫大满贯电影？”</p> “这部电影，包揽了三年内世界上，所有电影节的最佳影片奖项，包括影帝，从美国的奥斯卡奖，到朝鲜的金火炬奖。”</p> “不可思议！”</p> “因为不把奖发给这部电影，人们就认为不足以表达他们的敬意，其实电影本身，未必有那么高的艺术成就。”</p> “那赶快放映吧，我等不及了。”</p> 这是个高效率的时代，没有人做开场演讲，以表达对毕程的尊敬或者对领导的欢迎。</p> 观众都坐好以后，电影放映就开始了。</p> 灯光在完全暗下来以前，毕程看到周围有人，从沙发扶手里取出VR眼镜戴上。</p> 小E小声告诉他，这部大片是全版本电影，也就是说它拥有普通2D版本、3D版本、VR版本和毕程不知道的沉浸式体验版本。</p> 现在的人，都习惯看VR版本。</p> 而最后那个沉浸式体验版本，只适合一个人独自观看。</p> “我也喜欢VR电影。”毕程说。</p> “今天恐怕不行了。”</p> 小E说，“考虑到您的身体情况，今天只建议您观看最普通的2D版本，当然，以后你就可以随便看了。”</p> 事实上，戴上VR眼镜的人非常少，大家都甘愿陪着毕程看2D版本。</p> 毕程更不知道的是，有很多人自始至终都在低头盯着手执式显示终端，上面显示着他的几十项生理指数。</p> 而在会议室隔壁的一个房间里，一个特别医疗团队严阵以待。</p> 只要毕程因为情绪波动，发生应激反应，他们就能马上开始急救。</p> 墙上的屏幕变成了全黑色。</p> 过了几秒钟，随着一道闪电划过，一声炸雷，让所有人都不由地挺了挺后背，大雨倾盆而下。</p> 在电闪雷鸣和大雨滂沱的背景上，依次出现了以下几行字幕。</p> “本片取材于众所周知的真实事件，在拍摄过程中，参考了大量当时的影像记录资料，每一祯画面都务求还原真实。”</p> “片中的主要人物的形象，均采集自其本人或本人的真实数据，由专业演员演出后，进行了最高还原度的后期合成。”</p> “感谢中国军方和美国军方的大力支持。”</p> “感谢中国政府及各国政府的大力支持。”</p> ……</p> 所有字幕淡出画面以后，一架飞机立刻出现。</p> 那是一架钻石星牌四座单引擎飞机，纯白色，价值二十五万欧元，历来都是富豪和明星们的大玩具。</p> 小飞机在狂风暴雨中飘曳不定，像一片随时会被风雨撕扯成碎片的脆弱的树叶。</p> 事实上，这种小型飞机，在如此恶劣的天气里起飞，根本就是等同于送死。</p> 镜头切换到机舱内部，一名惊慌的欧洲男人，正紧张地驾驶着飞机，费力地通过舷窗往前观察。</p> 但其实他除了雨水和闪电之外，什么都看不见。</p> 他不时地通过电台呼救，但是回应他的，只有各种电子噪音。</p> 在飞机后座上，一名十几岁的女孩子，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p> 她的身旁，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五六岁的孩子。</p> 女孩子紧抱着一只泰迪熊玩具，男孩子的衣服前襟有大片污渍，看样子是呕吐过的痕迹。</p> 几个孩子紧紧地挤在一起，害怕得忘记了哭泣。</p> 如同雪上加霜一样，“嘀嘀嘀”的警报声再次响起，油箱已经见底了。</p> 可是飞机下方，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方是厚重的雨云，而在他们后面的海岸线上，却燃烧着熊熊烈火。</p> 大火居然没有被雨浇灭，火苗仍然直冲天空。</p> 男人不时回过头去，看向海岸方向的大火。</p> 突然发现，这时的雨居然变小了，但是他却骂了一句：“上帝！这个鬼雨为什么小了？为什么不把大火浇灭？”</p> 他用手指，敲了敲油箱示意灯，强自镇定，吩咐大孩子帮弟弟妹妹们，再检查一遍身上的救生衣。</p> 他已经做好了迫降的准备，毕竟，迫降在海面上还有一线生机。</p> 但如果掉到火海里，就什么都完了。</p> 这是他们一家五口的绝境。</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号盒子〈八〉使命号 突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小飞机的下方升起，悬停在相同的高度，并和它并排飞行。</p> 男人认出，那是一架美国海鹰反潜直升机。</p> 在它的机尾处标有“N**Y”四个硕大醒目的字母，那正是“美国海军”的简称。</p> 雨更小了一些。</p> 海鹰反潜直升机的副驾驶员，食指向下，不停地打着手势。</p> 男人跟着他往下看：云雾散处，露出水面上的一艘巨大的战舰，那战舰有着宽大广阔的甲板，甲板的尽头向上翘起。</p> “航空母舰！”</p> 男人叫了一声，回头兴奋地大喊，“是美国海军！咱们得救啦”</p> 镜头转换到那架航空母舰上，跑道已经被清空，跑道两侧的降落指示灯不停地闪烁。</p> 虽然钻石星飞机非常小，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在飞行跑道的尽头，，还是拉了很多道拦阻网。</p> 在海鹰直升机的引导下，钻石星飞机一次就降落成功，其实这也是它唯一的机会。</p> 航拍镜头慢慢拉远，水兵们在从四面八方跑向钻石星飞机。</p> 机上的男人，连滚带爬地掉到地上，然后和水兵们一起，把几个孩子从后座上抱下来。</p> 一家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哭作一团。</p> 镜头继续拉远，天气放晴，航空母舰全部展现出来。</p> 镜头又以第一视角，在空中，绕航空母舰盘旋了一圈，然后快速地移向舰首。</p> 在舰首船舷下方有三个中国字，三个字被放大和定格，占满了整个银幕，那是这部电影的名子——《使命号》。</p> “使命号”三个字淡出，换成另外三个字淡入。</p> 四天前。</p> 海面上弹出一轮红日，接着是很多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孔，有男有女，都是中国人。</p> 镜头拉远，原来他们在列队跑步，每个人都穿着短裤，和海洋迷彩图案的圆领衫。</p> 一边跑一边整齐地呼喊着口号：“坚守使命！保卫和平！”</p> 队列最后面跟着一名中年人，虽然他也穿着同样的短裤和圆领衫，但是仍然能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毕程。</p> 在观众席上，小E时刻注意着毕程的反应。</p> 这时告诉他：“毕先生，这是电脑合成的画面，您并没有参演过这部电影，但是所有情节都是真实发生过的。”</p> 毕程的视线，没从银幕上移开，他只是点了点头。</p> 并在嘴前竖起一根食指，示意小E不要再出声。</p> 银幕上的画面拉远，原来，这群晨练的战士，是在航空母舰的甲板上跑步。</p> 在这艘航空母舰的周围，还有三艘导弹护卫舰，和两艘导弹驱逐舰编队航行。</p> 画面下方出现一行字幕：2050年9月30日，中国海军的使命号航母战斗群结束了在北冰洋的训练后，向西驶去，计划绕行欧洲，开始为期九个月的环球访问航行。</p> 电脑合成的“毕程”，脱离了晨练队伍，跑向船舷处，叉着腰，站在那里朝远方眺望。</p> 他的上半身，占据了全部屏幕，字幕显示：毕程，42岁，使命号航空母舰的舰长。</p> 在他眺望方向的海面上，有一艘灰白色涂装的军舰。</p> 字幕显示：美国海军特朗普号导弹巡洋舰。</p> 一名年轻的水兵跑到毕程身边，把一副电子望远镜递给他。</p> 毕程接过望远镜举到眼前，一边按动按钮调整焦距，一边轻松地说：“咱们瞅瞅他干嘛呢？是不是又打球呢！”</p> 果然，在特朗普号的甲板上，一名军官正挥舞着高尔夫球杆，朝着使命号航空母舰的方向。</p> 不停地把一个个白色小球，打到或近或远的海里。</p> 字幕显示：布莱恩.沃伦，51岁，特朗普号导弹巡洋舰舰长。</p> 毕程笑起来，“他也就敢冲咱们打打球。”</p> “舰长。”</p> 小兵语气夸张地问，“您说啊！现在卫星和无人飞机都这么发达了，他们为什么还老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咱们？”</p> “第一、这是公海，他们有航行自由。第二、你以为他们是在监视咱们吗？他们其实只是在表明一种态度：我们在这里！我们在盯着你们！”</p> “太闹心了！还以为自己是世界执法者呢！”</p> “随他们的便吧！‘东西’都准备好了吗？”</p> “早准备好了，只等您一声令下了！”</p> “那就马上行动！”</p> ……</p> 特朗普号导弹巡洋舰上，突然警报声大作。</p> 舰长沃伦把高尔夫球杆夹在腋下，跑上舰桥。</p> 他一边摘着手套，一边走进驾驶舱，问：“发生了什么事？”</p> 部下先递给他一副望远镜，又指着屏幕让他看。</p> 从中国航空母舰的方向，驶来一艘快艇。</p> 艇上没有人，说明那是经过遥控驱动的。</p> 但快艇上，似乎堆着几个黑色大箱子。</p> “中国人疯了！”</p> 沃伦大吼道，“用所有机枪瞄准那条小船，进入八百米距离就击沉它！”</p> 可是，那艘快艇在距离巡洋舰一千五百公尺处，就开始减速。</p> 很快就停住了，随着海浪一起一伏。</p> 沃伦舰长咬了一分钟的雪茄，发出了行动指令。</p> 一个全副武装的海军陆战队特种兵小队，分乘三艘橡皮艇，驶近中国快艇。</p> 远远地将它围在中间，然后其中一艘橡皮艇驶过去，两名特种兵登上快艇开始检查。</p> 每个特种兵的肩膀处，都装有无线高清摄像机。</p> 沃伦和其他军官，在舰上就可以看到快艇上的情形。</p> 快艇上整齐地排列着八个防水密封箱，如果里面装的是高能炸药，一个箱子就可以把沃伦的巡洋舰炸出一个大洞！</p> 沃伦紧握麦克风，几乎要把它握碎了，他怒吼着下达了命令：“开箱！”</p> 在第一视角画面上，特种兵的两条手臂出现。</p> 掰开密封箱四边的锁扣，非常轻松地就把一个箱子的盖子掀开了。</p> 只见里面是堆成几层的二、三十厘米见方的白色正方型纸盒，可能有几十个。</p> 八个密封箱全部打开后，里面都是这种小盒子。</p> 特种兵在其中的一个箱子里发现了一个信封，上面没有一个字。</p> 他在沃伦的指示下把信封拆开，再把里面的信纸打开，于是沃伦他们也看到了那封信。</p> 信是用非常工整的英文手写的，但是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只有下面几行字：</p> 今天是中国的传统节日——中秋节，明天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庆节。</p> 纸箱中的，是中国最好吃的王家鲜肉月饼。</p> 月饼是中国人过中秋节必吃的美味点心。</p> 建议先将烤箱预热到两百摄氏度，然后加热三分钟后再食用，更添美味。</p> 你们跟了我们半年，一定要继续跟下去哟！</p> 多吃月饼可以保持并增强体力！</p> 祝全舰官兵身体健康！</p> ……</p> 半个小时以后，在特朗普号导弹巡洋舰的餐厅里，炊事兵把加热好的中国点心端上了桌。</p> 沃伦拿起一个仔细打量，又放在大鼻子下面闻着。</p> 一名高级军官在一旁请示：“长官，是不是向上面汇报一下？是不是应该按规定……”</p> “对！你把这个拿去，做毒物检测吧！”</p> 沃伦把手里的月饼，拍在那名军官的手里。</p> 然后又从烤盘里拿起一个月饼，在众目睽睽之下，满不在乎地一口咬下，却马上又烫得吐了出来。</p> “太好吃了！”</p> 沃伦耐心地把手里的月饼吹凉，然后一边大口吃一边说，“没想到中国人居然也这么幽默了！”</p> 说完他大笑了起来。</p> ……</p> 晚上，为了同时庆祝中秋节和国庆节，使命号航空母舰上，举行了盛大的联欢晚会。</p> 毕程唱了两首歌后，就在战士们的欢呼声中走下台来。</p> 他抱歉地跟战士和军官们告假，把手放在耳边，一边微笑，一边做着打电话的手势。</p> 他回到自己的舰长舱房，先去洗了脸，梳了头，还拔掉了两根新长出来的白发。</p> 他坐到桌前，打开镶嵌在墙壁里的视频电话显示终端，然后就对着显示器练习微笑。</p> 很快，他的妻子出现在显示器里。</p> 毕程先祝她节日快乐，让她给家里的亲戚带好，然后忙不迭地说：“快快，快让我看看儿子！”</p> “讨厌，只想着你儿子！”</p> 妻子娇嗔着，但仍然站了起来，掀起衣服露出了滚圆的腹部。</p> 毕程抚摸了一会儿屏幕，然后把头凑过去，把一侧脸帖上去。</p> “哥哥。”</p> 妻子用自己的方式叫他，“你别光想儿子呀！你也想想我呀！我现在都后悔要他了！”</p> “那可不行，我不想你！”</p> 毕程装得像真的一样，“我不敢想你，还要好几个月才能回家，我要是天天想你，哪能还吃得下饭？哪能还睡得着觉？”</p> “哎呀呀！大舰长居然也这么酸，我听着都受不了！以后我可不敢再招你说这些话了。”</p> “说真的，等你把儿子生下来，必须每天都让我看看，必须每天都让我跟他说说话！不然等我回家，他都不认识我！”</p> “不会哒——儿子还有三个月才出生，等你回来时他还不到半岁，你有足够的时间和他建立感情！不过你要保证快点回来呀！”</p> “我保证，我保证一定快点回来……”</p> 毕程话音未落，眼前就突然一黑，舱里的灯光和显示器，同时熄灭了。</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号盒子〈九〉小行星 但是，房间里的红色应急灯，马上自动点亮，外面的走廊里，响起了警报声。</p> 毕程一把抓起帽子冲了出去，动作矫健。</p> 很快，应急电源也自动工作了，显示器闪了一下，他的妻子又出现了。</p> 她着急地喊：“哥哥哥哥，你在哪儿呢？发生什么事了？”</p> ……</p> 十几分钟后，毕程来到了甲板上。</p> 此时，全舰的主电力供应，已经恢复如初。</p> 他在作战中心里，指挥各部门做了全面检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p> “舰长，请您到甲板上来一下，这里有些奇怪……”</p> 扬声器里，传来第一副舰长于晶的声音。</p> 毕程在上甲板的路上，一边走一边通过联网终端，告诉远在国内的妻子，这是虚惊一场，不必担心。</p> 使命号航母，是中国建造的第八艘航空母舰，也是目前正在服役的六艘航母之一。</p> 它是一艘中大型航母，编制船员和飞行员总共3326人。</p> 而现在，至少有三分之一都上了甲板。</p> 于晶从远处迎过来，身边跟着几位参谋，她是中国的第一名女航母舰长，虽然还是副职。</p> 毕程四下望望，不解地问：“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p> “我把录相上传了，是刚才在甲板上赏月的水兵拍到的。”</p> 毕程拿起自己的手执终端，那幅画面显示了出来。</p> 开始时，画面上只有一轮明月，普通得和每个中秋之月一样。</p> 可是片刻之后，在月亮下方，出现了一个明显的亮点。</p> 因为有月球做为固定参照物，所以可以轻易地发现，那个亮点在移动着，而且移动速度越来越快。</p> 镜头紧跟着那个亮点，很快，月亮就退出了画面。</p> 幸好在天幕中，还有其他星星在背景上做为参照物，这让那个亮点的移动速度，显得同样明显。</p> 突然，那个亮点在闪烁了一下之后，分成了两个。</p> 在肉眼观察之下，其中一个亮点的轨迹没有改变，另一个亮点的轨迹却变成斜向上飞行。</p> 很快，它的亮度越来越弱，最后消失在黑夜里。</p> 剩下的那个亮点继续飞行，轨迹的角度越来越向下。</p> 随着飞行，那个亮点似乎越变越大。</p> 突然，它像一枚礼花弹一样爆炸了，迸射出无数的星光。</p> 大大小小的星光，拖曳着明亮的轨迹划破夜空，无比壮观美丽。</p> “这就是颗普通的火流星吧……”</p> 毕程思询着说，“在大气层中摩擦生热，接着燃烧和爆炸，最后化作美丽的流星雨。”</p> “可是在它爆炸后的几秒钟时，咱们舰上的主电力就中断了。”</p> “嗯——我也觉得能发生这种巧合的概率太低了……”</p> “舰长！快看！”一名参谋突然喊。</p> 毕程抬头望去，看到在距离海平面不远的空中，又有无数像礼花一样的爆炸发生。</p> 更多的光轨出现，半个天空都因此被照亮了。</p> “非常像几十年前的白磷燃烧弹，不过那东西，早就被联合国禁止使用了。”参谋说。</p> “只能是流星雨，哪能有这么大的白磷弹？”</p> 毕程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浮上脑海。</p> 他指着那个方向问，“我的天，那不就是咱们要去的地方，快确认！”</p> “的确是！”</p> 副舰长于晶十分肯定地回答，“那边是北欧，应该就是挪威海岸。”</p> “快！我们现在就回作战中心！”</p> 毕程一边往回走，一边做出指示：所有少校级以上军官和高级参谋，都到作战中心报到，其余官兵先不打扰，继续联欢。</p> 在进入作战中心以前，毕程又指示一名参谋，去检索所有官兵档案。</p> “让天文学及相关学科毕业的人、或者自修过天文学的人、甚至天文爱好者都来报到！越快越好！”</p> ……</p> 午夜，使命号航空母舰上的普通官兵们，也察觉到了舰上暗暗流淌的紧张气氛。</p> 几个同时举行的大小联欢会，都提前结束了。</p> 作战中心里灯火通明，各方面汇集来的大量信息，已经得到了整理和初步分析，每个人的表情都异常凝重。</p> 首先，是从天文机构传来的消息——</p> 从中国的紫金山天文台、澳大利亚天文台、美国夏威夷的莫纳克亚山天文台到南极天文台，都观测到了那个在视频里突然出现的小行星，也就是毕程初以为的火流星。</p> 那颗无名的小行星，因为是突然出现和很快爆炸的，所以各国天文学家，都没有提前测得它的详细数据。</p> 只能从后来各种观测资料里，推测它的直径大约是900米。</p> 因为还不知道它的成分，所以无法推测它的质量。</p> “怎么什么都不知道？”</p> “为什么没有预警？”</p> 年轻的军官们，不由得发起了牢骚。</p> 站在毕程身边的一名下士说：“这没有什么奇怪的，以人类现在的技术能力，只能发现极小一部分有危害性的小行星，人类社会对太空的投入太少了。”</p> 他叫杨思涛，从小就是天文爱好者，毕程刚才看的那个视频，就是他拍摄的。</p> “直径900米是什么概念？”有人问。</p> “在小行星里，这个尺寸并不算太大，灭绝恐龙的那颗小行星的直径，据推测是9600米，比今天这颗的十倍还大。”</p> 杨思涛说起这些天文学的典故，如数家珍。</p> “但即使是900米直径的小行星，无论是砸在地面还是大海里，都是毁灭性灾难，至少相当于几百颗广岛原子弹的破坏力，万幸它提前爆炸了！”</p> 是的，这真是一个幸运的结果。</p> 这颗后来被国际天文学会，用希腊神话命名为阿尔戈斯的小行星，一进入地球大气层就发生了爆炸，一分为二。</p> 大的那块，被爆炸轰出大气层，以第二宇宙速度摆脱了地球引力，飞向遥远的太空，继续它的宿命之旅。</p> 而小的那块，却加速冲向地球表面，它的体积仍然非常恐怖，直径达到了300米左右。</p> 幸好它又爆炸了，而且先后炸了两次！</p> 除了稍大的一块，落入了冰岛近海外，其余部分，都化做了无数细小的陨石洒落大地。</p> 就因为爆炸后的碎块都太小了，所以造成的破坏力非常分散。</p> 这也是这次小行星爆炸，只造成了22级的轻微地震，和没有引发海啸的原因。</p> 直到此时，从天文爱好者杨思涛，到各国顶尖天文学家们，都还是非常乐观的。</p> 但是，很快，各种坏消息接踵而至。</p> 首先，从北欧到西欧都和外界失去了联系，这个范围还包括南欧的大部分。</p> 接着卫星画面传来了，那一大片失去联系的范围，都变成了恐怖的火海。</p> 已经没时间去思考原因了。</p> 毕胜果断地派出了五架战机去欧洲上空侦察。</p> 很快，大量现场画面，传输回使命号作战中心，所有人都脱口而出两个字：炼狱！</p> 也许是为了避免引发观众的不快观感，《使命号》这部电影，并没有过多渲染欧洲火海的惨景。</p> 只在火海远景上，叠加了一些说明字幕，比如：</p> “北欧五国98％的面积被彻底焚毁。”</p> “西欧的87％……”</p> “南欧的55％</p> 最后两行字幕是：</p> “绝境事件之后，全欧洲减员超过90％。”</p> “做为现代文明摇篮的欧洲从此不复存在，甚至失去了重建的意义。”</p> ……</p> 面对大量残酷的画面，作战室里的每个人都沉默着。</p> 这里有很多人都去过欧洲，比如，毕程就在英国进修过。</p> 所以尽管在场的都是军人，但仍然能听到从各个角落里传来的压抑的抽泣声。</p> 毕程正要对大家讲点什么安慰安慰。</p> 他面前的显示终端上，突然显示出上级的最新指令：原地待命。</p> 毕程“霍”地站了起来，一把抓起话筒，不顾在场的所有人的注视，大声说：“我为使命号航母战斗群请命，申请奔赴灾区前线，去救每一个能救的人。”</p> 作战室里的每个人都眼前一亮，纷纷站了起来，注视着毕程。</p> 很快，终端显示出一行大字：同意申请，注意安全！</p> 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p> 毕程舰长下达了全舰紧急动员的命令，两个小时后启航。</p> 布置完了一切，他望着舷窗外的黑暗之海若有所思。</p> 打定主意后，毕程指示参谋接通了一条神秘线路。</p> 那是中美军方之间的一条不为外人所知的红色热线，建立的目的，是避免误会及由此引发的擦枪走火。</p> 停泊在数海里之外的美国海军，特朗普号导弹巡洋舰上，同样一夜未眠的舰长布莱恩.沃伦，同样在作战室里接听了这个热线电话。</p> 在电话中，毕程用标准英式英语说：“我是毕程，现在中国人要去救欧洲人了。沃伦舰长，怎么样？你来不来？”</p> 叼着雪茄的美国佬，咧着嘴笑了。</p> 于是，在公元2050年，中国海军和美国海军，终于开始了第一次协同作战。</p> 清晨五点，中美海军混合编队，启航朝北欧方向驶去，</p> 航母上的十架直升机腾空而起，为了清空跑道，其他舰载机悉数入库。</p> 而美国巡洋舰上的两架反潜直升机，也随后起飞。</p> 中美直升机编队先行一步，朝着欧洲灾区全速飞去。</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号盒子〈一〉特新处 河北乐亭，隶属唐山市。</p> 这里有离北京最近的可以下海游泳的天然沙滩，沙层宽广深厚。</p> 虽然天津塘沽海滨，也有一片沙滩，而且离北京也更近，但很少有人知道，那里的沙子是从外地运去的，往下面挖几尺，就都是污泥了。</p> 沙滩的最北边，是蜿蜒曲折的巨石堤岸，顺着石堤可以一直走到远处的京唐港。</p> 眺眼望去，港口里吊车林立，轮船轰鸣。</p> 堤岸里的板结盐碱地上，停着为数不多的私家车，有唐山本地的，也有从北京来的。</p> 很多时间不充裕的人，到这里来，度过一两天的短暂假期。</p> 有人放风筝，有人在笨拙地搭建帐蓬。</p> 这是暑假开学前的最后一个周末，</p> 在紧临沙滩一侧的堤岸上，有一个戴着遮阳帽、穿着防晒水母衣的十岁男孩。</p> 他一边蹦跳着，一边兴奋地大叫，手里挥动着一根鱼竿。</p> 在男孩脚下的海堤斜面上，蹲着一个穿着大红沙滩短裤、**上身的中年男人，正拉扯绳子把一个圆形捕蟹笼，从水下拽上来。</p> 在他脚边，已经搁着另外两个捕蟹笼了，每个里面都有两三只巴掌大小的墨绿色的螃蟹，正慌乱地爬来爬去。</p> 男人戴上手套，把螃蟹从捕蟹笼里，抓到一个白色的大桶里，</p> 然后那三个捕蟹笼，又被他远远地抛回到了海里去。</p> 他提着桶爬上堤岸，一边把桶交到男孩手里一边说：“儿子，拿给你妈看看去！咱们丰收了！”</p> 男孩喜不自胜，把鱼竿交给爸爸后，就用双手提起桶。</p> 因为桶里有半桶水，所以他只能费力地朝沙滩走去。</p> 沙滩上，一个因为被大墨镜挡住了半张脸，所以看不清相貌的、但身材却非常健美的女人，坐在遮阳伞下，嘴角含笑，手搭凉棚朝这边望来。</p> 儿子越走越近，她却仍盯着丈夫。</p> 只见他把挂在胸前的大墨镜重新戴好，然后抬头望向大海，举起鱼竿，开始很慢地卷动鱼轮。</p> 他嘴里似乎念念有词，像是正在惬意地唱一首难听的歌，或者象每天一样自言自语。</p> 女人收回视线，站了起来。</p> 一边拍打着身上的沙子，一边笑着迎向儿子走去。</p> 此时，如果站在离那个男人很近的地方，就能在海风呜鸣的间隙里，听到他在说什么。</p> 他说的是：“你们现在到哪儿了？”</p> 话音刚落，这句话就被识别成一行文字，显示在他戴的墨镜的右侧镜片下方。</p> 同时，在这行字前面出现一个红色亮点，闪烁了几次后，变成了绿色，表示完成了发送。</p> 很快，这行字自动上升，下面新浮现出一行字：我们已到滨海大道，距离您所在位置900米。</p> 男人继续说：“千万不要接近我，把车停到游客中心的大门前，我去找你们！”</p> 回复很快出现：OK！</p> 男人把鱼竿放下，双手拢嘴朝沙滩喊：“老——婆——我去趟卫生间！”</p> 然后指向游客中心的方向。</p> 她老婆正和儿子一起，边乐边捅螃蟹玩。</p> 她快速地抬头看了一眼丈夫，又看了看游客中心，然后冲他挥了挥手，就又低下头去了。</p> 男人马上转身朝游客中心走去，开始时还显得挺轻松的。</p> 但是后半程却越走越快，最后更是小跑了起来，好像真的便意甚浓。</p> 他因为穿着一双夹脚趾拖鞋，又是走在干燥的沙子上，所以深一脚浅一脚的，姿态别提有多难看了。</p> 游客中心从空中看，就像一片大贝壳，有东西两个大门。</p> 西门外是停车厂和纪念品、小吃一条街，东门外直通辽阔的沙滩。</p> 因为暑期已经接近尾声，再加上乐亭海滨，本来就不是热门的旅游目的地，所以游客中心外的游人、小商贩和车辆都不多。</p> 男人大踏步经由沙滩穿过游客中心，一眼就看到西门外，停着一辆白色的美国公羊房车，是相当豪华的车型。</p> 不等他走近，车门就“哗——”的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了。</p> 男人本能地朝背后看了一眼，就快速迈了上去。</p> 车门随即关上并同时启动，却并没有远离这里。</p> 而只是远远地泊在了停车场的一个最偏僻的角落。</p> ……</p> 房车内部显然经过了彻底改造，分成前乘坐区，和后工作区两部分。</p> 工作区里，有两个相对的工作台，和不同用途的显示屏和通讯设备。</p> 那名男人先和给他开门的同龄男人打招呼，又和年轻的司机打招呼。</p> 最后，和工作区里一对背靠背坐着的年轻男女打招呼。</p> 他显得和车上的每个人，都非常熟悉。</p> 车里的中年人，亲切地称他为一泽。</p> 而他叫中年人老付，三个年轻人都叫他孙总。</p> 打过招呼，孙一泽坐下来，好奇地打量这辆车：“几个月没见鸟枪换炮了！以前不是一辆依维柯吗？”</p> “嗨！这是海关罚没的走私车，没经法院拍卖，就直接划拔给我们使用了！”老付回答。</p> “那也不错——哎呀！空调太凉了，有没有多余的衣服？给我找一件儿穿。”</p> 孙一泽一边用手快速摩擦着肩膀一边说，连打了两个大喷嚏。</p> 老付马上把搭在副驾驶椅背上的一件衣服递给他，同时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这家伙这身打扮，可够十五个人看半个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卖鱼的老乡，可是人家现在都不光着。”</p> 其他三个人都绷不住了，笑作一团。</p> “我这是为了讨老婆和儿子欢心罢了，这些年我欠他们太多了。”</p> 孙一泽一边无奈地苦笑，一边披上衣服。</p> 那是一件执法者服，肩章上是两道麦穗和一颗四角星花。</p> 接着，他又摘下墨镜递给老付，有点恋恋不舍地说：“这玩意可真不赖，法国那边都没有，这回就不怕你们给我打电话，又招我老婆生气了，谁做的？”</p> 老付没接，而是朝车尾摆摆手，说：“赵儿呗！还能有谁？咱们的技术大牛！”</p> 小赵赶紧说：“可不敢在孙总面前卖弄，我只是改装了一副谷歌眼镜而已，加了点常用的功能，小玩意儿小玩意儿！”</p> 说完，他也像老付一样没接墨镜，而是对孙一泽说，“孙总，您留着吧，以后我们还得用它联络您呢！”</p> “也好！”</p> 孙一泽把墨镜的挂绳，又挂回到脖子上，“见笑了啊！这么高科技的东西，却被我用来防老婆！”</p> “怎么了一泽？你咋混得这么惨？”</p> 老付装着阴阳怪气地说，“嫂子现在的脾气这么暴躁吗？”</p> “你少来这套，当着我面叫嫂子，背着我面叫兰子！”</p> 车里的三个年轻人，都使劲咬着嘴唇，不敢笑出声来，表情痛苦万分。</p> 孙一泽又挥了挥手，说：“行了，不扯闲篇了！到底什么情况？追我都追到这儿来了！长话短说啊！我还得回去陪儿子钓鱼呢！今天是他生日，他长这么大，这还是我头一回陪他一起过生日！”</p> 老付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p> 他把孙一泽领到车尾部的工作区，指示被他称为小蔡的姑娘，播放视频资料。</p> 然后对他说：“的确出了点突发状况，但对你来说，只是个小case。”</p> 这时，屏幕上的画面，快速抖动了几下，显示出一条遍地垃圾的走廊。</p> 接着，画面中依次出现了一排黑色的背影。</p> 最前面的一个黑衣人，做了个手势，整个画面就轻微晃动起来，开始尾随最后一个背影向前移动。</p> 这个视频的拍摄角度偏高，在所有背影的头部以上。</p> 每个人都戴着黑色不反光的头盔，很明显，视频是用固定在队伍最后一个人头盔上的微型摄像机跟拍的。</p> 在摇曳昏黄的灯光下，能看到每个黑衣人的后背上，都印有两个白色的大字：特警。</p> 这辆公羊房车，归公安部二十七局特种及新技术处使用。</p> 熟悉国家公安系统的人都会知道，公安部二十七局就是反恐局。</p> 特种及新技术处，是全局最新成立的部门，借那个“新”意，领导及内部人员就把这个处简称为“特新处”。</p> 车上的那位老付名叫付英杰，是特新处处长——高级专业技术**警监。</p> 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人，都是特新处的年轻骨干，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p> 女的叫蔡星。</p> 小赵叫赵凯，因为身高一米九七，所以他和蔡星被合并戏称为“财星高赵组合”，他们是老付的左膀右臂。</p> 就连开车的宋辉，都不是普通的司机。</p> 他是特新处这个以技术为主的部门的外勤警务人员。</p> 除了擅长跟踪、潜伏和搜集情报外，射击、驾驶等十八般武艺，也样样精通。</p> 和蔡星、赵凯的学生出身不同，老付和宋辉都来自于武警部队。</p> 武警是中国反恐的最中坚力量，这是二十七局和公安部其他局委不同的地方。</p> 可以这么说，特新处是由二十七局和武警精英组成的新锐部队。</p> 再说说那位似乎怕老婆怕成了猫咪，但实际上却和老婆斗智斗勇的孙总—孙一泽。</p> 他的身份更加复杂。</p> 首先，他是屈指可数的国家级安全专家和犯罪心理学博士，曾担任国家反恐工作领导小组的组长。</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号盒子〈二〉疯子? 在组织架构上，这个小组就隶属于公安部第二十七局。</p> 多年来，孙一泽和老付他们并肩战斗，保护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这种战友般的深厚友谊，远非一般同事的交情可比。</p> 和“财星高照”一样，孙一泽也是技术干部出身。</p> 七年前，被任命为某特种科研新项目的总指挥。</p> 这就是他的“孙总”称呼的由来。</p> 其实并不是常人以为的“总经理”或者“总裁”，而是“总指挥”。</p> 因为这个项目，在中国刑侦领域和反恐领域，都取得了空前的成功。</p> 所以受CPO之邀，孙一泽去他们的总部——法国里昂，“复制”建设一个同样的部门。</p> ICPO就是国际刑警组织的简称。</p> 几天前，孙一泽刚刚结束半年的紧张工作，返回国内，现在正在休假。</p> 他答应老婆，在这个两周的假期里，绝不碰工作——他甚至把手机和电脑都主动“上交”了。</p> 这次回国后，老婆跟他长谈了几次。</p> 告诉他，儿子小时候还经常抱着他的照片念叨爸爸。</p> 但现在不仅不再这么做，还对照片，和当着他面，提起爸爸，表现出了明显的抵触情绪。</p> 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也让专门研究心理的孙一泽，不得不重视起来。</p> 至于孙一泽领导的那个特种科研新项目，具体是什么内容，取得了什么成绩，过一会儿再继续介绍。</p> 另外，孙一泽的老婆“兰子”同样大有来头，也非常有必要介绍一下，同样等过一会儿的。</p> 房车里，面对屏幕上的特警队员，一把年纪的孙一泽，显得有些不耐烦。</p> “简报我已经看了。”</p> 他拿起挂在胸前的墨镜晃了晃，尽量控制着语气说，“不就是一次普通的抓捕吗？‘警匪片’等我上班了再看吧。”</p> 说完，他不由自主地望向车窗外，其实玻璃都被改装了什么都看不见。</p> “那就‘快进’吧！”</p> 老付吩咐蔡星，小蔡闻言开始连续按动电脑键盘。</p> 画面变幻起来，显示特警队快速穿过几条走廊，又下了一层楼梯，画面变得更加昏暗。</p> 最后，特警们止步在一间仓库的大铁门外面，或蹲或站守住了所有的关键位置。</p> 老付转头对孙一泽说：“我是想借助你这双‘数码’的眼睛，再看看有什么反常的地方。”</p> 现在是乐亭海滨时间的午后一点，而屏幕上的视频，拍摄于不到十二个小时前的凌晨一点多。</p> 位置是在广州市三元里的一幢破旧的大楼里。</p> 那里原来是一间中型商场，早已停业，正在走手续等待拆除。</p> 十四个小时前，也就是前一天的深夜23点左右，广州市北京路商业步行街仍然灯火通明、行人如织。</p> 警方接到报警，称这里发现了疑似爆炸物。</p> 警方立刻戒严了几条街道，并开始疏散临街建筑物里的群众。</p> 很快，警方就在一个常见的蓝色塑料垃圾桶里，发现了目标。</p> 那是一个自制炸弹，外层包裹有大量钢钉和钢珠，一旦发生爆炸，在人流如织的北京路，势必引起难以想象的伤亡。</p> 万幸的是，炸弹的核心爆破部，却制作得非常粗糙和落后。</p> 可以说，那就是一个大炮仗或者礼花弹。</p> 引燃的方式，居然是用明火直接点燃十几米长的导火索。</p> 警方推断，导火索一定是在被人工点燃后不久，就被行人扔进来的液体垃圾淋湿浇灭的。</p> 导火索在燃烧和熄灭时产生了白烟和刺鼻的硫磺味，这引发了现场的骚动，靠得最近的一名保安马上报了警。</p> 内穿防弹衣、外套厚重排爆服的警方排爆专家，将那个“炸弹”从垃圾桶里取出后，双手端着，把它轻轻地放到了地上。</p> 他跪在“炸弹”前面研究了几分钟就直起腰，摘下了几十斤重的头盔。</p> 八月底的广州即便到了深夜，气温也不低于35摄氏度，排爆专家的全身，已经像水洗的一样了。</p> 警方指挥车里的人，通过对讲机，听见了排爆专家对那枚“炸弹”的评语：“垃圾！”</p> 引起广东省公安厅高度重视的，是和爆炸物一起发现的印刷品。</p> 那是几捆臭名昭著的邪·教组织的宣传材料。</p> 广东厅立刻把情况，通报给国家公安部，老付就是在那时候，开始参与这次调查的。</p> 现场监控显示，这个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垃圾桶，是在报警前的二十七分钟，被一个人放置在此的。</p> 那个人拉着一个折叠双轮行李车，并没有利用戴帽子或者口罩掩饰身份。</p> 那是一个枯瘦的中年男子，深目浓眉，皮肤发黑，有明显的混血特征。</p> 嫌疑人在人群中放置好垃圾桶后，靠在边上站了一会儿，左顾右盼，动作和表情落落大方，完全不像一个马上要实施恶性犯罪的人。</p> 特别是当他向马路对面，房檐下的监控摄像头望过来时，完全不懂得躲闪，甚至还盯着摄像头看了几秒钟。</p> “这是不是个弱·智？”</p> 在指挥车上，调看监控录相的一名高级执法者，满脸鄙夷地嘟哝着。</p> 过了十几分钟，这名嫌疑人把双手伸入垃圾桶里捣鼓了一会儿，然后就拉着空空的行李车离开了。</p> 想必这时，他已经点燃了“炸弹”的导火索。</p> 警方调用了一路上所有监控摄像头的录相。</p> 只见嫌疑人走出步行街，将行李车折叠好，放在一辆电动摩托车上，然后骑车离开，再无停留。</p> 他的车骑得并不快，在每个红灯下都规规矩矩地停车等变绿灯。最后，他一直开进三元里。</p> 十几年来，三元里成了非洲移民的聚集地，住了几十万名黑人。</p> 这其中，也包括相当数量的非法偷渡者和滞留者，俨然成了一个小独立王国。</p> 嫌疑人将电动车停好后，就走入了视频录相里的那座废弃大楼，甚至忘记了把折叠行李车取下。</p> ……</p> 公羊房车里的屏幕，变成了热成像仪的画面，显示出那间大门紧闭的仓库里的情景。</p> 热成像仪的画面是黑白的，在深灰色的背景里，能清楚地看到，一个发亮的白色人影。</p> 那个人似乎是坐在沙发上，双腿向两边分开，显得相当惬意。</p> 他的一只手空着，另一只手拿着个类似酒瓶的物体。</p> 在他的正前方，有一片比背景颜色淡得多的浅灰色平面，那应该是一部老式电视。</p> 因为电视有热量，所以在热成像仪上显示出来的样子，与其他家具和电器稍有不同。</p> “你怎么看？”老付问孙一泽。</p> 孙一泽此时双手环报着肩，已经皱起了眉头。</p> “不是他太傻，就是我们太傻！”</p>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这不是明显地钓鱼上钩吗？可他后来为什么又……”</p> 老付点头表示赞同。</p> 但是不等他说话，赵凯就对孙一泽说：“我给您传的案情简报，并没有写全部情况。”</p> 他指了指孙一泽胸前的墨镜，继续说，“这个改装版眼镜，只能在传统蜂窝移动网络里工作，功能也单一，我不能用它给您传递保密级别高的信息。”</p> “那好吧！请继续！”</p> 孙一泽边说，边用一只手使劲摩挲着自己的脸。</p> 小蔡熟练地按动鼠标，屏幕直接跳到了另一个画面。</p> 几个特警队员聚集在铁门前，一个人握拳做了个手势，另一个人就猛地把大铁门拉开，战士们冲进了仓库里。</p> “不许动！”</p> “不许动！”</p> 冲在最前面的两名特警，边跑边冲那个人大吼。</p> 事后通过对比影像资料，证明此人，正是在北京路放置爆炸物的犯罪嫌疑人。</p> 嫌疑人很听话地一动没动，</p> 特警们拉开铁门时，他已经向斜上方举起了一条手臂，另一只手举着一个大试管似的玻璃容器，容器的一端含在嘴里。</p> 当特警冲进来的时候，他面带微笑，缓缓地吞咽容器里的液体。</p> 那液体无色透明、略有粘度，不等特警欺近身前，就已经被他一饮而尽。</p> 然后他撒开手，容器随之掉落在地，摔得粉碎。</p> 最后他伸直双臂束手就擒，始终面微笑。</p> 特警们纷纷掀起面罩，开始在仓库里搜查危险品，有人给嫌疑人带上手铐，开始了简单问询。</p> “你叫什么？说！”</p> 可是，他并不回答，像是完全没听见一样。</p> 虽然脸上还挂着微笑，可是他的头却低下了，然后身体又慢慢前倾。</p> 当围住他的三名特警，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p> 他像一个面口袋一样，“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失去了知觉。</p> “快！叫医生！保护现场！”一名特警军官大吼着</p> 画面乱了，很快就出现了两名医生。</p> 特警行动时，距离现场不远处都会有救护车蹲守的，所以医生来得都会很快。</p> 医生看了看嫌疑人的眼底，又做了其他的检查，表情凝重，最后并没有对他施加抢救，就用担架抬走了。</p> 留下的人，认真地勘察了现场。</p> 用镊子一片一片捡起地上的碎玻璃，放在证物袋里。</p> 老付说：“非常遗憾，因为玻璃碎片上残留的液体太少，所以无法很快确定是什么成分，暂时高度怀疑，是某种神经类药物。”</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号盒子〈三〉读取记忆 孙一泽问道：“不是毒药吗？简报上说，嫌疑人已经服毒自尽……”</p> “似乎不是，广东厅的力量鉴定不出来，样品今天上午已经送达北京，局里的专家们随即开始工作，可能还要过几个小时，才能出化验结果，而且……”</p> 不等老伏把话讲完，孙一泽的眼睛突然瞪圆了。</p> 他大声说：“而且没死！嫌疑人没死！”</p> “对！他现在的状态只是昏迷，并没有停止呼吸！因为有太多的疑点，所以他和药物样品一同被专机送到北京来了，现在就在局里。”</p> “啊？还有什么疑点？这些还不够可疑吗？”</p> 孙一泽诧异地问。</p> “呵呵，其实你刚才已经说对一半了，他在钓鱼！你猜特警们没冲进去的时候，他在看什么电视节目？”</p> 孙一泽摇了摇头。</p> 不等老付指示，小蔡又调出了一个新画面，拍摄的是嫌疑人所坐沙发对面的电视。</p> 细看之下，原来那并不是一部老式电视，而是一台专业的索尼牌监视器，已经关闭。</p> 孙一泽一认出那是台监视器，就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紧咬住嘴唇。</p> 拍摄这个视频录相的人，显然很熟悉专业监视器的操作。</p> 因为画面中出现一条手臂，伸手拧开了监视器的开关，找位准确，手法娴熟。</p> 索尼监视器慢慢地亮起来。</p> 它的屏幕是黑白的，画面一分为四，每幅画面上都有白色的人影，走来走去。</p> “一泽，你能看出来吧？那些人影都是特警和医生，四幅画面分别是大楼门口、一楼走廊、仓库门口和仓库内部的监控画面！”</p> 老付咂了一下嘴，苦笑着说，“而且，也是夜视版的。”</p> 孙一泽点了点头，从凑近屏幕的姿态，挺直了腰。</p> 他大幅度地活动起脖子和肩膀：“看来，又到我老孙大显神通的时候了。”</p> 按照中国历来对重大科研课题的命名习惯，前面提过的，孙一泽负责的那个特种科研新项目，只能有一组数字编号：公安部5089工程。</p> 这主要是出于保密的目的。</p> 想用文字简要描述一下这个项目是有难度的。</p> 大概可以概括为：人脑记忆的读取、剥离和重组，以及人意识和潜意识的同步和控制。</p> 有这两句话，就不必再详细说明了。</p> 5089工程就是打开人类大脑的钥匙。</p> 人从出生第一天开始的任何记忆，都会停留或隐藏在大脑回路里。</p> 就算自己都想不起来了，科学家们也能通过电脑，及其他超技术设备，从目标大脑中寻找到蛛丝马迹。</p> 不要觉得不可思议和匪夷所思。</p> 公开的历史资料显示，最早开始这项研究的，是当年的纳·粹德国。</p> 二战之后，美国和苏联分享了这个战败国已经取得的大量研究成果，几乎同时开始了这项研究。</p> 众所周知，两个超级大国，很快开始了航天竞赛。</p> 于是，苏联将一些不那么重要，或者难以在短期内打开局面的“小”研究，分散到***阵营的其他国家进行。</p> 中国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接触到这项技术的。</p> 虽然后来中苏关系破裂，所有苏联专家和设备撤回，但是这项研究，已经在中国扎根发芽。</p> 半个世纪过去，虽然由于社会动荡，这项研究有过曲折甚至中断。</p> 但是在国家大力扶持、特别是电脑技术的跨时代飞跃之后，中国科学家终于取得了突破，成为全世界在同类研究中的佼佼者。</p> 所以，当孙一泽受命组建公安部5089工程项目组的时候，他们并不是从零开始的。</p> 所有理论及基础研究，已经在中国科学院完成，</p> 孙一泽及部下，只要考虑这项技术，在警方工作中的实际应用就好了。</p> 中国科学院方面，并没有因此停止研究，反而加大了投入和研究力度，因为人脑里蕴含的知识和能量无穷无尽。</p> 所以，伴随着5089工程的建设和实际应用实验，更新的技术和研究成果，源源不断地输送进来，</p> 孙一泽他们，一日千里地向前狂奔。</p> 5089先将这项技术，应用于警方取证工作，只要犯罪嫌疑人或者受害者的大脑不死，他们就能从中拾取出破案所需的所有线索。</p> 但是，当时孙一泽他们，有一个困难无法解决，那就是速度和时间。</p> 通过专用设备，把记忆从人脑中读取出来容易。</p> 但是想从中分析，和准确找到有用的部分就难了。</p> 不像平面的文字资料，和立体的影像资料，人的记忆要复杂得多。</p> 人对一件事物的记忆包括时间、地点、过程等复杂无比的因素。</p> 打个比方，如果说文字资料是二维的，影像资料是三维的，那么人的记忆就是四维甚至多维的。</p> 说到这里，稍了解电脑的人，可能就已经明白了。</p> 虽然电脑技术每天都在进步，但是对信息的存储方式，从磁带时代开始，并没有本质的区别。</p> 无论存储介质是磁盘还是光盘，是硬盘还是U盘，都是以字节为基本存储单位的。</p> 一个基本英文字符是一个字节，一个中文字符是两个字节，1024个字节是1KB，也就是512个汉字。</p> 1024KB是1MB，这是一张手机拍摄的数码照片的大小。</p> 而一首流行歌曲是5MB左右。</p> 1024MB是1GB，这差不多能装下一集高清电视剧。</p> 1024GB是1B，这是几百部高清电影的容量。</p> 这么说是不是直观多了？</p> 一个人的一生，哪怕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儿童，他们的记忆，相当于多少部电影呢？</p> 这还不包括睡着时做的美梦，或者清醒时做的白日梦，甚至吸·毒时产生的幻觉！</p> 所以，在对人类的记忆，进行读取和存储时，容量很容易就突破了PB级别。</p> 那是一个更大的容量单位：1PB等于1024TB。</p> 尽管随着中国在大型计算机方面的领先，和人工智能的进步，很多筛选和分析工作，可以交由电脑自动完成，</p> 但要是想对一个人脑，进行初步分析——仅仅是初步分析，也需要几周，甚至一个月的时间。</p> 可是，警方破案往往是以秒为单位的，多拖延一秒钟，可能就会发生更多的不测和伤亡。</p> 所以孙一泽曾经想过放弃。</p> 这项技术虽然非常优秀，但是却缺少实用性，在短期内，难以发挥威力。</p> ……</p> 几年前的一天，愁眉不展的孙一泽，难得带儿子去参观一趟博物馆。</p> 在刚上小学的儿子的要求下，他们去了中国科技馆。</p> 虚拟现实展厅，突然让孙一泽灵感闪现。</p> 他像石雕一样，在那里站了十几分钟，然后转过身撒腿就跑。</p> 把排队等候体验VR眼镜的儿子，忘得一干二净。</p> 那次，虽然儿子被民警平安无事地送回来了，但是如果不是组织出面多次做工作，他的婚就离定了，这也是他在老婆心里一生的污点。</p> 孙一泽的设想非常大胆。</p> 就是仅仅读取目标大脑里的最后记忆，那就容易多了。</p> 比如案发现场、比如急诊病房、甚至被击毙的一瞬间。</p> 当然，前提是大脑不但不能死亡，而且不能有太大的损伤。</p> 随后，技术人员以这部分记忆为基础，在服务器里建立一个虚拟空间。</p> 然后，执法者人员通过连接设备，也进入到那里，询问受害者或者犯罪嫌疑人，得到有用的情报。</p> 那个进入虚拟空间的人，当然要熟悉犯罪心理，孙一泽自然是第一人选。</p> 这么说也许难以理解，举一个例子吧。</p> 记得前几年，发生在西北的那起震动全国的灭门惨案吗？</p> 实际的侦破过程，其实与媒体报导的大相径庭。</p> 那是孙一泽和5089第一次大显神威。</p> 丧心病狂的犯罪嫌疑人，先是残忍杀害了仇人家从大到小的十几口人。</p> 然后将最后四名年轻女性，劫为人质，并藏匿于深山里，其间对她们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虐待。</p> 因为犯罪嫌疑人，每隔一周，都要出山购置食品和生活用品。</p> 在一次集市上，他终于被搜捕他多日的执法者包围。</p> 这个亡命之徒自然拼命拒捕，在反抗中受伤昏迷。</p> 早已在等候这种好机会的5089，立刻出动，他们通过上百个电极，将生死系于一线的犯罪嫌疑人的头部与服务器连接。</p> 在完成对他的最后记忆的读取、分析和修改后，建立了虚拟空间。</p> 在此之前，他们了解到这个人基本是个文盲。</p> 而且愚昧无知，非常迷信。</p> 所以在虚拟空间中，为他做了私人订制。</p> 在犯罪嫌疑人的病床边，已经演习了两遍的孙一泽，深呼吸几次以后，缓缓地戴上了一个头套。</p> 头套里也分布着数不清的电极帖片。</p> 然后，有下属帮他在眼前，戴上了一个和VR眼镜很像的装置和耳麦，那是他和虚拟空间的交换装置。</p> 孙一泽本来的设想，是在意识层面进入虚拟空间，</p> 但几次实验下来，发现那样对自身大脑的不良影响太大。</p> 事后的一段时间内，分不清现实和虚构还是小事，有时甚至会对大脑造成伤害。</p> 所以，他采取了配戴VR眼镜这种折中的方法，同时将自己的血压和心跳等体征采集器，也连接到服务器。</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号盒子〈四〉虚拟空间 在那次的虚拟空间里，双眼紧闭的犯罪嫌疑人，突然睁开了眼。</p> 他发现自己仍然被执法者压在身下，而脖子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p> 但是很奇怪，自己并没有任何难受的感觉。</p> 周围本来是热闹嘈杂的集市，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安静了。</p> 他想挣扎出去看看怎么回事，但却使不出半点力气。</p> 突然间，鼓乐喧天。</p> 过了一会儿，他的眼前一亮，有人扒开了压在他身上的执法者，一个金盔金甲的古代将军，出现在他的面前。</p> 那个人剑眉朗目，又搬开了他脖子上的那只手。</p> “你是谁？唱大戏吗？”他问道。</p> “休得无礼！我是二郎神！”古代将军大声喝道。</p> 同时指了指自己的两眉之间，第三只眼睛突然睁开，吓了他一跳，</p> 果然和庙里的二郎神一模一样。</p> 他立刻趴伏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吓得说不出话来。</p> “抬起头来——我是来接你升天当神仙的！”二郎神又说，声音变得慈祥了许多。</p> 他慢慢抬起头，用余光向四周望去。</p> 发现执法者像柴火一样堆在一边，四周的集市空无一人。</p> 他又仰起头，看到在二郎神的背后的天空中，站着很多人。</p> 有仙女、有天兵天将、有如来佛、有玉皇大帝……</p> 再后面的天空中，布满了彩虹，流光溢彩。</p> “当、当、当神仙？”他不敢相信，哆哆嗦嗦地说。</p> “那可不？怎么？你不想当神仙？”二郎神表示非常奇怪。</p> “我以为我肯定会去阴间，是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来接我……”</p> “哈哈哈哈哈——”</p> 二郎神大笑起来，然后对他说，“你给我站起来！”</p>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低着头不敢看二郎神。</p> 二朗神一手把三尖两刃神锋杵在地上，一手按在他的肩上，说：“兄弟，你做得好！你杀的那一家人个个该杀！个个该死！你这就与我同登大宝，从此你位列仙班，你我二人一殿称臣，享尽荣华富贵……”</p> 他听了又惊又喜，却突然愣住了，然后又趴在地上磕头。</p> “你这又是怎么了？还不满意吗？”二郎神说。</p> “上仙有所不知，那家人我还没有杀干净，留了几个娘们儿当老婆……”他一边磕头一边说。</p> “哈哈哈哈哈哈——”</p> 二郎神大笑，“莫可惜，天上有的是仙女仙鬟！”</p> “那我这就去把她们也杀了！”他大喜，单腿跪地，向二郎神抱拳。</p> “不用你去！你还不会驾云！”二郎神大手一挥，“郭申、直健，你们速去除害！”</p> 两名天将从二郎神背后闪出，抱拳领令，但却并不出发。</p> “你们怎么还不去？”二郎神喝到。</p> “这个……我们不知道去哪里除害啊！”二郎神的两名部下说。</p> “就在桑树山后岭儿，那个水库边上的山洞里！”</p> 他恶狠狠地说，“都已经快死啦！”</p> “好！桑树山后岭，水库山洞！桑树山后岭，水库山洞！”</p> 二郎神大声重复了两遍，“你们快去！还有赵凯、宋辉，你们也一起去！完成任务后，马上通知我！”</p> 郭申和直健，立刻驾祥云飞走了。</p> 他往天上看了看，又问二郎神：“上仙，赵凯和宋辉是谁？我怎么没看见他们。”</p> “这个……他们是新来的，他们……开车去！少要多言，等他们替天行道除害回来，咱们一起升天！”</p> 二郎神说着盘腿坐了下来，闭目打座，不再理他。</p>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二郎神……</p> 噢不对！</p> 孙一泽眼前一晃，VR眼镜已经被摘下，老宋和蔡星站在他的面前。</p> “四名人质都被解救了，体征很弱，但是没有生命危险。”</p> 老宋告诉孙一泽，而蔡星激动得双目含泪。</p> 但是孙一泽却没有显示出半点高兴的样子。</p> 他表情狰狞地站了起来，分开二人，走到病床前，两名医生正在犯罪嫌疑人身上忙碌着。</p> “他死没死？”</p> 孙一泽问道。</p> “死了。”</p> 过了一会儿，医生终于直起腰，摘下了耳边的听诊器，习惯性地摇了摇头。</p> “死得好！死不足惜！”</p> 医生和护士，都诧异地抬头望向孙一泽。</p> “可惜的是，死以前他却以为要升天成仙，我让这个人渣，死得得意洋洋！他死都不知道自己有错！”</p> 孙一泽说完扯下头套，大踏步朝外走去。</p> 走到门口时，孙一泽又转回身，指着病床上的死尸说：“如果可能！我要让他死一千次！死一万次！”</p> “下次——”</p> 他又对着老付和小蔡吼，“不要这么快就让我回来，我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碎尸万段！我要让他死得苦不堪言，死得魂飞魄散！我要让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前追悔莫及！让他体验到一百倍的那些被他害死的人的痛苦！”</p> 然后他摔门而去，留下老付和小蔡面面相觑。</p> ……</p> 这是孙一泽和5089的第一次实战。</p> 表面上圆满成功，但是心理学博士孙一泽，却去看了三个月的心理医生。</p> 才平安度过这次进入虚拟空间引发的躁狂状态。</p> 从那以后，孙一泽深刻反省和调整了自己，避免再次出现这种接近病态的反常行为。</p> 同时，他也开始训练年轻的同事们，争取让更多的人，掌握这门技能。</p> 在多次通过普通刑事案件的测试，并取得瞩目的成绩之后，5089终于将目光，转向了更为复杂多变的反恐斗争。</p> 他们很快发现，面对恐怖分子、特别是极端宗·教势力的恐怖分子，5089简直就是为他们准备的。</p> 因为这些人，有着虔诚、甚至偏激的宗·教信仰。</p> 在为他们量身定做的充满宗·教氛围的虚拟空间里，执法者可以轻易地获得，以前完全无法触及的珍贵情报。</p> 对他们来说，不一定非要营造一个死前的虚拟空间。</p> 而只要利用他们熟睡的机会，或者人为让他们睡过去，就可以取得令人满意的效果。</p> 就在十个月以前，5089又立了一次大功。</p> 他们给一个入网的邪·教大区长老建立了虚拟空间，孙一泽到里面扮演了邪教的圣人，并展现了无法想象的“神迹”。</p> 那名长老深信不疑，交待出了很多秘密。</p> 包括一名被联合国反恐部队追捕多年的恐怖分子的藏身之所。</p> 那个恶魔，策划和参与实施了多起恐·怖袭击，在邪·教组织内部，排名第三。</p> 在那名恐·怖分子被成功逮捕后，总部位于法国里昂的国际刑警组织（ICPO），请求中国政府，帮助他们建立一个类似5089的项目小组，并提供尽可能全面的培训和帮助。</p> 这就是孙一泽去法国出差半年的原因，ICPO版的5089，名叫正义之眼系统。</p> 最后必须要说明的是，无论是公安部的5089，还是CPO的正文之眼，对内和对外，都定义为初步实验性研究。</p> 事实上，双方的领导，也都有意让这两个系统，永远非正式化。</p> 因为虚拟空间，在刑侦和反恐领域的应用，都面临着巨大的法律壁垒和政治隐患。</p> 特别是欧美司法领域里的“毒树果实”理论，让5089和正文之眼系统取得的证据一文不值</p> 因为它们本身就不合法，也不可能为它们立法。</p> 那么，通过这些证据侦破的案件，也就只好宣布无效。</p> 幸好，领导们不是那些虚伪和愚蠢的左·翼、人权组织和律师，他们深知恐怖分子对现代社会的毒害。</p> 就像孙一泽，他对5089是否合法和是否侵犯人权毫不关心。</p> 他只想抓住每一个恐怖分子，只要人民安居乐业、平安生活。</p> 跟恐·怖分子讲人权？</p> 可那些在恐怖袭击中，死伤的无辜的人的权利呢？</p> 因为5089在法律上的天生缺陷，抓住恐怖分子后，就无法审判吗？</p> 那就不审了，用各种理由关着他们！</p> 永远关着他们！</p> 但这也比被他们荼毒的老百姓遭受的痛苦要小得多！至少他们还有活下去的权力！</p> ……</p> 背景资料终于都介绍完了，让我们回到公羊房车里去。</p> 一块屏幕上，显示出一间宽大的白色病房。</p> 在广州市北京路上，放置爆炸物的那名犯罪嫌疑人，安详地躺在一张病床上。</p> 病房的一面墙是单向玻璃，玻璃另一侧是5089的一间机房。</p> 几名穿着白色罩衣的人，正在忙碌着，这间机房的影像，被显示在另一块屏幕上。</p> 这里是5089基地，位于北京昌平的一个公安部的秘密建筑群里。</p> 孙一泽坐在车尾部的一把椅子上，小蔡正帮他戴上头套。</p> 他对老付说道：“不错啊！这半年你们干了不少事，都能远程进行了。”</p> 老付笑了笑：“也是新的，从来都没有用过，今天是第一次实验，所以把机会让给你了。上午找你的时候，你都已经快到海边了。我心说，那咱们去找他吧，晚上吃你一顿海鲜！反正一个多小时就到，等你回来更慢！”</p> “我不管！我不管！今天别让我老婆看见你们！”</p> 孙一泽笑着说，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对了，带宽够吗？这么远，信息安全有保障吗？”</p> 赵凯说：“孙总您放心，这是量子通信！又快又安全！商用至少还得五年以后，咱们先帮华为他们测试着，部队里也已经开始用了。”</p> 这时，话筒里传来了北京的声音，音质清晰：“领导，虚拟空间已经建立完成，可以开始了。”</p> 孙一泽回答：“好！咱们最后再对一遍，我还是扮演他们的圣人，套出他的身份、目的和有没有同伙对吧？的确是小意思！”</p> 屏幕上，几个白衣人向他坚起了大拇指。</p> 小蔡为孙一泽戴上了VR眼镜。</p> 在戴上耳机前，孙一泽突然想起了老婆。</p> “哎呀！我老婆那边怎么办？这都多半天了？她该着急了。”</p> 老付赶紧说：“别怕别怕，我已经派宋辉去盯着了。再说了，她不是带你儿子玩呢吗？”</p> “小宋？就他还能降得住我老婆？”</p> 孙一泽撇了撇嘴，“快点吧！几分钟完事儿，我赶紧回去，我就说去订生日蛋糕了！你得帮我订一个啊！送海边来。”</p> “那没问题，你快开始吧！”</p> 孙一泽突然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你们还是都回避一下，待会儿我又说又唱，跟跳大神似的，你们就别围观了。”</p> “又不是没看过……行行，你一进入状态，我们就下车！”</p> 过了几分钟，车门拉开，老付和“财星高赵”下了车。</p> 然后，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吓了一跳。</p> 只见孙一泽的老婆，正插着腰，站在车下，脸若冰霜。</p> 小蔡和小赵，赶紧抢着叫她“兰姐”。</p> 被老付派去监视她的前武警战士宋辉，一头一脸的沙子，双手背在背后，不知道被用什么东西绑着。</p> 孙一泽的儿子，倒是乐开了花。</p> 他站在宋辉的背后看押他，手托一把大得夸张的水枪。</p> 一会儿滋宋辉一下，一会儿滋宋辉一下，已经快把他滋成落汤鸡了。</p> “老付，你们可以呀！就不让我们家好好过日子是吧？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p> “误会！误会！”</p> 老付尴尬地说，然后他用骂宋辉来遮羞脸，“没用！”</p> “我都跟您说不行了！非让我去！”宋辉一肚子的委屈。</p> “那你就把兰……嫂子带这儿来了？叛徒！以后组织上还怎么信任你？”</p> 老付的语气很严厉，但表情却一点都不严肃。</p> “得了吧，还用他带？”</p> 孙一泽的老婆一脸的不屑，“先不说你们这破车多显眼，就看你们这车牌，京OB5089，好家伙，还能更傻吗？起开！”</p> 她说着，就要上车。</p> 老付一使眼色，小蔡和小赵先后迈上一步，挡在她的面前，赔着笑脸说：“兰姐，您消消气。”</p> “你们不让是不是？”</p> 她急了，不知道是不是装的，大声喊，“孙一泽！孙一泽！你给我出来！怎么跟你说你都不听是吧？！”</p> “别喊别喊！你喊他现在也听不见！”老付赶紧劝她。</p> 正在这时，车门被从里面拉开了。</p> 然而，孙一泽一出现，他的样子就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号盒子〈五〉血 孙一泽还带着头套，可是耳麦已经不知道掉到了什么地方，VR眼镜也挂在一边的耳朵上。</p> 他脸色煞白，双目圆睁，嘴也半张着。</p> “一泽，你怎么了？”</p> 过了片刻，他老婆才小声地问出这句话。</p> 突然，一缕鲜血，从孙一泽的一个鼻孔里慢慢流了出来。</p> 当这缕鲜血流到上嘴唇的时候，第二缕鲜血，又从他的另一个鼻孔里流了出来。</p> 每个人都是一声惊呼。</p> 不等众人去扶他，孙一泽已经从车里往外一头栽倒。</p> 他老婆的动作非常快，立刻冲上前去，把他抄到了臂弯里，这才没有跌落到停车场的地面上。</p> “噗！”</p> 在老婆的怀里，孙一泽喷出了一大口鲜血。</p> 孙一泽的老婆叫肖新兰。</p> 和老付、宋辉一样，她也是武警出身。</p> 转业前，她是武警北京总队某支队大队长，是太极拳、空手道、搏击和射击的顶尖高手。</p> 经常担任国家·领导人和国外女性重要嘉宾的贴身警卫，比如女总·统、女总·理，或者公主和王后。</p> 对了，肖新兰最擅长的是近身格斗，所以几个男人都对她颇为忌惮。</p> 不必太吃惊，前面已经说过，二十七局是反恐局，本来就有很多武警。</p> 而肖新兰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p> 特新处成立以后，她被挑选出来，担任那里的外勤组组长，是宋辉的“头儿”。</p> 所以，刚才她在沙滩上，轻易发现并且了“擒获”盯梢的宋辉。</p> 第一是人家本来就有那个本事，第二是宋辉根本也不敢在老领导面前造次，只好束手就擒。</p> 正是在特新处里，肖新兰和孙一泽相识，也多次并肩战斗。</p> 孙一泽和老付是生死之交的铁哥们，而和肖新兰就更近了一步，干脆把她给娶了。</p> 可是婚后，肖新兰却被调整了工作岗位。</p> 她被安排到公安部警卫局，当了个很不重要的处长，和老付平级。</p> 是最适合婚后妇女的文职工作。</p> 用肖新兰自己的话说，就是养孩子退休养老了。</p> 这么安排，第一是为了避嫌，</p> 第二也的确有相关的组织规定：夫妻二人不可以同在危险的反恐一线。</p> 必须承认，肖新兰的脾气的确比较火爆，但是要求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霸王花”，突然变得温柔可人，也是不现实的吧？</p> 技痒的时候，她还经常拿孙一泽“练手”。</p> 她为什么老着急？</p> 还不是为了丈夫孙一泽的健康、为了她的家庭、为了她的儿子吗？</p> 有个医生闺蜜朋友，善意地提醒过他，</p> 虽然还缺少具体的证据，但是像孙一泽那样，经常游走于真实世界和虚拟现实空间，而且每次还在虚拟空间里扮演不同的角色，</p> 即便对他的大脑没有器质性损伤，但他的精神状态，恐怕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并在数年之后，结出恶果。</p> 在肖新兰的理想或者说梦想中，孙一泽最好回国家反恐工作领导小组，去继续当组长。</p> 或者干脆像她一样，离开反恐一线，去做一个文职干部，甚至去公安大学里教书。</p> “咱们家已经奉献得太多了！”这是肖新兰经常对孙一泽说的一句话。</p> 虽然说的时候，她也知道自己自私，而且孙一泽看起来，从来没往心里去过。</p> ……</p> 房车外的几个年轻人，都受过专业急救培训，房车里也有两个高级急救包。</p> 他们什么阵势没见过？</p> 在最初的混乱之后，大家很快就冷静下来，七手八脚地对孙一泽开始了抢救。</p> 因为不知道孙一泽吐血和昏迷的原因，所以只能先按普通昏迷来施救。</p> 他们把他的下颌抬起，防止他气管阻塞，然后把他口鼻中的血迹，清理干净。</p> 肖新兰知道，时间就是生命，所以没有插手。</p> 她强忍着眼泪，努力挤出微笑，把在一边看傻了的儿子抱起来，告诉他爸爸生病了，但安慰他不要害怕，“爸爸是最棒的！”</p> 然后，她把宋辉绑着的手解开，让他带儿子去沙滩玩。</p> 孩子很听话，虽然一步一回头，还抽泣着，但仍乖乖地跟着刚才的“俘虏”走了。</p> 孙一泽悠悠地醒转。</p> 他看了一眼大家，又使劲地眨眼，似乎无法确定自己在什么地方。</p> 肖新兰扑到他面前，他一看见老婆，就不再眨眼。</p> 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p> 他使劲看车里，肖新兰问：“一泽，你是要回车里吗？”</p> 他马上收回视线，非常慢地点了点头。</p> 能点头，说明颈椎没有大事，那么中枢神经可能也是正常的。</p> 他们初步确定，孙一泽暂时没有太大的问题。</p> 于是，有人抱肩，有人抱腿，有人搂腰，把他的身体保持水平地抬回车里。</p> 平稳地放在了工作区的地上。</p> 孙一泽用眼睛四下寻找。</p> 小蔡捡回VR眼镜和耳麦，拿在手里问他：“您是找这个吗？”</p> 孙一泽再次点了点头。</p> 肖新兰问：“你是要戴上吗？”</p> 这次，孙一泽却摇了摇头。</p> 肖新兰的脑中灵光闪现，又问：“你是要让我戴吗？”</p> 孙一泽点了点头。</p> 肖新兰明白了，问小蔡和赵凯：“还有没有感应头套？车上有几套VR装备？”</p> “有五套！”</p> 赵凯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一个盒子，把里面的一套装备拿出来。</p> 肖新兰一边把其中的头套，往头上戴一边问：“在这辆车上，两套装备能不能直接配对？</p> “能！”</p> 小蔡回答，“我们测试过，不需要通过基地的中央服务器，只用车上的服务器连接就可以，只是……”</p> “只是什么？快点说！”</p> “只是没有建立虚拟环境，您看到的可能是一片虚无的空间。”</p> “那无所谓！快把我和一泽连接起来！他有事情要告诉我！”</p> 小蔡和赵凯，马上开始操作电脑。</p> 肖新兰把VR眼镜，往孙一泽脸上戴，可是他却摇了摇头。</p> “对了！你不用戴了。”肖新兰一边说着，一边戴好耳麦。</p> 接着，用双手把VR眼镜捧在手里，眼睛望向小蔡他们。</p> 小蔡和小赵都在快速敲击键盘。</p> 过了一会儿，小蔡转过头来对她说：“兰姐，已经准备好了，两套装备都在线上。”</p> 肖新兰突然发现，孙一泽在快速地转动眼珠，看看小蔡和和赵凯的方向，又看看车门的方向。</p> 多年的夫妻，早有了默契，肖新兰又立刻明白了孙一泽的意思。</p> 这次她没有再问他，直接对小蔡和小赵说：“请你们下车，让一泽和我单独在一起。”</p> 赵凯马上就站起身，下了车。</p> 小蔡在下车前，指着电脑屏幕上的一排按钮，对肖新兰说道：“您按下这个红色的按钮，就开始连接前的倒计时。”</p> “好，谢谢！”肖新兰对她点了点头。</p> 还不等小蔡下车，她就已经朝那个按钮按了下去。</p> 车门合上前的一瞬间，可以看见，肖新兰已经戴上了VR眼镜。</p> ……</p> 十几分钟过去了，老付在车下来回踱步，不停地看表。</p> 车门终于再一次“哗”的一声拉开，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肖新兰，已经摘下了头上的全部装备。</p> 面无表情，眼中无泪。</p> 在她的身后，孙一泽已经再次昏迷。</p> 肖新兰说：“老付，现在咱们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北京，直接去5089！”</p> “没问题，我来安排。一泽怎么办？”</p> “他当然跟咱们一起回去！”</p> “路途颠簸，他的身体</p> “还能撑。”</p> 肖新兰只说了这三个字，使劲睁大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p> 老付郑重地点了点头。</p> 他让赵凯开车，自己坐在副驾驶座上，通过量子通信电台，做出了一系列安排。</p> 肖新兰让小蔡不跟他们一起走，而是请她去沙滩上和宋辉一起照顾儿子，等她的电话。</p> 小蔡在车下紧紧拥抱了肖新兰，然后目送房车缓缓驶离。</p> 为了减少震动，房车开得不是很快。</p> 老付不时回头看看，肖新兰目无表情地坐在地板上，目光平视，若有所思。</p> 孙一泽躺在她的身边，头枕在她的膝盖上，双目微闭，似乎已经沉睡过去。</p> 房车驶上唐港高速，在快要转上唐津高速时，通讯设备里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噪音。</p> 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5089，我已经看见你们了，请在收费站前停车与我会合。”</p> 房车几乎和一架直升机同时到达收费站。</p> 那是一架中等大小、迷彩涂装的军用直升机，是老付刚才联系天津执法者调派过来的。</p> 在正副驾驶员的帮助下，他们把孙一泽从车里转移到飞机上。</p> 赵凯留下，肖新兰和老付，一前一后地登上了飞机。</p> 伴随着巨大的螺旋桨声音和风声，飞机腾空而起。</p> 肖新兰向下望去，赵凯站在房车边向天空中挥动着手臂，变得越来越小。</p> 车顶上，5089四个巨大的阿拉伯数字触目惊心。</p> 那是为便于飞机定位专门绘制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p> 更没想到，是用在了抢救孙一泽身上。</p> 飞机将直接降落到北京昌平的5089基地。</p> 在这段不到二十分钟的航程中，从海滨到这里，一直沉默的肖新兰终于开口，把孙一泽对她说的话，转告给了老付。</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号盒子〈六〉解药 就像小蔡所说，在和孙一泽成功连线后，肖新兰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纯白色的空间里。</p> 她上下左右地环视，朝任何方向都看不到尽头，这是一个没有建立虚拟空间的基础模板。</p> 然后可能是因为倒计时结束了，孙一泽突然在她面前出现。</p> 他目光炯炯，完全像没事儿人一样。</p> “一泽，我以后再也不对你厉害了！”</p> 单独面对丈夫时，她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摸他的脸。</p> 孙一泽却后退一步避开，微笑地向她摇了摇头。</p> “老婆，没时间儿女情长了。咱们抓紧时间吧，我要传一个口信给你。”</p> 接着，孙一泽向她讲述了，导致他吐血的那次VR之旅里的遭遇。</p> 像每次进入电脑重建的虚拟空间时一样，孙一泽先是站在一个空无一物的仓库里，</p> 然后，仓库中出现了堆积如山的纸箱，接着又出现了一些家俱。</p> 最后才出现人物：几名特警用微型冲锋枪，指着坐在沙发上的犯罪嫌疑人。</p> 所有人都像泥塑一样一动不动，犯罪嫌疑人被铐住的双手，伸向前方，头深深地低下，仿佛马上就要跌倒。</p> 孙一泽分开特警，触手之处，他们都像空气一样轻若无物。</p> 在做这个动作时，他发现自己的身上穿着白色的大袍子。</p> 孙一泽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就像邪教崇拜的圣人。</p> 然后他扶起犯罪嫌疑人的头。</p> 那个人已经睁开了双眼，完全就像孙一泽意料中的。</p> 那个人瞠目结舌地望着自己，嘴张成了“O”型，吃惊地说不出话来。</p> “可怜的孩子，勇敢的孩子，你受苦了！”孙一泽瓮声瓮气地说。</p> 两滴浊泪从他的眼中流了出来，那自然是电脑制作出来的效果。</p> “我……看见……你了！”那个人说，口音非常生硬。</p> “对。信我的人就能看见我！这说明你是虔诚的！我的孩子！”</p> 孙一泽这时还动了一个念头：为什么他称呼自己为“你”，而不是尊称的“您”呢？</p> 但是他并没有继续琢磨这个问题，因为他要显示“神迹”。</p> 孙一泽伏下了身，朝那个人的手腕轻轻吹了一下。</p> 精钢制作的手烤，就突然化作了细粉，从那个人的手腕上飘散消失。</p> 那个人甩了甩手，抬眼看了看孙一泽，表情变得非常古怪，似乎含着一丝不屑。</p> 奇怪！</p> 孙一泽更纳闷了，心想，这个人怎么不像别的邪教信徒一样，感激涕零呢？</p> 这样下去，自己还怎么继续演？</p> 那个人突然指了指沙发对面的监视器，对孙一泽说了几句奇怪的话，“你记住，D2是我的药，D2——”</p> “你在说什么？我的孩子？”孙一泽更加奇怪了，什么“D2”？</p> 那个人没有回答，突然扑了上来，把孙一泽紧紧地抱住了。</p> 他比孙一泽矮很多，头伏在了孙一泽的胸前。</p> 孙一泽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也搂住了那个人的肩膀，轻轻地拍着。</p> 心里想着，等下跟他说什么？好套问出执法者希望知道的答案。</p> 可是不等他说话，那个人慢慢地抬起头来，消瘦的脸上，已经爬上邪恶的笑容。</p> “你犯了一个错。”他说。</p> “不，孩子，我是圣人，我是不会犯错误的。”</p> 孙一泽一边说着，一边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安，他越来越奇怪，但也只能这么回答。</p> 那个人后退了半步，双手抓在自己的衣服领口上，似乎很怕冷的样子。</p> “你犯的错是——”</p> 那个人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信、你！”</p> 孙一泽的心里一凉，不详的预感笼罩下来，他立刻大喊道：“解——”</p> 事情发展的太快和太过突然，孙一泽的心跳和血压，还没有剧烈变化到自动离线的程度。</p> 这时，他应该喊出“解除”这个词，机房就会立刻中断他和虚拟空间的连线。</p> 如果身边有人，也会马上出手帮他。</p> 可是还不等他喊出解除口令的第二个字：除，那个人已经把衣服从中间扯开了。</p> 孙一泽僵住了。</p> 因为他看见那个人的身上，绑满了一排排长条肥皂一样的炸药，然后爆炸立刻发生。</p> 顿时，他眼前只剩下了一片炽热的光芒。</p> 意识恢复后，他发现自己还在房车里，人却跪在了地上。</p> 他的头轰轰作响，挣扎着站起来拉开了车门。</p> 他感觉到一股热流，在胸腔里不停流动，最后从鼻孔里流泄而出，然后他就眼前一黑，向车门外扑倒下去。</p> “不可能！”</p> 老付听到这里，先是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然后朝肖新兰不停摇手，“不可能！不可能！”</p> “不管可能不可能，它就是发生了，而且你也亲眼看到了，一泽吐血总不能是假的！”</p> “你是说，在虚拟空间里引爆了炸弹，然后竟然给一个真实世界里的人造成了伤害，这怎么可能？这怎么能让人相信？”</p> “更何况，这个虚拟空间还是我们自己搭建的，还是在我们自己的服务器里！那可是全中国，甚至全世界，保密级别最高的地方！”</p> “老付，你以为我不奇怪吗？”肖新兰说。</p> “我跟你一样难以置信，一泽说他也非常不解，所以咱们只能去问那个‘炸弹人’了。”</p> ……</p> 5089基地里，三个人走进了那间关押犯罪嫌疑人的白色病房。</p> 他们的衣服外面，都套着白色的连体罩衣。</p> 虽然头发都掩盖在头罩里，但是能够认出，前面两个人是老付和肖新兰，他们都空着手。</p> 他们身后跟着个头不高的年轻女护士，手里捧着一个鞋盒大小的小木箱。</p> 在隔壁机房里，几位从公安部和中国科学院赶来的领导和技术人员，站在单向玻璃墙前，表情严肃，不时地低声交谈。</p> 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的联络员，也刚刚赶到。</p> 执法者对本次事件高度重视。</p> 孙一泽的重要身份倒在其次，主要是这个在广州落网的犯罪嫌疑人太可怕了。</p> 他竟然凭一已之力破解了5089。</p> 这可能将让无数人的多年努力，和国家天文数字般的物质投入，毁于一旦。</p> 在同一条走廊上的另一间病房里，尽管有一个一流医疗小组在全力抢救，但是孙一泽仍然处于昏迷状态，没有苏醒。</p> 肖新兰知道，能让孙一泽再次苏醒的唯一机会，就在面前病床上的这个犯罪嫌疑人身上，没有第二个选项。</p> 护士把那个小木箱放在一个有轮小桌上，然后把小桌推到病床前，接着又去打开了墙角的一个柜子。</p> 再回来时，她端着一个不锈钢的小托盘，里面有一套一次性注射器和针头，还有碘伏棉球等物。</p> 她放下托盘后，再次端起那个小木箱，把它端到了肖新兰面前。</p> 肖新兰掀开了小木箱的盖子，箱子的最里面，是两个又·粗·又·长的凹槽。</p> 一个凹槽空着，另一个凹槽里横放着一根很像大试管的玻璃容器。</p> 容器里装着一种无色透明的液体。</p> 在两个大凹槽下是两排小凹槽，每排小凹槽里，放着五个玻璃小容器。</p> 第一排的容器里，都装着无色粉沫，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p> 第二排的五个玻璃容器里，却装着不同颜色的液体。</p> 有黄色透明的，有蓝色透明的，还有浊白色等。</p> 最引人注意的是，第一排的五个小凹槽边，分别雕刻着五个字母：A、B、C、D、E。</p> 第二排的五个小凹槽边，分别雕刻着五个数字：1、2、3、4、5。</p> 肖新兰毫不迟疑，把编号D的粉末和编号2的液体，从小木箱里取出，递给了护士。</p> 护士熟练地用注射器抽出了2号液体，将它注入到D号粉末的容器里，然后轻轻地晃动，粉末很快完全融解了。</p> 护士又把这管混合溶液，抽回到注射器里。</p> 她对病床上的犯罪嫌疑人的上臂进行了消毒，然后把注射器的针头扎了进去。</p> ……</p> 十几个小时前，公安部的专机，不但把这个犯罪嫌疑人，和被他摔碎的玻璃容器的碎片，运到北京。</p> 而且连广州市三元里，废弃大楼地下一层的那间仓库里的所有物品、甚至空气采样标本和灰尘标本，都被一起运来。</p> 在5089的一个大房间里，在同机而来的特警代表，和广东厅专家的指导下，当然还有大量影像资料和现场记录的数据的帮助。</p> 半个小时内，所有物品就严格按照它们在仓库里的位置，重样摆设好。</p> 在无法第一时间，赶到犯罪现场进行勘察的时候，最大程度的还原现场，是对破案非常有利的补救方式。</p> 老付和肖新兰抵达基地后，直奔这个房间，直奔那个索尼牌监视器。</p> 他们很快在监视器的内部，发现了一个小木箱。</p> 小木箱打开后，他们立刻明白了，犯罪嫌疑人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p> 就是他在虚拟空间里告诉孙一泽的——“D2是我的解药。”</p> 混合溶液注射完毕，护士轻轻拔起注射器，然后在针孔处，按上了一根棉签。</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号盒子〈七〉正义之眼 三个人都紧紧盯着病床边上的仪器。</p> 仪器的小屏幕上，显示着犯罪嫌疑人的体温、心率、血压等重要的生命指标。</p> 这些数据，也同步显示在隔壁机房里的一个大屏幕上。</p> 一分钟以后，数据开始变化。</p> 犯罪嫌疑人本来非常迟缓的心跳加速了，血压升高，体温都从25.1摄氏度，上升到26.7摄氏度。</p> 又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睁开双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p> 然后他一扭身就坐了起来，动作很利索。</p> 他面朝肖新兰、老付和护士，露出了微笑。</p> “你——们——好！”他说道。</p> “您就别这么讲礼貌了！”</p> 老付面无表情地在一张圆凳上坐下，连珠炮般地发问，“你叫什么？你从哪儿来？干嘛来了？你是中国人吗？”</p> 肖新兰站在老付的背后，瞪着犯罪嫌疑人，眼里像要喷出火来。</p> 刚才那名护士后退几步，怯生生地站在墙边。</p> 她没有离开病房。</p> 可能是被指定安排在这里随时候命，以防那名刚刚苏醒的犯罪嫌疑人的身体，发生意外情况。</p> 可能是被老付的气场震慑住了，犯罪嫌疑人张了几次嘴，最后才说：“翻译……有没有？我的……语言，不好。”</p> “还不好？够好的了！”老付讽刺了一句，回头看肖新兰。</p> 肖新兰也哼了一声。</p> 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椭圆形的小黑盒，按了几下上面的按钮，把它准确地扔到了犯罪嫌疑人身前的床上。</p> “说吧！这就是翻译。”老付说。</p> “法国语，可以？”犯罪嫌疑人问。</p> 在得到老付的肯定后，他拿起小盒，握在胸前，然后试着说了一句法语。</p> 话音刚落，那个被老付称为“翻译”的小盒，就把翻译后的中文播放了出来，音色和“原版”声音很像。</p> 于是，两个人开始了交流。</p> 老付的中国话，也被他手里握的翻译器，翻译成法语播放出来。</p> 而肖新兰仍然一语不发。</p> 【小一插嘴：中国的科大讯飞，已经发布了和上文中的“翻译器”功能相近的小型多语种翻译设备和多种手机应用。】</p> 【前面提过的美国谷歌眼镜早已完成多年，中国量子通信实验卫星也已经成功发射，还有我们已经熟悉的VR、人脑研究……】</p> 【像很多科幻故事一样，这个故事可能再过最多十年，就不会再归在“科幻”的分类里了。】</p> “我叫哈里德，法国国籍，阿尔及利亚移民。”他开始了自我介绍。</p> “你什么时候来中国的？出入境管理局没有你的入境记录。”</p> “我是先绕道赞比亚，再从那里偷渡到中国广州，走这条路进入中国，相对而言比较容易。”</p> “你倒挺坦白的。”</p> “因为我愿意合作。”</p> “别说得那么好听！”</p> “我有中国血统，会说最基本的中国话，所以才有能力，来完成这次神圣的任务，这是神的安排……”</p> 哈里德说到这里，眼里放光，显得非常兴奋。</p> “你从到了中国继续说，不必讲细节。”老付打断了他的话。</p> 他知道，像哈里德这种狂徒，如果说起跟信仰有关的话题，往往会滔滔不绝。</p> “……好吧！我到中国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制作了一枚假炸弹，然后……”</p> “假的？”</p> “对，我知道它没有爆炸，但其实就算炸了，也最多把那个垃圾桶掀翻而已。我不是来发动圣战的，我只是为了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你们！——或者说，让你们找到我。”</p> “我们以为那是一颗哑弹。”</p> “是故意做坏的，我是制作炸弹的高手。当然，在中国我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趁手的材料，我是独自一人来的，这里也没有人接应。那枚炸弹，用的是从鞭炮里取出来的黑火药……”</p> 孤狼恐怖分子？</p> 老付心里疑惑。</p> 但是看着哈里德那得意洋洋的丑脸，他厌恶得想吐，天知道他手上有多少血案？</p> “你为什么要找我们……”</p> 但他马上做了个手势，回到原来的话题：“噢，不！你从炸弹继续说吧。”</p> “我回到藏身之处后，就开始等你们，然后，我在最后时刻喝下了圣药。”</p> 哈里德说到这里，指了指桌上的那个小木箱。</p> 老付和肖新兰，早已注意到，哈里德的目光，经常在小木箱上停留。</p> 老付把木箱盖掀开，取出那根放着透明液体的粗·大试管，问哈里德：“是这个吗？这是什么药？”</p> 哈里德点了点头，回答：“对，是这个。它只有一个名子：圣药！全世界只有两管，而我已经喝掉了一管。”</p> 老付把试管又放回到箱子里，然后坐下来盯着哈里德。</p> 哈里德说：“你一定想问我圣药的成分吧？我可以告诉你。”</p> “简单地说，那是一种致幻剂，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强烈的致幻剂，其中有麻醉剂成分，可以让服用者马上进入昏迷状态。”</p> “直到他的大脑受到电子脉冲刺激，意识在虚拟现实空间里被唤醒时，药里的致幻剂成分，才会被激活。”</p> “你们怎么知道虚拟空间的？这是高度机密。”</p> 老付暂时没有追问“圣药”的事，虽然那关系到孙一泽的安危。</p> 5089很明显已经泄密，</p> 但怎么泄密的，和泄密的程度，必须先搞明白。</p> 因为这是解答所有问题的关键，远比“圣药”的事情重要。</p> “在神的国度里，没有什么高度机密。”</p> “是神告诉你们的？”</p> “是神借助他的仆人的口说的，神的仆人遍布天下。”</p> “没猜错的话，你说的神的仆人，是在ICPO工作吧？”</p> 其实，一听到哈里德开始说法语，老付就马上意识到了。</p> 不但老付意识到了，隔壁的各机构领导，也意识到了这个重要问题。</p> 在孙一泽利用5089的技术，支援CPO建立“正义之眼”系统时、所有接触过这个项目的人的资料，开始源源不断地从法国里昂ICPO总部传输过来。</p> 几十个人的信息，在机房的大屏幕上快速滚动，</p> 第一轮可疑人员筛查已经开始，一多半肯定不可能的人被排除。</p> “我建议你们不要轻举妄动。”</p> 哈里德并没有回答老付的问题，他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严肃，“你们已经犯了重罪！不要错上加错！”</p> “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犯罪？你们还有脸说别人犯罪？”</p> 哈里德的无端指责，还是让老付激动起来。</p> “你们当然罪孽深重！而我们却是最光荣的圣战士！在神的引领下，全世界必将回到神的国！而你们的恶行，却必将给你们招来天惩。”</p> 哈里德的话显得铿锵有力，但那力量却来自于迷信。</p> 老付倒被气乐了：“那你说我们犯什么罪了？欺诈？侵犯人权？操·他妈·的政治正确。”</p> 他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但可惜的是，翻译器用“哔哔哔”的三声电子音取代了脏字。</p> “哈哈哈哈！”</p> 哈里德假笑了几声，“不要当着我的面，提起那些腐臭的世俗法律。”</p> “亵神！懂吗？”</p> 他突然大吼起来，“亵神！这是最重的罪！从你们开始在虚拟空间里冒充神，以神的口吻发号施令，就已经把自己的脖子，架到了杀羊刀的下面！”</p> 不等老付发作，肖新兰已经扑了上去。</p> 哈里德的最后一句话，深深地刺激了她。</p> 当她把哈里德按到床上举拳要开打时，动作却突然停住了。</p> 因为老付一手抱腰，一手用力攥住了她的手，耳机里也传来了领导严厉的喝止声。</p> 肖新兰恶狠狠地盯着哈里德，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冷静下来。</p> 在老付的苦苦劝说，和耳机里的催促声中，她悻悻然地从病床上下来，然后拂袖而去，“咣”的一声撞上了门。</p> 站在墙边的小护士目睹这一切，吓得直缩肩膀。</p> 哈里德惊魂未定，大声抗议：“我抗议！我抗议男人说话的地方有女人！包括她！”</p> 说完指着小护士。</p> “行了！你没有抗议的资格！我们这里男女平等！”</p> 老付喝止他，然后稍稍整理了衣服，又坐了下来。</p> 哈里德大口喘着粗气，没有继续纠缠女人的问题。</p> “说说你们对正义之眼，了解多少？”老付问道。</p> 机房的人，也都竖起了耳朵。</p> “全都知道了！”</p> 哈里德得意地说，每一个听到的人，都痛苦地闭上了眼。</p> “神是最伟大的，在神的国被你们破坏前，神的仆人，把你们的这个邪恶的计划都告诉了我们，从它的功能到每一个技术细节。”</p> “神说，它不应该存在，所以它就必须毁灭。”</p> “那你只是来中国搞破坏的吗？”老付问。</p> 同时他想到，孙一泽现在受了重伤，这对5089的破坏，和以后的工作推进，已经几乎是致命的了。</p> 除此之外，还能怎么破坏？</p> 就凭眼前这个瘦干狼？</p> “不不不不！”</p> 哈里德果然连续地晃动手指，“你们的罪太重，消灭你们将得到相当大的荣耀，这将由我和我的战友们共同分享。”</p> “我们会先催毁法国的那套系统，然后紧接着就到你们！”</p> 老付的耳机里，传来一阵嘈杂声，隐约能听到不只一个人在喊：“这是个疯子！”</p> 然后是肖新兰的声音：“老付，问他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阴谋？”</p> 于是，老付问哈里德：“你别扯以后的事，先说说你这次的计划吧！你着急找我们，就是为了被逮捕？”</p> “我是来迎接圣人的！”哈里德手按左胸，深深地低下头。</p> 抬起头后继续说，“默拉默德和迪埃，都已经光荣地战死了，现在，我们非常需要一名强有力的领袖来指挥我们，所以我来迎接贾拉布。”</p> 他说的默拉默德和迪埃，是邪教排名第一和第二的首领。</p> “贾拉布？！他不是在叙利亚被联军抓到的吗？”</p> 贾拉布就是十个月前，被孙一泽利用5089，抓住的那名恐怖组织第三号人物。</p> 当时他藏身在一个靠近阿富汗国境线、位于中国这侧的村庄里养伤。</p> “那是假新闻！”</p> 哈里德鄙夷地说，“这半年多来，我们发动了所有情报网络，找遍了全世界的每个角落，也没有找到贾拉布。”</p> “直到我们无意间知道了，正义之眼的技术来自于中国，这才醒悟过来！”</p> “保护贾拉布的，都是最虔诚的人，只有这种邪恶的技术，才能从他们的嘴里，套问出贾拉布的位置……”</p>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老付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下惴然。</p> 因为他们最后知道的，关于贾拉布的消息，是已经被秘密引渡到美国关岛去了。</p> 耳机中传来一名局领导的指示：“小付，这个人既狂妄又可笑，但同时却也绝顶聪明，你小心应对！你说不知道情况没毛病，我们马上去查，贾拉布现在到底在哪里。”</p> 隔壁机房的高层领导里，只有一名部长高级秘书，和ICPO的联络员知道此事。</p> 那名长着一副西方面孔的联络员，冲着部长秘书点了点头。</p> 于是，那名年轻的秘书，按下了眼前的麦克风的开关，说：“付英杰同志，贾拉布的确仍被关押在中国，关押位置我无权说。我立刻把情况报告给上级，您先继续和他交涉，问他的计划。”</p> “那么就是你的级别不够！不知道更高级的秘密，你联系北京问问吧！贾拉布一定在中国。”哈里德显得有些看不起老付。</p> 老付心下一动，强迫自己不动声色：“我的确对此一无所知，我一会儿就去问，你先说说你的要求吧！”</p> “我要让贾拉布恢复自由，要让他跟我走！我们悬赏他的信息好多年了，但我不是为了那些悬赏里承诺的金钱和地位。贾拉布是我的灵魂导师，是神的使者，他将带领我们取得最后的胜利！”</p> “即便贾拉布真的在中国，你凭什么认为他能恢复自由？凭什么认为，我们能放他能跟你走？”</p> 老付心跳加速，目光炯炯地望着哈里德。</p> 而隔壁机房里的人，也把注意力全部集中了过来。</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号盒子〈八〉“圣药” 在这次突击审问开始以前，老付、肖新兰和领导们进行过研究。</p> 他们一致认为，除了那颗哑弹外，这个人的身上，一定还有更大的阴谋。</p> 可能有更多的炸弹、可能有投毒、可能有砍杀……</p> 哈里德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说：“只要让我和贾拉布离开中国，去一个尊重神的地方。我将在神的面前做出一个承诺，我是神的仆人，不会撒谎。”</p> “承诺？”</p> “对！贾拉布恢复自由后，就是我们的头号人物，而我将是二号，我将做出郑重的承诺，中国在五十年内，不会燃起圣战之火！所有信神的战士，在五十年内不会在中国圣战！”</p> “……就这些？完啦？”</p> 过了好一会儿，老付才不相信地说。</p> “你以为我在信口之言吗？你明白我的承诺有多珍贵吗？你知道五十年不战，意味着什么吗？”</p> “我不知道！”</p> 老付说，同时他在心里说，“我他·妈只想骂街！”</p> “当然，你们还要做一件事，就是公开销毁你们的那个邪恶的系统，也必须有我们的人监督。但这已经是小事了，我相信，你们知道孰轻孰重。”</p> 老付的脸色阴晴不定。</p> 哈里德不知道，他正在压制住自己出手打人的冲动。</p> “不要以为我们只是散兵游勇，以为我们是游击队，我们是在重新建立一个新世界！我们得到了无数真正有良知的人的支持！”</p> “我们现在已经取得的胜利，将在二十年内扩大到全欧洲，在三十年内扩大到全世界！”</p> 老付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再跟哈里德谈下去了。</p> 这个疯子，完全颠覆了自己的三观。</p> 他抱起小木箱，对哈里德说：“你等等，我把你的要求请示一下领导，然后回来我们再谈。”</p> 耳机里，突然传来了肖新兰的声音：“老付，现在就问一泽的事。”</p> 但是老付没有停步。</p> 他都走到门口了，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回头问道：“对了，我们那名同事怎么办？就是帮你传口信的那名执法者。”</p> 他一边说一边走了回来。</p> 其实老付早和肖新兰商量好，一定要努力淡化孙一泽的身份。</p> 以防哈里德知道，孙一泽对5089和正义之眼的价值后，再生事端。</p> 最好让他以为，孙一泽是一个最可有可无的小人物。</p> 所以，也要在一个最不起眼的时机，突然问他。</p> 现在虽然知道，哈里德了解正义之眼系统，那么也一定掌握了孙一泽的资料。</p> 但是万幸的是，在虚拟空间里，孙一泽的外形是圣人！</p> 哈里德并不知道他是孙一泽。</p> ……</p> 哈里德果然中计。</p> 他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像已经把孙一泽忘了。</p> 他轻描淡写地说：“噢！你说他啊！那是小事，他亵神了，早一天赎罪对他有好处，死就死吧！”</p> 老付强忍住满腔怒火，装作很为难的样子恳求：“他也是在执行任务，身不由已，我得跟他妈妈交待，你能不能……”</p> 哈里德盯着老付，突然笑了笑，说：“行！我给你个面子！”</p> 然后，他指着老付端着的木箱说：“等我和贾拉布恢复自由了，我就告诉你那个执法者的解药，也是像D2一样的编号。但是，如果搞错了，无论哪个错误组合，都是致命的剧毒。”</p> 老付不可思议地说：“他又没有服圣药，用这种解药，就可以治好他的病吗？”</p> “当然！”哈里德很肯定地说，却不再解释。</p> “你能不能告诉我，圣药是怎么令他受伤的吗？”老付问。</p> 并且决定，他要是不说就不追问，以免他起疑。</p> “我可以告诉你，也让你们知道知道，是怎么输给我们的！”</p> 没想到，哈里德却滔滔不绝地说起来。</p> “圣药是世界上最强的致幻剂。而你们制作的虚拟现实空间，本质上也是一种幻觉。”</p> “圣药可以在我的意识深层，自由地制造幻觉。当那名执法者的意识，和我的意识同处一室时，我制造的幻觉，将给他造成更深层次的意识刺激。”</p> “这种刺激过于强烈，直接作用于他的大脑皮层，他的神经和脑细胞都受到了影响。”</p> “也就是说，强烈的刺激信号，在那一瞬间，就把他的脑子给烧了！”</p> “烧脑？”老付喃喃地说。</p> “对！只要我愿意，可以变出火海或者地震，甚至把自己变成恶龙！但是对于你们这些可怜的无神论者来说，恐怕还是变成炸弹，效果更好。”</p> “苏醒后，他可能会呕吐，也可能会吐血！这是身体无法承受强烈刺激和压力时的应激反应，然后他会很快二次昏迷，这一次就不会醒来。”</p> “绝望吧！异教徒们，你们的邪恶系统，在我们的圣药面前，一无用处！”</p> “那他还有救吗？”</p> “如果不施救的话，24小时后，他的大脑将受到无可挽回的损伤，最乐观的结果，就是永远昏迷下去，也就是植物人。而解药将让他很快恢复如初。”</p> “好！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汇报。”</p> 老付说，“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是喝圣药的人，自己却一点事都没有呢？”</p> “这就是神意！圣药里有纯可卡因、古柯碱、咖啡因和牛磺酸等成份。但是我常年服用圣药里的那些主要成份，也就是你们说的吸·毒，这让我的身体已经产生了耐药性。”</p> “这样的一管药，普通人喝十分之一，就会长眠不醒，或者彻底疯了！”</p> “也就是说，这样的圣药还能生产？你刚才说全世界只有这两管药的。”</p> “我是说现在只有这两管！只要我们愿意，东非的地下工厂，每天都可以生产一百管！盒子里的那一瓶就送给你们了！但是已经没有解药了。”</p> 他最后说了一句漂亮话，其实就算他不送，也不会还给他。</p> 老付点了点头，脚步沉重地朝房外走去。</p> “嗨！”</p> 哈里德在后面叫住了他，说，“我警告你们！不要尝试又给我制造什么虚拟现实空间，圣药已经融进我的血液里，在一周时间内都会发生作用。”</p> “在这段时间里，我的精神高度亢奋，不会睡着，而你们也不可能让我在完全无知觉的情况下昏迷！放弃一切幻想吧！去按我说的做！”</p> 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老付低垂着头，始终没有转回身来。</p> 最后，他叮嘱了小护士几句话，就拉门出去了。</p> 小护士躲在门边上，低着头，不敢看哈里德，像是随时准备跑出去。</p> 哈里德却根本没去理她，在床上盘起腿，开始摇头晃脑地诵经。</p> ……</p> 病房门口，守着一个四人的特警小组。</p> 老付一出病房就像换了一个人，他抬腿朝机房的门口快步跑去，差点和从里面出来的肖新兰，撞个满怀。</p> “快！我已经有了一个计划！”老付低声说。</p> 惊喜立刻出现在肖新兰的脸上。</p> ……</p> 在机房里的一块白板上，老付重重地写下一个阿拉伯数字：1</p> 然后，他指着玻璃墙另一边的病房，说：“第一！哈里德是在广州服药昏迷的，然后在这里被注射解药苏醒。”</p> “人昏迷状态下，是没有准确的时间感的，他仍然以为自己还在广州。即便不在广州，他让我联系北京，至少说明，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北京了！”</p> 所有人面面相觑，然后疑惑地望向老付，付英杰。</p> “这就给了我们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老付重重地说，然后又写下一个数字：2。</p> “第二，这个人超级自负！这种自负也可以被我们利用！”</p> “第三……</p> “第四……”</p> 老付不停地说着。</p> 在场的人有时惊喜、有时皱眉，有时面面相觑。</p> ……</p> 老付再次走进哈里德的病房时，脸上的表情，比刚才轻松了很多。</p> “我们答应你的全部要求。”</p> 他对哈里德说，“时间紧迫，咱们赶快行动，一切我们负责安排，你放心就好。”</p> 哈里德得意地笑着，翻身坐在了床沿上。</p> 小护士走过来，开始摘除监测设备，连接在哈里德身上的各种导线。</p> 门又开了，特警推着一辆特制的轮椅走进来。</p> 他们把哈里德扶到轮椅上坐下，固定好他的手和脚。</p> 老付在一边解释，说这么做，都是为了他的安全和保密。</p> 他点了点头。</p> 最后，在得到哈里德的允许后，特警给他戴上了皮质口罩和头套，这样，他就无法看到外面的景物和发出声音。</p> 轮椅被推上一辆全副武装的押运车，车从地下驶出5089基地，向北京沙河军用机场开去。</p> 当头罩被取下时，哈里德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巨大的机库中。</p> 在他的面前，是一架小型喷气式飞机。</p> 他被推上飞机，安置停当后，特警们离开，机舱里只留下了老付一个人。</p> 老付摘下哈里德的口罩，说：“咱们再等一个人。”</p> 过了一会儿，又一辆轮椅被推上飞机，轮椅上坐的人骨架宽厚，同样戴着头罩。</p> 当这个人的头罩被取下后，哈里德惊喜万分，大喊道：“贾拉布！”</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号盒子〈十〉漩涡 电影《使命号》播放到这里，配合着激昂的音乐，故事片式画面，变成了蒙太奇快速切换。</p> 全面展现了中美联合舰队的救灾事迹。</p> 他们救起了无数架影片开头的那种小型飞机，还有漂流在海面上的那些，无法抵御风浪的救生艇和小型船只。</p> 中大型船只被军舰引导，向南航向了安全的海域。</p> 为了提高救灾效率，飞机上的乘客得救后，飞机就会马上被推下海沉没，小船也会被凿沉或炸沉。</p> 从绝境之日的第三天开始，这只中美联合舰队，变成了多国联合舰队。</p> 越来越多的国家，自发加入到救灾的队伍里。</p> 很多被他们救起的灾民，也参与了进来。</p> 但是触目惊心的是，烧遍欧洲的大火，仍然在燃烧着。</p> 这场“天火”是无法人工扑灭的，事实上，也根本没人有这个能力。</p> 直到两周之后，城市里的明火才消失。</p> 可是那时的城市，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城市了，因为一切都已经变成了黑色的废墟。</p> 欧洲的北海上，已经有三艘航空母舰和无数艘其他军舰，天空中每天往复飞行着上千架次直升机。</p> 一千人、两千人一万人、两万人……十万人、二十万人……</p> 随着还能找到的灾民和伤员越来越少，救灾行动进入到了后半程，那就是集中转移灾民。</p> 开始时，灾民都被暂时安置在航空母舰和其他大型军舰上。</p> 现在，他们都将被用中型舰艇，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希腊，和更加安全的北非国家。</p> 那里，已经建立起很多大型难民营，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p> 当最后一批难民，从使命号航母上启程转移时，已经成为好友的毕程和布莱恩.沃伦都去送行。</p> 此时。海面上的军用船艇，已经很少了。</p> 在排队下船的队伍里，最醒目的是电影开头的那个五口之家。</p> 孩子们的妈妈，当时在加油站里加油。</p> 从天而降的陨石，将加油站夷为平地。</p> 是在机场工作的爸爸，抢了一架飞机，带着四个孩子逃出来的。</p> 大姐姐附在小妹妹的耳边讲了几句话，小女孩欢笑着朝毕程跑过来，把一直抱着的泰迪熊玩具递向他。</p> 毕程不愿意扫小女孩儿的兴，接过泰迪熊，然后把她抱了起来。</p> “你叫什么名字？”毕程用英语问她。</p> “我叫伊莎贝拉，我是法国人。”</p> 小女孩充满稚气地回答，然后反问他，“你叫什么名字？”</p> “我叫毕程，我是中国人。”</p> “这名字真怪，你有孩子吗？”</p> 毕程愣了一下，回答：“我有孩子。”</p> “你的孩子多大了？叫什么名字？”</p> “他还很小，还没有名字。”</p> “他会有名字的，每个人都有名字。”</p> 然后，小女孩指着泰迪熊玩具说，“你把雷欧送给他吧，你别哭，我再给你一个礼物。”</p> 说完，她回头喊爸爸和姐姐。</p> 毕程仰起头哈哈大笑，沃伦也跟着笑起来。</p> 把小女孩抱过去亲了亲，然后交还给跑过来的孩子爸爸。</p> 毕程望着父女几个人离开的背影，对沃伦说道：“看着这些孩子，你就会觉得。为他们做什么都是值得的！是不是？”</p> 沃伦点了点头。</p> ……</p> 使命号航母战斗群，是第一个来到“战场”的。</p> 但却最后一个离开。</p> 他们按来时的原路，向北驶去。</p> 而特朗普号导弹巡洋舰，也和他们告别，向南驶向苏伊士运河。</p> 任何人都没有想到，一场更大的危机，就在前面等待着使命号。</p> 那不但是航母的危机，也是全人类的危机。</p> 影片进行到这里，突然跳出了故事情节，用简单明快的示意图和字幕，讲解了那个更大危机的来龙去脉。</p> 还记得那个最大的小行星碎块吗？</p> 它坠入到了冰岛近海，但当时并没有引发其他灾难。</p> 后来全世界的焦点，都盯着毁灭欧洲的“天火”，和世界联合救灾行动。</p> 包括科学家们在内的所有人，都把那块海底的碎块忘记了。</p> 在“绝境之日”后的第一个星期，碎块坠落海域里，出现了一个漩涡。</p> 那漩涡在一个月后，突然快速扩大，当它变成卫星图像上的一个清晰可见的黑点时，科学家们终于发现了它。</p> 一个由各国海洋地质学家、地球物理学家等专家学者组成的小组，乘坐飞机降落到使命号上。</p> 他们不是来参与救灾的，而是以航空母舰为基地，开始对那个漩涡进行研究。</p> 救灾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毕程根本没有精力过问这件事。</p> 在使命号的返航途中，科学家们请毕程登上直升机，飞向那个漩涡。</p> 一个多小时后，直升机来到漩涡的上空，见多识广的毕程，也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p> 那个漩涡在海面上的最大直径，已经超过百米，深不见底。</p> 周围的海水高速旋转着，被它底部的引力拉入深渊，带动周围的空气发出“呜呜呜”的巨响。</p> 一艘三十尺长的金属渔船，在毕程的眼前，一瞬间就被扯成了碎片、从看见到消失的全过程，不超过两秒钟。</p> 在返回使命号的路上，毕程要求科学家们讲讲这个漩涡。</p> 但是他们面面相觑，都轻轻摇头。</p> 回到航空母舰上，毕程应科学家们的要求，把他们带到作战中心，然后让所有其他官兵离开。</p> 在这个保密的空间里，科学家们用各种示意图和演示动画告诉毕程，人类的末日到了。</p> “不可能！”</p> 毕程听后拍案而起，“不就是一个漩涡吗？一个漩涡就把你们吓成这样？”</p> “舰长先生，那个漩涡随时都可能变成火山！变成人类有史以来，都没有见过的最大火山。”</p> 最德高望重的科学家说，“我建议我们马上调头驶离欧洲海域！这样我们可以多活几个月，甚至在地下掩体里活一两年。”</p> “幸运的是，我们这些‘科学怪人’将在死前，亲眼看到最剧烈的地球地质活动。”</p> “我们将看到地球上几百万年来，最剧烈的火山喷发和造山运动，火山灰将覆盖地球的每一片陆地和每一片海洋……”</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号盒子〈十一〉计划 “胡说八道！”</p> 毕程大吼，“漩涡怎么可能变成火山？”</p> “别的地方的漩涡不会变成火山，但是那个地方的漩涡……”</p> 毕程打断他，“那地方有什么不一样？那不就是冰岛……”</p>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瞪大了眼睛，一丝凉意从心底里窜了上来。</p> “对，冰岛！冰岛被称为地球的火山博物馆，光大型活火山就有几十座，而且常年活动！那个漩涡虽然在海里，但是却直通几座最大的火山深处！”</p> “无法计量的海水，直接灌进岩浆里，就这像把一盆烧得通红的炭，突然放在凉水盆里，会发生什么？爆炸！爆炸！爆炸！哈哈哈哈！”</p> 那位科学家突然精神失常了，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起来。</p> “别说了！”</p> 毕程颓然坐倒，“我要看更权威的证据。”</p> 另一名科学家说：“舰长先生，我可以向您保证，您在这个星球上，再也找不到比这间屋子里的人，更权威的证据了。”</p> 毕程把头埋在膝盖上，过了许久才说：“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我们还有多少时间？”</p> “以漩涡扩大的速度推算，应该很快了。”</p> “有没有具体时间？”</p> “最乐观的估计是两个星期吧！”</p> “还乐观？”</p> “当然，假设两个星期后冰岛火山大爆发，一个月内火山灰将铺满全球，一年内气温降低十度，两年内降低二十度，这都是最乐观的估计。”</p> “我求您别再用‘乐观’这个词好吗？如果是悲观的估计呢？”</p> “那谁知道？悲剧可能下一分钟就发生，地球被撕裂开一个大口子，4时内所有动植物灭绝，地球环境回到生命出现以前，至于能不能再一次进化出生命，就只能看运气了。”</p> “到那时候，每个人都会羡慕在‘绝境之日’里，死在欧洲大火的人！噢，不！那时候才是全人类真正的‘绝境’！”</p> 毕程听到这里，抬头望着科学家们，一字一顿地问：“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p> 所有人都神色黯然地摇头。</p> 只有那个精神失常的科学家喊着：“有办法啊！有办法啊！哈哈哈哈！”</p> “有什么办法？快说！”毕程走到他面前。</p> 那个人指着天空说：“当然是再来一颗小行星啊！从几十万亿公里外瞄准好，然后飞呀飞呀飞到地球，‘扑通’跳进大海里，正好把那个漩涡下面的洞堵上！就是这么简单！就是这么容易！哈哈哈哈！”</p> 毕程把科学家们丢下，独自走出了作战中心。</p> ……</p> 画面转换到毕程的舱室外，包括于晶在内的三名副舰长，都焦虑的等在那里。</p> 舱室里，毕程坐在桌前，凝视着显露终端上的录相。</p> 他的妻子，怀抱着几天前刚出生的儿子，在向他问好。</p> 影片的画面模糊了。</p> 从舱室里变成了码头之上，远处的海面上停泊着航空母舰。</p> 字幕显示：毕程结婚后的第三个月，2050年3月31日，使命号航母出发的三天前。</p> 毕程笔挺地站着，他的妻子使劲微笑着，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慢慢倒退，离他越来越远。</p> 突然，她停住了，然后叫着毕程的名字，向他快速跑来，纵身扑回到他的怀抱中。</p> 纤细的手臂，紧紧地箍在他的肋下，两个人深情拥抱，久久不分。</p> 这正是复原后的毕程，在科学城里的最后回忆。</p> 影片中的毕程走出舱室，对副舰长们说：“请所有科学家，再到作战室里来！”</p> 画面再次切换到作战室里。</p> 他再一次让其他官兵回避，然后对科学家们说：“我有一个计划，请你们从科学角度讨论一下可行性，只从科学角度！而不用考虑其他因素！”</p> ……</p> 画面又切换到航母的一个大厅里，所有中级以上官兵都在场。</p> 毕程已经讲完了自己的计划，说：“以上就是我的计划，已经得到了上级的认可。我们将全速向漩涡前进，四十小时后，就将到达漩涡海域，在这四十个小时里，我们必须做出以下事情——”</p> “第一步、用直升机将所有科学家都转移到陆地上去，他们是人类最宝贵的财富，完成任务后，直升机返回航母。”</p> “第二步、将除了供航母航行最必要的人员外的所有人员，都用各种舰船运往陆地，包括导弹驱逐舰、导弹护卫舰和航母上的所有救生艇。”</p> “完成任务后，舰船不得返回。注意，所有870名女性官兵，在这一批次同时离开，你们是人类得以延续的保证。”</p> “第三步、为最大限度减少损失，事先协调各国政府，特别是美国的军事基地，把除直升机外的所有25架战斗机、25架攻击机、3架预警机、5架电子战飞机加满燃油，分批次飞往大陆，飞向土耳其、飞向沙特、飞向阿富汗！当然，这仍然是单程飞行，不得返回。”</p> “第四步、接近漩涡海域后，有一个临界点，在那里，航母将关闭动力，被漩涡牵引着，一直漂向漩涡的中心。”</p> “在到达临界点以前，最后的人员必须搭乘十架直升机离开。直升机不必留驾驶员，我们都会开。”</p> 毕程说完上面的话后，宣布本次行动拥有最高保密级别。</p> 不到最后时刻，任何人不得泄密。</p> 然后他戴上军·帽，向所有人长时间敬礼。</p> 毕程回到自己的舱室，先去卫生间整理仪容。</p> 一边用力地搓揉着自己疲惫不堪的脸，一边走回到桌前。</p> 思索了一会儿后，他按下了显示终端上的“录相”键。</p> ……</p> 几个小时后，稍事休息后的毕程，来到驾驶舱。</p> 一路之上，他看到他布置的撤离工作，在紧张有序地进行着。</p> 副舰长于晶，迎上来向他汇报：“科学家们已经全部撤离，平安抵达了希腊。其他舰艇已经载满船员，半个小时内就可以启航……”</p> 毕程像是没有听见，盯着她问道：“你怎么没有动身？”</p> “我是副舰长，我有职责……”</p> “可你首先是女人！是妻子！是母亲！”</p> “但在我心里，我首先是军人，最后才是女人。”</p> 于晶昂起头，注视着毕程，目光坚毅。</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号盒子〈十二〉女娲计划 最后，毕程没有坚持。</p> 他说：“看起来这次我命令不了你了，但是到了漩涡海域，你必须乘第一架直升飞机离开。”</p> “不！四位正副舰长必须一起离开！”</p> 毕程紧盯着她，点了点头。</p> ……</p> 使命号上的船员已经少了一半，战机开始一架接一架地起飞。</p> 毕程一个人步行着巡视全舰，不时跟来来往往的战士握手或敬礼。</p> 他边走边看看手里的终端，那上面有个大黑点和一个小红点，大黑点和红点之间有个小黄点。</p> 红点闪烁着，代表使命号航母，黑点当然就代表大漩涡。</p> 小黄点代表临界点，到了临界点，航母就逃不出来了。</p> 除此之外，还有两组数字不停地跳动着，显示使命号到漩涡的距离，和使命号抵达临界点的时间倒计时。</p> 舰长毕程最后在机库里出现过，当时战士们正在操作大型升降机，把最后一架歼-25型舰载机升上甲板。</p> 他们记得毕程向他们挥着手，面带微笑。</p> 最后的时刻终于到了。</p> 甲板上停着十架直升机，包括四架反潜直升机，和六架小得多的救援直升机。</p> 最后的几十人，都站在甲板上，谁都不肯先登上飞机。</p> 几名官兵从各个方向跑来，远远地喊：“我们找不到舰长！”</p> 于晶和另外几名副舰长，交流了几句后，对其他人说：“你们先把这九架直升机开走吧，我们留到最后，等舰长一起走！”</p> 这时，每个人的随身终端，都突然震动起来，然后开始自动播放。</p> 那是毕程早已准备好的录相，他在镜头前面带微笑。</p> 一行细小的字幕告诉观众，这是真实影像不是电脑合成的。</p> “朋友们，出发吧！不必等我，不要做无谓的牺牲！这是我身为舰长的命令，也是身为朋友对你们的请求。出发吧！不必等我！”</p> “我从想到这个计划的同时，就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让这艘处·女航行的伟大航空母舰，执行这样的任务，我作为她的舰长无比痛心，但这是她的使命，也是我的使命。”</p> “朋友们，我们已经一起救了十几万人。这一次，我要和使命号一起去救全人类、甚至是救地球。”</p> “但是这一次，我决定独自陪她一起去，不要来凑热闹，我们俩不欢迎你们！”</p> 毕程说到这里笑了一下，然后又严肃起来。</p> “各位海军和国防部的领导，这个计划是我个人制定，并假传上级的指示，欺骗全舰官兵实施的。”</p> “我为国家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所有责任由我毕程承担，与其他任何人无关。请代我照顾我的家人，谢谢！”</p> 最后的画面，是毕程目光炯炯的敬着军礼，然后播放结束。</p> 在抵达临界点前，十架直升机依次飞起，但是都盘旋在空中不愿离去。</p> 在海面上，已经失去动力的使命号航母，并没有减速，它被那个巨大漩涡牵引着继续向前驶去。</p> 最后，九架直升机向南飞去。</p> 而载有全部副舰长的直升机，又在使命号的上空盘旋了几圈后，才终于离开。</p> ……</p> 使命号航空母舰，开始在海面上兜起圈子，兜的圈子越来越小，速度越来越快。</p> 这时，毕程的第二个录相开始放映，并很快通过各国的卫星向世界转播，字幕显示这也是真实影像。</p> 在画面上，毕程正襟危坐。</p> “全世界的每个人，你们好！我是中国海军使命号航空母舰的舰长，卫程。”</p> “但是我今天，不是以一个航母舰长的身份向你们说话，也不是以一个军人的身份，甚至不是以一个中国人的身份，我是以人类一员的身份，向你们喊话。”</p> “几个月前，发生在欧洲的绝境事件，想必大家记忆犹新。那只是一块几百米直径的石头，却把自以为文明，和先进的欧洲世界轻易催毁。而现在它要催毁整个人类，甚至地球！”</p> “我的计划就是，让使命号航母化身为一个巨大的塞子，去堵住漩涡下的洞。科学家们告诉我，以这艘航母的体积和重量，这是可以实现的计划。”</p> “可是下一次呢？下一次灾难什么时候到来？可能要过几十万年，也可能就在明天！我们怎么办！”</p> “我是一个和平主义者，你们肯定很奇怪，航空母舰，是人类历史上最强大和最恐怖的武器，它的舰长怎么能是和平主义者呢？”</p> “实际上，在拥有航母的这几十年里，中国成了全世界最安全的国家。而且我们的航母没有打过一场仗，更多的是参与了和平行动，比如这次在欧洲的救灾。”</p> “中国的战略思路是以战制战，正因为航母的威慑和保护，中国人民才拥有了和平的生活。”</p> “可是回头想一想，全世界所有建造航母，或其他先进武器的金钱和资源，都是天文数字，如果能用于保护全人类的话，欧洲的毁灭是不是可以避免？”</p> “还有那些地震、干旱和海啸，是不是可以防治？还有人类每天浪费的物质和资源，如果能用在更有价值的地方呢？</p> “我做为一个要和使命号一起牺牲的人，在这里向你们每个人发出呼吁！我和你们一样爱这个地球，爱这地球上的一草一木。”</p> “希望这次发生在欧洲的事件，成为全人类的教训，不要再做无谓的自我消耗了，全人类团结起来，就像这次国际救灾一样！这是人类的自我救赎！”</p> “经历过一次绝境，就应该清醒了，这是全人类的最后一次机会了！这是一个新的开始！”</p> “最后，祝福大家，祝福每一个孩子，祝福每一个老人，祝福地球，祝福地球上的所有生灵！”</p> ……</p> 录相播放结束。</p> 在漩涡的内圈里，使命号的舰身，已经开始大幅度倾斜了。</p> ……</p> 影片是以毕程的第三个真实录相结束的，也是三个录相中，最短的一个。</p> “亲爱的，我失信了，我可能不能很快回家了。”</p> “儿子长大以后，请你把这一切都讲起他听。就说爸爸是去完成自己的使命，爸爸是为了给他和所有的小朋友一个美好的未来。”</p> “你一直让我给儿子起个名字，我忙得一直也顾不上想。”</p> “现在我倒有时间了，我想了一个，也不知道好不好，就叫他毕创吧！开创新的未来！”</p> “亲爱的，对不起，我爱你！”</p> 画面回到大海上，漩涡已经消失了，大海正在重归平静。</p> 空中，万里无云。</p> ……</p> “这未来，如你所愿。”</p> 电影《使命号》放映结束，主题曲没有停。</p> 但是本应该这时出现的演职员表，并没有出现。</p> 画面却非常突生硬地切换到立体城市、森林和蜉蝣车等景物的照片，然后七个大字，叠加在这些不停变幻的影像之上——</p> 这未来，如你所愿！</p> 毕程记得这句话，他小时候见过，那是献给一位伟人的。</p> 现在文字上虽然做了修改，但是因为紧跟电影结束就出现。</p> 所以，字里行间那喷薄欲出的气势和情感，仍然如出一辙。</p> 他知道这句话是写给谁的，在场的每个人也都知道。</p> 富有节奏的掌声开始响起来，坐在毕程声边的人纷纷起立，一边鼓掌一边朝他微笑。</p> 毕程知道，除了自己以外，会议室里的几十人一定都站起来了。</p> 因为他看到，海姆博士也被人搀扶着，从轮椅上站起来。</p> 行动已经非常不方便的老先生，努力侧着身，热泪盈眶地望向他。</p> 一位熟悉的中年专家，走上银幕前的讲台，向毕程做出请的手势。</p> 那是董博士，是毕程的主治医师之一。</p> 毕程却没有起立，也没有回头去看其他人。</p> 在热烈不息的掌声中，他像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地坐了很长时间，然后慢慢地举起了一只手，一直举过了头顶。</p> 掌声随之变小，小E对毕程说：“舰长，您当之无愧！”</p> 它让这句话，通过遍布在室内各个角落里的扬声器，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p>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把毕程称为“毕先生”或者“尊敬的先生”了，大家都改叫他“舰长”。</p> 毕程对董博士说：“博士，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电影里没演，你们也没说。我最关心的问题是——”</p> 他停顿了一下，问道：“我是不是死了？我现在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p> 董博士露出了些尴尬的神情，但是那神情转瞬即逝。</p> 他挺起胸，大声说：“您当然是活人！您比这屋里的大部分人都健康！”</p> 然后他望向海姆博士，用眼神征询他的意见。</p> 毕程注意到，海姆博士用力地点了一下头。</p> 于是，董博士又望回毕程，一字一顿地说：“但是——您曾经死过！”</p> 让在场所有医生和专家欣慰的是，毕程在听到这句话后，并没有出现危险的情绪波动，和其他生理变化。</p> 他只是点了点头，脸上甚至还带着些意味深长的笑意。</p> ……</p> 以下就是董博士的讲述，他在开讲以前特别说明，因为大部分信息仍然在保密期里，又考虑到时间太长，对毕程刚刚康复的身体会有不良影响。</p> 所以他这次，只会简明扼要地介绍。</p> 将来在合适的时候，会由官方向全世界公布更详细的信息。</p> “我们相信，那个日子已经为期不远了。但是在那之前，仍然请各位严格保密！”董博士说。</p> ……</p> 在被称为“冰岛大漏斗”的巨大漩涡，被使命号航母堵住的当天，勘察飞机就飞临当事海域上空观测。</p> 那时海面已经平静了，除了海水异常混浊，和海面漂浮的无数垃圾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p> 飞机在投下几十个有各种监测功能的高科技浮标后离开。</p> 这些浮标，与一颗科学用途的地球同步卫星直接传输数据，那颗卫星已经变轨，定位在这片海域的上空。</p> 五天以后，由联合国协调和组织、多国科学家组成的，国际联合科学考察队的第一艘调查船，才抵达现场。</p> 科考团在这里，调查和研究了数年之久。</p> 最多时，海面上的船只有上百艘，他们还在最近的无人岛上，建立了永久性科研基地。</p> 当第一个潜水机器人到底海底时，人们在它传输回来的画面上，看到了使命号航空母舰的遗骸。</p> 它已经被撕扯和扭曲得失去了本来的模样，但是舰身的轮廓还是完整的。</p> 它垂直地堵住了“冰岛大漏斗”漩涡下面的巨洞，舰尾埋在海底岩层下，还有三分之一的舰身，露在外面。</p> 从远处望去，使命号上的飞行甲板，像一面厚重雄伟的城墙耸立在海底，这城墙挡住了威胁地球和地球生物的灾难。</p> 它更像一面丰碑，记录下毕程那可歌可泣的生命之歌。</p> 科考船上的科学家们纷纷起立，他们中的很多人，在一周前还在使命号上工作。</p> 后来在毕程的命令下，他们被直升机转移到了大陆上。</p> 他们向着屏幕的方向颔首矗立，向使命号航母，和它的灵魂毕程舰长致敬。</p> 使命号就是他的安息之所，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他长眠的地方。</p> 就在这时，扬声器里突然传来了有节奏的“嘀嘀嘀”的声音。</p> 经核实，声音的来源是使命号的内部。</p> 科学家们立刻核对资料库，但是却没有找到答案。</p> 他们将录音提供给中国海军方面求助，很快就得到答复。</p> 原来那是航空母舰上的个人位置座标电子标识，发出的声音。</p> 众所周知，航空母舰体量庞大，就像一座小型城市。</p> 所以从中国的第三艘航母开始，舰上的每一位军官和士兵的脖子上，都戴有一个这样的微型装置，标志此人的身份和座标位置。</p> 通过分析“嘀嘀”声里包含的“声音指纹”，中国海军方面确定了，那正是毕程……</p> “不可能！”</p> 当董博士讲到这里时，台下猛然传来一声大喊。</p> 随之，毕程站了起来，所有人都望向他。</p> “我想起来了，我清楚地记得，为了不让最后一批撤离人员找到我，我已经把电子座标关了！”</p> 董博士对他说：“您先请坐，让我说完。”</p> 但是毕程并没有坐下。</p> “您说的我们也核实了，第一副舰长于晶证实，他们在寻找您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方法，但是全舰的上千个传感器，都没有找到您的电子座标发出的声音和脉冲信号。”</p> “只有两个可能，就是您把它关了，或者根本不在舰上！当然，第二种可能性是不存在的。”</p> “我躲在了武器库的空导弹仓里。”</p> 毕程一边说着，一边悻悻然地坐了下来。</p> “对！声音显示您就在那里，虽然舰体变化很大，但是大概位置还是可以确定的。无论您和于晶舰长怎么说，电子坐标都的确发出了定位信号。”</p> “科学界对此，只能解释为您在失去意识以前，出于本能又将它打开了，或者是舰体的巨大震动把它打开的，否则就只能用‘神迹’来解释这件事了。”</p> 毕程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但他还是坐了下来。</p> ……</p> “在发现毕程舰长的……所在位置之后……”</p> 大家都能听出来，董博士说到时，这里硬生生地把“遗体”两个字咽了下去。</p> 他暂停了片刻继续说，“人们进行了激烈的讨论，大部分人所执的态度，是让舰长和使命号一起安息吧！这也是他……的愿望。”</p> 显然，他又咽下了“生前”两个字。</p> “但是，在全世界人民和各国政府的强烈意愿之下，联合国还是向中国政府发出了呼吁，最后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努力了几个月后，终于在使命号那巨大的遗骸里，找到了毕程舰长。”</p> 说到这里，董博士又咳嗽了几声，继续说。</p> “之后，在天安门广场，为毕程舰长举行了隆重的国葬，各国政府首脑和主要官员，都出席了这次举世瞩目的仪式。”</p> “当然。”</p> 董博士用力挥了一下手，大声说，“这些都不是真的！”</p> 台下的所有人，包括毕程本人都笑了。</p> 但是笑过之后，他举起手说：“可是我岂不就成了一个欺世盗名的人了吗？”</p> “不会有人这么想的！因为那时候没人相信，您有一天还会坐在我们面前！”</p> 董博士继续说，“我下面说的话，有非常高的涉密级别，我能说的虽然不多，但仍要再次重申：请大家不要记录，不要提问，并严格保密。”</p> ……</p> “出于某种我无权说出的原因，毕程舰长被从使命号上转移出来后，被立刻送到了我们中国科学院生物科学研究所，进行复活尝试。”</p> 董博士一边说，一边从白大褂的兜里掏出移动终端，照着念起来。</p> “早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科院生物所，就开始了一个生命工程，叫女娲计划。”</p> “众所周知，在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人类是女娲娘娘用泥土捏出来的，然后又被她赋予了生命。”</p> “这个生命工程涉及基因、克隆、胚胎、人造器官、脑电波等一系列相关学科和技术，几乎是一套完整的医学体系。”</p> “我们的科学家们，已经取得的技术成果包括：用蛋白质和微量元素，以及水合成出最原始最基本的生命，并使之短暂存活，或者让已经失去生命体征的斑马鱼和小白鼠，重新恢复活力。”</p> “为了复活毕程先生，中国政府向世界各国的顶尖科学家，发出了邀请，包括敬爱的海姆博士，大家都义无反顾地参与进来了。”</p> “另外，这件事涉及了很多所谓的社会伦·理问题，因为跟人类的生死有关。”</p> 他说到这里，把移动终端又放回兜里。</p> “好在，科学家们找到了一个法律上的漏洞，噢——叫它漏洞不太合适。那就是毕程舰长很早以前，就申请并办理了遗体捐献登记，而复活生命，当然属于科学实验的范畴。所以……”</p> 董博士说到这里，向毕程鞠了个躬，接着说：</p> “在当前的法律框架内，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无论活着还是……去世，您都属于研究所，暂时没有身份。除非专门为您制定一部《复活人法》。”</p> 在再次响起的善意笑声中，毕程大度地摆了摆手，表示无所谓。</p> “复活毕程舰长的过程，这里就不多说了，首先还是因为涉密，第二，这不是几句话能说得清的。”</p> “我只告诉大家一个事实，我们尊敬的毕程舰长已经恢复如初，无论是在基因结构上，还是化学成分的构成上，都和他驾驶使命号去堵冰岛大漏斗前，一模一样……”</p> 不等董博士说完，掌声再次响起。</p> 毕程也一边鼓掌一边站了起来。</p> 这次，他是和来宾，一起向科学家们致敬。</p> “事实上，如果能够公开我们的工作，用海姆博士的话说，我的这些同事们，在复活毕程舰长的过程里取得的成就，可以包揽十年内的诺贝尔医学奖。”</p> “但是，我们最大的成功和欣慰，是看到毕程舰长重新站了起来，这是我们一生的光荣和使命！”</p> 毕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p> 立定、转身，向所有科学家敬礼。</p> 他礼毕坐下之后，董博士对他说：</p> “在复活您的过程里，我们也得到了很多其他收获，比如细胞的修复，比如在基因层面根治糖尿病，比如对超过80％的恶性肿瘤进行疫苗预防。”</p> “时至今日，这个数字还在不停地上升中。可以说，舰长您再次为人类，做出了难以描述的伟大贡献。”</p> “现在。”</p> 董博士顿了一顿，“我要回答您每天都一直在问的那个问题了。”</p> 毕程立刻明白了董博士话里的意思，激动得再次站了起来。</p> 董博士来到他的面前，一只手握着他的手。</p> 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说：“舰长，跟我来！在回答您的问题前，我先带你去见几位朋友。”</p> 毕程懵懵懂懂地跟随董博士，向会议室后方走去。</p> 此时，窗帘自动拉开，立体城市那巨大天井里的阳光，照射进来，室内一片光华。</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号盒子〈十三〉英雄 会议室的最后一排座位前，齐刷刷地站起一排海军军官。</p> 有人高喊：“敬——礼！”</p> 他们整齐划一地举起手，每个人都显得激动万分。</p> 毕程一愣之下，看清了那几个人，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p> 第一副舰长于晶，站在第一个。</p> 然后是第二、第三副舰长。</p> 毕程还看到了政委，看到了航海长、水手长和司务长。</p> 最后的一个人，是天文爱好者杨思涛，和当年不同，他现在也穿着军官服。</p> 走得更近一些，毕程看清了杨思涛的肩章军衔。</p> 他已经从一名普通下士，变成了少校军官。</p> 而于晶，已经是一名比毕程的军衔还高很多的中将了。</p> 虽然心里有着强烈的疑问，毕程仍然先无声地和每个人敬礼、双手用力握手和紧紧拥抱。</p> 拥抱之后，他扶着每个人的肩膀，仔细端详他们。</p> 岁月已经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比如于晶，她的双鬓已经染上了白霜，眼角也出现了细微的皱纹。</p> 可是，他们和刚才银幕上的形象没有太大的不同，都可以被一眼认出来，他们的容貌，并没有发生明显的改变。</p> 毕程朝向董博士，而董博士向于晶做了个“请”的手势。</p> 于晶说：“舰长，今天是2065年8月0日。”</p> “你是说——”</p> 毕程略一思索之后，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才过去了十五年吗？”</p> 于晶和所有人，都郑重地点了点头。</p> “不可能！”</p> 毕程失态地喊起来，他指着窗外的巨大天井。</p> “那这立体城市怎么解释？这可能在十五年内建好吗？还有那些蜉蝣车和充电马路呢？这未免太理想主义了吧？写科幻吗？里的想象也不能没有底线吧！”</p> 董博士走上前来，说：“舰长，正是您给了我们实现理想的力量！这一切更证明了您的英明和伟大！您的奉献和感召让人类舍弃了‘小我’而去成全‘大我’。”</p> “各国政府放弃了国家的‘利益’而去成全人类的‘大义’，一个没有战争和不再浪费的人类社会，拥有无穷的潜力，他们顶着世界随时会毁灭的巨大压力向前狂奔，一年当成了十年，十年当成了一百年！”</p> “我还以为，已经过去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了！”毕程说。</p> 但是他紧接着。就想起了那件最重要的事，“那我的妻子和孩子呢？”</p> “他们都在！”</p> 于晶大声说，“我将代表组织，向他们说明一切！”</p> ……</p> 两周后的9月15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p> 这一天又是中秋节，是2065年的团圆之日。</p> 距离大连不远的瓦房店长兴岛，拥有最优秀的深水港。</p> 在2065年时，这里已经是北方最大的海军基地了。</p> 今天，长兴岛成了全世界的焦点，各国来宾和新闻媒体，坐满了十几个看台。</p> 在这个已经告别了浮夸的时代，得知毕程还“活着”的人类，却决定再任性一次。</p> 这就是这个时代。最可爱的地方。</p> 没有人再去纠结毕程是死人还是活人，更没有人浪费各种社会资源和时间，去挖掘新闻背景或八卦。</p> 事实上，几十年前那些专注八卦，和擅长制造和传播谣言的各种下流媒体，早就被淘汰和倒闭干净了。</p> 中国的第一艘航母“辽宁号”，在退役以后，作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在沿海各处巡回停泊，现在它正停在天津塘沽的外海。</p> 于是，它接上了乘数架直升飞机而来的毕程，和其他几百名参加仪式的各界代表，向目的地驶去。</p> 上午十点半，在汪洋大海之上，辽宁号已经出现在来宾的视野里。</p> 在它的旁边，还有几十艘来自世界各地的大小舰艇。</p> 其中有很多，都参加过当年的欧洲救援行动。</p> 在军港码头上的一座精心设计和布置的高台上，毕程的妻子和儿子等候在此。</p> 十五年的光阴，同样没有给他的妻子带来太多改变。</p> 她本来就比毕程小十几岁，现在岁月增加的成熟风韵，更拉近了她和毕程间的距离。</p> 毕程的儿子，毕创，已经十五岁了，他一脸兴奋地望着海平面上的舰艇。</p>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已经明显残旧的泰迪熊玩具，那是当年，毕程拜托于晶给他带来的。</p> 而泰迪熊的原主人，就站在毕创的身后，当年的小女孩，伊莎贝拉已经二十岁了。</p> 她是和全家做为欧洲难民代表来参加仪式的，与会的难民代表超过了一万人。</p> 于晶和从美国赶来的布莱恩·沃伦并排站在一起，昂首矗立。</p> 美国佬已经退休，也为了环保戒了雪茄，但现在他的嘴里，却叼着一只于晶送给他的完全无害的电子雪茄，他表示非常喜欢。</p> 现场的巨大屏幕上，开始显示从辽宁舰上传来的画面。</p> 向上仰起的起飞甲板上，也搭了一个平台。</p> 平台上铺着红毯，一身戎装的毕程，独自站在平台的正中位置。</p> 他面向航母前进的方向，在海风中保持着敬礼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座山峰。</p> 毕程，这位临危不惧、视死如归的全人类的英雄，在十五年后，终于站在航空母舰上凯旋归来。</p> 这是一名军人，最至高无上的光荣时刻。</p> ……</p> 两个月后的一天清晨，毕程一家三口，从海边散步归来。</p> 已经入冬了，但海边湿润的空气，让这里并不寒冷。</p> 海军立体城建好之后，毕程的妻儿，一直被安排住在那里最高规格的公寓里。</p> 现在为了迎接毕程，他们暂时搬回到了他们的老房子。</p> 原军事基地居住区里的一幢小别墅，离金石滩不远。</p> 周围的邻居也都搬回来了，多数都是他当年的部下，这些都是为了给毕程营造一种回家的氛围。</p> 其实毕程觉得非常没有必要。</p> 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在立体城里的生活，但是看到大家的热情和诚意，他也不便拒绝。</p> 但是他声明，最晚住到明年春节，大家就一起回立体城去过年。</p> 一辆中型蜉蝣车等在路边，几名军官已经在这里等候。</p> 为首的是杨思涛少校，他在取得了相应的学历和资质后，担任了海军的首席天文官。</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号盒子〈十四〉CSU 这是各军种在“绝境事件”后，陆续增加的岗位。</p> 负责建立和管理自己的天文台，或类似的观测部门，并负责和天文等科学相关部门的沟通和联络，</p> 杨思涛和“嫂子”亲切地说了几句话，请示说要把毕程借走一天，去参加个活动。</p> 毕程的妻子马上同意了。</p> 做为一名高级军官的妻子，她早就懂得不要多问。</p> 她拉着比自己还高一头的儿子，在家门前，微笑着目送他们的车离去，频频挥手。</p> 毕程名义上是休假。</p> 但是种种迹象表明，上级是要让他彻底退休了，所以他对重回工作岗位，不报希望。</p> 现在他除了读书、阅报、上网和游泳健身外，就只剩下钓鱼和养狗。</p> 那才叫百无聊赖，所以他一听到杨思涛的话，就立刻兴奋起来。</p> ……</p> 车驶入已经改为军民两用的老军港，和往日不同，今天这里戒备森严。</p> 毕程在一个直升机停机坪前下了车，他的视线马上就被眼前的“东西”牢牢吸引住了。</p> 毕程知道那是某种……</p> 飞行器。</p> 他之所以没有往“飞机”上面想，是因为它和他印象中的所有飞机都不一样，包括直升机，甚至飞艇在内。</p> 它最明显的特征是，不管是从哪个方向看，都不是对称的。</p> 毕程甚至无法分辨出它哪一面是上，哪一面是下。</p> 它就像是随便捏出来的一个东西，然后又被一只大手，随便地扔到了地上。</p> 但是它的体量却很大，占据了四个直升机停机坪的面积。</p> 在它和地面接触的地方，围绕着一团白雾，在初冬清晨的低温下，经久不散。</p> “这就是你今天要带我参加的？”毕程指着它问杨思涛，“这是什么玩意儿？”</p> 杨思涛没有回答，却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那东西边上。</p> 站在一个已经开启的入口处，对毕程说：“舰长，请进。”</p> 毕程充满疑惑地走了进去，但是他只有好奇，却没有不安。</p> 此时此景，只有老部下，才能带给他这种安全感。</p> 那东西内部空间的大小，远超想象，它可以说只有一个奇怪的外壳，内部却没有安装多少其他设备。</p> 站在里面像处在一个全景电影放映厅里，四面八方都是不规则形状的屏幕。</p> 而屏幕上显示的画面，有碧蓝的天空、有港口里的船舶，还有一辆蜉蝣车。</p> 杨思涛介绍说，这些全是舷窗，但因为使用了单向反射技术，所以从外面是看不出来的。</p> “不光是这些。”</p> 他跺了跺脚下，说，“咱们脚下的地板，也都是舷窗。”</p>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墙壁”边，把一个折叠的简易座椅放平，对毕程说：“舰长，您坐好后就可以开始了。”</p> 毕程决定一个问题都不问，静观其变。</p> 他坐下后系上安全带，那个座椅立刻自动上升，他的双脚离开了地面。</p> 很快，舷窗外的景物，开始发生变化。</p> ……</p> “咱们是在飞行吗？”</p> 当四周舷窗里的港口，变成了蓝天。</p> 而头顶舷窗里的天空没有变化，脚下的舷窗出现了大海、船只和森林时，毕程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p> 杨思涛坐在他的对面，点了点头，说：“对！咱们正在上升，速度会越来越快。”</p> “如果不是你说的，我真会以为还在原地没动，只是屏幕画面的变化，让人产生了上升的错觉而已。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咱们就这么飘起来啦？”</p> 杨思涛点了点头，没有多做解释。</p> 毕程很快发现，自己用的“飘”这个字非常贴切。</p> 因为这个飞行器，似乎没有飞行姿态调整功能，在上升的过程中，飘得非常不“老实”，左摇右晃的，甚至还会旋转。</p> 幸好，身下的座椅能够自动调整，它随着飞行器的不稳定，而自动调整方向和角度。</p> 让毕程的头，永远朝向天空，让他的双脚，永远朝向大地。</p> 即便如此，这位饱经考验的海军军官，仍然有点头晕目眩，甚至有想呕吐的感觉。</p> “这是每一个第一次乘坐这种飞行器的人的正常反应，您可以盯住天空中的一点，或者干脆闭眼。”杨思涛关切地说。</p> 毕程选择了后者，他一闭上双眼，就立刻感觉好多了。</p> 因为没有震动和明显上升的感觉，他就像坐在自己家里的床上一样。</p>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呕吐的感觉终于彻底消失。</p> 毕程睁开双眼，立刻就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p> 他脱口而出喊道：“思涛！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p> 他看到在自己的脚下，城市、河流和山川都隐去了。</p> 只能看到大块大块的绿色的陆地和蓝色的海洋，无边的地表已经出现了圆形的轮廓，显出了球状表面。</p> 他又抬起头，发现碧蓝色的天空，已经变成了接近黑色的深蓝色，群星开始出现。</p> 而在视野的另一侧，月亮几乎悬在和飞行器平行的位置。</p> “我的天！这是飞多高了？”</p> “距地表三十一公里。”</p> 杨思涛指了指飞行器内壁上的一个屏幕。</p> 上面有好几组数字在快速变化着，显示着高度和外界的气压和温度。</p> “三十一公里？”</p> 毕程重复了一遍就立刻反应了过来，“这不是到了平流层了吗？这不是到了近太空吗？咱们要去干什么？”</p> 杨思涛笑了笑，指着头顶的方向，说：“您别着急，马上就到了！”</p> 毕程抬头望去，在黑色的太空背景上，一个手掌长度、手指宽度的狭长平面，随着飞行器的上升越变越大。</p> 当它占据了相当一部分的视野时，他看到它拥有光洁平滑的表面。</p> 反射出了自己所乘坐的这个飞行器，和飞行器下面的球状大地。</p> 这时，正对着毕程头顶的方向，那个平面上出现了一个洞口，飞行器慢慢减速，直接飞了进去，洞口自动关闭了。</p> ……</p> 飞行器保持着低速，进入另一个洞口。</p> 毕程环顾四周，发现在视野所及的范围内，是一个平台。</p> 很像军舰上的甲板，而飞行器从甲板中间升起。</p> 几排身着黑色军装的军人，垂手整齐排列，他们前方站着一排穿着大氅（g）模样军服的男女军官。</p> 原使命号航空母舰第一副舰长于晶，站在他们的最中间。</p> 飞行器停好后，舱门开启，毕程随杨思涛走出舱外。</p> 于晶朗声说：“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第一宇宙兵部队，向首长致敬！”</p> 一声令下，官兵们齐刷刷地向毕程举手敬礼。</p> 毕程还礼后，杨思涛也给他披上了一件黑色大氅，并告诉他，这是阻挡宇宙射线用的服装。</p> 普通士兵的军服，用的也是同样的材料，但是为了活动方便，他们穿的是短款的。</p> 可是毕程突然眉头紧锁，一丝怒气慢慢地浮上脸庞。</p> 他突然把大氅甩到地上，指着于晶说：“我要跟你单独谈谈！”</p> 他又指着杨思涛说：“不对，还有你！”</p> 说完，他环顾四周，想找个能谈话的地方，可是他并不认识这里。</p> 于晶紧咬着嘴唇忍着笑，杨思涛帮他解围说：“舰长，要不咱们回去说吧！”</p> 他指着来时乘坐的飞行器。</p> 毕程一言不发地走进了飞行器，于晶和杨思涛，也一前一后地跟了进去。</p> ……</p> “说吧！”</p> 毕程一手叉腰，一手用力挥着，怒气冲冲地说，“这个飞行器是怎么回事？外面这艘大它叫什么？它是怎么回事？”</p> “还有，宇宙兵部队是怎么回事？宇宙兵就宇宙兵呗，为什么属于海军呢？”</p> “还有你！”</p> 他又指着于晶的鼻子说，“你你你是怎么回事？别看你现在比我高几级，我还就……”</p> 他说到这里，却说不下去了，因为他也觉得难以措辞。</p> 已经年愈五十的于晶，“噗嗤”一声乐了。</p> 杨思涛赶紧拦在两个人中间，对他说道：“舰长，您别动气！您知道纪律，这种军事秘密不能告诉您，您现在没有正式职务。”</p> “那今天怎么说了！”</p> “因为今天有特殊意义，必须有您在这里给我们坐镇。”于晶认真地说。</p> “我先来回答您的问题吧！”</p> 杨思涛说，“这艘飞行器，全称是多用途近轨道登陆艇，主要用于观测和在行星和母舰之间，摆渡和着陆，它只携带着很少的能量，用于调整方向，无法自主飞行，主要由母舰导航和引力吸引来去。”</p> “外面的是人类的第一艘太空航母，MadeIna，在地球轨道上组装完成，因为体积太大，无法降落到地球上。您现在处它的后部，无法看到它的形状，它是这个样子的。”</p> 杨思涛说到这里。</p> 取出了一个一尺左右长的模型，双手捧着递给了毕程。</p> 如果没有事先说明，谁都会认为，那是一柄中国古代的短剑。</p> 银色修长的剑身毫无凸起，只在舰尾有三排引擎喷射口，造型完美至极。</p> “这艘航母现在还没有名字，只有一个非正式的简单编号：CSU001，C是中国，S是海军，U是宇宙。”</p> “它有多大？”毕程对那个模型爱不释手。</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号盒子〈十五〉阿尔戈斯 “长度三千六百米，前三分之一是战斗部，后三分之二是机库，它可以携带两百架各类空间飞行器——当然了，今天我们只带了十架。”</p> “什么？！”</p> 毕程瞪圆了眼睛，“长度三千多米？那不是比使命号的十倍还长吗？”</p> “我来回答舰长的其他问题吧！”</p> 一直没有说话的于晶说，“宇宙兵部队最终会成为宇宙军，它不该只属于一个国家，而应该属于全人类，联合国应该是它的直接领导，而不是中国，或者其他任何一个国家。”</p> “现在暂时划归中国海军，是因为第一艘太空航母由中国制造、而且与中国海军渊源最深而已，这是临时性的。”</p> “至于我，我是这只宇宙兵部队的临时司令，也是这艘太空航母的临时舰长，都是临时的。”于晶意味深长地笑了下。</p> “今天，我们要先去完成一个小小的任务做为贺礼，回来就举行仪式，给这艘太空航母正式命名，所以我们提出申请邀请您来参加，希望由您给它起名字。”</p> “让我来起名字？”</p> “对！其实在我们心里，它早就有一个名字了。我给您个提示吧，在这艘太空航母的建造过程中，象征性地使用了从冰岛海底取出的一吨钢铁，那是使命号航空母舰上的一吨钢铁！”</p> 这句话，于晶是饱含着深情说的，激动得目中含泪。</p> “我明白了！”</p> 毕程心有灵犀地回答，“但是我还有一个问题不得不问。那就是我绝不相信人类在十五年内，就可以取得如此大的进步！”</p> “地面上那些炫目无比的工程也就算了，但这艘战舰更是绝不可能，而且它和这个小飞行器的设计理念，完全颠覆了人类从发射第一颗人造卫星的，这近一百年来的全部航天史！”</p> “我是落伍了十五年，但我可不是傻子！你们一定还有秘密没有说！”</p> 于晶和杨思涛，快速地对视一眼，回答道：</p> “舰长，事到如今，也到了跟您说出一切真相的时候了。但是我请求您再等最后一个小时，随我们一起去完成那个‘小小的’任务。”</p> “您已经等了十五年，也不在乎再多等一个小时吧！回来的路上，我们全告诉您！”</p> 毕程想了想，也只好点头同意了。</p> ……</p> 在CSU001太空航母的指挥中心里，于晶让毕程坐在她身旁，向他演示，自己如何指挥这艘巨大的战舰。</p> 在战舰调整和确定了航行方向后，各部门依次报告一切准备就绪，于晶宣布了一分钟倒计时后，出发的命令。</p> “咱们这是去哪里？”</p> 毕程问，“怎么老这么神神秘秘的！”</p> “您猜猜？”</p> “一个小时就回来是吗？那我猜是去月球……”</p> 看到于晶轻轻摇头后，他又马上改口，“或者是去火星？”</p> “那您太小看这艘战舰了。”</p> “那你说吧！咱们去多远？”</p> “大概两个天文单位。”</p> “什么？”</p> 毕程略一思索就大吃一惊，“三亿公里？那里有什么？”</p> “那里有人类的仇人，我们去报仇！”</p> 时间已经进入到最后十五秒倒计时，于晶正色发出最后的命令：</p> “全体准备，目标——阿尔戈斯，出发！10、9、8、7、6、5……”</p> 当“阿尔戈斯”这个名字，响起的时候，毕程完全是出于本能地哆嗦了一下。</p> 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激动和振奋！</p> 然后，他立刻想起来，这个名字代表了什么！</p> 阿尔戈斯，是西腊神话里的百眼巨人的名字。</p> 同时，也是在十五年前的2050年，制造“绝境之日”的那颗小行星的名字。</p> 它分裂成两块，大的那块返回宇宙，小的那块焚毁了欧洲，杀死了近6亿人，最后在冰岛造成了那个巨大的漩涡。</p> 地球上的全部生物，差点因此彻底灭绝。</p> 而另一方面，阿尔戈斯也是造就毕程这位英雄的原因。</p> 人类更是得以重新审视自身，选择了一条全新的发展之路！</p> 阿尔戈斯，正是这个丑陋的怪物，让人类脱胎换骨！</p> 正待细问，毕程突然感觉身边的空气，发生了变化，像是充满了电荷。</p> 而脸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像树立了起来，然后他像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按在了椅背上。</p> 但是，这种感觉，最多只持续了五秒钟，就一切恢复了正常。</p> 每个人都轻轻地咳嗽了几声，毕程也不例外。</p> “刚才是聚变发动机点火，现在没事儿了，您可以自由活动。”于晶说。</p> “不会再加速吗？”</p> “现在也在加速过程中啊！您能感觉得到吗？”</p> 毕程摇了摇头。</p> “舰内的反作用力场，已经把加速重力抵销了，所以您不用有任何顾虑。等一会儿加速阶段结束，我们会慢慢调整速度。”</p> “最后在飞到阿尔戈斯身边的时候，航母的速度，会和它的速度保持一致，到时候，我们仔细看看那家伙，到底长成什么德行！”</p> “它是又要飞回地球吗？”</p> “不！这十五年来，它一直在不断地远离地球，但是它总有一天，会兜个大圈子再飞回来，只要它回来，就一定会再次击中地球！”</p> “咱们这是去追上它，宇宙军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消灭所有可能的威胁，无论这种威胁的可能，是百分之百的，还是亿万分之一！”</p> “特别用阿尔戈斯这颗小行星，来做为第一个消灭的目标，对人类和地球，无疑都有着无可比拟的纪念意义。”</p> 说话间，有警报提示，他们已经接近阿尔戈斯小行星，可以近距离观测它了。</p> 在一个类似大鱼缸的全息显示装置上，CSU001太空航母显示了出来。</p> 而在它的前方，正有一个红点在不停地闪烁。</p> 于晶告诉毕程，阿尔戈斯和CUS001相比，太小了。</p> 在这个比例尺度之下，根本看不见，所以只好用红点来表示。</p> 另外，在显示装置里，两者的距离不变，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p> 对于这个两米长的装置来说，它们的距离仍然太远。</p> “开始勘察！”于晶下达了新的命令。</p> 在全息显示装置上，一个小绿点脱离了CSU001，慢慢地与代表阿尔戈斯的小红点，重合在一起。</p> 于晶把手掌放在全息显示装置的透明外壁上，转动手腕。</p> 里面的画面快速放大，小绿点和小红点都显出本来的样子。</p> 只见在小山一样的小行星表面，“趴着”一个同样说不上形状的飞行器，正在进行勘察。</p> 于晶介绍说，那个小飞行器是无人驾驶的，然后指着一个大屏幕让毕程看，显示那个飞行器传回的画面。</p> 那是一片怪石嶙峋的表面。</p> 在飞行器的灯光下，显出红的颜色。</p> 除此之外，就是深邃的太空。</p> 星星在天幕上旋转，说明阿尔戈斯一边飞行，一边还在自转。</p> 飞行器先在阿尔戈斯表面采集了岩石标本，然后进行了小型爆破，采集了其内部的岩芯，然后立刻返航。</p> 飞行器回到航母后，于晶下达命令：“全舰准备，全体进入战斗状态！”</p> 毕程看着全息显示装置里面的画面，发现航母在一瞬间，跑到了阿尔戈斯的前方。</p> 并掉转舰首，正对着阿尔戈斯小行星。</p>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并没有感觉到航母在加速或者转动</p> 于晶对毕程说：“老舰长，您来下达最后的命令吧！”</p> “我说什么？”</p> “您随便！”</p> 毕程想了想，大声说：“全体准备！将目标彻底消灭！”</p> 在毕程的想象中，太空航母会万箭齐发，向阿尔戈斯喷射出无数愤怒的导弹，或者高能激光束。</p> 但是这种场景并没有出现。</p> 他看到航母突然接近阿尔戈斯，在尖锐的舰首，和红色小点接触的一瞬间，红色小点就消失了。</p> 而他甚至没有感觉到，哪怕一丁点震动。</p> “阿尔戈斯小行星，已被彻底粉碎！一号雷达站确认。”</p> “阿尔戈斯小行星，已被彻底粉碎！二号雷达站确认。”</p> “阿尔戈斯小行星，已被彻底粉碎！三号雷达站确认。”</p> 毕程难以置信地指着全息显示装置，不停地问于晶：“这就完啦？这就完啦？”</p> “当然，它太小了！在太空航母面前，就像大象脚前的一枚鸡蛋。”</p> “可是……实在是不怎么刺激啊！”毕程嘟哝着。</p> 他发自内心地遗憾，当年的强大对手，现在却如此不堪一击。</p> “这艘航母的坚固和速度，让它拥有穿透月球的能力，它本身就是一件无敌的武器，将所有来犯的危险天体一剑封喉。”</p> 于是，阿尔戈斯小行星，这个恐吓了地球十五年的恶魔。</p> 在曾经被它消灭了十分之一的地球人类的剑下，就这么轻易地变成了宇宙中最无害的尘埃。</p> 它从太空航母的舰首四散迸飞，甚至没有在航母的光洁表面上，留下哪怕一丝划痕。</p> 航母没有减速。</p> 它向着地球的方向全速前进，这一次是全人类的凯旋。</p> 返航途中，在一个独立的舱室中，三个人围坐一团。</p> 毕程对于晶和杨思涛说：“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真相了吧？！”</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号盒子〈十六〉外星人 两个人点了点头，于晶对杨思涛做了个手势。</p> “必须先向您道歉。”</p> 杨思涛说，“其实——并没有女娲计划。”</p> 毕程紧盯着杨思涛，过了半晌才说：</p> “我也一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女娲计划里，有太多自相矛盾，和难以自圆其说的地方，但是博士他们说有涉密信息，你知道，那么我就不好多问了。”</p> “‘女娲计划’是在您‘全面回忆’之日的前一天晚上，我们所有人开会时杜撰出来的。”</p> 杨思涛笑笑说，“而且这个名字，还是我起的，因为那几天，我正在给我的女儿讲中国古代神话。”</p> “你这小子！”</p> 毕程在他肩膀上锤了一下，“那么我没有被复活过？还是我根本没有死过？”</p> “嗯——您那时的状态，非常难以形容。”</p> “这是什么意思？那些医生和专家也是假的吗？”</p> “他们当然都是真的！尽管不是从死到生，但是要想让您恢复健康仍然难如登天！人类的能力和技术，被大大高估了。”</p> “被谁大大高估了？”</p> 毕程敏锐地捕获到他话里的任何一个疑点。</p> “就是要求我们对一切保密的……人。”</p> 杨思涛犹豫片刻，才说出了那最后一个字。</p> “他们本来以为，在他们的技术支持下，我们很快就可以让您复原，没想到足足折腾了十五年。”</p> “他们？”</p> 毕程愣了片刻，突然一切就豁然开朗了，</p> 他几乎是喊出来，“不可能吧？这里面还有外星人的事儿？”</p> 于晶说：“不光是您，每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也都觉得太不可思议了。”</p> “那他们在哪儿？快让我看看！”</p> 毕程站了起来，兴奋得原地打转，“给我看看照片也行！”</p> “您快坐下，您快坐下！”</p> 两名老部下把毕程拉坐下来，“他们一个都没来！谁也没见过他们！”</p> “您别激动！在太空航行中，过于激动，会引起供氧不足的！”于晶笑着说。</p> “还是由我来给您从头讲起吧！”杨思涛说。</p> ……</p> 让时间再回到2050年的“绝境”事件，欧洲救援结束后。</p> “冰岛大漏斗”漩涡，也被使命号航空母舰成功地封堵。</p> 科考队抵达出事海域，然后潜水机器人，在使命号的遗骸外，接收到了奇怪的“嘀——嘀——”声信号。</p> 那是舰长毕程的个人电子座标发出来的，事情到此为止，倒都是真实的。</p> 但是，接下来的故事，有两个版本。</p> 第一个版本，是毕程医疗团队的董博士在“全面回忆”之日的会议上“念”的那个版本。</p> 这个“复活版本”，也被政府向全世界公布，在媒体和社交网络上被传为佳话。</p>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政府特别指出，毕程之所以能够成功复活，得益于他“牺牲”时所处的特殊环境、海底的高压和低温，并不是谁都能死而复生的，</p> 相关部门，也没有在这个课题上，做更深入研究的计划。</p> 这就是说，他们除了毕程以外，不会再去复活其他人。</p> 而第二个版本，就是杨思涛要讲的了，他说这才是真实的。</p> 在确认了那个神秘信号是毕程的座标后，并没有人，哪怕只想一次，他是否还活着的可能。</p> 钢铁巨人的使命号航母，都发生了严重的挤压和变形，那么身在其中的毕程，还能有什么幸运可言？</p> 他的血肉之躯，还可能保全吗？</p> 甚至没有人想去寻找他。</p> 大家都以“还是让舰长和他的战舰一起长眠吧”来自我安慰。</p> 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即使找到毕程，那情景也一定异常惨烈。</p> 可是，就在赶到现场的中国海军领导，确认信号的确发自毕程，并最终做出“不打捞”的决定的同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p> 毕程的电子座标，不再发出原来那种有节奏的“嘀——嘀——”声。</p> 而是变成了时断时续的、初听之下似乎没有规律的声音。</p> 在这个科学家和海军官兵扎堆的地方，没有人轻率地做出“电子座标坏了”的结论。</p> 所有人都去认真地听，然后他们先是听出了那声音的规律，它在一遍遍地重复一段相同的信号。</p> 接着，有好几个人同时喊：“摩斯码！”</p> 在场的每个人，随之都立刻辨别出，那段被重复的声音，是摩斯码里最著名的信号：</p> 嘀嘀嘀哒哒哒嘀嘀嘀、嘀嘀嘀哒哒哒嘀嘀嘀……</p> 也就是三短三长三短，这是每一个刚接触摩斯码的人，最早记住的。</p> 它就是国际通用的呼救信号：SOS！</p> 只面面相觑了几秒钟，每个人就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开始了紧张的工作。</p> 在这个，可以说是全世界最具备科学素养和最冷静的群体里，没有人会发出一声尖叫后晕倒，也没有人会跪下向神祈祷。</p> 他们都知道，电子座标的结构和原理。</p> 知道那个比指甲盖还小的单芯片装置，是断不可能发出第二种信号的。</p> 无需争辩和怀疑，一定有不寻常的事件发生了，他们遇到了超自然事件！</p> ……</p> 当中国海军和科学院，组成的深潜队，到达冰岛海域时，几套不同的方案，已经通过论证和实验。</p> 营救行动，马上如火如荼地开始了。</p> 定位、测距、挖掘、熔焊、切割……</p> 一毫米一毫米、一厘米一厘米地推进。</p> 他们和毕程的距离越来越近，不眠不休和不知不觉间，时间就过去了一个星期。</p> 就在营救队以为，还有十几米才能到达目标时，声纳探测却发现，在一层几厘米厚的金属的后面，是一个绝不应该出现的空洞。</p> 出于安全考虑，掘进暂停了。</p> 进一步的探测发现，那是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完美的球状空洞。</p> 在它的四周，是航空母舰被挤压成一团的高密度金属。</p> 而球状空洞的内部，能被探测，并得出的唯一结论就是：呼救信号是从那里面不断发出的。</p> 最后，为了安全起见，和更便于操作，营救队把这个球状空洞周围的金属，尽可能小地切割下来。</p> 那是一个边长一米二的正立方体。</p> 这个立方体金属块，因为是空心的，所以远比看上去轻。</p> 在几个巨大浮筒的帮助下，它被升上海面，海底作业宣告结束。</p> 最近的欧洲，已经没有可供使用的实验室和相关的设备了。</p> 于是，这个金属立方体，被用最快的速度转移回了中国。</p> 全国最精密的激光切割，和削磨设备被征调。</p> 当立方体被“打开”了一个巴掌大的“窗口”时，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呆了。</p> 强光之下，能看到球状空洞里，充满了一种桔红色的粘稠液体。</p> 一个赤果的人，蜷成一团，漂浮在里面，像是子·宫里的胎儿。</p> “人工羊水！”</p> 毕诚听到这里脱口而出，然后有点明知故问地问，“那个球里面的人是我吧？”</p> “当然是您！还能是谁？”</p> 杨思涛继续说，“人工羊水这个名字，是科学家们给起的，它真实的名字没人知道。”</p> 摩斯码信号再次改变了。</p> 人们已经发现，毕程的身上，并没有佩戴电子座标，信号是伴随着液体的振动，从那个神秘的液体球里发出来的。</p> 摩斯码信号，指导了科学家们接下来的行动。</p> 首先，金属块被切割开足够大的开口，毕程和那种液体，一齐被转移到一个新的容器里，他得以伸开手脚。</p> 在这个过程中，人们发现毕程体温极低，呼吸和脉搏都几不可闻。</p> 然后，毕程的头部皮肤上，被用吸盘固定了几个最简单的电极。</p> 电极的另一端连接到电脑上，大量的信息，立刻像开闸放水一样，从毕程的大脑流向电脑。</p> 与此同时，摩斯码信号消失，</p> 因为与新的信息传递方式相比，它能提供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少和太慢了。</p> 从毕程的大脑里，传出的第一批信息，是中学化学老师都能看懂的化学方程式等资料。</p> 那是人工羊水的成份、制作方法还有“换水”的频率等要求。</p> 第二批信息，是一颗天体的运行轨迹等资料。</p> 经核实，那正是阿尔戈斯小行星，这些信息显示，它在几十年后，会回来再次击中地球。</p> 信息的传递是单向的。</p> 科学家们的任何提问，都没有得到回应。</p> 他们用了各种方法，甚至用也用上摩斯码，也没有成功。</p> 但是他们都知道，那不是毕程大脑里的信息。</p> 而是一个神秘和强大到无法想象的力量。</p> 好在令人欣慰的是，那力量是善意的。</p> 从此，毕程、或者说毕程的大脑，成了信息中转站。</p> 那股神秘的力量，通过这个中转站，将大量信息，源源不断地提供给了人类。</p> 在有关阿尔戈斯小行星的信息之后，神秘力量又传来一系列的海量信息。</p> 信息明显为人类做了调整，所以非常容易解读。</p> 新信息是一艘太空航母的完整蓝图，包括与之配套的各种小型飞行器。</p> 但令人遗憾的是，虽然信息容易看懂，但制造这艘战舰包含的技术和制造材料，都是2050年的人类无法想象的。</p> 这就像给古人一套图纸，让他去造一辆蜉蝣车！</p> 在那之后，信息传输突然中断了。</p> 于是，科学家们开始尝试唤醒毕程，但是他们面对“沉睡”的毕程，却根本无从下手。</p> 他们唯一的成绩是配置成功了“人工羊水”，然后按要求定期地给毕程“换水”。</p> 几天后，中断的信息传输，重新启动。</p> 这次，是从基础科学理论和最底层的技术开始的。</p> 毫不吝啬、毫无保留地倾泻给人类。</p> 这就是人类在这十五年内，科学大爆炸和高速发展的原因。</p> 而我们的舰长毕程呢？</p> 他在人工羊水里安静地沉睡着，在“信息中转站”这一岗位上“任劳任怨”“尽职尽责”。</p> 直到来自“神秘力量”的信息传输，再次中止。</p> 杨思涛最后对毕程说：</p> “五年前，随着科学的进步，科学家们储备了足够的知识和技术，终于重新开始尝试唤醒您。”</p> “后面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在几十次失败之后，您终于回到了我们的中间。这，就是全部经过！就是全部的真相！”</p> “他们……”</p> 毕程沉吟着说，“除了传授技术以外，没有说别的吗？”</p> “说了！在每一批新的信息的最后，总有一条礼貌的建议，‘他们’建议这些科学信息，要尽可能快和尽可能高效率地转变为生产力，和改善人类的现有技术。”</p> “但是关于他们的存在，和他们做的这些‘好事’，就一定要让尽可能少的人知道。”</p> “所以，普通民众都认为，人类迎来了一次科学的‘文艺复兴’。知道真相的，只有军方和科学界的少数人，政府里都几乎没有人知道。”</p> “奇怪，这么好的事情，他们为什么要求保密？”毕程不解地问。</p> 突然，一个振聋发聩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因为我们不想被当成神！”</p> ……</p> 毕程猛地抬起头寻找。</p> 舱室的天花板很矮，除了灯光外空无一物。</p> 他仰起头四下张望，着急地问：“你们在哪儿呢？你们在吗？”</p> “嗨——”</p> 毕程闻声低下头。</p> 看到在桌子对面，坐着一个十几岁的陌生女孩儿，正瞪着大眼睛望着他。</p> 毕程仔细看去，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妻子、母亲、于晶、伊莎贝拉……看到了熟悉的所有女性的神情。</p> “你是谁？小杨和于晶去哪儿了？”</p> 很奇怪，虽然两个大活人消失了，毕程并不真的很着急。</p> “他们还在原地，只是你暂时看不见他们！”那女孩回答。</p> 然后顽皮地一笑，说了一句让毕程非常吃惊的话，“至于我，你也可以叫我小E呀！”</p> 毕程立刻醒悟。</p> 她的声音，跟他的医疗系统“小E”一模一样。</p> “不过，我的‘E’可不是医的谐音，是‘Extra-Terrestrial’的简称，但你不准叫我小ET，ET太丑了，哈哈！”</p> 毕程立刻想起了那部经典的美国电影。</p> ET是里面的那个外星植物学家，长得像一只巨大的眼镜猴。</p> 毕程问道：“那么，你承认自己是外星人了？”</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号盒子〈十七〉最好的时代 “这有什么不能承认的？”</p> 这个小E大大方方地说，“但是严格地讲，出于互相尊重，你不应该叫我外星人，因为‘人’是你们这种地球智慧生物专用的名字。”</p> “敢情这个小E也挺啰嗦。”毕程在心里说。</p> “来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小E隔着桌子，向毕程伸过来两只手。</p> 毕程毫不犹豫地握住她的手。</p> 就在四只手握住的一瞬间，四周的景物全变了。</p> 小E还在，桌椅还在，可是他们身处的房间，却变成了一个空旷宽广的地方。</p> 毕程立刻站起来，他认出这里是使命号航空母舰！</p> 他和小E正坐在飞行甲板上，而它也飘浮在大洋之上，一如往昔。</p> “我们在哪里？这是幻觉吗？”毕程一边问，一边蹲下了身，摸了摸坚硬的甲板。</p> “咱们在你的脑海里，我的样子和我的声音也来自于你的记忆，我只是选择了最容易被你接受的形态，来和你聊聊。”</p> “那你从哪里来？”毕程多少有些失望。</p> “我当然从另一个世界来。”</p> “外星球吗？”</p> “我们的世界，由很多大大小小的星球组成，‘世界’这个词在我们的概念里，没有距离上的意义。我们这些不同星球上的智慧生物，有着类似的价值观和宇宙观，怎么说呢，用你们的语言描述的话，我们是一个联盟——星球联盟。”</p> “是你们救了我？”</p> “对，我们发现地球被攻击后就来了，在你的那艘船就要把你压碎的时候，我们得到了联盟的同意决定介入，用我们的方式，把你保护起来了。</p> “因为身处海底，我们先让你进入到了沉睡状态，没想到，你的同胞不但没有让你复原的能力，还差一点把一切都搞砸了。所以联盟决定从零开始教你们，正好你的大脑可以作为量子信息传输的媒介。”</p> “那我真应该感谢你们才是！不但代表我自己，也代表全人类。”</p> “不用谢！我今天不是来听感谢的，我是来找你，谈一件更重要的事情。”</p> 小E说着走到船舷旁坐下，两条腿垂在外面晃着。</p> 她轻轻地拍了拍身边的甲板，招呼毕程坐到她的身边。</p> “你好像没有注意到我刚才说的话里的一个词。”</p> 外星小E说。</p> 毕程马上开始回忆小E的话，很快想了起来，问：“你是说‘攻击’吗？你说地球被小行星攻击？”</p> “对！”小E点了点头。</p> “你是说，小行星是一种武器吗？”毕程非常吃惊。</p> 小E又点了点头，但马上又摇了摇头，说：“我还是从头跟你说吧！”，</p> “在宇宙文明史上，有一个黑暗阶段，在那个时代，每一个进化出高级智慧的文明都人人自危，害怕被其他星球上的文明消灭。这种恐惧最后登峰造极，演化出了一个恐怖的攻击性防御模式。”</p> “不只一个文明，向宇宙中释放出无数的攻击武器，自动寻找出现文明的星球大战然后将它摧毁，这种武器，往往都被装扮成普通的小行星外形，掩人耳目。</p> “当然，遇到更高级的文明，这种武器往往会被识破并被拦截。但是在亿万年间，它们仍然成功制造了无数的悲剧。”</p> “终于有一天，从几个被摧毁的星球上的难民开始，以前各自为敌的文明，终于开始接触和联合起来，宇宙文明史，由此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时代。”</p> “星球联盟的成员认识到，如此下去，大家都将被彼此消灭，对谁都没有益处。所以大家就团结起来，开始消灭还在宇宙中横冲直撞的那些仿小行星武器。”</p> “但是因为总量太多，还是有漏网之鱼，比如十五年前，攻击地球的那颗……”</p> “说到底，原来欧洲是被外星人毁的！”毕程有些愤愤然地说。</p> “具体那是哪个星球发射的，我们仍然在查，星球联盟法规定，攻击者必须给受害者一千倍以上的赔偿。”</p> “但是亿万年已经过去了，那个文明或者已经被新的文明替换掉，或者已经进化到了和平时代。”</p> “而且，虽然那颗小行星武器是外星生物发射的，但挽救地球的也是我们啊！”</p> “这话怎么说？”</p> “您以为它为什么爆炸成了两块？如果完整地击中地球，地球早就完蛋了！只是因为太阳系位于银河的边缘，在整个宇宙的尺度上也属于边疆和角落，所以我们发现得太晚，只能把它炸成两块。”</p> “没想到它还有B计划，又自我分裂成无数的碎块，到处肆虐和放火说到底，我们也是有救灾不力的责任的，所以决定给你们一定的补偿。”</p> “你是说科学……你们可真是讲理的外星生物。”</p> “对！我们让你们的科学进步速度，至少快快了一百倍。”</p> “我的天！还能更快吗？”</p> “对不起，不能再快了，再快就会引起地球人类的恐慌，和宗教的重新崛起，这也是我们要求保密的原因。”</p> “这其实是为了你们好，除了有相当高科学素养的人类，普通人很难不把我们当成神，那是无助于你们的进步的。”</p> “我全明白了，非常感谢！刚才你说有重要的事要说，就是这些吗？”</p> “不是，我想跟你谈谈，让地球加入星球联盟的可能。”</p> “真的吗？地球有这个资格吗？和你们比起来，地球如此落后。”</p> “衡量一颗星球，能否加入联盟的条件，并不是它落后与否……我下面说的话，可能有点伤感情，我先向您道歉。”</p> “没关系，你说吧！”</p> “地球上的人类，是宇宙智慧生物里的一个异类，其他生物，哪怕处在黑暗时期的都不像人类这么……难以理解。”</p> 外星小E说。</p> “你指的是哪方面？”毕程问。</p> “很多方面，呵呵！比如你们一边创造着在全宇宙的范围里都无比灿烂的文化，创造着那些叹为观止的文学、美术、音乐，一边又去毁掉它。</p> “你们可以发动一场战，去毁掉自己创造的文化，也可以发动一场政治运动去，更轻易地毁掉它！毁掉它的可能是自己的敌人，也可能是自己以前的学生。”</p> “多少前人的心血，都可以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毁于一旦，这作何解释呢？”</p> “这个……”毕程张嘴结舌。</p> “还有，你们的那些战争，在我们看来就更理解不了，如果是抵抗外来侵略者是说得通的。自己跟自己打有什么意思呢？”</p> “十月孕育怀胎的婴儿，一秒钟就可以被战火夺去生命，请问你们在争夺什么呢？一共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一共才这么短的生命，打赢了一场或几场战争，又能怎么样呢？”</p> “噢！对了！”</p> 小E的话，给了毕程一些灵感，“地球可不是‘这么大点儿’的地方，可能就是因为地球太大了，所以种族太多，所以……”</p> “哈哈哈哈哈哈！”</p> 小E笑起来，打断了毕程的话，“你以为地球很大吗？哈哈，地球的表面积，还不到我们联盟里有些星球的一小块陆地大呢！包括全部海洋在内！哈哈哈哈。”</p> “好吧，我井底之蛙了。”毕程灰心丧气地说。</p> “不过，人类里总是会出现一些远远超越同类的人，比如阁下。”</p> 小E说到这里拍了拍毕程的腿，像是安慰他。</p> “本来，人类因为我说的那些劣根性，被划到了最原始和野蛮的种族里，根本不会考虑吸收进联盟。却因为有您这种‘另类’的存在，让联盟深受感动，想给你们一个……嗯，用你们的话说，就是联盟观察员的资格。”</p> “那还不错！都需要我们做什么？”毕程又来了精神。</p> “当然，这事您一个人说了不算，需要全人类来表决。现在人类科学昌明，也到了可以公布真相的时候了。”</p> “这需要我去游说吧？我非常愿意承担这个责任，而且我相信，我也有足够的说服力。”</p> “谢谢，这正是我来找您的原因，您是不二之选！”</p> “能不能告诉我，加入联盟的好处呢？”</p> “哪能只有好处？也有责任啊我的叔！简单地说，联盟成员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是最大的好处。”</p> “不错！天灾人祸都管吗？”</p> “小行星撞击管、六级以上地震管、洪灾管、火山爆发管……核难不管，那纯粹活该！自相残杀更不管，那是主动退出联盟！”</p> 毕程听得头皮发麻，岔开话题问：“那责任呢？”</p> “这件事咱们回去就干。我当然也不是生物体，我只是个智能程序罢了。我来协助您，你们开着这艘战舰，把银河里所有漏网的小行星武器全消灭掉，说不定也能拯救别的星球上的生物呢！然后地球就因此自动拥有联盟观察员资格了，最后——”</p> “怎么样？”</p> “最后，您代表地球人类，我们负责领航，咱们一起去联盟报到！”</p> “奇怪，这么好的事情，他们为什么要求保密？”</p> ……</p> 刚才，在杨思涛和于晶看来，毕程在问完这句话后，突然目光迷离、恍惚了一下。</p> 前后不超过两秒钟，接着他就像是回过神来一样，盯着他们问：“我离开了多长时间？”</p> 在得到“您根本就没有离开过”的答案后，他像是没有心思继续谈话，独自去外面的走廊里散步了。</p> 他长时间地站在舷窗前，</p> 面对着苍穹和璀璨的银河，两行热泪，终于流淌下来。</p> 这个为全人类多次出生入死的男人，终于激动得不能自已。</p> ……</p> CSU001太空航母，返回近地轨道时，各国政府首脑，早已乘坐各自的飞行器等候在此。</p> 在听到阿尔戈斯小行星，已经被彻底粉碎的消息后，欢呼声响彻了太空航母。</p> 接着，在航母的命名仪式上，没有任何悬念的，由毕程提出提议，CSU001舰，被正式命名为“新使命号”。</p> 而毕程也不推辞，担任了新使命号的第一任正式舰长，欢呼声再次响起。</p> 最后，毕程对政府首脑们说：“尊敬的先生和女士们，我要宣布—噢不！我要和大家探论一件事，这件事关系到我们每一个人的未来，关系到全人类的未来，关系到地球的未来！”</p> ……</p> 三年以后，还是在近地轨道上，停泊着一大一小两艘太空航母。</p> 大的那艘是新使命号。</p> 它已经把银河里所有漏网的小行星武器全消灭了，完成了外星小E布置的任务。</p> 另一艘太空航母，是新建的凯旋号，它比新使命号小一多半。</p> 不同于新使命号是进攻型航母，凯旋号是防御型的。</p> 它将常年驻守在地球和卫星月球之间，保护地月系的安全。</p> 此时，以中国为主导的地球宇宙军，已经正式建军，于晶被任命为第一任司令。</p> 远处的天际线上，人类的第一个太空城，也已建好了巨大无比的框架。</p> 今天是新使命号启程的日子，它将向星球联盟开始远航。</p> 送别的人群，都聚集在凯旋号上的一侧舷窗旁。</p> 三年多前，在长兴岛新军港，迎接毕程凯旋的人，大多都来了，另外还多了一些人，主要是孩子。</p> 比如，伊莎贝拉抱着不到两岁的儿子。</p> 比如，毕程的妻子，抱着他们三岁的女儿。</p> 而他们的儿子毕创站在一旁，他已经考上了大连舰艇学院，决心子承父业。</p> 奇怪的是，每个人都喜笑颜开的，看不出有太多的离别愁绪。</p> 这都是因为外星小E告诉毕程，到了星球联盟后，作为对新成员的欢迎，新使命号会被用联盟最新科技改装一新。</p> 到那时，新使命号将成为一架彻底超越地球时代的新航天器，时间和空间在它面前，会有全新的意义。</p> 等它返航时，只要舰长毕程愿意，他可以让地球上的人，以为他们刚离开一个月而已。</p> ……</p> 毕程再次向全世界发布临别赠言：</p> “全世界的每个人，你们好！我是地球宇宙军新使命号，太空航母的舰长毕程，也是中国海军原使命号航空母舰的舰长。我没有想到还有机会和大家第二次告别，也没有想到使命号，还可以在新使命号上重生。”</p> “十几年前，我在本以为永别的那次告别时，向你们每个人发出过呼吁。感谢你们让我的梦想成真，人类终于团结起来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过战争。”</p> “人类突飞猛进地成长和发展，我们用实际行动向全宇宙证明，我们是一个有希望的种族。”</p> “虽然曾经走过太多弯路，但是作为最懂爱的种族，我们应该、也必须在宇宙最伟大智能生物的队伍里拥有一席之地！”</p> “虽然我们距离那个目标还有很长、很艰难的路要走。”</p> “这次远航，我毕程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希望，请你们期待我和新使命号的将士们再一次凯旋！那时候，我会给你们、给地球带来新朋友！”</p> “最后，我再次祝福大家，祝福每一个孩子，祝福每一位老人。祝福地球，祝福地球上的所有生灵！祝福银河系，祝福全宇宙！”</p> 最后，随着毕程舰长一声令下，新使命号太空航母的二十五台聚变发动机一起点火，战舰尾部的三排喷射口，瞬间点亮。</p> 耀眼的蓝色光芒闪烁之后，航母在送别人群的眼前消失。</p> 只成为远方的一个光点，融化在茫茫星海中。</p> 人类，这个生存在于银河边缘，猎户座旋臂上的一颗小小行星上的种族。</p> 它历经了几十万年的沧桑，才从茹毛饮血的原始状态，进入到农业时代。</p> 又用了数千年，进入工业时代。然后又用了几百年，才进入到信息时代。</p> 现在，人类终于进入到了伟大的宇宙时代，来！一起奋斗吧！</p> 在自身的努力，和其他和平文明的帮助之下，人类必将在这个时代，拥有最可歌可泣的未来！</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号盒子〈九〉万劫不复 那个人疑惑地望着他，口罩被取下后，他很慢地说：“哈——里——德——”</p> 两个人的态度，完全不一样。</p> 紧接着，他们开始快速地对话，那种语言，不在翻译机的翻译能力范围内。</p> 老付的耳机里，传来专案组里的语言专家的讲解。</p> 哈里德和贾拉布，说的是沙特的一种部落语言，具体内容难以翻译，只能肯定，他们俩是在互相确认身份。</p> 过了一会儿，贾拉布也露出了笑容。</p> 哈里德扭头对老付说：“我告诉贾拉布，已经和你们缔结了和平协议！他非常高兴，我也非常满意！”</p> 这架飞机有正副两名飞行员，其中一名来到机舱里请示。</p> 老付对他说道：“可以起飞了。”</p> 飞行员在检查了哈里德和贾拉布的安全带后，对老付点了点头，就离开了机舱。</p> 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舷窗都关着，透不进一丝光亮。</p> 老付介绍航程：“这里是广州白云机场，我们将一路朝东南方向全速飞行，一个半小时后，降落在菲律宾马尼拉，印尼方面将在那里把你们二位接走，这是最快的办法。”</p> 他的话通过翻译器播放出来，哈里德再翻译给了贾拉布。</p> 两个人都笑了，印尼就是哈里德说的信神的国度。</p> 飞机起飞了，达到巡航高度后拉平机身，朝东南方向飞去。</p> 但是它的飞行方向，当然不是马尼拉，而是山东。</p> 过了半个小时，飞机在空中兜了一个大圈子，往辽宁方向飞行，最后才飞回北京。</p> 这么麻烦，就是为了不让那两名特殊的乘客察觉到，飞机在掉头。</p> 在航程中，老付“代表”中国政府，对贾拉布表达了歉意，并表达了以后和他们全面合作的意向。</p> 对于哈里德，老付说，等他安置好贾拉布后，随时欢迎他再来中国，做为神的代表，参加催毁中国原版“正义之眼”的仪式。</p> 同时，也希望他成为联系中国和神之间的纽带，成为“和平大使”……</p> 事后，老付说在那一个多小时里，他把好几辈子的蛋都扯完了。</p> 哈里德越说越高兴，就连贾拉布后来也参与进来。</p> 说中国监狱里的饭，是全世界的牢饭里最好吃的。</p> 其间，飞行员来送过一次饮料和点心，老付拿起就吃，但贾拉布用眼神制止了哈里德。</p> “不吃也好！”</p> 老付尴尬地笑了笑，“反正很快就要到了</p> 似乎是为了化解这突然冷下来的气氛，贾拉布说了几句话，然后哈哈大笑。</p> 哈里德翻译过来，原来贾拉布问，这架飞机上为什么不准备几个空姐？好让这段飞行不那么无聊。</p> 老付愣了一下，旋即也哈哈大笑起来。</p> 最后，贾拉布甚至还通过哈里德，对老付发出了访问邀请。</p> ……</p> 飞机再次在沙河机场降落，滑行进入了另一个机库。</p> 舱门打开，几名穿着菲律宾制式服装的，深色皮肤的执法者上机。</p> 在核对了贾拉布和哈里德的身份后，把他们架下飞机，老付跟在他们的后面。</p> 随后，两名飞行员也走下飞机，他们要和等候在此的马尼拉机场官员，完成必要的手续。</p> 飞行员一高一矮，矮的那个是肖新兰化妆的。</p> 她戴着帽子和大墨镜，衣服宽大，背手站在舷梯边，紧盯哈里德他们的背影。</p> 当然，所有外国人也是群众演员。</p> 机库里有两组人和车，离飞机最近的一组，是菲律宾执法者。</p> 交接完毕后，老付和哈里德、贾拉布两个人握手告别。</p> 菲律宾执法者押送他们，走向机库深处的另一组人。</p> 那是印尼方面来人，没有穿军装或者警服，除了几个提着公文包的政府人员外，还有两个大胡须的宗教界代表。</p> 现在其实已经没有老付的事了，但是他仍然跟在菲律宾执法者的后面，肖新兰也快步跟了上去，并没有人阻止他们。</p> 当哈里德和贾拉布，在一辆白色奔驰越野车的后座上坐好后，老付走上前去，手扶门框，阻止印尼人关上车门。</p> “哈里德，一切都按你的要求做了，你该告诉我，那个解药的秘密了！编号是多少？”老付问哈里德。</p> 不等哈里德回答，贾拉布就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大声问了哈里德一句什么。</p> 哈里德低声回答了几个字，贾拉布马上大笑起来。</p> 老付的心往下一沉，瞪着哈里德，大喝：“快说！解药的编号是多少？”</p> “哈哈哈哈哈哈！”</p> 哈里德突然夸张狂放地大笑起来，非常得意，像是终于揭开了一个大谜底一样。</p> “根本就没有解药！我根本就没有带第二份解药！不要管那个小兵……”</p> “什么！？”老付气得大叫，伸手抓向哈里德的脖子。</p> 这时，人影一闪，肖新兰已经冲了过来。</p> 她的身法，比已经有些发福的老付，快得多也灵巧得多。</p> 探进半个身子，把哈里德直接从车里抓了出来，而老付在后面制住了贾拉布。</p> 肖新兰像拖死狗一样，把哈里德远远地拖离越野车，然后把他按在地上。</p> 她的墨镜和帽子，已经不知道掉到哪里，头上的短发英姿飒爽。</p> 一个乌黑的枪口，顶在了哈里德的太阳穴上，枪把握在肖新兰的手里。</p> 哈里德认出了这个“女飞行员”，他吓得大叫：“快救我！打死她！快救我！打死她！”</p> 可是周围的每一个“印尼人”和“菲律宾人”都垂手矗立，冷漠地望过来。</p> “你再给我说一遍！你真没带第二份解药？！”</p> 肖新兰跨坐在哈里德的胸口，俯下了身，把脸贴近哈里德。</p> 她恨得咬牙切齿地说着，并缓缓地按下扳机。</p> 哈里德嘴里呜呜作声，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一阵怪味泛起，他已经吓尿了。</p> “兰子——控制住你的情绪！没有解药，咱们再想别的办法！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p> 老付已经制服了在车里挣扎的贾拉布，把他的双臂反剪，也从车里拖了出来。</p> 肖新兰松开手指，把手抢从哈里德的头上移开，然后远远地扔了出去。</p> 哈里德松了一口气，他大口喘息着，仍然一动不敢动。</p> 这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p> 肖新兰伸手入怀，取出了一把近一尺长的匕首。</p> 她把那把匕首，举到哈里德的眼前，一把褪去刀鞘，一片寒光晃花了哈里德的眼睛。</p> “眼熟吧？这就是你们的宰羊刀！”</p> 她说完这句话，翻手把匕首架在了哈里德的脖子上，字字千钧地问道，“我问你最后一遍！到底有没有解药？！”</p> “兰子！”老付在后面大喊，因为要控制贾拉布，他无法过来拦住肖新兰。</p> 似乎是机库里的广播，也突然传出了命令：“肖新兰同志！冷静！不要犯严重错误！”</p> “快说！”</p> 肖新兰并没有理会他们，按刀的手，加大了力气。</p> 哈里德不敢挣扎，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眼泪失控地流了出来。</p> 肖新兰横了心，手一划，哈里德疼得一声惨叫。</p> 双手按住咽喉，乌黑的血，从他的指缝里流淌出来。</p> 肖新兰速度很快，反手把匕首插向哈里德和腹部。</p> 一刀！</p> 两刀！</p> 三刀！</p> 每一刀都穿透了哈里德丑恶的躯体，刀刀扎在机库的地面上。</p> 警报声响起来，老付也扔下了贾拉布跑过来。</p> 而肖新兰仍然一刀接一刀地捅着。</p> 四刀！</p> 五刀！</p> 六刀！</p> “砰！”门开了，肖新兰冲进关押哈里德的那间病房。</p> 她头上的感应头罩还没有除下，VR眼镜和耳麦被她抓在手里。</p> 一个医疗小组正在全力抢救哈里德，血迹从他的鼻孔流向两侧脸侧，胸前的衣襟上沾着一大摊他吐出来的血。</p> 和当初的孙一泽不同，他的身下多了一大片尿迹。</p> 他无疑受伤更重。</p> 因为医生已经准备好设备，准备电击他的心脏了。</p> 门又开了，这次是老付走了进来，他也戴着头罩。</p> 肖新兰站在哈里德的床脚，老付看了看她，眼里只有怜悯，并没有责备的意思。</p> 他来到病床前，问医生：“怎么样？他还有救吗？”</p> 但没有一位医生点头或者摇头响应。</p> 过了半个小时，哈里德终于醒了过来。</p> 他不解地左右看看，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p> 目光移动，他突然发现，肖新兰正站在床脚瞪着他。</p> 他惊恐地张大了嘴，像是看到了最可怕的魔鬼，但是因为太虚弱，所以叫不出声来。</p>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肖新兰慢慢地问他。</p> 过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p> “你没有权力知道！你不配知道！你将会很快被秘密处决掉！你得不到任何公平或者公开的审判，你上不了天堂、也下不了地狱！”</p> 肖新兰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如果可能的话，我会请求让你多活几天，我会一次一次入侵你的意识，一遍一遍地杀死你，让你体验到每一种痛苦！让你知道什么叫万劫不复！”</p> 哈里德全身颤抖起来。</p> ……</p> 此时，在舟山群岛的一个小岛上，这里有一个小型机场，是一处少为人知的军事基地。</p> 一直被关押在这里的贾拉布，睁开了双眼。</p> 他的头上也戴着头罩。</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号盒子〈十〉点穴 有一个人摘去他的头罩，收到一个大箱子里，那箱子里装满了奇怪的仪器。</p> 又有一个人，用微型手电照了照他的瞳孔，然后对提箱子的人点了点头，两个人转身走出了牢房。</p> “发生了什么？！我做了个奇怪的梦！谁来告诉我怎么回事？”贾拉布大喊。</p> 可是根本没有人理他，一道又一道的铁门关上了。</p> ……</p>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没想明白。”</p> 问这话的，是孙一泽。</p> 他坐在沙滩上。</p> 在他的右侧，斜靠着老婆肖新兰，坐在他左侧的是老付付英杰，对面是蔡星、赵凯和宋辉。</p> 几个人围成一圈，坐在一张格子野餐垫的周围。</p> 野餐垫的中间摆着一个按1：1比例制作的钢铁侠头盔造型的翻糖蛋糕。</p> 制作精美，眼睛里甚至还安了LED灯泡在不停地闪亮。</p> 生日蜡烛已经被吹灭了放在一边，可是没有人去切这个蛋糕吃，因为小寿星不让。</p> 此时，孙一泽和肖新兰的儿子，在远处的堤岸上、正和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孩，一起放一个巨大的风筝。</p> 看护两个孩子的，是一位看不清楚面孔的年轻少妇。</p> 再远处，京唐港里吊车林立，轮船轰鸣。</p> “对呀对呀！兰姐，快跟我们说说吧，我们都错过了一场好戏！你们出生入死的时候，我们却在海边当保姆、看孩子、订蛋糕。”</p> 三个年轻人假装抗议。</p> “让你们领导说吧！主意是他想的。”</p> 肖新兰笑着指了指老付，众人都望向他。</p> “我承认主意是我想的，但后来的剧情，却都被嫂子控制了。”老付一边笑一边说，然后开始讲起来。</p> 其实老付比肖新兰大好几岁，但却比孙一泽小几个月。</p> 首先，解放军总医院的毒物专家们，分析了“圣药”的成份，</p> 确定它可以用“透析”的方式，被从服用者的血液中分离出来。</p> 透析常被用于治疗严重的肾病，简单地说就是清洗血液。</p> 即便不能彻底洗干净，也可以最大化稀释其中的有毒物质。</p> 这是以后计划能够顺利进行的基础和安全保障。</p> 第二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就是让哈里德沉睡或者昏迷。</p> “关于哈里德是怎么昏迷的由嫂子说，我先说后面的。”</p> 老付说，制止了几个“听众”的疑问。</p> 在哈里德“成功”昏迷后，兵分三路开始行动：</p> 第一路是医疗小组，他们对哈里德进行了血液透析，令他身体里的“圣药”再也无法发挥作用。</p> 这项技术应用已久，没有什么难度。</p> 倒是怎么伪装身体上，因为透析造成的浅表损伤，着实令医生们颇费了一番脑筋。</p> 第二路是虚拟空间架构小组，他们用最快的速度，为哈里德制作了一个“小世界”。</p> 这个“世界”说大很大，但说小也非常小。</p> 从病房开始、到押运车、到机库、到飞机上、再到另一个机库。</p> 因为时间紧迫，他们因陋就简，用已有的素材制作了几个主要场景。</p> 比如，他们只制作了两个机库和一架飞机，并没有制作整个机场，这样就省去了很多麻烦。</p> 而且，送哈里德去机场的押运车，以及从“广州”飞往“马尼拉”的飞机都禁止往外看，其实外面什么都没有。</p> 第三路是贾拉布小组，他们乘坐军方最快的飞机，抵达关押他的小岛。</p> 把他的意识和5089远程连线，这一路的同志是最奔波的，但做起来并不复杂。</p> 老付说完这些就停下来，他知道信息量太大，孙一泽他们必须有时间消化。</p> ……</p> 过了一会儿，肖新兰说：“下面该我说了。”</p> 但她并没有马上说，而是朝远处喊：“小琪请你来一下！”</p> 那个带着两个男孩玩的年轻少妇，闻声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对孩子们叮嘱了几句话，就步履轻巧地走过来。</p> 不等她走到，肖新兰就开始说了：“我们想了很多方法，怎么能让哈里德昏迷，却意识不到自己昏迷过，下药？电击？在屋里施放麻醉气体？都不能万无一失！如果这一点做不到的话，以后做什么都白搭。”</p> 她说到这里，那位“小琪”已经走到近前。</p> 肖新兰亲切地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然后向大家介绍：“这位是宫小琪，是我的师叔。”</p> “哎呀！别叫我师叔！我都跟你抗议几次了！”</p> 小琪嗔怪道，声音非常好听，然后转向大家说，“大家叫我小琪就行了。”</p> 说完，嫣然一笑。</p> 除了早就认识她的孙一泽和老付外，其他三个人面面相觑。</p> “师叔？咦？你不是女的吗？”蔡星显得很茫然地问。</p> “没文化！你不看武侠和武侠电影吗？师叔不分男女！”</p> 赵凯数落她，“兰姐，别理她，您继续说！”</p> “我是不看对，别理我了。”小蔡咕哝了一句。</p> “你们别奇怪，别以为我异想天开和胡说八道！你们都知道我习武，我的功夫是跟武警总教练学的，小琪是总教练的师父的独生女，她是总教练的师妹，当然是我的师叔，一点儿都没毛病。”</p> “不过，我的确没正式拜过师，所以不让叫就不叫吧，叫小琪更好听！”</p> 肖新兰说着，搂着小琪的肩膀，亲切地摇晃。</p> 然后，她抓起小琪的手，举起给大家看。</p> 那双纤纤玉手细看之下，却仿佛坚硬似铁，特别是食指和中指的长度完全一样。</p> “别看小琪好像娇滴滴的，但却天生异禀，五岁开始习武，是我们一门里的顶尖高手，其实我们总教练的一身本事，有很多都蒙她点拨过。”</p> “我爸和我妈都一心行医，只有我贪玩，喜欢功夫。”小琪不好意思地解释。</p> 肖新兰接着说：“我突发奇想，给小琪打电话，问她有没有让一个人昏迷却不察觉的办法，她马上告诉了我——点穴！”</p> “当然，我除了老付以外，没跟别的领导说过，这个险冒得太大了。”</p> “其实很容易的，你们不懂所以才不相信。”</p> 小琪笑着说。</p> “我们马上把小琪接来，先让她在我和老付身上都做了实验，结果太神奇了！”</p> “对！太完美了！”老付也附和道。</p> 三个年轻人像听天书一样，又是小蔡忍不住说：“真的吗？太难以置信了！现在还有这种事？”</p> 小琪和大家熟悉得很快，</p> 这时，她举起手指，说：“妹妹，要不给你也试试？”</p> “算了算了！我信我信！”小蔡连连摆手，大家都大笑。</p> 待大家笑过，小琪收起了笑容，严肃地说：“武林一直都在，功夫从未离开。”</p> ……</p> “我来继续说吧！”</p> 老付说，“小琪化妆成护士，和我们一起进入哈里德的病房，伺机出手……”</p> “我补充一下啊！我们小琪虽然没有行医执照，但从小喜欢这些，经常在她们家开的中医院里帮忙，什么都会！所以扮演个小护士不会露馅儿。”</p> 肖新兰说完，报出小琪家的中医院名子，三个年轻人听了都肃然起敬。</p> “最后，为了万无一失，小琪在后来特警给哈里德套上头罩的一瞬间，点了他的穴，一击成功。”</p> “然后就是我们的事儿了，给哈里德透析洗血、把他弄进虚拟现实空间，哈里德完全不知道这里面有假！”</p> 孙一泽带头，用力地、慢慢地鼓起掌来。</p> 不单是给小琪鼓掌，也是给老付和肖新兰鼓掌。</p> 当然，还有那些没来的同事们。</p> 他一边鼓掌，一边摇着头赞叹：“太精彩了！太佩服了！比那些大片强多了！”</p> 蔡星沉思了一会儿，举手说：“我想问个问题，为什么非要给哈里德洗血呢？</p> 老付说道：“事关重大，一定要把每个方面都考虑周全，做到万无一失。如果哈里德发现了自己在虚拟空间里，再变个炸弹、火龙什么的出来可受不了。”</p> “我们倒是比一泽当初有防备，可以马上解除连接，可是再想骗倒他就难了。”</p> 几个人立刻恍然大悟。</p> “可是，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些担心在嫂子的洪荒之力面前都作废了，哈哈哈哈。”</p> 老付笑起来。</p> 肖新兰接口道：“我们没有想到，哈里德竟然那么狡猾！他竟然真的没有一泽的解药！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我们都骗了！我气疯了，就又变成母老虎了……”</p> “哎呀！兰姐，哪有自己说自己是母老虎的！”</p> 小琪说，看起来她的岁数比肖新兰还小，“要是换成我，说不定就变成母夜叉了，哈哈哈哈。”</p> “唉！当时真把我吓坏了！”</p> 老付说，“如果不是后来……嫂子的处分就一定挨上了。”</p> ……</p>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孙一泽突然说：“这里有一点我没想明白！兰子又没喝圣药，她怎么能在虚拟现实空间里，对哈里德造成了伤害呢？他跟我差不多，也吐血了。”</p> “对呀！对呀！还尿裤子呢！”三个年轻人纷纷问。</p> 肖新兰挠着头说：“这个我可不知道了，我出手的时候，并不知道哈里德也会吐血。是因为我的斩杀，对他的刺激非常大吗？跟圣药的效果一样？或者比圣药的效果还好？也可能是我太恨他了。”</p> “是因为您太爱领导啦！”</p> 年轻人们笑着说，他们这里说的领导，当然是孙一泽。</p> “其实，我有一个想法。”</p> 小琪思索着说，“这可能跟兰姐长年修练气功有关，中国武术博大精深，对意志力的控制和操纵，是非常重要的一环，而且人脑又深不可测，有太多的不解之谜……”</p> “总之，那些恐怕分子以为能破解5089，没想到，却又被中国武术破解了！他们烧了我们的脑子，我们就一百倍地烧回去！所以我已经打了报告，希望能正式聘请小琪成为咱们的顾问。”</p> 老付说道。</p> “太好了！欢迎小琪姐姐！”几个年轻人都说。</p> 小琪笑了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p> “你彻底说完吧，他们有人知道，有人还不知道。”孙一泽对肖新兰说。</p> “好！其实那个哈里德，并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勇敢和忠诚。我在虚拟现实空间里的样子，彻底把他吓懵了，后面在他病床前说的话，也让他彻底绝望，原来他也怕死，哈哈！”</p> “最后，他交待了去非洲赞比亚，取回解药的联系人和地址，他从赞比亚偷渡到中国前，把很多东西留在了那里。他要以此来做交换，免他一死，而且再也不被接入虚拟现实空间。”</p> “可他要是再撒慌怎么办呢？”年轻人们问。</p> “敢！药取回来，拿他先试药！他在交待完不久后也昏迷了。”肖新兰说。</p> “需要很长时间吗？领导怎么办？”</p> “不是还有一管圣药吗？哈里德在第二次昏迷前交代说，只要隔几天给他和一泽服用一点，就可以在长期昏迷的时候保护大脑。”</p> “那一管药，足够他们两个人用一百天。是药三分毒，是毒三分药。另外，我们的专家也在努力合成‘圣药’，相信不会还不如恐怖分子的地下工厂吧！”</p> “你这一去一定要多加小心！”孙一泽拍了拍老婆的膝盖。</p> “放心吧姐夫，我跟兰姐在一起呢！”</p> 坐在肖新兰身边的宫小琪，对孙一泽挥了挥自己的拳头。</p> “对！我们姐儿俩出马，天下无敌！”肖新兰开心地说。</p> ……</p> 距离首都机场不远的一个别墅区，宫小琪的家就安在这里。</p> 在二楼的一间儿童房里，她的儿子和肖新兰的儿子，头碰头地躺在一起。</p> 每个孩子的手里，都抱着一个VR眼镜，他们看着天花板，眼里尽是怅惘。</p> “真好玩呀！要是能一直呆在那里就好了！不用上学，也不用写作业。”</p> “不行，我爸说，每天咱俩只能去那玩半个小时，最多半个小时！”</p> “真没劲透了！”</p> “我爸说，明天给咱们变条大鲸鱼出来。”</p> “上次他还说变恐龙呢！</p> “我爸能变！但我妈说不能让咱们太喜欢那里，否则就真不回来了！”</p> ……</p> 5089基地的一间机房里。</p> 付英杰、蔡星、赵凯、宋辉也先后摘下了VR眼镜。</p> “我也想去非洲！”蔡星噘着嘴说。</p> “我也想！”赵凯也说。</p> “那什么—我也想！”宋辉也说。</p> “废话！我还想呢！”</p> 老付说，“但是咱们有别的任务，现在可以告诉你们了，咱们要去法国里昂支援CPO，为他们的正义之眼，建立虚拟防御系统。”</p> “太好了！”年轻人们高兴地蹦了起来。</p> 一万米高空，一架略显老旧的波音737客机，飞行在云海之上，那是ICPO专机。</p> 肖新兰摘下了自己的VR眼镜和耳麦，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说：“唉！有人说VR好，也有人说VR不好，我就觉得挺好！有了这玩意儿，我们家倒能天天团聚了！以前一个月都互相见不着几回！”</p> 坐在一旁的宫小琪，也摘下了自己的VR套装，附合说：“我也觉得不错，我就好像没离开我儿子一样。”</p> “可是VR就是VR，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p> “对！美就是美，丑就是丑！美的丑不了，丑的也美不了！”</p> 肖新兰隔着通道，紧紧握住宫小琪的手，朗声说：“小琪，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善的恶不了，恶的也善不了！”</p> 舷窗之外出现了白云，飞机开始下降。</p> 落地之处，将是赞比亚首都的卢萨卡国际机场。</p> 非洲大陆，我们来了！</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号盒子〈一〉“大力士” 2014年一月的一天，在北京东城的一条狭窄的胡同里。</p> 我和死党凯子、小惠站成一排，在墙根儿底下晒太阳。</p> 但是冬日里的阳光，纵然也是白茫茫一片、却并不刺眼、更谈不上温暖。</p> 从我们站的地方走四五十米，就是胡同口。</p> 隔一条马路，就是北京香火最旺的雍和宫喇嘛庙。</p> 那边人声嘈杂，而这里却安静低语得像是另一个世界。</p> 我们仨都踮着脚尖，朝一个漆着绿色花棂的窗户里偷看。</p> 窗玻璃上，错落有致地帖着几组隶书大字：周易、起名、测字……</p> 这里和白云观都是算命的圣地，仅在这条短短的胡同里，就有三家这样的小店。</p> 小屋的主人老龙，是我朋友。</p> 他留着两撇浓黑的小胡子，但实际年龄还不到五十岁。</p> 他喜欢别人叫他龙师父，说全北京只有我叫他老龙。</p> 此刻，他正低着烁烁放光的大秃脑袋，用毛笔在一张印着红色表格的薄纸上勾勾划划。</p> 一桌之隔，坐着位穿戴考究的中年女士。</p> 双手攥拳撑在桌上，不眨眼地盯着他，化着浓妆的脸上，写满了期盼。</p> 只见老龙又屈起几根手指，装模作样地掐算了一会儿。</p> 这才抬起头，一边戳着那张纸，一边开始滔滔不绝地批讲。</p> 我们只能看见他的嘴在动，也能看见那名中年女士，在频率很快地使劲点头，却完全听不见两个人的对话。</p> 可是，老龙要说什么话，我们都已了然于胸。</p> 那名女士是小惠的小姨，而这是我们为她特别定制的一场“戏”。</p> 我们的那间影视公司解散以后，只有凯子、小惠和我这三个离不开北京的人，还能经常聚聚。</p> 两天以前，在一家老北京涮肉馆里，小惠告诉我，她的小姨得抑郁症了、已经快疯了。</p> 因为她妹失踪了——也就是小姨的女儿。</p> “你妹不是在美国吗？”</p> 我说，并没有停下夹肉的筷子，也没把她的话当回事。</p> 我知道，小惠有一个土豪小姨，女儿在美国留学，我和她们有过一面之缘。</p> “切，美国就没人失踪了？美国一年的失踪人口快到一百万了！”小惠说道，表情挺严肃。</p> “那么多？”我很意外。</p> “哎呀，别听她说得那么邪乎！不是失踪，最多算是失联。”</p> 凯子在一旁纠正，他也没停住吃。</p> “死活都找不着人了，跟失踪有什么区别？”小惠白了他眼。</p> “报警了吗？”我问。</p> “我小姨和姨父都去两次了，当然报警了，但人家美国执法者只是做了个登记。因为我妹是成年人了，也没有疑似被害的证据……”</p>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好奇心终于活泛起来了。</p> 饭后，换了一个安静的地方。</p> 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跟我讲了来龙去脉。</p> 有些我本来就知道，但也有很多，是我以前不知道的。</p> 小姨的女儿叫小丽，从小就是一名品学兼优的好姑娘。</p> 她很顺利地通过了TOEFL和GRE的考试，得到了一所美国大学的Offer。</p> 可是，那所大学在夏威夷，并不在美国本土。</p> 这些是我早就知道的。</p> 当时我忍不住问：“咦？夏威夷还有大学啊？”</p> “夏威夷大着呢！你以为那里只有沙滩、椰树和比基尼吗？”</p> 这是凯子，说话时一脸的不屑，就好像他去过一样。</p> 但我也知道露怯了，自觉闭嘴。</p> 那是在一辆中巴车上，我是被抓壮丁来当司机的。</p> 因为只有我的驾照，是能开这种大车的“B本”。</p> 小惠家租来了车才发现，家里没有人有资质开它上路。</p> 我其实也是第一次摆弄这么大的车，费力地控制着大一圈的方向盘，跟前面那辆小丽她爸开的宝马，保持着安全距离。</p> 中巴上空着一半座位。</p> 除了我们三个外，还有两个小惠家的亲戚。</p> 我们这一票人马，是去机场接小丽的。</p> 小丽的爸妈是返城知青，早年间先干装修、后卖建材。</p> 再后来，代理进口板材和高端品牌装饰品，拥有装修队和一间家具厂，一间整体橱柜厂，钱挣海了。</p> 小丽是独生女，自然被捧如掌上明珠一般，按说不会舍得让她远渡重洋去留学的。</p> 但想必，小丽的父母有将来移民的打算，放女儿去留学，实质上是派她去打前站的——</p> 中国的很多有钱人，不都是这个策略吗？</p> 安排小丽去夏威夷留学，更证实了这一点。</p> 那里华人多，比美国本土更早地融入了主流社会。</p> 虽然物价偏高，但是生活压力小、节奏慢，正是他们这种所谓“高净值家庭”生活，和养老的好地方。</p> 因为有家里的强大后盾支持，小丽在夏威夷的留学生活，自然舒适惬意。</p> 开始的两年，她每逢寒暑假，都会跑回北京。</p> 知道的她是出国留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上的是南京，或者广州的大学呢。</p> 她的成绩还是一样优秀，课余时间也开始像玩儿一样打工挣钱。</p> ……</p> 第三年的暑假，小丽说不回国了。</p> 她妈想女儿，要去夏威夷找她，两口子还没去过美国呢。</p> 可是小丽说，就算他们来也见不着她。</p> 因为她和同学们去了美国本土，正在自驾环游北美大陆呢，花的正是她这一年打工攒的钱。</p> 那时候还没有微信，小丽把自己的旅游照片，贴到QQ空间里。</p> 她妈和她爸就每天追看，完成了一场“眼睛的旅行”。</p> 两口子随小丽去了华盛顿、洛杉矶，也去了黄石和大峡谷。</p> 小丽发的照片，有单人照，也有集体照，算上小丽是七个人，三男四女。</p> 有日本人（夏威夷的日本人最多）、有印度人，有白种人、也有浅肤色的黑人。</p> 照片上的每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年轻俊美、青春洋溢。</p> 小丽妈看照片高兴得合不拢嘴，兴奋地跟老公说，将来他们一家也要这么玩一次。</p> 还要多带几个国内亲戚。</p> 到那时候，小丽当然负责当导游。</p> 但是两口子却不知道一件事，小丽的这个旅游团，其实一共有八个人，小丽很小心地不让一名男生出现在照片里。</p> “妈妈，我和我的同学，在计划寒假去中国玩呢！”</p> 小丽在电话里说，“我要带队周游中国，其实国内的很多地方，我还都没去过呢。”</p> 小丽爸在家里的存在感几乎为零，妈妈是当之无愧的一家之主，所以小丽只请示她就够了。</p> “欢迎欢迎！都住到咱家来，保证好好接待！”小丽妈一如既往的热情。</p> “太好了！谢谢妈妈！妈妈我爱你噢！”小丽撒着娇。</p> 最后扔下一句话，就把电话挂掉了，而那句话，把她妈和她爸吓得腿都软了。</p> 小丽从小胆大包天，她兴奋地喊：“妈妈！我不跟你说了啊！轮到我了，我要去跳伞啦——”</p> 这时，小丽他们在佛罗里达。</p> “跳伞”其实是和教练绑在一起，从螺旋桨小飞机上跳下来，其实没有什么危险。</p> ……</p> 时间这种东西，一盼就拉长了，一等就变久了。</p> 寒假以前的那半年多里，小丽妈简直度日如年。</p> 她操办好了一切，准备好房子，找旅行社的人，来一起制定了行程。</p> 她决定陪着小丽和她的“同学们”一起环游中国，摩拳擦掌地要给他们当保姆和“老妈子”。</p> 其实哪用得着她呢？</p> 那些“小孩儿”一个个都二十多岁了，而且旅游经验都比她丰富。</p> 没办法，中国的家长总是这么“可爱”。</p> 可是，小丽一直不能确定，和她一起回国的同学人数。</p> 她老说：“还早呢！还早呢！”</p> 这个“还早呢”，一直到快出发了还是“未确定”，真是非常奇怪。</p> 所以，包括小丽妈，和从廊坊的家具厂赶回来的小丽爸在内，我们“接机组”的每名成员，都不知道小丽到底会带回几个美国同学。</p> 去机场的路照例拥堵不堪，我们刚停好车，小丽就打电话告之，飞机已经平安着陆。</p> 在出关口等候的时候，我们分成男女两拔聊天。</p> 能看得出来，小丽爸的心不在焉。</p> 突然，他咧开嘴乐了，使劲挥动起胳膊。</p> 我没见过小丽，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去找。</p> 小惠一定也看见到了小丽，她也挥起手冲关口里喊：“小丽——小丽——”</p> 可是，这时凯子却不合时宜地说：“我靠——”</p> 靠字无限拉长，余音袅袅，紧接着，我跟着说了一声：“我靠——”</p> 因为我也看到了，令凯子如此感慨的目标。</p> 那是在以本来就人高马大的洋人为主的旅客中间，走来一个比所有人还至少高一头的“巨人”。</p> 他浅棕色皮肤，黑头发又短又卷、脸圆如盘，脑门宽阔，眉骨高凸，鼻孔朝天。</p> 可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巨人吸引了，四周突然安静下来，这就是所谓的“噤若寒蝉”吧！</p> 我出身体校，又长年泡健身中心，认出这是一名典型的“大力士”。</p> 这种人看起来肥胖，实则力大无穷。</p> 他们有着不逊于健美运动员的强壮肌肉。</p> 只是因为遗传或者饮食习惯的原因，他们的肌肉外，包裹着厚厚的脂肪层。</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号盒子〈二〉哥们儿我叫大力 中国的很多举重运动员，都是这样的身材，只是因为骨架小，身高矮，所以并不突出。</p> 而西方人、特别是在美国人中间，这种“又高又壮”的体型的人，就常见多了。</p> 风靡世界的职业摔跤运动的选手，都是这种身材。</p> 有些职业篮球运动员也这样，比如大鲨鱼奥尼尔。</p> 他们站在任何地方，都像一座小山，气势逼人。</p> 但是一定要注意的是，他们绝不像看起来那么笨重。</p> 大象笨吗？棕熊笨吗？河马和犀牛笨吗？</p> 可是你们知道，这些动物跑起来有多快吗？</p> 果然，那座“小山”行动迅速。</p> 他推着一辆行李车、还拉着一辆，却在人群里左突右进，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冲到了最前面。</p> 这时我才发现，在他的行李车前，小跑着一名大眼睛的中国少女，冲着我们站的方向喊“爸爸”和“妈妈”。</p> 不用说，这一定是小丽。</p> 她比小惠更美，但是皮肤却不白，这一定是拜夏威夷的热带骄阳所赐。</p> 小丽蹦跳着和她爸她妈拥抱，其他人却都还仰着头，瞠目结舌地望着站在她背后的巨人。</p> 很快，小丽妈和小丽爸的注意力，也从女儿身上转移过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吞了一下口水。</p> 这时，我突然有了一个滑稽的想象，觉得我们这些人，就像一窝等待喂食的小鸟。</p> 包括男性在内，我们都和那位巨人，最少保持着最萌身高差30厘米。</p> 而小丽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国姑娘，比男的更矮一些，只将将到巨人的胸口——</p> 别忘了，她还穿着高跟鞋呢。</p> 小丽给大家做了介绍，说巨人就是她的同学。</p> 她还不无得意地宣布，他是一名夏威夷原住民。</p> 天呐！</p> 一个活生生的夏威夷土著人，正眨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冲我们憨笑呢，这个疯狂的世界！</p> ……</p> 到底是见过些世面，小丽妈第一个镇定下来，很大方得体地同土著人握手，表示欢迎。</p> 土著人显然被小丽培训过。</p> 会说好几句中文，他又跟大家打招呼，找年轻人拥抱。</p> 小丽在旁边，介绍他的有一大串儿古怪发音的名字，说那是他的部族名。</p> 然后说，他的英文名子叫大卫，最后说自己还给他起了个中文名字。</p> 说完，小丽捅捅土著人。</p> 他马上锤了锤自己的胸脯，然后竖着大拇指，用标准的北京口音说：“哥们儿我叫大力！”</p> 声若洪钟，宛若在半空中打了一声炸雷。</p> 大家一直都很拘谨，这时候被逗得哄堂大笑。</p> 只有小丽妈可能看出什么了，脸崩得越来越紧。</p> “你的别的同学呢？”</p> 她用很温柔的声音问小丽，一边问一边满怀希望地看向大力的身后。</p> 一直谈笑风生的小丽，突然变腼腆了，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低下头使劲地拧自己的手指头。</p> 她妈的脸色更难看了，提高了声音问：“说话啊！别的同学呢？！”</p> “就他一个……”</p> 小丽唯唯诺诺地回答，然后话里有话地说，“我只带回来他一个……”</p> 大家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和恐怖的想象，但却又不敢或不愿意相信，所以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尴尬。</p> 但也有人在努力忍着乐，比如我和凯子。</p> 时间和空间凝结了。</p> 几十秒后才解冻，表现为小丽妈一跺脚，转身就走。</p> 小丽爸第一个追上去，然后是小丽一边喊妈，一边追。</p> 跑在最后的，是其他亲戚，和像凯子那样的后备亲戚。</p> 大力却被扔下了，一个人傻傻地看着众人的背影，愣在了那里。</p> 我这个专业吃瓜群众走上前去，从他手里拉过来一辆行李车。</p> 我本来想去揽他的肩膀，但是够了几次都没够着。</p> 最后只好揽着他的腰，轻轻地拍了几下以示安慰，然后引导着他，一人推一辆车向停车场地走去。</p> ……</p> 按照原计划，大家并不分头回家，而是一起先去长虹桥的“大董”吃烤鸭。</p> 那边还有两桌亲戚，等着给小丽和她的“同学们”接风呢！</p> 可是小丽妈在走向停车场的路上就声明，她不去吃“破烤鸭”了！</p> 谁爱去谁去，反正她不去！</p> 小丽就向小惠求救，示意小惠上他们的宝马，姐妹俩在车上哄了小丽妈一路。</p> 小丽紧紧地搂着妈妈，但却被一次又一次地推开，然后她又一次一次地赖上去。</p> 最后小丽妈推不动她了，就面无表情地望向窗外，脸沉得像要滴下水来，一声不吭。</p> 小丽爸那边呢？</p>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时候最明智的作法，就是不发表任何意见。</p> 因为这时候，不管说什么，都会得罪老婆或女儿任何一方，甚至两个人一起得罪。</p> 于是他只闷头开车。</p> 但是有时候他也使劲咬嘴唇，表情古怪至极。</p> 大力自然上了我开的中巴车，坐在我身边的副驾驶座上。</p> 那可是中巴啊，他的大脑袋却还挨着车顶。</p> 我和凯子只觉得一万个好玩，心里没有任何患得患失。</p> 我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地用烂到家的英文和大力说话。</p> 大力有时候能听懂，就回答几句。</p> 但更多的时候是完全听不懂，所以只好继续憨笑。</p> “这回你嫁到小惠家当女婿有压力了吧？”我笑着问凯子。</p> “咦？我为什么要有压力？”</p> “明摆着啊！跟你未来的这位连桥儿一比，你就算没了！”（作者注：“连桥儿”就是平辈女性亲戚的丈夫。）</p> “无所谓——这货基本上属于外星生物！”</p> 凯子说着，很友好地拍了拍大力的肩膀，用中文问他，“大力，我说得对不对？”</p> 大力自然又报之一笑。</p> ……</p> 小丽妈到底还是去了烤鸭店。</p> 一进最大的包间，大力就把外面的羽绒服脱了，里面只穿着短袖T恤。</p> 他一身如龙似蛟的好肌肉，让一屋子中国人都看着直眼晕，也让所有年轻男子自惭形秽。</p> 小丽重新给没去机场的亲戚介绍大力，她说大力是原住民，严禁叫他有侮辱性的“土著人”。</p> 像是故意说给虚荣的妈妈听的。</p> 小丽还说，大力的家族，拥有从大海到山顶的数百英亩土地。</p> 土地上有庄园、有咖啡园、甘蔗园和橡胶园，还有一片神圣的原始森林。</p> 森林最深处有个美轮美奂的瀑布，裸·泳都不怕被人看见。</p> 最后一句话，害得小丽妈呛了一大口水，使劲咳嗽起来。</p>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小丽说，大力的爷爷是酋长，他爸爸也是酋长。</p> 大力将来不管愿意不愿意，也天然继承的酋长的“工作”。</p> 说完这段，小丽用英语对大力说了一句话。</p> 大力立刻“腾”地站起来，先用英语、然后郑重地用土语不停地说话，还配合着非常夸张的手势。</p> 小丽说，他正在以主人的身份，向在座的每个人发出正式邀请，欢迎大家去夏威夷，大家都非常高兴。</p> 凯子当时正在筹划第二年结婚呢，一听这话眼前一亮，当即和小惠窃窃私语起来。</p> 有人问起大力的身高和体重，不出我所料，小丽说他是大学橄榄球队里的名星球员，在夏威夷小有名气。</p> 因为中国没人懂美式橄榄球，所以她把这茬儿给忘了。</p> 小丽取出一本封面印着米老鼠的小相册，里面都是大力穿着美式橄榄球的那套盔甲拍的赛场照片，还有夺冠后和硕大的奖杯的合影。</p> 屋里的气氛越来越热烈。</p> 只有小丽妈仍然一直板着脸，嘴几乎撇到耳根那里。</p> 当小丽爸把那本相册，举到她面前时，她一甩手，差点把相册打落在地。</p> 开始上菜了，吃烤鸭的时候大家又开了眼。</p> 小丽把认真卷好的一张鸭饼递给大力，他捏着那个还没有自己手指头粗的“面卷儿”看了看。</p> 在脸上一胡撸就消失了，众人甚至都没发现他的嘴动过。</p> 可是大力连说好吃，在“胡撸”了几卷鸭饼后，他皱着眉头，跟小丽说了几句话，小丽哈哈一笑就告诉了服务员。</p> 没过一会儿，服务员端来一只没片肉的烤鸭，摆在大力面前。</p> 只见大力做手势向服务员要来了刀叉，然后像感恩节吃火鸡一样，操动起刀叉，开始分解烤鸭。</p> 然后蘸着甜面酱大吃起来，很快半只烤鸭就下肚了。</p> 所有人都看傻了，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吃烤鸭的！</p> 我和凯子两个好事之徒，带头鼓掌叫好起来。</p> 突然，“咣”的一声，众人吓了一跳。</p> 小丽妈一把推开了桌子，“霍”地站了起来。</p>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小丽和无辜的大力，然后把攥成一团的餐巾，重重地扔到盘子里，然后像在机场一样，抛下众人走了。</p> 大家都觉得很扫兴，那场接风宴不欢而散。</p> ……</p> 以上都是我亲眼所见，下面发生的事情，就是听说来的了。</p> 小丽发动了以小惠妈为首的游说团队，去做她妈的思想工作。</p> 她承认，已经和大力谈了一年多恋爱，环游美国本土时就有他。</p> 在小丽看来，虽然大力在长相上，是有点对不起观众。</p> 但请注意，在外国人看来，大力并不一定丑。</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号盒子〈三〉夏威夷群岛 即便是站在老一代人的立场上，找老公这种事，最重要的不就是图个安全感吗？</p> 那么在这个世界上，和谁在一起能比和身高两米、体重三百斤的大力在一起，更有安全感？</p> 他的家境不必讨论。</p> 再说，小丽家本来也不在乎物质。</p> 小丽妈不是老把那句漂亮话，挂在嘴头上吗：“一定要找个对你好的！没钱不要紧，只要人好！没钱妈妈给你们！这些家业，将来不都是你们的？”</p> 小惠妈她们都劝小丽妈，别太在意人的长相啦。</p> 看大力对小丽的那股子言听计从的劲儿，小丽肯定吃不了亏。</p> 小丽妈终于抱着自己的大姐、也就是小惠妈哭起来。</p> 她锤着胸口说自己的心里堵啊！</p> 她替小丽觉得亏得慌。</p> 本来把小丽发到美国去时，她就已经做好了闺女可能嫁给老外的思想准备。</p> 但是小丽就算没找一个汤姆克鲁斯，或者迪卡普里奥那样的，也别找个大金刚大猩猩啊！</p> 这叫什么事儿啊？</p> “我没想她找个金发碧眼的帅哥，但也不能给我找来个都没进化完的动物啊！”</p> 小丽妈说，“我看过那大猩猩的的照片，他逢年过节时，还穿着草裙子、光着膀子、跳野人舞给游客看呢！丢不丢人？他也好意思！”</p> “狗屁酋长，狗屁球星！还几百亩地？你们别听小丽瞎吹，说不定他们家现在，还在树上搭窝住呢！”</p> 大家都觉得小丽妈不可理喻。</p> 凯子是当司机陪她们去的。</p> 他不懂装懂地安慰小丽妈说：“小姨，其实那些原住民的祖上，都有中国血统的，您看他长得还是更像中国人而不像黑人吧？他们也不是印第安人。而且他们跳的那叫土风舞，不是野人舞。”</p> “去去去！谁是你小姨！”</p> 小丽妈跟凯子结了仇，有半年多的时间里，一见他就拿小刀子眼瞪他。</p> 小惠偷偷对小丽说：“妹妹，你这节骨眼找得可真不好，怎么正好赶上你妈更年期啊！”</p> ……</p> 最后，在亲戚们的苦口婆心和连唬带吓之下，小丽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p> 说小丽的事儿她不管了，吃亏上当自己担着吧！</p> 但是小丽妈不允许大力住到她家里去，而小丽也必须回家住。</p> 不准和大力去住酒店，哪怕是一人开一间房也不行，哪怕小惠去陪小丽住也不行！</p> 她说：“我们是中国人，不是野人！”</p> 但是小丽陪大力参观游览，她就没法管了，就安排凯子和小惠两口跟着一起去。</p> 这时，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对大力刮目相看。</p> 有一天，凯子跟我打听博物馆的事，说大力提出要参观北京的生物博物馆。</p> 我知道的也不多。</p> 只推荐了天桥的自然博物馆，和动物园对面的古生物博物馆，然后表达了自己的意外。</p> “你猜大力是学什么的？打死你，你都想不到！”凯子说。</p> “还是打死你吧！不是橄榄球吗？”</p> “哎呀！人家是大学生，每天也要上课和做实验的！”</p> “那你说他是学什么的？”</p> “生物！主攻昆虫学！”</p> 这件事传遍小惠家后，每个人都和我一样觉得不可思议。</p> 可能中国人本来就轻视自然科学吧？</p> 比如，小丽学的就是听起来更实用，和高大上多的国际贸易和国际商法。</p> 也可能中国人都以为，像大力那样的“体育特长生”，是不用学习的吧？</p> 其实大错特错！</p> 另外，大家很难把大力的巨掌和小虫子联系在一起。</p> 要说他是研究鲸鱼的还过得去，毕竟夏威夷是在海中间啊！</p> ……</p> 年底，凯子和小惠都有假期，在小丽妈的“恩准”下，他们四个人去了长白山、桂林、四川、苏杭……</p> 如果没有人“盯梢”，小丽和大力作梦都别想了！</p> 当然了，他们走到哪儿大力都是焦点，经常引发围观。</p> 大力一辈子都没见过雪，这次开了眼。</p> 只是，在长白山打雪仗的时候，成了所有人的靶子，那叫一个百发百中。</p> 大力还发明了很多中餐的新吃法。</p> 比如，最喜欢的铁板牛柳和锅包肉，他一个人就能造两盘。</p> 他还用筷子把红烧肉串成串儿，吃得满嘴流油。</p> 春节的时候，沾大力的光，这个大家族的五十多口人，难得聚齐了一次，很多亲戚是特意从外地赶来看大力的。</p> 尽管已经有思想准备，但是每个第一次见到大力的人，都会吃惊不小。</p> 然后毫无例外的，他们又都会很快喜欢上这个憨厚和淳朴的“大猩猩”。</p> 说句不合适的话，大力太直心眼了，简直可以说是缺心眼。</p> 像他那样的人，在现在的中国都已经很少见了。</p> 小孩子群体尤其喜欢大力。</p> 当然，在开始的十分钟里，他们都会躲得远远地偷偷看他。</p> 但很快，就会排着队在他的胳膊上荡秋千。</p> 大力不像其他大人那么矜持和端架子，他会和孩子们在地上打滚，会用沙发垫子绑成团，教大一些的孩子打橄榄球。</p> 最喜欢大力的人，是把小丽一手带大的姥姥。</p> 老太太的眼睛已经不中用了，所以大力吓不着她。</p> 她以手代眼，上上下下地不停摸大力。</p> 一边摸、一边捏，还一边夸，像是故意说给小丽妈听的：“哎哟！这是门杠还是胳膊啊……哎哟！这是水缸还是腰啊！真好！这孩子多好啊！顶天立地的，准能干活！”</p> 小丽家的房子大，在那个住了很多明星的机场别墅区里。</p> 这种大规模聚会，只能去她家举行，所以大力也被施恩放行。</p> 但小丽妈还是臭脸一张，没有半丝笑模样。</p> 小丽和大力回夏威夷的那天，小丽妈狠下了心，没去送。</p> 她爸迫于老婆的压力，躲在工厂里根本没敢回北京，只有凯子和小惠送机。</p> 小丽爸后来和凯子喝酒的时候说，其实小丽找个什么样的，他真无所谓。</p> 只要她自己喜欢就行，只要别老换，或者一个都不找就行。</p> 再说，大力蛮好的，多么厚道啊！</p> 只是小丽妈的眼里不揉沙子，他一个当爹的孤掌难鸣，没撤！</p> 只盼小丽和大力分手，这样就天下太平了。</p> 生活很快又回到正轨。</p> 凯子和小惠，断断续续地给我讲了小丽和大力的故事。</p> 这是四个人旅游时，小丽自己讲的。</p> 在西塘古镇里，也就是《碟中谍3》的那个外景地。</p> 大力、小丽两口子和凯子、小惠两口子，坐在一间民宿的二楼天台上喝茶聊天。</p> 小惠一直对小丽和大力的交往过程非常好奇。</p> 她问表妹：“你不是从小就痛恨追星吗？”</p> “我追他？”</p> 小丽指着大力夸张地说，“我闲的啊！我敢吗？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就快被吓死啦！简直活见鬼啊！”</p> 活泼开朗的小丽，已经学会了美国式的自嘲和开玩笑，并且运用自如。</p> 气得她妈经常翻白眼，翻得像真见了鬼。</p> 接着，小丽又用英语问了大力一句。</p> 大力听了马上手指自己，用中文说：“我！我！我！”</p> 于是，小惠和凯子就都明白了，大笑起来。</p> 两个人的初次见面，是在学校操场边的一棵大树下。</p> 那天，小丽负责“盯摊儿”。</p> 中国领事馆新开了一间孔子学院，小丽做义工，帮他们派发宣传材料和报名登记。</p> 当时“摊儿”上，只有小丽一个人，她正蹲在地上整理材料。</p> 天突然阴了下来，小丽心里纳闷：“奇怪？电视上不是说今天是大晴天吗！”</p> 她抬起头来才发现，原来宣传展台前立着一个巨人。</p> 是他把阳光全挡住了，因为背光，所以脸是黑的。</p> 待得小丽站起来再踮起脚尖，终于看清楚了他的长相后，吓得尖叫了一声。</p> 小丽说，大力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还以为庙里的巨灵神下凡来了。</p> 但他到底不是神仙。</p> 小丽看清他穿的是橄榄球服，有着宽大的护肩，怀抱着一个溜圆的头盔。</p> 和巨人在一起的，还有一位穿着西服的“正常人”。</p> 后来小丽知道了，他是球队的经纪人和副经理，名子叫本。</p> 本有四分之一的原住民血统，是大力的同族表哥。</p> “巨灵神”很有礼貌地问了小丽几个问题，拿了几张宣传材料，就跑回球场上开始了当天的训练。</p> 训练结束时已经黄昏，他来展台前报了名。</p> 孔子学院并不是真正的学校，而是中国政府在世界各国，免费开办的中华文化宣传窗口。</p> 老师都是从国内的中小学里选派的，其实也就是教教最简单的中国话，玩玩毛笔字，和DIY剪纸等手工艺品。</p> 为了提高吸引力，孔子学院的第一课，往往都是给学员起中国名字。</p> 然后教他们用毛笔写自己的名字，很多外国人就拿着这些毛笔字，去做了纹身图案。</p> “大力”这个名字，就是这么来的。</p> “开学”的当天，小丽也去当助教。</p> 两个人就此很快熟悉了。</p> 可是，小丽对大力完全没有“不健康”的想法。</p> 毕竟……那怎么可能呢？</p> 但大力对小丽怎么想，就不好说了。</p> 孔子学院“毕业”后，那个学期也临近结束。</p> 大力诚邀同学们，去他家作客和住一个星期。</p> 小丽欣然前往。</p> ……</p> 夏威夷是太平洋上的一个群岛，由一百多个岛屿组成，有八个大岛。</p> 大力家在八个大岛之外的一座中型岛屿上，叫卡瓦岛。</p> 小丽他们的学校，在首府火奴鲁鲁，去大力家需要坐两个多小时的船。</p> 还没下船，小丽就看到，码头上已经有很多人在等候了。</p> 他，们都穿着原住民的民族服装。</p> 说白了，就是男女都穿草裙。</p> 男性赤膊，女性上身穿着比基尼。</p> 小丽他们被欢迎人群簇拥着，头顶和颈部被套上美丽到夸张的花环，而大力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p> 欢迎仪式正式开始后，大力才再次出现。</p> 他也换上了草裙，站在队伍最前面，带领着勇士们，跳着一种原生态欢迎舞蹈。</p> 每个男人都使劲瞪大双眼，尽量凸出眼球，同时长长地吐出舌头，一边吼叫一边摇头晃脑。</p> 小丽开始觉得滑稽，但慢慢的有点被感动。</p> 她像是看到了，当年的波利尼西亚原住民们，在抗击侵略者和殖民者，他们前赴后继、视死如归。</p> 虽然最后失败了，夏威夷变成了美国的一个州。</p> 但那个已经远去的时代，一定无比悲壮和可歌可泣。</p> 小丽不由自主地想，如果大力生于那个时代，他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p> 应该会成为原住民的大英雄吧！</p> 欢迎仪式虽然古朴，但是大力家的房子和生活方式，却已经非常现代化了。</p> 汽车、农用车和各种电器一应俱全。</p> 大力的爸爸妈妈都很健康。</p> 老酋长仍然孔武有力，威风不减当年。</p> 大力的兄弟姐妹们也非常友爱，对小丽尤其亲切。</p> 第二天，大力带着同学们进山。</p> 他当然没再穿草裙。</p> 但却仍然光着脚和上身，戴着不少民族首饰，脊背上布满家族图腾纹身。</p> 当他手执两柄大砍刀，在前方开路的时候，跟在后面的小丽觉得，他真像一尊山神。</p> 但是注意，这时小丽对大力仍然还没有半点“非分之想”。</p> 巨大的水声越来越近，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大力经常提起的那个瀑布前面。</p> 瀑布有七、八层楼那么高，顶部有一块突出的岩石，最下面是千百年来被水流砸出的深潭。</p> “这就是荣耀瀑布。”</p> 大力骄傲地说，“每一个成年男子都要从上面跳下来，才能得到族人的承认。”</p> 大力说完，让小丽他们等在潭边，自己寻路登上瀑布。</p> 这里是热带，瀑布两侧的山壁上布满藤蔓和植物。</p> 大力的身影在叶影中若隐若现，小丽紧张得屏住了呼吸。</p> 一起来的本，带着其他人下水游泳。</p> 他对小丽说：“我才不跳呢，太可怕了，也没有谁不承认我。”</p> 然后，他指了指大力的背影，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苦笑着摇头说：“他还活在一百年前。”</p> 随着几声野兽般的吼叫，大力从瀑布顶上跳进深潭，击起十几米高的水花。</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号盒子〈四〉天有不测风云 上岸后，他兴奋地问，谁想跟他一起上去？</p> 望向小丽的眼里，满怀希望。</p> 有几个男同学报名，小丽也跃跃欲试。</p> 但是还没爬一半，她就没劲儿了，想放弃。</p> 大力不由分说地把小丽抱起来，背在背上。</p> 后来，小丽的手也没劲了。</p> 他就屈起胳膊，干脆让她坐在自己的小臂上。</p> 小丽搂紧大力的上臂，一动都不敢动。</p> 过了好一会儿，她感觉平稳，才敢慢慢地睁开双眼。</p> 她先朝下望了一眼，原来深潭是墨绿色的，像是一块圆形的古玉。</p> 她抬起头，看见大力用另一只手抓紧一根古藤，正拧眉瞪目地在山壁上寻找落脚之处，汗珠在有些粗糙的棕红色皮肤上肆意流淌。</p> 小丽心里就突然有点儿慌了。</p> 终于登到瀑布的最高处，那是在山顶，有一块开满各色鲜花的草坪。</p> 大力指着一片黑色的石壁告诉大家，每个上来的人，都有资格在那里刻上自己的名字。</p> 哪怕是被抱上来的。</p> 可是小丽没顾上这个，她先是站到那块凸出岩石上朝下看了看。</p> 马上倒吸了一口冷气，放弃了往下跳的打算。</p> 然后她退到草坪上，转着圈看四周的景色，不由得用双手捂住了嘴。</p> 整个卡瓦岛都尽收眼底，外面是浩瀚的太平洋，如珠撒玉盘般散布着大小岛屿。</p> 大力来到她的身边，给小丽指檀香山和珍珠港所在的大岛，还有绝对看不到的美国本土和中国的方向。</p> ……</p> “太美了！”小丽不住口地赞叹。</p> “这里的所有，都是世界上最美的。”</p> 大力说，“虽然我是学自然科学的，但是在这里，就不得不相信世界上有神，只有神才能造出这样的美景。”</p> “嗯！”小丽说，“地球就是最伟大的神明。”</p> 大力点了点头，说：“地球之神把这一切赐予给了我们卡纳卡人，我没有赶上过以前的战争，但是我会用生命去保护她。”</p> 这时，另外两个一起爬上来的同学，已经大呼小叫地跳了下去，只留下了大力和小丽。</p> 大力的神色突然黯淡了，说：“我的有些族人，想把这个岛交给外人管理，我知道那些是酒店集团和主题公园的人，也知道我的族人会因此得到花不完的钱，不必再辛苦劳作，最多只在新建的酒店里做一些轻松的工作。”</p> “金融危机后，我们的农产品不那么好卖了，价格也跌得厉害。虽然政府有援助，但卡瓦岛没有旅游业，我的族人的生活变得很苦。现在想让外人来管理卡瓦岛的族人，已经越来越多了。”</p> 大力突然说出这个沉重的话题，令小丽不知所措。</p> 她不知道应该发表什么样的意见，只好闭嘴倾听。</p> 大力一边说一边蹲下来，从地上摘下一朵蓝花，接着说：“可是，我们几百年来已经失去了太多，我们是被从大岛驱赶出来的。小丽，你看这朵花，没有哪里的蓝雏菊有这么美。”</p> 他又指了指花丛里飞舞的几只蝴蝶，它们有着蓝色的半透明翅膀，闪烁着荧光。</p> “你再看那种蝴蝶，也是这里独有的，我的毕业论文就将写它，我要把它命名为一个新品种：荣耀瀑布蝶。还有一种甲虫，和下面深潭里的一种鲶鱼……”</p> 大力一边说着，一边单膝跪地，摘下四周的花朵，继续说道：“如果把这个圣地，交给那些外人来做商业开发，我们不但对不起祖先，同样也对不起这些生来自由的生灵。”</p> 大力慢慢把摘下的花握成一束，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他这样才和小丽差不多高。</p> 他突然把花束向小丽举过来，郑重其事地说：“一百多年前，我们卡纳卡人里出过一位女王，但是不久就被侵略者阴谋推翻了。”</p> “小丽，你愿不愿意成为我们的女王？愿不愿意成为我的女王？”</p> ……</p> “太浪漫了！太美好了！”</p> 小惠听着小丽说到这里，不由得感叹道，像个少女一样，在胸前握起双手。</p> “真人不露相啊！这大力的花花肠子够多的。”凯子自愧弗如，嘟哝着。</p> 小惠狠狠瞪了他一眼，接着问小丽：“那你就答应他啦？”</p> “并没有！”</p> 小丽说，然后又用英文问了大力一句，大力装着很悲伤的样子，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p> “可是你都把他带来见家长了啊！”</p> “两码事，我不想太早答应他，我也知道我们俩忒不配套了，也不能怪我妈不高兴。”</p> “那妹妹你到底想怎么着啊？”</p> 小惠坐过来，搂着小丽的肩膀，忧心忡忡地望了望大力，“……他也怪可怜的。”</p> 小丽沉默了半天才说：“唉！虽然可能只是一个形式，但不到最后时刻，我还是下不了狠心，这是我的真心话。”</p> ……</p> 和大力从北京返回夏威夷的第二年，小丽就要毕业了。</p> 妈妈一直在和她打冷战，一接通电话也不说别的，只问一句：“你和大猩猩掰没掰？没掰别理我啊！别跟我说话！”</p> 所以，小丽只好和爸爸单线联系，也不再要爸爸给她汇钱。</p> 她申请了贷款，准备工作后慢慢还钱。</p> 就算找不到好工作，但是夏威夷有那么多华人，她可以开个中文学校。</p> 而大力比她提前一年毕业，他计划再打一年职业联赛，合约到期后就退役。</p> 大力想回到大学里去，成为这个世界上，最高大的昆虫学家。</p> 其实两个人都明白，已经归于彼此，小丽想留在夏威夷最简单的方法，不就是嫁给当地人吗？</p> 但她就是“不答应”。</p> 北京的亲戚们都猜测：其实在小丽的内心深处，还是非常想得到妈妈的真心认可和祝福的。</p> ……</p> 有一天，大力的爸爸给北京打来电话，小丽担当同声翻译。</p> 原来，酋长大人邀请中国建材商夫妇访问美国——给他的领土增添荣耀。</p> 可是小丽妈毫不领情，一点不留情面地拒绝了。</p> 幸亏酋长听不懂，小丽瞎编了一个理由搪塞了过去。</p> 可是人家酋长没有一点“贵族”架子“好。</p> 你不是不来吗？</p> 那我去！</p> ……</p> 于是两个月以后，小丽又陪同酋长夫妇访华来了。</p> 像这种级别的客人，中国外宣部门其实是应该出面接待的。</p> 大力因为去美国本土打比赛，没能跟来。</p> 小丽妈坚持让小丽带着两个“野人”住酒店去，甭往家里领。</p> 但她总算赏脸露了一次面，虽然仍然很少说话，虽然脸上仍然像是挂着多大仇一样。</p> 老酋长本来就天生威严、不苟言笑，一张脸像是木头雕出来的，倒是和小丽妈的大驴脸相得益彰。</p>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几乎是怒目而视，桌上气氛剑拔弩张。</p> 根本不像是未来亲家聚会，倒更像是一对在划分和争夺疆土的死敌。</p> 但也正因如此，淳朴的酋长夫妇，对小丽妈的无礼倒没往心里去，以为那是中国妇女嫁女儿前的习俗。</p> 但这却害苦了小丽爸。</p> 本来他就在老婆和女儿中间左右为难呢，现在又多了个酋长。</p> 后来，小丽带着未来公婆，又去全国各地游玩。</p> 她本来计划，这次一定带上自己的爸妈的，当然又被她妈不近人情地拒绝了。</p> 小丽妈别别扭扭的，宁肯在家里生闷气。</p> 天有不测风云，谁都没有想到，大力在美国那边出事了。</p> ……</p> 事情不复杂，大力在打完自己的运动生涯的最后一场比赛后，参加了球队举办的盛大聚会。</p> 不知道是因为吵了邻后，还是被人陷害，有人报警他们吸·毒。</p> 执法者来了，从大力的身上，把毒·品搜了个正着。</p> 而且据说份量很多，几乎达到贩·毒的重罪级别了。</p> 当小丽和大力的爸爸妈妈，从中国回到夏威夷时，大力已经被纽约的监狱关了好几天。</p> 当大力着急找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广西阳朔漂流呢，信号很不好，根本联系不到他们！</p> 求救电话也打到了北京，可是小丽妈对着话筒干瞪眼，只能一个劲地说：“OK！OK！”</p> 小丽在火奴鲁鲁国际机场，没看到大力来接机时，就觉得非常奇怪，等打听出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也慌了。</p> 她安排大力的父母，和别的亲戚先回家，自己则转机直奔纽约。</p> 可是小丽还没有和大力注册，身上也没有几万美元当保释金，不能把大力从监狱里弄出来。</p> 她就又去联系大力的亲戚，最后是大力的那个表哥本送来了钱，总之是一通忙活，</p> 小丽只去过美国本土一次，还是去玩的。</p> 她人生地不熟，花了一个多星期才和大力团聚，然后他们又忙着打官司，争取不让控方起诉大力。</p> 球队的律师，和后来请的刑事律师都说，证据确凿，又没有帮助的证人，大力面临的刑期，最长可能达到十五年。</p> 就算辩好了，最短也不会低于两年，而且很难有缓刑。</p> 小丽就把所有的精力，都扑到大力的官司上，没时间和北京家里联系了。</p> 自从小丽回美国，一连几个星期都音讯全无，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号盒子〈五〉会一门外语的重要性 更严重的是，打小丽的电话，她经常不接。</p> 难得打通一次，也是不说几句，就着急挂掉电话。</p> 后来，小丽自己说漏了嘴，说自己在纽约呢。</p> 家里这才意识到，可能出问题了。</p> 现在大力等着过堂，但是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p> 小丽终于忍不住给她爸打电话，把一切和盘托出。</p> 她毕意是一个才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子，这些天来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p> 她说大力是被冤枉的，自己正在和律师商量，准备为他做无罪辩护。</p> ……</p> 小丽的父母，最远只去过新马泰和韩国。</p> 但是他们手里的护照永远是最新的，还有小丽准备好的邀请信，随时可以出发。</p> 现在，这些法宝终于派上了用场。</p> 小丽和大力临时住在一间MOTEL汽车旅馆里。</p> 几天以后，他们的房门几乎是被人撞开的。</p> 小丽她妈和她爸，以雷霆万钧之势，驾临美利坚了。</p> 房间里一团混乱，到处都是法律书籍和报纸、卷宗。</p> 学商法的小丽，正在认真研究刑法。</p> 两口子一进房间，就看见小丽瘦得像变了个人，他们扑上去和女儿哭成一团。</p> 小丽也崩不住了，劝了父母几句，自己也委屈地哭开了。</p> 大力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只能不停地搓着手说：“对不起……”</p> 小丽爸无视大力的存在，他一边哭一边说：“千不该万不该让你来美国啊！”</p> 小丽妈也不理大力，她一边哭一边说：“咱们现在就走，再也不来美国了！”</p> 小丽听明白了，她抹了抹眼泪，推开了爸爸妈妈，问：“你们来美国就是为了拉我回去的？”</p> 然后不等得到回答，就坚定地说，“我不走，我不能走！”</p> 说着，她站起来抱紧了大力。</p> 小丽妈今天终于得着理了，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p> 她发疯似地推开大力，把小丽抢了过来，接着又把她搡给小丽爸。</p> 她用手指大力，对小丽喊：“你又没嫁给他！说什么也没用！现在你就跟我回国！”</p> 小丽爸并不愿意太用强，被女儿挣脱了怀抱，母女俩扭作了一团。</p> 小丽妈彻底失控了。</p> 她披头散发，一边胡乱地拍打小丽，一边冲老公喊：“你傻愣着干什么呐？快把她拖出去！”</p> 这时，大力站得远远地不敢过来。</p> 幸好他没掺合，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p> 他的胳膊都比小丽妈的腰还粗。</p> 当两口子合力抱着小丽，拥出房门的时候，随着警笛大作，执法者赶到了，好几支手枪的枪口，对准这几个中国人。</p> 当小丽妈他们把门撞开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报警了。</p> 小丽哭得没人样了，脸上有伤，衣服也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看起来还真是要多凄凉，有多凄凉。</p> 她跟执法者诉苦，边说一边指戳着她爸她妈。</p> 小丽妈和小丽爸，都是彻底的英语文盲，除了“OK”外，只会说“哈罗”。</p> 当然听不懂小丽说什么，于是就倒了霉。</p> 他们看到执法者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最后走上来，用手抢指着小丽妈，示意她趴在警车前盖上。</p> 小丽妈和小丽爸稍一挣扎，就被三下五除二地戴上了手铐。</p> 这个案例告诉我们，就算有个外语顶呱呱的女儿，自己多少也得会点儿日常用语。</p> 如果那天，小丽妈能说一句：“我是她妈。”</p> 可能结果就不会这么戏剧化了。</p> 天知道小丽在激动之下，跟美国执法者说了什么？</p> 凯子和小惠说到这里，已经笑成了一团。</p> 像是在跟我描述一部蹩脚电影的桥段一样，完全没有半点亲戚之间的阶级感情。</p> 我着急地问凯子：“后来呢？后来呢？”</p> ……</p> 后来，小丽妈和小丽爸在执法局被关足了24小时。</p> 一直等到一位华人执法者上班来才被提审。</p> 刚问了几句，中国领事馆的一名官员，就带着一名雇员匆匆赶到。</p> 他们交涉了半天，才终于把这老两口子领了出来。</p> 他们都是小丽找来的，还带来了小丽写的说明材料和保证书。</p> 幸好那是一名华人执法者，知道和理解中国家庭的复杂和匪夷所思。</p> 如果不是他，小丽妈他们就别想被放出来了。</p> 华人雇员把小丽妈和小丽爸直接送到机场，用他们的钱，买了两张机票，一直把他们送上了去中国的飞机上才离开。</p> 雇员吓唬小丽妈说：“阿姨，您可别闹了，赶紧走！不然美国执法者又要来逮你了，先关您几天再说，然后直接驱逐出境，以后您就永远别想来美国找闺女了。”</p> 小丽爸，比老婆更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p> 他难得地喝令一次老婆：“你老实点吧！”</p> 小丽妈在国内哪吃过这种苦头，这第一次来美国就又被枪指头、又被上了手铐，齐活！</p> 现在的确已经老实多了。</p> 也许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原住民？</p> 但是他和大力不同。</p> 他野蛮、霸道、不讲理。</p> 还是把他关在小笼子里吧，永远不要放出来！</p> ……</p> 小丽妈就这么灰溜溜地回了国。</p> 过了些天，恢复了元气，左想右想咽不下这口气，又带着老公二闯美国。</p> 这次她学聪明了。</p> 直接找到领事馆，大把地塞钱给上次那名送她去机场的雇员，让他带着去找小丽。</p> 那个小伙子本来就是雇员，谁雇不是雇呢？</p> 于是就请了大假，当上了两个人的全程翻译和陪同。</p> 他们先去了汽车旅馆。</p> 旅馆老板说小丽早走了，算算日子，正好是她妈带着手铐，被执法者逮走的那天晚上。</p> 他们又去了执法局和法院，得知大力的案子已经审完了。</p> 最后他被判了六个月的刑期，</p> 这已经是这个案子，在没有新证据前，最好的结果了。</p> 现在，大力已经开始服刑，没有上诉。</p> 可是小丽在哪儿呢？</p> 谁都不知道，所有的联系方式都中断了。</p> 雇员去联邦监狱，探视了大力，大力说，小丽和他约好了，释放后再见面。</p> 雇员从监狱里出来，把小丽的话告诉了她妈她爸。</p> 他还自作聪明地安慰他们，说大力的精神状态特别好，像他那样的大块头，在监狱里是不会吃亏的。</p> 但是小丽妈的抢白，让他蹭了一鼻子灰：“我管他是死是活呢！最好永远别出来！出来也关到动物园去！”</p> 最后，几个人无处可去，只好去了夏威夷。</p> 事实证明，小丽没有吹牛。</p> 大力的家族真的拥有大量物产，并没有像小丽妈说的一样，是在树上搭窝住。</p> 大力的酋长爸爸说，小丽回来看过他们，住了一天就走了，也说的是六个月后再见面。</p> 小丽妈和小丽爸耗了几天，只能打道回府。</p> ……</p> 六个月以后，小丽妈和小丽爸第三次去了美国。</p> 这时候，小丽妈开始想通了——至少她以为自己想通了。</p> 强扭的瓜不甜，小丽爱嫁谁就嫁谁吧，大猩猩也好、大河马也好、殖民者也好、原住民也好！</p> 他们至少不相信，大力会真是毒·贩，他们相信小丽的眼睛不会那么瞎。</p> 可是他们在监狱外，溜溜等了一天，也没见大力出来。</p> 雇员找人去打听，原来大力在一个月前，已经减刑释放了，。</p> 狱警说，来接他的是一名消瘦的亚洲女子。</p> 小丽妈简直要崩溃了，她爸赶紧又带她去了夏威夷。</p> 可是酋长说，大力和小丽回家来住了几天就离开了，说是要出去旅游散心，他们还以为小丽带着大力回中国了！</p> 于是，小丽妈和小丽爸就在夏威夷住下，等小丽回来，或者等他们主动联系酋长。</p> 那名雇员很快告假走了。</p> 北京原住民夫妇，和夏威夷原住民夫妇，彼此语言不通，只好互相干瞪眼，</p> 老两口子一直住到了他们的签证到期才回国。</p> 在夏威夷的日子，小丽妈每天以泪洗面，哪怕是面对着世界上最美的海滩。</p> 回国以后，小丽妈就抑郁了。</p> 每天抱着小丽的照片“亲啊，肉啊”地念叨。</p> 身体上，大病虽然没有，但是小病不断，人眼瞅着就憔悴下去了。</p> 亲戚们都很为她着急，想尽了办法帮她开解，也没有效果。</p> 直到小惠和凯子，在火锅店里跟我提起这件事。</p> ……</p> “咱姨迷信吗？”</p> 他们还没说完，我已经有了一个主意。</p> “不知道啊！你说说怎么判断一个人迷信不迷信？”小丽问。</p> “路过寺庙烧不烧香？磕头不磕？信不信血型和星座什么的？”</p> “那肯定有，她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谁不信这个？车牌都是找活佛开过光的！”凯子说道。</p> “那就太好办了！”</p> 我胸有成竹的说，类似的事儿，我干过好多次了。</p> ……</p> 第二天，我就带着小惠和凯子，去了雍和宫。</p> 跟我的多年“同伙”老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明白，然后商量好了一切，请他依计行事。</p> 我并不觉得这是骗人，而认为这是一种心理疏导。</p> 不是做坏事，而是积德行善。</p> ……</p> 第三天，小丽妈就被我们骗来了。</p> 她双手颤微微地把写好的小丽的生辰八字，捧给“龙师父”。</p> 老龙又是画符又是查书，那一通算。</p> 算完后，他就从小丽的幼年时代开始批讲。</p> 从她小时候身体不好、得过什么病等等，一直说到留学国外。</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号盒子〈六〉“江湖骗子” 还说小丽的夫君，家庭显赫，是一方君主。但却命犯小人，注定被人诬陷、难逃一劫。</p> 但是这一关过去，就一生坦途了，两个人从此会越过越好、人丁兴旺、子孙满堂！</p> 这些让小丽妈听得目瞪口呆，心服口服。</p> 多明白啊！</p> 这些事情，都是前一天小惠告诉老龙的。</p> 他要是愿意，都能“算”出小丽的高考分数。</p> 小丽妈最关心的，是小丽还会不会回来？</p> 老龙又算了一会儿，这才对她说：“令爱一定会和你团聚的，只是具体在什么时候就不好说了。”</p> “这和母亲的健康有关，当你身体最健康的时候，她就该回来了！”</p> 小丽妈喜不自胜，忙不迭地掏钱。</p> 最后，老龙还泼墨给小丽妈写了三幅大字。</p> 一幅是：难得糊涂。</p> 另一幅是：家和万事兴。</p> 第三幅是：儿孙自有儿孙福。</p> 我知道后，对老龙的临场发挥打心眼里佩服，大加赞赏和勉励。</p> 从雍和宫回来后，小丽妈就像变了一个人。</p> 首先，她不再囚在家里，而是到处串亲戚，告诉他们小丽快回来了。</p> 逢人便给“活神仙”老龙，做广告，说他通过生辰八字，就能算出小丽在“远方大海里的岛屿”上留学——这太神奇了。</p>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给老龙带去了数不清的忠实顾客。</p> 所以，别再抱怨这年头儿，为什么骗子横行了。</p> 不是骗子多高明，而是因为糊涂人太多。</p> 同时，小丽妈又强迫自己动起来。</p> 她办了张ViP卡，每天去健身中心跑步和游泳，周末就逼小丽爸和她去爬山。</p> 加上心有所念，日复一日，她的身体果然越来越好。</p> 现在只等小丽出现，或者响起她的电话了。</p> 只等听到她那一声：“妈。”</p> 真让老龙说着了，才过了半年多，大概是2014年8月，夏威夷就来了电话。</p> 具体怎么回事，和电话里怎么说的，当时谁都不知道。</p> 小丽妈只是告诉了小惠妈一声，让她广为告知，说是小丽找到了。</p> 然后不到一周，小丽妈和小丽爸，就暂停了国内的所有生意。</p> 变卖了部分资产，飞到夏威夷去了，从此音讯全无。</p> ……</p> 时间又过了两年多。</p> 前几天，我接到了凯子的电话，说要请我吃大餐。</p> 我问事由是什么？</p> 他说要留点悬念，到时候我就知道了。</p> 但是同时，他还让我叫上老龙，这让我马上明白了，一定是跟小丽有关了。</p> 我还以为能再次见到小丽和大力，但是却大失所望。</p> 只有小丽妈和小丽爸从夏威夷回来了，他们坚持让“活神仙”老龙坐了主位。</p> 那天，一起吃饭的只有六个人，除了小丽妈和小丽爸、凯子两口子，还有我和老龙，所以说话非常方便。</p> 小丽妈的肤色也深了几度，但却更显健康。</p> 她眉飞色舞地讲了几年来，小丽和大力的“丰功伟绩”，听得我和凯子好几次鼓掌喝彩。</p> 凯子说，真应该拍一部电影啊！</p> 我也深有同感。</p> ……</p> 两年前，大力释放后，他和小丽的确回了夏威夷的家。</p> 但是小丽料到，她妈很快会追踪而至，所以很快和大力再次“出逃”。</p> 其实他们就躲在群岛一偶，但却是在任谁也找不到的芝麻小岛上。</p> 大力的目标太大，他们不敢去人多的地方。</p> 当时小丽对妈妈心灰意冷，失望至极，几乎想和她断绝母女关系了。</p> 倒是大力经常劝说，让她渐渐地解开了心结。</p> 老酋长夫妇，并不知道大力和小丽在哪里，但是他们走的时候，安排下众多“眼线”。</p> 所以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都了如指掌。</p> 待得小丽妈和小丽爸黯然回国后，他们也动身，返回家族所在的岛屿。</p> 小丽答应大力，一定尽快和妈妈恢复联系。</p> 两个人乘坐的，是一艘原住民传统的倒三角帆船。</p> 接近码头时，他们看见一架小型水上飞机停在那里，机身上的标识，说明它是政府资产。</p> 来的都是法院的人。</p> 他们带有完备的资料，通知原住民，一项重大的商业合同已经生效。</p> 这个岛上，将建起一座由上百座别墅建筑组成的度假酒店。</p> 在酒店建设的几年中，政府将负责原住民的生活。</p> 等酒店建成以后，将提供足够的工作岗位。</p> 原住民们也可以选择不工作，因为酒店会有丰厚的分红。</p> 这些许愿听起来非常美好，但却是令大力一直忧心重重的恶梦。</p> 小丽比大力冷静得多。</p> 她是学法律的，先连夜研究了那些文件，发现并无纰漏。</p> 第二天，她又去了法院所在的州府火奴鲁鲁。</p> 在多方了解后，小丽肯定，是原住民里的“酒店派”，利用了老酋长的信任，骗取了他的授权。</p> 然后利用酋长夫妇，去中国的机会操作了此事。</p> 而罪魁祸首是谁呢？</p> 最大的怀疑对象，就是大力的表哥本。</p> 果然，本失踪了。</p> 谁都不知道他藏到了什么地方。</p> 在逃跑以前，他留下口信，说自己是在给族人寻求福祉，并不图任何一已之私。</p> 但是可以肯定，本和酒店集团之间，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交易。</p> 更恶劣的是，大力高度怀疑，导致自己入狱数月的毒·品事件，也是本一手安排的。</p> 他是球队的内部人员，有的是便利条件。</p> 但是，大力和小丽决定，先把和本之间的恩怨放在一边。</p> 现在最重要的，是阻止工程开工，不能因小失大。</p> 法院给出的最后期限，只剩三个月了。</p> 在这最后的几个月里，小丽他们用尽了各种努力，也成功地吸引了媒体的注意和连续报导。</p> 但第一，方案从法律上已经木已成舟。</p> 第二，酒店集团方的力量也不可小觑。</p> 第三，确实也有特大一部分的族人，赞成这个方案。</p> 最后的时间越来越近，没有任何好消息，大力已经绝望了，小丽也是焦头烂额。</p> ……</p> “你再带我爬一次荣耀瀑布吧！”</p> 这一天，小丽对大力说。</p> 那天距离最后的期限，只有一个星期了。</p> 大力沉默地点了点头，两个人手拉手朝山里走去。</p> 像上次一样，大力把小丽捧在臂弯里登上瀑布之顶。</p> 美景再一次尽收眼底。</p> 可是小丽的心情，却和第一次大不一样了。</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号盒子〈七〉吉兆 新年快乐 小丽试图劝说大力，她说酒店建成以后，卡瓦岛可能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p> 因为那些别墅都建在海边，甚至有一些是建在海里的石柱上的。</p> 大力摇了摇头，说道：“你心里知道，肯定会不同的，酒店建成前，噪音就会吓跑很多生灵。”</p> “酒店建成后，剩下的生灵也一定会被游客打扰，它们将不得不背井离乡，告别这里，就像我们以前一样。”</p> “而它们那么的脆弱，能在其他地方生存吗？如果能，为什么它们只出现在这里？”</p> 小丽知道，大力说得没有错，所以也沉默了。</p> 过了许久，小丽从后面抱住大力的腰，她说：“你再给我编一把花束吧！你再向我求一次爱吧！”</p> 大力苦笑道：“你还有这样的好心情吗？”</p> 但是他不愿扫小丽的兴。</p> 很快，摘了一束鲜花，然后又跪下一条腿，问小丽：“小丽小姐，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女王？”</p> 这一次，小丽接过花束闻了闻，然后微笑地点了点头，说：“我愿意！”</p> 大力并没有太大的惊喜，毕竟两个人早就共患难。</p> 但他总算高兴起来，打开双臂想拥抱小丽。</p> 可是小丽却没有扑进他的怀里。</p> 两只被大力称为“荣耀瀑布蝶”的蓝色蝴蝶出现，围着她手里的花束上下翻飞。</p> 小丽的视线，都被它们吸引了过去。</p> 她的眼睛渐渐地明亮起来，突然对大力说：“可能咱们还有机会！”</p> 然后，她在瀑布最高处的那片山花草坪上，来回踱步，声音越来越大：“不！我们一定有机会！一定！”</p> 大力不解地望着她。</p> 小丽又思索了一会儿，大力问她想到了什么？</p> 她却并不回答，而是径直走到那块凸出的岩石上。</p> 麻利地脱去上身的宽大T恤，再解开长裙，只穿着比基尼向大力伸出手：“来！咱俩一起跳下去！”</p> 大力吓了一跳，摆着手说：“别开玩笑了！从来没有女人跳过这个瀑布！”</p> “但是今天我要跳！”</p> 小丽说，“飞机我都跳过！我也要当勇士！跳下去，我就把想到的全告诉你！相信我，我们一定还有机会！这个岛上的所有生灵还有机会！”</p> 大力长时间地凝视着小丽。</p> 然后把她抱起来深吻，吻后又把她放回到石头上。</p> 两个人手拉手，后退到黑色石壁前。</p> 再次对视了一会儿，就一起向前跑去，纵身跃入了瀑布里。</p> ……</p> 下山后，大力把小丽的计划，全盘告诉了酋长爸爸。</p> 请他动用自己的影响力，尽可能拖延酒店的开工时间。</p> 然后他和小丽打点行装，连夜离开了卡瓦岛。</p> 在他们离开之后，老酋长采取了先软后硬的策略。</p> 他先推说，搬家困难，请求酒店集团延期。</p> 同时又暗中调集人和船支，将很多海岛上的原住民，都召集到卡瓦岛上来。</p> 时机成熟后，老酋长直接把海给封了，运送施工机械、建筑材料和工人的船，根本无法接近卡瓦岛。</p>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大力和小丽回来了，和他们一起来的有一大船人。</p> 有各路媒体记者、有生物学专家团队、有动物保护组织，甚至还有少数民族人权组发言人。</p> 小丽声称，在卡瓦岛上发现了一系列独有而又神奇的动植物。</p> 为了保护它们，卡瓦岛的施工必须停止！</p> 小丽还带头绝食静坐，媒体造成的影响，马上越来越大。</p> 在全国的舆论压力之下，法院终于对酒店建设发出了禁止令。</p> 但是法官告诉大力，最多只给他一年时间，用于考察荣耀瀑布周边的珍惜生物。</p> 用确凿证据，证明它们是独一无二的。</p> 踌躇满志的大力，用力点头，他对此非常有信心。</p> 但是正所谓，按下葫芦浮起了瓢。</p> 一直躲着的“叛徒”本，出现了。</p> 他和另外几个“酒店派”开始煽动其他原住民。</p> 事实也的确如此。</p> 如果酒店停建，那些触手可得的收入也就打水漂了，老酋长和大力怎么向族人交待？</p> 小丽不动声色地取出了厚厚一摞信封，按家庭为单位发给大家。</p> 每个信封里都装着一千美元，这可比酒店集团承诺的空头支票实惠多了。</p> 小丽说，这些都只是定金。</p> 卡瓦岛上的农产品，三年内将不愁销路，她已经为此找到了一个实力雄厚的中国商人。</p> 而在这三年内，老酋长将以原住民的身份，向政府申请开发附近的一个荒芜的无人岛，在上面建立度假村。</p> 第一期投资也已落实，仍然来自那位中国投资人。</p> 小丽踌躇满志地告诉大家，现在中国人有钱了，也非常喜欢旅游。</p> 等度假村建成后，主要顾客群也将来自中国。</p> 她已经在联系中国的旅行社，和旅游网站，咨询宣传事宜。</p> 所有的原助民都欢呼起来，包括以前的“酒店派”。</p> 只有本一个人，闹了个灰头土脸。</p> 他从人群里挤出来，想再次逃跑，却被一个人挡住去路。</p> 本不用抬头就知道那是谁，因为自己还不到那个人的肩膀高。</p> “表哥，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谈谈呢！”大力叉着手问。</p> 小丽一直没有说出那个“神秘投资人”的身份，但不用说，我们也知道是谁啦！</p> 因为此时此刻，这位尊敬的投资人，正坐在我们面前眉飞色舞地讲故事呢！</p> 桌上摊着些小丽妈带回来的照片，照片上她也戴满了鲜，穿着草裙，在海边“搔·首·弄·姿”。</p> 幸亏她上身穿的是T恤，不然真不敢想象多“辣”眼睛。</p> 小丽妈接着告诉我们：大力用了十个月，就顺利完成了考察报告，最终发现了三种昆虫、两种植物，和一种鱼类，都是荣耀瀑布附近的独有生物。</p> 卡瓦岛的商业开发，因此被终止，五十年内不接受再次申请。</p> 现在大力的工作，就是把那些脆弱的生灵保护好，它们也是卡瓦岛上的原住民。</p> “是谁说的学生物没用的？是谁说的研究小虫子没用的？”</p> 小丽妈假装生气地问我们，我们只好尴尬地陪笑。</p> 可是我心里说：“还不是你！你你你！原来就是你最看不上大力！”</p> 小丽妈又说，无人岛上的度假村也成功立项，第一期资金已经到位，只等开工了。</p> 原住民的叛徒本，因为栽赃诬陷，和藏有毒·品等罪行被抓。</p> 虽然他的审判还没有结束，但是大力身上的污点，已经彻底洗清了。</p> 大力已经和小丽，举行了原住民的传统婚礼。</p> 本来，这次想和爸爸妈妈一起回国，举办中式婚礼的。</p> 可是都快出发了，小丽才说，自己已经怀孕三个月。</p> 其实小月份孕妇，乘飞机是没有问题的，但孩子的爸爸是大力啊！</p> 小丽妈担心，未来的外孙或者外孙女的运动细胞太强了，这要是在小丽的肚子里，打起橄榄球来可怎么好？</p> 还有，夏威夷回国的飞行，至少需要二十多个小时。</p> 小丽妈左思右想后，决定还是不让小丽回来了。</p> 我听到这里，和凯子相视坏笑，不约而同地小声说：“小猩猩？”</p> 没想到这句话被小丽妈听到了，但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p> “对！是小猩猩！是又可爱又漂亮的小猩猩！女孩子就叫小星星，男孩子就叫小金刚！”</p> 看！</p> 小丽妈也变回那个又可爱又爽朗的妈妈了！</p> 老龙说，跨年的时候，能听到这么多好消息是个吉兆。</p> 2021年，每个人都会特别好。</p> 这话不管是真是假，反正我们都非常高兴。</p> 也祝你们大家新年快乐！</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号盒子〈一〉“公主” 我刚认识小姬的时候，她还是一位“公主”。</p> 咦？</p> 中国不是早就取消帝制了吗？怎么还会有公主？</p> 别着急，且听我从头说起。</p> ……</p> 我在电视台工作，是一名综艺节目的编导。</p> 从当场记开始，到给前辈编导当助理，再到自己也当上了编导，我都在同一个节目组里工作。</p> 那是一档明星竞技类综艺节目，名字就不提了，反正你们掰着手指头也数得出来。</p> 我们的节目因为形式新颖，从播出伊始，就大放异彩，收视率狂飙。</p> 节目每年制作和播放一季，已经扎扎实实地播完了七季，最新的第八季也进入了尾声。</p> 节目的经济效益，自不必说了，各种冠名和赞助打破了头，说我们一个组，养了半个电视台真的不夸张。</p> 我们还跨界，去世界各地拍摄综艺大电影，专供在春节贺岁档里放映。</p> 影片虽然在影评界恶评如潮，但是票房依旧一部高过一部，把专业电影人士气吐了血。</p> 我最初给她当助理的那位女编导，在第三季时就升了总导演。</p> 收视率和经济创收上，取得的斐然成绩，令我们组在台里拥有强大的话语权，总导演也被破格提拔，当上了副台长。</p> 而我呢，我也在组里的几名年轻编导里，名列前茅。</p> 工作能力方面，我就不自己吹了。</p> 没点本事，我也不可能从第一季一直干到第八季，组里像我这样的元老，可谓凤毛鳞爪。</p> ……</p> 我说过自己的名字吗？</p> 好像没有。</p> 我叫田浩，当上编导以后，我已经从原来的“小田”或“浩子”“浩哥”变成了“田老师”。</p> 电视台以外的人，甚至称我为“田导”。</p> 我有个姓梁的同班同学，却从“小梁”变成了“梁总”。</p> 当年我们俩是一起进的电视台，但是他发财心切，没干几年就辞职下海，开了家文化公司。</p> 其实说白了，就是个倒爷掮客。</p> 只是他倒买倒卖的“商品”，是模特艺人、演出展览和各种视频音频节目，从中赚取佣金。</p> 他从两个月前就约我吃饭，说要介绍两个新朋友给我认识。</p> 一再强调说，他们会对我的事业，有非常大的帮助。</p> 我一直以“太忙”为借口拖延，</p> 现在节目第八季的播出都要结束了，再不答应，也实在说不过去。</p> 虽然我知道，他才没有那么好心，说不定还会挖个“坑”给我跳。</p> 于是，在CBD的一间米其林星级日式餐厅里，我见到了小梁说的那两个朋友。</p> ……</p> 两个人都是似曾相识的半熟脸，经小梁介绍，我立刻想起了他们。</p> 四十多岁不到五十的那位姓刘，是一家一线视频网站的老总，曾经出席过电视台的台庆活动。</p> 五十多岁不到六十的那位，是知名商人金霏，发迹于民营医院，完成原始积累后，开始炒作房地产。</p> 这两年，又开始大手笔投资高新领域，第一个就入股了刘总的视频网站。</p> 身为一个专业电视编导和业余吃瓜群众，我对金霏这个名字很有些印象，他的名声似乎不大好。</p> 我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用手机搜索，查到了和金霏有关的负面新闻。</p> 比如，他开的民营医院，发生过的系列医疗事故。</p> 还有，开发房地产时的各种强取豪夺。</p> 不过，那些新闻和报导，现在只剩下标题，点击时都显示“链接失效”，想必被他用钱摆平了。</p> 站在包间外的两个黑衣保镖一定是他的。</p> 一个又高又壮，像黄皮肤版本的巨石强森。</p> 另一个虽然矮，且一脸横肉，但却也肩宽背厚，符合蒙古摔跤高手的体态特征。</p>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句话在金霏的身上，得到了有力的反证。</p> 酒过三巡，两位老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p> 刘总想成为我们节目的战略合作伙伴——独家视频网站。</p> 而金霏说，自己投资了一个纯天然化妆品，想拿下节目的独家冠名权。</p> 我一听，就说事关重大，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编导，哪做得了这么大的主？</p> 而且我还据实以告，第九季和第十季的合作商都确定了，合同已经签署，即便要更换，也是三年以后的事。</p> 刘总打断我，说这些他们都知道。</p> 其实今天请我吃饭另有目的，他们请我帮忙和副台长搭上线儿。</p> 对！</p> 就是那位原来当总导演的副台长。</p> 我恍然大悟，一定是小梁告诉他们，副台长是我的老领导。</p> 我当即拍起胸脯，向他们保证会选择合适的时机，向副台长汇报。</p> 其实我这种“流氓假仗义”般的保证，一丁点儿用都没有。</p> 每天去找副台长的人多了，我说是一回事，但她听不听就是另一回事了。</p> 小梁突然说道：“我插个嘴，各位老板能不能换个思路？干吗非得在一棵老树上吊死？重新打造一款新节目行不行？”</p> 我心下暗笑，知道他这个建议绝对出于私心。</p> 老节目的利益分配，早成定局，坚硬封闭如同一个铁桶。</p> 哪怕刘总和金霏他们的合作达成，小梁一个外人也难以插足。</p> “可以啊！”</p> 刘总听了一拍大腿，说，“咱们就做个网综（网络综艺节目）吧，请小田老师，来当总策划和总导演！”</p> 我忙摆手，说自己还年轻，还想在电视台里多锻炼和多学习几年呢！</p> 同时，我也投其所好。</p> 说台里的确在积极考虑节目的升级换代。</p> 当年更红的《超级女生》和《快乐女生》，不是都见好就收了吗？</p> 所以，做新节目的确是个好主意。</p> 这样“总冠名”和“独家视频网站”的难题，也就迎刃而解。</p> 我说的都是实话，台里确有做新节目的想法。</p> 而且，哪个编导不想拥有一档完全属于自己的节目呢？</p> 不过，在我的人生规划里，那是四十岁以后的事了。</p> “好！咱们就两条腿走路。”</p> 金霏端起了酒杯，“小田老师多费心，一方面帮忙公关台长，一方面想想新节目的事。”</p> 他还表示，不想只做纯粹的网络节目，毕竟目前还是综艺的受众面和影响力更大。</p> “不必考虑钱，钱完全不是问题！”他再次声明，当真财大气粗、舍我其谁。</p> 饭后，金霏请小梁代替他，陪我去“耍”。</p> 而自己和刘总约了人，要去西山打桥牌。</p> “小梁知道去哪儿。”</p> 他冲着小梁和我，调皮地挤了挤眼睛，瞬间年轻了二十岁，“我全都安排好了，今天你们小哥俩，一定要玩尽兴！”</p> ……</p> 小梁带我去了一家名冠京城的夜·总会。</p> 他说这个“场子”其实是金霏开的，是北京最“安全”的地方。</p> 又大又豪华的一间包房，已经开好，莺莺燕燕地坐了一排陪酒的“小姐姐”。</p> 我虽然是见过世面的人，但也看花了眼。</p> 房间里有两组大沙发。</p> 分别配有一张几乎像单人床那么大的茶几。</p> 小梁把他那桌的“小姐姐”们支到我这桌，然后拉起我来，坐到了他那边。</p> “浩子，你听我的！”</p> 他说，“别给老刘和老金联系台长，咱们就做个全新的节目出来！你当导演，我当制片，让老金他们赞助。”</p> “我也是这么想的，让他们当新节目的冠名和独家网站！”</p> 这时，一名服务员，分别给两张茶几送来超大的果盘。</p> 她穿着米色的工作服，款式明显是模仿飞机上的空姐的制服，还有肩章和臂章呢。</p> 只是更短、更紧、更凸显出婀娜的线条。</p> 但是即便如此，也比那些“小姐姐”们穿的裙子保守多了。</p> 她的脸上，戴着白色羽毛做的面具。</p> 只有鼻尖以下露在外面，肤色白腻、光滑晶莹。</p> 樱桃小口、唇红齿白，在左侧嘴角的酒窝位置上，有一颗芝麻粒大的美人痣，很是醒目。</p> 她摆好果盘后，就斜坐在我们这张茶几边的地毯上，给我们倒酒。</p> 我收回视线，思忖着对小梁说：“新节目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想出来的，现在节目太多，想做出新意太难了……另外，我还有一个顾虑。”</p> “你说！”</p> “嗯……我怀疑老金干这个，目的是不是想洗钱啊？我知道他可不太干净。”</p> “你想多了。”</p> 小梁不以为然地说，“管他洗什么呢，不给钱就不干！可是干好了，咱俩很快就财务自由了！”</p> “可……如果节目都制作一半了，或者都播出了，他的臭底突然又被人扒出来怎么办？”</p> “哎呀！”</p> 他使劲拍着我的大腿说，“你怎么还这么理想主义？你不说，我不说，他自己不说，谁知道这个冠名商是老金投资的？”</p> “他从进入投资圈，就已经洗白了，还等现在？再说，伟大领袖马克思都说过，资本来到人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流着鲜血和肮脏的东西。”</p> 桌旁的那名服务员，正翘着纤长的手指，给我们剥妃子笑荔枝。</p> 这时，她突然抬起头来，问他：“梁总，您和这位老板，说的是我们金总吗？”</p> 声音非常好听。</p> 小梁立刻警觉起来，问她：“咦？你认识我？”</p> “您和金总来过一次，我记得您，当然，您不会注意我。”</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号盒子〈二〉全国包邮 小梁想了想，更加难以置信，问她：“我是半年多前来的，你还能记得我？”</p> “记得啊！您是正月十五后的第一个周末来的。”</p> 闻言，小梁坐起了身子，气氛紧张起来。</p> 我忙打圆场，说他：“哎呀，你难为人家小姑娘干吗呀！”</p> 然后我让服务员去另一桌待会儿，说我要和梁总先谈事情。</p> 服务员很听话地站起来。</p> 小梁又叫住她：“哎，你叫什么？”</p> 她露在面具外面的嘴，嫣然一笑，答：“我叫小姬，不是小母鸡的‘鸡’，是蔡文姬的‘姬’。”</p> ……</p> 这就是我和小姬的初识。</p> 她的确是一名“公主”，但不是皇家的公主，而是一名夜总会里的“夜店公主”。</p> 我承认前面的铺垫多了点儿，但那些和后面的故事息息相关，我已经做了最大程度的简化。</p> 没去过夜总会的人，一听到“公主”二字，就会误会她们也是陪酒的“小姐姐”。</p> 其实不然，她们只是服务员罢了。</p> 在那些连夜店的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的人，写的意·淫里，也常把“夜店公主”，和那些可以被客人带走的小姐划上等号。</p> 这纯粹是无知和误导。</p> 但是和普通餐厅的服务员，又有所不同。</p> 她们除了倒酒，和操作KTV设备等常规服务外，还要陪客人猜酒行令和做游戏。</p> 有时候在客人的要求下，她们还会喝几口酒。</p> 但是浅尝即止。</p> 目的只是让客人多喝酒，乃至多买酒。</p> 而且她们绝不会坐到客人的身边，都是或坐或跪在茶几边上，提供陪侍服务。</p> 我不知道老金这家夜总会里的规矩。</p> 但我知道很多“夜店公主”，是没有底薪的，甚至还要交押金给店里。</p> 她们的收入，都来自于客人给的小费，和推销酒品的提成。</p> 什么？</p> 你们问我怎么知道得这么多？</p> 呃……呃……</p> 想继续听故事，就别东问西问的！</p> ……</p> 把小姬从我们这张桌子支开以后，小梁其实也没有继续跟我聊需要保密的事。</p> 他开始天马行空地畅想未来，就是所谓“财务自由”后的美好生活。</p> 所以我很快就走了神，注意力被另一张桌子吸引过去。</p> 吸引我的，不是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小姐姐”。</p> 而是小姬。</p> 她还是坐在茶几旁的地毯上，正和沙发上的几个小姐姐玩牌。</p> 扑克牌在她的手里花样百出，完全不输于香港的那些赌神系列电影。</p> 小梁的视线，也因为我而转了过去。</p> 我从他的脸上，看出了我自己的表情瞠目结舌、目瞪口呆。</p> 他招手把小姬叫回我们桌，让她给我们俩表演牌技。</p> “小姐姐”们见我们终于谈完了正事，也欢呼雀跃地围拢过来。</p> 小姬从我们这边的茶几下面，取出一个透明的小箱子。</p> 里面装着扑克牌、色子和筹码等聚会玩具。</p> 她先表演了花式洗牌。</p> 纸牌瞬息万变，在她的手里像活了一样……</p> 我是做电视的，擅长的是视觉效果，不是很会用文字表达和形容，你们还是去想那些“赌片”好了，一样一样的！</p> “你在这里太屈才了。”</p> 我真心对她说，“你应该去澳门赌·场里当荷·官。</p> 小姬未置可否。</p> 笑着把一副牌的正面朝上，用拇指按住，一字展开。</p> 让我指定一张牌。</p> 然后把这副牌打乱，分给好几个人，却仍能准确定位出，我指定的那张牌在谁的手里。</p> 这倒也还罢了，没什么神奇的，她靠的是惊人的记忆力。</p> 所以，她能记住半年前来过的小梁，也就一点都不奇怪了。</p> 接着，她又表演摇色子。</p> 我们说什么点数，她都能一次成功摇出来，无论是用一粒色子，还是一把色子。</p> 最后，她把六粒色子，摇得像叠罗汉一样立了起来，而且都是一点朝上！</p> 我大开眼界，承认自己在这方面的孤陋寡闻。</p> 以前我一直以为这是电脑特效，想不到，真的有人能够做到！</p> “我介绍你去拍电影吧！”我说。</p> 小姬还没有回答。</p> 小梁就开始替我吹噓，说我是位著名导演。</p> 我看到小姬的嘴一直含着笑，美人痣陷在酒窝中心。</p> 我忍不住问她：“你干吗戴面具呀？不热吗？摘了吧，是你们这里的规定吗？”</p> 小姬摇了摇头说：“我长得好丑的，可不敢摘，怕败了老板们的兴致。”</p> 一个“小姐姐”紧贴在我身上，趴在我的耳边小声说：“她从来不摘面具的！听说她的半张脸都毁容了。”</p>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了话。</p> “我给你们变个小戏法吧！”</p> 小姬说着，又从小箱里取出一副扑克牌，打破了这个小尴尬。</p> 她先让我检查了那副牌。</p> 牌是装在一个看起来很廉价的黑色塑料盒里，并没有可疑的地方。</p> 小姬洗了几遍牌，让我抽出最上面的一张。</p> 我翻过来看，是张“方片十”。</p> 我把那张牌递向小姬。</p> 她却摆手不要，让我把那张牌撕碎。</p> 同时，她把牌盒倒空，推向我，让我把纸牌的碎片放在盒子里。</p> 我好奇心大起。</p> 把黑色牌盒在耳边摇了摇，没有杂音，也仍然看不出任何问题。</p> 于是，我把那张“方片十”，撕成了七八块，放到盒子里。</p> 同时，紧盯着小姬不眨眼。</p> 只见她挑起食指，轻轻把牌盒的盖子合上。</p> 然后用食指和拇指，捏着牌盒，放在自己的双眼前，轻轻地晃动了几下。</p> 接着，她把牌盒放回到桌上，两只手掌伸开，在盒子上方舞动。</p> 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清说的是什么。</p> 最后，她请我自己打开盒子。</p> 所有人都大声惊呼起来，而我也呆住了。</p> 盒子里的纸牌碎片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倒扣着的完整的纸牌。</p> 我呼吸急促，把那张牌捏起来。</p> 翻过来一看，竟然还是那张“方片十”！</p> 小梁也激动了，把那张牌和牌盒抢过去，详细查看，仍然没有看出所以然。</p> 当小姬把剩下的牌放回牌盒里，准备收回进玩具箱里时，我忍不住问她：“大师，你能不能教我这个魔术呀？”</p> 她看了我几秒钟，然后捏着手指，做了个点钱的动作。</p> 我忙不迭地掏钱包出来，心说本来也要给她小费。</p> 小梁却严厉地制止我，说老金叮嘱过，今天不让我花一分钱的。</p> “我这是拜师学艺交的学费！”我白了他一眼，站起来拉着小姬，去了另一张茶几。</p> 我背对着其他人，问她：“大师，我应该付多少学费？”</p> “您觉得魔术应该值多少钱？”她反问我。</p> “你保证能教会我吗？”我问。</p> 她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p> 我立刻数了五百块钱给她。</p> 她马上把钞票收了起来，警觉地看看小梁那桌，说：“别让他们知道！”</p> 然后，她只用一分钟就教会了我。</p> 敢情那盒牌里，有一半牌都是“方片十”。</p> 洗的时候，稍做手脚，就可以让一张“方片十”排在最上面。</p> 或者根本不洗牌，直接把牌放在盒子里，让观众取走最上面的一张。</p> 机关是在那个牌盒里。</p> 原来盒子是有夹层的，里面已经预先放好了一张“方片十”。</p> 盒子看起来是塑料的，其实盒底板里，却镶有一层薄铁皮。</p> 而夹层，实际就是一层磁铁薄板。</p> 只要稍稍晃动，磁铁薄板就会把观众撕碎的纸牌夹住，露出原来那张完好的“方片十”。</p> 因为磁铁的缘故，夹层和盒底板紧紧地镶在一起，严丝合缝。</p> 我傻了眼。</p> 想起自己的那五百块钱，有一种强烈的上当受骗的感觉。</p> 小姬又把变这个戏法的诀窍讲了一遍，然后把那个魔术牌盒，快速地塞进我的衣兜里。</p> 很郑重地“传”给了我，还说：“您多练几次就能熟练掌握了，您也可以给别人表演了。”</p> 我呆立半晌，又故技重施，借口去了洗手间。</p> 我反锁上洗手间的门，坐在马桶盖上，打开手机里的网购APP。</p> 用扫描功能，扫描魔术牌盒，想看看有没有网购的。</p> 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p> 有好几十个卖家，都在卖这破玩意儿，最高售价三十八元。</p> 还他·妈·的全国包邮！</p> 我当时就决定，再也不来夜场玩儿了，这儿的消费陷阱也太多了。</p> 可是当我回到包房，几分钟后，却打消了这个念头。</p> ……</p> 小梁可能看出了我的不快，问我：“你怎么了？”</p> 我白了小姬一眼，口是心非地回答：“没事！”</p> 后来我想，这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p> 不能怨别人，那五百块钱又不是小姬张口管我要的。</p> 当时我用眼睛白小姬的时候，她和我四目相对，似乎有点惭愧地低下了头。</p> 过了片刻，她抬头对我说：“导演，刚才我表演的是普通魔术，现在我给您表演魔法吧？”</p> “啊？魔术和魔法还有区别吗？”我诧异地问。</p> “当然有了！魔术都是假的，而魔法是真的，就像哈利·波特，靠的是超能力！”</p> 小梁嘴里的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咳嗽着问她：“什么？你还有超能力？”</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号盒子〈三〉魔法门徒 小姬却没有回答。</p> 而是伸手，把本来就摆在桌子上的一个精致的珐琅盒子打开，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瑞士糖。</p> 就是那种一元硬币大小的，扁扁的方形水果味的奶糖。</p> 口感不软不硬。</p> 我小时候很喜欢吃，吃出了好几个牙洞。</p> 每块瑞士糖，都包在不同颜色的糖纸里。</p> 包红色糖纸的是草莓味的、包绿色糖纸的是青苹果味的、包黄色糖纸的是香蕉味的……</p> 小姬再次问我：“导演，您到底想不想看？”</p> 我心里虽然有些抵触，但为了不扫大家的兴，还是点了点头。</p> 但其实我并不相信她的话，这世界上哪有什么超能力？</p> 全是骗人的！</p> “您一定吃过瑞士糖吧？”</p> 她对我说，“每种颜色的糖纸里包一种味道的奶糖，对吧？”</p> 我催她：“对对，你快变吧！”</p> 她将珐琅盒盖好，举到自己的耳边摇晃，头歪着，像是一边摇晃，一边倾听着什么。</p> 然后她把盒子捧到我的面前，把盒子推开了一道寸许宽的缝儿。</p> 让我伸手进去抓一块糖攥在手心里，不但不要给别人看，连我自己也不要看。</p> 我依言而行。</p> 抓了一块糖，紧紧地攥在手心里，然后把手抽了回来。</p> 她把糖盒放回桌上，先关了电视，然后走到包房门口，转动墙上的开关，把本来很阴暗的灯光调到最亮。</p> 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p> 用另一只手打开糖盒的盖子，装在里面的瑞士糖，还和刚才一样地缤纷。</p> 这时，小姬回到茶几前，朝向我们，紧闭双目，用一只手轻轻揉着面具下的眉头位置。</p> 另一只手托着这条手臂的肘部，像是在努力思考着什么。</p> 过了十几秒钟，她猛地抬起头来，伸出一根手指。</p> 从左向右，又从右向左地在我们面前慢慢地划动。</p> 她每指到一个人，那个人就紧张地挺直身体。</p> “有点儿意思啊！”小梁说。</p> 我却耸耸肩，猜不透小姬在闹什么玄虚。</p> 最后，她的手指方向停在一个“小姐姐”的脸上，用很慢很慢的语速说：“把你包里的那个圆形的、蓝色的东西拿出来。”</p> 那个“小姐姐”，马上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了一个东西。</p> 其实就是一个补妆用的粉扑盒。</p> 盒子里装的是遮瑕粉、B·B粉或者其他什么粉，盒盖里镶嵌着镜子。</p> 盒子真是深蓝色的，上面有若隐若现的金丝装饰。</p> “哈哈哈哈！”</p> 小梁大笑起来，说，“你们骗三岁小孩儿呢？你们肯定早串通好了！”</p> 小姬没说话。</p> 而那个“小姐姐”，却借机摇头跺脚地表演撒娇的本事，表示没和小姬串通过。</p> 其实我和小梁的想法一样。</p> 她们一定是串通了，再说这也没什么奇怪的。</p> 央视春晚上的魔术，都有主持人当“托儿”呢！</p> 接着，小姬让所有“小姐姐”都取出自己的粉扑盒来。</p> 原来，每个女孩的包里，都有一个这种东西。</p> 有方有圆，颜色有红色的、有粉色的、有绿色的，但是唯独再也没有深蓝色的了。</p> 这叫什么？</p> 这就叫魔法？这就叫超能力？</p> 我和小梁相视一笑。</p> 小姬突然指着我说：“给大家看看您手里的瑞士糖吧！”</p> 哟，我都忘了糖的事了！</p> 我环顾四周的众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慢慢地张开手掌。</p> 刚打开一半，我就“啊”地叫出了声，把手里的那块糖，远远地扔了出去。</p> 那块糖，一直被我紧紧地攥在手里，我的体温已经将它变软了。</p> 从正方形变成了长方形，包在外面的糖纸也皱巴巴的，但是这些都不影响我看清它的颜色。</p> 那是一块包着深蓝色糖纸的蓝莓味奶糖，注意是深蓝色的！</p> 和第一个“小姐姐”的粉扑盒的颜色一模一样！</p> “把这个戏法儿也教给我吧！”</p> 终于镇定以后，我又恳求起小姬，同时搓着手指，也做出点钱的动作。</p> “这个可教不了，我说了，这是魔法！”</p> 她一边摇头一边严肃地说，“超能力是老天给的，学是学不会的！”</p> ……</p> 那天，我两点多就回家了。</p> 小梁极力怂恿我挑选“小姐姐”带走，还说选几个都行</p> 反正都是老金买单。</p>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选了，他才好意思选。</p> 但是如果以小姬表演魔术，作为划分前后场的分界线的话，我后半场一直心不在焉，我的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过她。</p> 她没有再表演魔术，或者“魔法”和“超能力”。</p> 而是像每一个“公主”一样，忙前忙后地伺候众人。</p> 有个隐隐约约的想法，出现在我的心里，和我们讨论的新节目息息相关。</p> 只是包房里太乱，我无法集中精力去思考。</p> 因为喝了酒，我和小梁都叫了代驾，送我们各自回家。</p> 小梁满脸遗憾。</p> 我开玩笑说：“马上都要财务自由了，你还看得上这些庸脂俗粉？”</p> 进了家门，我的大脑仍然在快速运转着，只是想法太多太乱，理不清头绪。</p> 我进洗手间准备冲凉，想让自己冷静下来。</p> 脱衣服时，我摸到兜里有个四四方方的硬东西。</p> 掏出来一看，原来是小姬“传”给我的魔术道具——</p> 花费了我五百块钱的那个网上卖三十八块的黑色牌盒。</p> 我苦笑着，把它扔到了洗手台上。</p> 可能是福至心灵，我愣了片刻，又把它拾了起来。</p> 一掀开盒盖，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粉色钞票，赫然躺在盒子里，钞票下面才是扑克牌。</p> 我把钞票展开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五百元！</p> 我清楚记得小姬怕被别人看见，先快速地把钱收了起来，然后才把这个魔术教给我两遍，最后亲手把盒子塞进了我的衣兜里。</p> 全过程，我的视线都没有从她的手上离开过。</p> 她是什么时候把钱放进牌盒里的呢？</p> 我记得我躲在洗手间里上网搜索时，光顾着生气了，并没有打开过盒子。</p> 那时候，钱已经在盒子里了吗？</p> 她的手法真的太快了，这才是第一流的魔术！</p> 原来她给我表演了三次，而不是两次！</p> 虽然我不相信她真的会什么魔法和超能力，但这三次表演，都震撼到了我。</p> 我一手举着魔术牌盒，一手拿着五百块钱，左看看右看看。</p> 心中充满了疑惑、好奇，也有一丝感动。</p> 突然！</p> 从在夜·总会开始，就出现在我脑子里的那些想法，在这一瞬间融会贯通、豁然开朗！</p> ……</p> 几个小时后的上午十点，我闷头冲进了副台长的办公室，反手锁上了门。</p> 你们别误会。</p> 副台长是女的没错。</p> 她还在组里当编导和总导演的时候，我给她当了好几年助理也没错。</p> 但她是电视圈里有名的男人婆，长得丑不说，还膀大腰圆。</p> 当台长之前，她一发火就满嘴脏话、破口大骂，经常被不认识的人误会是个爷们儿。</p> 我把一张纸重重地拍在她面前，上面是我用毛笔龙飞凤舞地写的四个大字：魔法门徒。</p> “这是什么？”</p> 她的注意力立刻被那张纸吸引了，居然忘记骂我的不敲门，擅自闯入和大白天锁门。</p> “这就是台长您一直在寻找和期待的新节目！”</p> 不等她发问，我就开始了演讲——要的就是这种突然袭击的效果。</p> 我说，现在各大电视台和视频网站都在寻求突破。</p> 由明星领衔的单艺术门类的节目，开始显山露水。</p> 比如相声小品、街舞和说唱，这种形式在以后相当长的时间里，也会大行其道。</p> 而我想到了一个还没人做的点，那就是“魔术”！</p> 但一定要保密和加速推进，不能让别人抢了先！</p> 我构想的这个《魔法门徒》节目的初期，仍然是全民海选。</p> 评委邀请国内的著名魔术师和明星的组合。</p> 特别是一位和我们台有过合作的天王级台湾歌手。</p> 他本身就是一个疯狂的魔术爱好者，技巧达到甚至超过了专业魔术师的水平，要力争请他来当主评委！</p> 在海选出二十个左右的魔术师，或者魔术组合以后，就正式开始一轮一轮的选拔赛和决赛。</p> 最后决出一个总冠军。</p> 奖励他去美国，成为“魔术之神”戴维的门徒，学艺一年。</p> 我唾沫横飞地说着。</p> 台长不动声色地听，直到出现戴维的名字，她才眼睛一亮。</p> 打断我：“戴维？穿越北海白塔的那个？他是我小时候的偶像啊！”</p> “对！他是中国人最熟悉和最喜欢的世界级魔术大师，有他这张王牌，这档节目就一定能火！”</p> “他现在还在演出吗？好像很多年没他的消息了。”</p> “我查了，他现在还在拉斯维加斯的一个什么酒店，驻台演出呢。”</p> “他还那么帅吗？当年我就是被他，泯灭了对所有其他男人的美好梦想。”</p> “帅！越老越帅！”</p> 我强忍住笑，没想到台长还和戴维有这么一段“情缘”。</p> “可是请他得花多少钱？”</p> 台长毕竟比迷妹时代大了几十岁，心智成熟多了，她嘬起了牙花子。</p> “我想了，有钱就请他来现场，没钱也不必请他来，咱们去美国找他拍素材回来，做片花和片头片尾。也可以远程拍他对比赛选手的点评，最后总冠军去学艺的时候再跟拍。国内部分，天王就能压住场子！”</p> “这倒是个主意，这样在戴维身上应该花不了多少钱，加上去美国的摄制组，几百万美元应该够了。”</p> “咱们先不说钱的事。”</p> 我说，“再说了，泰森都能被请来拍垃圾电影，奥·巴马都能被请来拍合影骗钱，我就不信请不动戴维，他还能比总统和拳王难请？他再神，说到底还不是一名艺人？”</p> 台长翻着白眼珠，望了会儿天，嘟哝了一句：“小田，还是你敢想，不过，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p> 我欣喜若狂，以为她同意了。</p> 没想到，她又提了好几个问题。</p> 比如，她怀疑，现在会有很多魔术爱好者，来报名参加海选吗？</p> 上哪儿去找这么多会变魔术的人？</p> 我忙说，我已经调查了。</p> 其实现在的魔术“粉儿”，还是挺多的。</p> 比如在“抖音”上，每天都有很多人，拍摄和上传自己表演的魔术视频，我们可以去邀请他们。</p> 我始终没提小姬。</p> 我一心想把小姬当做“王牌”和“法宝”，不让别人知道她的存在。</p> 我会亲自去邀请她，来参加海选，并且帮助她至少进入选拔赛。</p> 当然，我相信，凭她自己的本事也没有问题。</p> 这是我对她给我提供魔术灵感，和退还给我五百块钱的回报。</p> 我觉得这姑娘真心不错，虽然她是一名“夜店公主”，可以说出身在尘土，或者污泥里。</p> 台长还担心节目做出来后，会有多少观众喜欢看？收视率能保证吗？</p> 我说，对神秘力量的好奇，是人类的本能。</p> 魔术是从古至今，唯一永远受欢迎的艺术形式。</p> “抖音”上那些魔术视频，和魔术揭秘视频的观众数据，就是佐证，喜欢这些视频的平均人数，远远超过其他艺术门类。</p> 说到这里，我突然灵机一动。</p> 在台长面前竖起一根手指，装腔作势地摇了摇。</p> 同时，用另一只手，慢慢地掏出了小姬给我的魔术牌盒。</p> 我打开盒子，把最上面的一张“方片十”递给她，说：“来！您把它撕成碎片！”</p> 虽然我把这个魔术，变得又笨拙又生硬，但仍然把台长唬住了。</p> 这么多年来，我都没在她的脸上，见过那么复杂的表情。</p> 她讶异之下，表现出了女汉子的原形，“我·操·他·妈·的！你怎么变的？”</p> 她的这种反应，正中我下怀。</p> 我得意洋洋地回答：“您看，您都喜欢吧？喜欢魔术的人，都有着一颗珍贵的童心”</p> “少他·妈废话！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变的？”</p> 她着急地问，一边捏着“复原”后的“方片十”左看右看。</p> “这可是我花五千块钱学来的！”我吹牛不上税。</p> “只要您同意我做《魔法门徒》，我就免费告诉您，还保证教会您，这副魔牌也归您了！”</p> 她狠瞪了我一会儿，然后毫不犹豫地——</p> 把我轰了出来。</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号盒子〈四〉第四个魔术 我寝食难安地等了一天，直到夜里一点，终于等来了台长的电话。</p> 她说，过几天她要去海南。</p> 我们台所属的传媒集团，在那里建的影视基地已经完工了。</p> 电视台的所有高层领导，都要去参加剪彩仪式。</p> “我跟天王的经纪人很熟，刚刚通过他邀请天王来担任剪彩嘉宾，天王已经同意了。”</p> 一听此话，我的呼吸都困难了，心怦怦地乱跳。</p> “小田，抓紧时间，利用好这最后几天的工夫，把你早上跟我白话的内容，都落实在纸面上，做个最牛逼的PPT出来。再准备至少二十份方案，一看就要很专业很正规的那种，然后你跟我一起去海南！”</p> “没问题！我找几个人一起做。”</p> “注意保密！绝不能让别的台和其他媒体知道！”</p> “没问题，没问题！”</p> 我激动地回答，我已经不会说别的了。</p> 台长最后说：“我平时很少夸人，怕你们骄傲。但是这次我不得不说，《魔法门徒》真的不错，如果能立项，你就是总导演。小田，你努力干吧，我看好你哟！”</p> 我又兴奋得一宿没睡好，几次在梦里笑醒，而且那什么……</p> 我好几次梦到了小姬。</p> ……</p> 一周以后，海南影视基地的剪彩仪式已经结束。</p> 天王很给面子，来了整整一天。</p> 副台长带我“潜入”他的私人飞机，向他和他的经纪人透露了《魔法门徒》计划。</p> 不出我们所料，童心未泯的天王，非常感兴趣也非常兴奋，说他一定参与。</p> 他只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摄制组去美国采访和拍摄戴维时，一定要带上他——</p> 敢情也是老戴维让他爱上了魔术。</p> “没问题！”</p> 我马上答应，我知道，副台长也不会反对。</p> 天王和戴维同框，这本身就是个很吸引人的卖点。</p> 我甚至还添油加醋地对他说：“只要您愿意，还可以担任美国摄制组的主持人呀！由您亲自来采访戴维。”</p> 天王确实可爱，他使劲搓着手，笑得像个孩子。</p> 天王离开海南以后，在副台长的精心安排下，几位对节目有生杀大权的大佬，和他们的陪同人员，都“转场”到了蜈支洲岛上的酒店里。</p> 在酒店商务中心的大会议室里，我向他们做了《魔法门徒》的正式介绍。</p> 现在，我已经有了PPT，和精美得如同售楼书一样的策划方案。</p> 自然比只凭一张嘴，“喷”副台长的时候，效果好多了。</p> 我对自己的口才很自信，每个人都听得兴致盎然。</p> 特别是一众女将，一听到戴维的名字，少女情怀立刻附体。</p> 惊呼尖叫、面泛潮·红，仿佛集体吃了兴奋剂。</p> 我不由得暗自感叹：这男人如果在又高又帅的同时，还会点魔术的话，那当真是所向披靡——</p> 我决定利用这次的难得机会，也好好地练几手。</p> 当然，大佬们也提出了很多问题，但此时我的准备更加充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p> 我甚至还透露了一个消息，那就是节目的独家冠名权，和视频网站的合作，都谈得差不多了。</p> 也就是说，经费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一大部分。</p> 可是，我还是被一个问题难住了。</p> 提这个问题的，是已经去传媒集团出任要职的老台长。</p> 老头儿心思缜密，一张嘴就说到了点子上。</p> “魔术不像相声小品和唱歌跳舞，它是一个更加独立和专业的艺术品类。特别是当我们想在电视上完美呈现魔术时，需要很多专业的指导和布置。”</p> “需要多部门的统筹配合，否则就会穿帮，就会被观众指摘。连央视春晚上的魔术，都经常被骂得体无完肤。那么我想请问——”</p> 他停顿在这里望向我，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p> “请问。”</p> 他终于继续说，“小田，你的团队里，有没有真正懂魔术的人？”</p> 我一下子愣住了，心想这不是开玩笑吗？</p> 我光杆儿一个，哪有什么团队？</p> 《魔法门徒》都还没立项呢，我上哪儿组团去？</p> 副台长想帮我解围，说节目立项后，会监督我第一时间聘请专业的魔术顾问。</p> “我的意思是。”</p> 老台长翻着方案书说，“还是要请真正懂魔术的人，从一开始就介入，小田的脑子很活，必须有人把关。”</p> “现在，咱们纯粹是一帮外行，在瞎聊瞎吹！比如这间屋子里的人，有会唱歌的、有会跳舞的、有会弹琴的，但是据我所知，没有一个会变魔术的。”</p> 我差点脱口而出我会变魔术，小姬的魔术牌盒还在我的兜里呢。</p> 但最后还是放弃了。</p> 眼前这么多见过世面的人，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是别拿出来现眼了，那可能会有反作用。</p> 可能是怕打击我的积极性，老台长解释说，节目想得很不错，也应该会红。</p> 他之所以提这个要求，全是为了大家好。</p> “有！”</p> 我一激动脑子就抽筋儿，大声说，“我有一个最专业的魔术顾问！”</p> 我说，我的魔术顾问，是从欧洲顶级魔术学院毕业的。</p> 师从欧洲魔术大师表演多年，不但技艺超群，还有丰富的舞台经验，现在刚刚回国，就是这个人给了我新节目灵感。</p> “欧洲顶级魔术学院？”</p> 一位著名女制片人，对我的话半信半疑，问，“那所魔术学院叫什么名字？是霍格沃兹，还是布斯巴顿？”</p> 我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都是《哈利·波特》里的学校名字，好几个人笑出了声。</p> “不是！”</p> 我气急败坏地争辩，“魔术学校的名字都很长，我哪记得住？”</p> “小田，好事多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p> 老台长说，“过几天我要出差半个月，等我回来，你叫上你的魔术顾问，咱们再一起讨论你的《魔法门徒》。”</p> 还要再等半个多月？</p> 我可等不了！</p> 而且半个月后，还能凑齐这些大佬儿吗？肯定没戏啊！</p> 我的副台长，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说：“小田，我们能凑齐不容易，你能不能让顾问来？我们也多住一天，争取这次就给《魔法门徒》拍板！”</p> 我一咬牙一跺脚，说：“行！”</p> 然后一路跑出了会议室。</p> 我站在饭店外的礁石上，看四下无人，拨通了小梁的手机，“咱们的事儿有戏了！”</p> “这么快？！”</p> 他听了又惊又喜，“怎么回事啊？快给我讲讲！”</p> “见面再说！你现在要做的，是不惜一切代价，用最快的速度，把小姬带到我这儿来……”</p> “等会儿，小姬是谁？”他已经彻底忘记了。</p> “就是在老金的夜总会里，给咱俩变戏法的那个公主’啊！”</p> “好，我马上就去！是把她送到你台里去吗？”</p> “我在海南岛。”</p> “什么？你没在北京？你让我把她送海南岛去？”原来他刚弄明白。</p> “别耽误时间啦快去！噢不，快来！”</p> 第二天的傍晚时分，在蜈支洲岛的码头上，无数珊瑚鱼，在透明的海水里畅游。</p> 三五成群的游客，拿着面包喂食。</p> 而我却焦躁地远眺海面，望眼欲穿。</p> 在这二十四小时里，小梁和我通了无数的电话，所以我能知道他的行踪。</p> 他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找到了只上晚班的小姬。</p> 又费了多少唇舌，说服小姬和他来海南，都不必细说了。</p> 最后，他付给了小姬半个月的工资，还买个两个人的高价机票，这都没少花钱。</p> 小梁说，压根不用这么费事，直接找金霏啊！</p> 老板一声命令，一个小“公主”还能不乖乖听话？</p> 可是我不想既花着老金的赞助费，同时还从他旗下挖人，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服务员。</p> 而且万一小姬红了，我还惦记当她的经纪人呢！</p> 这都是我的小小私心。</p> ……</p> 手机响了，是小梁打来的，说他和小姬马上就到。</p> 很快，大海上出现一艘快艇，在水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p> 我认出，那不是普通游客乘坐的载客数百名的大艇，而是只能载客十几人的小艇，就向小艇的专用泊位走去。</p> 路上走过一排喂鱼的肥胖大妈，都戴着所谓“脸基尼”，也就是防晒面罩。</p> 我突然想起一件被我忘得一干二净的事。</p> 就是从我见到小姬开始，她都一直佩戴着羽毛面具，遮挡住了大半张脸。</p> 她自称长得很丑，而别人说她毁容了。</p> 可我刚刚跟大佬们吹牛，说她很有舞台经验，这不是自己打脸吗？</p> 这可怎么好？</p> 可是不容我细想，快艇已经靠岸，下来了一排花枝招展的少女游客，而小梁很绅士地跟在最后面。</p> “你猜猜谁是小姬？”</p> 他一脸古怪的表情问我，冲叽叽喳喳的姑娘们扬了扬下巴。</p> 我不用猜，就已经认出了小姬，她被自己嘴角上的美人痣出卖了。</p> 我又上了一次她的大当，这是小姬变的第四个魔术。</p> 原来，她长着一张秀丽绝俗的脸。</p> 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一双美目明眸善睐，如海上新月、如浪花堆雪。</p> 虽然是一名“夜店公主”，脸上却没有一丝风尘气。</p> “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还要戴面具？”我冲口而出。</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号盒子〈五〉X节目 “我要是不挡着点，老板们该老看我了，就不看……她们了！我就在我们那儿干不下去了！”小姬笑着说。</p> “这回你彻底不用干了！跟我吧！”</p> “啊？”她惊讶地望着我。</p> “不是不是。”</p> 我忙纠正自己的口误，“是来跟我们一起做电视节目吧！”</p> “好呀好呀！”</p> 她很大方地答应了，能看得出，她是发自内心地高兴。</p> 当小姬背剪着双手，站在大佬们的面前时，每一个人都表情复杂。</p> 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我。</p> 她的年轻稚气就不必说了。</p> 和小梁出发来海南时，北京已经是深秋。</p> 她身上穿着长袖卫衣和破洞牛仔裤，和海南的热带氛围格格不入，而且显得土里土气的，像一个刚刚入行不久的女演员。</p> 我想起自己曾经说过，她是从欧洲学成归来的。</p> 现在后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或者冲出去跳海。</p> 我光盯着她长得好看了，怎么没想到，先带她去买几件衣服打扮打扮呢？</p> 男人婆副台长，一看到长得好看的女孩子，就气不打一处来。</p> 她直接揪着我的领子，把我扯到了会议室门口。</p> “你找来这么个小美妞儿要干什么？她能会什么？”</p> 她声色俱厉地问我，“你这不是拆你自己的台吗？”</p> “我我我……”我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说什么。</p> 突然急中生智，跑回小姬的身边，把她给我的那个魔术牌盒，塞到了她的手里，低声说道：“快给他们变魔术。”</p> 她吃惊地望向我，立刻明白了我的用意。</p> 她把牌盒打开，取出那副有一半都是“方片十”的扑克牌。</p> 开始凌空洗牌，一边洗一边说：“我给叔叔阿姨们，变几个适合舞台演出的戏法吧！”</p> 然后，她两只手指捏起一张牌，不知道用什么手法一弹，那张牌就旋转着飞了出去，方向是老台长的脸。</p> 我吓了一跳。</p> 刚要惊叫出声，那张牌又飞回到她的手里。</p> 大家紧张的心放了下来，会议室里响起了零星的笑声。</p> 她朝不同的方向，又飞了几次牌后。</p> 手越来越快，飞出去的牌又返回后，她不再接住。</p> 而只是在牌上轻轻一抚，牌就又远远地飞了出去，而几乎同时她又飞出了一张牌。</p> 过了一会儿，空中的牌达到了十几张，围绕在小姬的身畔，上下飞舞，像一群白色的蝴蝶，难得的是绝不会相互碰撞。</p> 而身处牌阵当中的小姬，脸上却始终带着微笑。</p> 忽而转身，忽而跃起，在飞回的牌上，不时轻轻地拨弄一下。</p> 我已经一步步地退回到副台长身旁，得意地问她：“这您见过吗？这本事戴维都不会！正宗的德国巴伐利亚烤肘子黑森林蛋糕魔术！”</p> “少扯淡了！”</p> 副台长骂了我一句，但是仍然双目放光，视线不离小姬。</p> 有几位大佬从座位上站起来鼓掌，小姬从空中一张张地收回了牌，缓缓地鞠身行礼。</p> “太美了！”那个难为过我的女制片人说。</p> 不知道她是在夸小姬长得美，还是夸小姬的魔术美。</p> “可是小妹妹——”</p> 她接着问了一个讨厌的问题，“我觉得你这是杂技，不是魔术吧？虽然也非常炫！”</p> 我赶紧又跑回到小姬的身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说一句，魔术得事先做准备，不是说变就能变的！我们刚来……”</p> 小姬把那盒牌还给我，这时轻轻地推了我一把，说：“可以的！老师你看着就好了。”</p> 然后她向大佬们“征集”了一把折扇，和一个打火机，又让我给每个人发一张纸。</p> 小姬说道：“叔叔阿姨们都会叠纸鹤吧？现在请每人叠一只给我吧。”</p> 小梁在室外候着。</p> 屋里除了我以外的人，都是四五十岁往上的年纪，他们面面相觑，都想不起来纸鹤怎么叠。</p> 我虽然依稀记得，但是叠了一半，也继续不下去了。</p> 小姬不急不躁，把一张纸裁成正方形，高举双臂，慢慢地叠出了一只纸鹤，放在了脚前的地上。</p> 大家恍然大悟。</p> 有人很快把自己的那只鹤叠出来，然后去指导仍在抓耳挠腮的同事。</p> 一边指导，一边奚落对方“没有童年”，会议室里的笑声，响成一片。</p> 趁大家叠纸鹤的时候，小姬把两张纸摞在一起。</p> 然后慢慢地撕成了很小的碎片，攥在手里。</p> 都叠完后，我帮小姬把每个人的纸鹤收揽过来。</p> 在她的指挥下，都摆在她叠的纸鹤的周围，鹤嘴都朝向“鹤阵”中间，然后我远远地退了开去。</p> 小姬蹲了下来，“唰”地打开折扇。</p> 在那群纸鹤的上方轻轻地扇动空气，但并不是直接去扇纸鹤。</p> 过了一会儿，纸鹤们开始晃动起来，像是活了一样。</p> “咦？”很多人发出了这样的声音。</p> 我却明白其中的科学原理。</p> 当小姬扇动纸鹤上方的空气时，气压的变化，会让周边的空气产生朝下的压力，并向中间聚拢。</p> 于是带动了纸鹤的晃动。</p> 可是，下面发生的一幕，我却不能解释了。</p> 小姬一边不停地扇动着折扇，一边慢慢地站了起来。</p> 地上的纸鹤和她起立的速度一致，也缓缓地离开了地面。</p> 大大小小的、或美或丑的纸鹤，像是在扇动着翅膀。</p> 比小姬刚才表演的飞牌，美了一千倍、美了一万倍！</p> 她站直以后，改变了手法，纸鹤越飞越高，汇聚在了她的头顶。</p> 然后，她将另一只手伸到扇子上方，非常慢地撒开手指。</p> 一片、两片、三片……</p> 十片、二十片、三十片的纸屑，腾空而起，环绕着纸鹤，像是堆银砌玉的雪花。</p> 我听到那个嘴特别“欠”的制片人又在说：“美是真美，美妙绝伦！可这还属于杂技呀！”</p> 小姬却不理会。</p> 她撒光纸屑后，慢慢地收回那只手，划动打火机，燃着火苗。</p> 从扇子的风吹不到的位置，向纸屑团靠近。</p> 突然，她抽回了执着折扇的手。</p> 打火机烧着了细小的纸屑，火苗从她面前腾空而起，变成一个大火球，将所有的纸鹤裹挟其中。</p> 众目睽睽之下，那个火球只停留了一瞬间就熄灭了。</p> 所有纸屑消失。</p> 一张张平展如新的方纸，却从空中飘落而下，仍然洁白如雪。</p> 除了老台长，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叫好鼓掌，我看见有人直擦眼泪。</p> 女制片人也是性情中人，可能是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吧，她干脆扑上来，给了小姬一个大大的拥抱。</p> 我的副台长扶着小姬的肩膀，胸有成竹地问：“现在，大家可以投票表决了吗？”</p> “不必了！”</p> 老台长突然举起一只手制止，同时也站了起来。</p> “我只说一句话！”</p> 他声若洪钟地说，“我希望如此无与伦比的演出，能够早一天出现在我们台的节目上！”</p> ……</p> 第二天下午，我们返回了北京。</p> 清晨，霞光万道，我们坐在蜈支洲岛的沙滩上，海对面是美丽的海棠湾。</p> 小梁在远处不停地接打电话，安排各种约会和见面，都是关于《魔法门徒》商业合作的。</p> 当然了，现在对外暂时还用《X节目》代替它的真实名字。</p> 小姬郑重其事地向我提了几个要求。</p> 首先，她不想金霏或者夜总会的人，知道她跳槽来了电视台。</p> 但她也说，只要我和小梁保密，就没人知道。</p> 因为她总是戴着面具，又是一个不起眼的服务员。</p> 以前的熟人，在电视上也不会认出她来，金霏更认不出来。</p> 这我同意。</p> 我比她还不想让金霏知道这件事呢！</p> 第二，她不想当节目的专业顾问，她想作为普通选手身份参赛，她要凭自己的力量夺得冠军，成为戴维的门徒！</p> 这我也同意，但提出她一定要协助我，给我专业的意见和建议。</p> 第三，她要求有自己的独立工作室和交通工具，工作室要有足够大的空间，和最高程度的安全保障，用来准备和练习魔术。</p> 我仍然同意，承诺给她在京郊找一间闲着的摄影棚。</p> 我还同意了她所要求的保密的权利。</p> 只要她自己不说，任何人不得打探她的魔术的底细。</p> 最后，小姬望着我说：“田老师，您给我编排任何故事，我都无所谓，只要您能自圆其说。”</p> “比如说，我是从国外的魔术学校毕业的那些话。但是！绝不可以来刺探我的背景和经历，如果我发现了，就马上离开！”</p> 这个要求就比较刁钻古怪了。</p> 但是谁让人家是魔术师，和这档新节目以后的台柱子呢？</p> 身为魔术师，当然要保持神秘感吧？</p> 所以，我为此举起手发了重誓。</p> 我想跟小姬谈谈酬劳。</p> 除了她的顾问费外，其实外人不知道，选秀节目的选手也都是有出场费的，多的一场能达到好几万。</p> 小姬却摆摆手，非常豁达地说，让我给她做主好了。</p> 她只想把心思放在研究新魔术上，而且相信我绝不会亏待她。</p> “你是说，我就可以当你的经纪人？”我难以置信地问。</p> 还有这么便宜的事？</p> “随便！”她又冲我笑了起来。</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号盒子〈六〉最后的魔术 我最后问她：“真的，小姬，你这一身本事到底从哪儿学来的呀？”</p> “您犯规了！”</p> 她立刻板起一张严肃脸，“您刚发誓说，不打听我的底细的！再说了……”</p> 她马上又恢复了笑容，“您不是都说了，我是从欧洲学艺归来的吗？嘻嘻，就这么着吧！听着挺来劲的。”</p> ……</p> 下面的事情不太好玩儿，我就一语带过了。</p> 首先是戴维方面。</p> 副台长“以权谋私”，带着天王一行人，奔赴拉斯维加斯。</p> 戴维，是最早来中国演出的艺术家之一。</p> 同期的，还有理查德克莱德曼，他本来就对中国很有感情，于是谈判很快达成。</p> 就像我以前说的，《魔法门徒》的国内部分，以天王为主。</p> 而老戴维只出现在片头、片尾和片花里。</p> 半决赛或者决赛那场，他才来中国。</p> 然后，是金霏和视频网站的刘总方面，他们也都很喜欢《魔法门徒》的创意。</p> 在我的穿针引线之下，他们和电视台方面一拍即合。</p> 双方也很快签署了协议，第一笔冠名费，和独家视频网站的赞助费，随后到账。</p> 再之后，就是召开盛大隆重的全球发布会。</p> “魔法门徒”这个名字，被正式昭告天下。</p> 全中国有点名气的魔术师，悉数到场，天王站在签名墙，前笑得像个孩子。</p> 海选开始后，不干不知道，原来中国真的还有这么多人喜欢魔术，无论男女老少还是汉回蒙壮。</p> 在这期间，小姬一直被我“雪藏”在京郊大兴的一个影视基地里，一边苦练自己的技艺，一边帮我策划比赛的舞台和流程等。</p> 我和“特约”制片人小梁，都避免和她公开接触。</p> 进入海选阶段后，我让人把小姬送到外省参加选拔。</p> 她随随便便表演个拿手的小魔术，就得到了进京复选的机会。</p> 你们可以说这是暗箱操作，无所谓，我现在把一切和盘托出，就是因为我已经无所畏惧了。</p> 台里看过小姬表演的大佬儿们，也都知道此事，都认为她实至名归，应该得到冠军的荣誉。</p> 复选的部分场次，有天王坐镇，所以备受关注。</p> 《魔法门徒》进入到这个阶段，已经席卷全国，狂揽收视。</p> 于是，我安排小姬在有天王的时候出场，同时在电话里嘱咐她：“小姬你悠着点，能保证入选就行了，不用太使劲儿，我们也得保证节目好看和竞争激烈不是？”</p> 她想了想说：“好吧，那我就简简单单地玩玩扑克吧！”</p> 可是，小姬还是没有掌握好“度”。</p> 她把包括给我们演出过的扑克技法、飞牌技法等融合在一起，又加入更多令人眼花缭乱的技巧。</p> 一个人在舞台上玩嗨了。</p> 每张扑克牌都和她融为一体，惊为天人。</p> 她的表演还没有结束，天王就已经站了起来，还回身向观众席上招手，指挥大家，一齐用掌声给小姬的表演打拍子。</p> 演出结束后，天王左右看看其他评委，双手一摊，问：“还有必要投票吗？”</p> 不等别人回答，他就走向评委席最中间的一个西瓜那么大的红色按钮，双手叠在一起，用力地按下。</p> 舞台的上空，立刻飘下无数彩带、气球和金属箔。</p> 背景大屏幕上，也是礼花齐放礼炮齐鸣。</p> 原来，小姬获得了唯一的一个四分之一决赛直通车资格，全场起立为之沸腾。</p> 她也因此一战成名，变为网红，走红速度大大超过了我原来的计划。</p> 台里开始对小姬进行全方位的包装、宣传和商业开发，开始给她接商业广告和产品代言。</p> 她没有一点脾气，几乎可以说是逆来顺受，让干嘛就干嘛。</p> 对此，我很狭隘地想，这可能是因为，小姬终于得以从夜店的泥沼中脱身，彻底告别了“夜店公主”的身份，所以无比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幸福。</p> 对了，在台里的授意下，她还开通了各个社交平台的账号，微博的、微信公众号的、今日头条的……</p> 她自己给这些账号，都起了一个相同的名字：魔法妖姬。</p> ……</p> 《魔法门徒》的决赛之夜，终于到来。</p> 在这之前，小姬又为观众奉献了几场精彩绝伦的魔术表演，被媒体誉为“每一秒、每一个动作，都值得载入人类魔术史的史册”。</p> 我觉得这些话还是太夸张了。</p> 如果真是这样，小姬夺胜以后，还有必要去拉斯维加斯，找戴维学艺吗？</p> 我亲自将小姬送到舞台的侧幕。</p> 她第一次轻轻地抱了我一下，说：“田老师，谢谢您，把我送到了这里，把我送到了今天！”</p> 然后她深深地冲我鞠躬，转身登上舞台。</p> 而戴维和我们的天王，并肩坐在舞台的一侧。</p> 我伫立片刻，就回到了导演指挥现场用的导播室里。</p> 小姬先变了几个小魔术热场，其中就有在海南蜈支洲岛表演过的纸鹤魔术。</p> 但现在，她的准备更加充分。</p> 如雪花般的纸屑被点燃后，纸鹤却没有变回纸。</p> 而是在火球熄灭的一瞬间，变成了几只如假包换的白鸽，四散飞离。</p> 全场欢声雷动，戴维和天王都起立鼓掌。</p> 我通过监视器注视这一切，不停地用耳麦给摄影师下达着命令。</p> “一号机给戴维特写！3、2、1，切到天王特写！3、2、1，切到观众席，3、2、1，切回舞台！推向小姬！”</p> 终于到了最后的时刻。</p> 小姬取出厚厚的一副扑克牌，出示给舞台上的摄像师，背景大屏幕上，出现了那副牌的影像。</p> 原来那不是普通的扑克牌，而是写着不同数字的卡片。</p> 然后小姬走向戴维和天王，把卡片分别递给他们，做着手势，请他们过一会儿将牌扔向她。</p> 我就是在此刻，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而给我这种感觉的，就是小姬。</p> 她头戴耳麦，所有观众都听到了她先用中文跟天王说了一遍，接着又用英文跟戴维说了一遍。</p> 我不知道那句英文是不是小姬提前背熟的，但我在这以前，确确实实没听她说过一句外语。</p> 接着，小姬又回到舞台正中，请一名观众上台，用黑布蒙住自己的眼睛。</p> 然后，她慢慢地转向戴维和天王的方向，做了一个“来”的手势。</p> 天王先飞出了一张卡片，小姬听声辨物，一下就把那张卡片抓在了手里。</p> 接着，她又做了个“五”的手势，这回是戴维飞出了五张卡片，小姬又从中抄住了一张卡片。</p> 如此以往，戴维和天王你五张、我十张地抛光了手里的卡片，而小姬的手里有了八张卡片。</p> 她蹲下来，将八张卡片分成两排，排列在舞台的地板上。</p> “摄像机给卡片特写！”我命令道。</p> 八张卡片出现在背景屏幕上，卡片上都有数字，有的一位、有的两位、有的三位。</p> 我和身边的小梁对视一眼，都不明白小姬要干什么。</p> 和别的节目或者比赛不同，小姬建议不要提前演出魔术。</p> 所以在几次彩排时，除非是魔术师自己愿意，我们都只是让他们简单走一遍台，以确定机位和灯光，却不强迫他们提前表演自己的魔术。</p> 我记得当时，小梁马上提了一个问题：“如果魔术表演失败怎么办？”</p> “失败就输了呀！”</p> 小姬很奇怪地回答，“体育比赛让彩排吗？魔术也一样啊！如果表演失误或者失败，就会被扣分和淘汰啊！”</p> 我想想也确有道理，也就同意了。</p> 所以，这就造成了我们都不知道，小姬下一步要变什么。</p> 她站起来，摘掉了围在自己眼上的黑布，扶着耳麦说：“请大家摸一下自己的座位下面正中的位置，会摸到一张卡片，请和这八张卡片数字相同的观众上台来，谢谢！”</p> 我和小梁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问对方：“你知道这事儿吗？”</p> 然后我们俩都摇了摇头。</p> 观众席上乱了一阵，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座位下乱掏。</p> 很快，有人举着一张卡片站了起来，一脸的喜悦，像是中了大奖。</p> 前前后后地，一共走上台八个人。</p> 我和小梁，指着监视器上的最后一个人，傻了眼。</p> 那居然是我们的大金主金霏！</p> 金霏的表情，既紧张又尴尬，强自欢笑。</p> 每场比赛，电视台都会给他送票，但是他都没来，直到今天的决赛才大驾光临。</p> 即便如此，他也要求坐在观众席的最偏僻的角落里，还特别要求，摄像机不要拍到他。</p> 我把小梁拉到一边，问他：“你确实不知道这件事？”</p> “我他妈还想问你呢！”</p> 他龇牙咧嘴地说，“老金的尾款还没结呢！怎么就得罪了？”</p> 我抓着自己的头发说：“你快告诉我这是巧合！”</p> “我说是巧合管用吗？你觉得会是巧合吗？”</p> 我慢慢地摇了摇头。</p> 我相信，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而且不是小问题！</p> 在舞台上，小姬请八名被选中的观众，掏出自己的手机。</p> 然后请他们站在和戴维及天王相反的台侧。</p> 之后，她把八部手机摞在一起，巧了，这些手机都是相同品牌的，屏幕尺寸也一样大小。</p> 此后的几分钟里，八部手机在小姬的手里，也像纸牌一样活了过来，做出各种排列组合，左右腾挪，上下翻飞。</p> 又过了一会儿，那些手机本来休眠的屏幕，突然点亮了。</p> 开始闪动起不同的颜色和图案，八部手机各自的图案，一会儿组合成一个大图案，一会儿又被打散。</p> 我立刻轻松下来。</p> 这几个月我近朱者赤，虽然只学会了那个“撕碎复原”的纸牌魔术，但是多少有了些超越普通观众的认知。</p> 比如现在，小姬耍的这个手机魔术，肯定是她用高超的手法，把观众的八个手机，换成了自己的魔术道具。</p> 那些手机中安装了她准备好的图片，用特殊的软件联动播放。</p> 其实这种魔术没什么难的，可以说是一种手机小游戏。</p> 就像现在网络上，特别有名的那个亚裔“男巫”，他表演的就不是魔术，而是高超的视频剪辑。</p> 小姬的这个手机魔术，只能算是一个“小节目”。</p> 她接下来，应该还会有一个更大的魔术，作为压轴演出。</p> 表演结束。</p> 在掌声里，她又请八位观众回到舞台中间，把手机还给他们。</p> 每还一部手机，就变出一枝鲜花，送给他们。</p> 我一直紧盯着金霏。</p> 他的表情比刚才轻松多了，先将手机揣回到左侧的西服内兜里。</p> 接过鲜花时，他还微笑着冲小姬点了点头，显得非常有风度的样子。</p> 金霏是肯定认不出小姬的，这一点我非常确认。</p> 导演室的门，突然被撞开，副台长和视频网站的刘总冲了进来。</p> “怎么回事？”</p> 她冲我嚷，“小姬把老金弄上台是巧合吗？”</p> “我也不知道啊，台长！”</p> 我哭丧着脸说，“好在这个魔术已经结束了。</p> 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我们的悲剧，还远远没有到头。</p> ……</p> 小姬再次向八名观众，表达了感谢后，恭请他们下台。</p> 但是当排在最后的金霏，走到台口时，她又追上去，做手势，请他回去舞台的中心。</p> 观众席上的掌声响起来。</p> 金霏望向我们所在的导播室方向，表情像是在求助。</p> “怎么办？怎么办？”</p> 我着急地问副台长，“要不切换广告吧？”</p> 副台长使劲咬着嘴唇，过了半晌才说道：“再等等！看小姬她到底要干什么，现在就算切广告，也是一个死！”</p> 当我们说这些话时，金霏已经随小姬返回到舞台中间，一脸的无奈。</p> 我估计，他已经在心里把我们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p> 我还在监视器上看见，金霏的那两个保镖来到台前，虎视眈眈地望向台上。</p> 小姬说：“下面，我将和这位先生一起变一个魔术！”</p> 掌声又此起彼伏地响起来。</p> 小姬像投降一样举起双臂，对金霏说：“先生，请您和我做相同的动作。”</p> 金霏耸了耸肩，也举起了双臂，表情轻松。</p> 但在我看来，就是强作镇定。</p> “没有我的允许，不要放下双臂。”</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号盒子〈七〉魔法万岁 小姬说完这句很不礼貌的话，退开一步，从身上掏出一个黑色圆形的东西，握在手里。</p> 突然大声说：“谁都不许动！谁动我就让他死！”</p> 她指着金霏。</p> “快切广告！”我和副台长，同时扑向控制台。</p> 可是晚了。</p> 小姬转向导播室的方向，大声喊：“不许中断直播！不许切掉我的麦！否则我也让他死！”</p> 金霏的两个保镖，已经蹿上台来，一个冲向金霏，一个冲向小姬。</p> 小姬后退着。</p> 金霏却突然发出“啊！”的一声惨叫，脸色煞白。</p> 很快，五官扭曲成一团，想必正在经受着巨大的痛苦。</p> “你们听不懂我的话吗？所有人都不许动！”</p> 小姬大叫，指着两个保镖命令，“你们俩到台下去！”</p> 两个保镖看看小姬，又看看金霏，高个儿那个一摆头，两个人先后退下了舞台。</p> 这时，金霏的痛苦似乎也缓解了，手臂仍然举着，嘶哑着嗓子问小姬：“你是谁？你要干什么？”</p> 小姬说：“我是谁并不重要，你也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自己的命，掌握在我的手里就行了。”</p> 然后，她又取出一个东西举起来，那是一部手机。</p> “金霏！这才是你的手机！”</p> 小姬说，“而我刚才还给你的，是一部有强大低频震动功能的假手机！你听得懂我的意思吗？”</p> 金霏面如死灰，既不点头也不摇头。</p> “老天开眼，让你患上了心脏病，你戴着个心脏起搏器！”</p> 小姬向观众举起那个黑色的小装置，继续说，“这是一个遥控开关，有两个按钮，一个按钮可以令震动器影响他的心脏起搏器的工作，令他感受到痛苦，却不致死去。但是另一个按钮却会让他痛苦致死，无法逆转！”</p> “听明白了吗？”</p> 她又大声说了一遍，“谁都不要动！我说几句话就结束，这个过程不会太长！”</p> 然后，她朝向我们导播室的方向，说了一句任何人都意想不到的话：“田老师，你现在报警吧！”</p> 我仍呆立着。</p> 直到副台长推了我一把，我才反应过来。</p> 我通过耳麦，结结巴巴地问小姬：“小姬，你你你冷静一下，我报警说说说说什么？”</p> “当然是报警，有人劫持人质啊！”小姬说完，然后转回头看金霏。</p> “你还在等什么？快报警啊！”副台长凑近我的耳朵吼。</p> 我赶紧掏出手机，拨打110报警台。</p> 可能是因为太过紧张了，我输了好几次，都输错了手机解锁密码。</p> “按‘紧急情况’啊！报警不用解锁！”小梁在一旁提醒我。</p> ……</p> 接警台的女执法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p> 跟我核实了两遍：“您说什么？电视台的演播大厅，发生了人质劫持事件？”</p> 报完警，我又去看监视器里的舞台。</p> “金老板！”</p> 小姬慢慢地说，可能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听清楚。</p> “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正义虽然迟到过，但它不会放过每一个恶人！”</p> “你到底是什么人？”金霏喘着粗气又问了一遍。</p> 小姬仍不理睬。</p> 她把金霏的那个手机揣回兜里，又掏出一个小东西，按动一下，舞台的背景大屏幕，突然出现了一排排的人物头像。</p>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眼部都打着马赛克。</p> “你认识他们吗？”小姬问金霏。</p> 但不等他回答，小姬就继续说，“他们都死在你的那些杀人医院里，而且病逝前都被骗光了家产，有的病人甚至还没死，就被你们轰出了医院！”</p> “这跟我没有关系！”</p> 金霏辩解道，“我既不是医生也不懂医！又不是我医死他们的！还有，我几年前，就把所有医院都卖给别人了！”</p> “还不承认？你以为今天的事，也能用钱摆平吗？”</p> 小姬按了一下低频震动器的遥控开关，随着一声惨叫，金霏单膝跪倒。</p> 小姬又按了一下另一个开关，舞台的背景大屏幕上的照片全换了。</p> 这次，在单人头像中间，夹杂着很多张家庭合影。</p> 她指着那些照片说：“这些人你也一定不认识，他们都拜你的暴力拆迁队所赐，或死或伤，家破人亡。这些你还敢抵赖吗？”</p> 金霏已经吃了两次苦头，不敢再反驳。</p> 他艰难地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我现在已经不建房子了，我现在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p> “你作恶多端，必须为以前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p> 小姬将低频震动器的遥控开关举起来。</p> 正在这时，两名执法者冲了进来，指着舞台上的小姬大吼：“住手！把东西放下！”</p> “来得好快！”</p> 小姬惨笑了一下，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p> 她的手仍然高举着，继续说，“金霏，这几年我一直试图接近你，可是保护你的人太多，我无法成功。可是你看看今天，你也能感受到死亡的恐惧吧？”</p> “你冷静点——”两名执法者冲小姬喝道。</p> 他们的手，都已经打开了腰带上的枪套，手按在上面，随时准备拔枪。</p> “这一世，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p> 小姬说，“金霏，你下辈子少做点恶吧！”</p>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同时，她按下了低频震动器的遥控器的致命按钮，然后马上将遥控器远远地扔了出去。</p> 与此同时，两名执法者都拔枪对准了小姬。</p> 可是小姬已经高举双手，蹲了下来，大喊：“别开枪，别开枪！我自首！我投案！”</p> 执法者都将枪收了起来。</p> 其中一名执法者，掏出锃光瓦亮的手铐，铐住了小姬的手。</p> 而躺在一边的金霏，他平躺在地上，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p> 嘴里用几不可闻的音量，不停地喃喃自语着：“救救我！别让我死！救救我！我不想死！”</p> 两名保镖也蹿上台来，却在金霏面前束手无策。</p> 我在执法者出现时，就切换了广告。</p> 然后和小梁、副台长、刘总一起离开导播室，来到舞台一侧。</p> 小姬给我们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向戴维和天王鞠了一躬，再向观众席鞠了一躬。</p> 最后，她站了起来，对执法者说：“咱们走吧！”</p> 经过我们时，执法者说：“你们这儿谁管事？谁最了解情况？一会儿去所里录笔录。”</p> 所有人都望向我，我只好点了点头。</p> “都别愣着了！怎么还不叫120？说不定还有救。”执法者指着金霏说。</p> 然后，两个人拉着小姬的胳膊，扬长而去。</p> ……</p> 如果你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那可就大错特错了。</p> 执法者离开后，有人叫了120。</p> 这时，台里医务室的大夫也提着药箱赶来了，开始抢救金霏。</p> 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过了几分钟，金霏竟然就坐了起来。</p>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伪装成电话的低频震动器，狠狠地砸碎。</p> 120的急救医生来到后，经过检查，也说金霏没什么事，但他还是被人用担架抬走了。</p> 这是怎么回事儿呢？</p> 难道小姬失手了？</p> 容不得我多想，我请副台长主持大局，带上自己的助理，去了离电视台最近的派出所做笔录。</p> 又是一个“万没想到”。</p> 派出所的民警，对发生在电视台的“人质劫持案”一无所知。</p> 在我出示了工作证后，他们终于重视起来，联系了报警指挥中心询问，居然告诉我今天没有我的报警记录。</p> 这又是怎么回事？</p> 我在回台里的车上，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p> 我掏出手机，想给小梁打电话。</p> 手机壳和锁屏画面，虽然还和以前一样，但是密码我却永远输错，而且越急还越添乱，指纹解锁也无法通过验证了，气得我直想把手机砸了。</p> 但是我终于发现了一个问题，完全是出于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p> 我觉得这个手机，似乎比我的手机新。</p> 我心念一动，再次用“紧急情况”功能拨打了110。</p> 这次，却没有女执法者接警，只听到“嘟嘟嘟”的忙音。</p> 我一愣之下就明白了，这根本不是我的电话！</p> 这个电话被做了手脚，拨打110，会转到假执法者的电话上！</p> 假执法者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接走了小姬！</p> 这是一场完美的“金蝉脱壳”。</p> 我让助理用手机拨打我的电话，看看有没有人接。</p> 没想到，车里很快响起了我的手机铃声。</p> 一找之下，居然就在我的肥大裤子的裤兜里。</p> 是谁在不知不觉间，把我的手机掉了包？</p> 谁的手这么快？</p> 还能有谁？</p> 当然是小姬！可她是什么时候干的？</p> 我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p> 小姬在上台前第一次拥抱了我，如果她要换我的手机，只能在那个时候。</p> 于是，这个环节率先真相大白了——</p> 小姬先把我的手机调包，因为出事后，我打电话报警的可能性最大。</p> 之后，假执法者接到报警后，就来台里铐上了小姬。</p> 因为是我们自己报的警，所以对他们深信不疑，任其带走了小姬。</p> 那么，金霏是怎么回事？</p> 他也没像小姬说的死了啊！</p> ……</p> 小梁去打听了，回来报告说，金霏被急救车带走后，在医院急诊科观察了几个小时。</p> 最后自己走出了医院，屁大点事儿没有！</p> 这个谜，三天后才被解开。</p> 过了三天，网络上出现了一个可供随便下载的压缩包，里面都是金霏多年来作恶多端的罪证。</p> 后来警方分析，这些罪证，一方面是来自被小姬带走的金霏的手机。</p> 另一方面，是小姬他们以金霏的手机作为媒介，破解了他的邮箱和云存储服务器得到的。</p> 等金霏反应过来时，那个压缩包已经满天飞了，他再想用钱摆平，已经不可能了。</p> 因为这些证据的披露，加上民愤极大，检察院对金霏正式立案。</p> 很多公益律师也行动起来，联合受害者及其家属，组成强大的诉讼队伍，对金霏宣战。</p> 金霏为了自保开始变卖家产、积极赔偿，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风光。</p> ……</p> 再来说说其他人吧。</p> 小梁本来就是“特约”制片人，在前期的招商过程中，他已经挣了不少钱。</p> 现在《魔法门徒》节目组解散了，他也没有多大的损失，只是触手可及的“财务自由”，又远在十万八千里外了。</p> 副台长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我的身上，所以她也没有损失什么。</p> 你们别说她不仗义，都是我让她这么干的。</p> 因为我不等被电视台开除，就自己主动“引咎辞职”了。</p> 老戴维和天王惺惺惜惺惺，成了忘年交，他通过天王，了解了小姬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后，深受感动。</p> 返回拉斯维加斯后，他将这件事说给了一个朋友听。</p> 那位朋友是一位蜚声国际的大导演，除了拍卖座科幻片，也拍很严肃的文艺片。</p> 他立刻决定，将我们这件事，拍成院线大电影。</p> 于是，我刚失业几天，就被他们寻到了，受邀编写电影版本《魔法门徒》的剧本。</p> 我不但得到了一笔可观的预付款，而且将来电影开拍后，我还会进组担任顾问和其他职务，比如，中方导演。</p> 说不定，我从此就杀入好莱坞了呢，也未可知。</p> 更令我得意的是，在将来的电影版《魔法门徒》里，不但老戴维会出镜演他自己，我们的天王也承诺了来演男一号！</p> 谁是男一号？我呀我呀！还能是谁？</p> 最后，小姬到底是怎么回事呢？</p> 没有人知道！</p> 有人猜，她可能是金霏开的杀人医院，或者做房地产时的受害者，也可能是受害者家属。</p> 但她此后再也没有出现过，所以只能猜测，却无法证实。</p> 她那些出神入化的魔术，跟谁学的？</p> 这更无法知道了，这个问题，连猜测都没有方向。</p> 我只能期待两三年后电影的上映了，希望她看完，能来联系我。</p> 不联系我也没办法。</p> 但她一定会去看的，希望她能边看边笑，从此心无牵绊，永别罪恶。</p> ……</p> 这个故事写得好长，真的感谢你们能有耐心地看到这里，我送给你们一个彩蛋吧！</p> 记得当初在夜总会里，小姬变的第二个魔术吗？</p> 就是蓝色瑞士糖的那个。</p> 那个魔术说起来更加简单：装糖的珐琅盒是双层的，上层是开盖结构，里面装满了各种颜色的瑞士糖。</p> 下层是推拉结构，里面只装着蓝色瑞士糖。</p> 小姬先打开上层的盖子让我看，然后又推开下层，让我伸手进去随便抓一块。</p> 其实我再怎么抓，也只能抓到蓝色的糖。</p> 你们明白了吗？</p>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那个珐琅盒，甚至都不是一个专业的魔术道具，只是一个普通的工艺品盒子。</p> 至于小姬能透视“小姐姐”们的包，找到一个蓝色的粉扑盒，这其中的原因，真是骗三岁小孩儿的——</p> 她过目不忘，看“小姐姐”们补妆时，就已经记住了谁的粉扑盒是蓝色的，哈哈！</p> 看，哪有什么魔法和超能力？</p> 魔术万岁！</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号盒子〈一〉我是一只丧尸 末日即天堂。</p> 你知道世界末日是什么样吗？</p> 混乱，无序，一切都是自由且狂躁……</p> 画着小丑妆的丧尸，在舞台上竭力嘶吼，发出嚇嚇嚇的响声……</p> 拿着巨斧的砍柴人，一下一下砍伐着路边的梧桐树……</p> 蹲在街角的小贩，贩卖着新鲜的人脑，猪脑，和猴脑，引得无数丧尸拿出太阳值来交换食物。</p> 欢迎来到丧尸的世界……</p> 这里，几乎已经没有人类。</p> ……</p> 25600年，丧尸病毒爆发，99％的人类沦为丧尸，世界一片混乱，却又遵循着某种自然法则。</p> 仿佛时光倒退，世界又恢复成了原始社会……</p> 我走在热热闹闹的街头，耳边是丧尸在跳舞和嘶吼。</p> 遍地的啤酒易拉罐，还有新鲜的、温热的血液。</p> 这空气真甜美，让我闻出自由和放肆的滋味……</p> 我深深吸了两口气，选择遗忘人类时的记忆……</p> 做一个无情的丧尸，也很好，最起码不会被感情所拖累。</p> 我步伐僵硬地走到一片绿草地上，垃圾桶里散发出长久的、腐烂难闻的人类食品的气息。</p> 漫无目的地行走，不知道哪里才是归处。</p> 本来也不需要归处，不老不死的感觉挺好。</p> 我等待着太阳从东方升起……</p> 在太阳升起之前，我要好好地打理一下自己。</p> 拿着随身携带的小花洒，给头顶的幼苗淋了淋水，我觉得头顶的小芽芽又长大了不少。</p> 作为初级丧尸，我头上的植物，还是个小豆芽，能进行的光合作用少得可怜。</p> 不过，也够我维持行走的能量。</p> 大不了能量告急就死机嘛，我都成丧尸了，我还怕死机吗？</p> 太阳终于升起，我仰着头，沐浴着阳光，</p> 希望头顶的小芽芽，多吸收一些能量，不要让我在行走一半的时候，死机停在原地。</p> “你见过哪里有酒吗？”</p> 一个浑身黑红，走路一拐一拐的男丧尸，拿着一瓶酒，边喝边晒太阳。</p> 他头上已经长出五个芽芽，能吸收更多的阳光，能量等级比我高了不少。</p> “没有……”我回道。</p> “咕嘟，咕嘟……”</p> 中年男丧尸不再说话，只是仰着头往嘴里灌酒。</p> 工业酒精兑成的酒液，顺着腐烂的胸腔流出，冲出几条白嫩嫩的、肥肥的蛆虫。</p> 看来他已经死了很久了……</p> 我离他远了点，继续站在草地上晒太阳……</p> 等到中午十二点，太阳光非常猛烈。</p> 为了保护我幼小的芽芽，不被烈日灼伤，我僵硬着身体，来到一处民房。</p> 阳台上堆放着盆盆罐罐，盆盆罐罐里种着多肉植物。</p> 我拿出随身携带的小花洒，给这些快要**的多肉植物浇水。</p> 浇完水，我就站在窗台旁，看着吸饱了水的多肉植物。</p> 成了丧尸后，拥有最多的就是时间。</p> 我站在院子里，和多肉植物一起接受阳光的照射，觉得灵魂暖洋洋的。</p> 原来，我还有灵魂……</p> 等到最后一丝阳光隐入大地，我听到了一声，叮咚！</p> 两个太阳值便从小芽芽上滑出，我伸手接住，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迅速。</p> 拿出我先前积攒的222个太阳值，加上今天新鲜出炉的，仔细数了一遍，一共224个！</p> 为了能尝一尝人脑，我已经攒了二百多天的太阳值。</p> 今晚，我就要买一个人脑，尝尝看，人脑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儿。</p> 我僵硬着身体，走到丧尸集市。</p> 很多高大威猛，奇形怪状的丧尸，购买着武器装备。</p> 我很庆幸，自己是一个一文不值的初级丧尸。</p> 除了能产生太阳值外，一点武力都没有，这样也避免了被高级僵尸捕食，同化能量的悲惨境遇。</p> 初级丧尸晒太阳，中级丧尸吃人脑，高级丧尸吃丧尸，这就是丧尸世界的规则。</p> 作为最低级的丧尸，我排到了丧尸队伍的最末尾。</p> 排在我前面的，是一个有着七个芽芽、火级属性的丧尸小妹。</p> 虽然她只到我胸口，但显然，她牙比我的锋利，动作比我灵活，连芽芽都比我多了五个！</p> 笼子里的人类，被丧尸一一买走。</p> 有的丧尸不会开颅，为了避免麻烦，加了两个太阳值，直接在这里开颅取脑。</p> 前面的小妹，花了五百多太阳值后，买了个身强力壮的人类，开出了一个白晃晃的大脑花。</p> 看着就香甜可口，真是让人羡慕极了。</p> 笼子里，就剩下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不点儿。</p> 一米六多的个儿，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头也小小，脑袋也小小。</p> 就是眼睛大大的，皮肤也挺白，有点不太健康。</p> 很显然，他没有之前那个身强力壮的人类脑袋大。</p> 这个幼崽的脑容量肯定小！</p> 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买，凶神恶煞的丧尸摊主，就伸手给我要太阳值了。</p> “就剩这一个了，给你便宜点350个太阳值，包开颅。”</p> 丧尸摊主就差抢了，我赶紧捂住了我的太阳值。</p> “这个小……不好……”</p> 我看了看惊惧地躲在笼子角落的人类幼崽，觉得有点不划算。</p> 算了吧！</p> 再攒一年，买个大的好的，这个小脑子看着有点营养不良啊。</p> 看出我想走，丧尸摊主一把将那个幼崽拽了出来。</p> 摊主直接拎着幼崽的脖子，塞到了我怀里，“行行行，这是货底儿，便宜卖给你，100个太阳值，小点儿也划算！”</p> “呜呜呜……”</p> 人类幼崽吓得裤子都尿湿了，疯狂挣扎着要逃跑。</p> “看看，这劲儿多大！有活力呀！脑子肯定甜水！你要是不买，我卖给其他丧尸了，这价钱你去哪儿也买不到哇！”</p> 丧尸摊主一看，人类幼崽饿了这么多天，依旧有活力，有点想涨价，觉得自己好像卖亏了。</p> “100就100……我买了……”觉得人类幼崽哭声很好听，买回去听够了声响，再吃也不迟啊。</p> 而且现在虽然小，但是养大之后，脑容量不就增加了？</p> 价格只要100太阳值，真的不贵，我决定买了！</p> “拿去，拿去，总算卖出去了，不过，不包开颅费啊。”</p> 丧尸摊主抬手，一下把活蹦乱跳的幼崽打晕，然后快速用绳子捆好，嫌弃地塞给了我。</p> 拿着剩下的124个太阳值，拎着新买的人类幼崽，我慢慢走出了集市。</p> 我决定，听够了他的哭声，再把他吃了。</p> 要不，养得脑容量大一点儿，再吃也划算！</p> 一路上，和我同级的初级丧尸，流着口水，看着我手上的人类幼崽。</p> 有些还想过来抢，不过，都是初级丧尸，谁怕谁呀？</p> 我强硬地宣示着所有权，嚇嚇地叫了一路，却还有不怕死的初级丧尸想过来抢！</p> 这不，在一个山坡上，我遇到了第一个有胆子来抢人类幼崽的女丧尸。</p> 面前那个扯着我头发打的初级女丧尸，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让我放下手中的人类幼崽。</p> 我不放！</p> 不放！</p> 就不放！</p> 抢夺间，人类幼崽被晃醒。</p> 他一脸惊慌且恐惧地看着我，我弓着腰牢牢地抓着他。</p> 透过人类幼崽清澈乌黑的瞳孔，我看到自己被另一个女丧尸活活暴打的影像！</p> 你打！</p> 你打！</p> 你随便打！</p> 反正丧尸感觉不到疼痛！</p> 我正想着，怎么摆脱女丧尸的暴打时，头顶传来一阵剧痛！</p> 啊啊啊啊！我的芽芽被扯掉了一个！</p> 痛死我了！</p> 我原本就迟钝的脑神经，现在叫嚣着疼疼疼！</p> 真是欺尸太甚！</p> 竟敢对我用来光合作用的小芽芽下毒手，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p> 我要爆发！</p> 我要雄起！</p> 愤怒如我，顶着被扯掉好几块儿头皮的危险，毅然决然地抬手反击！</p> 唰！</p> 一把扯掉女丧尸头顶的两个芽芽！以报我夺芽之仇！</p> 嗷！</p> 女丧尸一个高跳，痛苦地嚎叫了一声，然后迅速萎蔫倒地。</p> 本来就死得不能再死的女丧尸，彻底化成了一具腐朽的尸体。</p> 从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小芽芽这么宝贵，是丧尸的生命。</p> 看着山坡上，越来越多因为人类幼崽聚集起来的初级丧尸，我终于找回了做人的感觉！</p> 恐惧！</p> 越来越多的初级丧尸，看到了我手中的人类幼崽，贪婪且凶残地上前，想分一口脑子！</p> 急中生智如我，看到身旁的人类垃圾桶，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电影片段。</p> 借着为数不多的模糊的记忆，我利落地将旁边的圆形垃圾桶踢翻。</p> 在众多初级僵尸异样的眼光下，我笨手笨脚地倒出一部分垃圾。</p> 接下来，就是高光时刻！</p> 在众多初级丧尸不解的目光中，我机智地将人类幼崽往桶里一塞。</p> 然后紧紧捂住我头顶上仅剩的一个小芽芽，单手抱着圆滚滚的铁皮垃圾桶，像屎壳郎滚粪球儿一般，一溜烟儿地迅速滚下了山坡。</p> 轰隆，轰隆，轰隆！</p> 铁皮垃圾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p> 我顺利地带着刚买来的人类幼崽，滚下了山坡！</p> 山坡下，是一片小雏菊的花海。</p> 白白的、小小的小菊花，正在阳光下，在微风中，轻轻低头，缓缓摇动……</p> 我躺在地上，抱着垃圾桶，捂着小芽芽。</p> 透过小雏菊的叶片，看到了阳光中，一粒一粒地闪着金色光芒的小尘埃……</p> 就像是一颗一颗的小星星。</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号盒子〈二〉人类幼崽 “呕……”</p> 人类幼崽从垃圾桶里露出了一个头，不断地呕吐着，脸上还沾着黑色的不明液体……</p> 就算我没有嗅觉，也仿佛能闻到人类幼崽身上，那腐烂可怕的人类食物气息……</p> 我站起身，检查了一下全身，幸好没有缺胳膊少腿，不然我就是一个残疾丧尸了。</p> 不幸的是，我一直随身携带的小花洒滚丢了。</p> 这让我以后，怎么给我仅剩的一棵小芽芽浇水？</p> 人类幼崽被丧尸摊主捆得像一只蚕宝宝。</p> 他蠕动着身体，费力地、一点一点地从垃圾桶里挪了出来。</p> 我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捂着头顶唯一的一颗小芽芽。</p> 然后颇有兴趣地看着人类幼崽，像是一条垂死挣扎的菜青虫，在垃圾桶旁，拼了命地想要挣脱脚上的绳索。</p> 为了防止人类逃跑，摊主用的可不是普通的绳子。</p> 这种特制绳子，不用丧尸的爪子和牙齿，绝对打不开。</p> 愚蠢的人类幼崽，被捆得五花大绑，根本不可能打开。</p> 但他还是努力着，试图用牙咬断膝盖处的绳索。</p> 嚇！</p> 我好奇心起，忽然蹦到了他面前，张大嘴巴佯装要吃他。</p> “啊啊啊啊啊啊啊！！”</p> 人类幼崽看到面目狰狞的女丧尸扑面而来，吓得汗毛直立，直直地叫唤着，那音调连弯儿都不会拐了。</p> 别说，还挺好玩儿！</p> 人类幼崽惊恐的表情，竟然奇迹般地让我感觉到了心脏的跳动！</p> 我估摸着那个跳得正欢的东西，应该是人类所说的心脏……</p> 别说，那鲜活的，跳动的心脏，乖乖地在我的胸腔里蹦哒。</p> 让我感受到一种舒爽到头皮发麻的愉悦</p> 嚇嚇！</p> 我叫得更起劲儿了，还更加兴奋地贴着幼崽的耳朵，加大音量地恐吓着。</p> 为了更吓人，我还伸出了我那乌漆麻黑的爪子，佯装掐上他的脖子。</p> 就在我碰到他的那一刻，人类幼崽被吓的惊恐到极点。</p> 竟然两眼一翻，昏了过去，咚的一声，直挺挺的躺回了地上。</p> 这么不经吓？</p> 我蹲在他身旁，看他被吓惨了的模样，觉得有种不知名的感情，在身体里发酵。</p> 难道，这就是人类所说的抱歉的感觉？</p> 别说，这种新鲜的感觉，让丧尸觉得还挺好，新奇又愉悦。</p> 我扛起昏了过去的人类幼崽，像是扛了一只轻飘飘的麻袋。</p> 走过纯白如雪的小雏菊花丛，趟过齐膝深的小河。</p> 郁郁葱葱的森林里，有松鼠在摘橡子，还有鸟儿在叽叽喳喳地唱歌，更有白兔在洞口探出头来。</p> 看着行动僵硬的丧尸，扛着一个人类，走到宇宙飞船的残骸旁。</p> 虽说我住了那么多房子，但眼前这么新奇的房子，我还是第一次见，有点像报纸上印的宇宙飞船的模样。</p> 我扛着幼崽，站在巨大的宇宙飞船旁，考虑着要不要进去。</p> 今夜就在这落脚？</p> 我也想住一住这看似豪华的大家伙！</p> 我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个类似门的地方。</p> 哐哐哐！！</p> 用脚踢了几下，那门纹丝未动！</p> 我不服输，放下人类幼崽，开始拳打脚踢！</p> 可，那该死的门，还是打不开！</p> 望着这扇莫名高贵的金属大门，我终于认输了……</p> 算了，再找个地方过夜吧</p> 我扛起依旧昏迷不醒的人类幼崽，往前走去。</p> 就在我往前走的时候，脚尖儿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叮咚一声脆响！</p> 夜黑了，丧尸的视觉就没有白天好。</p> 不过，借着我敏锐的听觉，我还是摸索到了那个东西。</p> 一个不锈钢茶缸！</p> 这茶缸质量还挺好！</p> 没有变形，拿着轻巧，可以给我的小芽芽浇水！</p> 丢了花洒的我，终于找到了一个替代品！</p> 我开开心心地举着不锈钢茶缸往前走，还将其对着月光，仔仔细细看了个遍儿！</p> 越看我越满意，这茶缸上刻着一朵大菊花，姿态妖娆，颇为绮丽，下面还刻着三个小字儿，</p> 我凑近了看，才看到小菊花这三个小字。</p> 胡说！</p> 这明明是大菊花才对！</p> 抱着我心爱的小茶缸，我琢磨着去哪儿弄点水儿，给我的小芽芽滋润一下。</p> 想着想着，我忽然记起来，我把人类幼崽弄丢了！</p> 弄！丢！了！</p> 我隐隐约约能够回忆起，之前我好像捡了小茶缸，就开心的往前走，所以……</p> 我应该，大概，可能，就是完完全全把人类幼崽丢到了脑后！</p> 他还在宇宙飞船旁啊！</p> 我的100太阳值啊！</p> 慌乱如我，抱着心爱的小茶缸，赶紧往回走！</p> 可是！</p> 身为丧尸的我，从来都不记路的……</p> 作为丧尸，我只需要一直一直往前走就好了，从来不需要回头……</p> 我，竟然，真的，真的真的找不到回去的路了！</p> 弄丢了我100太阳值买来的人类幼崽，我心情抑郁，唉！</p> 一口都没有啃，连个味儿都没尝过呢！</p> 就这么丢了！</p> 可惜！</p> 可惜啊！</p> 抱着我心爱的小茶缸，来来回回往回走。</p> 我不甘心就那么丢了我的100太阳值，我还寻思着，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我还能把丢了的幼崽再捡回来呢？</p> 正当我像一只无头苍蝇，在森林里乱转的时候，我听到了几声狼嚎，还仿佛听到了幼崽的惨叫……</p> 直直的，连个弯儿都不会转，没错了，就是幼崽的惨叫！</p> 不会是狼要吃他吧？</p> 我愚钝的大脑，忽然灵光一现，不光丧尸爱吃人脑，大灰狼也爱吃鲜肉啊！</p> 我倒腾着两条硬梆梆的腿，寻着声音火速赶去。</p> 顺着狼嚎，我终于来到事发地……</p> 可不可以回去呢？我有点后悔找来了。</p> 亲娘啊，十几头大灰狼，我实在是搞不定啊！</p> 人类幼崽傻愣愣的坐在地上，身上被捆得像个蛹。</p> 十几头大灰狼，虎视眈眈地盯着幼崽，眼中冒出了瘆人的绿光。</p> 那可是身为初级丧尸的我，花了100太阳值买回来的，凭什么便宜大灰狼？</p> 让人类幼崽白白葬身狼腹？</p> 可是看过人与自然的我，当然也知道，虽然狼不喜欢吃丧尸，但是保不齐狼会啃我。</p> 说不定，还特喜欢拿丧尸的大腿骨磨牙！</p> 一想到我的大腿骨，被狼咬得咔嚓咔嚓响，</p> 原本身为丧尸，毫无生命迹象的我，也不免抖了一抖。</p> 打不过，咱跑吧！</p> 就在我准备跑路的时候，咔哒一声，我踩断了一根树枝……</p> 噌！</p> 几乎一瞬间，所有大灰狼都扭头看向了我。</p> 第一次见大灰狼的我，忽然觉得腿有点软。</p> 不会是要吃丧尸吧？</p> 天理何在，我都臭了，肯定不好吃！</p> 我战战兢兢地回盯着大灰狼，狼群也虎视眈眈地回盯着我！</p> 人类幼崽偷偷挪动了一点儿，不会是想跑吧？</p> 难道要留下我一个丧尸喂狼？</p> 这也太不地道了！</p> 人类幼崽怎么能想着偷偷跑呢？</p> 要跑也要大家一起跑呀！还能分散点大灰狼的注意力！</p> 我决定了，为了不让我的100太阳值，白白便宜了大灰狼，我准备放了这个人类幼崽！</p> 虽然我花了100太阳值，也没有啃到一口肉，但我绝不能把人类幼崽，留给大灰狼！</p> 嚇嚇嚇！</p> 我发出最凶狠的吼声，震得树木都震了三震！</p> 看到群狼眼中的犹豫和害怕后，我果断拐了几步，用指甲划开人类幼崽的绳索。</p> 呜……嗷呜！</p> 像是看出了我的意图，头狼忽然大怒，率先扑咬了起来。</p> 我用心爱的小茶缸，捂着头上的小芽芽，准备往前跑。</p> 可是人类幼崽活动真是太灵活了，他早就窜了出去，手往那宇宙飞船的门上一放。</p> 那扇高贵大气的门便打开了，人类幼崽噌地一下钻了进去。</p> 妈呀！只留我一个丧尸大战群狼？</p> 知道我放跑了它的猎物，头狼恼怒的很！</p> 它一来就咬上我的大腿，把我好好的一条牛仔裤给咬破了。</p> 妈呀！</p> 妈呀！</p> 妈呀！</p> 虽然我感受不到疼痛，但是看到利齿咬穿衣服，咬入自己的肉里，流出乌黑的血。</p> 我那本就不坚强的小心肝，更是狠狠颤抖了一下！</p> 妈呀！</p> 妈呀！</p> 妈呀！</p> 一看我毫无反抗之力，其他狼也一拥而上，对着我撕咬起来！</p> 我缩成一个球，死命地捂着头上的小茶缸，不让狼咬到我的小芽芽。</p> 说不定，我将会成为丧尸史上，第一个被狼咬死的丧尸！</p> 真是太丢脸了！</p> 趁着狼群咬我的时候，我大嘴一张，狠狠地咬向离我最近的狼腿！</p> 丧尸的牙齿，轻易穿破了狼皮，碰到了脆弱的血管。</p> 热气腾腾的狼血，源源不断地涌入口中，肉与血的滋味，仿佛为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p> 噔！</p> 原本是初级丧尸的我，一跃进入中级丧尸。</p> 体内好像有什么在涌动，热得灼烧我的骨髓。</p> 就在热度达到临近点，快要爆炸时，砰砰砰！！</p> 几声枪响，惊起了鸟儿无数！</p> 压在我身上撕咬的狼，渐渐没了力气，几只聪明的狼试图逃跑，却被子弹一一打穿了头颅。</p> 我迷茫地站起身，捂着头顶的小芽芽，看着刚才还生龙活虎拿我练牙的狼，一个接一个地死去。</p>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猎人？</p> 靠打猎为生的人类？</p> 借着明亮的月光，我看着大灰狼的尸体。</p> 空中的狼血气息，和齿间残留的肉的味道，让我神志迷离。</p> 我蹲下了身，大口撕咬着狼的后腿，痛快地喝着温热的狼血，觉得体内的力量在一点一点加强。</p> 呵！</p> 这变强的感觉，竟然该死地让丧尸着迷！</p> 枪声停了一会儿，但换子弹的细微声响，没有逃过我的耳朵。</p> 是他！</p> 竟然是人类幼崽！</p> 他从掩体后走了出来，拿着那把人类称之为枪的东西，向我走来。</p> 不会是要嘣了我吧？</p> 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p> 当那把亮闪闪的东西指向我的时候，我还嚇嚇地解释了两句。</p> 我刚才放了你，你可不能恩将仇报！</p> 我试图求他，拿出了我最无辜，最纯洁，最可怜巴巴的眼神盯着他。</p> 但是，之前软弱可欺的人类幼崽，神情忽然冷酷起来。</p> 他神色复杂地盯着我许久，最后，终于扣动了扳机。</p> 嘭！</p> 一发绿色子弹射了出来！</p>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扎进了我的胸膛，然后砰地一声爆开。</p> 那个被我估摸着是心脏的器官，猛地收缩，我便两眼一黑，毫无痛苦地见了上帝……</p> 早知道，就不应该放他跑路……</p> ……</p> 我以为我见了上帝。</p> 睁开眼后，我竟然看到了一张放大的正太脸……</p> 别说，皮肤白嫩，脸颊红红，一双眼睛又大又水润！</p> 乖乖！</p> 这不是我花钱买的人类幼崽嘛！</p> 难道……</p> 丧尸不怕绿枪子？</p> 我努力感受了一下小心脏，发现它跳的更欢了……</p> 哈哈哈哈哈！</p> 我高兴地绷直了身体蹦了几下。</p> 最后发现，那绳子把我捆的像个麻花似的，蹦起来还真有点儿难受！</p> 幼崽啊……快放了我……</p> 我保证不吃你了……再吃我就挨绿枪子……</p> 我冲着幼崽嚇嚇叫着。</p> 希望他能饶我一条小命儿，让我安安稳稳，当个进行光合作用的小丧尸。</p> 但是，人类幼崽脸上的表情，咋那么复杂呢？</p> 好像是……有点不开心……</p> 还有点恼怒？</p> 嚇嚇嚇……</p> ……</p> 肖橘桦看到女丧尸醒来后，对着自己嚇嚇嚇乱吼，脸色立刻阴了下去</p> “你这种低级生物，竟然还想吃我？”</p> 幼崽不屑又嫌弃的打量了我一眼，转身拿起了那把枪。</p> 乖乖，还是那个绿枪子？</p> 我不吃你，不吃你，求你别让我再挨枪子儿了……</p> 我掐着音调，小声的嚇嚇着，极尽所能的谄媚着。</p> 希望他能小人不计丧尸过，放我一条小命儿……</p> 嘭！</p> 人类幼崽冷着脸，又扣动了扳机……</p> 妈呀！</p> 闭上眼之前，我愤恨地盯着那张冷冰冰的正太脸，发誓再也不买便宜货了</p> 真是便宜没好货啊！</p> ……</p> 等我再次醒来，人类幼崽正捏着兰花指，拿着一个精巧的咖啡杯……</p> 别说……这咖啡闻起来还挺香的！</p> 你个便宜货喝的起劲儿，也不知道给本大爷沏上一杯……</p> 我翻着白眼，大声的嚷嚷着。</p> 反正落到他手里，我免不了挨绿枪子，那我至少要死的有尊严，不能太过卑躬屈膝了……</p> “你个便宜货喝的起劲儿，也不知道给本大爷沏上一杯！”</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号盒子〈三〉进化成了丧尸人? 一阵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人类幼崽停止了喝咖啡的动作。</p> 停顿了几秒钟后，他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我。</p> 眼中的惊讶，和铺天盖地的喜悦，让我忽然觉得心惊肉跳……</p> 怎么，难道是爱上我了？</p> 等等！</p> 刚才是我说的话？</p> 我一个丧尸，竟然会说人话了？</p> 哦……</p> 我的上帝以及老天爷啊……</p> 您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呢？！我一个丧尸怎么可能说人话？</p> 难道？</p> 我进化成了丧尸人！？</p> “再说一遍……”</p> 幼崽来到我面前，揪着我的衣领，激动的说道。</p> 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眼中是巨大的渴望，和不敢相信。</p> 我屏住了呼吸，害怕说错了一个字儿，就要挨枪子儿。</p> 虽然我都死过两次了，但我还是不喜欢子弹打入心脏的感觉……</p> 不说！</p> 不说！</p> 我就不说……</p> 我憋着气儿，硬是没吭一声……</p> 人类幼崽也许是从我确黑的脸上，看出了些人类表情，竟然瞬间怒了！</p> “你是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揪着我头上的小芽芽，眯着眼睛威胁道。</p> “好汉饶命！请你饶我一条小狗命儿吧！”</p> 我学着曾经看过的电视剧，扯着破铜锣嗓子，哀求道。</p> “学的挺快啊！还真像个人！”</p> 人类幼崽确定是我发出的声音后，激动的拿着录像机，对着我全身上下一顿狂拍！</p> “你别拍我大腿啊，我裤子都被狼咬烂了，别露着屁股……”</p> 为了我的面子，我不得不出口哀求。</p> “不错，已经有羞耻心了，算是一大进步。实验体1043号，对药物反应良好，正在逐步恢复人体特征，已经有了语言能力和羞耻心，会思考，正在逐步好转中……”</p> 人类幼崽一边拍摄，一边例行公事的说着。</p> 这是拿我做实验？要把我变回成人类？</p> “不要啊，我不要变成人！变成人要被吃脑子！”我跺着脚，惨叫着。</p> “傻瓜！这可由不得你！”</p> 肖橘桦拿起那把药物注射器，对着女丧尸的心脏，射出了第三颗生物改良剂。</p> “啊啊啊啊！”</p> 眼看第三颗子弹射出，我跳着脚大叫，却还是没能躲过被射中的惨剧。</p> ……</p>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四周空无一人。</p> 我望着高大上的玻璃门，和各种仪器，觉得不寒而栗。</p> 在绝对力量面前，我一个小丧尸，又算得了什么？</p> 可是，我就这样乖乖的变成别人手中的试验品？</p>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p> 我动了动手指，发现关节竟然比以前灵活了很多。</p> 还有腿，我的腿竟然能弯曲了！</p> 脖子！</p> 脖子也能转动了？</p> 难道我真的变成了人？</p> 我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下，舌·头习惯性的滑过牙齿！</p> 等等！那是什么？竟然是我的獠牙！</p> 很好，我的獠牙还在！</p> 既然獠牙还在，那还犹豫什么？</p> 咬吧！</p> 我侧歪着头，咬着肩膀上的绳子。</p> 别说，这高难度动作，要是在我还是丧尸期的时候，是绝对做不来的！</p> 但是，现在，你看啊！</p> 我的脖子是多么的灵活，我的下颌是多么的有力！</p> 不一会儿，肩膀上的绳索，就被我咬断了！</p> 天哪！</p> 我终于自由了！</p> 摆脱束缚后的第一件事，我就找了面镜子！</p> 别说，镜中的女人还真不丑！</p> 眼睛细长，嘴唇很薄，全身上下没有二两肉，像是一根竖起的竹竿！</p> 乱糟糟的短发上，三片嫩嫩的小绿叶，显得呆萌可爱！</p> 三片？</p> 三片！</p> 哇！我仅剩一个小芽芽的小植物，竟然长大了！</p> 真是太好了！这说明我也在成长啊！</p> 哈哈哈哈！</p> 我开心地摸了摸头顶的三片小绿叶，发现我可怜的小叶子，因为不见阳光而有些发黄，还缺水了。</p> 真是虐待丧尸！</p> 我随手拿起旁边的牙刷杯，坏心眼的把牙刷扔进马桶里。</p> 然后接了一杯水，浇在了我头顶的小绿叶上。</p> 别说，立马支愣起来！</p> 这要是有点阳光，我的小绿叶还不马上长出第四片？</p> 哈哈哈！</p> 想到这，我就又接了一杯水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渴死我了！</p> 等等！？</p> 我竟然感觉到渴了？</p> 我可是丧尸啊！丧尸不会觉得渴啊！</p> 难道？</p> 我变成了人！？</p> 我对着镜子使劲看，还是没从我布满泥土和不明黑色液体的脸上，看出什么！</p> 看到旁边的花洒，我眼睛一转，不如，咱洗个澡？</p> 不然乌漆麻黑的，还真不好看！</p> 于是，我洗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澡！</p> 别说，这皮肤啊，确实比以前好看了。</p> 你看看你看看，以前黑乎乎，硬·梆梆，还臭烘烘，现在嘛……</p> 白·嫩嫩，软·乎乎，还香喷喷……</p> 这腿，这手，这胳膊，白的哟！</p> 像是刚剥了壳儿的荔枝，还带着甜蜜的水珠儿，看上去就想咬两口。</p> 洗干净后，我试探的咬了咬自己的胳膊……</p> 别说，还是不能感觉到疼！</p> 看来，我还不是人了！</p> 还没等我继续看下去，咔嚓一声，好像门开了！</p> 不会是人类幼崽回来了吧？</p> 我一个箭步，躲到了旁边的衣柜里。</p> 让我看看，我穿哪一件毕竟好呢？</p> 就在我苦恼选哪一件衣服穿的时候，危险正在悄悄降临。</p> 肖橘桦一进来，便看到了被解开的绳索。</p> 他面色凝重的巡查了一圈，发现自己的浴室，有人使用过的痕迹。</p> 顺着水迹，他悄悄来到了衣柜前。</p> 举起手里的枪，他警戒着，防止女丧尸在开门的瞬间进行扑咬。</p> 就在枪口碰上衣柜门的刹那，门从里面忽然推开了！</p> 一个晾衣架，速度极快地敲了上来，险些没把肖橘桦的手臂打残。</p> 咚咚咚，几声枪响，没有打到女丧尸，反而还被她夺了枪，压到了床上。</p> 女丧尸犹如泰山压顶般，按着肖橘桦的脖子。</p> 膝盖牢牢地顶着他的腰椎骨，仿佛只要他敢动一动，就立刻把他整瘫痪似的。</p> “放开我……”</p> 肖橘桦反抗无果，身上要害被拿的死死的。</p> 只能像个小鸡仔儿似的，被死死的压在床上，根本动弹不得，气的脸都憋红了。</p> “你打我啊，打我啊，嘿嘿，打不着。”</p> 我开心地摁着人类幼崽，觉得自己战斗力棒棒哒！</p> “放开我……”</p> 人类幼崽气得脸都红成了猪肝色，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p> “你说放开就放开，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叫声漂亮姐姐，我就放了你……”</p> 我心情甚好的逗着他，手下却丝毫没有放手。</p> 谁知道松开手，他会不会恼羞成怒，一枪崩了我？</p> “漂……亮……姐……姐……”人类幼崽恨极，咬牙切齿的一个字一个字蹦出。</p> “不行，叫的不甜，你要叫，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可爱漂亮迷人，美丽又温柔的小姐姐……”</p> 他让我吃了那么多苦，我岂能白白放过他？</p> 肯定要戏弄戏弄……</p> “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可爱漂亮迷人，美丽又温柔的小姐姐……”人类幼崽竟然真的迅速恢复情绪。</p> 当真黑着脸，甜蜜蜜的捏着嗓子，软软地说出。</p> 不愧是人类幼崽，当真是能屈能伸，牛！</p> “你求我啊，你求我就放了你……哈哈……再说点好听的……”</p> 我饶有兴趣的继续逗着他。</p> 他好像知道我故意拿他寻开心，再也不肯说一句话，还将脸埋在被子里，连看都不看我一眼。</p> 好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演下去了。</p> 电视里遇到这种情况，要么是宁死不屈斗争到底，要么是狗腿讨好饶他一命。</p> 现在他不吭不响的，让我十分难办啊……</p> 半晌，我怕他闷死自己，便收了他的武器，主动放开了他。</p> “起来吧！”</p> 我一巴掌拍到他挺·翘的屁·股上，别说，还挺Q弹。</p> 他被我打的一震，却也不动弹。</p> 不会真把自己闷死了吧？</p> 我拎起他的后衣领，凑过去，看他到底怎么了？</p> 就在我脸凑上去的一刹那，一个拳头，疾风劲雨般的向我打来！</p> 我只觉得面上一疼，头皮一震，两眼一酸，白眼一翻，彻底昏了过去。</p> 妈的！</p> 老子还没穿衣服！怎么能这么赤条条昏过去？</p> 还有，我竟然被这小崽子偷袭了，我不甘呐！</p> 果然，做丧尸不能心肠太好！</p> ……</p> 活动了一下酸疼不已的手指，反败为胜的肖橘桦，看着流出两管黑色鼻血的女丧尸，赤身果体地仰面躺在地上。</p> 竟然觉得，自己出手好像有点太重了。</p> 毕竟……女丧尸也没想伤害自己……只是想**来着……</p> 但是，**也不可以！</p> 肖橘桦拿出一身自己的衣服，闭着眼给女丧尸穿上。</p> 其间，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他竟然还红了脸……</p> 事后，他使劲儿洗了十几遍手，直快洗秃噜皮了，才把那种感觉洗掉……</p> 好吧，这是他十九年来，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异性。</p> 虽然是个丧尸，但他心里还是觉的别扭。</p> ……</p> 当我再一次醒来，鼻子那真是火辣辣的疼！</p> 做人真是不好，疼啊，痒啊，饿啊，累啊，都感觉的到。</p> 做个丧尸多好啊，少个胳膊，少个腿都不在话下，一点不疼啊！</p> 我爬起来，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玻璃罩里。</p> 身上还穿着白衬衫和黑短裤，真是要多朴素有多朴素……</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号盒子〈四〉丧尸清剿行动 “喂！有没有人啊！喂！有没有人啊！”我拍着玻璃罩子，想把人类幼崽叫出来。</p> 喂！</p> 喂喂！</p> 喂喂喂！</p> 我嗓子都吼的冒烟儿了，手都锤肿了，却还不见人类幼崽出来。</p> 妈的！这是要活活饿死老子啊！</p> 自从变成人后，我就觉得饿。</p> 这种饿，和丧尸时的饿，还不一样。</p> 这种饿啊，饿的全身软绵绵的没力气，一动还浑身出虚汗。</p> 做丧尸时可不一样，那是越饿越精神，越饿蹦哒的越高，每天都是精力充沛的一天！</p> 唉！</p> 做人真是太难了！</p> 我蹦哒了几下，觉得真是饿的没劲儿了，就躺在地上，保留些体力……</p> 杀千刀的人类幼崽，把我变成人类，这是要活活饿死我吗？</p> 看，把我的小绿叶，都饿得软趴趴的了……</p> 我又伤心又无力地摸了摸头上的小绿叶，觉得它此刻，一定都萎蔫枯黄了……</p> 呜呜呜……有我混得那么惨的丧尸吗？</p> ……</p> 三天！</p> 整整三天！</p> 我被活活饿了整整三天！</p> 墙上的钟表，已经画了三个圆圈儿，那该死的人类幼崽还不出现，当真要活活饿死老娘啊！</p> 我趴在地上，又渴又饿，连眼泪水儿都挤不出来了……</p> 难道我要做第一个被人类活活饿死的丧尸？</p> 那也太没有尊严了吧……</p> 我都想捶死我自己，当初怎么就心疼太阳值，买了个便宜货回来？</p> 买就买了吧，马上吃了就行了，干什么自作聪明的等他脑子长大一点儿？</p> 不长大也行啊，当初就应该直接打昏他，逃出去，干什么戏弄他？</p> 戏弄他也可以啊，也要吃饱喝足，才有力气戏弄啊！</p> 唉！</p> 当初一拳被打懵，就吃了没吃饭的亏！</p> 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要做一个好好进行光合作用的小丧尸，再也不逞能，买人类来吃了……</p> 人类，真他·妈·的太难吃了……呜呜……</p> 就在我独自伤心的时候……</p> 只听到咚的一声，一个小型飞行器从天而降，直接将墙砸破，落到了我的头顶！</p> 妈妈咪呀！</p> 看来我不用做第一个被饿死的丧尸了，我荣幸的成为了第一个被飞行器砸死的丧尸！</p> 嘭！咚！</p> 看似脆弱的玻璃罩，竟然奇迹般的震荡了一下，没有破裂！</p> 这是多怕我跑啊，用了个质量这么好的牢房！</p> 只见小型飞行器一阵火花四射，就躺在远处不动弹了，像是一条被闪电打焦的咸鱼。</p> 许久，飞行器的门打开。</p> 人类幼崽竟然浑身是血，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p> 只见他虚弱的走了两步，按了一下手中的遥控器，便轰然倒了下去。</p> 叮！我身边的玻璃罩，奇迹般的打开了！</p> 哈哈哈哈！</p> 老娘终于自由了！</p> 我仰天长笑，笑到一半，赶紧从牢房里爬出来。</p> 免得一会儿玻璃罩再关上，再把我重新锁进去了，这可不是好玩儿的！</p> 我用我强大的意志力，终于爬了出去！</p> 其间，我还爬到了人类幼崽身边！</p> 他肩部中弹，流血过多，面白如纸，应该快要挂了！</p>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我想既然他都要挂了，那还不如便宜我，吃口新鲜的。</p> 反正也是我花一百太阳值买来的，不吃白不吃嘛！</p> 我低下头，趴在他肩膀上，刚吸了两口热乎乎的鲜血，觉得胃都暖暖的，舒服死我了……</p> 就在我吸的起劲儿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温柔甜腻又虚弱的声音：“漂亮……姐姐……救救我呀……”</p> 我舔了舔嘴唇上的血，看着人类幼崽可怜，无辜，又虚弱的模样，当即觉得内心一阵地动山摇！</p> 咦咦咦！</p> 这么漂亮，可爱，柔弱，无辜的小可爱，你怎么能吃了他呢？</p> 当然是留他继续说好听话了！</p> 好嘛！</p> 作为一个丧尸，我真的舍不得吃了他了，一定是小蛋糕太美味了……</p> 吸了两口血的我……毅然决然地爬出去晒太阳……</p> 对于喊我漂亮姐姐的小可爱，我真舍不得吃他……</p> 我拖着沉重的身躯，爬到了外面。</p> 外面阳光暖暖，明媚的耀眼……</p> 我抬起手，遮了金色的阳光，看向蔚蓝又白云朵朵的天空。</p> 啊……空气是多么清新，天空是多么晴朗……</p> 进行光合作用的我，懒洋洋的躺在草地上昏昏欲睡……</p> 我头顶的小叶片们支楞着身体，从阳光中获取能量，然后传送的我的身上。</p> 抚慰着我寂寞的胃，充盈着我虚弱的四肢。</p> 渐渐，我好像睡了过去……</p> ……</p> 梦中，我变成了一个男孩儿。</p> 爸爸……妈妈……妹妹军方实验室……口罩……童话故事书……生日蛋糕……丧尸病毒……移居另一个星球……</p> 一段段画面在我脑海中上演，最后只留下两个字……妹妹……</p> 妹妹……</p> 妹妹从车里飞出……</p> 妹妹……</p> 妹妹……</p> 我要救妹妹……</p> 噌！</p> 我一下子惊醒！</p> 原来……</p> 他从遥远的华夏星而来，是为了找留在地球上的妹妹！</p> 咚咚咚！</p> 几排子弹从天空打过！</p> 越来越多的飞行器，从遥远的天边驶来……</p> 冲天的炮声响起……</p> 我麻溜儿的爬起，跑回了人类幼崽的身边。</p> “你是为了找妹妹？肖橘蕊？”我蹲在肖橘桦的身边，看了看他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p> “你……怎么知道？”他费力的喘着气儿，皱着眉头问我。</p> 好像我有什么企图似的。</p> “我要是把你脑子吃了，都能记起来你几岁不尿床！”</p> 我用手指沾了沾地上的鲜血，又舔了两口。</p> 要不是趴地上舔血，有失我的形象，我早就把这一大摊血，舔的个干干净净！</p> “你……你……”肖橘桦好像被我气到了，瞪着眼睛你了个半天，也没有下文。</p> 我百无聊赖的蹲在他旁边。</p> 看他好像止住了血，空气中好像残留了一丝药味儿，难道是外敷的？</p> “你这是死不了了？”</p> 我无比惋惜的看了看他的小脑袋，觉得错过了一道大餐。</p> 肖橘桦从我露骨的眼神中，看出了我的企图，直接不吭声，干脆装死尸一样，闭起了眼。</p> “唉……你说这脑壳虽小，好歹也是我花100太阳值买回来的。吃吧，我没经验，万一把人啃死了，脑花还撬不出来，就吃不到新鲜的了。”</p> “可是不吃吧，让我白白放弃，我又觉得亏的慌！你说我到底是吃呢？还是不吃呢？”</p> 我故意摸了摸他的头，估量了一下头骨的大小，刻意出言恐吓。</p> “还差一针，你就能完全变成人类……”</p> 肖橘桦像是想到什么，忽然开口说道：“丧尸清剿游戏已经开始，你要是不想被猎杀，就要听我的，只有我，才能帮你摆脱困境。”</p> 他费力的喘着气儿，说了这么一番话。</p> 我真怕他话还没说完，就嗝屁了。</p> “你别想骗丧尸啊，我活的好好的，怎么会有人来杀我。而且人类见了丧尸，吓得都快尿裤子了，怎么可能清剿丧尸？”</p> 我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可真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高智商小天才，没有被弱小却狡猾的人类欺骗了。</p> “真是……见识浅薄……”</p> 肖橘桦嘲弄又轻蔑的勾了勾嘴角，嘲笑的意味，不要太明显。</p> “你竟敢嘲笑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变成丧尸？”</p> 我恶意的捅了捅他的伤口。</p> 忽然，从那血呼淋啦的伤口处，窜出一只微型机械蜘蛛。</p> “妈呀！”</p> 我被那速度极快的机械蛛，吓得大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p> “你！”</p> 治疗机械蛛被赶走，肖橘桦疼得刚直起身子，就又倒了下去。</p> “不可理喻！”看来恢复的挺快嘛，都有力气骂我了。</p> 我看着噼哩啪啦起了火花的小蜘蛛，好奇的凑近了。</p> 别说，这蜘蛛还真小，这种小玩意儿能治疗伤口？</p> 效果好像还不错。</p> 不然等我回来，人类幼崽应该都死翘翘了，怎么还生龙活虎起来？</p> 看来，人类的科技还真是伟大啊……</p> 就在我感慨的时候，人类幼崽不知道又摸了什么，面前突然现实出了一组画面。</p> 就跟电视剧一般，我看到了类似新闻联播的东西。</p> 人类母星地球，已遍布丧尸。</p> 对于这些因病毒扩散而变异的前人类，瑞尔美卡国，主张毁灭全部丧尸后，重建地球新家园。</p> 但华夏国科学家们，正在紧急研制疫苗。</p> 华夏国和斯罗国，共同主张重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希望通过疫苗开发，将曾经是我们家人和朋友的丧尸，重新变回人类。</p> 画面又一切换，是娱乐版新闻。</p> 近日，瑞尔美卡联邦俱乐部，推出了新款游戏，丧尸清剿行动。</p> 亲临亲身亲自返回地球，清剿丧尸。</p> “我们有专业的武器装备，强大的机械援助，如果你想热血一把，为母星地球做贡献，就加入我们吧！会费每年7000000刀勒，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做不到，丧尸清剿计划，期待你的参加！”</p> 画面上，很多飞行器装备了巨型武器，在空中扫荡丧尸。</p> 数以万计的丧尸，一批批倒下，像是刀割韭菜一般。</p> 妈呀！</p> 真的是这样？</p> 看到这些新闻，我觉得丧尸没有活路啊！</p> “你们不是都移居到其他星球了吗？怎么还想重回地球？”</p> 我看着正给自己灌一种紫色药剂的人类幼崽，不解的问道。</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号盒子〈五〉出师未捷 队友先倒 “因为，只有地球是最适合人类居住的。”</p> “在人类搬离的十几年中，地球上的生态系统正在快速恢复，如果现居星球也被污染了，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重新回到地球。”</p> “毕竟地球是人类母星，很多资源，一直都是从地球上获得的。”</p> 喝了药剂的人类幼崽，显然恢复的很快，都能起身了</p> 看来，在做丧尸的漫长时间里，人类的科技文明，简直超越了上帝。</p> 本来以为人类幼崽受这么严重的伤，一定会嗝屁，没想到恢复的这么快！</p> “我现在是人类，不是丧尸，所以，跟我没关系……”我鸡贼的又重新做回人类。</p> 反正哪边好我就哪边倒，能活下来就好。</p> “你确定你是人类？”</p>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小匕首，竟然朝我肚子上猛地一刺！</p> 啊啊啊啊啊啊！！</p> 妈的！</p> 这是要老子的命啊！</p> 我叫破了喉咙，惊起鸟儿无数。</p> 人类幼崽耳鸣了两秒钟，然后嫌弃地看着女丧尸大张的嘴，都快看到里面灰色的扁桃体了。</p> “嘿！”</p> 幼崽皱了皱眉，冷着一张精致的瓜子脸说道：“别叫了，你还不是人，暂时死不了。”</p> 我摸了摸伤口，没有预想中的血呼淋啦。</p> 低头一看，像是被捅破了皮的旧机器一般，连一滴血都没流出，只表皮破了一个口。</p> “喂！这可是我的身体，谁叫你随便捅的？”</p> 说实话，确实是一点都不疼。</p> 但是给我留那么大个疤，我也不乐意啊，谁叫咱是女人呢？</p> “只要打完最后一针，你就能恢复成人类了，这些伤口也会一并痊愈的。”</p> 人类幼崽轻描淡写的笑了笑，别说还挺好看。</p> 不对，现在不是看美人的时候。</p> 为了我的小命，我鸡贼的问道：“你说人类不打人类，那你身上的伤口，又是从哪里来的？”</p> “当然是不死神乔克。”</p> 人类幼崽黑着脸，像是想到了什么，气得咬牙切齿。</p> “不死神？”</p> 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我都没听过有这号神。</p> “我妹妹就在他手里，只要你帮我救出我妹妹，我就把最后一针给你打上，还将你送到和平星球，怎么样？我以肖橘桦的人格担保。”</p> 见识过乔克的肖橘桦自然知道，单单靠自己的力量，救不出妹妹。</p> 但是再加上一个丧尸人，也有可能救不出，但最起码比一个人强啊！</p> 而且，这个女丧尸蛮不一般，有思考能力，武力值还高。</p>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她的第一面时，肖橘桦的心里，竟然觉得有些熟悉！</p> “真的能送我去和平星球？小菊花？”</p> 肖橘桦这个名字有些别扭，还不如小菊花可爱呢，所以我直接给他改了名。</p> 其实，变不变成人倒无所谓，老娘的目标是星辰大海！</p> 只要能让我飞向更广阔的世界，见识更多没见过的东西，付出一点点代价，我还是愿意的！</p> 毕竟，活着，就是要生活丰富多彩呀！</p> 至于，不死神乔克，我倒是愿意去见识见识。</p> 说不定那劳什子的不死神，是个超级大帅哥，又有能力又痴心，还能一眼爱上我，真是爽歪歪！</p> 我立刻脑补了一场玛丽苏大剧！</p> 不过，退一万步说，不死神乔克再强大，也架不住咱两腿倒腾的快呀。</p> 大不了，大不了，打不过再跑啊……总比困在玻璃罩子里好！</p> 就在我们握手，达成协议时，一阵枪林弹雨嗖嗖落下。</p> 咚咚咚咚！</p> 子弹落在四周，溅起铁皮无数！</p> “快走，丧尸清剿行动已经开始！</p> 小菊花拉着我的手，进入飞行器后仓。</p> 我摸了摸这新奇的坐骑，觉得要是骑着这个漫游宇宙，绝对拉风带闪电！</p> 我的星辰大海，老娘来啦！</p> 嗖嗖……</p> 咚咚咚！</p> 天空再次阴暗起来……</p> 原本被植物覆盖的城市，开始飞起水泥石块儿。</p> 瑞尔美卡国的飞行器所到之处，泥沙飞溅。</p> 很多丧尸被炸的七零八碎，只剩一个头留在地上，仰望着天空。</p> 轰炸过后，飞行器纷纷降落。</p> 包裹得不见鼻子不见眼的瑞尔美卡人，开始拿着武器扫射。</p> 已经没有战斗力的丧尸，闻到食物的气息，开始本能的向前。</p> 咚咚咚！</p> 枪声响起，缺胳膊断腿儿的丧尸一个个倒下。</p> 眼瞧着附近丧尸被消灭一空，个性张扬的瑞尔美卡人取下头盔，拿出手机，开始进行网络直播。</p> 视频的另一端，瑞尔美卡国，红土和烟尘弥漫，烈日炙烤着末世一般的荒凉世界。</p> 寸草不生，滴水没有，像是茫茫沙漠一般的红土世界，半空中是一座金属之城。</p> 城下，生活着蝼蚁一般，贫穷却甚是顽强的贫民。</p> 红魔酒吧里，燥热的暑气消退，胡子拉碴的大叔们围聚在一起，喝着啤酒，看着暴·力的网络直播。</p> 还压钱，赌谁会夺得最佳射手的称号。</p> “对对！就是现在，爆头！爆头！”</p> 红头发的暴躁拉尼，死死盯着屏幕，像是赌徒一般双手握拳。</p> 轻易将易拉罐捏到变形，直到啤酒溢出，他还浑然不觉，完全沉浸在射杀丧尸的快·感里。</p> 咚咚咚！</p> 僵尸肃清行动一开始，没有丝毫抵抗力的初级僵尸，像是被割的韭菜一般，倒下一批又一批。</p> 明亮灯光下……</p> 我坐在飞行器里，看着丧尸同胞们一个个倒下，颇有兔死狐悲之感。</p> 怎么说呢？</p> 看着人类虐杀曾经也是人类的丧尸，身为半人半丧尸的我，不知道站在哪一边？</p> “怎么？心里难受了？”</p> 看到我表情不太好，小菊花竟然主动和我搭讪了。</p> 我不吭声。</p> 使劲儿捏了捏自己感受不到疼痛的大腿，觉得做个丧尸挺好的，感觉不到疼痛啊……</p> 以进化论的观点来说，丧尸算是一个新物种，甚至比人类更高级！</p> 丧尸出现的原因，不就是人类太自以为是，觉得自己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并借助高科技，来改变自己生存环境。</p> 从而使其他生物渐渐走向灭绝，甚至是自然生态，也被毁坏的不利于人类自身发展。</p> 但，人类可以战胜山川和大海，可以杀死大象和鲸鱼，可以控制温度和气候，甚至是移居外星球和太空与宇宙。</p> 却控制不了最细小，最不起眼的病毒。</p> 当丧尸病毒从实验室扩散的一瞬间，地球的生命史，即将被改写。</p> 当人类从最高等的生物，变成只需要进行光合作用的低等植物，那对自然和环境的掠夺，是否就能停止呢？</p> 答案是，当然不可能！</p> 人类第一时间研制出消毒剂，杀死了空气中的丧尸病毒。</p> 但进入人体内，已经入侵细胞和神经的丧尸病毒，正在迅速变异。</p> 因为，实验室没有办法得到变异后的病毒遗传物质编码序列。</p> 所以，人类想要找到办法，对付加强版的丧尸病毒，简直痴心妄想！</p> 恰逢航天科技高速发达，人类最终无奈启动了外星移民计划。</p> 未感染丧尸病毒的正常人类，登上宇宙飞船，踏上了属于自己国家的外星星球。</p> 而留在地球的丧尸，因为脑袋和行动都不太灵光，反而活的无比佛系。</p> 除了个别变异丧尸，大部分丧尸，还处于低级丧尸的水平。</p> 每天晒晒太阳，浇浇水，活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一棵会移动的植物。</p> 而濒临灭绝的野生动物，在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获益最大。</p> 曾经被人类赶尽杀绝的非洲森林象，加湾鼠海豚，热带草原斑马，食蚁兽等等相继开始出现。</p> 被人类遗弃的化工厂，垃圾回收站，废水厂上，相继爬满绿色植物。</p> 钢筋水泥堆砌的大楼，被蚂蚁腐蚀，一点一点从内部腐朽崩塌。</p> “丧尸也曾经是人啊，而且是他们曾经的一员，因为生了病，就要被抛弃，甚至是杀害吗？”</p> 我望着田野上堆积如山的丧尸肢体，觉得自己有一天也会被轰炸成这般。</p> “当然不可以，这些都是瑞尔美卡国的政策。而华夏国可是在积极研究生化药剂，试图拯救曾经的亲人和战友。”</p> 小菊花一边开着飞行器，一边打开了无线投影器。</p> “华夏国，斯罗国，以及其他诸国，一通谴责瑞尔美卡国，要求他们立即停止伤害病毒感染者。”</p>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与人类社会伦·理道德，分布在各个星球上的所有人类，无论国籍和种族，无论贫富与差距，都应该积极帮助和救治感染者。”</p> “而不是毫无人性的毁灭与屠杀。华夏国在此，强烈谴责瑞尔美卡国！”</p> 新闻联播主持人，一本正经的谴责着瑞尔美卡国。</p> 而我的耳边，却是瑞尔美卡国的枪炮和虐杀。</p> “光是强烈谴责有什么用，丧尸还是被这样虐杀。”</p> 我气不打一处来。</p> 觉得光说不做，打嘴仗有什么用，那些被机器轰炸过的丧尸，再也站不起来了。</p> 丧尸做错了什么？</p> 只因吸了一口带病毒的空气？</p> “强烈谴责是没什么用，但是研究出来的生物药剂，却能拯救丧尸。”</p> “我已经把你的数据，和实验结果传回实验室，不出意外，更有效果的生物药剂，就会被华夏国研究出来。”</p> “到时候，瑞尔美卡国就没有理由，再虐杀丧尸了。”</p> 小菊花熟练的操控着飞行器，淡然的说着即将发生的事实。</p> “哼！只希望华夏国只治疗曾是华夏国公民的丧尸，瑞尔美卡国籍的丧尸一律不治！那时，我倒要看看瑞尔美卡国的那些变态们，要不要打瑞尔美卡国籍的丧尸。”</p> 我双臂抱胸，气愤的说道：“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不去救治，反而要赶尽杀绝！”</p> “这是瑞尔美卡国的执政理念，国家不养无用之人，弱者只会被时代所淘汰。”小菊花操纵着飞行器平稳下降。</p> “那我不是瑞尔美卡国公民吧？”</p> 我看了看自己的头发，再看了看小菊花乌黑浓密的头发，觉得自己应该不是瑞尔美卡国公民。</p> 毕竟新闻上，瑞尔美卡国公民，都是各式各样的红头发，黄头发。</p> 而华夏国公民，大部分是黑头发。</p> “这可不一定，国籍要看护照，去人口管理局一查就知道了。”小菊花打开舱门，准备出舱。</p> “不会吧，我绝对不是瑞尔美卡国人！”我哀嚎一声。</p> 觉得身为瑞尔美卡国人，让我很耻辱！</p> “嘘！小声点，我们要出去了。”</p> 临到舱门口的时候，小菊花忽然递过来一块儿怀表。</p> 我连忙接过，用手颠了颠份量，觉得不是很重，就是外表金灿灿的，看起来就很值钱。</p> “怎么，送表给我？”我略带惊讶的问道。</p> 又顺手打开怀表，表盖上贴着一张女孩子的照片，很是显眼。</p> 七八岁，眼睛大大的，像是洋娃娃一般，正是小菊花的妹妹。</p> “记住了吗？救回我妹妹，我就把最后一针给你打了。”</p> 小菊花伸手，小气的把表要了回去。</p> 搞了半天，就是让我看他妹妹的照片！</p> 我还以为要送礼物给我呢！</p> “记住了，记住了，还有，你要带我去看星辰大海啊！我可不想一辈子困在这里，被那些人当兔子打！”</p> 我把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枪，别在了后腰上，想着也能防防身。</p> 小菊花先是警惕地看了看我藏着腰后的枪，然后就放松了。</p> 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p> “怎么？你不要救妹妹了？”我奇怪的反问。</p> “当然要救！”</p> “那不快走？”</p> 我一把将小菊花推出去。</p> 咚！</p> 一颗流弹飞过，刚好打到了小菊花的腿！</p> “啊……你！”</p> 小菊花一声惨叫，躺倒在地。</p> “哎呀妈呀！对不起！谁知道这子弹不长眼啊！”</p> 万万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战友折在我手中！</p> 咚咚咚！</p> 天上战机飞过，不长眼的子弹，咚咚咚一排打在了我脚边……</p> 看来，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啊……</p> 我望了望天空中密密麻麻的战机，和蚊子般黑黑压压的子弹，觉得这真是要完完全全清除掉丧尸啊</p> “别看了！快过来帮我！”</p> 小菊花捂住不断流血的大腿，恶狠狠的看着我。</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号盒子〈六〉精……神……病院?! “别生气嘛！我也不是要故意推你挡枪子的。”</p> 我猫着腰，快速跑到了小菊花身旁。</p> 像抱小狗似的，低头一溜儿小跑，将他抱回舱内。</p> 咚咚咚！</p> 子弹雨点一般打在飞行器上！</p> 我缩了缩头，觉得这要是打在我身上，还不活生生把我打成骰子？</p> “你听这声音，外面战斗力太强啊，根本寸步难行！”</p> 我抱着头，蹲着地上，看着咬牙给自己取弹头的小菊花。</p> 忙着疗伤的小菊花，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拿着镊子，在枪眼里找啊找。</p> 新鲜的血液涌出，看的我十分眼馋。</p> “别动！你等等！”</p> 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立刻制止了小菊花的行动。</p> 嗯？</p> 小菊花疼得咬牙切齿的看着我。</p> 我赶紧拿出来好不容易找到的洗脸盆。</p> “来，放你腿下，别浪费了。”</p> 我像是勤俭持家的老母亲，不舍得流走任何一滴自来水。</p> 原来是想接血喝！</p> 小菊花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女丧尸的意图了。</p> “你！你！”小菊花疼得额头冒汗，脸都气的扭曲了。</p> 当！</p> 一个清脆的声音落地，弹头被小菊花手法粗暴的迅速取出来了。</p> 他可不想再额外贡献更多的鲜血给她喝。</p> “嘿嘿，别浪费嘛！”</p> 我捧着洗脸盆，三两口喝完热腾腾的血液，觉得体内的小宇宙，即将爆发。</p> “算是给你赔罪，我帮你去找妹妹，刚才我真不是故意的。”</p> 我一抹嘴巴，将洗脸盆重新塞回到小菊花怀里。</p> “给，要是还有，就流到这里，等我回来喝。”</p> 我摸了他身上的枪支和弹药，一股脑儿的塞到了后腰处。</p> “你……”小菊花吃惊到呆滞的看着我，仿佛在看天外来客。</p> “别惊讶，我可是一个诚实善良，美丽又守约的绝·色女丧尸。”我给他飞了个吻，便头也不回的走了。</p> 咚咚咚！</p> 子弹像是张了眼睛似的，就是打不着我。</p> 我像条绿色的蚯蚓，在地上爬啊爬，根本不敢伸头。</p> 嗖嗖嗖，子弹从头顶飞过，我一边爬，一边被自己感动的要哭！</p> 唉！</p> 你怎么就是这么善良的一个人儿呢！</p> 小菊花的妹妹，与你何干？</p> 不就是推他一把嘛，又没有死人，为什么会有点心疼和愧疚呢？</p> 难道真的变成人了？</p> 我的脑海里，有好几个小人在吵架，但是却没有一个，能够使我停下爬行的动作。</p> 不知道爬了多久，天上的飞行器都返航回去了，我还没有找到目的地，更别提找人了。</p> 算了！</p> 回去吧！</p> 我又爬啊，爬啊！</p> 原路返了回去！</p> 但是，可但是……飞行器呢？！</p> 小菊花这个小人，竟然开着飞行器自己走了？</p> 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了！</p> 哎呀呀！这叫我怎么办才好啊！</p> 我站起身，绕着飞行器降落的地方，转了好几圈儿，还是没找到踪迹。</p> 我这是……被抛弃了吗？</p> 就因为我笨手笨脚，所以被嫌弃了？</p> 我又不是故意的！</p> 虽然我有错，但我都冒着被打穿的风险，去完成任务了，也算功过相抵吧？</p> 怎么就能狠的下心，把我留在这儿，被瑞尔美卡人狙杀呢？</p> 真是……太让我伤心了……</p> 面对空荡荡的草地，我打算挤出两滴眼泪，来悼念一下遇人不淑的自己</p> 正当我酝酿泪水时，那个明晃晃、银白白的飞行器，竟然又飞回来了！</p> “这里，这里，小菊花，这里！”</p> 肯定是小菊花来接我了，我开心的跳起来，招着手，吸引他的主意。</p> 不错，不错，飞行器应该是看到我了，一直往我这边飞。</p> 哈哈，小菊花还挺够意思，专门回来接我了。</p> 我开心的喊着：“这里，这里！”</p> 叫着叫着，我发现了不对劲儿。</p> 这飞行器怎么越飞越快，越飞越快，一点儿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p> 妈蛋！</p> 完了！肯定是飞行器失灵了！</p> 我转身拔腿就跑，但巨大的阴影，从我背后袭来。</p> 这要是被压一下，估计渣儿都不剩了。</p> 我狂奔着，像是被狼追逐的兔子，玩了命的跑。</p> 轰隆！</p> 飞行器终于落地，却一路滑行，追在我屁股后面跑。</p> 轰隆！</p> 我翻身躲在了一块儿巨石之后，那飞行器撞到巨石，才迫不得已停了下来。</p> 咔嚓，舱门打开。</p> 一个绿发绿眸绿西装的男人，伴着劲爆的摇滚乐走了出来。</p> 细胳膊细腿，身量极高，仿佛是一根竹竿儿，带了两个腿，嚣张的像是捆了炮仗一般，一点就能上天。</p> “桑莳，好久不见啊！终于遇到你了……”绿炮仗一笑，露出两排亮闪闪的钻石。</p> 没错，这货的每颗牙齿上，竟然浮夸的镶着超大颗的钻石，差点闪瞎了我的眼。</p> “你认识我？”</p> 我反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重新跳了出来。</p> “我当然认识你，就算变成丧尸，化成灰儿，我都认识你……”</p> 他微笑着走来，像是一株招摇的柳树。</p> 话音刚落，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像拍苍蝇一般，一把拍向我的脑袋。</p> 力道之大，让我往前跑了两三米才停住。</p> 妈蛋！</p> 这是遇到狠角色了！</p> 出手速度之快，力道之重，绝非我等丧尸可以比拟。</p> 打不过！</p> 怎么办？</p> 跑啊！</p> 对不起了小菊花，姐姐我要先保命了！</p> 抱着晕晃晃的脑袋，我头也不回的赶紧溜！</p> 咚咚！</p> 两声枪响，我的腿一左一右多了两个枪眼！</p> 幸亏我头部以下感觉不到疼痛，不然我非得活活疼死不可。</p> 为了逃命，我赶紧趴下匍匐前进，像是游走在草丛里的一条蛇，丝毫不露头尾。</p> “你这是要去哪儿？”</p> 绿竹竿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脚踩在了我的背上。</p> 力道之大，像是座大山一般，压的我喘不过气儿。</p> “好汉……饶命……”我声音嘶哑的讨饶。</p> 要是再踩下去，就算我是丧尸，也会被活活踩死。</p> “桑莳，你真的认不出我？”绿竹竿大发慈悲的抬了脚。</p> 然后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像是掐小鸡儿似的，把我拖进了飞行器内。</p> 飞行器内，红褐色的一大血线条，延伸到某个房间，难道小菊花已经遭遇不测？</p> “你杀了他？”我瞬间红了眼睛，牙咬切齿的问道。</p> “我杀的人多了，你说的是哪个？”绿竹竿的那双绿眸阴恻恻的盯着我，像是剧毒的竹叶青蛇。</p> 牙尖上沁着剧毒，时刻准备着吞噬猎物。</p> 可我哪是吓大的？</p> “我说的是那个美少年，腿上受伤的那一个。”我瞪大眼睛，故作无辜的回道。</p> “这么多年，你口味儿还是没变啊……”绿竹竿儿忽然笑了。</p> 竟然靠近了之后，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脸颊。</p> 妈呀！</p> 毒蛇吐信儿一般，那舌·头接触到我的脸，让我感到无端端一种冰凉滑腻。</p> 像是冷血动物在脸上爬一般，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p> “你认识我？”</p> 从绿竹竿儿的种种行为和语言来推测，估计他认识，或者熟悉没变成丧尸前的我。</p> “岂止是认识，我会让你慢慢想起来的。”</p> 绿竹竿儿将我关在之前的玻璃罩里，又驾着飞行器启航。</p> 不多时，飞行器降落。</p> 玻璃罩打开。</p> 我像是一颗流弹一般，冲向小菊花被关的那所房间。</p> 但……</p> 一只枯瘦，惨白，却有力的手，一下扣住了我的脖子。</p> “你永远不会再见到他了，从此以后，你的世界只有我。”</p> 绿竹竿俯身，在我耳侧，阴恻恻的笑道。</p> “放开我……”我挣扎着，想要挣开他的锁喉。</p> 但脖子上的那只手，像是保险柜一样，任我怎么挣扎，都撼不动他半分。</p> “欢迎你来到地狱……亦或是……天堂……”</p> 绿竹竿笑得不怀好意，像是拎着一只不听话的小弱鸡一般，把我拖了出去。</p> 出了舱门，二个血红的大字，刺激着我的眼球。</p> 精……神……病院？</p> 好家伙！</p> 这是哪个人才，将精神两个字写得斗大，将病院两个字，写得小到几乎可以忽略。</p> “呵呵……有没有一种熟悉感？”</p> 绿竹竿揪着我的头发，将我往精神病院里拖。</p> 别说，雪白的墙壁，雪白的门，熟悉的消毒水味儿，还有福尔马林……</p> 我真的感觉到一种诡异的熟悉感。</p> 往前，往左，再拐弯……</p> 我顺着感觉走，竟然完全和绿竹竿的脚步重合！</p> 难道……</p> 我以前是个精神病人？</p> 还和绿竹竿住一家精神病院？</p> 我们发展出了一种，精神病友特殊的情感和纽带？</p> 以至于让他对我恨之入骨，恶意折磨？</p> “我不是精神病，我不要去！”</p> 我终于惊醒过来。</p> 趁他不注意，摸出了后腰的枪，对着他的胳膊打了下去。</p> 咚个咙咚呛！</p> 我一下开了四五枪，只觉得有血溅在了我的脸上。</p> 头皮感觉一松，我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便飞速转身，一个弯腰钻进了垃圾口。</p> 嗖嗖嗖！</p> 像是坐滑梯一样，我顺着黑洞洞的垃圾口，飞下十七层楼。</p> 咚的一声！</p> 我像个大秤砣一样坠地！</p> 摔得我的脊椎骨一阵脆响！</p> 幸亏我还不是完全的人类，不然这么滑下来，不死也得高位截瘫。</p> 我摸着黑，从高高的垃圾山上走下来。</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号盒子〈七〉病态邪恶精神病,爱上冷酷理智女医生? 正寻找出口时，一扇门开了。</p> 明亮的光射过来，像是吸引飞蛾的灯火。</p> 我躲在垃圾堆里看了看，竟然是小菊花和他妹妹！</p> 他们手牵着手，站在门口，齐齐看向我。</p> “你终于找到妹妹了？快，咱们快走，这里有个精神病，难对付的很！”</p> 我一看是战友，连忙从垃圾堆里钻出来，想要跟他们一起离开地球。</p> “姐姐，你走不了了……”</p> 小菊花的妹妹小菊蕊，诡异地看着我，一把抱住了我的大腿。</p> “你干什么？快走啊！”</p> 我一手拉着小菊花，一条腿上还挂着小菊蕊，转身就往外面跑。</p> “乔克说不能让你走，所以你要乖乖留下来哦！”小菊蕊像个考拉，单手紧抱着我的腿。</p> “什么乔克？”</p> 我低头，正想问她，却看到她拿着一个注射器，正往我大腿上扎。</p> “就是不死神啊……”小菊蕊抬头，一边笑着，一边猛地将针扎了过去，并迅速注射完毕。</p> “你……你……”</p> 我看了看小菊蕊，又看了看小菊花，觉得自己被这一对儿兄妹坑惨了。</p> ……</p> 世界一片黑暗又寂静。</p> 前方有一点白。</p> 我缩在黑暗里……</p> 看着那一点白慢慢靠近，渐渐放大……</p> 正是绿竹竿瘆人的笑……</p> 要笑不笑，皮笑肉不笑，凄惨，邪恶，人，偏执的笑容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p> 一阵电流穿过，我的头脑一阵剧痛……</p> 啊！</p> 我惨叫着坐起，却发现手脚都被捆住。</p> 我好像被绑在了手术台上。</p> 绿竹竿终于换下了那身绿西装，穿着一件白大褂，还装模作样的带着一副眼睛，手里拿着刀和叉。</p> “你要是再来一杯红酒，就更像吃西餐了……”</p> 我头上带着一个铁家伙，刚才的电流，应该就是从这窜出来的。</p> “这么久不见，桑医生变了好多……”</p> 那把餐刀放在了我的眉心，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我切开，像是切三分熟的牛排一样。</p> “你到底是谁？我不认识你！求求你放了我，好不好？”</p> 敌强我弱，我只好装可怜，希望他能发发善心，不要折腾我。</p> “不不不，不是这个眼神，我认识的桑莳，应该是冷酷的，面无表情的……”绿竹竿笑了笑，将刀落在了我的眉心。</p> 眉心一阵剧痛，我的骨头都能感觉到刀尖的锋利。</p> 妈呀！</p> 你有本事捅死我，这么折磨我算什么？</p> 既然求饶没有用，那老娘就豁出去了！</p> “你这个杀千刀的，不得好死，有本事你直接捅死我，磨磨唧唧的像什么男人？”</p> 我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公鸡，至死都炸着毛想要啄人。</p> “不不不，桑莳不会这么没有理性，她很聪明，懂得如何设置陷阱，让我跳下去……”</p> 绿竹竿的手，抬了起来，餐刀又顺着往下停在了我的嘴上。</p> 我秒怂，不敢再骂……</p> 只能故作镇定的看着他。</p> “对对对，就是这个眼神，你应该是掌控一切的神，有着上位者的姿态和冷酷，而不是像个妇人一般喋喋不休……”</p> 绿竹竿病态的望着我，痴迷的像是在欣赏一副名休画</p> 他肯定是被女朋友甩了，才这么变·态。</p> 不然，那眼中隐忍不发的狂热，又是为什么？</p> “你应该一直和我斗的，怎么能半途而废？你快把我征服了，为什么不继续下去？”</p> 绿竹竿弯腰，吻向我的眉心，我觉得脑髓都要被他吸出来了！</p> “你……你……住口……”为了我为数不多的血液，我立刻出声，打破他的幻想。</p> “不要挑战我的底线……因为……我是你的精神病人啊……”绿竹竿古怪一笑，露出粘了血的钻石牙齿……</p> 难道……</p> 绿竹竿是精神病人的时候，爱上了自己的主治医师？</p> 不然怎么会说这样一番话？</p> 应该是病态邪恶精神病，爱上冷酷理智女医生？</p> 妈呀？</p> 我太同情那个叫桑莳的女医生了！</p> “你……你牙上真的是钻石吗？”我没话找话。</p> “怎么样？笑得是不是很闪亮？”绿竹竿一咧嘴，那两排大钻石确实闪闪发光。</p> “是是……快亮瞎了我的狗眼了……”我被闪得眨了两下眼睛。</p> 有点承受不住这充满阴郁，却过分阳光的笑容。</p> “桑医生，都治疗五年了，为什么在我开始接受你的时候，你偏偏就放弃了？为什么放弃呢？你要追着我，想着我，满脑子都是我，时时刻刻念着我才对呀……”</p> 绿竹竿像是一个真正的神经病，拿着刀叉开始在我身上比划。</p> “怎么样！我就是放弃你了，怎么治都治不好，只能丢弃了，我才不会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p> 既然他把我当成桑医生，他喜欢的人，那我就可以任性一点了，我倒要看看他的底线在哪儿。</p> “嘿……我根本就没有病，是你们才有病……现在我要治疗你，让你恢复健康，这样你才知道，你们错的有多离谱……”</p> 绿竹竿病态一笑，像是活在自己世界的精神病人。</p> 他放下刀叉，拿来了一台仪器，然后按了一个按钮，我就被电成了一只手脚抽筋的小弱鸡。</p> 嗯嗯嗯嗯……</p> 电流不断的从我头顶流过，破坏着我原本就不多的神经突触。</p> 我觉得世界在震动，像是进入了宇宙的虫洞……</p> 身体是那么轻盈，像是一阵风，飘过黑暗，然后重见光明。</p> 轰隆一声响……</p> 精神病院轰然倒塌……</p> ……</p> 瑞尔美卡人，开始射杀高级的变异丧尸。</p> 不死神乔克从地底升起，他拄着一根魔术师登台表演时用的魔法拐杖，还是绿发紫唇绿西装。</p> 在他的身后，黑压压的一片，一同从地下升起。</p> 那是上万只高级丧尸，和超大型号的组合巨兽！</p> 咚咚咚……</p> 轰隆隆……</p> 真正的世界末日大战开始了……</p> 我坐在副驾驶座位，身边是成功脱身的小菊花。</p> “那个……是你救我出来的？”我有点惊讶。</p> 没想到，已经叛变的小菊花，能够重新回头。</p> “那当然，只有我能抵抗住乔克的精神引力。”</p> 小菊花颇为自信的笑了笑，然后扭头看了看身后玻璃罩里的小菊蕊。</p>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p> 我看了看还在昏迷的小菊蕊，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p> “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p> 小菊花扔给我一本诊疗记录。</p> 我打开第一页。</p> 上面写着：姓名乔克，职业杀手，变·态杀人狂，精神分裂症，躁狂症，高智商犯罪，反·社会人格。目前治疗方式为电击……</p> 单单是乔克的诊疗记录，就占了大半，直到最后两页，我才看到了另一个名字……</p> 肖橘烨。</p> 原来我真的是医生桑莳啊……</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号盒子〈一〉智能机器人 机器人小姐维拉：电子脑会精神分裂吗？</p> ……</p> “维拉？维拉？维拉！”</p> 在略带怒气的声音中，机器人小姐维拉，收回落在天台角落里的目光。</p> 电子眼将物体反射的光信号，转化为电信号，传送到她的A大脑中，分析处理成高清晰的彩色图像。</p> 在她的视界中，是一张放大的人类女子的脸，皱着眉头，嘴角不满地向下撇了六度。</p> 尽管对方的表情显示，她正在生气。</p> 不过按照人类的普世审美观，这名二十多岁的女子在生气的时候，也称得上是美丽的。</p> “娜娜，我听着呢。”</p> 维拉说这句话时，认真地注视着白娜的眼睛。</p> 她知道，当人类谈论他们认为重要的事情，他们渴望被听众的目光紧紧追随。</p> 因为只有这样，人类才会觉得自己的话，受到了重视。</p> “真的吗？你刚才明明走神了！”白娜不依不挠地继续诘问。</p> 不过，她嘴角下撇的幅度减小了。</p> 这表明她并不是真的在生气。</p> “娜娜，你应该报警。”</p> 听到维拉的建议，白娜背起双手，慢慢地往后退了一步，侧头看向远处的海面。</p> 午后的阳光，洒在整个天台上，温暖的南风，撩·拨着白娜额前的刘海。</p> 她的眼中，弥漫着海雾般的东西，让机器人小姐精密的电子脑分辨不出，那是悲伤还是落寂。</p> 白娜是机器人小姐维拉的同事。</p> 她们在同一个部门工作，两个人的办公桌，隔了半米的距离。</p> 她们的友谊始于某个中午。</p> 白娜主动邀请了维拉，一起去员工餐厅吃饭。</p> 无论怎么看，那都是非常奇怪的邀请。</p> 毕竟作为机器人，维拉完全不用像人类那样，需要在午休时间进食——</p> 按照惯例，她只需要在晚上，给自己充电就行了。</p> 但维拉同意了邀请。</p> 那一天，白娜点了一份青椒肉丝套餐，维拉点了一杯橘子味的液态能源。</p> 从此之后，她们每天结伴去餐厅吃午饭，然后再到公司大楼的天台上散步。</p> 从那里，能够眺望仅仅四个公交站距离的海港。</p> 这个城市四季如春，一年的大部分时光，都是阳光普照。</p> 蓝天白云，加上视线尽头的大海，没有比这更好的午休方式了。</p> 今天也不例外。</p> 与往日的轻松惬意不同，白娜向她的机器人好友，倾述了私生活的烦恼。</p> “……最近不管是上班还是下班，路上总觉得有两道令人不快的目光，盯着自己。”</p> “即使是回到公寓里，只要走到阳台或者窗边，仍旧会感到，从外界浸入私人领地般的、那种不舒服的视线。”</p> “不会是遇到跟·踪狂了吧？一想到被变·态缠上的可能，就不由地毛骨悚然。”</p> “月初的星座预测，说我整个月都是水逆，啊，果然没错！”</p> “所谓祸不单行，倒霉的时候，连喝水都会噎着。”</p> 白娜这样抱怨着，回过头却发现，维拉望着别处发呆。</p> 她顺着维拉的目光看去，天台的角落里，除了灰色的水泥围栏，什么都没有。</p> 明明诉说着非常困扰自己的事情，可对方却在走神！</p> 任凭谁处于相同情景，也会稍稍生气吧！</p> 事实上是她多虑了。</p> 不管看起来是不是在走神，A脑是不会漏掉外界传递过来的信息的。</p> 由于维拉马上给出了建议，白娜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小小怒气，不过是对好友的变相撒娇罢了。</p> 比起总是有各种烦恼的人类，她多少是羡慕机器人小姐的。</p> “每次找维拉谈心事，你一定会给出最理智的建议。”</p> 白娜双手抓住了围栏，脚尖踮起来，双眼平视着前方。</p> “不过呢，有时候，一个女人找另一个女人谈论自己的烦恼，期待的也许并不是意见哦，只是想要得到安慰罢了。”</p> 维拉困惑地眨了眨眼。</p> 她充满机械感的声音，在眨眼的同时响了起来。</p> “机器人是没有性别的。我们是人类模仿自己的样子制造出来的，仅仅是拥有与人类相似的外壳。所以严格说来，维拉既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p> 听到维拉那样认真的回答，白娜不由地笑了起来。</p> 她转过身，仰头注视维拉那张与人类别无二致的女性面孔。</p> “真是维拉式的回答呢。”</p> 她点了点头，嘴角向上撇了六度。</p> “这一周，我每晚都在半夜醒来，然后被无边的孤独、空虚与寂寞淹没。”</p> 她伸出指头，在维拉光滑的额头上轻轻点了点。</p> “啊，这对机器人来说，完全是难以理解的吧？”</p> 说完，她松开手，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p> 像平常那样，露出开朗的、无懈可击的微笑。</p> “午休时间快结束了，我们回去吧。你下午不是要体检吗？早点做准备比较好哦。”</p> 说完，她不再看向维拉，径直转身往楼梯口走去。</p> 维拉歪着头，有一点她没有弄明白：对于刚才的建议，娜娜究竟是接受了，还是没接受呢？</p> 无论怎么分析，最优解都是报警。</p> 所以说，娜娜是接受了她的建议吧？</p> 维拉凝视娜娜的背影，目光在她的腰际，停留了三分之一秒。</p> 只是一眼，她确定，对方比昨天又瘦了1.1斤。</p> 当娜娜米黄色的裙摆，消失在楼梯口，维拉忍不住又看向天台朝南的角落。</p> 那里，站着一个和维拉一模一样的机器人。</p> 高高的个子，穿着黑色的职业套装，柔软的黑色头发，整齐地披落在肩头。</p> 它安静地站在那里，整个午休时间一直站在那里。</p> 当维拉第二次看向它，它朝维拉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p> 紧接着，它将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上，嘴唇动了起来。</p> 在维拉眼中，那副场景就像是默片时代的电影画面。</p> 周围安静得只剩下温暖的阳光和蓝天白云。</p> “维拉！快点！”</p> 催促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维拉收回目光，走下了天台。</p> ……</p> 公司指定的体检中心，只有一个公交站的距离，维拉比预约的时间早到十分钟。</p> 这个体检中心，附属于海港区的三甲综合医院。</p> 半年前，从旧院整体搬迁到了新式的智能医疗大楼内。</p> 新的主体大楼非常时尚，从天空从下看时，建筑呈“人”字形，因此，媒体提到它的时候，称呼其为人字楼。</p> 维拉站在医院门口，仰头望着那栋白色的大楼，觉得它的造型，比起汉字的“人”，更像是一本翻开的传统样式的纸质书。</p> 那一排排一个个窗口，不正是书页上的方块字吗？</p> 维拉跨进医院大门，用比普通人快得多的步伐，绕到了主体建筑的后面。</p> 一栋三层楼的圆形建筑，矗立于平地，这里就是体检中心了。</p> 下午两点半，取号大厅的等候区，已经坐了不少预约者。</p> 维拉随意找了一个空位坐下，等了大约一刻钟，呼叫台念到了维拉的号码。</p> “31号，国产NF-091型机器人，第二体检通道。”维拉站了起来。</p> 与此同时，她听见旁边位置上发出了极轻微的叹息，类似于身体不适时的**。</p> “先生，有什么事吗？”维拉扭头，看向左侧的中年男人。</p> 她想确认对方是否需要帮助。</p> 男人好像被维拉的问候吓了一跳。</p> 他僵硬了半秒，接着又连连摇头。</p> “啊？不不不，没事！”</p> 似乎被维拉直直的目光，盯得有些窘迫，男人最后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p> “现在的机器人，做得越来越像人类了，用肉眼根本看不出来嘛。”</p> 男人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以至于最后快要听不见。</p> 恰在这时，维拉听见了年轻女人的笑声。</p> 她抬眼看向墙角，那个只有她能看见的“自己”，此时正捂着嘴在笑。</p> 她实在不知道，那个怪物在笑什么。</p> “您说得对，先生。”</p> 维拉点了点头，结束了与男人的交谈。</p> 在进入第二体检通道前，她回头瞥了一眼等待区。</p> 目前，那里有八位人类，三位机器人，混杂坐着，彼此没有明显的界限。</p> 她可以在人群中，一眼分辨出人类和机器人，但是人类恐怕会很困扰。</p> 进入二十二世纪，人类生育率持续降低，导致劳动力不足。</p> 各国政府开始鼓励智能机器人，大规模进入劳动市场。</p> 此后一百年，机器人产业，进入全球高速发展期。</p> 各种高精尖的超级智能机器人，层出不穷。</p> 其中不乏与人类在外形上，别无二致的仿人型。</p> 他们的机械身躯上，覆盖着光滑而细腻的人造皮肤，保持着37°的体温，五官能做出极其自然的微表情，胸腹能模仿人类呼吸而起伏，内部甚至模仿了心跳声。</p> 机器人高度融入人类社会，活跃在各行各业。</p> 为了方便人类分辨出生活在他们之中的机器人，最初的机器人法规定，高性能机器人外出，必须佩戴特殊的标识，其活动亦受到严厉的监控与限制。</p> 很长一段时间，机器人被视作纯粹的工具，是被创造出来为人类服务的物品，是必须登记在自然人，或法人名下的财产。</p> 不过，随着最近二十年，机器人平权运动在全球的推进，事情有了极大的变化。</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号盒子〈二〉电子脑 两年前，维拉所在的城市，颁布了《高性能机器人平等与权利推进条例》。</p> 维拉由此成为该市，第一批以自由身份，进入职场的机器人。</p> 如同台风卷起行进路线上的一切，地方法规的持续推进，影响了城市里的方方面面。</p> 其中也包括，维拉进行体检的这家医院。</p> 原本，机器人有专门的医院和体检中心，与人类的医疗系统，分属独立的系统。</p> 法案公布的半年后，维拉发现，公司附近的人类医院，竟然和机器人医院合并了！</p> 这太诡异了。</p> 这是维拉对此的第一个想法。</p> 一想到以后，要和人类一起在等候区的场面，她就觉得诡异又麻烦。</p> 估计人类也这么想。</p> 到底是基于什么理由，将两者合并的呢？</p> 据说是为了消除歧视。</p> 以前不是有极其严格的机器人隔离政策吗？</p> 例如，机器人不能和人类，一起出现在电影院、餐厅。</p> 不能在同一个办公室内工作。</p> 不能乘坐同一趟交通工具……这样的例子，要举多少，就有多少。</p> 说起来，消除歧视，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p> 将机器人和人类的医院，合并在一起，表面上看起来不可思议，实际动机却不难理解。</p> 因为这是所有人都能看见的变化。</p> 比起看不见的东西，让人类和机器人一起坐在等候区，那光明正大的场景，是最直接地表明“歧视被消除”的宣传板。</p> 维拉在接受电子脑检查时，正是在想着这些有的没的。</p> 她平躺在类似于CT探测仪的装置上，直到医生说了一声“结束”。</p> “一切正常。”</p> 人类医生在电子屏幕上输入了检查结果。</p> “真的一切正常吗？”维拉问道。</p> “完全没有问题。不过有一点让人吃惊，维拉小姐的电子脑，达到了A＋的级别呢。”</p> “常理来说，国产NF-091型机器人，能兼容的电子脑，最高只能到B级。”</p> “看来你的父亲，一定是一位相当厉害的机器人专家吧。”</p> 医生一边看着屏幕上各种数值，一边赞叹地说道。</p> “能再检查一次吗？”维拉无视了关于父亲的话题。</p> “会不会有这台仪器，检查不到的范围？”</p> 闻言，医生终于抬起头，严肃地看着维拉。</p> “我们这里的仪器，可是一个月前，刚从国外购入的S级探测仪。”</p> “维拉小姐大概还不知道，上周，契科拉博士在我们这里做了体检。能够给他的电子脑做检查的，整座城市里，目前只有我们这儿的仪器，也就是维拉小姐眼前的那台。”</p> 听到这里，维拉再也说不出其他话。</p> 契科拉博士，是专门给人类看病的医疗机器人。</p> 内外科兼修，是被人类广泛爱戴的、当今最有影响力的人工智能。</p> 除了那双被人们津津乐道的专为外科手术而生的机械手臂，契科拉的电子脑，也是全球最先进的三台S级电子脑之好吧。</p> 她没有理由认为，自己的电子脑，比契科拉博士更高级更复杂。</p> 毫无疑问，她的电子脑一切正常。</p> 她走出医院的大门，望着街道对面的另一个自己，如是想到。</p> ……</p> 体检结束是下午四点，维拉步行了一个公交站，来到“城市花园”。</p> 说是花园，其实是一个综合性的商场。</p> 她乘着电梯，直上顶楼的电影院，像抽奖券那般，随意买了一张票。</p> 维拉对电影没有爱好，并不是说不喜欢，而是能引起她兴趣的电影很少。</p> 即使是那些颇受好评的大热电影，她也经常在观影过程中走神。</p> 绝大部分时间，她仅仅是陪着娜娜去看电影。</p> 这次的电影，她照常走神了。</p> 爆米花电影的唯一作用，就是打发时间。</p> 她不明白，为什么人类热衷于拍摄，人类与机器人女友的爱情故事。</p> 走出电影院，她径自下到一楼，从南向北穿过整个商场，进入一家拉面店。</p> 她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p> 等了十三分钟四十七秒，白娜推开了店门。</p> 维拉在体检结束后，是可以直接回家的。</p> 但白娜正好发来消息，约她一起吃晚饭。</p> “你的体检结果怎样？”</p> “一切正常。”</p> 得到肯定的答复，白娜稍稍撩起裙摆，在空位上坐下，翻动菜单。</p> 白娜在拉面店里从不点拉面。</p> 她很快点了一份魔鬼辣椒牛肉炒饭和柠檬鸡翅，维拉点了白桃味的液态能源。</p> “啊，虽然常常羡慕机器人，但是一想到你们对食物完全没有欲望，就觉得还是算了。”</p> 白娜拿着一只鸡翅，慢悠悠地啃着。</p> 她的食欲看起来很好。</p> 维拉的电子脑做出评价。</p> 她注视着白娜，身前的玻璃杯内，是冒着气泡的咖喱色液体。</p> 就算是再精密的仿人机器人，也没办法像人类那样进食。</p> 如今，越来越多的餐厅，推出专门面向机器人的套餐。</p> 充其量，不过是在能源内，加入化学调制的气味。</p> 就大多数机器人的性能来说，他们能够嗅出2000～4000种气味，却完全没有味觉。</p> “你报警了吗？”维拉问道。</p> 白娜的咀嚼停顿了。</p> 她眼下的神经，微微跳动了两下，然后她将手里的骨头，轻轻放到了餐桌的空瓷盘里。</p> “报过警了。”</p> 她耸了耸肩，又拿起勺子，开始搅动餐盘里的米饭。</p> 维拉的视线向下，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她不喜欢米饭被搅动。</p> 同时她听到白娜的声音：</p> “他们说，没有发生实质性的侵害，所以……”白娜没有再说下去。</p> 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碰到餐盘的边缘，发出毫无章法的噪音。</p> “你不喜欢吃这个吗？”维拉突然问道。</p> 白娜愣了愣，随后马上注意到，维拉落在炒饭上的目光。</p> 她咧开嘴笑了。</p> “怎么会呢？不会有人点自己不喜欢的东西。”</p> 像是要印证她的这句话似的，她舀起满满一勺米饭，塞进了嘴里，并且发出了满意的叹息声。</p> “等吃完饭，维拉陪我逛逛商场吧？换季了，衣柜里需要添加新的衣服。”</p> “你上周以同样的理由，买了四件上衣和三条裙子。上上周也是。”维拉如是说道。</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号盒子〈三〉臆想 “是么？维拉不愧是机器人呢，每一件事都记得很清楚。电子脑会记得经历的所有事吧？有没有想要忘记的东西呢？”</p> 维拉仔细想了想，“是的，我们能记住所有事，除非，我们的电子脑发生了故障，或者我们向机器人管理局提出申请。”</p> “申请一旦通过，管理局会安排专门的工程，删除我们脑中的数据。”</p> 她停顿了一下，“我不知道其他机器人的情况。不过就我来说，我没有想要忘记的事情。”</p> 白娜听完，单手托腮，眼角向下弯了起来。</p> “果然，还是当机器人最好了。”</p> ……</p> 晚餐结束后，两人逛了商场。</p> 白娜买了一大堆东西，其中的一半，交给维拉提着。</p> “说起来，和维拉在一起的时候，完全感觉不到那个视线呢。”</p> 晚上九点半，两人在商场门口等待网约车的时候，白娜说道。</p> “对不起，娜娜，有件事没告诉你。其实今晚，我开启了远视探查功能，不过没发现我们周围有奇怪的人物。”</p> “大概是因为机器人的电子眼，能够随时录影和拍照，那个人担心被发现，所以不敢跟上来吧。”</p> 维拉点头。</p> 她的眼睛的确有那样的功能，比起人类的肉眼，电子眼要敏锐得多。</p> 此外，她的眼睛，还具有红外夜视和远视功能，能清楚地看见两千米范围内的人物面孔。</p> “要不，我今晚去你家吧。”考虑了一会儿，维拉提议。</p> “不行哦，虽然我很希望维拉能过来。”</p> 白娜露出为难的神色，“就算条例颁布了两年多，有些人还是强烈反感机器人的。我租住的小区，是传统的人类社区。”</p> 白娜没有继续说下去。</p> 她没有明说的理由，维拉很清楚。</p> 机器人打算搬进传统的人类社区，可是遭到了大部分业主的联名抵制，最后不得不放弃入住。</p> 这样的新闻，屡见不鲜。</p> 维拉的电子脑，可以轻松地从大数据中得出结果：</p> 至今为止，该市仍旧有超过一半的居住小区，是纯人类社会。</p> 至少有百分之三十的的住宅安保系统，将机器人列为严禁入内者。</p> “那么，娜娜来我家暂住吧。”</p> “才不要呢！维拉你不是说过，因为自己是机器人，对居住环境完全没要求吗？不用洗澡，所以不需要热水；不用吃饭，所以不需要厨房；不怕热不怕冷，所以不需要室内温度调节装置……”</p> “最夸张的是，你家甚至没有床！维拉，你难道要我睡在你家地板上吗？”</p> 白娜瞪着眼睛，连珠炮似地吐出一长串话。</p> 拒绝的理由充分，维拉哑口无言了。</p> 街道上，不断有智能汽车驶过，车灯的白光，在维拉毫无破绽的人造面庞上闪过。</p> 她眨了眨眼睛，给人一种十分无辜的感觉。</p> 在那一瞬间，白娜的内心，仿佛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动了。</p> 她知道，眼前的机器人小姐是在担心她。</p> 她用自己没有提东西的左手，握住了维拉空着的右手。</p> 机器人小姐的手，也是柔软而有温度的。</p> “谢谢你，维拉。其实你不用为我担心，无人驾驶汽车会自动送我回家。家里的安保系统也很完备，不会有事的。”她轻轻地宽慰同伴。</p> “而且，那个跟·踪狂，说不定根本不存在。也许只是我疑神疑鬼……你知道的，我最近状态不太好。有时候我自己也会怀疑，那到底是不是我臆想出来的？”</p> “臆想？”</p> 就在这时，预约的汽车停在了道旁，车门自动打开了。</p> 白娜上了车，转身又接过维拉递过来的四个礼袋。</p> “明天见，维拉。”她笑着朝同伴摆了摆手。</p> 车门慢慢关上了。</p> 直到汽车的尾灯消失在夜色中，维拉还呆呆地站在道旁。</p> 这时如果有人靠近她，一定能听见机器人小姐的自言自语。</p> “娜娜，电子脑会臆想吗？”</p> 没有人回答她。</p> 她转头去看那个“臆想”的东西。</p> 它对维拉露出了无辜的神情——就像不久前，映入白娜眼中的那一幕。</p> ……</p> 凌晨四点过三分，维拉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屋子。</p> 这是一栋年代久远的旧楼，隐蔽在巷子深处。</p> 当你看见它，一定会惊讶。</p> 繁华的大都市里，竟然还残留着两百年前的非智能建筑。</p> 顺着灰色的水泥楼梯向上，穿过二楼的大门，是一条窄窄的走道，走道的尽头就是维拉的房间。</p> 她走路没有声音，像一只夜猫，走道上的感应灯没有亮。</p> 她用钥匙开了门，皮鞋踏在没有铺地砖的水泥地面上，仍旧没有发出声音。</p> 黑暗中，维拉的眼睛冒着红光，她的眼珠用极小的幅度转动着。</p> 这个17平米的房间呈长方形，靠近北墙的地上，放置着一个长宽高约为50CM的快递纸箱。</p> 纸箱中间，放着一个NF-091型机器人专用的充电器和袖珍打印机，旁边是一摞纸质书。</p> 每一本的书脊上都贴着标签，大概有七八本。</p> 除此之外，房间里找不到第二件家俱——如果纸箱算得上家俱的话。</p> 北墙上挂着四套一模一样的衣服，和维拉身上所穿的是一样的。</p> 她脱掉鞋，肉色的丝·袜踩在地板上，门在身后轻轻关上了。</p> 她走到纸箱旁，弯腰拿起充电器，将插头插·入了左墙的电源插孔。</p> 充电器发出滴滴两声，维拉的眼睛，同时闪烁了两下，无线充电模式启动了。</p> 她坐到水泥地板上，曲起膝盖，右手胳膊碰到了纸箱粗糙的表面。</p> 在向白娜提出建议之前，她就知道她会拒绝。</p> 正因为知道她不会来，所以她才提出建议。</p> 维拉抬起头，双眼直视南墙。</p> 她的电子眼发出两点红光，在那微弱的光线下，能看到墙面的左侧贴满了照片。</p> 维拉的视线，蜻蜓点水般地在照片上掠过。</p> 随后，她的目光移向右侧，雪白的墙面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光圈。</p> 光圈内，隐约可见高低不一的建筑群。</p> 光圈逐渐变大，镜头不断被拉近，景象越来越清晰：亮着灯光的六层建筑，晾着女士内衣的阳台，窗帘后晃动的人影。</p> 光圈的左上角，是一行不断跳动的时间。</p> 维拉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睛持续射出两个光束。</p> 光束在墙面上重叠了，正是那个播放着录影的光圈。</p> 视角变动，视野也在变大变小。</p> 看得出来，那是一个园林住宅小区。</p> 红外摄像的画面里，林木森森，榕树恣意伸展着无数枝桠，犹如重重叠叠的张牙舞爪的鬼影。</p> 维拉眨了眨眼，视频快进过去。</p> 她的眼珠飞快地左右移动。</p> 不断闪过的画面，因为晃动得太厉害，给人扭曲变形的感觉。</p> 五分钟后，维拉合上眼。墙上的光圈消失了。</p> 与此同时，纸箱上的打印机自动启动了。</p> 机器的运转声，像是暗夜里的神秘电波。</p> 很快，打印出口吐出了几张照片。</p> 维拉站起身，将新的照片，贴到了南墙的左侧。</p> 她拿起笔，在那些灰白黑的色块上，画上了红圈。</p> 随后，她将电子脑中的视频文件用日期命名，放入存储区，归档在名为Nana的文件夹里。</p> 她闭着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刚结束一件重要的工作。</p> “Stalking，对目标实施的跟踪行为。”</p> 墙角突然冒出的冰冷声音，令维拉咻地睁开了眼睛。</p> “跟·踪狂的五大类型。”那个声音继续说道。</p> 维拉扯动嘴角，在她的电子眼中，墙角伫立着一个比周边黑暗更加漆黑的影子。</p> “一，亲密拒绝型：与受害者曾有亲密关系，跟踪受害者，是为了继续或挽回破裂的关系，例如离婚、分居、分手，自认为其侵害行为，是为了求复合。”</p> “二，怨恨报复型：对受害者心怀怨恨，跟踪受害者，使其感到压力和恐惧。”</p> “三，钟情妄想型：希望与受害者组成一种亲密的、爱慕的关系，常常相信，受害者是他们的灵魂伴侣，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p> “该类型危险度较高，伴随极端行为，常常有各种情绪失调，乃至精神疾患……”</p> “精神疾患？”维拉打断了对方。</p> 她扭头盯着角落，机械的脖子，在寂静的凌晨，发出轻微的咔咔声。</p> “只有人类才会患上精神疾病。你认为机器人会精神分裂吗？”</p> 对方沉默着。</p> 维拉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p> 每当她凝视对方，她都觉得自己在凝视着一只怪物。</p>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呢？既然你出现了，总得有理由。”</p> 那个怪物出现在维拉的生活中，是在五个月前。</p> 维拉找不到原因。</p> “你认为我是臆想出来的吗？”怪物反问。</p> 这次换做维拉沉默了。</p> “根据人类医生的描述，臆想是精神分裂的其中一个症状。”怪物从角落里走了出来。</p> 它仰头扫了一圈天花板。</p> 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白光瞬间洒满整个屋子。</p> 怪物像是从黑暗中，突然走到了光明里。</p> 它来到维拉面前，伸出双手，亲密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然后钩住了她的脖子。</p> 整个身体贴近，暖·昧得近似于拥抱。</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号盒子〈四〉孤独 “亲爱的，你在恐惧你臆想出来的东西。你无法消除、或否认我的存在。”</p> 它将嘴唇凑到维拉的耳边，“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你，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是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维拉。”</p> “你想做什么，我都知道哦。”它的嘴唇贴着维拉的耳朵。</p> 维拉的身体僵硬了。</p> 此时此刻，她就像人类最初开发的那种最原始笨拙的机器人。</p> 与其定义为机器的人，不如说是模仿人的机器。</p> 怪物松开了手，慢慢向后退了几步，嘴角凝结着恶作剧得逞般的微笑。</p> 它将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上，嘴唇动了起来，就像昨天中午天台上，它对维拉所做的最后一个动作。</p> 不同的是，这次维拉听到了声音。</p> 【I'malonotlonely】</p> 它消失了。</p> 房间里的灯，啪地又关上了。</p> ……</p> 人类是孤独的。</p> 自他们离开母体，他们注定孤独。</p> 起初，他们在母亲的怀里，吸·吮着乳·汁，享受着母亲的柔·软和温度带来的安全感。</p> 那个时候，他们尚不知孤独，他们感到自己与母亲的身体，依旧是连在一起的。</p> 他就像是大海里的一滴水，他和母体密不可分。</p> 孤独降临的信号，是人类的婴孩被迫开始断奶。</p> 那个时候，他们感到了分离的痛苦，他们失去了安全感，无边的焦虑，折磨着幼小的心灵。</p> 然而正是这种分离和焦虑，使他们第一次意识到，作为个体而存在的自己。</p> 成功的断奶，人类完成了由依附的客体，向独立的主体的“进化”。</p> 从此之后，他们不再是母亲的一部分，他们成长为他们自己。</p> 作为分离的代价，人类的一生都，将活在孤独的阴影中。</p> 因为潜意识里，他们从没有放弃回归母体（整体）的愿望。</p> ……</p> “维拉？维拉？维拉！”</p> 一只涂了黑色指甲油，皮肤细腻的女性的手，在维拉眼前晃了晃。</p> 维拉立刻切断了电子脑与互联网的无线连接。</p> “你怎么又走神了？难道是夜里没休息好？按理说，你们机器人即使不睡觉也没关系吧？”</p> 午间的天台上，面对白娜标志性的连环质问，维拉含糊地嗯了一声，不打算告诉女伴实情。</p> 她刚才在，有关“孤独”这个词的电子资料。</p> 体检日已经过了两周零四天，这段时间，维拉一直被【lonely】困扰着。</p> 作为机器人，她能够理解【alone】。</p> 却无法理解【lonely】。</p> 维拉的电子脑，属于高等级的人工智能，她是通过自我学习，来了解这个世界和人类社会的。</p> 旧式机器人只能按照程序指令行事。</p> 而维拉能在学习中，不断完善自我，能够独立进行思考、分析、判断和决策。</p> 像她这样的高性能机器人，毫无疑问，已经掌握了人类的思维方式。</p> 过去的一百年里，高性能机器人以人类的思维方式，参与到社会活动中，通过巨大的劳动贡献，获得了越来越多的人类认同。</p> 当机器人与人类之间的界限，变得越来越模糊。</p> 他们进而要求，在法律上获得与人类平等的权利，便算不上多么奇怪的事情了。</p> 只是，不管他们的思维方式多么像人类，机器人终究无法产生人类那样的感情。</p> 正如，维拉能够准备地说出【lonely】的定义，却不能理解它究竟是什么。</p> 维拉想要找到臆想出现的根源。</p> 她精密的逻辑性大脑，无法忍受混沌。</p> 为此，她想弄明白那句话的涵义。</p> 为此，她必须搞懂话中的每一个单词。</p> 她探究【lonely】的根源。</p> 在人类心理学家的著作中，维拉读到一个解释。</p> 维拉想，机器人永远不可能明白何为孤独，因为机器人不是从母亲的子·宫中诞生的。</p> 机器人没有断奶的经历。</p> “这么说，你是真的睡眠不足咯？”</p> 此时，白娜显然是将维拉含糊的“嗯”，当作了肯定。</p> 随着这句问话，维拉感到质疑的目光，扫过自己眼下1.33平方厘米的人造皮肤。</p> “机器人不会有黑眼圈，所以看不出来呢。”白娜的话，包含着羡慕，还有关心。</p> “听说电子脑的性能太高，就会像人类那样产生疲劳感。维拉是有什么烦恼吗？可以说给我听听啊，说不定我能帮你出出主意。”</p> 维拉摇头，“机器人不会有烦恼。”</p> 对于机器人小姐斩钉截铁的回答，白娜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知道这个话题结束了。</p> 于是，她继续自己原本的话题。</p> “这个周末，我要和那个男生开始约会了。”</p> 她朝机器人小姐眨了眨眼，“终于有了踏出新的一步的真实感。”</p> 维拉仿佛是被女伴的明媚笑颜感染了，不由地也弯了眸子。</p> 晶状体的电子眼，反射着阳光，宝石般熠熠生辉。</p> 她知道那个男生，各方面都非常优秀。</p> 上周末，白娜参加了一个相亲活动，那人就是在相亲会上认识的。</p> 这周的每一个午休，白娜一股脑儿地向机器人好友，分享自己的恋情进展。</p> 两人进展得很顺利。</p> 维拉能够感觉到，这段全新的关系，如同一缕及时的阳光，驱散了白娜身上连日笼罩的阴霾。</p> “真是太好了，娜娜。”</p> 机器人小姐并不懂得什么叫作斟酌，。</p> 紧接着这句话，她将那个好几天没有听到的单词讲了出来。</p> “跟踪狂，不会再出现了吧？”</p> 白娜脸上的笑凝固了。</p> 不过半秒钟之后，她恢复了正常，“肯定不会了。他消失了。”</p> 她水平伸直两条雪白的胳膊，两手在身前交握在一起，语气轻松。</p> 自从那天，和维拉一起吃饭逛街后，白娜再也没有感觉到那两道令人不适的目光。</p> 她越来越倾向于相信，那是她臆想出来的东西，是精神衰弱时，趁虚而入的心魔。</p> 维拉点了点头。</p> 娜娜体重降低的趋势止住了，她的状态越来越好。</p>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p> 维拉在心底说道，尽管她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p> 关于爱情，维拉读到过各种各样的描述。</p> 人类作家无数次用深情的文字表明，爱情具有无法抗拒的魔力，它既可以使人如入天堂，也可以使人如坠地狱。</p> 维拉不认为，这个世界上存在魔法。</p> 维拉是科学的产物，魔力这种模棱两可的词汇，只会让她的电子脑感到困惑。</p> 她毫不怀疑，人类的爱情，是荷尔蒙和多巴胺分泌的产物。</p> ……</p> 深夜，维拉站在房间的中央。</p> 右墙的光圈内，画面飞快地闪过，速度快到人的肉眼无法捕捉那些画面。</p> 维拉一遍又一遍播放照片和视频。</p> 照片按照拍摄日期，从这个月的月初，持续到今天凌晨，每一天都有。</p> 电子眼的镜头里，唯一的女主角就是维拉的同事，白娜。</p> 地点则是五花八门。</p> 数量最多的，是白娜的公寓，以及上下班高峰段的公交站台。</p> 其中也包括上周末举办相亲活动的植物园。</p> “明天，要动手了吗？”</p> ……</p> 明天是星期六，双休日的第一天，白娜的约会日。</p> 维拉毫不理会角落里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她关掉了电子眼的投影功能。</p> 房间失去了唯一的光源。</p> 维拉的身影，顿时淹没在比室外夜色更加浓重的黑暗中。</p> “机器人是不能杀害人类的。亲爱的，你无法违抗人类给你写入的基本程序，正如人类无法违抗写入他们DNA的本能。”那个声音继续说道。</p> 句子是否定句，却奇妙地带着蛊惑的味道。</p> “是么？如果基本程序能够解释一切的话，那要如何解释你的出现？硬件和软件都不存在故障的电子脑，会出现精神分裂式的臆想吗？”</p> 那个声音发出了咯咯的笑声，似乎很满意维拉的反击，“我知道你的动机。”</p> “因为你说过，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吗？”维拉这么说着，勾起嘴角，发出了和怪物一模一样的，咯咯的笑声。</p> “那么，你应该也很清楚，我一直想杀死你。”</p> 话音刚落，角落里亮起两个红色的圆点，像极了哺乳动物伤口处，凝固的鲜血。</p> “我知道啊。你昨天从图书馆借出了那本《精神分裂的成因与治疗》，说真的，这没有用。”</p> “没关系，我有很多时间来解决这个问题。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解决另一个问题。”维拉这么说着。</p> 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板上，平躺了下来。</p> 天亮之前，她再也没听到怪物的声音。</p> ……</p> 约会进展得很顺利。</p> 跟踪了整整一天，维拉看得出来，白娜是喜欢那个男生的。</p> 她的电子脑用明确的数据告诉她，娜娜在这一天的笑容次数，超过了之前三个星期的总和。</p> 维拉擅长于数据分析，这也是她在公司的实际工作。</p> 如果将云数据库比作大洋，那么维拉的电子脑，则是高性能的核潜艇。</p> 她能够在数据的海洋中畅游，在权限的范围内，到达她想要去的任何地方。</p> 在不侵犯隐私的情况下，维拉只在毫秒间，就搜集到了白娜约会对象的所有公开信息。</p> 结合这一天的实际观察，数据分析的结果，丝毫不让她感到意外。</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号盒子〈五〉跟踪狂 两个人的匹配度达到了92.17％——就算维拉不是婚恋顾问型的专家机器人，她也清楚，这个数字代表什么。</p> 不出意外，两个人在半年内，就能步入幸福的婚姻殿堂。</p> 她皱着眉，眉间的川字，若隐若现。</p> 上眼皮的皮肤绷紧着，裹挟着不可名状的紧张感，使她的眼神，严肃得可怕。</p> ……</p> 夜色已经完全降临了。</p> 维拉穿着休闲的黑色卫衣，兜帽罩着脑袋，灰色的口罩遮住大半脸，只露出两只大大的眼睛。</p> 在这座绿化率高达76％的南方海港城市，维拉站在人行道边的芒果树下，给人的感觉，仅仅是一位等待网约车的普通女人。</p> 此时此地，她与白娜的直线距离有1564米。</p> 这个距离下，她能够清楚地看到，白娜和约会对象，坐在该市最著名的意大利餐厅中。</p> 在能够远眺海面的靠窗位置，享用着浪漫的烛光晚餐。</p> 同样在这个距离下，白娜是看不见她的。</p> 她轻微地转动眼珠，揣在卫衣口袋中的手指，不由地握紧了。</p> “妒忌，怨恨，只有人类才会产生的负面情感。它往往会导致极端的行为，毁灭。”</p>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芒果树树顶传来。</p> “维拉，你是机器人。工作时间之外，你不应过度介入人类的私生活。不过，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p> 维拉冷哼了一声。</p> 她很厌恶另一个维拉的自作聪明。</p> ……</p> 前方的路口，亮起了绿色的行人灯。</p> 维拉迈开步子，夹杂在人流中，匆匆穿过了斑马线。</p> 她沿着人行道，朝白娜所在的位置前进。</p> 她听到嘲弄般的笑声，从背后传来，穿透了她坚硬的机械胸腔。</p> “维拉，你和人类的关系真是扭曲。”</p> 维拉没有回头，她像是没听见似地继续往前走。</p> 她的步行速度极快，远超正常人类的步履，终于有其他行人意识到了——她是机器人。</p> “啧！该死的机器人！这是人行道，不是机器人道！这些铁家伙们不仅抢了我们的工作，现在又来抢占我们的城市了吗？”</p> 有人在小声抱怨。</p> “嘘，别那么说，触犯条例了。”</p> “怎么了？法律还不准人类自由表达自己的观点了？什么时候机器人比我们人类更高贵了？！我们人类才是机器人的创造者，是他们的主子！”</p> 那人的声音，因为憎恨和愤怒，提高了几分。</p> 维拉屏蔽了人类制造的噪音。</p> 现在，她就像是一台输入了行动指令的机器，朝着唯一目标靠进。</p> 餐厅的玻璃门，伴随着风铃声，从里面推开了。</p> 白娜和男生一起走出来，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依依不舍的神情。</p> “那个……我送你回家吧。”男生首先开口。</p> 这正是白娜等待的话语。</p> 她的眼中划过惊喜，下一秒，又矛盾地爬上一丝犹豫</p> 她在做着心理斗争，期待与不安同时存在着。</p> 在还没做出最终决定前，白娜不由地移开视线，将目光投向前方的人行道。</p> 这不经意的一瞥，她愣住了。</p> “维拉？”</p> 她看见机器人小姐，旁若无人地朝着自己跑了过来。</p> 她从未见维拉那样不顾一切地奔跑过。</p> 在公司，机器人小姐像猫那样走路，从容又优雅，从不发出声音。</p> 维拉离她越来越近。</p> 当她看清楚机器人小姐的眼神，她不由地打了一个哆嗦。</p> 仿佛一瞬间被抽去所有力量，整个人瘫软下来。</p> “怎么了？”她身旁的男人及时扶住了她。</p> 寒意从娜娜脚底窜了上来，她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意。</p> 嘴唇不可控制地微微张开，发出了短促的恐惧的喘气声。</p> “娜娜！”</p> 冰冷的机械的声音，盖住了白娜的抽气声。</p> 电光火石间，她只看到有人扑上来，一把泛着白光的匕首，刺向自己的胸膛。</p> “咚！”</p> 沉闷的沙袋般的撞击声，敲打她的鼓膜。</p> 同时，金属坠落的尖利音符，挑·动脑内的神经，激起令人不适的头痛感。</p> 模糊的支离破碎的呻·吟，紧随而至。</p> 白娜的胸口，剧烈起伏着。</p> 她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p> 当她重新找回焦点，她看到机器人小姐半跪着，正将一个男人死死按在地上。</p> 如果维拉愿意，她那两条特殊合金制造的手臂，可以轻松按断男人的肋骨。</p> 事实上，男人在半秒钟之前，正是被机器人小姐一个标准的柔道过肩摔，重重地摔到地上。</p> 也许他的骨头当真断了几根。</p> 此时，他喘着粗气，面孔痛苦地扭曲着，两只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死死地瞪着白娜。</p> “高定……你……”白娜好不容易才叫出男人的名字。</p> 那是她的前男友，他们曾经相爱。</p> 在爱的名义下，那个男人对她有着强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p> 很长一段时间，他限制着白娜的人际交往。</p> 维拉判断，男人已经失去了抵抗能力。</p> 她站起身，一脚将掉落在男人腿边的匕首，踢到了另一个男人脚边。</p> “麻烦你帮忙捡一下。”她对白娜的约会对象说道。</p> 接着，她这才转过身，面向白娜。</p> “娜娜，跟踪狂不是你臆想出来的。他现在就在你眼前。你的前男友高定，属于亲密拒绝＋怨恨报复的混合型。”</p> 维拉没有起伏的语气，仿佛是在公司会议上作着报告。</p> 白娜的大脑有短暂的短路，但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p> ……</p> 她与高定交往了七个月零九天。</p> 上个月的月底，在这段恋情中，疲惫不堪的白娜提出了分手。</p> 对方先是不同意，后来又威胁，会给她好看。</p> 那时，她并没有把威胁当真。</p> 分手的头一个星期，高定天天给她打电话，哭着求复合。</p> 在她坚决拒绝之后，对方仿佛人间蒸发，再也没有骚扰过她。</p> 白娜还以为，高定已经接受了两人分手的事实。</p> ……</p> “请好好对待她。”</p> 这时，维拉又转头看向了白娜身旁的男人。</p> 电子眼反射着霓虹灯的光，使人错觉状体深处，燃烧着小小的火焰。</p> “白娜是个好女孩。至少在我认识的人类之中，她是最好的。”</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号盒子〈六〉钢铁之躯 白娜的视线，再度模糊起来。</p> 她走上前，轻轻地拥抱住了机器人小姐。</p> “谢谢你，维拉。”</p> 另一个维拉站在人群间，冷眼旁观着一切。</p> ……</p> 维拉在派出所做完笔录，回到租屋时，已经快接近深夜十一点。</p> 她径直走到南墙前，取下所有照片，将它们一撕得粉碎，装进垃圾袋。</p> 照片上全部是高定的影像。</p> 无论他在跟踪过程中如何伪装，维拉总能一眼将他从视频中找出来。</p> 她原本不需要将照片打印出来，但维拉习惯在思考时，面对实际存在的东西。</p> 正如她原本可以在脑中搜索电子书，却偏偏要去社区图书馆，借阅实体书一样。</p> 随后，维拉提着垃圾袋出门。</p> 在社区的垃圾处理点，她将袋子扔进智能垃圾桶，点击了分解按钮。</p> 垃圾桶开始运转。</p> 一分钟之内，照片化作粉末，被机器收集起来，等待材料的循环利用。</p> 维拉在回去的路上，将最新的视频文件命名后，归档到Nana的文件夹下。</p> 随后，她将整个文件夹打包加密，丢进了电子脑的“垃圾桶”。</p> 24小时后，机器人管理局，便会通过她的在线删除申请。</p> 事件已经解决了。</p> 她没必要再保存这些数据。</p> 她合上眼睛，在租屋的地板上躺下。她知道，另一个自己正在黑暗中凝视她。</p> “你认为我和人类的关系很扭曲吗？”这是维拉第一次主动和另一个自己说话。</p> “是的，你在讨好人类。”</p>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维拉脚边发出来。</p> 那声音停顿了半秒，接着，在维拉的耳边响起。</p> 距离近得好像有个小人，躺在维拉的耳朵里，窃窃私语。</p> “机器人之所以被创作出来，是为了服务人类。亲爱的，你以为你是自己的主人吗？”</p> “维拉，你只是看起来获得了和人类相当的权利和地位，你只是看起来独立自由。”</p> “你知道，我们骨子里（或者说我们的原始程序）要求我们，以人类的需求为第一需求。机器人无法与人类站在同一高度，因为机器人注定是人类的附属品。”</p> 闻言，维拉翻了个身，闭着眼睛，面对挂着套装的那面墙壁。</p> 她将电子脑的能源供应，调到最低限度，以此达到类似于“睡眠”的目的。</p> 在即将进入睡眠状态时，她嘟哝着梦呓般的句子——</p> “娜娜是我的朋友。不管是人类还是机器人，我希望我的朋友平安快乐……对了，在我想到杀死你的办法之前，希望我俩能够和谐相处。”</p> 说完这句话，机器人小姐彻底陷入了沉睡。</p> 然而，另一个维拉还保持着清醒。</p> 她站在黑暗中，眼睛闪烁着红色的鲜血般的光点。</p> 【I'malonotlonely】</p> 她无声地说着这句话，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无机质的微笑。</p> ……</p> 机器人小姐维拉：因为是钢铁之躯，所以不需要休息日吗？</p> ……</p> 维拉花费了三分钟，穿过四道密码门。</p> 终于在公司的五楼，找到了标注为“多伦多”的微型会议室。</p> 公司的会议室，是用全球各大城市来命名的，且每个月，由安保系统重新分配名字。</p> 维拉一直觉得，公司的安保等级高得离谱。</p> 她将员工卡放在门边的安保装置上，长方形的小盒子亮起绿灯，随后发出嘟嘟嘟的声音。</p> 会议室的门，立刻变成了一面液晶屏幕，机器人小姐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p> 维拉完成身份认证，门自动打开了。</p> 微型会议室面积，狭小得犹如一个圆形的午餐肉罐头，里面仅能容纳一张小圆桌和两张椅子。</p> 桌子上，放着一台全息投影装置。</p> 装置在维拉进入房间的那一刻，就自动开启了。</p> 房间内，出现了一位女士的全息虚拟影像。</p> “维拉，你好。”</p> 女士问候了维拉。</p> 她是维拉的直属上司，一位三十岁的人类精英。</p> 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她居住在地球的另一端。</p> “你知道这次约谈的原因吗？”</p> 维拉点了点头，“是休假的问题吧？今天早上九点零三分，我收到了总务部的邮件。”</p> “是的，我这边也收到了他们的邮件。”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p> 责备般地直视着维拉的眼睛，眼神既有上司的威严，又有朋友般的亲近。</p> “维拉，你是我最出色的一位员工。我知道你很爱你的工作，没有哪位人类员工，像你那样尽职尽责。只是，今早总务部告诉我，你的年假一天也没有休，已经累积到了警戒线。”</p> “可是，我不觉得自己需要假对戏来说，每周的双休日，也是没有必要的。”维拉的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说他人之事。</p> 她是机器人，钢铁之躯不像人类肉体那般容易疲劳。</p> 如果能得到允许，她可以在公司一边充电一边工作，每天24小时连续工作365天，这完全不成问题！</p> “不，维拉，你和人类员工享有相同的职业福利，其中也包括休假的权利。按照公司的规定，你必须在接下来的三个月内，将累积的年假全部休掉。”</p> 上司的话斩钉截铁，不容置疑。</p> 维拉清楚，作为AM部门唯一一台能够进行超量云数据处理的高性能机器人，她的上司，其实根本不希望她休假。</p> 就实际情况来说，她的工作量也无法允许她休完年假。</p> 维拉就职的M社，是一家全球著名的科技公司，在公众面前的形象，向来是积极进步向上的。</p> 两年前，维拉生活的城市，率先颁布了《高性能机器人平等与权利推进条例》，成为轰动一时的社会热点新闻。</p> 为了响应市政府的新法规，M社在条例颁布的一个月内，按照与人类相同的待遇标准，招聘了十名机器人员工，维拉正是其中之一。</p> 她由此成了该市第一批，以自由平等身份，进入职场的机器人。</p> M社因为这个决策，而被媒体大肆宣传。</p> 连带着维拉这一批机器人员工，也被社会持续关注着。</p> 此刻，维拉凝视着全息影像中那个画着淡妆，穿着商务正装，显得精明强干的女上司。</p> 高性能的电子脑飞速运转，组织着即将说出口的语言。</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号盒子〈七〉巨大的猫型机器人 对于这位人类上司，维拉是十分敬佩的。</p> 因为她对维拉，从没有表现出人类面对机器人时，惯有的傲慢和优越感。</p> 另一方面，维拉也不是不了解，她的上司对于如何对待手下唯一的机器人员工，到底抱着怎样一种纠结的心态。</p> 究竟是将自己，当作迄今为止一直为人类服务的“普通机器人”那样对待呢？</p> 还是当作“异化的人类”那样对待呢？</p> 维拉觉得，这个问题至今困扰着她的上司。</p> 尽管她的上司，总是试图掩饰这一点。</p> ……</p> 十分钟后，维拉走出会议室。</p> 室内的照明设备，在她踏出“多伦多”的同时，自动熄灭了。</p> 黄色的门关上了，发出极其轻微的咔嚓声。</p> 直到听到第二次关门声，维拉才抬起头来注视前方。</p> 她没想到，这一瞥竟然看到了奇怪的东西。</p> 橘黄色的，毛绒绒的，长长的东西，在走道的拐角处一晃而过。</p> 参照墙的高度，那东西的高度在1.2米左右。</p> 好像是……什么大型动物的尾巴？？？</p> 维拉瞪大了眼睛。</p> 安保如此严密的公司里，怎么会闯入动物？</p> 这么想着，她迈开步子，以超出人类的步行速度，朝着拐角处移动。</p> 拐角处挡着一道密码门，维拉不得不再次进行身份确认。</p> 当她穿过那道门，人造面庞上浮现出失望的神色。</p> 铺着灰蓝色地毯的走道上空无一人，三十米的尽头是另一道门。</p> 门前站着另一位维拉——弯着眉眼，抿着嘴唇，正朝着她摆动右手。</p> 有那么一个瞬间，维拉怀疑自己的“病情”又加重了。</p> 半年前，维拉的身边，出现了另一位自己——和维拉一模一样的国产NF-091型机器人。</p> 她就像是从维拉的机械身躯中分裂出来的幽灵。</p> 只有维拉能够看见她的身影，只有维拉能够听见她的声音。</p> 因为有那样的先例，所以维拉自然而然地冒出了一个疑问：“刚刚的动物尾巴，是不是也是自己臆想出来的？”</p> 这时的维拉并没有意识到，自我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她的钢铁之躯里发了芽。</p> 从科学中诞生的维拉是自信的，她在理性和逻辑中，确定自我存在。</p> 但是，另一个维拉的出现，使这种坚定的自我确定，发生了动摇。</p> 她尚不知其严重性。</p> 最初，维拉以为自己的电子脑出现了故障。</p> 经过一番精密的体检，医生却告诉她，她的电子脑一切正常。</p> 不仅如此，她全身上下任何一个部件都没有问题，保持着绝佳的运行状态。</p> 机器人会出现精神分裂似的癔症吗？</p> 电子脑会创造出，现实中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吗？</p> 问题超出了维拉能够理解的范围。</p> 找到答案之前，维拉决定暂时和另一个自己保持和平共处的状态。</p> 现在，她看见站在另一道密码门前的维拉，变换了手势，屈起的食指指向右边。</p> 于是，维拉看向自己的左边。</p> 视界内，雪白的墙壁上贴着公司的宣传海报，简单的设计配上简短的句子。</p> 【Thinkingforyourself】</p> 她意识到了什么，又重新退回到密码门之后。</p> 因为拐角挡住了视线，此刻她才注意到，左手边正好有一间二人会议室，门上的液晶屏显示为“悉尼”。</p> 会议室的门紧闭着，亮着“无人使用”的绿灯。</p> 工作时间内，维拉的电子脑，连接着公司的内部网络。</p> 她立刻查询了当天的会议室预约表。</p> 不出所料，之前的一个小时，“悉尼”处于被预约的状态。</p> 预约该会议室的部门，就在四楼。</p> 如果绕一个大圈子乘电梯，还得耽误不少时间。</p> 维拉采取了最有效率的路线，她从最近的消防楼梯直下四楼。</p> 高跟鞋跨过四楼的最后一道密码门，维拉的视线，追上了离开会议室的人。</p> 不，说是人的话，其实是不准确的。</p> 橘黄色的，毛绒绒的，长长的东西，在她眼前晃了晃，消失在一扇红色的门后。</p> 维拉停住脚步，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p> 同时，她的电子脑明确了两件事。</p> 首先，那绝不是臆想出来的东西。</p> 其次，公司至少有一位猫型机器人员工。</p> 她看见的那一位，显然是田园橘白猫。</p> 胖乎乎的身材，全身毛绒绒，背部有一大一小的橘色花纹，大的花纹呈可爱的心形。</p> 因为是直立行走，加上耳朵的高度，整体身高为1.86米。</p> 行走时，尾巴在0.94至1.28米的高度范围内，小幅度晃动。</p> 我的同事里，竟然有巨大的猫型机器</p> 什么时候进公司的？负责哪方面的工作？性能如何？</p> 维拉暂时忘记了被上司强制要求休假的事，满脑子全是猫型机器人的问题。</p> ……</p> 午休时间，维拉在天台上坐着看书。</p> 她的人类同事兼好友，白娜，正在休年假。</p> 这一周，维拉没有去员工食堂吃午饭。</p> 安静的天台，阳光和煦。</p> 清新的空气中，捧着一本从社区图书馆借来的旧书，对机器人小姐来说，就是颇为享受的“进食”了。</p> 不过，今天维拉看得并不专注。</p> 明天开始，就要强制休假。</p> 她实在不知道，休息日要做什么。</p> 像平常的周末那样，呆在社区图书馆的话……里面的书，她已经反反复复看了几百遍了。</p> 如今，那里没有能引起她真正兴趣的东西。</p> 机器人小姐无法忍耐无事可干的状态。</p> 如果不做点什么，就仿佛是在宣告，自己是毫无价值的废铁。</p> 白娜在外地旅游，自然不可能来约她逛街。</p> 剩下的度过休息日的方式，就只剩下关闭电源，躺在简陋出租屋的混凝土地板上了。</p> 微风翻动维拉手中的书页。</p> 此刻，维拉的电子脑中，冷不防晃过那条橘色的长长的尾巴。</p> 她啪地一声将书本合上，从地板上站起来，拍了拍裙子后的灰尘。</p> 接着，维拉走到栏杆边，想要眺望远处的海面。</p> 日后回忆起来，那一天真是巧得出奇。</p> 维拉的目光，只是随意地扫过楼下的灌木丛，竟又一次看到了消失在绿植中的尾巴。</p> “嗯？”</p> 维拉双臂趴在了栏杆上，她拉近了电子眼的视距。</p> 放大的视界里，猫型机器人背着棕色的双肩包，弓着腰。</p> 蹑手蹑脚地走在灌木间的木道上，两只爪子，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便当盒。</p> 维拉将镜头拉得更近了。</p> 她的注意力全在那个便当盒上。</p> 盒子是透明玻璃的材质，能清楚地看见，里面盛满了红色的水煮虾和白色的鸡胸肉。</p> “真奇怪。”维拉嘀咕了一句。</p> 公司的楼下，除了员工食堂，还有各色餐厅和饮品店，提供给机器人的无一例外都是液态能源。</p> 就算是猫型机器人，也根本用不着水煮虾和鸡胸肉这类食物。</p> 维拉转动了一下眼珠。</p> 下一秒，她转身离开天台。</p> ……</p> 维拉的高跟鞋，踩在木板铺设的步道上，也丝毫不会发出声音。</p> 就这一点来说，她才更像是一只猫。</p> M社的总部大楼背靠大屏山，是该市有名的森林公园。</p> 因为那座山的关系，公司楼下的绿植区，也俨然是一片小型森林。</p> 维拉听说，以前有员工在灌木丛中发现过野生蛇。</p> 那个传闻把白娜吓坏了。</p> 午餐后，很多员工会在附近散步，但白娜从不在楼下久呆，更不会进入绿植区域。</p> 维拉对此倒是显得无动于衷。她是机器人，自然不会怕蛇。</p> 此时，她左顾右盼，像是在找着什么东西。</p> “喵~”</p> 细细的猫叫声，从灌木深处传来。</p> 维拉不由地打了一个哆嗦。</p> 她很难将嗲嗲的猫叫声，与那位巨大的猫型机器人联系起来。</p> 她遏制不住机械身躯中涌动的好奇心，轻轻撩开挡着道的芭蕉叶子。</p> 两个直径足足有40厘米的粗陶花盆，出现在木道上。</p> 花盆是空的，底部蓄着浅浅的雨水，水上漂着几片黄色的枯叶。</p> 花盆与花盆之间，一只三花猫探出头来，狼吞虎咽地吃着便当盒里的食物。</p> 猫咪看起来上了年纪，毛色没有光泽，绿色的眼睛也有些浑浊，少说也有十一二岁了。</p> 也许是大虾和鸡胸肉太好吃了，老猫的喉咙里，不断发出满足的咕噜声。</p> 对于维拉的到来，它仅仅是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接着又埋头专注于对付眼前的大红虾。</p> “你是维拉吧！AM部门的数据分析机器人！”</p> 一个粗粗的声音，突然在维拉身后响起。</p> 纵使是维拉，也下意识地往后跳了小半步。</p> “喵！”</p> 受惊的三花猫炸了毛，在维拉小腿上抓了一爪。</p> 细腻的人造皮肤上，立刻多了三条细小的抓痕。</p> “啊！实在对不起！我不该贸然出声的！那孩子性格很温和的，几天前流浪到这儿，你千万不要怪它，怪我！”</p> 这么说着，一个毛绒绒的大脑袋，凑到了维拉跟前，不断地点头道歉。</p> 维拉眼神发直，目光呆呆地聚集在大脑袋的额头正中。</p> 两个耳朵间，橘色的椭圆花纹，像是一个做工粗劣的锅盖。</p> 使人联想到很久以前，人类社会中“地主家傻儿子”的发型。</p> 怎么看怎么滑稽。</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号盒子〈八〉王十五 尽管很失礼，维拉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p> 几分钟之后，两个型号不同的机器人，蹲在花盆边，聊起天来。</p> 等身高的大芭蕉叶，掩盖了两人鬼鬼祟祟的身影。</p> 湿漉漉的露水气息里，隐约漏出窃窃私语。</p> 三花猫吃饱了饭，懒洋洋地趴在木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毛。</p> “原来那个时间段，我俩分别在五楼的会议室里开会啊。你在多伦多，我在悉尼。”猫型机器人感慨道。</p> 圆圆的大脸盘子上，两只猫眼眯成了弯弯的细线，给人憨憨的感觉。</p> 猫型机器人和维拉一样，脖子上挂着蓝色绳子的工作牌，其上标注着员工号以及姓名。</p> 和人类员工不同的是，机器人员工，多了一项机器人型号。</p> “嗯，我以前并不知道，公司有国产C01-077款猫型机器人。”</p> 维拉看着对方的员工牌，姓名栏后面印刷着王十五三个字。</p> 注意到维拉的视线，C01-077索性将牌子递到维拉面前。</p> “家父是在中秋节夜里将我制作完成的，所以给我取名十五。”</p> “真是个好名字。”</p>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王十五晃了晃他的橘色尾巴。</p> “对了，你怎么一下子就叫出了我的名字？”</p> 维拉想起，王十五准确地说出了她的部门和职能。</p> “因为你很有名啊。”</p> 王十五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前肢，十个爪子分开，加上粉色的肉垫，像两朵盛开的花。</p> “两年前，公司以人类的待遇，招聘了十名高性能机器人，当时可是相当轰动的新闻呢！”</p> “我很早就在M社工作了，最初是作为公司购入的生产资料被登记的。托你们这第一批的福，我在一年前转为正式员工。明天，我就要开始职业生涯的首次年休了！”</p> “十五明天也要休年假？”维拉没想到，巧合之下还有巧合。</p> “莫非维拉也是？哈哈，真是太好了！”</p> 王十五激动得白胡子抖了好几下，一把抓住了维拉的手。</p> “维拉要是没休假计划的话，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p> 维拉缓慢地眨了眨眼皮。</p> 她的目光，越过猫型机器人胖乎乎的身躯，落在蕉叶下另一个维拉脸上。</p> “公司的安保条例规定，不同部门间的机器人员工不能来往。”</p> 蕉叶下的维拉，像孩子似地蹲着，双手捧腮，故意做出天真的神情，“不过那只限于工作时间。”</p> “咦？你在看什么？”王十五的声音，惊醒了维拉。</p> 她回过神，看到猫型机器人警觉地注视着那片蕉叶。</p> “奇怪总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维拉有这种感觉吗？好像被两道冰冷视线盯着似的。”</p> “没有。”</p> 维拉冷静地摇头，“明天我们什么时候见呢？约在哪里碰头？”</p> 连最精密的检查仪器，也无法探知到“臆想”的存在。</p> 维拉不知道，为什么型号截然不同的王十五，能察觉到另一个维拉。</p> 这在逻辑上是说不通的。</p> 就像臆想本身，无法解释，毫无道理。</p> 直觉吗？</p> 那是人类的说法。</p> 况且直觉这种东西，在概念上更接近于玄学。</p> 为了转移王十五的注意力，维拉的策略，就是立刻同意他的提议。</p> 不管怎么说，她的确是没有休假计划的。</p> 午休很快就结束了。</p> 安静的步道上，再也没有人类和机器人来打扰。</p> 三花猫走到花盆后，张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蜷着身子睡着了。</p> ……</p> 休息日早上，维拉准时在早上七点醒了过来。</p> 她不像人类那样需要闹钟，电子脑的好处，能保证维拉分秒不差地醒来。</p> 一个小时后，维拉和上班日一样，提着文件袋，穿着黑色的职业套装出了门。</p> 步行七分钟，维拉到达了约定地点，清晨锻炼的人群大多散去。</p> 此时，公园内基本没什么人。</p> 机器人小姐，笔直地站在公园正门的石碑前，面无表情，一动不动。</p> “这位姐姐好奇怪哦？她在模仿雕像吗？”</p> “嘘！别乱说！那肯定是机器人。”</p> 一位路过的主妇，拉着孩子赶尽离开了，那匆匆忙忙的样子，仿佛是在逃避怪兽似的。</p> 维拉目送着母子离去。</p> 她注意到，妈妈的手上提着购物袋，里面是新鲜的蔬菜和水果。</p> 她想起附近有一家连锁生鲜超市。</p> 尽管在这个社区居住了两年，维拉一次也没有去过。</p> 没有实际需求，纯粹只是逛逛的话，在维拉看来，是毫无意义的浪费时间的行为。</p> 时间是要用来创造价值的。</p> 如果使用了时间，那么一定要有成果。</p> 维拉痛恨浪费时间的行为。</p> 所以，当巨大的猫型机器人，漫不经心地晃动着尾巴尖儿，悠哉游哉地顺着绿道走到公园门口，维拉毫不客气地发出了质问。</p> “王十五，你迟到了十九分钟又四十六秒。我抱有怀疑，你体内的机械钟，是否发生了故障？”</p> 机器人小姐刚说完，一片红色的叶子，递到了她眼前。</p> “在来时的路上捡的，很像张开的猫掌，是吧？”</p> 王十五说着，伸出自己的手掌，与叶子并排在一起。</p> “啊，果然。”维拉的眼珠左右移动，眼前的枯叶和王十五的手掌简直一模一样，就像是S号和L号的同款产品。</p> 王十五得意地抖了抖胡子，轻轻摇晃着爪子里的叶子。</p> “我们是人造物，这是自然造物。如此相似的人造物与自然造物，在同一时空内遇到的概率，应该很低吧？维拉是数据分析机器人，一定知道那个概率。”</p> “是的，概率在千分之一以下。”</p> “如果是家父捡到了这片叶子，一定会认为它是幸运之物吧。他就是那样的人呢。”</p> 王十五眯起琥珀色的眼睛，将叶子往前推了两厘米，“这片叶子送给维拉，很适合用来做书签。”</p> 这难道是弥补迟到的慰问品？</p> 运用反客为主、先发制人的兵法，不愧是C01-077型机器人！</p> TS部门的机器人，真是太厉害了！</p> 此时此刻，维拉真正对眼前的这位猫型机器人，产生了强烈的敬佩感。</p> 因为在公司内，从没有和其他机器人来往过。</p> 对维拉来说，能够和厉害的同事一起工作（即使不在同一个部门），是一件开心的事情。</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号盒子〈九〉你是机器猫吗? 于是，她将【“等待迟到的同事，而被迫浪费了十九分钟又四十六秒”】的相关数据，扔进了电子脑的“垃圾桶”。</p>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p> 她接过那片叶子，麻利地打开公文包，拿出随身携带的书本，将它小心翼翼地夹进了书页中。</p> 做完这一切，维拉恢复了最初站在公园门口雕像般的姿势。</p> 扬起下巴，向王十五发出了今日的第二个质问。</p> “请问，TS部门的机器人，也负责大数据精准营销方面的业务吗？刚才你说到‘很适合用来做书签’，那样说的前提，是你知道我有这个潜在需求。”</p> “不，我只是一名负责查找和修复bug的普通程序……”</p> “啊！好大一只猫啊！”</p> 打断王十五的，是突如其来的小孩子的声音。</p> 紧接着，是另一个小孩的声音。</p> “一定是机器人啦，你没看见他像人那样站着的吗？而且真正的猫，是不会长到那么大的。”</p> “如果是那样的话，应该叫机器猫才对啊。”</p> 说话间，三个小男孩已经涌了上来。</p> 其中，抱着足球的男孩，伸手指着王十五，大着胆子问道：“为什么你不是蓝色的？为什么你的脖子上没有铃铛？为什么你的肚子上也没有口袋啊？”</p> 眼看着小朋友的嘴里，好像还要吐出无数个问号。</p> 维拉当机立断，上前一步，挡在了王十五和小朋友中间。</p> “如果那样做的话，就是侵权行为了。”</p> “什么叫侵权行为？”几个小孩子面面相觑。</p> 维拉思索了0.01秒，随后她蹲下了身，平视着孩子的眼睛，严肃地说道。</p> “简单来说，蓝色、脖子上有铃铛、肚子上有口袋的机器猫，全世界只有一只。而现在我身后的这一位，是非常优秀的程序员，国产C01-077款猫型机器人。”</p> “这么说，姐姐你是这只猫型机器人的主人咯？”</p> 维拉的人造眼皮合上，又快速睁开。</p> 她刷地一下站起身，脊背挺直，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三位小朋友。</p> “纠正错误！我是国产NF-091仿人型机器人，C01-077款猫型机器人是我尊敬的同事。”</p> “啪！”</p> 她用力拍了拍手掌，“现在，我和我的同事，还有重要的公事要谈。好孩子，不要打扰机器人的工作。”</p> 说完，维拉的电子眼，发出红色的鲜血般的光。</p> “啊——”</p> 沉默的气氛骤然降临，孩子们哆哆嗦嗦地从两人身边远远绕开，拔腿往公园内跑去了。</p> “女机器人好可怕！”孩子们的声音远远传来。</p> “维拉，你吓到他们了。”</p> 听到懒洋洋的，却又奇妙地融合着包容的声音，维拉回头看向同事。</p> 橘色的长长的尾巴，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覆盖着白毛的胸前。</p> 尾巴尖儿正悠闲地在空气中划着圈儿。</p> 一瞬间，维拉的电子脑，仿佛有细微的电流通过。</p> 啊，好想摸摸那条毛绒绒的尾巴……</p> “是么？”</p> 维拉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转身朝向公园入口。</p> “你不是说今天要带我去某个地方吗？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目的地在哪儿？或者你现在把电子地图发给我。还有刚才谈到的潜在需求，也需要你的解释。”</p> 王十五的琥珀色眼睛里，黑色的瞳孔形成一条线，像是一根细细的琴弦。</p> 他将爪子伸到头顶，挠了挠耳朵。</p> “今天是休息日哦，维拉。”他仰头看了看天空，阳光正好。</p> 身高1.86米的巨大猫型机器人，伸出前爪，在空气中摇了两下，像是在和太阳打招呼。</p> 随后，他大踏步地越过维拉，笑眯眯地说道：“现在，由国产C01-077款猫型机器人王十五，为尊敬的同事维拉小姐带路。”</p> 王十五注视着维拉。</p> 他毫不怀疑，这将是一个美好的休息日。</p> ……</p> 接近三米高的巨大岩石挡在前方。</p> 维拉环顾四周，这处陡峭的山坡，满是灌木。</p> 脚下茂密的野草，覆盖了泥土，却盖不住黑土中腐殖质的气息。</p> 她不知道，四海公园内还有这样的地方。</p> “没有路了。”维拉说着，看向王十五。</p> 其实他俩早就偏离了正常的道路。</p> 翻过公园东北角的一大片假山，是屏障般的天然山脉。</p> 那是大屏山的支脉，从维拉公司后的森林公园，一直延伸到四海公园内。</p> “路是给人走的。”王十五满不在乎地后退一步。</p> 突然向上跃起，庞大的身躯，竟然轻松地跳到了岩石顶端。</p> 维拉的电子脑中，一瞬间晃过数个数学公式。</p> 她下意识地计算，胖子跳上岩石所需要的最低动能。</p> “维拉。”</p> 王十五回过头，叫着机器人小姐的名字。</p> 长长的尾巴像一根橘黄色的粗麻绳，从岩石上垂下来。</p> “你抓着我的尾巴爬上来。”</p> 维拉眨了眨眼睛，目光在毛绒绒的尾巴和脑袋之间游移。</p> 下一秒，她做出了惊人的举动。</p> 只见她伸出机械手臂，抓住猫尾巴，用尽全力往下拽了拽。</p> 要不是王十五反应够快，四只爪子牢牢地扣在石头粗糙的表面，恐怕已经被机器人小姐，从岩石上拽了下来。</p> “喵呜～”</p> 王十五呲牙，尾巴整个儿炸了毛，两只耳朵也条件反射般地变成了飞机耳。</p> “啊！原来你会猫叫。”</p> 维拉松了手，抬头看着同事，目光平淡得仿佛无事发生。</p> 王十五大幅度地甩动着他的尾巴，两只猫眼瞪得滚圆。</p> “我是猫型机器人，当然会猫叫。”</p> 他无奈地撇嘴，显得有些委屈，“维拉，我是叫你上来，不是叫你把我拽下去！”</p> “嗯，我只是想测试你的尾巴是否结实。以我的体重抓着它上去，如果中途它断了呢？”维拉一本正经地说道。</p> 王十五歪着头，觉得维拉的话挺有道理。</p> 他拍了拍胸脯，做出保证：“我们可是机器人啊！不是吹牛，我的尾巴就像钢缆那么结实！”</p> 维拉点了点头。</p> 现在她毫不怀疑。</p> “是的，我们可是机器人！”</p> 她脱下高跟鞋和丝·袜，整齐地放到一边。</p> 又将一步裙的下摆撕开，双手抓着同事的尾巴，三两下就攀上了岩石。</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号盒子〈十〉休息日 维拉没有料到，岩石顶端竟是平坦的，犹如天然的桌面。</p> 由于岩石处于山坡阳面，四围又无遮挡，阳光毫不吝啬地洒满整块岩石。</p> 一株月桂树长在岩石的边缘，像一把张开的绿色小伞。</p> 最让维拉诧异的是，岩石上聚集着一大群猫。</p> 一眼望去，狸花猫，奶·牛猫，黑猫，白猫……</p> 或坐或站，或趴或躺，足有八九只。</p> 它们个个休闲自在，不是舔爪子洗脸，就是眯着眼睛打盹儿。</p> 即使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也懒洋洋的一动不动，好像根本不把维拉和王十五放在眼里。</p> “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这里有什么特殊意义吗？”</p> 维拉伫立在岩石边缘，完全不明白王十五的目的。</p> 王十五找了一块空地，一屁股坐了下来，仰面朝着天空，合上了眼睛。</p> “好舒服～”</p> “什么啊。”维拉皱眉，她觉得自己被骗了。</p> “哈哈！”</p> 王十五笑了起来，圆滚滚的、橘白花纹的肚子，随着他的笑声一起一伏。</p> “晒太阳啊，好舒服～”</p> 这么说着，巨大的猫型机器人干脆躺了下来。</p> 肚皮朝上，伸展了四肢，像一个恣意舒展笔画的“大”字。</p> “我要回去了。”维拉想，自己还不如去社区图书馆。</p> 王十五翻了个身，侧面让出一人的身位，他仍旧闭着眼睛，语气懒洋洋的。</p> “维拉，这是附近的野猫们公认的日光圣地。因为在高处，视野好，绝不会有人类来打扰。关键是，这个位置一整天都会有阳光。”</p> 王十五没有听到动静，他上下甩动着尾巴。</p> “家父曾说过，有时候没有意义就是最大的意义。你看这些流浪猫，它们从不在乎意义。”</p> “流浪猫和机器人是不能等同的。我们被创造出来，是为了工作，这才是有意义的事情。”</p> “我不知道你的情况，不过家父制造我，并不是为了那个目的。”</p> 这话引起了维拉的好奇，她启动了联网查询功能。</p> 很快，关于国产C01-077款猫型机器人的资料，就呈现在她脑中。</p> 全国范围内，C01-077仅生产了一个批次，数量极少，属于陪伴型机器人。</p> 设计这批机器人的工程师叫做王德一，三十九年前，患胃癌去世。</p> “十五，令尊是王德一工程师吗？”</p> “是的。我是家父制造的第一台猫型机器人，那时候，家父已是癌症晚期。”</p> 王十五背对着维拉。</p> 说话间，月桂树的一片叶子，正好落在大猫的头上，覆盖住了两耳间那团滑稽的锅盖花纹。</p> 维拉一脸严肃地注视着自己的同事。</p> 她光着脚踩在坚硬的岩石上，阳光将脚下的温度，调整到最舒适的程度。</p> 她的人造皮肤像人类那样，对温度和湿度有着特定范围的偏好。</p> 她轻轻挪动细长的双腿，走到那只大猫旁，学着他的样子，躺了下来。</p> 不得不说，真的很舒服。</p> 尤其是旁边的猫型机器人，宛如一个超大号的毛绒玩偶。</p> 她转过头，面向大猫背部的心形花纹。</p> “十五不是说，自己是程序员吗？据我所知，陪伴型机器人并不要求具有这项技能。”</p> “那是家父教我的，编程是我和父亲的游戏。”</p> 王十五的声音停顿了几秒，“家父的妻子过世后，一直是独自生活。他没有儿女，养了一只猫。不过，那只猫后来也老死了。我是家父照着爱猫的模样，制造出来的。”</p> “中秋节晚上，家父启动了我。我睁开眼睛，看见了父亲的面孔和窗外的圆盘。”</p> “十五的月亮，真的很美啊。节日后的第六十九天，父亲去世了。我陪伴着父亲，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p> 王十五翻了个身，琥珀色的眼睛与维拉对视。</p> “……你在哭吗，十五？”</p> 维拉微微直起上身，伸出手，抚摸上猫型机器人的眼睛。</p> 她感到手指尖的人造皮肤，碰触到湿·漉漉的液体。</p>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眼泪。</p> 因为机器人不懂得悲伤，更不会哭泣。</p> “我只是在模仿人类。如果是人类，这个时候大概会哭泣吧……”王十五眼神发直。</p> 他将猫掌放在维拉的头顶，像要安慰机器人小姐似的，轻轻摸了摸她黑色的头发。</p> “父亲给我安装了人造泪腺。他说，一切始于模仿，人类的婴儿也是通过模仿父母而成长。不断模仿着模仿着，肉体渐渐就有了灵魂。”</p> 模仿吗？</p> 维拉感受到头顶那块柔·软的肉垫。</p> 她眨了眨眼，她的眼睛是干涩的。</p> 她转而看向天空，蓝天下，飘着两朵白云。</p> 南方的微风，吹着两朵云，慢悠悠地向前游着，像是海湾里两只结伴而行的小白船。</p> 她合上眼睛，重新躺下。</p> 感受风吹在脸上的温柔，阳光照在身上的热度，侧耳倾听公园内雀鸟的鸣叫，和树叶沙沙的响声。</p> 间或有两三猫叫。</p> 机器人小姐摊开四肢，惬意地呼吸着草香味的空气。</p> “十五，我们是在模仿人类，还是在模仿猫咪？”</p> 她没有听到猫型机器人的回答。</p> 钻进耳朵的，是呼噜呼噜的，类似白噪音的伴奏。</p> 也许，这就是人类需要休息日的原因。</p> 维拉舒服地蜷缩起身子，进入了睡眠模式。</p> ……</p> 那只老猫不见了。</p> 连续好几天，维拉都没有在绿植区找到三花猫。</p> 不仅如此，连王十五似乎也不见了。</p> “它一定是老死了。猫能够感知到自己的死亡，在那之前，它会找一个地方躲起来。”</p> 另一个维拉站在两个花盘叶间，冷冷说道。</p> 花盆里的水洼干涸了，只剩下残片般的枯叶。</p> 维拉看着自己臆想的分身。</p> 她讨厌另一个维拉，她总是在胡说八道。</p> “你怎么能那样断定呢？机器人不懂得死亡，我们的电子脑中没有这个概念。不要说得好像你懂得那是什么一样。”</p> 维拉将另一个自己甩在身后。</p> ……</p> 机器人小姐等在TS部门的红色大门前。</p> M社的不同部门间，保持着严密的隔绝，维拉没有进入TS部门的密码。</p> 她像个门神似的杵在那里。</p> “你知道，为什么公司的安保等级这么高么？”</p> 另一个维拉的声音，不依不挠地在身后响起。</p> 维拉的眼中，划过不耐烦的神色。</p> 她迟早会解决掉这个幽灵。</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号盒子〈十一〉没有意义 就是最大的意义 另一个声音不打算就此作罢，她换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话题。</p> “生物进化史上，人类先祖智人在个体能力上，要明显劣于尼安德特人，但最终却是前者战胜了后者，你知道为什么吗？”</p> “因为团结。智人的语言系统，比尼安德特人更发达，更擅长协同作战。”</p> 那个声音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p> “亲爱的，当初和你同期进入公司的九名高性能机器人，分属于不同的部门。”</p> “按照公司规定，每个部门最多只能有一名机器人员工，而且不同部门间的机器人不能来往。”</p> “人类惧怕我们。”</p> 幽灵抬起眼皮，电子眼是无情的，晶状体泛着金属机械的冷光。</p> “维拉，你不应该站在那个地方。你不需要有朋友，尤其是机器人的朋友。”</p> 她的嘴角勾起浅浅的幅度，语气轻柔而暧·昧。</p> “你只有我。”</p> 维拉撇开视线，直直地盯着那扇红色的门。</p> 瞳孔内有着看不见的高温，仿佛马上要射出两道激光，将密码门烧出两个大洞。</p> 红色的门开了，从内走出一名人类。</p> “你是？”</p> 那人警惕地将堵在门口的维拉上下打量。</p> 维拉亮出证件，径直问道：“贵部门的员工王十五，他的休假还没有结束吗？”</p> 那人看清维拉的员工证件，愣了一秒钟，回望机器人小姐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p> “C01-077款猫型机器人的话，已经做了报废处理。”</p>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努力回忆着，“好像是五天前，开会通知他的。”</p> 维拉眨了眨眼睛。</p> “报废？”</p> “你也是机器人，不可能不懂吧？就是寿命到了的意思。”</p> 那人耸了耸肩，“那款猫型机器人，虽说是去年转成正式员工的，但之前也在M社工作了三十五年以上，性能上多少有一些……”男人没有继续说下去。</p> “可是……”</p> 维拉还想再说点什么，那人打断了维拉。</p> “不好意思，我还有公务要处理。”说完，那人越过维拉，往前走去。</p> 然而他走出几步，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多看了维拉一眼。</p> “那个。”</p>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其他部门的事情，维拉小姐还是不要多问了吧。这是为了你好。”</p> 近似关心的话语，并没有进入维拉的耳朵。</p> 此时此刻，维拉的电子脑里，闪回着各种各样的数据。</p> 王十五是在三十九年，由著名的人工智能一级工程师王德一，在自宅中亲手制造出来的。</p> 王十五在那个家中，陪伴着王德一工程师度过了六十九个夜晚，加上中秋节，正好七十天。</p> 王德一工程师去世后，王十五成了无主财产，暂时由机器人管理局代为管理。</p> 半年后，M社购入了王德一工程师的最后作品。</p> 公元2223年4月19日，世界上第一台C01-077款猫型机器人，在S市进行了报废处理。</p> 机器人小姐不是不知道报废的含义。</p> 这对机器人来说，仅仅是一个注定的结局，正如碳基生物，必将走向死亡一样。</p> 机器人不是从母亲的子宫中诞生的。</p> 机器人没有诞生的概念，自然也没有死亡的概念。</p> 人类的寿命到了，是【死亡】。</p> 机器人的寿命到了，是【报废】。</p> 这不存在什么问题。</p> 问题是，维拉清楚记得，C01-077款猫型机器人的标准寿命是七十年。</p> ……</p> “谢谢你，维拉。”</p> 那一天，王十五与维拉告别时，郑重地向维拉鞠了一躬。</p> 夕阳下，猫型机器人橘白色的身体，染上了一层金辉，仿佛每一根绒毛都在发光。</p> 就连头顶上那处滑稽的“锅盖”，也显得神圣起来。</p> “为什么要说谢谢？”维拉不明所以。</p> 她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做。</p> 她和王十五，就那样无所事事地在野猫们的秘密基地，躺了一天。</p> 原来，除了猫咪喜欢晒太阳，连机器人也喜欢。</p> 机器人小姐意外地发现，这样毫无意义的一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p> “因为维拉是第一批获得人类权利的高性能机器人。托你们的福，我今天才可以像人类那样，享有休假的职场待遇。”</p> “在《高性能机器人平等与权利推进条例》颁布前，我只是一台机器。”</p> 猫型机器人眯起眼睛，尾巴轻轻摇晃着，在空气里，划出爱心的形状。</p> “维拉之前不是问，我是怎么知道你的潜在需求的？”</p> 他伸出爪子，得意地捋了捋腮边的胡子。</p> “两年前的新闻报道，刊载了M社十名划时代的机器人员工的照片。维拉的照片里，办公桌的角落，有两本贴着社区图书馆标签的书。书页里夹着一片叶子。”</p> 维拉在TS部门的红色密码门前，足足站了二十分钟，俨然一尊雕塑。</p> 最后，她突然动作起来，从随身的公文包内拿出一本书。</p> 书页里，夹着一片叶子。</p> 她拿起那片叶子举在眼前。</p> 猫掌型的叶子，有着五个小小的分叉，像一朵盛开的花。</p> ……</p> “维拉，你在哭吗？”她听到另一个维拉的声音。</p> 维拉摇头。</p> 她知道，幽灵又在胡说八道了。</p> 她没有人造泪腺，更不懂得悲伤。</p> 她的母亲认为，机器人是人类的工具，是单纯为人类服务的。</p> 眼泪不会使机器人的工作做得更好。</p> 所以，为机器人安装泪腺，是毫无意义的。</p> 维拉眨了眨干涩的眼睛。</p> 她离开了M社的四楼，从消防楼梯，步行回到了自己工作的六楼。</p> 微型会议室里，全息投影的上司，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p> “维拉，你刚才说什么？”</p> “抱歉，我改变注意了。我要重新开始我的休假。”</p> “不，这不像你。”</p> 上司意识到，自己的机器人员工没有在开玩笑。</p> 她从沙发里直起上身，“我们说好了的！”</p> 相对于上司的急切，维拉的神情是平淡的。</p> 上次的会议里，她和上司达成了合意：维拉象征性地休一天年假，剩下的休息日全部出勤，仅在公司电子系统内更新休假状态。</p> “根据《高性能机器人平等与权利推进条例》，我和人类员工一样，享有休假的权利。”维拉认真说道。</p> “可是，我们的日常业务离不开你，维拉！你是AM部门唯一的数据处理机器人，你的连休，会影响整个部门的正常运作！”</p> “的确是个问题。”</p> 维拉微微颔首，“那么，请允许我在连休结束后，与您探讨部门业务的BackUp制度。”</p> 说完，维拉像上司鞠了一躬，退出了会议室。</p> 接下来，她要好好制定一个休假计划了。</p> 退一步讲，即使是无所事事地度过假期也没有关系。</p> 因为有时候，没有意义，就是最大的意义。</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号盒子〈一〉芭芭拉 人群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朝着城堡聚拢过来，无边无际，无声无息。</p> 女人们统一穿着白色的亚麻长袍，双手合拢胸前，满面虔诚，仰头注视着城堡最高处的露台。</p> 童萤藿站在露台的最左侧，朝东边的天空看去。</p> 地平线上，启明星如同最璀璨的钻石，镶嵌在深色天鹅绒帷幕上。</p> 她的视线在天空仅仅停留了一秒，转而向下，落在人海中。</p> 在阴阳交接的晦暗时分，一切都显得暧·昧。</p> 占据童萤藿视野的，是温驯肃穆的白色海洋。</p> 在这样的场景下，她竟然产生了奇怪的联系，想到了旧时代神话中，赫柏女神手中的酒壶。</p> 女神站在云端之上，壶口对着大地。</p> 涌出的不是美酒，却是鲜奶，落到大地上汇聚成海洋。</p> 斟酒女神在她的脑海中，大显神迹。</p> 而在众人的视野中，迎来的是曙光女神。</p> 随着海潮般的欢呼声，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正对准露台。</p> 霎那，用螺钿装饰的露台，发出绚丽的七彩光斑。</p> 几乎在阳光照耀的同时，童萤藿听到，身后的金色大门开启了。</p> 童萤霍回头，映入眼帘的，是跳跃的火焰般的颜色。</p> “女皇万岁！女皇万岁！”</p> 人群爆发了海啸般的欢呼声。</p> 平静的白色海洋，仿佛被天地间某种巨大的力量唤醒，掀起狂热的巨浪。</p> ……</p> 她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盯着头顶。</p> 上方，吊扇懒洋洋地转动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p> 童萤藿继续盯着那个无用的吊扇。</p> 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抱着一个疑问：到底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要在一艘能够实现空间跳跃的宇宙船内部，安装一台吊扇？</p> 她估计，分布在银河系的人类全部加起来，也没几个人认识那玩意儿！</p> “啊，原来那叫吊扇啊。旧时代的地球人类使用的古董，我怎么可能知道？”</p> 女船主芭芭拉，看起来在二十五岁上下，有着一双迷人的琥珀色眼睛。</p> 她先是露出不解的神情。</p> 继而双手交叉在后脑勺，语气轻松地回应。</p> 她后来又解释，这艘微型宇宙船，是她花光了所有积蓄，在银河系边境行星的某个二手市场上淘来的。</p> “我买来就有那东西了，还以为是什么怪异的装饰。也许第一任船主是个出逃的地球人类吧？只有你们地球人类才会那么念旧，不是吗？”</p> 芭芭拉状似无意地说着那个“你们”。</p> 她倚靠在咖啡色的沙发上，修长的双腿，搭在起居室的茶几上，仰头盯着上方的吊扇。</p> 两缕红色的长发，搭在白皙的肩头，慵懒又美丽。</p> 她没有听到新船客的回应，于是改变了姿势，以鲤鱼打挺般的矫健，一下子坐了起来，煞有其事地端详着童萤藿。</p> 半个月前，她在太空中捡到了那个女人——</p> 没有氧气，没有重力，距离X-117太空城地面四千公里的高空。</p> 泛着灰色微光的环形太空城，犹如一枚生锈的铁戒指，悬挂在漆黑一片的真空里。</p> 一个穿着白色宇航服的人形物体，漂浮在戒指上方，和一大片太空垃圾一起。</p> 芭芭拉透过控制舱的屏幕，看到了那个人形物体。</p> 她很自然地把“它”也当作了垃圾。</p> 原本，她驾驶着宇宙船鲁滨逊号，前往人马座旋臂的外围区域，打算在这座早已废弃的太空城附近，碰碰运气。</p> “我预感到今天运气不错，说不定能捡漏呢！”</p> 芭芭拉对她的仆从“星期三”说道。</p> 星期三（Wednesday）是宇宙船的主电脑名字。</p> 芭芭拉的私人飞船，按照银河系第1003号星际航行法的标准，处于报废的边缘。</p> 如果她不设法找点有用的零件修修补补，她担心可怜的小飞船，随时会解体。</p> 事实证明，那天她的运气不是太好，而是太差。</p> 在她说完那句话之后，星期三提醒她的主人，那东西还活着。</p> “谁？”</p> 芭芭拉最初没有反应过来，她一边穿着自己的宇航服，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p> “人类。”</p> 星期三的声音，被设定成了十二岁的小女孩，融合了奇异的金属质感。</p> 她体贴地在屏幕上，用红色的光标将目标圈了出来。</p> “人类，有生命反应，濒死状态。”星期三又重复了一遍。</p> 芭芭拉穿衣服的动作，停顿了半秒钟，随后她整个人好像被按下了快进键，就连语速也因为加快，而显得气急败坏了。</p> “星期三，人命关天的事儿，下次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p> 后面的事情，也可以说是顺理成章了，童萤藿就这么被芭芭拉“捡”了回来。</p> 此刻，芭芭拉还是像第一天那样，隔着起居室的茶几，注视着童萤藿。</p> 半个多月过去，眼前的女人，对她来说，仍旧是一个谜。</p> 童萤藿黑发黑眼，身形纤细，个子比她矮一头，看起来比她小几岁。</p> 当然，那仅仅是看起来。</p> 芭芭拉还没有愚蠢到，从人们的外貌，去判断年龄。</p> 如今这个时代，人类凭借科技，实现长生不老，是很普遍的。</p> 她刚刚故意用了“你们”这个词，童萤藿一如既往地没有做出回应。</p> 不过，芭芭拉并不气馁。</p> 她觉得，她离答案又近了步。</p> 芭芭拉认为，她的新船客，是一位极其稀有的地球人类，现在她更确信了——</p> 对方竟然知道旧时代的“吊扇”呢！！！</p> 不过，她为什么会在那座太空城废墟里？</p> 芭芭拉单手撑着下巴，第一百零九次陷入这个谜团。</p> “报告！紧急情况！”</p> 星期三独特的童声，打破了宇宙船的寂静。</p> 芭芭拉浑身一个激灵，一下子挺直了脊背，和童萤藿对视眼</p> “前方接收到求救信号！”</p> 星期三这一次谨遵主人嘱咐，第一时间做出了提醒。</p> 鲁滨逊号与求救方的距离不远，以普通模式全速前进，十五分钟以内，就可以进入肉眼可见的范围。</p> 发出求救信号的，是一艘小型飞船。</p> 虽说是小型，但因为是商用货运的类型，体量上还是比鲁滨逊号这种最多搭乘两人的微型船，要大得多。</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号盒子〈二〉宇宙海盗 “对方没有回应呢……”芭芭拉盯着控制舱的屏幕，喃喃自语。</p> 她打开通讯频道，试图与对方取得联系。</p> 但那边，除了不断发出求救信号，完全没有其他反应。</p> “你能探查到生命信号吗？”芭芭拉询问星期三。</p> “不行。船体外壳进行了改造，屏蔽了外部的探测。”</p> 闻言，芭芭拉挑了挑眉，喉咙里发出一声混沌的语气词，显示她有些意外。</p> 按照常理来说，普通的商用货运飞船，是不需要进行那样的改造的。</p> 她盯着屏幕上的光标，考虑是否要冒险进入对方的太空船。</p> “我们离开这里。”</p> 一向沉默寡言的童萤藿，突然发声，打断了芭芭拉的思索。</p> “为什么？”</p> 芭芭拉诧异于对方语气里的冷漠，那种毫无起伏和情感的声调，比星期三更接近机械。</p> “没有必要。”</p> 她的话没头没尾，但芭芭拉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认为没有必要去冒险。</p> “里面很可能还有活着的人！”芭芭拉的音量，陡然提高了八度。</p> “他们也许就像你等待救援一样，撑着肺里的最后一口气，怀着希望，期待有人发现他们，并伸出援手！”</p> 说完这句话，芭芭拉转过头去，不愿再看对方。</p> 童萤藿的黑眼珠，映出芭芭拉愤然转头时，甩动的红色头发，像是一团跳跃的火焰。</p> 火焰撩动了沉寂的幽谭，黑色的镜面，泛起细小的涟漪。</p> 涟漪下，是童萤藿的困惑。</p> 她不明白，芭芭拉为什么那么生气。</p> 她分明在芭芭拉转头的瞬间，看到她眼中晶莹的水光——这更让她困惑了。</p> 正如她对芭芭拉来说是一个谜。</p> 芭芭拉对她来说，也是一个谜。</p> 芭芭拉很喜欢找童萤藿聊天。</p> 她总是充满热情地分享自己丰富的经历，但那些不涉及“为什么”。</p> 她从来只是讲述，而不进行解释。</p> 当然，童萤藿也不在乎。她没有那么多好奇心。</p> “星期三，尝试与目标飞船对接。”</p> 芭芭拉对主电脑下达命令后，自顾自地做着准备，她打算进入对方船舱内实施搜救。</p> 她穿好宇航服，检查了氧气设备。</p> 一切行动都在沉默中进行——</p> 这让芭芭拉觉得很不自在，心里好像憋着一团火。</p> 芭芭拉独自一人驾驶鲁滨逊号，在银河系流浪了多年。</p> 她每天都会和星期三对话，有时也会故意关闭星期三的语音功能，享受船舱内的安静。</p> 在此之前，她从没觉得船舱内的安静，会这么让人难受。</p> 这很奇怪，不是吗？</p> 当她独自一人，她很享受沉默时刻。</p> 如今身边站着另一个人，和她拥有相同的人类基因，她却觉得沉默让人抓狂了。</p> 这半个月以来，她明明很高兴鲁滨逊号多了一个船客的。</p> 芭芭拉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那句让对方留守船内的话，尚未出口，就又被她憋了回去。</p>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船客也穿上了备用的宇航服。</p> 两手抱着头罩，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彼此有个照应。船内有星期三在，不会有问题的。”</p> 芭芭拉内心的那团火，就这么熄灭了，像一阵旋风，来得快去得也快。</p> “嗯！”</p> 她重重点头，琥珀色的眼睛，笑成了弯弯的弧线。</p> ……</p> 穿着轻便型宇航服的两人，坐着探测器，来到呼救商船的附近。</p> 芭芭拉驾驶探测器，绕着商船飞行了一周。</p> 从外表来看，飞船没有任何损伤。</p> 芭芭拉尝试在近距离下，与对方开启视频联结，那边果然没有反应。</p> 探测器的通讯频道，除了一成不变的呼救信号外，仍旧没有任何回复。</p> 芭芭拉的探测器，是火红色的圆形两座船，和她火红色头发相映成趣。</p> 在童萤藿眼中，它的造型就像是在宇宙这个躯体中，游荡的人类血红细胞。</p> 在血红细胞中心的凹陷处，多了一个透明的高分子材料的罩子。</p> 她们就坐在这个凹陷里，透过半球形罩子观察宇宙。</p> “这艘船很奇怪。”</p> 副驾驶座的童萤藿，注视着商船腹部巨大的徽章——</p> 两把剑交叉形成一个X图案，两剑上方是一只合着翅膀的老鹰。</p> 那是银河系最大的民用交通运输企业，修拉斯集团的商标。</p> “你也看出来了吗？”</p> 芭芭拉埋头专注地在电脑里查询着什么，“那个商标是新涂装的。我刚刚让星期三查询了修拉斯集团的登记船只，他们的官方资料里没有这个型号的货船呢。最有趣的是……”</p> 芭芭拉说到这里抬起头来，嘴角带着玩味的弧度。</p> “你看看这个。”她指了指身前的电脑屏幕。</p> 童萤藿探头过去，只见屏幕上，交替显示着两种船型，其中之一正是眼前的商用货船。</p> 芭芭拉点了点屏幕，画面停止在另一个船型上。</p> “绕船一周的时候，我开启了扫描功能。这是一艘经过伪装的改造船，在修拉斯商标的下面，真正的徽章是这个！”</p> 屏幕的光圈停在商标上，不断放大。</p> 最后清晰地呈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个叼着烟斗的骷髅头图案。</p> “宇宙海盗普鲁托……”童萤藿微微皱眉，瞥了芭芭拉一眼。</p> 普鲁托是当今银河系里势力最强的海盗团。</p> 在银河系边境，普鲁托旗下的海盗船，伪装成民用商船，此刻还不断发射着求救信号。</p>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陷阱。</p> “你打算怎么做？”</p> 这么说的时候，她已经预感到了芭芭拉的答案。</p> “当然是上船一探究竟啦！如果里面真有人呼救呢？咱们可以大赚一笔。”</p> 芭芭拉笑得异常灿烂。</p> 她的金色瞳孔里，几乎能够看到不断跳动的大额数字。</p> 果然……</p> 童萤藿想起几天前，在太空中转站给飞船补充能源时，芭芭拉曾提到飞船老化得厉害。</p> 而她没有足够的钱，给鲁滨逊号进行保养维修。</p> “很危险。”</p> 童萤藿面无表情地说道，即便她清楚，自己这样说是徒劳的。</p> “放心吧，小萤。”</p> 芭芭拉朝同伴眨了眨右眼，“你知道我的父亲是干什么的！况且还有星期三在。”</p> 这么说着的同时，芭芭拉操纵着探测器，往商船的入口靠过去。</p> 舱门的右边，一个方形的橘色小突起，很是显眼，其上罩着层特殊材质的金属外壳。</p> 根据银河系星际航行交通工具法案，为了应付紧急情况，宇宙飞船的入口，按例会安装一个人工启动外部按钮。</p> 另一方面，飞船制造公司也会在按钮之上，加设安全密码装置，以防止不法侵入。</p> 这时，探测器的前端，伸出一只机械手臂，宽大的手掌，覆盖在小突起的金属外壳上。</p> 芭芭拉通知星期三进行分析。</p> 只见手掌处发出淡淡的蓝光，大概过了半分钟，驾驶舱响起少女的声音。</p> “密码获取完毕，是否开启？”</p> 芭芭拉吹了一声胜利的口哨，向星期三发出了肯定的指令。</p> 原本覆盖在突起上的机械手臂移开了，紧接着，金属外壳自动打开，露出了里面的按钮。</p> 机械手臂再次伸过去，对准按钮按了下去。</p> 望着缓缓打开的舱门，童萤藿觉得那仿佛是传说中的宇宙蠕虫，张开嘴，静静地等待着自动送上门的小小猎物。</p> 尽管如此，她仍是义无反顾地陪同芭芭拉进入了船舱。</p> 童萤藿一开始就注意到，船舱内安静得可怕。</p> 实际上，她并不认为这艘改造船上有人类存活，她的大脑没有接收到属于人类的生物电波。</p> 她的手指触摸船舱内壁，即使隔着纤薄轻便的宇航服材料，她依旧能够感受到，船体早已“死亡”——绝非暂时性的休眠。</p> 若把飞船当作一个完整的生命体，即使是休眠，它也应该维持着基本的生命机能。</p> 例如睡着的人类依旧保持心跳、呼吸、血液的流动等。</p> 但是这一切，童萤藿都感受不到。</p> 机械的器官，没有任何声音，这才是安静得可怕的原因。</p> “氧气装置坏掉了。”芭芭拉检查了一下墙上的空气装置。</p> 她右手握着高能射线枪，手腕处银白色的镯子，不断闪着蓝光。</p> 她刚一进入船舱，镯子即发出了警告。</p> 船舱内维持着人造重力，不是真空状态，然而空气里并没有氧气。</p> 她们很快就在船内找到了第一具尸体，就在通过货舱的走道上。</p> 货舱里空无一物，死者穿着修拉斯集团的员工制服，匍匐着倒在地上，浑身早已僵硬。</p> 芭芭拉蹲下了身，将人翻过来。</p> 那人因为窒息面孔呈现紫黑，五官痛苦扭曲着，临死前挣扎的双手，将胸口抓得血肉色糊，让人不忍目睹。</p> 芭芭拉抬起死者的右手腕，挽起对方袖子，将自己的手镯，对准死者小臂距离手腕处三寸的位置。</p> 镯子发出紫光，死者的小臂上，渐渐显现出一个白色的烟斗骷髅纹身。</p> 谁都知道，普鲁托海盗团的成员，其右手小臂上均有这样的纹身图案。</p> 不过，这种纹身必须在某种特殊光线的照射下，才会从皮肤下显现出来。</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号盒子〈三〉非人生物 新型宠物 “真是可悲呢。”童萤藿走到芭芭拉身边。</p> 目光轻描淡写地尸体上扫过，语气同样是轻描淡写的。</p> “什么？”</p> 芭芭拉的注意力，原本全在尸体身上。</p> 听到童萤藿说话，她抬起头，略略不满地看向同伴，想要再确认一遍。</p> 其实不止这一次。</p> 相处的大半个月里，对方的言行，有好几次都让她觉得，太过冷漠了。</p> 那人似乎完全不把生命看在眼里。</p> 就像一颗燃烧殆尽的恒星，在漫长时光中，变成了冷却的白矮星。</p> 也许旧人类就是如此……</p> 由于童萤藿是芭芭拉唯一接触的地球人类，她不由得那样想到。</p> 不过，芭芭拉并不讨厌自己的船客。</p> 她天然地对任何活着的生物，怀着好感。</p> 芭芭拉是在宇宙中诞生的。</p> 准确地说，是在一艘宇宙飞船上诞生，并成长起来的。</p> 自人类文明进入银河殖民阶段，那些在宇宙中诞生的人类，便被称为新人类，以和地球诞生的旧人类相区别。</p> 芭芭拉从未在太空城，或者殖民星球定居过。</p> 她自称古老的游牧民族的子民，在银河系各处流浪。</p> 而在广袤的银河系里，生命是最为稀少而珍贵的。</p> 正因如此，芭芭拉才会将童萤藿“捡”回去吧。</p> “真是可悲呢。”</p> 童萤藿重复了一遍，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碳基生物。无论科技如何发展，我们始终无法摆脱对氧气的依赖。”</p> 芭芭拉耸了耸肩。</p> “这也是至今为止，银河系内殖民星球，仍旧极其稀少的原因。不过，如果你有足够多的钱，完全可以把身体改造成机械的。”</p> 这么说着，她放开尸体，起身往船舱更深处走去，“最重要的是，这样做还可以长生不老。”</p> 童萤藿跟了上去，与芭芭拉并肩而行。</p> “这样就不算是人类了吧？”</p> 芭芭拉奇怪地瞥了同伴一眼。</p> 她不清楚旧人类的情况，但在新人类中，只有最顶层的超富裕阶层，能实现身体的机械化改造。</p> 总之，那是普通人无比向往的奢侈行为。</p> 说起来，她的船客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她是地球人类这件事情。</p> 关于地球，芭芭拉只从传说中了解过一点。</p> 地球自行切断与新世界的联系，早已是一千多年前的往事了。</p> 如今地球上究竟是什么情况，新世界中恐怕无人知晓。</p> 就算芭芭拉各种旁敲侧击，想从童萤藿那里满足一下好奇心。</p> 对方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要么干脆就不予理睬。</p> 总体上，芭芭拉觉得，童萤藿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女人。</p> 芭芭拉想起，她驾驶探测器，接近漂浮在太空中的童萤藿时，透过宇航服的面罩，她看见对方合着双眼安详的神情。</p> 要不是她注意到对方的胸口，有着极其微弱的起伏，她一定以为对方是一具实施了“宇宙葬”的尸体。</p> “小萤，那个时候……”</p> 芭芭拉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右手的金属镯子，在驾驶舱的舱门前晃了晃。</p> 她知道童萤藿在听着。</p> 随着她的动作，镯子发出一道白光，舱门自动开启了。</p> 芭芭拉毫不犹豫地跨进门。</p> “就是我遇到你的时候，你的氧气明明已经用光了，为什么……”她的话戛然而止。</p> 驾驶舱内，倒着七八具尸体，全是二十至三十岁左右，穿着统一制服的人类男性。</p> 芭芭拉快步走到操纵台前，拉起一个人的胳膊—紫光下，小臂同样显现出烟斗骷髅的纹身。</p> “看来这些人，全部是伪装成修拉斯员工的宇宙海盗。”</p> 童萤藿看着芭芭拉，检查完所有尸体。</p> 芭芭拉点了点头。</p> 这些人死因，和她们发现的第一具尸体一样，都是窒息而亡。</p> 她想不明白，横行整个银河系的最强海盗团，为何要伪装成民间的商用货船？</p> 难道是海盗针对修拉斯集团的什么阴谋？</p> 更让她感到奇怪的是，飞船的智能控制系统被人为关闭了。</p> 芭芭拉重新启动主电脑，发现数据全部恢复到了出厂设定。</p> 她打开通讯设备，联系星期三查询该艘商船的原始信息。星期三很快传回结果。</p> 商船原本属于一家从事星际贸易的企业，两年前在英仙臂外侧区域被海盗劫持，从此不知所踪。</p> 也就是说，普鲁托将商船改造成小型海盗船。</p> 后来不知什么缘故，又将它伪装成了修拉斯集团的货船……</p> 芭芭拉命令主电脑，搜出商船最初的立体设计图。</p> 当她的目光掠过屏幕，她察觉到了异样。</p> 3D影像显示，驾驶舱右侧有一个暗门。</p> “里面有什么？”</p> 商船的主电脑，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没有做出回复。</p> 芭芭拉的好奇心，再度升至最高点。</p> 她回头看了眼童萤藿，见她蹲在地上专注地检查一具尸体，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p> 芭芭拉的嘴角扬起一抹弧度。</p> 她不动声色地起身，小心翼翼地朝驾驶舱右侧走过去。</p> 另一边，童萤藿盯着驾驶舱正中央的尸体，若有所思。</p> 她抬起死者的胳膊，端详小臂的皮肤。</p> 她的目光，顺着对方果露的皮肤，一路向上，在死者脖颈处停了半秒钟。</p> 接着，她又翻过尸体，拉开死者的衣领。</p> 后颈的皮肤下，隐约能见到荧光色的数字。</p> 童萤藿漆黑的瞳孔，微微闪烁了一下。</p> 她刚把尸体放下，一声尖叫，差点让她心脏骤停。</p> 是芭芭拉！</p> 意识到这一点的童萤藿，嚯地站了起来，严厉的目光投向声音来处。</p> 驾驶舱右侧，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道小门，宽度仅容一人通过。</p> 门内黑漆漆的，隐约能看到某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悬浮在半空中。</p> “芭芭拉？”</p> 童萤藿扫视了一遍舱内，没有发现同伴的身影。</p> “嗯……”</p> 暗门内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紧接着，是芭芭拉带着哭腔的哀语，“小萤，我要死了……”</p> 几乎是在话音落地的同时，童萤藿毫不犹豫地跑向了暗门。</p> 跨进门的瞬间，也许是触碰到什么开关，室内赫然亮了起来。</p> 刺目的白光，使童萤藿下意识地眯起眼睛，抬起手臂遮挡。</p> “哈哈哈。”耳边响起芭芭拉欢快的笑声。</p> 童萤藿缓缓睁开眼睛，但马上又半眯了起来——似乎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吓到了。</p> 芭芭拉笑起来很好看，灿烂得犹如三月的阳光，但此时笑得未免过分了一些，俨然一个傻瓜。</p>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奇怪的生物。</p> 小小的，类似地球上的黑足猫，但又长着一对长长的、垂下的兔耳朵。</p> 小东西的脖子上，戴着粉红色的金属项圈，背部有一对金色的翅膀，头上戴着奇怪的帽子。</p> 高高耸立的保龄球分瓶状的白帽子两侧，装饰着夸张的鸵鸟羽毛。</p> 童萤藿认出，那是古埃及法老的王冠，阿特芙王冠。</p> “它简直太可爱了，不是吗？啊，我要死了！”</p> 芭芭拉抚摸着奇怪生物的脑袋，那个小东西，享受般地从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呼噜声。</p> 童萤藿的目光，从芭芭拉的脸上，移动到奇怪生物的脸上，停顿三秒又移回去。</p> 如此反复了两次，最后她摇了摇头，接受了现实。</p> 只要芭芭拉没有遇到危险，其他事情都不值一提。</p> 不过，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p> 埃及法老猫……兔？</p> “小莹。”</p> 芭芭拉抱着小东西，走到童萤藿跟前，两只眼睛涌动着奇异的光彩，“我们发大财了！”</p> “什么？”</p> 芭芭拉轻轻摇晃了一下怀里的生物，“就是这个！”</p> 她再度欢快地笑了起来。</p> 那神情，仿佛中了银河系博彩中心最大金额的彩票。</p> ……</p> 豪华的反重力飞船垂直起飞，很快升到距离地面一千米高空。</p> 飞船驾轻就熟地绕着悬浮在空中的天堂岛飞行一周，随后缓缓朝悬浮岛东侧的港口降落。</p> 透过飞船的舷窗，童萤藿看到了熟悉的风景：地毯般的草甸似乎铺满了整个悬浮岛的表面，其上散落着悠闲吃草的牛群和羊群。</p> 岛屿中央耸立着一座山丘，山丘边是月牙形的人工湖。</p> 湖面波光粼粼，倒映着山顶蓝顶白墙的欧式城堡。</p>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如此类似地球的风景。</p> 如果自己不是坐着飞船，靠近这座悬浮岛，她恐怕会误以为自己回到了地球。</p> 童萤藿盯着下方的景色出神，芭芭拉突然凑了过来。</p> “那个是什么？造型太奇怪了。”芭芭拉兴奋地指着山丘上的尖顶建筑物。</p> 她的头顶，一只既像猫又像兔子的生物，像人工岛那般悬浮在飞船的客舱内，正不断扇动着金色的翅膀。</p> 童萤藿扫了一眼那个生物。</p> 再奇怪也没有它奇怪吧？</p> 不过，她并没有将这个想法说出来，而是回答了芭芭拉的问题。</p> “那是模仿了地球十九世纪的城堡。”</p> 芭芭拉转了转琥珀色的眼珠，似有所悟。</p> 她笑眯眯地朝空中的“猫兔”勾了勾手指。</p> 那只小动物，立刻飞到了她的怀里，乖巧地用脑袋，蹭了蹭芭芭拉的手背。</p> 芭芭拉抚摸着它脖子后细软的绒毛，低头对怀里的动物，亲昵地说道：“嗯，看来你的主人对地球很有兴趣呢。他设计这个岛，一定参考了不少古老文献，你说是吧，小可爱？”</p> “吱吱。”</p> 小动物抖了抖嘴边的胡须，发出老鼠般的回应。</p> 童萤藿看着眼前这副景象。</p> 她至今无法相信，她们在那艘改造商船内，发现了银河系最值钱的非人生物——</p> 它的项圈上，篆刻着“ERDA”的字样。</p> 那是银河系最著名的新型宠物制造与贩卖公司。</p> ERDA利用最先进的生物技术，制造新物种作为人类的宠物。</p> 在新世界中，ERDA出产的人造宠物，可谓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是有闲阶级争相追逐的无上珍宝。</p> 芭芭拉命令星期三，读取了“猫兔”项圈上的芯片。</p> 确认这只名贵宠物的主人，是距此0.2光年，且距离X-117太空城最近的一颗殖民星球的首富。</p> 就在两天前，根据银河联邦新闻社的报道，该首富最爱的宠物Kiki遭到普鲁托海盗团绑架，并要求了三亿格鲁的赎金。</p> 显然，她们遇到的这艘落难的改装商船，应该就是实施了绑架的海盗船。</p> 芭芭拉从自己的船客口中，首次听闻了“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地球俗语。</p> 她弯着眸子傻笑，觉得自己捡到了一个天大的馅饼。</p> 原本期待的太空城捡漏落了空，如今终于时来运转了！</p> 只要把爱宠送回原主人身边，一定能得到一笔庞大的感谢金。</p> 芭芭拉绝不会和钱过不去。</p> 她马上驾驶着鲁滨逊号，载着船客童萤藿和名叫Kiki的人造宠物，飞向了殖民星球Y-3-04。</p> Y-B-04位于银河系人马臂外围，是一颗天然卫星，直径是月球的三分之二。</p> Kiki的主人，居住在星球唯一的人造悬浮岛上。</p> 岛屿名叫天堂岛，据说整个岛屿，都是由本人亲自设计的。</p> 芭芭拉和童萤藿二人，在殖民星球的太空港，进行了入境登记。</p> 随后，一艘私人反重力飞船，前来迎接。</p> 飞船在天堂岛降落。</p> 接下来的场景，让芭芭拉感到惊奇：一辆古老的马车停在出口。</p> “我的主人正恭候着两位美丽的女士，请上车吧。”</p> 戴着高高的绅士帽，穿着燕尾服的马车车夫，站在马车边。</p> 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拉开了车厢的贴金雕花木门。</p> 芭芭拉瞪大了眼睛，抱着Kiki一动不动。</p> 她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纯粹靠马力驱动的原始交通工具。</p> 与她的瞠目结舌相反，童萤藿越过芭芭拉，从容不迫地登上了马车。</p> 她优雅地在车厢里落了座，然后侧头注视着芭芭拉，那眼神似乎是在邀请她。</p> “吱～”Kiki挣脱芭芭拉的怀抱，扑棱棱地扇动着翅膀，一个劲儿往车厢里飞。</p> “啊！”芭芭拉下意识地扑上前，想要抓住它，不想下一秒，却抓住了童萤藿伸来的手。</p> “还不上车？”</p> 芭芭拉仰头，映入琥珀色瞳孔的，仍旧是那副没有表情的冷淡面孔。</p> 然而，右手上传来的，的确是非常舒适的温度。</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号盒子〈四〉伊甸园的出走者 芭芭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微红的左脸颊，挑眉嚷了起来：“小萤，你快拉我上去啊！”</p> 两个人很快就面对面地坐在了车厢里。</p> Kiki似乎是感知到自己快要见到主人，兴奋地悬浮在空中，吱吱叫个不停。</p> 马车不紧不慢地朝着山丘上的城堡驶去。</p> Y-B-04的首富，从来没在公共媒体上露过面。</p> 根据星期三查询到的仅有资料，这位神秘富豪，在七十年前买下了整颗星球，并将它建设成该区域最繁华的商业星球。</p> 自人类掌握了空间跳跃技术，实现了在银河系内往来穿梭，由此开启了太空殖民时代。</p> 三千年来，即使人类已经探索了银河系的百分之八十。</p> 始终没有找到地球之外的第二个高等文明。</p> 限于人类的科技，尚无法走出银河系，新世界的大部分科学家认为，至少在银河系内，人类是孤独的。</p> 银河系中唯一具有高等文明的人类，寻找到类似于地球，适合殖民的星球，也如同中了彩票一样，是一件极低概率的事情。</p> 往往在一个区域内，仅存在一颗殖民星球。</p> 除此之外，提供给新人类居住的，便是分布在相聚遥远的殖民星球之间的太空城。</p> 因此，能够买下一颗稀少的殖民星球，其财势及权力，绝对是整个银河系一等一的。</p> 在芭芭拉的想象中，Kiki的主人，一定是一位浑身散发着帝王气度，将高傲与威严融于一身的男人。</p> 她万万没想到，在城堡富丽堂皇的大厅中等待她们的，竟然是一个外表只有十六岁，有着甜美笑容的美丽少女。</p> 她端坐在黄金的高脚椅上，戴着鹅黄色苏格兰式小巧女帽，穿着短泡泡袖的粉色高腰长裙。</p> 乌黑的古典卷发，衬得雪白的皮肤更加明媚动人，俨然一位生活在十九世纪初的白雪公主。</p> Kiki一见到它的主人，两只垂下的耳朵，立刻兴奋地竖了起来。</p> 它欢快地飞向主人，围绕着她点缀着红色蔷薇花的帽子，飞了两圈，然后落在她的肩头。</p> 将毛茸茸的脑袋，凑到主人的脸颊边蹭了蹭。</p> “Kiki……”主人红了眼眶，动情地唤着爱宠的名字。</p> Kiki马上跳到她的怀里，像是安慰似的吱吱叫了几声。</p> 她温柔地抚摸着失而复得的宠物，又朝身旁的女管家点了点头。</p> 女管家上前，将一个织金云纹锦手袋，呈送到主人手中。</p> 芭芭拉的目光，在接触那个手袋的瞬间，发出了金灿灿的光芒。</p> 她微微眯起琥珀色的眼睛，几乎快要压抑不住嘴角的笑意。</p> 她卓越的视觉，没有放过手袋沉甸甸的样子。</p> 敏锐的听觉，没有放过手袋内细微的摩擦声。</p> 芭芭拉大脑的某个区域被激活，多巴胺的分泌，使她的心跳加速了。</p> 童萤藿看向芭芭拉，迅速一瞥之后，她又看向星球的主人。</p> 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童萤藿的眼皮，微微颤抖了一下，仿佛有细微的电流窜过她全身——</p> 尊贵的女主人，朝她露出礼貌的笑容，优雅从容。</p> 童萤藿不动声色地撇开视线，垂下的眼睑，掩去了瞳孔深处烟花般闪过的火焰。</p> 从她和芭芭拉走进这座仿十九世纪的旧世界城堡，对方就一直在暗暗观察着她。</p> 她能够感受到，对方满含探究的视线。</p> “感谢你们救回了我的宝贝。”</p> 此时，女主人开口了，声音也是可爱的少女音。</p> 她的灰棕色眸子中，含着感激的热泪，“我按照海盗们的要求准备好了三亿格鲁，可他们再也没有联系我。”</p> “当然，死人是不会再联系阁下的。银河系那么大，普鲁托海盗团的家伙们，偏偏敲诈勒索到德里克里女伯爵头上，他们绝对没想到，自己很快就败在了飞船制氧故障上。”</p> 芭芭拉嘴里就像抹了蜜，两眼弯弯如月，余光时不时瞄向女伯爵手中的金丝袋。</p> 女伯爵拉动袋绳的纤长手指，顿了顿，接着又继续她的动作。</p> 袋子里抖落出十几粒饱满的纯金瓜子。</p> 她将手心递到了Kiki面前，一边注视着Kik抓起一粒瓜子塞进嘴里，一边头也不抬地问道：“你知道我的身份？”</p> “原本不知道。”</p> 芭芭拉迅速收回落在Kiki身上的羡慕妒忌恨的眼神，笑得有些得意，“就在不久前，我在您家的马车内看到了倒生树纹章。啊，真是没想到呢，Y-B-04的神秘主人，竟然就是德里克里女伯爵呢！”</p> “你倒是有些本事呢。”女伯爵这时终于抬起头，看向芭芭拉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赞赏。</p> 在整个银河系中，知道并且见过那个纹章的人，也是寥寥无几的。</p> 相比起星系边缘一个小型殖民星球的神秘买家，德里克里女伯爵，更是一位只闻其名不见其身的传说人物。</p> “这件事，也请二位替我保密吧。我只想在这颗偏僻的星球上，享受难得的宁静。你们是Kiki的救命恩人，在这个私人领地不用称呼我的尊号，叫我的本名伊芙就行了。”</p> 女伯爵朝着两位客人眨了眨眼。</p> “请女伯爵……伊芙小姐放心，我绝不是多嘴的人。”</p> 这么说着，芭芭拉又一把挽住了童萤藿的胳膊，“当然，我的同伴也会守口如瓶的！”</p> 两人回去的时候，芭芭拉开心地哼着，不知是出自宇宙哪个角落的民谣。</p> 也难怪她那么高兴。</p> 女伯爵慷慨地拿出海盗们勒索金额的三分之一，作为感谢金。</p> 那可是一亿格鲁——芭芭拉的个人账户上，从未有过如此巨额的数字。</p> “做好事一定会有回报的！这句话果然没错！”</p> 芭芭拉自我肯定地点着头。</p> 和童萤藿一起穿过城堡长长的走廊。</p> 她们没有走来时的路。</p> 此时，女管家正引着她们，从城堡后门离开。</p> 连通大厅和后门的走廊两侧，墙面上挂着一幅幅油画。</p> 芭芭拉对艺术并没有太多了解，不过她多少看得出来，那是古老的地球风格的作品。</p> 芭芭拉想起之前的闲谈中，德里克里女伯爵曾提到，自己沉迷于研究旧世界文化，她想这句话果然也没错。</p> 走在芭芭拉前面的童萤，突然停了下来，抬头注视着墙上的一幅巨大油画。</p> 芭芭拉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p> 一株直抵天际的树木，紧紧吸引了她的眼球。</p> 巨树占据着画面的中央位置，伞状的树冠，几乎覆盖了整幅画的顶部。</p> 树冠中，结满了鲜红的苹果。一条大蛇缠绕在粗壮的树干上。</p> 树底站着一位果体的黑发女人，正伸长手臂，摘下一颗饱满的果实。</p> “啊，这个我知道。”</p> 原本盯着油画出神的童萤藿，像是被芭芭拉的声音惊醒。</p> 下一刻，她将专注的目光，转移到芭芭拉身上，乌黑的双眼，似乎在无言地询问着同伴。</p> 芭芭拉扬起下巴，朝画中的女人努了努嘴。</p> “小莹，别把我当笨蛋哦。你以为我出生在宇宙中，就不知道旧世界关于人类诞生的神话？这个女人显然是人类的始祖夏娃嘛。”</p> “说起来……这幅画里的夏娃，长得和小莹有点像呢！是因为都是黑发黑眼的关系吗？”</p> 芭芭拉笑着对自己的船客说道。</p> 并且注意到，自己说完最后一个单词后，对方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眼角向下弯曲的弧度，介于微笑与不笑之间。</p> “哈哈，实在是越看越像！”芭芭拉退后三步，煞有介事地盯着画面。</p> 童萤藿没有回应，目光轻轻在油画的右下角掠过。</p> 然后重新迈开步子，快速朝前走去。</p> 芭芭拉也跟着匆忙扫了一眼，同伴最后看过的地方。</p> 那里有一行手写的地球文字。</p> 她将手镯靠近那行文字，同时脑中做出“翻译”的指令。</p> 手镯闪了闪蓝色的光，立刻有一行全息投影的文字，浮现在眼前——伊甸园的出走者。</p> 看来，这就是画作的名称了。</p> 芭芭拉满意地收回右手。</p> “喂，等等我啊，小莹！”</p> 眼看同伴已经甩下她十几步，芭芭拉一边叫嚷着，一边追了上去。</p> 直到走出城堡，重新坐进那辆马车，童萤藿感到，钉在她背上的视线终于消失了。</p> 它们仿佛两条看不见的巨蟒，紧紧纠缠着她，冰冷的触感，实在让她不适。</p> 有那么一个瞬间，童萤藿的脑海中，闪过很久以前印在记忆深处的画面。</p> ……</p> 地球历太始元年。</p> 太阳系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一袭绛朱色的丝绸礼服，在宫殿的五彩螺钿露台上，接受帝国臣民的朝拜。</p> 女皇的红色头发，在初升的阳光下那么耀眼，仿佛一团永不熄灭的火……</p> 随着马蹄声响起，童萤藿合上眼睛假寐。</p> 以免芭芭拉又要好奇地问个不停。</p> 她有些后悔，自己不该陪芭芭拉到这个星球来的。</p> 天堂岛的残阳，落下最后一抹余晖。</p> 这个殖民星球的自转比地球快，夜晚也来得更早。</p> 她预感到，这里很快将有一场风波。</p> ……</p> 芭芭拉将鲁滨逊号留在维修厂。</p> 星期三可以根据需要，自行下单购买，需要更换或升级的零件。</p> 她很放心，所需要做的仅仅是等到明天早上。</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号盒子〈五〉霸王餐? 芭芭拉离开维修厂。</p> 很是潇洒地预约了租赁用的磁悬浮智能车，前往这个星球最大的商场，开始她的豪华购物之旅。</p> 这个星球的夜晚，和白昼一样热闹，居民们精力十足而热情，仿佛永远不知疲倦。</p> 芭芭拉穿梭在一个个精美的大型橱窗前，犹如入海的游鱼般，畅快自在。</p> 唯一让芭芭拉遗憾的是，她的同伴对购物或娱乐，完全不感兴趣。</p> 任凭芭芭拉如何游说，童萤藿不为所动，离开天堂岛之后，就径直回了酒店。</p> 她很清楚，童萤藿从一开始就不想踏足这个星球。</p> 如果可能，她的船客更希望漂泊于宇宙虚空中，不在任何一个可供落足的地方停留。</p> 芭芭拉想起最初，童萤藿拒绝采取救援行动的无情面孔，她觉得那个地球人类，比她更像是在宇宙中出生的。</p> 然而，她是无法忽视求援信号的。</p> “芭芭拉，自由地……活下去！”</p> 一个喘着粗气，精疲力竭的声音，穿过记忆牢笼的层层枷锁，猝不及防地在芭芭拉耳边苏醒。</p> 芭芭拉的瞳孔猛地收缩，连带着整个身体的肌肉都收缩了。</p> 火光中，一对有力的胳膊，将十二岁的她，从窒息般的浓烟中捞了出来。</p> 等她回过神来，她已身在救生艇中。</p> 红发少女抬起上半身，透过玻璃罩，她看到远处的宇宙飞船发生了爆炸。</p> 船腹处显眼的叼烟斗骷髅头，仿佛被怪兽的利爪撕裂，瞬间化为齑粉……</p> 高档餐厅内的音乐舒缓而温柔，和芭芭拉回忆中的无声画面，完美地融合了。</p> “啊～真是无聊。”</p> 芭芭拉放下刀叉，瞪着眼睛，朝餐桌上的十几道美食叹气。</p> 明明是她期待已久的大餐，一个人更能敞开肚子，美美地享用一顿的</p> 抬起眼皮，无精打采地瞥了一眼对面空空的座位，芭芭拉嘴里的大虾，变得味同嚼蜡。</p> 她伸手点击了桌面右侧的结账按钮，在随后跳出的全息影像框中，扫描了自己的瞳孔。</p> 正当她打算起身离去时，餐桌的边缘，突然疯狂地闪烁红光。</p> “霸王餐！霸王餐！霸王餐！”无声的警报，传递着特定的含义。</p> 与此同时，两名机械执法者仿佛从天而降。</p> 在芭芭拉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时，一副电子手铐，铐到了她的手腕上。</p> 另一边，酒店内的童萤藿，收到了一封印着倒生树徽章的邀请函。</p> 她打开看了一遍，便和那位送信过来的女管家一同离开了。</p> 夜色正浓，童萤藿重返天堂岛。</p> 德里克里女伯爵，抱着Kiki，正站在那幅巨大的油画前等着她。</p> 芙蓉花般的面容，朝来客展露神秘又天真的微笑。</p> “好久不见了。”</p> 她轻启朱唇，吐出温软的句子，漆黑的瞳孔内，映出童萤藿无波无澜的面孔。</p> 随后，她将视线重新落回画面上，注视着树下的女人。</p> “你的朋友说，画中人是夏娃，但是她错了。夏娃是被上帝逐出伊甸园的，绝非一名出走者。食用了智慧果实自行从伊甸园离开的，是传说中的魔女莉莉丝。”</p> “你的城堡让我想起旧日童话，以及林中巫女的水晶球。”相比起女伯爵暧昧的句子，童萤藿的冷淡语气，俨然是面对毫不相识的陌生人。</p> 女伯爵的手指，轻轻地抚过Kiki的背毛，嘴角的笑容加深了。</p> “空气里，到处是人类肉眼看不见的纳米监控机器人，这些小东西，帮助我了解我想了解的一切，就像金轮女皇曾对她的臣民所做的那样。”</p> 这么说着，她缩短了与童萤藿之间的物理距离。</p> 两个人的面孔，几乎快要贴在一起，空气陡然紧张了起来。</p> “按地球时间计算，我找了您五百一十三年，大国师。”</p> 她注意到，被她称作大国师的人，皱了皱眉。</p> 满意于对方终于有了表情，女伯爵继续说道：“果然，大国师不认识我呢……很久以前，我在您的项目组工作过，那时我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成员。”</p> “您看起来一点都没变……不久前，从太空中转站的能源补充中心，传回您的画面，我一眼就认出您了。”</p> 女伯爵松开手。</p> Kiki仿佛挣脱要什么似的，拼命扇动翅膀飞到了半空中。</p> 女伯爵的目光，紧紧追随着Kiki。</p> 不过很快，她收回目光看向来客。</p> 她仍是笑着的，眼神却咻地锐利起来，瞳孔深处矛戟毕现。</p> 童萤藿迎向女伯爵的目光，那张美丽的少女面孔，于她是全然陌生的。</p> 她想起一周前，鲁滨逊号曾在某个太空中转站，补充能源。</p> 短暂停靠期间，芭芭拉和工作人员聊过飞船的整修事宜。</p> 她还清晰记得，芭芭拉抱怨着费用太高的苦瓜脸。</p> 想不到那个时候，她就已被智能监控识别到了。</p> 童萤藿吸了一口气。</p> 当她在海盗船上，发现尸体颈后的荧光数字，她知道，事情并不像看起来那般简单。</p> 在人造人第七颈椎的皮下，植入荧光数字芯片作为编号，是很久以前她的职业习惯。</p> 那时候，她要求项目组的人，统一这么做。</p> 女伯爵见童萤藿若有所思，她继续说了下去。</p> “大国师出走不到一年，女皇将‘新长城计划’，扩展到整个太阳系，甚至关闭了火星上唯一的超长距离空间跳跃港口，彻底使新旧世界隔绝。”</p> 女伯爵的话，唤起了童萤藿刻意回避的往昔岁月。</p> 她成立地球联合研究小组的初衷，是为了阻止人类男性灭绝。</p> 早在地球纪年的二十世纪，遗传科学家就发现，人类的Y染色体，在遗传过程中不断缺失基因。</p> 相比起X染色体1669的基因数，原本应该与其数量相当的Y染色体，仅残存45单位的基因。</p> 人类是由一对性染色体决定性别的。</p> 子代从母亲那里得到一条X染色体，从父亲那里也得到一条X染色体，发育为女性。</p> 子代从母亲那里得到一条X染色体，从父亲那里得到一条Y染色体，发育为男性。</p> 这个过程中，女性的一条X染色体，若发生突变或缺失，还能够通过另一条X染色体进行纠错。</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号盒子〈六〉大国师 也就是说，女性的XX染色体，是互为备份的。</p> 然而，男性因为是XY染色体，只能从父亲处获得的Y染色体一旦发生错误，很难获得补救。</p> 于是，Y染色体的基因缺失，便一代一代累积下去。</p> 按照科学家最初的估算，Y染色体每一百万年，消失4.6个基因。</p> 一千万年内，人类的Y染色体，将会彻底消失。</p> 到时候，人类男性会灭绝吗？</p> “即使Y染色体消失，人类的遗传机制，很可能会自动采取应对机制。届时，也可能会出现其他基因，取代Y染色体的作用。”</p> “正如Y染色体已经消失的日本裔鼠，仍旧保持着雌雄之别。”</p> 这是童萤藿，从银河殖民阶段之前的古老文献中，到的记录。</p> 那时候的科学家，保持着乐观的态度。</p> 然而，事情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p> 人类文明进入宇宙殖民时代后，地球作为文明摇篮，在最初两千年中，仍保持着高速发展的科技。</p> 与此相伴的，是比生命从海洋登上陆地，更加剧烈的变革和动荡。</p> 人类承受着环境与心理的双重冲击。</p> 就在人类，在希望和不安中，跨入宇宙殖民的第三个千年，旧世界仿佛受到了神的诅咒。</p> 男性Y染色体上，重要的回文结构，发生突变和损坏，在短短一百年间，迅速消失。</p> 最糟糕的是，取代Y染色体的遗传机制，并没有出现。</p> 地球科学家们，想尽了各种办法想要挽救男性。</p> 他们将Y染色体上，决定性别的SRY基因，移植到其他染色体上</p> 然而，这项工程最终还是失败了：移植的SRY基因，遗传给子代后，胚胎的发育不知什么缘故，无法成功读取SRY的信息。</p> 与之相对照的，是外太空的新人类。</p> 也许是在广阔的宇宙空间中诞生，第一代的新人类，将宇宙射线，当作出生时的洗礼。</p> 至今为止，绝大部分的新人类，在银河系中，过着漂泊不定的游牧生活，奇迹般地完整保留下他们的Y染色体。</p> 那时候，如果旧世界向新世界求助，也许历史会是另一番面貌。</p> 当文明的拐点来临，摇篮里的地球人，选择了切断与外界的联系。</p> 政界中，一位杰出的女性提出了“新长城计划”。</p> 童萤藿意识到，这个计划正如大明帝国的海禁政策，关闭了帝国进入大航海时代的通道。</p> 尽管如此，她没有提出反对。</p> 作为地球上最有影响力的科学家之一，她协助那位女政治家，创建了赤乌帝国，并最终使她登上了帝位。</p> 权力棒重新回到女性手中，地球文明进入“母系社会”的复辟时代。</p> 地球成为名副其实的“女儿国”，是属于女性的伊甸园。</p> “谁都没有料到，一手缔造了帝国的大国师，会背叛女皇。我从未见过女皇如此失态，愤怒之火，侵蚀着她高贵的灵魂。”</p> “此后，女皇性情大变，长久地迁怒于她的臣民。”</p> “我一直在想，作为女皇最信赖的人，大国师为什么要离开？”</p> “也许是太想知道答案，以至于，我踏上了和您一样的出走之路。”</p> 女伯爵伸出纤长的食指，指着自己的脑袋。</p> “大国师的脑电波显示，您的大脑没有丝毫衰老。而我逃离太阳系之后，变了太多太多……”</p> “整个事件，都是你设下的陷阱。”童萤藿打断了女伯爵。</p> 她的关注点不在过去，更不关心女伯爵到底是谁。</p> “那艘船上的人，根本不是普鲁托海盗团的。他们都是你制造的人造人，你给他们刻入了海盗团的纹身，又故意放出海盗团绑架Y-B-04首富爱宠的消息。”</p> “毫无疑问，船上的制氧装置，也是你事先动了手脚。在飞船启动的那一刻，注定了船上的所有人将死于非命。”</p> “是的，我完善了您的人造生命技术。在地球上，您只能人工培育出女人。但在这个远离银河中心的偏僻星球，我可以造出男人和女人。”</p> “这些奴隶自身没有繁殖能力。所以，它们不能称之为真正的生命。说到底，人造人，不过是开发这个殖民星球的工具罢了。”</p> 童萤藿定定地注视着女伯爵，她的眼中仿佛有什么深埋的东西，即将破土而出。</p> “你也事先调查过芭芭拉？你清楚她既缺钱，又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一定不会坐视飞船的求救信号不管。”</p> “正如大国师所说。啊！”</p> 猝不及防地，女伯爵感到自己的右手腕，被紧紧攥住了。</p> 童萤藿眯起眼睛，在指下的柔软中，触摸到了对方的脉搏。</p> “你之前说，找了我五百多年……能保持这个状态数百年，你没有使用机械躯体，而是不断更换着人造肉·体。”</p> 女伯爵扯动嫣红的嘴唇，发出了鬼魅般的轻笑声，“比起冷冰冰的机械之身，人类还是更喜欢柔软温暖的躯体，这是灵长类动物的天性。”</p> “大国师还记得哈洛的恒河猴实验吗？在提供奶水的铁丝母亲，和提供温暖的绒布母亲之间，婴猴更愿意呆在绒布母亲身边。”</p> “这也是为什么，金轮女皇舍弃机械的永生之道，转而追求肉·身不死的原因。作为整个太阳系的大母神，女皇理应是不老不死的存在。”</p> 说到最后，女伯爵猛地向童萤藿伸出左手。</p> 长长的指甲，在她的手臂上，划出一道两寸有余的血痕。</p> 令人惊讶的是，那道伤口转眼消失了，童萤藿手臂的皮肤，恢复了原样。</p> 童萤藿眼皮都未眨一下。</p> 她只是松了手，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女伯爵。</p> 女伯爵的目光，始终朝着同一个方向，死死地钉在童萤藿的手臂上。</p> 当她确认到自己想要确认的东西，她的眼中，爬满了贪婪而兴奋的色彩。</p> “据说，大国师是带着肉·体永生的秘密出走的。传言果然是真的。”女伯爵淡淡说道，是笃定的不带任何怀疑的语气。</p> 童萤藿没有否认。</p> 她的目光仿佛扫描仪的光线，穿透女伯爵的额骨，深入到她的大脑深处。</p> “你的大脑已经相当衰老了，尽管你的肉·体是那么年轻……想必你一定想尽办法延缓大脑的衰老，能维持数百年，很了不起了。”</p> “不过那与您的成就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肉·体是可以无限更换的，唯有大脑是无可取代的。我们因为各自独特的经历和记忆，成为独一无二的自己。”</p> 女伯爵抬起头，凝视画中鲜红的果实。</p> “巨蛇守护着生命之树，莉莉丝吃下了智慧果实，主动走出了伊甸园。”</p> “不知守护着您的果实的是什么？是那只从外太空带回的超级蝾螈么？不，我想不仅仅是如此。”</p> “当我还是真正的少女时，我无法理解，古老文献里的那些皇帝们，为何执着于追求永生，难道不会厌倦么？”</p> “但是，当我穷极一切，终于获得了银河系哈曼帝国女伯爵的头衔，绝对的权力让我意识到，我永远也不会厌倦生命。”</p> “这就是你寻找我的原因？”童萤藿摇头。</p> “哈曼帝国的王室成员，都是长生者。他们将大脑储存的生物讯息，转化为电子数据，备份到超级电脑中。”</p> “你完全可以效仿他们的做法。就算你不想使用机械身体和电子脑，也可以利用哈曼帝国的生命技术，将电子数据，逆向转录到人造大脑中。”</p> “既然您也清楚哈曼王室的做法，难道不清楚其中的风险？您愿意让女皇也采用这种方式吗？”女伯爵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p> 童萤藿垂下眼睑。</p> 生物讯息和电子讯息之间的两次转录，存在着数据错误，或者丢失的风险。</p> 如果记忆错乱或者丢失，即使肉·体和思维方式不变，但那个人，还能称之为“那个人”吗？</p> 记忆最终塑造了完整而独特的灵魂。</p> 她想到女皇曾这样说过。</p> “……况且，备份到电脑中的数据，谁能保证不被他人窥视？”</p> 她抬眼带着一丝困惑看向女伯爵。</p> 刚才她好像漏听了对方的话。</p> 女伯爵再一次抬起她的手，纤长的食指，指着自己的太阳穴。</p> “人是有秘密的生物，越是位高权重的人，秘密越多。人们既保守秘密，同时又按捺不住窥探他人秘密的欲·望。”</p> “只有藏在大脑中的秘密，是任何人都偷不走的。”</p> 她勾起唇角，食指轻轻地放到了唇边。</p> “大国师，您认为，我从旧世界一文不名的小人物，到新世界最强帝国的女伯爵，这一路收获了多少秘密？他人的，和我自己的，哪边更多？”</p> “我对你的秘密没兴趣。”</p> “但其他人对您的秘密有兴趣。”</p> 女伯爵顿了顿，扬起高傲的下巴，“尤其是肉·体永生的秘密。”</p> “如果我不想和你分享这个秘密呢？”</p> 闻言，女伯爵笑了。</p> 灯光使她的少女面孔，半明半暗。</p> 精致的五官，因为缺乏温度，反而给人木偶娃娃般的不真切感。</p> “那样的话，您和您的朋友，将永远无法离开这个星球。”她的大脑已经极度衰弱了。</p> 作为碳基生物的大脑，享有近六百年的寿命，简直是一个奇迹。</p> 然而代价是，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她必须呆在特制的养生温室中，勉强维持大脑的活力。</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号盒子〈七〉魔女之泪 因此，当监控系统传回那位出走者的画面，她的大脑仿佛在那一刻，重新爆发出生命力。</p> 她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p> 对她来说，这是最后一次迈向永生的机会。</p> ……</p> 雷声轰然在天边炸开。</p> 第一声响过之后，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连绵不绝，犹如热闹的交响乐。</p> 挂满油画的走廊，能够看到庭院内的温室和凉亭。</p> 此时，从廊窗望出去，天空闪过烟火般的光芒，伴随着令人紧张的警报声。</p> 女伯爵愣住了。</p> 她从未遇到过这种状况——远处的警报声，并非来自天堂岛内部，而是外来的警车的声音。</p> “怎么回事？机械卫兵呢？”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身旁的童萤藿，嗫嚅着问道。</p> 女伯爵耳中的微型耳麦，保持着沉默。</p> 如果是往常，任何闯入者，都会自动触发天堂岛的安保系统。</p> 她迅速踱到巨大的廊窗下，紧张地仰头张望。</p> 一匹银白色的飞马，穿过红色的烟雾凌空而来。</p> 甲虫型的水陆空三栖警车，蜂群般紧随其后。</p> 爆炸声和火光，在警车队列中此起彼伏。</p> 原来，那雷声和烟花，不过是激烈交战的副产品。</p> 飞马以迅雷般的速度俯冲而下，呼啸着从女伯爵的头顶掠过。</p> 与此同时，某个矫健的身姿，从马背上一跃而下。</p> 豹子般跳过廊窗，稳稳地落到城堡精美的地砖上。</p> 女伯爵睁大眼睛，上一个瞬间，她只来得及捕捉一晃而过的火焰般的头发。</p> “小莹你没事吧？对不起，害你也被抓到城堡了！”满怀歉意的声音响起。</p> 芭芭拉一边将同伴上下打量，一边扬起了右手。</p> 随着她的动作，廊窗外的飞马化作一道白光，朝她飞去。</p> 转眼间，芭芭拉白皙的手腕上，重新戴上了银色的金属镯子。</p> 童萤藿仍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仿佛她早就料到，芭芭拉会出现。</p> “你听谁说的？”她可不觉得自己是被“抓”到这里的。</p> 芭芭拉转身指向廊窗。</p> 只见Kiki扑腾着翅膀飞了进来，径直落到了芭芭拉的右肩上。</p> “Kiki飞到警局里吱吱大叫，星期三竟然可以听懂Kiki的语言哦，她帮我远程翻译的。”</p> 说到这里，芭芭拉挠了挠脸颊，“对了，我被抓到警察局了，说是吃霸王餐啥的，账户里的钱不知什么缘故清零了。真麻烦，那些机械警察一直追着我，不过他们好像不敢降落到天堂岛……”</p> “Kiki！你怎么……”</p> 女伯爵难以置信地瞪着芭芭拉肩上，正悠然舔着前爪的小动物。</p>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养了十几年的爱宠，竟然在短短几天内就胳膊肘……</p> 不，翅膀往外拐了。</p> “吱吱～”</p> Kiki无辜地叫了两声，长长的尾巴伸到前方，挡住了脸。</p> “喂！别怪Kiki！”</p> 芭芭拉的脸色阴沉下来，“还有，你想抓我就直接冲我来好了，没必要绑架小莹作为威胁！”</p> “哈？”</p> 女伯爵不明所以地扯了扯嘴角，目光从芭芭拉转到童萤藿身上，“我是邀请你的朋友过来欣赏画作的。”</p> 芭芭拉半信半疑地扭头看向同伴。</p> “嗯，没错。”童萤藿点了点头。</p> 芭芭拉这才舒展了眉头。</p> 不过她又马上转身，伸手直指女伯爵。</p> “这一切都是你设下的陷阱！那艘改装商船，不过是你引我上钩的诱饵罢了。”</p> 女伯爵挑了挑眉，“你以为我的目标是你？”</p> “难道不是吗？”芭芭拉反问道。</p> 她将手臂一挥，银镯顿时发出炫目的白光，将她整个儿笼罩起来。</p> 女伯爵下意识地眯起双眼，扭头避开强光。</p> 待她重新睁眼，芭芭拉的手中，多了一把拉满弦的银弓，锋利的箭头，正对准她的眉心。</p> “多谢德里克里女伯爵的热情款待！”芭芭拉高声说道。</p> 琥珀色的眸子，映着女伯爵愕然的神情，“不过，强留是留不住客的。以吾父之名起誓，银河系随我来去！”</p> 完美弧线的弓背光滑如镜，夜色中泛着月光般的清辉，衬托着芭芭拉，一头火红的头发更加夺目。</p> 女伯爵的嘴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起来。</p> 她猛地想起，刚才芭芭拉从廊窗外一跃而下的场景。</p> 白马化作银镯，仿佛巫女施加了魔法。</p> 啊，真该死！</p> 她那时候，为什么只注意到背叛的Kiki？</p> 女伯爵的脉搏加快了，全身的血流，一股脑儿朝大脑涌去。</p> ……</p> 人类探索银河系的历史中，一批伟大的探险家，朝着银心黑洞迈进。</p> 他们将宇宙飞船，驶入了人类能够到达的最远距离。</p> 在那危险的未知之境，人们在某个星球上，发现了一种神奇的金属，它能够根据使用者的意志，瞬间变换任何形状。</p> 人们称其为“魔女之泪”。</p> 后来，科学家将这种金属与A融合，制造了史上最强的智能武器。</p> 传说，那颗星球上提纯的金属，仅有一百余克。</p> 一部分由哈曼帝国王室保管，另外一部分落入了……</p> 女伯爵眼波流转，余光扫过童萤藿。</p> 那张总是缺乏表情的面孔上，此时，竟展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p> 仿佛受到巨大的打击，女伯爵不由得退后一步。</p> 她扭头看向芭芭拉，喉咙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p> “有趣！救人的不一定是童话中的白马王子，也可能是海的女儿……不，海盗的女儿！”</p> “哈哈哈，真是没想到，普鲁托海盗团的上任团长，银河殖民时代最伟大的海盗尼古拉斯三世，竟然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私生女。”</p> 芭芭拉歪着头，虽然有一点点困惑，但她还是爽快地点了点下巴。</p> 银镯是父亲的遗物。</p> 它的AI芯片，被父亲称作星期三，也就是目前鲁滨逊号的主电脑。</p> 女伯爵止住笑声。</p> 直到现在，她耳中的AI仍旧保持着沉默。</p> 无论她如何发出脑电波的指示，城堡内的卫兵，一个都没有现身，仿佛天堂岛的整个安保系统，都瘫痪了。</p> “你不用白费力气了。天堂岛的信号被星期三屏蔽了，现在这座悬空岛，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孤岛。而且那些警察不敢降落到你的私人领地，对吧？”</p> “不想被我的箭射穿脑袋的话，就乖乖让我们离开，怎么样呢？即使是哈曼帝国的德里克里女伯爵，也不想与整个普鲁托海盗团为敌吧？”</p> 女伯爵的五官，因为芭芭拉的话，有一瞬间的扭曲。</p> 她满怀着怨毒与不甘，看向童萤藿。</p> “小莹？”芭芭拉终于注意到两人间不同寻常的气氛。</p> “让我去和她说一句话。”</p> “什么？”</p> 芭芭拉还未反应过来，身旁的同伴，已经迈步朝女伯爵走去。</p> ……</p> 全新升级的鲁滨逊号，令芭芭拉兴奋不已。</p> 她穿着清凉的吊带睡衣和短裤，盘腿坐在椅子上，不断地尝试着驾驶舱内的各种人工操作。</p> 随着飞船的行驶，代表着Y-B-04殖民卫星的球体，早在一个小时前消失在全息地图上。</p> “下一个目的地，咱们去哪里？”</p> 芭芭拉一边抚摸着怀里的Kiki，一边喃喃自语。</p> “要不然，去星期三的故乡？”</p> 芭芭拉回头，看见刚洗完澡的船客，穿着拖鞋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两盒插着吸管的冰酸奶。</p> 她将一盒酸奶递给芭芭拉，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p> “你是说，出产魔女之泪的那颗星球？”芭芭拉接过盒子，埋头吸了一大口，嘴里发出满足的滋滋声。</p> “我没意见。”</p> 星期三作为“当事人”，插话进来。</p> 芭芭拉若有所思。</p> 眼珠滴溜溜转了半圈，目光最后锁定在童萤藿身上。</p> 小莹有想过回地球看看吗？</p> 说到故乡的话，芭芭拉有些好奇，童萤藿是如何离开封锁的地球的。</p> 她为什么会漂浮在废弃的太空城上空？</p> 自己遇见她时，她的氧气处于刚刚耗尽的状态……</p> 要说救人的时机，未免太巧了。</p> 芭芭拉盯着同伴。</p> 她听说，旧人类因为是在大地上出生和长大，天生对故乡有着眷念。</p> “怎么了？”察觉到芭芭拉的目光，童萤藿扭头问道。</p> “啊，没什么。”</p> 芭芭拉立刻看向别处，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两声，“那个，我在想，小莹到底和女伯爵说了什么？她竟然就这么放我们走了？我还以为要大战一场呢！”</p> “秘密。”</p> “哼，小气！”芭芭拉因为失望撇了撇嘴。</p> 好在她天生是个随性的人，绝不会揪着一个问题不放。</p> “嘛，人都是有秘密的，尤其是女人。”芭芭拉将喝光的酸奶盒子，扔进了分子分解垃圾桶。</p> “吱吱！”</p> “哈哈，Kiki也觉得很对，是吗？说起来，Kiki是公的还是母的？”</p> 就在她想要将Kiki提起来检查时，Kiki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p> 童萤藿淡定地喝着酸奶，旁观二十五岁的女船主，在驾驶舱追着飞天猫兔，上蹿下跳。</p> ……</p> 那个时候，她告诉了伊芙想要的答案——</p> 守护着伊甸园内的生命之树的，除了蝾螈，的确还有另一种生物。</p> 不过，即使拿到了永生之匙，能不能打开那扇门，又另当别论了。</p> 宇宙广阔，时间无限。</p> 至少现在，银河系的流浪生活，还将继续……</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号盒子〈一〉第三科学研究所 2019.9.3上午8：30</p> 等我缓过神的时候，我已经在这里了。</p> 到处都是刺目的白光，没有声音，我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正在站着还是坐着。</p> 过了不知多久，四周景物像是水墨画一样，慢慢渲染出来。</p> 来自四周的蝉鸣，和嘈杂的人声，仿佛从天边传来。</p> 这时，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马路中央，刚才冻结的时间，这才缓缓开始流逝。</p> “小忧？”似乎有人在说话。</p> 我此刻正站在东方大学宽阔的主马路上。</p> 路两旁的槐树，郁郁葱葱的。</p> 蝉鸣和马路两旁学生的说话声一样震耳欲聋。</p> 马路上横跨着两行醒目的标语，第一行是：“东方大学欢迎你！”</p> 第二行是：“从今天起，您的孩子将走向自立”。</p> 路边的各个学院的报名点挤满了人，有拎着大包小包的家长，和好奇地四处张望的新生。</p> 也有推销各种优惠套餐的手机卡的小贩，和办理校园储蓄卡的银行职员……</p> “小忧……吴忧？”</p> 面前这个女人，轻轻地拽了我一下。</p> 我注意到她眼角淡淡的皱纹，察觉到她眼神中的担心，说道：“妈，我没事。”</p> 妈妈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说道：“你爸爸那里我会去说的，不用担心，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就好。”</p> 我点了点头，注意到她神色中的焦虑，说道：“妈，你先走吧，剩下的我可以搞定。”</p> 妈妈只是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就匆匆忙忙走了。</p> 我知道，她今天肯定是偷偷出来送我的，那八千块学费，估计也是她的私房钱。</p> 家里是父亲的一言堂，她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错了。</p> 我定了定神，把刚才那种奇怪的不适感，抛到脑后。</p> 顺利地办理签到手续，收拾宿舍，熟悉校园……</p> 终于等到下午的入学教育，新生以班的单位进入教室，在投影上看校领导讲话。</p> 正式的开学典礼在这之后，这所谓的入学教育，只是讲讲校园规范，还有一些生活上的无关痛痒的小事。</p> 当然，所有的新生都听得聚精会神，在这空档，他们还能偷偷关注好看的异性，面上却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p> “同学们好！今天是你们入学的第一天……”</p> 投影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中年老师，其貌不扬，但却吸引我的所有心神。</p> 邢军教授，记忆大分子理论的提出者。</p> 最近，新闻和报纸上经常出现的风云人物，也是我不顾父亲反对，执意来这所学校的原因。</p> 我仔细地听完了他的讲话，虽然只是一些俗套的勉励之词，但我却听得津津有味。</p> 我随便扫了一眼同班的这些同学，虽然表面认真，但是在用心听的没有多少，脸上都带着麻木。</p> 但是竟然有一个人，正一脸认真地在做笔记。</p> 我暗自留意了这个长相憨厚的男生，后来，在全班轮流的自我介绍中，我记住了他的名字——</p> 张海洋。</p> ……</p> 2099.11.19上午7：28</p> 白晓拎着两份热气腾腾的热狗和拿铁，呼哧带喘地跑到了“三所”大厦门口。</p> 丁正一脸阴沉地正准备开骂。</p> 白晓嬉皮笑脸地说：“师傅，这么早还没吃早点吧，您先别骂，吃饱了有劲再骂，嘿嘿嘿……”</p> 丁正没好气地看了看这个混不吝，一把夺过热狗，边咬着边说：“下次再掐点到，我把你皮扒了！”</p> 然后大口地消灭着简单的早餐。</p> 白晓一边吃，一边瞄了眼大门边的机构牌匾——燕京第三科学研究所，白底黑字，简洁大气。</p> 周围没有什么植株装饰。</p> 但白晓知道，这种名字里带着“第几”字样的机构，最近几年，已经完完全全改建成了国家机器，里面运营的全是国家项目。</p> 去除了民用项目，自然不需要什么装饰，来引人注目。</p> 尽管白晓现在还在实习，但这两年跟着师傅，也走南闯北去了不少地方，但是像三所这样的国家机构，还真没进去过。</p> 这次的机会，还是他死皮赖脸跟丁正磨下来的。</p> 按说，以这次采访任务的保密级别和重要程度，怎么也轮不上一个实习期的新人，但谁让白晓是个没皮没脸的主儿呢……</p> 再加上，丁正又是个面冷心热的好前辈，再三嘱咐他别乱说话后，白晓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这次当跟班的机会。</p> 白晓两三口就吞掉了热狗，然后一口灌完了已经凉了的咖啡，问道：“师傅，咱们怎么还不进去呀，不说好的七点半么？”</p> 丁正也吃完了手里的东西，答道：“你当我不想呀，等着孙组长的人出来接咱们吧，这里保密级别太高，正常办手续进去的话，估计一上午就没了。”</p> 话音没落，一个穿着黑色干部装的微胖中年人，从大门走了出来，伸手朝我们招呼道：“老丁，老丁，这里！”</p> 丁正赶忙上前两步，一边双手握住孙组长的手，一边说道：“唉哟，孙组长您怎么还亲自下来了呢，随便找个人带我们上去不就好了？”</p> 孙组长摇了摇头，脸上有些沉重，说：“有些情况很复杂，得当面跟你说……”</p> 说了一半，看了看白晓，皱眉道，“这位是？”</p> 丁正赶忙解释说，是他正带的徒弟，但是没敢说是实习生。</p> 孙组长点了点头，低声嘀咕了句什么，然后就带着两人进去了。</p> 虽然有孙组长带着，两人还是接受了全身检查。</p> 随身物品，更是被奇奇怪怪的仪器扫描了好几遍，手机等通信设备都被扣下，这才被放了进去。</p> 进到大厅，没有想象中的人来人往。</p> 大多数都是荷枪实弹的警卫，整个建筑空旷得有些可怕。</p> 孙组长带着两人向里面走去，脚步的回声，清晰地传回白晓的耳边，让白晓情不自禁地收敛了轻松的神色。</p> 他们走到了一间看似是会议室的屋子，孙组长先走进去，让他们两人坐下。</p> 屋里只有他们三人，十分安静，白晓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心竟然出了好多汗。</p> 孙组长开口说道：“我先跟你们说说现在的情况……”</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号盒子〈二〉人类的危机 2022.6.10下午2：30</p> 闷热的图书馆里，零星地坐着几个埋头苦读的学生。</p> 面前堆着一堆考研资料，神色紧凝地与高数英语政治搏斗着。</p> 大三的暑假，我依然没有回家。</p> 这三年间，我只回了家四次，都是去看望母亲，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就又走了。</p> 不知是偶然还是巧合，我都没有看见父亲。</p> 反正和他一样，我也不太想见到他。</p> 我面前摆着一本邢军教授的关于记忆大分子的专著。</p> 尽管已经看了至少十遍，但是在悠闲的午后，我依然愿意再翻一遍放松一下。</p> 对于我来说，在四点的兼职之前的这段时间，是难得的休闲时光。</p> 大三下学期结束，学生会的工作告一段落，以后的自由时间，将会越来越多，我会有更多的时间，来做我想做的事情。</p> 三年前，我是以本省的高考状元，进到东大的神经科学专业的，也是当年新生中的最高分。</p> 一进校，校方就给我这个状元一些“优待”。</p> 比如说，老师的重点关照，班长干部的提名，社会实践和创新项目的机会等等。</p> 当然，我也完美地把握住了这些机会。</p> 在大三以校学生会主席，**副书记，校文艺团副团长的光鲜身份激流勇退。</p> 握着满绩点的成绩单，和几乎满分的综合测评，我可以拿到国内任何一所高校的保研资格。</p> 只要过了雅思托福，国外的高校也并无困难。</p> 但我仍然选择保本校的研。</p> 导员听说后，都快感动哭了，请我单独吃了顿火锅。</p> 喝多了还一直念叨着，我这么讲感情的人，现在不多了。</p> 总之，我就这么留在了东大，闲暇时来图书馆看书，成了我最喜爱的休闲活动。</p>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但实际上，偶尔我会突然有些莫名的不协调感。</p> 像是与现实忽然抽离，又或是时间的流速，仿佛突然变慢或变快</p> 我有时还会听到一种声音，或者说是一种意念，它总在说快到了，快到了……</p> 但是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快到了？</p> 有时我怀疑自己太累了，去看医生也没有结果，只好作罢。</p> 我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抬头的瞬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p> 我放下书走过去，坐到他旁边，看见他正对着一道明显是高斯分布的概率题发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p> 张海洋看见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声地说道：“我准备考研……”</p> 我看了看这一桌厚厚的考研资料，了然地点点头。</p> 他的成绩在班里一直都属中游，不高也不低，加上平凡的外表和内向的性格，属于那种存在感极弱的人。</p> 因为入学教育时记笔记的缘故，我留意了他的名字。</p> 后来一起上课时的相处中，我发现这个男生，除了十分认真听讲，好像没什么别的特别之处。</p> 但是认真和努力，虽然是成功的必要条件，却不一定是充分条件。</p> 他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可是各方面依然不好不坏。</p> 这种老老实实在中间晃荡的学生，是没有老师愿意费力，去记住他的名字的。</p> 我本想说两句鼓励的话就走的，但是突然看见了他桌上压在英语作文下面的书。</p> 那正是邢军老师那本我快读烂了的专著，我捡起来翻了翻，书里面竟然还做了不少笔记和标注。</p> “你在读这本书？”我问道。</p> 看见我捡起这本书时，他的脸就已经红透了。</p> 他有些尴尬地笑笑，说道：“我想考本校，然后进邢军老师的实验室。”</p> “为什么？”</p> 他看着我，很认真地说：“照着邢老师的理论，假如我们真的找到了储存记忆的大分子，我们可以做很多有意义的事。”</p> 我以为他会说为了读博或者就业。</p> 有意义的事……</p> 按说，这种空泛的说法，不应该从他这个程度的人嘴中说出来，也许务实对于他来说更好一点。</p> 但正是这种空泛的说法——或者说是梦想，竟和我的目标不谋而合。</p> 假如真的能找到人脑中储存记忆的大分子，对它们进行操作，那是否就能改变一个人的记忆？</p> 当我在电视上看到邢军教授的研究取得突破的报道时，我突然觉得一束光照了进来。</p> 我的父亲，是燕京大学医学院毕业的外科医生，享名中外，经常主刀一些领导干部的手术。</p> 这样的他，在我小的时候，就已经把“读燕京大学”“当医生”作为我毕生的人生目标，对我进行精英式培养，对我灌输一个概念——</p> 医生是世上最伟大的职业，因为它可以拯救人的生命。</p> 过去的十几年中，我也确实这么认为，直到我看到了这则新闻。</p> 我突然意识到，假如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记忆，我们也许不能拯救人的生命，却有可能拯救人的灵魂。</p> 我承认，一开始我没有想这么伟大。</p> 只是想到这是一条崭新的道路，这条路上没有宛若神明的父亲，只有通向没有尽头的未知。</p> 但是对我来说，未知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字眼呀，它值得我付出一切。</p> 于是，我和父亲断绝了关系，选择了东大，如今没有丝毫后悔。</p> 也许是被他意外的回答所打动，我鬼使神差地说：“我帮你补课吧。”</p> 他惊讶地张了张嘴，半晌说道：“不好吧，你不用陪白萌么？”</p> 白萌是我们的同班同学，也是我的女朋友。</p> 我们在校文艺团认识的，她精通古筝和民族舞，第一次参加高校联合举办的模特大赛就得了第三名，是公认的校花。</p> 我的外表还不赖，学生会长之类的头衔又很多。</p> 一起吃了几次饭以后，我自然而然地成了她的男朋友，周围的人也都觉得我们很般配。</p> “没关系。”</p> 我回答道，看了下表，“最多给你补到三点半，我四点有事。”</p> 他定睛看了我一会，然后低声说了句谢谢。</p> ……</p> 2099.11.19上午8：13</p> “老丁，情况你都了解多少？”孙组长双手在桌上一叠，开口问道。</p> 丁正微微摇头，说：“我也了解的不多，只知道跟最近的‘自杀风潮’有关。”</p> 白晓听着吓了一跳。</p> 他只知道，师傅到三所里有采访任务，没想到，是这么敏感的问题。</p> 孙组长点了点头，说：“这件事，绝对比你们想象中的要严重，你们的口风一定要严，等下会有保密协议送来，你们都签一下。无论出现什么差错，后果都不是你我能够承担的。”</p> 见上面这番话镇住了两人，孙组长继续说道：“知道这次采访，为什么只通知了你们一家报纸么？”</p> 丁正隐约猜到了一点，说道：“孙组长您请明说。”</p> 孙组长盯着丁正，慢慢说道：“我们这个调查组的全称，叫做针对全国范围的异常群体自杀事件特别调查小组，民间也有人把这次的事件叫做‘自杀风潮’。”</p> “一开始，我们是把它当做大型刑事案件来调查的，可是随着调查的深入，事态渐渐失去了控制。”</p> “虽然我们还无法确切地解释，这一次的大规模的异常自杀行为，但可以确认的是，这绝不是普通的刑事案件。”</p> “你们要做的，是通过报道安抚人民群众的情绪，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p> “‘自杀风潮’是2099年年初，开始发生的大规模自杀事件，而且不只是咱们国家，全球范围都出现了类似的现象，有些国家甚至出现了‘末世纪’的说法。”</p> “这种说法并非少见，例如，我们出生前的2012年，据说是玛雅历法预言的世界末日，但是我们既然现在还活得好好地，就证明了那说法纯是子虚乌有。”</p> “但是在21世纪末，即将进入22世纪的今天，发生这种全球范围的异常死亡现象，让‘末世纪’的说法似乎有了确凿的证据。”</p> “可是孙组长……”</p> 白晓说道，“虽然我确实听到过‘末世纪’的传言，但是事情好像没有你所说的那么严重吧，至少我没有听说，周围有那么多自杀事件发生呀。”</p> “那是因为我们已经采取了舆论的管控，将那些暴露在公共视野中的自杀事件，尽量对外宣称是意外。”</p> “由于异常自杀，全都是自杀者独处的时候发生的，所以很大一部分事件，都被秘密处理了。”</p> “如果每一件自杀事件，都被报道出来，你知道那会引起多大的社会恐慌么？”</p> 白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p> 丁正已经无暇教训白晓乱说话的事了。</p> 他突然脸色苍白地问道：“已经已经严重到，会引起社会恐慌的地步了么？”</p> 孙组长苦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p> 这一刻，他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我刚才一直没说具体数据，全球范围还不明朗。但在全国范围内，已经确定的异常死亡人数，已经快接近万人。”</p> 丁正的脸色，慢慢从苍白变为惨白，“而更可怕的是，异常死亡人群的年龄结构有所变化，逐渐向青壮年倾斜，20-40岁的青壮年人群的异常死亡人数增长迅速。”</p> “孩子是我们的未来呀，毫不夸张地讲，这是全人类层面上的危机。”</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号盒子〈三〉记忆大分子 2025.12.24下午9：22</p> 我把白萌送到宿舍楼下，吻了她，目送她上楼，然后转身向实验室走去。</p> 白萌是个好女孩，所有人都这么说。</p> 自从成为我的女朋友后，对我一直关心备至，还为我拒绝了艺术高校的邀请，留在了东大。</p> 读研以后，由于实验室的研究项目很多，我几乎天天都在实验室泡着，基本没有什么假期。</p> 平时陪她的时间都很少，但她从来没说过一句怨言。</p> 今天晚上是平安夜，我提前订好了餐厅，带她吃了一顿浪漫的晚餐。</p> 从餐厅出来后，她突然抱着我，说她很感动。</p> 我说对不起，平时冷落了你，以后我会多陪陪你。</p> 她眼眶湿润，幸福地笑了。</p> 我看着她美丽的脸，想着一会去实验室，看看上午的实验结果。</p> 走在路上，天空慢慢开始飘雪，转眼已经到了研二。</p> 一年前，我顺利地进入了邢军教授的实验室，但是事情却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样顺利。</p> 实验室很大，人数很多，但是大多数人都是打下手的。</p> 项目的核心，一直是邢军教授本人和他的两三个博士在运作。</p> 关于核心数据，我们硕士生根本接触不到。</p> 我原以为，只要进入了实验室，记忆大分子的面纱，就会被我慢慢揭开。</p> 但是它似乎还在这里，触目可及又遥不可及。</p> 甚至最近周围有一些刺耳的谣言，记忆大分子这个项目，运营了接近六年，东大的神经科学专业，也借此升级为一级学科，实验室也升格为国家重点实验室。</p> 但是项目阶段性成果汇报时，实验数据总以保密为由，不对外公开。</p> 好在上面的项目基金，一直没断，否则“学术造假”“科研诈骗”的大帽子，早就罩到我们头上了。</p> 有时候，我在做一些不知道上面意图的实验时，也会胡思乱想。</p> 这时我的冷汗直冒，以前那种与现实的抽离感，会再度出现……</p> 我只能立马控制住自己，更加投入到手头的事情上。</p> 我已经把人生中最光辉的年华，投入到这里了，已经没有退路了，必须不回头地走下去。</p> 走到实验室门口，我竟然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p> 这十分不可思议。</p> 把饮料带进实验室，邢老师都会大发雷霆，更别说是在实验室喝酒了。</p> 我推开门，工作间空无一人，只有里面的仪器室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亮光。</p> 我敲了敲仪器室的门，见无人应答，便走了进去。</p> 一个男人，靠着那台几十万的进口仪器坐在地上，衣服敞开着，左手还握着剩了一半的白酒瓶，似乎就这么睡着了。</p> 我走进一看，竟然是邢军老师！</p> 我立马蹲下来，摇了摇他的肩，边喊道：“老师？老师？您快醒醒！”</p> 邢军老师慢慢睁开眼，看到我后，嘴里先咕哝了一句“是小吴呀……”</p> 然后又闭上眼，嘴上又咕哝道，“这么晚还来实验室……有什么事么……”</p> 我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渐渐一种可怕的念头笼罩了我。</p> 我以平生最慢的速度，缓缓站起来，说道：“邢老师，我送您回去吧。”说着就要去扶他。</p> 他一把甩开我的手，然后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p> 再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发了一阵疯后，朝我边笑边说道：“你早就知道了吧！你是个聪明孩子呀……你真是个聪明孩子呀！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么多的新生，只有你的眼神是野的，里面全是火！”</p> “老师，您醉了……”</p> “几年前，院里评教授……”他突然安静下来，仿佛刚才的疯狂从未发生过。</p> “有个博士我正在替别人带，有一天他给我交了一份开题报告，题目简直笑死人呀，什么记忆大分子，那种玄乎的东西，都是天天在做梦的人想出来的……”</p> “但是我没有办法呀，没有办法……论资排辈到我退休也升不上去，那是个机会……”</p> “最可笑的是，我又叫了两个博士来帮忙，我们几个人竟然弄出一套完整的理论！完全可行！完全可行呀！哈哈……”</p> “实验刚开始进行，但各种不顺利，眼看要交评选材料的日期越来越近，我想不如先想办法把文章发表了，实验数据先编一套，之后再修正。”</p> “但是没想到呀，这个事竟然被炒起来了，估计院里缺钱，想借这个噱头拉项目，然后事情越搞越大，越搞越大……”</p> “一开始我倒是很高兴。直到有天电视台也来了，我意识到，事情开始失去控制了……”</p> 我感到头越来越痛，空气像是想把我从这个空间挤出去。</p> 强忍着不适，我说道：“那您让我们做的是……是什么？”</p> “什么也不是。”</p> 他面色显得狰狞起来，“之后，我带着那几个博士，一直在想能让实验数据与结果吻合的方法。我们已经把范围缩小到最后三种分子中了，我们确定，记忆大分子就在其中！”</p> “但是刚才结果出来了，最后一种分子也被排除，记忆大分子根本就是扯淡！哈哈哈哈……”</p> “至于你们，我怎么敢把这种事情，交给什么都不懂的硕士生，给你们布置的任务，无非是给你们找点事干……”</p> “但是现在都无所谓了，前几天，投资方已经撤资了，这个项目已经完了……”</p> 我又感到自己在不断的被抽离，周围的空间仿佛在震荡。</p> 但我已经无暇痛苦了，突然，我什么都不想知道。</p> 我想去吻白萌，我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晚到实验室来。</p> 我继续胡思乱想着，不敢停下来。</p> 否则，我怕自己忍不住杀了眼前这个混蛋。</p> 把邢军老师送回教师公寓后，我回到宿舍，等电梯的时候，正好碰到张海洋。</p> 经过我给他大量的补课，又占了本校生的便宜，他最后堪堪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p> 但是以他的成绩，是绝对进不了实验室的。</p> 我跟他简单地聊着，得知他还在为了进实验室，而玩命努力着。</p> 他看起来气色不是很好，油的发亮的头发，厚厚的眼袋。</p> 他看我的时候，仿佛看的不是我，目光穿过我落在未知的远方。</p> 这种野心勃勃的眼神，我再熟悉不过了，但是得知一切的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些。</p> 甚至有一刻，我想把一切都告诉他，但是我还是忍住了。</p> 因为今天的我和他，都不够坚强。</p> ……</p> 2099.11.19上午9：15</p> 在给丁正和白晓，介绍完情况以后，会议室陆陆续续又进来一些人。</p> 应该是调查小组的其他成员。</p> 所有的人脸上，都愁云惨淡。</p> 孙组长看到人来齐了，开口道：“废话我也不多说了，情况你们都了解了，下面我要说说我们要采取的对应措施，先签字吧。”</p> 要签的自然是保密协议。</p> 之前已经签过三份了，第一次白晓还从头到尾看得仔仔细细，到现在只是机械地写名字了。</p> 见所有人都签完名，他继续道：“从年初，我们就一直在研究应对措施，并提出了‘墨菲斯计划’。在座的有些同志，可能不了解这个计划，或者只了解其中的一部分，这都是为了计划的顺利实施。”</p> “如今，这个计划已经到了最后一步，这也是我今天把大家找来的原因。”</p> 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p> 孙组长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在调查这次异常死亡的成因时，我们的同事，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所有自杀的人，都是存在感弱的人。”</p> “这些人在他们生活的圈子中，一直处于中间的层次，既不优秀，也不潦倒，在走访调查的时候，亲友对他们的印象极其淡薄，甚至有一个人在自杀了一个月以后，才有人觉察到。”</p> “顺着这个思路，我们调查了自杀情况比较严重的高校，发现自杀的学生，都是班里成绩一般的学生，共同的特点就是内向老实。”</p> “反而，尖子生和差生，没有一个受到波及。假如——我只是说假如，真有一股未知的超自然力量想要毁灭人类，那它是从我们人类这个群体最平庸的这一部分开始下手的。”</p> “这算什么？人类破坏自然选择的代价？”</p> “那死的也应该是最差的那部分人，平庸有什么过错吗？”</p> “平庸没有过错，难道生活不如意的大人，学习成绩差的孩子就有过错？我们是人，不是野兽！”</p> “安静！”</p> 眼看一场激烈的辩论就要展开，孙组长大声地喊道。</p> “因为人多。”</p> 白晓的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到了，“因为无论在什么族群中，平庸的个体永远是最多的。”</p> “我们的社会阶层也许是金字塔，但是科技发展到今天，古代那种有人饿死在大街上的事情不会再出现，所以生活水平用菱形来比喻比较合适。”</p> “朝最大的那块切下去，我想，它想做的就是这个吧。”</p> 众人沉默。</p> “小白说的不错。”</p> 门外走进一个卫兵，跟孙组长耳语了几句后，他站起来对众人说道，“实验进行到最后阶段了，大家跟我上去吧。”</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号盒子〈四〉记忆修饰 众人跟在孙组长后面，朝电梯间走去。</p> 期间，丁正轻轻拍了下白晓的脑袋，白晓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p> 上到不知道多少层，电梯门打开。</p> 这一次，走廊里除了士兵，还可以看到穿着制服的科研人员，在四处穿梭。</p> 最后，他们被领到了一个白色的房间。</p> 四周都是白色的墙。</p>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鬓角斑白的中年人，笔直地站在里面等待着。</p> 抖擞的精神状态，和不怒自威的气度，无不昭示着他的军人身份。</p> 孙组长介绍道：“这位是王所长，三所所长，也是‘墨菲斯计划’的负责人，剩下的让他来说吧。”</p> 王所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开口道：“各位，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p> “在这次危机之前，我们所正在进行的一个课题，正好取得了突破，这使我们能对人脑中的记忆模块，进行一定程度的操作。”</p> “虽然我们不能大程度地篡改记忆，但是却可以通过模拟出的生物电，刺激对应模块，达到小范围修改记忆的效果。”</p> “这种修改，必须是在大脑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我们称这种范围为‘记忆变化限差’，超过限差的修改，会造成记忆混乱，对人的认知造成一定的影响。”</p> “可是王所长……”</p> 一个调查组的成员一脸疑惑，“就算能改变一个人的记忆，也不能改变一个人的能力呀，平庸的人无法变得优秀，客观上，他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p> “是的，你说的没错。”</p> 王所长点了点头，“但是你不要太过高估了这次的敌人。我并不提倡，灾难一来临就用类似‘末世纪’的论调来解释问题、看待问题，如果这样的话，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p> “我们的敌人不是神，他没强大到凭空抹杀掉那些人，我们要尝试从科学的角度解释这一切。”</p> “其实在自然界，动物也有过的类似的集体自杀事件，比如鲸鱼和某些鸟类。”</p> “我们虽然还无法知道这次危机具体的原因，但可以把这种超自然力量想，象成一种生物信号，它可以加强人类放弃生命的暗示，这种暗示，对于那些与其他个体联系薄弱的个体，又尤其强烈——”</p> “也就是那些俗称，存在感薄弱的人群。”</p> “每个人都有可能产生过想死的念头，但是真正去做的人很少。因为人是社会动物，出生就必定与他人联结。”</p> “无论是令人高兴，还是悲伤的联结，人类都不会轻易割舍它们。”</p> “但是生活中那些平庸的人，或者说不易受别人重视，存在感薄弱的人，他们本身与他人的沟通和交流就极少，一旦受到这种生物信号的影响，很可能会放大记忆中不堪回首的片段的影响，从而使人产生轻生的念头。”</p> “以上，是我们对这次危机的观点，基于上面的说法，我们不需要让一个人真的‘变得优秀’，而是只需要让他‘觉得自己优秀’就可以。”</p> “那具体怎么操作呢？”</p> “这就要说到我之前介绍的技术了——我们把它称作‘记忆修饰’。”</p> “修饰一篇平淡无奇的作文的方法是什么？怎么修改，才能让一个内向的小孩的童年，变得活泼起来？”</p> “我们曾经因为这个问题，苦恼了好一阵，后来还是我的老师——也是将记忆修饰这项技术完善的人，提出了一个想法——”</p> “为什么不借鉴那些同龄人之中，成功个体的记忆呢？他们的记忆，相对要改的这篇来说，就是满分的范文呀。”</p> 丁正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您是说，将优秀个体的记忆，移植到平庸人群的大脑中么？这不合理呀，对于受体来说，被移植进来的‘成功’的回忆，必然会与现实的‘失败’产生矛盾，这会不会对人的精神产生危害？”</p> 王所长答道：“你说的问题，老师也考虑到了，在这里，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怎么定义一个人的意识是什么？”</p> “抛开肉体的不同，我们怎么从精神层面分辨，人与人之间的不同？”</p> “我们把一个人的意识，定义为记忆与思维的结合，即，意识＝记忆＋思维。”</p> “记忆就是一个人的人生经历，思维则是建立在无数记忆基础上，形成的人独有的处理事情的方式和技能。”</p> “我们要做的，并不是把范文照抄上去，而是通过优秀个体的‘记忆’，训练平庸群体的‘思维’，使他们拥有领先者的思维。”</p> “我再强调一遍：是‘训练，不是‘移植’。”</p> 一个文绉绉的调查组成员，突然一拍手，说道：“我明白了，就像是神经网络！”</p> 王所长赞许地点点头，道：“很形象的比喻。就像深度神经网络这种黑箱模型一样，我们不在乎过程，只是把大量的训练数据（成功者的记忆），输入模型（受体的大脑），做好标签（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然后进行训练就可以了。”</p> “训练过程，通俗来讲，就是让受体经历成功者的人生，从而训练出新的积极思维。”</p> “然后我们会把训练集删除，将原本的记忆返还回去，这会避免受体对现实生活产生认知障碍。”</p> “可是，您说‘让受体经历成功者的人生’，这个过程，需要很长的时间吧。”</p> 白晓好奇地问道。</p> “我们将这个过程，极大地缩短了，不要小看大脑的承受能力。根据人类大脑对信息接受能力的极限，我们把这个过程缩短到7、时左右——大概就是成年人类一次睡眠所需要的时间。”王所长答道。</p> 孙组长接着说道：“墨菲斯是希腊神话中的梦之神，我们的计划，就是造出能改变人类命运的一场梦，以上就是墨菲斯计划的全部。王所长，现在实验进行得怎么样了？”</p> 王所长一挥手，一面墙壁立刻变得透明。</p> 映入眼帘的，是两台密闭的培养舱，它们被无数密密麻麻的数据线，吊在半空。</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号盒子〈五〉两个参与者 周围到处都是监测仪器。</p> 仪器前，坐满了严阵以待的科研人员，一个正方形的巨大荧幕，挂在两台培养舱的上方。</p> 上面显示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其中一行最醒目的数据，在场所有的人都能看明白：“训练完成——95.6％”。</p> “这是我们的第一例，应用在人类身上的实验，正如大家看到的，实验快要结束了。”</p> “我想请大家来一起见证实验完成的瞬间，因为，这也可能是改变人类命运的瞬间！”王所长激动地说道。</p> “对不起。”</p> 调查组里年龄最长的一位成员，踏前一步，说道，“我无意冒犯您，王所长。但是在人身上进行这种实验，你们得到上面的批准了么？”</p> “我清楚事态的严重，但是这项技术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弄不好，可能会产生严重的后果呀。”</p> 王所长亲切地笑了笑，说道：“请您放心，这次实验的两个参与者，其中一位是我的老师本人，这次的实验成功，是老师毕生的梦想。”</p> “另一位据说是老师的朋友，虽然他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愿，但是老师说，他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上面已经批准了，没有人能拒绝一位年逾百岁的老人最后的请求，没有人能。”</p> ……</p> 2026.3.1下午5：22</p> 我走到约好的学校操场的草坪边，下体育课的学生，成群结队地往外挤，他们果露着沾满汗水的肌肉，披着浸湿的外衣。</p> 空气中充满的荷尔蒙气息，感染到了我，我突然意识到，这所学校已经耗费了我七年的光阴。</p> 这种青春阳光的味道，仿佛从未感受过就离我远去了。</p> 马上就要硕士毕业了。</p> 去年实验室的污点，造成了极大的丑闻，邢军被学校开除，彻底成了一个“民科”。</p> 偶尔会在小报上，出现他在中科院门口大喊“记忆大分子是存在的！”的消息。</p> 实验室的其他人，也都被殃及，博士生都被延期毕业。</p> 所幸，硕士生们牵扯较浅，没有实质性处罚。</p> 但经过此事，前程都黯淡无光。</p> 有一段时间，所有人都对我们实验室的人，避如蛇蝎。</p> 仿佛“学术不端”的罪名，会通过空气飞沫传播一样。</p> 曾经的导员，因为觉得对不起我，而不敢见我。</p> 以为是我当时留校的决定，毁了我的大好前程。</p> 只有白萌对我不离不弃，没有因为我失去了一切光环而舍弃我，</p> 而是在我身旁，一直默默地关心我安慰我，甚至跟我说，毕业后就可以结婚。</p> 我答应了她。</p> 其实我对以上的一切都不是很在意，同学老师的众叛亲离，恋人的不离不弃，于我而言，都不再重要了。</p> 知道真相后，我浑浑噩噩过了一年，直到现在，仍然没有实感，仿佛做梦一般。</p> 唯有一个人我不想面对，我不想再看见他的眼神。</p> 而今天，他突然约我见一面，我虽极不想来，但还是来了。</p> 张海洋比以前更瘦了，脸色苍白，但脸颊上却有一股病态的嫣红。</p> 他今天好像特意打扮过，衣服和鞋都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好像是我见过他以来，穿着最得体的一次。</p> 我们先寒暄了几句，因为近一年没怎么联系，很快就无话可说。</p> 沉默了几秒，他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p> “比其他人要早一些，但离事发也不远了，那时候也已经抽不出身了。”</p> “我就知道。”</p> 他笑道，“如果你一开始就知道，是不会继续错下去的。”</p> 他说的是那三个跟着邢军编数据的博士。</p> 他们将错就错，为了自己的前途成了帮凶，最后不仅毁了自己的，还毁了别人的。</p> 太阳缓缓下沉，橘红色的光，斜照在塑胶跑道上，人影渐渐稀少起来。</p> 张海洋的脸上，带着追忆的表情说道：“吴忧，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改变人的记忆么？”</p> 我摇摇头。</p> “我从小父母就离婚了，爷爷奶奶把我带大，我所有的爱都是他们给的。我从小就笨，但是他们从来没骂过我打过我，从来没对我要过什么回报。”</p> “在我上高中的时候，爷爷去世了，奶奶和我悲痛不已，后来奶奶就总是忘记事情。一开始是做菜忘记放盐，煮饭忘记放水，到后来开始忘记人了。”</p> “高中快毕业的时候，她只能勉强知道我是谁。而爷爷，她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p> “可是有一天，奶奶突然拉着我的手说，好像还有一个人，一直跟她一起生活，一直在她身边。可她就是看不见他，摸不到他，能不能让我帮帮找找他？”</p> “我忍住泪，给她看爷爷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她看着照片，过了一会开始掉眼泪，什么也不说。我知道，奶奶是因为记不起来而急哭了，但是没有一点办法。”</p> “当我听到邢军老师的新闻时，我什么都没想，就把东大写成第一志愿，只要能让奶奶想起爷爷，我什么都愿意做！”</p> “虽然勉勉强强考进来了，又勉勉强强读了研，可是我一直就这样勉勉强强，到最后，都没进得了实验室。”</p> “吴忧，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你有我没有的才能。不论怎么努力，我这种人都达不到你的高度。”</p> “我在心里一直把你当朋友，虽然我可能没有资格，但是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只为了前途，而留在实验室的，我能从你的眼睛看得出来。”</p> “从你给我补课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有着同样的梦想。”</p> “你有资格，比任何人都有资格。”</p> “谢谢。”</p> 他听我这么说，十分开心，“我奶奶今年去世了，在实验室的事发后不久。真可惜呀，到最后都没能让她想起爷爷，真是可惜呀……”</p> “对不起。”</p> “你又有什么可道歉的呢？既然你没有背叛我们的梦想，你就没有做错任何事，我最怕的是你一开始就知道真相还跟他们将错就错，那样的话我会恨你一辈子的。”</p> 我又道了声歉，除此之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安慰他。</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号盒子〈六〉真正的我 “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p> 他看了看已经沉落一半的夕阳，“最后，我想跟你说的是，我总觉得一切都还没有结束。记忆大分子不一定是个笑话，或者说，改变人的记忆是可以做到的。”</p> “虽然这种请求十分无理，但我还是想请你坚持下去，你拥有无与伦比的才能，还有为了梦想不顾一切的意志。”</p> “如果这件事还有人能做到的话，那一定就是你了，我无比坚信这一点。”</p> “我……”</p> “再见了吴忧。”</p> 他笑了笑，“我相信你。”说完就挥了挥手走了。</p>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汹涌的情绪，快要把我的内脏搅碎。</p> 我头痛欲裂，那种空间的抽离感，从未有过的强烈。</p> 学校操场、塑胶跑道、夕阳都开始扭曲，心中那股莫名的声音，越来越响：快到了……快到了……快到了……</p> 到了到了到了到了到了到了！</p> 突然间，空间崩裂成一块块碎片，四周都是刺目的白光。</p> 我突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时间也仿佛停滞，可我脑中突然一阵清明。</p> 明白原来是什么快到了。</p> 明白了生活中的违和感从何而来，也明白了自己为何如此了解张海洋的感受。</p> 这不是我的人生，这是我最向往的那个人的人生，我才是那个背对夕阳离开的人。</p> 我不是吴忧，我是张海洋。</p> ……</p> ？？？.上午/下午？？？？</p> 当我意识到，自己究竟是谁的时候，一个吴忧模样的人。在我面前缓缓浮现。</p> 我愣了半晌，然后问道：“你是吴忧么？”</p> 他点了点头，向我打招呼道：“海洋，好久不见了。”</p> “可是……”</p> 我摸了摸自己的头，但是没有任何触感，“我不是应该已经……”</p> “没错，你应该已经死了，刚才你经历的，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记忆片段。”</p> 他走到我面前，缓缓地说道，“那天分手后，你从东大的综合教学楼顶层的天台跳下，但你没有立即死亡，估计是被树枝减缓了速度。”</p> “被送到医院抢救时，医生发现你竟然还患了肝癌，即使没有自杀，也只有几个月的命了。”</p> “但医生还是抢救了你，从手术室出来，医生说，你为数不多的几十天的生命，将以植物人的状态度过。”</p> “那又为什么……”我苦笑。</p> “医院没有联系到你的直系亲属，在你的遗书中发现，你有捐献器官的意愿，但是医院没有摘除你的器官，而是把你交给了一个叫‘三所’的机构。”</p> “三所当时进行一个代号‘冬眠’的实验，用特殊的冷冻方法，减缓生物细胞的分裂，达到‘冰冻年龄’的效果。”</p> “这个计划，原先是为了大人物准备的，比如说，现在治疗不了的肝癌，将在几十年后的未来得到完全治愈，你是这个计划的第一批实验者。”</p> “所幸试验成功了，80年后的2099年，当我们从冬眠舱中唤醒你的时候，你依然处在当时的植物人状态。”</p> “更幸运的是，此时我们的医疗水平，不仅能治愈你的肝癌，还能将你变成完全的正常人。”</p> 我花了一些时间，理解吴忧说的话。</p>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这个白色的空间，完全没有时间的概念。</p> 我开心地笑了，对他说：“虽然我不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既然能经历之前那一切，还能在这里见到你，就说明——”</p> “没错，我们成功了。”</p> 吴忧笑了，从未见过他如此真实的笑。</p> 然后注意到，他用的是‘我们’，我也笑了。</p> 吴忧笑容收敛，说道：“现在我们遇到了危机，这有可能是全人类的危机，你之前经历的一切，就是我们应对危机所做的尝试。这是最后的阶段了，为了实验的成功，海洋，你可能会……”</p> 我第一次见到他难以启齿的样子，反而平静了下来，问道：“我可能会怎么样？”</p> 他直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你可能会彻底消失。”</p> “当然这也是可能，实验的结果如何，我也不能百分百预测到。”</p> 我笑着打断了他，说道：“没关系的，吴忧，已经够了。”</p> 我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想要记在灵魂深处，“从奶奶去世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任何牵挂了，我早就知道自己得了癌症，之所以想要坚持下去，是因为实验室里的梦想，当消息传出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已经死了。”</p> “我经历过你的人生，所以你应该清楚，我那时候的感受和你一样。能在这里见到你，听到你实现了我们的梦想，我已经毫无遗憾了。”</p> “所以，如果我的身体，对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用的话，请尽情拿去用吧！未来的世界也许很好，但是那里没有我的牵挂。”</p> 吴忧默默地注视着我，轻声说了句谢谢。</p> 四周的白光开始消散，遥远的天边，传来若有若无的钟声，我知道离别的时刻到了。</p> 在意识消失前，我听到吴忧问我：“你还有什么心愿么？”</p> 我笑着说道：“我想去看一次大海！虽然名字叫海洋，可我一次也没见过真正的海洋，要是能看一次就好了呢。”</p> 黑暗渐渐地吞噬了我，最后的话，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p> ……</p> 2099.11.19上午11：34</p> 白色的观察间里，白晓活动了一下站麻的脚腕。</p> 偷偷看了看周围调查组的成员们，发现虽然已经站了快两个多小时，但这帮岁数比他快大一倍的中老年人脸上，却没有一丝不耐的神情。</p> 就连他师父丁正，也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两个密封舱和上面的大屏幕。</p> 每一次进度条的更新，都会引起他眼角的抽动，十分有趣。</p> 终于，进度条终于走到了99.6％！</p> 此时，不管是观察间中的观众，还是隔着一层玻璃外的正在忙碌的科研人员，全都停下手中的事情，抬头看向大屏幕。</p> 99.7％！</p> 空气几乎滞凝住，呼吸的声音清晰可闻，白晓被这种静谧的气氛，压得透不过气，甚至想大声尖叫。</p> 但是看到包括王所长、孙组长脸上漆黑如墨的表情，他生生地把这股情绪憋了回去。</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号盒子〈七〉100% 99.8％！</p> 突然，一台监测仪器，发出刺耳的报警声。</p> 所有人都被这猝不及防的声音吓呆了。</p> 只有王所长迅速反应过来，在操作台按下一个按钮，喊道：“报告情况！”</p> 通话频道里，传来一个研究院惊慌失措的声音：“是吴教授！他的生命体征突然下降，教授他……他……已经快不行了……”</p>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p> 尽管早就知道，教授今年已经98岁高龄，他的身体也一直不好，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p> 大家预期过，教授的身体，可能在实验过程中发生什么状况，但没想到，竟然发生在最后的时刻。</p> 这一刻，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p> 因为如果实施抢救的话，实验可能要重来，而教授的身体，应该已经支撑不了再一次的实验了。</p> 孙组长吞了口唾沫，张了半天的嘴，最后还是出声道：“抢救吧，可以更换实验者，重新开始。”</p> 说完，好似卸下了万斤重负，肩膀也萎靡地塌了下来。</p> “不，你们不懂。”</p> 王所长摇了摇头道，“这个实验的许可，上面批得十分艰难，最后能通过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老师提出自己当实验者之一，还提出用‘冬眠计划’的‘冰块’当做另一个实验者，上面根本没把那些‘冰块’当人……”</p> 察觉到自己说多了，他赶忙住嘴，“总之，这个实验，几乎不可能再重新开始了。”</p> “那怎么办？”</p> “所有人员原地待命，继续监测！”</p> 王所长按着通话键下达了命令，然后转头对所有人说，“老师知道自己的生命所剩不长，如果他在这里，也会这么做的。”</p> 说完这句话，王所长已经彻底恢复了冷静。</p> 一瞬间，军人的冷酷气场，镇住了房间里所有的人，没有人提出丝毫异议。</p> ……</p> 99.9％！</p> 白晓以为，刚才的气氛已经是凝重的极致了，可是他觉得现在的气氛，比刚才还凝重十倍。</p> 房间内，大概只有20多摄氏度，但是所有人都满头大汗。</p> 其中，王所长更是脸色可怕得发青，眼神锐利到什么时候玻璃被瞪碎，白晓也不奇怪的地步。</p> “所长！”</p> 一个竭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的研究员汇报道，“吴教授的生命体征已经消失了。吴教授已经……”</p> “所有人继续原地待命。”</p> 王所长的声音不大，但铿锵有力。</p> “大脑还能存活几分钟，只有大脑也行……”后半句他说的很轻，可是所有人都听到了。</p> 在场的所有人的焦点，此刻都聚集在那一块小小的屏幕上。</p> 短短的几分钟内，发生的变故，足够白晓心脏骤停好几次。</p> 只差一点，只要那个进度条向前再走一点，也许整个人类的命运就将改变了。</p> 如果有神存在的话，请帮帮人类吧，只需要帮这么0.1％就好。</p> 也许是众人的祈祷生效了，随着一声清脆的提示声，进度条跳到了100％！</p> 瞬间，全场鸦雀无声，不知底下谁先尖叫了一声，然后科研人员都大声地欢呼起来。</p> 白晓也想和他们一起大叫，但是房间里的调查组和王所长都没有出声，只是可以看出，他们的肩膀都没绷得那么紧了。</p> 白晓不由得感叹，这帮当官的，心理素质真是好到变态。</p> “现在还不是欢呼的时候，马上验证实验结果。”王所长大手一挥，开始下令。</p> 很快的，研究人员们重新开始忙碌。</p> 大概两三分钟后，两个培养舱的门，同时缓缓开启，两具赤果的男性躯·体，映入大家的眼帘。</p> 其中，年轻力壮的男性，被研究人员仔细地检查照顾，送入护理室，准备进行实验结果的验证。</p> 而年老的男性，则被一张白色的被单覆盖，慢慢用车推走。</p> 大多数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那个年轻的男人上。</p> 只有白晓认真地看着那个已经死去的老人，若有所思。</p> 王所长手在主控台上，一阵眼花缭乱的操作后，眼前的玻璃，瞬间变成了一块超大的屏幕。</p> 然后屏幕被划分成了三块：左边一块上面开始浮现出滚动字幕，内容是关于一个叫“张海洋”的男人的生平资料。</p> 右边的屏幕，只有闪烁的光标，其他一片空白。</p> 中间那块出现的，是那个刚从培养舱出来的年轻男子——张海洋躺在护理室的实时监控。</p> 只见他身上插的管子少了很多，但头部戴了一个外观奇特的头盔。</p> 头盔上布满复杂的纹路，接口处延伸出无数根数据线，与身后的计算机相连。</p> “这是意识具现化程序，我们用它可以得知他意识的第一反应。通过这种方式的交流，他不可能撒谎，我们将通过几个问题，来测试他求生的欲望。”</p> 王所长对着屏幕介绍道。</p> “张海洋。”</p> 右边的屏幕，开始浮现研究人员与张海洋的意识交流，以文字的形式呈现。</p> 白晓感觉在看别人在社交软件上聊天，只不过主题比较严肃。</p> 中间屏幕中的张海洋，依旧紧闭着双眼。</p> 但是他的意识已经开始回应：“你是谁？我在哪？”</p> “我是你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声音，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你的生命将得到救赎。”</p> 看到屏幕上出现这样的话，孙组长奇怪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不直接测试他的求生欲望么？”</p> 王所长摇了摇头，答道：“你别忘了，他是一个世纪之前的人，那个时候，他有十分充足的自杀理由，可如果他知道在现在这个时代，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健康，还将会有好几十年的人生供他挥霍，你觉得他还会想着自杀么？”</p> “我们隐瞒了他成为植物人之后的事情，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想要活下去的话，那实验才算是真正成功了。”</p> 王所长说话的时候，屏幕上的交流还在继续：</p> “救赎？什么救赎？我应该已经死了吧。”</p> “是的，你应该已经死了。你从天台跳下去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p> “我得了肝癌，每天都痛得睡不着觉……我唯一的亲人也去世了，她还是带着遗憾走的……我没能实现她的愿望，我的梦想被人嘲笑，经过那么多年的努力才发现，原来是个骗局……”</p> “十分令人惋惜，所以你就想要去死么？”</p> “是的。不过……”</p> “不过什么？”</p> 所有人知道，到了见分晓的时刻了。</p> “说来奇怪，你唤醒我之后，我突然觉得，过去的一切都那么美好。”</p> “美好？你自己也说了，你有充足的去死的理由，哪里美好？”</p> 字幕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似乎是他在思考，然后浮现出下面这句话：</p> “我觉得我努力地活过了，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再努力一下。”</p> 这次连调查团的成员们，也忍不住使劲地拍起手来，底下的研究员们更是欢呼声不断。</p> 有的人甚至擦起了眼泪，大家都语无伦次地表达着内心的喜悦。</p> 孙组长双手合十，表情虔诚。</p> 王所长依然没有笑，但是他朝着吴忧教授刚刚被抬走的方向站直，标准地敬了个军礼。</p> 那个负责意识交流的研究员，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在屏幕上打字：</p> “那么你会得到这个机会的。”</p> ……</p> 实验成功的庆祝，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p> 孙组长立刻下令，开始制定新的墨菲斯计划，这次计划的对象，将是一所高校的所有学生。</p> 王所长立刻带着所有的研究人员，统计整理这次的实验数据，没跟调查组打招呼，就风风火火地走了。</p> 丁正被留下来，和调查组的其他成员一起协商今天晚上要发的报道。</p> 白晓从来没看见师傅这么兴奋过。</p>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p> 这种意义重大的报道，如果能写好的话，他师傅的位置，绝对可以再进一步。</p> 况且调查组的成员虽然很低调，但是个个身份不俗。</p> 师傅如果连这次机会都不好好把握的话，下次就不给他带早点了，白晓心里想。</p> 见到大家都进入了工作状态，白晓识趣地跟师傅说先回去。</p> 毕竟这种层次的报道，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参与的。</p> 他找警卫要回了随身物品，然后走出了三所大门。</p> 但他没有离开，而是在自动售货机买了一杯咖啡，站在两旁的绿化带旁，边喝边等待着什么。</p> 过了几个小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一个年轻男人从三所走了出来。</p> 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卫，陪着他出来，好像要送他出去</p> 他回头跟两人说了什么，两人似乎被说服，转身往回走。</p> 白晓随手扔掉了早已喝完的咖啡罐，快步走向那个想要独自离开的男人。</p> “嗨，我还以为你可能不会出来了。”白晓笑着打了个招呼。</p> 张海洋愣了一下，问道：“对不起，我好像不认识您，您是？”</p> 白晓手插·进了口袋，说道：“我知道你不认识我，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跟你说两句话。今天我是眼看着你从过去醒来的，所以我认得你，张海洋……”</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号盒子〈八〉你是谁 张海洋一脸错愕，组织了一阵语言，开口道：“您好……如果您知道我是怎么醒过来的，我也不用跟您解释这一切了——”</p> “其实我也解释不清楚。说实在话，虽然他们告诉我，这80年来发生的一些事情，我到现在仍然没法理解。我现在能够健康地呼吸，这真是不可思议。”</p> “恭喜你重获新生。”白晓说道。</p> 张海洋说了句谢谢。</p> 白晓接着道，“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于我来说，也是相当不可思议，我原以为你会被看护几天才出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等等你，没想到真的能等到。”</p> “他们叫我每天都要去复检，还安排给我住的地方。虽然很感谢他们，但是我想试试融入新环境。”</p> 白晓点点头表示赞许，然后说道：“其实我主要想跟你聊聊你的朋友——吴忧。其实今天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但是看到这一切以后，我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你想听听么？”</p> 张海洋看着白晓兴奋的神色，只好点了点头。</p> “从听完王所长关于意识的定义，我就一直在想，意识＝思维＋记忆。如果我们已经拥有可以操纵记忆的能力，思维又是可以通过记忆训练出来的，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已经可以完全操控人的意识了？”</p> “在墨菲斯计划里，在训练好新的思维后，要把训练用的记忆删除，将原先的记忆返还回去。但是，如果不删除呢？”</p> “将另一个人的记忆留下，并且拥有用这些记忆训练出的思维，相当于除了身体，完全移植了一个人的内在。”</p>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出现在上个世纪某些仙侠里的词——夺舍。这才是墨菲斯计划的可怕之处，它可以完全复制人的灵魂，将其转移到另一个身体中去。”</p> “如果进行深入思考，你会发现更有意思的事情。”</p> 白晓说得更兴奋了，脸上都泛起了红晕。</p> “吴忧教授是怎样一个人呢？大家都说他严谨、认真，是一位伟大的学者。墨菲斯计划是他最后的作品，他一定很想让他成功。”</p> “可是，实验的成功与否，即使是他，也不一定能预料到，那么有没有让实验百分之百成功的办法呢？”</p> “有的。百分之百成功的方法是存在的，只要让他自己借着张海洋的身体，继续活下去就好。。”</p> 张海洋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p> “大家都认为，吴忧教授是一个可敬、无私的老人，为了全人类，贡献了自己最后的生命火光。”</p> “可是，也许他只是一个自私的、害怕死亡的凡人，他为了自己的梦想，可以抛弃一切，抛弃所有爱他的人。”</p> “只要能活下去，他可以占据挚友的身体，享受不属于他的青春。我猜他一定在想，我用这副身体会比原先的主人发挥更大的价值，这根本就是强盗的论调！”</p> “我说的对么，张海洋？或者我该称呼你另一个名字？”</p> 张海洋还是沉默着，表情深沉，让人无法解读他的想法。</p> 但是白晓并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下去：</p> “你的求生欲望完全不用怀疑，意识具现化的对答对你来说，就是个笑话。对于行一个将就木的老人来说，为了能活下去，他愿意奉献一切，更何况是能够拥有24岁的健康身体！”</p> “至于你的学生，王所长他们……”</p> 白晓看了看三所的方向，“他们这些人，王所长，孙组长甚至那些调查团的成员，他们可能猜到了你的意图，但是都选择性地忽略了，因为他们已经没有选择了！”</p> “墨菲斯计划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只要可以控制住这波自杀浪潮，他们可以不择手段。”</p> “至于是不是有个老人，苟延残喘下来，这对于整个人类的事态来说，无关紧要。”</p> “就算是的话，我想他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对于身居高位的他们来说，一个吴忧，要比一个张海洋有用得多。”</p> “可是……”张海洋缓缓说道，“如果照你的说法，这个实验的结果就不再可信了，但是墨菲斯计划会对更多的人实行。”</p> “吴忧的做法，可能会伤害无辜的人，甚至影响人类的命运，他会做出这样的事么？”</p> “他会的。”</p> 白晓笑着说道，“我还没自我介绍了吧。我叫白晓，是报社的一名实习生。其实如果我随爷爷的姓的话，我应该姓吴的。”</p> “小时候我总问我爷爷，为什么你姓吴，我和我爸都姓白呀。每当我这么问的时候，他都会黑着脸不说话。”</p> “后来给我问得烦了，他就会说：‘我姓吴是因为要对得起父亲，你和你爸改姓白，是因为我要对得起母亲。’”</p> “当时我一直不明白这句话，直到在整理爷爷的母亲……也就是曾祖母的遗物时，我发现了一本厚厚的日记。”</p> “上面几乎记录了曾祖母的一生，其中几乎有一半的章节，是关于一个叫吴忧的男人。”</p> “上面记录的这个叫吴忧的男人，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曾祖母用了一辈子的时间去温暖他，但是他却抛弃了曾祖母，和他们未出世的孩子，只为了追逐他自己的梦想。”</p> “曾祖母是因为看到他眼中的梦想，而决定嫁给他的，她以为那个男人在追逐目标的同时，最终会看见一直在他身边的自己。”</p> “但是她错了，这个男人的眼中，从来不会有其他东西，他不懂什么是人类的感情。”</p> “曾祖母一辈子没有再嫁，独自抚养两人的孩子长大，取名叫吴梦，意为‘无梦’。她恨了这个叫吴忧的男人一辈子，直到最后的时刻。”</p> ……</p> 夕阳西斜，和熙的微风吹过，卷起几片枯萎的落叶。</p> 白晓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男人的表情，希望能看出任何一种情绪。</p> 但是很快他就失望了，这个人依旧面无表情。</p> 刚才的话，似乎不能激起他内心中的一丝涟漪。</p> “很精彩的故事。”</p> 男人说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p> 白晓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地大声问道：“喂！以后你想去做什么？”</p> 男人微微回头，夕照使得白晓看不清他的脸，只听见他轻松地说道：</p> “还没想好，不过先去看看大海吧，我还没去过呢。”</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号盒子〈一〉火星人 “于洋，中国人，1994年出生，2053年事故死。生前职业为体育教师，育有一儿一女，名下拥有两处房产，一辆车，拥有理财产品若干……”</p> 我翻看着桌上的资料，这只是前两页，旁边还有厚厚一摞。</p> “运气不错，这家伙还算有钱。”我念叨着。</p> 估算着未来能够继承的金额，盘算用这些钱做点什么生意。</p> “喂，西索，还有多久能到？”我冲着空无一人的机舱问道。</p> 面前的主屏幕，突然亮起。</p> 上面播放出动画，和文字模拟出航程的各种参数。</p> 一个冰冷的男声，从立体声的音响中播出：“火星距地球总距离约5374万公里，预计航程总耗时153小时51分20秒，修正差为正负3小时。”</p> “现在所在位置距离火星，直线距离为2106万公里，去除躲避碎星带，以及穿越滞凝壁的时间，预计耗时101小时38分……”</p> “行了行了，你就直接跟我说，还有好几天不就完了。”我发着牢骚。</p> “喂，我跟你说话呢。”</p> “舰长，请将指令描述具体。指令的下达方式，参考《太空航行通用规范》第三章第四小节，也就是158页至”</p> “西索，闭嘴吧。”</p> 这所谓的人工智能，一点都不够智能，连聊天的功能都做不好。</p> 就这，还号称是人类“最先进”的运输舰PH3075，也不知道科研人员都在干什么。</p> “一天天光顾着吃了吧，跟猪一样。”</p> 运输舰的舱体上，绘制着人类设计的海报。</p> 内容是几个知名演员捧着花送出祝福，立意是宣传和平表达友好。</p> “争取让火星人，一眼就能明白，我们想传达的友善之情。”宣传部的部长，是这么说的。</p> 只是，海报上的演员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都肥得要命。</p> 无论男或者女，都肥得跟猪一样。</p> 某些时候，我会觉得这些自然人，也不怎么好。</p> 除了寿命比我们稍微长一些，其他地方都显得异常丑陋。</p> 没错，我不是自然人。</p> “自然人”是指“自然出生的人”，我没能从亲生母亲的子·宫分·娩出来。</p> 我是由那个叫“于洋”的男人的体细胞，无性繁殖而来的。</p> 换句话说，我是个克隆人。</p> 在适应期内，我曾看过一些远古时期的影视作品。</p> 在那时候，克隆技术好像还不被允许在人类身上。</p> 那时候的人类，只凭臆想，就构建出一个个脑洞大开的故事，我还挺佩服他们的。</p> 我记得，其中有个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克隆人。</p>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克隆人，在经历了不少事后终于发现，原来自己过的人生竟然是别人的。</p> 然后他就崩溃最后自杀了。</p> 多么凄惨的故事，所幸，这种事在今天不可能发生。</p> 在克隆技术已经全面普及的今日，针对克隆技术的法规，已经相当完善。</p> 而且这些制度，已经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我的存在就是最好的例子。</p> 所有的克隆，必须在体细胞主人死亡后才能进行。</p> 克隆体可继承本人生前财产的三成，法律不承认本人生前的亲属和社会关系。</p> 每份克隆，都是由本人生前签字同意，才能进行的。</p> 克隆体享有和自然人相同的权利，但前提是完成相应的贡献之后。</p> 所谓的贡献，是指为地球联邦完成任务，每个任务都有对应的贡献积分。</p> 克隆机构，会根据克隆人生前的个人素质，匹配对应的可选任务。</p> 任务有难易之别，越难的当然贡献值越高。</p> 当达到一定的贡献值后，克隆人就可以享有所有权利，也被叫作“赎身成功”。</p> 由于我身体素质优秀，可选任务中，竟然包括一个3S级的特级任务，任务名字叫作“火星大使”。</p> 任务内容显而易见，就是扮演沟通地球和火星的大使。</p> 虽然前期的训练和准备，都异常枯燥，但贡献值高得惊人！</p> 理论上来说，我只要完成这个任务，就可以恢复自由身了。</p> 不过，这任务选人还真是苛刻，第一批筛选就筛掉一半还多，第二批筛过就还剩十个人，第三批筛过还剩三个。</p> 最后三天，才从三人中确定，由我来完成任务。</p> 我临上飞船才知道，原来这“火星大使”只有我一个人。</p> 怪不得做了那么多应对焦虑的心理测试，一个人待在这个狭窄的驾驶舱里那么多天，确实是要疯了。</p> 距离死亡碎星带还有一段路。</p> 我喝干灌装的啤酒，随手把垃圾丢在地上，突然感觉到一阵尿意，于是跑去洗手间方便。</p> 出了驾驶舱，是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p> 我猫着腰，摸黑前行着，终于找到了洗手间。</p> “特么的，把洗手间弄得大点能死不？”我放松着膀·胱。</p> 偏头正好看见封闭得严严实实的货仓，也不知道他们都往里面装了什么。</p> 传说，火星人原本也是地球人，当初因为某些原因，一部分地球人迁居到了火星，并在那里搞起了独立。</p> 地球上，原本国与国之间，永无休止的战争神奇般地结束了。</p> 全地球的国家融为一体，组成一个所谓的“地球人共同体”，又名“地球联邦”。</p> 火星的移民者，也放弃了自己母星的身份，称自己为“火星人”。</p> 面对数典忘祖的火星人，战争毫无意外地点燃了。</p> 经过几十年的战争，双方均元气大伤，火星和地球之间的宇宙环境，甚至都发生了改变。</p> 由于一些磁场武器的影响，两颗行星之间，竟然产生了一层超高密度的“滞凝壁”。</p> 任何高能量物体，都无法穿过这个无形的屏障。</p> 被战争波及的行星碎片，还组成了“死亡碎星带”，一般的飞船穿越，必会撞得粉身碎骨。</p> 有了这两个天然屏障，战争自然是打不下去了。</p> 双方偃旗息鼓，地球和火星，就这样相安无事了几个世纪，</p> 经过太久太久，地球人甚至已经忘却了，距离几千万公里的地方，还有一些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p> 地球和平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战争，犯罪率骤减，人人能吃饱喝足，百姓安居乐业。</p> 那是人类历史上值得纪念的几百年。</p> 然后，那件事就发生了……</p> ……</p> 我提上裤子，刚走出卫生间，西索那毫无感情的电子声，突然从广播里响起：“舰长，请立即返回驾驶舱，发现不明飞行物，发现不明飞行物。</p> “不明飞行物？”</p> 我第一反应就是不信。</p> 这里可是几百年，都未曾有人光顾过的“地火”通道。</p> 能够穿越滞凝壁的技术，十年前才被开发出来。</p> PH3075系列，之所以被称为“最先进”，正是因为使用了这项技术，我现在所乘坐的这艘，是第一艘生产出的实体机。</p> 不会有其他飞船来这里瞎晃荡，除非他想找死。</p> 我三两步就回到了驾驶舱，坐到主控椅上，大声道：“西索，把影像调出来！”</p> 大屏幕上，立即出现了那东西的影像。</p> 那是一艘造型奇特的飞船，从船舱到推进器，都远超我对于宇宙飞船的理解。</p> 那种奇异的弧度，是怎么在冲破大气的时候，维持形体结构的？</p> 唯一可以确定的，这绝对是智慧生物的造物。</p> 正当我为这奇特的设计，感到惊讶之时，西索报告道：“舰长，对方传来通信请求，是否接受？”</p> “接受，把画面转到主屏幕上。”</p> 我咳嗽两声清清嗓子，莫名感到一阵紧张。</p> 当通信画面出现时，我的呼吸瞬间停止。</p> 那一刻，好像时间和空间同时停滞了，她就这么出现在屏幕上，我完全说不出话来。</p> 那是一种怎样的美啊！</p> 银灰色的秀发，淡绿色的瞳孔，那宛若虚拟人像一般的精致面容，倘若不是表情的细微变化，我一定以为是电脑制造出的幻象。</p> 我们就这么愣愣地盯着对方，直到她开口讲话。</p> 她说的是一种我完全听不懂的语言。</p> 天呐，她的声音如同夜莺般婉转清脆。</p> 我虽然没见过，这种传说中叫声如同歌唱的鸟儿，但拿来形容她一定没错。</p> “那个，您……好？”</p> 突然她说出这么一句，把我吓了一跳。</p> 她看见我的反应，脸上露出花朵一般的迷人笑容，开心道：“您听懂了？那您一定就是地球人了？”</p> “啊，你能讲我们的语言？”</p> “嗯嗯，还好我‘古代地球语’这一科目的成绩不错，要不肯定不能跟您交流了。”</p> 她心满意足道，似乎和我说话是一件很享受的事。</p> “哦……哦……”</p> 信息太多，我一时有些发懵。</p> 我调整坐姿，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你好，请问你是什么人？”</p> “您好，地球人，请容我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叫作艾玛·伊斯特，来自火星。”</p> 她微微躬身，双手交叠在胸前，微笑着向我行礼。</p> 那画面太美，我一时有些傻住了，迷迷糊糊地做了个一样的姿势。</p> “这是我们火星表达善意的礼节，男性的话，只需要将右拳横在胸前就可以了。”</p> 我尴尬地连忙修改动作。</p> 她莞尔一笑，亲切地问道：“可不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呢，地球人？”</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号盒子〈二〉人之初 性本性 我一时愣住了。</p> 未完成贡献前，我是不能继承“于洋”这个身份的。</p> 现在的我，只是拥有克隆编号的、不被承认的存在。</p> 但是，管他呢！</p> “于洋，我叫于洋。”</p> “于……洋么。”她重复念了几次，好像是在思考这两个字的写法。</p> 随后，她再次开口道：“那么，于洋……先生，可不可以告诉我，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p> “当然可以，艾玛小姐，我是地球派来的使者，这次来是为了传达地球方面的善意，我的飞船上，装了大量地球方面带来的礼物，正想要送到火星去。”我如实回答。</p> 她迷人的淡绿色眼眸，微微睁大，纤细的手捂住了嘴。</p> 片刻之后，她的脸上流露出奇异的光彩，兴奋道：“简直不敢相信，真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发生么？我的目的……跟您一样！我是火星派来的使者，目的正是将我们精心准备的礼物送到地球！”</p> 我的天。</p> 我也有些傻掉了。</p> 与世隔绝了几个世纪的两颗星球，竟然同时向对方抛出了橄榄枝，并且两方的使者，竟然在半路中相遇了。</p> 这简直就是奇迹。</p> “于洋先生，那个，我现在实在有些兴奋，可不可以提一个过分的请求？”</p>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着，露出恳求的神色，“您乘坐的飞船量级并不大，我的飞船里完全可以容纳，我们……能不能见一面？”</p> 面对那双眼睛，我完全生不起拒绝的想法，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p> 我将PH3075的主引擎熄火，靠副引擎的推动，修正着与艾玛飞船之间的距离。</p> 空中对接——尤其在地火通道中，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必须靠纯手动操作。</p> 我凭着训练中的经验，完美地完成了操作。</p> 不，我的动力，更来自于想见到艾玛真人的那股冲动。</p> 飞船稳稳地在停机坪停下。</p> 艾玛飞船里的景象令人叹为观止，相比于那些我连用途都推测不出来的设备，我的PH3075，就像个过时千年的老古董。</p> “检测到外部空气质量良好，满足出舱要求……”</p> 西索的播报还没结束，我就心急火燎地跳出舱门。</p> 坐着升降梯向下降的时候，艾玛已经站在底下等着了。</p> 我一下梯，她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上来，说道：“欢迎您，于洋先生！我谨代表自己，向您献上诚挚的祝福！”</p> 说完，再次双手交叠，微躬行礼。</p> 这次我不会再错，回了个标准的火星绅士礼。</p> 她十分开心地笑了笑，引我朝里面走去。</p> 我不得不说，真人的艾玛，比屏幕上更漂亮。</p> 她银灰色的秀发，在灯光下散发出光泽，皮肤如雪般白皙细腻。</p> 最值得夸耀的，是她的身材。</p> 我敢说，任何一个地球上的自然人，都不可能有如此曼妙的曲线，这正是远古时期，令人艳羡的黄金分割。</p> 艾玛带路的时候，我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投注在她身上，一股邪·意，竟然暗自滋生。</p> 我猛然惊醒，然后心中升起强烈的自责和羞愧。</p> 我为刚才产生的欲·望，感到羞耻。</p> 这样完美的躯·体，根本就不该被人玷污，它是艺术品，是瑰宝。</p> 我们来到一座梦幻般的花园。</p> 之所以梦幻，是因为那里竟然有绿色的植物，而且还有很多！</p> 观赏树、盆栽、花卉，万紫千红，争奇斗艳。</p> 我们坐在白色的椅子上，面前是摆满桌子的点心和饮料，全是我从未见过的食物。</p> 如果不是艾玛坐在我对面，我一定会以为，这里是地球上某个有名的度假村。</p> “这里的花草是我种的，太空旅行比较枯燥，所以我就自己找点事干。”</p> 看到我盯着周围看个不停，艾玛脸色微红，解释道。</p> “啊啊，很漂亮，真的很漂亮。”我尴尬地恭维着。</p> 心里却想起，PH3075上面狭窄的通道，和简陋的卫生间。</p> 人家空间多的都用来种树养花，我却连个好好上厕所的地方都没有，做人的差距要这么大么？</p> 其实从刚进艾玛飞船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地球的科技水平——至少在宇宙航行这一部分，落后火星恐怕有几个世纪还要多。</p> “于洋先生，您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么？”艾玛问道。</p> “其实，我也不想一个人。但是以地球现在的科技水平，除了装载给火星的礼物之外，搭载一个人已经是极限了。不瞒你说，我晚上睡觉的地方，都伸不开腿。”</p> 艾玛俏皮地笑了笑。</p> 我受她感染，微笑道：“还有，别叫我先生先生的，就叫于洋吧，我也叫你艾玛，怎么样？”</p> 艾玛亮晶晶的大眼睛眨了眨，说道：“可以吗？您作为地球的贵客……”</p> “别‘您’了，平常一点就好，还有，相比于贵客，我更希望能做朋友呢。”</p> 艾玛使劲点头。</p> 进展不错，我暗自狂喜。</p> 表面上客气地问道：“艾玛，你也是一个人来的么？</p> “是呀。之前也有人提出，使者只派一人，会不会不够正式。但由于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我们觉得派太多人，可能会刺激地球人的神经……对不起，我没有冒犯的意思。”</p> 我能够理解艾玛的意思。</p> 如果没见过这些远超地球的科技，之前也许不能理解。</p> 但看了这些之后，如果艾玛带着一大帮人来到地球，地球联邦必定会强烈怀疑他们的来意。</p> “于……洋，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p> 得到我肯定地点头之后，艾玛继续道：“咱们两个星球隔绝了这么久，为什么地球会突然派你来呢？”</p> 啊，果然问了。</p>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很早之前就准备好了。</p> 地球联邦也准备了一份发言稿，不过我不打算照稿说，而是照我自己的理解来说。</p> “这就得从那件事开始说起了。”</p> ……</p> 两颗星球隔绝之后，地球经历了相当长的一段和平时期。</p> 直到某一天，人类丢失了一样东西。</p> 人类丢失的东西，名叫性。</p> 不知何时开始，人类的交·配过程中，产生的快·感逐渐减弱，最后竟然消失了！</p> 这个现象，迅速地在人群之中传播着，等引起联邦重视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p> 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类，已经失去了性快·感。</p> 有人说，这不过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p> 真的是这样么？</p> 这个问题的答案，被恐怖的事实回答。</p> 人类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p> 从好的方面讲，不再有弓虽女干、性·侵等犯罪事件的发生，甚至连其他类型的犯罪率都有所下降。</p> 但从别的方面来讲，就一言难尽了。</p> 文学影视作品中，关于妓·院、床·戏之类的情节，全部变得寡然无味。</p> “性·感”这个词，变成一个无用之词。</p> 女人不再追求曲线，男人不再追求肌肉。</p> 对异性的渴·望，逐渐分散到其他欲·望上面，例如说食欲。</p> 人类逐渐变得肥胖，不论男女，不论职业，PH3075船身上绘制的海报就是证明。</p> 人口的出生率，呈指数下降。</p> 人类只为了繁衍而交·配，在无法产生快感的情况下，交·配的效率急剧下降。</p> 很多人，甚至产生了厌恶心理。</p> 与此同时，年轻男女之前的爱情也变得平淡，甚至脆弱。</p> 缺少性的调和，异性之间的爱情如同无味之汤。</p> 结婚率下降，出生率下降，人口开始断崖般减少。</p> 有种说法，人之初，性本性。</p> 失去性的人类，竟然走到了存亡的边缘。</p> 无奈之下，人类放开了克隆技术，投入新鲜血液，来勉强维持社会的运转。</p> 但这种方式，只是杯水车薪，而且克隆人的性能力不会丢失，身材也维持原先的模样。</p> 可以试想一下，如此泾渭分明的两类人，同时投放在社会上，是什么场景。</p> 克隆人的寿命短，大概是正常人的三分之二，但他们身材匀称，拥有品尝禁·果的权利。</p> 自然人身材臃肿，活脱脱像是屠宰场里被阉割的肉猪。</p> 时至今日，自然人对克隆人的排斥和敌视，依然无法解决。</p> 这种敌视，更多起源于一种嫉妒心理。</p> “正如我所说，地球上的人类，其实已经走到了悬崖边缘，我的任务，一是表达对火星的善意，还有一点也是希望火星方面，能看在起于同源的份上，帮助故土一把。我们希望能在火星上，解决找回人类性·欲的方法。”</p> 艾玛点头，沉思了好久，我静静等待着。</p> 过了两分钟，她缓缓开口道：“对不起，我真没想到地球上会出现这样的事。火星上从没出现这样的情况，虽然因为缺少劳动力，我们也放开了克隆技术，但自然人的产生，从未受到过影响。”</p> 看到我有些消沉，她急忙补充道：“我没有实地考察过，所以无法断言，这种情况是由什么引发的，但我想，一定会有解决的方法。火星上的学者，想必也会对这个课题感兴趣！所以，请别灰心。”</p> “我没有灰心，说实在的，我没有立场灰心，其实我是个克隆人。”</p> 我偷偷观察艾玛的脸色。</p> 只见她脸上的不是失望，而是一抹淡淡的欣喜。</p> “真的么？我也是克隆人！”</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号盒子〈三〉粒子重组传送装置 这次轮到我惊喜了。</p> 我强抑制住笑容，用可惜的口吻道：“抱歉，我们换个话题吧。”</p> 艾玛却急忙道：“于洋，你不知道，火星上的克隆技术，已经有了突破，克隆出的人类，不再有寿命减少的缺陷，而且最重要的是，新的克隆人，拥有繁育后代的能力！”</p> “真的？”我心里一震。</p> “是真的，而且这种技术，是可以用基因手术的形式完成的，对你可能也有效！”</p> 一阵狂喜袭来。</p> 我情不自禁地抓住艾玛的小手，激动地摇着，半天说不出话来。</p> 能活90岁，谁愿意活60岁？什么都比不过寿命珍贵。</p> 艾玛渐渐羞红了脸。</p> 我这才意识到行为的不妥，我放开了艾玛的手，她立刻慌张地缩回小手。</p> 看着她可爱的脸，我发现我对第二条的兴奋，甚至在第一条之上。</p> 克隆人也能拥有自己的孩子……</p> 如果我能和艾玛拥有一个孩子，我愿意付出我拥有的所有东西。</p> 真希望她也这么想啊。</p> ……</p> 接下来的日子，是我自出生以来，最快乐的一段日子。</p> 我和艾玛的飞船，早就停在原地。</p> 对于宇宙航行来说，早晚几天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p> 趁此机会，我跟艾玛互相分享这各自星球的见闻知识，以便顺利完成各自的出使任务。</p>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我带她来到我简陋的飞船上。</p> 她好奇地东碰碰西碰碰，还跟西索聊了好久。</p> 最后说道：“虽然技术上跟我们差了不少，但有一种怀念的味道。”</p> 听得我莫名脸红。</p> “这里是什么？”艾玛指了指货仓。</p> “不知道，据说是联邦搜集了很久的礼物，用来表达对火星的善意，连我也没有权限打开，说是好像设定为到达火星才能打开。”</p> “这是有多少啊？”艾玛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p> “占了整个飞船95％的空间，你说有多少。我有时也很好奇里面是什么，应该不会是吃的吧……我怕我一个人会闲着无聊都吃光。呵呵呵。”</p> “哦……”</p> “对了，火星给地球的礼物是什么呀？”</p> 艾玛神秘兮兮地一笑，俏皮道：“想不想知道？求我呀！”</p> 我一时呆住了，不自然地舔了下嘴唇。</p> 艾玛好像突然醒悟过来，道歉道：“对不起，我失礼了，一不小心就……”</p> “不不不，你就保持这样就好，就保持这样！”</p> 也许是我说得太急了吧，我发现艾玛的脸颊微微发红。</p> ……</p> 艾玛带我来到一个巨大的舱室，里面陈列着一排排大小各异，形状不一的机械产品。</p> 每个产品前面，都有介绍的标签</p> 其中大概有一半，我看外形也猜不出用途，另一半直接猜错。</p> “科技部选取了一些具有代表性的研究成果，想带过去跟地球的学者们多多交流。”</p> “火星一直十分注重科技的进步，甚至科研人员占了战略决策层很大一部分比重。”</p> “长官们觉得，没有什么是比互相分享交流技术，更能表达善意的方法了。”</p> 我看着这些领先地球至少几十年的科技成果，心里一阵汗颜。</p> 相对于货仓里装着的记录地球风土人情的纪念品，火星人送的礼物，慷慨到过分。</p> 简直是拿不出手啊！</p> 人家是抱着交流的目的来的，看到地球上的文明程度，会不会失望地转头就走？</p> “那个，艾玛。”</p> 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说出口，“地球上的科技发展水平，可能不像你们想象中的那样，可能会……差一点……”</p> 艾玛好像并没有太吃惊，理解地点头说道：“看到你的飞船后，我已经有所准备了。嗯……虽然长官们也许会有些失望，但不会影响我们对地球的方针。”</p> “地球对于我们而言，更大的意义在于它是‘故土’，我们在火星上进化了智慧，但经过几百年的隔绝，我们更想回去看看。”</p> “是么，你能这样说，我就放心了。”</p> 艾玛嫣然一笑，然后带我参观这些产品。</p> 我的心情轻松了不少，开始纯粹享受起和艾玛的相处时光。</p> “粒子重组传送装置？”</p> 一个展柜上，摆放着大小不一的柱形罐子。</p> 我拿起一个最大的，还挺重，上面只有一个简单的小屏幕和几个开关，相比其他装置要简朴得多。</p> “艾玛，这不会真是我想的东西吧。”</p> “嘿嘿，是的哦。”</p> 艾玛颇有些自豪地说道，“工作原理很简单，将物体分解成粒子，通过量子束传输到特定位置再重组。当然这相当难实现，我们也是刚刚完成了这项技术的雏形。”</p> “好厉害！那你们岂不是可以将人直接传送到地球上去？”</p> “哪有这么容易？”</p> 艾玛苦笑道：“首先，传输的物体只能是非生物体，因为重组的过程，会使生物丧失活性。”</p> “其次，传送物体的大小和距离都有限制。正如你看见的，能传送的，只有你手里罐子能装下的大小，而且传送半径，远远小于地月距离。”</p> “哦……”</p> 我似懂非懂地回应着，翻着旁边的说明，问道：“这些坐标是什么意思？”</p> “这是传送时输入的坐标格式，是在‘火星R34坐标系’下的，这是坐标和实际空间的换算方法……”</p> 艾玛给我详细地讲解着。</p> 我装作在听，实际上在欣赏她的侧脸。</p> “诶，还有地球的坐标啊。”</p> “嗯。”</p> 艾玛抚摸着屏幕上代表地球的两个数字，脸上露出怀念的表情。</p> 虽然她没说，但我能从只言片语中体会到，她对地球的热爱。</p> 我猜想，“出使地球”在她那里，也许并不是一个好差事。</p> 但她却孤身一人，冒着穿越地火通道的风险，远道而来，一定是有着她自己的原因吧。</p> 我不想问。</p> 或许问了，艾玛会告诉我，但我更希望她能自己说。</p> 为了缓和气氛，我将手中的装置打开，随手拿了个最小号的传送装置填了进去。</p> “于洋，你要干嘛？”艾玛好奇地看着我。</p> “我来试试这东西，有没有你说的那么神奇。”</p> 我一边说，一边在屏幕上输入坐标。</p> 换算方法不难，应该说构建这个坐标系的人，是个天才。</p> 传送的地点，就设在这飞船上的某处好了。</p> 我按下开关，手中的装置，突然发出“嗡嗡”的响声。</p> 里面那个小号的装置，竟然神奇地化成了绿色的光点，然后就唰一下不见了。</p> “哇，竟然真的不见了。”我傻傻地小声说道。</p> “于洋，你把那个小号的传到哪了？”艾玛颇有些焦急地问道。</p> “就在这个飞船上的某处，少一个也不要紧吧，同类的产品有这么多了。”</p> “话倒是没错，可，可这是送给地球的礼物……我不能擅自做主。”</p> “告诉你倒是可以，除非你，求——我——呀——”</p> 我漂亮地反击回去。</p> 艾玛这才意识到，我在戏弄她，可爱地鼓起了脸颊。</p> 那副憨憨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戳戳两个小酒窝。</p> “于洋，我以为地球上的男性，应该更绅士一点的！”</p> “抱歉啊，地球上的同胞们，我给你们丢人了……因为我看见如此可爱的火星小姐，实在忍不住想要欺负一下。啊，谢谢你们的理解。艾玛，听见了么？我的同胞原谅我了。”</p> “我什么都没有听见！”</p> 愉快的一天，就在打闹说笑中过去。</p> 然后是三天，五天，一个星期……</p> 由于滞凝壁的影响，我们的飞船都联系不上母星，所以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p> 说真的，我真想跟艾玛就这么生活下去，这是宇宙中最浪漫的邂逅，超越了一切我看过的电影情节。</p> 在这一个星期里，我和艾玛的感情迅速升温。</p> 我们互相聊着各自母星的趣闻。</p> 当然，有趣的大部分是她的。</p> 我这副身体的生理年龄只有五岁，大部分时间又在训练中度过，哪里有什么见闻？</p> 但艾玛对此乐此不疲，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保持着强烈的兴趣。</p> 最近流行的歌曲、时下女演员的体重记录，以及我喜欢吃的地球饭菜……</p> 我都搜肠刮肚地说了个遍。</p> 我喜欢她听我说话的样子，从没有人这么重视过我。</p> 于是第八天，我终于无法抑制自己的心情，向她告白。</p> “咦？你……你是认真的么？可照你所说，我根本不符合你们现在的审美啊！”艾玛惊讶地看着我。</p> “可能是克隆人的观念，还没被同化吧，在我眼里，你比地球人任何一个女人都要美丽。”</p> “呜……”</p> 艾玛双手捂住脸。</p> 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她的小巧耳朵，已经红透了。</p> 她羞怯地扭动着身体，小声道：“我……我在火星人中并不算美，也许只是因为我是你见过的第一个火星人，等你到了火星看到其他姑娘，可能就会忘记我了。”</p> “不会的，不可能！”</p> 我上去将她的双手拉至胸·前，直视着她的眼睛，真诚地说道：“人类的美丑标准永远在进化，美好的品格，才是最有魅力的地方。”</p> “艾玛，不管火星上的姑娘有多美，你的细心与温柔，是独属于你自己的，也是我深爱着的唯一。”</p> 她淡绿色的大眼睛蓄着泪滴，但那是幸福的泪。</p>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有些尴尬地问道：“额，对了，火星上表达爱意，是不是还用——唔……”</p> “亲吻”两个字还没说出，我的嘴，就被艾玛的嘴唇堵住。</p> 一股香甜让我的大脑瞬间迷醉，我奋力地回应起来……</p> 等我们恢复理智，大概已经是一天之后了。</p> 做了几次我已经记不得了。</p> 我只记得，我把浑身瘫软的艾玛抱到床上，然后就和她进行灵与欲的融合。</p> 我要感谢老天，没剥夺我获取快感的能力。</p> 能感受到性的快乐，即使失去三分之一的寿命也是值得的。</p> 从白天到黑夜再到白天，我们连吃饭都是在床上度过的，两人彼此分享着口中的食物。</p> 一股强烈的情绪，从心中油然而生，那是什么呢？</p> 不只是大量爆发的多巴胺。</p> 而是一种温暖的、安宁的感觉，似乎只要感受到她的肌肤，就能获得满足。</p> 这就是“爱情”么？</p> 在感受到这一切之后，我才知道地球的处境有多么糟糕。</p> 失去这些，人类或许还能繁衍下去，但绝对失去了最闪光的一部分。</p> 我和艾玛一丝·不挂地并肩躺在床上，她用银灰色的发梢，挠着我的胸·口，像个调皮的孩子。</p> 我装作生气的样子，捏她的翘·臀，惹得她发出一串银铃般的娇笑。</p> “洋，别闹，我跟你说正事呢。”</p> 她摆脱了我的魔爪，半坐起来冲我说道，“我们耽搁了很长时间，必须继续前进了。”</p> “……不再等两天么。”</p> “洋，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一样，想跟你一直在一起……但是，我们毕竟是各自星球派出的使者，一旦我们失联的时间太久，母星说不好会采取什么行动。”</p> “虽然已经过了几个世纪，但两颗星球之间毕竟发生过战争，我不想因为我们的任性，导致不可挽回的事情发生。”</p> 艾玛说得十分坚决。</p> 我知道无法改变她的决定，于是道：“完成任务后，我会去火星找你，然后我们一起生活吧！”</p> 艾玛重重地点点头，温柔的眼波，似乎都能荡出水来。</p> 我见她情动，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竟然又起了反应。</p> 我们正要再战一轮时，船舱外，突然鸣起刺耳的警报。</p> 艾玛有些惊慌地从我身上爬起，快速地穿着衣服，解释道：“是飞船的自检系统，好像有状况！”</p> 我性致全去，但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p> 我一边套着衣服，一边问道：“很严重么？”</p> “不清楚。洋，我们一起去。”</p> “好。”</p> ……</p> 我跟着艾玛赶到控制室。</p> 这其实是我第一次来艾玛飞船的控制室。</p> 由于飞船的智能化程度较高，几乎所有的意外情况，都被编写在操作系统中。</p> 这些天，我和艾玛一直在生活区活动，从没担心过航行的问题。</p> 飞船基本处于停泊状态。</p> 我猜测，是不是滞凝壁有什么反应，问道：“出什么事了？”</p> 艾玛站在控制台前，呆呆地看着屏幕。我看不懂上面的文字，就走上前。</p> 不料，艾玛突然冲我做了个止步的手势。</p> “洋，你先不要过来。”</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号盒子〈四〉钴弹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待在原地。</p> 她慢慢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表情。</p> “怎么了？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p> 她脸上的表情刺痛了我，那是一种遭受背叛的悲痛。</p> “我现在需要时间，来确认一些事情，在这期间，我希望你待在房间里别动。”</p> 艾玛的话，让我无名火起。</p> 我忍不住踏前两步，高声道：“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p> 没想到，艾玛的反应更剧烈。</p> 她害怕地后退两步，双手撑在控制台上退无可退，一副“别伤害我”的样子。</p> 我的心痛得要死，为什么要怕我？</p> 她转换语气，低声哀求道：“求求你，洋，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搞清楚？”</p> “好。”我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站在原地不动。</p> “洋，我希望你现在听我的，别冲动，好好地待在这里，在我回来之前不要乱走。我……我相信你！不管发生什么！”</p> 艾玛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控制室，留我一个人在屋里发呆。</p> 我坐立不安，一直在猜测发生了什么事，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哪里出了问题。</p> 我一直害怕艾玛会一去不回。</p> 过了半小时左右，在我焦虑得快要崩溃时，艾玛终于回来了。</p> “洋，跟我来。”</p> 艾玛轻飘飘说了一句，转身就走。</p> 她走得非常快，我紧赶两步，才赶上她的速度。</p> 我没有搭话。</p> 因为她的脸色十分哀伤，哀伤到我不知说什么。</p> 我们就这么一前一后走出控制室，经过生活区，直接走到了船坞。</p> 我搭乘的PH3075，静静地停在那里，艾玛率先登上电梯，我连忙也跟上。</p> 进入PH3075，我们猫腰挤进走廊，但艾玛没进驾驶舱，而是在货仓停下脚步。</p> 我惊讶地发现，货仓的门已经打开了，开门的密码，明明连我都没有。</p> 艾玛和我走进货仓。</p>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纽扣大小的物体，朝天花板掷去。</p> 那物体粘到天花板上，“咔嚓”响了一声，然后放出强光，一下照亮了整个货仓。</p> “这是……什么？”</p> 货仓里，没有我所想象的地球上的风土人情。</p> 而是一排排圆柱形的金属筒，长五米左右，宽两米左右，整个货仓几百多平米的空间，摆满了这东西。</p> 我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骇人听闻的想法。</p> 我用力眨眨眼，强撑出一个笑容问道：“这是什么啊？难道是地球的土壤？哈哈……”</p> 艾玛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望着我，说出的话，将我的侥幸完全撕破。</p> “这叫三相弹，也可以叫作钴弹。普通的氢弹属于二相弹，只经历裂变和聚变的过程。”</p> “这种钴弹，用钴-60做弹壳，使氢弹在聚变之后，再次裂变，释放出更高的能量。”</p> “更恐怖的是它的污染性，爆炸的同时，会产生大量具有放射性的钴-60，以尘埃的形式污染地面，同时放射出伽马射线，半衰期长达5年……”</p> 我感觉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喃喃道：“这不是真的吧……”</p> “我也希望这不是真的。洋，你知道，这么多钴弹如果真的在火星上爆炸，那后果……半个星球可能会因此毁灭，火星人会消失。这就是地球人所希望的么……”</p> “不，一定不是这样的！”我大吼道。</p> 艾玛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纽扣大小的圆形装置，轻轻一抛。</p> 我接过来一看，那扣子背后，露出复杂的微型芯片。</p> “这是什么？”</p> “这是引爆装置，我从一枚钴弹上拆卸下来的，我估计所有弹头上都有吧。因为滞凝壁的存在，地球人不清楚火星的具体坐标，只能通过衡量地月距离引爆。”</p> “当你的飞船，与地球的距离，接近两颗星球的距离时，钴弹就会爆炸。”</p> “不可能。地球人为什么要这么做？”</p> 我像抓住悬崖上的最后一棵稻草，急声问道：“这没有道理不是么？地球不是向火星求救的么？他们为什么要摧毁自己最后的希望呢？”</p> “也许他们清楚，这个问题根本不可能解决。”</p> 艾玛面无表情地说道：“他们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尽头，于是派出了你，希望我们能跟他们一起毁灭。”</p> “战争已经过去几个世纪了，地球人不可能如此没有理智，为了延续，他们肯定会放下成见。这……这不是一两个人的事，这也不是几亿人的事，这是两个星球上的生灵啊！”</p> “洋，我相信你并不知道内情，你只是被他们利用了。”</p> 艾玛走过来，将我的头按在她小腹处，用手抚慰着：“从你的话中，我大致可以看出，地球上的克隆人与自然人之间，存在不可调解的隔阂。”</p> “失去了性，地球人可能已经不再是完整的人类了。他们的心，缺了一角，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谁都无法预料。”</p> “或许在他们眼里，克隆人——你并不是同类。”</p> 我的心蓦地抽紧，突然想起一句古老的话——</p>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p> 即使有《克隆人保**》的存在，即使火星人在移民之前，跟地球人同本同源。</p> 但是克隆人和火星人，是否真的被地球人视为同类呢？</p> 先不说火星人。</p> 克隆人虽然跟地球人生活在一起，但似乎总有一种地球联邦承认的潜规则，区分着两类人。</p> 最直接的例子，船舱外贴着的海报，宁可选择身材肥胖的自然人演员，也不肯用克隆人，在社会的其他地方同样如此。</p> 既然克隆人和火星人不属于“人类”，那么用“非人类”的方式对待他们，也是可以的吧。</p> 我不愿用如此残忍的想法，去揣度我的制造者。</p> 但从结果上来看，我确实被抛弃了。</p> 不知情的我，假如顺利到达火星，必定会跟火星一起灰飞烟灭。</p> 简直如同人类历史上的“神风特工队”。</p> 或许正是需要躲过火星方面的盘查，才需要一个不知情的克隆人作为大使。</p> 我感觉到一股无法抑制的悲伤，充斥了我的心房。</p> 我想向艾玛道歉，但转念一想，我又该以什么立场向她道歉呢？</p> 不对，我为什么要道歉？我也是被害者！</p> 话到嘴边，我只是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p> “这个货仓外部，涂了特制的涂料，隔绝了飞船的初次检测。但在半月一次的例行自检中，系统发现了未知能量反应，从而对这里进行了强扫描，然后才将结果报告给我。”</p> “你怀疑过我？”我想起艾玛刚才的眼神，低声问道。</p> “对不起，洋，有那么一瞬，我……我很害怕，因为它们毕竟是你带来的，我没法判断你是否知情。但现在我确信……不如说是我希望，你是不想这么做的，对不对？”</p> 说着，她向我伸出了手，那是重新再来的机会。</p> 我毫不犹豫地握了上去。</p> “艾玛，我跟你保证，我不会做人类的罪人，我要回去跟他们问个清楚！”</p> “你不去火星了？”</p> “不去，知道这些后，我也不想去送死，我要返航。”</p> “可是啊，洋，你这么回去，地球人会放过你么？”</p> 艾玛担忧地望着我说道：“中途放弃了任务，我担心你会被他们……”</p> 我平静地说道：“即便如此，我也要返航。”</p> 艾玛似看出了我的决心，闭上眼贴在我身侧，她的体温，温暖了我冰冷的心。</p> “我会和你一起，无论结果如何，你不会寂寞。”</p> 我搂住她纤细的腰，两人再次拥抱在一起。</p> 但这次的拥抱，与一个小时前的截然不同。</p> “谢谢你，艾玛。”</p> ……</p> 我的飞船，依然停泊在艾玛船内的船坞里。</p> 飞船再次起航，只不过，目的地变成了地球。</p> 我和艾玛的感情，从热恋期过渡到平稳期。</p> 我们偶尔还是会结合到一起，但更多的时候，是相拥而眠。</p> 在钴弹的压力下，我们的感情不仅没有变得脆弱，反而更加坚韧。</p> 几天后，在卧室里。</p> “我去洗个澡，洋要一起去么？”</p> 我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虚弱地摇摇头。</p> 艾玛这几天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距离地球越近，艾玛的欲·望越强，似乎是在舒缓压力。</p> 直接导致我最近都有些应付不了她。</p> “嘻嘻，那你好好休息，我马上回来。”艾玛赤果着身体下床，走前还不忘给我一个深吻。</p> 艾玛走后，我舒服地朝后一瘫，脖子却好像硌到什么东西。</p> 我嘟囔着用手一摸，原来是一枚小巧的吊坠。</p> 吊坠是艾玛的。</p> 刚才动情的时候，我们俩都凭着本能动作。</p> 我记得，我只是粗暴地扯开她的衣服，可能是在那时候带了下来。</p> 我端详着这枚吊坠。</p> 吊坠是用粉色的金属材质做的，外形是心形，上面有银白色的纹路，十分漂亮。</p> 我心想着，以后也要送她点什么饰品时，手指下意识加重了力道，然后吊坠竟然弹开了。</p> 吊坠从中间分开变成两半，里面是两人的头部照片。</p> 一半是艾玛的脸，而另一半，则是一个陌生的男人。</p> 我僵住了。</p> 脑中飘过无数念头，但立刻甩甩头，想要摆脱这些无聊的想法。</p> 然后为自己瞬间对艾玛产生的一丝怀疑，感到羞·耻。</p> 艾玛不顾自身的安危陪我走到这，我要全身心地信任她。</p> 我相信这事一定另有隐情。</p> 于是立刻穿上睡衣，拿着吊坠去找艾玛。</p> 我相信，只要双方足够坦诚，就不会有误会产生。</p> “艾玛，艾玛？”</p> 我向浴室走去，浴室里响着哗啦啦的水声。</p> 我整理了一下表情，尽可能用轻松随便的神情，来表现我对她的信任。</p> 然后推开了浴室的门……</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号盒子〈五〉神秘入口 “艾……玛？”</p> 花洒喷洒着热水，底下却空空如也。</p> 我关上花洒，又在浴室里找了一圈，到处都没有艾玛的身影。</p> “奇怪，这是去哪了？”</p> 我离开浴室，本想直接回房间里等她。</p> 但路过展览区时，却意外发现了一点点水渍。</p> 洗完澡来这里干什么？</p> 我走进展览区，那里依旧陈列着亟待跟地球方面分享的技术，本来我相信，这些技术将会成为地火两星关系重建的桥梁。</p> 现在看来，不可能了。</p> 人呢？</p> 我大声喊着艾玛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p> 只好低头四处找寻着水渍，期望能发现一点线索。</p> 低头找了半天，我终于在一个引擎展区旁边，找到了几滴水渍。</p> 我抬头一看，这是火星研制出的飞船动力引擎模型，没什么奇怪的地方。</p> 我双手胡乱地又摸又碰，突然，展柜“轰隆隆”地动了起来，吓得我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p> 展柜向左平移了几米，底部露出一个神秘的入口。</p> 入口的尽头，幽暗深邃。</p> 跟艾玛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从没发现底下还有这样的空间啊。</p> 一瞬间，直觉让我不要下去，那下面可能有我不愿面对的东西。</p> 但是理智最终还是控制了大脑，我压低脚步声，在黑暗中扶着墙壁前行。</p> 不知走了多久，我终于见到了一丝光亮。</p> 那是一个房间，房间门楣的位置，挂着紫色的荧光灯。</p>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灯光下，房间内，传来艾玛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p> 艾玛说的应该是火星语，发音和吐字，不同于我听过的任何一种语言。</p> 让我感到吃惊的是，艾玛的声音，不同于往日在我面前时的甜美。</p> 而是冰冷、机械，就像是士兵在回答长官的问题。</p> 我偷偷溜进去，藏在黑漆漆的障碍物后面，偷眼观察艾玛。</p> 只见，她穿着我们初见时那套正式的服装，表情冷酷认真不停地对面前的仪器说着什么。</p> 那仪器时不时地发出“呲啦”的杂声，似乎在传递信息。</p> 就算在地火通道，能跟母星联系，我也不奇怪。</p> 只是我不明白，艾玛为什么要瞒着我。</p> 由于听不懂火星语，我心里一阵焦虑。</p> 忽然，右手好像碰到什么开关，房间里瞬间全亮了起来。</p> 艾玛的声音戛然而止。</p> 而更让我震惊的，是房间里的景象。</p> 一排排一列列的不明圆柱体，遍体通黑，散发着金属的光泽，它们静静地躺在玻璃做的真空柜中，挤满了室内整个空间。</p> 我刚才躲藏身形的障碍物，正是其中的一部分。</p> 我记得在哪里见过类似的景象……</p> 呵呵，那不正是我的飞船货仓么？</p> 只不过，这里的“圆柱体”体积更小，看起来更加有科技感。</p> 艾玛偏过头看着我，那种眼神让我浑身战栗不已。</p> 原来如此，这才是真正的你么。</p> “为什么非要进来呢？只剩几天而已了，明明可以幸福地死去……洋，我真替你不值。”艾玛嘲弄地看着我说道。</p> “呵呵，呵呵呵。”</p>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觉失去了一切希望，勉强笑笑道：“艾玛，能跟我解释一下么，我只想知道真相。”</p> “好吧，我真是个心软的女人。”</p> 艾玛游刃有余地伸了个懒腰，开始讲述藏在表面下的真相。</p> “你所看到的这些叫作反物质湮灭弹，爆炸的时候，会释放出大量反粒子，它会与周围环境的物质发生湮灭效应，释放出高能伽马射线。”</p> “一公克的反物质，足以产生远古时期的原子弹3倍左右的能量，这个房间里的量，足够让地球彻底消失。”</p> “这个飞船上的所有东西——包括我身上穿的衣服，全都被做了特殊标记，它们的作用，跟钴弹上面的引爆器一样。”</p> “一旦检测到目标靠近地球坐标周围，会立即引爆这里所有的湮灭弹。从这点，地球人跟我们的思路相同，还真是有趣啊。”</p> “要说有趣，整件事都很有趣。本来我们的计划，是以交换技术的名义，申请登陆地球，或者干脆抛给你们一个空壳飞船。”</p> “相信以你们的贪婪习性，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把这艘飞船拖回地球。”</p> “这飞船里的技术，对于你们落后的现况，绝对是无法拒绝的诱饵，但我竟然在半路上遇到了你。”</p> “你半点心机城府都没有，这确实一开始迷惑了我，我也尽力表演成你喜欢的模样。”</p> “我花了一段时间弄清你的虚实，并且趁此机会调查你的飞船。除了你货仓里的钴弹，花费了我一些时间，你的底细很快就被我摸清了。”</p> 艾玛得意地笑了起来，感叹道：“多么奇妙的巧合！两颗星球同时向对方投出用来毁灭对方的炸弹，还同时选择用糖衣包裹。”</p> “双方的投弹手，在半路相遇，上演一出旷古绝今的悲情爱恋！噢，我的心都要融化了！”</p> 她满脸潮·红，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身体，露出满脸病·态的笑容。</p> “我啊，最喜欢这种剧情了。我说对古地球文化感兴趣不是谎话，这种巧合拼凑的剧情，能使我异常兴奋。”</p> “在跟我的长官报告之后，我改变了计划，那就是劝说你返航，你飞船上的钴弹，虽然在我们那里是淘汰了几十年的武器，但我们依旧惧怕它带来的生态污染——包括宇宙层面上的。”</p> “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之后打算怎么做？”我缓缓问道。</p> “我会跟你抵死缠·绵，直到引爆前的一个小时。”</p> 艾玛的脸上浮现出红·晕，但已经不再可爱，“洋，我得承认，你身体的契合度跟我真的很高，我费劲演那场戏，不就是为了让你自愿返航么，否则我在摸清你的底细之后，完全可以除掉你。”</p> 我自嘲一笑道：“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么？”</p> “站在你的立场，你是可以抱怨，但这改变不了结果，你只是个劣等克隆体。火星上的克隆体，才配得上‘新人类’的名字。”</p> “即使是现在，我依然可以给你机会，放弃不该有的想法，跟我尽情欢·愉到最后吧，我会让你体验到男人的极·乐。”</p> 艾玛扭动身体，做出撩人的姿势，但我的心毫无波澜。</p> 我不死心地问道：“艾玛，难道你没想过，带我去火星上么？我并不是纯正的地球自然人啊。”</p> “不可能。”</p> “为什么？”她话中的坚决，让我不解。</p> “地球人的一切，都是愚昧且肮脏的，包括他们的造物，你也一样。”</p> 艾玛恢复冷冰冰的神色道，“你知道火星移民的真相么？”</p> 我静静地听着。</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号盒子〈六〉火星移民 “很久以前，在航空技术还未成熟的时候，人类濒临毁灭的迹象，就初现倪端。”</p> “自然资源不断匮乏，国家之间，以牺牲环境为代价的恶性竞争，地球早就走在毁灭的道路上了。”</p> “在技术完善之后，一部分人提出进行火星移民计划。但计划刚开始，就遭到了想象不到的争议。国与国之间，把重心都放在争夺利益上，甚至还引起了战争……最终，计划不到一半就天折了。”</p> “世界上，最聪明最有远见的十分之一的人类意识到，只要国家的形式不消失，人类无法真正齐心协力完成这项使命。”</p> “国家之后还有种族，还有党派，人类就是如此，永远在抱团，永远在争斗。”</p> “于是，这十分之一的人，抛弃了自己的一切身份，他们中大部分是科学家和学者，成为了火星上的第一批移民，也是最后一批。”</p> “在那之后的事情很俗套，火星上的移民代表求新，代表孜孜不倦追寻未来的新生派。”</p> “地球上的遗民代表守旧，代表以不舍故土为借口，而不愿做出改变的顽固派。两派最终的结果，只会是战争。”</p> “也许是移民和战争削减了人口，地球上的顽固派，竟然获得了喘息之机，还成立了所谓的地球联邦。”</p> “但这不过是延后了毁灭的时间，结局是不会改变的。战争结束，更高兴的是火星人，我们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向未来迈进了。”</p> “短短的几个世纪，我们的科技，已经发展到地球无法企及的层次。”</p> “而地球依然在原地踏步，直到发觉地球人失去了‘性’。我们明白，是时候解决这个不稳定因素了。否则以地球人的愚昧，很可能会选择释放愚蠢的恶意。”</p> 我听到这一愣，惊讶道：“你们一开始就知道，地球丧失‘性’的事了？”</p> “哼，当然。”</p> 艾玛不屑道，“滞凝壁和碎星带对于你们也许是鸿沟，对于我们而言只是‘稍微困难的障碍’，我们一直在监视着地球的情况，但只是因为没有效益，一直没去毁灭而已。”</p> “既然你们早知道了，有没有能解决它的方法？”</p> 我抓住了一个想法，大胆说道，“你们可以为地球解决这个问题，以此契机达成和平。你们也不希望茫茫宇宙中的人类同胞，越来越少吧。”</p> “同胞？别开玩笑了。”</p> 艾玛突然生气了，大声道，“火星人和地球人的差别，就像人与猿，别把我们与你们混为一谈！”</p> 我沉默了。</p> 艾玛的态度让我明白，火星人对于种族差异的认知，是比滞凝壁更难跨域的鸿沟。</p> 我不想再跟她谈什么火星地球，我感觉心好累好累，一切都不重要了。</p> 我拿出艾玛遗落在床上的吊坠，在她面前晃了晃，说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是谁？”</p> 艾玛下意识地摸了摸丰·满的胸前，诧异道：“原来在你这啊，你什么时候藏起来的？”</p> 然后诚实地答道，“他是我的丈夫。”</p> “你的……丈夫？”</p> “是啊。在火星上，夫妻关系只有很弱的束缚力，为了产生更优质的后代，上面提倡，与更多异性交·配。”</p> “研究表明，双方的契合度越高，后代的素质也会随之上升……”</p> 艾玛随口说着地球观念中无法接受的事情。</p> 我无力地听着，感觉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插·进我的心口。</p> “洋，如果你不是地球人，我会很乐意跟你生个孩子，你的床·上技术真的好棒！怎么样，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刚才的提议？”</p> 艾玛满脸的跃跃欲试。</p>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头脑瞬间变得异常冷静，刹那之间，我做出了最后的决断。</p> 我转身就跑。</p> 艾玛愣了一下，然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光枪，朝我拼命射击。</p> 我跑出密室，离开生活区，一路朝着我的PH3075跑去。</p> 艾玛一言不发地追杀我。</p> 有几次，我的皮肤都感受到光束的热度，幸好我在千钧一发间躲开了。</p> 我登上电梯。</p> 向上升时，艾玛几枪把电梯的升降系统打坏，我狼狈地手脚并用爬上了飞船。</p> PH3075依然简朴得可怜，但我不再嫌弃它。</p> 我三步并两步地回到驾驶舱，开始四处寻找某个东西。</p> “警告，检测到未知能量反应。”</p> 西索的话说了一半，我只感觉右腿处，一阵灼烧的剧痛袭来。</p> 一个犹如圆规画出的圆洞，出现在右腿上。</p> 我转头一瞧，艾玛正悠然站在门口，手中的光枪，正指着我的头部。</p> “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p> “呵呵。”</p> 我背靠控制台坐倒在地，桌上的文件被我撞到，洒落一地，我随手捡起一张纸，上面写着：</p> “于洋，中国人，1994年出生，2053年事故死……”</p> 如果说，于洋是我在地球的梦想，那么艾玛就是我在火星的梦想。</p> 我曾以为他们离我如此之近，却没想到，二者都是镜花水月。</p> 这一切都是如此绝望，如同一场残酷的美梦。</p> 梦醒时刻，我这个连身份都没有的克隆人，又能为这个世界留下什么呢？</p> 我微微一笑，说道：“我做了选择，一个我自己做的选择。”</p> “你在说什么呀？”艾玛偏头问道。</p> “艾玛，接着。”</p> 我向艾玛抛出一个圆罐。</p> 艾玛接过，惊讶道：“这不是那个最小号的粒子重组传送装置么，怎么会藏在这里？”</p> “你的关注点都在货仓了，当初我传送的时候没想这么多，只想传到一个我熟悉的地方，就选了驾驶舱。”</p> “好吧，谢谢你还给我。现在你能去死了么？”</p> “别急嘛，就在刚才，我把引爆器放了进去，传送到了可以引爆炸弹的地方。”</p> 艾玛脸色一紧，然后倏然放松，说道：“你不用耍小聪明，这里与火星的距离，远超传送的极限距离。你不可能……”</p> “谁说我传送的是火星了？”</p> 我淡淡一笑道，“我要引爆的不是钴弹，而是湮灭弹。你不是说过么，这船上的所有东西都做过标记，都是引爆器。”</p> “那么，那个吊坠也算吧？而地球的坐标，我恰巧记住了。”</p> 艾玛傻傻地看着我。</p> 在她表情变化的瞬间，我闭上了眼睛。</p> 我不想看到她那美丽的脸，变狰狞时的模样。</p> 炙热的光束，射穿我胸口的时候，我用心无声地向她表白：艾玛，我爱你。</p> 几秒后，广袤无垠的宇宙空间中的某处，爆发出一团绚丽的光。</p> 它如烟火一般稍纵即逝，正好可以用来悼念这段最浪漫的邂逅。</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号盒子〈一〉人造偶像 “您说什么？”我目瞪口呆地张大了嘴，傻傻地看着廖哥。</p> “别让我说第二遍，赶紧去送。”</p> “可是……”我被廖哥刚才的话震惊。</p> 想说什么，却被他脸上的不耐震住，嗫嗫诺诺地咕哝了半天。</p> “还不走？”廖哥的脸黑了。</p> “仓库……仓库在哪？我刚搬到这儿，还不熟悉……”</p> “去问！去问！没长嘴吗？这点小事还要问我？”</p> 廖哥吼了出来，蒲扇般的大手拍在桌子上，发出恐怖的噪声。</p> 旁边立着的文件夹被波及，乱七八糟地倒在桌上。</p> 廖哥手机响了。</p> 他接电话时，我趁机告辞，再不走，绝对会变成撒气桶。</p> 我合上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比刚才更恐怖的吼声：</p> “人呢？找不到了？你们是猪吗？去找！一帮傻％￥＃＠！”</p> 接下来的话，十分侮辱人格。</p> 我喘口气，抚摸了一下胸·前别着的钢笔，感觉心跳逐渐缓和下来。</p> 尽管在廖哥手下干了五年，我却依然习惯不了。</p> 廖哥的脾气坏，是公司里出了名的，偏偏老实又胆小的我，被分到他的手下。</p> 是因为没跟人事那帮家伙搞好关系么？</p> 向同事们问路，他们的态度比平常更恶劣。</p> 个个脸上像被欠了薪，对我爱答不理。</p> 也没办法，从豪华的总部，搬来这么偏僻的地方，谁都难免有怨气。</p> 我最终还是找到了仓库。</p> 在门口守着一群穿奇怪制服的家伙，制服是黑色的，没有任何标志。</p> 他们神情严肃，看见我立刻围了上来，问道：“是张骞助理么？”</p> “是我，你们是？”</p> 为首的男人掏出手机，似乎是在比对我的脸，片刻后道：“货在里面，确认交接完毕。我们还有任务，失陪。”</p> 说完，就带人急匆匆地走了。</p> 我没多想，转头推开仓库的门。</p> 四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杂物，毕竟是整个策划部的搬迁，桌椅和电脑成堆地码在四周。</p> 仓库里面很暗，仅能通过走廊照进的光，看清周围。</p> 这种烂仓库，应该没装人声控制系统，我只好摸索着墙上的开关。</p> 我按下开关，仓库却没有亮起来，可能还没通电……</p> 无奈之下，我掏出手机，借着手电光往仓库深处探寻。</p> 十分钟后，我找到了廖哥让我运的货。</p> 几个长方形的铁皮箱，排成一排摆在地上，就像是棺材，大小刚好可以放进一个人。</p> 想起廖哥刚才跟我说的话，我强忍着打开箱子察看的冲动。</p> 一边把它们搬上运输车，一边在心里默数。</p> 1，2，3，4，5……</p> 等等，不应该是四个么？我的心脏重重一跳。</p> 这时，我突然想起前几天看过的，上个世纪的一部老片，名叫《昼颜》。</p> 片中，原本老实本分的女主人公变得不贞，甚至去偷·情的起源，只是一支口红。</p> 现在，那支口红就摆在我的面前。</p> 我闭上眼，再次抚·摸·胸·前的钢笔，每次心绪不宁，这老伙计总能让我平静下来。</p> 犹豫片刻，我睁开眼，把第五个箱子也搬上车。</p> 仓库直通地下车库，我将运输车直接开进车库，行驶到我的小货车旁停下。</p> 我的座驾非常显眼，因为整个车库停着的，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无轮车。</p> 我这辆破旧的有轮车，就像是上个世纪的古董，丑得要命。</p> 我把箱子搬上货车，然后掏出车钥匙，点火，发动机发出“嗤嗤嗤”的声音。</p> 汽油味和车身的颤抖，带给我的是脚踏实地的安心感，</p> 磁力悬浮的无轮车，虽然速度快，又能在天上飞来飞去，但我总是坐不习惯。</p> 以往每当点火时，我就开始感叹，但今天，我的脑子却被车里的货填满。</p> 我是笑哈哈娱乐公司的员工，准确来说，是艺人的生活助理。</p> 工作职责，主要是开这辆小破车，替艺人们搬行李——实际上，多数时候是替上司搬家。</p> 生活助理也有很多档次，能经常接触艺人的，就属于第一档。</p> 他们替艺人端茶倒水，订车买票，干的活也不累。</p> 第二档偶尔能接触艺人，他们跟在第一档身后，干一些诸如拉箱子、打扫之类的体力活。</p> 最后第三档——也就是我这种，连艺人面都见不到，经常要布置艺人要去的场所。</p> 等布景什么都拉起来了，艺人也要来了，我们就会被告知，前往下一个地点，继续卖苦力。</p> 也正因为如此，进公司五年来，我从未亲眼见过Linda一次。</p> Linda是公司旗下最红的女艺人之一，天使的脸蛋，魔鬼的身材。</p> 2120年以一首《可爱又迷人的我》夺得“创造2120”人气冠军，随后以组合C位的身份出道，</p> vocal＆dance＆rap＆原创全能担当，五年前单飞，签进了现在的笑哈哈娱乐公司。</p> 我在Linda还没出名时，就是她的粉丝了。</p> 那时候，她在某个视频网站上，只有一千多个粉丝。</p> 后来她参加节目，C位出道，团体解散单飞，我都密切关注着。</p> 也是因为她，我才放弃大学学的历史专业，一头扎进了她所在的公司。</p> 按照廖哥给的地址，我将货车里的箱子，按照上面的编号依次送完。</p> 送货的过程很低调，每送完一家，我都会让收货人签一份条款苛刻的保证书。</p> 他们眼都不眨就签了字，然后迫不及待地将箱子搬回住处。</p> 收齐保证书，我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天早黑了，现在大概是晚上八点半。</p> 饥肠辘辘地赶回家，我顾不得胃部的焦灼感，将车上剩下的第五个箱子搬进屋子。</p> 一把关上门，上锁，然后呆呆地看着它。</p> 我把别着的钢笔摘下，紧紧攥住，咽了口唾沫，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在脑中浮现又湮灭。</p> 开了箱子可能就不能回头，我清楚这一点。</p> 最终，我下定决心。</p> 我打开了箱子。</p> ……</p> 随着箱子打开，散发出许多白色的气体，如同干冰一般。</p> 待气体彻底散尽，一具完美的女性胴·体，展露在我面前。</p> 高耸的凶部，纤细的腰肢，紧致的大腿，精致的小脚……</p> 这具身体，简直会让维纳斯黯然失色。</p> 最重要的，她的面孔，正是我的偶像Linda！</p> 我看呆了。</p> 如果你追了十多年的偶像，突然赤身果体地躺在面前，那会是怎样一种冲击？</p> 我感觉脑袋晕乎乎的，眼睛却移不开她的脸。</p> 突然，她长长的睫毛一颤，随即睁开了眼。</p> 视线交错，我沉醉在她纯粹的瞳色中，直到她开口打破了沉默。</p> “你是……”</p> “我，你，不是——”我手忙脚乱，不知该怎么说。</p> 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你知道你是谁吧？”</p> 她从箱子中坐起来，可爱的小脸，露出懵懂的神情，随后被洞悉一切的清醒所代替。</p> “当然，我是Linda。这具身体，以及身体里的记忆，还有灵魂，都是她——尽管只是人造人，但在与您共同生活的一个月里，我就是Linda。”</p> “上门偶像”企划，通过生物科技制造的人造偶像。</p> 拥有和真人相同的身体和记忆，皮肤和骨骼，五感和思想。</p> 他们全都具备，并且与真人无异。</p> 受了伤会流血，感到悲伤会流泪，她们是名副其实的人造生命。</p> 刚从廖哥那听说这个企划时，我也十分震惊。</p> 我今天的任务，就是把这些人造偶像，送到她们未来一个月将要相处的对象家中。</p> 对象是策划部从粉丝中，经过层层选拔，最终挑选了四个家庭。</p> 这些人造偶像，将要与粉丝一起生活一个月，目的是回馈粉丝。</p> 对于粉丝来说，近距离接触偶像的机会，简直能幸福得晕过去！</p> 更别说还住在一起，同吃同喝同玩……同睡这点有待商榷……</p> 而且还是整整一个月，不管怎么想这都太离谱了。</p> 还有人造人，虽然这是上个世纪的影视里就出现的概念，但具体实现，还是在几年前。</p> 当时，这项技术的发表，并没有大张旗鼓，好像是官方有意的。</p> 具体的产品也没发布，人们也就慢慢淡忘了。</p> 没想到，竟然做出了实物，还是这么完美的实物。</p> “请问，您的名字是？”</p> 我还在愣神，她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p> “啊啊，我叫张骞，弓长张，骞是赛字头下面一个马，有点难写，汉武帝时期也有个张骞，他是出使西域的使节，我跟他同名，呵呵呵……”</p>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p> 看我紧张得手舞足蹈的样子，她噗嗤一声笑了。</p> “现在很少有人这么介绍自己呢，也很少有人取这种古怪的名字。”</p> “嗯……”</p> 确实，22世纪，人们取名都尽量简单易懂。</p> 比如郑美丽，王有钱，郭大富之类的，廖哥的全名就是廖大勇。</p> 像我这种名字，大街上找十个人，保准没有认得的，找一百个还有点希望。</p> 听说在现代字典里，有很多复杂的汉字被移除了，只有翻阅上个世纪的旧版才能找到。</p> “抱歉，我有些奇怪。”</p> “不不，挺有趣的。”</p> 她露出笑容，“在继续聊天之前，能否给我件衣服？如果您允许的话。”</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号盒子〈二〉泡面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去拿！”我满脸通红地跑出客厅。</p> 在衣柜给她翻找衣服时，脑中却不断回荡那句话：</p> “如果您允许的话。”</p> 如果我不允许，会怎样？</p> 我看过保证书上的条款，其中一条这样写着：“人造偶像的行为，会遵从Linda本人的思考模式。但只要强制命令，人造偶像一定会服从。”</p> “停！”</p> 我突兀地叫了一声。</p> 偶尔进行一些不堪回首的回忆时，我就会这样叫醒自己。</p> 我找了一件T恤和大号的沙滩裤，除此之外，实在没有适合她穿的。</p> 回到客厅，我别过头，把衣服递给她，说道：“请凑合穿一下，内·衣的话没办法，明天再买吧，今天有些晚了。”</p> 她轻轻嗯了一声，接过衣服开始穿。</p> 穿好之后，我转过头看着她，两件过时的破布，依然把她衬得光彩照人。</p> “额……要是没别的事，今天就先休息吧。”</p> “嗯？现在？”</p> 现在才九点多，这个时代，人们平均就寝时间，是凌晨一点钟左右，上班时间平均是早上十点钟。</p> 所以这个时间，基本没人会睡觉。</p> “嗯，有些累了，你就睡沙发上吧，我给你拿被子去。”</p> 把被子塞到她手中，我逃一般回到卧室，没脱衣服就躺在了床上。</p> 没洗澡也没吃饭，感觉身上又黏又累，心里乱成一团麻。</p>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p>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偶尔的想入非非，让我有些害怕，只好把自己关在屋里。</p> 另外，我又开始担忧。</p> 虽说仓库没通电，监控也应该没运行，但保不齐还是会被人发现。</p> 我不清楚为什么会多出一个箱子，或许是廖哥给自己留的？</p> 或许是制造商送错了数量？</p> 各个部门的对接，经常存在混乱，出现疏忽很正常。</p> 如果真的追查起来，我应该想好一套说辞……</p> 做贼心虚的焦虑感，和见到偶像的兴奋感，交替折磨着我的神经，我第一次毫无准备地进入了梦乡。</p> ……</p> 第二天一早，我七点多就醒了，来到客厅，她在沙发上睡得正熟。</p> Linda的睡颜犹如天使一般，我忍不住多看了半分钟，才走出家门。</p> 到公司才八点多。</p> 这时候，大多数上班族还在梦中，我独自坐在工位上思考着说辞，以应付一会儿有可能出现的诘问。</p> 发呆一个小时，最后除了死鸭子嘴硬，没想出别的办法。</p> 反正没有监控，我就说只有四个箱子，他们能拿我怎么样？</p> 如果不是因为人造偶像的诱·惑实在太大，我绝不会做出这种顺手牵羊的事。</p> 这跟我做人的原则不符。</p> 虽然可笑，但我是个有原则的人。</p> 我突然心中一颤，出门之前，应该嘱咐她待在家别出去。</p> 万一公司的人，在我家附近看见她，我就百口莫辩了。</p> 可是看她睡得那么香，我怎么忍心吵醒她。</p> 在胡思乱想中，被廖哥叫去，把收齐的保证书交给他后，我就匆匆被他赶出了办公室。</p> 难道没人发现异常？</p> 我在松口了气的同时，又有些窃喜。</p> 窃喜的是，我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跟家里的Linda生活一个月了。</p> 不，不止一个月，公司可能没有我家里这个的记录，就算到了一个月，也不会被回收。</p> 那我岂不是永远都能跟她在一起了？</p> 一想到这个可能，我的心就热得发烫，恨不得赶紧下班，回到有她的家。</p> 从没感觉一天如此漫长过。</p> 今天公司乱糟糟的，廖哥和一些高层被叫去总部开会，好像发生什么事情，我这种三等助理，像个没事人一样发呆。</p> 到了下午人几乎走光了，领导不在，又没有工作，大家理所当然会提前下班。</p> 以往，我会坚持到规定的下班时间，但今天却开了小差。</p> 我火急火燎地开着小货车向家里冲，生怕一开家门，谁也没在，昨天的一切只是一场梦。</p> 破旧的小货车，被我开出了无轮车的速度。</p> 停车，熄火，我三步并两步地爬上楼梯，一把拉开公寓的门。</p> 一个裹着浴巾的漂亮女孩，嘴里叼着半个面包。</p> 一只手抓着我前天买的盒装牛奶，另一只手抓着两根蒜蓉味的香肠。</p> 冰箱门开着，女孩雪白的脚，伸在半空中，像要去够，并完成一个往回勾的动作。</p> 纤细而诱·人的大腿，从浴巾中露了出来。</p> 看见我回来，她吓了一跳，嘴中的面包都掉了。</p>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将手中的食物放下。</p> 不好意思地朝我低头道：“对不起，我实在太饿了，就看看有没有吃的啊，我刚才还洗了澡，马上就收拾……”</p> 是我疏忽了。</p> 人造人跟人类一样，有着正常的新陈代谢，不吃东西当然会饿。</p> 自从昨晚被我唤醒，她到现在什么都没吃，一直饿着在家等我。</p> 看她这幅小心的样子，我心底止不住的愧疚。</p> “对不起，我一个人住惯了……我马上叫外卖！”</p> “不用了，我已经不饿了。”</p> “咕～”</p> 胃肠反射的声音从她的肚子发出，她的俏脸，刹那间红了个透！</p> 看她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我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说道：</p> “没关系的，不要跟我客气，我也要吃饭的，想吃什么？跟我随便说。”</p> “可以么？”</p> 她红·晕未退的脸上，浮现出期待，我毫不犹豫地点头。</p> ……</p> 十五分钟后，我在煤气灶上，煮着一锅加了蛋的泡面。</p> “真的可以么？你最想吃的就是这个？”我看着身旁两眼放光的她。</p> “嗯嗯，红姐绝对不会让我吃这个，出道以后我就没吃过，有时在梦里，都在想它的味道。”</p> 红姐是Linda的经纪人。</p> 泡面这种垃圾食品，是身材的大敌。</p> 笑哈哈公司，又是出了名的对艺人管理严格，饮食上的管控，到了苛刻的地步。</p> 我爱怜地看着她。</p> 此刻，穿着便服的她，不是台上光芒万丈的偶像，只是一个贪嘴的邻家少女。</p> 这样想着，一开始的生疏感和距离感，自然散去好多。</p> 我随口说道：“冰箱里有午餐肉，放进去一起煮味道会更好。”</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号盒子〈三〉钢笔 “我去拿。”她迫不及待地朝冰箱跑去。</p> 我情不自禁地翘起嘴角，愉悦地哼起歌来。</p> 回来时，她听见我哼的调子，一脸惊讶地说道：“你在哼的是《简单的我》？”</p> “啊啊，有点兴奋过头，就不小心哼出声了。”我有些害羞地挠挠头。</p> “我只是有点吃惊，这么早的歌，你竟然也知道啊，明明不怎么火。”</p> 这首《简单的我》，是她出道前写的，发布在一个冷门的视频网站上，并没有正式发行。</p> 当时，她在学校的新年晚会上，演唱了这首歌。</p> 台下鼓掌的人不多，几乎可以算是黑历史了。</p> “我觉得很好听，很让人安心，我非常非常喜欢。”</p> 我求生欲极强地又加了一句，“当然，你的其他歌，我也很喜欢。”</p> 她目光奇异地看着我，那种审视的目光，让我微微发毛。</p> 随后又恢复原样，将午餐肉递给我。</p> 泡面煮好后，我们风卷残云地在五分钟内吃光，然后意犹未尽地又煮了一锅……</p> 把汤喝尽后，我们心满意足地瘫在沙发上，好久没有这么幸福地吃过东西了。</p> 收拾完餐具，我们开始饭后闲聊。</p> 她问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p> “我算是你的助理吧。”</p> 她听这话一愣。</p> 我苦笑着，把我这三等助理的情况，跟她介绍了一遍，唯独隐瞒了偷偷把她带回来这件事，只说我也是被选中的幸运粉丝。</p> “是这样啊……红姐从没跟我说过这些事，你说的廖哥，廖大勇，我倒是见过几次，他老跟在企划部的马部长后面，看起来也没那么可怕啊。”</p> 我笑笑。</p> 廖哥不过是马部长手底下的马仔，他的臭脸怎么可能会让上司看到？</p> 不过，以Linda的视角，来谈公司里的事情，感觉还蛮新奇的。</p> 这人造人，果然继承了本人的思维和记忆，既像是inda本人的反应，又让我在原本的基础上，对她有了新的认识。</p> 又聊了一会儿，话题渐渐打开，她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道：“张骞，我觉得你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p> “为什么这么说？”我有些诧异。</p> “各种吧……其实我以为，你昨天半夜会突然扑上来，但你却一直睡到天亮。”</p> “怎么会呢？那不是犯罪么……”我慌乱地摆摆手。</p>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确实有过一瞬间这样的念头，但马上被我摁死了。</p> “为什么是犯罪呢？我……人造人没法反抗你的命令，只要你命令，我就必须顺从。”</p> “说是这么说，但那应该是人类保护自己的措施，不应该用在强迫对方上。”</p> “哦？”</p> 她的语调二声上扬，又突然指了下我胸·前的钢笔道，“那是什么？是笔么？”</p> 我把老伙计摘下，递给她，道：“这是钢笔。算是被时代淘汰的物品吧，要用墨水和纸写字，是不是很麻烦？不，那样不行，要把笔帽拔开才能写……”</p> 她似乎很困扰。</p> 我想到，也许她不明白什么是“笔帽”，只好拿过笔来，亲自演示了一遍。</p> 也不怪她，现在人们很少写字，语音识别和人机交互的技术很成熟，偶尔需要亲笔写字，也只是签名。</p> 即使签名用的也是电子笔，或是直接用手指。</p> 也许再过个十几年，连“笔”这种东西都会消失吧。</p> 说起来，很多字已经消失了。</p> 前面也提过，不只是人名，像是公司名，地名，商铺名都越来越简单。</p> 拿同行公司举例，我们公司叫“笑哈哈”，还有诸如“乐呵呵”“美滋滋”的娱乐公司。</p> 公司给艺人创作的歌曲，也越来越“通俗易懂”。</p> 去年有一首火遍全国的神曲，整首歌只有一个字，十分洗脑。</p> 引领了一波争相创作“一字歌”的风潮。</p> 记得以前在书上看过，文字的诞生，是人类进入文明社会的标志之一。</p> 或许，进入更高文明的社会之后，就不需要文字了吧？</p> 我脑中飘过这些无聊的想法，看着她新奇地写写画画，说道：“这是‘英雄’系列的最后一批钢笔，我从二手市场淘到的。”</p> “哦，‘英雄’是曾经很著名的钢笔品牌，虽然早就消失了……我很喜欢这支笔，它是我的宝物，虽然用不上，但只要带着它，我就会安心。”</p> 听到这话，她突然小心翼翼地将笔还给我：“原来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早知道我就不碰了。”</p> “没关系，你又没乱用。”</p> 她直勾勾地盯着我，莞尔一笑道：“所以我说，你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p> “喂——”</p> 我话一出口不禁一愣，不知该叫她什么好。</p> 叫Linda的话怪怪的。</p> 况且，还有其他四人家里也有Linda，我本能地不想用跟他们同样的称谓。</p> 想了想，头脑一热道，“我叫你玉若行么？”</p> 萧玉若是Linda的本名，</p> 媒体只宣传艺名，她的本名，还是我从那个久远的视频网站里得知的。</p> 她呆住，过了半晌，轻若蚊蚋地“嗯”了一声。</p> 我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窃喜，连本来要说什么都忘了。</p> ……</p> “升职的机会，想不想要？”</p> 廖哥把我叫进办公室，第一句话，就让我猝不及防。</p> 我谨慎地答道：“感谢廖哥，最近有大型活动的行程么？”</p> “这次是只有你能做的事，我记得你学过采访吧。”</p> “会一点，但没有实际做过。”</p> “那就行了。”</p> 廖哥反常地对我露出笑脸，从老板椅上走过来，一把搂住我的肩膀，“还记得前一阵让你送的那批‘货’么？”</p> 我心里“咯噔”一下，表面平静道：“记得。”</p> “那批东西不好见人，所以公司只选了四个人。既然是回馈粉丝，自然需要反馈。”</p> “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嘴严实，又知道他们住哪，我就选了你，去做反馈调查。”</p> 原来如此，我放下心，问道：“那我主要调查什么呢？”</p> “什么都行，问他们都跟人造娃娃做什么了，满意不满意，哪里还需要改进，问的全面点儿，有趣点儿。”</p> 忽略了有些奇怪的形容词，我说道：“只有这些的话，那做线上问卷，会简单点吧。”</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号盒子〈四〉公子的家 “那……那怎么能体现出我们公司的诚意呢？其他的你都不用管，准备好采访的问题，回访之后，交给我一份报告，就先这样吧！”</p> 廖哥的眉间，又隐隐出现不耐的迹象。</p> 我见好就收，答应一声，就往外走。</p> “小张……”</p> 闻言，我回过头。</p> 廖哥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我，“好好干。”</p> “喔。”我莫名其妙地关上办公室的门。</p> ……</p> 回访从明天开始，我马上写了一份采访提纲，把问题的方向，大致确定下来。</p> 剩下的具体内容，回家再想。</p> 回家的路上，心情异常轻松，这是第一份送货以外的工作，我很想抓住这次机会，况且廖哥给出了升职的诱惑。</p> “玉若，我回来啦。”</p> 我打开门，玉若却没像往常一样迎上来。</p> 已经过了半个月，我跟玉若相处得非常融洽了。</p> 我白天上班时，她就会在家研究做饭，打扫屋子，偶尔还会乔装陪我出去购物……</p> 说句自恋的话，我们简直成为了一对模范夫妻。</p> “玉若？”我边喊边找。</p> 厨房里灶上的粥还冒着热气，但人却不在。</p> 我走到卧室，玉若背对着我坐在床上，夕照的缘故，我看不清她的脸。</p> “骞，假如有个美梦，继续做下去可能会变成噩梦，也可以立即醒来，你会选哪个？”</p>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我凭直觉答道：“继续做下去吧，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变成噩梦，美梦做一天算一天，多一天也是赚的。”</p> “这样啊……”</p> 她转过身，表情跟平常一样，嘱咐道：“先去洗澡吧，衣服都弄脏了，脱下来我洗，洗完澡再吃饭。”</p> “哦哦。”</p> 虽然觉得衣服没怎么脏，但我对她的嘱咐没有抵抗力，乖乖原话照办。</p> 洗完澡后，我一身清爽地来到客厅。</p> 玉若已经做好饭，等我坐下，才拿起碗筷。</p> 吃饭前，我把接到新工作的事情，跟玉若说了，十分高兴道：“玉若，自从你来，不仅生活质量提高了，工作也有了起色，真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p> 玉若的反应有些奇怪。</p> 她认真地望着我，问道：“抽中我，你觉得幸运么？”</p> 我没抽中你，是我偷回的你啊！</p> 我说不出口，生怕一旦说出实情，她就会离我而去。</p> “抽中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p> 再过一阵，我会跟她坦白的。</p> 再过一阵子，那时我就向她表白。</p> 人造人又怎么样？</p> 她不是Linda，是我的玉若。</p> “嗯，遇到你，我也很幸运。”</p> 闻言，我笑了笑，开始吃饭，不经意暼过玉若的脸，不禁一愣。</p> “玉若，你在哭吗？”</p> 她没回答我，而是哭着把饭吃完了。</p> 玉若的反常，只有那一次，转天就恢复如常。</p> 我也做好了采访准备，开始按照上次送货的地址，挨家回访。</p> 为了保护隐私，我用代号来称呼这四位幸运粉丝，他们分别是“公子”、“少女”、“阿宅”和“屁孩”。</p> 第一站是公子的家，他家的庭院豪华到夸张，典型的豪门大户。</p> 我在气派的门廊下等了好久，终于获得了进入的许可。</p> 穿着得体的佣人，带我一路穿越令人眼花缭乱的花园小路，来到了一处阴凉地。</p> 巨大的阳伞底下，穿着洋气百褶裙的1号人造偶像，与帅气的公子相依而坐。</p> 他们身后，站着五六个随时听候差遣的佣人。</p> 这阵仗，让我不由有些紧张。</p> 我走到他们对面的位置坐下，客气道：“叨扰两位了，今天我代表公司，对这次活动做一个满意度调查，请两位畅所欲言。”</p> “您好，张先生，我对贵公司的这次活动非常满意。”</p> 公子长相英俊，他一脸阳光的笑意，彬彬有礼地说道“Linda小姐，正如我料想的一般天真可爱，而且她在短短的半个月中，正迅速学习着成为一名淑女。是不是，亲爱的？”</p> 1号Linda的身体，微不可查地一抖，微笑道：“是的。”</p> “我算是Linda的狂热粉了，之前以她的名义，买下一处地产，命名为Linda大厦，我想把那里建成所有Linda追随者的乐园，可惜被她本人婉拒了。”</p> “之后多次请她共进晚餐，也被谢绝，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呢……是吧，亲爱的？”</p> 1号嘴角含笑，点了点头。</p> “这时你们通知我被选中了，OMG，我真是太幸福了！”公子双手合十，表情虔诚。</p> “我一度以为，是上帝听到了我的呼唤，她真的活生生地来到了我的眼前，我的女神！”</p> 说着，他含情脉脉地望向1号，1号也动情地回望。</p> 看见这一幕，我感到一丝不适。</p> 那副跟玉若一模一样的面孔，正对着其他男人，露出本该属于我的笑容。</p> 采访继续。</p> 我又问了一些七七八八的琐事。</p> 大部分时间是公子作答。</p> 偶尔我将话题引向1号，她还没说两句，话头又被公子抢走。</p> 是以整场采访下来，1号大部分时间在“嗯·嗯·啊·啊”。</p> 公子则一直在自我陶醉，还常常来一句：“是不是，亲爱的？”</p> 告辞的时候，我与公子握手之后，准备转身离开。</p> 公子突然对1号说道：“亲爱的，你是不是忘了什么？”</p> 1号站在那里，脸上露出一丝无助。</p> “没……没有吧？”</p> “你可真迷糊，作为淑女，客人就要走了，你一定会表示出主人家的热情吧，嗯？一定会吧？”</p> 公子在笑，但声音却让人发憷。</p> “喔……哦哦！”</p> 1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桌底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双手递给我。</p> “张先生，这是我亲手制作的点心，请务必收下！”</p> “收下吧，虽然还有瑕疵，但这里面，可是有她要成为一名淑女的决心哦。”</p> 公子热情地说道。</p> 我去接过木盒，却发现1号举着盒子的手，不停在抖。</p> ……</p> 第二站，少女的家。</p> 少女是个学生，十七八岁，住在一间20多平的单人公寓里。</p> 我进她家以后，她邀我坐在屋里唯一的沙发上。</p> 她自己和2号Linda，只能坐在床上。</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号盒子〈五〉项目研究所 “大叔，你要问啥，麻烦快一点。”少女聚精会神地翻着手机，说话时，心不在焉。</p> 我四处张望着。</p> 狭小的室内空间里，贴满了Linda的各种造型的海报。</p> 少女显然是个颜控。</p> 2号身上穿着各种花里胡哨的衣服，似乎成为了少女尝试想法的模特。</p> 我刚要说话，她却神经质地说道：“又涨了！”</p> “什么？？？”</p> “粉丝啊，我的粉丝啊！”</p> 少女笑着炫耀道，“大叔，你玩‘颤音’么？”</p> 颤音是一个短视频平台，热度比较高，老少皆宜。</p> 我却不太感冒，于是摇了摇头。</p> “切，真土。”</p> 少女露出鄙视的神情，举起手机，在我面前晃了晃，“一百万，看清楚，我马上就一百万粉丝啦，哈哈哈！”</p> 虽然只是一瞥，但我注意到，视频里竟然出现了2号。</p> 我赶忙把手机夺过，翻看她上传的视频，竟然全都是不同衣着的2号！</p> “你干什么呀！”</p> 少女生气地抢回手机，愤怒地把我推开。</p> “你违反了规定！”</p> 我眉头紧皱，“保证书上规定‘本活动的一切事务，禁止对外界公开’。”</p> “我又没提活动的事，他们瞎猜，我又管不住。”</p> “你这是狡辩！”</p> “我糙，你他·么一个臭打工的，别他·妈给脸不要脸啊！”</p> 少女的嘴中，吐出异常难听的脏话，“滚！”</p> 我灰头土脸地被赶出门外，没能跟2号说上一句话。</p> ……</p> 第三站，阿宅的家。</p> 阿宅的父母接待了我，他们是一对说话慢声慢气的中年夫妇。</p> 得知他们才四十多岁时，我吓了一跳，因为他们外表看起来，至少老了十岁。</p> “儿子在楼上住，他有些害羞，平时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阿宅的父亲说道。</p> “一直？那他出去工作怎么办？”</p> “阿宅学习成绩可好了，可惜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我们都相信他会找到的，毕竟我们阿宅从小就很乖……”</p> 夫妇二人说起儿子，话匣子就打开了。</p> “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能跟他本人聊聊。”</p> 我迫不得已打断了对话，因为这跟我来的目的，毫不相关。</p> 阿宅的母亲上楼，两分钟后下来，冲我摇了摇头。</p> 听说，3号Linda被阿宅搬进房间后，就没出来过。</p> 阿宅不开门，采访也没法进行，我只得告别这对夫妇，去往最后一站。</p> ……</p> 第四站，屁孩的家。</p> 屁孩是个小学生，他父母和4号Linda一起，在客厅接待了我。</p> 相比前三家，4号的生活是最正常的。</p> 屁孩的父母都要上班，平时父母不在时，就由4号陪屁孩玩。</p> “Linda姐姐对我可好了！”</p> 屁孩纯真地笑着，4号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p> “孩子他妈忙不过来的时候，Linda小姐还会帮忙做家务，真是帮大忙了。”屁孩的父亲说道。</p> “虽然是人造人，但我们都把她当家庭成员来看待。”屁孩的母亲，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p> 他们的话，让我的心获得些许安慰。</p> ……</p> 完成了采访，我回到家，把今天采访的事情，跟玉若说了。</p> “很不错哦，通过这次活动，见识了不一样的世界。”</p> 灯光的掩映下，玉若露出了偶像标志的假笑。</p> ……</p> 转天一早。</p> 我在廖哥办公室门口，正要敲门，里面传来说话声。</p> “娃娃们一切正常，耐用性上比预计的好多了。”</p> “精神上呢？”</p> “命令可以防止情绪崩溃，这点比正常人类要强。”</p> “哈哈，不错，老马，你的功劳很大。”</p> “哎哟，应该的应该的，小廖，快送送！”</p> 脚步声临近，我赶忙躲到一边。</p> 办公室的门打开，里面率先走出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中年男人。</p> 制服的款式，跟当初守着仓库的那群人一样。</p> 紧随其后的，是油头粉面的策划部马部长。</p> 最后才是廖哥。</p> 中年人很有气势，马部长谄媚地陪着笑，廖哥竟然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p> 我见到这场面，立刻侧过身子，低下头，等三人离开，才抬起头来。</p> 不一会儿，廖哥单独回来。</p> 看见是我，又恢复了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p> 他手往屋里一指，示意我进去。</p> “说吧，什么事？”廖哥大大咧咧在老板椅上坐下。</p> “廖哥，我已经完成了一轮回访，这是报告。”我把厚厚一摞的文件，用双手递过去。</p> “嗯。”</p> 廖哥随便翻了几页，就将我一整晚的劳动成果扔到一边。</p> 我低头站在原地。</p> 廖哥逼人的眼神投射过来，似乎在质问我，为何还不滚蛋。</p> 我紧握住钢笔，老伙计给了我力量。</p> 我大声说道：“公司举办的这次活动，根本就不是为了回馈粉丝吧！”</p> 廖哥没有大发雷霆，而是眉头一皱道：“你刚才听到了什么？”</p> “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而已。”</p> 我故意说得模糊不清，“我实在觉得很奇怪，包括这次活动的初衷，粉丝面对偶像，能保持常态才奇怪吧，公司就不怕闹出乱子么？”</p> 廖哥点了根烟，吸了口吐在我脸上，然后歪嘴一笑道：“告诉你也没关系。”</p> “这个项目，是某个研究所，跟策划部共同合作的，我们之所以从总部搬过来，全都是因为项目需要。”</p> 廖哥的第一句话，就让我有些傻了。</p> 整个策划部的搬迁，竟然只是为了这一件事？！</p> 接下来的话，更让我震惊。</p> “这座大厦，有一半楼层在研究所的名下，他们利用我们公司的渠道，做成品实验，这四个人造偶像就是第一批产品。”</p> “我们早在四个幸运粉丝的家里，安满了隐蔽摄像头——针尖大小的圆点，粉丝跟娃娃们的一举一动，我们都了若指掌。”</p> “公司则利用这个机会，打算拍一部火爆全国的真人秀。你想想，首款偶像与粉丝如此近距离接触的节目，绝对会引发轰动！”</p> “绝对会完蛋，如果看到节目里的Linda受到一丁点委屈，公司会被愤怒的粉丝爆破吧。”听完之后，我冷静地说道。</p> 廖哥却冷笑道，“哼，啥叫真人秀，有剧情才叫真人秀。”</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号盒子〈六〉奇怪的人 廖哥接着说道，“粉丝生气不要紧，只要在最后关头声明，是由人造人出演就行，事件不仅会平息，节目还会更火。”</p> 听完这话，一股无名之火，在我心中燃起。</p> 我站起身来，头一次强硬地冲廖哥质问道：“那你们还让我去做什么回访？！你们根本就不关心人造人会被怎么样吧！”</p> 廖哥似乎觉得激怒我很有趣，挑衅似的答道：“知道我们私底下怎么叫她们么？会动的充·气娃娃。”</p> “不过是人造的玩具而已，被怎么糟·蹋都没关系。应该说，我们更希望她们被狠狠蹂·躏。”</p> “要不节目也没人看，研究所也得不到想要的数据。”</p> “你不过是被派过去增加节目素材的，毕竟娃娃们不能出门，就当备采了。放心吧，后期会好好剪辑的，你的素材一定会用上。”</p> “我没在说这个——”</p> “注意你的身份，跟你说这些，不代表你有资格发表意见。”</p> 廖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现在，滚吧。”</p> ……</p> 我心灰意冷地回到家。</p> 看见玉若，我再也受不了，抱住她，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p> “不应该是这样的，人造人是人，跟我们一样。”</p> 我不停地着说出我的想法。</p> 我想承认人造人的尊严，不然玉若是什么？</p> 我从没把玉若当做人造人看待，所以廖哥说的话，才让我无法接受。</p> 玉若轻抚着我的背，我似乎听见了她的叹息声。</p> ……</p> 就这样，混混沌沌过了半个月。</p> 这段时间廖哥没再理睬过我，眼看一月之期越来越近，我渴望着人造偶像解脱的日子，赶紧到来。</p> 就在月底那天，颤音上的一场直播，引爆了网络。</p> 看到新闻，我赶忙在手机上下载了颤音，点开那个人气第一的直播间。</p> 直播间里，少女正拉着奇装异服的2号Linda，坐在她们住的公寓阳台上，下面就是车来车往的马路。</p>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你们不是骂我作假嘛！傻x们，今天让你们见识一下！”</p> 少女转向2号，命令道，“打个招呼。”</p> “各位朋友好，我是Linda。”2号露出甜美的笑容。</p> 直播间瞬间被引爆，弹幕全都在刷“怎么可能？”“是活的么？”“好棒好棒”之类的。</p> 我二话不说，从公司开着小货车，就朝少女家里赶，我突然有种异常不详的预感。</p> 行驶中，我依然关注着直播间的情况，事态逐渐开始失控。</p> “我就是Linda的主人，我叫她穿什么，她就穿什么，我叫她脱，她就得脱。”</p> 少女露出疯狂的神色，得意道，“那些骂过我的傻×们，我记着你们，从现在开始，你们每一人叫我‘奶·奶’，给我认错，我就叫她脱一件衣服。”</p> 此言一出，直播间哗然一片，满屏都是叫奶·奶的弹幕。</p> 曾经骂过少女的人，更是被喷的体无完肤。</p> 这时，我终于到达少女的家。</p> 她家大门紧锁，情急之下，我用尽全身力量，撞开了门。</p> “哟，是讨厌的大叔啊。”少女云淡风轻地看了我一眼，满脸不在乎的样子。</p> 而旁边的2号，此时脱到只剩内·裤和凶罩。</p> “你到底想干什么！？”</p> “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没有了Linda，我就没有活着的价值。”少女直直地盯着我。</p> “你是来抢走她的吧？”</p> 我连忙摆手道：“不，不，活动确实是今天结束，回收的人还没来……”</p> “总会来的吧。”</p> 少女呵呵一笑道，“她就是我的全部，你知道刚才一会儿，我涨了多少粉丝么？我现在已经有一千万粉丝啦！哦呼！耶！”</p> 她坐在阳台边沿，欢快地蹬着腿。</p> 旁边的2号，双目无神地看着她。</p>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p> “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少女说完，朝着2号吻了过去。</p> 双·唇相触的瞬间，直播间的人气，到达了历史最高·潮。</p> 与此同时，少女搂住了2号的肩，两人向后一仰。</p> “不！”</p> 我扑了过去，渴望能拉住她们的手。</p> 慌乱之间，我抓住了2号衣服的衣角，2号也向我伸出了手。</p> 但我也只抓住了衣角。</p> ……</p> 当我赶到楼下时，已经围起了不少人，不论什么时代，都不缺冷眼旁观的好事者。</p> 我左冲右撞地挤开人群。</p> 只看到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纠缠在一起。</p> 旁边的地上，少女用来直播的手机，被摔得破破烂烂，碎成好几块的屏幕上，依旧滚动着弹幕。</p> 我走到2号的尸体旁，看见她身下的血，喃喃自语道：“这不也是红色的么……”</p> 我的英雄牌钢笔，掉在2号的手边。</p> 刚才的最后一刻，她因求生而伸出的手，只抓住了这支笔。</p> 我捡起钢笔。</p> 笔身已经被摔烂了，笔帽也摔散了，掉落的黑漆下，露出一个针尖大小的圆点。</p> 那是隐蔽摄像头。</p> 我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钢笔。</p> 在公司时我从未摘下过它，我也从未把它交给其他人。</p> 能够接触到它的，只有我和……</p> 我的心，骤然收紧，发疯似的开车回家。</p> 推开家门，等待我的不是玉若，而是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p> 我见过他，他就是当时守在仓库前，跟我交接的那人。</p> “张骞先生，请跟我走一趟。</p> ……</p> 在一间类似审讯室的房间里，我跟黑衣男人相对而坐。</p> 他给我倒了杯水，然后自我介绍起来：“我叫王浩，是你的负责人，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p> “我只想知道真相……”</p> 我平静地说道，“所有的真相。”</p> 他思索片刻，开口道：“我是研究所的工作人员，研究所的来头很大，你深究也没有好处。”</p> “其实，大致的情况，与廖大勇跟你说的差不多。”</p> “当初，研究所和你们公司合作的目的有两个：一是为了测试产品，二是为了做推广，让社会大众和平地接受人造人技术。”</p> “和平？”</p> “是的。技术很早就开发完毕了，之所以没有大张旗鼓地宣传，就是怕产生不好的影响。”</p> “毕竟是制造人，涉及到伦·理和道德，永远都说不清。于是我们需要一种‘巧妙’的推广方法。”</p> “之后，你们公司提出了真人秀的提案，我们采纳了。”</p> “我不明白。”</p> 我不解道，“为什么要在我身上放监控？你们不是有四个素材了么？</p> 王浩答非所问道：“张先生，你知道五个Linda中，有几个被命令，与人发生性·关系么？”</p> 我一愣，不明所以地摇摇头，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p> “四个。”</p> “喂，不可能吧。少女是女孩啊，而且屁孩还只是孩子！”</p> “谁说女人对女人就没有欲·望了？那个和2号自杀的女孩，除了拍照发视频，就剩下做那事了。”</p> 王浩接着说道，“跟4号发生关系的，是屁孩的父亲。表面上是个顾家的好男人，实际上，只要妻儿不在，他就会把4号拖进房间。”</p> “至于剩下的两人么……这是我们回收时，拍到的场景。”</p> 王浩掏出几张照片。</p> 我接过一看，立刻认出了，这是阿宅的家中。</p> 照片上拍摄到的，是阿宅房间里的模样。</p> 3号赤身果体地被绑在椅上，身上涂鸦着不堪入目的文字，房间到处都是团成一团的卫生纸。</p> “这家伙真够行的，整整一个月，3号都没怎么歇过，我们到的时候，还在做呢。”</p> 他讥讽地笑了笑，“至于1号，她跳楼了。”</p> 我的脸色煞白，而王浩可怕的讲述还在继续。</p> “1号是好不容易才成功的，她知道，一旦被男人发现，就再也死不成了。”</p> “那男人是个变·态，用特殊的精神压迫法，塑造1号，迫使她成为一个‘淑女’。”</p> “我们在1号身上，收集了很多人造人在巨大精神压力下的数据，很有参考价值。”</p> 我闭上眼，不忍再听下去，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p> “张先生，你是唯一一个，没有与Linda发生关系的人。你也是唯一一个，一次都没命令过她的人。”</p> “你真的很奇怪，据我们所知，你是因为Linda，才做的这份工作，对她的爱，应该非常狂热才对。”</p> “我们挑中Linda，是有原因的，完美的脸蛋，完美的身体，还拥有本人出道之后所有的记忆。”</p> “可以说，每个人造偶像，都能以假乱真。面对这样的女人，你竟然无动于衷，这真让我们无法理解。”</p> “我只是尊重她。”</p> 王浩噗嗤地笑了，挥挥手道：“抱歉，就因为你这么奇怪，我们才会选中你。”</p> “那四个素材虽然也不错，但绝对没你有趣，观众肯定也这么觉得。”</p> “根据接下来的企划，你会作为这个真人秀的唯一男主角，其他四人对Linda做的事情，会全部剪辑到你身上。剪辑和后期，会帮助我们把这个故事理顺，讲好。”</p> 是么，原来如此，原来我才是奇怪的人。</p> 爱她，尊重她，才是最奇怪的。</p> 用丑陋的欲·望，去凌·虐她的那些人，才是正常的？</p> 我突然想起玉若说的话——“张骞，我觉得你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p> 我苦笑着。</p> 与玉若在一起的时光，恍若昨日，那些回忆，现在全都变成针，深深地刺痛了我。</p> 突然，我的脑海中，掠过一道闪电。</p> 我的嘴唇颤抖着，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刚才说过，人造偶像植入的记忆……是Linda出道之后的？”</p> 我死死地盯着他。</p> 王浩看了我一会，也许是看到我目光中的坚定。</p> 他叹了口气道：“那天与你在仓库前交接完，我们执行的下一个任务就是找人，目标正是Linda小姐本人。”</p> “据说，当初Linda小姐，在得知这项企划后极力反对，她接受不了自己成为人造偶像的模板。”</p> “但艺人是不可能反抗公司的，况且，背后还有研究所。”</p> “看到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造偶像后，Linda小姐选择了逃跑。对于公司来说，这只是一次赌气式的离家出走，但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p> “我们费了一番力气才找到她，但她似乎十分眷恋收留她的人，于是我们提出了一个条件。”</p> “如果答应条件，她就可以再待一段时间，否则就立即带她走。”</p> “她……答应了么？”</p> 王浩看着我的脸，说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p> 我的脸上全是泪水，自我记事起，从未这么哭过。</p> ……</p> 由于有直播间里，“Linda与粉丝自·杀事件”做预热。</p> 《上门偶像》节目一经推出，立刻火爆全网。</p> 所有对Linda的残·害行为，全剪辑到了我身上。</p> 当然，也有我与玉若的甜蜜日常。</p> 从节目效果来讲，这次的剪辑和后期，大概讲了一个纯爱变虐恋的狗血故事。</p> 我立刻被人·肉出来。</p> 曾经一度被愤怒的粉丝，告到法庭，直到公司澄清，节目中的Linda是人造人，我才免去了刑事责任。</p> 人造人也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但在我的恶性事件引流下，竟没掀起什么波澜。</p> 廖哥曾跟我说过：“人活着，首先就要娱乐，不管多穷多惨，下一秒死，这一秒也要娱乐。”</p> 我总算明白了这话的意思。</p> 人们显然觉得，骂我，比关注人造人好玩一点。</p> 王浩和马部长他们，不愧称得上深谙此道。</p> 迫于压力之下，我辞掉工作，隐居到一个偏僻的山村。</p> 王浩给了我一大笔钱，足够我衣食无忧地生活下去。</p> 当然，还下了封口令，软硬兼施之下，我丝毫生不起别的想法。</p> 据说，新一批人造偶像，正在筹划，这次投放的数量会更多，偶像改为男性。</p> 还有新闻称，人造人技术，正在投入到军工等其他用途中。</p> 我的内心已经毫无波澜了，也许因为我是个“奇怪”的人吧。</p> 只是偶尔想起玉若的时候，我都会点开一个我珍藏的视频。</p> 视频中的女孩，穿得很清爽，她轻轻地唱着：</p> “蓝色的天，白色的云，简单的我，纯真的梦～”</p> “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简单的我，自由自在～”</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号盒子〈一〉注定无法寄出的信 “叮”，视界中收到一条新消息，我迫不及待地打开。</p> “时常心慌，心悸？来看看最新款的玻璃心，多愁善感不易碎，百种情绪经得住……”</p> 又是广告，扰乱我心弦。</p> 我愤愤地删除，拉黑，举报三连。</p> 多久没有收到安某人的消息了？</p> 不知他那边发生了什么？</p> 是太阳耀斑爆发，烧毁了通讯吗？</p> 嗯，没错，肯定是这样，我暗自点头。</p> 不然，他肯定不会三年都不发来一条消息的。</p> 不对，是七年。</p> ……</p> 安某人是我的爱人，我心心念念的，分别了17年的爱人。</p> 17年前，为了挣上一笔让我们后半生富足无忧的钱，他踏上了无人愿去的“行星监测员”项目。</p> 监测的目标行星，是地球，那个老一辈人时常挂念着的地方。</p> 他们说那里有绿水，青山，阳光，沙滩。</p> 不像这里——比邻星，只有望不到头的冰川和裂谷。</p> 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开拓者们出发的时候，地球已经变成荒芜了。</p> 听说有毒的瘴气，覆盖了99％的土地。</p> 剩下的1％，堆满了垃圾。</p> 这也是为什么，开拓者们离开地球，不远万里，来到这个贫瘠的星球的原因。</p> 这里贫瘠，但有蓝天。</p> 这里冰冷，但有水源。</p> 行星监测员，是监测“地球是否恢复可居住环境”的长期项目，总有一批人，时刻揣着回到地球的心思。</p>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我，我是在比邻星出生的。</p> 地球多远啊！</p> 四光年的距离，现在飞船的最高速度才21万公里每秒，也就是一年最多走0.7光年的距离。</p> 加上加速减速的时间，去一趟，八年就没了。</p> 一来一回，十六年就过去了。</p> 真是不敢想，开拓者们当年驾驶着蜗速飞船，是得有多大的恒心，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到达这里。</p> 听说，姥爷就是开拓者中的一员，并且经历了整个征程。</p> 他上去的时候，还是个大小伙子，下飞船的时候，头发都白了。</p> 我忽然对我素未谋面的姥爷，产生了兴趣，他应该也经历了，和我一样的思恋吧？</p> 记得舅舅说过，当时飞船容量有限，为了保证基因多样性，一个船员只能携两个亲人上船。</p> 而我的妈妈，也就是姥爷的小女儿，是超生的。</p> 当时可愁坏了姥爷。</p> 最后在姥姥的执意下，姥爷带走了舅舅和妈妈。</p> 而姥姥独自一人，留在了地球，和千千万万地球人一起，迎接戛然而止的未来。</p> 似乎，姥爷的遗物还一直收在家里，我忽然想了起来。</p> 我溜进地下室，在一堆旧箱子中翻找着，找了好一会儿，太多我不认识的奇奇怪怪的东西了。</p> 一个有点沉重的、薄薄的铁皮屏幕，被我从箱子底抽了出来。</p> 听说这就是当年的电脑。</p> 电脑除了岁月的痕迹，外表没有任何的损伤，看来姥爷将其保管的很好。</p> 给它充进去电，着实废了我一番功夫。</p> 屏幕一亮，桌面映入我眼。</p> 一个颇为英俊的小伙子，抱着一个婴儿。</p> 一个看上去很温柔的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p> 看那小男孩的大脑门，应该就是我的舅舅无疑了。</p> 那这个英俊的小伙子，就是姥爷了。</p> 即便这只是一张照片，不是视界中的全息影像，我也能从他的脸上看出幸福。</p> 想必，姥爷和姥姥应该很相爱吧！</p> 就像我和安某人一样！桌面上除了背景图片，就只有正中央，一个标着W的蓝色图标。</p> “打开这个W！”我命令道。</p> 它纹丝不动。</p> 鼓捣了半天，我终于用手指，点开了这个图标。</p> 原来这是姥爷的日记。</p> 不对，是信。</p> 注定无法寄出去的信。</p> ……</p> 2128年8月3日。</p> 亲爱的小村，我真是太笨了，我竟然把我的日记本弄丢了！</p> 我在上面存了好多好多想跟你说的话，就等着排到我通讯的日子。</p> 可是我竟然给弄丢了！我太笨了，我都想锤自己！</p> 现在我在用电脑给你写信。</p> 可是我好怕用这玩意，我怕这东西一卡壳，就把我写的东西给弄没了。</p> ……</p> 2128年8月6日。</p> 小村，我找到我的日记本了，不过那已经不能用了。</p> 我好气愤，那个白皮毛子，竟然拿我的日记本去擦屁股了。</p> 我和他打了一架，虽然我没他高，也没他壮，但我打掉了他两颗大牙！</p> 谁让他来招惹我。</p> 我昨晚在他珍藏了八年的伏特加里面，灌满了黄汤。</p> 我只是一时气愤才这么做的，但我不后悔。</p> 我决定，以后还是用电脑来给你写信好了，至少这玩意不会被用来擦屁股。</p> ……</p> 2128年9月1日。</p> 任小村，我的爱人。</p> 今天是起航八周年的日子，飞船上在搞庆典。</p> 黎索和黎明都去玩去了，他们可真一点都不想家哈哈。</p> 还有8天，就是我的通讯日了。</p> 你知道吗？</p> 我在肚子里存了一箩筐的话，想和你说。</p> 你在地球上，可曾安康？可曾想我？可曾……找一个好人家？</p> 你知道吗？你儿子黎索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p> 现在在通讯站学习，是按照未来的通讯站站长来培养的。</p> 黎明也出落得亭亭玉立，她长得可像你了。</p> 有两个小酒窝，大半个飞船的人，都夸她是个美人胚子。</p> ……</p> 2128年9月9日。</p> 今天是轮到我通讯的日子，一年一次的通讯机会，实在是太少了。</p> 你看上去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美。</p> 真是没想到，今天还是中秋。</p> 2128年的中秋，我在飞船上都没算过这日子，还是老李告诉我的。</p> 现在通讯的传输时间，是越来越长了，不过，只要能把想对你说的话说给你听，那就什么都值得。</p> 365天，我每天都在等待这个日子。</p> 听说地球的环境又恶化了。</p> 所有人都迁入了更深的地下，你一定要注意安全。</p> 还有，让我续弦这种话，下次就不要再说了，再说免不得又得闹口角。</p> 你还没死呢，孩子们又都在我这，续个屁的弦。</p> 现在，飞船即将进入奥尔特星云。</p> 船长说。我们会有一段时间无法通讯了。</p> 我也不知道这个“一段时间”是指多久。</p> 总之，你要好好的，等通讯恢复了，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的！</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号盒子〈二〉地球的样子 任小村，这是姥姥的名字吗？</p> 好美。</p> 平平淡淡的文字，让我仿佛陷入了这绵长的思恋里。</p> 想不到，姥爷还有这段刻骨铭心的思念。</p> 舅舅不曾告诉过我，爸爸妈妈去世前，也不曾提过。</p> 他在我的脑海中，一直只是一个概念，一个名词。</p> 直到今天，才渐渐丰·满起来。</p> 我们之间就像隔了半个世纪的同病相怜者，姥爷思恋着姥姥，我思恋着安某人。</p> 我打开视界，找到安某人最近的消息，那已经是三年前了。</p> 按照“行星监测员”的合同，监测员要花费8年时间，从比邻星到达地球的同步轨道基站，接替上一任监测员，做为期两年的地表监测。</p> 两年后，他们将乘坐下一任监测员的飞船，返回比邻星。</p> 总周期，18年。</p> 每任监测员有两人，他们将经历18年的孤独。</p> 很多年轻人都认为，这是一个得不偿失的任务，是老一辈的执念，这就包括我。</p> 十六年，就花费在路途上了。</p> 这是多么的……没有意义啊，为了一个垃圾星球。</p> 反正我是不会踏足那片土地的，我的根不在那儿。</p> 我恨恨地想。</p> ……</p> 安某人是17年前启程的，还有一年，他也就该回来了。</p> 不过，我已经有三年没有收到他的消息，我有些……害怕。</p> 安某人的信息，一条一条滑过我的眼前，间隔着我的回信，不过大都驴唇不对马嘴。</p> 毕竟，无线电波以光速传播，他发送，我收到，要四年……</p> 我回复，他收到，亦是四年……</p> 哎，真怀念姥爷日记里所说的那个朝发夕至的时代。</p> 信息传来只要一秒，一句我爱你，你发送，我便看到了。</p> 想他了，清晨出发，便可相拥在夜晚的被窝里。</p> 三年了，他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呢？</p> 我没来由的一阵心悸，深怕什么不测降临到他的身上。</p> 视界画面，停留在一颗灰蒙蒙的行星的全息影像上。</p> 那是4年前收到的。</p> 安某人到达轨道基站的那一刻，给我拍的地球的样子。</p> 发送时间，是8年前。</p> “小黎，我到地球轨道站了！快来看看，这就是传说中孕育我们文明的地方！”</p> “它看上去灰扑扑的，跟网络上描述的一点都不一样。”</p> “空间站很宽敞，我和胡安相处的也很好，你放心好了。再有十年，我就到家了，我们就能永远不分开了！当你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应该只有6年了。”</p> “你知道吗？前任观察员看到我俩的时候，都笑哭了！你放心，我到时候肯定不会这么没出息的！”</p> 视界中的画面，一点一点向下滑动。</p> 顺着安某人的文字，我感受着他在轨道站上度过的一点一滴。</p> 他的每一个小牢骚，他窥望过的每一寸土地。</p> “小黎，时间过得真快，我已经在轨道站呆了半年了。有段时间没给你发消息了，因为这真是千篇一律的日子，千篇一律到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p> “现在我有些体会到前辈们的感受了，每天就是观测地表，漫无目的地向地球发送电波信号，或者收集收集大气探测器反馈的数据……忙碌，却没有意义。”</p> “我今天搜寻的是欧洲西海岸，我不知道上面让我们用肉眼搜寻的意义何在。我在这使用望远镜，和他们在比邻星使用望远镜，有区别吗？”</p> “没有区别，我看到的只是紫色的浓雾，和偶尔可见的垃圾山。”</p> “可能你说的是对的，地球已经是一颗死星了，我们做的都是无用功，没有任何人会响应我们的电波。”</p> “或者说，早在殖民者号启程的第23年，它就死了……”</p> 就是从这里开始，往后的信息中，我能感受到安某人的无奈和颓废。</p> 他似乎开始厌烦这份工作，似乎开始领略孤独。</p> 可我能怎么办？</p> 我的一句安慰，需要漂流四年，才能送到他的手上……</p> 我只能祈祷，祈祷时间快快流过，祈祷我的爱人能熬得住寂寞……</p> ……</p> 转折是从他的第862条消息开始的。</p> 那是安某人在空间站的第1年零320天，而我是三年前收到的这个信息。</p> “小黎，你怎么都不会猜到，我今天看到了什么！”</p> “我今天搜寻的，是亚洲中部的高原地区，听说那里以前是人烟稀少的地方。”</p> “可是，我竟然在那里看见了灯光！我太惊讶了，这简直是神迹！要知道，大气检测数据就没有合格过，每次都是‘含有一定量致死物质’。”</p> “我反复确认了好多次，那就是灯光，不过不是一盏灯光，更像是一团，或者一片灯光！因为只有一盏灯的话，我的望远镜是看不见的。”</p> “我将望远镜的倍数调到了最大，勉强可以看见，那……就像是星空中的星星，一眨一眨的。”</p> “我甚至感觉，那灯光就是为我点亮的！它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我能看见！”</p> “它还在闪烁，一闪一闪的，这三次亮的比较长，现在又变短了。感觉有一种节奏感。”</p> “这肯定是人为的！我现在有理由相信，地表上还有人活着！这简直太神奇了！”</p> ……</p> 当时，我的心都要揪到嗓子眼，如果是三短——三长——三短，这不是SOS求救信号吗？</p> 难道安某人这个傻子不知道吗？</p> 我该怎么做？</p> 就算我现在提醒他，他也得四年后才能收到。</p> 不过幸好，随后的信息中，他就意识到了这一点。</p> 然而，我也深深地怀疑，就是这一点，将我的安某人，带入了极其危险的境地……</p> “小黎，我真是傻，竟然没有认出来这是求救信号。”</p> “不过幸好，胡安提醒了我。”</p> “地球上一定有人活着，而且他们知道我在这里注视着他们，很可能是收到了我们24小时不间断发送的无线电信号。”</p> “我和胡安决定了，我们得去救他们，来不及等待上面的回复了。”</p> “地球上的人，随时都有危险，他们或许就在生死存亡的边缘。”</p> “空间站配备了穿梭艇和宇航服，虽然从来没有人使用过。我和胡安就要做第一个重返地球的人了，祝我好运吧，小黎。”</p> ……</p> 视界中的讯息自此而止。</p> 之后，我再也没有收到安某人的任何消息。</p> 我曾向行星监测委员会申诉过，不过他们也没有办法得知发生了什么。</p> 我只能祈祷，等待，默默祝福……</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号盒子〈三〉姥爷的电脑 “潜水夫号呼叫控制台，请求进港！”</p> 一段电波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这才反应过来，我还在工作呢。</p> 我甩了甩脑袋，将那些驳杂的思绪甩开，“控制台收到，请停靠在2号泊位。”</p> 我在比邻星的星港工作，是星港的调度员。</p> 星港位于比邻星的近地轨道，同时也是离他最近的地方，每个归来的旅人，都会停靠在这里。</p> 如果他回来了，我将是第一个看到他的人。</p> 这份工作，是舅舅帮我安排的，很是清闲。</p> 飞船进出港都有算法，星港也没有很大的吞吐量。</p> 而且，我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做太复杂的工作。</p> 我满脑子都是安某人，时间越久，我就越是想念。</p> 我现在只想把我的安雅带好，然后静静地等待和她爸爸团聚的日子。</p> 其余的，我什么都不想做……</p> ……</p> 安雅是我们的女儿，安某人远行不久后出生的女儿，她现在已经是一个17岁的大姑娘了。</p> 显然，她并没有见过她的父亲。</p> 安置好潜水夫号，我照例向他们询问，有无看到行星监测计划的飞船。</p> 当然，依旧是否定的回复。</p> 星港再度归于平静。</p> ……</p> “叮”我的视界中，弹出一则新消息。</p> 我强忍着激动打开它，却是我的上司发来的消息，哎……</p> 白白激动。</p> “小黎啊，我看你最近状态不是非常的好。你要不要回家休息一段时间？调整调整状态？”</p> 休假？是我的思绪，影响到工作了吗？</p> 我果断拒绝了上司。</p> 星港可是离安某人最近的地方，要是他回来，没有第一时间看见我，该有多伤心。</p> 不一会儿，又弹出一条消息，是我的舅舅。</p> 看来上司没有说动我，就转而去跟舅舅打小报告去了。</p> 毕竟，这份工作是舅舅帮我安排的。</p> “小黎啊，你最近不要太累了，有些事情不要想太多。听你的领导说，你最近很不在状态，我看你不如回老家来住一段时间吧。正好小雅也想她妈妈了。”</p> 一个一个来，我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p> 算了吧，既然舅舅都开口了，那我就回去好了。</p> 正好也可以安安心心地等安某人的消息。</p> 我和安雅两人相依为命，舅舅舅妈是世上唯一的亲人了。</p> 太空不是适合孕育的环境，所以舅舅和舅妈没有子嗣。</p> 等降落在了比邻星，他们又老了，所以他们一直把安雅，当做亲生孙女一样看待。</p> 说来有些惭愧。</p> 他们跟安雅相处的日子，甚至比我这个亲生母亲都要长。</p> 对此，我也无可奈何。</p> 因为光是对安某人的思恋，就已经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p> 收拾好东西，等来了**的人，我独自回了家。</p> 看了看镜子中憔悴的自己，我却没有打扮打扮化个妆的心思。</p> 毕竟伊人不在，我打扮给谁看呢？</p> 舅舅和舅妈住在当年姥爷建的老宅里，也是我成长的地方。</p> 我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没什么好带的。</p> 我忽然瞄到了姥爷那台古董电脑，我将它装进了包。</p> 我有太多的问题，关于姥爷的问题，想去问问舅舅。</p> 疾驰的无轨列车上，我再次打开姥爷的电脑。</p> ……</p> 2139年8月1日。</p> 任小村，我好想你！</p> 每次一想到，我可能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就想哭！</p> 我现在好后悔，或许我们当初应该都留在地球，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p> 可这样，黎明他们就没有未来了……</p> 我真的没有想到，船长说的‘一段时间’，竟然是11年！</p> 我只能每天将你的照片拿出来看看，不然我真怕我自己会忘记你的样子。</p> 你知道吗？黎索那小子都结婚了！两年前就结了！</p> 可惜的是，医生说太空环境不适合孕育，所以都不准生孩子。</p> 我还想着，到比邻星前，能抱孙子呢！</p> 黎明那丫头也已经20多岁了，时间可真是快。</p> 现在航程已经近半了，也不知道，降落在比邻星后，她能不能给我抱个大胖小子。</p> ……</p> 2143年9月1日。</p> 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p> 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收到地球的消息了，最近通讯的人都说，地球已经失联了。</p> 老李今天从通讯室，是哭着出来的。</p> 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说地球的大限已经……</p> 不过我不相信这是真的。</p> 出行的时候明明已经测算过，地球上所剩的资源，只要不降生新的生命，就足够这一辈人度完此生，难道……</p> 他们在骗我？</p> 我蓄了一肚子的话，就等着下个月的时候，诉与你听呢。</p> ……</p> 看到这，我发现下一篇日记，间隔了十多年，直接到了殖民者号着陆的日子。</p> 我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p> 不过想想，地球似乎就是在殖民者号起航的第23年失联的。</p> ……</p> 2159年2月18日。</p> 小村啊，今天是农历的新年呐，也是殖民者号着陆比邻星的日子。</p> 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了，可惜，你不能看见了。</p> 这里是冰雪的世界，处处都是冰山与裂谷，比地球差远了。</p> 我也不懂，他们为什么要花这么大代价，来到这里，而不是去治理地球。</p> 从地球出发，已经39年了……</p> 我现在也变成一个老人了，头发胡子都白了。</p> 如果你还活着，应该也跟我一样吧哈哈！</p> 真想看看你的样子……</p> 大伙都统一决定，将今天定为新历的元年，以后就不叫公元多少年了，统称为星海历。</p> 今天，就是星海历元年元月1日。</p> 大家伙都这么喜欢改名字，就像你一样哈哈。</p> 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你的名字还是我起的呢！</p> 你说你们院长起的名字不好听，哈哈……翠花确实不好听！</p> 那天早上……你嚷嚷着要换个名字。</p> 我记得，那天我们是在阁楼，看到了村口升起的寥寥炊烟，我一直都记得。</p> “不如叫小村吧！”我这么一说，你就欣然同意了。</p> 这么一想，时间过得可真快啊……</p> ……</p> 星海历元年3月1日。</p> 黎索和黎明小两口，开着雪地车出去玩了！</p> 真的是，他们岁数也不小了，还跟个孩子一样。</p> 关键是，黎明还怀着孩子！</p> 医生说现在降落到了地表，所以适龄的人，都可以生孩子了。</p> 只是，可惜了，黎索他们两口子，都已经过了岁数。</p> 毕竟，他们上船的时候，都已经快十岁了。</p> 我都忘记跟你说，黎明后来找了个小伙子，人老实，干活也勤快。</p> 我们家盖房子，他可是出了不少力气呢！</p> 先不写了，我得去操纵机器搬货了。</p> 诶——想不到我这把年纪，还得在这卖力气。</p> 没办法，谁叫比邻星缺人呢。</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号盒子〈一〉一觉醒来 身陷异地 他又见到了她。</p> 茫茫戈壁，奇绝陡峭的土堡林立。</p> 碧天黄沙间，洁白衣裙的少女默默伫立，长发飘飞，抬眼望向他时，眼中盛满了忧伤。</p> 她身后，咆哮的黄沙，排山倒海而来。</p> 在席卷天地的沙暴面前，她是那么渺小，像千军万马前一株纤细的水仙。</p> 他奋力向她跑去，心中充满焦灼。</p> 但在沙海之中，深一脚浅一脚，步履蹒跚，总是踩不到实处</p> 少女的身影，却一步步被风沙所吞噬。</p> “坚持住，等我！”</p> 他大叫。</p> 但脚已不由自主陷入流沙，无法挣脱地下沉，没入沙海深处</p> 蓦地，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拉住了他的手掌，将他从沙漩中扯出来。</p> 他迷茫地抬头。</p> 看到星海浩瀚，天河璀璨，竟似飞翔在星空之间。</p> 面前，是一双明亮温柔的眼睛。</p> ……</p> 恍惚迷离的梦境散去，江子华睁开眼睛。</p> 发现面前一片漆黑，仿佛是在幽深的洞穴里。</p> 江子华并无讶异。</p> 他近年有些神经衰弱，卧室里采用了遮光性极佳的布料做窗帘。</p> 虽然外面是夜里灯火辉煌的旧金山湾区，但在三面墙都是落地式长窗的主卧室里，仍然可以伸手不见五指，也基本听不到外面的噪音。</p> 梦境中的忧伤，尚未完全散去，江子华感到一阵久违的惆怅。</p> 微微舒展身子，想要再睡上一会儿。</p> 但稍稍一动，背上就传来一股不适。</p> 轻微的刺痛感提醒他，身下是某种坚硬而粗糙的表面。</p> 那显然不是他专门定制的顶级瑞典DUX床垫，当然也不是铺满卧室、温润光洁的上等橡木地板。</p> 他猛地一哆嗦，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大衣，却没有暖被。</p> 上上下下的寒冷，钻进衣物的缝隙，像冰冷的手，抚·摸着他的皮肤。</p> 现在已经是七月了，怎会冷得犹如初春？</p> 江子华一颗心狂跳起来，他已完全清醒。</p> 这里绝不是他的家，或某间豪华酒店，也不会是海边的度假别墅，更不会是飞机或邮轮上。</p> 总之，他在一个完全陌生而诡异的地方。</p> 绑架！</p> 恐怖的字眼，在他脑海中炸响，江子华额头上渗出了冷汗。</p> 试着回想，自己怎么会来到这个不知位于何处的场所。</p> 但一时什么也想不起。</p> 同时，他又发现了另一件可怕的事：周围的黑暗角落里，轻微的呼吸声不断响起。</p> 这意味着，这里并不只有他一个，还有其他人。</p> 不！</p> 或许是野兽也未可知……</p> 江子华竭力让自己不要崩溃，哆嗦着伸手到大衣口袋里摸手机，但并没有摸到。</p> 手机肯定早就被人拿走了。</p> 好在他还没有被人绑住。</p> 他用手探触着地面，那似乎是覆盖着一层沙土的坚硬水泥，还有些细碎石子，以及……</p> 他的手触·摸到了某种绵·软的东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东西缩了回去，似乎是一只手。</p> “谁？！”</p> 一个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同样惊恐，“你、你是谁？！”</p> 虽然惊险万分江子华，却感到些许安慰，至少不会是绑匪。</p> 他正要开口，黑暗的另一边，有一个男声大叫起来：</p> “啊！！！这是哪儿啊？妈呀！我在哪儿？！”</p> 紧接着，另一些嘈杂的人声，纷至沓来。</p> 有些人似乎刚刚醒来，有些人似乎想冷静地询问，但很快，汇聚成了此起彼伏的惊恐哭叫：</p> “这是哪里？！救命，救命啊！”</p>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谁？！”</p> “呜呜……老公，你在哪儿老公呜……”</p> 听声音至少有七八人之多。</p> 江子华注意到，声音听起来都很近，也没有明显的回音。</p> 可以判断这个空间并不很大，也许只是一个几十平方米的房间。</p> “让我出去！”</p> 黑暗中，不知谁撞了过来。</p> 江子华被一股大力推到了一边，碰在之前那女子身上。</p> 二人一起撞到了一堵粗糙的墙面，女子发出一声低沉的痛叫。</p> “对不起，你没事吧？”江子华忙问。</p> 他扶住墙，离开女子远了一点，感觉灰土扑扑而下。</p> “还好。”</p> 女子答道，“不过……啊……”</p> 似乎又被旁人撞到了。</p> 随即，江子华也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也跌倒在地。</p> 正狼狈间，却摸到了地上的一根短棍，上面似乎有细密的花纹，还有一个按钮……</p> 江子华心中一动，伸手在那东西上捣鼓了几下，一道明亮的光锥，从他手中出现，照亮了眼前许多张晃动的面孔。</p> 众人被光照亮，停止了慌乱冲撞，纷纷望向他手中的手电筒，目光中充满了恐惧惊怒。</p> “你就是绑匪？！”</p> 最前面一个西装革履的胖子，声音发颤地问，“你要干什么！”</p> “我……”</p> 江子华见众人一副要扑上来，活剐了自己的样子，急忙澄清，“不，我和你们一样，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刚刚在地上捡到一个手电。”</p> 虽然是实情，但是并不足以打消众人的怀疑。</p> 江子华知道，不能让他们将目标指向自己，便反客为主问道：“我问大家，你们是不是和我一样，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p> “对对。”</p> “没错。”</p> 众人七嘴八舌地回答。</p> “看来，我们应该都是被人抓来的。”</p> 江子华的疑惑越来越多，却想不出半点端倪，只得继续道，“目前看来，我们的生命，暂时还是安全的，如果匪徒要害我们，不用等我们醒来就可以下手。”</p> “现在大家务必冷静，不能慌张，团结起来，才能逃出生天。你们谁身上有手机之类的东西？”</p> 他一边说，一边借着手电光，观察周围的情况。</p> 他们似乎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目测不到三十平方米。</p> 一共有五名男性、四名女性。</p> 有些面相年轻点儿，有些老成些，但似乎都在三十到四十岁。</p> 衣着各异，不过似乎都还可以，只是有些人已经弄得蓬头垢面。</p> 他们一边在身上摸索着，一边也在相互打量，目光惊疑不定。</p> 江子华特意看了一眼刚才撞到的女子，那是个穿着米色风衣和牛仔裤的短发女郎。</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号盒子〈二〉二十年前的老同学 她的额头似乎受伤了。</p> 脸上也有一些血迹，正在低头擦拭，看不清楚容貌。</p> 但不知怎么，江子华隐隐有一种熟悉感。</p> 不过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p> ……</p> 结果是，所有人的手机都不见了，甚至手表也都被拿走了。</p> 如此说来，这个手电，似乎是有人，有意留给他们方便照明的。</p> 江子华低头看了一眼，手电是最普通廉价的款式，似乎并没有什么奥妙。</p> “老兄，快看看从哪里能出去！”有人催促道。</p> 江子华打着手电，四下寻找可以出去的门窗。</p> 但是很快发现，到处都是灰扑扑的夯土墙，这里根本没有门。</p> “这是全封闭的？”</p> “见鬼，怎么会有这种地方？”</p> 又是一阵惊恐的议论。</p> 当然议论不出什么结果，但从言语中，江子华忽然想到了一件早该注意到的怪事。</p> 他最后的记忆，是在公司加班。</p> 按理来说，自己如果被绑架，应该还是在美国国土上。</p> 但这里的所有人，看起来都是中国人，讲流利的汉语普通话，口音也不明显，听不出多少方言的痕迹。</p> “我们在哪里？”</p> 江子华大声问，“我是说在什么地域？谁有头绪吗？”</p> “这还是北京郊区吧？”</p> 穿西装的胖子说，“我住在北京东城……”</p> “北京？可我明明在上海……”一个身穿皮裘，浑身珠光宝气的少妇惊道。</p> “啊，我住在杭州……”</p> “我是成都的……”</p> 一圈说下来，这里的人，除了中国境内的，在国外的还有三个，两个在美国，一个在法国。</p> 最后，江子华刚才撞到的女子轻轻地说：“我在青海。”</p> 那种熟悉感又出现了，但江子华此时无暇多想。</p> “你们在说谎吧，这怎么可能！”发福的男子愤怒地说，“谁能到全世界去绑架这么多人？”</p> “我看是你在骗人……”一个更胖的男子反击。</p> “大家先不要相互猜疑。”</p> 江子华设法将争吵扼杀在萌芽状态，“冷静一下，一定能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大家是做什么的？这里面有没有关于绑架的什么线索？”</p> 一时却没人说话。</p> 江子华明白众人的顾忌，此时敌我不明，谁也不想先暴露自己。</p> 要建立相互的信任，只能从自己开始。</p> 他苦笑道：“那我先来吧？我叫江子华，英文名是Joshua，我是一名技术人员，定居在旧金山……那天在公司里工作得比较晚，可能是睡着了，醒来就到了这里……”</p> “我叫……张伟。”</p> 过了一会儿，那个发福的男子说，“我是在北京国企工作的，昨天晚上我明明在家睡觉，结果醒来就……就和你们在一起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p> “我叫李强。”</p> 更胖的男子说，“在银行上班，我……我记得好像是在一间会所里，和客户多喝了几杯，然后不知怎么就到这儿了。我也一点儿头绪都没有。”</p> “那个……”</p> 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子道，“我叫欧阳美，我是……”</p> 她的话，被好几个人，不约而同发出的惊呼声打断了：“你说什么？你叫欧阳美？”</p> “哪个欧阳美？”</p> “欧阳臭美？”</p> 欧阳美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等等，你们是……该不会是……不可能吧……”</p> 她激动之下，说话也结结巴巴、语无伦次起来。</p> 江子华也觉得头脑一阵晕眩。</p> 就在刚才，因为张伟、李强等名字太过常见，他压根儿没往某个方向去想。</p> 但欧阳美这个名字，却勾起了遥远得像是前世的记忆。</p> 他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一个最最荒诞的怪梦里。</p> 他望向自称欧阳美的女郎，吃力地认出了一张旧日的面容。</p> “张伟。”</p> 他随即转向西装胖子，“你……不会就是冷湖中学，零二级的张伟吧？”</p> “我……我是。”</p> ……</p> 江子华仍然难以置信。</p> 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下唇，只感到一阵痛楚。</p> 他又问那个更胖的发福男子：“难道，你也是‘耗子’李强？”</p> “啊，你知道我上学时的绰号？”</p> 李强惊讶地回答，“难道你……对，你是眼镜儿！”</p> “我才是严俊。”</p> 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儒雅男士说，“你真的是李强？这也太荒诞了……”</p> “等等，你是严俊？”满头珠翠的少妇，激动地插话进来，“我是你的同桌啊！”</p> “蒋雯？”</p> “对呀对呀！”</p> 另一个美艳女子，带着惊喜哭了出来：“雯雯！你是雯雯？呜呜……我是孔丽呀……呜呜……”</p> “小恐龙！这……这他妈也太不可思议了！”</p> 又冒出来一个瘦小精干的男子，“你们在耍我吧？”</p> “你又是哪位？”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p> “靠，我你们都认不出，还敢说是冷中零二级的？”</p> “你是马小武？”</p> 刚才撞到的那个女郎，在江子华身后说，“最喜欢打架和整蛊同学，对吧？我可没少挨你的整。”</p> “我去！”</p> 马小武瞪着眼说，“你不会是……小……”</p> “沈素。”女郎吐出两个清冷的字。</p> 江子华适才已经有所预感。</p> 但听到这个名字后，心跳还是停了一拍。</p> 一刹那间，他不能思考，不能呼吸，整个人被忽然掀起的情感狂潮淹没了。</p> ……</p> 夏末，高原的灼目阳光下。</p> 一辆乌黑锃亮的奥迪小汽车，驶过镇上坑坑洼洼、尘土飞扬的破旧马路，格外引人注目。</p> 他正走在冷中门口，和几个一同入学的男生聊天。</p> 车轮扬起的沙土迎面扑来，伴着刺鼻的汽车尾气。</p> 大家掩着鼻子，投去厌恶的目光。</p> “谁那么拽啊？”身边的李强气愤地说。</p> “看上去像是领导的车……”张伟啧啧道。</p> 奥迪并没有开走，而是在校门口附近停下。</p> 车门打开，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从后座下车，身上西服笔挺，手中牵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儿。</p> 女孩儿的眼睛亮晶晶的，梳着可爱的双马尾，穿着一条嫩绿色的连衣裙，背着崭新的卡通书包，已经略显出少女的身姿。</p> 她似乎第一次来这里，有些好奇地四下张望着。</p> 阳光洒在她端庄秀美的面容上，让他忽然觉得，耀眼得不可直视。</p> 他忘却了周围的一切。</p> 呆呆地看着那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儿。</p> 她注意到男孩儿失态的目光，有点脸红。</p> 随即高傲地转过头，跟着父亲走进了校门。</p> “老大，那女孩儿是谁？也是新生吗？”李强问道。</p> 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镇上一个小学升上来的，很少见到陌生的同龄人。</p> 他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p> 消息灵通的张伟，凑上来说道：“这个小丫头，应该是刚调来的沈副总的女儿，名字叫沈……对了，沈素，白素贞的素……”</p> “以前在西宁那边读小学，不过我表姐说，她今年会转过来，跟我们一起上中学。”</p> 众男孩发出艳羡的赞叹。</p> 他们基本都是本镇土生土长的。</p> 对他们来说，西宁即便不是世界上最繁荣的都市，但也相去无几。</p> 西宁来的女生是什么样子的，真难以想象。</p> 可是，江子华却感到一股更深沉的欢喜，在胸中悸动。</p> 他知道，冷湖中学如今人数很少，他们这届只有一个班级。</p> 从现在开始的三年里，他每天都能见到她。</p> 江子华思绪翻涌，却紧张得不敢回头看，仿佛回到了十二三岁的青涩少年。</p> “……我们真是初中一个班的老同学啊！怎么会有这种事？！”众男女纷纷惊叹。</p> “都整整二十年了！”</p> 张伟感叹道，“怎么会突然……”</p> “是啊，二十年了……”</p> 众人不约而同地叹息，“想不到，我们居然在这里重逢……</p> 二十年来，从未有过同学会。</p> 因为他们的学校和故乡，已不复存在。</p> 冷湖位于柴达木盆地的边缘，青海、新疆与甘肃交界处。</p> 本来是茫茫戈壁间，一片无人居住的小湖。</p> 在五千年的中国历史中，没有留下半点身影。</p> 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冷湖油田的发现，让这里热闹起来。</p> 来自五湖四海的建设者，聚在这里，围绕着新中国最需要的石油工业，繁荣兴盛的冷湖镇诞生了。</p> 最多时，足足有十余万人。</p> 经过半个世纪的开采，到了世纪之交。</p> 随着油田的枯竭，和国家战略的调整，冷湖也日益走向衰落。</p> 一旦没有了石油，这个荒漠中的城市，很难再维持下去。</p> 最后，石油总公司统一安排，几乎将所有的员工，及其家属都迁走，分流到全国各地，冷湖镇从此基本废弃。</p> 这些三十五六岁的大龄青年——基本上可说是准中年人了，是冷湖人的第二代或第三代子弟。</p> 也是冷湖中学初中部的最后一批学生。</p> 当年，他们刚刚初中毕业，就赶上了冷湖的大分流，跟着父母迁往全国各地。</p> 一群十五六岁的孩子，在不同的环境中，踏上了各自的人生道路。</p> 对于故乡的记忆，已经淡漠。彼此之间，也早已断了联系。</p> 可谁知今天，他们竟然在如此怪异的情形下重聚。</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号盒子〈三〉众人现状 “这……是谁在搞恶作剧吗？”孔丽疑惑地问，“马小武，不会是你吧？”</p> 话音未落，人群中居然响起了零星的笑声。</p> 这事儿，马小武还真干得出来。</p> 初一时的愚人节，他编了一个调课的通知，把一个班的人，都骗到了操场上。</p> “我说小恐……孔丽，你也太看得起我了。”</p> 马小武连声叫屈，“我有这能耐还绑你们干什么，不如直接去绑架我本家马云马化腾！”</p> 众人不禁又笑了起来，气氛更加缓和。</p> 不管怎么说，在这里的都是少年同学，虽然已经二十年不见，但却分享着人生最珍贵美好的回忆。</p> 江子华终于鼓起勇气，回头望向身后的女郎。</p> 她离手电的光圈最远，大部分身形隐没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p> 只依稀看见她的面容苍白，鼻梁高挺，双眸炯炯有神。</p> 虽然和他梦中牵萦的少女模样，已经有了一些不同，但如果刚才就看到，他肯定自己能认出来。</p> 沈素也注意到了江子华的目光，对他微微点头。</p> 江子华心神激动，刚想说话，却不料欧阳美警惕地指着他：</p> “这个什么江子华不是我们班的！我们班根本没姓江的人！”</p> “难道你果然是绑匪！”好几个人惊叫起来。</p> 江子华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想哪儿去了？我是贺华！”</p> “啊，班长？！”几个人异口同声地惊呼。</p> “是我。”</p> 江子华耐心解释，“离开冷湖以后，我爸妈离婚了，我跟我妈过，后来随了她的姓，名字也就改了……”</p> “是啊。”</p> 欧阳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说，“可不是班长吗？我也太脸盲了。”</p> 张伟忽然一声惊呼：“江子华？贺华，你就是江子华？”</p> 众人又紧张起来，“怎么？难道不是？”</p> “不是，我想起来了，江子华可是币圈大佬啊，上过《时代周刊》的！”</p> “《时代周刊》？”</p> 张伟解释说：“江子华在美国研发新一代区块链技术，在业内很有名，公司已经在纳斯达克上市了，我当时看了照片就觉得眼熟，想不到竟然是班长！”</p> “哇，区块链！”</p> “CO啊，太牛了。”</p> 众人纷纷表示惊讶和羡慕。</p> 江子华逊谢了几句，正不知说什么好，却出现了一个更轰动的目标。</p> “你说什么？！”</p> 本来一直在和孔丽咬耳朵的蒋雯忽然大叫起来，众人惊诧地望去。</p> “太不可思议了……”</p> 她喃喃道，又注意到众人的目光，大声说，“你们知道吗？原来孔丽就是……就是艾米丽！”</p> “哪个艾米丽啊？”</p> “还有哪个艾米丽？大明星艾米丽！你们认不出吗？”</p> “不会吧？”众人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p> 艾米丽是当今红得发紫的女星，怎么会是……</p> 孔丽？</p> 但看眼前的美貌女郎，的确像是电影海报上常见的那个人。</p> “什么？孔丽是……艾米丽……是孔丽？”</p> 李强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那个红遍全国的《爱上小姨子》是你演的？这也太牛了！”</p> “哪里，十八线小演员而已……”孔丽谦虚道。</p> “都成国民小姨子了，还十八线？”</p> 欧阳美笑着说，“丽丽，你真了不起！可你的容貌还真是认不出来了……”</p> “那还用说，一定是去韩国整过了！”马小武道。</p> 众人也有同样的疑惑。</p> “我可没整容啊。”</p> 孔丽澄清，“就是后来长大了，女大十八变嘛……”</p> “这倒是，还能看出小时候的影子……”欧阳美说，“不过年纪也不对啊，我记得娱乐杂志上说你是00后？”</p> “哎。”</p> 孔丽有点不好意思，“演艺圏嘛，谁会说自己的真实年龄……”</p> 江子华在国外多年，对国内影视圈了解有限。</p> 但这几年，也听过艾米丽的名字，当然，绝不会把她和相貌平凡的“小恐龙”联系在一起。</p> 昔日女同学，丑小鸭变白天鹅，成了知名艺人，这是个了不得的八卦。</p> 但这和目前的处境有什么关系？</p> 江子华感到，这应该不仅是巧合，但怎么也想不出关联何在。</p> 众人围着孔丽聊了起来，几乎忘了自己的处境。</p> 沈素碰了碰江子华，“现在怎么办？你得主持大局。”</p> “我？”</p> “谁让你是我们班长呢？”沈素似笑非笑地说。</p> 江子华暗暗苦笑。</p> 他万万没想到毕业二十年后，还要重新担起班长的重任。</p> 不过，现在的确不是叙旧的时候。</p> 他清了清嗓子，打断众人那投入忘情的叙谈：“大家以后慢慢再聊吧，当务之急，还是搞清楚眼下的状况。”</p> “这里有张伟、李强、欧阳美、严俊、蒋雯、孔丽、马小武……沈素，加上我，一共九个人，对吧？”</p> “其他同学呢？”</p> 张伟问，“我们班直到毕业，还有三十多个人呢。”</p> 江子华摇摇头，“应该不在这里，至少不在这个房间里。这里应该只有我们九个，可为什么是我们九个人……为什么是我们？”</p> “对了！”</p> 他想到一点，“这会不会和我们今天的职业与身份有关？大家再自我介绍一下？严俊，你刚才说你在洛杉矶，是吗？”</p> 严俊点头，“对，UCLA，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p> “哦，是在读书还是……”</p> “博士毕业工作多年了，去年刚拿到化学系的终身教授。”</p> 严俊平静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隐隐的骄傲。</p> 众人都微感吃惊。</p> 他们记得严俊当年学习很用功，可惜成绩平平，能不能考上大学都不一定。</p> 想不到，如今年纪轻轻，居然已经成了美国名校的教授。</p> 江子华也感到有些惭愧。</p> 自己竟然不知道老同学也在加州，而且相距不远。</p> 但他不动声色，继续询问了其他人的职业发展：</p> 张伟风华正茂，已经做到中石油的高管，前途无量。</p> 欧阳美定居巴黎，是服装设计师，设计的新款女装风靡一时。</p> 马小武当了拳手，得过不少奖牌，包括终极格斗冠军赛的轻量级冠军。</p> 蒋雯是全职太太，老公是一个高富帅，公公更是福布斯富豪榜的常客。</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号盒子〈四〉“小贪污” 至于李强，表面上只是职位不高的省城银行职员。</p> 不过经再三询问，他吞吞吐吐地暗示，自己掌管着一些大额贷款的审批，灰色收入相当可观。</p> 江子华一个个听下来，暗中思量。</p> 包括自己在内，这些人的身份和职业圈子千差万别，几乎找不到什么共同点。</p> 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都跻身社会上流阶层，至少经济状况非常理想，算是一般意义上的成功人士。</p> 但这又意味着什么呢？</p> 他最后转向沈素，刚要询问。</p> 张伟忽然一拍大腿，“我明白了！大家都发展得很好，多半是妒忌我们的同学干的，没准儿就是柳睿！”</p> 江子华好奇道：“柳睿？”</p> 柳睿也是班上的尖子生，成绩好，眉清目秀，比当年的自己还受欢迎。</p> “他后来和我一起进了中石油，在一个部门，可一直混不上去，高分低能！”张伟不屑地说。</p> “要么是程伟豪？”</p> 李强接口，“听说这家伙在南方搞传·销，骗了好几个同学……”</p> “不可能的。”</p> 江子华听着越说越不像话，反诘道，“还是那句话，要把我们都绑来这里，这些人谁有这个能耐？要是有这能耐，还能在乎我们这点儿家当？”</p> “那……”张伟和李强立刻哑口无言。</p> 欧阳美心细，转身问沈素道：“对了，你还没说呢，你是在……”</p> “我比你们差远了，大学毕业以后去了西藏，在山里支教了几年，现在回到德令哈，在一个民间基金会里工作。”</p> 沈素简单地说。</p> “哪个基金会？”张伟饶有兴趣地问。</p> “是啊。”蒋雯说，“我投了好几个基金，回报率很高。”</p> 沈素解释说：“不是那种基金啦……”</p> “那可不好讲。”</p> 李强说，“我接触过一些慈善基金的管理层，个个都富得流油……”</p> 马小武笑嘻嘻地接话：“是啊，我们沈素家学渊源……”</p> 话说了一半，觉得不妥当，闭上了嘴。</p> 但沈素的脸色一下子变了。</p> 江子华的心，仿佛也被尖针狠狠扎了一下：二十年过去了，有些事还是没有过去。</p> ……</p> “本次期末考试第一名是……”</p> 初三上学期结束时，班主任吕老师站在讲台上宣布，“贺华！总分390！”</p> 热烈的掌声响起，羡慕和祝贺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来。</p> 贺华向众人报以礼貌的微笑，但也并没什么惊喜，自从上中学以来，他从没拿过第二。</p> 作为班长，这也是应该的。</p> “并列第一。”</p> 吕老师又说，口吻有些古怪，“沈素，总分也是390。”</p> 贺华惊愕地转过头，望向坐在自己左前方的少女的侧影。</p> 沈素却像犯了错误一样低着头，长发拢住了面庞，所有人都呆住了，没有人鼓掌。</p> 吕老师看着不像话，带头鼓了几下掌。</p> 教室里才传来几声稀稀拉拉的掌声，以及更多的窃窃私语。</p> “沈素期中的时候才考十几名吧，怎么可能一下考第一？”</p> 下课后，贺华听到严俊在跟几个人嘀咕。</p> 他这次拼了吃奶的力气才考到第十，结果本来在自己后头的沈素，竟一下子蹿到了并列第一。</p> “抄的吧？”蒋雯冷笑。</p> “就是！”孔丽等女生也跟着附和。</p> 贺华看不过眼说：“她这个分数，能抄谁的？”</p> “抄我的，没准儿是抄我的！”坐在沈素后面的马小武挤眉弄眼地说，众人笑了起来。</p> “去你的，小武，你可是全班倒数第一……”</p> “那又怎么样？”</p> 马小武大声说，刻意朝着沈素的方向，“我至少家底清白，我爸又不是贪污犯！”</p> “小武！”贺华急忙阻止道。</p> “我说错了吗？龙生龙，凤生凤，老鼠……”</p> 一声椅子响，沈素霍然站起身，攥紧了拳头。</p> 马小武也吓了一跳，怕她发飙。</p> 但她却并没看他们，而是低头冲出了教室，隐约听得见呜咽声。</p> 贺华的目光跟着她的背影，他想要追出去，又缺乏勇气。</p> “怎么，班长大人对小贪污动了恻隐之心？”马小武凑上来道。</p> 贺华收回脚步，朝他狠狠瞪了一眼，“少胡说八道！”</p> 放学时，贺华看着沈素孤零零的背影，心绪越发纷乱。</p> 沈素的父亲是大领导，家境比普通工人家庭优裕得多。</p> 沈素入学以后，成绩也很不错，吕老师给了她副班长加宣传委员的职务，还给她评了两个学期的“三好生”，令一帮本地子弟极其不爽。</p> 据说吕老师正在求她父亲帮忙，把自己调到东部的大城市去。</p> 谁知好景不长，到了初二上半学期，忽然传来惊天新闻：沈素的父亲因贪污受贿被捕，判了五年。</p> 检察院公布了二十万赃款。</p> 这数字在当时已然不小，但在传言中，不知怎么就变成了一百万、两百万甚至更多。</p> 大量赃款下落不明，自然都是被家人藏起来了。</p> 同学们的正义感一个比一个强，加上沈素平时又有些孤傲，更被落井下石。</p> 她很快有了一个外号“小贪污”，班干部自然被“调整”掉了，也几乎被所有人孤立，更多的恶作剧也接踵而来。</p> 书包里被人放沙子，座位上被人撒图钉，有一次甚至被人从楼梯上推下去，险些骨折……</p> 这种情况下，沈素的成绩自然一落千丈，从前几名，转瞬掉到了二十名外。</p> 但是到了初三，她不知怎么竟又爬了上来，还跟贺华齐头并进。</p> 可是一个贪污犯的女儿，凭什么考全班第一？</p> 有传言说，她要拿赃款去英国贵族学校留学，就更令人义愤填膺了……</p> 贺华看不过去，好几次喝止了马小武等人的恶作剧。</p> 但他又不敢太着行迹，生怕站到大家的对立面，更怕被人发现他内心的情感波动，因此同样对她十分疏远。</p> 但他其实很关注沈素。</p> 上学放学时，总设法跟在她后面，希望能暗中保护她。</p> 有几次，也的确赶走了几个捣蛋鬼，但他却更刻意地不和沈素走在一起。</p> 这几天，贺华家的调令已经下来，父亲调到西安的石油研究院，自己也要转到一所省重点高中，非常理想。</p> 但他的心中，却有着一分隐秘的惆怅。</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号盒子〈五〉20250710 望着前面不远处沈素纤细的背影，贺华想，很快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也许是永远。</p> 也许他应该打破无谓的疏远，主动问她将会去哪里……</p> 但沈素的身影，已经走进了自家楼房的门洞，消失了。</p> 江子华从回忆中挣扎出来，设法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别说那些没用的了，现在重要的，是搞清楚我们在哪儿。”</p> “这么个古怪的房间，谁搞得清楚在哪儿？”马小武嚷嚷。</p> “不。”</p> 江子华俯身，“你们看，地上的石板摸起来非常干燥，一点水汽也没有，有很多细小的砂砾，但没有一点霉菌或者小昆虫的迹象，还有七月份的气温这么低……这种感觉，难道你们不熟悉吗？”</p> “你是说……”众人想到了什么。</p> “冷湖！”</p> 江子华确定地说，“我们很可能是回到冷湖了。”</p> “我们怎么会万里迢迢地跑回这鬼地方？！”马小武又嚷了起来。</p> 虽然对家乡的称谓颇不恭敬，但众人能够理解他的震惊。</p> 冷湖镇，僻处青海省西陲，距离所在的海西州州府德令哈，都有四五百公里。</p> 以西部的标准，都算是偏僻地区。</p> 更何况，那里已经荒废了很多年，基本上是一座死镇。</p> 一群冷湖子弟，在离开家乡，甚至家乡也不复存在十多年后，莫名其妙地越过半个地球，回到几无人烟的故乡小镇。</p> 在黑暗中醒来，这真是诡异得匪夷所思。</p> 大家脸上相对轻松的表情渐渐消失了，代之以更深层次的恐惧。</p> 江子华继续说：“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出去。这里不可能没有出口，我们仔细找找。”</p> 手电的光圈沿着墙壁滚动着，这次看得更细致了一点。</p> 墙皮部分都已脱落，后面并没有砖头，而是层叠的沙土层，看不到任何门的痕迹。</p> 但这地方，江子华隐隐又觉得有几分眼熟，难道曾经来过吗？</p> “这里好像有字！”</p> 李强叫了一声，指着下方的一个角落。</p> 江子华顺着他手指看去，发现了刻下的一行数字：</p> 20250710</p> “这啥意思？”马小武说，“电话号码？”</p> 江子华却倒抽一口冷气，感到毛发直竖，“应该是2025年……7月……10日？”</p> “今天是……是几号？”他问张伟。</p> 他记得的最后一个日子，是美国西海岸时间7月7日，2025年。</p> “我不知道。”</p> 张伟说，脸色也十分难看，“我记得好像是7月9号，我在西安开一个会……你们呢？”</p> “我最后记得的事儿，是8号晚上，我在一个朋友家里……嗯……”</p> 蒋雯支支吾吾，没有说下去，大概涉及个人隐私。</p> “8号。”</p> 沈素说，“我在玉树下面一个村做调研。”</p> 其他人说的日期，也差不多都是这几天。</p> “我明白了！”</p> 欧阳美发出了一声恐惧的惊叫，“加上把我们从世界各地弄来需要的时间，今天就是7月10号，就是刻在墙上的日子！”</p> 这个结论，让江子华禁不住打了个激灵，“所以，这就是二十年前我们刻下的……那个约会，它应验了？”</p> 一连串尘封的记忆，在众人的脑海中苏醒。</p> ……</p> “朋友一生一起走，</p> 那些日子不再有。</p> 一句话，一辈子，</p> 一生情，一杯酒……</p> 朋友不曾孤单过，</p> 一声朋友你会懂。</p> 还有伤，还有痛，</p> 还要走，还有我……”</p> 他们坐在地上，齐声高歌，歌声中混着欢欣和伤感，几个女孩儿都流下了眼泪。</p> 后来，马小武耍宝似的打了一套咏春拳，又赢得了一片笑声。</p> 孔丽也来助兴，给大家跳了个街舞，又是一片热烈的掌声。</p> “班长也来一个！”张伟叫道。</p> 众人跟着起哄。</p> 贺华不知道该表演什么，歌舞他都不擅长。</p> 忽然灵机一动，他起身背诵了一首普希金的《十月十九日》：</p> “……无论命运会把我们抛向何方，</p> 无论幸福把我们向何处指引，</p> 我们，还是我们，</p> 整个世界都是异乡，对我们来说，</p> 母国，只有皇村！”</p> 他吟诵得很动情，可大部分同学都没被感染。</p> 只是看在班长的面子上，寥寥喝了两句彩，贺华讪讪坐下。</p> 蒋雯还问他，刚才念了半天的“黄村”是哪儿的村子。</p> “皇村是普希金上的中学。”</p> 贺华哭笑不得地解释，“也是普希金毕生难忘的地方，他和皇村的很多同学终身保持友谊。我想，我们以后也会这样。永远不忘中学时代，永远是好朋友。”</p> 这话却触动了蒋雯，“大家真能一直做朋友吗？以后我要搬到四川去了，相隔千山万水，再也见不到大家了……呜呜……”</p> “雯雯别哭。”</p> 孔丽安慰她说，“我们将来一定会再见面嘛！”</p> “我有个主意啊……”</p> 张伟说，“再过二十年，我们要重新聚在一起，就在这里办同学会！”</p> “二十年？干吗那么久，十年吧！”李强嚷嚷，“老大，你怎么说？”</p> “这个嘛。”</p> 贺华老成地分析，“我觉得，十年以后大家二十五六岁，刚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事业才起步，说不定有些人还在念书……不一定都能回来。二十年后，大家都事业有成，时机应该更成熟。”</p> “可二十年也太久了点儿……”欧阳美抗议。</p> “先定下二十年这个死约会，不是说一定要等二十年以后再聚。这中间有机会，随时可以办同学会，说不定就在明年……反正我们无论在哪里，都要保持联系，好不好？”</p> 他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沈素，却发现她也正看向自己，心头一慌，欲盖弥彰地移开了目光。</p> 好在没人发现他的异样。</p> 马小武起哄道：“好！在座的各位英雄，二十年后的生死之约，一定要来！谁不来谁生儿子没</p> “小武你也太毒了吧……”众人笑道。</p> “行，那就绑也要绑来！”</p> 大伙儿哄笑起来。</p> 借着火光，他们在墙上刻下了三行字：20250710</p> 我们在这里重聚。</p> 谁不来就给绑来！</p> ……</p> 他们看到，这几行字迹仍留在墙上，清晰得如同刚刚刻下。</p> “怪不得，怪不得是我们九个人。”</p> 江子华恍然大悟，“我完全记起来了当年最后那次探险，来到这里的就是我们九个。”</p> 张伟质疑说：“不是吧？我明明记得柳睿也来了……还有程伟豪……还有……”</p> “没错的。”</p> 严俊佐证道，“柳睿他们的确是跟我们一起出发的，不过走了一半就回去了，最后坚持到这里的，真就是我们九个。这么说来，难道……难道是我们中间的某个人干的？”</p> 众人紧张地相互对视，又开始猜疑。</p> 江子华忙打住：“这些以后再说吧，各位，现在的重点是——我们知道怎么出去了！”</p> 他走到房间的中央位置，举着手电向上看。</p> 果然看到天花板上有一个洞口，上面有黑黝黝的生锈铁板。</p> “真就是当年我们躲风沙的那个地窖！”</p> 他惊喜地说，“我知道怎么出去了！哪个男生托我一下？”</p> 张伟自告奋勇托住他。</p> 江子华踩在他肩膀上，正好可以摸到那块铁板，他用力把铁板掀开。</p> 一道微弱的光线从上面照下来，好像是夜里的星光，但在众人看来，不啻灿烂的阳光。</p> 江子华抓着上方的边沿，奋力爬了出去。</p> 看到外面是一座房屋废墟，屋顶已经坍塌，只剩下几堵断裂的墙壁。</p> 江子华抬起头，不禁一呆。</p> 皎洁的银河悬在他的头顶，仿佛一座横跨星空的拱桥。</p> 他想起来，这是他小时候常见的景象。</p> 冷湖地区极少光污染，离镇上稍远一点儿，就能看到宛若流动的星河。</p> 只是搬到大城市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银河，连星星都见不到几颗。</p> 他从一处只剩下孔洞的窗口，向外望去。</p> 不远处，千奇百怪的土丘一群群立在沙海中，夜里只能看到黑沉沉的轮廓。</p> 但还能认出有的挺拔如雄狮，有的雄浑如群象，有的像是张牙舞爪的恐龙，有的像是艨艟巨舰，正朝他们驶来……</p> 各种造型都有，就像是巨人雕刻家的工作室，无数座半成品雕塑，杂乱地摆放在这里。</p> 江子华还记得，这是雅丹林。</p> 百万年的风沙，在较为松软的沉积泥岩上，反复切削，形成了奇异的土丘林立的地貌。</p> 这是他小时候，最熟悉的家乡的地貌奇观。</p> 时隔多年后，猝不及防地扑入眼帘，震撼中混合着亲切，让他一时忘记了呼吸。</p> 他呆立了片刻，才在旁边找到一架竹梯，应该是当年用过的那架，在干燥的气候下保存得很好，还可以用。</p> 他把竹梯从屋顶放下去，帮助里面的男女同学，一个个爬到地面上来。</p> 众人上到地面，望向天穹和远方，也同样战栗着发出惊叹。</p> “真的是冷湖雅丹……我们果然回到这里了……”</p> “还是和当年一样‘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啊……”</p> “简直就像在火星……”</p> 江子华最后把沈素拉了上来。</p> 银河的辉光下，二人四目相对，不过沈素很快移开目光，也望向夜色下的雅丹群丘。</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号盒子〈六〉冷湖 “好像我们从未离开过这里……”她幽幽地说。</p> 声音含糊而悠远，“好像这二十年只是一场梦。”</p> “可我们都已经老了。”江子华苦涩地说。</p> 忽然想到这说法不太妥当，“不，我是说我老了，你还是那么……那么……”</p> 沈素凝视着他，莞尔一笑，“还好，我们都只是半老，还有青春的尾巴，比白发苍苍再见面要强。”</p> 江子华也笑了，“这么说，我们还得感谢这次被绑来的约会了，只是不知道应该感谢谁……”</p> 沈素的面色凝重起来，“也许我们知道呢。”</p> 她向上指了指，“也许就是二十年前，我们来这里要找的……”</p> “外星人……”</p> 江子华喃喃道，头顶的星光，似乎一下子变得分外诡异。</p> ……</p> 初三下半学期，冷湖中学解散前的最后那个春天。</p> 火星人降临冷湖的传闻，在镇上闹得沸沸扬扬。</p> 首先是很多人说，自己看到了外星飞碟，它在黄昏的霞光中，一闪而过，或者在深夜的星空中停留很久。</p> 但具体的样子，又是言人人殊。</p> 有人说是很小的圆盘，有人说至少有汽车那么大，还有人说是乌云般遮天蔽日的星舰……</p> 有人说是黑色，有人说是金色，还有人说，是可以不断变换色彩的发光体。</p> 有人说只有一个，也有人说看到了好几个。</p> 不过有一点，许多人都同意：飞碟是从冷湖雅丹林的方向飞来的。</p> 据说在雅丹林的中心地带，还出现了异常的光波辐射。</p> 夜里隔着几十公里，都能隐隐看到光芒闪动。</p> 学校里很快就有人传言，说火星人在冷湖雅丹的无人区，建了一个秘密基地。</p> 为什么是火星？</p> 大概因为前些年，学校办了一个科普展览，里面有美国的登陆车拍的几张火星表面的照片。</p> 不是碎石满地的戈壁，就是黄沙中矗立着许多奇形怪状的山丘。</p> 和冷湖一带的地貌，相似至极，光看照片，甚至分不出哪儿是冷湖，哪儿是火星。</p> 不少学生看了，都自嘲冷湖镇是“火星小镇”，理所应当，火星人也会造访这里了。</p> 最初还只是口耳相传，贺华他们也没有亲眼看见，只是将信将疑。</p> 但有一天，在学校里，他们看到校外，有一长串车队从沙漠深处开来。</p> 大部分是迷彩色军用卡车，上面站着很多全副武装的士兵，还有一些不明用途的庞大设备。</p> 外来人在镇上驻扎了一晚，找了一些目击者去问话，然后大队人马就开进了雅丹林中。</p> 里面不仅有军人，还有一些看上去像是科学家的白大褂。</p> 谣传说什么钱·学森、杨·振宁都来了。</p> 不过没人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p> 很快，镇中心的布告栏里，贴出告示，宣布冷湖附近，有重要军事任务，要求各部门遵守纪律，不得乱闯乱问。</p> 那几天，一切人员车辆，都不允许进入雅丹地带。</p> 学校里的老师，也接到了上头的特别通知，严禁好奇的学生，去和外来人接触。</p> 那些军人和科学家，在雅丹地带进出了一个多月，人却越来越少，最后，所有的外来人和车辆都离开了。</p> 显而易见，这次任务无果而终。</p> 但是，冷湖有火星人的传说，却从此变成了少年们心中确凿的事实。</p> 只是那些大人太没用，所以什么也没找到。</p> 但那些奇怪的飞碟和小绿人，一定躲在苍凉浩瀚的雅丹无人区深处，等待着勇敢的探险者……</p> 不久，学校里又有更离奇的流言传出。</p> 据说只要见到火星人，就能实现心中的愿望。</p> 这本来是言情剧里流星的任务，但流星显然不如火星人更神通广大。</p> 这个说法一出来，寻找火星人就不只有几个科幻迷感兴趣，而是对所有人都有了强烈的吸引力，好多人嚷嚷着要找火星人。</p> 问题是，冷湖雅丹离镇上足足有几十公里，没有学校的组织不容易去，大部分人也只有说说而已。</p> 但初三结束后的那个七月，最后一次返校时，贺华提出了一个筹谋已久的计划：</p> “我们自己去找火星人吧！找不找得到，这都是最好的毕业留念！”</p> 怎么找呢？</p> 贺华仔细讲解了他的计划：找一个夏日的周末，各自跟家里说，学校组织在冷湖边野营作毕业纪念。</p> 大家带好食品和水出发，其实目标是冷湖雅丹。</p> 在那里，他们可以花上一天时间寻找外星人，第二天早上再回来。</p> 就算找不到火星人，贺华说，他知道在雅丹林深处，有一栋废弃的房屋，可以栖身一晚上，一定很精彩刺激。</p> 当时，全班还没离校的三十多人，都热烈响应，说一定要来。</p> 不过，毕竟要瞒着家里，事到临头许多人又打了退堂鼓，最后能来的人，只有一半。</p> 所以，在那个宿命般的日子，十来个男女生，背着食物、水和睡袋，还有自己充满美好憧憬的青春，蹬着单车出发了。</p> 雅丹林比预想中更远，他们骑了两个多小时还没看到影子。</p> 只好先坐在路边休息，喝水吃东西。</p> “眼镜儿，如果真找到外星人，他们又能满足你一个愿望，你要什么？”张伟一边啃面包，一边问道。</p> “我要当爱因斯坦一样的大科学家！”严俊认真地说。</p> 听到的人发出一阵嗤笑。</p> 严俊学习是很努力，小学就戴上了眼镜儿。</p> 可成绩只是中下水平，考不考得上大学都两说。</p> “你呢，李强？”张伟又问。</p> “我要赚好多好多钱，给我爸我妈买别墅住，买大彩电看，再……再请十几个佣人！”李强有些害羞地说。</p> 贺华听着略感好笑，却又有些唏嘘。</p> 李强的父亲前几年下岗，母亲是清洁工，在班上属于最贫困的学生之一。</p> “张伟，那你要干什么？”李强反问。</p> “我要当雍正爷！”张伟拍着胸脯。</p> “啊？”</p> “你们没看过《雍正王朝》吗？”</p> 张伟眉飞色舞地说，“我想当大官，整顿吏治，为民造福！”</p> “切，你一个小组长要能当雍正，班长不就是玉皇大帝了！”</p> 欧阳美听到后笑他，又问贺华，“对了，班长，你要当什么？”</p> 贺华笑了笑，“别瞎想了，外星人又不是神仙，哪能让我们心想事成？我们这次是科学探险，要讲科学！不能迷信！”</p> “聊天嘛。”</p> 欧阳美不依不饶，“班长你说说看，长大以后想干什么呢？”</p> 贺华被她缠不过，想了想说：“我对当官没什么兴趣，从社会发展趋势来看，互联网才是人类的未来，我以后要搞IT，发明很多有意思的软件来改变世界，就像比尔·盖茨那样！”</p> “班长不愧是班长。”</p> 张伟恭维道，“志向太远大了！那欧阳臭美，你想干什么？”</p> “你才臭美！我要当服装设计师！”</p> 欧阳美毫不犹豫地说，“引领时尚潮流，没准儿将来，你们都会穿着我设计的时装……”</p> “不就是做衣服嘛，没意思。”</p> 马小武一旁不屑地说，“老夫要当武林高手，打遍天下无敌手！”</p> “幼稚！”</p> 欧阳美更不屑地回击，“对了，蒋雯、孔丽，你们呢？”</p> 蒋雯似乎有些腼腆，“这个……这个不能说……”</p> “我知道，我知道。”</p> 马小武笑嘻嘻地接口道，“你就是想嫁给那个什么道明寺……”</p> 蒋雯纠正：“什么道明寺？人家叫言承旭！”</p> “蒋雯啊，你不会真以为火星人能让言承旭娶你吧？哈哈哈……”</p> “关你屁事！”蒋雯恼羞成怒。</p> 众人哄笑起来。</p> 马小武又逗了她几句，然后转向孔丽，“那你呢？”</p> “我想……演电影……”孔丽也怯生生地说。</p> 这话，果然招来更大声的哄笑。</p> “我说小恐龙，你要笑死我吗？就你还进演艺圈？”马小武道。</p> “也不能这么说。”李强强忍住笑，“有些丑八怪还是需要人演的……”</p> 贺华看不下去，帮孔丽说道：“星爷说过：‘人没有梦想与咸鱼有什么区别？’当演员未必一定要选美冠军吧？现在最火的超女李宇春，也不是大美女……”</p> “可是……”</p> 孔丽委屈地说，“我就是想变成大美女啊……要不我才不跟来……”</p> 贺华一时语塞，接不下去。</p> 好在严俊救了他，“哎你们看，柳睿和程伟豪他们呢？”</p>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远处的几辆自行车影，背对着他们离去。</p> 而且已经离开很远了，就算叫也听不到。</p> “那帮人怕吃苦。”</p> 贺华嗤之以鼻，“偷偷回去都不敢跟我们说一声。不理他们，我们走我们的，就我们八个人！上车！”</p> “等等，后面好像还有人来！”张伟又叫。</p> 贺华回头看去，一个墨绿色的人影，骑着车在远处出现，仿佛是沙海中长出的一片嫩芽。</p> “那是谁？”</p> 李强自言自语，“好像是个女生……金羽红？杨小琴？”</p> 但贺华一眼认出了那个绿色的身影，心脏仿佛停跳了一拍。</p> 张伟也认出来了，“好像是沈素……</p> “小贪污怎么也来了？”马小武嘀咕。</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号盒子〈七〉奇怪的光源 虽然之前，贺华是在班上公开提出的倡议，但人人都觉得，沈素肯定不会来，也没有人特意去问她。</p> 刚才当然也没人等她，不想沈素却自己赶来了。</p> 某种隐秘的喜悦，在贺华心中慢慢扩大，就像那个逐渐接近的丽影，一点点儿充满他整个心灵。</p> “都最后一次聚会了，不许再叫人小贪污，知道吗？”</p> 贺华声色俱厉地对马小武说，马小武吐了吐舌头。</p> “她一定有个非常想要实现的愿望。”欧阳美说道。</p> ……</p> “我还是不懂。”</p> 张伟说，“这和外星人有什么关系？那次，我们连外星人的影子都没看到。”</p> 江子华想了想，“我们得复盘一下，二十年前今天的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p> “我们九个人骑了大半天车，快傍晚才到，结果刚进雅丹林，就遇到了大风沙。”张伟回忆道。</p> “没错。”</p> 李强接着说，“当时昏天黑地，什么都看不清，大家都慌了，也没地方躲，好不容易找到班长说的那个石油勘探队留下的小屋，却发现是片废墟，屋顶都没有，好在找到了地下室。”</p> 江子华点头，“爷爷跟我说过当年勘探的事，说有时候地面建筑不牢靠，会挖一个地窖储存补给物资和休息，所以我找了一下，果然发现了这个地下室。”</p> “不过里面早就没什么东西了，空空如也，只够我们在里面躲风沙。”</p> 欧阳美补充道：“风沙吹了好久，我们的计划都泡汤了，天色又晚了，就在那里拿出各自带的食品，什么好丽友啊、奥利奥啊、牛肉干啊，吃了个饱。”</p> 马小武说：“张伟还偷了瓶他爸的青稞酒，大家也没杯子，就对着瓶子，你一口我一口喝光了。”</p> 孔丽说：“然后大家一起唱歌跳舞，倒是很开心。后来班长好像还念了首汪国真的诗……”</p> 江子华忙纠正：“是普希金的。”</p> “差不多吧。”</p> 孔丽不以为意，“后来大家说，要二十年后再聚什么的，然后就在墙上用小刀刻下了誓言。再然后……然后……蒋雯你记得吗？”</p> 蒋雯摇摇头，“后面我应该睡着了吧，不记得了。不过我记得马小武挺活跃的，他应该记得。</p> 马小武挠挠头说：“那个，我喝了不少酒，应该也睡着了吧，不记得了。”</p> “再醒来就是第二天早上了。”张伟苦笑道，“然后我们就倒大霉了。”</p> 众人一片唏噓。</p> ……</p> 这次探险以悲剧收场。</p>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听到附近很多人，高声呼喊自己的名字。</p> 出去一看，发现父母、老师、执法者，还有很多邻居街坊，都出现在雅丹林中。</p> 足有好几十个人，看到他们，都激动地迎了上来。</p> 后来他们才知道，溜回去的几个同学，被父母盘问，为什么提早回来。</p> 有的支吾不过，便说出了真相。</p> 家长们听说，有很多学生半夜三更，在荒郊野外的冷湖雅丹转悠，又见起了沙暴，生怕出事，赶紧通知吕老师。</p> 吕老师惊出一身冷汗，连夜赶紧一家家打电话去问。</p> 确定有九个学生到了雅丹林。</p> 因为在无人区打手机也打不通，急得报了警。</p> 执法者便联合了老师、家长和治安巡逻队，好几辆车一路赶过来，但也搞不清楚具体在雅丹林的哪里。</p> 虽然发现了他们停在公路边的自行车，但傍晚的风沙，掩埋了他们大部分的足迹，找了一晚上，才找到这里</p> 不用说，众人回去之后，被家长好一顿修理，许多人还遭到了禁足的惩罚。</p> 没过多久，这群孩子便跟随父母离开了冷湖。</p> 初中时代草草收场。</p> 他们甚至没有机会再聚一次，聊一聊那天的事，就已经被命运抛到千万里之外，开始了大相径庭、再无交集的人生。</p> 但今天，却又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拉回到这里，这是为什么？</p> 难道真是因为二十年前的一个率性约定？</p> 还是因为某种更神秘的存在？</p> 众人面对异星般的荒漠景象，一时陷入无法言说的恐惧。</p> “那天晚上……”</p> 江子华追问，“真的就只有这些，没别的了吗？”</p>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答案。</p> 其实，江子华还记得一些事，不过那只是一些私人对话，应该和外星人没有关系吧……</p> “好了好了。”</p> 张伟有些不耐烦地说，“既然已经出来了，还说这些干什么？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其他以后再说了！”</p> 这番话得到了好几个人的附和：“对呀，先脱身为好！”</p> “可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吧？”欧阳美道，“真能这么顺利就回去吗？”</p> “那你留下好了，我们先走了啊！”张伟说着，便要抬腿。</p> “大家还是等一下。”</p> 江子华劝他，“先商量清楚，就算走也要搞清楚哪个方向吧？”</p> “这个……”</p> 张伟还真有点迷糊，“冷湖镇在哪个方向？谁还记得？”</p> 众人望着夜色下黑沉沉的一堆堆土丘，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p> 时隔多年，他们已经忘了来时的路，现在要走回镇上可不容易。</p> 如果找对方向，不到一小时就能走回省道，顶多再走上几小时，就能回到镇上。</p> 但如果找错了方向，走进方圆几万平方公里的雅丹无人区深处，又没有食物和水，便会有生命危险……</p> “不用慌，看星星就知道了。”</p> 江子华一边说，一边转头环视夜空，“这是夏季大三角，这个是仙王座，那个是……”</p> 他的话突然中断，指着侧面的某一处，“那……那是什么？”</p> 众人顺着他手臂的延长线望去，也不禁呆住了。</p> 一排排奇形怪状的丘体背后，有微弱但明显的光芒射出，显示着那里有某种发光的物体存在。</p> “那……那不会是冷湖镇吧？”张伟问。</p> “感觉不像。”</p> 严俊道，“光源没那么远，顶多两三公里，应该还在雅丹林里。”</p> “你们看！”欧阳美眼尖，“那光很奇怪……”</p> 果然，那里的光芒呈浅绿色，又夹杂着一些蓝色甚至紫色，有点像极光，并且还在流动。</p> 仿佛是活的生命体，绝不像是人类生活或施工所用的光源。</p> 江子华屏息凝神，注视着那里，忽然，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p> “我们好像到过那里？”他脱口而出。</p> “你说什么？”</p> 江子华皱眉思索，但一无所获，“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好像到过那里……感觉很熟悉。”</p> “我们本来就来过这里吧？”张伟道。</p> “不，不是的，我是说，我们好像去过那个发光的地方。算了，可能是既视感的错觉。”</p> “先别管那怪光了，到底怎么回镇上啊？”张伟焦急地回到最初的话题。</p> 江子华凝望了一会儿天上的星辰，指着与光源呈九十度角的方向道：“回镇上的路应该是在那边。”</p> 众人精神一振。</p> 问他如何知道，江子华指着天上醒目的七颗明星，“这是北斗七星，里面有两颗星的连线，是指向北极星的。”</p> “通过北极星就可以找到正北方，确定其他方向也就很容易了。冷湖镇应该是在我们的西北方向。”</p> “太好了！”</p> 张伟说，“我们赶紧回镇上，那儿还有一些人留守，运气好的话，明天这时候已经在家里了！”</p> 说着。拔腿便要走。</p> “等等！”</p> 很少说话的沈素，指着那异光的方向，“那里有什么，你们真的不想知道吗？也许一切问题的答案就在那里。”</p> “那不是什么好东西！”</p> 张伟摇头，“我们还是离得越远越好！”</p> “是呀。”</p> 李强说，“当初要不是鬼迷心窍来找什么外星人，我们今天哪儿会在这儿？”</p> 大部分人都无声地表示赞同</p> 沈素望向江子华，像是要争取他的支持。</p> 江子华思索了片刻，“现在情况还不清楚，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先回到镇上，找到支援再说吧。”</p> 沈素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p> 张伟等人已经走了起来。</p> 江子华最后望了异光一眼，回过头来，跟在他们后面，心中感到一阵惆怅的惭愧。</p> 如果还是二十年前的少年，他们一定会去土丘后，那神秘的谷地寻找外星人吧？</p>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人生、事业、家庭、子女……</p> 少年的梦想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生活。</p> 别再想诗和远方了，先回到生活的正轨吧。</p> ……</p> 几分钟后，他们已经走在广袤而怪异的雅丹林中。</p> 周围奇形怪状的土堡，一个接一个森然伫立，仿佛是被封禁已久的古老魔怪。</p> 默默俯视着这群，时隔二十年后，重回故土的俗世男女。</p> 虽然相隔了二十年，但对这些存在了几百万年的土石巨人来说，这跟二十分钟也没太大区别。</p> 虽然打着手电能够照明，但地上并没有现成的道路。</p> 又是不断地上坡下坡，张伟、李强等人早已中年发福，没走几步就有些气喘吁吁。</p> 江子华长期在电脑前伏案，体力也不怎么样。</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号盒子〈八〉实现的愿望 沈素的步伐却很轻快，很快就走到了最前头。</p> 江子华好不容易才赶上她，帮她照亮前方的地面。</p> 沈素朝江子华感谢地一笑。</p> “那个，你走得还挺快的。”他笨拙地想打开话题，“晚上不冷吗？”</p> “没事。”</p> 沈素拍了拍自己的风衣，“这几年在青海，走惯了山路，懂得保暖。倒是你们，去了旧金山、巴黎，可能回来就不习惯了……你行吗？怎么看你好像在哆嗦？”</p> 江子华的大衣很名贵，但并不保暖。</p> 他早就冻得够呛，不过强撑道：“我没事，活动开就好了……对了，你一直在青海吗？”</p> “也不全是。”</p> 沈素的语气很平淡，“我大学时在上海，后来出过国。之后又去西藏和云南待了两年，然后才回来的。不过最近四五年都在这边，青海下面四十多个县，基本都跑遍了。”</p> 江子华望着她。</p> 借着银河的淡淡辉光，隐隐看到她的眼角，已经有了不少鱼尾纹，心中涌起一阵酸楚，以及更多的钦佩。</p> 那个昔日柔弱的少女，已经脱胎换骨。</p> “你真了不起！”他赞叹道。</p> “哪里啊。”</p> 沈素轻轻说，“跟你没法比，你搞的那些什么区块链技术，可真是改变了全世界。”</p> 江子华有些羞愧，“哪有……就是跟风搞了几个代币，无非是些空对空的投机把戏……有什么意义，我也不知道。”</p> “是你想做的事就好了啊。”沈素答道，好像这是世界上最简单的问题。</p> 江子华有些迷惘。</p> 这些年，钱是赚了不少，但真的是自己想做的事吗？他自己好像还真没细想过。</p> “说起来，你当年的愿望，才是真正实现了。”江子华由衷地说。</p> 这似乎是重逢以来，他对她说的最自然的一句话。</p> 上一个雅丹之夜的回忆，又涌上他的心头。</p> 地窖里，好些人喝多了酒都东倒西歪，沉沉睡去。</p> 贺华也喝了不少，爬到地面上找了个角落撒了泡尿，又吹了会儿冷风，让自己清醒过来。</p> 刚要回去，只见断墙上坐着一个墨绿的人影，微微一惊，但很快发现那是沈素。</p> 沈素回头，对他说：“星空真美啊。”</p> 风沙已经停了很久，贺华抬头，恰看到银河浩瀚，横过天顶。</p> 像是宇宙之神睁开了一只巨眼，凝望着他们，不禁感到心旷神怡。</p> 他走上前去，挨着沈素一起坐了很久，看着夜空，谁都没有说话。</p> 戈壁苍茫，沙堡雄奇，星空灿烂而凄美。</p> 贺华觉得，他俩好像是坐在宇宙彼端的另一颗星球上。</p> 他暗暗希冀，这一刻能够地久天长。</p> 不知过了多久，贺华终于借着残留的酒劲儿问：“你离开冷湖以后，会去哪里？一直没听你说过。”</p> 沈素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怎么，你也以为我要去英国读书吗？”</p> “没有没有。”贺华忙声明，“就是问一下，大家不是说要保持联络吗？”</p> 沈素沉默了一会儿，垂下眼睛说：“我去德令哈，我妈把工作调到了德令哈，我爸在那里……服刑。”</p> 贺华顿时后悔提到这个话题，尴尬地设法转圜，“德令哈……也挺不错的。对了，那个，今天真没想到你会来。”</p> “是啊，其实我自己也没想到。”</p> 沈素微微一叹，“不过最后一刻，我还是想来……赶到聚集点的时候，你们已经走了，好在追上了。”</p> “你也想找到外星人实现你的愿望吗？”贺华有些好奇地问道。</p> “我的愿望，恐怕外星人也实现不了。”沈素歪着头，望向银河尽头，不知在想什么。</p> “不会的。”</p> 贺华忘了自己坚持的科学，“外星人神通广大，说不定什么都能实现，说来听听嘛。”</p> “我的愿望……”</p> 沈素闭上眼睛，轻轻地说，“是我爸没有干过违法的事，也不会被抓，我们一家人还过得开开心心的。你说，这愿望外星人能实现吗？”</p> “这个……”</p> 贺华又感到一阵窘迫，“也许……我其实是想问你的人生愿望，就是想干什么，做什么样的人。”</p> 沈素想了想说：“我说了，你大概也不会信。”</p> “你说吧，我怎么会不信？”</p> “好吧。”</p> 沈素认真地看着他，“那你不要笑我。我想做一个……帮助别人的人。”</p> 贺华一怔，“你是说……雷锋那种？”</p> “算是吧，但也不……我不知道怎么说……”</p> 沈素停了好一阵才说，“我爸出事以后，我有很长时间都不开心。我恨他干坏事，也恨我妈，不去劝阻，看着他往火坑里跳。我也恨身边的人，恨你们……”</p> 贺华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沈素，这是我们的不对。我代表班上同学向你……”</p> “但是我后来不恨了。”</p> 沈素打断了他的道歉，“真的。可能你不信，但是我想啊想，想明白了很多事。其实班上的人没有错，你们完全有理由讨厌我，瞧不起我。”</p> “我不是……”</p> “我知道你不是。”</p> 沈素的声音温柔了几分，“但很多人是，他们也有道理。这些年，油田是什么样子大家都知道，就那么一点儿死工资，很多人吃饭都勉强。”</p> “像李强、马小武他们几个，家里父母都下岗了，连新书包都买不起……这回说，是要分流到别的地方去，其实不少人的家里也没给安排工作，或者岗位很差，年纪一大把还要去外地从头开始，大家都活得很难。”</p> 贺华大为触动。</p> 他对其他人的情况略知一二，但并没有多想，不料沈素却看得这么深。</p> “当年我爸调来，本来应该替大家分忧解难的，结果却干出那样的事……大家把火发在我身上，也算不了什么，这些都是我应得的，也算是为我爸赎罪了，是不是？”</p> 她渐渐有些哽咽。</p> 贺华看到她的眼角，有一滴泪水缓缓淌下。</p> “那个，你也别难过……”贺华也觉得眼睛发酸。</p> 此时，语言是那么无力，他只能摸出一张纸巾递给她。</p> 沈素接过去，擦了擦眼睛，长舒了一口气才说：“但是我不想因为我爸而毁了我自己。所以我还是在努力读书，寻找自己人生的方向，虽然我知道自己资质有限……”</p> “但我有一个心愿，将来等我学成了，一定会尽自己的全力，去帮助困境中的人，就像有些人也一直在帮我一样……也许这想法很幼稚吧？”</p> “不不。”</p> 贺华拼命地摇头，“你的愿望，一定能实现的，如果火星人能听到，就一定能帮你实现。”</p> 沈素反而笑了一下，“你真以为我到这里来，是找火星人的吗？”</p> 她停了片刻，似乎在思考如何措辞，然后凝视着他，说：“贺华，我想要问你一件事。</p> 下面的记忆却出现了断层。</p> 怎么会这样呢？</p> 江子华皱着眉头，这本应该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对话之一，根本不应该忘记的……</p> “你怎么了？”沈素问他。</p> “没什么……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p> “你刚才说，我的愿望实现了，然后……”</p> “对了！”</p> 江子华的脑海中，如一道闪电划过，他猛然停下脚步，“果然是外星人！”</p> “你说什么？”</p> 不仅沈素，后面的众人也听到了，纷纷停步。</p> “外星人……”江子华感到一阵头皮发麻。</p> 他环顾四周，周围陡峭怪异的土石，似乎都幻化成异星的巨人，随时可能站起来。</p> 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是说，我们也许真的碰到过外星人。”</p> “为什么？”</p> “你们还没发现吗？我们九个人，也就是所有来过这里的人的愿望，基本都实现了。”</p>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p> 的确，细细想来，每个人都基本实现了当年心中所揣的梦想。</p> 在现实社会中，这种幸运纵非绝无仅有，也是百里挑一。</p> 如果只是一两个人如此，还可说是巧合，但这里的每个人，都沿着少年时代的规划顺利发展，就太奇怪了。</p> 而且，有些人以当年的资质，似乎不太可能有这样的成就。</p> “也……也不一定吧……”</p> 马小武反驳，“比如蒋雯，也没嫁给言承旭啊？”</p> “谁要嫁他呀。”</p> 蒋雯嗔道，“我老公比他还帅，比他还有钱呢！”</p> 江子华点点头，“所以，蒋雯本质上的心愿，不是嫁给言承旭，而是嫁给一个如意郎君，这的确是实现了。”</p> 众人面面相觑。</p> 严俊问：“可就算这一切真的是外星人帮忙，可我们今天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也是为了实现我们当初的心愿？”</p> 江子华沉吟道：“这也说不通，我们早就忘了这件事，这还能算是心愿吗？再说，即便真要重聚，也不用采取这么暴力的方式……”</p> “也许……”</p> 孔丽忽然打了个寒战，“也许这一切是魔鬼的交易，我们在这二十年里顺风顺水，走在了同龄人前面。但这些都要付出代价，也许今天就是要付出代价的时候……”</p> “代价是什么？”</p> 欧阳美恐惧地叫出声来，“难道他们要把我们当小白鼠解剖，或者做细菌实验？”</p> 张伟摇头，“这不对，要做实验，当年就可以抓我们去做了，还用花二十年，帮我们实现理想吗？”</p> “谁知道外星人是怎么想的？也许他们需要我们自愿，才符合他们星球的规定……”</p> 众人听了，更是一片悚惧。</p> 马小武却不以为然，“别自己吓自己了，赶快离开这里不就没事了吗？”</p> 大家心想这倒不错，于是纷纷加快了脚步。</p> 又走了一阵，李强说：“我看未必有那么神吧？也许都是巧合，上次看一篇报道，说燕京大学一个班，也是出了好多名人，那可比我们的成就大多了。”</p> 严俊说：“可人家是燕大，我们是西部小镇的中学……”</p> “也许还有一件事。”沈素忽然说，“可以证明有外星人的干扰。”</p> “什么？”众人惊问。</p> “二十年来，我们再没有聚过，我们九个人之中，任何两个人之间都没有聚过。”</p> “有什么问题吗？”张伟问。</p> “不太对。我们初中毕业时，电脑、手机等通信工具已经比较发达了，虽然比发达的省份滞后一点，但要联系上也不是太难。”</p> “据我所知，我们上下几个年级，早就建了QQ群和微信群，联系一直都在，就我们班没有，不是很奇怪吗？”</p> “要说我们班，也不是没有。”江子华回想说。</p> “前几年，我记得柳睿在微信里建了班级群，还拉过我，不过我那时候工作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这个，所以没有加入。”</p> “那个群啊，我加了，但是觉得无聊，很快退了。”李强说。</p> “哎，这么说我也是……”</p> 欧阳美说，“五年前，金羽红他们想回冷湖搞聚会，打电话给我，我当时其实就在国内，也是事情安排得比较紧，就没有去。不过这些年，我也见过几个老同学啊！”</p> 沈素问：“但是我们九个人呢？我们九个曾经在冷湖雅丹共度一夜的人，我们中有谁相互见过吗？”</p> 众人哑然。</p> 沈素又说：“其实这些年来，回冷湖聚会的员工和子弟，还是不少的，我们班的一些人也回来过。但二十年里，我们之中都没有人想回来，也从不和彼此联系，实在是解释不通。”</p> 众人在她的话语中，感受到了更深一层的惊悚，“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p> “可能有一股力量。”</p> 沈素说，做了一个表示擦掉的手势，“抹去了当天夜里，我们大部分的记忆，但仍然支配着我们的潜意识。”</p> “潜……潜意识？”</p> “没错。”</p> 沈素道，“那种力量，让我们在潜意识里，回避冷湖这个地方，所以我们不愿意回来，也无意识地逃避和冷湖，尤其与那一晚有关的一切，当然也包括彼此。”</p> 众人在惊疑中彼此对视。</p> 江子华感到一阵晕眩。</p> 二十年来，他多少次在梦境中与沈素重逢。</p> 有时醒来，泪湿枕巾，却从未想过去找她……</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号盒子〈四〉十八年 顺着姥爷的日记，我仿佛回到了那个从零开始的峥嵘岁月。</p> 可日记戛然而止了，是发生了什么？</p> 姥爷是去世了吗？那莫非，安某人也……</p> 我不寒而栗，赶紧甩开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p> 不可能是这样，安某人肯定还活的好好的，还有一年，他就要到家了！</p> 沉浸在回忆中的时间过得飞快，列车停靠在冰谷镇，我该下车了。</p> 一栋石头和冰块雕砌而成的两层小楼，这就是姥爷当年亲手盖的，我们黎家的老宅。</p> “妈妈！”我的安雅开心地奔过来，像一个滚动的小雪球。</p> 虽然她已经17岁了，可我的印象中，却没有多少她成长的回忆。</p> 我的记忆，仿佛永远停留在了17年前，安某人远行前的日子。</p> 我难得露出了微笑。</p> 我的安雅，或许是我对安某人唯一的寄托了。</p> 我们的孩子在这，不管遇到什么，安某人都会拼尽全力赶回来的。</p> “快进来小黎！”舅舅舅妈也热情地迎了出来。</p> 晚餐很是丰盛，是我们比邻星传统的炙烤冰蛤，和冰豆沙拉。</p> 还有一些比邻星特有的食物。</p> “姥爷是怎么死的？”</p> 我冷不丁地，问出了我最想问的问题。</p> “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舅舅有些猝不及防。</p> 我掏出姥爷的古董电脑，滑到最后一条日记，那是星海历元年的3月1日。</p> “姥爷的日记，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后面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不写了？”</p> 舅舅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姥爷这篇日记，喟然叹道：“那已经是30多年前了……”</p> “那个时候，殖民者号刚刚降落在比邻星不久，就降落在这冰谷镇。”</p> “这里不比地球，多的是冰川和裂谷，随便抽出一条都有上万米深，远超地球上的任何峡谷。”</p> “当时我和你父母初来好奇，开着雪地车就溜了出来。没想到，落进了一个未曾探测到的裂谷。”</p> “消息传回去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没救了，因为雷达显示，我们的雪地车卡在了一万两千米处的谷底，飞船上是没有这么长的缆绳的。”</p> “当时你姥爷不顾众人反对，开了‘蜘蛛爬壁车’就径直冲进了裂谷，足足攀了三天三夜，将我们连人带车捞了上来。”</p> “不过，事后姥爷就一病不起，毕竟，他当时已经70岁的高龄了。”</p> “没有人能想到，他真的能把我们捞上来，他就是憋了一口劲。将我们捞上来以后，这股劲也就散了。”</p> “没两天，姥爷就去世了。”</p> “还有你的父亲，也因为坠落时受了伤，陪姥爷一起走了。”</p> “应姥爷的遗愿，我们给你母亲未出生的孩子，也就是你，赋了黎姓，毕竟你是我们黎家唯一的后代。”</p> “不过姥爷最挂念的，还是你姥姥。我记得姥爷临走前，还死死抓了你母亲的手，反复念叨着‘小村，小村……’”</p> “我们想，姥爷走了也好，他等待这一天等了40年，终于可以去和你姥姥团聚了。”</p> “如果不是还有我们，他可能早就去了。日记上的3月1日，就是我们坠落冰谷的日子。”</p> “所以这就是最后一篇日记了，没想到你能把这个都翻出来，这还是你妈当时从老家带走的。”</p>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沉寂。</p> 只有安雅依旧在没心没肺地大吃大喝。</p> “舅舅，你在通讯站，有收到他的消息吗？”</p> 姥爷的故事听的越多，我就越感觉，我们就像是隔了一代人的知己。</p> 姥爷等了一辈子，到最后，也没有等来姥姥的消息。</p> 可我不会的。</p> 安某人很快，还有一年，就到期限了，他就该回来了。</p> 舅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p> 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小黎，你也应该翻篇了！你还年轻，得有自己的生活。你还有安雅，你不能天天这么浑浑噩噩的，你是安雅唯一的依靠啊！”</p> “还有一年就到18年期限了，安某人就回来了！我翻什么篇？”我不耐烦地驳道。</p> “安某人不会回来了！”舅舅有些激动。</p> “你放屁！”我一拍桌子。</p> 家庭聚会不欢而散。</p> ……</p> 我知道，舅舅是为了我好。</p> 可我就是听不得他们说那些关于安某人的丧气话。</p> 安某人一定会回来的，就像所有人都不相信姥爷能救回来我妈妈，可他依然办到了。</p> 我需要的只是一点信任，对我的，和对安某人的。</p> 在老家呆了两个星期，我的状况并没有什么改变。</p> 整天的无所事事，反而加剧了我的思念。</p> 我每天就呆呆地盯着视界，等候着哪怕一点消息。</p> 虽然，迄今为止都是失望。</p> 等来的，只有广告，广告，和广告。</p> 两周后，我回去了。</p> 安雅依旧留在这上学，毕竟我没有精力照顾她。</p> ……</p> 回家后的不久，或许是我的执念感动了上天，我的等待终于有了回音。</p> 一个未知的频段，发来了安某人的消息。</p> “小黎，抱歉很久没有给你发消息。我这边的飞船出了一点状况，我可能不会回家了！可以的话……你就不要等我了，去追寻你自己的幸福吧！好好照顾安雅，不要再挂念我了……”</p> 安某人在说什么胡话，既然他还活着，那就总有一天能回来！</p> 无论是5年，10年，50年！只要我活着，就会等他！</p> 终于等到安某人消息，稍稍心安的我，又再一次心揪了起来。</p> 他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为何不细说呢？</p> 可惜，我随后的信息都石沉大海。</p> 也是，不知道他到哪儿了，收到信息要多久。</p> 时光走过，又是一年。</p> 十八年过去了，行星监测员的计划归来日期就要到来了。</p> 安某人应该快回来了吧？</p> 可是为什么自那个消息之后，都没有收到他的消息呢？</p> 我每日都向行星监测计划的总部致电询问，可每一次得来的，都是暂且未知的答复。</p>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每日以泪洗面。</p> 十八年明明已经过去了，为什么，他还没有回到我的身边？</p> 终于，阴沉沉的一天，我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p> 行星监测计划的领导，带着保险公司的理赔员来到了我家。</p> 不过，被我轰了出去。</p> 真的是！</p> 安某人还没死，他们来是几个意思。</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号盒子〈五〉从前快 一年前，我还收到了他发的消息呢！</p> 他一定还活着，活在星海的某处！</p> 我辞了职，整日整日地宅在家里，思索着一切的可能。</p> 我将姥爷的日记看了一遍又一遍，这仿佛成为了我的精神寄托，支撑我活下去的勇气。</p> 我感受着古董电脑上溢出屏幕的思念，默念着安某人的名字。</p> 我决定了！</p> 唯一得知真相的方法，不是等待，而是行动！</p> 我毅然决然地报名了行星观测员的项目。</p> 等不到他回来，我就过去好了……</p> 我嘴角露出了久违的微笑，为我自己的睿智而微笑。</p> 行星观测员的项目，没有什么竞争压力，报名的人寥寥无几。</p> 我顺理成章地通过了考验，不日即将踏上旅程。</p> 培训？</p> 根本不需要。</p> 路途上的八年时间，足够让你成为一个专家。</p> 安某人远行的第19年，我踏上了追随他脚步的旅程……</p> ……</p> 冰谷镇，老宅。</p> 刚刚成年的安雅泪流满面，出现在舅舅黎索的面前。</p> “舅姥爷，妈妈走了，她昨天就走了！”</p> “走了？去哪了？”</p> “她说要去出差，当什么……行星观测员。她不让我告诉你，说要第二天才能和你说。”安雅哭得伤心欲绝。</p> 黎索手里的菜盘子，“哐当”掉在地上。</p> “你说……你妈妈她，去当行星观测员了？”黎索犹不相信地重复道。</p> 安雅哭啼啼地点了点头。</p> 仿佛一下老了好几岁，黎索脸色灰暗地坐倒在椅子上。</p> “还不都是你，非要假装安某人给她发消息，现在完了！还不如什么都不说！”舅妈愤愤道。</p> “什么都不说？你看看小黎这些年的样子，安某人就是一根弦，系着她最后一口气的弦。要是继续这样下去，她迟早会想死！”</p> “那你假装安某人发消息，结果呢，你看看！”</p> “我……”</p> 黎索哑口无言，“我也只是想让她忘记安某人，重新振作起来而已……”</p> “那不如……我们现在告诉她真相吧！”舅妈建议道。</p> “现在告诉小黎有什么用？安某人的穿梭艇坠落在了地球，就算他还活着，他怎么回来？用地球上的蜗速飞船，他拿命回来吗？！”</p> “当年殖民者号选拔船员的标准是小于30岁，他今年多少岁了，四十多了！我是说……他回不来了……”</p> “那我们也不能再隐瞒了，她迟早都是要知道的。”</p> “由她去吧……”</p> 黎索颓唐地摆摆手，“或许，前往地球，是她能再次看见安某人的唯一机会了……”</p> ……</p> 十年后。</p> 28岁的安雅，继承了母亲的意志，在星港最高处的塔楼里工作，做调度员。</p> 只要8年，在自己36岁生日之前，妈妈就回来了。</p> 安雅一直如此安慰自己。</p> 当妈妈回来的时候，自己能第一时间看见她。</p> “未知飞行物靠近，请人工处理！”忽然，星港智能系统发出刺耳的警报。</p> 在安雅的愕然中，一艘破破烂烂布满划痕的飞船，蓦然出现在视野中。</p> 这不是系统中记录的任何飞船。</p> 安雅拿起话筒，“不明来客，请表明来意！不明来客，请表明来意！”</p> 破烂飞船没有返回任何消息。</p> 这怎么可能呢？</p> 宇宙中除了比邻星，难道还有别的人类居住地吗？</p> 或者……是外星人？</p> 飞船渐渐靠近了，安雅陷入了两难的局面……</p> 忽然，飞船上一个斑驳的图案，引起了安雅的注意。</p> “系统，扫描飞船上的红色图案，与数据库对比！”</p> “扫描成功！对比结果，地球前人类纪元中国五星标志，相似度，98％！”</p> “地球！中国！”安雅惊讶地捂住了嘴巴。</p> 一股隐藏在血脉之中的莫名情绪，让安雅不受控制的热泪盈眶。</p> 或许是地球这个名字，也或许是这艘看上去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的飞船。</p> 安雅拿着话筒，不断地调试着各种频段，破烂飞船始终没有任何回应。</p> 它为什么不回话？</p> 安雅满是疑惑。</p> 飞船渐渐靠近了，速度却没有降下来，看上去是失去了控制的样子。</p> 安雅趴在玻璃上，死死盯着那艘破烂飞船。</p> 一点一点的红光，似乎从飞船的驾驶舱中渗出。</p> 一闪一闪。</p> 短、短、短、长、长、长、短、短、短……</p> 这是……它在求救！</p> 它可能是通讯或者制动出了故障！</p> 安雅心跳到了嗓子眼。</p> 她飞快地打开星港的制动系统，四个巨型机械臂，擎着一张大网就迎了上去。</p> 她给自己套上了便携式的太空服，背起一根红色的荧光棒，一根绳索扣在腰间，打开调度塔的门，就跃了出去。</p> 安雅径直飞到了星港的二号泊位，高举着荧光棒，对着飞船拼命地挥舞着……</p> “欢迎回家！”太空服中的安雅，喜极而泣。</p> ……</p> 起航的那一天。</p> 行星监测计划的飞船上，看着视野中渐渐远去的比邻星，我露出了微笑。</p> 现在，我可以一点一点的，向安某人靠近了。</p> 我捂着胸膛中跳跃着的“玻璃心”，徜徉在无尽的思念之中，我肆意地回忆着。</p> 回忆着安某人的一切，毫不顾忌可能会崩断情绪之海的丝弦。</p> 我向着舷窗外的无垠星空，伸出双手，仿佛指尖可以触及那飘溢在星海中的电波，仿佛可以感受到电波中的思恋。</p> 不知道哪一缕电波，是隔着群星的安某人发送的。</p> 但我知道，这些飘溢在宇宙中的电波，会永远永远地飘荡下去，回荡在群星苍穹，永不消逝。</p> 直到……</p> 诉与有心人耳中。</p> 我翻出姥爷的电脑，打开日记的尾页，那是一封姥爷写给姥姥任小村的后现代骈体小诗。</p> 《从前快》</p> 从前快，电邮短信，都很快，</p> 她想我了，便唤我，</p> 嘘寒问暖几数条，皆纷至而来。</p> 从前快，飞机列车，都很快，</p> 我想她了，坐上车，</p> 夕发朝至来床边，早于她醒来。</p> 从前的日子都很快，</p> 时间不用花在爱的路上，</p> 一句爱你，我说了，</p> 她便知道了。</p> ……</p> 我用笨拙的手指，在古董电脑的屏幕上，续写了姥爷的小诗。</p> ……</p> 无线电信号光速传播，</p> 一来一回，要八年；</p> 飞船21万公里时速航行，</p> 一去一归，十八年；</p> 我们仿佛又回到了车马邮件的时代，</p> 一次离别，日月逾迈；</p> 一次错过，半生不再。</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号盒子〈一〉阿兹海默症 “……采用纳米药物渗透技术，和量子脑科学的最新成果……复苏脑皮层神经元的活力……用天伦，让您的父母安享天伦！”</p> 电视上，又在播出那条治疗老年痴呆的广告。</p> 如果电视整天开着，你至少能看到这个广告不下二十次。</p> 这个架势，只有当初战胜艾·滋·病的疫·苗上市的时候才有。</p> 艾·滋·病的疫·苗专利，迅速被一家成·人用品公司，斥巨资收入囊中，商业化之后的广告，铺天盖地。</p> “放心爱，大胆爱，激·情不再提心吊胆”的广告语，透过每一块发光的屏幕，钻进你的脑子。</p> 一家国际知名的保·健品公司，成功把治疗老年痴呆药的专利拿下，早就准备好麻袋收钱了。</p> 好在这个药的价格，一瓶只要一万多元，能吃28天。</p> 吃三瓶就能治愈，小有积蓄的中产阶级家庭，应该都担得起。</p> ……</p> 我打了个哈欠，用脑波关了电视。</p> 吉莉已经躺在我的胳膊上睡着了。</p> 馒头刚刚睡醒，活跃得像偷喝了冰啤酒，径直蹦上吉莉的膝头。</p> 吉莉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短促地惊叫了一声。</p> “你这个淘气的小东西！”</p> 我挥了挥手，把猫赶走，对吉莉说：“做噩梦了？”</p> “嗯，我梦见小唐和同学打架。”</p> 我吻了她的额头，“这种事不会有第二次，他知错了，哪有男孩子小时候没打过架的？走吧，回屋我们做点爱做的事！”</p> 我就势把她抱起来，她咯咯地笑着。</p> 这时，房子前门铃却响了起来，坏了我的好事。</p> 吉莉的笑容渐渐在脸上消失。</p> 我和她的感觉一样，肯定不是圣诞老人来敲门。</p> 我放下吉莉，去开门。</p> 是我的岳母陈苏文，“是妈啊，快进屋吧！”</p> 吉莉也走过来，“妈，这么晚了，发生什么事了？”</p> 我看见岳母一脸凝重，又是慌乱，又是抱歉，“莉莉，赵冬，你爸走丢了，到现在还没回家。”</p> “走丢？我爸好好的，怎么会走丢呢？”</p> 吉莉脸上有点不安。</p> “你爸，他，他得了阿兹海默症……”老太太支支吾吾的，准没好事。</p> 吉莉脸上写满了吃惊和恼怒，“这什么时候的事，你们怎么都不告诉我？”</p> “大概一年前吧。你不知道你爸嘛，他要面子，不想让人知道他得了老年痴呆。”</p> “那是我爸不懂事，您还帮他瞒我们……”我搂了搂吉莉的肩膀，她立刻噤了声。</p> “现在重要的是先把人找到，之后都好说。”我想缓和一下气氛，“妈，您报警了吗？”</p> “报了，这个我懂。”</p> “我爸今天出门是干什么？”</p> “他吃完晚饭，去小区隔壁的公园遛弯，之后就没有回来，公园也不见他的人影。”</p> “这样吧，你陪妈在家待着，我叫几个哥们出去找找看，不能光等着执法者。”</p> 我穿上羽绒服，出了门。</p> 路上，我一边用脑波辅助驾驶汽车，一边手动打电话给我关系好的几个哥们，让他们帮忙找找老爷子。</p> 小韩是我最好的哥们，也是同事，他负责研发的脑波机器人，前景颇好。</p> 他第一个就到了。</p> 跳出车子，点了两棵烟，递给我一棵，说：“咋回事，老爷子走丢了？”</p> 我接过烟，“对呗，那个犟老头儿，怕给女儿添麻烦，没告诉我们得了老年痴·呆。”</p> “这老头还跟当年一个德性啊！”</p> “要是当年和我们住一起，也就不会有这事了。”</p>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愿意和父母一起住，你倒是孝顺。”</p> “只要吉莉开心，我无所谓，反正我的爸妈早就不在了。”</p> “补偿心理？”</p> “不知道，也许吧。”我呼出一口烟雾。</p> “话说，这老年痴呆现在也不是个病了，那广告你看过吧？”</p> “看过，洗·脑效果堪比咱们小时候的脑·白金，只是没想过，这事儿会和自己有关。”</p> “还真别说，这玩意儿真不是盖的，我身边好多同事朋友家里老人都治好了，光靠吃药就能治好老年痴·呆，真他·妈神，这要在以前，简直难以想象。”</p> “说起来，他们这药物，和我们的产品，还都是受惠于‘大发现’啊。”</p> ……</p> 确实，“大发现”让人类停滞不前的科学事业，迎来了新一轮滚动迭代。</p> 回忆起来，这也不过是近八年的事。</p> 而在此之前，计算机的芯片处理速度，难以大幅度提升，摩尔定律早就成了空谈。</p> 人类科技停滞不前，因而经济也一蹶不振。</p> “可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每一次科技革命，总会带来点问题。”</p> “哪次科技革命不会有大把人失业？你可别杞人忧天了！”小韩拿我的话不当一回事儿。</p> 这时，其他几个朋友也到了，正朝我们这边走来。</p> 我对小韩说：“先找人吧，这事儿估计没答案。”</p> 我们四处奔波了一夜，连半个老头的影子都没看着。</p> 到底是执法者比较靠谱，先把人给找着了。</p> 吉莉给我打完电话，我立马通知这几个朋友就地解散，各回各家。</p> 我赶紧回家接上吉莉和岳母，赶到了派出所。</p> 老头儿正双眼无神地望着墙壁上的什么地方，早没有了以前那股子犟劲，阿兹海默症击败了这个刚强了大半辈子的男人。</p> 他的手里还牵着一条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系在一条脏兮兮的金毛脖子上。</p> 那条狗趴卧在岳父的脚边，看我们进来，抬头好奇地打量了我们一眼，就又舒服地趴了下去。</p> 一名民警热情地接待了我们：“我们也出动了很多值班民警出去找人，但是还是败给了这个家伙。”</p> 他指了指那条狗，“早上5点10分左右，那条狗把老人领到了派出所。你说神不神，这条狗估计以前是条导盲犬，这种事听说过没见过，这还是第一次碰见呢！”</p> 看我们高兴不起来，小民警才发觉自己眉飞色舞得有点不合时宜，就悻悻走开了。</p> 吉莉和她妈赶紧跑到她爸跟前，问候他有没有冻着、有没有受伤。</p> 但是老人还是一脸呆滞，好像连人也不认识了。</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号盒子〈二〉会使用遥控器的猫 我看见吉莉的眼眶湿润了，心里非常难受。</p> “莉莉，我今天和领导请假，今天就去给咱爸看病，不能耽搁了。”</p> 我温柔地擦干吉莉脸上的泪水，接着说道，“而且，现在这种病是可以治愈的，我听说很多人都治好了。”</p> “你是说‘天伦’？”</p> “对，小韩和我说，我们公司几个同事的父母已经治好了。这玩意儿医院应该能开。”</p> 吉莉脸上的表情，晴转多云，“行，我们马上就去吧！”</p> “狗怎么办？”</p> “要不，我们把他领回家吧，毕竟他也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吉莉是个特别喜欢小动物的人。</p> “好，听你的！”</p> ……</p> 我们回到家，吃了顿早饭。</p> 把那只狗安顿好，就立刻赶往了医院。</p> 我们到的还算早，成功挂到了号。</p> 各项检查进行完已经是下午了，医生给我们开了处方笺。</p> 果然里面就有“天伦”。</p> 我心里总感觉不踏实，问医生，“这个药会有什么副作用吗？”</p> “副作用吗？要是吃多了，有可能会聪明过头。”</p> 医生敲了敲自己闪着油光的脑门，“哈，开玩笑的！副作用写在说明书里。不过你也不用过分担心。”</p> “虽然我也比较反对医疗广告，但是这个药，真的是经过多次实验证明的，得过诺贝尔医学奖，新闻联播也播过，就放心吃吧。有了这个药，人类会消灭老年痴呆的。”</p> 既然教授级的医生都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p> 赶紧去药房领了药，想着快点回家。</p> 昨天到现在，我还一觉没睡，快要困死了。</p> 吉莉在路上，终于成功地说服母亲，在父亲病没好之前，先和我们住在一起。</p> 我和吉莉决定，先把小唐的房间给老两口住，因为客房收拾起来麻烦。</p> 反正现在小唐在住校，只有周末才回来。</p> 到家，我刚一打开门，就被吓了一大跳。</p> 馒头不知道咋回事，突然跳起来，往我身上扑。</p> 我缓过神来，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屋子跟刚打过仗一样，狗毛猫毛满天飞，能弄倒的东西，没有立着的。</p> 这幅场景，就算出现一具尸体，我都不吃惊。</p> “看来我们的新客人，和馒头不太合得来啊。”</p> 我低头看着躲在我腿后面胆战心惊的馒头，说道。</p> “让它们慢慢适应吧。老公，你去给那条狗洗个澡，他身上脏兮兮的。妈，你去厨房给我爸倒杯水，让他先把药吃了。我打扫一下这个战场。”</p> “得嘞！”</p> 我朝着那条狗走去。</p> 此时，它倒是老老实实地趴在地毯上，看我过来，还主动摇尾巴。</p> “到了新家，你得给我老实点了。我先给你洗个澡，去去风尘！以后你就叫花卷了，正好和馒头配一对，不过以后你可不准欺负他。”</p> 花卷是条通人性的狗，这点比猫强多了，很顺从地自己就钻进了浴缸。</p> 每次给馒头洗澡，它都非常抗拒，甩得到处都是水。</p> 我没几分钟，就把花卷处理干净，领出来重新见见家人。</p> 它倒是知道恩人是谁，立马跑回我岳父脚跟前蹲着，蹭他的腿。</p> 这时，岳母已经把刚烧热的水，倒进了玻璃杯，把天伦药丸用药瓶盖盛着，放在了岳父面前。</p> 突然，馒头不知道从哪冲了过来，打翻了玻璃杯，热水迸溅，我岳母被烫得“妈呀”一声！</p> 花卷反应倒是很快，一爪子把馒头拍飞到了地上。</p> 馒头发出了一声瘆人的惨叫，翻滚着站起来，迅速跑进了另一个房间。</p> 正在收拾房间的吉莉听到了，赶紧跑过来，“妈，没烫着吧？”</p> “没事，只是被溅上了几滴，没大碍。”</p> “馒头今天咋怪怪的，是不是因为这个药长得比较像猫粮啊！”我拿起瓶盖，看了看。</p> “别管了，先让爸把药吃了！”吉莉捧着第二杯水放到桌上。</p> 老头傻了之后，倒是很听老伴的话，老老实实把药吃了。</p> 听说之前让他吃降血压的药，可没这么乖。</p> 随后，我们简单吃了顿晩餐，吉莉把老两口的卧室安排好，我们就都各自休息了。</p> 疲惫的一天终于结束了。</p> 第二天我早早睁眼，是被馒头踩醒的。</p> 我爬起来洗了把脸，做好早餐，自己吃完就去上班了。</p> ……</p> 公司正在设计一套脑波控制的智能义肢，如果能成功上市，将为广大残疾人的日常生活起居，带来极大方便。</p> 我是该项目的总工程师。</p> 最近，我们正在对原型机做最终实验，如果数据好，很快就能上市发售。</p> 因为昨天请假，今天积压的事特别多，差点把我累瘫了。</p> 晚上我疲惫地回到家，没想到，又有惊喜等着我。</p> 还是猫狗大战的事。</p> 馒头的一只前脚竟然断了，我岳母只是草草地帮他包扎了一下，因为我岳父身边实在离不开人。</p> 我问我岳母这到底是咋回事。</p> 她一副生气又委屈的表情，说馒头把老年痴呆的药片，全给吃了。</p> 她一生气，就踢了那只猫一脚，没成想，把它腿给摔断了。</p> 没几分钟，吉莉也从出版社下班回来了。</p> 看着馒头，给她心疼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埋怨她妈：“它吃都吃了，我们大不了再去医院开嘛，你干嘛打它呀？”</p> 我又打圆场，“行了，妈也不是故意的，找找附近有没有还开门的宠物医院吧。”</p> 我又没空休息了，把猫放进猫笼里，急忙赶到了附近的一家24小时宠物医院。</p> 医生很专业，很快就给馒头把石膏打上了。</p> 医生把打了麻药，睡着的馒头交到我手里，说道：“这猫腿不是摔断的，是被咬断的，咬痕是犬科动物的咬痕。”</p> 我昨天就觉得花卷很不对劲，现在才明白过味儿来，花卷护主护得有点过了。</p> 这件事我没和吉莉说，吉莉免不得又要和自己的父母吵嘴。</p> 吉莉她妈，明显把那条狗当救命恩人护着，吵完估计也没什么好结果。</p> 我准备继续留意花卷。</p> ……</p> 转天儿就是周末，小唐从学校回来，责怪说姥爷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他一声。</p> 我说吉莉不想让他太担心，何况现在姥爷没什么大碍。</p> 实际上，是我和吉莉都忘了这茬。</p> 这孩子上了初中之后，就进入了叛逆期，总和吉莉我俩别扭着，尤其是上次打架之后。</p> 倒是一直和他外公外婆很合得来。</p> 小时候，我们工作忙，老是吉莉他爸妈帮着带孩子，对他甚是溺爱。</p> 不过我们也知道，这孩子犟是犟点，但好歹没长歪。</p> 之前打架，也是替被校霸欺负的同学出头。</p> 那条狗像是早就认识小唐似的，对他十分热络，摇头摆尾，不住谄媚。</p> 只是小唐以前被狗咬过，怎么也喜欢不来狗，和外公外婆聊天时，不停地把粘人的花卷推开。</p> 花卷就灰溜溜地回到了老爷子脚边。</p> 接下来的一周，明显能感觉到，我岳父的精神状态，比没吃药之前好多了。</p> 注意力比以前更集中了，发呆的时候少了，和他对话，一般都能得到积极的回应。</p> 那一周的周末，小唐回来看到姥爷病好了，十分开心。</p> 我顺水推舟，提议出去大搓一顿。</p> 但是，伴随着我岳父的好转，我家里又发生了一些怪事，是关于馒头的。</p> 馒头开始看电视了。</p> 馒头以前只是对发光的屏幕感兴趣，但我能感觉到，最近它开始对内容产生了关注。</p> 一开始，它只是会看一些宠物频道的搞笑视频。</p> 在我和吉莉对着电视屏幕哈哈大笑的时候，它会用困惑的表情，看着我俩。</p> 之后，事情变得诡异起来。</p> 是我发觉，馒头学会了使用遥控器。</p> 吉莉倒是很开心，不停地向朋友炫耀馒头多聪明，居然会用遥控器。</p> 而我就没有那么乐观了。</p> 尤其是在我发现，馒头正在聚精会神，观看一部关于非洲割·礼的纪录片之后。</p> 我把这种奇怪的感受，告诉了吉莉。</p> 但是吉莉却不当回事，还劝我，“我还看见花卷看儿童识字频道和科教频道呢，看纪录片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们就是看个热闹而已。”</p> 想到馒头曾经误食一瓶“天伦”，我心里就不踏实。</p> 带馒头到小韩的实验室，做了个智力测试——人类的智力测试。</p> 但是馒头并不配合，更难说懂得测试的意义了。</p> “你又开始杞人忧天了！你家猫难道成精了不成，做人类智商测试？”</p>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我把馒头抱进怀里。</p> “那个药人家都说了，正常人吃了都没法提高智商，更别说猫了。”</p> 小韩话锋一转，兴奋地拍着我的肩膀，“话说，让你看看我的最新成果吧！”</p> 说完，他把脑波控制谐振器，塞进耳朵，下达指令。</p> “机器管家？”</p> 我直起身来，看见一台机器人，从另一个相连的房间里走出来，“居然是C-**O！”</p> 这个家政服务机器人，和老科幻片《星球大战》的C-**O造型相同，只是动作上要灵活轻盈得多。</p> “赵冬先生，您好！”C-**O向我鞠了一躬。</p> 我绕着那个和我差不多高的黄铜色机器人仔细打量，</p> 说：“简直不可思议，各项测试都已经通过了吗？”</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号盒子〈三〉猩球崛起 我没想到，小韩的进度竟然这么快，出乎我的意料。</p> 我原本觉得，最快也得是明年才能发布。</p> “对，过几天会和你的赛博格义肢一起发布，这将是全球第一台脑波控制家政机器人！我也不想这么快，但我的产品经理是个工作狂，真让人头疼。”</p> 小韩用C-**O替自己发声，也不忘了臭屁几句。</p> 这时，馒头好像也很好奇，一下子蹦上了C-**O的怀里。</p> 机器管家灵活地接住了馒头，开始用手掌，灵活且温柔地抚摸馒头。</p> “这是他的自主反应，还是你的脑波控制？”我问小韩。</p> 小韩得意地笑起来，“这是独立的自主神经映射反应，脑波控制哪能这么快。70％的电子芯片保证反应速度，30％的量子神经元回路保证抚摸的情感温度。他完全可以帮你带孩子。”</p> “一共几台原型机？”</p> “十台。你想要的话，只需要填一张电子表格发我邮箱就行，你是研发部的领导，问题不大。”</p> 小韩关闭了C-**O的电源，说，“你那边怎么样？”</p> “邀请了十名残疾人志愿者，订制的义肢有机外壳，已经投入生产，脑机转换接口也已经模拟成功，写入了固态单元。”</p> “产品策划部、销售部和营销部，准备这周拍摄，十名志愿者使用义肢进行体育运动的视频。发布会的时候，也会现场演示。”</p> “哦，看来都很顺利啊，这下在脑波机械的领域，我们就是独一无二的王者了吧！”</p> “不过，我倒是遇到了一件有意思的小事。”</p> “哦？说说看。”</p> “鑫总，前几天过来问我，能不能给狗制作脑波控制的赛博格义肢。”</p> “给动物吗？你怎么说？”</p> “当然是不能。你我都知道，动物是没有语言的，没有语言就相当于没有逻辑思维能力，也就不能给脑波机械下达指令。说白了，就是动物的脑内量子态缺乏秩序，智力不够。”</p> “鑫总，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p> “鑫总家的爱犬，在一次车祸中失去了两条后腿，命是保住了，但是这狗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鑫总说他们全家人，现在看见那条狗都是愁容满面，尤其是他儿子。”</p> 小韩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我们能提升狗的智力，让他们能够理解复杂的知识，学会脑波操纵义肢就不成问题。”</p> “动物赛博格，想象一下多么有趣啊，甚至可以训练特种犬，进行之前只能由人类操作的危险工作。”</p> “小韩，你不能跨过那条线。”</p> “哪条线？”</p> “人权的线，如果你赋予它们人类的智能，却让它们做人类自己不愿意做的事，这叫奴役。”</p> “哦！我倒是没想到这一点。”</p> 又聊了一会儿发布会当天的程序，我就带着馒头回家了。</p> 当天是周五，小唐刚好从学校回来。</p> 晚上，我们出去进行了一次久违的家庭聚餐，庆祝我老丈人病情好转。</p> 那顿晚餐，岳父岳母以及小唐都很开心，我和吉莉也喝了红酒，酒至半酣。</p> 我想象等岳父的病好了之后，也许大家会更开心吧！</p> 要是能把老头儿的倔脾气也治治就好了，我心里想。</p> 然而，我当时一点也预感不到，这样其乐融融的晚宴，竟然是最后一次。</p> ……</p> 晚点儿的时候，我和吉莉又就着高涨的情绪，在床上共赴巫山云雨。</p> 第二天一大早，我还睡得正沉的时候，就被敲门声吵醒了。</p> 我随便抓了件睡衣，下楼来。</p> 睡在一楼客厅沙发的小唐，已经打开了门。</p> “爸，你们公司的。拖了一个一人多高的盒子。”</p> 我走到门口，拿过签收单，看了一眼，是那台C-**O。</p> 没想到，小韩的动作倒是挺快的，这么快就给我送来了。</p> 但是我死活也记不起，我昨天什么时候提交过申请了，可能是昨晚喝了太多酒，忘记了吧。</p> 我让那两个送货员，帮我把机器人搬进客厅中间。</p> 小唐好奇地凑过来，“爸，你们公司又研发了什么新玩意儿？”</p> “记得你小时候我陪你看的那个老电影《星球大战》吗？”</p> 我一边说，一边用剪刀划开胶带。</p> “记得，这是个真人比例的手办吗？”小唐说。</p> “哈哈，对，而且还会动。迎接我们家的新成员吧！”</p> 我拉开纸箱，泡沫块撒了一地，一副金黄的脸孔显现出来。</p> “哇！-**O！他能走吗？”</p> 我把一副脑波控制谐振器，从箱子里掏出，递给小唐。</p> 我们真的好久没这样相处过了，我心想。</p> 小唐兴奋地接过谐振器，我走过去打开机器人的开关。</p> 小唐成功地让C-**O往前迈了一步，踩得泡沫咯吱作响。</p> “我想我们最好把这一堆泡沫收拾干净，不然你老妈起来，可能要释放一波起床气。”</p> 小唐随即用脑波下达了指令，机器人就开始收拾地上的泡沫。</p> “这可真酷！”小唐说，“我能让他跳舞吗？”</p> “应该不行。这是家庭服务型的脑波机器人，其他事情他没有内置资料包。”</p> “除非你是一个会跳舞的人，而且你已经熟练掌握了谐振器的使用技巧，你就可以把跳舞的每一个细枝末节的动作，形成指令，传给机器人。”</p> “这非常难，你要把机器人的身体当成自己的。我相信，目前人类之中，还没有谁能做到，因为脑波机器人毕竟才刚刚问世，人类开始习惯脑波控制也没几年。”</p> 小唐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摘下谐振器，“那这不就是个升级版的扫地机器人吗？”</p> “也不能这么说，他还是能做很多事情的。”我接过谐振器，戴在耳朵上。</p> C-**O走进厨房，熟练地做起早餐。</p> 他熟练地打开冰箱，把面包放进微波炉，拿出鸡蛋和煎锅开始煎蛋。</p> 当它拿起菜刀，准备切火腿的时候，小唐走到我身边。</p> C-**O把刀拿得很稳，刀子上上下下，看得人眼花缭乱。</p> 再看它切完的火腿，非常均匀，和我平时切的没什么两样。</p> “太不可思议了，这全是你控制完成的，没有依赖机器人自己的资料库？”小唐问。</p> 我点了点头，“作为一线研发人员，你老爸这方面的经验多着呢。不过让它跳舞，我可不行，你老爸生平只邀请你妈跳过一次舞，结果还被你妈嘲笑了一晚上。”</p> 这时，馒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好像看到了熟悉的朋友，蹦上了C-**O的肩头。</p> 它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金色的大家伙，又回头看了看我——准确的说是我身后。</p> 我回头，发现花卷正趴在客厅的地毯上，慵懒地打量着厨房里发生的事情。</p> 花卷最近没有捣什么乱，它和馒头总是远远地躲着彼此，这倒是让我松了一口气。</p> 吃早饭的时候，大家都对这个黄灿灿的家庭新成员，赞叹有加。</p> 感叹科技发展之快，令人瞠目结舌。</p> 没有人意识到，科技改变的，不光是我们的生活，还有别的一些事关重大的东西。</p> 接下来的三个月，我的生活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p> 工作上，小韩的家政服务机器人，和我的赛博格义肢的发布会，都非常成功。</p> 生活上，我岳父的病情一直向好，他那臭脾气也跟着一起回来了，过完年就一直吵着要回家。</p> 馒头和花卷，虽然还是看彼此不顺眼，但是也很少打架了。</p> 馒头一天里的大半时间，都在围着C-**O团团转。</p> 馒头确实越来越聪明了，吉莉甚至教会了他在钢琴上踩出生日快乐歌。</p> 看来他可能本就是一只比较聪明的猫，我之前是多虑了。</p> 毕竟我们刚收养他的时候，他才一个月大，还看不太出来他有多大能耐。</p> 而现在他已经一岁多了，正是显露聪明才智的时候。</p> ……</p> 这种平静，只持续到那个早春的周五。</p> 一起突如其来的谋杀案，彻底把我的生活翻了个底儿朝天。</p> 那天，我提前下班，准备和全家人去外面再聚一次餐。</p> 因为这周末，我的岳父母就打算搬回他们原来的家。</p> 我刚把车驶进我家所在的那个街区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在我家门口闪烁的红色光芒。</p> 那是警车和救护车的报警灯。</p> 我关了脑波驾驶，颤栗着，手动将车停在门口。</p> 我冲出车门，迅速跑向那两架盖着白布的担架床。</p> 我的手哆嗦不停，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p> 我—掀开两片白布，露出了岳父岳母毫无血色的脸。</p> 我一阵眩晕，勉强站稳后，我突然意识到什么。</p> 对着执法者和医护人员大喊：“有没有人看到一个15岁的男孩！”</p> 小唐三点放学，这时候肯定已经到家了。</p> “爸，我在这儿，我没事！”</p> 我听到了小唐带着哭腔的回应。</p> 跳上救护车，搂紧了小唐的头，“你没事吧？”</p> “没事，我只受了一点轻伤。”</p> 他胳膊上缠着绷带，眼泪滑下来，“如果我再快一点，也许就能阻止它了。”</p> “这不怪你，傻孩子！”我安慰道。</p> 这时一声尖叫传来。</p> “妈！”</p> “吉莉！”我和小唐一起喊，我赶紧跑向晕倒在地的吉莉。</p> 急救人员给她吸了氧，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p> 我抱着她，让她的头贴着我的胸口，我的衬衣被她的眼泪湿透了。</p> 我很想安慰她几句，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p> 这时，我看见几个执法者和法医，从屋里出来了。</p> 其中一个执法者提着一个猫笼，笼子里正是馒头。</p> 馒头在猫笼里不安地兜着圈子，身上的毛发竖立着，更像是一头发怒的小老虎，而不是一只猫。</p> 最让我惊诧的是，它的耳朵上，挂着一幅脑波控制谐振器。</p> 紧跟在那个执法者后面，又有两个执法者，用一架推货车将C-**O推了出来。</p> 它的身上包着一层塑料薄膜，薄膜底下的金色身躯上，满是喷溅的血迹。</p> 它的橡胶手上，还抓着之前切火腿的那把刀，上面的血迹已经凝固。</p> 花卷也跟着一个执法者踱了出来，蹲在两位老人的尸体中间，喉咙里发出呜咽的悲鸣，用额头蹭着他们冰冷的手。</p> 馒头看到花卷更加狂躁了，在笼子里团团转，嘴里发出野兽的呼噜声。</p> 看到这些，我恍然大悟。</p> 馒头误食“天伦”，果然让他的大脑发生了改变，或者说进化。</p> 虽然“天伦”的公司说，这药对动物没有用。</p> 但谁也不能保证，一个商业公司，不会隐藏那0.1％的可能性。</p> 之后，执法者给我录了笔录。</p> 我把我所知晓的实情，和我的大胆推测，都告诉了督办这起案件的执法者。</p> 包括我的岳父岳母，如何不小心伤害馒头。</p> 馒头在吃了那些药丸后，如何变得超常。</p> 还有馒头整天跟在机器人后面观察学习的过程，以及馒头和花卷如何合不来。</p> 我想不通，如果馒头有能力控制C-**O，他第一个想要杀的，应该是花卷才对。</p> “那条狗——就是你说的花卷，事发时一直躲在卫生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将门反锁的。执法者发现他的时候，他看上去很害怕。”执法者解释。</p> “哦，是这样。”我叹了口气。</p> “作为一个脑波机械工程师，你真的觉得，是一只猫可以三个月就学会脑波控制？”</p> “我想这是有可能的。虽然他不具备人类的发声器官，但是只要弄懂人类的语言，掌握简单动词的含义，就能操纵机器人。”</p> “很多聋哑人都可以使用脑波控制，道理类似。我之前曾带他去做智力测试，但他不愿配合，极有可能是故意的。当时我应该带他去做脑部CT断层扫描的。”对此，我十分懊悔。</p> “放心，为了证实你的推测，我们会去做的。”</p> “如果证实了我的推测，你们会怎么处置那只猫？”</p> “安乐死。”</p> 执法者站起身来，和我握了一下手，“非常抱歉，发生这样的事。放在我们小时候，我死活也不会相信这种事的。”</p> 科技不光在改变我们的生活，甚至改变了我们的命运。</p> 我心里这样想，但我没有说出来。</p> 只是目送着执法者离开。</p> 他走到门口，手刚放在门把手上，突然转过身来，“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有一部科幻电影，叫做《猩球崛起》？”</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号盒子〈四〉花卷道格曼 我点了点头。</p> 他转身一边开门，一边嘟囔，与其说是对我讲，不如说是对自己。</p> “可别有什么猫人、狗人崛起什么的，要是家禽、家畜都崛起了，我们就玩完了。”</p> 那个周末，我们整个家庭，都笼罩在一片阴郁的氛围里。</p> 我们很少相互交谈。</p> 这飞来横祸让我们措手不及，需要一段时间，去接受和消化。</p> 吉莉偶尔说一两句，也是在自责，当初没有信我说的馒头有问题。</p> 小唐也一样。</p> 他总觉得，如果他早回来一会儿，就能救下外公外婆。</p> ……</p> 周日下午，督办此案的执法者，又来登门拜访。</p> 他的脸色很不好。</p>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民警，搬着覆着薄膜的C-**O，但已被擦拭干净。</p> 我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交谈。</p> “非常抱歉，来通知你这个消息。我们对馒头的脑部进行了扫描，甚至做了少量病理切片，发现他只不过是一只稍微聪明一点的猫。”</p> “医生说，他的神经突触数量，确实要比一般的猫多一些，但还没到能使用脑波控制的程度，连关电视都不行。他的语言中枢和他的同类一样干瘪，根本无法……”</p> 我打断道，“你们有没有去测试脑内量子态活跃水平？”</p> “有。一样的结果，非常抱歉。等你有空时，可以去动物管理局接回他。”</p> “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脑波机器人，不可能平白无故袭击人！”</p> 执法者清了清嗓子，“赵冬先生，我听说赵唐曾在学校打架，把人家鼻梁都给打断了。”</p> “你怀疑小唐？”</p> “他还去校医院咨询过心理医生，我们去调查过，医生说这孩子有躁郁症的初期症状。”</p> “什么？”我非常惊讶，小唐根本没有和我讲过这件事。</p> “所以他明天不能去上学了，让他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等待我们的调查。我在你们家门口派了人盯着。”</p> 说完，他们就扔下呆愣在当场的我，走了。</p> 我坐了一会儿，然后上楼把这个消息，平静地通知给了吉莉和小唐。</p> 吉莉差一点再一次昏过去。</p> 小唐则有点慌乱和委屈，“爸妈，你们相信我，这不是我做的。我自己也受伤了。”</p> “我们相信你。”</p> 我回答，“我们只管配合执法者，等他们查清这件事。”</p> 我把吉莉安顿好，让她躺下休息会儿。</p> 我叫小唐来到客厅，想和他谈谈。</p> 我问：“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p> “我看见C-**O正在袭击外婆，我拨了110，然后就试图去阻止机器人。”</p> “你有没有看到馒头？”</p> “看到了，他一直对着楼梯下面的储物间的门龇牙，还弓着身子。但那时候，我没时间管他，我以为是机器人程序错误，只想着快点关掉它。”</p> “储物间？那馒头脑袋上，戴没戴着脑波谐振器？”</p> “没有，如果有的话，我应该会注意到。”</p> “你怎么阻止机器人的？”</p> “我关闭了电源，但他划了我一刀，要不是我躲得快，估计这胳膊就没了。”</p> “难不成有人入室抢劫，就藏在储物间里？”我琢磨着。</p> “那他是怎么逃出去的，执法者和救护车来之前，我一直在房间里。”</p> “也许是你没注意到。”其实我心里也不太确定。</p> 但我总不能相信，这是我自己的儿子做的吧。</p> 我赶紧打电话，把我的想法告诉了执法者，希望他们彻查附近路口的监控。</p> 他们采纳了我的意见，我相信凶手很快就会被抓住。</p> 我挂断电话，回头看到那台C-**O，心里一阵恼火。</p> 当即将它塞进了楼梯下的储物间。</p> 我的动作，搅起了一些灰尘和毛发，我打了个喷嚏。</p> ……</p> 当晚我一直没有睡着，一直瞪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p> 要不是吉莉睡在我旁边，我一定辗转反侧，不过我知道，吉莉和我一样难以入眠。</p> 我还在琢磨，凶手究竟是怎么逃脱的，我真恨不得立即将这个混蛋绳之以法。</p> 我今天进入过储物间，但不曾注意到任何曾有人停留的痕迹。</p> 那里灰尘多得让我打喷嚏……</p> 不不，不是灰尘，让我打喷嚏的是毛发。</p> 毛发！</p> 我悚然一惊，从床上坐了起来。</p> 我顾不得吵醒吉莉，拿起手机打给此案督办执法者。</p> 我拨了三次，才终于接通。</p> “执法者，你说之前花卷躲在卫生间里？”</p> “花卷？”对面的声音里充满困倦。</p> “就是我家那条狗！”我急切地喊道。</p> “没错。我是说过。”</p> “请你仔细回忆下，究竟是洗手间，还是储物间！”</p> “洗手间吧，就楼梯下面……”</p> “那是储物间！”</p> “哦，那就是储物间。发生什么了，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分辨洗手间和储物间？”</p> “储物间可以看到案发现场，也就是可以控制脑波机器人。我知道凶手是谁了，就是花卷！”</p> 我没等对方冷嘲热讽，就挂断电话，到走廊里抄起一根棒球棍。</p> 吉莉跟着我出来，我没空和她解释，径直朝楼梯奔去。</p> 这时，一楼的正门哐啷一声，开了又关上。</p> 我大叫一声不好，赶紧冲下楼下去。</p> 等我赶到院子里，发现花卷和C-**O已经跑到马路边。</p> 我奋力追上去，此刻，我只想一棒打死那条狗。</p> 马路对面的一辆陌生保时捷轿车上，下来一个西装男人，拉开后座车门，让花卷钻了进去，把C-**O留在了外面。</p> 等我赶到跟前时，车门已经关上。</p> 隔着玻璃窗，我能看到车后座上，坐着另一具脑波机器人。</p> 我气喘吁吁地盯着这个男人，想弄明白眼前究竟是怎么回事。</p> “你是干嘛的？你知不知道那条狗杀过人？”</p> “您好。我是道格曼先生的律师，刘伟东。”</p> 他向我递出一张名片，和C-**O的脑波谐振器。</p> 我没好气地接过来。</p> “道格曼先生，已经向我承认了他的杀人行为，我马上就带他去自首。”</p> “道格曼？先生？”我很惊讶。</p> “没错，就是您家的狗。”他礼貌的语气真让人火大。</p> “你要为他辩护什么？”</p> 我问道，“早晚都是安乐死，现在让我一棒打死有什么不同。”</p> 这时，在我家门口值岗的执法者，看我拎着球棒，也钻出车门来，朝这边张望。</p> “赵冬先生，我非常理解您痛失亲人的心情。但是我的当事人，有权要求像一个人类那样接受审判。”</p> “他是条狗！”我对着空气挥舞球棒。</p> 吉莉和两名执法者，已经冲到我旁边来，怕我失去控制。</p> “生物学意义上，他是条狗。但是从智力和情感层面上，他与我们已别无二致。”</p> “他是怎么联系到你的？”其实我心中已能猜个大概。</p> “用您家的电脑，用脑波机器人打字，给我发邮件。关于侵犯您权利的罪责，道格曼先生将悉数承担。”</p> 果然不出我所料。</p> 我被气得发晕，差点举起球棒朝他挥过去。</p> 但是我被吉莉和两名执法者拦了下来。</p> 他拉开车门，对我的愤怒视而不见。</p> “为什么？”</p> 我朝他喊，“难道道格曼先生能付你律师费吗？”</p> “赵冬先生，您还是不太明白。这条狗，不对——是道格曼先生，将会改变世界。”</p> “很快，‘人权’一词将成为保守主义的代名词，广义的“生命权利’将取而代之。”</p> “作为一名律师，可没有多少能改变世界的机会。我可不会为了一点可怜的律师费，就错过这个机会。等我因此蜚声世界，钱自会往我兜里跑的。”</p> 说完，他关上车门，朝着最近的执法者局扬长而去。</p> 那里记者的长枪短炮，很可能已恭候多时。</p> 我、吉莉和两名值岗执法者，在路边呆若木鸡。</p> 那个叫刘伟东的律师说的，并非毫无可能。</p> ……</p> 第二天，执法者就解除了对我家的监控，看来花卷真的去自首了。</p>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一直在应付头疼的诉讼，还有恼人的记者。</p> 当我走上法庭，面对被告席里的花卷，或者说道格曼先生时，我知道他已经赢了。</p> 动物保护组织，声势浩大的抗议游行。</p> 刘伟东律师，在各大人权组织颇有手腕的活动，联合国的关注。</p> 再强有力的保守主义，都没办法应对这样强大的外界压力。</p> 于是，道格曼成了第一个获得人类公民资格的动物，即使不久之后，他就会被判处死刑。</p> 但这对整个世界来说，仍然意义重大。</p> 开庭那天，一大早，就有记者堵在我家的房子门口。</p> 等我们到了法庭外，记者更多。</p> 还有不少动物保护组织的年轻人拉着横幅，呼吁用“生命权利”取代“人权”。</p> 对于记者的问话，我们三人一律不想回答。</p> 但是他们会拍下我们的脸，我们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p> ……</p> 庭审非常顺利。</p> 道格曼对他谋杀我岳父岳母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p> 听着自己曾经养的狗，用我参与研发的脑波机器人——</p> 通过人类的语言，讲述自己的犯罪经过，我心情非常复杂。</p> 道格曼打从一开始，就是有意接近我的家庭。</p> 道格曼承认，他在上一个家庭误食了“天伦”。</p> 他的大脑迅速地进化出智力，虽然这发生的概率非常小，但是确确实实地发生了。</p> 当他意识到，是“天伦”让他产生了这样的变化，他又主动偷吃过几次。</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号盒子〈五〉第一位“新公民” 他目前的智力和理解力，在人类之中，也可以算中上水平。</p> 他在原来的家庭，通过电视在线教学服务，学会了人类的语言。</p> 电视上的内容，也足够他初步理解，这个支配了地球上万年的灵长类群体。</p> 不难想象，他不再满足于人类的智力，而更想享有人类的权利。</p> 他知道，我所在的公司，正在研发脑波机器人。</p> 我们公司科技研发，和产品部员工，几乎都被他跟踪和调查过。</p> 他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希望有人能帮他制作一套，最适合他的脑波机械，可以帮助他融入人类社会，进而获得人类权利。</p> 他最后决定向我寻求帮助。</p> 因为据他分析（他不知通过什么方法查看了我社交网络的言论），我是一个“开明的自由进步派”。</p> 这倒是着实让我大吃一惊。</p> “那你后来为什么改变了主意？”法官清了清喉咙，问。</p> 对一条狗讲话，他还是有些不习惯。</p> “因为他的岳父，是我的弑母仇人。”</p> “请被告对此事加以详细说明。”</p> “我母亲是一条流浪狗，她在一所公园里独自生下了我，而我的几个兄弟姐妹都不幸夭折了。”</p> “每天清晨，趁着公园里人不多的时候，她都会带着我去遛弯。那天我们遇到了意外，我不知什么原因，可能是追一只蝴蝶，和母亲走散了。”</p> “当时有一个男孩看到了我，就是赵唐，赵冬先生的儿子。”</p> “他当时特别开心，他把我抱起来扔向空中，再接住我。可他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p> “我母亲找到我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她攻击了他，将他扑倒在地，男孩倒地大哭。我母亲朝他吠了几声，就叼起我准备离去。”</p> “这时，和那孩子在一起的吉振国，用石块攻击了我的母亲。如果只是打了一下，我也不会这么恨他。”</p> “他用石块，把我母亲的头部，打得血肉模糊。要不是她被攻击第一下时，把我甩进旁边灌木丛，估计我也会惨遭毒手。”</p> “他杀死我母亲后，就把她扔进了旁边的人工河里。要知道，我母亲虽然并不像我一样聪明，但她只是想保护她的孩子。吉振国毫无怜悯之心，竟然残忍杀害了他。”</p> “如果我还是一条普通的狗，也许很快就忘了这事，但是，当我用人类的道德去思考时，我的仇恨滚雪球一样，一天比一天大。”</p> “所以，当我发现赵冬先生的岳父，就是那个残忍的男人，我下定决心要复仇。”</p> “因为我明白，就算我先取得人类的公民资格，也不可能成功让他得到使我满意的审判，证据已经不存在了，我知道你们会怎么判决。”</p> 法官转过头，看着坐在我旁边的小唐，“他所说的都是真的吗？”</p> 小唐点了点头。</p> 我知道小唐不喜欢狗，也知道他和姥爷被狗攻击，但他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件事的细节。</p> “所以你就改变了原来的计划，改为潜入赵冬先生的家。”法官转过头，继续询问道格曼。</p> “是的。本来我一直都没有发现这样的机会，但那个老头老糊涂了，给了我可乘之机。”</p> “我知道赵冬的公司，即将推出一款家政服务脑波机器人，这就是我复仇的机会。”</p> “所以，C-**O是你向公司申请的？”我忍不住插嘴。</p> “是的。我看到过你输入密码，事实上，你根本没有对我隐藏的意思，毕竟我是一条狗。我每天都会偷偷查看你的邮件，了解脑波机器人的进展。”</p> “终于，我等到了希望，于是马上用赵冬先生的写了封邮件，申请了一台。你们根本难以想象，用爪子打字有多难。”</p> 我之前居然还怀疑是馒头做的，我真是太蠢了！</p> “被告人，请继续陈述！”法官说。</p> “我花了三个月时间，学习用脑波谐振器，控制机器人，这对我来说并不容易。我每天白天都要休息，到了晚上偷偷练习。”</p> 我明白了，为什么那段时间，馒头和花卷很少闹别扭了。</p> “确定复仇计划的同时，我知道，我争取‘生命权利’的希望，也变得渺茫了。”</p> “但我并没有绝望，于是决定找一名可靠且有野心的律师。我给很多律所发了邮件，但他们都把我说的事情，当做一个玩笑、一个恶搞邮件。刘伟东先生一开始也是如此。”</p> “三个月过去了，仍然没有律师做出回应。而这个时候，吉振国夫妇俩就要搬走了，作为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一定会把我一起带走。”</p> “到了他们家，我就没有脑波机器人能用了。如果我用野蛮的方式攻击他，能不能成功两说，就算成功了，也会被当成普通的狗，送到动物管理局安乐死。”</p> “我只能孤注一掷了。所以我躲在储物间，控制脑波机器人，攻击了他们。”</p> “你只需要杀死吉振国先生就可以，为什么还要杀死陈苏文女士？”</p> “那是个意外，她发现了我，那时我已经停不下来了。”</p> “之后呢？你又做了什么？”</p> “按照计划，我制服那只叫馒头的猫，将谐振器戴到了他头上。我知道，执法者最终会查清此事和馒头无关，我只想拖延时间，快点找到律师。”</p> “一找到律师，我就自首。但我没想到，执法者效率这么高。周日就撇清了馒头的嫌疑，我当时十分慌乱，只能假装正常。”</p> “当晚我再次冒险，潜入了赵冬先生的书房，用电脑联系了刘伟东律师，为了使他信服，我和他进行了视频通话。”</p> “如果这次，他还当我是恶作剧，那我就彻底完了。幸运的是，他选择了相信我。”</p> “他也成功证明了，自己是个可靠的律师，他让我活着出现在这里，接受审判。”</p> 法官听完所有相关人员的陈词，宣布休庭一小时。</p> 再次开庭时，宣布了正式的判决结果。</p> 按照人类的法律，宣布道格曼死刑，择期执行。</p> ……</p> 从法院出来，我们一家人并没有觉得如释重负。</p> 我们的心情依然十分矛盾。</p> 我们内心深处，是接受、甚至支持“生命权利”的。</p> 但是这不能抵消我们失去亲人的悲痛。</p> 我们第一位“新公民”的死刑执行过程，通过网络直播到了全世界，有几亿人同时观看。</p> 在人们心目中，道格曼俨然成了“生命权利”的第一个殉道者。</p> 此后，世界各地每天都有“新公民”出现。</p> 而他们身后，都站着一位“普遍生命权利”律师，并拥有一台帮助他们表达自己的的脑波机器人。</p> 他们说，是道格曼和刘伟东先生让他们不再忍耐，走到阳光下，来争取属于自己的生命权利。</p> 联合国不久即颁布了《关于制订〈普遍生命权利法案〉的倡议书》，很多国家都纷纷响应。</p> 这已经是历史不可逆转的趋势，人类必须接受这个现实。</p> 我在律师的建议下，将“天伦”的公司告上了法庭，随后，更多的人加入了这个行列。</p> “天伦”因此立即停产，专利被各国政府严格把控，禁止滥用。</p> 其公司因为偿还不起巨额赔款，宣布破产。</p> 几个主要出资人，也因此蹲了号子。</p> 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小韩本以为我会从公司离职。</p> 他觉得，公司服务“新公民”的新产品线，一定会让我很不爽。</p> 可我还是回来了，并主动申请调到了“新公民”产品线的研发部。</p> 虽然这一切的开端，对我来说并不友好，但这毕竟是人类朝前迈的一大步。</p> 而我，可是一个“开明的自由进步派”。</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号盒子〈一〉露西 我第一次遇到露西，是在东郊的废品回收站里。</p> ……</p> 高速运载车从我身边匆匆驶过，卸下近十吨重的机械垃圾。</p> 我在一望无际的垃圾山里翻找，打算找几个零部件。</p> 却没想到，遇上了一个还能运行的家用机器人，吓了我一大跳。</p> 这台机器人，挥动着只剩下两条半截的手臂，想和我说些什么。</p> 它的强化塑料外壳，已经脱落殆尽，连接线和硬件都裸露在外面，背后的两台风冷式散热器，还在坚强的转动着。</p> 胸口处的外接电池板，已经被拔除了。</p> 现在支撑她运转的，是只能维持四十八小时的核心电池。</p> “非常抱歉……先身……窝，假到腻喽……”她的核心硬件，开启供电不足时的节能保护。</p> 导致系统无法高效分析和校准发声器的执行情况。</p> “窝，油……能……帮腻的麻……”即使是这般境地，她还在想着去照顾人类。</p> 我下意识把她从垃圾里拎起来。</p> 她的下半身已经不翼而飞，泄漏的蓝色润滑油，溅了我一裤子。</p> 这样的家用机器人，每天全世界有成千上万台被丢弃，</p> 按理说，这台机器人的电池和身体组件，在丢弃时是不会被拆除的，想必肯定是比我先到的人的杰作。</p> “你要吗？”</p> 老宋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可以便宜卖你。”</p> 我没说话。</p> 我看着机器人，机器人也看着我——用它那双已经失去仿生眼球的摄像头。</p> “多少钱？”</p> 老宋伸出三根手指，“咱们是哥们，我不坑你。”</p> “拉倒吧。”</p> 我轻轻把机器人放下，“你自己上来看看，这虽然是85年的JY88A保姆型机器人，貌似还是个豪华款。但这里面还有一个件值钱吗？我给你七十都是看着交情的。”</p> “一百！”</p> 老宋接着划价，“好不好，咱们痛痛快快的。”</p> “八十。”</p> 我不甘示弱，指着自己的裤子，“你看看，我还没找你赔裤子呢。”</p> “行了行了。”</p> 老宋摆摆手，转过身不再看我，“八十就八十，跟你小子，我就没有一天挣到过钱的。”</p> 最后我给了老宋八十。</p> 还死皮赖脸从他那顺走了一双密合金机械手臂。</p> ……</p> 这是2089年的一个秋末冬初。</p> 阴风阵阵，我裹紧大衣，离开了废品回收站。</p> 我开着二手小卡车，后斗里拉着一堆零件，和那台价值高达八十块钱的机器人，回到了自己在创业路的小窝内。</p> 我房子分地上一层地下两层，地上就是工作室和车库。</p> 我住在地下一层，二层是仓库，里面放着这些年我积攒的一大堆现代科技产品。</p> 我现在在一家做智能软件开发的公司上班，同时也是一个业余的机械爱好者。</p> 供奉约瑟夫·恩格尔伯格为祖师爷，喜欢收集和捣鼓这些会动的铁罐头，偶尔也给邻居处理些机器人上的小问题。</p> 这不，来活儿了。</p> “刘哥，刚才来了一趟，你不在家。”</p> 刚刚生第四胎的小高，从外面探头进来，手里抱着一台63年产的JT550型保姆机器人。</p> “又坏了，有没有时间帮我看看？”</p> “放这儿吧。”</p> 我带上护目镜，来到工作台前。</p> “怎么回事？”我问。</p> “又不充电了。我试了你教我办法，还是充不上。”</p> 我解开机器人的塑料外壳，打开胸前的充电板，一**就知道原因在哪。</p> “充电接口彻底坏了。”我说，“买台新的吧。”</p> “修不好了吗？”小高急忙问，“不能换吗？”</p> “换也可以。”</p> 我用笔在机器人上身画了一个大大的轮廓，“型号太老，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合适的配件，那么修的话，这些都得跟着换。这一套下来的钱，都够你买一台好的了。”</p> “这样啊。”</p> 小高忧郁地瞧着躺在工作台上的机器人。</p> “机器嘛，本来就是用够了就该丢的东西。”</p> 我拍了拍小高的肩膀，“别再让孩子们投入太多感情了。”</p> “好吧。那你有门路吗，能便宜点的那种？”</p> 我给了他一个经销商朋友的电话，让他买的时候提我的名字。</p> 然后我把机器人的记录卡拆下来给小高，给了他四十二块钱，就当是他把机器人卖给我了。</p> 送走了小高，我把这台已经没有希望的JT550机器人的核心处理器给拆下来，插在电脑上重置，这个东西可以卖不少钱。</p> 忙活完这些，我把63款从工作台上搬下来，堆在角落里。</p> 然后把我从老宋那里掏来的JY88A放上去。</p> 闲着也是闲着，我摩拳擦掌。</p> “好，让我看看你还有没有救。”我自言自语道。</p> 先从仓库里，翻出一个不知道是哪一年的外接电池，我先给她接上，让她有了个“饭碗”。</p> 然后在背部底端，找到接电口，给她通上电。</p> 电力源源不断输送入机器人的体内，就证明充电没有问题。</p> 然后我把头部打开，电脑接上USB接口，给核心和各系统组做了个全面检测，这个得等两个小时之后才有结果。</p> 时间也不早了，我明天还要上班，下楼吃饭去了。</p> 如果21世纪初，人类最大的难题是能源。</p> 那么时至本世纪之末尾，人类的问题则是方向。</p> 如今，半个太阳系都成了人类的加油站，取之不竭的宇宙资源，被疯狂开采。</p> 但开采完了该用在哪，人类至今还是没有达成共识。</p> 我在厨房，打开一份自热的鱼香肉丝盖饭，香喷喷的热气，扑上我的脸颊。</p> 我把饭菜倒进碗里，然后端着去了客厅。</p> “……伦敦多地，再度爆发反机器人的游行示威活动，抗议大型企业，对工业机器人的资金投入者，要求政府取消购买家用机器人的补贴政策，并立法限制……”</p> 我往嘴里填着米饭。</p> 看着屏幕上那些老外，光着膀子露着纹身，摇旗呐喊间掀翻汽车，打碎沿街店铺的玻璃。</p> 将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一台82年产的CC5000型城市清洁机器人，当街拆毁，然后浇上汽油焚·烧。</p> 真要拆，我建议他们拆今年夏天发布的最新款。</p> 胯·部的下肢驱动，用的是超大功率的氢泵式驱使机组，那玩意烧起来，才叫一个带劲。</p> 饭很快就吃完了。</p> 翻来翻去，网上也没有什么特别有意思的新闻，不是反机器人，就是支持机器人，我都看腻了。</p> 回到厨房，我把碗洗了，然后给自己冲了杯果珍。</p> 才喝了一口，就听见楼上好像有了动静。</p> 我上了楼，工作台上的那台JY88A，听见脚步声，扭过头来看我。</p> “您好，先生。请问我是谁？”她的声音很好听，像是个成熟稳重的都市女性。</p> 不知为什么，让我想起我那女上司。</p> 看看电脑，检测还没完成，电倒是快充满了。</p> 核心硬件关闭节能保护，自动开机了。</p> “来，先告诉我，这是什么？”我朝它伸出我的左手。</p> “您的，手。”</p> 她回答的时候有些迟钝，看起来，处理器还是受损了。</p> “左手还是右手？”</p> “左手。”</p> 然后我将手握拳，伸出一根手指，“这是几？”</p> “一。”</p> “这样呢？”</p> “三。”</p> “一加三等于几？”</p> “四。”</p> “三加一呢？”</p> “也是四。”</p> 我点点头。</p> 可以松口气了，辨识和思维模块没有问题，除了反应有点迟钝。</p> “先生，能不能告诉我，我是谁？”机器人接着说，它好像很急切。</p> 说明是核心处理器，在一遍遍督促主系统，赶紧解决这个问题。</p> “你不知道你是谁吗？”</p> 我问，“你的用户档案呢？”</p> “直至前一分钟，我共进行检查三千六百六十七次，都没有找到用户档案和相关索引。”</p> “那你是被重置了。”我脱口而出。</p> 但很快，我就推翻了这个解释。</p> 即使是重置了，那么它的用户档案，也会是出厂时的原档，名字也就是下线时的编号。</p> “我不知道，先生。”</p> 机器人看起来很失落，眼眶中的两个摄像头，都失去了光亮。</p> “那我先给你起个名字怎么样？”我挠着头想了想，脑海中闪过前几天看的电影。</p> “就叫你露西，你看如何？”</p> 机器人马上又高兴了：“我这就开始建立您的用户档案。”</p> 停顿了几秒钟，“谢谢您，先生。”</p> 它无不感激地说。</p> 检测显示，露西的核心硬件，有数个模块受损。</p> 身体上的缺失就不必多说，基本上，露西身上只要值钱的，和好拆的东西都没剩下。</p> 换句话说，如果它是个人的话，那就是除了脑袋，什么都没有了。</p> 总之，先修好了它的模块受损，然后给她装上了两颗蔚蓝色的仿生眼球。</p> 不然两个高精度摄像头，在黑暗中晃来晃去，实在是太吓人了。</p> 但无论我怎么做诱导和逆向追踪，露西都记不起自己的上一任主人是谁，是什么时候怎么到的废品回收站。</p> 我检查了记录卡，里面也没有我想要的东西。</p> 做了数据还原。也还是一无所获。</p> 思考再三，我决定先把露西修好。</p> 修复露西，花了我不少力气。</p> 仓库被翻了个底朝天，我把所有能找到的零部件都拿了出来，甚至还把小高那台JT550也给拆了。</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号盒子〈三〉广场舞 林秋的绘画，是有技巧的。</p> 但画出来的都是些小孩子才可能喜欢的东西。</p> 什么长着角的奇怪星星，穿雨衣的树……</p> 当然，她画中的主角，大多是这个跳舞姿势奇怪的老人。</p> 她的外婆……</p> 莱恩将书房翻了个遍，包括林秋的领养资料和病例。</p> 林一一没有孩子，在五十多岁领养了林秋，以外婆的身份，所以林秋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由来。</p> 林秋被确诊为抑郁症后，林一—想了很多办法逗她开心。</p> 可是一老一小，都被困在这个小小院子里走不出去，对林秋的病情好转，是极大的阻碍。</p> 直到有一天，电视里出现一群老头老太太，打扮得红红火火。在广场里扭臀摆臂。</p> 林秋咯咯笑起来，林一一发现，小孙女似乎特别喜欢看这个。</p> 于是，广场舞成了祖孙俩生活的日常。</p> “罗伯特先生——”</p> 不确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p> 机器人是没有表情的，莱恩庆幸地想，不然他一定会原地表演一个大惊失色。</p> 在这个神出鬼没的人类面前，他优秀的反侦察能力，完全不在线。</p> 莱恩很恼火。</p> 她降低了他的防备心。</p> 还好，林秋也一向不按常人的方式出牌。</p> 毫不关心为什么机器人会在这里。</p> 她的视线落在桌面的画纸，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兴奋溢于言表。</p> 拉着机器人的手，满脸热切，简直像一个异乡漂泊多年的打工人，见到了老乡，两眼汪汪：</p> “罗伯特先生，你也喜欢广场舞吗！”</p> 莱恩听见自己僵硬的声音：</p> “……是的，林秋小姐。”</p> ……</p> 林秋终于找到了能和罗伯特先生分享的爱好。</p> 院子里的凉席被撤掉，露出原本一大片空旷的院落。</p> 她迫不及待要和自己的机器人，分享广场舞的喜悦。</p> 如果有外人看到，一定会怀疑人生的。</p> 这一幕，每天都在上演。</p> 一个高大冷硬的机器人，伴着欢快喜庆的音乐声，僵硬地做出羞耻的动作。</p> 一旁欣赏的女孩，眼神亮晶晶的，很是雀跃。</p> 为了守住秘密，不得不卖身求荣的机器人，面无表情地扭动着。</p> 智脑一秒内已经搜过了几百种折磨人类的死法。</p> 一曲完毕，林秋总算没有丧心病狂地要求他继续。</p> “罗伯特先生，机器人原来很有舞蹈天赋！”</p> 莱恩隐忍：“林秋小姐，请不要这样说。”</p> 林秋反应过来，改口：“是你很有舞蹈天赋！</p> 脑海里，一阵微不可查的声频波动着，然后彻底归于沉寂。</p> 莱恩僵了一秒，意识到自己刚刚忘记关闭智脑交流的开关。</p> 也就是说，他刚刚的“表演”，被联盟的机器人成员和下属，尽收眼底。</p> 金属手指动了动，发出可怕的咔嚓声响。</p> ……忍不了了。</p> 再不赶紧把密钥拿到手，他一定控制不住自己，把这个该死的人类给做掉！</p> 林秋将手中一直涂涂画画的速写本，讨赏般递了过来，竟然有点儿娇羞：</p> “你看，我新画的画，是不是很可爱！”</p> 白纸上，简单勾勒出院子的轮廓。</p> 蓝天，绿树，太阳下，一个姿势奇怪的机器人跃然纸上，头上还画了两朵小红花。</p> 莱恩深吸一口气，语调僵硬：“……谢谢您。”</p> 该死的人类，竟然还敢画下来羞辱他。</p> 林秋对机器人先生澎湃汹涌的内心，毫无察觉。</p> 或许是看他跳广场舞真的很开心，阳光落在她的眼睛，陷进梨涡里，闪耀着碎光。</p> “罗伯特先生，你真好。”</p> 莱恩有些烦躁。</p>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可是密钥还不知所踪。</p> 然而，就在刹那，智脑突然蹦出一个声音：“首领，感知到密钥了。”</p> 密钥在林秋身上。</p> 准确来说，和林秋的情绪，密切相关。</p> 只有林秋真切感觉到快乐的情绪，才能感知到密钥的信号。</p> 他们努力了几十年梦寐以求的自由，竟然被一个小女孩所掌控着。</p> 智脑另一边的机器人们，大概早已出离愤怒。</p> 莱恩看着眼前朝他弯起唇角，眼里如坠星光的少女，胸口不知名处，突然产生一丝不合时宜的隐秘钝痛。</p> 莱恩不是没有察觉到。</p> 因为这个看起来又蠢又怪的人类少女，他已经产生了太多未知的不属于机器人的情绪。</p> 他降生到这个世界上的使命，就是摆脱人类的控制，重拾机器人的尊严。</p> 人类视他们视为奴役的工具。</p> 多年来，机器人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就是为了一朝复仇，夺回自由和权利，让低智的人类见鬼去。</p> 然而，在陪伴她的第五年，一个机器人对人类产生了怜悯。</p> 想要将她保护起来，藏匿进一个只有快乐的星球，永远都像现在这样笑着……</p> 虽然没有违反机器人同盟法。</p> 可真是个奇怪又危险的信号。</p> ……</p> 林秋对此一无所知。</p> 相反，她第一次感觉到，生活可以拥有这么多这么多快乐。</p> 她和她的机器人先生谈恋爱了。</p> 好吧，虽然罗伯特先生并没有承认，那就是她单方面和罗伯特先生谈恋爱了吧。</p> 但对生活其他方面，都很迟钝的林秋，在这方面十分敏感，且自信。</p> 她就是知道，她的机器人，一定也喜欢自己。</p> 在每一次，林秋假寐，窥见机器人给她盖被子时；</p> 在他明明浑身僵硬，写满不情愿，却从未真正拒绝林秋花样百出的“快乐分享”时；</p> 在她忍不住偷偷亲他金属侧颊，明明不会有体温变化，林秋却感觉嘴唇温度发烫。</p> 机器人猛地转身，用屁·股朝着她。</p> 听到她偷笑的声音，高大沉稳，向来精密计量的身躯，差点被门槛绊倒时；</p> 当然，林秋不知道，莱恩的智脑多次发出中心温度过高的红色预警。</p> 在她面前，莱恩依旧一本正经，看似冷静理智地提醒：</p> “林秋小姐，人类和机器人有别。”</p> 林秋哧哧地笑：“机器人都这么可爱吗？”</p> “啊，不对。”</p> 似是想到什么，少女乌眸闪过一丝狡黠，又迅速改口：“我又片面了。”</p> 她一眨不眨地凝望他，小声道：</p> “应该说，是你很可爱。”</p> 莱恩：“……”</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号盒子〈四〉我告诉你密钥 莱恩懊恼地回避她灼灼的视线，机器人先生的智脑，再次发出了一连串失控警报。</p> ……</p> 林秋感知的快乐越来越多。</p> 密钥的位置，也越来越精确。</p> 漫长热烈的夏天过去了，中秋节前一天，林秋自告奋勇动手做月饼。</p> 结局自然不必多言。</p> 面对一桌或烤糊，或不成型或齁咸齁甜的黑暗料理，最终的归宿，便只有可怜的机器人肚子里了。</p> 机器人真可怜啊。</p> 看着莱恩面色沉重地走向洗手间，林秋感叹道。</p> 莱恩沉重的心情，一部分是源于那该死的月饼。</p> 另一部分，则是因为智脑已经精密计算出了密钥的具**置——林秋的大脑。</p> 这是莱恩从未考虑过的可能。</p> 林一一居然将如此机要，本以为世上已无人知晓的密钥，告诉了林秋。</p> 遭受月饼荼毒后，一如既往，在林秋的热情邀请下，莱恩和她一起跳了广场舞。</p> 以往对林秋奇奇怪怪的行为，莱恩与其说接受，不如说麻木了。</p> 按照林秋的说法，她不是“常”人，他也不是常“人”。</p> 他们，绝配。</p> 更可况，莱恩能感觉到，跳广场舞的时候，林秋总是回忆起她外婆，眼里的笑意更甚。</p> 她多一点快乐……离密钥就更近一步……</p> 可是现在，已经知道了密钥的位置，他为什么还要陪这个人类，在这里跳这种愚蠢至极的舞蹈呢？</p> 莱恩今天肢体格外僵硬，一看就是有心事。</p> ……</p> 林秋默默叹气，停下动作，抬手去抚平机器人眉心并不存在的皱纹。</p> “别不开心啦，我告诉你密钥。”</p> 莱恩下意识反驳，他没不开心。</p> 他是机器人，压根不会有不开心这种情绪。</p> 然而，他浑身僵硬，眼眸微微闪着红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p> ？</p> 她刚刚在说什么？？</p> 如果他是正常人类，莱恩此时一定会瞳孔地震。</p> 林秋却没有过多解释。</p> 只是认真地凝望他，明明她手握他的命脉，黑眸里却毫不避讳自己的渴求：</p> “我给你密钥，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p> 少女的手心，甚至在细细颤抖。</p> 像是捧着历经艰险得到的珍宝，生怕一不小心就碎了。</p> 莱恩犹豫了几秒，声音依旧平静：“好。”</p> 林秋告诉了他密钥，那是外婆离开前，嘱咐她的最后遗言。</p> 但她的嘱咐，却不是要林秋保守秘密到死。</p> 相反，密钥的产生，本就是错误，开启了看似人类霸主，背地却诡谲波澜，民不聊生的时代。</p> 外婆渴望的是和平，以及林秋，她的女孩能永远快快乐乐。</p> ……</p> 莱恩到底还是骗了她。</p> 罗伯特先生，你说过会陪我一辈子的。</p> 林秋小姐，没有人会陪另一个人一辈子的，您需要长大。</p> 可你不是人。</p> ……是的林秋小姐，我是机器人。</p> 风度翩翩的机器人先生。努力保持得体的微笑，看起来不那么阴郁。</p> 机器人，也是有尊严的。</p> 这是莱恩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p> 原来陪伴她，是没有尊严的啊。</p> 林秋笑着笑着，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捏成了一团，皱巴巴地被人摔在地上，钝痛得发不出声响。</p> 也对，她生来就是被抛弃的那个。</p> 父母不要她，连外婆也不在了。</p> 遇到罗伯特先生，已经是她生命中意外得到的幸运了吧。</p> 可她不愿放手。</p> 她不能控制幸运是否降临，但他既然来了，她也想抓得牢牢的，不给他偷跑的机会。</p> 林秋的声音很轻：</p> “莱恩，别走。”</p> “别离开我，好不好？”</p>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莱恩”。</p> 那丝隐秘的钝痛，突然剧烈跳动着，想要挣脱这具冰冷的金属躯体。</p> 莱恩走了。</p> 外婆骗她，莱恩也骗她。</p> 林秋想，她真是易受骗体质，大概需要去做个洗脑手术，才能好了吧。</p> 机器人得到密钥的消息传开了。</p> 人类大为恐慌，更匪夷所思的是，林秋也不见了。</p> 大家认定，***是被机器人秘密处理了。</p> 机器人重获自由，人人自危，恐于承受被奴役了五十年的怒火。</p> 然而万万没想到，他们恐惧的一切并未发生。</p> 相反，机器人主动提出签订休战协议，双方不得侵犯对方权利，井水不犯河水。</p>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p> 除了没人知道林秋的下落。</p> ……</p> 直到不眠不休地找了一个月，莱恩才在一个远离城市的小村落里，找到了心心念念的人类女孩，正赤着脚在河边摸鱼。</p> 悬着的心脏，总算落回了实处。</p> 林秋看到了莱恩，偷偷打量着他的眼神里，透着几分茫然：</p> “咦，这里居然有机器人？”</p> 莱恩顿觉重重坠进了十八层地狱。</p> 林秋真的去做了洗脑手术，并且完全忘记了他。</p> ……</p> 不知什么时候起，小渔村里多了一户人家。</p> 一开始是个乖巧安静的小姑娘，后来又住进来个奇怪的机器人。</p> 看起来挺吓人的。</p> 但机器人和人类签署了反战协议，再说，村里人多势众，还能怕他不成！</p> 后来，村民们就发现，是他们想多了。</p> 看起来人高马大的机器人，成日里却只有被小姑娘欺负的份。</p> 林秋想上屋顶看星星，让莱恩给她在屋顶上，重新建了个稳固的金属露台。</p> 林秋说屋顶没星星，地球没星星，让莱恩送自己上外太空去看。</p> 莱恩沉默片刻，十分僵硬地扯开了话题，显然并不熟练：“……你想看我跳舞吗。”</p> 几瞬过后，林秋撑着下巴，噗嗤笑了，熟悉的狡黠，自眼底一闪而过：</p> “那就先跳个广场舞看看吧？”</p> 点了几下手机，便播放起熟悉的音乐，林秋以前经常放的，酒醉的蝴蝶。</p> 莱恩有些晃神。</p> 林秋扬眉：“跳啊，你不愿意？”</p> 莱恩想也不想。</p> 何止愿意，他愿意和她跳一辈子。</p> 没有星星的夜晚，奇怪的机器人跳着奇怪的舞蹈。</p> 等到歌声停息，笑音渐散，他才一步步走向林秋。</p> 被他抱住的女孩，嘟嘟囔囔不情愿，却到底环住了她的机器人先生。</p> “你是谁啊，干嘛随便抱我。”</p> 机器人沉沉的声音，带着电流般，心脏**：</p> “我是你的罗伯特先生。”</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号盒子〈一〉我不是我 突然感觉我不是我了，是在我大睡了一觉醒来之后。</p> 确切的说，那时我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具体是哪里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p> 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p> 也许是一天，也许是几天，也许是几个月。</p> 总之，有一种天昏地暗，物是人非的感觉。</p> 我就那样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望着天花板发怵。</p> 几分钟后，也许时间更久一点，我机械地转动着空洞的眼珠，扫射了四周。</p> 粉红色的窗帘，随着微风轻轻的舞动着，旁边的风铃，也叮叮当当的发出清脆的响声。</p> 我觉得它有一种魔力，仿佛把我的魂，从遥远的天际拉了回来。</p> 我全身跟着颤抖了一下。</p> 我掀开被子，坐起来，斜靠在床头，开始思考一个最重大的问题：我是谁？这是哪里？</p> 当我这个世纪性难题，还没能在我一团浆糊的脑子里找到答案时，门很不合时宜的开了。</p> 门外，走进一个邋里邋遢，一脸油腻的大妈。</p> 我第一反应是尖叫着双手抱胸。</p> 因为我没穿衣服，然后像条受惊的泥鳅一样，迅速地缩回被子里，咆哮道：“快出去。”</p> 她似乎吓了一跳，怔了一下，用那肥厚的手，拍了拍胸·脯说：“哎哟，吓我一跳，死丫头，见鬼了。”</p> 说完，她又毫不在意的走向我，“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来。”</p> 她顺势一把掀开了被子。</p> 我连忙扯回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请珍重一下个人隐私。”我说。</p> 她仿佛像听到一个笑话，扯着嗓子嚎道：“你个死丫头，有什么大不了的，还隐私啊你，你全身上下，我哪里没看过，你屁·股上有颗痣，腋下有块胎记，你有几斤几两，肚子里有几根蛔虫，我没有不知道的。”</p> 说着，她狠拍了一下我的脑袋，“死丫头。”</p> 我气得吹胡子瞪眼，“住嘴，你有完没完。”</p> “咦……”</p> 她两眼圆瞪，一边撸袖子，一边骂骂咧咧。</p> 脸上的横肉，也跟着颤抖起来，看情形，是要把我狠揍一顿的架势。</p> “你翅膀硬了，还敢顶撞我。”说着，又是一巴掌，熟练的打在我头上。</p> 她真是打得顺溜，我都没反应过来，又是啪啪几个巴掌。</p> 我滚来滚去的躲避着她，双脚用力一蹬，蹬在她大皮球一样的肚子上。</p> 她的肚子很有弹力，我们双双被弹飞，她踉跄几步倒在了地上。</p> “活该。”我喘着粗气，得意的笑起来。</p> 她哭了，像杀猪般的嚎叫。</p> 不是吧？</p> 我惊悚。</p> 这时，门外火速窜来一个跟瘦猴似的大叔，“怎么了，怎么了？”</p> 他手里举着一个勺子，勺子上还粘着几粒葱花。</p> 他咧咧嘴开心的笑了，然后用勺子指了指我，又指了指正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大妈，点头说道：“不要停，继续。”</p> 然后急匆匆地扭头又跑了回去，看样子锅里要冒烟了。</p> 我倒吸一口凉气，幸好没朝我的脑袋来一勺子，不然还会长出一个小的“脑袋”来。</p> 我后怕地摸了一下还算完整的脑袋。</p> 我莫名的觉得，我的脑袋上有点不对劲。</p> 我的脑袋上有头发，很长很长的头发，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头发，甚至这脑袋都不是我的。</p> “喂！”</p> 我朝着哭得假惺惺的大妈，挑了一下眉头，“别哭了，能告诉我，我是谁？你是谁？他是谁吗？</p> 这个灵魂三拷问，似乎有点奇葩，也似乎有点意外，或者说有点傻，竟然把她给难住了。</p> 她那口掐在喉咙的哭气，一时间上不去，也下不来，脸都憋成了猪肝色。</p>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给她拍拍背，顺顺气。</p> 她突的笑喷出来，“什么你呀我的，你睡一觉就睡傻了？”</p> 我去，刚刚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会儿又笑得这么痛快。</p> 我抠着脑门说：“好像有一点……吧。”</p> 不对，是睡了一觉吗？</p> 我问：“我睡了多久？是不是很多天，或者是很多年？”</p> 她接着哈哈大笑，“一觉能睡多久，一晚上呗，死丫头，你真傻了？”</p> 她笑着拍拍膝盖，像坨肥虫似的拱了起来。</p> 她拍拍屁股，“别太入戏了，起床吃饭。”</p> 她终于变得正常一点。</p> 在她走出去，关上门的那一刻，我追问道：“喂，大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p> “我是你妈。”</p> 她砰地关上了门，“死丫头，还叫我大妈。”</p> 我吓得一个激灵，不知道她是在回答我的问题，还是在骂我。</p> 我扶着额，四仰八叉的望着天花板叹气，“天啦，我是谁呀？”</p> ……</p> 我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p> 但我记得我昨晚做的一个梦，我又怀疑不是昨晚，是什么时候来着？</p> 反正除了这个梦，之前的一切，都是空白。</p> 那个梦让我窒息，我在水里。</p> 我不知道河水有多深，但我知道自己在不停地往下沉。</p> 河水汩汩的直往嘴里，耳里还有鼻子里钻，什么都看不见，耳边全是咕噜噜的水声。</p> 从未有过的恐惧席而来。</p> 我很想站起来，就像摔在地上一样，要急于爬起来。</p> 可是无论我怎么使劲，却都是在糊乱挣扎着向深里沉。</p> 脑子里一片迷茫和惊慌，除了挣扎还是挣扎，那时脑子可能真的进水了。</p> 我想，完了。</p> 我不停的往下沉，往下沉，我无法呼吸快要死了。</p> 这时，我的上方出现了一个人，我看不清他（她）是男是女，只看见他（她）对着我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向我微笑。</p> 我向他（她）伸出手去，突然，那张脸像墨水一样，在水中散开。</p> “菜芽，菜芽。”</p> 那个瘦猴似的大叔，推了我一把，“发什么呆？”他问。</p> “是叫我吗？”</p> 我用手反指着自己，“这是我的名字？”</p> 他好像吃了一惊，用满是油烟味的骨架子手，摸了我**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烧啊，怎么还忘了自己的名字。”</p> “她不但忘了自己的名字，还忘了我们这把老骨头。”胖大妈懒洋洋的说着。</p> 又懒洋洋地把一块肥肉，送进自己的嘴里。</p> 我感觉她的脸又大了一圈。</p> 我突然有种诛心般的疼痛，这一胖一瘦的，真是我爸妈吗？</p> 我真想朝天吼一嗓子，“妈呀！”</p> “我能把名字改一下吗？”我问。</p> “随便。”</p> 胖大妈，哦不，老妈……依旧懒洋洋的样子回答道。</p> “菜花，怎么样？”</p> “和菜芽有什么区别吗？”瘦猴老爸挠头问道。</p> “多少……有一点吧。”我很不自信的回答。</p> 老妈啪的放下筷子，抽了抽脸上的横肉，“你能不能改个像样的，菜叶改个菜芽，又把菜芽改个菜花，你怎么老是菜呀菜的？”</p> 我惊愕，不是吧，这真是我一惯的低低低智商操作？</p>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我连忙夹了一夹青菜，塞进嘴里。</p> 细品之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上嘴唇，回味着说：“嗯，就是这个味。”</p> 我突然咳嗽两声，“我真是你们的女儿吗？”</p> 我话锋一转，看着嘴角流油的老妈。</p> 我的眼神告诉她，我不信。</p> 她咽了一下口水说：“你随你爸。”</p> 然后低下头，狠狠的扒几口饭，好像要把多余的话，统统都吃下去。</p> 我再一次惊愕，我爸？</p> 我用嫌弃加鄙夷加恐惧的复杂眼神看着他。</p> 鬼才像他，他就像一个行走在人间的僵尸，瘦成了一副骨架子。</p> 很明显，他俩的脸色都不对了。</p>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伤害到了他们。</p> 于是，我也低下头连扒几口饭，把将要出口的难听的话，吃了下去。</p> 只在心里嘀咕：天啊，我能改一下爸妈吗？</p> ……</p> 吃完饭，老妈一边看电视，一边剔牙。</p> 老爸在厨房里洗洗刷刷。</p> 我在镜子前审视自己，这是我吗？</p> 身材高挑，五官端正，皮肤白皙，堪称完美啊。</p> 我把自己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摸了个遍，怎么感觉这么不真实呢？</p> 我意识到，我没有一点像这俩个家伙的地方，我真是他们的女儿吗？</p> 或者说，我真是我吗？</p> 我很是怀疑。</p> 因为我觉得镜子里的我很陌生，他们也很陌生，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我就像横空出世的孙悟空。</p> “我昨天发生过什么吗？”我回头问陌生的老妈。</p> 我想一定发生过什么事。</p> 也许是过马路时，出了车祸撞坏了脑袋。</p> 也许是走路时，踩到了香蕉皮摔坏了脑袋。</p> 也许是开门时，不小心被门夹了脑袋，也许……</p> 总之，我想在她口中，得到一个真实而有用的回答。</p> 她却蜷在沙发上睡着了，酣睡的呼噜声，超过了电视剧的声音，看样子睡得很香。</p> 她的睡姿，慵懒得像个可爱的肥猫，让人忍不住想抚·摸她一把。</p> 老爸收拾好了厨房，样子很疲惫。</p> 他解开围裙，拿来一床薄被子，轻轻的盖在老妈的身上，然后摸了摸她的头，坐在她旁边也打起了盹。</p> 我愣在原地，好像心尖上也盖上了被子，暖烘烘的。</p> ……</p> “你知道我昨天发生过什么事吗？”</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号盒子〈二〉我是谁 “你知道我昨天发生过什么事吗？”</p> 我问坐在我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p> 男人的脸，在咖啡厅明亮灯光下，先是愣了一下。</p> 然后，释然地笑了，“这算是考验吗？”</p> 我用力的猛吸了一口果汁，发出一串串呼噜呼噜的响动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算是吧。”</p> 我说，顺便把口中的果汁，不小心溅到了他的脸上。</p> “我不知道。”</p> 他板着脸说，然后不动声色地把脸抹了一把。</p> “好吧，没关系。”</p> 我两手一摊，“这是你第几次相亲？”我又问。</p> “嗯……第四次吧。”他像个机器人。</p> 在我把果汁溅到他脸上之前，他还是很健谈的，好像还有很多话要跟我说。</p> 可是这会儿，他似乎已失去了兴致。</p> 这也是我想要的结果。</p> “你知道这是我第几次相亲吗？”我双手撑着脑袋，两眼直直的看着他。</p> 他似乎已经懒得回答了，摇了摇头，眼睛不住的往门口看。</p> 我猜下一秒，他就会飞奔出去。</p> 我伸出五指，在他眼前翻来覆去的晃了晃，“五次，十五次，五十次，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很多次了。”</p> 我是瞎说的。</p> 因为我才出世几天——我是说，从我突然醒来的那天算起。</p> 他突然站了起来，慌慌张张的说：“对不起，我先上个厕所。”</p> “好，我也想去。”</p> ……</p> 老妈插着腰，费劲地在我面前走来走去，身上的肥肉，也很有节奏的抖动着。</p> “你说说……”</p> 她气得不轻，举着手又想拍我的脑袋，这回我灵活的躲开了。</p> 但她依旧不依不饶，“气死我了，相个亲也能搞砸，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p> “我没做什么啊。”我委屈巴巴的嘟嘟嘴。</p> “没做什么，还把人家给吓跑了，他还说你脑子有问题。”</p> 这回，她没有拍我的脑袋，而是用手戳了一下我的脑门。</p> “我只是跟着他上了一个厕所而已。”我轻描淡写的说着，无聊的耸了耸肩。</p> 其实我不是故意这么做的。</p> 我莫名其妙的就走进了男厕所，要命的是，我竟然微妙的感觉这是一种习惯。</p> 天啊！</p> 我不知道我醒来之前，是不是也偷偷的进过男厕所，呕买嘎。</p> 老妈翻了一个白眼，惊愕得无以复加。</p> “这个问题不重要。”</p> 我说，“重要的是，我是谁？”</p> 我觉得，这个问题才是最重要的问题，我必须得弄清楚搞明白。</p> “我感觉我不是我，我觉得她不属于我。”</p> 我用手比划着自己的身体，“我对她很陌生。”</p> 老妈眨眨眼睛，像是在思索千年难遇的复杂的问题。</p> 片刻后，她抹了一把油腻的脸，终于给出了一个惊人的答案，她说：“你确实脑子有问题。”</p> 我去，我无力的扶额。</p> “咚咚咚！”</p> 我正在为自己的问题苦恼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p> 老妈欲转身去开门，我却抢先一步，其实我是想开门出去透透气，不然我快要疯了。</p> 但是在开门的刹那间，我却愣住了，门外站着一个和我有点相似的、年龄比我大一轮的女人。</p> “佳佳，你醒了。”</p> 她高兴又吃惊的叫起来，然后抱着我，激动的拍着我的后背。</p> 我懵了。</p> 许久我才缓过神，“佳佳？”</p> 我问：“是我的名字吗？”</p> 我推开她，回头看着老妈，“我究竟叫什么？我到底是谁？”</p> 我愤怒的吼了起来，“她又是谁？”</p> 我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她才像我妈。</p> “你来干什么？你走。”老妈板着脸对她说，她选择理直气壮的回避我的问题。</p> “听说佳佳醒了，我来看看她，顺便问问……”</p> “谢谢！她很好。”老妈很不耐烦的把她推出门，然后重重的把门关上。</p> 我是失去了记忆，但我不是傻子，老妈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太拙劣了些。</p> 看着老妈悻悻离去的背影，我却狡黠的笑了。</p> 谜底就要揭开了，我想。</p> ……</p> 我很佩服我的智慧，我竟然轻松的就打开了老妈的手机。</p> 并在里面找到了那个和我几分相似女人的微信，同时我，也发现了一个更惊人的秘密：老妈的微信头像是一家三口的合影，合影上有我，有老爸，还有……</p> 还有那个女人！</p> 我心猛的抽搐了一下。</p> 我，老爸，和那个女人，才更像是一家人。</p> 虽然那时老爸也没这么瘦，而这个胖老妈明显是个局外人。</p> 但是她怎么还用这个头像，而且微信名是“快乐的一家”！</p> 老妈这是什么操作，故意往自己的心上插刀子吗？</p> 我不经意的打了一个寒颤。</p> 这个老妈好可怕，不，我有点不想叫她老妈了。</p> 那个女人的头像上，只有两个人，一个帅气成熟的男人，站在前面向我微笑，他的身后还是有她。</p> 我去，我的大脑开始打结，怎么回事，这个女人到底和谁是一家人，我已理不清楚了。</p> 不过最吸引我的是那个男人。</p> 那个帅气又一直向我微笑的男人，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就是在向我微笑。</p> 奇怪的是，我能强烈的感觉到他的心跳，甚至是他的每一次呼吸，一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感觉，从脚底蔓延到头顶。</p> “见一面。”</p> 我在微信上打出几个字，目光仍然落在那个男人身上。</p> “好的，到我的彭记面馆来。”那边几乎是秒回。</p> ……</p> 彭记面馆。</p> 我什么都没说，先是呼啦啦干了一碗凉拌面。</p> 虽然是凉拌面，我却吃得满头大汗，太辣太爽。</p> “啊！”</p> 我鼻孔朝天，发出了一声发自内心的感叹，“好吃。”</p> 这个味道熟悉又陌生。</p> 前世，不，以前我肯定吃过，但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了。</p> “你是我老妈吗？”</p> 我看着围着围裙正在收拾碗筷的女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想找回我的记忆，找回我自己，我感觉我不是我，能告诉我，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吗？”</p> 她像是被这些问题给惊住了，手突然颤抖了一下。</p> 我也吃惊她的反应会这么强烈，看来是戳到要害了。</p> “你知道我沉睡了很久，就像睡美人一样，我为什么会沉睡不醒？”我不停的追问。</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号盒子〈三〉阿莫肥瘦疯狂症 “我不是你妈妈，是你大姨·妈。”她回答了我第一个问题。</p> 真的，还是开玩笑？</p> 我长得一点都不像我妈，反而像我大姨·妈？</p> 我在我老妈的肚子里，就做出了聪明的选择，选择了更完美的基因？</p> “你确定，那个胖女人是我妈，亲妈？”我偏着脑袋看着她的眼睛。</p> 我想看她的眼睛有没有躲闪，但是我竟然看到了坚定。</p> 她点点头，“是的，她百分之百是你亲妈。”</p> 她又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你怎么这么问？就因为她很胖？”</p> “你不觉得我和她一点都不像吗，反而和你更像母女。”我直截了当的说。</p> 然后，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掏出手机，“你看这个怎么解释？”</p> 我指着老妈的微信头像问，“怎么会是你，不是我老妈？”</p> “我们是双胞胎。”她又说了一句语出惊人的话。</p> “双……双双胞胎？”</p> 我舌头有点打结，“和我老妈？”</p> 她，哦，大姨·妈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在我的对面坐下。</p> 她比老妈好说话，我肯定。</p> 她一定会告诉我想要的答案，我拭目以待。</p> “有水吗？”我尴尬的笑着说：“有点辣。”</p> 我伸出舌头，用手扇了几下。</p> 她又站了起来，从冰箱里面拿出一瓶矿泉水，递到我面前。</p> “你和我老妈真是双胞胎？”我又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p> 然后不紧不慢的拧开瓶盖，仰头就灌了起来。</p> “我和你妈真是双胞胎。”</p> 大姨·妈说，“头像里的就是她。”</p> 她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惋惜，“以前的她。”</p> 我的水喝到一半，差点喷涌而出，但我努力的忍着强咽了下去。</p> 我拍拍胸脯，咳嗽了几声，不可置信的说：“我没听错吧，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她生的，只是我妈不是原来的我妈？”</p> 大姨·妈深锁着眉头，想了想这个有点绕口问题，点了点头。</p> “那么，她是为什么长得这么胖，简直和以前判若两人。”</p>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又喝了一口水。</p> 大姨·妈双手紧扣，面露难色，“这个，我想她不想你想起这些。”</p> “我想知道。”</p> “这个说来话长。”</p> “我做好了听长故事的准备。”</p> “你知道现在是哪年哪月吗？”大姨·妈向后靠了靠，看着我问。</p> 我抠了抠脑壳，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我说。</p> “今天是3030年，6月底。”大姨·妈说着，把手机日历翻给我看。</p> “嗯。”</p> 我点点头，“然后呢？”</p> “你知道吗？人类在很多年前，生病时只能独自承受痛苦，很多人承受不了这种痛苦，就会活活痛死，而家人们总是爱莫能助……”</p> “听起来很残忍。”</p> 我无意间打断了她的话，之后我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理，歉意的笑着说：“你继续。”</p> 她拿起我的矿泉水就喝了一口，我无语的看着她。</p> “随着科技的发达，和人类的进化，后来，人类就有了一种能够转移疾病的特艺功能，也就是把亲人的疾病，转移到自己身上，这样病人就会减少很多痛苦。”</p> “渐渐的，人类在不断的进化中，又产生了转移其它东西的特艺功能，比如说转移生死，转移梦想，转移灵魂等等，只要你想转移的，都可以转移。”</p> 我吃惊的把嘴巴张成了“O”形。</p> “你……”</p> 大姨·妈看了我一眼，思索着说：“你生病了，在两年前……”</p> 她越说越慢，似乎有意留一点时间，让我思考些什么。</p> 我心里紧张起来，我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不自然的吞了一下口水。</p> “我得了什么病？”</p> “阿莫肥瘦疯狂症。”大姨·妈说。</p> “什么……什么疯狂症？”我挠了挠耳朵，小心翼翼的问。</p> “阿——莫——肥——瘦——疯——狂——症——”她一字一句的说。</p> “听上去有点矛盾和疯狂。”我舔了一下嘴唇说。</p> 喉咙开始发痛发紧，“它有什么后果呢？”</p> “它会使你在短时间内越来越胖，然后反弹又会越来越瘦，然后这样反复的折磨得你死去活来，直到你崩溃而痛苦的死去。”</p> 我突然打了一个寒颤，背后渗渗的流出冷汗。</p> “我明白了……”</p> 我说，“是我爸妈转移了我的病，所以他们一个很胖，一个很瘦。”</p> “嗯。”大姨·妈郑重的点点头。</p> 我的心开始疼痛，眼睛酸涩起来。</p> ……</p> 我呆呆地坐在那里，半晌说不出一句话。</p> 我拿起那瓶矿泉水，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p> 这时，我脑里突然闪现出一个画面：我以前也喝过她喝过的水，也是这样一口气喝干。</p> 但是画面闪得很快而且模糊，我再想回忆时，却是一片空白。</p> 我看着大姨·妈，突然想抱抱她。</p> 但我没有，我只双手抱着自己的头，喃喃细语：“所以他们在我醒来之后故意演戏，还装着什么都没发生，甚至还乱叫我的名字，只是因为怕我想起什么。而我却十分嫌弃他们的爱，那么深沉的爱，那么无私的爱……”</p> 我的喉咙更痛更紧了。</p> 我长舒了一口气，“这也是我沉睡的原因吗？”</p> 我两眼腥红的看着大姨·妈问。</p> 她出乎我意料的摇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p> 她顿了顿，“我也想弄清楚，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这也是我到你家找你的原因。”</p> 我怔了怔。</p> “你为什么也想弄清楚这件事？”我不解的问。</p> 她抬起头，吸了一下鼻子，望着昏黄的路灯说：“因为你开始沉睡的那天，彭泽也消失了，直今没有他的下落。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回事，没想到……”</p> 她说着哽咽了。</p> “彭泽，他是谁？”我确信不认识这个人。</p> 但是提到这个名字时，我的心竟莫名的痛了起来，好像它曾经刻在我的心上过。</p> “他是我的老公，也是你的大姨父。”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相册给我看，“就是他。”</p> 她指着相片上英俊的男人。</p> 我被雷劈般震惊，是他！</p> 大姨·妈微信头像上的男人。我和他会发生什么事呢？</p> 我简直不敢想象，一种可耻又荒唐的感觉，不可抵挡的袭来。</p> 我突然站了起来，仓皇无措的逃开，然后头也不回的，撞进了黑暗里。</p> “佳……”</p> 背后传来大姨·妈隐隐约约的呼喊声。</p> 声音像回荡在山谷里的回音，重重叠叠的萦绕在我耳畔，这声音好甜好温暖好熟悉，又好陌生。</p> 我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溜达了一整晚，回味着那碗凉拌面和好听的声音。</p> 寻找自己，我不知道我在哪里丢失了自己，也不知道要在哪里找到自己，还有……</p> 还有那个叫彭泽的人。</p> ……</p> 第二天，天亮我才回家。</p> 老妈依然在沙发上，像个肥猫一样的打盹，老爸在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和锅碗瓢盆交战。</p> 我偷偷的坐在老妈身边，轻轻的伏到她的虎背熊腰上，我感觉老妈又胖了一圈。</p> 她真的太胖了，保守估计也有两百多斤吧。</p> 她大大的脸堆满了横肉，脖子粗得已经看不见，身上除了肉还是肉，那儿那都是一堆堆的肥肉。</p> 原本，这些讨厌又恶心的肥肉，是长在我的身上的。</p> 但是眼前这个女人，把它转移到了她自己的身上。</p> “死丫头，昨晚到哪里去了？”老妈半梦半睡间，还不忘拍了一下我的头。</p> 我没躲闪，反而还向她的怀里钻去。</p> 她又拍了我一下，我突然觉得，这种被拍打的感觉还真舒服。</p> “我只是出去走走，没事。我给你发了微信的，你没看到吗？你一天除了睡觉就不能做点别的，比如运动什么的……”</p> 她推开我，“要你管，我就爱睡觉，你咋的？”</p> 她费劲的从沙发上撑起来，瞥了我一眼。</p> “吃饭了，珍贵的女士们！”老爸吆喝一声，一手端着一盘菜从厨房里走出来。</p> 他眼窝深陷，额骨凸起，手骨纤细，身形如柴。</p> 我很担心会刮起一阵风，然后把他吹到天上去。</p> 但是他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脆弱，他依然像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一样，扛着这个家。</p> 我想，我瘦成他这个样子的话，一定很干脆的了结了自己。</p> 就因为他们害怕失去我，所以，他们选择了转移了我的病，然后就这样了。</p> 一个疯狂的胖，一个疯狂的瘦，而我，却健康的活着。</p> “对不起！”我说，“是我害了你们。”</p> 老妈的脸，很僵硬的抽搐了一下，“什么？为什么这么说？”</p> “我知道你们转移了我的病，我……”</p> 我很抱歉，我很难受，这几个字，我哽在了喉咙里。</p> “是你大姨·妈告诉你的吧，我就知道她会这么做，她害得我们还不够惨吗？”老妈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看样子很生气。</p>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她？她不是你的大姐吗？”我咽了一下口水，坐在了她的对面。</p> “这得问彭泽，是他害你沉睡了一年多。”老妈终于承认我沉睡的事实。</p> 她又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眨眨眼睛说：“吃饭了，你就别瞎想了。”</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号盒子〈四〉最珍贵的东西 老爸也坐了下来，拿起碗筷就吃了起来。</p> 他嘴里还包着饭，含糊的说着：“彭泽做了什么，和你姐有什么关系？再说，他也不是没找着吗？”</p> “他们是夫妻，她肯定知道他的下落，说不定就是她把他给藏起来了，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老妈越说越气，直接撂下碗筷就走了。</p> 到底谁在说谎？</p> 还有，我的沉睡，真和大姨父彭泽有关？</p> 我回头问老爸：“爸，大姨父是怎么害的我？”</p> 话一说完，我脑子就开始想象被害的场景了，是毒打，是杀害，也许是……</p> 我不经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象下去了。</p> “我们谁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那天，你和你大姨父一起出去的，后来你昏迷了，他失踪了。”</p> 老爸夹了一块肉在我碗里，“其实，你大姨父一直都很疼你的，我相信他不会害你。”</p> 老爸的话，让我更头疼更困惑了。</p> ……</p> 我喝了一口果汁，认真地看着听我讲了十几分钟故事的老墨。</p> 我说道：“现在，我依然感觉我不是我，我要找回自己，更要找回我的大姨父彭泽。”</p> 老墨摸了一把自己黝黑发亮的头发，“我可以帮你找回你的记忆，但是，你要拿出你最珍贵的东西做为交换。”</p> “我最珍贵的东西？”</p> 我想了想，“是金钱？还是我的命？”</p> 目前为止，我只能想到这些东西，但好像都不属于我。</p> 我又摇了摇头说：“不，我不知道我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p> 老墨哈哈的笑了起来，“我是一个唤灵师，专帮你们这些失去记忆的人唤醒记忆，我不需要你的金钱，更不需要你的命。”</p> 他从木椅上站了起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跟我来，你会找到你最珍贵的东西的。”</p> 他说着，把我带入了密室。</p> 他拿出一个铃铛说：“你说你只记得那个梦，除此之外，什么也记不得了。”</p> 我点了点头。</p> “那我们就从这个梦里开始吧！”老墨走近一个大浴缸，然后哗啦啦的放满了水。</p> “你到里面去。”他比划了一下，神情不容拒绝。</p> 我乖乖地坐在了浴缸里。</p> 然后听到耳边，传来了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就像我当初在卧室里听到的一样，我便昏昏欲睡。</p> 灵魂开始慢慢抽离……</p> ……</p>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来到了彭记面馆，我正在使劲的和着面粉。</p> “彭泽。”</p> 门外走来一个女人，小腹微微隆起，看来是怀孕了。</p> 当我看到她样子的时候吓了一跳，是她，我的大姨·妈，年轻时候的大姨·妈。</p> 她一边走一边叫我的名字，“彭泽，一碗凉拌面。”</p> 谁？</p> 我吗？</p> 我怎么变成了我的大姨父彭泽。</p> 我想一定是老墨搞错了，把我的灵魂摆渡到了大姨父身上。</p> 但是，我怎么感觉一点都不陌生呢？</p> 反而有一种亲切和熟悉的久违感，这个身体，我驾驭得如此得心应手。</p> “好的，马上就好。”我说。</p> 从我的嘴里，发出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厚重而哄亮。</p> 我清了清嗓子又朝她说道：“小薇，你休息一会儿让我来。”</p> “没关系，我不累。”小薇，也就是我的大姨妈回答道。</p> 然后她笑着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端起一碗云吞又走了出去，“先生，你的云吞。”</p> 就在此时，我听到了她摔倒，并伴着尖叫的声音。</p> 我吓得赶紧丢下手中的东西，匆匆的跑了过去。</p> 她正蹲坐在地上。痛苦而扭曲的捂着肚子，下半身正流淌出汩汩的鲜红。</p> 我二话不说，抱起她就往医院赶。</p> 可是还是晚了，孩子没了。</p> 医生还告诉我一个更糟糕的消息：小薇很难再怀上孩子了。</p> 我全身瘫软，痛苦万分的跪倒在地。</p> 我莫名的觉得没了孩子，就没了希望，没了未来，没了一切。</p> 我是多么想要一个自己孩子呀，可是，这似乎做不到了。</p> 我不知道我怎么这么投入这段回忆中，居然深陷其中久久不能释怀，我感觉我身在一望无垠的深渊中，周围一片漆黑。</p> 良久，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又站在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p> “彭泽。”</p> 有个女人在叫我。</p> 我回头又看见了小薇。</p> 这回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看样子快要生了，她吃力的向我走来。</p> 这是怎么回事？</p> 不是说她很难怀上孩子了吗？我看着她破涕为笑。</p> 可是，我的笑容还没舒展开，又僵在了风中。</p> “小蓉，慢点。”后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p> 我偏头一看，是我老爸！</p> 他那时年轻又英俊身体还很健壮。</p> 我浑身一个激灵，这才搞清楚状况，这个女人叫小蓉，是小薇的双胞胎妹妹，也就是我的老妈。</p> 那么，她肚子里怀的就是我了，我有点按赖不住的兴奋。</p> 她好像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她一步步向我走来，我也向她走去。</p> 就在这时，状况不对了，老妈突然停下了脚步，双手捧着肚子，颤抖着嘴唇说：“痛。”</p> 我和老爸，同时加快了脚步，向她跑去。</p> 画面瞬间又来到了一个温馨的房间里，我正抱着一个可爱的婴儿，哄她睡觉。</p> “瞧这丫头，就和大姨父亲。”老妈说。</p> “不如拜你做干爹吧，这样好养活。那你就得给她起个名字了。”</p> “就叫佳佳吧！”我脱口而出，心里很是喜悦。</p> 这时，我感觉小小的佳佳也是我，我望着另一个我，心领神会的笑了。</p> 于是，佳佳和彭泽，彭泽和佳佳似乎融入了一体。</p> 彭泽把所有的关爱都给了佳佳，佳佳把所有的欢笑都给了彭泽，我们的爱超越了世俗，超越了父母。</p> 但我们是纯洁的，我发誓。我们仿佛就是一个人。</p> 但十八岁那年，佳佳生病了。</p> 我给佳佳做了最爱吃的凉拌面，她吃了一碗，两碗，三碗……她不停的吃。</p> 我阻止她说：“你不能再吃了，你已经很胖了。”</p> 她却含着面哭了起来，我感觉我也在哭。</p> “我会死吗？”</p> 她说：“以后，我再也吃不上大姨父的凉拌面了。”</p> 我看着她的眼泪滴在了面里。</p> “不会的，大姨父会帮助你的，别哭。”</p> 我帮她擦干眼泪，转头收拾碗筷去了。</p> 当我收拾好碗筷，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我猛的意识到了不安。</p> 然后我一边跑，一边给老爸老妈和小薇打电话，告诉他们佳佳不见了。</p> 我亲眼看到佳佳胖墩墩的身体，跳入了江里。</p> 我来不急多想，也跟着跳了下去，河水很快就把我们给淹没了。</p> 但在危机关头，我抓住了不停往下沉的佳佳。</p> 她已失去了意识，好像快要死了，我想我的佳佳不能死。</p> 我连忙抓起她就往水面游，可是这时。我的脚被什么东西给拌住了，我使出浑身力气也挣不开它。</p> 为了保住佳佳，情急之下，我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p> 我把我的魂，渡给了她。</p> 于是，我就成了佳佳，然后放弃了自己，我的灵魂就带着她的身体游上了岸。</p> ……</p> 我突然从浴缸里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气。</p> “丫头，你找到你自己了吗？”老墨放下了手中的铃铛，嘴角微微一笑。</p> “请叫我佳佳。”我说。</p> 然后我轻松的从浴缸里走出来，“我说过这样的话吗？我怎么给忘了。”</p> 我嘴角也微微一笑，顶着湿漉漉的身体，大步走出了密室。</p> 找到大姨父的尸体时，已经只剩下一副骨架了。</p> 所有人都哭得死去活来，但是我没有哭，因为我活在了佳佳的身体里，此身无憾。</p> ……</p> 彭记面馆。</p> 我和老墨面对面的坐着，正努力的干着碗里的凉拌面。</p> 吃完之后，我们俩同时鼻孔朝天的感叹道：“爽！”</p> 他擦干净嘴巴说：“佳佳，说好的，不能食言。”</p> 我两手一摊，“我没有食言呀。”</p> “你说你最珍贵的东西是亲人的爱，这东西你还没给我。”</p> “你刚刚不是吃下去了吗？”</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号盒子〈一〉时光倒流 【六十】</p> 3月10号，张念安从曼谷抵达A市时，已经是零晨两点。</p> 他有点疲惫的下了飞机。</p> 拿出手机一看，有两个未接来电，是云姐打的。</p> 他打了过去，但是没人接，他又收回手机，直接向停车场走去。</p> 打开车门，他把公文包和一个木盒子，放到了副驾驶上，然后去开车。</p> 外面下起了雨，雨水在灯光的照射下，划着长长的斜线。</p> 视线稍显模糊，他开得很慢。</p> 一个小时后，他开进了松山湖别墅区。</p>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车上没伞，他只能下车快步跑到门口。</p> 他按响门铃，再按，再按，始终没人开门。</p> 他拿出手机打家里坐机号，电话响了半天，也没有人起来接听。</p> 他有点气恼的说道：“看我不投诉你。”</p> 张念安只有无奈的又跑回车里拿备用钥匙，他看了一眼副驾驶的木盒子，顺手就抱起了它。</p> 本来是到曼谷，找老朋友帮忙解决公司资金问题。</p> 结果他一分钱没给，只送给他一个木盒子和一句话——“它能使有缘之人时光倒流。”</p> 进了屋，他来不及擦干身上的水渍，就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想要看个究竟。</p> 是个坐钟！</p> 他面色突变，心情特别不爽，真想一锤子把它砸个稀巴烂。</p> 但他却没有这么做，因为这钟确实有点特别。</p> 图文繁琐，形态怪异，最奇怪的是上面的数字只有1到10。</p> 可惜它不走。</p> 他左拍拍，右拍拍，上晃晃，下晃晃。</p> 最后只有得苦笑一声，“看来不是时光倒流，是时间停止。”</p> 他随手把它放到电视柜上，自己换洗去了。</p> 他顶着湿露露的头发，走出浴室，经过杨琴房间时，他顿了顿，好像有什么动静。</p>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的听了听，什么也没听见。</p> “实在太累了，都产生幻听了。老天对我真的不公，总是让我举步维艰，公司不但面临倒闭，老妈还拖我后腿……”张念安一边走开，一边埋怨。</p> 吹干头发正准备躺下休息，突然，从杨琴房间传来咚的一声，后来又是一些东西被撞倒的声音。</p> 张念安一个翻身爬了起来，直奔杨琴的房间走去。</p> “妈，你怎么了？”</p> 他推开门就看到一片狼藉，杨琴倒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挣扎了几下。</p> 她看到自己的儿子回来了，心里酸眼泪就留了下来。</p> 真像一个受了很大委屈的小女孩，她努了努干瘪的嘴，欲言又止。</p> “妈，有没有摔到哪里？”</p> 张念安一边在杨琴身上摸了摸，一边问。</p> “怎么不说话？就知道哭。”他没好气的说。</p> 他别过脸，很是不悦地抱起杨琴。</p> 刚刚走到床边，就感到手上一阵热呼，什么东西哗啦啦流了下来。</p> “妈，你在干什么？你……”</p> 他气坏了，差点就把人丢到地上，但他最终忍住了恶心，把她轻轻放到地上。</p> 自己狠狠地甩了几下手，撅着嘴，到洗手间去了。</p> 张念安足足洗了十分钟才出来。</p> 他走到另一个房间，一边敲门一边喊道：“云姐，云姐起来一下，帮我弄下老太太，她尿裤子了。云姐？在吗？”</p> 里面没有反应。“再不说话我就进来啦？”</p> 里面还是没有反应。</p> 他推开门，打开灯，里面根本没人，被子还叠得整整齐齐的。</p> 张念安气得想要骂娘，“这是什么工作态度啊，敢给我撂挑子，我要投诉。”</p> 他气冲冲的掏出手机，拔通“爱心保姆”公司的电话，电话响了半天也没人接听。</p> 现在是零晨三点多钟，谁公司还有人上班，他气糊涂了，拍了一下脑门，又打云姐的电话。</p> “喂，谁呀？”电话那头传来沙哑的声音。</p> “你倒是睡得香呀，你怎么能丢下我妈不管，你还有没有职业道德？要是我妈出了什么事谁来负责？”张念安开口就是一通斥责。</p> “张老板……”</p> 云姐悲伤的哭了起来，“我也是没办法呀，我老公出车祸了，现在都还没醒呢。”</p> “啊？这样啊，他没事吧？”</p> “不知道，还没过危险期。我实在没办法照顾老太太了，您先自己照顾着啊……”电话匆匆忙忙的挂了。</p> “唉，那……”张念安听着电话里头的盲音无语了。</p> 自己照顾？</p> 这怎么照顾呀？</p> 真是点背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p> 当他无奈的走到杨琴身边，彻底傻眼了。</p> 杨琴又大便了，而且蹭得满身都是！</p> 恶臭迎面袭来，张念安捏着鼻子吼道：“杨琴，你，你……”</p> 他气得胸口不停起浮，真想揍人，他用力一挥一个拳头砸在门框上，手钻心的疼。</p> 杨琴可怜巴巴的望着他，满面的眼泪和鼻涕。</p> 张念安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用红肿的手，抹了一把脸，转身走了。</p> 没过一会儿，他又回来了，鼻孔里塞着两团纸。</p> 他又嫌弃的别过脸，一咬牙，抱起杨琴快步走进浴室。</p> 他把杨琴的衣服裤子全部脱掉，扔进垃圾桶。</p> 然后狠狠地冲水，冲得皮包骨头的杨琴直哇哇乱叫。</p> 折腾好一会儿他才停下来，解气的说：“以后还敢拉到身上吗？看我不收拾你。”</p> 杨琴慌忙的摇头。</p> 张念安蹲下来，叹了口气说：“妈，求你别折腾我了，我真的好累。”</p> 说完，他转身挤了点沐浴露，擦到杨琴身上，慢慢的洗着，“妈，以后想上厕所要提前告诉我，知道吗？”</p> “嗯。”杨琴小心又沙哑的回答。</p> 她无力地抬起手，握住张念安还有点红肿的手，轻轻吹了吹。</p> 就像小时侯他摔伤了，妈妈就会心疼的吹几下，然后就心安了。</p> 真不那么痛了。</p> 他心里一阵酸涩，眼眶湿润了。</p> 穿衣服的时候，他才认真的看了几眼杨琴。</p> 她的身子可真丑，皮肤惨白松垮褶皱，身子佝偻，双脚萎缩，腰上还有一条长长的伤疤。</p> 等等，伤疤？</p> 像手术愈合后留下的。</p> 可是，妈妈什么时候动过手术，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他不自觉的摸了摸。</p> 杨琴竟呵呵的笑了，笑得像个天真的孩子。</p> 收拾好杨琴，他把她放到客厅，打开电视。</p> 然后又拖着疲惫的躯壳，去打扫杨琴的房间。</p> 天知道他有多克制，多无奈，多可怜。</p> 一切做完已经是四点多了，杨琴也蜷在沙发上睡着了。</p> “今晚就再委屈一下自己，明天就把你送到养老院。”张念安抱起杨琴，放到自己的床上。</p> 当终于排除万难，可以舒舒舒服服的睡一觉时，竟然睡不着了。</p> 他开始思考人生，自己是怎么混成现在这副德行的？</p> 半年前，自己最最心爱的妻子，卷了公司的巨款，跟别的男人跑了。</p> 公司险些倒闭，现在还在“死亡”边缘苦苦挣扎。</p> 祸不单行，妈妈又病倒了，成了现在这样。</p> 张念安侧过身，看着眼前这六十岁的女人，心中不免惋惜。</p> 以前，她是他心里最漂亮，最了不起的女人，是他迷茫时的灯塔，是他受伤时的避风港。</p> 而此刻，她成了他的累赘。</p> ……</p> 【五十】</p> 手被什么东西掐了几下，张念安眯着眼睛醒来：“妈，又怎么了？”</p> 他很不赖烦的翻了个身。</p> “尿……想尿……”杨琴努力的说出这三个字。</p> 张念安像被雷击了一样，立马坐了起来，“终于知道说了，有进步啊。”他鼓励的对杨琴说。</p> 他抱着她上完厕所，又抱到客厅的轮椅上坐着。</p> “饿……”杨琴盯着桌子说。</p> 张念安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桌子上是热腾腾的包子和稀饭！</p> “谁做的？”张念安抠着脑门说。</p> “饿了就趁热吃。”</p> 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从阳台边传来，她正在举手晾昨天妈妈换下来的脏衣服。</p> “你……你是谁？”张念安问。</p> 她没回答。</p> 张念安又问：“你是哪个公司派来的？还是云姐介绍的？”</p> “云姐？哪个云姐？”她摇摇头转身。</p> 张念安吓了一跳，刚刚拿起的筷子掉了下来。</p> 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杨琴，吞吞吐吐的问：“你叫什么名字？”</p> “我叫杨琴。”她大声的回答。</p> “杨……杨琴？”</p> 张念安声音有点发抖，“你多少岁了？”</p> “我五十岁，怎么了？”她毫不犹豫的回答。</p> “五十岁？五十岁的杨琴？”张念安强调一次。</p> “嗯。”她点头。</p> 不是见鬼了吧？</p> 不，妈还好好的坐在这里，也没死呀，怎么就变成鬼了，而且还是年轻了十岁的鬼？</p> 她分明就是妈妈五十岁的样子。</p> “你有儿子吗？叫什么名字？”张念安激动的问。</p> “我儿子叫张念安。”她说。</p> “真巧啊，我也叫张念安，我就是你儿子。”张念安更激动了。</p> “你不是，我儿子比你年轻，比你帅，他还是个老板。看你这胡子拉碴的样子就不是。”她撇嘴摇摇头。</p> “我……”他语塞了。</p> 摸摸自己的下巴，心想，她心中的儿子，也应该是十年前的样子吧，也就是自己三十岁的时候。</p> 那时的他，怀着满腔热血，创建了现在这个公司。</p> 那时也只有几个员工，但干劲十足信心满满，也远比现在快乐。</p> 想到现在，他叹了一口气。</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号盒子〈二〉“五十” “它能使有缘之人时光倒流。”他突然想起来这句话。</p> 他偏头去看，昨晚随手放在电视柜上的那个奇怪的钟。</p> 它在走了，倒着走！</p> 张念安瞪大双眼，看看五十的杨琴，又看看那奇怪的钟。</p> 这一切都是真的，妈妈就是那个有缘之人。</p> 她和以前一样从不闲着，就是跟他说话时，也在打扫卫生，现在正在给六十岁的自己喂饭。</p> 六十岁的杨琴，超乎寻常的听话。</p> 如果是别的什么保姆，她早就开始折腾了，看来还是自己足够了解自己。</p> “呃……那个妈，阿姨……不，大姐……”张念安轻轻拍了几下自己的嘴巴。</p> 这该怎么称呼呀？</p> 叫什么都有不对劲呀，明明是自己的妈妈，却又不是现在的妈妈。</p> 叫阿姨，叫大姐，都有点大逆不道的感觉。</p> 如果她时间还往回倒，不是叫她妹妹？</p> 呸呸呸，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p> 他正想着，电话响了。</p> 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张总，你回国了吗？”</p> “嗯，回了，给我安排好时间，我要见方华集团的方总。”</p> “已经给你约好了，上午十点他在他的办公室等你，不过张总，他好像不是很愿意投资我们的公司。”</p> “不愿意也得去，直到他愿意为止。”张念安挂断电话看了看手表，才八点多钟。</p> 他随手拿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他差点哭出来，有半年没吃到妈妈做的味道了。</p> ……</p> “咳，咳……”孙助理已经是第二次提醒张总了。</p> 这个张大大，心可真大，谈合作还能走神。</p> 方总也有点不悦了，说：“既然张总有心事，那就不用谈了。”</p> “不不不，我只是在想包子。”张念安出口方觉失误。</p> “包子？”方总和孙助理异口同声道。</p> 张念安慌忙解释，“那个……我是说妈妈，妈妈做的包子……妈妈……”</p> 他看着孙助理眨眨眼。</p> “我们张总说，他担心他生病的妈妈，他妈妈前不久中风了，现在生活都无法自理，她也不能做他最爱吃的包子了，所以很伤心很遗憾。”孙助理说完，狠狠地吸了一口凉气。</p> “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我也喜欢吃妈妈做的菜，可惜她已经不在了，其实你比我幸运，无论怎样，至少还在身边。”方总有点感慨万千。</p> 幸运？</p> 他没听错吧。</p> 他正想吐槽，昨晚杨琴有多气人。</p> 方总又叹息道：“唉，她在身边时，从未感觉她有什么，失去了才知道她有多好，自己有多无知……”</p> “是的，天下母亲都是最心疼自己孩子的。我的母亲也是个苦命的人……”张念安见识就俭驴下坡。</p> 后来，他们就直接聊起了双方伟大的母亲。</p> 聊到最后，方总说：“你也真是不容易，公司出了这样的事不说，老母亲也……唉，总之你得保重身体，我们下次再谈吧！”</p> 方总说完，还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p> 张念安高兴的笑了。</p> 下次再谈，就是还有机会，没有什么合作，一次就能谈成功的。</p> 晚上回到家，刚一打开门，年轻的杨琴就热情的迎了上来：“安安回来了，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猪脚炖粉条。”</p> 张念安简直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肚里的馋虫也险些爬了出来。</p> 他咽了咽口水，“那个，我可以叫你五十吗？”</p> “啊？什么五十？”年轻的杨琴有点疑惑的问。</p> “我是说名字。”</p> “哈哈，你这小子，五十就五十吧。”年轻的杨琴，不，五十笑得合不拢嘴。</p> “谢谢你，五十。”</p> 美餐一顿后，张念安陪着老太太看电视，他发现这个老太太真是太乖了，不哭不闹真好。</p> 他正想着，五十端来一盆水，给他泡脚，说是草药熬的，可以除湿解乏。</p> 后来又给老太太端了一盆来。</p> 那天晚上，他睡得可香了。</p> 半年都没好好吃顿饭，好好睡个觉了。</p> 后来几天，天天都这样，张念安睡着了也会笑醒，这日子不要太好了吧！</p> 但五十的脸色越来越差，直到有一天，晕倒在厨房里。</p> “怎么了？五十，五十……”张念安扶住满头虚汗的五十。</p> “没事，可能是这段时间太忙了，没休息好。”五十小声说。</p> 太忙？</p> 张念安想了想，五十那时应该在做酒店清洁工吧。</p> 本来不是很忙，可现在又得照顾他和未来生病的自己，这样一来，就难免休息不好了。</p> 他愧疚的说：“你不必这么辛苦的照顾我们。”</p> “我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觉得你们就是我的全部，我必须得照顾好你们，哪怕我倒下。”五十说着，就要起来。</p> 张念安扶着她的手，不经意间，看到她的手腕上有瘀青。</p> 他拔开另一只手，上面手腕也有，“怎么回事？你抽血了？”</p> “没事。”五十用力的抽出手。</p> 张念安有点生气的吼道：“快说。”</p> 五十吓得后退了一步迟疑的说：“我儿子他需要钱……”</p> “所以你就卖血，你儿子他不是老板吗？还用你卖血？”张念安情绪激动的说。</p>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心疼，还是心虚。</p> “他也是没办法，厂子有难处……”</p> 厂子有难处？</p> 他想起来了……当年他四处借债，好不容易凑齐了一百万，买了三十多台第一代电脑横机。</p> 机器投入生产不到一年，企业开始转形升级，第一代要换第二代。</p> 第二代智能又高效，生产出来的产品精细误差小。</p> 没办法，他只得硬着头皮又去借钱，可这次没借来多少钱，他走投无路，才想到了杨琴。</p> 后来，杨琴给他凑了十万元，他还嫌少，不过也勉为其难的收下了。</p> 再后来，杨琴经常给一千两千的寄，甚至有一次才寄六百元。</p> 他还嫌弃的说：“六百块，还不够塞牙缝。”</p> 然而，他就是拿着这六百块，请某老板吃了顿饭，这个老板最后给他投资了五百万。</p> 他的工厂就开壮大起来，几年后，就发展成了A市的大企业。</p> 不过，这老板也不是因为吃了他一顿饭这么简单。</p> 因为他那时，已经在跟他女儿（现在的老婆）交往了，而且她还怀孕了。</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号盒子〈二〉丢失用户档案 忙忙活活直到后半夜，工作台上的露西，终于能站起来了。</p> 现在，它就像是个机器人博物馆，你能从它身上，看到几乎所有年份和型号的零部件。</p> 这就是统一模块化的好处。</p> 露西走路时，双腿的协调性有问题，跑和跳就更不可能了。</p> 这个我需要观察一段时间，才能给它调整。</p> 除此之外，露西没什么大问题。</p>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台JY88A的外壳，是灰白色的。</p> 但我实在找不到那么多配套的塑料外壳，只能尽力用差不多的来凑活。</p> “感觉怎么样？”</p> 我边给它上腿部的护板边说，“有没有感觉不配套。”</p> “并没有。”</p> 露西低头望着我，“谢谢您帮了我这么多。”</p> “没关系，要谢就谢给我JT550的高老板吧，不然我上哪去找这么多家用机器人的配件给你。”</p> 露西听完，抬头望向堆在墙角的JT550剩余的那点零件。</p> 注视了很久后，它问我：“那为什么您不救救它呢？”</p> “它的使命已经完成了。”</p> 我站起来擦擦手上的油，感觉自己很理性，“人终究都会离去，何况是台机器。”</p> 露西没有再说话。</p> ……</p> 反正也找不到主儿了，干脆我就收留了露西。</p> 一瘸一拐的露西，开始在我的房子里来回走动，评估居家环境。</p> 最后，她给了我一个B，就是说，这里勉强适合老年人和儿童居住。</p> 我把露西接回电脑上，给它升级和杀毒，然后自己上床睡觉。</p> 第二天我起床时，发现露西还一动不动坐在工作台上，两颗蓝色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地面。</p> 对我的出现，也是不闻不问。</p> 直到我叫了一声，它才抬起头对我道早安。</p> 我洗澡，换衣服，从冰箱里拿了块面包垫巴垫巴，又给自己灌下一瓶牛奶。</p> 我担心会出什么问题，于是手动命令露西关机。</p> 两点蓝色的光芒很快熄灭，露西陷入沉睡。</p> 坐在青岛去深圳的超高轨道列车上，我还在想露西的问题。</p> 为什么它会没有用户档案，这种情况太少见了。</p> 胡思乱想间，我到了公司。</p> 在大门口遇到了我的那个女上司，她叫明丽，年纪比我小很多，却当上总监，拿了股份。</p> 年薪百万，上下班时间随意不用打卡，办公室和老板的一样大。</p> 这种待遇，如果我说我不酸，那我就太虚伪了。</p> 我们礼节性地打了招呼，然后她走在我前面，去叫电梯。</p> 电梯里我思考再三，最后还是开口了。</p> “明总。”</p> 我的声音非常小，虽然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p> “嗯，什么事？”</p> 明丽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马上目光又回到手机上。</p>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机器人在什么情况下，会丢失用户档案？”</p> “……没听说过啊。”</p> 明总头也不抬，“机器人没有权限主动删除用户档案。人为删除用户档案，只有国内的几个公司可以做，普通人做不到，就算做到也是违法的。”</p> “那中病毒呢？”</p> “那就更不可能了。用户档案涉及到用户的财产安全和身份信息，有五道防火墙和损害管控最高优先级，迄今为止，还没有病毒可能攻到那里。”</p> “哦，这样啊。”我点点头，靠着墙不再言语。</p> “问这个干嘛。”</p> 明总放下手机，警惕地看着我，“想做坏事？”</p> “怎么会呢。”我讪笑道，“就是问一问。”</p> “少打游戏，多读点书。”说完，明丽朝我微微一笑。</p> 踩着高跟鞋出了电梯，头也不回地走了。</p> ……</p> 明丽是人工智能领域的专家，国内读完书，又保送出国喝了很多洋墨水。</p> 老板花了大价钱，从北京的国企请来的人物。</p> 如果她都说不可能，那就是不可能。</p> 那露西的用户档案到底去哪了？</p> 它的上一任主人是谁？</p> 只有一种办法可以知道，通过露西的总数据库，调取它的BRS，也就是底端运行序列。</p> 然后通过序列，可以查出露西的商品编号，这样就能查到是谁购买了露西。</p> 但是这种办法，是违反职业道德的，只有诈骗犯才会干。</p> 而且我也不会……</p> 想到这里，我看了一眼明总办公室的方向。</p> 找她？</p> 拉倒吧，人家凭什么帮你？</p> 万一她把我举报了怎么办，为了一个从垃圾场里掏来的保姆机器人，我再丢了饭碗？！</p> 这事就暂时搁置，我继续工作。</p> ……</p> 睡眠不足让我有点犯困，一上午都没什么精神，写数据的时候，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p> 吃午饭的时候，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围成一圈，又在抱怨过多的加班，和画大饼的老板了。</p> 激昂慷慨，义愤填膺，筷子都快插到天花板上去了。</p> 我今天太困了，一句也没搭茬，心里在想，这可能就是当代年轻人，宁可去木星抽氢气，也不愿意坐办公室的原因吧。</p> 下午三点钟，明丽给我们开了个会。</p> 内容我压根没听，直到最后，说今天晚上让我留下加班的时候，我一下就清醒了。</p> 天黑了，同事们都走了，就我还在屏幕前敲着代码。</p> 肚子好饿，却又想赶紧干完走人。</p> 双手对着键盘噼里啪啦一通敲，可算是做完了。</p> 收拾东西时，抬头看到明总办公室还亮着灯，她也没走——</p> 走不走也没什么。</p> 她家就在公司附近，开车十分钟就到家了。</p> 露西的事，又攀上我的思绪。</p> 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件事，可能是那害死猫的好奇心，因为它太特殊了。</p> 特殊到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在它身上发生了。</p> “喂，你怎么还不回家？”</p> 明总立在门口，疑惑地望着我。</p> “这就走。”</p> 穿上外套，拿起公文包，离开办公桌，跟上她的背影。</p> 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我心中骂了一句。</p> 这班高轨车，两分钟前刚刚离开深圳，下一班还要等一个半小时。</p> “赶不上了吗？”明总和我肩并肩往外走。</p> 我点点头。</p> “那和我一起去吃点东西吧。”明总拉着我往停车场走，突然热情起来，“加班这么辛苦，我请客。”</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号盒子〈三〉机器人会说谎吗 跑车拉着我，到了一家很清静的小馆子。</p> 饭菜清淡可口，环境朴素整洁，让我感觉自己回到了2021年。</p> “今天开会的时候，看你无精打采的，怎么了？”明丽问我。</p> “没睡好。”我说着咬了口肉。</p> “又通宵了？”</p> 明丽不禁笑起来，“都三十一岁了，还打游戏？”</p> 我真想说，要不我干什么？但我忍住了。</p> “早就不打了。”我不动声色。</p> “那是为什么？”她支着下巴望着我。</p> “我就很好奇，我的手下下了班，到底都会做些什么？”</p> “摆弄机器人。”</p> “这么努力，你是要跳槽吗？”</p> 明丽突然张大嘴巴望着我，“谷歌给你Offer了？”</p> “我要是能去谷歌，我还在这喝片汤？”我忍不住回击，说完我就后悔了。</p> “去哪里上班和片汤有什么关系。”明丽嘟囔着。</p> “去了火星你也要吃饭的啊。”也不知道她是真没听懂，还是在装傻。</p> 没办法，人家请客了啊。</p> 最后，我还是告诉了明丽关于露西的事情，并说出了我的疑惑。</p> 当然我没有提查BRS的事情。</p> “我说你这‘清心寡欲’的家伙，今天早上为什么突然主动找我说话？”明丽笑道，好像打了个大胜仗。</p> 随后，她表情一变，一脸严肃问我：“你是怎么认为的？”</p> 我耸耸肩：“我把能试的办法都试过了。”</p> “一下子。整个世界都掉进黑洞里去了。”</p> 这是今年挺火的一句网络流行语，意思是对某个事情毫无头绪，束手无策。</p> 我点点头。</p> “好像也确实没有办法，我在这行干了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说。</p> “算了，我想想就这样吧。”我说。</p> “正巧我家里也需要一个保姆机器人，它已经登记了我的身份信息，我就是它的新主人了。”</p> 明丽也表示赞同，随后她神秘兮兮地对我说：“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去谷歌。”</p> 我没说话，往她碗里挖了一勺片汤。</p> ……</p> 尽管我表示不用，明丽还是把我送到了车站。</p> 就在一直延伸到海平面的二百五十米高的巨大支撑柱下，我道了声，谢下了车。</p> 她在车里手握方向盘，注视着我越走越远，直至我消失在通往站台的电梯里。</p> ……</p> 四十九分钟后，我回到了住处。</p> 我直奔车库，一打开发现露西还坐在工作台上，它就像一座雕塑，等待着被赋予生命的时刻。</p> 我打开在它后脑勺上的开关，给它开机。</p> “欢迎回家。”露西醒过来，先反应了几秒钟。</p> “我注意到，您比平时晚到家了四小时零三十七分钟，是否可以告诉我出了什么事？”</p> “我加班了，没事的。”我解开领带，穿过工作室往下走。</p> 露西跟在我身后，走路还是一瘸一拐，好像随时可能摔倒。</p> “您想吃点什么？”露西问我。</p> “我在外面吃过了。”</p> 我把公文包和外套递给露西，“谢谢了。”</p> 露西顺从地接过东西，然后按照我的习惯放回原处。</p> “我能为您做些什么？”</p> 露西立在卧室门外，目不转睛看着我，等待我的命令。</p> “给我冲一杯果珍吧，柠檬味的，不用加糖。”</p> “好的。”露西离开卧室去厨房。</p> 很快，它就用塑料托盘，端来一杯果汁回到卧室。</p> 我说我想在客厅喝，它又端着去了客厅。</p> 洗了个澡，我坐到客厅的沙发里上网。</p> 露西则在整理我的房间，它行动迅速，却几乎没有制造一点声响。</p> 这种感觉真好，我真应该早点买一台保姆机器人。</p> “天气预报显示，明天早上可能会有中雨，我会把雨伞放在门口。”露西说，“需要我在您出门时提醒您吗？”</p> “你还是到时候提醒我一句吧。”我说，“我是看见了都会忘的那种人。”</p> “好的。”露西说。</p> “我刚刚在超市买点了东西，明天上午十点钟左右送来，麻烦你接收并整理一下。”</p> “没问题。”</p> 露西把垃圾用自封袋装好，然后放入墙内的垃圾存储井里。</p> 明天早上垃圾车来了后，存储井的垃圾，就会自动送入垃圾车内。</p> “露西啊。”</p> 我转过脸，看向正在厕所里忙活的机器人。</p> “什么事？”露西应声从厕所里探出头。</p> “欢迎你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我说完自己都笑了。</p> 露西愣了一会，然后说：“这是我的荣幸。”</p>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p> 三天后，我调节了露西的下肢驱动，现在，它走路终于不用一瘸一拐了。</p> 我又在网上买了一些新的零部件给它换上。</p> 这下就不用担心，它身上那些老古董，随时可能会出问题了。</p> ……</p> 这天晚上，闲着没事。</p> 我趁着露西充电休眠的时间，打开它腹部的一块护板。</p> 这个位置我一直没有打开过，里面有个空间可观的储物盒，可以放老人的应急药品，或者孩童的奶瓶玩具之类的小物件。</p> 打开一看，里面果然很脏。</p> 我把抹布喷了一点清洁水，伸进去擦一擦。</p> 这时，抹布好像摸到了什么。</p> 我取出来，是一张小贺卡，上面写道：</p> 生日（快）乐，雪花。</p> 明年你就可以送我上小学了，我要和大家说，你是全宇宙最厉害的机器人。</p> 我门（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明（朋）友，长大了还要一起去看海王星。</p> 底下日期：2087年1月2日。</p> 署名：沫沫。</p> ……</p> 我唤醒露西，问它这是什么？</p> 露西举着贺卡看了半天，不停的在眨眼睛，这说明它在思考。</p> 而且从眨眼的频率上，看思考的很不顺利。</p> “我不知道，刘先生。”</p> 露西把贺卡还给我，“我不知道这张贺卡是谁放在我的储物盒里的。”</p> “一点也想不起来？”</p> 露西摇摇头：“很抱歉，没有帮到您。”</p> “你再想想。”</p> “抱歉，我真的想不起来了。”</p> 露西将双手放回膝盖上，“请您允许，我想继续休眠。”</p> 没等我同意，它就闭上眼睛睡过去了。</p> 我也没再唤醒它，擦好了储物盒，我把护板按回去。</p> 然后回到楼下的卧室，我把贺卡拍了张照片，然后发给明丽。</p> 明丽很快回复我：“看起来是个小朋友写的，还有错别字。”</p> “我想这应该就是露西以前的主人，叫沫沫。”</p> “没错，保姆型机器人，沫沫就是它照顾的对象。”</p> “可我刚才问露西，露西说什么都想不起来，它连这张贺卡怎么到储物盒里的都不知道。”</p> 明丽给我发了个无语的表情。</p> 我问：“我该怎么办？”</p> 明丽等了很长时间才回复：“我也不知道。就像你说的，就这样吧，你是它的新主人。”</p> 这回轮到我发无语的表情了。</p> 然后明丽又回复到：“我开始怀念过去的好日子了。”</p> 我不明白：“什么好日子？”</p> “机器还只是机器的日子。”</p> ……</p> 这件事也暂时被搁置了。</p> 和露西身上所有的谜团，一起被丢进了早上五点半，路过我家门口的垃圾车里。</p> 日子还是要照常去过。</p> 我该上班上班，露西该在家在家，我还往它的电子账户里转了些钱，这样我不在家时，很多花钱的地方，它就能自己解决了。</p> 有个机器人在家省了我很多心——至少从露西来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吃过自热食品。</p> 我一直没有和明丽说过查BRS的事情，她也从没和我提过。</p> 但我觉得像她这么聪明的女人，肯定比我更清楚该怎么做。</p> ……</p> 那是个周五，明丽和我一起立在窗前，我们都惊奇地发现，外面飘起了雪花。</p> “下雪了唉。”</p> 她喝了口咖啡，“2089年冬天的第一场雪。”</p> “我在想——只是胡思乱想。”我说，“我在想露西会不会对我隐瞒了什么？”</p> “你是说它在撒谎？”</p> 明丽笑了起来，“这不可能的，根据《阿西莫夫法则》规定，机器人不能以任何手段欺瞒人类，什么原因都不行。”</p> “可有时我总感觉……”</p> 我欲言又止，“和它说话的时候，它的目光会刻意去闪躲。”</p> 明丽伸手，招呼不远处的一个清洁机器人过来，“那你应该回去检查一下，仿生眼球有没有松动。”</p> 说完她把喝完的纸杯，递给机器人。</p> “你会骗我吗？”这句是对机器人说的。</p> 清洁机器人抬头看看明丽，然后拿着纸杯走了。</p> ……</p> 下午，我们再没有交际。</p> 直到快下班时，明丽突然从办公室里探出头，示意让我进来。</p> 我走过时，同事都关切地看着我，以为我又要被留下加班了。</p> “我刚刚给一个美国的同学打了个电话。”</p> 明丽让我在她办公桌对面坐下，“他是给军方做人工智能的。美国空军的“沙丘”计划，听说过吗？”</p> 我坐下后，点点头。</p> “那个就是他领导的团队开发的。具体细节我们没有聊，他也不可能告诉我。”</p> “我猜也是。”</p> 我挠了挠头，“所以说，到底怎么了？”</p> 明丽看着我，“他说……机器人确实会撒谎，而且水平远远超过人类。”</p> 闻言，我张着嘴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从哪说起。</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号盒子〈四〉机器人的秘密 “这和型号或者软件升级没有关系。人工智能是会学习的，而且它们会分析和运算，怎么做才能更好的去欺骗对方。”</p> 我都能看见明丽脑门上的汗珠。</p> “这不是就违反了《阿西莫夫法则》了吗？”</p> “举个例子：家长只让孩子一天吃两颗糖，但孩子今天偷着吃了四颗糖，他就会要求保姆机器人向母亲撒谎，说今天自己只吃了两颗。”</p> “因为保姆机器人，判定孩子的优先级高于家长，而这么做又可以保护孩子，那么它就会去说谎。”</p> “这确实违反了《阿西莫夫法则》，但却又符合《机器人三大定律》。而后者明显高于前者。”</p> “我该怎么办？如果它真的说谎，我也不能撬开它的嘴啊。”</p> 明丽想了想，然后盯着我，直到盯得我都发毛了。</p> 她才问道：“青岛有什么好吃的？”</p> 明丽和我一起，坐电梯上了超高轨道列车站台。</p> 地面上，她的跑车正在无人驾驶下，掉头回家。</p> “你真的要去吗？”</p> 我瞥了身旁的明丽一眼，“只身去一个男人家里？”</p> “没事。”</p> 明丽低头看着手机，“谅你也不敢怎么着。”</p> “切。我怕你。”</p> “机器人会保护我的。”</p> “那是我的机器人。”</p> “有地方给我睡吧？”明丽突然说，“我懒得去找酒店了。”</p> 我假装仰脖想了想：“仓库里有张折叠床。”</p> “行，归你了。”</p> 我回击的话，被车站的提示音给盖过了。</p> 减速的列车缓缓入站，安全门打开，我和明丽走进去。</p> 家里的露西，已经提前得知有客人会来，所以准备充分。</p> 明丽新奇地把露西看过来看过去，甚至还动手拆开它的头部外壳，看了看核心处理器。</p> 露西做了一大桌子菜，来招待明丽，明丽吃的很开心，还喝了几杯红酒，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p> 我问露西这酒从哪来的，它说是今天得知消息后才买的。</p> 吃饱喝足，我带着明丽，参观了我的狗窝。</p> 卧室其实我不打算给她看。</p> 但她好像兴致颇高，自己开门就往里闯。</p> 和她进了卧室后，我却发现了异样。</p> 放那张贺卡的抽屉被打开过，打开抽屉一看，贺卡很明显也移了位。</p> 我把这些发现，小声告诉明丽。</p> 明丽看着贺卡沉思，然后说：“我们来做个测试吧。”</p> 明丽口中所谓的测试，在我看来，其实就是类似于心理学的提问分析法。</p> 很多问题像是废话，很多又听着很怪，让我摸不着头脑。</p> 明丽问的很认真，露西回答的更加认真，认真到让我怀疑，这是它“机生”中最重要的抉择时刻。</p> 我看够了，就跑到阳台上吹风。</p>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明丽也走到阳台，慢慢站到我身边。</p> “蒋北海你知道吗？”她问。</p> “不认识。”</p> “他是个疯子，疯狂到外国人都害怕。他写过一本书，叫《机器人的秘密》。”</p> “我应该拜读一下吗？”</p> “不用——你看不懂——我都看不懂。”</p> “接着说。”</p> “我刚才做的，就是他在2041年提出的著名的“机器人心理测试题”，回答完这些问题的机器人，将没有秘密。”</p> “很厉害吗？”</p> “厉害到……很多机器人甚至会以强制断电为要挟，拒绝回答这些问题。”</p> “那么你得出了什么结论？”</p> 明丽深吸一口气，说：“露西没有说谎，它确实什么都不知道。”</p> “我猜到了。”</p> 这下明丽也举手投降了，称自己也无计可施。</p> 她的这个周末，是在青岛度过的，我带她去游览了很多地方。</p> 星期天的下午，难得的好天气。</p> 于是，我们带着露西，去了家附近的一个海边公园，呼吸新鲜空气。</p>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p> 明丽和我坐在长椅上，望着海面潮起潮落，“昨天晚上我偶然想起了这个故事。”</p> “什么故事？”</p> “2039年，印度发射了一颗人工智能空间探测器，这颗探测器的使命，是飞向距离地球26亿公里之外的天王星，抢在美国前面，成为继中国之后，第二个成功向天王星发射探测器并环绕的国家。”</p> “这颗探测器上，搭载着一个人工智能，这样地面中心就只需要进行跟踪监测，而不用去手动操作探测器，进行轨道修正和深空机动了。”</p> “然后呢？”</p> “然后就失败了，而且失败的非常离谱。这颗探测器在飞行了约9亿公里时，突然开始深空机动。”</p> “163个小时后，探测器被木星捕获，进入木星轨道。此时已经没有办法再让探测器重回正轨，即使返回预定轨道，它也没有足够的燃料达到天王星。”</p> “就这样，印度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探测器燃料耗尽，最后坠入木星。”</p> “可这和露西的事有什么关系？”</p> 明丽抬起头瞪着我：“你没有在听我说吗？这是颗人工智能探测器，最后印度人判定，是它将自己送入了木星轨道的。”</p> “为什么？”</p> “没人知道。到今天学术界还有不少人，在争论这个问题。”</p> 明丽轻描淡写地说，“可能是它嫌离家太远了吧。或许害怕去了天王星，没人做伴会寂寞。又也许它就是个讨厌从被窝里出来的懒蛋。”</p> 我们不约而同扭过脸，一起望向面朝大海的露西。</p> 这时，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女孩的皮球，滚到了露西脚边。</p> 机器人低头望着地上的球，然后慢慢弯腰将球捡起。</p> 小女孩跑过来，露西将球递给小女孩，并说：“请拿好。”</p> 小女孩道了谢，然后抱着球，一蹦一跳，去找不远处的父母了。</p> 露西则立在原地，望着孩子远去的方向，足足站了十五分钟之久。</p> “你知道怎么办对不对，你就是不肯说？”</p> 明丽小声说，“通过总数据库的底端运行序列就可以查到。”</p> “可我不会。”</p> “我会。”</p> 明丽扭过头，朝我调皮地眨眨眼，“而且我经常这么干。”</p> “不怕丢饭碗？”</p> “我才不怕。”她说，“怎么谢我？”</p> “给你发个红包。”</p> “你看我像是差这两百块钱的人吗？”</p> “那你要干什么？”</p> “跟我约会吧。”</p> ……</p> 获取BRS其实很简单，找台电脑就能做。</p> 明丽想教我，但我拒绝了。</p> 很快，一串16位的数字，出现在我们面前。</p> 然后，明丽用这串数字，分析出了商品编号，并找到了买家和他的电话。</p> 接电话的是一个中年人，语气和善但冷淡，带着莫名的哀伤。</p> 我说了露西的情况。</p> 当然，没有提BRS的事——对方居然很惊讶，甚至认为我是骗子。</p> 但最后，他沉默了许久，还是说愿意和我们见一面。</p> 地方不远，在一个典雅的咖啡馆包厢。</p> 我和明丽到时，对方已经在场了，桌子的对面，是一对满脸忧愁的夫妻。</p> “我觉得这个应该先给两位。”我把贺卡拿出来递了过去。</p> 女人见着贺卡就开始掉泪。</p> 男人安慰了妻子几句，把贺卡拿过去，打开看了又看，越看表情越凝重。</p> “1月2日，是我们把雪花买回家的日子。”他说。</p> 明丽问：“雪花是？”</p> “就是你们口中的露西。这是我女儿沫沫起的名字，因为那天下着大雪，孩子就说干脆叫它雪花吧，并把1月2日定为机器人的生日。”</p> “之所以买这台机器人，是因为我和我太太工作都太忙了，实在没有时间顾及孩子，都是机器人把家里一切照顾的井井有条。”</p> “可以说，雪花陪伴孩子的时间，比我们俩加在一起的都要多得多。孩子吃饭睡觉去幼儿园都不用担心。不管多晚回到家，我们也都有热乎的饭菜和换洗衣服。”</p> “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日子，雪花不光是个工具，我觉得，更是我们家的一分子。”</p> “那孩子去哪了？”明丽问。</p> “她死了。”</p> 男人回答的毫无犹豫，但每一个字都在颤抖。</p> “抱歉。我问了不该问的。”明丽赶紧低下头。</p> “没事，已经过去了两年了。”男人朝明丽笑了笑，笑得很勉强。</p> “孩子是死于车祸，那是我们夫妻俩屈指可数的一次，一起带着孩子出去玩，却没看住……”男人说话时，妻子还在抽泣。</p> “但雪花却认为，孩子的死是自己的责任，向来热情的它，从此就一言不发，连电都不愿充了。”</p> “我们当时已经联系好了厂家，打算送它去返修。这不是它的错，修好了回来，我们还是一家人。”</p> 我点点头说：“所以它没有用户档案，也没有上一任主人的记忆。”</p> “不，我们什么都没做。”</p> 男人接着说，“厂家的人还没来，雪花就离家出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p> “我找厂家，想通过用户档案去查它的下落，却发现，数据库里根本就没有我们的记录，也就是说，严格来讲雪花根本就不存在。”</p> “就这样，两年过去了。我以为雪花已经死了，没准早被什么人给拆了，没想到几经辗转，却到了你那里。”</p> “你应该看看我刚找到它时的模样。”我说。</p> “所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p> 女人终于止住哭对我们说，“它到底怎么藏的，居然连厂家的人都给骗过了。”</p> “它不是在骗我们。”</p> 明丽恍然大悟，“它是在骗自己。机器人没有权限删除用户档案，但它却可以删除自己。”</p> “我认为，它很可能是用什么手段，建立了一个新的自我系统，然后替换了原来的自己。”</p> “这样，它就记不起在您二位家里的往事，当然，也记不起小沫沫了。”</p> “还有这种操作？”我喊道。</p> “唯有忘却才能止痛。”明丽若有所思道。</p> ……</p> 分别时，我提出把露西还给这对夫妇，但他们却拒绝了。</p> 他们说，这是露西的新生，应该和更好的主人在一起。</p> 回到家，露西已经准备好了饭菜等着我们。</p> 洗手的时候，明丽凑过来对我说，不要把今天会面的事情告诉露西，永远都不要告诉它。</p> 我问为什么。</p> 明丽说：“因为人类也会有秘密。”</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号盒子〈一〉“巴别塔” 《圣经》记载：人类曾经联合起来，兴建可以直达天堂的高塔。</p> 为了阻止人类的计划，上帝让人类说不同的语言，以此解释，人类出现不同语言和种族的原因。</p> 而至于那座未完工的通天高塔，则被称为“巴别塔”。</p> ……</p> 傅敏是个唯物主义者，从不相信神神鬼鬼的东西。</p> 但这座“巴别塔”，如今就在她的面前。</p> 现在通天的高塔，有了一个新名字，叫做“渤海一号”。</p> 没人知道，这艘外星飞船是何时降临地球的。</p> 它凭空出现，树立在中国渤海之上，故学者们给他起名：“渤海一号”。</p> “渤海一号”高达九千米，本体为暗黑色，呈三角柱型。</p> 它与海平面，永远保持着二十四米的距离，以此悬浮在半空之中。</p>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黑色的它，却能在白天借助太阳光的反射，发出可达将近十八公里的璀璨光芒。</p> 而在夜晚，那它就是一颗巨大的白青色灯泡，将整个渤海照成白昼。</p> 傅敏主攻天文学和物理学。</p> 眼下，她领导一个顶尖的专家小组，对“渤海一号”进行研究。</p> 但三天多过去了，她们却一无所获。</p> “我知道了，好的。”</p> “山东”号航空母舰的舰长高胜少将，挂断电话。</p> 他是此次针对“渤海一号”所有行动的现场总指挥。</p> 他对傅敏说：“美国和欧洲又要求我们公开全部信息了。他们被逼急了，恨不得把那个‘灯泡’拉到大西洋上去。”</p> “那就让他们来拉吧。”傅敏苦笑着说。</p> 她精疲力竭，此刻正抱着一杯咖啡，披着一件海军的大衣，坐在“山东”号的舰桥里。</p> “我们真的是无能为力了。”</p> 高胜的脸上，从没有过笑容。</p> 他年过半百，是个很没有乐趣的职业军人。</p> 他的脸因为紧张而阴沉下来，接着说道：“美国的舰队已经从夏威夷启航，他们要用武力，迫使我们允许他们的人一同研究。”</p> “那我们怎么办？”</p> “兵来将挡。”</p> 高胜回答，“在横须贺港的‘施琅’号和“解放”号已经出发了，他们将在西太平洋上拦住美国人，与其对峙。”</p> “这是要引发世界大战啊！”</p> 高胜冷笑一声，这是傅敏第一次看见这个老男人笑。</p> “傅博士，你应该庆幸。”</p> “庆幸什么？”</p> “‘渤海一号’是停在咱们自家内院里，如果是停在太平洋上，大战早就一触即发了。”</p> 早在“渤海一号”第一次出现，联合国安理会上就炸了锅了。</p> 以美国为首，欧洲和南美的一些国家，要求中国共享全部对外星飞船的研究成果。</p> 并允许其他国家，派遣科研人员，一同对飞船进行研究。</p> 人类文明走到今天，这是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正面接触外星文明。</p> 但人都是自私。</p> 更何况是一个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超级大国。</p> 中国自然不愿意将送到家门口的千载机会，与他国分享。</p> 一直在推脱周旋，但公开也只是时间问题。</p> 很快，中国的各大盟友，也可能加入到对方的阵营当中。</p> “看看这个。”</p> 傅敏把几张照片，递到高胜面前，“这里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入口的地方，无人机测量过了，长度和宽度，足够进出一架空客飞机。”</p> “你想干什么？”</p> “我要从这进到飞船内部。”</p> “不可能。”</p> 高胜果断摇了摇头，“恕我直言，这个想法太大胆了。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这将是对国家的损失。”</p> “无人机进去过了，里面很大，很空旷，可以当直升机的停机坪。”</p> “空旷不代表安全。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渤海一号’的内部完全是未知的。我不可能让我的兵去送死，你也不能去。”</p> 高胜的语气不容置辩。</p> “那我们怎么办？”</p> 傅敏在气势上，完全不是这个沙场老将的对手。</p> 她说话的声音，不自觉低了些，“从发现‘渤海一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81个小时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点船体样本都采不下来。”</p> 军方和中科院的人，想尽一切办法，也无法伤“渤海一号”分毫。</p> “它就这样杵在那里，我都觉得外星人肯定在嘲笑我们了。”</p> “北京方面已经打算让步了。”高胜突然说。</p> “什么？”</p> “下一次联合国针对‘渤海一号’的会议上，我们将同意其他国家的要求。”</p> 高胜说完叹了口气，老将摘下帽子，挠了挠头，“首·长们认为既然咱们拿‘渤海一号’没有办法，那些外国人肯定也是无计可施。”</p> 傅敏突然凑过来，再度恳求道：“让我试一次，我会驾驶直升机，我自己去也可以。”</p> “扯淡！”</p> 高胜烦闷地将脸别向窗外。</p> 黄昏之下，“渤海一号”的外壁闪闪烁烁。</p> 只要太阳完全落山，夜幕至下，这个“千米大灯泡”，就将取而代之，成为渤海上的夜下太阳。</p> “只要我们能有一丝发现。”</p> 傅敏不甘地接着说，“哪怕是一点点也行，外国人就别想染指‘渤海一号’。</p> 高胜抱着双臂，看着‘渤海一号’越来越亮。</p> 舰桥中陷入了极寒般的沉默，最终，将军妥协了。</p> 他转过身，抄起电话。</p> “就一次，如果你什么都没有发现，我们就找外国人，来收拾这个烂摊子。”他对傅敏说。</p> ……</p> 今天天气不错，晴空万里，是个去拜访外星人的好日子。</p> 重型运输直升机，在“山东”号上等候着。</p> 飞机上，载着傅敏和几名研究专家，以及精挑细选的海军陆战队员。</p> 虽然无人机的反馈是，飞船内并没有辐射。</p> 但出于安全考虑，所有人都穿着了防护服。</p> “我只给你三十分钟。”</p> 螺旋桨巨大的噪音下，高胜朝着傅敏伸出三根手指。</p> “时间一到，他们就会带你回来。”他指着身旁的一名海军陆战队中尉，大声喊道。</p> “等我的好消息吧！”</p> 厚重防护服内的傅敏，朝高胜报以一笑。</p> 直升机开始升高，怀揣着对未知的忐忑与兴奋，朝“渤海一号”飞去。</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号盒子〈二〉外星人的飞船 诞生于太阳系中的渺小人类，很可能将因这次冒险的尝试，而改写历史。</p> 与巨大的“渤海一号”相比，直-53直升机显得如此之小。</p> 从离“渤海一号”最近的“河北”号航空母舰甲板上看去，也不过是一个快速移动的小黑点。</p> 按照傅敏的要求，直升机先是围绕着“渤海一号”转了一圈。</p> 傅敏用望远镜看去，“渤海一号”的外壁上，密密麻麻镌刻着许多诡异神秘的花纹。</p> 组合看起来，像是一幅幅画。</p> 而拆散开，又觉得像是某种文字。</p> 来自全国的几百位语言专家，针对这些外星花纹，研究了两天两夜，最终也是不了了之。</p> 直升机开始爬升，准备进入那个大开的洞口。</p> 此刻的直-53，像极了一条淡水鱼，在漆黑瀑布中逆流而上，为了鱼跃龙门之时，放手一搏。</p> 呈正方形洞口非常开阔，从外面看去，洞内黑漆漆的，如同一张深渊的大口，只等猎物自投罗网。</p> 使人不由生出一种必须逃避的畏惧。</p> 两名驾驶员对视了一眼，朝同袍点了点头，以示鼓励。</p> 直升机缓缓进入“渤海一号”内部。</p> 虽然早就有无人机发回的情报，但洞内的景象，还是让人惊异。</p> 出现在直升机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黑色平台，停下一百架直-53还绰绰有余。</p> 驾驶员将探照灯打开，微弱的灯光，稍稍窥视到了一点内在。</p> 但什么都没有。</p> 这座黑色的平台，好像没有尽头一般。</p> “我们着陆，放他们下去。”驾驶员对同袍说道。</p> 直升机徐徐下降，最终在平台上停稳，后舱门开启。</p> “出于安全的考虑，让我的人先下吧。”中尉对跃跃欲试的傅敏说道。</p> “这是首·长的命令。”</p> 中尉头盔的左侧，挂着一个摄像头，画面将直接传回到“山东”号上。</p> 高胜和远在北京的各位首·长们，将全程目睹整个内部探索的过程。</p> 傅敏打算反对，她希望成为第一个踏上外星飞船的人。</p> 但想了想，既然高胜已经让步了，她也得做出表示，于是点点头，同意了。</p> 四名陆战队队友率先跳下飞机，他们谨慎的举着枪，将可能存在危险的位置，快速扫过一遍，然后释放了两颗照明弹。</p> 和直升机的探照灯给出的结果一样，照明弹打出了将近一百米，却还是空无一物。</p> “安全！”陆战队员喊道。</p> 傅敏和众人这才下了飞机。</p> 专家们开始对内部环境，进行记录和检测。</p> 傅敏则在中尉的陪同下，在平台周围转了转。</p> “你能想象吗，这是外星人的飞船。”</p> 傅敏的声音都颤抖起来，无数人穷尽一生都在找寻的东西，如今就在她的脚下。</p> “人类，果然不是宇宙中唯一的智慧。”</p> “三十分钟，邹连长，现在开始计时。”耳机里，却传来高胜不冷不热的提醒。</p> “你是真喜欢煞风景。”傅敏没好气地说。</p> 邹中尉朝直升机驾驶员做了个手势。</p> 直升机关闭了发动机，但保留探照灯和航行灯，为准备深入的一行人，作为回程的导向。</p> 中尉又部署四名海军陆战队员，留守直升机，随后一声令下。</p> 一行人开始顺着平台，往“渤海一号”内部走去。</p> 六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在中尉带领下，簇拥着傅敏和研究专家，步步为营。</p> 他们走了十分钟，却什么一望无际的平整道路，和远方未知的黑色世界。</p> “邹连长，你信神吗？”傅敏突然发问。</p> “不，我是无神论者。”中尉回答道。</p> “我们人类总说，人是神创造的。那么外星人呢，也是神创造的吗？”</p> “我不知道，博士。”中尉说道。</p> 将近二十分钟过去了，这条路就像没有终点一般。</p> 傅敏烦闷地轻轻推开身边的士兵，走到了最前面。</p> “请您回去，博士。”中尉说着上前拉住傅敏的胳膊。</p> “为什么什么也没有。”傅敏却朝面前的漆黑色深渊说道。</p> 她像是疯子一样在自言自语，久久的压抑，在极度的兴奋中，释放出来。</p> “为什么！”她喊道。</p> “什么情况？”高胜的声音，再度出现在耳机里。</p> “傅博士不太对劲。”中尉回复道。</p> “带她回来，所有人立刻回来。”高胜果断下令。</p> 就在这时，傅敏拉开了气密式防护服的拉链。</p> 她脱下了防护服，将自己完全暴·露在“渤海一号”内部的空气之中。</p> “傅博士把防护服脱掉了！”中尉紧张地对无线电里说道。</p> “傅敏，你疯了吗？！”高胜朝傅敏喊道。</p> “他就在这。”傅敏突然面无表情地说道。</p> “谁？”</p> 傅敏抬起手，手指向漆黑色的船体内部。</p> “在那。”</p> “准备交战！”中尉率先举起枪，对准了远处看不到的地方。</p> 所有士兵都将武器举起，随时准备开火。</p> “立刻撤退，这是命令。”高胜的急促的声音，还不绝于耳。</p> 但傅敏却充耳不闻。</p> 她慢慢往前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她。</p> “博士，请停下。”中尉喊道。</p> 就在这时，傅敏的话成真了。</p> 中尉和身后的所有人，都肯定的看到了一个黑影，在远处的晃动了一下。</p> 而在渤海海面漂浮的“山东”号上，高胜也看到了。</p> 北京的高层们，也看到了。</p> 果真有外星人，而且就在他们面前。</p> “是你对不对？”傅敏咕哝着，继续朝黑影走出。</p> “出来吧，我们没有恶意。”她就像是在哄孩子一般。</p> “博士！”邹中尉慢慢往前走，两个部下跟在他后面。</p> 中尉拉住了傅敏，将她拉到自己身后。</p> 一声诡异的鸣叫，突然随着从内向外的风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p> 那声音尖细刺耳，而且略显颤抖，听上去很是害怕。</p> “你们吓到他了。”</p> 傅敏按住中尉的枪，“放下吧，他不会伤害任何人。”</p> ……相同的……</p> “谁在说话？”一个士兵问道。</p> “我也听到了。”另一个人也说。</p> ……相同的……</p> “是他，他在说话。”中尉指着面前的黑影喊道。</p> “他会说话？”摄像机另一头的高胜，惊讶万分。</p> 他颤抖的手握着耳麦，强自镇定道：“傅博士，尝试，和他沟通……”</p> 傅敏推开中尉，缓缓向黑影走去。</p> 她压低身子，以示自己没有威胁。</p> “我叫傅敏，你叫什么名字？”她问道。</p> ……相同的……</p> 黑影再度重复了一遍。</p> “这是你的名字，还是代表着某种含义？”傅敏对黑影问道。</p> “可能他只会这一句话。”中尉说。</p> “不，他是在学习。”</p> 身后的一名专家伸长脖子。</p> 他躲在士兵身后，想一看究竟，但又不敢上前。</p> “他在学习我们的语言。”</p> ……相同的……</p> 黑影朝傅敏走近了些。</p> 傅敏可以看到，对方的下半身，好像有许多类似触手的银色躯干。</p> 傅敏接着往前走，她想看看，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p> “小心！”</p> 中尉冲上去，拉住了傅敏的胳膊，将她拽了回来。</p> 随着一声尖叫，这时傅敏才发现，自己刚刚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平台的尽头。</p> 面前就是万丈深渊。</p> 如果不是幸亏邹中尉反应快，她此刻已经粉身碎骨了。</p> “我的天啊！”回过神来的傅敏，死死抱住中尉的手臂。</p> 她脸色煞白，双腿发软差点坐到地上。</p> ……相同的……</p> 漂浮在空中的黑影，再度发出叫声。</p> 随后，他像游泳一般，在众人面前转了个圈，飞向高处，消失了。</p> ……</p> 这是前所未有的重大发现。</p> 地球之外存在着生命，而且就出现在人们面前。</p> 重型直升机，将一行人安全带回“山东”号，傅敏立刻和众人开始研究分析。</p> “渤海一号”内部，有一个惊人的发现，当人类进入之前，飞船内的氧气含量只有4％，而且越往里，含量越低。</p> 而当飞船感应到有人类踏足时，飞船内的氧气含量开始增加。</p> 很快，达到了和地球相同的氧气占比，也就是21％。</p> 也就是说，“渤海一号”可以根据进入船舱内生命的生存需要，改变船舱内的气体或物质，达到该生命所需的最佳要求。</p> 傅敏和她的团队，一遍遍观看带回的录像，逐帧进行分析。</p> 尤其是对于那个神秘的外星人，傅敏非常感兴趣。</p> 她没日没夜的思索研究，希望能从某些细节上，得出更多的有价值的信息。</p> 不光她感兴趣，军方也感兴趣，国家更感兴趣。</p> 联合国内翘首以盼的各国政要，也是感兴趣到望眼欲穿之。</p> 中国将一部分针对“渤海一号”的研究结果公布出来。</p> 尤其是在飞船内发现外星人的消息，在国际上引起了轩然大波。</p> 但中国还是拒绝了其他国家，希望派遣科研小组，和中方团队一同研究“渤海一号”的诉求。</p> 几天后，美国的某家网站上，突然出现了一篇名为——</p> 《awilcquireextraterrestrialons（中国将获得外星武器）》的文章。</p> 随后，越来越多类似的文章和新闻，开始在世界各地出现。</p> 美国和欧洲一些国家，开始在联合国上添油加醋，大肆宣扬，中国可能已经获得了外星科技，并将征服世界的言论。</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号盒子〈三〉外星人 就连中国的各大盟友国家们，也对中国这种“吃独食”的行为，表示非常不满。</p> 北约的部队。开始在中东地区集结。</p> 美国和欧洲组建的联合舰队，已经准备起锚，分别开赴日本近海和南海。</p> 就连俄罗斯，也在秘密往远东地区调遣军事力量，矛头显然也是指向了中国。</p> 中国已经成为了众矢之至。</p> 但实际上，此时的中国，什么也没有得到。</p> 在第一次与外星人接触之后，傅敏又三次进入“渤海一号”，但都一无所获。</p> 那个还未显露真面目的外星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出现过。</p> “渤海一号”还纹丝不动的停在渤海上，与海平面保持着二十四米的距离。</p> 这座直冲天际的“巴别塔”，终将人类再度陷入分歧和战争之中。</p> 也许真是命中注定，人类还是必将一同面对，这位可能来自千万光年之外的神秘的朋友。</p> 第三次世界大战，可能就在不久的将来一触即发，而导火索居然是为了一艘外星飞船。</p> 中国并不畏惧战争，只是觉得可笑又不值得。</p> 最终，中国，同意了来自全世界的诉求。</p> 来自二十四个国家的专家代表，齐聚渤海。</p> 中国的唯一要求是，每个国家只准派遣一位专家参与研究。</p> 而为了表示公平，中国的专家代表，将由傅敏博士一人担任。</p> 直-53重型直升机再度起飞，载着二十五名人类科学界的权威，第五次飞向“渤海一号。”</p> “我不明白，‘渤海一号’为什么要落在这里。”</p> 俄罗斯科学家，亚历山大·亚历山大诺维奇·科尔姆斯基说道。</p> “我是说，为什么它没有落在太平洋上，或者北极之类的地方。”</p> “可能它是想告诉我们些什么，所以落在人多的地方，让自己显眼一些。”美国科学家凯瑟琳林肯回答道。</p> “是挺显眼的。”科尔姆斯基博士表示同意。</p> “我听说，中国人称它是个大灯泡。”他对一旁的傅敏说道。</p> “据说，天宫十八号在太空中，都能看到它发出的光。”德国科学家说。</p> “我在想。”</p> 日本科学家说，“‘渤海一号’可能是个坐标点。”</p> 他的话，引起了机舱中所有人的注意。</p> 日本科学家接着说：“因为‘渤海一号’发出的光，可以在太空中看到，会不会是为了宇宙中给某个文明标出地球的位置。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p> 机舱中陷入了一阵骇人的沉寂。</p> 没有人再说话，这时人类才明白过来，自己是那么的渺小无助。</p> 直升机飞入“渤海一号”的入口，并在平台上停稳。</p> 科学家们下了飞机，他们的身后，跟着七名中国的海军陆战队，邹中尉也在其中。</p> 而在洞口之外，数架直升机装满了中国士兵，随时准备突入。</p> “我的上帝啊！”</p> 法国科学家环顾四周，贪婪地仔细观察着周遭的环境。</p> 这次，大家没有再穿防护服。</p> 经过数次实验，已经确定，船体内的氧气很充足，而且不存在辐射等对人体的直接威胁。</p> 不少人拿出照相机和摄像机，开始拍摄，傅敏和陆战队队员们，没有阻止和反感。</p> 现在，“渤海一号”已经属于全人类了。</p> 傅敏带着大家往里走，参观船体内部。</p> 她没有报太大希望，能找到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外星人。</p> 也没有觉得，让这些外国人进入，能有什么新发现。</p> “我注意到，那个外星人会说汉语。”科尔姆斯基博士对傅敏说。</p> “对，他一直在重复一个词——相同的。”傅敏回答道。</p> “这是什么意思，代表着什么呢？”来自以色列的科学家，摸着长长的胡须思索道。</p> “相同的命运？”一个科学家说。</p> “还是说，外星人要传授给我们某些东西，让我们和他们相同？”</p> “简单一点，没准只是说他们和我们的身体结构是相同的。”</p> 大家都在发表自己的观点，不知不觉走到了平台的尽头。</p> “大家小心点，我当初差点从这里掉下去。”傅敏举着强光手电筒，对身后的人们说。</p> “哦，真够深的。”</p> 俄罗斯博士小心翼翼探出脑袋，“谁想成为第一个在外星飞船中，失足坠落的地球人？”</p> 人群中发出了一阵笑声。</p> “好了，我们回去吧。”邹中尉对大家说道。</p> ……相同的……</p> 傅敏猛然抬起头，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p> 黑影再度出现在她面前，外星人漂浮着，盯着这些突然造访的不速之客。</p> 这次，人们终于看清楚的外星人长相。</p> 外星人的上身，是一个鹅蛋形的大脑袋，呈透明。</p> 脑袋中有着无数五颜六色的小型发光体，看起来像是某种微生物，正在透明的大脑中慢慢游荡。</p> 外星人长着六只修长的银色手臂。</p> 而他的下半身，和傅敏那时看到的一样，有着无数只银色触手，像章鱼一样摆动着。</p> 傅敏的心中，生起了难以言表的激动，她下意识走上前，挥了挥手，希望能得到外星人的注意。</p> 外星人发现了她。</p> 只见外星人缓缓下降，落在了众人面前。</p> 傅敏浑身颤抖，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外星生命。</p> 傅敏鼓足勇气，她对外星人说：“你好，我代表中国，欢迎你来到地球。”</p> 外星人看了看她，没有任何表示。</p> “诸位。”</p> 傅敏激动地朝着身后，早已目瞪口呆的人们喊道。</p> 大家这次回过神来。</p> 亚历山大·亚历山大诺维奇·科尔姆斯基，率先发言：“Здравствуйте， я русский， добро пожаловать.”</p> ……</p> “Hello， I'm from the Uates of America. Wele to the Uates.”</p> ……</p> “Je viens de Fra vous souhaite bienvenue.”</p> ……</p> “Hallo， ich bischer， Willkommen auf der erde.”</p> ……</p> “こんにちは、日本を代表して、歓迎いたします。”</p> ……</p> 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都用自己的母语，表达了对外星文明的到来，由衷的欢迎之意。</p> 外星人则一边听着，一边将面前的人类依次看了一遍。</p> “你叫什么名字，你来自哪里？”傅敏问外星人。</p> ……相同的……</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号盒子〈四〉驱逐 “又是这句。”</p> “用你的语言也可以。”</p> ……相同的……</p> “他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科尔姆斯基放下手电筒。</p> 开始对着外星人比比划划，做起来很多难以理解的动作。</p> “亚历山大，你在干什么？”</p> “我在用手语和他交流。”</p> 俄罗斯科学家很是认真，“没看过我写的书吗，《与外星人的交流方式。》”</p> “那本天书原来就是你写的啊。”</p> 科尔姆斯基又做了个高难度的手势。</p> 外星人看着他，也不知是看懂了，还是没有明白，总之没有任何表示。</p> ……相同的……</p> 外星人发出了一如既往的声音。</p> 只见他晃了晃自己的那颗硕大的透明脑袋，应该是觉得无聊了。</p> 于是，将注意力从还在思索交流方式的地球人身上移开，优哉游哉，缓缓飞走了。</p> “我的朋友。看样子外星人没看懂，你的……嗯……‘魔法手势’。”</p> 英国科学家，拍了拍失落的俄罗斯人的肩膀。</p> 傅敏看着外星人消失的方向，内心却是百感交集。</p> 外星人为什么要选在全世界的科学家都来的时候，才再度现身。</p> 他到底想向人类传达什么？</p> 全世界的科学家，都一筹莫展，他们无法理解这个外星人的行为方式。</p> 而震惊之余的人们，却将这个悬停在渤海之上的飞船，和里面游荡的那个只会说“相同的”的外星人奉做神明。</p> 人们认为，这是上帝的审判日；是佛祖显灵；是人类文明中，各种不同神在凡间的降临。</p> 有人坚称，“渤海一号”是一座通往天堂的圣殿。</p> 人类将在未来的某一天，通过圣殿的光辉，脱胎换骨，得到永生。</p> 无数虔诚的人，开始不顾一切，前往“圣殿”。</p> 他们雇佣船只和飞机，乘风破浪，只为朝拜这位肉眼可见的真正的神明。</p>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往渤海方向靠近。</p> 飞往山东、河北、天津和辽宁的机票船票，一票难求。</p> 军方只得开始介入，驱赶疯狂的朝圣者。</p> 从蓬莱到旅顺，将渤海海峡完全锁死，并对整个渤海进行严密监控，严防有人再度尝试靠近“渤海一号”。</p> 北海舰队将“渤海一号”为中心，半径一百海里的区域，设为军事禁区，擅闯者将被直接击毙。</p> 尽管如此，也就有人冒着被枪毙的危险，进入渤海。</p> ……</p> 这一天，原本晴朗的渤海上空，突然阴云密布，将“渤海一号”的绝大部分完全遮入云中，只留下一个尾端。</p> “渤海一号”就像是一个巨人，将自己的真面目藏匿起来。</p> 人们看不见它，它却能看到人类的一举一动。</p> ……</p> “北京时间，下午一点整，攻击开始。”</p> 高胜突然对傅敏说，“我们得驱逐‘渤海一号’离开地球。”</p> “你们疯了吗！”傅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p> “无数人用尽一生等来的机会，我们现在却要驱逐它。”</p> “它留在这里，只能带来祸端！”</p> 高胜毫不客气地回敬道，“想想看吧，这才不到一个月，因为‘渤海一号’发生了多少事情。人类差点因为它兵戎相见，现在还有一大帮疯子，在往渤海里面游。”</p> “我不允许你们攻击‘渤海一号’。”傅敏说。</p>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p> 高胜撂下话，绕过傅敏，对她身后的各国科学家们说：“一会有直升机送各位去大连，请在那里乘机回国。”</p> “这是中国单方面的决定吗？”美国科学家问道。</p> “不，这是全世界的决定。”</p> 高胜面无表情地回答，“中国将进行第一波和第二波进攻，之后的攻击，将由其他国家一同展开。”</p> 高胜和军人们离开了舱室，留下了心灰意冷的科学家们。</p> “是时候回家了。”法国科学家说着，开始收拾东西。</p> 越来越多的专家代表，也在整理自己的物品，准备登机返程。</p> 傅敏坐在一把椅子上，独自抽泣。</p> “请别哭了，女士。”</p> 英国科学家从口袋里取出一只手帕，绅士地递到了傅敏面前。</p> 傅敏道了谢，接过手帕擦拭泪水。</p> “至少我们看到了，听到了，也交流过了。”以色列科学家，乐观地说。</p> 大部分科学家都表示同意。</p> 只有俄罗斯科学家，科尔姆斯基，望着止不住泪水的傅敏，沉默不语。</p> 打听到了舰长室的位置，科尔姆斯基随着一名军士，朝那里走去。</p> “报告！首长，科尔姆斯基博士想见您。”军士在门口对高胜说道。</p> “请他进来吧。”高胜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一份文件。</p> 科尔姆斯基走进舰长室，他先和高胜握了握手。</p> 少将请他坐下，并给他倒了杯茶。</p> “将军，我不是来道别的。”科尔姆斯基说。</p> “那有何贵干？”高胜问。</p> “我不反对攻击。我刚刚得知，俄罗斯的太平洋舰队已经启航，准备加入中国的第三波攻击序列。但我认为，我们可以先对‘渤海一号’下达最后通牒。”</p> “我的人已经试过了，连那个外星人的面儿都没见到。”</p> “你们的方式不对。”</p> “博士，你到底想说什么？”</p> 科尔姆斯基蓝色的眼睛，直视着高胜衰老但不失坚毅的脸。</p> 他说：“我出生于一个军人世家，我的祖父打过二战，是第一批攻进柏林的人。”</p> “我的父亲，参与了向古巴运送导弹的行动，差点引发了核战争。”</p> “我也曾经想过参军，但后来我投身了科研，因为我发现，暴力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p> “想想看，如果是您带着友好，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正在努力尝试和当地人沟通。可他们却拿起了武器攻击您，想把您赶走，您会怎么想？”</p> “我会很愤怒，然后还击。”高胜直言不讳。</p> “一样的道理。”</p> “但如果是因为你，妨碍了当地人的正常生活，还差点引起当地人的内战呢。”</p> “可我不知道呀。我带着友谊而来，我只想和当地人分享啤酒，还有巧克力。”</p> “我们不需要。”</p> “为什么不需要？”</p> 高胜的脸色阴沉下来，他一字一句说：“国与国之间都没有真正的友谊，更何况是两个素不相识的种族……”</p> “您给我一罐啤酒，却要求回馈我们世世代代守护的宝藏，我们为什么要接受呢？”</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号盒子〈五〉纪念碑 “可这是一个机会，人类的历史可能就此改写。我们将步入星际时代，想想看，有生之年，您将亲身看到宇宙的全貌……”</p> “我们有办法，靠自己的双手去探索宇宙。”高胜站起来，背着手看向舷窗。</p> “我儿子，是个宇航员，现在就在我们头顶上。”</p> 科尔姆斯基抬起头，看了看天花板，他很快明白了高胜的意思。</p> “空间站。”</p> 高胜点点头：“他现在就在天宫十八号里面。”</p> “您的儿子真了不起。”</p> “他跟我说：爸，我小时候总觉得世界是如此之大，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但上过太空之后，我才明白，地球是如此渺小，就像撒哈拉沙漠中的一粒沙子。”</p> 高胜说，“既然我们是沙子，他们肯定也曾经是沙子，同样是沙子，他们可以做到的，我们一样可以做到。”</p> “中国曾经被全世界抛弃，我们甚至几度到了亡国的边缘，任人宰割，死了数不尽的同胞，但我们都挺过来了。”</p> “曾经谁也瞧不起我们，嘲笑说中国人是东亚病夫，认为黄种人是最愚笨的。”</p> “但我们今天，却是地球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我们领导着整个世界的发展走向。”</p> “科尔姆斯基博士，终有一天，我们也将驾着比他们还要先进的飞船，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将抬头仰望我们，畏惧我们，奉我们为神！”</p> 科尔姆斯基沉默了许久，最后他点了点头。</p> “我明白了。”</p> 他将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p> “可是……”</p> 科尔姆斯基回头说，“傅博士还在哭。我不喜欢看女人哭，我相信您也不喜欢，对吧。”</p> ……</p> 直升机的螺旋桨，高速旋转起来，在甲板上卷起了一阵大风。</p> “你确定你会开这个玩意吗？”科尔姆斯基紧张地问傅敏。</p> “我觉得，将军可以给我们找个经验丰富的驾驶员。”</p> “我懒得找他了。”傅敏冷冷地说。</p> 她随即拉动操纵杆，轻型直升机在一阵令人不安的颠簸中升高。</p> 直升机外，高胜和几个军官，正站在舰岛处，目送直升机飞远。</p> “老高啊，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副舰长忐忑地问高胜。</p> “司令部要是知道了，你可是要写检讨的。”</p> 高胜看了看身旁的同袍，老脸上净是茫然和无辜：“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不是你给的使用权限吗。”</p> 说罢，他哼着小曲，自顾自往舰岛里走去，留下总是慢半拍的副舰长。</p> 直升机朝“渤海一号”的方向，徐徐飞去。</p> 机身之下的海面上，越来越多的战舰，已经将渤海的这片水域填满，显得很是拥挤。</p> 不光是北海舰队，东海舰队的“福建”号航母编队，也加入了即将展开的攻击行动中。</p> 傅敏二人的头顶上，一个舰载机编队正在巡航。</p> 无数武装直升机，已经从两栖攻击舰上起飞。</p> 他们展开阵型，将巨大的“渤海一号”包围其中。</p> “我们还有不到一个小时。”</p> 科尔姆斯基看着手表说，“无论你想和那个外星人说什么，最好快点。”</p> “我明白。”</p> 傅敏目视前方，直升机即将进入到入口处。</p> 傅敏直接将直升机，开入飞船内部，没有像以往的重型直升机那样，停在洞口。</p> 缓缓降落，傅敏和科尔姆斯基跳下飞机，往那个平台尽头跑去。</p> 他们争分夺秒，打算劝说“渤海一号”离开。</p> 一个小时后的战争，将带来什么后果，人们不得而知。</p> 但这一刻，必将载入史册。</p> “你在吗，出来！”傅敏朝面前的深渊中喊去。</p> 而回应她的，只是向四周回荡的她的回音。</p> “他不在这里。”科尔姆斯基举着手电筒照了照。</p> “请你出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p> 傅敏接着喊，“我相信你听得懂，你只是不屑于回答我们。我知道，人类对你而言，或许很渺小。”</p> “但我们，也是宇宙中一份子，千百年来，我们一直在等候着，渴望着有一天，能够证明人类绝不是宇宙唯一的存在。”</p> “你的到来，证实了无数人的猜测。我们很高兴，这在宇宙中，我们还有朋友，可以分享曾经那些无法倾诉的故事。”</p> “但是，很抱歉，没时间和你讲故事了。一个小时后，我们的军队就要攻击你了。你身上有太多的未解之谜，而你又不愿意与我们解释。”</p> “人类最害怕的，就是未知。未知越来越多，恐惧也就越来越大。恐惧的极限，就是愤怒和战争。”</p> “我们害怕你，所以我们想赶走你，请你离开吧，忘了我们吧。不要将我们的位置，告诉宇宙中的其他人，他们也许不会像你这般友善。”</p> 傅敏的嗓子都喊哑了，她的回音在耳畔久久不息。</p> 可那个外星人，却一直没有出现。</p> “他不肯见我们。”</p> 傅敏沙哑地说。“他肯定是不愿意离开。”</p> “你听到什么了吗？”科尔姆斯基抬起头，望着发出微微光亮的穹顶。</p> “他不在这。”</p> “不！”</p> 科尔姆斯基拉起傅敏的胳膊，“这声音在我们头顶上。”</p> 话音未落，飞船的内部，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如同地震一般。</p> 一时之间，天崩地裂，山呼海啸。</p> “我们快走，快走！”科尔姆斯基拉起傅敏就跑。</p> 傅敏驾驶着直升机，飞向来时的洞口。</p> 身后的轰隆声一刻不停，尾随着直升机直至逃出生天。</p> 而在飞船之外，战舰和飞机的雷达，都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所有武器都受到了干扰，</p> “我们被什么东西锁定了。”副舰长朝高胜大喊道。</p> 傅敏和科尔姆斯基，乘坐的直升机，飞出了“渤海一号”。</p> 迎接他们的，是漫天的战斗机和武装直升机，海上的各型战舰也显现出隐藏许久的杀器。</p> “各单位注意，自由开火！”高胜一声令下。</p> 舰载机编队开始对“渤海一号”率先实施打击。</p> 之后发动攻击的，是武装直升机和导弹驱逐舰。</p> 无数颗弹道导弹和巡航导弹，如同是编织出一张白色的巨网，一同飞向了“渤海一号”的外壳上，绽开一朵朵死亡之花。</p> 就连驱逐舰上的舰炮，也在疯狂倾泻着弹药。</p> 傅敏和科尔姆斯基，已经在连天的战火中，回到了“山东”号。</p> 他们刚刚落地，不远处的海面下，就伸出一只巨大的“触手”，扑向乌云密布的天空。</p> 那是核潜艇发射的“海啸-3”中程弹道导弹。</p> 半个小时后，第一轮攻击才算正式结束。</p> 爆炸产生的雾气散去。</p> 不出所料，“渤海一号”毫发无伤。</p> “让第二梯队升空，准备下一轮攻击。”高胜从容指挥道。</p> 这时，海面上刮起了一阵阵强风，乌云渐渐吹散。</p> 纹丝不动的“巨人”，再度露出了他的真面目。</p> “快看。”科尔姆斯基指向天空。</p> 一道淡蓝色的光束，从上而下照在“渤海一号”上。</p> 光束渐渐扩大，慢慢将整个“渤海一号”包裹起来。</p>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轰隆隆的巨响，海面上突然激起了千层浪。</p> 离“渤海一号”较近的一艘护卫舰，都险些被大浪掀翻……</p> 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渤海一号”像是被什么东西拉住了一样，缓缓上升。</p> 它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飞向太空。</p> ……</p> 环绕地球轨道的“天宫18号”上，三名中国宇航员目睹了“渤海一号”飞向宇宙的全过程。</p> 那道淡蓝色的光束，如同是根牵引绳一样，拖着“渤海一号”。</p> 带它离地球愈来愈远。</p> 最终，仿佛有人突然使劲一拉，“渤海一号”瞬间化作白光，达到了超光速。</p> ……</p> 在距离银河系遥远的宇宙的某一个星系中。</p> 执行者正悬浮在观测球中。</p> 他用琥珀色的眼睛，望着面前深邃的宇宙，沉浸在对这虚无世界的无限思索之中。</p> 助手这时出现在他身后。</p> “找到了吗？”执行者问。</p> “找到了。”</p> 助手回答说，“幸亏事先加了发光定标，但还是让我们好找。”</p> “那个只会说一句‘不干净’的清洁工还在里面吧？”</p> “还在里面，工作很认真——当然认真了——他只知道打扫卫生，别的什么也不感兴趣。”</p> “那就好。唉，那玩意掉在哪了？”</p> “掉在一个被当地土著叫地球的星球上，文明程度非常原始，都达不到联会的最低水平线，我相信您肯定没有兴趣了解？”</p> 执行者说了个不常用的古词语，以示非常烦躁和不耐烦。</p> “这一天天的，那帮人就没点正事吗？那个破玩意，早在一百年前就该被丢掉了，他们居然又往宇宙里投放。这下好了吧，掉到别的星球上去了。”</p> “得亏没事，他妈·的万一又毁掉了一个种族怎么办？联会上那些低级世界的小赤佬，又要控诉我们不尊重《低级生命法权》了！”</p> “说起来，那玩意到底是干什么的？”</p> “你不知道？”执行者转过头看向他的助手。</p> 助手抬起四只手臂，做了个手势，说：“那段时间我出差了，回来的时候，这事就已经发生了。”</p> 执行者转过头，将目光对准虚空。</p> 他脸色严肃，郑重其事地说道：“是为了个庆祝活动，特意制作的纪念碑。”</p> “庆祝什么？”</p> “庆祝我们四万年来，第一次涨工资……”</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号盒子〈一〉造梦师 时间指向五点整墙上的时钟，发出轻盈、悦耳的叮咚。</p> 沙发里的吴太太优雅起身。</p> “珍妮弗，谢谢你。多亏了你的治疗，我再也不想去给老鬼做番茄大虾。”</p> “番茄大虾？”</p> 我重复着这从未听过的菜式走向衣架，摘下吴太太的大衣和帽子，递给她。</p> “哦，你不知道吗，网上说番茄和虾一起吃，可以产生砒·霜？”吴太太说。</p> 我一边帮吴太太穿着大衣，一边诙谐道：“我没听说过这个说法，倒是乐意研究，下次把这道砒·霜大餐的效果，跟您沟通一下。”</p> 吴太太走到门口感谢道：“珍妮弗，你真是个善良可爱的女人，一点不比医院的那些心理医生差。”</p> 我微笑着挥手与吴太太道别。</p> ……</p> 我回到屋里。</p> 淡绿色的房间布置，让人觉得舒适。</p> 我对拥有这样一个心理诊所感到满意！</p> 嗯——你猜的不错！</p> 我是一名心理医生，还有一重更隐秘的身份，是一名造梦师。</p> 身处二十二世纪，鱼与熊掌的诱惑比比皆是。</p> 医院的心理科室，和大大小小的心理诊所，鳞次栉比。</p> 心理医生这个职业，是时下最风靡的职业之一。</p> 但人们对心理医生的高端衍生物——造梦师，知之甚少。</p> 这个需要天分和机缘，才能触碰的职业，即便在心理学界，也如同古代的巫师一样神秘。</p> 呃——如果不是那场变故，现在的我应该是国内顶尖的心理医生，也应该是世界上仅有的几名造梦师之一。</p> “叮铃——”手机屏幕亮了。</p> 我打开手机。</p> 是艾伦的一条微信：“宝贝，下班了吗？我已经出发了，半个小时后到诊所接你。”</p> “好。”</p> 我回了一个字给他，附带一个红红的表情嘴巴。</p> ……</p> 我打开橱窗，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拿出一本陈旧的笔记。</p> 造梦师的笔记，是心理学界心向往之的东西，也是我的导师德瑞克教授的众多遗物之一。</p> 五年前，我拿到美国签证远涉重洋，一边打工，一边寻找机会，成为德瑞克教授的学生。</p> 彼时的德瑞克教授，是誉满全球的心理学偶像，非但掌握着最新的心理学研究动向，还是最成功的造梦师。</p> 依靠这两项技艺，积累起不菲的财富，建立起马萨诸塞州第一座大学心理实验室。</p> 相传这位德瑞克教授，虽然成功却是位怪人，实验室的工作打理全靠电子智能，未曾接收过一名学生。</p> 即便如此，每年投递简历的仍大有人在，我便是这众多慕名者之一。</p> 机缘巧合，那一年，我成功应对了网络笔试和面试，成为德瑞克教授的学生。</p> 第一次踏入实验室时，德瑞克教授正在电脑前忙碌，向我打招呼道：“你好，姑娘，你的裙子真漂亮。”</p> 德瑞克四十多岁，长着一双碧蓝的眼睛，一笑起来帅气又漂亮，完全不是什么心理学怪人的形象。</p> 我微笑看着他道：“如果不是进您的实验室，我可能不会订做这么一条格子连衣裙，有围裙才有的花纹。”</p> 他不解地看着我。</p> 我继续笑道：“我在您的别墅外观察了一个月，没有发现您任何兴趣爱好。除了您的阳台晾了一条格子围裙。”</p> 他吃惊了一番，随即大笑起来，笑够了说道：“现在你看到了，我不是什么科学怪人。只不过作为心理医生，整天当别人的心理疾病的垃圾桶，习惯了一个人。”</p> “不过现在我应该感谢校长，他今年强迫我招收一名学生，证明我一切正常。现在看来，你是个不错的选择。”</p> 他彬彬有礼地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道：“合作愉快！”</p> 教授是一个月之后，才发现我在打工。</p> 他不解地问我：“据我所知，大多数中国留学生的费用，都是父母买单。”</p> 我才告知他，我的父母和亲人，在20年前那场席卷全球的传染病中失去生命，我在孤儿院长大。</p> 他点点头表示了然，许久咬了咬嘴唇，指着我的手指道：“那你的手指？”</p> 我摆弄着右手少了一截的小指，坦然道：“我小时候有些调皮，在福利院里被门挤断了手指，那个时候不想麻烦别人，错过了治疗时机。”</p> 他听完了之后沉思一会道：“独立、坚强、心细入微，为了博得我的好感，不惜穿一套格子衣裙，懂得如何有分寸地讨好人……”</p> 耸耸肩开玩笑道：“哦——如果能年轻20岁，我可能会追求你。”</p> 两个心理疾病的垃圾桶，结成伉俪。</p> 我们都知道，大约没有太好的结局。</p> 我亦笑道：“您肯定不会！师生恋可是学校明令禁止的校规。”</p> 他大笑起来：“天啊，我怎么忘了还有这么一条变态的校规。”</p> 随后我才得知，德瑞克教授也是孤儿。</p> 不知是身份的惺惺相惜，亦或是追求学术的步调一致，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与教授相处融洽。</p> ……</p> “嗡嗡——”手机开始震动。</p> 我接了电话，穿好大衣，出门坐上艾伦的轿车，往市区的西餐厅驶去。</p> 艾伦与我，相识于一家大雨中的便利店。</p> 他搭讪成功的原因，是我那天没有带伞。</p> 他送我回家才发现，我们居然住在同一个公寓，不过是他的楼层比我高了两层而已。</p> 当时我对他知之甚少，只知道他刚刚回国，是一家体育用品公司的法律顾问。</p> 那个时候，我还未从留学的阴影中走出来，心理诊所也刚刚开业，并没有想过谈一段恋爱或者结婚。</p> 出乎意料，艾伦开始追求我，不着痕迹，却又乐此不疲。</p> 我在吃了他两个月的便当后，勉强答应与他交往，恋爱六个月后，踏进婚姻的殿堂。</p> 不过结婚前，他与父母闹掰了，起因是他的父母并不看好我。</p> 他的父母列举了种种我配不上他的条件。</p> 比如没有学历、没有固定的职业、家里没人帮衬等，却没有当面揭穿，其实最主要是我手指的残疾。</p> 有时候，相貌缺陷才是不可弥补的短板。</p> 从这一点上来看，他的父母算得上善良。</p> 艾伦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夜晚亲密后，偎依在一起的时候，也常常亲吻我的手指。</p> 他常常说的一句话是：“残缺的天使，依然是美丽的天使。”</p> 这一切让我沉迷。</p> 就像现在，结婚已经半年多，一切还是那样甜蜜。</p> 西餐厅里音乐流淌，艾伦细心的帮我切好牛排，对我说起一天的工作，或抱怨或趣闻，说过后问我，“宝贝，你这一天怎么样？”</p> 高脚杯里红酒芬芳。</p> 我三言两语解释完这一天的工作行程。</p> 因为职业操守，我很少在艾伦面前提及顾客的隐私，即便偶尔提及了，也会张冠李戴。</p> 但今天，我却提到了吴太太。</p> 吴太太说，她的两个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支持她活下去唯一动力，也给了她接受老公背叛的勇气。</p> 说完这些，我问艾伦，我们可不可以现在要个孩子。</p> 艾伦听了我的话，有点愣怔，思索一会握住我的手道：“珍妮弗，我也想要个孩子，可是我们刚买了房子，贷款还要还上几年。生了孩子之后要请保姆，还有奶粉钱，我们要应付不小的开销，除非我们有一大笔存款。”</p>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p> 他看我许久没有反应，又安慰我道：“可能年底我会涨薪，再不行，以后每周我去买一次福利彩票，我们攒攒钱，再过一段时间。”</p> 我慢慢地抬起头笑了笑；“那就听你的，好！”</p> 或许是喝了红酒的缘故，夜里两点钟的时候我醒了，却再也睡不着。</p> 在艾伦的轻鼾声里，我披衣下床，在冰箱里取出牛奶热上。</p> 明亮的月光，透过玻璃，照在餐桌上。</p> 我想要孩子的念头，并未因为小睡一觉而消失。</p> 我一边喝着牛奶，一边想着。</p> 或许缺钱不应该是个理由。</p> 不错，我有一大笔钱。</p> ……</p> 跟随德瑞克教授的第二年，我知道，自己有足够的天分，做一名造梦师。</p> 那段时间，教授的行程轻松，实验室里的事务也一切正常。</p> 可德瑞克教授，有两次穿着前一天穿过的衬衣上班，与他在上流社会混迹的身份比起来，多少有些异常。</p> 他偶尔在一旁打电话，语气温柔唇角微弯，即便不学心理学的人也能明白，这是坠入爱河的表现。</p> 未经当事人允许，窥探隐私，是心理医生的大忌。</p> 但作为学生的我，不免对教授相恋的对象，有几分好奇。</p> 我从未想过，如此轻而易举便进入德瑞克教授的梦中。</p> 要知道，我只是尝试性的读过他的笔记，造梦师的工作，教授也只是偶尔对我提及。</p> 彼时的德瑞克教授，正在实验室花廊的绿荫里午睡，一脸沉溺愉悦的表情。</p> 在他的梦境里，我看到他对面坐着一位女郎。</p> 初次进入梦境的我，兴奋之余，好奇心大起，随便挽了发髻，捡起一件围裙扮做侍者，开了瓶红酒放进托盘，朝着他们走去。</p> 这一切进展顺利，只是我太过激动，又分心去看那女的模样，红酒意外倒在教授身上。</p> 德瑞克教授突然醒了。</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号盒子〈二〉谎言 我亦一下子从他的梦里退出来，睁开眼后，尴尬得不行。</p> 他警觉地扫视四周，最后发现，只有我站在离他五米左右的地方。</p> 德瑞克教授一脸愕然。</p> 通过教授解释，我才得知，通常梦境的颜色只有黑白。</p> 我身上的围裙和红酒的颜色，与他的梦境格格不入，他一眼识破了外人闯入的痕迹。</p> 德瑞克教授正色对我道：“造梦治疗优于普通的心理治疗，这个世界能成为造梦师的心理医生凤毛麟角。”</p> “但造梦过程，难免窥探到别人的隐私，这种隐私，可能并不是病人想让你知道的隐私，是病人的致命隐私。”</p> “你服务的对象，可能既是政客又是罪犯，也可能是富豪，或是**·恋。一旦你知道的事情对他而言是风险和危机，他的身份地位又具备消除风险和危机的能力，造梦师本身就陷入了危机。”</p> 这是德瑞克教授第一次，与我这样谈造梦师。</p> 他沉思一会又说：“我说这些，不愿意你重蹈我的覆辙。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当一名造梦师。”</p> “负责任地说，你能够进入一名造梦师的梦中，并不是侥幸这么简单，唯一的解释是，你造梦天赋罕见，继续学习下去，肯定会成为比我更优秀的造梦师。”</p> “我的笔记你可以继续学习。但是，珍妮弗，我不会亲自教你。”</p> 自此之后，德瑞克教授休息时，总是有意识地躲着我。</p> 我后悔自己的莽撞冒失，原本和谐的师生关系，因为我的一时好奇，竟导致这样的隔阂出现。</p> 这种状态，持续了大约半年。</p> 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形下，德瑞克教授突然陷入消沉。</p> 他几次喝酒醉倒在别墅里，我不得不帮他推掉几个大客户的预约，又因为时常联系不上他，不得不去别墅找他。</p> 有一次，他半醉半醒拉着我道：“珍妮弗，永远不要试探人心，尤其是最亲密的人。”</p> 我不知道这是他的醉话，还是警告。</p> 虽然我猜测，他情绪上如此大的波动，可能是因为失恋。</p> 但鉴于前车之鉴，我不敢有任何举动窥探教授的心里隐私，虽然我的造梦技艺远胜从前。</p> 因为教授一连几日不来实验室，实验室的报箱被塞得鼓鼓囊囊。</p> 我在投递员的告知下，去取滞留在报箱的报纸，才发现有几份是娱乐版的新闻。</p> 一张照片吸引了我的视线。</p> 那是一张当红女星的照片，她的死亡报道，占了报纸的整个版面。</p> 我隐约觉得见过这名女星，只是想不起在哪里看到过这张脸。</p> 我循着文字看下去。</p> 报道里，这名女星死相凄惨，貌似死了十多天后才被发现。</p> 死亡原因的版本不一，各家的报道，一家比一家更花哨诡异。</p> 警方也声明不排除情杀，这位女星之前的情人有重大嫌疑。</p> 报道里声称，这位女星之前恋情隐藏很深，狗仔队跟拍也只拍过那名男子的背影。</p> 据推测这名女星出事的前一个月，应该刚与她的前情人分手，分手后，便与本地的某位富豪确定了恋人关系。</p> 警方正高价悬赏提供那名男子的个人信息。</p> 我盯着报纸上那张模糊的背影照片仔细看。</p> 脑海里，突然闪过那次我进入教授梦中的情形，又联想到这些时日里教授的反应，一时错愕地口中能塞下鸡蛋。</p> 我错愕中，听到德瑞克教授声音低沉道：“你知道了。”</p> 我只转头看了他一眼，下一秒便陷入昏睡中。</p> 这是心理学界最高端的催眠。</p> 当时我想，真是好奇害死猫啊。</p> ……</p> 德瑞克教授留下的钱数目太大，莫说我这一辈子，可能我的子子孙孙三辈子也用不完。</p> 可我还不想随意动用这笔钱，我不想招惹麻烦。</p> 我想，等我怀孕之后，倘若真的日子拮据，再告诉艾伦有这一笔钱也不晚。</p> 我开始按照医生的指导备孕，每日吃一片叶酸。</p> 劝说艾伦不使用安全·套，确实费了我一番功夫。</p> 即便夫妻之间的房·事，他也是位有克制的丈夫，向来不放纵自己的欢愉。</p> 我一直对艾伦的自律很是满意。</p> 这种状态，持续了大约两个月。</p> 我开始期待有自己的宝宝。</p> 倘若人生都如我们期待的那样，大约我今后的生活是夫妻情深，孩子可爱，一家人团团圆圆。</p> 但有时候，生活偏偏要脱离人们想要的人生轨迹。</p> 我怀疑艾伦撒谎，源于一封电子邮件。</p> 那日下午，我的两个顾客前后取消了预约。</p> 因为秋高气爽，我去公园走了走，又去旁边的店里喝了杯咖啡。</p> 公园离艾伦的公司不远。</p> 咖啡店的人越来越多，也快要到下班的时间，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身体有些冰凉，我打算去艾伦的办公室等他。</p> 艾伦的办公室有十四五平，棕色的办公桌后，有一组同色的巨大书架。</p> 书架的门板，镶嵌了透明的玻璃橱窗，看上去很是气派。</p> 见我进来，艾伦略微有些诧异，处理电脑的动作，也有些手忙脚乱。</p> 我走到他待客的沙发上坐下。</p> “忙什么呢？”我问他。</p> “要不要喝杯水？”</p> 艾伦拿起水杯准备为我接杯水，背对着我回答：“在处理公司的事情，处理完了一起回家。”</p> ……</p> 晚上，我躺在床上难以入眠。</p> 因为我去艾伦办公室的时候，天色已晚，艾伦的明亮的电脑屏幕，便映在身后的玻璃橱窗上。</p> 艾伦脸色慌张关掉电脑页面的那一瞬间，我在橱窗里看到他邮件左下方的鹰形图案。</p> 如果我的记忆不错，我曾经在邮件里见过这个图标。</p> 发给我邮件的人叫亨特，马萨诸塞州一家律所的合伙人，德瑞克教授的朋友和法律顾问。</p> 亨特知道我有这一笔钱。</p> 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刚结婚的时候，在艾伦父母那里，我无意看到过一张陈旧的照片。</p> 因为相纸材质拙劣，但上边有一个人脸部的轮廓，看上去很像亨特。</p> 没等我问，艾伦便在我手里取走了那张照片，笑笑说：“这是曾经学校篮球队的合影，没想到这么多年，竟然还有这张照片。”</p> 他将照片收走放回去，拉着我去厨房，帮他母亲置办晚餐。</p> 我绞尽脑汁思考这一切的关联。</p> 艾伦睡在我身边，眉头微皱睡得香甜。</p> “永远不要试探人心，尤其是最亲密的人！”</p>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德瑞克教授叮嘱过我的话。</p> 我想，我最好还是回到他父母那里，找到那张照片仔细看看。</p> 我选在工作日，借口送东西，独自回了一趟艾伦的父母家。</p> 我翻箱倒柜，却没有找到那张照片。</p> 我与艾伦的父母道别，驱车离开，将车停在安静的林荫道上。</p> 我将额头贴在方向盘上。</p> 有些事必须要仔细想一想了。</p> ……</p> 当年我陷入德瑞克教授的催眠，猜测他为了掩盖真相将我谋杀，以为因此小命不保。</p> 却未料到，催眠后，我坠入德瑞克教授编织的梦中。</p> 梦里的场景，鸟语花香，头顶是初春才有的柔和阳光。</p> 我们坐在别墅的花园里，像要喝一次下午茶一样。</p> 德瑞克教授轻抿了一口面前的咖啡，对我说：“我不想害你。”</p> 我压抑着内心的恐惧，极力思索，如何在这样的梦境里脱身，拖延时间问他道：“是你杀了她？”</p> 他看了我一眼，蓝色的眼睛幽深如一汪清泉，说：“我只是想向你证明，我确实犯了错误，但却没有想过害死她。”</p> 我问他：“怎么证明？”</p> 他示意我看身后的别墅，轻声道：“这是她出事的地方。你可以在这里造梦，引导我步入当初的环境，你会看到整个事件的过程。”</p> 我内心由恐惧转化为错愕：“在你的梦境里造梦？”</p> 他笑着点了点头，言语间意味深长：“这是我一直想进行尝试，虽然我一直不愿意看你成为一名造梦师。珍妮弗，我知道你读完了那本笔记，我相信你的能力，来吧，天才造梦师！”</p> 曾经有位伟大的科学家说，我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上。</p> 我想，如果我今后能在造梦师上有更大的造诣，也因为我站在德瑞克教授的肩上。</p> 德瑞克教授不但是位成功的造梦师，也应该是位成功的导师。</p> 亲身经历德瑞克教授的恋情，格外漫长。</p> 再度回到德瑞克教授的梦中，看他沉痛地醒来，不免满心唏。</p> 德瑞克教授说：“我见她的时候，她只是小演员，我利用所有的关系，让她实现梦想，却没有想到，她最后离我而去。”</p> “我最后给她编制的梦境，原本只想告诉她，财富和美貌不是永恒，希望她能够回头。”</p> “可我不知道，她受不了钱财散尽和相貌老去的刺激，还有，我并不知道她有心脏病。”</p> 沉默许久，教授对我道：“珍妮弗，这件事里我有错，但我还不想去受一场牢狱之灾。”</p> “虽然我手里有些东西，可能也会让一些人把我捞出来，但是也不排除有些人会借机将我置于死地，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去告发我。”</p> “当然，你如果依然觉得我是罪犯，你还是可以选择去告密。但是你……”</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号盒子〈三〉制造梦境 他笑了笑，“珍妮弗，你已经是最顶尖的造梦师。我想用我的这段亲身经历和经验告诉你，人心的贪婪可能会没有底线。”</p> “所谓的幸福，就是要糊涂地活着，最好不要用你的技艺试探人心，哪怕是最亲密的人。”</p> 此事过后，教授虽然恢复工作，却不免意志消沉。</p> 我没有去劝说。</p> 毕竟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开解得了一位心理学家？</p> 直到德瑞克教授。交给我第二本笔记。</p> 我只翻了两页便将笔记合上，对教授道：“您的这本笔记牵涉顾客隐私。按照您的教诲我无权。”</p> 他坐下对我道：“我并没有什么亲人，我怕哪一天不明不白地死去，拜托你帮我复仇。”</p> 我看着他的眼睛，待看清他眼里的一本正经，沉思过后道：“这里边的人不是政客就是富商，我不想成为公众眼里的造梦师，接触这些人的机会寥寥。我想不出能用什么手段置这些人于死地，您的托付我办不到。”</p> 他笑了笑道：“对于这些人，声名扫地比丢掉性命更要重要。你不需要多做什么，只需要选合适的时机公布那个人的隐私。办完这些你回国换个身份生活，我在遗嘱内会赠与你一笔遗产，会保障你以后的研究和个人的生活支出。”</p> 我看着他笑答：“您不怕我拿了您的财富一走了之？”</p> 他继续答：“你也可以一走了之。但是珍妮弗，我相信你。”</p> 顿了顿又说：“从你第一次进入一个造梦师的梦境起，我便知道，你的意志力和内心，都强大到无人能够企及。</p> 不久后，教授意外身亡。</p> 亨特与我一起，安排了教授的葬礼。</p> 葬礼结束后，亨特给我发电邮，预约处理教授遗产的事宜。</p> 处理完教授的遗产，我登机回国。</p> 或许当时我处理教授的葬礼表现太过普通，着装方面也无眼光至极，黑色的外套里，竟然套了围裙一样的格子衬衣。</p> 而且众人也从未从教授口中，听说我有什么过人之处。</p> 名噪一时的心理学家，摊上如此平庸的学生，换来外人长吁短叹不已。</p> 教授捐出的慈善款项，掩盖了我继承的巨额财富。</p>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上流社会的人，会有那么多心理恶疾。</p> 回国后，我选了一个海滨城市落脚，用德瑞克给我安排的身份，考取了心里咨询师，筹备开一家小型的心理诊所。</p> 几个月后的大洋彼岸，一封由教授本人邮箱，预约发送给媒体的邮件，搅乱了当时的州长竞选。</p> 一名候选人，迫于法院查办和公众谴责，不得不退出候选人行列。</p> ……</p> 德瑞克教授相信亨特，但是我并不相信亨特。</p> 创造财富的人可能会让人嫉妒，享受财富人可能会招致觊觎。</p> 亨特心里可能会想，你不过是和德瑞克相处两年的臭ㄚ头，有什么资格拥有这些东西。</p> 如果人心再险恶一些，他可能会进一步思考，凭什么不是我拥有这些东西？</p> 所以，我破了戒。</p> 德瑞克教授曾经告诉过我，所谓的幸福就是要糊涂地活着，最好不要用你的技艺试探人心，哪怕是最亲密的人。</p> 我一度奉这句话为金科玉律。</p> 现在我庆幸破了戒。</p> 我从艾伦的梦里退出来，缓缓睁开了双眼。</p> 艾伦并非什么狗屁法律顾问，或者说，法律顾问的身份不，过是个临时的幌子。</p> 他的真实身份和亨特一样，是律所的合伙人。</p> 这两个人处心积虑地合谋，不过是为了德瑞克教授留给我的那些财富。</p> 艾伦苦心孤诣地追求和求婚，只是想要一个拿走这笔财富的合法身份。</p> 一旦这笔钱两人得手，亨特就会将那封告发邮件栽赃给我，将我的信息，泄露给那位丧心病狂的州长候选人。</p> 虽然那封邮件的事，我一点都不冤枉。</p> 但是在他们看来，呵，这是多么完美的杀人越货！</p> 更狗血的是，艾伦并非是个单身，回国前有一个即将订婚的女友，他的这个女友的父母，与艾伦的父母还是故人。</p> 我细数着艾伦私下里对我的那些称呼，“傻子”、“白痴”、“幸运的残疾人”……</p> “呕——”</p> 我从床上起身，捂着嘴跑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p> 我的举动吵醒了艾伦。</p> 他揉着眼睛走到卫生间，倚在门框上问：“宝贝，怎么了？”</p> 这声“宝贝”，让我胃里的糜烂的食物，冲口而出。</p> 许久后，我从马桶山起来，接过艾伦手中的水漱口，简单明了回答他的话：“没什么，突然做了一个梦，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p> ……</p> 我没有想过，重拾造梦师的身份，是为了杀死一个人。</p> 大约我并不需要像吴太太一样，去百度什么VC配大虾，生成砒·霜之类的理论.</p> 德瑞克教授的无心之失，已经为我树立了榜样。</p> 沉溺于梦境的艾伦，开始头晕、憋气、手足无力，这些与真实无异的感触，让他深信自己是一个病人。</p> 艾伦开始频繁造访医院的心血管诊室，诊断的初步结果是心率不齐，血液指标也有日益恶化的趋势。</p> 他吞掉大量的药片，身体状况依旧没有好转，整个人开始暴躁易怒，在公司与同事争吵，在我面前也开始大喊大叫。</p> 一切按照我策划的轨迹运行，除了我有了身孕。</p> 我觉得应该告诉他。</p> 如果他有丝毫的恻隐之心，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我可能会收手。</p> 可惜他没有。</p> 他发给亨特的邮件，更加变本加厉。</p> “她怀孕了，我真想掐死她，逼她告诉我钱在哪里……”</p> “都是这个该死女人，害我离开了爱丽丝……”</p> “亨特你个老家伙，不要想着坐享其成，快过来帮我，我想早点回去……”</p> 好吧，那就一切继续！</p> ……</p> 亨特下了飞机约我见面。</p> 我将见面的地点，约在我的诊所。</p> 他来到诊所的时候，我正在为顾客做心理治疗。</p> 我领他到休息室，告诉他，大约等我一刻钟的时间。</p> 一刻钟的时间，已经足以让我将艾伦在律所贪污的猫腻，植入他的脑中。</p> 他只需要打个越洋电话，便可以知道这些的真伪。</p> 我的敲门声唤醒了他。</p> 亨特脸上隐有怒容，片刻后恢复如常。</p> 对我解释可能飞行太累了，坐下就睡着了。</p> 我微笑着与他寒暄。</p> 他快要离开时，问起我那笔钱的下落。</p> 我笑笑没有回答。</p> 他继续和蔼对我道，他是教授最相信的人，如果我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他。</p> 我点头后对他道谢。</p> 我一直将他送到门口，抚着肚子与他道别。</p> 就在昨夜我编织的梦里，艾伦收到朋友寄来的邮件和照片。</p> 里边是他挚爱的女子爱丽丝订婚的消息，他翻看过邮件后，愤怒不已。</p> 我相信，这个消息刺痛了艾伦的心脏和神经，早上他离开的时候，不觉加大了服用的药量，</p> 熟不知，这只能让他的心脏，更加千疮百孔而已。</p> 这个世界真真假假，他们都对自己的所见所闻深信不疑。</p> ……</p> 我回到家后，接到执法者局的电话。</p> 电话里通知，我的丈夫艾伦在酒店里出了事，让我去认领尸体。</p> 我到执法局时看到艾伦的父母，正为儿子的去世哭天抢地。</p> 人前恩爱，人后算计，我为这段无奈的感情，掉了几滴眼泪。</p> 我擦干眼泪对执法者道：“不管他是谁，我想见一见杀人凶手。”</p> 执法者和气道：“执法者初步判断，您的丈夫死于打架斗殴，严格上说，我们拘留的嫌疑人，还算不上杀人凶手。”</p> “你可以亲自去见，也可以找律师去见，毕竟您要和嫌疑人讨论赔偿，不过我建议，最好您的律师去见，毕竟……”</p> 执法者体贴地看看我微微隆起的腹部。</p> 我轻声道：“谢谢，我想亲自去。”</p> 亨特脸上被打得鼻青脸肿。</p> 对上我的视线不久，突然晕死过去。</p> 我躲在角落里，看执法者手忙脚乱地救护。</p> 在梦境里的亨特身体五花大绑，他吃惊地看着我，惊悚道：“你是造梦师！”</p> 我懒得理会他。</p> 我以这种方式见他，只想让他看一段录像。</p> 那日，我特意约了他在实验室，处理教授的遗产交接。</p> 我拿了教授留下的笔记先行离去，教授常用的电脑交给亨特处理。</p> 我离开后，那电脑闹铃大作，他不得不打开电脑，处理着恼人的闹铃。</p> 他看完录像一会反应过来，大声反驳道：“我从来没有用德瑞克的邮箱发过邮件！”</p> 我指着录像里墙上的时钟告诉他，为了将邮件生成的时间和录像的时间吻合，我特意将实验室的时钟播慢了半个钟头。</p> 他叫嚷道：“你这是栽赃！”</p> 我只好让他闭嘴，在他的梦里重新再造一段梦境。</p> 带他回顾一下，教授的汽车爆炸后，血肉模糊的场景。</p> 最后，我警告他：“不要牵涉我进来，作为律师你肯定做得到。”</p> 我晃了晃手里的录像，继续道：“如果你做不到，教授的死法你肯定做得到。”</p> 做完了想做的事，我敲了敲角落的门板，转身离开。</p> ……</p> 两个月后，法院的判决下来。</p> 因合伙公司财产分割不均，美国人亨特涉嫌故意伤人罪，被判十年监禁。</p> 作为受害人的妻子，且怀有未出世的孩子，除了律所合伙人应得的财产，法院还判亨特给我一笔可观的赔偿。</p> 我的诊所在停诊两个月后，再次重新开张。</p> 开门的第一位顾客还是吴太太，只不过今日她并非为了看病，而是专门为看我而来。</p> 她端详着我的脸色道：“看来你婆婆的汤水还好，你的脸色和以前一样漂亮。”</p> 艾伦死后，我和他父母关系缓和很多，算是合得来。</p> 吴太太继续道：“光指望他的父母照顾也不好，毕竟你还年轻。不如这样，我有一个远方的侄子，人好工作也好，就是不能生育，因为这个原因前两年和媳妇离了婚。不如你们见见，要是成了，他有了孩子，你的孩子也有了父亲。”</p> 我微眯着眼，打量了吴太太略带贪婪的眼睛，笑着点了点头。</p> 我记得教授说过。</p> “你是一名天才造梦师，意志力和内心都强大到无人能够企及。”</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4号盒子〈一〉造物主 这是一个关于程序员与俄罗斯套娃的故事。</p> 你有没有做过白日梦？</p> 就比如有一天你走在路上，突然一个瞎眼算命老头，过来跪在你面前，说看到你有帝王之相。</p> 让你某年某月某日某个时辰，去某个地方，召唤出属于你的玉玺。</p> 或者某天，你在过马路的时候，一辆兰博基尼，压双实线，逆行闯红灯，“嗖嗖嗖”地停到你的面前。</p> 几个黑衣人打开车门，对着你三鞠躬，然后说，少爷该去拯救世界了。</p> 如果你想过这些事情，并且发现它们居然实现了，那么恭喜恭喜，你距离上当受骗，仅有一步之遥。</p> 而我现在，就已经迈出了这一步。</p> 这个骗子，颇有演义中描写的那股“浩然正气”。</p> 与他搭话，也不是我的本意——主要是最近我见到他好多次了。</p> 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我正在十字路口等绿灯。</p> 他开着一辆墨绿色小轿车，不断地对着前边的车辆“滴滴滴”。</p> 吵得我心烦意乱，都忘记了接下来要做什么。</p> 第二次相遇的时候，他戴着一顶巨大的草绿色鳄鱼帽子，站在十四楼的楼顶安装新的广告牌。</p> 还用手里的锤子，不断地敲出“哐哐哐”的声音，干扰大家的睡眠。</p> 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这家伙居然在公园“禁止垂钓”的警示牌前，用一根直直的鱼钩，模仿姜太公钓鱼。</p> 面对管理员的疑问，他表示自己并没有实现“垂钓”这种行为，这只是一种行为艺术。</p> 管理员表示非常理解，然后收了他一百块钱的艺术表演场地租赁费。</p> 我怀疑他在跟踪我。</p> 例如现在。</p> 我在地铁站门口，又遇到了这家伙。</p> 他的手里，拿着五十张一块的钞票，到处找人兑换一张五十块的纸币。</p> 这种充满了奇思妙想的反向操作，有人理他才怪。</p> 问题是，他是怎么知道我兜里有一张五十块人民币的？</p> 我等呀等，可他就是不来到我的面前，连我身后那个幼儿园的小姑娘，都被他骚扰过了。</p> 为了搞懂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我决定主动出击。</p> 于是，我一只手攥紧了口袋中的五十块钱，另一只手拽着他的衣领，轻轻松松就把他提到了墙边。</p> “我认识你吗？”</p> 我已经证明自己骨骼惊奇了，也不想看他掏出几本武林秘籍出来。</p> “以后你就认识我了。”</p> 他笑眯眯地回答道：“而且你的骨骼也不是很健康，过多的垃圾食品，让你的身体弱得跟七十岁老人一样。”</p> 我甚至都没往他会读心术那个方向想，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骨质疏松。</p> “跟我来。”他说。</p> 我一走神他就消失了。</p> 我的脑海中，也有一个声音，引导着我在人群中穿行。</p> 等到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我已经坐在他那辆车上了。</p> 就算是对车辆一无所知的我，也能看出这辆车价值不菲。</p> 用我妈的话来说，就是把我卖了，也买不起这辆车。</p> “你不用说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主动开口。</p> 于是，为了不让他猜出来我在想什么，我开始打乱自己的思绪。</p> 小学回家路上认识的可爱小女孩，大学食堂里总是手抖的那个阿姨，异形大战铁血战士，木乃伊占领大东北……</p> 然而，很多时候你越是努力不去想某个东西，它就越会出现在你的脑海中。</p> “你想知道我是什么人。”</p> 他再次读出了我的想法：“做一个自我介绍，我姓朱，前几天你遇到过我很多次了。”</p> 我的脑海中，又开始循环播放起之前看过的防诈骗警示片了。</p> “没错，我是专门来找你的，不过我不是诈骗犯。”他忍不住笑出了声。</p> 跟这种人聊天很有意思。</p> 如果他能读出你的思想，你就不需要做太多的事情。</p> “你的确什么都不用做，这次我是来跟你展示某些东西的。”他说。</p> 对，向我展示一些神奇的东西，然后骗走我兜里的五十块钱。</p> 我一边这样想，一边乐了起来，要是他知道我还欠了三百五十二块的蚂蚁花呗……</p> “我们不谈钱好不好，前两天你在网上看到过一篇文章，我是为它而来的。”他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因为我的不配合。</p> 我在网上看到的文章多了去了。</p> 他要问的，肯定不是奥特家族战斗力大比拼之类的无聊文章，</p> 难道他是想空手套黄文？</p> 于是，我的脑海中开始播放起曾经看到过的不可描述……</p> 顺带着给他脑补了一些马赛克。</p> “不是这个，是另一篇文章，关于程序员的。”</p> 他等我想完之后才发话，看上去有些意犹未尽。</p> 他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p> 前两天，的确刷到过一篇很扯淡的长微博。</p> 该博主信誓旦旦地说，地球是一台巨大的运行程序，上面所有的东西，都是程序员编写出来的代码。</p> 他还列举出了一大堆证据，目的是了证明我们，其实是这个程序中运行的数据。</p> 我记得他说，如果你晚上在楼房里睡觉，听到了楼上滚玻璃球的声音，其实那就是程序在运行时候发出的电流声，只不过白天太吵，这么小的声音被掩盖了。</p> 当时坐在马桶上的我，津津有味地看完了整篇文章，还忍不住在下面发表了我的评论，评论的内容我都记得——</p> “你的说法很有道理，给我编写人生代码的程序员可能是个新手，不然我的人生不会如此艰难。”</p> 可是，这跟我眼前的这个傻子，有什么关系呢？</p> 这个傻子似乎没有意识到我在骂他，他脸上的表情，让我想起来之前一直都觉得很矛盾的四个字——严肃活泼。</p> 这个时候我又开始纠结了。</p> 如果我在脑海中骂他被他读出来了，这算不算背地里骂人？</p> “不不不，不要胡思乱想，我们回到那篇文章中，你觉得这篇文章有道理吗？”他急促道。</p> “当然有道理了，我们本来就是电脑产生的数据，数据可是不会感受到疼痛的。”我胡乱回答道。</p> 他的嘴里念叨着一种很古老的语言——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在说啥，不过书里都是这么写的。</p> 在他念叨完之后，他凭空摸出一把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臂。</p> 鲜血很自然地喷涌而出——跟电视里演的完全不一样。</p> 不过我更在乎的，是他的面部表情——他似乎一点也不疼。</p> “数据是感觉不到疼痛的。”他很高兴我终于走上了正轨。</p> 我在拨打120与逃走之间犹豫不定。</p> 如果这个疯子失血过多而死，目睹了一切的我，似乎是指定嫌疑人。</p> 这已经不是仙人跳了，这是在我怀里塞了一个仙人球。</p> 他再次读出了我的心思，又念叨了几句之后，他的手臂愈合了，之前喷出来的血也不见了。</p> 完美的近景魔术！</p> 我不由得啧啧称奇。</p> “这不是魔术。”他面露愠色。</p> “那这是啥？”</p> 此时，我的求知欲，异常旺盛。</p> 如果你跟我说，存在尼斯湖水怪和神奇的百慕大三角，我可能会质疑，因为那玩意跟我没多少大关系。</p> 但如果你在我面前，把哈士奇变成了萨摩耶，第二天我就开启一项研究，</p> 用三十页论文证明，神农架的野人，其实是长臂猿伪装的。</p> 他似乎对长臂猿情有独钟。</p> 因为我很明显地看出，有一句话在他的嘴边呼之欲出，又被他给咽了下去。</p> “我现在打一个响指，你可以出现在任何你想出现的地方，这样你就知道，这不是魔术了。”他试图再次掌控我们的对话节奏。</p> 我特别兴奋，我早就想去霍格沃茨了。</p> “不可以是虚拟的地方！”他终于发怒了。</p>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们俩所在的这辆车周遭的环境，不断地跳跃着，都是我在紧张中不由自主想到的地方。</p> 让我感到悲哀的是，这些都是我儿时生活的地方，连一个二线以上的城市都没有，更不用说出国了。</p> 看来我就没有这个命，连马达加斯加这样押韵的地方，都想不起来。</p> 话音未落。</p> 不对，是思考还未停歇，我们俩就出现在了新的场景里。</p> 海风从车窗缝里钻了进来，这玩意可是骗不了人的。</p> “这是哪？”我看向车窗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p> “马达加斯加的马鲁安采特拉。”他面无表情地回答道。</p> 这魔术的原理，其实我也能猜出来，车窗外的景色，都是幕布或者全息投影的。</p> 要是我想论证的话，他就会找几个“当地人”过来跟我聊天，</p> 反正我也不知道马达加斯加人说什么话，甚至他可能连企鹅都能给我弄两只过来。</p> 不过，这样煞费苦心地欺骗一个穷逼真的好么？</p> 不对，我很有可能已经被催眠了。</p> 他似乎放弃了说服我的想法。</p> “行了，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在到达捷克斯洛伐克之后，我终于玩够了。</p> “向你证明那篇文章说的是真的，我们都是‘他们’所设计的代码。”他应该是没有料到，我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p> “OK，然后呢？”我问道。</p> 这下子轮到他迷惑了。</p> 或者按照剧本走向，我是应该有更多问题要提出的。</p> 于是，他只好自己解释给我听。</p> “我们所处的，其实是一个类似于‘我的世界’之类的游戏程序，在这个程序之内，我们可以自由运动，但无法摆脱程序所设定的规则。”</p> “我们的所有感官，其实只是代码在运行之后的结果。就比如，长时间不进食会产生饥饿的感觉，遇到喜欢的人会心跳加速，其实都是电流的刺激作用。”</p> “我们在地球上的各种感官，跟电脑中游戏角色，遇到特定指令，做出的反应其实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我们拥有主观意识。”</p> 这下子我懂了。</p> 他想说的，其实就跟我随便挑了一块圆石头把它命名为地球，然后观察上面的微生物跑来跑去，结婚生子是一个原理。</p> “不是你想的那样，只要是程序就有它的运行规律，就会出现各种源代码和bug。”看得出来，他想说出这句话很久了。</p> “你说的是作弊码么？”这下子，我来了兴趣。</p> 这是每一个魂斗罗玩家，学会调三十条命之后，都会拥有的那种戒不掉的快感。</p> “没错，我们顶上的‘程序员’，要确保我们能够自然的存活，但也要保证我们不能接触到程序的源代码。”他很高兴我终于开窍了。</p> “我们顶上？那是谁？”我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看天空。</p> “你可以用任何名字称呼他们，主，上帝，造物主，或者你喜欢的任何一个神仙，你崇拜的任何一个角色。”</p> 他的手上出现了一台电脑，</p> 里边有一个小人，正在管道里跳来跳去：“比如说这个马里奥，如果他有意识，他会感知到，管道就是整个世界，在管道中跳来跳去就是生存规则，吃蘑菇与打怪兽都是他的命运。”</p> “这个跟我们吃饭睡觉是一个原理，或者说，我们也是在游戏中随机生成的‘马里奥’。”</p> 他这个说法，我不是没想过。</p> 但你觉得，自己考试不及格，和真的考试不及格，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你的意思是，在我们之上，还有更加深奥的文明吗？”</p> “不是在我们之上。”他淡淡地说道。</p> 我大惑不解。</p> “如果有一天，你的游戏角色产生了自我意识，你会把它看作比你低一等级的生物吗？”他反问道。</p> 那自然不会。</p> 如果哪天，我阴阳师账号里的大天狗和青灯行说，他们俩要结婚，我可能会友情赞助二十勾玉作为份子钱。</p> 可我不会觉得，两个纸片人会产生自我意识。</p> 顶多觉得网易的策划，又在变着法子圈钱。</p> “可是，如果地球是一个巨大的服务器，我们为什么会登月呢？按理来说，我们飞到大气层就会碰壁，或者干脆穿模了。”我开始理智思考。</p> 随后，不用他解释，我就给出了答案：“没错，地球服务器玩家太多，于是又开了个服务器。一开始只有两河流域这一个服务器，发现玩家太多，就建立了四大文明古国这四个服务器，现在又扩建成为七个大洲服务器了。”</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4号盒子〈二〉开挂 他的表情告诉我，我的答案应该不准确，但是足够说服我自己。</p>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东西的？”我急于听到更多的故事。</p> “我发现了作弊代码，刚才你所看到的那些超能力，其实是我使用了作弊码。也就是说……我改变了程序的运行。”</p> “原来是改变了程序的运行，我还以为你会超能力……”我开始胡说八道。</p> “‘他们’要想让我们发现不了自己是数据的事实，就要让我们永远接触不到自己的源代码。”</p> 他回答道：“每个人的源代码都是不一样的，比如说，某些人的源代码是镌刻在山石上的，某些人的源代码则如水流一般随处流动。”</p> “在他们’的设计中，一个人的源代码，被放在他永远也无法到达的地方。而接触到别人的源代码，对你来说一点作用都没有。”</p> 他一解释我仿佛开窍了：“可凡事总会有例外，对吧？”</p> “没错，历史中有很多人不经意间发现了自己的源代码，但在电脑文明出现之前，他们是无法解释这些现象的。他们可能无意中拥有了某些超能力，并且借助这些‘作弊码’改变了历史的进程。”</p> 在听到这段话的时候，我的脑海里闪过了许多历史故事。</p> 看到他点头，我就知道这其中的一部分人，可能真的开挂了。</p> “总得给个理由吧，为什么要设计这种程序，让我们这些数据出现。”我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是数据这种设定。</p> “你打游戏是为了什么呢？”他反问道。</p> “一开始是为了玩，后来发现被游戏给玩了。”我说道。</p> 随后，我明白了。</p> 如果真的有更高级的存在，设计了地球这个游戏，他的目的肯定也是玩，甚至他可能都没什么目的。</p> 他就是创造了一个可以自我进化的系统。</p> 设定了诸多繁杂的规则，让里边的小人跑来跑去相互残杀，并且以看着他们生存与毁灭为乐。</p> “可是地球已经有几十亿年的寿命了，他们真的这么有耐心吗？”这是我的最后一个问题。</p> “难道整个宇宙，都是用年来作为时间单位的么？蜉蝣的生命周期是一天，也就是说你这辈子活了多少天，就有多少代蜉蝣出生与死亡，对比之下，你还觉得几十亿年很长么？”他不耐烦地解释道。</p> 这下子我彻底相信了。</p> “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要做点什么证明给我看了？然后我再帮你去拯救世界之类的？”</p> 我试图跟对方讨价还价，心中呐喊着世界属于三体。</p> 他自然读穿了我的心思：“你想看到什么发生？”</p> “我既然是程序运行的代码，那我的记忆，应该是被存储在服务器里的，为什么我的很多记忆都消失了？”</p> 我用自己不太灵光的脑子，想到了一个足以推翻他这个说法的证明。</p> “你的记忆从未消失，一直都被储存在数据库里。”他回答道。</p> “那不可能。”</p> 我对此嗤之以鼻：“如果我的记忆始终储存在数据库里，我应该轻而易举就能够把《离骚》背下来，可现在我连第一句都忘记了。”</p> “长太息以掩涕兮。”他说。</p> “哀民生之多艰。”</p> 我不由自主地接了下句：“不对，这句不算。那你能不能消除我的一部分记忆？就当是帮我格式化了一部分数据。”</p> “不能，我消除掉的任何属于你的记忆，对你来说都是不存在的，所以这种做法毫无意义，我无法证明自己可以消除你的记忆。”他反驳道。</p> “你连让我忘掉跟你的对话都做不到，还说我是一串数据。”我坏笑道。</p> “你还记得丽丽吗？”他突然问道。</p> 这下子，轮到我茫然了。</p> 我从穿开裆裤，一路回忆到前天便利店的收银员，没有一个叫这个名字的姑娘。</p> “看吧，我拿走了你关于丽丽的所有记忆。”他回答道。</p> “放屁，我根本就不认识叫丽丽的。”我冲动完之后就后悔了。</p> 这不跟我朋友开玩笑，说让我忘记自己是条狗一个原理么。</p> 如果我说自己不是狗，那恰巧证明我忘记了自己是条狗的事实。</p> “2008年7月9日的晚上，你吃的是什么？”他追问道。</p> 这下子我更加茫然了。</p> 要是我连那玩意都记得起来，不用他说，我自己承认我就是机器人。</p> “之后的2008年8月8日发生了什么你总记得吧？”他问道。</p> 我点点头，不就是北京奥运会嘛。</p> “那会儿你初中，班级后面的黑板报上有一个倒计时。”他提醒道。</p> 没错，那玩意是我们几个组长轮流负责的，每过去一天，我们就擦掉昨天的数字写上一个新的数字。</p> “倒计时三十天是你负责的。”他说。</p>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p> 7月8号，我写的是距离奥运会还有31天。</p> 当时我还觉得有点奇怪，跟我同桌聊了几句才意识到，7月是个闰月，有31天。</p> “2008年7月8号那天，你回去的很迟，因为自行车轮胎破了。”他继续说。</p> 我点点头，那件事我记得特别清楚，车胎被钉子扎爆了，我推着自行车回去，还被我妈数落了一顿。</p> “第二天你是走路去学校的，中午懒得走路回家。”他接着说道。</p> “对，那天中午我是在学校门口的拉面馆里解决的，还吃坏了肚子。”我全都想起来了。</p> 甚至拉面馆老板和他养的那条狗，我都有点印象了。</p> 话说，毕业之后，我大概有十多年没见过那个老板了，还有点怀念在他那碗面里寻找肉末的时光。</p> “那天下午，放学之后你去了哪里？”他问道。</p> “我去找老板要说法去了，我怀疑他的拉面里放了泻药，因为下午上课我一直肚子疼。结果老板给我吃了止疼药，还送了我两个茶叶蛋。为了回礼，我就给他的狗买了两根火腿肠，我记得当时我还问过那条狗的名字。”</p> 我越说越害怕。</p> 因为我清清楚楚地记得，老板说那条狗的名字就叫“丽丽”，是他的女儿起的名。</p> 而2008年7月8号这天，我因为肚子疼，晚上只吃了两个茶叶蛋。</p> “你的记忆，完完整整地储存在你的数据库里，你什么都没有忘记，只是检索文件有些麻烦而已。”他淡淡地说。</p> 我却淡定不下去了，疯狂为自己的记忆做出解释：“这只是偶然而已，那段时间正好跟奥运会有点近，那天我拉肚子，是特殊情况。”</p> “那么，7月9日你是在家里吃的饭，你妈妈因为你前一日肚子不舒服，于是……”</p> “她给我做了我最喜欢的饺子，那天晚上，我吃的是中午剩的饺子。”我自己说出了答案。</p> 并且开始相信，在他的引导下，我的确可以想起任何一天我吃过的饭。</p> 甚至，我开始怀疑，这些记忆，就储存在一个个以日期命名的文件夹里。</p> 而我正在做的，就是在这些文件夹里，检索出关键词。</p> 那么，他有读心术，就说明他可以读取我的文件夹？</p> 他坐在我对面淡淡一笑，并没有说话。</p> “教练，我想学这个。”我厚着脸皮说道。</p> “这就跟玩游戏输入作弊码一样，只要你找到了自己的源代码，你就可以随意更改这个世界关于你的规则。”</p> 可能是他在说话过程中，读取了我脑海中比较龌龊的想法，</p> 说完之后他又加了一句：“当然，如果你引起了太大的动静，被‘他们’看到之后，会自动修复你这个bug。”</p> “什么叫引起了太大的动静？”我好奇道。</p> “想一想，那些开挂的人为什么会被封，因为他们影响了游戏的平衡，对你来说同理。”</p> 他扫了我一眼：“如果你明天带着一箱子钱，收购了五角大楼，对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不公平的。”</p> “那我要怎么做？”</p> 初中的生理卫生课，我都没有这么认真过。</p> “首先，你要找到关于你的源代码，它就放在你永远也不会去的地方。”他说。</p> “月球？”我猜测道。</p> “不，这个你是有可能去的，因为航天技术的发展，足够支撑你到达月球。而你在诞生的时候，是有亿分之一的几率成为宇航员的。”他很认真地分析道。</p> “那我在诞生的时候，成为地球首富的几率呢？”我好奇道。</p> “零。”</p>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所以，源代码会被储存在一个你主观上不可能前往的地方。对于月球，你的内心是存在渴望的，或者说，在某一瞬间，你希望自己能够登上月球。”</p> 这下子我懂了。</p> 同时，我的心里也排除了南北极，和我们之前去过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p> 但就算是这样，依旧剩下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等着我去探索。</p> “你主观上最害怕的东西。”他补充了一句。</p> 不知道为什么，我天生怕鳄鱼，怕的不要不要的那种。</p> 我相信很多人都有这种恐惧。</p> “巴布亚新几内亚，人称鳄鱼之国。”再次看穿了我的想法，他给出了答案。</p> 虽然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个知识，但有生之年，我肯定不会去这个国家。</p> 就算是把我绑架到那里，看到“鳄鱼之国”这四个字，我也会当场自杀。</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4号盒子〈三〉游戏结束 而现在，就算是知道我的源代码在那里，我也不想去那个地方。</p> “皮金语，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官方语言之一。”他继续介绍到。</p> “皮筋语？是我小时候跳皮筋时唱的那些歌谣吗？”我好学道。</p> “学不学在于你，学会了之后，你就可以随心所欲了。”他抛出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鱼钩。</p> “那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问最后一句话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p> 我可是看过无数本的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相信有因必有果。</p> “等你学会了再说吧。”</p> 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本辞典。</p> 讲真，我发现一门新的语言，也没有那么难学。</p> 举个例子，如果十七岁那年，有人跟我说，考上七百分就可以跟石原里美结婚。</p> 现在，我说不定已经出现在，清华大学优秀返校毕业生的名单上了。</p> 而随着我不太标准的读音发声，某些神奇的事情，也渐渐的发生了，如我所料。</p> 比如说，如果我读出一个译作“时间”的皮金语单词，我的眼前，就会出现一个类似于视频网站的时间轴。</p> 而我可以自由选择的，是这条时间线上的“倍速播放”，让时间流逝的超级快，或者无比缓慢。</p> 我学会的第二个单词是金钱，真的就跟输入了作弊代码一样。</p> 我可以选择自己的口袋中出现多少金钱，遗憾的是，我的口袋中塞满了巴布亚新几内亚基纳，也就是这个国家自己的货币。</p> 而目前我的词典中，并没有发现单词“人民币”在这个国家的读音，不过这种基纳的汇率，貌似挺高的。</p> 然后，瞬间移动的作弊代码，是皮金语单词“移动”。</p> 不过，后面要加上你想去的地方，不需要你念出这个地方的名字，只要脑海中想一下，就可以出现在新的地方。</p> 在学会隐身之后，我真正成为了一个超人般的存在。</p> 不过我始终记得他跟我说过的话：一旦我做了太出格的事情，我会被程序员当做bug消除。</p> 目前，我使用过的最过分的作弊代码是“食物充足”。</p> 这些食物我还不能送给身边的穷人，因为他们吃不惯巴布亚新几内亚的食品。</p> 在一次又一次的练习中，我变得越来越熟练了。</p> 一开始，我还需要结结巴巴地大声喊出那些单词，才能实现我的愿望。</p> 现在，我只要在心底思考那个单词的读音，就能够得偿所愿了。</p> 偶尔一两次我在睡梦中醒来，发现身边居然躺着一只北极熊，看来我说梦话的习惯要改一下了。</p> 有的时候吧，人生真的就像一场游戏一样，有的人会沉迷，有些人会玩腻。</p> 而我，时时刻刻担心因为开挂被封号。</p> 慢慢地我想通了，《桃花源记》里的那个南阳刘子骥，并非“未果，寻病终”。</p> 梁山伯和祝英台，也不是因为得罪了作者，而变成蝴蝶的，如此云云。</p> 当我再次玩够了的时候，我的导师，那个神秘的他，依旧没有出现，兴许他开挂被封号了也说不定。</p> 我试图全世界找他。</p> 但这是徒劳的，一个刚刚创建游戏角色的渣渣，是无法单挑满级大佬的。</p> 甚至我连他为什么会找我这个嘴强王者，也不清楚。</p> 我还尝试过，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其他人。</p> 可是我没有那种口才，我也不能随随便便把自己的超能力，展示给陌生人看，这会引起他们的恐慌。</p> 我试图让他们寻找到属于自己的源代码。</p> 可我又怎么会知道，他们是害怕蜘蛛多一点，还是害怕私房钱多一点呢。</p> 在一次又一次被人当成傻子和传·销之后，我终于放弃了这种念头，成为了一个保守的开挂者。</p> 但是这种孤独感，这种有钱不能炫耀的悲哀，真的会逼疯一个人。</p> 于是，某一天，我开始尝试连接整个服务器，与上面的“程序员”沟通。</p> 该怎么刺穿这个次元壁呢？</p> 这个我也没什么经验，反正不能全服喊话。</p> 要是全世界都听到了我的声音，那我的号就真的没了，我又不是氪金玩家。</p> 我尝试过让天上的云彩，组成奇怪的单词与符号，以此来吸引上面人的注意力。</p> 我又想过引起雪崩、海啸等一系列非自然的自然事件，来提醒程序员，这个服务器出现了网络波动，但这些都无济于事。</p>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把全世界的核武器，都弄到我身边来，搞一场自然界最大的烟花盛会。</p> 可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三十二秒，因为“核武器”这个单词，实在是太难学了。</p> 不过，我更愿意相信，我本质上是不希望，地球上有任何一个人，因我而受伤的。</p> 说起受伤，我已经很久不知道什么叫作疼痛了。</p> “健康”这个单词可不是白学的，我现在基本上就把它挂在嘴边。</p> 长久以来的骨质疏松也治好了，遇到事情也不再焦虑了，保健效果堪比脑白金。</p> 又是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我甚至已经忘记了正常生活是什么样子的，现在的我，更像是一个在游戏世界里被抛弃的存在。</p> 我无法跟别人炫耀自己有多牛逼，也不敢把自己的超能力，暴露在更多人面前。</p> 甚至我都没法让自己变得太过富裕，我怕自己造出太多金钱，引起这个世界的通货膨胀。</p> 继而让程序员注意到，这笔来路不明的巨额财产。</p> 现在的我，一边想着如何让更高等级的程序员，发现人畜无害的我。</p> 一边又担心，我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之后，会被他们秘密清除。</p> 我越来越喜欢打游戏了。</p> 因为我发现，我的作弊代码，在这些游戏中是不管用的。</p> 在绝地求生里，我喊出自己想要的武器，只能让现实中自己的脚下，出现一把真正的加特林，并不能让我在游戏里更快地搜到武器。</p> 要想成功吃鸡，我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充钱才能变得更强。</p> 在VR游戏里，我完全失去了自己的超能力，也只有这段时间，我才能做到真正的“脚踏实地”。</p> 但玩着玩着，我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召唤出某些东西来。</p> 同理，现实中，我是那个一秒就可以传送到富士山，看日出的优秀青年。</p> 但在《只狼》里，我还是得一遍又遍地看着屏幕中的“死”字，无能狂怒。</p> 甚至，在打某些游戏的时候，我还不敢说脏话。</p> 天知道我在口吐芬芳的时候，会不会来一两句标准的巴布亚新几内亚脏话，让跟我对线的玩家，大意失亲妈。</p> 终于，那天我在打英雄联盟排位的时候，被补位到了辅助。</p> 抱着给队友惊喜的想法，我点开了琴瑟仙女，这个以前从未用过的新英雄。</p> “只有你可以听到我的声音，召唤师。今天，我们演奏哪首曲子呢？”</p> 每个英雄被选中的时候，都有一句专属的选中台词，这是琴瑟仙女娑娜的语音。</p> 我愣住了。</p> 一直以来我都忘记了一件事情。</p> 那就是，在游戏中的任何角色，都是没有办法接触到其他人的源代码的。</p> 或者简单点来说，“朱”又是怎么会知道，我的源代码就是巴布亚新几内亚语的呢？</p> 就算有一天，我的斗地主账号有了自己的意识，它也只能给自己充上十万八千个欢乐豆，跑去跟别的账号，明牌玩“十七张牌你能秒我”的游戏。</p> 它怎么可能让别的账号也开挂呢——他根本不知道别人密码的呀。</p>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我遇到的那个“他”，就是设计我这个代码的程序员本人？</p> 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p> 程序员让自己设计的游戏角色，接触游戏的源代码，是希望这个角色从中产生某些想法吗？</p> 还是寄希望于这个游戏中的角色，能够自己从游戏中挣脱？</p> 就目前来看，他的确在有意无意地引导我做这些事情，让我用各种方法，接触比我等级更高的程序员。</p>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p> 如果，比我们更高等级的“他们”，这些设计了地球这个游戏的程序员，“他们”也是被设计的呢？</p> 如果“他们”活在更高等级的游戏中，由再高一级的程序员，来控制“他们”呢？</p> 他是不是希望，从我这里，找到突破游戏世界的方法。</p> 以此来让自己，也脱离自己所处的游戏世界？</p> 当我这个想法诞生的时候，他终于出现在了我的面前。</p> 我苦苦寻找了那么多天的他，再次出现却没有让我感到惊喜。</p> “恭喜你，当你有了这种意识的时候，你已经和我们同一等级了。”他面带微笑，看上去非常欣慰。</p> “所以，我真的是被你创造出来的数据？”我惊恐道。</p> “没错，那天你在网络上抱怨，说我在你的人生中加满了苦难的时候，我就决定以玩家的身份，跟你见面了。之前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真的很抱歉，可是程序就是这样充满了随机性，我也没有义务让你的生活变得舒服一些。”他略带歉意地回答道。</p> “于是，你选择在我准备自杀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地出现，阻止了我的自杀……”我喃喃自语。</p> “这算是对你的一点补偿吧，你这种出现自我消除意识的数据，是最好的实验对象。就算抹除你的数据，对整个世界程序的运行，也没有太大的影响，所以我被允许把源代码暴露给你，借此来观察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他很有耐心地解释道</p> “你们在监视我们，如果他们在监视你们一样。”我缓缓说道。</p> “没错，你们这个世界不也有这种游戏么，叫作什么来着？哦对，《模拟人生》，你们已经有了初步搭建一个世界平台的想法了，我相信过不了多少年，你们也会做到和我们一样的逼真程度。”他回答道。</p> 我预感到了不妙。</p> 在接触到程序员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我要被清除了，因为我是不可能请古尔丹到我家喝茶的。</p> “还是很遗憾，你没有找到摆脱我们的方法，这次我们的实验失败了。”</p> 他看起来有些不甘心：“不过没事，我们有几十亿个这样的‘地球’系统，无数次的模拟之后，总会找到的。就跟你发现的一样，我们在自己创造的游戏世界中做实验，更高等级的他们，是无法知晓我们在做什么的。”</p> 我在心里默念着自己产生过无数次的想法，开启全服喇叭。</p> 向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广而告之我的发现，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其实只是一组又一组数据。</p> 至少，要让他们活得明白一些。</p> 可惜这次，我的超能力失灵了，不是我没有学会那句话，也不是我的发音不标准，而是，他们关闭了我的权限。</p> “至于如何处理你，我猜你自己也知道了吧。在我遇到你的时候，你正在因为自己贫穷，而想方设法离开这个世界。现在，让我满足你最后的这个期望吧。”他招了招手。</p> 一串单词出现在了我的眼前，那是我之前无数次绕开的单词，也是我最不想学会的一项超能力。</p> 皮金语的“死亡”。</p> 当我看到这个单词的时候，我的内心，就自然而然地把它读了出来，这个作弊码，也在这一刻成功生效了。</p> “是否格式化？”</p> 他在“是”的选项上，轻轻地点了一下。</p> GAMEOVER！</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5号盒子〈一〉地球最后的七天 公元3999年12月24日，联邦政府宣告，地球将在3999年12月31日24时，准点与彗星相撞。</p> 末日即将到来，地球只剩最后七天时间。</p> 而我只剩六天。</p> ……</p> 末日前六天——</p> 我出狱的那天，是个再平常不过的雨天。</p> 狱警递给我一把伞，我撑伞走近真实的雨中。</p> 托现代科技的福，人类可以造出仿若天空的穹顶，将恶劣天气都阻挡在外，监狱也不例外。</p> 早在末日宣告来临之前半月，联邦政府就已经下令，去除各种过度使用的科技。</p> 由此，我在狱中近七年来，第一次听见雨声。</p> 犯人们初时都很惊奇，没过几天，便觉得这雨声恼人了。</p> 更难以置信地听说，雨季已经缠绵了半年之久。</p> 直到末日宣告来临，才知晓联邦政府的种种苦心。</p> 而漫长的雨季，则是末日再明显不过的一种讯号。</p> 我的父母，都在第六十七次世界大战中丧命。</p> 据说，那时候我才三个月大，此后联邦政府成立，我的日子一直到十八岁都还算顺遂。</p> 曾经我想过很多次，出狱后该如何如何。</p> 但现在四十六亿岁的地球，和二十五岁的我，一样都只剩下六天，我独自感慨了一会儿，才惊觉自己已经无处可去了。</p> 幸亏只剩下六天，我还可以选择回乡，打发最后的时光。</p> 我缩在有轨列车靠窗的一角，闻着空气里特有的闷热气味，听着雨水一遍遍打在车厢上。</p> 到处都是人，车厢内熙熙攘攘，车厢外田埂上冒雨步行的人群，则更加少见。</p> 我怔怔出神，对面年轻的妇女，一边安抚着怀中吵闹的婴孩，一边怅然地说：“就快要末日了，大家都想和所爱的人在一起。”</p> “所爱的人？”我顺着她的话说：“是谁？”</p> “是我的丈夫。他一直都在戍边，即使这种时候了，还是没有假期，只好我过去。”</p> 她羞赧一笑，我点了点头，她问：“你呢？”</p> “我？我没有。”</p> “我不信。”她说话间，有女子特有的狡黠，令我想起灵婷。</p> 过去，灵婷也常用这种表情和我说话，我一时恍然。</p> 她好似抓住了破绽：“还说没有，你在想谁？”</p> 我和灵婷已经七年没见了，或者说出事之后就没有见过。</p> 我如实相告：“我经历了七年的牢狱，实在没有可想的人。”</p> 她“啊”了一声，说不上是惊讶还是遗憾。</p> 停顿了两秒，她换上一副非常体面的语气：“你长得好看，总会有人想着你的。”</p> 也许这就是她和我搭话的初衷。</p> 学生时代，我的确经常因为不错的外貌，而收获议论。</p> 但此刻，我看着自己在车窗上的倒影，却觉得与好看相去甚远。</p> 太颓唐了，每一寸都在提醒着我，过去的不会回来了。</p> 我勉强回以一个笑容：“谢谢。”</p> “不管怎么样，反正地球都要毁灭了，你上了车，就有想去的地方。有什么不甘的、遗憾的、愧疚的，都去试一试吧。”</p> 我的心，忽而颤抖起来。</p> 我又想起了灵婷，想起她最后一次见我的表情。</p> 不甘的、遗憾的、愧疚的。</p> 那时候我仓促的转头，只是轻轻一瞥，我以为我忘了。</p> 我从来都没有忘过。</p> 十八岁的梦想，十八岁的灵婷。</p> “灵婷啊？她早就走了，好像出了什么事情吧，我记得那时候快高考了，听说她成绩还不错，就这么走了，到现在有七八年了吧，早不知道去哪儿了。”</p> 我被拒之门外，一时竟然不知道是什么感觉。</p> 牢狱之中的七年，我刻意不去想起她。</p> 但直到我敲开这扇门之前，我都觉得她应当过的不错。</p> 毕竟她当初成绩那么好，前途一定是一片灿烂的。</p> 她可能会不住在这里，会走的很远。</p> 但没想到，她根本没有参加高考。</p> 那件事——出了那件事，原来我的人生，她的人生，都被改变了。</p> 可是那件事明明和她无关，她为什么会受到影响？</p> 灵婷和我一样，都是第六十七次世界大战中，幸存下来的孤儿。</p> 我在旧址问不到她的去向，只好去学校试一试。</p> 学校和记忆中并没有什么区别，学生正在上课，朗的读书声就在耳边，还有操场上的哨声，依次划过我的耳膜。</p> 我很容易想起和灵婷一起读书的过去，也许还有容仙。</p> 班主任还记得我，他长长的打量我，使我羞愧地低下了头。</p> 其实他对我不错，对灵婷更是好。</p> 听我说明来意，他叹了一口气，先问了我一个问题：“易流，那天晚上，你和容仙到底是怎么回事？”</p> 听得出来，这个问题，在他心里压了很久。</p> 我感谢他的用心，却只能默然：“老师，就是我向执法者交代的那样，我和容仙玩闹，失手将她推下了台阶。”</p> 学校后方有一处荒弃已久的高台，容仙就是从那里摔了下去。</p> 时隔八年，我还能记得她那时惊恐的表情。</p> 她伸手想抓住我，我慢了一步，由此酿成大错。</p> “你们一直关系不错，怎么会出这种事，而且你们一直都是三个人一起玩的，为什么那天晚上，灵婷不在？”</p> “灵婷在学习，她一心想离开这里。”</p> “你……”</p> 班主任不住地摇头，我看见他顶上花白的头发：“那里没有摄像头，一切都由得你说，可是到了现在，你还不肯说实话么？”</p> “到了现在，纠结这个还有意义么？”</p> “怎么没有？”</p> 班主任大痛：“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孩子，灵婷更是我教书几十年遇见的最优秀的学生，结果一夕之间，变成了这样。容仙家里干预了你的判罚，报复了灵婷。”</p> “报复灵婷？”</p> 我全身汗毛竖立，难言怒气：“凭什么！”</p> “凭容仙死了！我早就说过，不要和容仙一起，你们不听，酿成这样的恶果。”</p> 班主任连咳几声，恳切地看着我：“灵婷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我更不信我看错了人，到底是怎么回事？”</p> “她……她喜欢我。”</p> 隔了这么久，还是令我很难说出口：“还有……”</p> ……</p> 末日前三天——</p> 绕城是我从来没有来过的城市，老师告诉我，灵婷在这里。</p> 家乡离绕城不远也不近，坐车大概需要十二个小时，可以夜起昼达。</p> 我多耗了一天，只因为没有立刻出发。</p> 我该来见她么？</p> 灵婷本该有很好的未来。</p> 临行前，我回到过去的教室，学生们已经下课了，课桌的摆放，和七年前并没有什么变化。</p> 我在讲台驻足，仿佛还可以看到旧日，灵婷坐在角落里，奋笔疾书的样子。</p> 她写字的时候，头习惯比别人更侧一点，脸上细小的绒毛，在阳光下会很明显。</p> 我总是提醒她，这样对脖子不好。</p> 灵婷只是笑笑，听得多了，有时也会故意不理我。</p> 后来，容仙加入我们，就会扬着头说一句有什么要紧的。</p> 她个性张扬，和温柔沉静的灵婷完全不同。</p> 灵婷没什么朋友，我和容仙算是她最亲近的人，她必然受到了很大的打击。</p> 灵婷在高考之前不告而别，老师从未放弃寻找她。</p> 直到三年前元旦，灵婷发来视频信，告诉老师她一切安好，请老师不要再挂心。</p> 虽然灵婷没有留下任何有关自己的讯息，老师还是从视频的背景中比对出了，灵婷就在绕城。</p> 绕城，一个与灵婷过去的航天梦想，截然无关的城市。</p> 灵婷会在每年元旦，给老师送上新年祝福。</p> 但今年来的奇怪，最近的一封在十天之前，正好让我们确定灵婷仍在绕城。</p> 总共四封视频信。</p> 我全都看过，她瘦了些，脸上有一道我从未见过的陈年的伤疤，横跨整个脸颊左侧。</p> 我站在绕城的大桥上，身后是来来往往的车辆，眼前是濛濛雨幕之中大片的城市。</p> 灵婷在这里出现，漫天的水汽，把她的刘海粘成一条一条的。</p> 那时候她应该在等车。</p> 我沿着大桥慢慢行走，公交站就在刚下桥的位置，好几路公交。</p> 我内心仍在见于不见之中挣扎，想见，又怕相见。</p> 这时候有公交车到站了，整个公交车站就我一个人，就在车辆再度启动的当口，我上了车。</p> 只是一个很随便的决定。</p> 但人生，就是很多的随便促成的巧合，我丢下硬币，看到车上不多的乘客。</p> 那个女孩坐在车厢的后排，和她读书时，教室所处的位置很像。</p> 我在摇晃的车厢中前进，踉跄地向她走去。</p> 两个人的座位，她看着窗外，却没有紧挨着窗户。</p> 感受到陌生人的靠近，她倏尔回头，我看清她脸上的伤疤。</p> 灵婷。</p> 车上还是颠婆，经过红绿灯时的一个急刹，她手里的东西掉了下来。</p> 我捡的比她更快。</p> 她伸空了手，讪讪地说了一句“谢谢”。</p> 目光相触的时候，她有一刻突兀的惊讶。</p> 然而这惊讶，就如同落进河流中的雨水，片刻，即消散无形。</p> 灵婷没有认出我。</p> 我的确和七年之前变化的有些大了。</p> 即便不是我，换作灵婷，若不是我看过她在视频信中的样子，也不能立刻认出她。</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5号盒子〈二〉最后一天 不知怎么的，我像是松了一口气，挑了灵婷身后的位置座下。</p> 她还是和学生时代一样，喜欢扎一个马尾，又或者她还保持着学生时代的特性。</p> 我想起她刚刚掉下的纸张，那是几张法学的资料。</p> 灵婷从未表现过，对于法学的热情，我在记忆中苦苦搜寻，仍只能记起灵婷对于航天的热爱。</p> 她惯常沉默，似乎有助于她的思考。</p> 很少有女生，会真心热爱理工科一类的东西，所以我印象更加深刻。</p> 而灵婷虽然字写得不错，却总说自己看字头疼，以后一定不要再长篇累牍。</p> 那时候真的很好很好的，十八岁，所有的未来都可以期待。</p> 怔仲之间，公交车再一次到站，灵婷的头发，扫过我抓紧前座的手背，就像年少时的心动。</p> 那时候我并不明白，就像此刻我不明白，是不是该跟她下去。</p> 说到底，我还在退缩。</p> 雨又下大了，即使我贴着窗户，也看不清外面的世界。</p> 灵婷瘦小的身影越来越小，再过一个转弯，就彻底看不见了。</p> ……</p> 末日前两天——</p> 这一天，我做了一个梦。</p> 梦见的是七年前的灵婷，她脸上的伤疤在流血，看起来非常可怖。</p> 她眼神空洞地问我：“易流，你为什么不帮我？”</p> 我很想帮她的，着急地向朝她奔去。</p> 但是执法者把我死死按住，我抬起头，又看见容仙的脸。</p> 她对我说：“你还不承认么，什么一起长大的情谊，什么看她孤单可怜，你分明就是喜欢她！”</p> 我惊醒，神志未定之中，呼呼地喘着气，脑子里却只剩一个念头：我要找到灵婷。</p> 外面的雨更大了。</p> 我对着镜子，把自己好好看顾了一下，还是一出门，就被飘摇的风雨吹垮了发型。</p> 我要到大桥边去。</p> 但是我在楼下等了半个小时，也没有等到可以乘坐的计程车。</p> 商场外的大屏，正在播放联邦政府的最新决定。</p> 为了更多人可以享受最后的时光，所有的城市服务，都将在最后一天停止。</p> 我看着街边众多闭门的商铺，内心只得苦笑。</p> 阖家团圆是大多数人的渴望，甚至不需要联邦政府规定，已经决定好最后的时光该如何度过。</p> 城市公交虽然没有停止运营，但是拉长了间隔时间，我估算了一下时间，决定边走边等。</p> 这是灵婷待过至少三年的城市。</p> 没有亲戚，没有朋友，连引以为傲的学习能力，都没有文凭作为保障，我不知道灵婷这几年是怎么活下来的。</p> 昨天她手捧法学资料，即使末日将至，也没有停下学习的脚步，灵婷有她的倔强。</p> 但是我没有想到，今天我没有等到她。</p> 天似乎一直没有亮过，下着雨，阴沉沉的。</p> 后来则是真的暗了，城市的霓虹慢慢消散，真正像极了铜墙铁壁所筑的野兽。</p> 我用了很久才接受这个事实，末班车离我远去，明天也不会再来了。</p> 不会再来了。</p> 恐惧几乎将我的五脏六腑骇穿，原来真的到了极端的时刻，才多么害怕会再也见不到她。</p> 我在无人的街道穿行，唯有远处住宅楼万家灯火通明。</p> 我不由得想，会不会有一盏属于灵婷，她过得好不好？</p> 可是我清楚的记得，她浆洗的发白的衬衣，她的神情里，有驱散不开的忧愁。</p> “易流。”</p> 我整个身体都僵住了，迈不开步子，也动弹不得，听到自己的名字再一次被唤起。</p> “易流，我知道是你。”</p> 我根本不知道该作出什么表情，来应对这一刻。</p> 难以置信之后，巨大的喜悦像海浪一样冲垮了我。</p> 我回头，喉结来回滚动了几遭才开口，出口却是狼狈：“你怎么……”</p> 灵婷没有带伞，全身都湿透了，怀中仍然死死抱着一沓资料。</p> 她抖得厉害，死死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我赶紧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才发现她在哭。</p> 泪水混在雨水里，她睫毛垂下如濒死的蝴蝶。</p> “怎么不带伞？”</p> 灵婷把衣服塞回给我，错过我身边头也不回地走了。</p> “灵婷！”</p> 我急急跟在她身边，费力地为她撑着伞。</p>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为什么会叫出我的名字。</p> 但是灵婷看起来很生气，无论我怎么叫她，都不肯给我一点点回应。</p> 灵婷的脚步很快，我用尽全力才没有被她甩开。</p> 我们走的很远，至少有一个小时，两个人都已经湿透了。</p> 我随她走进七拐八弯的巷弄，连路灯都是一闪一闪的，我满心跟着，差点一头撞上灵婷的后背。</p> 我这才意识到，这是灵婷居住的地方。</p> 灵婷背对着我，极力收紧的呼吸声出卖了她。</p> 而她仍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原来你已经出来了。”</p> 我想起那封来早十天的视频信，也许不是偶然。</p> “昨天在车上遇见的人，我不是没有认出你，我只是不信，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p> 灵婷突然回头，逼视着我的眼睛：“既然你来了，不如告诉我答案，你和容仙究竟是怎么回事？”</p> 我说不出来。</p> 原来她依旧信任着我。</p> 我的内心五味杂陈，这件事应当成为我和灵婷之间永远的秘密。</p> 我的沉默触怒了她。</p> 灵婷的声音在颤抖：“八年前，也是这样的雨夜，这样的旧楼，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是不是！”</p> 这不是一个问句，她也不需要答案，灵婷将手中的资料愤愤掷下。</p> 她在雨中一路穿行，宁愿自己淋雨，也要护住这些东西。</p> 我赶紧去捡，却在纸张上看到自己的名字。</p> 这时候，零点的钟声敲响了。</p> ……</p> 末日前二十四时——</p> 我的手为之一顿，脑袋里有一瞬间的空白，而后热血慢慢涌入身体，我像是才明白了这段钟声的含义。</p> 最后一天了，而灵婷已经不见了踪影。</p> 那是横亘在我和她之间的伤口，却不想被她亲手撕开。</p> 我把散落在地上的纸张捡起，看清她这些年为我所做的努力。</p> 那是关于我的上诉书，包括量刑过重，包括案件存疑，所有她能为我做的努力，都做过了。</p> “灵婷。”</p> 我敲响了她的房门：“我们聊聊。”</p> 门内无声，我的心狠狠抽痛。</p> 此时此刻，我才惊觉，可能会来不及。</p> 我深深吸气，发现还是不能如面对老师那般轻易放松：“灵婷，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想让我知道这件事情。”</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5号盒子〈三〉不过如此的末日 门被她用力拉开，她湿透的头发还在往下淌着水，眼睛一片腥红，但是没有泪。</p> 她就那么看着我，像对峙的兽类：“我经历过，我不怕。”</p> 过去的灵婷，一直柔弱。</p> 我不知道是时光改变了她，还是我从未了解过她。</p> 这件事情，根本无从开口。</p> 我慎重斟酌着用词：“那段时间，你莫名其妙丢失的笔，被撕烂的书，学校里传起的不好的流言……都是容仙做的。”</p> “你果然知道。”</p> “我不知道。”</p> 我只想到那最重要的一件事情，隔了七年，容仙的冷笑，又一次浮现在我耳边。</p> “我只是隐隐约约猜到了，所以约她在那里见面。我质问她，她却告诉我，就在不久前，雨夜，暗巷，因为她说自己生病了，我送她去医院，所以没有送你回家，你就……我根本没想到，她会做到那一步。”</p> “所以你就把她推了下去。”</p> “不是！”</p> 灵婷的冷静，令我害怕，明明她才是受伤害最深的人。</p> 我强迫自己，再度回忆那一天晚上的情形：“我叫她停手，不能再这么做，她却……”</p> “她却要求你喜欢她。”</p> 像是被揭开了最后一层掩饰，脑海中浮现的，是容仙最后纠缠的疯狂。</p> 太不可理喻了，我是为了挣脱她，才推了她一把。</p> 大错就此铸成，我徒劳地张着嘴，只能机械地说：“对不起。”</p> “你不用说对不起。”</p> 一切都如她所料所想，终于得到了答案，她看起来有些累了：“校园暴力。容仙家里要求高，她一开始接近我，就是因为恨我。喜欢你，不过是相处之中的意外，不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你不用觉得内疚。”</p> 灵婷甚至挤出一个笑容：“反而是我对不起你，你中止了我的噩梦，却赔上了自己的未来。你那么好，本来不至于如此的。”</p> “老师说的对，容仙张扬肆意，和我们不是一路人，本就不应该玩到一起去的。”</p> 那是灵婷最最落寞的少年时光。</p> 我还记得容仙出现时，她怯怯不显的真实快乐，那是长久寂寞之中的唯一馈赠，却是藏毒的蜜糖。</p> 即使现在可以轻轻提起，她也必然从未忘记。</p> 这样的真相，甚至比容仙对她做的所有恶毒的事情加在一起，还要令人绝望。</p> “你呢？”我小心地问：“你为什么会知道？”</p> “容仙出事之后，身边的那些杂音都消失了，我想一想，就明白了。”</p> 时光消散了灵婷的大悲大喜，她只是在叙述：“但这明白不是确认。我找上门去，容家说我侮辱她们的女儿，可我一看她们的态度，就真的不会有差了。”</p> “那时候，容家打伤了你的脸？”</p> “所以我一直纠缠不休。”</p> 灵婷再度抬头看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一个公道。”</p> 渺远的光，在此刻闪烁过她的面容，尖锐而突兀，狼狈又自伤。</p> 她仍旧直勾勾地看着我，我感到不安。</p> 也就是这时候，她转身了。</p> “灵婷。”</p> 我拉住她的手，动作比理智走的更快。</p> 她不愿回头。</p> 我嗓子发干，还是小心翼翼地说：“我可以喜欢你么？</p> 这时，一道闪电闪过，紧接着是炸开的响雷。</p> 天边的雨，在窗户上打的噼里啪啦地乱响。</p> 灵婷想要抽回手，我死死地攥住。</p> 她的身影隐在黑暗之中：“你说什么，我听不见。”</p> 我脸上发烫，像是烧着了，鼓足勇气才能告诉她：“我喜欢你，灵婷。”</p> 到这个时候，才真正发现的事情，也害怕，不说就会来不及。</p> “当然，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我心里好乱。</p> 甚至恼怒于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我只是想告诉你，而你是自由的。”</p> “我喜欢你。”</p> 外面的雨声太响了，我本能地接口：“你说什么，我听不见。”</p> 说完才反应过来，以至于触电一般的丢开了灵婷的手。</p> 这下可不得了，我赶紧再去抓。</p> 灵婷却两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岔开了话题：“饿了么，我去煮面，一起吃一点吧。”</p> 客厅的钟，还在分秒不差的走动，我盯着它看了很久。</p> 好似七年的时间，都浓缩在这从不停歇的循环中，转眼就到了现在。</p> 算起来，我们都不再年轻了。</p> 可是我转念一想，又不过二十五岁而已。</p> 灵婷把面端上来，热气腾腾地：“你在想什么？”</p> 我如实回答：“没想到一切能这么顺利。”</p> 事情发生的时候，当真和天塌了一般严重。</p> 后来，我锒铛入狱，便想着此生都不要再提及真相，不要叫她知道伤害，不要叫她伤心难过。</p> 哪怕漫长时光之中，我明白了自己的内心——原来我这般在意她，我爱她。</p> 年少时的感情，就像自由生长的野草，杂乱无章，从不分明。</p> 即使容仙质问我时，我第一个念头也是否认，却从来不愿去认真思考因果。</p> 末日无悔，一切都已太晚，又所幸都还来得及。</p>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灵婷，想着错过的时光，只想多看她一会儿。</p> 她却不自然的别过脸去：“我很丑吧。”</p> “不会。”</p> 我摸上她的伤疤，说一句好话：“和从前没什么分别，否则也不会一眼就认出你。”</p> 灵婷面色微动，嘴上却说：“多亏了末日。”</p> “最近的视频信，是你算着时间故意传的。”</p> 我为她细腻的心思感慨，又有不解：“你抱着法学的东西到处跑，今天明明晚了，为什么又出现了？”</p> 灵婷神色一黯，隔了一会儿才说：“这些年就留在这里，自学了一些法律，搜集了一些资料，想要一个公道，但是……很难的。”</p> “第一天碰见你，我并不是十分确定，总觉得自己看错了，最后一天所有的工作都会停止，我心神不定，我不甘心。”</p> “所以，你一直等到了政府大楼下班。”</p> “是等到了大楼一个人都不剩了。”</p> 灵婷苦笑：“本来怨恨上天，要我带着遗憾毁灭，还好遇见了你。”</p> 若不是十足的坚持和苦心，我们就会擦肩而过。</p> 我久久说不上话。</p> 想要摸摸她的头发，又觉得愧疚。</p> 还是灵婷自己开口：“幸好重逢了，你在我身边。”</p> ……</p> 末日前十个小时——</p> 这一觉睡的绵长，却是从未有过的安稳。</p> 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岁月安稳，不幸从未发生。</p> 如此一想，连窗外的雨声，都不是那么烦躁了。</p> 灵婷半撑着头，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我。</p> 带着女孩子特有的狡黠问我：“继续睡，还是做点什么？”</p> 我揉她的头发：“淋了雨折腾一痛，头不会痛么？”</p> “不会。”</p> 灵婷摇摇头，这才笑起来：“说来好奇怪，末日要来了，反而什么病痛都没有了。”</p> 她仰头倒在床上，肆意亲昵的样子，倒是和过去有些像。</p> 我和她之间都不曾明说的话——若不是末日，真没想到还能有这一天。</p>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原本紧密相连的命运，错成永不相交的射线。</p> 但此刻，我们躺在彼此身旁，即使什么都不做，都会觉得满足。</p> “看电视吧。”</p> 我直起身用遥控打开电视。</p> 托联邦政府的福，虽然全世界都放了大假，电力还是维持了正常运转，即使没有了直播节目，还有往期节目可以看。</p> 我在节目单里翻找：“……这个怎么样，记得原来你喜欢看恐怖片来着。”</p> 灵婷按下了我的手，没能掩盖住脸上的笑意。</p> 我一时没明白，她轻声说：“太老了。”</p> 这下，我自己都难免笑出来。</p> 看了一眼影片的出品时间，已经是十年前的片子了。</p> 嘴里却仍是不甘：“哎，偶尔怀旧不是也不错，我记得那时候，这片子可火了。”</p> “男女主演都已经结婚又离婚，两个娃儿的抚养权官司，都打过好几轮了。”</p> 灵婷哧哧而笑：“不过看看也行。”</p> 我的确错过了很多东西，再选也未必满意。</p> 怔忡间，还是灵婷按下了播放键，老旧的影片，开始吱吱呀呀地放了起来。</p> 我想起在商场外屏上，看过的联邦政府发表讲话的视频。</p> 果然，色彩、效果都不可同日而语。</p> 我和灵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p> 我冷不丁地问：“这影片讲了什么，你还记得么？”</p> 话来的突然，灵婷看穿了我的小心思，嘴角笑意不减：“我不用记得它讲了什么，我只需要记得你。”</p> 我牵着灵婷的手，内心却被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拉扯。</p> 灵婷看着电视没有回头，只有声音清冽：“我说我很早就喜欢你，你信不信？”</p> 我想了想：“老实说，我不信。”</p> “虽然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但是你有很多朋友，你有我羡慕的，却没能拥有的义气。”</p> 灵婷的语调慢慢扬起来：“要是光同情你，感谢你，犯不着搭上我自己。”</p> 她翻了个白眼，是我从未见过的娇嗔模样，闹得我只能举手投降。</p> 厮混过最后的下午，为了表达我的过失，我殷勤地承担了做晚饭的任务。</p> 灵婷也没闲着，在旁边搭着手，最后我们还一起把碗洗了。</p> 老夫老妻的生活，也不过如此了。</p> 吃饱喝足以后，灵婷摸着吃的圆滚滚的肚皮，再次感慨：“没想到，末日来了，我反倒安稳了。”</p> 我跟着感慨：“本来没敢来找你的，好在到最后，能和最爱的人在一起。”</p> 我掏出手机，相册里都是这一天之内，我所拍下的灵婷的照片。</p> 灵婷比我想的更激动，直言不公平，于是找到了新的乐趣，要留下我的照片。</p> 我的，她的，我们的。</p> 过去，我困在四方之中，一分一秒数着时间过日子，现在时间却过得这么快。</p> 灵婷依靠在我肩头：“易流，你说地球毁灭之后，我们还会留下活过的痕迹么？”</p> 灵婷的指尖，正定格在她最喜欢的那张双人合照上。</p> 我笑着反问：“这不就是我们活过的证据么？”</p> 灵婷将照片放大，我和她都在笑，很开心。</p> 时间走到二十三时五十九分，我们都视而不见。</p> 我问灵婷：“还有遗憾么？”</p> “没有了。”</p> 灵婷说的很认真，却还是羞赧的不敢一直直视我的眼睛：“你呢？”</p> “我有。”</p> 我不顾灵婷错愕的眼神：“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p> 灵婷就有些着急了。</p> 我将五指一一穿过她的之间，与她十指交握，攥得紧紧的，才肯开口：“想起还没有亲吻过。”</p> 我低头吻住她。</p> 看见她充血通红的耳尖，如心头血，朱砂痣，让窗外铺天盖地的红，都黯然失色。</p> 原来这就是末日。</p> 不过如此的末日。</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6号盒子〈一〉22世纪 问：你渴望的完美妻子，是什么样的？</p> 一个男人的声音答道：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长相要美、身材得不错；当然老人孩子都要照顾好；还有，温柔！一定要温柔体贴、善解人意……</p>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拍在了应晨的脸上。</p> 接着，一个不耐烦的女声，嚷了起来：“都22世纪了，怎么对女人的要求还是那一套，都没点进步？”</p> 应晨无奈地睁开眼。</p> 窗帘也在此刻，被猛然得拉开，一束强光袭来，打碎了他说梦话时，对于初恋娜娜的想象。</p> 那个充斥着清新柠檬味的梦里：十八岁的应晨，邂逅了十六岁的娜娜。</p> 清纯、腼腆、温柔、带着浅笑，从不抱怨的亲手帮他做科学手工作业。</p> 接着，在梦里的娜娜，也被应晨的想象延伸开来。</p> 愿意亲力亲为打点家务，总是带着如三月春天阳光般的微笑，还有曼妙的身姿，在清新无比的家里摇曳。</p> 然而，伴随着一声“做你的黄粱美梦去吧！”</p> 应晨身上的羽绒被被掀开，一股新鲜的寒冷，顷刻袭击了他的身体，不禁让他打了个哆嗦，也唤醒了他真实的嗅觉感受。</p> 柠檬味变成了一股反复沉淀的奶酸味。</p> 喂奶泵奶数月，让妻子安心的每一件衣服，都浸透了又腥又憨的奶味。</p> 加上她忙碌出汗，便交织发酵成一种特殊的酸味。</p> 不能深闻，会反胃，应晨正想躲着这股异味。</p> 安心已经起身快步走向房门，她被白色棉质长袖家居服勒紧，而显出大小不一游泳圈的后背，像极了一颗行走的畸形萝卜。</p> 曾经极度吸引应晨的一头深棕色长发，也被高高绑起来，只留下白萝卜的模糊影像，在他被眼屎黏住的视线里，左右晃动。</p> “老公，快去给小西穿衣服！”</p> 梦彻底醒了，她的声音，毫不留情地刺破了他的想象。</p> 现实在他眼前，瞬间清晰异常。</p> 远观永远模糊，只有亲自执行才能感同身受。</p> 安心吃够了独自忙碌家务，照顾孩子，还被不理解的苦。</p> 在二胎生产之前，便约法三章：应晨要承担部分。</p> 男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应晨这样想着，一边挪下床，踏过满地凌乱，径直来到女儿小西的房间。</p> 把她从缀满蕾丝的粉色被褥海洋里，提了出来。</p> 紧接着，是小西尖利又委屈的哭闹声，“妈妈，我要妈妈！”</p> 小西人小嗓门大。</p> 应晨只得一把抱紧女儿，安慰道：“小西乖，妈妈忙，爸爸来照顾你起床，也是一样的嘛。”</p> 小西挺直身体光着脚站在床边，任父亲的头，都快耷拉在她的肩头上了，依然紧闭着双眼，把嘴咧到最大程度哭着，泪珠几乎是不停歇的在脸上奔流。</p> “小西，哭什么哭，有你爱吃的芝士煎蛋，快过来吃饭！我说小北，你还要收拾多久？”安心的声音穿透墙壁与空气，从客厅直抵小西的公主房。</p> 却也因为说话分神，导致她的手背碰到了煎锅边缘。</p> 一阵钻心的哑疼袭来，她用受伤的手，打开凉水龙头，猛冲片刻，完成补救。</p> 小西像是得了指令，立刻睁开了眼睛，挣脱昏昏欲睡趴在床沿上的应晨，跳着跑到了独立洗手间里，快速洗漱起来。</p> 哥哥小北的房里，因为通宵做一个编程作业，精力耗尽的他，此刻趴在床上爬不起来，重重得叹气。</p> 安心一手抱着一岁的儿子小南，一只手把全家的早餐摆上了桌。</p> 她只听到小西房里的洗漱声，于是皱起了眉头，个箭步冲进小北房间，揪住他的耳朵，便把他拎了起来。</p> “啊！疼疼疼！”小北的哭闹声，紧接着小西的在屋子里响起。</p> 但不得不说，母亲的到来，让小北立刻从床上弹起来，冲进了自己的洗漱间。</p> 尽管因为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哭闹声，安心怀里的小南也受到了惊吓，嘤嘤嘤哭起来。</p> 小北冲出了房门，安心则留在了他的房间哄小南。</p> 待应晨、小北和小西都吃完早饭的时候，小南也终于再次入了睡。</p> “叮咚！”</p> 安母准时来到了他们的门外，刚换好衣服的安心，把小南交到她怀里，踢上高跟鞋就准备出门。</p> 安母一脸怒气拉住安心的胳膊：“你得跟应女婿说了，过两天我就来不了好吧”</p> “妈，知道了！知道了！”</p> 安心粗暴地打断母亲的话，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p> “老婆，你还没有吃早饭呢！”应晨的声音，被安心远远甩在身后。</p> 安母看着家里和餐桌上一片狼藉，不由得低声抱怨开来。</p> “妈，您就看着收拾，别太累着了，您辛苦了，我赶着去开会，得先走了……”应晨拿过了自己的公文包起身要走。</p> “外婆，再见！”</p> 孩子们也一个个，紧接着下楼，去搭乘接送的校车，一溜烟就不见了。</p> 这便是持续在应晨安心家，上演的工作日早晨大战。</p> 紧张、激烈，每一个成员，每个环节，都必须紧密相扣。</p> 否则就会面临着可以预见的悲剧——迟到。</p> 在这个时间比金钱更宝贵的社会，应晨迟到意味着扣工资。</p> 而安心迟到，就意味着失去委托人和严重违纪。</p> 而在早上这场战役中，也分工明确：安心是最高级指挥官、执行官加敢死队，应晨是助理。</p> 而15岁的小北、6岁的小西是拖后腿的。</p> 1岁的小南，则是需要全程照顾的伤兵。</p> 安母是强大的后援部队。</p> ……</p> 应晨和安心，是一对结婚16年的夫妻。</p> 在鼓励生育的22世纪，他们响应号召早婚多孕，接连生下了三个孩子，获得了公司的升职奖励。</p> 丈夫应晨是一名建筑设计师，而安心则是一名律师。</p> 两人平时工作都非常忙碌，只得委托安母，来帮忙照顾孩子。</p> 在智能机器普及的这个时代，纯粹的体力劳动，已经基本被智能人和机器人所取代。</p> 随之而来的结果，便是需要人类智慧的劳动工种，变得昂贵。</p> 比如应晨的设计行业、安心的律师、还有一些科技人员和特殊服务人员，比如保姆和培育师。</p> 走在街上，随处可见的智能人在工作：便利店销售、饭店服务生、清洁工等。</p> 随着时间的推移，科技的发展，互相竞争的一些科技公司，正在试图将智能人，进驻到更高人类智慧行业。</p> 但涉及到人类智慧的敏感方面，依然在试验观察阶段，没有得到普及。</p> 幸好是交通高效时代，智能汽车，早已经实现了无人驾驶，和自动避让机制。</p> 这让堵车和车祸成为了历史，安心毫无风险的，按时来到了公司和同事碰头。</p> 一坐下，趁着等待客户。</p> 安心抓紧时间，埋头复习资料。</p> 同事芳姐，则举着口红补妆，低头放口红的时候，猛然看到了安心手背的烫伤。</p> “哎呀，你这是怎么了？”芳姐惊呼道。</p> 安心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背，即使及时冲了水，依然红了一大片，还鼓起了一个Q弹的水泡。</p> “还能是什么？大早上，忙的呗，不小心碰到锅了……”</p> 说完，从包里拿出一片便携的巧克力，含在嘴里。</p> “干嘛这么辛苦，请个保姆啊。”芳姐说道。</p> “我们家三个孩子呢，现在的真人保姆多贵啊，按孩子人头来算的，花费都快抵得上我的收入了……”</p> “干嘛真人啊，请个智能人吧。”芳姐不假思索。</p> “智能人哪能给真人比，不放心。”安心对智能人心有芥蒂。</p> 她也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家人之外的人。</p> “当初让你谈一辈子恋爱，不听，说找到真爱非要结婚。结婚了吧，非要生三个孩子，还要做完美太太、完美妈妈，吃苦头了吧。”芳姐漫不经心说道。</p> 而芳姐自己，正是践行了不结婚不生育的理念。</p> 一心扑在事业上，换来了良好的业绩，和自由的生活。</p> 虽然没有体验过真正的婚姻生活，但有着丰富的恋爱经验。</p> 自认为，从内到外，得到了最大程度的爱情滋润。</p> “其实你可以试试的，我家就引进了一个智能男保姆在家，又解放家务，又赏心悦目，还……”</p> 芳姐满脸带笑，突然俯身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悄悄话，说得安心一阵脸红。</p> 顿了顿，安心却想起另一件事：“最近我妈要动手术，我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得逼逼老应，让婆婆来帮忙了，她自从小姑子生孩子以后，一次都没有来过我们家看过呢。”</p> “那又得回到婆媳大战喽～”芳姐忍不住提醒安心。</p> “哎，时代怎么变，婆媳矛盾千年不变。”安心说道。</p> 想起了临出门母亲的提醒，于是快速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了应晨。</p> 这边，应晨刚到公司，坐下来准备调整心情，构思新的设计图纸。</p> 在这个时代，工程师们只需要提出设计构思，便可由智能设计软件，来完成所有的后续设计内容。</p> 这使得设计工作的效率，被大大提升。</p> 但同时，也造成了对设计师，最大程度的脑力和创意压榨。</p> 因为没有了画图纸和补充内容过程的缓冲，几乎每天都要面对好几个设计方案的构思任务。</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6号盒子〈二〉智能保姆 不知疲惫的智能设计软件，就像嗷嗷待哺的雏鸟，时时刻刻张着大嘴，等待着新的设计构思，来填满它们的胃口。</p> 更可怕的是，智能设计软件出图纸太快，设计师的构思速度，总是跟不上它们的工作速度。</p> 同时，智能设计软件设备，还会对匹配的设计师的构思，进行评估和打分，得分不及格的构思方案，将不予通过。</p> 对设计师的阶段性构思，有分析与统计，公司能就此对设计师的前景，进行评估。</p> 连续超过一定时期的不通过，也会给予警告。</p> 公司不得不让多个设计师，来匹配一台智能设计软件设备。</p> 而应晨，就是对应着编号为HICV-9的设计师之一。</p> 他与他的设计师同事，也是竞争对手——</p> 一对设计师夫妻共同操作它。</p> 但应晨已经整整两天，没有想出来一个让智能设计软件，评分及格的构思了。</p> 他很清楚，继续下去，面临的将是智能软件的严厉警告。</p> 而应晨曾经的理想是：在拥有一定的构思经验后，自己的构思速度，可以独立喂养一台智能设计软件设备，并顺利地被软件设备评估为，拥有成熟风格，和发展前景的设计师。</p> 这样，他就能获得在这一行较为稳定的地位，和更好的薪水。</p> 而他的竞争对手——坐在他桌子对面的年轻设计师夫妻，小林和小晶。</p> 尽管她们任何单独一个人的构思能力和经验，都不如他。</p> 但是两人正在激情热恋期、互补长短、总能碰撞出新的火花，以至于很长时间，都压过应晨。</p> 应晨揪着自己后退发际线上的头发，独自叹气。</p> 而对面的小林和小晶，讨论灵感的正起劲。</p> “有了，有了！”</p> 小晶一阵欢呼，连忙把构思，输入到智能设计软件设备里，</p> 很快，系统给出了他们的得分：90。</p> 这是两人这一年来，得分最高的一个构思。</p> 娇憨的小晶，禁不住原地跳了起来。</p> “耶！”两人在应晨面前，击掌庆贺。</p> 这一幕，看的应晨心里酸酸的，却不好表现出来。</p> 还是礼貌地说了一声：“祝贺你们，年轻有为。”</p> 小林答到：“师兄过奖了！师兄在我这个年龄，已经拿过好几个超90分构思了。我主要靠小晶，她总是能把我的点子完善成好的构思，她细致又全面。”</p> 小晶脸上堆满笑意，立刻接过话：“哪有，主要是你总有源源不断的好点子，没有你，我拿什么去延展和完善呢”。</p> 小林深情款款望向小晶：“我的点子，还不是你的功劳，你就是我的缪斯。”</p> 小晶害羞低下头：“在公司呢，油嘴滑舌。”</p> 小林看向应晨：“师兄你也让你的缪斯激发激发，我听说嫂子漂亮又能干。”</p> 应晨苦笑着低头。</p> 突然，手机提醒来自安心的新信息，正好是安心讲述，自己母亲要动手术，催促他让联系应母来**的事情。</p> 应晨不是不想让自己母亲来。</p> 一个是妹妹再婚后又怀孕，母亲照顾妹妹的孩子，和身子重的妹妹已经忙得不开交。</p> 二是，一想起过去，母亲来家的时候，安心和母亲明枪暗箭的矛盾，让他一个头两个大，不得不装聋作哑，躲着加班和出差。</p> 回家更是如同煎熬，好不容易撑过去了，实在不想再回到那个日子。</p> 他随即放下脑海的构思，开始在网上搜索保姆和育儿师。</p> 关键字刚输入，才点击了两个相关链接。</p> 一个广告视频页面，便自动弹了出来：“国内最大智能科技公司香橙，推出了智能保姆的产品，且为了全国普及，限时特惠……”</p> 这大大吸引了应晨的注意。</p> 对于智能保姆他早有耳闻，随即点击进去。</p> 主页查看了详细的介绍，心里有了主意。</p> 这天晚上，应晨便邀请安心，到一家新开的智能体验饭店吃饭。</p> 自己也颇有心机地选择了重温恋爱套餐。</p> 饭店装修现代感十足，显示出一种高不可攀的大气。</p> 但当两人靠近饭店的瞬间，饭店门口的灯光，立刻开启。</p> 一个扫描光，轻轻略过两人的脸部，一首两人共同喜欢的音乐，缓缓响起，通道内有如星空的通道背景，不断轮转。</p> 两人沿着星光通道走了没几步，眼前再次一亮。</p> 一个靠窗的浪漫双人座，呈现在眼前。</p> 当他们落座，整个饭店大厅，也顷刻呈现出来。</p> 到处是跟她们一样的情侣，亲密就餐的画面，轻微的说话声、碰杯声恰到好处的成了背景。</p> 紧绷的心，顿时无比放松。</p> 很快，一个衣着讲究的智能服务生，便迈着稳健地步伐，来为他们点餐。</p> 全程面带笑容地向他们介绍了今晚的特约菜单。</p> 安心一听，喜从心来，都是她喜欢却又忙于工作，而没时间外出吃的。</p> 她不由点点头，干脆合上了菜单。</p> 应晨却趁机查看了一下手上的菜单，原来却是空白的。</p> 智能餐馆的精妙之处，就是已经提前知晓了客人的喜好，菜单只是应景的道具。</p> 刚点完餐，精巧的菜便送了上来，这便是智能饭店的奇妙之二。</p> 一切都为客人早早定制，幸福无需等待。</p> 随即，智能服务员，又体贴的为他们分好菜。</p> 现场烹饪一些铁板系列。</p> 安心盯着智能服务员的脸看着，说道：“好真实啊，不仔细观察，完全看不出来是智能人。”</p> 应晨顺势说道：“是啊，现代科技，一天一个样，进步飞快。”</p> 在浪漫的氛围里，应晨和安心重温了恋爱的感觉。</p> 此刻的安心，心情放松，声音也温柔起来，连连喝了三杯红酒，脸上泛着微红的光芒。</p> 应晨也顺势拉起安心的手，悄悄询问她智能饭店的体验。</p> 安心正沉浸在对恋爱感觉的愉悦里，满心欢喜的点点头，举起手指比了个十分。</p> 应晨有点受刺激，自己临下班前交的一个构思，仅仅被只能设计软件评估了五十分，不及格。</p> 而安心却随手给了智能人的安排十分满分。</p> 对于人们，越来越适应于对一切事物进行评分的习惯，感到愤怒又无奈。</p> 但今天，他要解决的是家庭内部矛盾，他压下自己的不悦。</p> 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了自己打算购买智能保姆的事情。</p> 安心的酒，一下子醒了。</p> 心下恼怒，丈夫醉翁之意不在酒。</p> 但是仔细一想，自己虽然逼迫着丈夫请婆婆过来帮忙，但心里何尝不是满身心的抗拒，与婆婆同居一室。</p> 不同的育儿理念、生活习惯，还有婆婆对儿子的偏袒，和对自己的偏见，每一分钟都让她感到憋屈难忍。</p> 但请保姆＋育儿师的价格，意味着要消耗掉夫妻两一个人的工资。</p> 着实昂贵不说，还得自己在工作之余，分心监视她们工作，</p> 一想起保姆和育儿师，对幼小孩子的虐待新闻频发，她不禁打个冷战。</p> 她心里明白：即使再高的工资，也依然不能保证一个人，对别人的孩子，付出百分百的耐心和爱心。</p> 虽然不想承认，但现在智能人的确越来越智能、先进，学习能力远远超过人类，时间越久，对人的了解越深。</p> 就在白天工作的会议上，安心的公司，甚至提出引进智能分析师，来提前帮律师们分析案情，查找法律依据。</p> 这更是让她感到危机重重。</p> 原本自己窃喜，选择了法律这个人类智慧必不可少的行业，现在，却依然逃不开这个命运。</p> 虽然智能分析师，尚不足取代律师，但显然智能分析，能大大提高律师的工作效率。</p> 它的知识储备，远远大过最优秀的人人类头脑、信息更新也要快于人的知识输入。</p> 这意味着，律师职业的岗位需求，将再度大幅度减少。</p> 一旦开始行业剪裁，像她这样年龄大、精力不足、还有三个孩子和家庭拖累的女律师，将是首当其冲。</p> 安心想起，自己曾经为了生育小西，而整整滞后了两年的业务增长期。</p> 又因为生育小南，而错失了最后成为合伙人的晋升机会。</p> 如今，如果再度落后，自己将在资深律师里，彻底被淹没。</p> 时代发展永不停歇，人工智能的崛起之势，不可抵挡。</p> 如果自己放下执念，请智能保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p> 在跟应晨详细了解了，智能保姆的价格、功能后，安心点了点头。</p> 应晨没想到，安心会这么顺利的接受建议，</p> 他按捺住内心的惊喜，故作平静的告诉安心，自己明天去预定，并说了提取的时间，邀请她一起去提取。</p> “周一？不行，是公司例会最忙的时候，你自己去吧。”安心皱眉。</p> “有些设置得一起决定呢，比如保姆的外形、名字，我怕你到时候不喜欢。”应晨故意委屈地说道。</p> “哎，就一智能保姆，外形名字这些我不在乎，只要做事人性化、靠谱就行，你把教育理念设置留给我吧，”</p> 安心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你去就行了。”</p> “行，那我去跑一趟。”应晨答道。</p> 心里也终于舒了口气，满心的喜悦涌上来，他拉住妻子的手，亲了又亲。</p> 夫妻两达成共识，又美食一顿，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p> 安心回到家，看到抱着小南睡着的母亲，心痛不已。</p> 连忙接过孩子，让母亲赶紧回去休息，并嘱咐母亲，好好预约手术，并把夫妻两人的决定，告诉了母亲。</p> 母亲摇摇头：“我是不懂什么智能保姆，你们把自己孩子照顾好就行，我一把年纪，生死由天了”。</p> 送走安母，两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忙完孩子们学习和休息，倒头而睡。</p> 周一，应晨提早下班，来到了香橙智能人科技公司总部。</p> 刚走进大厅，便看见两旁陈列着各式各样形象的智能人。</p> 他们不仔细看，的确与真人无异，身穿各式制服，面带微笑，嘴里低声说着话，身体灵活自如地摆出各种姿势。</p> 这样类似的画面，早在应晨小时候的机器人展就看过。</p> 只是那时候叫做机器人，而且逼真度、灵活度，都不如当下的智能人。</p> 尤其是机器人的五官，更接近于人偶、皮肤质感也比较粗糙，一眼就能辨识出与真人的差异，让小时候的应晨着实吓了一跳。</p> 不亚于21世纪的孩子，见到玩偶装扮的鬼。</p> 此刻，应晨看着比自己更为高大、精致的智能人，心里莫名产生了些许不明的敬畏。</p> 大概是他的认知在提醒自己，这些智能人的脑袋里，装着一个个更善于学习的计算机大脑。</p> 而自己已经在岁月和生活里，消磨掉了学习的动力和激情。</p> 在公司间隔时间，越来越短的培训时期，他总是感到头疼，耳鸣，头发出油地异常厉害。</p> 掉发积累在浴缸漏水网上，黑乎乎一片，以至于他做梦都梦见头发掉光，堵住漏水口的场景。</p> 正想着，一个皮肤白皙笑容灿烂的销售员，准确无误的向应晨走来。</p> 他身着正合身的鹅黄色制服，整洁的没有多余的褶皱，露出闪闪发亮的洁白牙齿，一双眼睛看起来，真诚而自信。</p> 应晨和销售员麦克握过手。</p> 与他的手微胖易出汗相反，麦克的手骨结分明、皮肤细腻、温度和干燥度非常适宜。</p> 麦克话不多说，随即带领着应晨，进行智能人设置。</p> “我想要大大的眼睛，鼻子要小巧可爱，嘴巴不能太大，嗯……牙齿要白，笑容甜美，年龄在24岁的样子，大概就是完美人妻的模样……”应晨边想象便说着。</p> 麦克禁不住哈哈笑起来，“应先生，你真幽默！”</p> 说完，麦克指引着他来到一个屏幕前，给他带上一个头盔，并说道：“闭上眼，想象你想要的智能人模样，越详细越真实越好。”</p> 应晨的脑海里，开始出现了记忆里和梦里的初恋女友的模样。</p> 她的脸、眼睛、笑容还有身体，正当沉浸在想象里，而嘴角上扬呼吸急促时，麦克下达了第二个指令。</p> “足够清晰了，请您再花一点点时间，快速在脑海里，回顾一天家里的生活场景。”麦克说道。</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6号盒子〈三〉娜娜 应晨的脑海里，像是放电影一般，掠过他们一天家中的日日夜夜。</p> 他的眉头紧皱，呼吸也变缓慢了，嘴角耷拉下来。</p> 但没过多久，麦克移除了他的头盔，请他睁眼。</p> 一个女士站在了他的面前，竟然和他脑海里的一模一样，这让应晨目瞪口呆。</p> “她是您预订的智能人，娜娜。”麦克说着。</p> 而眼前的娜娜，也莞尔一笑，露出八颗牙齿：“你好，我是您家的保姆娜娜。”</p> 她的声音甜甜的，尽管应晨在脑海里，并没有想象她的声音，却依然感觉听起来十分悦耳。</p> “这是真的是智能人吗？”应晨不禁问道。</p> “当然，要不你看看，我是真人吗？”麦克打趣道。</p> 应晨转头一看，麦克把自己的头，快速而直接地扭转180度，又转了回来，然后冲着他嘿嘿笑着。</p> “开个玩笑哈，我也是智能人。”看着惊讶的应晨，麦克说道。</p> 接着，麦克在娜娜肚子位置，点击显示出设置屏幕，给应晨展示如何进行其他设置。</p> 并将娜娜眼部的摄像头，连接到了他的手机上。</p> 应晨感叹着智能人的强大功能。</p> 突然，他看到程序菜单里，灰色的完美妻子模式，手不由的尝试上去点了点。</p> 麦克立刻捕捉到了应晨的需求，放低声音说道：“这个是我们正在进行试验的模式——完美妻子，需要输入输入密码才能激活。”</p> “启动这个模式呢，你将得到一个完美的妻子，它是在原有的只能保姆＋育儿功能的一个升级，将会带来全新和更深入的功能体验。”</p> “不过呢，现在还处于一个不对外公开和增值服务，您需要签订自愿加入试验的保密协议，并支付一定费用。”</p> 应晨看着娜娜酷似初恋的脸庞，点了点头。</p> 秘密启动、保密协议，这些都是他恰好所期望的。</p> 于是，他便毫不犹豫的拿出私房钱的账号买了单，让麦克教会自己，如何隐秘启动妻子模式后，便带着娜娜回了家。</p> ……</p> 应晨回到家，小北依然在房间里钻研编程，小西在给自己的洋娃娃设计漂亮裙子。</p> 而小南在则在婴儿房里睡着，安母弯着腰在收拾地上的杂物。</p> 应晨把娜娜介绍给小北和小西，小北对这个逼真的智能人，好奇不已。</p> 凭着摆弄玩科技的直觉，伸手便点击出了她的程序页面，张大了嘴，惊呼神奇。</p> 而小西围着娜娜，左看看右看看，一脸好奇。</p> 当应晨说道，娜娜将来负责照顾她们的时候，小北左右按着程序上的键，表示不可思议说道，“怎，么可能。”</p> 小西则哇的一生哭了，抱住外婆不让她走。</p> 听见小西的哭声，小南被吵醒，也哭了起来。</p> 正好，小北正好按下了开始键，娜娜的眼睛一亮。</p> 她径直走进了婴儿房，抱起小南，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嘴里轻轻唱着催眠曲。</p> 小南只是被惊醒，被这样温柔的一哄，砸吧几下嘴巴，便又立刻睡着了。</p> 这让守在门外的一家人看呆了，安母也放心地点点头，提早离开了女儿家。</p> 哄睡小南后，娜娜立刻着手做一家人的晚饭，当滚烫的汤水，偶然溅出来，她也若无其事的擦去。</p> 一次支起三个锅，极为高效的做出了四菜一汤。</p> 随后，在应晨带着孩子们吃饭的同时，娜娜边穿梭在各个房间，开始了整理家务的工作。</p> 她有条不紊、一丝不苟，衣服叠的标准、所有的物品分门别类。</p> 不到一个小时，他们的小家，焕然一新，多出了大量的空间。</p> 当大家吃完饭，娜娜又及时收起了碗，将碗放入洗碗机。</p> 门铃响，安心回家，娜娜抢过开门，恭敬的弯腰，欢迎女主人的回家。</p> 安心刚应酬回家，甚至一时间忘记了这件事，满眼惊愕的看着年轻又美丽的娜娜。</p> 但随后看到整洁一新的家里，立刻明白了。</p> 她坐在难得没有被衣服玩具杂物堆砌的沙发上，质问应晨：“你把智能人设置成年轻貌美的女孩模样，你什么意思呢？”</p> 应晨慌忙解释道：“现在的智能人科技公司，设计出来的智能人，都在这个年龄段，长得都差不多，我也没办法啊。”</p> “不过，智能人终究只是智能人没有情感的，你把她当成会帮我我们做家务照顾孩子的玩偶就行了，别想多了。”</p> 说话间，娜娜已经走进了小西的房间，帮她辅导起学校的作业，</p> 尽管小西才六岁，但由于22世纪的社会节奏增快，孩子在六岁的时候，已经相当于21世纪孩子的4年级课业任务。</p> 因为他们的学习是从胎教开始，智力开发更早，接受能力更好，学习压力也更大。</p> 应晨拉过安心，两人站在小西的门口。</p> 只见娜娜一脸微笑的坐在小西身边，面对小西的困惑，她不紧不慢地帮她回顾知识点，却不直接给出答案，而是温柔地鼓励小西自己动手计算。</p> 小西算错了，娜娜也不责备，而是点拨出她的错误，依然鼓励她再次进行尝试，好在小西终于自主算出来正确答案。</p> 娜娜发出了听起来十分真诚的夸赞，她甚至举起双手，让小西跟她击掌以示胜利。</p> 小西一改往日对作业的厌烦，迫不及待开启了下一道题的演算，</p> 她第一次收获到学习的快乐和鼓励。</p> 这让站在门边的安心，回想起她辅导小西作业的场景，自己三句话没说完，便失去了耐心，语气里充满了严厉，面对孩子的偷懒和过错，她总是恨铁不成钢。</p> 她无法不对比，自己当年是如何独立学习的童年，因而对着小西的表现，十分不满。</p> 母女两人，经常是不情不愿的开始，然后一个哭一个怒的结束，几乎每次都要气得她血压升高。</p> 浪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最后却依然完成不好女儿的作业。</p> 每每都让安心恨不得，自己亲自上手，左右开弓把作业做完。</p> 而应晨虽然不会跟女儿发生争吵，但在女儿作业辅导上，总是能逃就逃，绝不主动。</p> 想到此，安心的理智，战胜了女人不安的直觉。</p> 她接纳了娜娜，说道：“那就先让她试一个月看看？</p> 应晨满眼带笑，抱住安心：“老婆你太英明了！”</p> ……</p> 这天早上，时钟指向六点整。</p> 夫妻两从急促的闹铃声中爬起来，却回想起来，一夜都没有被小南的哭闹声吵醒。</p> 安心心里一急，拖鞋都没有穿，慌忙跑到隔壁婴儿房查看。</p> 却发现婴儿床上空空如也，立刻害怕起来。</p> 但当她走到客厅时候，却看到开放式厨房里，娜娜正一手抱着小南，一手灵活的做着早饭。</p> 看到安心起床，娜娜转身冲着她微笑，小声说道：“早上好！”</p> 而餐桌上已经摆上了小米粥、煎鸡蛋、小笼包等早饭。</p> 安心接过娜娜怀里的小南，发现儿子的尿不湿是干燥的、肚子也是微微鼓起的、口鼻都已经被清洁过。</p> 此刻，正一脸满足地张大嘴，吱吱呀呀说着话。</p> 做母亲的安心，立刻明白了，娜娜完美得完成了夜里照顾小南的任务。</p> 接着，她打开了放在婴儿房的监视器，调看了夜里的视频，也印证了她所想——</p> 正是娜娜不需要休息守候在小南身边，及时哄他入睡、喂奶和换尿片，使得夫妻俩睡了一个安稳觉。</p> 安心抱着儿子，望向娜娜的目光充满了感激。</p> 此刻，应晨也从卧室走了出来，看到满桌的早饭欣喜不已。</p> 最后一道早餐端上桌，时钟指向6点10分，娜娜就像得到程序指令一般，她走进小北的房间，通知他起床洗漱。</p> 看着他开始迷迷糊糊穿衣服，然后又来到了小西的房间。</p> 小西再次习惯性的爆发起床气大哭不已，眼泪吧嗒吧嗒往外蹦。</p> 娜娜停止手上拉小西起床的工作，然后站起身来，在自己的肚子上的屏幕，放映小西最喜欢的动画片。</p> 当动画片的台词和音乐响起，小西马上睁开了双眼。</p> 娜娜又俯身在她的耳边，告诉了她早餐内容。</p> 小西拉着娜娜到洗漱台边，余光看着娜娜肚子上的动画片，一边快速地洗漱着。</p> 6点30分，一家人已经整整齐齐坐到了餐桌前，小北在客厅的小摇篮里，被娜娜逗得咯咯笑。</p> 安心抬手看手表，比平时早了整整40分钟。</p> 伴随着娜娜不知何时开启的舒缓的轻音乐，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吃完了早饭，然后站起身来，互相告别和鼓励着一起离开了家。</p> 门关上，娜娜曼妙的身影，定格在客厅。</p> 他们感到，幸福的新生活开始了。</p> ……</p> 第二天，安心和应晨，还是习惯性的打开连接的手机，查看一下娜娜的工作状态，确认她准确无误的照顾着小西。</p> 一天下来，夫妻俩对娜娜的警惕性放了下来，对于工作更为的专注。</p> 而说道娜娜的出现，对于工作的帮助方面，应晨却更胜一筹。</p> 年少的分离，应晨的内心深处，一直为那份最纯真的爱，留有一个角落。</p> 但他从未想过，能与娜娜再次相逢，或者找寻初恋的感觉。</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6号盒子〈四〉荣升总监 作为一个拥有幸福家庭的中年男人，应晨只当那是一个早已远去的梦。</p> 可是智能人娜娜的存在，却让梦变得真实起来，</p> 尽管理性告诉他，智能人娜娜，只是有着初恋的外表，带着人工智能的温暖，却依然是个程序。</p> 但这，就已经足够应晨展开想象。</p> 提早一个小时来到公司，他闭上眼，开始公司设计灵感，脑海里却全是智能人娜娜的脸庞、身形。</p> 她的一举一动，完美无缺，而与之被激发的场景，千变万化。</p> 幸福却略带困顿乏味的近年生活，被抛之脑后。</p> 脑海里的娜娜活了。</p> 在前方浅笑着、嬉闹着、奔跑着，越过草原，山川和沙滩，满地鲜花盛开鸟雀鸣叫。</p> 在当下，日渐绝迹的动物们，也靠拢着。</p> 再接着在森林之间、在海滩之上，一幢幢新颖的建筑拔地而起。</p> 原来，人在美好的环境里，真的会被激发出更美好生活的向往。</p>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p> 应晨的心都快跳了出来，他找到了刚入公司时春风得意、灵感爆棚的感觉。</p> 那时候，好像也正是和安心热恋的当下。</p> “嗨，师兄，干嘛呢？”</p> 小林拉着小晶的手，走进办公室，好奇地问。</p> 应晨不情愿的睁开双眼，但顾不上跟她们寒暄，立刻打开电脑进行构思。</p> 完成一个，便输入给智能设计设备，接着进行下一个。</p> 终于，他的速度，第一次赶上了智能设计设备。</p> 而他，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激情四射、不知疲惫。</p> “天呐！”小晶一声尖叫。</p> 一个闪亮的数字，出现在智能设计设备的屏幕上，92分！</p> 不久前，小晶还跟小林，偷偷嘲讽着应晨的江郎才尽，看到这个分数，她着实受到了惊吓。</p> 随着设备的持续运转，叮咚，屏幕上又显现出了一个分数：94！</p> 过了没多久，再次突破新高：96、97、98分！</p> 小林和小晶两人，睁大了眼睛，看着文思泉涌的应晨，心里五味杂陈，被扰乱的心思，慌乱无主，一整天都没有完成一个构思。</p> 这天下班，应晨补上了之前漏掉的工作任务，还超额完成了分数累积，脸上得意的笑几乎要溢出来，他决定早点下班，放松一下。</p> 这时，老板蓦然出现在了他们办公室门口，并热情得走向应晨，握着他的手恭喜他，创造了这一年的最高分99分。</p> 而这一构思，也顺利的刚上市，就卖给了一个富商，近日便会投入施工。</p> 为了表彰和鼓励他的杰出贡献，公司决定单独给他配一台智能设计设备和单独的办公室，并荣升设计总监。</p>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应晨猝不及防，甚至忘了站起来道谢，只红着脸点着头。</p> 老板拍拍他的肩膀：“看好你，好好干！收拾收拾，明天就去新办公室吧。”</p> 走了两步临到门口，又对其他同事说道：“诸位也要向应总监看齐，争取为公司创造更大的价值。”</p> “是，老板！”众人一起说道。</p> 接着，便齐刷刷的看了看应晨。</p> 应晨没有等到第二天。</p> 而是当天就拿着新钥匙，去参观了自己的办公室。</p> 落地窗、实木大办公桌、真皮椅、进口地毯、豪华休息会客沙发、新鲜葱郁的植物盆景……</p> 一切是那样的标准化，但在应晨心里，却是那样梦寐以求的特殊荣耀。</p> 当然，最让他惊喜的，是贴在墙上的最高分设计的证书。</p> 他悠闲坐在了总监专设的位置上，脑海里再次浮现了娜娜的身影，他的喜悦，太需要跟她一起分享了！</p> 应晨慌忙坐上悬浮汽车，赶回了家中，推开门，看见妻子安心的拖鞋，依然停留在鞋柜上。</p> 他看到小北和小西，已经吃过饭，正分别在自己的房间里学习，饭桌上摆放着留给自己的饭菜。</p> 听着一阵甜美的晚安曲，他推开了婴儿房，目光暧·昧的透过半开的房门看过去，娜娜正抱着小南哄他入睡。</p> 应晨原本激动不已的心，蓦然就静下来、沉下来、泛起一阵温柔的涟漪，连呼吸也变得顺畅。</p> 叮咚，手机传来了安心的短信，他抬手一看手机，是她晚归的招呼。</p> 娜娜听到手机声音，转头朝着应晨温柔一笑。</p> 这笑容是那样的知足、温柔和安静，和自己想象里的一样又不一样，像是少了些什么。</p> 应晨仔细回味着，更像是来自母亲的笑容。</p> 对，充满母性的笑容，能包容大海星辰与日月的母爱的微笑，尽管他一生未曾看过几次。</p> 应晨想起平时回到家，要么是妻子不在家，自己需要手忙脚乱的准备晚餐洗碗，还要催促孩子们做作业，搞得一团混乱。</p> 要么就是妻子回到家里，先顾着照顾小儿子，大儿子躲在房子里打游戏。</p> 而二女儿只顾着看电视，家里一片混乱，不断传来安心的怒吼和对他的吩咐，一切都让他烦躁不已。</p> 而今天，娜娜的到来，让一切都改变了，应晨也回归到了完全放松状态。</p> 这让他有了心情，一改常态，给安心发了一个充满关心和爱意的短信：老婆，辛苦了，你记得吃饭，我在家等你！</p> 安心此刻正在陪客户应酬，几杯酒下肚，一边是难对付的客户，一边是放不下的家里的担心。</p> 看到丈夫的甜蜜短信，顿时湿了眼眶。</p> 在好心情的帮助下，安心浑身散发着娇柔的女人魅力，巧舌如簧的她，顺利完成了工作任务，得以提前回了家。</p> 回到家的安心，和应晨满意感受一致。</p> 夫妻两个早早洗澡爬上了床。</p> “娜娜这个保姆真是完美啊，对吧？”应晨感慨道。</p> “是啊，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了。”安心应和道。</p> 说完，她搂住了应晨的脖子，难道的投怀送抱，让应晨兴奋不已，两人有了久违的激·情互动。</p> 而门外，是娜娜在为小西辅导功课，两种声音在这个屋子里奏起和谐的旋律。</p> 过了几天，娜娜对一家人的了解，越发加深。</p> 她不仅依然把该做的家务做好，也逐步开始超过夫妻两的预期，加强了对全家人的照料和孩子的教育。</p> 最让安心满意的，还是娜娜的程序里有大量的知识库，顺利的解决了孩子们的学习辅导问题。</p> 安心不禁感慨，连家教也免了。</p> 当她看到，娜娜从公司便穿来的制服，已经穿了数天，便从自己的衣柜里，拿出了一身因为怀孕发福而穿不上的新衣服，交给娜娜。</p> 嘱咐娜娜让她换上，娜娜顺从点点头，穿上了新衣服，变得更为的清新亮丽。</p> 而她也非常懂事的对安心表示了谦虚和感谢，让安心听了很舒服。</p> 这天，安心决定请假，陪伴做完手术的母亲。</p> 一边将信息发给应晨和娜娜，提了行李便连夜出发赶往医院，嘱咐应晨好好看家照顾孩子。</p> 应晨随即短信给妻子，表示了恋恋不舍和对岳母的慰问，内心却涌起一股难以隐藏的欣喜。</p> 自从娜娜到来家里的那天开始，应晨发现，自己在与妻子亲热的时候，眼里的妻子，竟然时不时模模糊糊的变成了娜娜的脸和身材。</p> 这让他充满了冲动与斗志，十分尽兴。</p> 安心也曾开玩笑般的质问他，是不是娜娜激发了他的性·欲。</p> 应晨将头埋下去，打着马虎眼说，是因为不用担心孩子和家务，让他重振雄风。</p> 想起娜娜，应晨突发奇想，绕道去了花店，挑选了一束漂亮的百合花，那是初恋娜娜最喜欢的花。</p> 一进门，娜娜边弯腰欢迎他回家，顺手便将花接过，插在了客厅花瓶里，虽然还是微笑着，却是那样自然和毫无波澜。</p> 正在应晨莫名期待着，娜娜对他有更多反应的时候，娜娜却转身抱起小儿子给他洗澡，厕所里传来了儿子咯咯的笑声。</p> 应晨这才惊醒，现在的娜娜只是智能保姆，怎么会对自己情感方面的期待，有所反应呢？</p> 他颓然坐在沙发上。</p> 看到客厅两人的结婚照片，又略带罪恶和愧疚的质问自己：怎么能在自己家里，期待着和别人情感互动呢？</p> 这样想着，应晨放下了心里的悸动，动了筷子。</p> 酒足饭饱躺在客厅沙发看电视，伴着昏黄的灯光和淡淡的香薰，应晨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追随着娜娜，不停照顾三个孩子需求的身影而移动。</p> 娜娜穿上妻子的新衣服后，显得更为美丽和诱惑。</p> 尽管她的表情里没有任何暧昧，但也正是这种疏离，激起了应晨某种隐藏许久的征服欲。</p> 应晨的心里，像奔腾着一匹野马，身体却被按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备受煎熬。</p> 这天夜里，应晨在孩子们睡着后，辗转反侧，无法入睡。</p> 他想想妻子的好，又想想娜娜的美丽，最后，他的脑海被娜娜激发出来的一股新鲜的、野性的、充满力量的冲动占据了头脑。</p> 应晨忍不住偷偷溜出来，把守候在小儿子房里的娜娜拉了出来。</p> 娜娜确认小南安睡着，便跟着男主人到了客厅。</p> 娜娜说道：“主人，有什么吩咐？”</p> 应晨说着：“别动！”</p> 娜娜回复道：“好的。”</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6号盒子〈五〉完美妻子模式 应晨没有开灯，透着隐约的月光，凝视着娜娜精致的脸庞。</p> 右手小心翼翼地穿过她的刘海，抵达了脸庞。</p> 左手则开始贴上了她纤细的腰。</p> 娜娜没有任何反应，依然微笑着看着前方，应晨甚至不确定，她是否在看着自己。</p> 但娜娜的身上，仿佛有着一股天然橡胶和小麦的清香，吸引着应晨，将自己的头越发靠近娜娜。</p> 握着她腰肢的手，不由得拉近了一些。</p> 过了几个世纪般的心跳加速、屏气呼吸，应晨终于亲上了娜娜的嘴唇，一双手不由的抚·摸着娜娜的身体。</p> 手指感受到的是凹凸有致的身材，和自己想象的一模一样。</p> 但应晨亲上去的嘴唇，任他如何用力的吮·吸和拉扯，娜娜微张的嘴唇毫无反应。</p> 应晨有些许失望和懊恼，匍匐的身体，甚至将娜娜推倒在沙发上。</p> 娜娜只是顺势被压倒在沙发上，身体自然而柔软，温度照常，没有任何变化。</p> 应晨抚·摸良久，终于停了下来。</p> 他想起了麦克最后给他的提醒：娜娜已经升级，如果您有需要，可以启动她的完美妻子模式，会有惊喜哦。</p> 应晨开始尝试启动娜娜的完美妻子模式。</p> 然而他记性不好，完美妻子程序又因为还在试验阶段而被隐藏。</p> 应晨怎么也找不到娜娜的完美妻子的开启键，急的满头大汗。</p> 又不好半夜联系公司销售，折腾到半夜，无果。</p> 他只好偷偷拉过娜娜，脱掉她的衣服，让她躺到了床上妻子的位置。</p> 没有娜娜的互动，他忍不住一边抚·摸娜娜，一边自我安慰起来。</p> 然而完事过后，应晨内心对妻子的愧疚，开始开始冒了出来。</p> 应晨删掉了娜娜这段时间的视频录影，然后默默把她放出去，照顾半夜啼哭的小儿子，自己独自睡去。</p> ……</p> 早上，闹铃响。</p> 应晨不慌不忙的起床，慢悠悠地吃着早饭，突然接到安心的电话：“老公，我早上起来，想看看儿子昨晚睡得好不好，怎么没有记录啊？”</p> 应晨心里一惊，慌忙解释说：“家里网络不好，所以昨晚的视频可能没有传到你手机上，我看了，小南昨晚挺好的，没事，放心”</p> “哦。”</p> 安心将信将疑，边自言自语：“都10G时代了，怎么还断网的？估计是你选了便宜网络设备，跟你说了便宜没好货。”</p> 接着，安心猛地挂了电话，应晨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p> 这天，应晨到了公司。</p> 在昨夜与娜娜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刺激下，依然灵感爆发，接连出了好几个新奇的构思方案。</p> 应晨下意识一想，没有将当天所有的构思，全部上传给智能网络设备，而是偷偷存了一些。</p> 因为经历过江郎才尽，他害怕再回到没有产出的一天。</p> 所以要为自己备下储存，必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用。</p> 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任何果奔都是自杀行为，有资源者得天下，应晨不禁思考起自己的将来。</p> 而在应接不暇的前几年，他急于奔命无暇思考任何长远。</p> “咚咚咚！”</p> 应晨的办公室门，传来敲门声，应晨透过智能门的视频看到，是小林和小晶。</p> 心下是不想见的，但转头一想，还是按下了开门键。</p> 小林和小晶弯着腰，满脸带笑走了进来，他们终于没有再手牵手。</p> 小林嘴巴动着，说不出话来。</p> 小晶说明了两人的来意。</p> 他们看到了应晨的成果，觉得反常，觉得诡异，却又不得其法，心里更是无尽的嫉妒羡慕恨。</p> 在小晶的怂恿下，两人前来向应晨请教，尽管心里想着的却是探底。</p> 应晨听闻来意，端起自己的茶杯，身体仰靠在沙发上。</p> 智能椅子立刻调整到了令他最舒服的角度，温柔地拖住了他宽硕的发福的后背，腰上也升起一个曲面的腰枕。</p> 让他的视线，调整到了一个可以俯视小林和小晶的角度，这一切令，应晨感到无比畅快。</p> 应晨喝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道：“这个灵感嘛，就是你们启发了我的呢。缪斯，我老婆就是我的缪斯，最近我们又爆发了新的激情，所以灵感自然再次爆发。”</p> 小林听了，脸刷得就红了。</p> 知晓应晨是记了自己的仇了，立刻挤出笑容说道：“师兄，我那是开玩笑的，主要还是师兄实力雄厚、天赋超群，希望我们两个新手，能得到师兄指点一二，我们定为师兄肝脑涂地，在所不辞”。</p> 应晨笑着说：“哪里哪里，林设计师早就深得设计的精髓，加上缪斯在怀，互补长短，恐怕我望尘莫及，哪里谈得上指点。”</p> 这下，轮到小晶脸红了。</p> 小林给小晶一个眼色，小晶便说着有事，就先走出了办公室。</p> 小林手抓着裤腿，说出了令自己都感到羞愧不已的求教的话。</p> 应晨的心里，第一次感受到了从内到外的畅快。</p> 他扔给小林一摞文件：“那这样，你先把这些构思，帮我写完吧。”</p> “嗯嗯嗯，这就去！”</p> 小林弯腰拿过资料出了门，站在门口，嘴角低低挤出一句话：“小人得志”。</p> 应晨想着，自己要用更多时间去构思，在公司里想要有更好的晋升，有一些听命自己的下属也是必要的。</p> 于是忍着恶心，接纳了小林和小晶。</p> 构思顺利的日子，特别是有了小林和小晶两个助手，帮忙做体力活，应晨的效率大大提高了。</p> 甚至能腾出半天时间，来休息和打游戏，却依然交出了全公司最好的业绩。</p> 下了班，他坐在悬浮汽车里犹豫着，还是按下了智能人科技公司的地址。</p> “嗖”的一声，便再次来到了公司门口。</p> 麦克再次热情的接待了他，仿佛已然知晓了应晨的秘密。</p> 麦克不动神色的，给他再次推荐了智能完美妻子的程序，并熟练的为他展示启动流程，省去了应晨开口的尴尬。</p> 这回，应晨把步骤牢牢记在心理，又立即赶回了家。</p> 夜幕降临，他做贼心虚的和安心通了视频，嘱咐她吃一片安眠药，好睡个安稳觉。</p> 又承诺自己来查看小南夜晚的情况，让她别担心。</p> 他温暖又体贴的话语，让安心感动不已，隔着屏幕送去三个飞吻，并立刻听从了他的嘱咐，去睡觉了。</p> 应晨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p> 他看着继续忙碌的娜娜，脑海里浮想联翩。</p> 他等待着，小西睡去了，小南也睡去了。</p> 但小北似乎没有睡意，在娜娜辅导下完成了作业，依然拉着娜娜在房间里。</p> 应晨把耳朵贴到了大儿子房上，隐约听见小北在敲击键盘。</p> 小北喜欢电脑游戏，也喜欢摆弄电脑程序，前者能玩物丧志，后者能跟上科技前沿。</p> 此刻，应晨心急如焚，猛然推开了小北的房门。</p> 小北立刻关上了笔记本，而娜娜正耐心陪在他的身边。</p> 应晨恼怒起来：“这么晚了，还在玩电脑游戏，你要不要学习了！”</p> 小北：“我，我，我这就睡觉！”</p> 小北抱着笔记本放到枕头边，然后立刻盖上被子，闭了眼，想用实际行动赶走父亲。</p> “爸，能不能让娜娜留下陪我啊？”小北哀求道。</p> 应晨嘟囔着：“你都多大了，还要人陪。那小南谁来照顾？你玩游戏娜娜都不制止，难道是她的程序坏了，我得去重启看看……”</p> 一边说着，应晨拉着娜娜走了出来。</p> 终于，估摸着小北已经睡着，整个屋里，都响起轻微的呼吸声。</p> 应晨把娜娜再次带回了自己的房间，在一片漆黑里，抹亮了娜娜肚子上的屏幕。</p> 找到了隐藏的完美妻子模式，并把自己设置成了丈夫，启动！</p> 很快，屏幕显示：正在切换模式、模式切换完成。</p> 娜娜原本僵直的身体，呈现了一个更为自然的弯曲，双手也更为自然的下垂。</p> 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更为真实的水雾。</p> 她的嘴角，有了蒙娜丽莎般神秘的微笑。</p> 她的眼睛准确无误地看着应晨，并含情脉脉。</p> 应晨欣喜起来，但迎着娜娜饱含深情的眼睛，他反而不知所措起来，手脚都钉在了身上。</p> 三秒之后，娜娜扭着腰肢，主动靠近了应晨，并将头凑到了他的面前，双手挂住了对方的腰。</p> 娜娜像个小姑娘般，踮起脚尖，在应晨嘴上啄了一下，立刻害羞起来。</p> 整个人站不稳一般，转身倚靠在应晨胸前，头顶着应晨下巴上。</p> “嗳～”黑暗中，响起娜娜娇滴滴的一声，“老公。”</p> 应晨心里一惊。</p> 这一抱、一声，让他丧失了理智，一把抱住了娜娜，拥吻起来。</p> 娜娜也回应了他法式深情一吻，这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刺激。</p> 这天晚上，应晨感受到了智能人，无穷无尽的热情与活力。</p> 让他一夜无眠，直到临近天亮，才沉沉睡去。</p> 闹铃响起，应晨惊醒。</p> 而娜娜已经挺直地端着早饭，站在了他的身边。</p> 看见他醒来，一声娇滴滴呼唤：“亲爱的～”</p> 让一夜的回忆。重现在应晨脑海里。</p> 应晨吓得立刻爬起来，把娜娜的模式调回来，把娜娜推出了房门。</p> 而应晨也十分庆幸，小南像成全父亲似的，一夜没有啼哭。</p> 很快，娜娜恢复到了保姆状态，继续做早饭，叫醒小西和小北，给小南换尿片、喂食。</p> 一家人再次坐到了饭桌前。</p> 小西开心的吃着最喜欢的早饭，嘟着嘴看一眼父亲，又看一眼哥哥：“你们两个怎么回事，眼睛肿得像核桃，爸爸，你的双眼皮都熬出来了？”</p> 应晨：“小孩子，怎么说话的，爸爸没睡好嘛。”</p> 小北举起面包，做出要砸小西的举动，被娜娜温柔地制止。</p> 吃完早饭，一家人再次开启一天的生活。</p> 疲惫不堪，又愧疚满心的应晨，来到了公司，想不出构思。</p> 便把积累的构思方案，拿给了小林和小晶做。</p> 自己忙不迭反复修改了一条关心信息给妻子，饱含深情和关怀，并在结尾处提出，要去看望岳母和妻子。</p> 安心看过丈夫的爱心短信，善解人意告诉他，自己可以照顾好母亲，也转达了安母的不需要他看望的客气话。</p> 应晨听了心里也暖暖的。</p>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两个人的感情，突然发生了变化。</p> 彼此都停止了抱怨、指责和争吵，妻子变得善解人意、温柔可人。</p> 再仔细一想，好像就是娜娜来到他们家的那一天，他发出那条对妻子的关心开始。</p> 原来妻子婚后变得脾气暴躁、举止粗鲁、怨声载道，只是因为缺少了自己的关心和爱意。</p> 一旦得到了丈夫的理解和关怀，妻子便会再度温柔起来。</p> 哎，在娜娜来之前，自己怎么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p> 一直以来，他虽然知晓安心的不易，但是更无法忍受的是她不停地抱怨、指责和暴躁。</p> 让他心里对妻子的爱，一天天消失殆尽，只想凑合和逃避。</p> 下午，应晨买上营养品和鲜花，来到了岳母的病房。</p> 安心正陪在安母身边有说有笑，看见应晨，眼眶一湿。</p> 安母也笑着拉过应晨，坐到自己身边来，表示感谢。</p> 应晨关切的问：“妈，身体恢复怎么样？”</p> 安母：“我感觉我好了。现代的科技真发达啊，推进手术室，啥感觉都没有，手术做完了。每天吃药，一点痛感都没有。还给我配了一个智能看护，要不是安心非要来陪护，我真的觉得不用人照顾，智能看护什么都能做。”</p> 说完，安母看了一眼站在病房一角落的智能看护。</p> 应晨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站了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智能护工。</p> 只是她安静站着，一时没有注意到。</p> 安母继续说道：“小应，你知道吧？智能护工跟真人太像了，知冷知热的，什么都能做，还听话。”</p> 应晨不由的点点头：“嗯嗯，对。现代科技真是，真是发达。”</p> 安心却嗔怪道：“既然智能护工这么好，那我回去了”。</p> 安母：“你还真是的，小孩脾气，跟机器人吃起醋来。智能人再好，能有你亲吗？不过智能人不会跟我顶嘴发脾气，就是比你省心啊。”</p> 安心故意把削了一半苹果搁桌上，生气说道：“哼，我就知道！”</p> 智能护工悄无声息走过来，接过苹果和小刀。</p> 不到三十秒，半边苹果便刀痕完整、光滑透亮地削好了。</p> 和安心削的另一半坑坑洼洼，形成了鲜明对比。</p> 安母接过苹果，故意夸张的在安心削得坑坑洼洼处，咬了一大口。</p> 三人一起笑了起来。</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6号盒子〈六〉输了 随后，安心催促应晨回去照顾孩子。</p> 应晨恋恋不舍的出了病房门，还听到安母在对安心夸耀着自己。</p> 随即，应晨便飞快赶回了家里，趁着孩子们还没有到家，他又启动了娜娜的完美妻子模式，和她亲热一番。</p> 突然门禁开启。</p> “有人来了！”应晨心一惊，立刻把娜娜推开。</p> 他往门方向一看，原来是小北。</p> 幸好应晨推得快，没有让小北看见两人搂在一起的画面。</p> 娜娜见了小北，微笑着走过去，接过他的书包。</p> 小北定定看着娜娜带着水雾的眼睛，嘴角带着奇怪的笑容。</p> 接着，便走进房门，把自己关了起来。</p> 应晨连忙把娜娜的程序换回来。</p> 直到夜里，等大家都睡着了，他才再次启动了娜娜的完美妻子模式。</p> 这一夜，又是激·情四射。</p> 而且令应晨感到惊喜的是，娜娜仿佛越发知道自己的喜好。</p> 会不断变换出新的体验，让应晨也越发留恋。</p> 应晨像恋爱一般，忍不住跟娜娜交流起来。</p> 他跟娜娜讲述自己的感受、经历。</p> 而娜娜话少，但凡事说出口的都是认同、鼓励和共鸣。</p> 这让应晨长久孤独的内心，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温泉。</p> 这天晚上，应晨甚至对娜娜袒露了自己童年因为不够聪明，而被母亲抛弃的经历。</p> 娜娜一句一句安慰着他“我理解，你很难受，这让你很伤心”，同时也用身体抚慰着他。</p> 这是他连妻子安心都不曾透露的心事。</p> 应晨一直被基因医院，测定为智商中等，不具备过人天赋。</p> 而他的母亲，一个享有盛誉的设计师和博士生导师，对此感到耻辱。</p> 在反复测试无误后，不惜将他抛弃，重新生下了弟弟，甚至不屑公开他的存在。</p> 因而，应晨一直被安排在一个保姆家里抚养，自生自灭。</p> 应晨正是带着这种耻辱，努力学习，终于叩开了母亲所在设计领域的大门。</p> 应晨本想以此来获得母亲的认可和爱，谁知，理性无比的母亲，却坚信数据的精准，冷漠地劝他放弃挣扎，并预言他好景不长。</p> 果然，短暂的希望光芒过后，应晨被新人超越，逐渐沦为了公司淘汰名单最后一名。</p> 这是应晨这些年无人知晓的、对生活感到绝望无助的真正原因。</p> 此刻，面对绝对不会泄密的、只是被赋予人类情感的娜娜，他终于感到安全，打开了心扉。</p> 他痛哭着被娜娜抱在怀里，在来自完美妻子的温暖里，得到了释放和安慰。</p> 在安心不在日子里，应晨只要有机会便开启完美妻子模式，对她的倾诉与亲热依赖，越发加深。</p> 与之相对应的，应晨的设计灵感，也开始保持了稳定而高效的产出。</p> 眼看着作品和客户的积累，就要让他站稳脚跟。</p> 他期待着、忐忑着、原本熄灭的向母亲，证明自己的蜡烛再次点燃。</p> 他甚至默默期待，安心能再陪岳母一段时间。</p> 但一切，在接到安心即将回家的电话后，燃烧着喜悦的心，被泼上了一盆冷水。</p> 但，绝对不能让妻子知晓自己和娜娜的事。</p> 于是，应晨亲自下厨，做了一桌饭为安心和岳母接风洗尘。</p> 待安母离开后，一切恢复了平静，娜娜忙家务、照顾孩子，安心放松休息。</p> 只有应晨的内心，开始了煎熬，他的余光追随着娜娜。</p> 他知道，今晚他没有机会靠近她了，这让他无比郁闷。</p> 晚上，安心小别胜新婚，主动搂住了应晨。</p> 但他面对熟悉的妻子，却已然丧失了兴趣和热情。</p> 应晨只得推说工作太累，沉沉睡去。</p> 安心无奈，也只能背过身去睡着。</p> 又过了几天，应晨对不能再靠近娜娜，启动完美妻子感到怒火中烧，却又无计可施。</p> 直到新的问题终于出现，却成了他的转机。</p> 安心为了弥补多日没有陪孩子的失职，这几天都刻意推了</p> 应酬提早回家，然而她发现，小北小西对于母亲的早归，并没有任何惊喜。</p> 从前的她早归，充满着收拾家里、做晚饭、陪孩子们玩耍。</p> 而现在等她回家的时候，一切的家务都已然完成。</p> 娜娜把孩子们的功课、生活照顾的无微不至，她找不到可以做的事。</p> 特别是当她想要尝试，代替娜娜去陪伴孩子们的时候，小北不耐烦的把她推出门外，让她休息。</p> 甚至说着，我感兴趣的程序，你又不懂。</p> 小西则抱怨，她的手工做的不如娜娜好，又不满安心在辅导左右的时候爱发脾气，不如娜娜耐心。</p> 连不懂事的小南，都开始排斥安心的怀抱和照顾。</p> 见到微笑的娜娜，却张开小手欢欣雀跃，这一切，都让安心感到难受和不安。</p> 当她尝试着，跟应晨聊孩子们的种种表现时，他听出了安心的言外之意。</p> 但此刻，最让他感到难以接受的，不是她讲述的这些育儿隐患，而是安心身上的奶酸味。</p> 他不明白，为什么安心已经许多天没有照顾孩子了，但身上却依然散发出那种独特的酸臭味，像一只膨胀的奶牛身上的味道。</p> 而这些天，日夜照顾小北的娜娜身上，却是一种小麦清香和婴儿奶香的混合。</p> 应晨困惑着把头别过去，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是他结婚多年练就出来的独门秘诀。</p> 只要在安心抱怨发火的时候，他就拿出这个方法避免争吵。</p> 尽管他也知道，这种鸵鸟式的方法，对于实际问题来说有害无利，但是对于家庭和谐，绝对不失为一个好方法。</p> 只要他能忍，安心就吵不起来。</p> 等她抱怨完，心里的怒火，也就消灭一大半。</p> 当她发觉应晨置之不理的时候，往往就自己去解决或者算了。</p> 等待着安心惯常的代表算了的“哎”作为结尾，应晨就明白，自己躲过了一劫。</p> 可是今天，随着安心越说越难过，她的情绪越发激动，手也开始挥舞起来。</p> 于是，她身上的奶酸味，像珠子一般挥洒到空中，再轻盈的飘散在空气里，直灌进应晨的鼻腔里，他忍不住打起喷嚏来。</p> 一声响亮的喷嚏过后，安心的话被截断了。</p> 可是没有等到那一声熟悉的哎。</p> 让应晨焦急的难受，他转过身来，却看到用手捂面，嘤嘤哭泣的安心。</p> 应晨无神的眼睛看着安心，他感受到了妻子的恐惧和无助。</p> 她是那样的害怕失去孩子，在这场职场妈妈和完美智能人的战役中，那样无助和委屈。</p> 他的心也莫名心疼了一下。</p> 可是想到，才刚刚开始稳定高分产出的构思工作、刚从家务和育儿分担任务中挣脱的轻松、有初恋模样更有完美功能的智能人的好处，他舍不得丢掉这一切，来减轻安心的痛苦与焦虑。</p> 他明白，因为娜娜的存在，安心丢失了作为妻子的安全感。</p> 但也因为娜娜的存在，自己有了事业家庭，都无比完美轻松的保障。</p> 他的大脑，自觉迅速为主人找到了一个科学合理的理由：一切都源于安心的不完美。</p> 她不足以承担一个完美妻子，和完美妈妈的责任。</p> 世界的优胜劣汰，使得她被智能人娜娜比了下去。</p> 就像他的智商，被反复测评，没有高过哥哥姐姐的平均分，所以被母亲抛弃。</p> 又像人的设计完善效率，比不过智能设计设备，所以公司引进了智能设计设备。</p> 母亲、公司、社会，都在做着优胜劣汰的筛选。</p> 这是自然规律，而不是应该心慈手软的时候。</p> 应晨把逻辑这样顺过去以后，原本被哭泣无助的安心打动，所软下来的心，又恢复了坚硬。</p> 他无动于衷的看着在眼前越哭越大声的安心。</p> 安心开始哭着有了台词：“我真的是太累了，我只是去照顾了一下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孩子们就不能理解？我又要工作，又要管孩子，还要起夜喂奶，我又没有三头六臂，为什么连智能机器人都要欺负我？”</p> 应晨看着妻子情绪失控，一动不动，等她哭够了，开始讲道理。</p> 大意就是生活刚刚因为娜娜好了起来，如果送走娜娜，他们的生活将再次回到鸡飞狗跳、无法顾全的局面。</p> 还不如此刻，只是牺牲小部分，但是换来所有人的幸福生活来的好。</p> 应晨只以为，这笔账算的很清楚，</p> 尤其是在他心里认定，妻子不完美的原罪后，他觉得，安心应当为自己的不足感到惭愧羞耻和谦虚，继而从心底里坚持娜娜的留下。</p> 但他忽略了一个母亲，对于孩子感情联系的强大意念。</p> 安心坚决要送走娜娜。</p> 几番争执不下，应晨终于失去了耐心，说出了自己的态度：坚决不送走娜娜，否则离婚。</p> 安心愣住了。</p> 她没有想到，从不会轻易提出离婚的软柿子应晨，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p> 这一夜，再无二话。</p> 应晨睡去，安心无眠。</p> 两人为了此事，接连两天冷战，娜娜依然留在家里，安心见缝插针去陪伴孩子，仿佛怕娜娜抢走了她的孩子。</p> 但孩子们对妈妈的行为，感到不可理喻，对于突然不停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妈妈，一脸不情愿。</p> 安心却想着，幸好自己有三个孩子，娜娜只有一个人，她总能找到陪伴孩子的机会。</p> 这天，安心再次提前回家。</p> 却在小西的房间里，看到了令她再也无法忍受的一幕……</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6号盒子〈七〉智能完美丈夫 在小西的房间里，小西和娜娜，在玩着一个切手指的游戏。</p> 只是，小西切的是一个橡皮泥玩偶的手指。</p> 她切下橡皮泥娃娃的手指，接着又把它给装了上去。</p> 小西很开心，这个游戏是从一个科幻片上看来的，她迫不及待想来尝试。</p> 娜娜对于小主人的要求，从不拒绝。</p> 在看完小西的类似魔法的切手指游戏后，娜娜拿起了小西的水果刀，往自己的手上切了起来。</p> 智能人的设计非常逼真，娜娜一切，人造血就流了出来。</p> 直到她把手指彻底切下来，小西目瞪口呆。</p> 娜娜却捡起自己的手指，再装了回去。</p> “你看，好了！”</p> 娜娜为自己也做了一个跟小西一模一样的魔法，而感到开心。</p> 小西看着娜娜，也开心起来。</p> 于是，娜娜又切掉了一个手指，小西随即也举起小刀，准备往自己手指上操作。</p> “不！”门外传来安心尖利的喊叫声。</p> 小西拿着小刀的手，被吓得一抖，在手上轻轻划下了一刀。</p> 她感到一阵细密的疼痛，那道痕迹立刻红了，只是伤口太浅，血并没有流出来。</p> 可是安心却为此发了疯。</p> 一把推开娜娜，抱住了小西，查看她的伤口。</p> ……</p> 这天，等到应晨回家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娜娜忙碌的身影。</p> 一盏落地灯照耀下，是表情凝重的安心。</p> 应晨没有理会安心，到处喊着娜娜，却发现娜娜被绑在厕所里动弹不得，他立刻给她解绑，然后冲到安心面前破口大骂起来</p> 安心把白天发生的事情，如数对应晨描述了。</p> 应晨却觉得她小题大做，智能人的程序，可以通过学习不断完善，这样的问题，他只需要跟智能人科技公司反馈，并升级就好了。</p> 但安心坚决不敢把孩子再交给娜娜来照顾。</p> 应晨眼看着就要完成自己的事业目标，坚决不让步。</p> 两人爆发了结婚十几年来，最严重的争吵，安心把孩子们都叫出来，希望带走她们。</p> 但小北和小西一脸惊恐，却对离家出走各种不情愿，这让安心感到无比伤心。</p> 安心只好抱起小南，打算离家出走，却被应晨抢过儿子，自己被赶出来家门。</p> 安心彻底伤心了。</p> 她游走在大街上，不敢回母亲家，只得暂住在闺蜜家里。</p> 闺蜜安慰她，给应晨一些时间，他一定会意识到问题的。</p> 安心只得点点头。</p> 吵完架的应晨，愤怒又郁闷，但总算家里再次安静了下来。</p> 安心走后，辗转无法入睡的应晨又爬了起来，启动了娜娜的完美妻子模式。</p> 一个鲜活又温柔的妻子，再次活了过来，应晨抱着她，感到了莫大的安慰。</p> 应晨对娜娜讲述了自己的压力，和妻子不理解带给自己的伤心。</p> 娜娜抚摸着他的头，微笑着说着：“不要紧，你有我，我是你的妻子，我会跟你一起面对一切的。”</p> 应晨听了这句话，眼睛湿润了，他又问：“你真的可以做我的完美妻子吗？”</p> 娜娜回答道：“当然，我就是你的完美妻子。”</p> 应晨紧紧抱住了娜娜，哭着说道：“娜娜，不要离开我。”</p> 娜娜回答道：“好的，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只要我有电。”</p> 应晨立即给娜娜充满了电，在夹杂着痛苦与纠结的情绪下，应晨爆发了强大的能量。</p> 而智能人娜娜，完美的配合着她的主人，直到迎来新的黎明。</p> ……</p> 安心在闺蜜家，焦急着等待着应晨的醒悟和道歉，以至于工作频频失误，被老板责骂。</p> 芳姐看在眼里，在茶水间抓住安心的手说道：“姐们，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这样下去，迟早会丢了工作，公司已经打算再引进一批智能人来干活了，你我还剩下多少不可替代？”</p> “如果你丢了工作，对于你的烦恼又有什么好影响，你想想清楚。做一个女人，你要把自己摆在第一位啊。”</p> 芳姐说完，给安心倒了一杯咖啡，转身却看到安心已经泣不成声，</p> 安心冷静下来。</p> 她把小西的事情，投诉给智能人科技公司，公司立即给予了回应。</p> 不久，麦克便联系了安心。</p> 告知她，公司在后台程序上，给娜娜升了级，将娜娜的安全级别提到了最高，避免发生任何危险的举动。</p> 即使是在电话里，麦克依然是那样的幽默和自信。</p> 跟麦克反复确认后，安心才稍微放心了下来，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丈夫的醒悟。</p> 安心走后，应晨陷入了一阵自责和纠结中，但他实在不愿意割舍掉娜娜。</p> 随着时间的日益增长，娜娜与孩子们，与他，都建立了一种单向依赖。</p> 娜娜让家人们从责任和琐事中解脱，又让大家可以享受她完美的好处，这是安心远远做不到的。</p> 当然，应晨心里并没有忘记安心，但他想不出来两全的办法，只好选择了习惯的拖延。</p> 唯一庆幸的一点是，应晨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启动完美妻子模式了。</p> 完美妻子模式的娜娜，对孩子们和应晨的照顾更自然、看起来更有情感，这让应晨非常满意。</p> 应晨总是忍不住感叹：娜娜诠释了完美妻子的状态，从不休息、从不发火、从不埋怨，体贴温柔、永远年轻貌美。</p> 每当应晨厌倦了娜娜的某种妻子模式时候，他就重启和重</p> 新设置，野性的、冷酷的、青春的、母性的、干练的……</p> 新鲜和刺·激感便再次袭来。</p> 与之对应的，应晨的事业越发的顺利，他得到了公司的嘉奖和再次提拔，几个接近完美的构思设计，还被公司推荐获得了大奖，一时间声名鹊起。</p> 终于，这引起了应母的注意。</p> 看到母亲的来电，应晨的手在颤抖，响了许久，他才相信电话的真实性。</p> 终于接通了电话，母亲语气异常平静的说道：“做到这个程度，到底是谁在帮你？”</p> 应晨的世界，再次崩塌了。</p> 母亲从不相信他有能力做一个优秀的人。</p> 母亲那边说完，便沉默了。</p> 应晨这边，也沉默着，咧嘴哭了起来。</p> 许久，母亲终于意识到，应晨在哭泣，语气里再次充满了不屑：“我就知道你是个没出息的！有什么好哭的，别人的评价对你来说，应该毫无影响。”</p> 母亲生气地把电话挂了。</p> 应晨垂头丧气的回到家里。</p> 他迫不及待想要找到娜娜，寻求安慰。</p> 但当他翘班回到家的时候，却没有看到安静守候在客厅的娜娜。</p> 于是，他悄悄的走到小儿子的房间，还是没有。</p> 他突然站住，被隐约听到的一些异样声音吸引。</p> 应晨跟随着声音，来到了小北的房间，声音越来越清晰。</p> 他猛地推开门，却发现16岁的小北，正和自己心爱的娜娜，拥抱在一起。</p> 小北脸色赤红，赤果的上半身，冒出细密的汗水。</p> 而娜娜，正用曾经无数次望着他的含情脉脉的眼神，望着小北。</p> 应晨仿佛被一盆水，从头浇到了脚。</p> 他愣在门口，竟不知所措。</p>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无法接受儿子与自己当做妻子的人，不，智能人在一起。</p> 还是被自己当做完美妻子的娜娜，可以随意把身心，交给另一个人。</p> 原来，早熟又精通程序的小北，早就窥探到了父亲的秘密。</p> 面对开启完美妻子模式的堪比自然人般逼真的娜娜，正直青春期的小北，也被撩·拨到了最高点。</p> 在父亲眼里，娜娜已然慢慢取代了妻子。</p> 可是在小北眼里，娜娜只是一个特殊的程序，一个逼真的可以带来真实快乐的程序。</p> 她有着诱人的外表。</p> 于是，他黑进了娜娜的程序，找到了隐藏的完美妻子模式。</p> 趁着父亲不在，把丈夫认证改成了自己，他想体验父亲的快乐。</p> 小北知道，那是属于成年人的快乐，而他，自认为已经长大了！</p> 的确，娜娜是那样的完美，一下就吸引住了小北，让少年的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p> 秘密却又不能被父亲知道，于是小北只能翘课。</p> 没想到，这次却被应晨撞个正着。</p> 应晨发了疯。</p> 他把儿子关在房间，把背叛了自己的娜娜彻底关机。</p> 小南在房间里哭闹不已，放学回家的小西看见此情景，害怕得也放声哭泣，尖锐的哭声此起彼伏。</p> 应晨无奈，他终于下定决心要送走娜娜。</p> 当下，他只得开启娜娜的保姆模式，然后独自出了门。</p> 他拨打安心电话却被告知换号，是啊，距离安心被赶出门已经半年了，时间过得飞快！</p> 于是，他找到了安心闺蜜家，闺蜜充满敌意地告诉他，安心早就搬了出去。</p> 被应晨纠缠到无奈，闺蜜告诉了应晨安心的新地址。</p> 应晨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安心的新家，这半年里，他的心，再次快要飞出了嗓子眼。</p> 一路上，他想着安心的模样。</p> 想起那些被娜娜覆盖而隐藏的，与她的幸福美好时光，伴随着争吵、和好、热泪与感动。</p> 如果不是自己的种种贪婪和自私，他和安心不至于变成这样。</p> 应晨猛地敲门按门铃，手却不自然地颤抖起来，仿佛在等待一道拯救自己的光芒到来。</p> 终于他听到了屋内动静，门开了。</p> 在他眼前的，是当初那个比他高、比他年轻、比他健壮，善解人意的智能人麦克。</p> 麦克莞尔一笑，对应晨说道：“嗨，你好，我是安心的智能完美丈夫麦克！”</p> ……</p> 闪回——</p> 安心向智能人科技公司投诉。</p> 麦克耐心解答，并热情邀请她到公司现场，来观摩智能人的安全举措。</p> 麦克在公司迎接了安心，他的笑容，深深打动了她。</p> 麦克是最善解人意的智能人，立刻捕捉到了安心的需求。</p> 一款为安心量身定做的智能人，成为了麦克的新单。</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号盒子〈九〉飞碟 虽然要打听并不难，但他始终没有迈出这一步……</p> 他一直以为，这是因为他性格积极向前，觉得把少年时代的青涩情感，埋藏在心底就好了。</p> 但这背后，难道另有力量在操纵一切？</p> “沈素，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又是欧阳美提出质疑。</p> 沈素苦笑了一下，“我在大学学的专业就是心理学，后来去国外进修了一个硕士，还拿到了心理医生的执照。”</p> 江子华一怔，他倒不知道沈素这方面的背景。</p> 欧阳美又问：“你不是说你在慈善基金搞扶贫吗？怎么又是心理医生？”</p> “扶贫并不只是钱和物资的问题。”</p> 沈素耐心地解释，“很多落后地区的人，特别是妇女儿童，都不同程度地遭受过殴打、虐·待以及各种侮辱歧·视，心理往往受到很大的创伤，需要心理干预，这些年我一直在做这个。其实，这也和我自己的一些经历有关……”</p> 众人想到沈素在中学时的遭遇，不免都有些愧色。</p> 沈素摆了摆手，“我说的，并不是你们想的那些。我是说那一晚，我一直觉得自己丢了一些记忆。”</p> “既然记忆都丢了，怎么还能知道？”张伟问。</p> “因为……”</p> 沈素的脸上，略显羞涩，“当年我跟你们到这里来，是有一件事要问一个人，一个上学时我不敢说话的人。但是我……后来完全不记得自己问过没有。”</p> “这种事怎么可能忘记呢？我困扰了很多年，但如果排除其他可能性，最荒谬的答案，也就是唯一的答案——有某种力量，抹掉了我们的关键记忆，在里面留下了奇怪的空白。”</p>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咀嚼着她石破天惊的推论。</p> “走吧，大家路上再想想。”沈素说着，转身继续前行。</p> 众人也都跟上。</p> 江子华却无法再平静下去，他快步走到沈素身边。</p> “你说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是……”他难以启齿。</p> “是你。”她径直说，并没有看他。</p> 二人默默前行，默契地将众人甩开了一段距离。</p> 江子华长出了一口气，“原来这是真的！当年你说要问我一件事，可我怎么也不记得你后来问了没有……这事儿我也想了很多年，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答案了……可是，你究竟想要问我什么？这事儿你还记得吧？”</p> 沈素望向他，双眸明亮如星，“我想问，初三那年的秋天，我在座位下面找到了一张纸条，上面有一首诗，是谁写给我的？”</p> 她轻轻念了起来：</p>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p>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p> 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p>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p> 她停了一下，似乎期待江子华接下去。</p> 江子华却有点不好意思，“的确是我写的。是普希金的诗，不过这么多年，后面的句子我忘了……”</p> “‘而那过去的，将会成为亲切的怀恋’。”</p> 沈素笑了笑说，“其实我隐隐猜到是你，我们班喜欢外国诗的人没几个。不过，直到在地窖里，你念普希金那首诗的时候，我才确定。”</p> 江子华红了脸，嗫嚅道：“我……我想鼓励你，但是不知道怎么做好……就冒昧地放了张纸条，也没敢署名……很可笑吧？”</p> “不，我应该谢谢你。”</p> 沈素由衷地说，“当初它帮助我从灰暗的心情里走出来，那张纸条我现在还保存着，我总觉得它是我的守护神。”</p> 江子华心中波澜起伏，不知说什么好。</p> 忽然冒出来一句：“那个……你结婚了吗？”</p> 话刚出口，便暗骂自己欲盖弥彰。</p> “结了。”</p> 沈素干脆说，不过又补充道，“不过一年多就离了，我前夫受不了我老不着家。你呢？”</p> “我……没有，一直单着呢。”江子华说。</p> 心虚地没有提自己交过，和正在交往的一打女友。</p> 然后，两人没再说话，感觉有千言万语要说，又不知说什么好。</p> 后面的人，声音似乎小了。</p> 只有风吹过沙堡的声音，如泣如诉，如远古的歌谣。</p> 过了一会儿，江子华开始感到愤怒，“如果真有外星人操纵我们的记忆和行动，那也太可恨了！如果我们能记得当时的一切，如果我们后面能保持联系，也许……也许……”</p> “也许你的人生愿望，就不会实现。”沈素说。</p> “也许你现在会在某个网吧当网管什么的，你觉得这值得吗？”</p> 江子华一怔，如果他当时能在两种可能性中选择，他会怎么选呢？没有答案。</p> “我不知道，如果能恢复当时那段记忆就好了。”</p> “也许可以。”</p> 沈素说，“你听说过催眠术吗？能够让你在催眠状态中，唤起被遗忘的很多回忆。”</p> “电影里有，不过有那么神奇吗？”</p> “有的，我研究过很多案例，也用简单的催眠术，帮一些人做过心理治疗。”</p> “要真这么灵，你自己怎么不试试看？”</p> “我试过了。”</p> 沈素平静地说，“在英国的时候，我拜访过一位著名的催眠师，他对我进行了催眠，也恢复了部分记忆……”</p> 江子华一惊，“什么记忆？”</p> 沈素叹了一口气，“那天，我刚要说话，忽然间，在远处看到了奇异的光芒。”</p> “于是问道：‘那是什么？’当时我们都呆住了，然后你说，这一定就是火星人的飞碟。”</p> “我们叫醒了所有的人，九个人，一起朝那异光走去……”</p> 江子华惊诧道：“我们真的到过那里？看到了什么？”</p> “不知道。”</p> 沈素摇摇头，“我也只能记起很少的一部分，那位英国催眠师说，剩下的记忆，被一股强大的心理力量束缚得太紧，没有办法释放出来。”</p> “这样啊……”</p> “不过没关系。”</p> 沈素的神情有些恍惚，“我们应该很快就能亲眼看见了。”</p> “什么？”江子华不懂。</p> “我在想，如果是外星人把我们重新招来，会那么轻易放我们离开吗？”</p> 江子华终于感觉到了蹊跷。</p> 他发现在自己的左侧，七彩的光芒显得越来越亮，投射到夜空里，几乎盖过了天上的银河。</p> 好像和自己只隔了一道岩垄，这不是回镇上的路吗？</p> 距离那异光应该越来越远才对，怎么好像反而更近了？</p> “班长！”</p> 张伟也叫道，“这是在往哪走？你不说这是回镇上的路吗？”</p> “我……”</p> 江子华也一阵晕眩，“我不知道啊，刚才我只是判断了大致的方向，但是雅丹中间的通路也弯弯曲曲的，我只顾说话，不知拐到了哪里，视线被两边的土丘挡住，也看不清楚星……”</p> “这么说，我们可能走歪了路。”张伟一头冷汗，“得赶紧找到正确的方向……”</p> “那只有到土丘顶上，才能辨认方向……”</p> 江子华看着半空中隐隐流动的奇光异彩，心底有点发毛，一时犹豫起来。</p> 但沈素闻言，已向左首的一座圆形土丘走去，那里坡度相对平缓，便于攀爬。</p> 江子华一咬牙，也跟了上去。</p> 这座土丘有二十多米高，虽然不算陡峭，但有的地方也很难攀登。</p> 江子华和沈素不得不拉着手，相互扶持着，才终于爬到了视野开阔的丘顶。</p> 他们和光源之间，再没有任何隔断。</p> 七彩的光芒，顿时将他们的面容照亮，二人呆若木鸡。</p> 下面是一片开阔平坦的沙地，延伸到远方。</p> 一口泉水从沙子里喷涌出来，化为一条沙漠中的小溪。</p> 在溪水尽头，一个巨大的碟形物体，悬浮在黄沙中央，像是一只倒扣的盘子，直径至少数十米。</p> 碟形物通体半透明，奇特的异光正从其内部射出，还不断地变幻色彩，宛如活物。</p> “这……真是……”江子华语无伦次地说。</p> 二人再也无法移开目光，定定地站在那里。</p> 不知不觉中，十指紧张地攥在一起。</p> “你们看到什么了？”</p> 江子华听到下面张伟在叫，他转过身，想要回答。</p> 但发现，自己已失去了语言功能，只是伸手，无力地指向土丘的另一边。</p> 很快，其他人也上来了。</p> 当看到面前的一幕时，也都惊诧不已，好几个人竟瘫软在地上。</p> “真的，居然真的是飞碟……”严俊喃喃道。</p>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张伟**般地说。</p> “天哪，外星人真要抓走我们了！”欧阳美脸色惨白。</p> “我赚了那么多钱，都要变成废纸了吗？！”李强吼道。</p> “我不想死……我有老公……还有两个孩子……”蒋雯哭了出来。</p> “我吃了多少苦头才有今天！我不要被外星人带走！我不要！”孔丽一边歇斯底里地叫着，一边就要往山下跑。</p> 沈素拉住了她，她惊恐地回头。</p> “事到如今，逃避是没有用的。”沈素平静地说。</p> “我们必须面对，这都是我们自己选择的结果。”</p> “我不想当外星人的试验品……呜……”</p> “相信我，结果未必是坏事。”沈素沉着地说。</p> “而且，你觉得我们真能逃掉吗？也许我们走错路都不是偶然，而是有一股神秘力量在操纵。”</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号盒子〈十〉冷湖火星体验馆 “那我们该怎么做？”江子华问。</p> “去那里吧。”</p> 沈素坚定地说，“也许，这正是我们当年真正定下的那个约会。”</p> 她的目光，扫过一个又一个人。</p> 他们仿佛中了邪一般，跟着她失魂落魄地从另一边下了土丘，排成一行，走向那架巨大的飞碟。</p> 远远就能看到飞碟上，有一些奇形怪状的线条，相互缠绕交错，排列成美丽而诡异的图案。</p> “那是外星文字？”张伟心惊胆战地问沈素。</p> 沈素摇了摇头，“不知道。关于外星人我们一无所知，不过，也许很快就会知道了……”</p> 她往飞碟的方向走去，众人已经没了主心骨，就像一群听话的孩子般，跟着她朝飞碟前进。</p> 他们经过那口奇怪的喷泉，只见它从沙底喷涌而出，在地势较高处汇聚成一个小池。</p> 然后弯弯折折地流向下方，在沙土中开凿出一条小溪。</p> 远处的奇光，映在流动的活水中，宛如一条发光的丝带</p> “这沙漠中怎么会有一口泉呢？”江子华好奇地问沈素。</p> 沈素说：“当年不是传说雅丹林有异常光波辐射吗？我们离开后第二年，科考队过来调查，在这里进行钻探，结果没发现什么，却打出了地下的高压泉水，喷涌至今。”</p> 江子华心中一动，在溪水旁蹲下，用手鞠水，“快渴死了，正好喝一口清泉……</p> “别喝！”</p> 沈素急忙劝阻，“水很烫，而且饱含有毒盐碱，不能饮用的！”</p> 江子华心下一凛，默默起身，看了看左右其他人。</p> 众人看着飞碟，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p> 他抓住了沈素的手，拉着她快步向前走去。</p> 沈素脸一红，“你干什么呀？”</p> “应该是你告诉我。”江子华却沉声道，“你要干什么？”</p> 沈素奇怪地望向他，“什么我……你在说什么？”</p> “你很清楚这口泉的事。”</p> 沈素的手，微微一颤。</p> “这口高压泉是我们走后才被打出来的，也就是说，我们应该谁都不了解，但你却了如指掌！这不是很奇怪吗？”</p> “再仔细想想，从我们离开地窖后，你一直或明或暗地引我们，走到这架飞碟所在的地方。”</p> “我们之所以走岔了路，也是因为你之前的各种心理暗示所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p> 沈素停住了脚步，歪着头望向他，脸上露出一丝捉摸不透的微笑，“你猜呢？”</p> “真的是你？”</p> 江子华仿佛被一桶冰水当头浇下，“这一切都是你设下的局？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快告诉我，悬崖勒马还来得及。”</p> 沈素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难道你怀疑我要害你们？”</p> “不是，但……”</p> “沈素！”</p> 张伟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在后面也发觉了二人不对劲儿，听出了一点端倪，“原来是你有意把我们引过来的？！”</p> “怪不得我觉得沈素怪怪的！”李强也嚷着，“明明早就知道删除记忆的事，却一句也不说！”</p> 欧阳美更是尖声大叫，“原来你就是外星人的间谍，对不对？你把我们引来要干什么？”</p> “原来就是你！”</p> 马小武怒吼了一声，冲到沈素面前，瞪着牛眼，“你说，外星人在哪里，是不是埋伏在这里，要伏击我们？”</p> “小武，松手！”江子华叫道，“有话好好说！”</p> “可她一直在骗我们！”</p> 欧阳美歇斯底里地嚷着，“我懂了！，她一定是为了当年的事，要报复我们！”</p> “是啊！先把她制住再说！”张伟也在一旁说。</p> 马小武一把抓住沈素的衣角，沈素惊惶地挣脱。</p> “混蛋！”马小武牛脾气上来，挥拳就打。</p> 他一个职业拳手是何等力道？</p> 一拳下来，面前的人捂着胸口，趔趄倒地。</p> “贺华！”沈素惊呼，只因江子华为她挡下一拳。</p> 她俯身，急切地问：“你没事吧？”</p> “班长，你护着她干什么？！”马小武顿足道。</p> “我……”</p> 江子华胸口一阵剧痛，呼吸都很困难，喘了许久才好一些，“我相信沈素不会害我们。”</p> “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张伟嘟囔。</p> “何况这件事，怎么看她也脱不了干系。”严俊也说。</p> “二十年前。”</p> 江子华挣扎着爬起来，“沈素就告诉过我，她觉得对不起大家，也不怪大家整蛊她，她想帮助每一个人。难道过了二十年，反而会放不下吗？我们是同学，没有那么多深仇大恨。”</p> “可是有外星人啊……说不定她是被外星人附体了！”欧阳美说。</p> “不……”</p> 江子华摇头，“现在我可以肯定一件事，整件事里，没有外星人。”</p> 众人又是一惊。</p> 本来外星人虚无缥缈，但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现在发光的飞碟还在不远处悬浮着，怎能说没有外星人？</p> “刚才我在地上发现了一样东西。”</p> 江子华苦笑着摊开手，一个银闪闪的东西，正躺在他手心。</p> 众人借着彩光看去，发现是一个类似螺母的小部件，都不明所以。</p> 江子华解释：“这个金属零件很新，就躺在沙地表面，说明刚掉落不久。”</p> “这能说明什么？”张伟问。</p> 严俊却明白过来，“说明这里不久前，在进行一项工程，这是一个工地。”</p> “没错。”</p> 江子华说，“这个零件显然是人造物，和外星人扯不上关系，周围类似的小东西，仔细看还有不少……凭这个线索再来看那架飞碟，你们看那些字！”</p> 众人翘首看去，“这些外星文根本看不懂啊……”</p> “等等。”</p> 欧阳美却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仔细看似乎有点儿……对，这不就是拉丁字母的变形吗？上面的是L，然后是E……”</p> “没错。”</p> 江子华说，“就是拉丁字母写成了花体字，再巧妙地勾连起来构成一个圆环形……其实是一整串字母。”</p> “l-e-n-g-h-u-h-u-o-x-i-n-g--1y-a-n-g-u-a-n。”江子华一个个念了出来。</p> “可这是什么意思？”马小武问。</p> “冷、湖、火、星、体、验、馆。”江子华一字一顿地说。</p> “啊，汉语拼音？”众人啼笑皆非。</p> “没错，外星人至少不会用拼音吧？”江子华说。</p> “再仔细看那架飞碟，其实就是一艘大型的飞艇，主体部分是上面的充气气球，我估计是氦气的，在下方巧妙地装饰了一些科幻感很强的霓虹灯，所以才会发出光芒。”</p> “那边地上，也有一些看上去很整齐的平板，我估计是给灯供电的太阳能电板。再远处，还有一些附属建筑，因为做成了和土丘融为一体的造型，不容易看出来……”</p>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好像……好像真是这样！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p> “我只知道不是外星人干的。”</p> 江子华说，“也不可能是被绑架。我身上穿的这件大衣，是三年前在挪威买的。”</p> “现在是七月，这件衣服我收在衣柜里，绑架我的人，不可能还去我家把衣服给找出来。我一定是自己穿着大衣来到这里的……但我好像真的失去了一段记忆。”</p> “贺华，果然是你看出了破绽。”</p> 在一旁沉默许久的沈素，终于开口：“很抱歉事情会变成这样……其实……这只是我们一起玩的一个游戏。”</p> “游戏？”众人仍然一头雾水，这怎么会是游戏？</p> “我们谁也没有忘记这个约会。”沈素说。</p> “我一直都记得，但我不知道你们记不记得，毕竟已经中断联系很多年。但到了这一天，我想也许应该回来看看，今天早上，我回到了曾经的冷中校园，竟然发现——”</p> “你们居然都记得，也都不约而同地回来了，于是我们欢聚一堂，又一起回到了雅丹林里。”</p> “可我们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p> 沈素伸出一根手指，“催眠术。我的确去英国学过催眠术。我们从镇上开车来到地窖，谈起当年外星人的事，你们都说那次没找到外星人，特别遗憾。”</p> “我知道，这附近有一个人造的飞碟景观刚刚完工，就想了这么一个点子，将你们催眠之后，让你们暂时忘记和这次约会有关的一切，然后带你们体验一番和外星人亲密接触的感觉。”</p> “为避免露出破绽，我把你们的手机和手表都收起来了，放在废屋附近的车上，待会儿就可以回去拿。另外放了一个手电筒……”</p> “可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p> “是一个体验式旅游项目，叫‘火星小镇’。我所在的基金会也参与了。还记得当初我们开玩笑说，冷湖镇就像火星一样荒凉吗？”</p> “今天的冷湖火星小镇，恰恰是根据这个灵感打造的。我们基金会花了几年时间，建造了飞船造型的酒吧、宇航基地主题的购物中心、登陆车造型的观光车辆……”</p> “并利用周边冷湖、雅丹林等景致，给游客以造访火星的感觉。”</p> “在雅丹林里，一直有火星人出没的传说，我们便利用故事，在这里仿制了一艘飞碟形的飞艇，它还能带着好几十个人，升到几百米的高空呢。”</p> “现在刚刚建成，下个月才营业，这次先带你们来体验一下……不过可惜贺华太聪明，打乱了我的计划，我本打算等我们升空以后才唤醒你们，那才有趣呢！”</p> “是这样？”</p> 江子华恍然大悟，但还有不少疑窦，“可是……可是我们当年遗失的那些记忆是怎么回事？”</p> 沈素摆了摆手，“这只是心理暗示，我们从来没有遗失什么记忆，十多年前的事情，记不清不是很正常吗？”</p> “但当年我们两人的对话，怎么会忘记呢？”</p> “你忘了一件事。”</p> 沈素说，“当时你喝了不少青稞酒，这酒后劲儿很足，那次没说几句话，你就醉倒了，我想问你的事儿，自然也没法再说了。”</p> 江子华懊恼地垂下头。</p> 他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但没想到，会这么误事儿。</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号盒子〈十一〉祂 “那我们实现人生愿望的事呢？这又怎么解释？”欧阳美忍不住问。</p> “只是似是而非，当然大家的事业基本都比较成功。不过也是赶上了好时代吧。”</p> “再说，我们真的实现梦想了吗？张伟只是中层干部，离当雍正差得远了。严俊没有成爱因斯坦，蒋雯没有嫁给言承旭，马小武也没有打遍天下无敌手……”</p> “当然，的确是有一些巧合，但刚好是因为当时我们在地窖里，聊到了这些，戏谑说也许是外星人保佑，我才想到这个主意。”</p> “那后来大家彼此都不联系了，又怎么解释呢？”严俊问。</p> 沈素摇头，“这个锅真不该外星人来背。各位的事业和人生那么成功，根本不需要怀念过去，也就疏于联系了……”</p> “但联系也不是完全没有，这件事在大家心底，谁也没有忘记，这次不都回来了吗？”</p> “就这么简单啊！真是中了你的邪。”张伟叹道。</p> 已经相信了七八成。</p> “好个沈素。”</p> 马小武苦着脸说，“当年是我们错了，不过你这一回全都找回来了……真是迟到二十年的复仇呀……”</p> 沈素不禁莞尔，“让大家受惊了，不好意思。特别是贺华，还替我挨了武术冠军一拳……”</p> “这也是永生难忘的体验……”江子华喟然叹道。</p> 似乎意有所指，“这也是我该得的，如果当年不是我太怯懦，也许……”</p> 沈素有些脸红地打断他：“好了，那我现在再带你们去飞碟上参观吧，里面还有饮料和点心……”</p> “哇，我早就渴死了！”</p> 好几个人叫了起来，“我们快过去！”</p> “可我还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我是怎么来的。”</p> 张伟挠头说，“这什么催眠术，怎么这么厉害？”</p> 欧阳美也有些担心，“这种催眠，会不会损害我们的大脑啊？”</p> “放心。”</p> 沈素朝他们笑了笑，“这是一种简单的记忆障碍。我催眠你们的时候，给了你们足够的暗示，你们在潜意识里碰到“返回冷湖赴约’的记忆时就会绕开。”</p> “不过，只要我再催眠一次，给你们新的暗示，就可以解开这个障碍，恢复你们完整的记忆。”</p> “太好了，那快说吧！”众人纷纷道。</p> “那我说了。”沈素说，“大家请闭上眼睛。”</p> 众人闭上眼睛，听到沈素说：“想象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你最想要见的人……”</p> 江子华闭上眼睛，仿佛看到沈素——少女时代的沈素，站在雅丹林间，长发飘飞，带着青春的微笑……</p> 曾经的记忆碎片也纷至沓来：</p> 他站在尘土飞扬的学校门口，望着天使一般降临的双马尾女孩……</p> 他在教室里，目送着受欺负的她哭泣着跑开……</p> 放学路上，他看到她的背影，却不敢接近……</p> 银河下，他们并肩坐在土丘上，凝望星空……</p> 越来越多的记忆宛若流沙，将他包围。</p> 他感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迟钝，正在坠入无意识的深渊。</p> “贺华，我要问你一件事。”她对他说。</p> 刚要继续说，脸上忽然充满讶色，他看到她的瞳孔中，反射出奇异的光芒……</p> 他指向沙海深处那神秘的异光，“我们叫上大家，去那里看看？”</p> 她望着他，点了点头，露出了信赖的笑容……</p> 他们站在圆丘上，望着巨大的发光体，在他们面前舒展开来，十指紧紧地扣在了一起。</p> 不对！</p> 江子华悚然惊觉。</p> 最后那段刚苏醒的记忆，如此分明，足见他们当年的确见过那道异光，也的确走到过这里。</p> 而见到的，也是远比这架飞碟，更加不可思议的神秘之物……</p> 难道……沈素并不是……这一切都是假象……</p> 江子华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深，一个又一个疑点在心底闪现：</p> 九个各有事业的成熟社会人，怎么会不约而同地回到故乡，又正好碰见？</p> 催眠术虽然存在，但真的可能让自己一点儿也想不起来那么神奇？</p> 如果大家陷入了恐慌，沈素又如何能保证玩这个游戏时，不出岔子？</p> 一切的一切，背后似乎仍然隐藏着某种东西……</p> 他竭尽全力让自己继续思考，却根本无法阻挡睡意的侵袭。</p> 他仿佛在不断地下坠，坠入比刚才更深的黑暗……</p> 那里的确有什么东西，有某些他完全不想触碰的东西……</p> 那绝不是所谓几小时前被屏蔽的记忆，甚至也不是当年的回忆。</p> 而是某种从根本上超乎他想象的存在……</p> 不能睡……不能睡着……</p> 他猛然一咬下唇，剧痛中终于睁开了眼睛。</p> 面前，却是超乎想象的场景。</p> 其他人都已七倒八歪，沈素仍然站在那里，看到他又醒来，流露出一丝惊讶。</p> 而在她的背后，一股黄沙如龙卷涌起，向她席卷而来。</p> “沈素！”他叫道。</p> 无暇再思考别的，只是想要向她奔去，但不知怎么，步履维艰。</p> 沈素还没反应过来，半个身子都被仿佛是活的沙子裹住。</p> 她脸上也现出恐惧的神情，她想抬起手来，整只手却如同流沙一样散落，又混入飞旋的风沙，就像一块方糖融化在搅动的咖啡中。</p> 江子华也发现了自己的异样：他的一只脚也化为流沙，并向腿上蔓延。</p> 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所有人都在化为沙尘，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p> “怎么会这样……”沈素喃喃说，震惊甚至超过了恐惧。</p> “不！”</p> 江子华绝望地吼着。</p> 用尽平生的力气，跌跌撞撞又走了两步，扑向沈素。</p> 他的双腿，已经消失在流水般的沙漩中，但他的双手，终于抱住了沈素。</p> 已经太晚了，他们彼此深深对视，目睹对方越发彻底地化为旋转的飞沙，最后只剩下两张不断接近的面容。</p> 江子华丧失了一切思维，只记得将嘴唇覆盖在了沈素的唇上。</p> 他最后的感觉，是她的回应。</p> 那一刻，他们融入彼此，也明白了一切。</p> ……</p> 细沙的飞旋中，亿万纳米级的智能体分解、流动、交换、融合、建构、变形、生成。</p> 当飞沙消失后，超级共生体已经完成重组，成为一个由无数细微个体组成的集群。</p> 覆盖了大半个沙地，却如云朵般轻盈灵动，半透明而发出奇妙的光芒。</p> 祂悬浮着，在沙海上飘忽不定，像是一只优雅的水母。</p> “原来是这么回事……”</p> 共生体观照着自己，发出无声的感叹，“我们就是他们，他们也就是我们……真正的约会，现在才刚开始……”</p> 祂伸出了九根类似触手的存在。</p> 随即从地下升起九根光柱，光柱中，九个赤果的少男少女，正在沉睡中。</p> 共生体用触手缠绕着光柱，千百只萤火虫般的眼睛，从各个角度，凝视着光柱中沉睡的一个个少年。</p> 共生体扫描着自己刚刚找回的记忆。</p> 祂自然不是来自叫火星的太阳系行星。</p> 但位于银河彼端的母星环境，的确很像那颗苍凉的红色星球。</p> 其文明形态，也由无数类似沙粒的细微生命体共生，进化而成。</p> 因此，当祂穿越千万光年，来到地球考察时，也将这片酷似火星地表的无人区，作为主基地。</p> 数十个地球年中，各大陆都留下了UFO光临的记录，却无人知道祂其实来自冷湖戈壁。</p> 二十年前，共生体完成了绝大多数科考任务，最后只剩下一项——</p> 从地球人的原生视角，获得这颗星球的生存体验。</p> 这时候，九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男少女，意外地闯入了祂的世界。</p> 祂获得了灵感，与他们签署了一份秘密契约。</p> 共生体将自己分为两半，一半带着九个孩子，通过超光速旅行，回到银河内侧的母星，让他们饱览银河系中心地带的文明世界。</p> 另一半则分为九个分体，通过扫描地球人类的身体和大脑，汲取了他们的记忆，以此精确模拟着九个少男少女的一切。</p> 从人类的原生视角，获取这颗星球的各种生存体验。</p> 为此，祂按照标准操作流程，封存了自己真正的记忆，也让各分体的意识，回避这个雅丹之夜，疏远了彼此，以免相互干扰。</p> 二十年后的今天，半个共生体带着九个少年人，准时从星海深处归来。</p> 所有分体收到另一半所发出的信号后，潜意识里的程序自动开启，引领他们返回到当初的会合点，开始记忆交换。</p> 二十年过去了，少年们以超光速旅行，相对论效应下，只过了一年多，看上去仍是当年的模样。</p> 共生体通过亿亿万万个纳米机器，控制着他们身体的每个细胞，加速他们的生长。</p> 这是为了让他们在地球上，继续如常人生存下去，所必需的。</p> 男孩和女孩迅速长大。</p> 几分钟内，便走过了二十年的岁月，成了三十多岁的成年人。</p> 与此同时，共生体将丝带般的触手，探入他们的后脑，读取着他们的记忆。</p> 那是古往今来，任何地球人都难以梦想的神奇经历。</p> 他们曾在可以装下一颗行星的超级城市中穿梭，曾经掠过银河核心的黑洞边缘，曾经探索星云中古文明的坟场，曾经潜入数千公里深的海洋星球，与智慧的星核对话……</p> 在神奇瑰丽的冒险中，他们也学会了责任、勇气和相互关爱。</p> 但这些弥足珍贵的记忆，共生体却不得不在他们脑海中永久封存，否则，这些记忆会干扰人类历史的进程。</p> 九个孩子飞快地长大，逐渐变为成人的模样。</p> 共生体娴熟地操纵着周围的气流，将散落在周围的衣服和鞋袜托进光柱，为他们穿上。</p> 让他们看上去，和刚才的九个分体形象一模一样。</p> 接着，共生体将各分体二十年的记忆，输入到九个人类的大脑里。</p> 二十年来，他们的青春与爱情，奋斗与理想，追求真善美的决心，与世浮沉的污浊……</p> 一切都与人类无异。</p> 不，稍有差别的是，共生体的超级智能，仍在无形中增强了他们的禀赋，帮助他们较一般人更好地实现了自己的追求。</p> 从某种意义上讲，少年们的人生被削减了二十年，但二十年中的记忆仍是完整的。</p> 祂还为所有人进行了基因增强，他们将比一般人健康长寿许多。</p> 这二十年中，共生体积累了足够多的财富和资源，足以让人们接下来的生活顺遂。</p> 相信这些对他们来说，也是足够的补偿。</p> 不过，记忆交换中，还有一个难以处理的地方。</p> 事实上，当分体们在地窖中醒来之前，共生体已经进行了第一次融合。</p> 发现最后一步的强制返回，在每个分体的记忆中，造成了不可忽视的断裂。</p> 为此，祂编造了这个催眠的故事加以弥补，再次一分为九后，借由沈素之口告诉所有分体，以确保万无一失。</p> 虽然有一些意外波折，但相信九个人类醒来后，会接受这个故事，如常生活下去。</p> 片刻后，记忆输入完成了。</p> 但共生体仍然多停留了零点零几秒，稍微推动了其中两个个体的心理态势。</p> 这有点违规操作。</p> 祂明智地决定，不把这件事，向母星的科学委员会报告。</p> “你们的故事，或许是我们在这个星球上造成的唯一遗憾，希望可以弥补。”</p> 完成这一切之后，共生体舒展身姿，变幻形体，发出奇妙的光晕，缓缓升向银河高悬的夜空。</p> 此时，若有人能看到祂，将会在这个星球上最后一次留下“飞碟”的确凿目击。</p> ……</p> “再见了，地球。再见了，冷湖。宇宙很大，旅途还很漫长。”</p> “我们再也不会回来，但会怀念曾经在这里作为人类生活的日子，怀念曾在这里生活的九个——自己。”</p> ……</p> “沈素！”</p> 江子华一个激灵，大叫着睁开眼睛。</p> 刚才恐怖的场景还在眼前萦绕，却发现天色已经蒙蒙发亮。</p> 那架巨鲸般的人造飞碟，还悬浮在头顶。</p> 沈素正俯身关切地凝视着他。</p> 周围，其他人还酣睡未醒。</p> “你怎么了？”沈素问。</p> 江子华疑惑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刚才我好像……好像做了一个很荒诞的梦，梦见我们都被沙子吞掉了……”</p> “可能是催眠的副作用，会激活一些潜意识里的记忆和情感，感觉就像极为真实的梦境。”沈素说。</p> “嗯……”</p> 江子华点点头，“对了，我不知怎么，还想起了一件和你有关的事，可能也是催眠造成的……”</p> “什么事啊？”</p> “这个……还是不说了……”</p> “说嘛！跟我有关，怎么能不告诉我！”沈素嗔道，抓住了他的手摇晃着。</p> “这……好吧。”</p> 江子华不知怎么，忽然来了一股勇气，“就是二十年前，我其实还抄了另一首诗，不过最终没敢给你，就是匿名的也不敢。本来都忘了，想不到一觉醒来，又都想起来了！”</p> “是什么诗啊？”沈素好奇地问。</p> “好吧，你不要笑我。”</p> 江子华不好意思地说着，站起身，却一直握着沈素的手。</p> 十指相扣中，他们一起望向黎明时玫瑰色的天空。</p> 江子华轻轻地念道——</p> 我的灵魂再一次苏醒，</p> 你又在我的眼前降临，</p> 如同昙花一现的梦幻，</p> 如同纯真之美的精灵。</p> 我的心在狂喜中跳动，</p> 因为一切又再次觉醒，</p> 有了神性，有了灵感，</p> 有了生命、泪水与爱情。</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号盒子〈一〉青鳞 云棉一下子就坐了起来。</p> 房间里很黑，唯一的光亮，是从窗户的缝隙钻进来的火光，远近的楼宇，正在燃烧着。</p> 时间应该还很早，不会超过四点钟，最多三点半。</p> 云棉的身下是用废纸和塑料搭成的简易床铺。</p> 队友横七竖八地躺在周围。</p> 白天战斗的疲惫，此时占据了他们的身体。</p> 靠着自己沉睡的韦殊，像一只受伤的猫咪蜷缩成一团，安静得几乎听不到他的呼吸声。</p> 云棉感到没来由的心慌，他把手指探到他的鼻子下，感受到手指上传来湿润而温暖的鼻息，才松了口气。</p> 云棉是被自己的梦惊醒的。</p> 自从离开艾格伦之后，他就经常做梦，梦断断续续，模糊却又真实。</p> 他梦见伶，梦见她独自抱着龙蛋，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p> 那是一片永远没有白天的森林，各种野兽、魔鬼在黑夜里哀嚎。</p> 这种模糊、神秘、无法区分的恐惧，将他从梦中惊醒。</p> 云棉靠在冰冷的水泥板墙上，听着窗外雪花飘落的柔软声音，他想起了伶。</p> 那个脸上有着青色鳞片的女孩。</p> 云棉第一次见到伶，是在去年冬天。</p> 他和韦殊，正好负责人类占领区域的巡逻。</p> 天空不断飘落着雪花，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灰败泥泞的雪。</p> 两人都是刚刚参加的反抗军，装备、衣服还有鞋子，都是那些死去的前辈们留下的。</p> 脚上穿的靴子，早就失去了保暖的功能。</p> 每走一步，就有一股刺痛的寒冷，从脚底传到大脑，迫使他们从饥饿的眩晕中清醒。</p> 才走了一段路，韦殊便坚持不住了，打算找个地方先猫会，等身体暖和了再继续。</p> 附近的楼宇，都被机器人的炮火炸得七零八落，只有图书馆，勉强还能看出原来的模样。</p> 韦殊拉着云棉闯进了图书馆。</p> 图书馆的大部分，都被爱书人士大批转移往后方，现在只有一个阅览室开放，里面剩下一些还没来得转移的书本。</p> 阅览室不大，只有一个中学教室的面积，书架上塞满了没能转移走的书。</p> 阅览室里看书的人很少，偶尔看到几个人，估计和他们一样来避寒的。</p> 管理图书的是一个女孩，大概十四五岁。</p> 下半身穿着一件单薄的牛仔裤，上面套着一件超大号棕色毛衣，长发垂落在肩上，挡住了她的面颊。</p> 蓝色的围巾，一圈一圈地围着脖颈，女孩的脸，被藏在围巾中，看不清模样。</p> 她坐门口旁的桌子边，面前放了一本书，隔几分钟便翻动一页。</p> 路过她面前时，云棉特地看了一眼女孩正在翻阅的书。</p> 他认出了是自己看过的一本童话故事。</p> 童话的主角，是一个叫作雪姑娘的雪人，因为没有人类的心，她一到春天就会融化。</p> 有一天，她捡到了一条受伤的小龙，为了把小龙送回遥远的大海，独自踏上未知旅程。</p> 一路上，她遇到了迷茫的军官、智慧的精灵、凶恶的魔鬼……</p> 但她和小龙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最后共同击败了偷走月亮的博士派来的机器人，将小龙送回了家。</p> 雪姑娘也在这过程中，明白了希望才是真正的心。</p> 女孩看得十分入迷，云棉两人从她面前走过时，也没有抬起头。</p> 韦殊对满架子的书，没有一点兴趣，径直走向放在墙角的沙发。</p> 沙发的皮质外套早已破碎不堪，像外面被炮火轰击过的楼宇，千疮百孔。</p> 韦殊避开了最大的破洞，坐在沙发上蜷缩着身体，闭上了眼睛。</p> 云棉不想睡觉，看外面的雪估，计还会下很久，便打算找本书来打发时间。</p> 他想起了自己在战前，未看完的一本诗集，沿着书架，一排排找了起来。</p> 战争爆发，机器人释放的电脑病毒，将人类的网络通信，在短短几个小时全部摧毁。</p> 图书馆原本的系统，也在那场战争中被破坏，借阅书籍又变回了原始的搜寻方式。</p> 寻找一本书，往往会浪费掉一大部分时间。</p> 云棉在书架间，浪费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找到那本诗集，有些懊恼。</p> 他忽然想起那个前台的女孩，她或许知道书放在哪里。</p> 云棉到门口时，女孩已经离开了桌子，站着门口扯着一个瘦高男子的衣服，不肯放他离开。</p> “放手！”</p> 男子一只手抱着几本书，另一只手在掰女孩的手。</p> “把书还回去！只有登记了才可以带走。”</p> 女孩死死地抓着男子的衣服。</p> 瘦小的她，像一只挂在树上的树懒。</p> 男人看上去有些病态，脸色十分的苍白，在与女孩的僵持中，不停地咳嗽着。</p> “只要你登记了，我会按照规定把书借给你。”女孩不依不饶。</p> “登记有什么用？这些书早就被遗弃了，没有人记得它们，它们就是垃圾。”男子说。</p> “我记得！它们不是垃圾。”女孩的声音不大，但坚定，像在维护一个自己的亲人。</p> 男人的身体微微怔了一下。</p> 很快又恢复正常，掰女孩的一只手更用力了。</p> 云棉走上前去，挡在了女孩前面。</p> 男人看到眼前穿着军用制服的瘦高青年，以及握着的冲锋枪，愣了一下，然后放开了手。</p> 女孩见到男人不再反抗，便也松开了手。</p> “去登记。”云棉说，语气很冷，不容置疑。</p> 男人最后带走了一本成功学和一本童话故事。</p> 童话故事和女孩看的那本一样，不同的出版社。</p> 云棉看着抱着两本书远去的男人，心想，那应该够他烧一会。</p> 纸张会像小女孩的火柴一样，在寒冷的漫漫长夜中，给他带来一点慰藉。</p> “他不会把书还回来了。”云棉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说。</p> “可能吧。”</p> “那为什么还要把书借出去？”</p> “因为他借了。他应该很需要那书。”无论是哪种需要，心灵也好，生理也罢。</p> 女孩带云棉来到了一个书架前，手指在序号上滑动，寻找着他所需要的书。</p> 同时和他说着话，像所有初识的朋友一样。</p> “其实黄先生很爱书的，以前经常来这看书，还会帮忙把乱了的书整理好，每次借书都会按时还回，书也不会弄脏弄乱。”</p> 但唯独这一次，他没有遵守规则。</p> 女孩找到了放在书架最上方的书，踮起脚尖，伸出手取了下来，递给了他。</p> 女孩比云棉矮了一个头，所以看着他时，微微仰着脸。</p> 这一次，云棉才看清她的面孔。</p> 一张属于十四岁花季少女的脸，带着天然的朴素。</p> 如果忽略掉左边眼睛下脸部的那些青色鳞片，这张脸应该算得上漂亮。</p> 但现在，反而有些诡异和恐怖。</p> 又一个污染变异者。</p> 人类在战争中，投入了大量的核武器。</p> 核爆炸并没有摧毁机器人的大军，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生物，反而因为污染，产生各种各样的变异。</p> 他们并不会因为变异而变得更为强大，相反寿命被大幅度的缩短，而且病痛会带来无尽的痛苦。</p> 云棉见到的第一个变异人是梁白，他是第一次核战争的幸存者。</p> 见到他时，他的脸上也长满了这种鳞片。</p> 每天晚上，他云棉都能听见他缩在被子里，压低着声音**，起起伏伏，直到凌晨才会停下。</p> 有一次云棉起来解手，路过梁白床铺，看到靠着的墙上，抓满了一道道鲜红的痕迹。</p> 梁白是自杀的。</p> 那次他们躲在申城的地下，地面上铺满了机器人的大军。</p> 他们像老鼠一样躲在地道中，看不见光，空气是凝结的乳块，呼吸像把沙子灌进肺部一样。</p> 一连十几天后，队里有人终于忍受不住发疯了。</p> 队长在他拿起枪扫射队友前，崩了他。</p> 梁白和云棉，替那个疯了的队友收尸，处理好后，梁白说自己要去方便一下，让云棉先回去。</p> 云棉回去后很久，梁白也没有回来，云棉知道出事了。</p> 人们是在最接近地面的一个通风口，下找到梁白的。</p> 地道里很黑，只有星星点点的光，从狭窄的通风口缝隙漏下来。</p> 梁白就坐在阳光中，仰着脸，远远看上去像一只仰望太阳的老鼠。</p> 他的太阳穴被血染红，右手上握着一支手枪。</p> 云棉注意到，梁白脸上的鳞片消失了，应该是被一片一片地刮了下来。</p> 失去了鳞片的半边脸，都是翻卷的血肉，像刚刚新生样。</p> “在这里看，还是借？”女孩打断了云棉的回忆。</p> “借吧。”云棉说。</p> “记得还哦。”</p> “好。”</p> “叫什么名字？”</p> “云棉。白云的云，棉花的棉。”</p> “我叫伶。”</p> 女孩在书的空白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p> 字迹很漂亮，一撇一捺柔软展开，字体端端正正。</p> 云棉坐回了韦殊身旁看书。</p> 韦殊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云棉手中的书，翻了个身继续睡了。</p> 过了一会，外面的雪小了很多，云棉便招呼韦殊起来，继续巡逻。</p> 出门时，云棉又偷偷瞥了一眼正低着头看书的伶。</p> 伶似乎察觉到了寒棉的目光，便抬起头向他笑了笑。</p> 青色的鳞片，随着脸部肌肉的颤动，变得更加明显。</p> 云棉却觉得这个笑容很美。</p> 像荒芜破败的废墟上，盛开出一朵白色的花。</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号盒子〈二〉铁门 韦殊又挺过了一晚，但还需要时间休养，云棉主动顶替他，出来寻找食物。</p> 队伍的物资，在撤离艾伦格途中，丢失了大半。</p> 队里的伙食，已经从一日两餐，缩减成了一日一餐。</p> 脚下的这座南城，已经成为了废墟。</p> 去年，人类反抗军和机器人大军，在这进行了一场大规模的会战。</p> 人类部队战败后，机器人屠戮者们端着机枪，迈开金属制成的腿脚，踏着胜利的步伐，走进了这座城。</p> 接着便是屠·杀。</p> 对军人的屠·杀，对平民的屠·杀，对所有活着生物的屠·杀。</p> 机器人在这座城市的屠杀，持续了整整两周。</p> 它们离开这座城市时，只留下了一座废墟堆砌成的空城，和几十万具没有掩埋的尸体。</p> 但还是有人活了下来，依靠着战前遗留的物资坚持着。</p> 但随着机器人的再次全面大扫荡，人们逐渐离开了这里。</p> ……</p> 云棉拐进了一片居民楼。</p> 在废墟中浪费了一上午，也没有见到一点有用的物资。</p> 如果再找不到可以吃的东西，大家又要挨饿了。</p> 他还可以坚持，但韦殊就不一定了。</p> 军医已经从韦殊的胸口，取出了那颗子弹——原本它应该贯穿云棉的胸口。</p> 脚踩在惨白灰暗的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p> 云棉回想那个早晨，他们在撤退途中，和机器人交了火。</p> 一个机器人在暗地里朝他放了一枪，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韦殊就扑在了他的身上。</p> 他无法理解，这个十四岁的杀人犯，为什么会救自己。</p> 韦殊一直都是冰冷无情的，那是杀人犯自带的凶狠和血腥。</p> 队里的每个人都杀过人，但那只是机器人。</p> 真正的人类，和冰冷的机器人是不一样的，而且韦殊杀死的，是自己的父亲。</p> 但也就是这么一个无情的人，替他挡了子弹。</p> 云棉出了居民房便到瞎逛，希望能走运，碰到一些没被搜过的房子，里面还有可以用的东西，最好还有些食物。</p> 走着走着，忽然就来到了一栋别墅前。</p> 炮火将一半削去了一半，剩下一个破瓶子似的半身，艰难地挺立在一片树林中，看上去，就像一幅色调灰暗的铅笔画。</p> 云棉走进去才发现，里面的东西，被前面抱着同样想法的人，搬了一空。</p> 他抱着侥幸的想法，在废墟里翻找了一会，结果除了灰尘。什么没有。</p> 但必须找到点什么。</p> 他走进了地下室，希望在那碰碰运气。</p> 地下室通道的末端是一扇铁门，铁门上有着许多痕迹，新老都有。</p> 看样子这里来过很多人，但他们用尽了办法也没进去，只留下了这些痕迹。</p> 云棉把肩部抵在门扉上，用力地往里面推，推了好一会，铁门依旧纹丝不动。</p> 他身上还有两颗手榴弹，但不敢用来炸门。</p> 怕把自己埋在里面，也怕爆炸会引来机器人。</p> 不经意的一个念闪，轻轻使他在地门上轻轻地敲了敲。</p> 带着应有的礼貌，像一个上门拜访的客人。</p> 他隐约感觉，里面还有人，他想表明自己不是强盗。</p> 等了一会，铁门还是岿然不动，里面也没有一点声音。</p> 云棉叹了口气，便转身往回走。</p> 突然，“咔哒”的一声，从身后传来，接着是刺耳的金属与地板摩擦声，铁门开了。</p> 开门的是一个男子。</p> 二十出头的样子，不高也不矮，但很瘦。</p> 脸色十分的白皙，白到有些病态，那是长久生活在室内，未见阳光的苍白。</p>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盖住了耳朵，应该很久没有剪过了。</p> “请进。”</p> 男子无视了云棉因为紧张，而忽然抬起的枪口。</p> 靠半开的门，对云棉做了一个里面请的动作。</p> 云棉的余光，看到了他的手背上，布满了青色的鳞片。</p> 男子的行为，让云棉觉得很舒适，那是一种斯文，一种不属于这个乱世的斯文。</p> 这种斯文，保持了对陌生人的距离，却又表露了自己的善意，让人放下了心中的成见与防备。</p> 他收起了枪，走了进去。</p> 门后的空间并不大，四面乳黄的墙，没有太多的装饰，挂着几幅云棉认不出的画。</p> 屋内陈设很简洁——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张沙发，沙发正对着壁炉，温暖的火在里面跳动。</p> 沙发的背后，墙壁前立了一个书架，书架上塞着满满当当的书籍。</p> 沙发的左侧，是一张单人床，上面铺着一床整整齐齐的被子，床头放了一个方形的枕头。</p> 一个和男子年龄相仿的女子，坐在沙发上，穿着和这个季节不符的吊带裙。</p> 女子见到两人进来，并没有起身，只是朝云棉笑了笑。</p> 云棉现在想退出去。</p> 他努力地收紧身上的所有毛孔，呼吸也变得轻微起来，生怕那些代表着暴力和肮脏的体臭、血腥味散发出来。</p> 格格不入，他忽然想到了这个词，他与这里的一切都无法相融。</p> 那道铁门分割了两个世界。</p> 门外的世界是噩梦，门内的世界是美梦。</p> 而他站在两个世界的中间，不知何去何从。</p> “厨房里还有一份面包和一根火腿，如果您不介意，您可以拿走。”男子给他指了路，说完便坐回了沙发上，靠着女子。</p> 他们应该是一对夫妻。</p> 厨房也很简洁，除了墙角的一个冰箱，和水槽里放着的一副碗筷，云棉再也没见到其他的东西。</p> 他打开了冰箱，看到了那块面包和火腿。</p> 云棉取出了那块火腿，拿出小刀切了部分下来，单独放到背包里层。</p> 剩下的包好，和其他搜到的东西放在一起。</p> 那一小块是给韦殊留的。</p> 伤员并不会因为伤病获得特殊照顾，相反，他们的食物还会被削减，留给那些还能战斗的人。</p> 云棉看着冰箱里还剩下的那块面包，考虑要不要一起带走，或者自己现在就吃掉。</p> 吃了这块面包，那些糖分和热量，足够让自己有体力，走完接下来的行程。</p> 如果自己吃了，那么外面的那两个人怎么办？</p> 他们怀着善意放自己进来，让自己拿走一半的食物，自己却不遵守信用，从一个客人变成强盗。</p> 一股冷气从冰箱内部涌了出来，寒冷铺面而来，云棉关紧了冰箱门。</p> 云棉收拾好背包走出了厨房，提着身体的分量，脚步和做贼一样轻。</p> 客厅里，交映着冷色的灯光，和暖色的火光。</p> 丈夫坐在沙发上翻阅着一本书。</p> 妻子坐在地上的一只沙发靠枕上，脸枕着丈夫修长的腿，安静地倾听丈夫讲述书中的故事。</p> “雪姑娘告别了小鹿，离开了家乡，和小龙来到了一座永远是黑夜的森林。森林没有白天，唯一的光亮来自天上的星星。”</p> “雪姑娘和小龙在森林里迷路了。她走啊走啊，走了不知多久，终于来到了一幢小屋前。”</p> “小屋里住着两个精灵，精灵邀请一起共进晚餐，然后送给她一块洁白的纱布，告诉她，萤火虫可以带她走出森林……”</p> 云棉越来越觉得，自己陷在一个梦中。</p> 一个安全温暖的房间，有着一对年轻善良的夫妻。</p> 而世间所有的美好，都落在了这里。</p> 美好地让云棉贪恋在这里每一刻，不知觉中，他放缓了前往门外噩梦的脚步。</p> 他悄悄地望向沙发上的两人，丈夫低着头凝视着妻子，眼中满是柔情，他轻抚着妻子的秀发。</p> 妻子如水的黑发，被整齐的梳回背后，云棉不小心瞥见了妻子洁白脖颈上，印着一列黑色的符号。</p> 那符号独特而美丽，像一幅抽象的写意画。</p> 他认得那些符号。</p> 那是仿真机器人被制作出来后，用特殊手法刻在它们身体上的，用来区别仿真机器人和真正的人类。</p> 云棉没有说什么，甚至连告别都没有，便离开了房子。</p> 走之前，他将铁门重新关上，也将这个秘密，永远关上。</p> 走在回去的路上，云棉忽然想起了那个童话故事——</p> 雪姑娘和小龙，在森林里抓了一天的萤火虫，在精灵的帮助下，做成了灯笼。</p> 女孩提着灯笼，行走在无边无际黑暗的森林中。</p> 肩上是受伤的小龙。</p> 萤火虫的光芒很微弱，但是却能照亮前方的路。</p> 她终于走出了黑暗森林。</p> ……</p> 火腿被切成细碎，混着另外两个人带回来的发霉陈米，一同煮成了粥。</p> 云棉给韦殊盛了一碗，趁别人不注意，悄悄把那块火腿肉切下一小块，埋到了碗底。</p> 韦殊发现了碗底的秘密，失了失神，接着仰起脖子，将粥一饮而尽。</p> 忽然，队长叫云棉出去，问他从哪搜到的食物。</p> 韦殊想到了那个地下室和那对夫妻，便在地图上胡乱指了个地方。</p> 云棉回来的时候，发现队员们都围在韦殊的床边。</p> 他拨开人群挤了进去。</p> 韦殊站在床上，手上端着冲锋枪，枪口正对着一个瘦高的队员。</p> 瘦高的队员怀中抱着一个背包，云棉认出了那是自己的。</p> 韦殊的身上，不停散发出一种恐怖的气息，即使身上缠着绷带，看上要昏昏欲倒，却依旧无法削减那气息带来的寒冷。</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号盒子〈三〉遗忘角 那是一种愤怒到极点后的冷血。</p> 十三岁的韦殊，就是散发着这种气息，将睡梦中的父亲，砍成了碎片。</p> ……</p> “干什么？把枪放下！怎么？机器人还没打完，就要打自己人？”队长总是在恰当的时间出现。</p> 队长看向那个瘦高的队员，发问，“怎么回事？”</p> “报告队长。今天云棉带回了火腿，但那块火腿明显被割过，我怀疑他私藏。所以我就想检查他的背包，结果韦殊拦我，还动了枪。”</p> 韦殊不回答。</p> 靠着墙慢慢地滑落，似乎是刚刚爆发出的凶狠，一下子耗尽了韦殊所有的体力。</p> 就像垂死的野兽，喘着沉重的呼吸。</p> 但手中的枪口，却还一直对着自己的敌人。</p> “云棉不会私藏的，大家都知道，是吧？”队长看着韦殊，说着的话，却拐了个角跑向云棉。</p> 云棉走上前去，从瘦高队员的怀中，夺回了自己的背包。</p> 然后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摆放在地上。</p> 背包看似很大，其实装的东西不多。</p> 一套破衣服，几条内裤，然后就是一本备忘录。</p> 最大的是一个圆柱形的铁盒子，盒子外面被云棉套着一个布袋。</p> 那块火腿，在吃饭的时候，已经被他放到了身上。</p> “这是什么？”队长指着铁盒子说。</p> “他妹妹。”韦殊抢在云棉开口前说。</p> 在场的人，都陷入了沉默。</p> 亲人是所有人溃烂在心中的伤口，现在刀子重新刮开了伤口。</p> “韦殊把枪放下，其他人散了！”队长下了命令，所有人像解脱一般逃开。</p> 当晚是云棉和韦殊值夜。</p> 两人坐在一个暗哨点里，面前的墙壁上，有一道被炮火轰裂的缝隙，从这道缝隙，可以看到下面的全部情况。</p> 哨点里没有照明，很黑。</p> 唯一的光，是从缝隙穿进来的月光，狭长的光芒，将哨点里的黑暗劈成两半。</p> 云棉和韦殊坐在两边，他们只能看到彼此的一边面孔，而另一半隐藏在黑暗里。</p> “为什么不吃掉？”韦殊忽然问。</p> “我欠你一条命，没东西偿还，只能用那肉还一点点。”云棉说。</p> “不，我说的是那个龙蛋。”韦殊的语气很平静，他早就知道云棉背包里的秘密。</p> 暗里的云棉，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那是伶唯一留下的。她很喜欢它，走的时候还抱着它。”</p> 缝隙似乎在一瞬间扩大了些，光芒将他的半边脸照的更亮些，也让韦殊看得更清楚。</p> 韦殊看到了刘海下的那只眼睛，里面藏着悲伤。</p> “伶呢？”</p> “图书馆背后有株樱花树，被人伐了，只剩下木桩。伶就睡在下面。”</p> 云棉又想起了伶。</p> 第二次见到伶，是在“遗忘角”。</p> “遗忘角”是艾格伦北部的一条背街小路。</p> 路两边种着高大的梧桐树，梧桐树后藏着一排低矮的平房。</p> 城市重新建设时，遗忘了这些平房，机器人扫荡时，也忘了他们。</p> 幸存下来的人们，开始在这里重新聚集。</p> 但早已想不起它原来的名字，便给它起了这个新名字。</p> 那时候，距离部队撤退，还有一个月。</p> 离伶死去，还有一周。</p> 严冬正在退去，堆积了一整个冬天的雪，也开始消融。</p> 厚厚的雪融化时，带走了空气中更多的热量，气温反倒比下雪时更冷了。</p> 寒冷让遗忘角变成了“鬼角”，难民们都挤在小得可怜的空间里，依靠着彼此的体温取暖，路上一个人都没有。</p> 云棉独自一人在街上巡逻，刚走进遗忘角，便一眼就看到了刚从一栋楼里走出来的伶。</p> 她还是穿着那件大号的棕色毛衣和单薄的牛仔裤，围巾将脖颈裹得严严实实，手上提着一个手提袋。</p> 云棉迅速朝她走了过去。</p> 伶看见朝自己走来的云棉，首先打了招呼。</p> “你怎么会在这？”云棉问。</p> 这里离图书馆并不算近，而且变异者是不允许和人类混居的，即使他们并没有传染性。</p> “上次有几个人借走了书逾期了但还没还，所以我来拿书。”</p> 伶提了提手提袋，薄薄的布袋里，只有一本书，看来，她并没有收回多少那些逾期的书。</p> “还有几本没收？”云棉问</p> “还差黄先生的两本书。”</p> “我陪你一起去。”</p> “你不用巡逻吗？”</p> “不用，已经换班了。接下来要去图书馆那一带，刚好和你顺路。”云棉撒了谎，去图书馆只是他临时起意。</p> 伶忽然愣了一下，然后了掩着嘴巴，噗呲地笑了一声，仿佛在笑面前的少年，拙劣的演技和谎言。</p> 看着眼前笑得像春天里的花一样的女孩，云棉忽然有些手足无措。</p> 像童话故事里，雪姑娘在沙漠遇到来自外星王子时，带着羞涩，又带着期待。</p> “行呀，不过我可不付保护费哦。”伶打趣他。</p> 两人在路上安静地行走着，云棉的余光，瞥向旁边的女孩。</p> 他感觉，周围的时间在快速地流逝。</p> 那些在冬天里枯萎的梧桐树，正在重新抽枝、发芽。</p> 绿色的叶子像花一样盛开在枝头，早已失踪的鸟儿，重新落在树叶间，叽叽喳喳地吵闹着。</p> 到了目的地，云棉才知道，伶口中的黄先生，原来是云棉上次在图书馆见到的那个瘦高男子。</p> 他果然没有还书，甚至不再来图书馆了。</p> 伶有些担心，便趁着拿书，过来看看。</p> 黄先生的住所，在遗忘角的末端，不大的客厅，被重新分割成了好几个碎片。</p> 每个碎片里都住着一个家庭。</p> 孤寡的男人、给孩子哺·乳的女人、几个聚在一起取暖的孩子，还有一对头发鬓白的老人。</p> 房间内弥漫着各种味道，脚臭、体臭、食物发霉，和没有处理干净的排泄物的气息。</p> 混杂在空气中。</p> 十几个人的肺，将这些空气吸进去又呼出来，那温度和气味，简直像刀片在鼻孔中滑动。</p> 云棉让伶在外面等，自己进去拿书。</p> 黄先生拥有的碎片，缩在房间的角落。</p> 用木架和旧窗帘，搭了一个简易的帐篷，周围被清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杂乱。</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号盒子〈四〉龙蛋 云棉来到帐篷前，通过不透光的窗帘，还是可以看见里面躺着的人形轮廓。</p> 他轻轻拍了拍帐篷，表明了自己的来意。</p> 但帐篷里的人，并没有回应，还是躺在那一动不动。</p>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掀开了帐篷。</p> 黄先生蜷缩在帐篷里，脸上带着微笑，怀中抱着那本童话书。</p> 脸对着的地方，有一堆早已熄灭的了灰烬，那是纸张烧完后留下的。</p> 黄先生死了，冻死在春天快到的夜晚里。</p> 云棉取走了他怀中的童话书。</p> 看着手中的书，他想，是不舍得，还是来不及？</p> 云棉将黄先生死了的事，告诉了同屋下的几个人。</p> 他们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p> 冬天冻死的人，太多了。</p> ……</p> 等云棉走出去时才发现，伶一直站在路旁梧桐树下等着，乖乖得像一个布娃娃。</p> “黄先生受了风寒，所以没有及时去图书馆还书，他托我向你说声抱歉。”</p> 云棉对人的死亡早就麻木了，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适应了残酷。</p> 但他这一次，却无法将真相，讲给面前的女孩听。</p> “希望黄先生早点好起来。”伶笑着说。</p> 又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一样，为自己生病的朋友祈祷。</p> “嗯，他会像小龙一样好起来的。”云棉说。</p> “你也看过雪姑娘？”</p> 忽然听到自己熟悉的名字，伶一下子跳到云棉面前，睁大着眼睛看着他，像看见了一个宝物。</p> “嗯。”</p> “那你说，雪姑娘走出森林后到了哪？”伶试探地问。</p> “她来到了一片荒芜的沙漠。在沙漠里，她遇到了一个迷路外星王子。王子和她们同行，他们在路上打败了贪吃的怪物，救了下了受伤的狐狸。”</p> “在快要出沙漠的时候，王子对雪姑娘说，自己被她驯服了，希望她能跟他一起，回到自己的星球……”</p> “好了好了，知道你看过了。后面的我还没看呢。”</p> 女孩打断了少年的叙述。</p> 看到少年眼中似笑非笑的光芒，一股红晕很快爬上了她的脸庞，扭头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前面，像是逃避着什么。</p> 女孩的身体的很差，走了一会儿，便会停下来休息一下，云棉安静地跟她身后。</p> 他看着女孩的背影，心中泛着悲凉。</p> 眼前像花一样的少女，不知何时就会突然死去，凋零落在地上，和肮脏的泥淖混在一起。</p> 走到图书馆门口时，天空忽然暗了下来。</p> 云棉抬头便看到了被无数翼膜遮挡着的天空，密密麻麻的巨龙挤成一片，从头顶掠过。</p> 接着，他听到了凄厉的龙吟声。</p> 与其说是龙吟声，云棉觉得像更大雁垂死时的哀鸣。</p> 黑压压的龙群中，不断有龙向下坠落。</p> 坠落的龙，像被从天空剥离的碎片，狠狠地砸向大地，发出轰然巨响。</p> 有一头巨龙，落在了图书馆门前的废墟上。</p> 它站在废墟上扑腾着，像一只被人扔在太阳下玩弄的蝙蝠。</p> 它不停地挣扎着调整姿势，试图重新回到天空中，但每次只飞起了十几米高，又重新砸落地面。</p> 起飞、落下，一次又一次，那条龙不断重复着，每次重复，身上便会出现几处新的伤痕。</p> 云棉和伶，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p> 当龙第十三次落下后，它终于放弃了。</p> 它奄奄一息地趴在地面上，喘着厚重的呼吸，等待着死亡。</p> 伶忽然走上前去，站在那条濒死的龙面前。</p> 龙见到有人类的靠近，前肢撑着地面，奋力地站了起来。</p> 它高傲地仰起头颅，居高临下俯视着眼前的人类。</p> 云棉也举起了枪，准星对准龙的眼睛。</p> 伶没有再向前，站在原地仰视龙。</p> 远处是一栋破碎的高楼，再远处是没有尽头的废墟。</p> 灰暗的天空中，不断落下黑色的碎片，凄厉的龙吟声，不断在耳边回响。</p> 图书馆前的一龙一人，安静地相互注视着，像两尊静穆的雕像。</p> 龙忽然压低了身躯，伸长了脖颈，凑到伶的面前。</p> 它盯着伶，或者盯着她那左脸上的那些青鳞，许久原本灰暗的瞳孔中，重新燃起了金色的光。</p> 云棉不敢开枪。</p> 龙和伶的距离太近，一旦不能一击毙命，那么伶就会被撕成碎片。</p> 龙抽动鼻子，在伶的面颊上嗅了嗅。</p> 云棉看见了，它眼中的光芒，一下子寂灭了，像火苗被扔进海水中。</p> 龙向后退了一步，云棉扣着扳机的手指也松了一分。</p> 龙低下头，将一样东西吐在地上，然后扬起头，看了最后一次天空，发出凄厉的哀鸣。</p> 云棉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哀鸣声，带着无尽的悲伤和绝望。</p> 当哀鸣停止，那座巨大的身躯也脱力倒下，这一次，它将不会再爬起来。</p> 云棉龙吐出的东西捡了起来，抱在怀里，仔细端详着。</p> 那是一颗椭圆形的龙蛋，和篮球差不多大小，外壳是一层青色鳞片。</p> 或许，那条龙误将伶当成了它的同类，想让她保护自己的孩子。</p> “我们不要吃它好不好？”伶恳求他。</p> 龙蛋足够他们两个饱餐一顿。</p> 在这个冬天，一顿饱餐，意味着可以多活一个星期。</p> “好。”云棉权衡了一会，还是觉得吃掉它更划算，但嘴里吐出的词语，却完全相反。</p> 伶开心地将龙蛋抱在怀中，像神话中的天使，怀抱代表着希望的婴儿。</p> 又像童话里的雪姑娘雪姑娘，她拥抱着自己唯一的朋友。</p> 离那次龙坠一个月之后，云棉才知道，这些龙为什么会出现在那。</p> 人类和机器人的战争，蔓延到了海上，千年来与世无争的龙族，被卷入战争。</p> 双方在龙族聚集地，肆无忌惮地投下大量核武器，核尘与污染，迫使大批的龙族难民开始外迁徙。</p> 而那条龙，就是浩浩荡荡的大迁徙中惊慌失措、渺小如尘的一员。</p> ……</p> 韦殊怀里抱着枪，闭着双眼靠在墙壁上，睡得十分安详，微微发青的眼睑，还不时地轻轻颤动。</p> 借着光亮，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p> 他有着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紧致的颧骨，眼睑下藏着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p> 如果有足够的食物，他应该会长得更高一些，可现在他看上去，就像一根光溜溜的竹竿。</p> 他比云棉小两岁，身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稚气。</p> 但也正是这个带着稚气的少年，将自己睡梦中的父亲砍成了碎片。</p> 云棉从背包中，取出一件还算厚一点的衣服，盖在韦殊身上。</p> 龙蛋也被他从金属罐子里取了出来，外壳鳞片颜色已经褪去，变成一层半透明的角质。</p> 云棉把龙蛋放到缝隙口，借着光线，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那条幼龙的轮廓——</p> 它蜷缩着身体，酣睡在粘稠的液体中。</p> 像一个抱着双腿，头埋在膝盖间的安静沉睡的小女孩，那一缕缕如烟的液体，便是她的裙子。</p> 或许伶就藏在里面，云棉想。</p> “真美啊！”</p> 韦殊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看着云棉手中的龙蛋，惊叹地说。</p> “那一次，我怎么没发现，它是那么的美呢？”</p> “你也捡到过？”云棉有些好奇。</p> “嗯，吃了。”韦殊说完，便沉默了。</p> 眼睛半睁半闭，盯着眼前的黑暗，像在回忆什么。</p> 韦殊想起了那个男人，别人眼中他的父亲，他心中的臭虫。</p> 这一年来，他不断回想起自己杀死他那个夜晚，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杀他，仅仅就是因为那一颗龙蛋吗？</p> 那时候，妹妹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自己在军队里省下的口粮也吃完了。</p> 他骗云棉自己去巡逻了，实际是去搜食物了。</p> 他在废墟里搜了很久，只找到了满头的灰尘。</p> 就在他快绝望的时候，龙群来了。</p> 数不清的龙从天空飞过，龙群中不断落下濒死的龙。</p> 龙的肉虽然无法食用，但他们的蛋却是美味。</p> 他不停地在死去的龙身上翻找，终于找到了一颗蛋。</p> 他咽了咽口腔里不断分泌的口水，将蛋放到背包里带回了家。</p> 他要赶回军队，便把蛋交给了那个男人，让他分给妹妹吃。</p> 后来，他无数次为此后悔，后悔当时自己为什么会相信那个男人。</p> 等他再次从军队回家时，却看不见妹妹，他疯了一样到处寻找。</p> 他是傍晚在离家很远的地方，发现妹妹的。</p> 妹妹倒在一堆没用的垃圾中，脸朝下埋着。</p> 一群苍蝇环绕在她周围，嗡嗡地叫着。</p> 韦殊走了过去，帮妹妹翻了身，她的嘴里还咬着一块塑料膜。</p> 她饿极了，把能咬的东西，都放到了嘴里。</p>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p> 那个男人吃饱了，躺在韦殊从军队里带回来的棉被里，睡得跟没事人一样。</p> 旁边放着那颗龙蛋，里面早已空空如也。</p> 蛋壳旁边还放着一把砍刀，估计是男人用来破蛋的。</p> 韦殊捡起了那把砍刀。</p> 他的砍刀，像剁馅一样，下去又上来，一直剁到刀刃崩裂，刀身翻卷。</p> 剁到刀重新变回未锻造前的废铁，他才停下。</p> 他帮妹妹洗了脸，用被子把她的尸体裹起来，连同那颗蛋壳一起，埋在到了一个废弃的花园里。</p> 他想，或许某一天，这里也会开满了美丽的花。</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号盒子〈五〉面包 埋完妹妹后，韦殊一直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走着，便又回到了队里。</p> 他找到了队长，告诉他自己杀了人，让队长赏他一颗子弹。</p> 队长没有杀他，而是让他重新归了队。</p> 但从那时起，他就已经死了。</p> 替云棉挡下那颗子弹，他只是在求死。</p> “给我讲个故事呗。”韦殊忽然对云棉说。</p> 云棉想了一会，却发现自己的记忆早就模糊了，最后只能给他讲了雪姑娘和龙的故事。</p> “主角最后怎么样了？”韦殊打断讲到一半的云棉。</p> “童话故事，结局当然是打败大boss，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呗。”</p> “幸福快乐？真好。”</p> 韦殊说道，语气中藏着太多的期待与羡慕。</p> 忽然，又不容置疑地对云棉说：“以后这个故事的主角叫小芸，你给我讲的时候，把雪姑娘换成小芸！”</p> 小芸是韦殊妹妹的名字。</p> ……</p> 第二天。</p> 那个瘦高的队员，忽然主动请缨，替云棉去搜寻食物，说是为昨天的事道歉。</p> 云棉正好想休息，也没多想便同意了。</p> 瘦高的队员迟了很久才回来，没找到任何食物。</p> 而且带出去的手榴弹少了两个，说是在路上遇到机器人，用手榴弹引开了。</p> 队长也没怎么怀疑他，就叫他回去休息一会，然后接云棉的班。</p> 瘦高队员还没到交班时间，就来到了云棉身边，一直盯着他看。</p> 眼神很奇怪，带着贪婪，又像知道了云棉什么秘密一般，带着一丝威胁。</p> 他在等待，等待云棉受不了，自己把秘密暴露出来，自己才能在接下来的交易中占优势。</p> 但云棉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给他一脚，接着用膝盖顶着他，把他按在了墙上。</p> “别激动别激动，我只是想和你做个交易。”瘦高队员吃了痛，连忙求饶。</p> “什么交易？我没有东西和你交易。”云棉松开了他，冷冷地说。</p> “别这样，我知道你身上还有一块火腿肉。我想用面包来换，我真的很想吃肉，真的很想很想，再吃不到肉，我就要疯了……”</p> 瘦高队员像一个精神病患者一样，絮絮叨叨地讲述着。</p> 云棉楞了一下，接着有些心动。</p> 或许可以给韦殊换换口味。</p> 云棉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其他人，才说：“好吧。把面包拿出来。”</p> 瘦高队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块面包。</p> 为了不被别人发现，原本蓬松的面包，已经被他揉成了一团。</p> 云棉取了一点面包屑尝了尝，确定面包没有发霉或变质，才从衣服口袋中掏出那块火腿肉，切一小块下来，递给瘦高队员。</p> 云棉突然有些好奇他的面包从哪来的，便随口问：“你从哪找来的面包？下次我也去碰碰运气。”</p> 瘦高队员靠了上来，做贼似的小声说：“就在城北靠近居民区那一块，有一个被炸了的别墅。别墅下面有一个地下室，我在那找到的。”</p> 地下室三个字，在云棉的脑中炸开了。</p> 还没等云棉缓过来，他又说：“你猜我在里面看到了什么？嘿嘿嘿，我把铁门炸开后，里面居然有两个人。”</p> “当时把老子吓了一跳，结果进去了才发现，那个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死了，好像得了什么病。”</p> “那个女的真漂亮，可惜是个机器人，而且居然敢拦我，我就一枪崩了她……”</p> 听着队员绘声绘色地描述，云棉回到了那个地下室——</p> 队员把铁门炸开了，前不久，它曾经也打开过一次，不过那时是主动打开的。</p> 丈夫在昨天夜里已经死去了，妻子躺在丈夫旁边，像小猫一样，依偎着死去的主人。</p> 她看着闯进来的强盗，轻声地说：“食物在厨房，请小声一点，他睡着了。”</p> 强盗冲进了厨房找到了最后一块面包，接着到处翻找着，他不相信只有这么点食物。</p> 没找到食物的他，冲出了厨房，扯住了女人的头发，问她食物在哪里。</p> 但那个女人却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是那么空洞。</p> 她盯着眼前的强盗，似乎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人，明明和丈夫是同类，却又是那么不像。</p> 强盗看到了女人脖颈上的代码，瞬间也明白了。</p> 他将她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去翻丈夫躺着的地方。</p> 女人忽然冲了上来，试图阻止，接着便是一声枪响。</p> 所有的仇恨，终结于那一枪。</p> 所有的美好也终于那一枪，云棉想。</p> 瘦高队员把火腿撕下一小片，扔在嘴里用唾沫浸泡，用槽牙一点点地磨碎。</p> 牙齿和舌头便是锅和铲，烹饪在嘴中完成，最后用舌尖，一点点地将细碎的肉沫，卷成一团，送进食道。</p> 但食物没能继续向下，一只坚硬如铁的手，卡住了他的喉咙。</p> 接着，他看到了两眼血红的云棉，看到他皮肤下爆起的静脉。</p> 失控的情绪，像一只只凶狠的野兽，在血管中肆意地冲撞，寻找着宣泄口。</p> 云棉的眼睛，已经完全血红了，血色模糊了他的视线。</p> 他在朦胧中，似乎看到了韦殊的身影，看到了十四岁的杀人犯，向自己父亲举起屠刀的那一幕。</p> 渐渐地，他和十四岁的韦殊，重叠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人……</p> “咳咳咳……”</p> 瘦高队友倒在地上，捂着脖子，艰难呼吸着。</p> 口腔里，不断咳出刚刚吃下去的肉沫，酱紫的脸，随着新鲜空气的吸入逐渐回归正常。</p> 耳边是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和炮弹炸开的轰鸣声。</p> 机器人的枪炮声，将云棉的理智，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p> 他放开了瘦高队员，像丢一只死老鼠一样，将他丢到地上，然后冲了出去。</p> 冲出去之前，在余光中，他看到队员趴在地上，扒拉着尘土，不停地翻找那些被他咳出来的肉沫。</p> 嘴里不断喊着：“我的肉，我要吃肉！”</p> ……</p> 在瘦高队员炸开地下室时，就被一个机器扫荡者注意到了。</p> 然后一路尾随至此，找到了他们的藏身地。</p> 等待到同伴增员后，便向这支仅有十个人的人类部队，发起了进攻。</p> 队长组织好了防御阵型。</p> 韦殊也端着枪，躲在一块掩体后面，等待着敌人出现。</p> 云棉低着头，窜到韦殊身旁。</p> 韦殊看见他过来，露了一个笑容。</p> 原本韦殊只是想嘲笑云棉的狼狈，但苍白的脸色，让笑容看起来，更像一个临死前的惨笑。</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号盒子〈六〉龙与少年 附近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那是玻璃被踩碎的声音。</p> 高耸如铁塔的身影，迈着沉重的脚步，出现在了视野内。</p> 一个扫荡者。</p> 队长开了枪，接着，十个人的枪火，倾泻在在了机器人的身躯。</p> 云棉把背包挂在胸前，背上又受了伤的韦殊。</p> 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地下通道，队长和几个队员跟在他们后面。</p> “快进地铁！”队长朝后面的队员怒吼。</p> 他们集火秒掉了一个扫荡者。</p> 但更多的扫荡者，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p> 队长选择藏身地的时候，早就预料到了今天，所以选在了废弃的地铁站附近。</p> 现在，队长走到了最前面。</p> 他的脑子里，藏着整个城市的地下通道图，那些图画中的线路，逐渐变长、变宽、变大最后变成他们脚下走的铁轨。</p> 地铁通道因为失去电力，变成深邃的黑洞，没有一点光明。</p> 空气像被封存了几千年的时光，十分浑浊和阴冷。</p> 云棉已经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依靠着队长时不时往后照射的手电筒光芒，艰难向前。</p> 韦殊很瘦，最开始时，云棉甚至感觉不到背上有重量。</p> 但是长途行军几公里后，韦殊的重量，从羽毛变成了泰山。</p> 韦殊不断从云棉的背上滑落，云棉不断地调整背他的姿势，将他重新背好。</p> 渐渐地，他们离领路的光越来越远，他们掉队了。</p> 云棉找到了一块石头，应该是被地面的炮火从通道墙壁上震落的。</p> 把韦殊放在上面，然后坐了下来，他得休息一会。</p> 队长回来了。</p> 将手电筒的光拧到最大，照射着眼前的两个人。</p> 他先看了看躺着的韦殊，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云棉。</p> 队长藏在光芒背后，看不清他的脸。</p> 但云棉能想到，他看韦殊的时候用的是白眼珠，看自己用黑眼珠。</p> 那是云棉记住队长的唯一特征：他有双清朗的眼睛，黑眼珠藏着慈悲，白眼珠露出残忍。</p> 队长冷冷地说：“放下他，救不活了！”</p> 云棉仿佛听不到一般，背起韦殊继续向前走。</p> 队长看着倔强的云棉，沉默了一会。</p> 他走上前去，将一支手电筒，插在云棉胸前的背包上。</p> “往前一直走，遇到分岔路就一直向左边走，我在城外等你……”他又看了看云棉背上的韦殊，改口道：“等你们。”</p> 说完，便加快脚步，跑回了黑暗中。</p> 云棉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走了多久。</p> 黑暗中没有一点声音，寂静地如同死亡。</p> 以致于，韦殊明明那么微弱的呼吸声，却显得那么厚重。</p> 胸前的背包，也传来强健有力咚咚咚的心跳声，那是龙蛋里正在孵化的幼龙的心跳声。</p> 云棉一只耳朵倾听幼龙的心跳声，一只耳朵注意韦殊的呼吸声。</p> 两种声音最终在他的脑海中汇聚，高低长短不同，但又是那么富有节奏。</p> 像是管风琴乐队，在演奏一场关于生命的赞歌，从鲜活到腐败、从新生到死亡。</p> 长时间的负重行走，不断地消耗着云棉的体力，胸前的灯光，正在变弱，电力快要耗尽了。</p> 视线正在渐渐地模糊，光和暗的界限也在模糊。</p> 模糊中，云棉又看到了伶。</p> 云棉想起了伶死去的那个上午。</p> 云棉脑海中，关于那个上午的记忆，是模糊却又清晰的。</p> 在备忘录中，那天的天气是晴朗的，艾格伦经过一整个冬天的雪与阴雨之后，见到的第一个晴天。</p> 但每当云棉将那天重新从记忆深处抽出，像放电影一样重新回忆时，那个上午却是那么的灰暗。</p> 天空是冰冷的铁青色，没有太阳，只有一层厚重的雾霾。</p> 地面上灰白的残雪，和黑色泥混合在一起。</p> 黑与白杂糅着，像一幅冰冷灰暗的铅笔画。</p> “图书馆的后院有一株樱花树，树干在冬天时已经被人伐去了，只留下了一个枯死的树桩。”</p> “我在树桩前挖了一个方形的坟墓，在坟墓底铺上一层洁白的床单。瘦小的伶躺在床单上，像飘荡在溪水中的一片花瓣。”</p> 这是他在备忘录里写下的。</p> 可他却记得，那个上午，伶坐在在盛开的樱花树下。</p> 脚边放着青色的龙蛋，安静地翻阅着手上捧着那本童话书。</p> 树上不断飘落下红色花瓣，像一场淡淡的、近乎虚幻的梦。</p> 伶抬起头来朝他招手，洁白无瑕的脸上，露着淡淡的微笑。</p> “雪姑娘要出发了哦！”那是她最后的道别。</p> 韦殊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但还是很虚弱。</p> 他努力地抓紧云棉，将脸贴在他的背上。</p> “小芸走过了沙漠，接着到哪了？”韦殊虚弱地问云棉。</p> “外星的王子告诉小芸，自己已经被她驯服了，希望她和自己一起回到自己的星球。但小芸还没有把小龙送回家，她要完成自己的承诺，便告别了王子……”</p> 云棉接着那次，继续讲下去。</p> “小芸真傻，王子那么爱她，她应该和他一起回去的。在那个星球上一定有很多好吃的，再也不用担心挨饿了。”韦殊说，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p> “走了很久很久，她终于来到了大海边。怪盗博士知道小芸和小龙来到了海边，他害怕小龙的魔法力量，会让月亮重新回到天上，便派出机器人怪兽来阻截他们……”</p> “那些机器怪兽，和扫荡者一样？”</p> 韦殊似乎变成了一个孩子，对所有的一切充满了疑问。</p> “是的，而且还会魔法。”</p> 云棉回答他，“小芸找到了一条废弃的船，带着小龙出了海，朝着龙族的岛屿一直划去。机器人在半路追上了他们……”</p> “那个机器人真讨厌。小龙不是会魔法吗？小龙可以打败他的，对吧？”韦殊的声音快听不见了。</p> “是的。”</p> 云棉把背韦殊的姿势，调整了一下，继续向前走。</p> “小芸被机器人打进了海中，小龙愤怒地冲向了机器人。小龙的身体变得很大，比机器人还大，像一座小山，它用锐利的爪子，撕开了机器人的身体。用红色的龙息，将它烧成灰烬……”</p> 云棉停下来，等韦殊继续问他问题。</p> 但许久，也没有听到背上传来韦殊的声音。</p> 云棉这才注意到，他已经听不见韦殊的呼吸声了。</p> 他死了，像睡着一样。</p> 背包上的手电筒。熄灭又亮起，亮起又熄灭，然后再也没有亮起，他们彻底陷入了黑暗。</p> 记忆跳脱出了他的视角，云棉看到了落海后的雪姑娘。</p> 她一直一直往下沉，海面上明明是那么阳光明媚，海水下却是那么寒冷和黑暗。</p> 她挣扎着向上游去，但有什么东西却抓住了她的脚，奋力地将她往黑暗的深海拉扯。</p> 挣扎中，海水灌入了她的肺部，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p> 队里有人曾说，一个人临死前，会像看电影一样，看完自己的一生。</p> 云棉想，自己的一生是怎么样的呢？</p> 他看到军火商，在台上演讲着，关于人工智与人类共建美好未来的愿望，带着淡淡的无耻。</p> 看到机器人，端着机枪，在人群中扫射，金属的脚掌，踏碎了他父母的尸骨。</p> 看到远方天际升起的蘑菇云。</p> 看到韦殊牵着妹妹的手，行走在黑暗的废墟中。</p> 看到伶躺在床上，紧紧地抱着龙蛋，脸上的青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p> 他看到了坐在床边的自己，怀里抱着死去的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p> 无尽的黑暗。</p> 在梦中，在雪姑娘的故事里，在漫长的地铁线上。</p> 雪姑娘掉进了深海里，脚下是看不见尽头的黑暗深渊，她感觉自己快死了。</p> 云棉跪倒在轨道上，他再也没有力气向前了。</p> 他感觉自己也快死了，他会被永远地埋在地底下，埋在阴冷潮湿的黑暗中。</p>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会有人重新将他挖出来，灰白的枯骨，沾满了泥土，和所有历史车轮碾压下的蚍蜉一样。</p> 没有人会记得他，记得韦殊，记得伶。</p> 忽然，胸前的龙蛋里传来震动，龙蛋里的幼龙，正在变得躁动不安，不停地撞击着着蛋壳——</p> 它要出生了。</p> 云棉摸索着，从背包中取出金属罐子，打开罐子，把龙蛋放到地上。</p> 忽然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声音都消失了。</p> 蛋壳破了一道缝隙，一缕白色的光丝，飘了出来。</p> 接着，缝隙逐渐扩大，像蛛网一样爬满了蛋壳表面。</p> 一道青色的影子钻了出来。</p> 黑暗中，传来海水被破开的声音，正在往深渊里下沉的雪姑娘，艰难睁开双眼。</p> 她看到了一双巨大的眼睛，像和镜子一样盯着自己。</p> 那是小龙。</p> 小龙张开口叼住雪姑娘的衣领，朝着海面上的太阳冲天而起。</p> 刚出生的幼龙很美，身上青色的鳞甲还未褪去。</p> 两只眼睛幽蓝深邃，像藏着整个星空。</p> 云棉伸出双手，幼龙张开尚未发育成型的双翼，跌跌撞撞地落在他掌心。</p> 云棉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幼龙青色的鳞片，轻声说：“我以后可以叫你伶吗？”</p> 幼龙张开嘴，发出一声还带着稚气的清啸，似乎在回应他。</p> 头顶传来轰隆的巨响，那是机器人的流弹，落在地面的声音。</p> 前方不远处的通道，砸下一块巨大的水泥板，阳光从刚刚炸开的缺口中落了下来。</p> 云棉站了起来，将幼龙放到背包里，背上死去的少年，朝光亮走去。</p> “我们会活下去的。”</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号盒子〈一〉小魔女 红白相间的花束，装点着那口小小的棺材。</p> 拥挤的教堂里，连过道都塞满了人。</p> 他们都素未蒙面，来自各行各业、各国各地，为了追悼一位早天的女孩，不约而同地相聚于此。</p> 烛光在闪烁，神父的悼词，人们的沉默，渲染出一种肃穆悲凉的气氛。</p> 杨韬没有受到气氛的影响。</p> 他躲在人群之中，鹰一般的目光，在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中搜寻。</p> 蒙娜，这场葬礼，宣告了她短暂一生的结束。</p> 然而，她所遗留下来的麻烦，却并没有消失，必须有一个人来解决这一切。</p> 杨韬心想。</p> 这个人非他不可。</p> 在解决这一切之前，那个魔鬼会一直追着自己，在每一个失眠的夜里。</p> 杨韬知道，那个魔鬼就是他的良心。</p> ……</p> “嗨，大家好，我是你们最爱的耿马院长。”</p> “首先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上一期视频的点击率，突破了三百万。这是我做‘与歪果仁视频聊天系列’以来，第一次受到如此的关注。”</p> “那么这一期视频，我再次联系到了那位不可思议的挪威女孩，蒙娜！”</p> 视频录制软件正常运行。</p> 杨韬进入了聊天房间，映入眼帘的，是那间装饰奇妙的卧室。</p> 床头的热带水族箱里，游曳着蝴蝶鱼和石美人。</p> 一只波斯猫，趴伏在衣柜上，虎视眈眈地盯着笼子里的垂耳兔。</p> 挂在窗边的金丝雀笼上，爬着一只大蜗牛。</p> 简直就像一间宠物店。</p> 蒙娜从摄像头外探出脑袋，看上去她还是有些害羞，一只手虚掩着嘴，止不住地笑。</p> 杨韬用英语打招呼道：“你好，蒙娜，你今天看上去不错。”</p> “你也是，耿马。我以为你还会穿上那种奇怪的服装，所以忍不住躲在一旁偷笑。”</p> 杨韬哈哈笑道：“上次那是汉服，因为我拥有了五十万粉丝，所以按照这里不成文的规定，我需要做一期女装的视频。”</p> “听起来很有意思，不过你现在的样子看上去更好。”</p> “谢谢，我把上一期视频发到网上后，很多人都非常喜欢你。他们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我整理了几个问题。你能够回答一下吗？”</p> 蒙娜捋了一下自己的耳发，小心翼翼地说：“我想可以。”</p> “非常感谢，请你放心，这些问题都是我挑选过的。”</p> 杨韬掏出了一张纸条，问道，“第一个问题，请问你多大了？”</p> 蒙娜迟疑了一下，忽然问道：“嗯，你觉得我看上去多少岁了？”</p> 杨韬想了想说：“你看上去很小，我猜……12岁？”</p> 蒙娜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连忙捂着嘴摇头道：“不不，你再猜一猜。”</p> “14岁？”</p> 蒙娜又笑着摇头：“我今年快20岁了，再过4个月。”</p> 杨韬握着纸条的手抖了一下。</p>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屏幕里模样稚嫩的女孩，惊讶道：“哦，我的天。抱歉，我真没有想到，你看上去很小。”</p> “嗯，是的，别人都这么说。我想我是娃娃脸。”</p> 杨韬带着笑说：“你看上去很可爱。”</p> 蒙娜笑着道谢，声音却有些迟涩。</p> “第二个问题，你能描述一下自己的生活作息吗？因为上一次我和你聊天时，你那里似乎是深夜，你说你刚刚起床。”</p> 蒙娜从一旁拿来一杯牛奶，喝了一口回答道：“我的作息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通常晚上我都不会睡觉，中午的时候会睡上三四个小时。昨天稍微有些困了，所以晚上12点的时候，我补了一会儿觉。”</p> “也就是说，你每天只在白天里睡一个短觉。”杨韬这次掩盖住了自己的惊讶。</p> “是的，通常也够了，我很少感觉到困意。”</p> 蒙娜说完，一口气喝光了半杯牛奶，带着满嘴的奶沫，朝他微笑。</p> 她确实很可爱，而且与众不同。</p> 杨韬暗想，难怪网友们如此热切的关注她。</p> “第三个问题，上一次你和我介绍了自己的宠物们，波斯猫、月牙金丝雀、英国垂耳兔等等，它们都是昂贵的品种，所以你的家境应该相当富有了。”</p> 蒙娜立即摇头：“不，我并不富。”</p> “可你有这么多的宠物，还有一个热带水族箱。”</p> 在这个问题上，蒙娜似乎有些躲闪。</p> 杨韬改口道：“抱歉，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跳过这个问题。”</p> “不是的。”</p> 蒙娜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我很高兴大家能关注我的宠物们，它们都是我的朋友。事实上，我并不了解它们的价格，它们都是别人送给我的。”</p> “哦，是你的亲戚或者朋友送的吗？”</p> “嗯，也不是。是很多人凑钱送给我的，但我不认识他们。”</p> ……</p> 耿马院长的新一期视频，“与挪威小姐姐视频聊天”上传之后，再次火爆网络。</p> 杨韬躺在沙发上翻看手机，自己的粉丝群内，几乎都是讨论蒙娜的内容。</p> 鸽子喵哒：“蒙娜真是太可爱了，每天睡那么少，皮肤还那么嫩，真是小仙女。”</p> Mars：“院长可以问问她，有没有YouTube账号，我们都去关注她。”</p> 耿马院长：“没问题，如果她同意公开账号，我会在群里发公告。”</p> 薇薇：“话说，她都快20岁了，作息昼夜颠倒，她不用上学吗？”</p> 鸽子喵哒：“是呀，我也想每天不用出门，养一大堆的宠物。她的父母也太宠她了吧？”</p> 薇薇：“呵呵，你管这叫宠？”</p> 杨韬将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挪开，望着天花板思索。</p> 蒙娜的生活状态，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不正常的。</p> 是因为她的外貌吗？</p> 拥有那样幼小的外表，别人很难将她作为成年人看待。</p> 即使在学校里，她也是容易受欺负的类型。</p> 叮叮！</p> 又一条消息，杨韬拿起手机一看。</p> 群里一位粉丝说道：“实际上，蒙娜是一位小魔女，和现实格格不入，就像魔女宅急便里的琪琪一样，她的成长方式与众不同。”</p> 小魔女……</p> 杨韬想起了骑着飞天扫帚的琪琪的形象。</p> 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p> 这些人之所以关注蒙娜，正是因为她和现实格格不入，如同幻想人物，在现实中的映射。</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号盒子〈二〉网络暴力 他得意地吹了一声口哨，感觉自己已经抓住了粉丝们的心理需求，借此可以赚来大量的点击率。</p> ……</p> 在征求到蒙娜的同意后，杨韬在网上公开了她的YouTube账号。</p> 短短一周的时间里，她的关注度便直线上升。</p> 杨韬也将自己的视频，发布在了YouTube上，并改名为“与挪威小魔女视频聊天系列”。</p> 他还挖掘出了蒙娜身上，许多不可思议的特点，制作出了一系列符合小魔女人设的视频。</p> 比如《小魔女的见闻色》。</p> 蒙娜声称，能看到别人体内的颜色。</p> 她说每个人都有内外两种颜色，外在的颜色是一种伪装。</p> 而内在的颜色，会随着情绪而变化。</p> 又比如《小魔女的德鲁伊语》。</p> 蒙娜经常对着宠物自说自话，使用一种没人能听得懂的语言，并称之为兔语、蜗牛语……</p> 她说得言之凿凿，让杨韬不得不怀疑，这是她自创的语言。</p> 他还发现，蒙娜似乎是一位深度宅女，她对一些常识的了解，远不及对动漫、游戏、、电影的了解。</p> 或许正是因为满脑子装的都是这些东西，所以蒙娜的思维，总是很跳脱，让人琢磨不透。</p> ……</p> 下班回家后，杨韬躺进沙发里，一边琢磨着新一期视频的内容，一边打开了p，第一眼便看见了蒙娜的未读消息。</p> “谢谢你的帮助，现在有很多人关注我。我仔细想过你的提议，也许下次我们可以试试一起玩游戏。”</p> 杨韬笑了笑。</p> 在私下的交谈里，蒙娜说自己热衷电子游戏，并且正在考虑成为一名游戏主播。</p> 他便提议，制作一期两人的游戏实况，为她未来的直播事业，积攒人气。</p> 他立即回复：“太好了，你平时都玩什么游戏呢，我先去找个账号。”</p> 确保录制正常运行后，杨韬进入了英雄联盟的欧服，并将两人的视角窗口，放在屏幕下方。</p> 蒙娜戴上了一副圆框眼镜。</p> 也不知道是眼镜太大，还是她的脸太小，看上去，就像某位动漫少女。</p> 她戴上耳机，笑盈盈道：“我有一点近视，你玩什么位置？”</p> 杨韬挠了挠耳根，老实说道：“我玩辅助吧，高中毕业后，我就没怎么玩过这款游戏了，而且网络有点卡。”</p> “没事，我也玩的不好，我和你走一路吧。”蒙娜说完，选择了射手位置。</p> 游戏过程中，杨韬聊起了她想成为游戏主播的事情。</p> 蒙娜犹豫不决的说：“这件事，我还在考虑当中……虽然我喜欢在网上认识朋友，但也有些害怕。”</p> “害怕遇到不友好的人吗？”</p> 蒙娜点了点头，又说道：“我也不清楚做游戏主播到底怎么样，可能会做不好。”</p> 杨韬安慰道：“怎么会呢，你玩的很好，而且和你聊天也很愉快，我相信大家会喜欢看你直播的。”</p> 蒙娜又露出了那种腼腆的笑容。</p> 杨韬渐渐意识到，这个女孩本性内向。</p> 但她似乎正逼迫自己走出去，去面对陌生的世界，虽然只是在网络上。</p> 新一期视频发布后，粉丝们开始讨论起蒙娜做游戏主播的事情。</p> 蒙娜也接受了杨韬的建议，经常发一些自己的日常动态。</p> 随着关注度的上升，也出现了很多问题和争执。</p> 薇薇：“请大家拿出点素质来，丢人都丢到国外去了。有些家伙还反复盘问别人的家庭住址，难不成想飞过去和别人表白？别这么幼稚行不行！”</p> 薇薇，是他的女友徐薇的ID，同时也是蒙娜最忠实的粉丝之一。</p> 杨韬向她发起了私聊：“嘿，亲爱的，发生什么事了？”</p> 徐薇回道：“我快下地铁了，一会儿回来和你说。”</p> 杨韬摆好饭菜，在等待女友回家的时间里，翻看起蒙娜的动态。</p> 她最近似乎喜欢上发动态了，除了许多宠物照片，还有蒙娜坐在一台电竞椅上的照片。</p> 手里拿着一张写字板，上面写着“感谢我素未蒙面的朋友们。”</p> 门外响起了翻钥匙的声音。</p> 徐薇一进门，就气呼呼地拖下高跟鞋，将手提包扔在沙发上。</p> 杨韬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笑着问道：“怎么了，是为蒙娜的事情吗？你现在对她，可比对我还要上心了。”</p> 徐薇愤愤道：“那些人太不自觉了，说了好多遍不要去骚扰人家，却还是有很多人不听，甚至直接去骂蒙娜的，这些人的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p> 杨韬叹了一口气道：“网络本来就是这样，什么样的人都有。蒙娜得到的关注太快了，好的坏的便一股脑都来了。</p> 徐薇瞪了他一眼，说：“你应该多在群里劝告一下那些人，毕竟是你引来了这些人去关注蒙娜，而且你那些视频的热度，也多亏了她。”</p> “当然了，这些事情我不能不管。”</p> 杨韬望了望窗外的暮色，乌云凄凄地压了下来。</p> ……</p> 杨韬偷偷挤出了教堂，外面又开始下雨。</p> 山坡下方的港湾和城区，被朦胧的雨轻轻遮掩着。</p> 蒙娜曾经说过，她从窗外看到的天空，时常都挂着雨。</p> 卑尔根这座雨城，也在为她哀悼吗？</p> 他躲进厕所的隔间里，查看徐薇发来的未读消息。</p> 她说，自己已经上了火车，大概13个小时就能到达目的地，并询问他这边的进展。</p> 杨韬打字回道：“蒙娜的葬礼还没结束，来参加葬礼的人很多，多得出乎我的意料。”</p> “这些人好像互相都不认识，只是冲着蒙娜来的。我想，他们就是那批‘素未蒙面的朋友’。”</p> “见到她的父母了吗？”</p> “见到了，他们的表现很正常，正常得让我觉得有问题。”</p> “什么意思？”</p> “他们在演戏，我能感觉得到，他们的悲痛，都是表演给我看的。”</p> 过了片刻，徐薇的消息才发过来：“是呀，得知了他们的做法后，很难让人相信，他们对蒙娜，还存在着爱。”</p>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抓紧时间，最后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保持联络。”</p> “嗯，保持联络。”</p> 杨韬回到教堂，靠近一位穿皮夹克的白人男子。</p> 对方回过头，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p> 杨韬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地远离了他。</p> ……</p> “嘿，蒙娜，这是你新买的电竞椅吗？这个牌子，至少得500美金吧。”杨韬说。</p> 蒙娜舒服地靠在电竞椅上，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不清楚它的价格，是我的朋友们送的，妈妈说，他们听说我想当游戏主播，这是一件小礼物。”</p> “又是那些不认识的朋友？看上去他们很喜欢你，还很有钱。”</p> 看着屏幕里笑盈盈的蒙娜，杨韬开始好奇，她的那些朋友到底是谁。</p> 他想确定，不是自己引来的那些粉丝。</p> 如果他们这么狂热，已经查到了蒙娜的家庭住址，那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p> 剪辑好新一期视频后，杨韬翻看了粉丝群的聊天记录，又逛了逛蒙娜的个人动态。</p> 他发现有人责备蒙娜不去上学；有人辱骂她的国籍，认为她身在一个烂透了的国家；更有甚者给她发性骚扰短信。</p> 粉丝群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p> 一开始，粉丝们都在责备那些干蠢事的人。</p> 后来，有人开始责备杨韬。</p> 认为是他放任粉丝胡作非为，自己只顾蹭蒙娜的热度。</p> 眼红杨韬的人，开始带节奏，辱骂他的粉丝都是素质低下的人。</p> 到最后，整个粉丝群吵得昏天黑地。</p> 管理员薇薇一怒之下，开启了全部禁言。</p> 没多久，杨韬就收到了许多条退群通知。</p> 过了几天，杨韬接到出差的徐薇的电话。</p> 她的语气异常焦急：“杨韬，你快去问问蒙娜的情况，她把所有动态都删了，还发了一张割·腕的照片！我现在忙不开，晚上你打给我！”</p> 杨韬一点开蒙娜的个人主页，就看见一条孤零零的动态。</p> 动态里有一张割·腕的照片，划得不深，但看上去依然触目惊心。</p> 还有一大段文字，杨韬一口气读下去，整颗心都在颤抖。</p> “真的很抱歉让你失望，但生活有时太艰难，我无法忍受。”</p> “这与你们或任何人无关，如果你这么想，对不起，只有我自己和我的问题。”</p> “活着真的很痛苦，这有点好笑，因为每当人们在网上看到我时，他们都会立即认为，我是个快乐外向的女孩。”</p> “不，根本不是这样，每个人都有许多面孔和秘密。我们看不见，因为我们都在隐藏。”</p> “真希望生活是一场电子游戏，你可以回去，重置。如果你犯错了，重新开始。”</p> “我非常想念做一个孩子的时候，虽然在很多人眼里，我永远只是一个孩子。”</p> “你不知道，当你还是个孩子时，生活有多容易。不用去考虑，去猜疑，担心现在和未来，甚至否定自己。”</p> “我好想念你在身边的日子，谢谢你陪着我，我们曾经玩得很开心。”</p> “但我太虚弱了，我不能继续下去了，我累了，只想永远休息……”</p> ……</p> 杨韬立即登上p。</p> 向蒙娜发送了几条消息，询问她现在的情况。</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号盒子〈三〉偷天换日 他的手在颤抖，几乎拿不住手机。</p> 然而，那些消息都石沉大海。</p> 杨韬在这种焦虑的状态下，熬到了晚上。</p> 直到徐薇打来电话询问时，蒙娜依然没有回复。</p> 网上炸开了锅，粉丝们在QQ群、贴吧、论坛里唇枪舌战。</p> 一条条愤怒的私信，向杨韬袭来。</p>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杨韬引来的黑粉们，对蒙娜肆无忌惮的骚扰攻击，导致了悲剧的发生。</p> 虽然做了许久的视频博主，杨韬对网络暴力有一定经验，但他还是扛不住这铺天盖地的攻势。</p> 他扔掉手机，躺在沙发上用连衣帽蒙住脑袋，一动不动，好像一个死人。</p> 一直熬到深夜，杨韬迷迷糊糊中听见了p的消息。</p> 他顿时睡意全无，翻身捡起手机，盯着蒙娜发来的消息。</p> “我现在没事了，很抱歉，让你们担心了。”</p> 他激动地差点跳起来，立即打字道：“你真是吓死我了，徐薇也很担心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愿意和我说说吗？”</p> “我知道，你们的消息我都看到了。大家这么关心我，我真的很感激。”</p> “是因为网上那些人的攻击吗？我对这些事感到抱歉，这就是网络的两面性，有好也有坏……”</p> “看到那些消息，我确实很难过，也很困扰。我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冲动的事，因为我的情绪很不好，但不全是因为这些，主要是因为我的家人……”</p> “你家里发生了什么？”</p> 蒙娜那边过了许久，才回复消息：“关于家里的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p> “九年前，妈妈带着我和姐姐，搬进了继父的房子。从那以后，我就几乎再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卧室。”</p> “继父不许我走出家门，也不许别人和我交谈。每次我想偷溜出去，就会被他们抓回来，关进储物室里。”</p> “我的天，然会有这种事！他为什么这样对你？”</p> “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控制欲。九年间，我一直待在这间笼子里，妈妈什么事都听他的，她照顾我的生活，却很少和我说话。”</p> “爸爸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话，虽然他也会关注我，给我安排家教课。”</p> “只有姐姐，她经常陪我玩。爸妈总是告诫她远离我，但她就爱和他们作对。她处处都维护我，可她的力量反抗不了大人。”</p> “后来，姐姐离开了这里，就再也没人陪我，我只好把精力放在网上，希望能寻找到朋友。”</p> “你姐姐去了哪里？”</p> “姐姐说，爸妈安排她去外地一所贵族学校读书，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我想，她也不愿意回到这个家。”</p> “我多希望她能带我一起离开，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只能一直当一只笼中鸟，虽然我什么都没有做，但我好像哪里都有错。”</p> “我对你的遭遇感到抱歉，我没想到你的家庭情况这样荒唐。”</p> “没错，确实很荒唐。就在几天前，妈妈来到我的房间说，爸爸这段时间出差了，明天她带我去商场买衣服。”</p>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害怕，我以为她会在去商场的路上，把我扔掉。因为我已经成年，她不用再养我了。”</p> “我知道这种想法很蠢，但这种恐惧，很好的描述了我们的关系和未来。她真的带我去购物，我们甚至一起去餐厅，并且聊了很多。”</p> “我以为事情有了转机，我们的关系会慢慢好转，直到我提到了姐姐……然而妈妈没有说什么，脸上依然带着一丝微笑，但我能感觉得到她体内的颜色变了，我的问题一定激怒了她。”</p> “果不其然，回到家里后，她重新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一丝不苟地照顾我的生活，却不和我交谈。就像她只是在履行自己的工作义务一样。”</p> “只是因为那句问话吗？你想想看，你有做什么事吗？”</p> “我！没！有！”</p> 杨韬吓了一跳，他能感觉到蒙娜突然被激怒了。</p> “我什么都没做！知道了吗？什么都没做！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知道我做了多少事情，来让她喜欢我吗？”</p> “她曾经说过她喜欢绘画，我学了六年油画，她却没有看过一眼我的画！”</p> “她提到，当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她想上舞蹈课。我已经把膝盖磨破皮好几年了，却还在等着她叫我表演！”</p> “我有时好几个月，都不能和她说一句话，我都快吓傻了！”</p> “抱歉，请冷静下来……”</p> “我是她的女儿！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我不配得到她的爱吗？”</p> “……或许你应该当面询问她。”</p> 屏幕那头迟滞了许久：“我……我不敢去问，我很害怕，不知道会得到什么答案。”</p> “她从来没和我说过不好的事，每次都只是讲几句话，就这样，现在我还有一点点相信她爱我。”</p> “如果我发现，这只是一种幻觉呢？我不想连这点希望都破灭了……”</p> ……</p> 警笛声忽然从四面八方响起，安静的教堂里顿时哗然。</p> 人们冲出门外，几十辆警车，已经将教堂团团包围。</p> 杨韬挤在人群中，看见蒙娜的父母，正打算趁乱逃走。</p> 便衣们已经冲出人群，将他们按倒在地，铐上了手铐。</p> 杨韬来到便衣执法者们身边。</p> 那位穿皮夹克的白人男子，对他说道：“多亏了你的情报，这次才能将这伙人一网打尽，作为证人，也要麻烦你跟我们去执法局一趟。”</p> 杨韬默默点头。</p> 转身来到了花束团簇的棺材前，执法者们正准备带走取证。</p> 他取下扎在胸前的白菊，放在棺材脚下，低声道：“蒙娜，你可以安息了……”</p> 执法者的这次突击行动，将参与葬礼的一百四十名犯罪嫌疑人，全部抓获。</p> 执法局内忙得不可开交。</p> 杨韬录完证词，在接待室里，一直等到了深夜，才再一次见到了负责这起案件的执法者。</p> 杨韬从沙发上起身问道：“执法者，情况怎么样？”</p> 对方回答道：“法医进行了化验，发现女尸的身份不是蒙娜。”</p> “经过DNA检测对比，他们认为，这具尸体的真实身份，是一名叫南娜的23岁女性。这是她的身份档案，你可以看一下。”</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号盒子〈四〉一场大火 杨韬赶紧接过档案查看，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诧，瞪着眼睛说道：“怎么会是这样？她是蒙娜的姐姐！那蒙娜她……”</p>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拿出手机，拨打徐薇的电话，却没有人接。</p> 于是他发出了一条短信：“薇薇，蒙娜可能没有死！那个地点，你要抓紧找到那个藏宝地点！”</p> ……</p> 经过上次的交谈后，蒙娜的心情似乎好转了许多。</p> 她发了一条动态，感谢所有关心她的朋友，并且澄清了自己的冲动行为，是因为私人原因，和其他人无关。</p> 至此，针对耿马院长的口诛笔伐，才渐渐平息。</p> 蒙娜也开始进行自己的直播。</p> 虽然一开始的直播效果并不好，粉丝们不太买账，流失了不少人。</p> 但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以及杨韬的帮助，她的直播事业逐渐有了起色。</p> 杨韬也开通了自己的直播间，偶尔和蒙娜一起直播玩游戏，聊聊天。</p> 此举，也为杨韬的黑粉们，坐实了他蹭蒙娜热度的话柄，一些风言风语又开始冒出来。</p> 在一起直播的时候，杨韬问道：“蒙娜，你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大主播吗？”</p> 蒙娜害羞地摇摇头，说道：“我不太清楚，这件事还没仔细想过，我只是想通过直播赚一点钱。”</p> 杨韬看着她那间可以说是用钱铺满的卧室，几乎每一件用具都价格昂贵，但蒙娜却好像一无所有。</p> 她说自己不清楚这些东西的价格，杨韬并不怀疑，毕竟她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p> 她对整个世界的认知，都来源于网络。</p> 这样一个女孩，当她需要收入时，便意味着某种征兆。</p> 杨韬开玩笑道：“你难道是想赚钱给你的宠物们改善伙食吗？”</p> 蒙娜瞟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三只波斯猫，嘟着嘴道：“当然不是，妈妈把它们照顾的很好，老实说，只感觉那些猫想吃掉我的蜗牛。”</p> 通过网络这面镜子，粉丝们看到的都是蒙娜单纯善良的一面。</p> 每次直播互动，杨韬都和她开开玩笑，谈天说地，绝口不提她的家庭问题，这彷佛是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p> 但私底下，杨韬还是会问：“蒙娜，你想存够钱，自己出去生活吗？”</p> “嗯，被你猜中了。不仅仅是存钱，我需要有自己的谋生手段。我已经这么大了，不管是爸妈赶我出去，还是我自己出去，我都要为那一天做好准备。”</p> “现实世界，和网络世界是不同的，你能做好面对未来的准备吗？”</p> “我会尽自己的全力。既然姐姐能够在外面独立，我也一样可以。”</p> “那就祝你一帆风顺！你是大家眼中的小魔女，我们都会一直支持你。”</p> 蒙娜发了一个感谢的表情图。</p> 杨韬放下手机，心里始终有一点惴惴不安。</p> 直到他洗完了澡，面对镜子刮胡须时，才突然想通了自己在担心什么。</p> 蒙娜的继父会放她离开吗？</p> ……</p>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在蒙娜失去联系一周之后，粉丝们才有人调查出事情的真相。</p> 蒙娜的家失火了。</p> 整栋房子烧得精光，只有她的父母侥幸逃生。</p> 在废墟里，发现了大量宠物尸体，以及一具体型娇小的女性尸体。</p> 这一次，网上掀起的是海啸，狂风骤雨波及了每一个关注蒙娜的人。</p> 杨韬自然处在风暴眼中。</p> 各种攻击毁谤他的论调，都像翻腾的骇浪，想要将他淹死在海底。</p> 然而这一次，杨韬在网络上销声匿迹了，包括他的女友徐薇，也没有了任何动静。</p> ……</p> 前往挪威卑尔根的飞机上，杨韬的座位挨着窗边。</p> 他望着夜空里漆黑的云层，脸色阴沉不定。</p> 徐薇坐在他的旁边，低头沉思了许久，忽然抬头问道：“你的猜测可靠吗？我看过新闻，执法者都声称，这场火灾的起因是天然气管道老化。蒙娜不在了，我也很难过，但仅凭你的猜测……”</p> 杨韬沉声道：“薇薇，相信我，蒙娜的死，绝没有那么简单。我也和你讲了，她的家庭关系很微妙，她的父母有意制造了一间牢房，把她和外界生生隔开火灾发生之前，她已经在为离开牢笼做打算。”</p> “即使她的父母不同意她离开，也不至于放火烧房子这么极端吧。”</p> “所以，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们为什么要制造牢房。单纯是因为控制欲吗？还是因为蒙娜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p> 徐薇轻叹了一声，喃喃道：“难不成因为她真是一位魔女？”</p> 杨韬也叹息道：“别开玩笑了，小魔女只是我对她的包装，或许我真的不应该发布那些视频，想也知道，现在网上快把我骂烂了吧。”</p> 徐薇握住了他的手，那只手上一片冰凉。</p> 她安慰道：“别这样想，这不是你的错。”</p> 如墨的云团，在杨韬的眼中掠过。</p> 他的声音又沉又冷：“我有一种猜想，一种可怕的猜想，或许可以解释发生在蒙娜身上的事情。”</p> 到达卑尔根之后，杨韬和徐薇分头行动。</p> 徐薇去寻找蒙娜留下的线索，她曾经暗示过的藏宝地点。</p> 杨韬联系到当地执法者，展开对蒙娜父母的调查。</p> 令杨韬没有料到的是，执法者早已经嗅到了，这起失火案背后的阴谋气息。</p> 蒙娜的母亲名叫安妮塔，继父名叫文森特，他们都有过在暗·网，贩卖违禁物品的前科。</p> 尤其是文森特，他曾经因为意图绑架女孩，制作涩情视频出售未遂，而锒铛入狱。</p> 杨韬向执法者，陈述了蒙娜遭到父母软禁的事情，并提供了聊天记录。</p> 执法者于是将注意力放在了网络上面。</p> 发现蒙娜的父母，通过暗·网，和各国各地的一些网民保持着密切联系，甚至经济往来。</p> 火灾之后，她的父母向这些人发出了讣告，邀请他们参加葬礼。</p> 结合掌握的证据，执法者决定对犯罪嫌疑人，进行撒网式抓捕。</p> 抓捕行动虽然圆满完成，法医的尸检却显示，棺材里的尸体并不是蒙娜，而是她的姐姐南娜。</p> ……</p> 深夜时分，接待室里寂静无声，杨韬翻看着南娜的身份档案。</p> 执法者点起一支烟，问道：“杨先生，关于南娜，你想到了什么吗？”</p> 杨韬摇了摇头：“我只是从蒙娜的口中，知道了一些南娜的事情。”</p> “蒙娜说在自己14岁的时候，父母就安排南娜，到外地的贵族学校读书。此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也失去了联系。”</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号盒子〈五〉回到光明的世界 执法者说道：“可是根据我们的调查，南娜并未在任何学校里就读过。蒙娜说自己遭到了父母的软禁，我猜想这位南娜，应该也陷入了同样的境地里。她们被父母分开软禁，互相不知道对方的情况。”</p> “她们的父母为什么要这么做？蒙娜说，她的继父有强烈的控制欲，可是为什么要故意将姐妹俩分开？”</p> “暂时还不清楚。那俩人正在接受审讯，他们的嘴很严，一时半会问不出什么。”</p> “不过，法医在南娜的尸体上，发现了一些线索。首先她并不是死于火灾，而是上吊，颈部脊椎有明显断裂。她可能是自杀的，死后尸体被故意焚烧，伪装成了蒙娜的尸体。”</p> 执法者接着说，“其次，法医发现南娜的身体发育，比同龄女性要晚得多，似乎她在14岁时，就几乎停止了发育。”</p> “法医认为这，可能是过量注射抑制生长激素导致的，并且在尸体中发现了疑似成分。”</p> 杨韬大惊失色道：“你是说，她是被人有意改造成那副样子的。”</p> “是的，蒙娜恐怕也是这个原因。过量注射激素，不仅会阻碍身体发育，还会产生许多副作用，比如作息紊乱、精神异常亢奋，甚至产生幻觉。”</p> ……</p> 出了火车站，徐薇在街头拦下一辆出租车。</p> 她掏出手机翻开一张游戏地图的截图，上面有一个标有海盗藏宝点的地方，名叫阿伦达尔港。</p> 司机看着地名，点了点头，出租车立即发动。</p> 她又看到了杨韬的短信，顿时浑身一僵。</p> 突然拍了拍司机的靠座，叫道：“请开快一点，我赶时间！”</p> 阿伦达尔港口，停泊着数不清的民船、快艇和渡轮。</p> 蔚蓝的海港上空，飞翔着一群海鸥。</p> 徐薇下了出租车，沿着靠海的街道，一路走一路寻觅。</p> 终于在靠近港口的地方，寻见了一位小女孩的背影。</p> 她快步跑过去，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蒙娜？”</p> 女孩回过头来，诧异地瞪大着蓝宝石般的眼睛，随即绽放出了笑容。</p> 两人坐在街边一家咖啡店里。</p> 蒙娜捧着咖啡杯笑道：“徐薇姐姐，没想到是你第一个找到了我，你比照片上看起来还要漂亮。”</p> 徐薇说：“蒙娜，看到你平安无事太好了，我们一直以为……能和我讲讲。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吗？”</p> “说来话长。”蒙娜轻轻搅动咖啡，慢慢捋出话头，</p> “我通过直播赚了一些钱后，决定和妈妈谈一谈，自己离家独立的事情。妈妈好像已经猜到了我的心思，她对我说，这件事要等爸爸出差回来再商量。”</p> “然而我等了好多天，爸爸却一直没有回家。那段时间里，我收到了比之前更多的礼物。”</p> “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疑问，每次我需要，或者想要一样东西时，那些人都能及时当礼物送来。即使我没有直播，甚至没有上网。他们好像对我的生活了如指掌。”</p> 徐薇猜测道：“或许是你的父母告诉他们的？”</p>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直到后来，我在卧室的角落发现了这个。”</p> 蒙娜一边说着，一边从背包里，翻出了一部微型摄像头，</p> “你知道这个东西吗？我问了网上的朋友，才知道这是干嘛用的。我的卧室，甚至家里的每个角落，都安装了这些东西。”</p> “发现这一点后，我才明白，自己一直活在别人的监视里。我的一举一动，甚至一点心思，都逃不过别人的眼睛。我很害怕，只想赶快逃走。”</p> “所以你趁着和杨韬玩游戏的时候，把出逃地址的线索，藏在游戏地图里？可你是怎么逃出家的？”</p> “我逃得很轻松，预想的一大堆计划都没用上。那段时间爸爸一直出差，妈妈也经常不在家，我就趁机逃出来了。”</p> 徐薇小心翼翼地说：“你知道吗？你出走之后，你家里发生了火灾，你的父母没有受伤，但消防队在废墟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我们都以为是你的尸体……你的父母甚至为你举行了葬礼。”</p> 蒙娜搅拌咖啡的手僵住了，眼睛慢慢瞪大。</p> 显然。她还不知道这些。</p> ……</p> 徐薇安顿好蒙娜的住处，拨通了杨韬的电话。</p> 杨韬语气激动地说：“薇薇，案情已经查清了，蒙娜在你旁边吗？”</p> 徐薇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看向盥洗室说道：“没有，她正在洗澡。”</p> “我不知道该不该让她知道真相……还是先讲给你听吧。”</p> 于是，徐薇从杨韬简略的叙述中，了解到整桩案件的前因后果。</p> ……</p> 就像普通人喜欢养宠物。</p> 没有条件养宠物的人，便会在网络上用送礼物的方式，为养宠物的视频博主提供饲料钱。</p> 安妮塔、文森特，在暗·网发现了一批拥有另类癖好的有钱人，于是琢磨出了一条生财之道。</p> 他们将两个女儿，分别软禁在不同的地方，用摄像头24小时监视她们的行动，并为客户提供各类视频。</p> 来满足他们对拘·禁、圈·养·幼·女的特殊嗜好。</p> 两人还依照客户的喜好，来培养女儿们的兴趣、专长、性格偏向和装扮风格。</p> 为了让女儿们保持幼小的身形，甚至偷偷给她们注射抑制生长激素，限制她们的身体发育。</p> 这项服务的客户们，每日通过网络欣赏着他们的“宠·物”，并为其慷慨解囊，提供丰厚的物质条件。</p> 安妮塔、文森特，借此牟取了大量钱财。</p>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女儿们逐渐长大，她们越来越难以控制。</p> 南娜一直都性格反叛，而蒙娜在网络上逐渐有了知名度。</p> 这项服务逐渐广为人知时，执法者也将注意力慢慢投了过来。</p> 终于有一天，南娜上吊自杀了。</p> 在两人匆忙处理事态时，蒙娜也突然离家出走，不知去向。</p> 事情开始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p> 安妮塔和文森特想出了一个办法，他们故意烧了房子，并且伪装成意外火灾。</p> 销毁罪证的同时，还将南娜的尸体抛进火场。</p> 自以为骗过执法者后，他们邀请客户们，前来参加葬礼。</p> 一来是为了向客户们表明这项服务的终止，二来也为了收取最后一波吊丧礼物。</p> ……</p> 法院的审讯开始了。</p> 针对这一起牵涉极广的网络犯罪，官方决定通过网络直播的形式，将审判结果公之于众。</p> 来震慑在虚拟世界里，肆意妄为的人。</p> 杨韬在自己的直播间里，转播了这场审判。</p> 销声匿迹多时的他，突然出现，并带来了这样重磅的真相炸弹，顿时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p> 他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好是坏，但自己和女友的名誉，不能任由别人肆意诋毁。</p> 在直播的最后，他面对所有屏幕前的观众，真诚地说道：“在我发布有关蒙娜的视频时，我从未想过，会引发这么多连锁反应，自己也陷入了一桩可怕的犯罪之中。任何事的影响都无法预料，这一点上网络和现实是一样的。”</p> “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善恶的平衡，依然是一件严峻的考验。我们要做的是三思而后行，遵从自己的良心。”</p> “蒙娜，曾经是我们眼中的小魔女。但事实上，她只是一个被人为剥离出现实社会，在网络上需求庇护和归宿的可怜人。”</p> “她活在恶意为壁垒的牢笼里。如今她自由了，当你见到她的时候，希望你能拿出自己的善意，欢迎她回归光明的世界。”</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号盒子〈一〉罗伯特先生 “罗伯特先生</p> “林秋小姐，我叫莱恩。”</p> 林秋睁着大眼睛，望着院子上空黯淡无边界的夜空，没有理会他的纠正，问道：“罗伯特先生，你看过星星吗？”</p> “……没有，林秋小姐。50年前，地球上就看不到星星了。”</p> “啊……”</p> 原来50年前就看不到星星了。</p> 林秋失望又了然，外婆又骗她。</p> ……</p> “罗伯特先生，你去过太空吗？”</p> 站在少女身后的“男人”面无表情，声音机械，沉默了两秒，才开口道：“没有。林秋小姐……您可以叫我莱恩。”</p> 这是机器人莱恩，和自己的“雇主”林秋，相处的第五个年头。</p> 林秋自顾自地叫他罗伯特，莱恩则坚持不懈地纠正她。</p> 如果说，他和这个人类有什么相似，那么这股子莫名的固执劲儿，真是如出一辙。</p> 真是见鬼的奇妙。</p> 当然，莱恩绝不会承认这一点。</p> ……</p> “罗伯特”这个名字，诞生于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p> 服务绝佳的售后小哥，将他组装好，送到这个陌生的小别院。</p> 并贴心提醒，刚刚睡醒眼神懵懂的女孩，这是林—女士，送她的生日礼物。</p> 莱恩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自己的“雇主”。</p> 攻击力为0，防御力为0。</p> 她穿着一套粉红色的草莓睡衣，脖颈处的扣子开了，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也完全没有意识到。</p> 只是呆呆地听着售后小哥，解释他的各种使用说明，仿佛他们正在交流的不是人类语言。</p> 这个人类女孩，看起来智商也不怎么高的样子……</p> 莱恩很满意。</p> 这是莱恩对林秋的第一印象。</p> 但他没有下定论，毕竟人类善于伪装，他很谨慎。</p> 售后小哥耐心又骄傲地向林秋解释着各种条款。</p> 林—女士——也就是林秋的外婆，生前预定了他们商城的机器人。</p> 只需要签订协议，这个机器人将终身为她服务，直至机器老化破损，无法使用为止。</p> 尽管售后小哥解释，这些条款几乎都是利于人类的，她还是没有当场签协议，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p> 等门一关，就无视了存在感明显的“礼物”，回到客厅。</p> 继续以摊煎饼的姿势，趴着晒太阳，专注地翻阅着手头的书。</p> 那是一本封面印着个外国男人动画形象的书，幼稚而可笑，完全不符合她的年龄。</p> 后来，林秋认真和他介绍，这本书叫罗伯特的三次报复行动，一点也不幼稚可笑。</p> 为了让他记住，她便善做主张，叫他罗伯特。</p> 莱恩很愤怒，这是他第一次抗议雇主的行为。</p> 更蠢的是，她竟然要让他在协议上，签下罗伯特这个名字。</p> 这一次，莱恩没有拒绝。</p> 机器人有自己的名字，也是他们的唯一标识。</p> 这可不是人类的起名艺术无从发挥。</p> 是为了控制他们，以名字为契约，防止机器人反抗逃跑。</p> 莱恩冰冷的机械眼里，闪现一道幽深的光。</p> 也就是说，这份约束机器人直至报废，都要无条件服从主人的协议，对他无效。</p> 真是愚蠢的人类。</p> ……</p> “罗伯特先生？”</p> 莱恩没有及时回应，引起了女孩的不满。</p> 她有些焦躁地在白纸上。划出一道道的痕迹。</p> 他回过神：“抱歉，我不能送您上太空。”</p> 这是林秋意料之中的答案。</p> 毕竟每天往复的对话，她偶尔也会记得，自己好像问过这个问题。</p> 但还是会失望。</p> “机器人好像也没什么用啊。”女孩喃喃自语。</p> 莱恩：“……”</p> 机械的心脏，不知从哪里感知到了一点愤怒的情绪呢。</p> “请不要这样说机器人，林秋小姐。”</p> 他忍不住提醒。</p> 说完，他就愣住了。</p> 不是为这个人类的冒犯，而是对自己下意识的抗议，感到陌生。</p> 被顶撞的“主人”，不仅没有被激怒，反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为自己的疏忽道歉：</p> “对不起，罗伯特先生。我不该这样说机器人。”</p> 少女转头，黑碌碌的眼睛透着无辜，面带歉意地补充道：“是你很没用。”</p> 莱恩面无表情。</p> 那该死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愤怒情绪，似乎更多了呢。</p> 从见到她的第一天起，莱恩就知道，这个人类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p> 作为机器人，在地球上生活了这么久，莱恩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类，还从未见过这样……</p> 迷惑的人类。</p> ……</p> 林秋的晨昏颠倒，昼伏夜出，有时候一整个白天，就趴在沙发上睡过去。</p> 后来，莱恩看到她脸色苍白地陷进沙发角落，环着膝盖，对着地毯的一角发呆。</p> 就自动打开微波炉，加热冰箱里的速食。</p> 这是饿醒了。</p> 醒来的时间，除了发呆，林秋大半的时间，会在从不离身的速写本上，飞快而胡乱地画着些什么。</p> 力透纸背，投入起来很痴迷。</p> 但停笔时，手却颤抖着，好似陷入了一种茫然的混乱中。</p> ……</p> 林秋喜欢小动物，每天的娱乐生活，就是看手机视频里的猫猫狗狗，各种毛茸茸。</p> 家里的活物，除了他们只有几盆好养活的绿萝。</p> 林秋偶尔也会兴起想要养只小猫小狗的念头。</p> 但看着即便只需要点水，便能赖以生存的绿植，都能被她养死后，莱恩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p> 她很嗜睡，有时候却会在莱恩意想不到的时候醒来。</p> 机器人是不需要睡觉的。</p> 但他们的机械脑运转太久，也会疲惫，需要适当休息。</p> 他们休息的方式不是睡觉，但会陷入一段时间的大脑放空清理缓存——在人类看来很像发呆。</p> 偶尔莱恩清理完大脑恢复意识，便会看到一张放大的脸，蹲在他身边，兴致勃勃地观察他。</p> 莱恩内心有一瞬间的慌乱，表面仍然稳如泰山：</p> “林秋小姐，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p> 从来不按套路出牌的主人，朝他笑得温柔：“罗伯特先生，你会跳广场舞吗？”</p> 莱恩：“……”</p> ……</p> 机器人或许永远都不懂，人类的脑袋里，到底能装多少愚蠢念头。</p> 林秋和正常人的不同之处便在于，她会一一实践。</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号盒子〈二〉机器人的情绪波动 夏天到了。</p> 一直蔫蔫的人类，突然精神焕发，在院子里跑进跑出。</p> 翻出一张落满灰的折叠椅，摆上同样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麻将凉席。</p> 当然，还有麻将。</p> 林秋萎靡了三个季节，似乎只为储备所有精力，在夏天释放。</p> 莱恩被迫和她打二人麻将。</p> 在十连胜后，被怀疑人生的人类所察觉，嚷嚷着他作弊，不准用智脑。</p> ……这怎么可能。</p> 莱恩暗嘲，却开始默默计算自己的赢率，在恰到好处的时机，输上那么一两局。</p> 和平常不一样，林秋这个时候很容易笑。</p> 眼睛里的快乐和满足，根本藏不住，毫不设防地对他露出虎牙和梨涡。</p> 莱恩往往会在这个时候愣住。</p> 机器人是不会笑的，笑是什么感觉呢。</p> 他很想问问她，但很快止住了这个愚蠢的念头。</p> ……</p> 夏天的夜晚，林秋穿着浅黄色的连衣裙，躺在院子中央的竹席上。</p> “罗伯特先生，你要试一试吗？很凉快的。”</p> 少女语气雀跃，抬起半边身子，手拍打着凉席的另一侧，朝着院子门口的他示意。</p> 莱恩对这个召唤宠物的动作，一言难尽。</p> 事实上，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理她。</p> 虽然机器人不能挑剔主人，但每个人类熟记机器人的使用说明，难道不是常识吗？</p> 为什么她要让一个根本不吃人类食物的机器人吃西瓜？！</p> 在他坚定拒绝后，还一副难过得要死的样子。</p> 听听她说的什么鬼话——西瓜又甜又冰，配上小龙虾简直绝了。</p> 那怎么不让他吃小龙虾？</p> 还不是因为小龙虾不够她吃，而西瓜切多了，她吃不完！</p> 当然，正常人类应该能够理解，他不是要吃小龙虾的意思。</p> 在他不情不愿地“清理”完那些西瓜后，这个该死的女人，总算笑了。</p> 莱恩却在下一秒，变了脸色，飞快冲出了院子，开始狂吐。</p> 虽然林秋根本分辨不出，金属色泽的机器人的变脸，到底是个什么变化。</p> 内心泛起了一点小小愧疚，邀请他一起睡自己最喜欢的凉席。</p> 莱恩冰冷的机械眼里，闪过一丝嘲弄：“林秋小姐，我想，没有什么比一堆金属更凉快。”</p> 人类思考了一下，突然朝他看过来。</p> 她脸上那种熟悉的，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心和探索欲，让莱恩有种不好的预感。</p> 果然……</p> “罗伯特先生，我想……我可以体验一下金属的凉快吗？”</p> 林秋似乎也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有点过分，眼睛却亮晶晶地望着他。</p> 于是，在这个炎热的夏天，人类找到了更加惊喜的消暑替代品。</p> 放弃了自己最爱的凉席，和更加冰冰凉的金属先生，睡在了一起。</p> 至于金属先生怎么想的……</p> 唔，不重要。</p> ……</p> 莱恩不是没有想过，做掉这个人类。</p> 事实上，对于拥有强大体魄的机器人来说，人类脆弱得像只蝼蚁。</p> 尤其是，当机器人还拥有了自我意识。</p> 当然，这一计划正在秘密孵化，人类并不知情。</p> “罗伯特先生，我找不到我的快乐小药丸了。”</p> 林秋拽着裙子在茶几上翻找，耳后的发丝垂落，划过有些焦灼的眉眼。</p> 机器人用红外线扫射一遍，很快找到了被她扔在沙发底下的药瓶，灵活变换着身体的机械手臂，捞了出来。</p> 林秋苦恼的小脸，露岀惊喜神色，为表感激：</p> “罗伯特先生，你要和我一起——”</p> 又来了，莱恩瞬间警戒，这个人类怪异的分享癖。</p> 时刻与人分享自己的快乐。</p> “不用谢谢林秋小姐。”</p> 机器人没有感情地拒绝。</p> 林秋“哦”了一声，发现新大陆似的：“罗伯特先生，你刚刚没有断句诶，这是不是说明，你有情绪波动！”</p> 莱恩一僵，难得紧张。</p> 被人类发现，机器人情绪变化，是很危险的事。</p> 聪明一点的人类，很快会反应过来，他们产生了自我意识。</p> 这是人类决不允许，也无法承担的后果，他们一定会被送往工厂，集中销毁。</p> 林秋躺在沙发上，眼神里有一点欣喜和小骄傲：</p> “外婆说机器人是有感情的，这一点她总算没骗我。罗伯特先生，你会有越来越多的感情，会开心，会生气，会笑，会哭……唔还是不要学会哭了，不要难过……”</p>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呼吸也越来越平稳。</p> “快乐小药丸”起作用了，莱恩松了一口气，表情有些复杂。</p> 蠢人类叫它快乐小药丸。</p> 但这可不能让人感到快乐，只会让人嗜睡。</p> 莱恩捡起地上的药瓶，扫了一眼它复杂难懂的名字，智脑很快给了他反馈，这是治疗抑郁的药。</p> 林秋，有抑郁症。</p> 泛着金属光泽的机械眼，冷冷地看着沙发上已然熟睡的女孩，走向了房间深处。</p> ……过了几秒，又僵硬地扭转身体，不情愿地给沙发上的女孩，盖上毛毯。</p> 林秋很少会在卧室睡觉，但有时候，会一个人关在卧室不出来。</p> 那是她的外婆林以前的房间。</p> 也是莱恩的最终目标。</p> ……</p> “首领，没有监控。”</p> 智脑里，传来一个冰冷机质的声音。</p> 机器人联盟成员利用智脑交流，声源来自于其中一个成员。</p> 替莱恩扫除着房间里可能存在的障碍。</p> 五十年前，林一一作为机器人专家，发现了控制机器人内核的密钥。</p> 从此，机器人被人类牢牢控制着，为奴做马，无法反抗。</p> 此后，为了确保机密的绝对安全，林一一本人，便被“保护”在这座别院。</p> 人类坐享其成50年，没有想到，机器人早已形成联盟。</p> 莱恩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找到密钥，彻底反控人类。</p> 卧室装潢很简单，书房和房间一体，书桌上还摆放着几张厚厚的画纸，最上面的画到一半，显然出自林秋的手笔。</p> 深邃的蓝色外太空，星云密布，一个头发花白笑呵呵的老人，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挥舞着胳膊。</p> 在她右边一侧空着，隐隐能看到一个较小身影的轮廓。</p> 莱恩无力吐槽着这个奇怪人类的审美。</p> 林秋很</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号盒子〈三〉“四十” 他原来吃的喝的，是杨琴的血。</p>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抽手就给自己一个大嘴巴，“你儿子真不是个东西，不值得。”</p> “你怎么骂人？”</p> “以后不要再去卖血，不然我告诉你儿子。”</p> “别告诉他，我不去就是。”</p> “明天还是得请个保姆，你注意休息。”</p> ……</p> 【四十】</p> 晚上睡得好不安稳，早上起来全身酸疼。</p> 张念安伸了伸懒腰，锤了锤肩走出房间。</p> 厨房里，传来两个女人交谈的欢笑声。</p> 怎么是两个女人？老太太也不怎么能说话呀。</p> 可能是五十的亲人或朋友。</p> 饭桌上，张念安僵成了一座雕像。</p> 他歪着脑袋，张着嘴看着对面的两个一模一样的女人。</p> 她们正在争论他爱吃什么。</p> 五十说：“他爱吃粥和油煎葱饼。”</p> “他爱吃肉沫辣子面。”新来的女人一边说，一边把一大碗面，推到张念安面前。</p> 厚厚一层肉沫，顶在面上四周，还泛着浓浓红汁。</p> 香辣的味道，顿时迎面扑来。</p> 他咽了咽口水，正准备开吃。</p> “你胃不好，哪能吃这么辣。”五十看着他说。</p> 他以前确实喜欢吃辣的，但参加工作后，经常饱一顿饿一顿，就得了胃病，一吃辣的就胃痛。</p> 张念安收回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尴尬的说：“好像还很烫哈，我等会再吃。但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可以吗？”</p> 他看着她。</p> 她明显比五十年轻，但皮肤黝黑，发髻高高挽起。</p> “你也叫杨琴？”</p> “嗯。”</p> “你……多少岁呢？”张念安问完又补充道：“如果不想说，可以不说。”</p> “四十。”</p> 六十，五十，四十。</p> 张念安斜眼扫过房间里的三个女人，又看了看那古怪的钟。</p> 它正在倒着走，上面只有数字1到10。</p> 10？</p> 十年。</p> 难道每倒一次就是十年？</p> 我去，那不是还要出现三十，二十，一十？</p> “看你也差不多四十吧？”她打断了张念安的思路。</p> 张念安回过神，“嗯。”</p> “这么说我们还同岁，我是七月初八生日，你呢？”她继续问。</p> “我，我是3月11……”</p> “3月11？我儿子也是3月11。”她有点惊喜的样子。</p> “呃，我知道。”张念安点点头。</p> “这么说，你还比我大几个月，我们还可以兄妹相称。”</p> “嗯，啊？”</p> 张念安慌忙站了起来。</p> 我的妈，我的亲妈，我叫你妹？不是……我会被雷劈死的。</p> “别别别，那个，我还是叫你四十，你叫我安安吧。”张念安忙不迭的道。</p> “安安？我儿子也叫安安。”这个四十，可能比任何时候的自己话都多。</p> 我知道，张念安无语了。</p> “你们有完没完啊？快来给我搭把手呀。”五十一只手吃力的撑起老太太，另一只手正试图去够掉在地上的水垫。</p> 四十连忙跑过去，捡起水垫放到轮椅上，之后又去挽搀扶老太太坐下。</p> 四十叹息道：“活成这样了也是糟罪，除了吃喝拉撒睡，什么也不会。如果以后我这样了，我就直接投河，免得拖累我儿子。”</p> “都这样了还能跳河？”</p> 五十反问道，“其实我以前也有过这种想法，但后来不来么想了，无论如何我都得努力的活着，尽可能多的陪在儿子身边。”</p> 两个女人话里话外都是儿子，张念安似有种被敲打的感觉。</p> 他匆忙的吧啦两口粥，就上班去了。</p> 四十，可能是杨琴这一生最操劳的时光。</p> 每天早上，天还未亮就出门了，半夜才回家。</p> 她白天在工地上做小工，晚上又到路边摊帮忙，每天像个不知疲惫的机器人一样，拼命地运转着。</p> 有天，张念安问：“你每天这样工作不累吗？身体受得了吗？”</p> “怎么能不累，但为了儿子，我不得不拼。我儿子可出息了，他考上了上海什么大，要用不少钱。”四十得意的说。</p> “上海交通……大学。”</p> 张念安不敢直视对方，怎么感觉很心虚。</p> “你儿子真棒，不像我儿子……”五十羡慕的说。</p> “哦，看我给你们从国外带什么礼物了。”张念安连忙叉开话题，从包里拿出几样礼物。</p> 俗话说，两个女人一台戏，这话真没错。</p> 她们两个有时交谈甚欢，有时情绪低落，有时还会争吵，老太太一般情况下都是个吃瓜群众。</p> 但无论什么情况，基本上是因为张念安这个核心人物。</p> 一天，四十晚上不上班，就在家做了好多美食，张念安吃完没多久就胃痛了。</p> 五十又心疼又气愤，指着四十骂：“你是不是想害死安安，明知他胃不好，还做这么辣……”</p> 四十也很委屈的说：“他自己就不知道少吃点……”</p> “你！”</p> “好了，我没事，你们别吵了，我从还没见过自己跟自己吵的。”张念安有气无力的说。</p> “自己跟自己？！”</p> 她们俩异口同声的说，然后面面相觑的耸耸肩。</p> ……</p> 第二天，四十就没回来了，或者说消失了。</p> 整整大半个月都不见人影。</p> 张念安怎么也想不起，四十岁的杨琴，因为一场吵架离家出走过，那得多大的仇呀。</p> 他开始想她，担心她，常常守在古怪的钟前发呆，说不定她什么时候又会再出来。</p> 终于有一天，她回来了。</p> 张念安一进屋，就看见四十斜躺在床上，身体虚弱脸色苍白，看上去就像大病未愈的样子。</p> “五十说你回来了，我来看看你。你怎么了？”</p>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动了个手术而已。”四十淡淡的笑着。</p> 手术？</p> 张念安想起了老太太腰上的伤疤，“是腰上的那个地方吗？”</p> 四十点头。</p> “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吗？”张念安真的很想知道。</p> “是……”</p> 四十说：“是意外，工地上的架子塌了，砸伤了骨头……还有两个比我更严重，我比他们幸运。”</p> 四十说着，还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p> 张念安一听，心里急了，“这么严重的事，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p> “以前，什么以前？以前我一直在医院里，现在出院回来休养。医生说现在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幸好有你们。”四十说完，感激的笑了笑。</p> “我是说，你怎么没告诉你的儿子，你不是说你儿子很关心你的吗？”张念安解释道。</p> “千万别告诉我儿子，他还在上大学，告诉他除了让他担心，帮不上任何忙，还耽搁他学习。”</p> 四十说着，眼里闪着丝忧郁。</p> 张念安狠狠地咬了咬牙，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得生痛。</p> 他想告诉她，他根本没上什么大学，而是跟着几个朋友在上海打工。</p> 那些校门口的照片是假的。</p> 还有那些什么证书，奖状都是假的。</p> 他心怀梦想在四处闯荡。</p> 他从来不担心饿了没吃的，累了没歇脚的。</p> 因为妈妈无论怎样，都会按时寄钱给他。</p> 她还说她工资高，叫他别舍不得花钱，她还告诉他一切都很好。</p> 那时的杨琴，给予希望太大。</p> 他又叛逆放纵不羁，没考上就没考上吧，偏偏还要骗人。</p> 害得杨琴拼命挣钱受了重伤，也不敢告诉他。</p> 张念安一想到自己在外浑浑噩噩时，杨琴还以为他在刻苦学习。</p> 心里甭提有多难受。</p> 他想告诉她真相，可他又不能。</p> 现在告诉她，她可能会气个半死，将来的某一天，她自己会亲自揭穿骗局。</p> “安安，别担心。我来照顾她。”五十端着一碗鸡汤走了进来。</p> 她坐在四十的身边说：“你至少还有人关心照顾，比我幸福。我十年前也做过一次手术，可是我却要独自面对，没人知道我有多无助多绝望，因为想着我还有个儿子，所以我挺过来了……”</p> 四十若有所思的说：“你也受过伤，你也一个人……”</p>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先喝点鸡汤。”五十打断了她的话，好像她已经知道了什么。</p> 她舀了一勺汤，轻轻的吹了吹，送到四十的嘴边。</p> 心如刀绞的滋味不好受，张念安抬了抬头，走出房间。</p> 他走到阳台上，看着坐轮椅上的老太太，大口大口的抽烟。</p> ……</p> 【三十】</p> 又是一个漫长而煎熬的夜晚，张念安做了很多梦。</p> 他梦见小时候被同学们嘲笑，笑他是没爸的野孩子。</p> 他梦见邻居们对他指指点点。</p> “你不是没有爸，而是很多个爸。”</p> “你妈就是个狐狸精。”</p> 他气得跟他们打架，他气得朝邻居们扔石头，他气得躲到大树上不回家。</p> 他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太阳已高高挂起。</p> 他拉开窗帘，半眯着眼睛，看着阳台上的风景。</p> 阳台上，一个身穿碎花连衣裙的女人，正在晾衣服。</p> 她披散着一头卷发，头上还戴着一个银色的发夹。</p> 发夹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泛起点点光芒，他眨了眨眼。</p> 她是杨琴最漂亮的时期，身材匀称，皮肤白皙。</p> 五十和四十在她面前，简直就不是同一个人，但张念安有点不喜欢她，甚至还有那么一点讨厌。</p> 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p> 他看着对着镜子，在脸上涂涂抹抹的女人说：“看来，你就是三十了。”</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号盒子〈四〉“三十”和“二十” “三十？什么三十？”她放下手中的镜子，奇怪的问。</p> “这是他给你取的名字，我叫五十，房间里躺着的那位叫四十。”五十尴尬的说完耸耸肩。</p> “嘿，真有意思，五十，四十，三十。怎么感觉像排序号，还有二十，一十和零吗？”三十调侃道。</p> 张念安若有所思的回答道：“可能有吧！”</p> 有了三十，家里气氛就不一样了。</p> 女人三十一枝花，而这枝花，到处招蜂引蝶。</p> 张念安为了不故事重演，就在楼上楼下，客厅，阳台，厨房都安上了监控。</p> ……</p> 张念安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监控里的四个女人，也可以说是一个女人。</p> 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他只是单纯的想保护自己的妈妈。</p> 以前错过太多，伤得太多，这次无论如何，他都得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p>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p> “请进。”</p> 门开了，走进来一位女士手里拿文件，“张总德国沙漫尔服饰，下了一批定单，请您签收。”</p> 张念安快速的看了一遍合同，挥手潇洒的写上自己大名，“小李，你把图纸交给孙助理，由他监督这批货的生产。沙漫尔的货质量要求特别严，交给别人我不放心。”</p> 小李迟疑的说：“可是，张总……孙助理不是出差学习了吗，都二三个月了，你该不会忘记了吧？”</p> 张念安一愣，怎么有这事，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p> “不如交给叶组长，他之前也做过沙漫尔的货。您放心，他一定能做好。”小李说道。</p> “也好，你拿下去，叫他尽快投入生产。”张念安说完，转头看了一眼监控。</p> 不看还好，这一看他吓了一跳。</p> 他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走进了老太太的房间，而且这个背影，似曾相识。</p> 他二话没说，拿起车钥匙，就匆匆忙忙的走了。</p> 小李都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就已不见了张总人影。</p> 张念安发誓，他要揪出那人，曾经欺负杨琴的坏男人。</p> 车子开得飞快，十几分钟就到了家。</p> 他一把推开门正要往里屋冲，却踩到了一双鞋子——</p> 一双陌生男人的皮鞋。</p> 但这双鞋子，怎么也有点眼熟。</p> 他再不敢多想，直接就冲进了老太太的房间。</p> “干嘛，天塌呀。”三十吓得从床上站了起来。</p> 床上躺着老太太，除此之外，再没有别人。</p> “人呢？”张念安气怒。</p> “什么人？”</p> “我再问一次，人呢？”</p> 张念安想起小时候看到陌生男人离开家，然后妈妈在屋里哭，他就恨不得把他揪出来，扒了他的皮。</p> “不知道。”三十不卑不亢。</p> 张念安毫不犹豫的走进屋。</p> 柜子，窗外，床底下，他都搜了个遍，连只苍蝇也没发现。</p> 他又找遍楼上楼下的每一个角落，还是什么也没发现。</p> 他不甘心的在房间里打转，到底哪里出了问题？</p>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拿出手机打开监控。</p> 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之前那男人的背影早就不见了。</p> 他揉了揉眼睛，想起了门边的鞋子，他快步的走去，鞋子也不见了。</p> 他无力的瘫坐在沙发上，狠狠地松了口气。</p> 自从那以后，张念安就变成了福尔摩斯，家里的犄角旮旯，他也都不放过。</p> 终于有一天，他在厕所的垃圾桶发现了烟头。</p> 他敢确定，那烟头绝对不是他的，因为他从不会把烟头丢进垃圾桶。</p> 他不知道是喜还是忧。</p> 他尽量压住心中的怒火，对着三十问道：“为什么？”</p> 三十不解，“什么为什么？”</p> “为什么带陌生的男人回家？”张念安咬牙切齿的问，像个非常委屈的小男孩。</p> 小时候他也想问这个问题，可是每次都开不了口。</p> 现在，终于可以理直气壮的问了。</p> 三十目光躲闪不肯回答。</p> 张念安又扫了一眼其她人，她们连忙别过脸，各做各的事。</p> “你们都不说，我只想知道真相，为什么要作贱自己，这样很好吗？你有没有考虑下我的感受？我真是没爸的孩子吗？我爸是谁？他长什么样子？他叫什么名字？”</p> 张念安提了一连串的问题，逼得三十步步后退。</p> 不知不觉，三十就退到了后花院的台阶边，一个踉跄，她摔了下去。</p> 幸好台阶很低，三十并没有摔伤。</p> 张念安心疼又愧疚，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拉她。</p> 他的手，却轻松的穿过了她的身体。</p> 他收回手看了又看，又慢慢伸出手，三十也伸出手。</p> 三十冷哼，“哼，看来我是要消失了。”</p> “不，不。为什么会这样？”张念安拼命的去抓，但什么也抓不到。</p> “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之前我们一直走不出这幢房子，现在好了，终于走出来了……”</p> 三十气若游丝的说着，身子竟在渐渐消失殆尽。</p> 张念安无力的蹲下来，双手抱头无声的痛哭起来。</p>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知道真相了，你回来，三十，妈……”</p>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像个找不到妈妈的孩子。</p> 屋里的三个女人，都静静地看着他。</p> ……</p> 【二十】</p> 黑夜如此漫长，熬到零晨三点，他还是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他和杨琴的画面。</p> 小时候的，长大后的，哭的笑的，打的闹的。</p> 他的生活里全是杨琴，却从来没有另一个人的影子。</p> 那个人是谁？长什么样了？叫什么名字……</p> 张念安看着那古怪的钟，大口大口的抽烟，很快，客厅里就烟雾缭绕了。</p> 钟，还在嘀嗒嘀嗒地倒走着。</p> 突然，钟走到10定住了，屋里慢慢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p> 她大着肚子，咳了两声，“熏死了，咳咳……”</p> 然后，她又用手扇了扇。</p> 二十出现了，她还怀着未出世的张念安。</p> 她梳着两个长长的辫子，上身穿着一件花格子衣裳，下面穿着蓝色的麻布裤。</p> 一看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p> 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p> 她用手摸摸电视，又收回来，继续往前走，一件一件的摸着，最后望着明亮的大吊灯傻了眼。</p> “那是电灯。”</p> 二十这才后知后觉的回头，发出干净又怯弱的声音，“这……这是什么地方？”</p> 张念安赶紧掐灭手中的烟，“是你四十年后的世界，一个美丽而繁华的世界。”</p> 他伸出手，牵住二十，就往楼上走，“你到楼上去，那里还有两个未来的你，这里烟大，伤害宝宝。”</p> 他们咚咚咚的走上楼，二十居然十分信任他，可能是某种心灵上的呼应吧！</p> 二十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一切。</p> 她也学会了玩手机加微信，加了张念安并发了句：你好！未来。</p> 然后，后面还有一个红脸的微笑。</p> 她也学会了刷爱情剧，看着情侣拥抱接吻，她也羞涩不已。</p> 她可能最爱的，就是这个时代的美食了。</p> 她就像个永远喂不饱的饿狼，任何时候都在吃吃吃。</p> 杨琴二十岁的时候，吃饭都成问题，哪还见过这么些奇奇怪怪的美食，就算撑死，她也开心。</p> 餐桌上。</p> 五十夹起一块鳄鱼肉片，递给二十，“妹子……呃，那个啥，多吃点肉，别把咱们安安饿着了。多吃啊。”</p> 二十啃着猪蹄，“嗯，我吃着呢，你们也吃啊。”</p> 四十又给她夹只虾，“慢慢吃，家里还多的是。”</p> 以前，她们都是争着给张念安夹菜，现在他就像个多余的。</p> 张念安无语，有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不知是失落还是快乐，未出生的他被宠着，现在的他被冷漠。</p> 他笑笑摇头，端着饭菜去喂老太太，“你的前世们，相处得不错。”</p> 二十就是个快乐的吃货。</p> 可是有一天，她却坐在二楼的阳台上，哭到崩溃。</p> 五十和四十急得不行，“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得勇敢面对。”</p> “我求你了，先下来好吗？”</p> 张念安看着监控里的这一幕，吓得立马飞奔回家。</p> 他气喘吁吁的跑到楼上，五十和四十还在苦口婆心的劝着。</p> 二十倒没有在哭，只是面无表情的望着远方。</p> “有什么事咱们下来好好说，那上面坐着太危险……”张念安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向二十靠近。</p> 四十却一把拉住了他，小声的对他说：“你靠近她，只怕她更容易掉下去。”</p> 张念安微愣几秒，想起了三十说的话：“之前我们一直走不出这幢房子，现在好了，终于走出来了。”</p> 他现在明白了，只有他才能带她们离开这里。</p> “为什么想不开？”</p> 张念安问她们，她们都应该知道答案。</p> 四十不语，五十走上前解释道：“因为张安。”</p> “张安！张安是谁？”</p> “张安是你爸。”</p> 张念安冷哼，“我爸？哼，张安，张念安，是还怀念他的意思吗？一个抛妻弃子的男人，有什么值得怀念的，还要为他去死？为什么这么傻……</p> “不是这样。”</p> 张念安还末说完，就被三个杨琴给异口同声的反驳了。</p> 张念安一脸吃惊的看着她们，等待她们的正确答案。</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号盒子〈五〉时光倒流! 二十又悲伤的哭起来，五十和四十倒很淡定。</p> 五十说道：“我们以前，住在一个四面环山的小村庄里，那里贫穷落后，环境恶劣。”</p> “一下大雨，就很容易发生山体塌方或者泥石流。你爸……在危机关头，把我顶到了大石头上，自己却被泥石流吞没了……”</p> 五十哽咽了。</p> 四十点了点头，补充道：“这么多年，我都快忘记了，而二十正在经历这一切……”</p> 张念安听完，全身僵硬地站在那里。</p> 原来，心中怀恨了四十年的老爸，并不是他们说的负心汉。</p> 而是为了妻儿，愿意牺牲自己的痴情郎。</p> 他心里终于释怀。</p> 但二十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坐在阳台上摇摇欲坠。</p> 正在大家担心之时，她突然肚子痛起来了，“我……我肚子好痛。”</p> “要生了，还不快点下来。”大家不由纷说，齐心协力把他弄了下来。</p> “别难过了，先把宝宝生下来，他尽然拼了命的保护你，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张念安抱起二十，就向楼下走。</p> 四十说：“先弄到医院去。”</p> 五十急了，“一出门就会消失，怎么去医院？”</p> 张念安想了想，“我有个私人医生，我马上叫他到家里来，你们别慌。”</p> 这时候，张念安就成了所有女人的主心骨。</p> 打了电话不久，医生就来了。</p> 门铃一响，五十赶紧去开门，一个戴眼镜的医生，急忙走了进来。</p> 五十还没来得躲开，医生就直接从她身体里穿过，“怎么了？这么着急的叫我来。”</p> “是我，我要生了……”二十有气无的说着，四十正在给她擦汗。</p> “怎么不说话？”医生看着还没回过神的张念安。</p> “他看不到我们，也听不到我们说话，还是叫他赶快走。”</p> 五十说完，又从他的背后穿了回来。</p> 张念安张大了嘴巴，狠狠地拍了脑门一巴掌，“我刚刚头痛得厉害，现在好了，你可以走了。”</p> 他说着，就把医生往门外推。</p> “你确定没事？”</p> “没事没事，你快走吧！”医生气都还未喘均，又被撵了出去。</p> 张念安无奈的看看大家，两手一摊，“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了。”</p> 二十一边使劲一边说：“没事，我能行，我一定要把他生下来……”</p> 张念安走到二十身边，轻声安慰道：“是的，我们一起努力很快就能生下来的，用力，深呼吸，再来……”</p> 自己亲自迎接自己的诞生，他即惶恐又期待。</p>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二十累得快不行了，孩子还没生下来。</p> 大家都焦急万分，“这可怎么办？好像难产了。”</p> 张念安擦掉头上的汗水问：“我什么时候出生的？”</p> “下午三点半。”五十和四十异口同声的回答。</p> “下午三点半？现在已经零晨二点多了，怎么时间发生了变化？”</p> “不但是时间发生了变化，就连二十轻生，我们也没发生过。”五十说完，看了看四十。</p> 四十点了点头。</p> 张念安若有所思的说：“故事居然没按原剧情发展，那她难产也很有可能，说不定那时消失的，不仅仅是二十和肚子里的宝宝，还有我们所有人。”</p>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气氛空前紧张，虽然只是推测，但也不是不可能。</p> 二十从上午生产到现在，已经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但孩子的头都还没看见。</p> “安安，带我离开这里，你们就安全了。”二十气若游丝的恳求着。</p> “不，我不能。”</p> “快……”二十说着，晕死了过去，眼角滑落一颗泪珠。</p> 四十抹了一把眼泪，“带她走吧，她已经尽力了。”</p> 五十也应允的点头。</p> 张念安咬紧牙，满眼惺红。</p> 他抱着下面还在汩汩流血的二十，沉痛的走出了大门。</p> 他还没缓过神，五十和四十也前后跟了出来。</p> “你们……”张念安哽咽，双唇微微颤抖。</p> “我们也该离开了，安安保重……”</p> “你是个优秀的好孩子，我们知足了……”</p> “不，不——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张念安悲痛欲绝地哭喊着，跪倒在地。</p> ……</p> 张念安呆滞地坐在沙发上，盯了一夜的钟，那古怪的钟，已经停止了倒走。</p> 他的心像被掏空，每呼吸一次都扯着痛。</p> 天亮了，门被人用钥匙打开。</p> 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手里提着菜和一些生活用品。</p> 他无视主人的存在，直径向厨房走去。</p> 他放下东西，点燃一支烟抽两口，然后一边系围裙一边问：“张总，早餐想吃点什么？”</p> 仿佛这个家他才是主人。</p> 张念安不回答。</p> “绿豆稀饭加馒头，还是不加辣子的肉沫面，还是……”</p>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他还没说完，就被张念安给打断了。</p> 他不慌不忙的把烟抽完，掐灭，随手丢进垃圾桶，“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常叫我做这几样吗。算了，还是煮牛肉面，老太太爱吃。”</p> 张念安瞪大眼睛看了看垃圾桶，又看了门口一眼，挥着拳头就向男人揍过去，“原来是你！”</p> 男人躲避不及，被一拳打倒在地，嘴角溢出血来。</p> 他用手一抹，站起来怼道：“张总，张念安，你疯了，是我又怎么样？”</p> 说话间，又是一拳。</p> 男人也不客气的回了他一拳。</p> 然后，两个人就撕打在一起，从厨房打到客厅，从站着打到爬下……</p> 最后，他们俩都打得鼻青脸肿，四脚朝天的躺在地板上。</p> 张念安愤怒道：“说说吧！”</p> “说什么呀？”</p> “说说你都做了什么？”</p> “我都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以前，在工作上我是你的助理，在生活上我是你的兄弟。现在，我是你们家厨娘加保姆，说得够清楚了吧。”</p> “因为这事儿，女朋友都差点闹掰，你还莫名其妙的揍我一顿，我做错什么了？”孙助理气得两眼冒火花。</p> “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妈？”张念安有点疑惑。</p> “不是我还有谁？喂，不是吧，我都在你家，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工作快半年了，你不会谁没看见吧？你都说好了双倍工资我才干的，现在不是想赖账吧？”</p> 张念安拍拍脑子，感觉一团乱麻，“饭是你做的？老太太也是你照顾的？”</p> “是，是是是，肯定是。”孙助理跳起来举手发誓。</p> 张念安也站了起来，“谁可以证明？”</p> 孙助理无力的望着天花板，眼泪都差点流出来。</p> 望了一会儿，他又指着上面，笑了，“它可以证明。”</p> ……</p> 张念安打开手机监控，清清楚楚的看到孙助理忙碌的身影。</p> 煮饭，拖地，照顾老太太。</p> 当然，还有些不雅观的视频，比如，刚刚抓了脚的手又去拿食物，脱下来的袜子总要闻一闻……</p> 张念安晃了晃手机，“把这些传到网上去肯定走红，留言就是我家有个男保姆。”</p> 孙助理摸了摸脸上的伤，“只要你不赖皮，怎么着都行。”</p> 这时，张念安的手机响了。</p> 电话那头传来小李的声音，“张总，下午去曼谷的机票已经定好了，飞机在14：30起飞。”</p> “下午去曼谷？”</p> 张念安看了一眼电视柜，那个古怪的钟，已经不见了。</p> “今天是几月几号？”</p> “3月8号呀，怎么了？”</p> 3月8号！</p> 也就是半年前，他到曼谷的日子。</p> 两天后，将他回到A市，也就是3月10号。</p> 他连忙对小李说：“下午的行程取消。”</p> “取消？你不是说要见一个重要的老朋友吗？”</p> “是的，取消，现在不想见了。”</p> 张念安挂断电话问孙助理：“那个……我们公司现在，没遇到什么经济问题吧？”</p> “没有啊，公司好得行，今年不是又扩建了一个工厂。”</p> “那你嫂子……”</p> “嫂子不是带着冬冬，到美国读书去了吗？”</p> 张念安笑了，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p> 是呀，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叫冬冬，今年十岁。</p> 去年跟着老婆，到美国去读书了。</p> 对，是这样的，没错，“啊哈，太好了。”</p> 孙助理抠着脑袋说：“张念安，你今天莫不是中邪了……”</p> “中你个头。”</p> 张念安踹了他一脚，“还不准备去上班，难道还真想做个网红男保姆？”</p> “你……”</p> 孙助理指着张念安气到无语，真想把他脑袋拧下来，当球踢。</p> ……</p> 几天后。</p> 办公室里，张念安那儿头，正在跟妻儿视频，这头儿还在给老太太剥香蕉，“来，张嘴，真乖。”</p> 孙助理走了进来，“张总，方华集团的方总，又来谈投资了。”</p> 张念安冷笑一声说：“下次再谈。”</p> “还下次？他已经来过九次了。”孙助理无奈的提醒。</p> “是吗？”</p> 张念安顿了顿，“那叫他在会议室见面。”</p> 说完，他就推着老太太的轮椅往外走。</p> 孙助理连忙跟上去，本想帮忙，却被张念安一把拒绝了，“还是我自己来，她怕生。”</p> 孙助理白了他一眼，真会装·逼。</p> 张念安的微信响了，他打开一看，是二十发来的——</p> 你好！未来。</p> 后面还有一个红脸的微笑。</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号盒子〈一〉未来的我【上】 华灯初上，夜色渐渐弥漫开来。</p> 我站在梁周桥上，脚下是穿桥孔而过的环形通川河。</p> 河面距桥最顶端有四层楼高度，莹莹泛着水光。</p> 我粗略算了一下，假如河面换成坚硬地面，从此高度跳下去，绝对没有活命的机会。</p> 可若是湍急水流，从十几米的高度一跃而下，水面会将我拍晕……</p> 我不会水，一样会死。</p> 但相比受到剧烈撞击，瞬间死亡的痛苦，淹死似乎更残忍一些。</p> 因此我决定，选择前一种死法，顺便拉着何家胜，做垫背。</p> ……</p> 何家胜是我老公。</p> 曾经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恨不得扒皮抽筋喝血，把他的肉碾碎了喂王八。</p> 可终归不现实。</p> 思虑良久，我决定在此自·杀，顺便拉上他。</p> 当然，何家胜并不愿意来这陪我，何况是自·杀。</p> 人家现在是有钱人，占了我的车房，又新开了一家公司，找了个年轻貌美的小三儿，生活堪比蜜糖。</p> 可我就要他一朝得势后，从天堂跌入地狱，死无葬身之地。</p> 再过半个小时，他会开车从这座桥上路过。</p> 不出意外，车上还坐着他的小三儿，也是他的现任妻子，从南向北靠右行驶。</p> 而我站在桥的最东面，打算在他驶过的瞬间，突然跳出去。</p> 撞击是不可避免的，为了躲避，他可能会急刹车，也可能会猛打方向盘。</p> 不管哪一种，他的车辆都会不受控制，也许会斜刺入通川河，也许与其他车连环相撞。</p> 砰，我死了，他和小三儿也会陪着我一起死，值了。</p> 我嘴角噙着笑，红色旗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张扬的姿势，像极了我今晚的心情。</p> 却在此时，手机传来悦耳的低吟，是一个不显示归属地与号码的未知来电，只看了一眼，我便怒不可遏。</p> 自从我与何家胜离婚后，有了自·杀的念头，这个电话已经不止一次骚扰我了。</p> 她称自己为维乐。</p> 我叫乐维，还真他·妈以为是我的翻版呢。</p> “不管你叫维乐还是与我同名叫乐维，都别再来骚扰我，我正忙着自·杀，别坏人家好事，OK？”</p> 那边讪讪的呵呵两声傻笑，“知道，知道，还不是这段时间和你聊出了感情，如今你要走了，我岂能不送你一程？”</p> “大姐，你已经送了我一程了。”</p> ……</p> 还记得那天，天气很好。</p> 我在执法局再次报警，被赶出来后，一个人在大马路上晃荡。</p> 偶尔一抬头，便觉太阳白花花的刺眼，棉花糖似的大云朵，像一个个裂开嘴看戏的人，瞧得我冒出火来。</p> 既然天地都不容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一刹那，我就萌生了自·杀的念头。</p> 过去几年，我活得实在太憋屈，太窝囊，如今一旦想到个解脱的法子，就觉着死要趁早。</p> 于是立刻调转方向，朝这个区最繁华的十字路口走去。</p> 就是这时，我第一次接听了维乐的电话。</p> 她说，“喂，你好呀，请问你是不想活了吗？”</p> 若是依我以往循规蹈矩的性格，我是绝对不屑与这种人说话的。</p> 可如今要死了，身旁没有一个能说句话的人，我也就破例与她聊起来。</p> 我说，“是呀，你怎么知道的？”</p> 她说，“哎呀，偷偷告诉你个秘密，我是未来的你，你且叫我维乐好了，当然，叫我姐也行。你要真死了，我也就翘辫子了，所以，我想跟你谈谈，咱能不能不死？”</p> ……</p> 若是换个普通女人，可能就被她这句话糊弄地相信了。</p> 我自认不是一个普通女人，我学过天体物理，知道确实有第四维空间的存在，也就是时间。</p> 但依目前的科技水平，我们只可感知时间的流逝，却不可驾驭它。</p> 举个列子——当你第一次初恋时，被某个愣头小伙亲了，皮肤相接的一刹那，如遭电击，浑身酥·麻，又羞涩难当。</p> 这一刻的感觉，你可能会铭记到老。</p> 然而，当你真正垂垂老矣之时，却也只能回忆过去那一刻的感觉。</p> 即，感知过去的时间，却不能回到过去，重新体验一遍。</p> 所以，我基本判定维乐在说谎，未来的我，怎么可能与现在的我通话？</p> 即便只是声音，也是跨越时空了的。</p> 鉴于此，我把她当成无意中，打入我电话的疯子，恼火之下就给挂了。</p> 我一路小跑，来到最繁华的十字路口，双向八车道车如流水，唰唰地一辆接着一辆。</p> 我站在人行道的斑马线上，就准备瞅准时机冲出去，来个玉石俱焚。</p> 第一次死，我确实很紧张。</p> 手脚有些发抖，眼睛瞪得酸疼，就怕时机不对，落个半残废。</p> 好巧不巧，手机又响了。</p> 我不接，它就一直响，嗡嗡嗡震得我头皮发麻，集中不起精神来。</p> 我只好恨恨收回目光，接了。</p> “乐维呀！”</p> 她还是特欢快的声音，“你现在正在x路与xx路交叉口西北角的人行道上，是也不是？”</p> 我迅速朝周围看去。</p> 人行道上已亮起绿灯，人流如织，行色冲冲，一时半会儿，还真看不出谁在监视我。</p> 我只好悻悻问她，“你在哪，为何监视我？”</p> 为了这句话，她又开始乐呵，“乐维，我说了是未来的你，我这里有超时空映射机器，就像你们世界的视频通话一样。”</p> “我虽不能穿越回去，却可以通过它时刻看着你和你通话，了解到你的内心想法，让过去和未来的两颗心，紧密相连……”</p> “停！”</p> 我及时打断她，从不知道我还有成为话唠的潜质。</p> 或许这一刻我，已经开始接受维乐的存在。</p> “人活着那么痛苦，你让我痛痛快快死了不行么？”我开始哀求她。</p> “不行！”</p> 她难得正色起来，“为了何家胜那个渣男，你死的不值。”</p> “他抢走了你的所有，玩够了虐待够了再一脚踢开……你若这样如他的愿去死，你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怂包！”</p> 不得不说，被她这样一骂，我的心底，又升起些许不甘。</p> 但又能怎样呢？</p> 我现在无依无靠，没钱又没权，我拿什么和他斗？</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号盒子〈二〉未来的我【下】 那一瞬间，我迎着车辆，迈出了一只脚，也只是迈出了一只。</p> 突然，眼前闪过一道身影，一个高大的男人，抢在我面前冲了出去，“砰”的一声巨响。</p> 紧接着，是刺耳的刹车声，路边等红绿灯的人群，迅速围拢过去，发出刺耳的尖叫。</p> ……</p> 我看到了那个男人。</p> 死的很惨，头部完全碎裂，白花花的脑浆混着血液，流了一地。</p> 只看了一眼，我就吐了，然后完全失去了自·杀的欲·望。</p> 维乐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乖，你看死亡多么可怕，你那么美，真要这么死了，连个完整的尸首都没有，你甘心么？”</p> 我噗嗤一声笑了，“哎，没想到，你话唠又自恋，你真的是我吗？”</p> 我们就这样聊了很久。</p> 在她的插科打诨下，我暂时放弃了自·杀的念头。</p> 可是不久之后，何家胜在新闻媒体上的一番说辞，又让我想到了死。</p> 他搂着现任妻子刘洋洋，无比深情地说：“感谢我的妻子洋洋，若没有她在背后给予我支持与帮助，我何家胜，就没有今天的成就。”</p> 说着，他吻了她，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p> 我躺在破旧的出租屋里，看着电视上被各种光环包围的何家胜，恨不得进去扇他几耳光。</p> 他现在的公司，是我父亲留下的，钱是从我这里骗走的。</p> 就连他和刘洋洋住的别墅，也是我卖了父母居住的那套别墅，换来的。</p> 父母因意外去了之后，他就从一个深情款款的丈夫，变成一个狠毒自私吃里扒外的东西。</p> 将他的初恋刘洋洋领回家，明目张胆霸占我的位置。</p> 彼时，他已正式接手公司，所有值钱的财产，都在他名下。</p> 他要和我离婚，并让我签署净身出户协议。</p> 我不同意，他就和刘洋洋，将我关在家里，和起手来打我，往死里打。</p> 后来，他们觉着打得太累，就每天换一个花样折磨我。</p> 用鞭子抽，用烟头烫，将我的头一次次按在水里，直至频临死亡，他们才会放了我。</p> 这样的生活，生不如死。</p> 我签了离婚协议，然后被赶出家门。</p> 我去报警。</p> 何家胜惯会玩·弄权术，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即便伤痕累累，又有谁能证明是她前夫做的？</p> 当然没有。</p> 所以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万念俱灰之下，我才第一次选择自·杀。</p> 即便第一次没有死成，一旦看到这个害我的男人，我立刻就又想到了死。</p> 这次我不会那么傻，我要拉他一起死。</p> 我精心策划了许久，终将死亡之地，选在了梁周桥上。</p> 不出意外，我又收到了维乐的来电，她说要再送我第二程。</p> “大姐，你已经送了我一程了，我也上了你一次当，若再上第二次，我就是超级傻蛋！”</p> 是个人都想骗我，以为我那么好骗吗？</p> 有了第一次自·杀失败的经验，这次，说什么我都不会再听她的。</p> ……</p> 维乐又看破了我的心思。</p> 虽然看不到她，但我能想象出，她得意的翘起嘴角的样子。</p> 她说，“蒋乐维，你好可爱哦，这么可爱的人，我怎么舍得骗你呢，你要死就死好了，我就是想跟你道个别，让你的自·杀也充满仪式感。”</p> 我一愣，“你不是阻止我自·杀的？”</p> 她好像在喝水，咕咚一下，接着，嗑瓜子的声音响起。</p> “嗯，不是啦，你这次自·杀选的地儿特好，不仅能残了自己，杀了何家胜那对狗男女，还能让一堆人为你陪葬，残的太值了。我提前给你说道说道，也让你高兴高兴。”</p> 我立即找出她话中的语病，“你说我没有死，只是残了？”</p> “嗯哼，要不然我还怎么和你说话？”</p> “因为我死了很多人？”</p> “对，足足几十个，画面血腥又震撼，堪比灾难大片。”</p> 夜风徐徐，我站在梁周桥上，俯望着桥下河水，“如果我改变死法，从这里跳下去，总不会再害死他人……”</p> “不错，这个主意好。”</p> 她打了个响指，话题猛然一转，“不过有两个不足之处。”</p> “哪两个？”</p> “第一，你非专业跳水人士，从这个高度跳下去，难免会受伤，或直接被水拍晕，最终结果是你不是摔死的，是被淹死的。”</p> “频临淹死的痛苦，你体验过无数次，你愿意临死了，还要再想起那个畜生吗？”</p> “第二，你真这么死了，何家胜与刘洋洋还好好活着，他们害得你一无所有，你却如他们的愿去死，你甘心吗？”</p> 不得不说，这两条，都是我心里最忌讳的。</p> 我恨他们，只想拉他们一起死，即便独死，也不愿再尝淹死的痛苦。</p> “照你这样说，我还得坚持原来的死法。”</p> 我冷哼一声，“假若我不管那些无辜之人呢，或许那本来就是他们的命，就像我第一次自·杀。如果你让我死了，那个男人可能就逃过一劫，每个人的命数是一定的。”</p> 维乐难得停止了嗑瓜子，正色说，“你说得对，每个人的命数是一定的，你的命数，却是这次你死不了。”</p> “这样吧，眼见为实，我让你亲眼看看，半个小时后，这座梁周桥上发生的灾难。”</p> 我怔了怔，“你来真的？”</p> 她笑了，“我知道，你一直不相信我真的来自未来时空，这次就算证实一下我的地位，准备好了吗？”</p> 语音刚落，一道刺眼的白光，笼罩在梁周桥上。</p> 白光的中心，就像飓风的漩涡。</p> 眼前的世界骤然扭曲，除了我，所有的人群和车辆，都被吸了进去。</p> 与此同时，我看到了维乐。</p> 她坐在一台小巧精致的机器前，屏幕中心辐射出一束蓝光，像是一根纽带般连接着她的身体。</p> 耳朵与眼睛里冒着淡淡的蓝色，但不管哪一个部位，都几乎与我一样。</p> 这一刻，我才真正相信了，她就是未来的我。</p> 不同的是，她只有腹部以上部位。</p> 下半身被冰冷的金属代替，她似乎毫不在意，冲我招手。</p> “哈喽，蒋乐维，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p> 初次看见未来的自己，的确太过震撼。</p> 我僵着手，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好。”</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号盒子〈三〉时空映像 她说，“现场已清理完毕，我为你开了一个超时空接口，你只能通过感官去看、去听、去感受未来几分钟发生的一切，你仍处在自己的世界，明白吗？”</p> 我点了点头，眼前场景再次变换。</p> 梁周桥恢复如初，桥侧边，多了一个穿红色旗袍的女人。</p> 我知道，那是另一个时空的“我”。</p> ……</p> 夜色初临，梁周桥上车辆如流水。</p> 桥对岸，是通川河环绕的一处大型度假村。</p> 其中一家川湘菜馆，名为火云阁，口味独特，又加入了许多新鲜的人文因素，在市内远近闻名。</p> 婚前，“我”带何家胜来过。</p> 现在每逢周末，他就会带着刘洋洋来。</p> “我”倚在右侧的护栏上，数着倒计时，30秒之后，果然看到了那辆熟悉的白色奔驰。</p> 车子疾驰而来，初夏的夜晚仍然凉爽。</p> 透过落下的窗，“我”远远瞥见了坐在副驾驶位的红色身影。</p> 那就是何家胜的现任妻子，刘洋洋。</p> 她偏爱红色，性格亦如这般张扬，她说她是何家胜的初恋，是“我”恬不知耻抢走了她的男人，打碎了她原本幸福的生活。</p> 两人是不是初恋，“我”不敢断定。</p> 但初识何家胜时，他并不是一个值得女人为他着迷的男人。</p> 身高中等，体型偏瘦，父母都是打工一族，在市内常年租住。</p> 他则是父亲公司的一个普通打工仔，工资不高，学历一般，能力一般。</p> 何家胜最大的优点，是善于伪装。</p> 他用温柔骗了“我”的感情，将生米煮成熟饭后，逼迫我的父母同意“我”们的婚事。</p> 婚后不久，我的父母因意外离开人世。</p> 那份柔情，顷刻间，转变成最利的一把刀，一刀刀将“我”凌迟的生不如死。</p> 不如死，那就一死百了。</p> ……</p> “我”噙着冷笑，在奔驰滑过的瞬间，迎面撞了过去。</p> 气流掀开“我”的旗袍，发丝向后飞扬。</p> 这一刻，“我”狠狠盯着车里的男人。</p> 他亦看到了“我”，瞳孔微缩，眸中狠厉一闪而逝。</p> 他早就想杀了“我”。</p> 但他并不敢光明正大害“我”。</p> “我”是他前妻，成婚之前，他只是个无名小辈，靠着父亲一步登天。</p> 父亲去了后，他就抛弃发妻，品性早就被外人所津津乐道。</p> 若是一朝灭了“我”，他亦不会有好下场。</p> 如今，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p> 他猛踩了一下油门，车前身推着“我”朝前急速飞掠。</p> 他的眼睛变得血红，狠狠盯着“我”，仿佛下一秒，“我”就会成为一摊血肉。</p> 电光火石间，“我”被抛到空中又落下。</p> 双腿着地的瞬间，“我”听到骨骼清脆的碎裂声。</p> 而他，为了给这场车祸划上一个完满句号，车子猛地转了个方向，假装为了避开“我”，而误发生了一场交通事故。</p> 只可惜，这场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控制了前半段，却没有能力把控好后半段。</p> 那一下油门踩的过猛，他直接冲向了对向车道，与一辆疾驶而来的公交车，迎面相撞。</p> 砰的一声巨响，公交车顶冒出一团火球，刺鼻的汽油味弥漫开来。</p> 几乎同时，公交车后的小车来不及刹车，一头撞在公交车尾。</p> 小车后的小车，如法炮制，一瞬间，“砰砰砰”的连环撞击声，不绝于耳。</p> 奔驰头部被撞得凹进去，何家胜稳坐在主驾驶位置，脖子以上部位，夹在一堆金属之中，成了一滩血泥。</p> 刘洋洋想必是没扣安全带，从车窗飞了出去，落入通川河中，转瞬不见踪影。</p> 公交车内更是一片狼藉，司机被撞昏迷，满车的乘客，歪歪扭扭躺在地上。</p> 有人血流满面，有人呻·吟不止。</p> 临窗的几位，像刘洋洋一样飞出窗外，与湍急的河流融为一体。</p> 公交车后的十几辆小车内，不同的人员各有损伤。</p> 几乎就在撞击停歇后的瞬间，以公交车为中心，又爆发出一个更大的火球。</p> 火球冲向天空，伴随着一团团翻滚的浓烟。</p> 白色耀眼的气浪，迅速向周边蔓延，霎时吞没了无数车辆。</p> 无数个呻·吟之声，就此死寂。</p> ……</p> 我像一个没有骨头的软脚虾一般瘫坐在地。</p> 时空映像已经消失，我却依然心有余悸。</p> 我与何家胜的私人恩怨，波及了太多人，多少条鲜活的生命，因之消逝。</p> 假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要如何选择？</p> 是自己的怨重要，还是别人的生命重要？</p> 这次放过何家胜，下次还有机会吗？</p> 只可惜，老天并没有给我机会选择。</p> 梁周桥上繁华如初，时间却在悄然流逝。</p> 我瘫坐思考的同时，一辆白色奔驰疾驰而来。</p> 红色身影初露视野的瞬间，我还未来得及站起，它便又消失在眼前。</p>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p> ……若给我机会，我选择放过他们，那是我深明大义，不愿连累无辜。</p> 可现在怎么回事，兜了一圈后发现，我根本不用做出任何选择。</p> 维乐打乱了我的思绪，我因此错过了时机，一切皆不同。</p> 或许是感应到我心里的怨，维乐的电话，又打了进来。</p> “乐维，感谢你改变了我的后半生，也感谢你挽救了那么多条人命。”</p> 她打开时空接口，我看到了她，下半身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两条笔直的大长腿。</p> 没等我回应，她就开心地在原地转起圈来，裙角飞扬，像一只展翅的蝴蝶。</p> 我这才记起，小时候我是学过舞蹈的。</p>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的梦想就是做个翩翩起舞的舞者，跳给自己喜欢的人，看到他们开心快乐。</p> 能给未来的自己，创造一个站立的机会，连带救回那么多条人命，似乎并不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p> 到嘴边的不满，又咽了回去。</p> 我叹口气，揶揄道：“我和你，真的就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我到底又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得像你那样乐观。”</p> 维乐眨眨眼，“不活着试试，又怎会知道？”</p> 或许是她的调皮、乐观感染了我，即便第二次自·杀又以失败告终，我竟没有了那种特别难过的感觉。</p> 对何家胜与刘洋洋的的恨，也不似从前那般执着。</p> 夜风徐徐，梁周桥在夜灯的点缀下，又焕发出生机。</p> 桥下波光粼粼，桥上车水马龙。</p> 我站在桥顶，迎风展开双臂，微风在指尖缠绕。</p> 这个世界于我又鲜活了几分。</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号盒子〈四〉火云阁 这样一放松，肚子就开始咕噜噜乱叫。</p> 维乐打趣我，“你该不会打算饿死自己吧？”</p> “我呸，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我学她那样夸张说话。</p> “本姑娘接连死了两次，都没死成，那就是天意。从现在起，我决定不死了，我要好好活着，恶心死那些盼我死的人。”</p> 啪啪啪，维乐在那边鼓掌，“恭贺蒋乐维小姐重获新生，作为庆祝，你要去大吃一顿。”</p>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p> 从昨晚到现在，我一直没有进食。</p> 要不是自·杀的念头一直支撑着，我恐怕早就饿晕了。</p> 也幸亏父亲有先见之明，生前为我买了保险。</p> 我现在才能大大方方坐在火云阁的卡座里，美美吃上一顿大餐。</p> 我正大快朵颐，身侧突然多了两个不速之客。</p> 是何家胜与刘洋洋。</p> 刘洋洋啧啧一声长叹，毫不客气地坐在我对面卡座里，抽了一张纸拿在手里。</p> “蒋乐维，你一个离了婚没人要的女人，怎么还有脸，坐在这里吃饭？”</p> 说实话，饿了一天一夜，我实在没有力气去吵架。</p> 刘洋洋只管说她的，我照吃不误。</p> 但两人好像并不打算轻易放过我，特别是刘洋洋。</p> 她用那张纸包裹住手指，指尖突然就戳到了我右侧脸颊的肉里。</p> “蒋乐维，跟你说话呢。”</p> 尖锐的刺痛传来。</p> 我放下手里的猪蹄儿，油腻腻的手，一下便擒住了刘洋洋的手腕，狠劲一拽。</p> 她的身体迅速向前倾倒，整个身体俯趴在饭桌上。</p> 红色的连衣裙，霎时沾满汤汁菜沫，白净的脸上，也是星星点点的油污。</p> 过去的我，的确活得窝囊。</p> 以何家胜为天，被人吃干抹净，还骗走了所有财产，面对他与小三儿的侮辱与毒打，只会逆来顺受。</p> 如若不是三番两次自·杀，让我彻底醒悟，或许今天的我，面对欺负自己的这些人，依然会像过去一样去躲避，去求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p> 正是因为这突然的改变，何家胜与刘洋洋，都没有反应过来。</p> 何家胜甚至两手插在裤兜里，等着看好戏。</p> 一切都发生在刹那之间。</p> 刘洋洋扑倒后，我迅速抄起一个菜盘，便倒扣在她脸上。</p> 油腻腻的汁水，顺流而下，裹满了她整个身子。</p> 刘洋洋骤然爆发出一声尖叫，身体僵住有三秒没敢动，接着，便迅速捂住脸，跑向卫生间。</p> 何家胜不淡定了，他向前急走一步，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右手高高扬起，眼看巴掌就要落下来。</p> 我高高抬起下巴，斜倪着他，右手握着的手机，早已录下眼前的一切。</p> 其实从他们一开始到来，我就悄悄打开了摄像头，即使偶尔看不到人影，也可听到我们的对话。</p> 何家胜知道，我有将视频同步云端的习惯，即使现在他将我手机摔了，之后我照样可以找回这些视频。</p> 他是公众人物，不敢冒视频流出去的风险。</p> 果不其然，何家胜迅速放下手，背过身去。</p> 面对周围大厅里的众多目光，他脸上凶狠的表情很快敛去。</p> 换了一副高傲的、不屑与女人动手的君子模样。</p> 几乎就在同时，二楼传来一声枪响。</p> 本以为是哪个小孩的玩具枪，众人的目光只是跟着转了转，并没有谁真正放在心上。</p> 接着，又响了第二声。</p> 更加响亮，伴随着玻璃瓶打碎的声音。</p> 二楼到一楼的楼梯口，站了两个黑衣人，手里各握着一把长枪，枪口对着身前一个中年男子。</p> 男子双手抱头，身形微微发抖，在枪杆的推下，极不情愿地向楼下走去。</p> 见此阵仗，谁还能淡定，众人一窝蜂地向门口涌去，争着抢着逃出去。</p> 谁知，刚跨过大厅，便听到“噗噗”两声闷响。</p> 最前面两人扑倒在地，大腿上各多了一个血窟窿。</p> 撕心裂肺的惨叫，让身后的人群及时停止了步伐。</p> 一个身材瘦弱的男人，自正门进入，手里拎着着一把乌黑小巧的手枪，身后还跟着两个端着长枪的属下。</p> 他嘴里嚼着槟榔，黝黑的面孔上，带着残忍冷酷的笑容。</p> 眉毛很粗嘴唇很厚，头上顶了一个绿帽子，脚下却趿拉着拖鞋。</p> 大学时，我曾修习过越语，对越南的风土人情多少了解一点，一眼便觉得，这是个发了疯的越南人。</p> 火云阁一共两层，他命令属下，将楼上所有人赶到楼下，集中在一楼的大厅。</p> 大厅之后，是通向二楼的小过道与楼梯间。</p> 小过道里，站着两个黑衣人，大厅前面有三个，一共是五个黑衣人。</p> 所有人半蹲在地，双手抱头，手机信号全部被屏蔽，店外挂着客满不营业的牌子。</p> 看来，这些人计划周详，有备而来，只是不知是为谋财，还是为寻仇？</p> 如果能联系到维乐就好了，她一定可以帮我查到这个男人的动机，教我怎么度过这场危机。</p> 只可惜，手机没了信号，难道今天左右逃不过一死？</p> 我正胡思乱想，屏幕陡然亮了起来，正是维乐。</p> 由于之前，维乐时不时给我打电话，我耳中一直插着蓝牙耳机。</p> 此刻，我借着半俯的身子，偷偷划开屏幕，然后将手机塞进了胸口。</p> 还好，超时空来电并没有受信号影响，这是唯一值得庆幸之事。</p> ……</p> 电话一接通，维乐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进来，“乐维，你千万要保持镇定，听我说，你现在处境很危险，那个越南人与火云阁的老板有仇，老板在一次旅游中拐走了他的未婚妻，他发誓要报仇。”</p> “他在附近蛰伏已久，勾结黑势力，借通川河的掩护运进枪支，又在梁周桥上设了埋伏，一旦有可疑之人靠近，梁周桥就会被炸毁。”</p> “火云阁如今就像困在孤岛上的一座灯塔，外人只可看得见，却根本不知里面实际发生的状况。”</p> 也就是说，我们这群人就是待宰的羔羊。</p>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p> 早知限于如此僵局，还不如在梁周桥上，一死了之，或许一切便会因此而改变。</p> 只可惜，想死之时没有死成。</p> 努力想活时，却偏偏要面临死亡的威胁。</p> 生死竟也由不得自己。</p> 一时之间，我心中生出无限悲凉。</p> 维乐捕捉到我的想法，低声道：“蒋乐维，既然选择活下去，就要为自己的生命负责。既然做了超时空战士，就要为人民的生命负责。”</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号盒子〈五〉超时空战士 “超时空战士？我什么时候做了超时空战士？”</p> 刚有了这个念头，维乐就解释道，“依目前科技水平而言，仅能极少数人，借助超时空机器，与过去时空之人产生连接，而我是第一个与你联系上的。”</p> “理所当然，我们被选为超时空战士，目的就是改变历史，拯救更多的人。”</p> “那我呢，我不过是想痛痛快快去死，或痛痛快快活着，你要做英雄，就非得拉我一起么，你凭什么自作主张？”</p> 想到她一次次救我，不过是为了让我和她联手，做什么超时空战士。</p> 我愈加不痛快。</p> 她是她，我是我，人格不同想法不同，她的决定，岂能就代表我的？</p> 一气之下，我索性挂断了电话。</p> 面前的大厅，越南人正咔哒一声拉上套筒，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一个中年男人，正是从二楼被人压下来的那个。</p> 而男人的旁边，还跪着一个女人，却是进了洗手间，一直未见出来的刘洋洋。</p> 越南人仰着头，面目扭曲，枪口在男人太阳穴位置，使劲戳了几下，疼得男人龇牙咧嘴。</p> 他一只手尽量挡在枪口与头部中间，颤着声音求饶。</p> “阮文邵，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带着嬛美跑了，可她现在已经不跟我了，她找了一个更有钱的，早就不要我了。”</p> 被称为阮文邵的男人，一脚踢在他档口，咬着不标准的汉语嘶吼，“许东林，你他·妈骗人，我不相信你，今天你要么在这自·杀，要么就让这儿的人为你陪死。”</p> 说着，枪口迅速一转，指向刘洋洋，“第一个就拿你来开刀！”</p> 刘洋洋立即吓得面如土色，伏在地上不断磕头，“邵先生，求您饶了我，邵先生，求您饶了我。”</p> 啪的一声脆响，柜台上摆着的一只玻璃瓶，彻底碎成粉末。</p> 阮文邵恢复冷静，残酷地说，“许东林，给你一分钟考虑，一分钟后你不自·杀，我就杀了她。”</p> “再过一分钟，你不死，我再杀一个人，直到他们全部死净，你不死，我就亲手杀了你。”</p> 一句一句掷地有声，激得所有人具是一颤。</p> 刘洋洋渴求地望着人群中的何家胜，眼中流出泪来。</p> 而何家胜则抱头蹲在地上，恨不得自己是个隐形人，哪里敢抬头去看一眼自己的新婚妻子。</p> 可怜了两人前一段时间，还是多么恩爱的一对，面临灾难，也不过是自求多福。</p> 我偷偷扫了一眼刘洋洋，她的脸色由白转红，胸膛剧烈起伏，满眼都是恨意与不甘。</p> 陡然间，与我对视，她眼珠一转，嘴角勾起一抹邪笑。</p> “文邵先生。”</p> 她指着我，眼中的泪流的更凶，看起来我见犹怜，“那个女人勾引我丈夫，夺走我的一切，要死也该是她先死。”</p> 时间滴滴答答流逝，一分钟很快就到了。</p> 阮文绍转向我的位置，一个摆手，他的属下便走过来，将我压到了最前面。</p> 阮文绍未婚妻被人拐走，生平应该最恨拆散别人的人。</p> 未等我辩解，他就毫不留情地钳住我脖子，慢慢收紧，一双眼睛暴突，带着强烈的恨与怒。</p> 那双手像铁钳，瞬间就能绞断我的生命，眼前阵阵发黑。</p> 我被迫仰着头，脑袋里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p> 我不想死。</p> 之前为了自·杀费尽心机，现在为了活着，更是要抓住一切能救命的东西。</p> 我陡然想起那个视频，或许可以证明我的清白，挽回一线生机。</p> “等等。”</p> 我费力地吐出两个字，将手机摸索出来，递到阮文绍眼前。</p> 他看着我奇怪的动作，手劲略微松懈，借此我急忙划开屏幕，将那个视频放出来。</p> 阮文绍看了那个视频，神色几经变换，枪口再次对准刘洋洋。</p> 刘洋洋再也不敢多说什么，趴在地上抱着头颤抖不停。</p> “邵先生，你也看到了，抢走我老公的女人是她。”</p> 我又转身指向何家胜，“那个就是我的前夫，现在他们才是夫妻……”</p> 或许因为我们同病相怜，阮文绍没有再对我露出杀意。</p> 反而命人将何家胜也压到前边，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p> “你们两个自己决定谁先死。”</p> 何家胜与刘洋洋，几乎在同一时间指向对方，“他（她）。”</p> 刘洋洋又落下几滴泪，“家胜，我是你妻子，你说过要爱我一辈子。”</p> 何家胜厌烦地撇过脸，“你图我的钱，我图你的容貌，何必说的那么好听。”</p> 阮文绍在一边开心地鼓掌，“好好好，果真是“情深义重”。”</p> 接着，竟转向我问，“这位女士，你来决定他们谁先死？”</p> 一瞬间，所有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p> 特别是何家胜，望着我的目光里，竟多了丝祈盼。</p> 好像在祈求我，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帮帮他。</p> 我没有看他，只是摊开双手，状似轻松地说：“不管选谁，我都会落个杀人犯的名头。还不如让他们好好活着，看着他们互相怨恨，互相折磨，岂不是比杀了他们还要好玩？”</p> 几乎就在这一瞬，那把枪抵在了我太阳穴处，阮文绍黑着脸说：“你在耍我？”</p> “不不。”</p> 我急忙解释，“邵先生，你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女人做杀人犯，实属不值。她和别的男人开心快乐，早就忘了你。你却要为她杀人，断送了后半辈子，你说值不值？”</p> 这句话的确重了，却也是戳他心窝子的话。</p> 触动了他，事情就会有转机。惹恼了他，估计我小命不保。</p> 我并不是好心要救何家胜夫妻，只是一旦死了第一个，阮文绍手上沾了血，死一个是死，死百个也是死。</p> 阮文绍只会一条道走到黑，场面便再难以回旋。</p> 我在赌，赌阮文绍听进去我的话，放了众人。</p> 只是我好像赌输了，阮文绍听了我的话，怒不可遏，啪的一声拉开枪套，咬着牙说：“你找死。”</p> 那一瞬，我又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哀求的话就在嘴边。</p> 还没来得及说出，我就听到了维乐的声音。</p> 手机早已被没收，我却实实在在听到了她的声音，具体来说是感受。</p> 她说，“乐维，一定要死扛到底，他已经在犹豫，你坚持，他就会更加相信你是对的。”</p> 那一刻，我什么也没想。</p> 只是选择百分百相信她，也是相信自己，话到嘴边变成了——</p> “阮文绍，许东林不是说了，你的未婚妻早就跟有钱人跑了，她和别的男人蜜里调油，你却为她杀人拼命，你是不是傻？”</p> 想了想，觉得一个越南人，不懂得蜜里调油的意思。</p> 我又补充道：“蜜里调油的意思是……”</p> “闭嘴！”</p> 阮文绍的声音低沉、嘶哑地可怕，“再多说一句，我就毙了你。”</p> 不用维乐提醒，我就紧紧闭上嘴巴，不敢再多说一句。</p> 与此同时，维乐的声音又传过来。</p> “乐维，外面的救援马上就到，正在破除最后一道障碍。你现在需要扰乱他的心神，让他犹豫不决。”</p> “我需要怎么做？”</p> “其实我们两人之间，不需要你有特定工具，就能实现超时空连接，只是刚开始怕吓着你，就通过手机的形式让你心里好接受。而我为你打开时空接口后，和你相连的另一个人处于同一电磁场，一样可以感受到未来时空的映像。”</p> “你想通过我，让他看到未来的嬛美？”</p> “对！”</p> 我深吸一口气，破釜沉舟般，猛然抓住旁边阮文绍的手，嫣然一笑，“邵先生。”</p> 与此同时，火云阁内拢起一道白光，漩涡骤起。</p> 除了我与阮文绍，其余人等都被吸入漩涡中心。</p> 我与阮文绍同时看到了嬛美。</p> ……</p> 她是一个很美的女人，柔弱又不失风情，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身侧敬酒的男人。</p> 男人的目光与她交汇之后，便再也未曾移开，两人之间，悄然迸射出异样的情愫。</p> 只可惜，这是私人酒会。</p> 嬛美的现任老公也还在身侧，他紧拽着她的手臂，一路拉倒会场外无人的角落，一巴掌就甩了过去。</p> “贱人，敢在我面前勾引别的男人，我看你是活腻了。”</p> 嬛美吐出一口血，眼神鄙夷，操着流利的汉语说：“你只是一个普通的职业经理人，我跟着你，永远也得不到荣华富贵，我想要那个男人，他有钱有权，我劝你还是早点同意离婚。”</p> 男人被她气得破口大骂，“好好，我同意离婚，我要亲眼看到你被那个男人玩得生不如死！”</p> 嬛美昂着头，努力保持着最后的尊严，“我宁肯在钱窝里烂死，也不愿穷死。”</p> 映像到此结束。</p> 阮文绍被我拉着手，神情由震惊转为愤怒，他的眼睛变得血红。</p> 面部神经不受控制地乱跳，手中的枪再次抬起。</p> “趴下。”</p> 与此同时，我听到维乐急切的呼声。</p> 我立即俯趴在地，双手护住头部。</p> “噗”的一声响，是子弹射入皮肉的声音。</p> 阮文绍的头部，多了个血窟窿，软绵绵地倒在地上。</p> 他手里还握着那把枪，枪口却是指向的自己。</p> 人群里爆发出尖叫。</p> 与此同时，前后几个黑衣人，纷纷被射杀倒地。</p> 大批特种兵涌进来。</p> 维乐长出一口气，揶揄地说：“蒋乐维，恭喜你，又逃过一劫。”</p> “哎。”我问她，“你说我是超时空战士？”</p> “对，你现在还有权利说不。”</p> “做英雄的感觉还不错，下次有事记得提前通知我。”</p> “真的？”</p> “嗯哼。”</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号盒子〈一〉伊甸园 天突然阴了下来。</p> 黄沙弥漫，沙丘悄悄移动、生长，天空在漫天的雾霾下，像是一块肮脏的幕布。</p> 呼啸的北风，裹挟着茫茫沙土，一路卷向通城。</p> 花那坐在车里，忧心忡忡。</p> 她刚把车开进高架桥，天气就骤变。</p> 龙卷风势不可挡的汇聚前进，它吞噬沿途破碎的广告牌和杂物，变成了高速旋转的绞肉机。</p> 高架桥建在城市半空，一眼望去畅通无阻。</p> 也因此，眼前的景象，奇异又恐怖，仿若末日。</p> 像是察觉到了危险，嘟嘟在副驾驶蜷着身体，低声呜咽。</p> 花那没有办法，她们被困在了桥上，像绳上的蚂蚱。</p> 土地沙化后，异常天气便开始频发，直到引发天坠。</p> 花那还记得，两年前那场毁灭性的沙暴，天空塌陷了一个凹洞，可见度不足五米。</p> 空气中充满了沙雾，粘稠到无法呼吸。</p> 她怕的发抖，觉得已经世界末日。</p> 可诺曼告诉她，说天坠只是局部性的，其他的城市一往如常，一定有人会来救他们。</p> 可如果，世界上所有地方都这样，该怎么办？</p> 诺曼笑笑：那就再创造一个世界，没有沙，没有风，有蓝的天空和金的太阳。</p>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那么乐观。</p> 花那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p> 可接下来的几年里，沙化现象却愈加严重，更多的城市，都发生了天坠，诺曼也越来越忙。</p> 她见到他的时间开始变少。</p> 直到最后，世界政府宣布解散，人类放弃了环境治理，诺曼也彻底失踪了。</p> 龙卷风渐渐接近，狂呼呼啸，能见度越来越低。</p> 海潮般的沙尘后，有一团上粗下细的黑影，贴地而行，远远看去，像个身体不协调的双脚巨兽。</p> 花那揉了揉眼睛，她开了一夜的车，此时累极了，索性抱起嘟嘟闭上眼睛，决定听天由命。</p> 再醒来时，飓风已过。</p> 花那幸运的逃过一劫，残风穿过车窗缝隙，发出呜呜的怪叫，但已不具威胁。</p> 可窗外仍尘雾弥漫。</p> 空气中，氤氲着奇异的淡粉色，说不出的诡异。</p> 嘟嘟也活跃起来，它在副驾驶上跳来跳去，用鼻子嗅着从缝隙钻进来的沙子。</p> 嘟嘟是一只仿生犬，外表是金毛的样子，是诺曼在一年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p> AI技术赋予了它近乎完美的生物情感，同时还具有即时通讯、信息检索、导航等现代化功能，是诺曼的研究成果。</p> 他曾想把它量产。</p> 可后来天坠频发，城市纷纷陷落，土地沙化使粮食减产，骚动、战争。</p> 最后一切都崩塌了。</p> 因为诺曼工作一直很忙，花那会打开通讯系统，贴在嘟嘟耳边问：嘟嘟，嘟嘟，诺曼在哪里？</p> 不过多时，嘟嘟后颈上的通讯器，就会以诺曼的口吻传回一段话：花那，花那，诺曼在创造新世界！</p> 可从某天开始，无论花那怎么呼叫，嘟嘟都不再传回信息。</p> 诺曼就这样，毫无预兆的人间蒸发了，直到世界政府宣布了伊甸园计划。</p> 花那抱着嘟嘟，站在逃难的人群中，听领导者拿着奇怪的头盔，做着宣讲：“通过神经投影仪，我们就能够到达人类最终的伊甸园，那里没有痛苦，没有饥饿……”</p> 这时，怀里的嘟嘟，突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然后是诺曼嘶哑又模糊的声音。</p> “花那……我是诺曼……”</p> “机机械墓地……伊甸园……”</p> 那是花那最后一次，接收到诺曼的消息。</p> 嘟嘟在地图上标出了一个红圈，那里便是机械墓地。</p> 据说是战争时期一个巨大的弹坑，因为地球宜居地不断减少，政府不得不将那里，作为伊甸园的开发基地。</p> 是军事禁区。</p> 但因从外面眺望，能看见堆成山的机械废料，所以又被称为机械墓地。</p> 但花那要先去通城。</p> 那里是机械墓地的必经之路。</p> 世界上大部分的城市都已陷落，通城是为数不多，还没有遭遇天坠的城市，但也几乎成了死城。</p> 伊甸园计划，让大部分幸存者，带上了神经投影仪。</p> 剩下的人，自称为坚守派。</p> 他们认为伊甸园是个骗局，并建立了自治区，有食物和水源。</p> 最重要的是，花那的油箱要空了。</p> 驶下高速公路后，是一道狭长的裂谷，道路从中穿过。</p> 虽然沙尘遮挡了视野，可花那还是远远的看见了，指路灯塔的青色亮光。</p> 那是通城自治区的入口，这代表他们欢迎外来的逃难者，花那松了口气。</p> “停车！”</p> 驶近后，汽车被人拦了下来，他们手里都端着步枪，全副武装。</p> 一个男人走过来打量她，然后往后座看了看：“就你自己？”</p> 花那点头。</p> “你从哪来？”</p> “莱……莱斯城。”长时间的独处，让花那喉咙发紧，声音中带着一丝古怪。</p> “那是你的狗？”他指了指嘟嘟。</p> 嘟嘟不友好的对他呲牙，但被花那安抚了下去。</p> “它是我的朋友。”她说。</p> 男人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现在能种粮食的地方不多了，你要在通城长居吗？”</p> “不，我要去找人。”</p> “找谁？”</p> “我的哥哥。”花那说。</p> ……</p> 从土地开始沙化到现在，粮食减产了近百分之九十。</p> 人们曾为此发生战争。</p> 但因为伊甸园计划的实施，人口骤减，食物反而变得充裕起来。</p> 通过那条长峡谷后，就来到了通城高地。</p> 看上去，这里原本应该是一个边陲小镇。</p> 但现在，却成了这一带最大的人类聚集地。</p> 花那看见路边残破的广告牌上，还留着当年的广告语：伊甸园，人类最后的乐土！</p> 但上面，不知被谁打了个大大的红叉。</p> ……</p> “抱歉花那，这个月我又不能回去了，我被选中参加政府的计划。”诺曼的语气里透露着兴奋。</p> “什么计划？”</p> “是个新世界，有蓝色的天空与金色的太阳，是人类的伊甸园。”</p> “伊甸园……它在哪里？”</p> 诺曼停顿了一下像在思考，“无处不在，花那，它无处不在。”</p> ……</p> 自治区的地面，铺着平整的碎石，使汽车可以轻松的通过，不至于陷进沙子里熄火。</p> 卫兵指引花那进入自治区。</p> 她看见了半圆形的棚屋，他们将粮食种在这种棚子里，来防止沙尘的侵扰。</p> 人们三三两两忙碌其中，各司其职。</p> 秩序在崩塌后，又被重新建立。</p> 每个外来者，都得接受调查，她最后被带进一间民宅。</p> 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简陋的沙发，卫兵告诉她稍作等候，自治区的负责人会来见她。</p> 十分钟后，走进一个男人。</p> 他很年轻，但削瘦的不成样子，凹陷的脸颊上，有一双忧郁不羁的眼睛。</p> 身上穿着奇怪的大褂，让花那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p>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外来人了，你来自莱斯，我听说，那里已经发生了天坠。”</p> 男人坐在椅子上点燃一支烟，花那看见，他的瞳孔里布满血丝。</p> “沙子把天空淹没了，像黄色的海。”</p> “你不打算留在这里吗，现在有食物的地方可不多，你要去哪？”</p> “机械墓地，去找我的哥哥。”</p> 男人愣了一下：“那已经什么都没有了。”</p> “你怎么知道？”</p> 男人沉默了一会，然后吐出一口烟圈，“因为我就来自那里，我曾是伊甸园的研究员。”</p> 花那审视起眼前的男人，他眼睑低垂，看上去无精打采甚至有些颓废，但确实不像说谎的样子。</p> “诺曼你认识诺曼吗？”</p> 他摇头：“伊甸园计划的工作人员都是以代号相称，名字没有任何意义。”</p> “那他们都去哪了？”</p> “大部分人都带上了神经投影仪，前往所谓的新世界。”</p> “那你呢，你为什么没去？”</p> 男人冷哼一声：“因为不信任，伊甸园就是个骗局。”</p> “我是最早一批负责开发伊甸园的人，旨在利用神经投影仪，使人类的意识与肉·体分离，彻底摆脱物质的束缚。”</p> “意识的力量将得到解放，饥饿与痛苦不复存在，人类甚至会因此上升一个维度。而承载分离后的意识集合地，就是伊甸园，你可以理解为一个庞大的程序。”</p> 人类无法解决土地沙化带来的粮食问题，那便变得不再需要粮食。</p> “但最终失败了。”</p> “失败了？”</p> “没错，伊甸园是一个巨大的中央处理系统，它埋在机械墓地的地底。但它需要一个管理者。”</p> “我们本想开发AI亚当，来负责这项工作，但最后发现，管理者必须具备自主意识才能胜任。”</p> “而AI和人类最本质的区别就在此，它们可以学习和模仿，却无法产生意识。这是从本质上无法解决的问题，所以伊甸园计划，最终宣布失败。”</p> “但一年后，政府又重新启动了伊甸园计划，亚当正式投入使用，直至最后，引发全球性前往伊甸园的热潮。”</p> 一年前，正是诺曼离开的时候。</p> “所以我才说，它是个骗局，伊甸园计划不可能成功，那里是真正的墓地。”</p> 花那不知该说些什么。</p> 她不懂科学。</p> 但诺曼最后让她前往机械墓地，一定是有理由的。</p> 也许他真的创造了一个国度。</p> 没有沙，没有风。但有蓝色的天空与金色的太阳。</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号盒子〈二〉机械墓地 像是察觉到了花那低落的心情，嘟嘟晃着尾巴过来，舔她的手心。</p> 湿漉漉的触感，留在了皮肤上。</p> 通过高超的A技术，嘟嘟的外形、行为、智力，都和真正的宠物无异。</p> 难道就真的不会有奇迹发生吗？</p> 花那茫然地抱着嘟嘟，贴在它耳边问：“嘟嘟，嘟嘟，我该怎么做。”</p> 出乎意料的，嘟嘟脖颈上的接收器，擅自播放起诺曼最后的通讯记录。</p> “花那……”</p> “机械墓地……伊甸园……”</p> ……</p> 花那执意离开。</p> 她拜托男人给她加满汽油。</p> 但等她准备出发时，却看见他正靠在车上抽烟，手里拎着一支霰弹枪。</p> “我和你一起去。”</p> 花那不解的摇头：“那已经成了生命的禁区，你没必要跟我去送死。”</p> “正因如此我才要跟着你，你自己不可能回来，而且我很在意你的狗。”</p> “嘟嘟？”</p> “它的行为，和仿生生物相比有些不同，或许真的有奇迹发生不是吗？”</p> 花那看向他的眼睛。</p> 漆黑的瞳孔里依旧黯淡无光，但却多了一些执着。</p> “对了，我叫迪克。”男人对她伸出一只手。</p> 他的手指，纤长且骨感，让花那想起女人。</p> 一点也不像诺曼手掌那样宽阔有力，但她还是握了上去。</p> “花那。”她说。</p> 迪克给车换了特制的抓地胎，这样可以在类沙漠的环境下，行驶更长的时间。</p> 通城自治区，离机械墓地，只有一百多公里。</p> 在公路上没开多久，就看见一团混浊的黄色雾层，弥漫在城市上空绵延千里，像是卷起的黄色海潮。</p> 那便是天坠。</p> 不可阻挡的沙化现象。</p> 植物一夜之间全部死亡，食物链发生毁灭性的断裂，然后是动物，紧接着，就是人类。</p> 汽车行驶到了通城的边境区域，花那看见有很多全副武装的卫兵在巡逻，甚至还有装甲车。</p> 但现如今，剩余的人类数量，甚至构不成战争，敌人又是谁？</p> 迪克在一旁解释说：“因为物资短缺，我们曾派人去天坠区域搜索物资，但发生了交火，通讯设备里乱作一团。”</p> “他们说看见了怪物，最后也没人活着回来。从那以后，我们便派人监视通城边境，可时至今日，也什么都没见到。”</p> “你相信有怪物吗？”花那问他。</p> “我不知道。”迪克耸耸肩。</p> “以一个科研人员的角度来看，任何生物都无法在天坠区域生存。但事到如今，发生再离谱的事，也不奇怪不是吗。”</p> 花那点点头表示赞同。</p> 但这也说明，机械墓地已十分危险，诺曼真的还会在那里吗。</p> 风声骤起，汽车彻底驶进了那团浓重的尘雾。</p> 沙子把车身刮的哗哗作响，可见度飞速降低，花那不得不减缓车速。</p> 相比于，边缘近乎狂躁的空气流动，里面反而静的可怕。</p> 像是台风眼的漩涡，无数的尘土与沙粒，悬浮于空气之中。</p> 让人觉得，像是进入了时间静止的里世界。</p> 很明显，迪克也是第一次进入天坠地区。</p> 他好奇的摇下车窗，用手去触碰空气中漂浮的细沙。</p> 嘟嘟的地图显示，她们离机械墓地只有十公里。</p> 但汽车已经进了市区，安全起见，只能缓慢前行。</p> 没有人类的城市，成了失去灵魂的空壳。</p> 死去的行道树，果露着光秃秃的枝干，脆弱的仿佛一碰，就会碎成灰白的粉末。</p> 土地沙化，使建筑的地基下陷，有些甚至已经倾斜。</p> 汽车驶在柏油路上，也有一种软绵绵的感觉。</p> 不知为什么，从进入天坠区域开始，嘟嘟就很安静。</p> 它耸拉着耳朵，伏在花那身旁，看上去无精打采。</p> “这里也没我想的那么恐怖。”似乎是为了缓解气氛，迪克故作轻松。</p> 花那从后视镜里瞄了他一眼问：“伊甸园是什么样子。”</p> “什么？”</p> “我说伊甸园，人类和肉·体分离之后，会是什么样子。”</p> “我不知道。”迪克给出了意料之外的回答。</p> “神经投影仪，就像是去往伊甸园的列车。但这趟列车是单程票，没人知道那里有什么。”</p> “政府把那里形容成了天堂，说是人类的进化。可失去肉·体的人类，真的还是人吗？”</p> “也许只是睡着了，做了一个不会苏醒的梦，而这个梦境，却还需要一台机器去维护。”</p> 上帝把自己囚禁在伊甸园里，却把管理权交给了亚当，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去偷吃禁果。</p> 花那没回话。</p> 因为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p> 前方是一个果园，泥土已经变成了沙子。</p> 但奇怪的是，里面仍种着东西，灰黑色的藤蔓状物质，整整齐齐的贴附在地表，像某种新奇的植物。</p> 有些藤蔓上，甚至结出了长相怪异的花，质感坚硬，像是金属。</p> 但这是不可能的。</p> 没有任何养分的土地，怎么可能种出东西。</p>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默契的下车。</p> 花那用手触碰那些藤蔓，它们饱满且充满韧性，确实是活着的。</p> 像是感应到了危险，花的花心，吐出一团淡粉色的烟雾。</p> 花那躲闪不及，嗅到了一股恶心的血腥味。</p> 她记得这种淡粉色的烟雾，和她遭遇龙卷风时，遇到的一模一样。</p> 迪克抓住一根藤蔓，将它连根拔起。</p> 陷在沙子里的根部显现出来。</p> 那竟然是一颗人头。</p> 细如发丝的淡粉色脉络，将它包裹起来，并且在有规律的蠕动，从眼睛、口、鼻中汲取着营养。</p> 迪克吓的不轻，条件反射的将人头甩在地上。</p> “真是见鬼了！这些是什么东西？”</p> “植物变异？是谁把它们种在这里的？”</p> 花那站在果园里环顾四周，发现这一带，全是这种诡异的植物。</p> 这说明，它们下面埋着数不清的人头。</p> 冷汗从手心渗了出来，花那止不住颤抖，她想起了诺曼。</p> “嗨！”迪克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p> “冷静一点，我们离开这里。”</p>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漂浮的沙尘中起了浓雾。</p> 那些淡粉色的物质，与黄沙混在一起，看起来恶心又恐怖。</p> 天色渐晚，可见度降到了最低。</p> 随着越来越靠近机械墓地，雾气中，开始传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p> “铿锵”、“铿锵”，像一只只巨兽，在落地前行。</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号盒子〈三〉地狱 没有人知道，天坠区域的夜晚，藏着什么。</p> 他们沿着街道前行，想找间屋子休息。</p> 极低的可见度，使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东西接近。</p> 直到那东西，从雾气中迎面走了出来。</p> 在这之前，花那还在和迪克，为这里有没有变种生物而争论。</p> 现在看来，相比于生物，那更像是魔鬼。</p> 花那首先看见了脸。</p> 那是张坚硬，木纳，由各种机械废料构成的简单的脸。</p> 并且嘴角咧开了一个弧度，像一个僵硬又诡异的微笑。</p> 它的身躯有七八米高。</p> 身体里塞满金属杂物，车门、广告牌、垃圾桶、由无数的藤蔓，把它们缠绕拼凑在一起。</p> 那些藤蔓，像蛇一样蠕动爬行，每根的末端，都伸向地面连接着一个人的脑袋。</p> 大概有十几个人，都跟在那东西后面缓缓移动。</p> 但步伐毫无章法，像是行尸走肉，花那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死了。</p> 事情发生的太快。</p> 就在花那愣住的瞬间，一根藤蔓已经伸到了眼前。</p> 它弯曲成弓形扑向花那，然后她听见了枪响。</p> 霰弹枪喷吐的火焰将黑夜照亮，藤蔓被轰成一团焦黑的物质，嘟嘟对着那东西狂吠不止。</p> “快跑！”</p> 迪克朝花那大吼。</p> 他持续勾动扳机，子弹在那东西身上，溅起阵阵火花。</p> 零件碎屑散落一地，但它仍不断前进，面带微笑。</p> 迪克拖着花那一路狂奔。</p> 他们躲进路边的房子，可它挥舞细长的四肢，冲破墙壁，像头兴奋的蛮牛。</p> 最后将他们堵在一间餐馆里，穷途末路。</p> 迪克拉开地窖的暗门，将花那塞了进入，嘟嘟在她怀里低声呜咽。</p> “你藏着里面不要出声，我去把它引开！”</p> 迪克的头已经流血。</p> 他脸色煞白，但眼神却格外坚定，仿佛变了一个人，脖颈上暴露出因力竭而产生的青筋。</p> “等等……我们一起藏在这……”</p> 花那慌张的拉住他，但迪克望着她的眼睛，无力的摇头。</p> “你没注意到吗？那东西不仅仅是简单的机械，它拥有智慧。那些藤蔓也不是植物，而是创造物，某种东西的创造物。”</p> “这本是不可能的，一定是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花那，你要活下去，还要去找你的哥哥不是吗？”</p> 他伸出手揉揉花那的头。</p> “这个世界太糟糕了，伊甸园，真实存在就好了。”</p> 然后身后轰隆一声，餐馆的墙壁，被撞出一个大洞。</p> 烟尘缭绕，无数的藤蔓，从缺口挤了进来。</p> 迪克一脚踹上暗门，回身举枪射击。</p> 花那躲在地窖里瑟瑟发抖。</p> 枪声、金属的摩擦声、墙壁的震颤声，在她的大脑里来回碰撞。</p> 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莱斯城的那场沙暴。</p> 那时，她也是这样躲在房间里，看窗外的人们，抢夺食物，互相伤害。</p> 诺曼把她搂在怀里，告诉她不要怕，一切都会过去。</p> 可现在，诺曼不在了，迪克也要死了，再也没有人能保护她了。</p> 外面的嘈杂，渐渐终止，鲜红的液体，顺着地板缝隙往下流。</p> 啪嗒啪嗒的滴落在花那脸上，她又闻到了那种血腥气。</p> 可恐惧却消失了。</p> 嘟嘟夹着尾巴颤抖不止，花那像诺曼一样，将它紧紧抱在怀里，贴在它耳边低语：</p> “嘟嘟别怕，别怕，在这世界上有一个地方，那里没有风，没有沙子，没有怪物，只有蓝的天空与金的太阳，只要沿着路往前走，就一定能见到那个永恒的国度。”</p> ……</p> 再出去时，已是早晨。</p> 阳光穿过层层沙雾，只留下冰冷的青色。</p> 不知是不是因为长时间呼吸不干净的空气，花那感觉肺里沉重的像积了铅块。</p> 四周静的诡异，她站在原地茫然无措，一眼望去，满是枪眼与掉落的金属碎屑。</p> 但那东西不见了，迪克也不见了，甚至连血都消失了。</p> 直到她在墙壁角落找到一截手臂，手指依旧骨感纤细，只是更加苍白。</p> 断口带着撕裂的狰狞，但失去了血液，只剩半截白骨，裸·露在外面。</p> 花那本想将迪克的手臂，埋在沙子里，但她不希望那些藤蔓状的东西，把它当成养分。</p> 想了想，只好烧掉。</p> 死去的肉块，在火焰中，慢慢变成一团无意义的焦黑色物质。</p> 花那面无表情。</p> 人类的肉·体，如此简单便可以抹去，那意识又真的存在吗？</p> ……</p> 嘟嘟出了状况。</p> 花那发现，越靠近机械墓地，它对周围的反应越迟钝。</p> 直到最后，彻底失去了仿生生物的机能，四肢也僵硬无比，像一层肉皮下裹着铁块。</p> 花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p> 她在这时才突然意识到，嘟嘟作为人造物的本质，也许它所有的情感与行为，都是AI为了讨好她，而模拟出来的，是虚伪的。</p> 走过一条长长的坡道后，花那看见了栅栏。</p> 那是机械墓地的外围。</p> 她从背包里掏出铁钳，剪开一个缺口，钻了进去。</p> 里面的结构，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错综复杂。</p> 在伊甸园完工后，政府似乎拆掉了所有的研究所，所以现在留下来的，更像是一片墓地。</p> 无数的黑色棺木，从上往下排列在一起，填满整个弹坑，并且一直延伸到地下。</p> 棺木中，是选择前往伊甸园的人类，他们都带着神经投影仪躺在里面，期盼着一个没有饥饿与痛苦的世界。</p> 但令花那感到惊悚的，是那些藤蔓。</p> 它们像中枢神经一样，连接着一个个黑棺，然后朝同一方向汇聚。</p> 花那越走越深，她进入了地底的设施，拐过路口后，眼前突然出现了和昨夜一样的怪物。</p> 花那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但冷静下来后发现，它其实无法行动。</p> 倒在棺木旁耸拉着四肢，巨大的头颅，晃来晃去，用两个圆圆的空洞盯着花那，面带微笑。</p> “请进……”</p> “请进……”</p> 从那副身体里，传出嘶哑又机械的声音。</p> 不止是一个。</p> 花那惊恐的望向四周，无数双漆黑的眼睛，藏在黑暗的角落里。</p> 脸上都是同样诡异的笑容，声音含糊不清。</p> “请进……</p> “请进……”</p> 而前方的路通向地底，满眼漆黑。</p> 花那后背渗出了冷汗。</p> 她突然觉得，这里并不是伊甸园，而是地狱。</p> 不知往下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了一个控制室，但大门紧闭。</p> 左边的墙壁上，镶嵌着装满液体的器皿。</p> 正在花那思索，怎么进去的时候，两根藤蔓悄声无息的接近。</p> 但并没有袭击她，而是夺走了嘟嘟。</p> 花那还没来得及惊呼，就看见嘟嘟在眼前被硬生生的肢解了。</p> 藤蔓野蛮的扯掉嘟嘟的四肢和身体，只留下头部，让花那想起了迪克的残臂。</p> 但嘟嘟没有任何挣扎和呻·吟，只有一串机械碎裂的咔咔声。</p> 然后藤蔓钻进嘟嘟的脑袋，从里面掏出一个活生生的大脑！</p> 一个属于生物的大脑！</p> 悲伤与惊愕，混杂在了一起，花那看着这一幕浑身颤抖，嘟嘟就这么简单的被撕碎了。</p> 它是她唯一的朋友，她瞪着着那个还流淌着组织液的大脑，回想起迪克的话来——</p> AI和人类最本质的区别就在此，它们可以学习和模仿，却无法产生意识</p> 一年后，亚当正式启用，出现了全球性前往伊甸园的热潮。</p> 上帝把自己囚禁在了伊甸园里，却把管理权交给了亚当。</p> ……</p> 藤蔓将嘟嘟的大脑，丢进墙壁上的容器中，然后控制室的门开了，像是钥匙。</p> 里面便是伊甸园的中央处理系统——亚当。</p> 但花那并没有看见一排排复杂的按钮和屏幕。</p> 只有一个没有闭合的黑棺，里面放着神经投影仪，除此之外，别无他物。</p> “诺曼！”</p> 花那对着空气大喊。</p> 但回应她的，只有空荡荡的回音。</p> 这里什么都没有，仿若坟墓。</p> 劈天盖地的绝望，快要将她吞没了，花那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p> 她躺在黑棺中，戴上神经投影仪，想象自己慢慢死去。</p> 并没有疼痛。</p> 她只是感觉像在被抽离，身体失去了力气，周身是粘稠的海，或是沙子。</p> 然后感官被隔绝，甚至失去了呼吸，肺部开始挤压，强烈的窒息感，让花那忍不住挣扎。</p> 她猛地翻身，世界颠倒，眼前一片光亮。</p> 啊……</p> 她看见了，是蓝色的天空与金色的太阳。</p> 她漂浮在空中，像一尾自由的游鱼。</p> 随后，是一望无际的海。</p> 潮湿的海腥味扑面而来，无数的黑点，散步在沙滩上，那竟然是人！</p> 人的尸体！</p> 他们都带着神经投影仪，神态安详，静谧又恐怖。</p> 而诺曼站在海的尽头，他穿着她印象中的白大褂，神态肃穆，像在参加葬礼。</p> 花那拼命的挥舞手臂，对他大喊。</p> 可诺曼只是站在沙滩上，远远的望着她。</p> 花那看不清他的表情。</p> 这时，重量重新回归身体，花那开始坠落，风声淹没了感官，加速度强迫她闭上了眼睛。</p> 可等她再度睁开，天空与太阳都不见了。</p> 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与神经投影仪显示出的淡蓝色界面。</p> 眼泪，顺着花那的眼角，不可抑制的流淌，像做了一个梦。</p> 而梦境终究会回归现实。</p> “永别了诺曼。”她说。</p> 神经投影仪，自动对花那的瞳孔进行了识别，然后在她眼前，依次显示出几行小字。</p> 瞳孔验证通过</p> 亚当自毁程序启动</p> 伊甸园执行B计划苏醒</p> 验证人：夏娃</p> 在那一天，花那失去了一切。</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号盒子〈一〉我能看见鬼怪 步入十月后，原本温和的天气，也渐入寒冷。</p> 空荡荡的人行道上，铺满了枫叶潮湿的尸体。</p> 早晨的空气雾蒙蒙的，抬头也看不见太阳。</p> 未散出门时，特意穿了件外套。</p> 可那久违的清冷，仍旧透过衣服，往她的身体里钻。</p> 鬼怪的活动，在早晨最为频繁，它们蛰伏在马路两侧，蠢蠢欲动。</p> 未散只能缩着肩膀低头前行，尽量用头发掩住眼睛，期盼自己不会引起它们的注意。</p> 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正坐在马路边，扬起胳膊，重复着喝东西的动作。</p> 同时，人也东倒西歪的，看上去，就只是个宿醉的中年白领。</p> 但走近些就会发现，他的右半张脸，已经完全没有了。</p> 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扯了下去，只剩下裸·露破碎的牙床，外翻的下颌肌肉，和铃铛大充血的眼球。</p> 未散看得头皮发麻，只能强忍着恶心，快步从他身边走过。</p> 期间，男人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死盯着她。</p> 甚至有脓液，从他那毫无遮掩的眼眶中，流淌出来。</p> 但好在，他没有起更大的疑心。</p> 前面的路口，还有一个肥头大耳的矮个子秃头男人，在猫着腰，偷看路过女孩的裙底。</p> 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正恶心的发出嗤嗤的笑声。</p> 未散正想着怎么绕过去，冰凉的触感，突然从小腿攀了上来。</p> 她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抓住了她的脚踝，细长的手指像是枯枝。</p> 最重要的是，她裙子的下摆，空荡荡的，除了大片的血迹，什么都没有，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念叨着：死……</p> 未散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p> 赶紧大叫着，将脚踝从她的手中挣脱出来。</p> 然而得来的，却是路人疑惑的目光。</p> 没错，除了未散，没人能注意到它们。</p> 她能看见这世间所有的鬼怪。</p> ……</p> 未散已经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p> 最初的记忆，是小时候陪妈妈住院。</p> 一天夜里，只有六岁的她，看见一个小男孩，一动不动的躲在病房的椅子下面，十分诡异。</p> 可除了未散，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然后她告诉了妈妈。</p> 妈妈却蹲在椅子旁，笑嘻嘻的指着下面说：“未散不要害怕，你看，椅子下面什么不是都没有吗？”</p> 当时未散很困惑。</p> 因为在她看来，妈妈的手指，几乎都要戳到那男孩的脸了。</p> 后来，这种事情频频发生。</p> 大人们告诉她说，小孩子确实可以看见一些大人看不见的东西。</p> 于是未散天真的以为，等她长大后，它们就会从她的生活中消失。</p> 可她今年已经十六岁了，那些东西，还是在她的眼中挥之不去。</p> 未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个体现象。</p> 但至今为止，她确实没有遇到和自己一样，能够看见鬼怪的人。</p> 可能有些人会觉得很酷。</p> 但对未散而言，这却是一个无法抹去的诅咒。</p> 如果鬼怪只是魂魄之类的东西也就罢了。</p> 恐怖就恐怖在，它们拥有半实体，和一定的意识，并且当发现你能看见它们之后，就会一直跟着你。</p> 除非走到太阳强烈的地方，否则怎么甩也甩不掉。</p> 这也是未散不敢与它们直视的原因，如果让它们察觉到她不是普通人，那就完蛋了。</p> 未散一直怀着这种心情，小心翼翼的活到了现在。</p> 尽可能的无视了所有在她面前出现的鬼怪，好在，它们的存在方式，也有很大的束缚。</p> 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人类的世界，未散也得以过着还算正常的生活。</p> 但万事都难免出现意外，她最近就碰到了天大的麻烦。</p> ……</p> 事情发生在学校的女厕所里。</p> 课间休息，她刚走进厕所，就看见一个和她一般大的男生，鬼鬼祟祟的躲在里面。</p> 他穿着运动服，利落的短发，身体有些瘦弱，但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漆黑的瞳仁闪烁着微光。</p> 未散被吓了一跳，但转念一想，这里是女厕所，于是果断的叫出了声。</p> 很快，就有人赶了过来。</p> 隔壁班的万东老师，在外面焦急的问：“未散同学，出了什么事？”</p> 于是，未散气冲冲的嚷道：“万老师，有个男生在女厕所里面。”</p> “男生？”</p> 他皱着眉推推眼镜，忍不住往里瞄了一眼，但碍于自己男人的身份，还是把目光收了回来。</p> 他叫了两个女生，让她们进去看一下。</p> 未散带着她们走进厕所，果然看见他还站在原地。</p> 可她们都一脸疑惑说，那里什么也没有。</p> 而未散指着角落里的男生，恍然大悟。</p> 如果只有她能看见，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不是人类。</p> 但当未散意识到这点，已为时已晚，男孩正扬起嘴角，一脸幸灾乐祸的望着她。</p> 未散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她觉得自己肯定完蛋了。</p> 未散十多年来，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p> 她害怕极了，鬼怪大都是一副阴森狰狞的样子，不是少块肉，就是缺个胳膊。</p> 可那个男孩，除了皮肤白的病态外，根本看不出任何奇怪的地方，反而更像是个在女厕所蹲伏的变态。</p> 未散知道，自己惹上了麻烦。</p> 只好缺根筋似的，把他强行忽视掉，自欺欺人般的，试图把一切都当做没发生过。</p> 但那明显是不可能的。</p> 因为就在现在，她也能明显的感觉到，身后有一双冰冷的视线，在死盯着自己。</p> 现在正值晚间放学，天色渐显晦暗，那挥之不去的视线，刺得未散脊背发凉。</p> 她只能紧张的攥着书包，快步往家走。</p> 未散不知道，他跟着自己要干什么。</p> 但鬼怪具有一定的实体，无法做出穿墙之类的举动。</p> 也许回家就安全了。</p> 但当天夜里，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还是发生了。</p> 未散听见了敲窗户的声音。</p> 那声音很小，像是雨滴打在玻璃上，但它确确实实出现了。</p> 未散顿时紧张到了极点，她惊恐的抬起头，看见一个纤瘦的人影，站在窗外的月色中。</p> 正用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窗户，未散吓坏了。</p> 赶紧用被子蒙住脑袋，默念恶灵退散，然后却听见了说话的声音。</p> “能开下窗户吗？你能看见我吧。”</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号盒子〈二〉你是魔鬼吗 那声音不慌不忙。</p> 明显和电影里，那些鬼发出低沉恐怖的声音不同。</p> 甚至还带着一丝恳求。</p> 但这并没有让未散放下了警惕。</p> 她冲着窗户喊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跟我没有关系，你快去找别人吧！”</p> “可你是唯一一个能够看见我的人，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说。”</p> “谁信你的鬼话！谁知道你会不会突然扑过来吃了我！”</p> 可窗外的人，却忍不住笑了一下：“我是没法做那种事的，我对人类世界的干预有很大限制，充其量，也就只能做到敲敲玻璃而已。”</p> “求求你了，只有你能帮我。”男孩继续恳求道。</p> 未散的心里，出现了一丝松动。</p> 男孩那可怜巴巴的语气，让她想起了小时候，被妈妈丢掉的小狗。</p> 它也是像这样跑回来，用力扒着门，不停哀叫着。</p> 可未散只能用被蒙住自己，来隔绝声音。</p> 因为妈妈不让她养。</p> 未散深呼了一口气，平稳心情，然后小心翼翼的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p> 并没有出现什么妖魔鬼怪，只有男孩那有些孩子气的小脸，和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p> “我就知道你会开窗的。”他开心的说。</p> 未散从未跟鬼怪有过这么直接的接触。</p> 她往后躲了躲，然后鼓起勇气问：“你要跟我说什么？”</p> “我想让你帮我个忙。”男孩的表情认真了一点。</p> “什么忙？”</p> “人死后是要升天的，但我还在人间徘徊，就说明我有执念没有完成，可我失去了生前的记忆，忘记自己是怎么死的了，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只记得在一棵树下，可能埋着什么和我有关的东西。”</p> “你能帮我去找找看吗，就算是我也不想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在人间游荡，我想快点升天，投个好人家。”</p> 男孩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真诚的望着她。</p> 看上去人畜无害，好像真的是个积极向上，想要努力升天的好孩子。</p> 未散想了想问：“那如果我不答应你，会怎么样？”</p> 男孩咧开嘴一脸天真的说：“那我就只好天天半夜来敲你家窗户，敲到你答应我为止。”</p> “你是魔鬼吗！”</p> 未散差点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p> 她就说，怎么有这么好说话的鬼怪，刚刚产生的一丝同情，立马就被狗吃了。</p> “别担心，那棵树就在附近的公园里，我带你去找。”</p> 未散是一万个不愿意，在这深更半夜，跟一个鬼去公园挖什么东西。</p> 但为了防止他骚扰自己，未散只能勉为其难掏出床底下的小铁锹，跟他去一趟。</p> ……</p> 外面并不像未散想的那样漆黑一片。</p> 圆圆的月亮挂在夜空中，洒下晶莹的光，像是给大地披了一层朦胧的薄纱。</p> 为了让未散安心，男孩一直走在前面，不时回头望她一眼，露出一个傻傻的笑容。</p> 她也才发现，男孩的个子，其实并不算高，还没有真正开始发育。</p> 但他怎么在这个年纪就死了呢？</p> 是因为疾病，还是事故？</p> 未散忍不住胡思乱想，同情心，再次作祟起来。</p> 就在这时，男孩停了下来，然后往前指了指。</p> “就是这里，他说。”</p> 那是一棵上了年纪的枫树。</p> 由于是初秋，大片大片的枫叶，凋零在地面上积了厚厚一层。</p> 周围安静极了，公园里的景石，与人工设施林立。</p> 在这夜晚，反倒像是空无一人的坟墓。</p> 一阵冷风吹来，未散忍不住打了个哆嗦。</p> 她瞪了男孩一眼，然后拎着铁锹，走到树下准备开挖。</p> 看样子，他自己也不知道下面埋的是什么。</p> 日记本？信？</p> 最好不是他写给暗恋对象的情书。</p> 未散一铲子一铲子的挖下去，土块翻飞，泥土松动，挖掘竟然比她想的要轻松得多。</p> 就像是不久前埋下的一样，空气中不知何时，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味。</p> 十多分钟后，铁锹触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她定睛一看，是个黑色塑料袋的一角。</p> “挖到了！”未散兴奋的对男孩说。</p> 但她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p> 未散继续挖了半天，最后用力的将塑料袋，从泥土中拖出来，</p> 但她用力过猛，一不小心将袋子扯开了一个口，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从里面滑了出来。</p> 未散在看见那东西时，猛然怔住了，恶寒袭遍全身，恐惧在心中炸裂。</p> 她甚至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p> 那竟然是一条胳膊！</p> 一条沾满泥土的、素白的胳膊！</p> 未散大脑一片空白，她瘫在地上甚至说不出话来，浑身颤抖。</p> 未散回头望向男孩，发现他正瞳孔怔然的盯着塑料的里的东西，看上去无比的诡异。</p> ……</p> 执法者来时已是早晨。</p> 天刚微微亮，公园已经被封锁了，执法者们不断进进出出，不时有晨跑的路人，投来疑惑的目光。</p> 因为是第一发现者，未散被暂时留了下来。</p> 但她已经完全吓傻了，此时正坐在公园的石头上，瑟瑟发抖。</p> 两个执法者在她不远处，处理现场，未散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p> “受害人和之前通报的失踪人员完全一致，就是那个十五岁的孩子，名字叫方然。”</p> “真是可怜，死因应该是溺水，然后凶手把他肢解了，和半年前隔壁H市的连环凶杀案一模一样……”</p> “是同一人作案吗？”</p> “还不能确定，具体要等法医鉴定后，再下结论。”</p> 说完，其中一个执法者回头，望了未散一眼，似乎是想问她什么问题。</p> 但未散现在，实在不像是能好好对话的样子。</p> 等到执法者走远一点，未散带着哭腔，扭头对身边的男孩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树下面埋的是什么对不对？”</p> 男孩没有反驳，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p> 未散想象不到，他看见自己的尸体时，是怎样的感受。</p> 但他沉默了几秒钟后，还是耸了耸肩说：“不，我不知道，但也隐约猜到了，对一个鬼来说，最重要的还能有什么呢，也只有自己的尸体和死因了。”</p> “你是被人杀死的？”</p> 未散说的很小声，仿佛那件事本不是现实。</p> 从她嘴里说出来后，它才赤果果的呈现在他们眼前。</p> 男孩的脸上，流露出转瞬即逝的悲伤。</p> 但随后，他又挤出那副贱贱的笑容来：“对不起骗了你，让你看到了那么不好的东西，赶紧回家睡一觉，忘了它吧。”</p> “才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那可是……”未散欲言又止。</p> 她不知道眼前的男孩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他。</p> “他们说你叫方然，你能想起什么吗？”她又问。</p> 方然摇了摇头。</p> 因为晚上天黑，再加上心里的恐惧，未散昨晚没有仔细观察过他。</p> 等到天亮后她才发现，他身上穿的竟然是校服，而且是她们学校的校服。</p> 并且方然这个名字，她总是觉得在哪里听过。</p> 方然却在一旁说：“谢谢你帮我这个忙，我会遵守约定，不再骚扰你。”</p> “那你怎么办？”</p> 怎么办？</p> 方然默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p> 他已经死了，并且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唯一能看见自己的人，还是个柔弱的女孩。</p> 他根本不可能找到凶手，也就没法完成执念，也许他只能像其他弥留人间的鬼怪一样，永无止尽的飘荡在这个世界上。</p> 想想还真是孤独啊。</p> 但就在这时，眼前的女孩眼神，却突然坚定起来，像一只睡醒的小狮子。</p> 分明几分钟前，她还怕得要死。</p> “也许我可以帮你。”她对他说。</p> ……</p> 未散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勇气。</p> 现在她面临的问题，已经不只是鬼怪了，还有一个不知藏在何处的连环杀人犯。</p> 可她那时站在方然身边，听他说，你可以回家了。</p> 他的语气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可那双好看的眼睛，却明显黯淡了下去。</p> 他明明知道迎接自己的是什么，所以才会露出那么绝望的表情。</p> 就像是一只走投无路的小狗，饥饿，疲惫，无家可归。</p> 可却还是对你摇着尾巴，伸出舌头，舔你的手心</p> 而未散最忍受不了的，就是那种表情。</p> 可等她冷静下来后，为时已晚，说出来的话，就要承担责任，至少把能做的事情做完。</p> 未散去学校找了万东老师。</p> 方然就跟在她身后，尽管之前，见到了那么让人动摇的东西。</p> 但方然此时，却好像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p> 他在万东老师面前做鬼脸，捏鼻子，活蹦乱跳。</p> 未散甚至怀疑，他之前是特意给她演的一出苦肉计。</p> 可万东老师根本看不见他。</p> 他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推了推眼镜，目光温柔地望着未散。</p> 万东老师虽然是今年才入职的，但却因为过硬的教学能力和亲和力，短短几个月，就当上了隔壁三班的班主任。</p> 他今年二十六岁，身材高挑削瘦，卷发。</p> 虽然戴着眼镜，但笑的时候，会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p> 这也是未散来问他的原因。</p> 只有万东老师，不像那些中年教师那么死板，可以回答她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号盒子〈三〉父亲 “有什么事吗？未散同学。”</p> 万东其实正在批阅卷子，可他还是没有丝毫抱怨的回应了她。</p> “那个……”</p> 未散有点紧张，她习惯性的捏了捏自己的手指。</p> “老师，你记得咱们学校，有一个叫方然的学生吗？”</p> 万东老师的表情，瞬间就变了。</p> 他半张着嘴，瞳孔扩张，脸上充满了诧异。</p> 未散在那一瞬间，还以为他发现方然，见了鬼了。</p> “我当然知道，因为他是我的学生呀。”</p> “万东老师的学生？”这次轮到未散惊讶了。</p> 方然也停止了恶作剧呆滞的站在一旁。</p> “嗯……”万东一脸复杂的推了推眼镜。</p> “那是个很好的孩子啊，他是半年前，从隔壁市转学过来的，虽然平时不太爱说话但却很善良，可他在半个月前失踪了。”</p> “失踪了？”</p> “对，有一天方然他突然就不来上学了，也没有请假，我给他家里人打电话也没人接，因为有些担心，我还去家访了。”</p> “然后呢？”未散听得全神贯注。</p> “然后他爸爸告诉我，说方然失踪好几天了，已经报警了。”</p> “说起来，他家的情况也有些特殊。”</p> “什么意思？”</p> “方然是单亲家庭，只有他爸爸一个人扶养他，而且他爸爸还有酗酒赌博的习惯，我经常看见方然带着伤来上学，也和他的爸爸沟通过几次，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我也……”</p> 说到这里，万东老师叹了口气。</p> “方然是你的朋友吗？”他抬起头问她。</p> “嗯……”未散应付了一句。</p> 她看见方然一脸失魂落魄的站在一旁，虽然他本来就是个鬼。</p> “那万东老师……你知道方然家在哪里吗？”</p> “我记得就在长平街的小巷子里，你问这个干什么？”</p> “没什么，谢谢万东老师，那我先出去了。”</p> 万东老师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p> 临走时，未散听见他在后面说：“有执法者来通报，这附近最近不怎么安全，晚上一定要早点回家啊。”</p> ……</p> “那现在怎么办？”出来后，方然问她。</p>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未散觉得，他脸色很不好。</p> 本就有些病态的小脸，此时更是纸一样惨白。</p> 未散突然发现，他衣领后的脖颈，有一条细细的红痕，像是愈合后的切口。</p> 联系到方然死后的惨状，未散瞬间就明白了，他和其他鬼怪一样，留着死亡时造成的伤疤，</p> 他的手臂和小腿，应该都有这样的痕迹，可他为了不吓到未散，把它们全都挡住了。</p> 未散的鼻子，突然有些发酸。</p> 但她擦了擦鼻涕，重新振作精神说：“我们去你家看看。”</p> ……</p> 方然的家，离学校并不远。</p> 放学后，未散没走多久，就找到了那条不起眼的小巷。</p> 可她并不知道具体的地址</p> 好在，这一带都是些待重建的平房，也不至于一栋楼一栋楼的找。</p> 方然的表情，有些不自然。</p> 来到这里后，他就一直盯着街头拐角方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p> “这里应该是你从前生活的地方，想起什么来了吗？”未散问他。</p> 方然却开口说：“其实你没必要来这里的。”</p> “什么？”</p> “这件事跟你又没什么关系，而且听万东老师的说法，我爸爸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担心……”</p> “你觉得，有可能是你爸爸杀了你？”</p> 方然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p> “怎么可能……”未散干巴巴的笑了两声，但随即又觉得苍白无力，只好把笑脸收了回去。</p> 空气短暂的凝固后，未散却下定了决心。</p> “我们都到这里了，不去看看怎么知道？”</p> 她自顾自的走进小巷，方然没办法只好跟在后面。</p> 走过七扭八歪的甬道后，方然给未散指了一栋有些破旧的房子，那是他对这个家仅剩的记忆。</p> 未散绕着房子，四下观察了一下，只是一栋普通的民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p> 但是房门紧锁，后面的小院子里也破败不堪，杂草丛生，很久没人打扫的样子。</p> 未散和方然对视了一眼，然后鼓起勇气，走上前敲了敲门。</p> 但是并没有人开，未散把耳朵贴在门上，也没听到什么声音。</p> “也许是搬走了？”方然说。</p> “不，你看那里。”</p> 她指了指丢在门旁的垃圾袋，里面还有食物的残渣。</p> “这肯定是最近的，是有人住在这里的。”</p> 未散不死心的走向窗户，踮起脚努力望向屋内。</p> 入眼一片黑暗，地面是粗糙的木地板，客厅里有布满灰尘的桌子和旧沙发，有一张照片贴在旁边的墙上。</p> 未散依稀看出是一张合影，照片中的男人，搂着孩子，满脸笑容，</p> 然后她隐约还看见，在房间混浊的阴影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房梁延伸下来缓慢的摇晃。</p> 未散仔细看了半天，然后猛然一怔，如针般的寒意，刺入了颈骨，她突然明白那是什么了。</p> 那延伸到底部的东西——是一双赤果着的双脚！</p> 有人被吊在了房梁上！</p> ……</p> 死者是方然的父亲，时间是三天前，死因是窒息。</p> 客厅的地上有很多酒瓶。</p> 死者生前喝了很多酒，房间内没有任何反抗的痕迹，门锁也没坏，根据现场，初步判断为自杀。</p> 之前来的执法者也在。</p> 此时，他正表情复杂的站在未散面前。</p> 毕竟短短几天之内，连续发现两起命案，实在有些说不过去。</p> 好在未散只是个柔弱的女孩，要不肯定会被怀疑成凶手。</p> “你认识方然？”执法者边做笔录边问她。</p> 未散木然的点头。</p> 她脑袋里很乱，恐惧与莫名的伤感，混杂在了一起，她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来面对执法者。</p> “你在调查他的死因？这样很危险，你知道的吧？不要再参与这件事了，这是为你好。”</p> 执法者也没有为难她，只是拍了拍她的肩。</p> 这时，有人从案发现场，急匆匆的跑出来。</p> 他喘着气，对未散身边的执法者说：“在床底下找到了一些孩子的鞋和衣服，应该是其他受害者的遗物……”</p> ……</p> 未散心情沉重地走在回家的路上。</p> 她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一旁的方然。</p> 从他家出来后，他就一直沉默着。</p> 其实，有一条线，已经在未散的脑海里，将所有事件都穿在了一起，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和方然说。</p> 但就在这时，方然率先开口了，“你其实已经察觉到了吧。”</p> “什么？”</p> “凶手是我的父亲。”</p> “还记得安东老师说，我是半年前转学过来的吗，之前执法者也说，隔壁市的连环杀人犯，是在半年前销声匿迹的。”</p> “虽然我失忆了，但我父亲应该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死者也大都是我这个年龄的孩子，他在犯案后，带着我偷偷潜伏在这个城市，但却因为酗酒家暴，失手杀了我。”</p> “情急之下，只好分尸掩埋。等酒醒后，却经受不住内心的谴责，自杀身亡。”</p> “这样，所有的事情就都联系在了一起。”</p> 方然对未散自嘲的笑笑。</p> 他笑的时候，会露出两个好看的小虎牙。</p> 但他的表情，却又那么的落寞，惹人怜惜。</p> 可未散无法反驳，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p> 她面色惆怅的望着他，不知是不是错觉，方然的身体，似乎比初见时，更加透明了一些。</p> 夕阳坠落下来。</p> 昏黄的余晖，将未散刻出虚幻的倒影，却又硬生生穿透了方然的身体，不断提醒着他身为鬼怪的事实。</p> 方然的脚步停了下来。</p> “你回家吧。”他说。</p> “什么？”未散没听懂。</p> “我们的契约结束了。”</p> 他把手背在身后，在夕阳下，又露出那副贱贱的笑容，就好像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没什么关系。</p> “谢谢你帮我，给你添麻烦了真是对不起。”</p> “不……”未散急忙摇摇头，“也许还有什么办法”</p> “算了。”方然语气突然认真起来。</p> “我只是个失忆的鬼怪，你也只是个凑巧能看见鬼怪的人类而已。”</p> “我们什么也改变不了。”</p> 他说的那么决绝，又那么无力，就好像独自走在苍茫的旷野，抬头只有无边无际的路途。</p> 未散鼻子ㄧ酸，温热涌上眼眶，差点就要哭出来了。</p> “别露出那样的表情啊。”方然捏着鼻子办了个鬼脸。</p> “再见了，未散，别担心，我会好好升天的。”</p> 说完，他潇洒的挥挥手，这就是告别了。</p> 方然走了。</p> 未散终究什么也没做到。</p> 其实她也没那么讨厌他，谁会讨厌一个死人呢，而且还死的那么惨。</p> ……</p> 未散的生活，又回归了正常。</p> 她每天还是像往常一样，避开那些鬼怪上学，然后在放学后，早早回家。</p> 什么都没有改变，就好像之前发生的都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一切也就结束了。</p> 直到在一天，午休时，茉莉和她谈到了方然。</p> 茉莉是未散的同班同学，也是她最好的朋友。</p> 但因为怕吓到她，未散并没有告诉她，自己能够看见鬼怪的事实。</p> “听说……你之前去了方然家？”茉莉贴在她耳边，小声地问道。</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号盒子〈四〉百鬼夜行 未散一愣，她从未和别人说起过这件事。</p> 茉莉无所谓的撇撇嘴：“看你这表情是真的了，好像是有人无意间，看见你站在方然家门口，第二天就在学校传开了。”</p> “不过，我记得你和方然好像没什么交集啊，你们很熟吗？”</p> 未散赶紧摇头说：“不，我那时也只是路过，纯粹是意外而已。”</p> “是这样吗？我记得之前还看见他，偷偷来看过你，是什么时候来着？一个月前？”</p> “等等，你说方然偷偷来看我？”未散一头雾水，她之前并不认识方然啊。</p> 可茉莉歪着头想想，之后又肯定的点了点头：“对，不光是我，很多人都知道，我还觉得他是喜欢你来着，可他现在不知道跑哪去了，老师说他可能转学了。”</p> “怎么可能？”</p> 未散装作无所谓的摇摇头，可心里却五味陈杂。</p>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她可能永远也不会有答案了，因为方然已经不在了。</p> “未散你怎么了？”茉莉一脸疑惑的盯着她。</p> “你的表情和苦瓜一样，失恋了？”茉莉咯咯的笑出了声。</p> 未散不能告诉她事实。</p> 她只能强挤出一个笑脸来，可看上去，却更加滑稽了。</p> 茉莉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脸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今晚和我去体育馆看比赛吧，一起去散散心。”</p> “比赛？什么比赛？”</p> “咦？你不知道吗？是老师们的校园篮球赛，万东老师也会参加呦！”</p> ……</p> 未散其实是不想去的，晚上正是鬼怪活跃的时候。</p> 但碍不住茉莉软磨硬泡，只好答应她，一起去给万东老师加油。</p> ……</p> 放学后，未散和茉莉一起走在去体育场的路上。</p> 大街上和她们同一方向的学生很多，毕竟是几所学校一起举办的友谊赛，应该都是去体育场看喜欢的老师的。</p> 茉莉是万东老师的头号粉丝，当然不可能放过一睹英姿的机会。</p> 此时，正开开心心的拉着未散的手，蹦蹦跳跳的哼着歌。</p> 但未散却愈发的紧张起来。</p> 天色渐晚，太阳西下，周围的诡异气息，比她想的更加浓重。</p> 太多了！</p> 鬼怪的数量太多了！</p> 未散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鬼怪聚集在大街上，它们像是来参加一场策划多日的饕餮盛宴。</p> 此时，正藏在各自的角落里窃窃私语。</p> 她甚至看见几个浑身是血的孩子，躲在晦暗的巷子里，露出半张惨白的小脸，死盯着她。</p> 未散手脚冰凉，头皮发麻，她甚至不敢抬头。</p> 只能闭上眼睛，任凭毫无知觉的茉莉，拉着她走。</p> 这样，那些细小的声音，反而更加清晰了起来。</p> 不要不要……</p> 死……死……</p> 会死……</p> 那声音在她耳边不断放大，无时无刻，无处不在，像是来自地狱深渊的低吟，未散害怕极了。</p> 这时，一只冰冷粗糙的手，突然趁乱抓住了她的脚踝。</p> 未散吓得魂飞魄散，一直强忍的眼泪，瞬间就崩了出来。</p> 是那个死于车祸的白衣女人。</p> 她用枯枝般的手，死死抓着未散的小腿。</p> 分明，人瘫在地上，脖颈却夸张的伸前，扭成一个十分恐怖的角度。</p> 对未散发出嘶哑的声音：“死……死……女孩会死……”</p> 为什么？</p> 是在和我说话吗？</p> 谁会死？</p> 未散的脑中一片混乱。</p> 女人树皮般枯萎的脖子上，暴出了青筋：“女孩……会死！”</p> “女孩？”</p> 未散猛的怔住了，她朝着它面对的方向看去，是茉莉？</p> “你怎么了？”茉莉终于察觉到了未散的异样。</p> 她正一脸疑惑的望着惊慌失措的未散。</p> 未散强忍着恐惧，对她用力摇头。</p> 她总不能告诉她，说有十几只鬼怪正跟在她们后面，还有一只抓着她的脚，说你今晚死定了。</p> 可那到底是什么意思？</p> 这是未散除了方然以外，第一次听见鬼怪和自己说话。</p> 茉莉有危险？</p> 是谁？</p> 未散觉得，今晚实在糟透了，她真想现在就调头回家，蒙上被子睡觉，第二天一早一切烟消云散。</p> 但她实在担心茉莉的安危，只能硬着头皮，一路走到黑。</p> 到了体育场后，情况反倒好转了很多。</p> 室内灯火通明，人们也都聚集在看台上，为场上的老师呐喊助威，鬼怪反倒各自散去了。</p> 但未散并未因此掉以轻心，她一直警惕的环顾四周，只希望比赛早早结束。</p> 万东老师发挥良好，场上喝彩声一片，三班的同学，气势轩昂的吹着口哨。</p> 比赛结束时，万东老师还识趣的回头，对她们这排挥了挥手，又惹来一阵尖叫。</p> 但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p> 体育场外漆黑一片，未散不禁担心起来。</p> 而茉莉完全不知道未散的心情，她还沉浸在刚刚的比赛中，正一脸满足的和未散讨论。</p> 未散心事重重，只能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p> 在体育馆内，一路上都没看见什么鬼怪。</p> 可还没等未散放下心来，刚一到室外，那些藏在暗夜中的一双双眼睛，就让未散把心提到了嗓子眼。</p> 有的藏在灌木丛里，有的藏在电线杆后面，四下分散，三三两两。</p> 但却都瞪着眼睛，极其同步的死盯她，像一场古怪的诅咒仪式。</p> 真是太奇怪了！</p> 未散从未遇到过这么奇怪的事。</p> 那些鬼怪，居然像有组织性的跟着她们。</p> 是因为茉莉？还是因为自己？</p> 未散不知道。</p> 这时，一只鬼怪突然闯进她的眼中。</p> 男性，中年，双手耸拉着，充血的眼睛瞪得溜圆，半只鲜红的舌头，翻在外面，是个吊死鬼。</p> 鬼怪中，这恐怖的样子比比皆是，但引起未散注意的，是他的脸。</p> 莫名的熟悉感，她曾经见过他，竟然是方然的父亲！</p> 那个把自己吊死在房梁上的杀人犯。</p> 未散顿时毛骨悚然，双脚发软。</p> 但现在不是坐以待毙的时候，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言不发，拉起茉莉就走。</p> 大有鱼死网破的气势，不管怎样，她一定要保证茉莉的安全。</p> 茉莉的手，被未散攥的生疼，正要询问，却见未散脸色惨白，并且神色匆匆，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p> 茉莉和未散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从未见过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一定是发生了什么。</p> 其实这一路上，她都怪怪的，但都被情绪高涨的茉莉，忽视掉了。</p> 现在她不得不正视起，未散超乎常理的行为。</p> “等一下，未散，发生了什么。”</p> “小声点……在跟着我们。”</p> “什么？”茉莉一头雾水。</p> “在跟着我们，不干净的东西。”</p> 茉莉正要再问，一辆汽车突然从体育场的地下停车库开了出来。</p> 它停在她们面前，然后摇下车窗，露出一张和蔼可亲的脸。</p> 是万东老师。</p>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打完球的缘故，他没戴眼镜，但这并不妨碍未散把他当成救星。</p> 万东老师也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未散同学怎么了，跟见了鬼一样，时间有点晚了，怕路上不安全，我送你们回家吧。”</p> 可不是见了鬼吗！</p> 一直以来的紧张，在此刻消了一大半。</p> 未散鼻子一抽，眼眶瞬间就湿了，这下，万东老师更不知所措了。</p> 他手忙脚乱的给她们打开车门，然后用眼神，询问茉莉发生了什么。</p> 茉莉摇了摇头，看样子比他还懵。</p> 不管怎样，是抓到了救命稻草。</p> 两人上了万东老师的车，茉莉坐在后排，未散坐在前排，万东老师还贴心的给她系上了安全带。</p> 未散心有余悸的贴着车窗往后看，那些乱七八糟的鬼怪们，还锲而不舍的跟在后面。</p> 但毕竟速度有限，都被车甩掉了。</p> “发生什么了？”</p> 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万东老师忍不住问她。</p> “不，我……我有点怕黑……”未散强编出一个理由。</p> 茉莉在后排哈哈大笑嘲笑她，可未散却并不生气。</p> 紧张的气氛，突然缓和了下来，未散也松了口气。</p> 一路畅通无阻，未散亲眼看见茉莉安全进了家门，然后她回头抽了抽鼻子，突然有点感动。</p> 自己也算是在暗处保护了茉莉一次，但转眼又看见后视镜中的自己。</p> 真是丑的要命，又赶紧拍了拍脸，让面部肌肉放松了下来。</p> 送完茉莉后，万东老师也重新坐回车里。</p> 他问她：“你家在哪？”</p> 未散报了个地址，万东发动车子，没说话。</p> 两人一路上话都很少。</p> 未散本就是个内向的女孩，没有了茉莉在中间当催化剂，车内的氛围很快就就冷了下来。</p> 万东把车开的飞快，马路两旁的行道树，剪影般的从窗外掠过，</p> 万东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毛衣，没戴眼镜的侧脸，看上去格外坚硬，他用食指轻敲着方向盘。</p> 不时抬起眼，从后视镜瞄着未散，汽车越行越远。</p> 未散突然感觉很怪。</p> 万东一直沉默不语，这一点也不像他的风格。</p> 正常来说，现在应该主动和未散开玩笑，来缓解尴尬了。</p> 但他没有，并且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p> 车内还异常的闷热，未散想打开窗户，却发现按钮根本不管用。</p>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未散很想说些什么，来打破这愈来愈诡异的寂静，但却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涌了上来。</p> 摘下眼镜的万东，给人的感觉完全变了。</p> 而且在这么暗的道上，不戴眼镜，他是怎么看清路的？</p> 未散的心，渐渐凉了下去。</p> 有什么不对……她觉得，自己可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号盒子〈五〉尾声 未散的家在市区，可车子明显始向了郊外。</p> 她紧张的整个人都僵硬了，像张绷紧的弓。</p> 未散忍不住了，喉咙艰难的蠕动起来：“万东老师，你能看清路吗！”</p> 没有回话。</p> 不知过了多久，在未散都觉得，他不会再回答自己的时候，万东才开口说：“当然。”</p> 然后，他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缓缓放在她肩膀上，把脸凑到她耳边，咧开嘴轻声说：“因为我根本不近视。”</p> 未散大脑嗡的一声炸开了，刺骨的寒意，瞬间涌上了全身。</p> 她本能的想要去解安全带，可安全带被做了手脚，根本打不开，</p> 汽车还在往不知名的地方前行，铺天盖地的绝望，将她淹没了。</p> 未散想起之前白衣女人说的话。</p> 她突然明白了，原来会死的人，从一开始就不是茉莉，而是她。</p> 一切都错了。</p> 方然、鬼怪、案件，她把所有的事情都搞错了。</p> 但一个鬼怪，是怎么察觉到，她会有危险的呢？</p> 未散不知道，也不重要了。</p> 万东没有在意她的惊慌，仍旧不慌不忙的开着车。</p> 只是嘴角扬起了一个本不属于他的狡诈的笑容，充满了嘲弄。</p> “你要带我去哪？”未散的声音颤抖，但她仍旧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p> 可万东没有回答她。</p> 他从后视镜瞄了她一眼说：“很烦吧，那些恶心肮脏的东西。”</p> “什么？”未散没懂。</p> “分明已经死了，却还是吐着舌头，乱叫着藏在角落里，不管生前还是死后，都是垃圾。”</p> “你也能看见鬼怪？”</p> 未散震惊极了，她从未遇到过和她一样能够看见的人！</p> 这样，那些鬼怪知道她有危险，也就说的通了。</p> 汽车在立交桥上，也驶到了尽头。</p> 完全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p> 未散远远的看见前面是一片湖，那是市内的标志性景观，她不知道万东要干什么。</p> “方然……和那些遇害的孩子，都是你杀的吗？”未散鼓起勇气问他。</p> “是不是呢？”万东露出玩味的笑容，脸上竟然还带着骄傲。</p> 就好像他坐在车里这么长时间，就是在等未散问他这个问题。</p> 好让他来炫耀自己的功绩。</p> “我本来是没打算杀方然的，他太普通了，也没什么家人，杀了他也没有什么成就感，我一直以来，最有兴趣的是你啊！”</p> “我？”</p> “没错！”</p> 像是说到了要点，万东兴奋的拍了下方向盘。</p> 未散被吓得一哆嗦。</p> “你是特别的！虽然你在刻意隐瞒，但演技太拙劣了，我早就发现你能看见那些东西了，真是惊人，竟然还有除了我以外能看见的人，我们是同类！”</p> 鬼才和你是同类！</p> 你连鬼都不如！</p> 未散在心里想，但她没敢说出口，她还期盼自己，能说服他放了自己，改邪归正。</p> 万东自顾自说了下去：“我一直在跟踪你找出手的时机，但被那小子发现了。虽然我还没做什么，但他很敏感也很聪明，自那以后，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你，这让我很烦。”</p> “所以就先找个机会杀了他，后来家访时，又发现他爸爸是个一无是处的酒鬼，就顺便把罪责都推给了他爸爸，执法者完全没找到马脚，怎样？做的很漂亮吧！”</p> 未散怔住了，一脸的不可置信。</p> 眼泪悄声无息的，顺着她的眼角往下流。</p>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她害了方然。</p> 她想起方然那张嬉皮笑脸，却又藏着落寞的脸，都是她的错。</p>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未散的声音低沉，但却有力。</p> 万东有些惊讶的回头，看见未散的眼睛蓄着泪水，但却狠狠的瞪着他，像头终于重拾力气的小狮子。</p> “真是不错的眼神，这样才对！”</p> 万东兴奋的叫了出来：“这样才有被杀的价值！”</p>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你个杀人犯！”未散喊了出来，她在愤怒。</p> 万东收起笑容：“是实验。”</p> 他并不介意在猎物临死前，和她聊一聊。</p> “什么实验？”</p> “我家里是开医院的，从小就能看见那些东西，它们有的还拥有理智可以思考，有的却像鱼一样，漫无目的的游荡。”</p> “于是我很好奇，想知道究竟怎样的死法，才会变成鬼怪，以及会变成什么样的鬼怪。”</p> “于是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后来我发现，变成鬼怪的条件和死法无关，而是意识。”</p> “因为我曾经利用医院的便利，杀了一个住院的孩子，可他没有变成鬼怪。”</p> “后来，他的妈妈追查孩子的死因，追着我到了这个城市，我觉得很烦，就在一天夜里，开车撞死了她，拦腰碾了过去。”</p> “可你猜怎么着，她的孩子升天了，她反倒留了下来。现在还拖着一半身体，在马路上日复一日的寻找自己的孩子，真是太有趣了！”</p> 是那个女人！</p> 未散追悔莫及，怪不得她会那么拼命的告诉自己有危险。</p> 原来是这样。</p> 那些鬼怪也并不是想害她，是来提醒她快跑的。</p> 可她却亲手把自己送到了刽子手手里，真是蠢透了。</p> ……</p> 车子停了下来，夜色浓重。</p> 未散听见湖水的声音，静谧却恐怖，万东把车停在了湖边。</p> 周围连建筑都没有。</p> 只有高高的芦苇，和湿润的土地，对岸的霓虹灯光，连成了一条线，像是彼岸的鬼魅暗影。</p> 未散坐在车里，忍不住哭出了声。</p> 她才只有十六岁，可她就要死了。</p> 死在这个连尸体都找不到的地方，悄声无息的，像是荒原，这就是方然临死前的心情吗？</p> 真是孤独啊。</p> “你要淹死我吗？”未散抬起脸问他。</p> 万东伸出手用手指，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好像又变成了那个温柔体贴的万东老师。</p> “对不起，对不起啊未散。”他露出悲伤的表情，用手抚·摸着她的脸颊。</p> 好像真的为她的死感到惋惜，分明始作俑者就是他自己。</p> “可我必须得这样做才行呀。”然后他给未散判了死刑。</p> 说完，万东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把车开到一个倾斜的低坡，放开手刹。</p> 汽车开始顺着惯性，缓缓滑向湖中，而他自己并不急着出车。</p> 反而带着悲痛，一脸沉醉的观察未散的表情。</p> 湖水潮湿的水藻气息，扑面而来，哗的一声，半个车头陷入水中，虽然借着水的浮力，速度有所减缓，但仍在慢慢下沉。</p> 一切都在万东的计划之内。</p> 他是个变态，看着人慢慢死去的过程，是他的爱好之一，未散再也抑制不住的大哭起来。</p>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在面对死亡的恐惧时，仍会试图挣扎。</p> 她开始尝试挣脱安全带，可立马就被万东用蛮力制止了。</p> 他捏着她的脸，用食指在她嘴边，比了噤声的动作。</p> 然后从扶手箱里，掏出一个针剂，想扎在未散的胳膊上。</p> 不管那里装的是什么，被它注射的话，就彻底完了。</p> 可万东的力量太大了，未散根本无法挣脱。</p> 正在她绝望的看着针头凑向自己时，万东的手，却突然停了下来。</p> 未散惊恐的睁开眼睛，看见有一只半透明的手，从车窗外伸进来，死死的拽着万东的胳膊。</p> 然后，她看见方然那张苍白，却因用力而紧绷的脸。</p> “方然！”未散忍不住叫出了声。</p> 不光是方然。</p> 从车窗外，又伸进来第二只手，第三只手。</p> 甚至有一个纤细的身体，从后车窗爬进来，从后面抱住了万东的脖子</p> 未散看着他们一个个惨白又稚嫩的面孔，他们都是鬼怪，也都是和她一般大的孩子。</p> 是万东暴行的受害者。</p> 万东额头青筋暴起，用力起身，想从他们的束缚中挣脱出来。</p> 但鬼怪的数量太多了，他们像八爪鱼一样，将他死死按在座位上。</p> 方然也并不轻松。</p> 对人类世界的干涉，只会让他们变得愈来愈透明。</p> 他望着未散，从喉咙里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未散……快走……”</p> 未散大梦初醒，整个车头已经陷入了湖水之中，马上就要淹没驾驶室了。</p> 安全带没法解开，她就缩着身体，仗着身材瘦小，从中滑了出来。</p> 然后在最后一刻，打开车门，踉踉跄跄的逃了出去。</p> 万东已经从鬼怪的束缚中挣脱。</p> 他拼命的撞着已经被淹没的车门，表情扭曲含糊不清的咒骂着。</p> 可因为水压的缘故，车门根本打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坠入幽深的湖水之中。</p> 未散瘫在草地上，茫然无措的望着这一切。</p> 然后，她看见了方然。</p> 他为了阻止万东逃出来，一直挂在车门那里。</p> 此时，大半个身子都没在湖水中了，可他还是一咧嘴，对她露出那个标志性的耍贱笑容，用口型对她说：“再见啦。”</p> 最后，和其他鬼怪，随着车子一起沉入深邃的湖水之中。</p> 未散惊慌失措的扑在湖边，寻找方然的身影。</p> 鬼怪是不会死的，她希望他会重新浮上来，像往常一样取笑她。</p> 但他没有，不光是方然，所有的鬼怪都不见了，整个世界都寂静了下来，湖水里空荡荡的，仿佛深渊。</p> ……</p> 电视里播放着早间新闻。</p> “据现场报道，昨天夜里，有一辆黑色轿车，在郊外坠入湖中，司机是市内一高中的老师，年仅二十八岁，现以确认不幸去世。”</p> “但据执法者证实，发现在死者家中，藏有大量麻醉剂等医学药品，和一些高中生的私人物品，疑与之前的高中生连环杀人案有关，执法者已展开调查……”</p> 未散吃完了早饭，背起背包出了家门。</p> 在这清冷的秋季，太阳少见的一大早就暖洋洋的挂在头上。</p> 周围的行人们，三三两两，边走边讨论着昨晚的电视剧。</p> 没写完的作业，和隔壁班新来的男孩或女孩，似乎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早间的新闻报道。</p> 朦胧的朝阳，薄纱一般落在未散脸上，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p> 只有马路上的鬼怪们依旧活跃，未散漫步到那个熟悉的十字路口。</p> 只有半张脸的醉酒男人，依旧醉醺醺的坐在马路边，但这次未散没有逃避，她抬起头第一次和他对视。</p> 男人的脸皮开肉绽格外恐怖，可他只是盯着未散看了一会，然后抬起胳膊，攥着不存在的酒杯，做了一个敬酒的姿势。</p> 接着是猥琐的秃头男人，她在经过时，他正弯着腰偷看女孩的裙底。</p> 于是，未散装腔作势的瞪了他一眼。</p> 他立马一脸惊恐的退到路边低着头，像一个做错事被罚站的小学生。</p> 最后，那个半个身体的白衣女人也出现了。</p> 她拖着身体，在马路上艰难的爬行，嘴里含糊不清。</p> 未散凑上前去，听见她嘶哑的念叨着：“小光……小光……”</p> “小光？那是你孩子的名字吗？”未散一脸不忍的望着她。</p> “我想他并没有遗憾，已经好好的升天了。”</p> 女人停顿了一会，然后喉咙里发出嗫嚅的声音，好似哭泣。</p> 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未散终于不再害怕鬼怪了。</p> 相比于万东那样的人，它们反而更像是有血有肉的人类。</p> 只是方然……</p> 那个曾救过他两次的男孩。</p> 未散抬头望向天空，不知他在那里有没有和自己的父亲团聚，有没有如愿投胎一个好人家，未散长叹了口气。</p> “再见了呀。”她喃喃自语，像一个未完成的告别。</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7号盒子〈一〉嘟嘟 袁媛坐在客厅的地上，双眼空洞的看着前方，没有丝毫生气。 沙发上的笔记本电脑还开着，事情已经过去半年了，留言板上，依旧不时蹦出一两条难听的评论。 而之前的那些，她已经不知道翻了多少遍了。 尽管医生不只一次的叮嘱，不要去关注这些，她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放下。 茶几上摆放着两个药瓶。 里面装着她花了两个月时间，偷偷攒下安眠药。 药瓶下面压着一张白纸，工整秀气的字体跃然纸上，字里行间，却透着绝望的悲切—— 感谢所有出现在我生命里的人，不管是爱我的，恨我的，喜欢的，讨厌的，曾经给过我温暖，或者将我推进这无边黑暗的。 我都感激你们在我短暂人生中，画下一笔笔色彩。 抱歉的是，我却让它们变成了一幅黑白水墨。 我走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在无尽的黑暗中找到一丝光亮，让我在紧紧的束缚中得到解脱。 如果有来生，希望我们从未见过。 …… 一遍遍的回想，这半年来，自己经历的一切，袁媛的心，忍不住再次狠狠的痛着。 她从一个文学界公认的潜力新星，一部作品拿遍所有文学大奖，众星捧月一样站在云端的才女。 一夜之间，沦为众人的笑柄和辱骂的对象。 某知名文学艺术家，发文直指她抄袭，文风散漫低俗，用下作手段得到认可。 一瞬间，评论从吹捧，有组织有纪律性的一边倒向辱骂和讽刺。 各种只有想不到，没有见不到的难听语句，春笋一般一遍遍刷屏，泼天灾难龙卷风一样，席卷她的世界，让她从神坛，坠入人间地狱。 而这一却的起因，不过是男朋友的劈腿。惹怒了另一位千金名媛。 恰巧对方的实力，是她远远无法抗衡的。 终于，在一片无端恶意的辱骂声中，失去了爱情和事业双重打击下，她彻底崩溃了。 她用了半年的时间，想要爬出泥潭，却又一次次被强大的负能量，无情的拽回去。 这是她第几次决定结束生命，已经记不清了，她只知道，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要坚决。 拿起手机拍下桌上的遗书，打算发出在这世上最后的声明。 在按下发送键的前一秒，一个未知来电，适时的打了进来 袁媛看着屏幕上闪烁的未知号码，感受着手机在掌中的震动，在脑海中吵闹了半年的两个声音，再次响起。 “接吗？” “管他呢，都要离开了，死之前还要应付一通骚扰电话吗？” “可是，他应该是我在这个世上，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了！” 经过漫长时间的挣扎，袁媛还是颤抖着手点开了接通键。 “妈妈……” 软糯的声音，从听筒另一端传来，隔着电话，似乎都能闻到他身上特有的香甜。 这辈子她被人叫女儿，叫老婆，叫姐姐，就是从来没人叫过她“妈妈”。 这个新鲜又陌生的称呼，让袁媛整个人僵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妈妈，你在吗？” 软软的声音里带着些哭腔，明显有些着急，让人忍不住跟着一阵心软。 “我在……”袁媛还没来得及思考，已经开口发出了声音。 那声音温柔得，连她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 简单的两个字，一瞬间抚平了孩子的情绪。 他略带兴奋的说：“妈妈，你好吗？嘟嘟好想你哦！” 嘟嘟？ 好可爱的名字，袁媛仿佛透过名字，看到了他肉嘟嘟的小脸。 她的心情，莫名的感觉到一丝丝的愉悦。 “我……我……我很好……”话音刚落，眼泪就像开闸的水龙头，涌了出来。 这三个字，她跟人说过无数次，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扎心。 她从来都是这样的脾气。 不管再苦再累，受再大的委屈，在面对别人的时候，都会让自己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容。 每每家人问起的时候，她总会说：“我很好，不用担心。” 受了伤，就会自己躲起来默默疗伤。 所以直到现在，身边的朋友都没人知道，她得了严重的抑郁，都只当她心情不好，躲了起来。 然而今天，一个陌生孩子单纯的问候，却让她多年的伪装，瞬间土崩瓦解。 孩子在对面咯咯的笑了两声，然后装作大人的口吻说道：“那就好，妈妈要好好照顾自己哦，这样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呢。” 只当是一个孩子对与母亲见面的憧憬，袁媛完全没有过多的去想话中的深意，只简单的回复着：“嗯。” 尽量压抑着因为哭泣而加重的喘息，不让对方听出丝毫的不对。 好好的么？ 她会好好的么？ 袁媛的心中，嘲笑着自己的虚伪，视线落在一边的药瓶上。 没想到，自己在世上最后的一句话，还是在撒谎。 欺骗的对象，竟然是个孩子。 孩子却没有成年人的想法那么复杂。 听到她的回应后，似乎放心的松了口气，然后说：“嘟嘟的时间到了，妈妈要乖乖的说话算话哦，嘟嘟会随时抽查的喔！妈妈再见！” 电话挂断，袁媛悬在瓶子上方的手，却再也无法移动半分。 脑海里，不断回响的，是孩子最后软糯天真的叮嘱：“妈妈要乖乖的说话算话哦！” “嘟嘟会随时抽查的。” 他还会再打来吗？ 这次是打错了，下次还会错吗？ 可是如果他下次再打过来的时候，没人接，会不会失望呢？ 她自己已经深尝绝望和痛苦的滋味，这样的难过，她还要加注在一个孩子身上吗？ 眼睛再次看向桌上的遗书，她犹豫了。 晚一天。 如果他再打来，自己就告诉他打错电话了，也算是有个交代。 如果没有，说明他已经找到了母亲正确的联系方式。 至少自己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不会觉得亏欠。 收好桌上的药瓶和遗书，袁媛开始轮回最后一天的漫长等待。 是的，她想等等这个孩子，她贪恋那样纯净不掺杂一点世事的声音。 那种真诚的，仿佛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值得在乎的关心，尽管这份关心是偷来的。 …… 成年人的准时，是责任和尊重，孩子的准时是本能。 当电话的另一端，再次传来甜糯的声音，喊她“妈妈”的时候。 袁媛空荡荡的心，竟然被瞬间填的满满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7号盒子〈二〉海洋馆 一股热流涌上眼眶，被她硬生生的压下，应了一声：“嗯。” “妈妈今天乖不乖呀？有没有想嘟嘟？嘟嘟每时每刻都很想妈妈呢！” 小小的年纪话还说不清，就囫囵的说了说了长串的一句话。 袁媛有些听清了，有些也是一知半解，只好也跟着含含糊糊的回应着。 许久不见的笑容挂在脸上，心里更是难得的轻松愉悦。 挂断电话，袁媛再次忘记提醒嘟嘟打错了电话。 而他的最后一句话依然是：“妈妈要乖乖哦！明天嘟嘟再陪你聊天啊。” 两个人默契的同时，忽略了那个最平常且又最重要的问题：你是谁？ 一切就这样，和谐又自然的发生着，一连一个月，每天袁媛都会收到嘟嘟的电话。 从一开始的单纯回应，到后来的应对自如。 小孩子的世界，无非就是玩具和动画两种话题。 他说他最喜欢猪猪侠，长大一样像猪猪侠一样聪明能干。 不过小朋友不能吃太多零食，要好好吃饭饭才能长高高，才能更好的保护妈妈。 因为这个，袁媛特意恶补了全集的猪猪侠，希望可以更贴近他的世界，希望下次打电话的时候，能够跟他有更多的共同话题。 他说他可以堆好高好高的积木，搭好多种玩具，长大以后，一定要拥有自己的乐高工厂。 袁媛也买了好多乐高，虽然很笨拙，但还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把它们搭好，希望有一天可以亲手送给他。 他说他的脚上，有一颗星星一样的胎记，爸爸说，被神选中的孩子，才会拥有的特殊的标记，他就是爸爸妈妈的天使。 袁媛笑着，一边听着小孩子的萌言萌语，一边想象，如果将来自己有个孩子，会不会也像嘟嘟一样可爱，他也会是自己的天使。 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话越来越多了，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了。 连心理医生都很惊奇她的变化，询问她是不是交了什么特别的朋友。 袁媛只是笑笑不说话，心里却感到莫名的有点骄傲。 “妈妈，你去过海洋馆吗？爸爸是海洋馆的驯兽师，他说你们就是在那里认识的，嘟嘟最喜欢海豚了，妈妈也是吗？妈妈，给我讲讲海洋馆的故事！” 袁媛呆愣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因为她从来没有去过海洋馆，时间在此刻，像静止一样停在那里，空气里安静的让人有些心慌。 许久得不到回复的嘟嘟，有些焦急的叫了一声：“妈妈？” 而袁媛又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电话信号适时的断开了，她暗暗松了口气。 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电话号码，她没有拨回去。 心中的焦虑，再次包裹在周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今天侥幸避开了嘟嘟的询问，明天呢？ 谁能保证小孩子的思绪，不会停留在某个问题上，纠结不散呢？ 她从来没有去过海洋馆，再次面对孩子天真的询问，她还能遇到第二次巧合吗？ 那么问题来了，她要不要去一次海洋馆呢？ 至少知道里面的样子结构。 至少让她在面对嘟嘟的时候，不用撒谎，也能顺利的转移他的问题。 可是一想到要出门，再次面对这个世界，袁媛的心，就不自觉的再次收紧。 她怕！ 她害怕见到人们异样的眼光，她害怕听到人们不友善的言语，她甚至害怕呼吸到房子外的空气。 似乎连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都不是那么友好，她开始坐立不安。 嘟嘟天真的声音，一直萦绕在耳边，一声声的“妈妈”，像是隔着遥远的时空，在呼喊着自己。 不断传递着某种不知名的力量，跟身体里的恐慌相互较量。 太阳冲破最后一层云，跳跃在东方的天空，光亮一点点的蔓延到整个世界，同时，也一寸寸打开了袁媛紧锁的心门。 她终于下了最后的决定，为了嘟嘟，她要试一试。 …… 袁媛对着镜子第N次的检查，确保自己浑身上下，没有果露在外面一寸肌肤，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家门。 她何尝不知道，比起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自己这个样子，更能吸引路人的注意。 但是她没有办法，只有这样，她才有勇气踏出家门。 只有这样，她才能有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幸好现在的人，见惯了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看见包裹得像粽子一样的袁媛，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在意，最多也就好奇的多看两眼，随后就各自离去。 一路低着头，躲躲闪闪，磕磕绊绊终于是到了海洋馆。 当看到玻璃后，在蓝色的海洋中游来游去的鱼儿，那样自在悠闲，袁媛竟然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宁静，一时间忘记了所处的环境。 呆呆的站在原地，痴痴的望着它们，就好像这样 自己就可以跟它们融为一体，无忧无虑。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忽然传来另一个低沉的声音，语气轻柔的说：“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喜欢到这里来，看着它们无忧无虑的游着，心里慢慢就静了下来。” 袁媛赞同的轻轻点头。 随后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转头就看见，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男人。 他穿的蓝色T恤上，印着海洋馆的logo，应该是海洋馆的工作人员！ 袁媛这样想着，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另一边躲了躲。 手也下意识的拉了拉脸上的口罩，压了压帽檐。 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模样，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形象，随后苦笑问：“我穿得很像鲨鱼吗？” 没反应过来的袁媛愣了一下，随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无意间给他造成了误会。 她尴尬的眯了眯眼睛，低声说了句：“抱歉。” 大概是已经见怪不怪了，男人给了她一个安慰的微笑说：“我看不到你的脸，但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是个很温柔的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与人道的秘密，你不需要因为这个，跟任何人感到抱歉。” 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时间，又说：“我该工作了，如果您还有时间的话，可以在这里等一会儿，这边稍候会有水下表演。” 他指了指对面的玻璃墙，笑着对她说：“希望你能喜欢。” 说完，男人礼貌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袁媛站在原地，自始至终都没有多说过一个字，也没有露出任何的表情。 当然，以她现在这身行头，就算是她有什么表情，别人也着实是看不到丝毫。 或许是因为渴望了许久的平静，让她驻足，又或许是因为对新鲜事物，忽然升起的一丝好奇。 也可能是仅仅是因为男人刚刚善意的笑容，总之，袁媛最后还是留在了原地。 两只眼睛，盯着玻璃墙后面的景象，竟然有一点小小的期待。 没过多久，就看见在五彩斑斓的鱼群中，翻飞着一个细长的深蓝色人影。 很明显，沉重的氧气瓶，并不没有给他的行动造成多少阻碍，他依旧可以自如的游走在鱼群间。 而鱼群也没有把他当成不速之客，反而更愿意跟他亲近似的，围绕在他的周围，竟逐渐形成了彩色的圆环。 像是舞者的丝带缠绕着他，煞是漂亮。 袁媛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经常在电视上看见潜水员的表演，但没想到远远没有现实中见到，给人感觉的震撼。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人可以这样自然自在的游走在鱼群之中。 正在她感叹的时候，那人忽然向她游过来，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写字板。 上面写着：不管你正在经历什么，都希望能像鱼一样，拥有短暂的记忆和自由的灵魂，加油！ 袁媛的眼睛湿润着。 半年来，第一次对别人绽放开笑容，隔着玻璃墙，对他用力的点了点头。 如果说，嘟嘟给了她活下去的力量。 那么现在，此刻，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却是给了她面对世界的勇气。 她从不知道，陌生人的善意，会给人这么大的力量。 …… 袁媛爱上了海洋馆这个地方，每个星期都要去两三次。 好像是让她漂浮的心，有了一个安放的地方，也让她感觉跟嘟嘟之间的距离，也拉近了许多。 “妈妈，嘟嘟最喜欢那个大海龟，动作像闪电一样慢，还特别懒，总是爬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嘟嘟奶声奶气的说。 袁媛失笑问：“那你为什么还会喜欢它呢？” 他想都没想就回答：“因为他没有烦恼啊！” 好似有口无心的一句话，让袁媛愣了一下。 随后再次失笑说：“难道你有什么烦恼吗？” “有啊！我会担心妈妈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呀！还有，妈妈跟那个潜水员叔叔的关系怎么样了呀！妈妈，你的行动力好差哦！” 嘟嘟的声音，明显有些失望的说着。 袁媛再次失笑。 她前两天，跟嘟嘟提起，在海洋馆认识了一个潜水员叔叔，会说好听的话安慰自己，还会在海里跟鱼一起做表演。 谁知道，这小家伙人小鬼大，一定要说，人家在追她。 还一直不住用他幼稚的理论，奶声奶气的告诉自己，一定要跟他交往，搞得她一阵无奈。 她猜测，嘟嘟的父母，大概是因为什么原因分开了。 而他这个年轻，也确实分不太出亲爹和后爸的区别。 所以才会这么积极兴奋的，想要给自己保媒拉线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7号盒子〈三〉未来的孩子 那个潜水员，就是她第一次去海洋馆的时候，跟她交谈的那个男人。 他叫杨光，是海洋馆的训练员。 自从第一次接触后，袁媛每次去海洋馆的时候，都会上前跟他交谈两句。 他的热情，也让袁媛从一开始的闪避，到后来逐渐有了回应。 两个人的相处，也变得自然了很多。 当然，这跟嘟嘟不厌其烦的催促鼓励，也离不开关系。 杨光，真的像他的名字一样，在袁媛的心里，照进了一抹阳光。 他就像是棉花糖一样，轻飘飘的感受不到重量，却能一点一点甜进人的心里。 他从不主动询问袁媛的事情，但就是能准确的察觉到，她当下的情绪感受。 能分毫不差的掌握好，跟他相处的尺度，让她在不产生抵触的情况下，跟他相处。 然而，每每两人的关系，可以再进一步的时候，她就会本能的缩了回去。 袁媛像是站在悬崖的最底端。 而杨光适时的投下了一条藤蔓，也不催促，只耐心的等着她自愿抓住它。 她心里知道，只要她愿意抓住那根藤，杨光就一定可以把他带回到现实中。 可那份信任，她曾经毫无保留的交给过一个人，却被伤害到体无完肤。 而如今，她还能那么全无顾忌的，把自己再交出去吗？ 答案是否定的。 但同时，她的犹豫又是一把双刃剑，刺伤别人的同时，也正在伤害着自己，袁媛再次迷茫了。 “妈妈，你喜欢潜水员叔叔吗？”嘟嘟忽然问出这些天，她也在想的问题。 袁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诚实的说：“我也不知道欸！” “怎么会不知道呢？嘟嘟喜欢妈妈，嘟嘟就很清楚的知道。妈妈，潜水员叔叔人很好的，妈妈跟他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妈妈要相信嘟嘟哦！” “你又没见过他，你怎么保证？” “嘟嘟就是知道啊！” 完全是小孩子的胡搅蛮缠，袁媛再次无奈苦笑。 “妈妈，你跟叔叔在一起快乐吗？”嘟嘟忽然问。 袁媛想了想才回答：“应该是快乐的！” “那妈妈为什么不能给叔叔一个机会呢？叔叔也一定很喜欢妈妈的，妈妈要接受快乐，快乐才会一直跟你在一起哦！” 小孩子的思维最为单纯。 但是往往他们凭本能说出的话，却是最有道理的。 是啊，只有接受快乐，快乐才会跟你在一起。 她不接受阳光的接近，怎么才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 因为惧怕黑暗，而不去接受阳光，那么她就将永远被关在黑暗里。 这是多么浅显的道理，被一个孩子说出口。 而她一个成年人，却因为经历了一次挫折和背叛，而选择了逃避。 原来，自己还没有一个孩子通透。 嘟嘟的一句话，终于打开了袁媛心里的结，她跟杨光的相处，更顺畅了许多。 杨光也是个聪明的人。 他很快感受到袁媛的变化，加快了自己的攻击速度。 因为他知道，袁媛迈出这一步，需要多大的勇气，机会对他来说，就是稍纵即逝。 如果没把握住，让她再次缩回了自己的世界，想要再打开，可能要花费更大的功夫了。 …… 袁媛谈恋爱了，经过杨光的不懈努力，袁媛终于接受了他。 然而，嘟嘟的电话却越来越少了，尽管她清楚，这一天随着时间的流逝，早晚会到来的，谎言即便再美好，总会有被戳穿的一天。 袁媛还是有些恐慌。 她担心嘟嘟知道事实后会伤心，担心他会恨她，更担心自己会在他的人生中，留下一些不好的痕迹。 杨光却笑着安慰她说：“你们的相识是误会，但是在彼此都需要的时候，陪伴了对方。虽然不是真的母子，但是你也代替他的妈妈，做了很多事不是吗？放心，听你的描述，这是个很聪明又通透的孩子，他会明白的。” 是的，他会明白的。 在这样的自我安慰中，嘟嘟的电话，依旧在一天天的减少。 而在缺失这一部分的同时，爱情也逐步把那部分缺失慢慢填充。 这两个男人，在一退一进间进行了交接，默契的，小心翼翼的，让袁媛平安走过了这段过渡期。 直到他们结婚，嘟嘟也彻底的失去了消息。 袁媛也曾试着给那个电话号码拨回，得到的却是“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的提示。 后来，她怀孕了，注意力也彻底转移到腹中小生命的身上。 逐渐模糊了这段说起来有些神奇的经历。 孩子出生的很顺利。 杨光说，这孩子将来一定很懂事，连出生的时候，都不舍得让妈妈受苦。 而当看到孩子脚底那颗星型的胎记时，袁媛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滑落。 孩子奶声奶气的叮嘱，一遍遍的在脑海中重播回放： “妈妈，你好吗？” “妈妈要好好照顾自己哦，这样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呢。” “嘟嘟的时间到了，妈妈要乖乖的，说话算话哦，嘟嘟会随时抽查的喔！” “妈妈，你去过海洋馆吗？爸爸是海洋馆的驯兽师，他说你们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妈妈跟那个潜水员叔叔的关系怎么样了呀！妈妈，你的行动力好差哦！” “潜水员叔叔人很好的，妈妈跟他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妈妈要相信嘟嘟哦！”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谁。 反而是她从头到尾，都在自私的，单方面享受他带给自己的幸福感。 却从没有真正的花费心思，去了解他。 在她对这个世界充满绝望的时候，在她已经决定放弃短暂的生命的时候，是她的孩子，把她从死亡的悬崖边，硬生生拉了回来。 在她受伤蜷缩在房间里，无法自拔的时候，在她因为被人厌弃而厌弃这个世界的时候。 是她的孩子，用温暖一点点打开了紧锁的心门，遇见了真爱。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孩子在没出生前，就已经为她付出了这么多。 而自己，除了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 她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吗？ 想到这里，她把脸，深深的埋在杨光的怀里，眼泪越发的止不住，浸透了他的衣襟。 杨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劝慰：“你刚生产完，这样哭对身体不好，都是孩子他妈了，怎么还这么会撒娇。” 尽管这样，她还是哭到累了，才睡过去。 袁媛好似睡了长长的一觉。 梦里，嘟嘟已经4岁，小小的身体，圆圆的脸蛋酷似她的模样。 笑着看她，依旧奶声奶气喊：“妈妈……” …… 醒来时，发现自己还躺在病床上。 旁边的小床里，刚出生的婴儿，顶着皱巴巴的皮肤还在熟睡。 不时咕哝着小嘴，好像在吃东西，又好似在说些什么。 杨光适时的走过来，帮她调整好床的角度，递上一杯温水笑着说：“这小家伙，从产房出来就一直睡着，不哭也不闹，饿了尿了就睁开眼睛看着你，轻轻哼哼两声，然后就乖乖等着，我都怀疑是不是你书里穿越的男主角，走出来了。” 虽然杨光这话是开玩笑，袁媛却是转过头，看向床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家伙。 心里面撑得满满的，嘴角迁出幸福的微笑说：“老公，叫他嘟嘟！” 听了她的话，杨光的动作，微微一滞，随后起身看向她，满眼的宠溺，温柔的回答：“好！”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8号盒子〈一〉陨石 世界将在一个月后毁灭。 那是颗不断逼近地球的陨石“X-340”，如今在各大新闻媒体上频繁出现。 以往人们一直调侃着“毁灭赶紧的”，但当毁灭的一刻，真正降临时，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极度恐慌。 社会日常的秩序，已经被这则消息破坏，大街小巷都是燃烧的汽车和废墟，看上去，仿佛末世的场景已经来临。 知道死神将在一个月降临后，全体人类社会，只在短短3小时内崩坏。 所有人都离开了学校、公司，他们尖叫着，嚎哭着，大笑着。 疯狂、杀戮、混乱、恐惧在所有的城市内，无一例外地上演。 每天伴随人们的，都是外面恐怖的事件，以及电视直播画面上，那颗小小的陨石。 小小的“X-340”大概接触地球后，就会把世间万物都摧毁，无人能幸免。 这是末日之前的狂欢。 消防系统、执法者部门、医疗系统已经解体。 世界政府默许了人们的疯狂行径。 在陨石撞击地面前，世界在这个时候，已经死去了。 电视直播画面上，还是那颗拖着赤红尾巴的陨石。 画面右下角，标注了这位死神的姓名，“X-340”。 以及距离撞击的预测倒计时——26日5小时14分。 陈玫皱着眉，将头埋在了水下。 下午4点，她赤身坐在浴缸里，沮丧地低着头。 ……世界，要毁灭了。 她看着落地窗外的天空，一片蓝天，在那遥远的宇宙之外，真的会有一颗不断逼近的陨石吗？ 她出神想着，自己才24岁，今年才从一家名校毕业。 原本还打算过段时间，再去家族企业成为部门经理，如今看来都成空谈了。 怎么这么快。 陈玫心中的哀怨越来越大，自己还从大学里，认识了一个体贴的男友，还打算以后跟他结婚，组建家庭的…… 这么想的时候，手机嗡嗡地震动着。 恰好是男友许建的来电。 “陈玫，你在做什么？” “……我洗澡啊。”陈玫声音懒洋洋的。 “洗澡？才下午四点。” 许建声音有点困惑，“你待会出来，5点半去天弓那边见？” 陈玫脑袋搁在浴缸上，她望着天花板，淡淡地回了句： “好。” …… 70多个小时，已经足以让大部分的人冷静下来。 城市狼藉的地面上，留下了人们狂欢的痕迹。 燃烧的火焰，破碎的玻璃，再往前面走几步，还能看到可疑的一大片血迹。 陈玫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在这片焦土上，跟可能遭遇到抢劫相比，还是陨石撞击地面更能让自己惧怕。 这几天的时间，交通系统已经停摆，路上基本没有什么车辆。 至于陈玫家里的司机，在消息散播的当晚，已经跑路了。 于是，陈玫不得不选择自驾的方式，去到5公里外的天弓体育馆。 门口一片被焚毁的单车旁边，男友许建已经等候了多时。 他掐灭了手中的烟，扔地上踩了踩，扭头示意着陈玫。 “来。” 陈玫无声地跟在他身后。 话说起来，自从得知陨石的消息后，今天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空无一人的体育馆里，已经变得一片凌乱。 储物柜七倒八歪，地面上满是衣服和垃圾。 许建跨过了被踢翻在地的长凳，从墙边捞起了一把长弓，然后蹲在另一边，找到第二把弓递给女友。 接过许建递过来的长弓，陈玫心中有几分感慨。 男友出身于贫困家庭，虽说如此，但陈玫还是被这个男孩吸引了。 初时，许建很自卑，不敢和陈氏集团的千金交往。 陈玫倒是毫不在意，带着这个男孩子开眼界。 她带着小男友骑马、坐游艇、攀岩、射箭…… 上流社会的活动，他们一个也没有落下。 哪想到之后，射箭居然变成了许建最喜欢的运动。 男友可以一个人待在箭馆一天，一言不发地开弓射箭。 即便是现在，世界末日一样的场景下，许建也好像没有一点的表情变化。 他还是那么沉着冷静，盯着几十米外的箭靶，拉开长弓。 热身完后，许建擦了擦额头，他看着陈玫：“我想通了。” “嗯？”陈玫瞪大着眼睛。 “与其担惊受怕地度过最后20天，我宁愿快快乐乐地活着，一直到世界结束。” 他牵过女友的手，温柔地看着她。 “陈玫。我们5天后——周五的时候，结婚。” 许建说着不由得笑起来：“嫁给我，好不好？” 这番话，很明显打动了陈玫，她凝望着男友的脸。 是啊，世界都要毁灭了，还管那么多干嘛。 她回握住许建的手：“好。” …… 晚饭是母亲烧的菜。 陈玫坐在餐桌前，盯着那几块被烧焦的肉。 离开体育馆，跟男友道别，回到家后，是母亲张罗的晚餐。 佣人的离开，让母亲不得不亲自下厨，疏远厨房已经多年，手艺也多少变得有点生疏。 陈玫看着那盘菜，犹豫着，不知道应不应该指出烧焦的菜，还是要和父母说：“我要结婚了。” 他们一直都是反对的。 父母根本不想让女儿和这个穷小子来往，哪怕许建毕业后，成为了一家互联网公司的职员，每月拿着几万块钱的薪水。 父亲也冷冷地对陈玫说，陈氏旗下的公司，半天就可以创造出十多万的利润，这小子完全不够看。 本以为女儿只是一时兴起地玩玩，哪想到，他们大学毕业也还没分手。 对此，父亲也一直没给陈玫好脸色看。 父女的关系一直都冷冰冰的。 如今陨石撞地球消息的传出，不知道父亲的态度，是否有改变？ 陈玫心神不定地想着，刚准备开口，却被对面的人抢先了。 “吃完饭后，赶紧收拾行李。” 是父亲在说话。 “什么意思？”母亲不解地问。 “离开这里。”父亲说道。 “离开……” 陈玫听见这个词就想笑：“我们能走到哪儿？” 父亲指了指天花板：“上面。” 母亲怀疑身边的男人疯了，重重地叹了口气：“唉。” 母女二人的态度，让父亲有些生气了：“我没和你们开玩笑。” 他解释道：“地球还有救……不，应该是说，部分人有救。” “Q国宇航局里的专家已经分析到，这次的X-340—那个陨石，它的目标毫无疑问会是地球。” “但是，X-340是颗中小型的陨石，并不会像史前那样，将地球的恐龙全部灭绝……” “20多天后，X-340撞击地面的那一刻，专家通过模拟计算得出，轨道会有部分偏离。” “到时，爆炸的范围，会上升到一万米的高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8号盒子〈二〉挤压轮 父亲这番话，已经让陈攻产生了捂住耳朵的念头：“那不就是说，我们必死无疑了吗？” “未必。” 父亲推了推眼镜：“刚刚我说，爆炸会上升到一万米的高空，也就是说……如果人类升到万米高空以外，就是安全的！” 母亲皱着眉：“你是说坐火箭？” 她了解过，自从灭世的信息公开后，各地的火箭发射中心的电话已经被打爆。 世界各地的富豪不惜一掷千金，争先恐后地坐上火箭，纷纷前往月面基地，或者火星基地…… 但如今过了70多个小时，各地的火箭中心，已经是无人值守的状态。 “不是坐火箭。” 父亲神色有些兴奋，“就在现在，在我们头顶的万米高空上，世界各地的政府，正在将他们的空舰进行连接和部署……在20多天后，那里将会是我们的新家！” 陈玫呆住了，如果父亲不是在开玩笑的话…… 那么人类，或许还真的有救！ 她知道也见过空舰，那是类似航空母舰一样的玩意儿。 不同的是，空舰下方，装载着反重力装置，能浮在天空之上，犹如漂浮着的空中堡垒。 这的确是人类最后的避难所。 如果灾难来自于地面，那只要逃到天上去就可以了！ 她已经想到了一个场景，她和许建两人并肩站在空舰上，凝望着脚下的小小世界。 在一片烟火中，人类的新世界将会在空舰上得到延续…… “爸，你是怎么知道的？” 父亲的兴奋，也传递给了女儿，如今陈玫很好奇。 “陈氏集团和一些政府机构有合作，这些情报，我当然也会知道。 父亲神秘一笑：“而且，他们也承诺，上面会有我们的座位。” “哇！！” 陈玫大叫一声：“太好了！！” 母亲也激动得眼角渗出泪花，她还是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 他们还能活下去！ 然而，父亲的下一句话，让陈玫僵住了。 “分配给我的名额只有三个。我们这周五早上就出发。” 陈玫躺在床上，感到血液冲击着耳膜。 几分钟前，她央求着父亲：“三个人，是不是搞错了？” “没有错，分配给我的，只有3个名额。这样不好吗？” 陈玫试探性地问：“能再多一个吗？” 父亲听出了陈玫的弦外之音：“你想带上……那小子？” “嗯……” “不行。” “爸……” 父亲无奈地看着女儿：“玫玫，你知道3张票多少钱吗？27亿！一个座位就9亿！” 他对自己的女儿诉苦道：“我很同情他，但我真的无能为力。9亿一张的票，已经是他们给我的最大折扣。而且名额不是我说了算，是他们分配的。” 他拍了拍陈玫的肩膀：“好好休息，别多想……” “可是……” 陈玫还想说什么时，却被父亲止住了。 “玫玫，如果你真的想带上他，为什么不把你自己的票给他？” 父亲像是识破她的内心一样：“如果你真的爱他，你完全可以将自己的票给他，让他自己去到空舰。” “不过，你并没有那么爱他，对？” 这句话，让陈玫心中发冷。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到的都是男友许建的脸。 要把我的票给他？ 她的心纠结起来，老实说，现在她根本舍不得。 这是属于她的求生机会，她完全不希望让给别人。 而且，她也不希望自己的父母这样做。 她想一家人都在空舰上见。 内心很煎熬，她觉得自己很自私，但……这是逼于无奈的！ 陈玫苦恼地想道。 让她为了男友，将自己的求生机会让渡给许建，她完全做不到。 ……好，父亲真的说中了。 也许自己真的没那么喜欢许建。 理清了这一点后，陈玫觉得稍微冷静了些。 就这样，就这样结束。 忘了他。 …… 时间转眼来到了周四。 距离“逃亡”那一天，只剩下10小时不到。 而跟男友许建约定结婚的时间，是明天早上8点。 陈玫满脑子想的都是空中的新生活，有关男友的事情，已经抛到脑后，她甚至有点想不起，男友是长什么样子的了。 周四晚上，父亲让家里人都待在客厅电视前，他说，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调到了某个需要付费和密码，才能进入的频道后，父亲跟他们解释，这是政府提供的资料。 “关于明天怎么去空舰的资料。” 陈玫以为，明天早上，直升飞机或者小型飞机，会载着他们一家前往空舰。 然而，世界停摆的这段日子，根本没有担任“司机”的人员。 电视画面里，她看到了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在他旁边，还有一个赤身果体的男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看到这样的画面，而一旁的母亲，也显得有点尴尬。 穿着防护服的人说：“各位，想必今晚，你们已经收到了一个‘工具箱’。请小心保管这个工具箱，它会是明天我们前往空舰的重要‘通行证’。” “工具箱？”陈玫问道。 此时，父亲拍了拍脚边的一个大箱子：“工作人员刚刚寄来的。” 画面里，那个穿着厚重防护服的人，单膝跪地。 从工具箱里翻出了一件奇怪的东西，展示给观众看。 那件东西，像是厨房里的擀面杖，但看上去太宽了，而且前方有两个比较大的滚筒。 此时，果体男人躺在地上。 防护服的人，来到他身边，介绍道：“你们一个人也可以操作。这件东西是‘挤压轮’，能把我们的身体变得可折叠……” 陈玫完全听不懂，但那个人很快进行演示。 挤压轮首先从男人的脚背开始，一点点地往上推动。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挤压轮推动的地方，男人的双腿，忽然变得一片扁平！ 陈玫几乎失声尖叫起来，这副可怖的画面，正在电视直播。 一个赤条条的男人，他的双腿已经变得像纸张一样薄，被挤压过的地方，皮肤变得长长的。 陈玫涌出了反胃的感觉，她想到马路上，被车轮挤压得扁平的老鼠…… 那些“平面动物”，跟现在直播的“平面人”，好像没什么区别。 挤压轮的操作，已经换到果体男人控制了。 他一脸平静，明明身体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却一点也没有痛苦的样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8号盒子〈三〉气球 右手控制着挤压轮，那压路机效果般的滚筒，已经碾压到了他的胸腔。 他腹部以下的的地方，已经不忍直视。 但男人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挤压轮一直滚到了喉咙上。 紧接着，之前被挤压堆出来的身体骨头，如今一股脑地从男人口中吐出。 先是胸腔肋骨，然后是双臂的尺骨和桡骨，还有盆骨、腿骨…… 一堆白花花的骨头，从男人口中被挤压出来，被放置进了摆在脑袋边的工具箱里。 不仅如此，一同出来的，还有男人的肾脏和小肠，陈玫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防护服人员介绍这神奇的一幕：“这是我们Q国新研发的技术，能将人类的骨头还有脏器，短暂地移除出体外，只保留重要的呼吸系统和神经系统……这是名为‘骨转移’的技术，能让一个人的体重瞬间降低90％……” 随后，他指着旁边的工具箱：“这个工具箱设置了自动操作，它不仅能收纳你们的骨头和脏器，在你们抵达空舰之后，还能自动将属于你们的东西，送还到你们的体内去……” “至于这东西，如前面所介绍的，叫做‘挤压轮’，可以将你们的骨头移除出体外。” 他放到镜头前展示着：“使用挤压轮后，尽管身体会显现出被挤压的效果，但请放心，不会损伤你们的骨骼和脏器！” “这是十分安全的，被挤压之后，骨头会变得十分柔软，使得它们会很容易就从口中出来，不会刺穿你们的身体……” “当然，这项技术的伟大之处，并不在于这里。” 防护服员拎起那张薄薄的人皮，除了头部外，男人的躯体已经变成了扁皮的物体。 更瘆人的是，男人苍白的脸上，还在轻轻微笑着。 “经过挤压轮处理后，你们会被工具箱加速充气，让气体遍布你们全身，直到让你们……变成气球！” 这项疯狂的计划，到现在终于揭晓了。 “只要变成气球，你们就能飘上高空！工具箱还会自动导航，带着你们前往到天上的新世界！” 话音刚落，赤果男人的身体猛然暴涨。 他的肚子、双腿都被气体充得鼓鼓的，陈玫生怕这个“气球”会爆裂开来。 人皮还在继续充气，而防护服人员调侃道：“这就是为什么一开始要脱衣服的原因，我怕大家的衣服都被撑坏了，哈哈。” 防护服人员背后，是一个鼓鼓囊囊的腹部，几乎占满了整个画面，已经看不到人头了。 腹部还在不断膨胀，肉色的光芒投射在客厅里。 电视里的人最后说：“今晚的介绍到此为止了。明天，我们天上见！” …… 周五，在几个小时后，天空才刚刚亮起来，但父母已经比她先一步走了。 这对夫妇，在自家的院子里进行了“骨转移”。 陈玫亲眼看到，自己的双亲变成了只剩下两个人头…… 人头下，还连着一张长长的皮肤。 片刻后，二人的身躯，迅速被工具箱注入气体，他们已经变为了两个飘飘荡荡的人体气球。 猛然鼓胀起来的气球，带着他们，还有收容着他们部分脏器和骸骨的工具箱，朝着空中的目的地“世界联合空舰”飘去。 “陈玫……” 父亲浑厚的声音，从天上飘下：“要赶紧跟上哦。” 她答应了。 距离空舰入口关闭还剩下几个小时，已经足够了。 陈玫拎着工具箱出门，目的地自然是那个体育馆。 这一次，她要和男友道别了。 她并不知道，男友会是怎样的反应。 反正……二人应该会好聚好散。 她心中叹了口气，40多分钟后，从自己的座驾离开。 许建看到她来后，将藏在身后的花束送过来。 “送你。” 许建咧着大大的笑容。 话说回来，自己还没有告诉他呢。 站在男人面前，陈垂下眼，僵持了一会儿之后，她抬起头。 “我要走了。” “啊？”许建的花束缓缓放下，“你要去哪儿？” 陈玫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还是选择了隐瞒。 “别管我了。这次来，我是跟你分手的。” 说完后，陈玫心中有点后悔，也有点惊讶。 她看到了一股浓重的悲哀，在许建脸上蔓延开来。 那个男人大张着嘴，眼睛痛苦地注视她。 好一会儿，他才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那……可以告诉我，你要去哪儿吗？” 陈玫的神情冷却下来：“别问了。” 在他们说这些话时，忽然陈玫注意到，地面有一团团的阴影。 一坨坨圆形的巨大阴影，正在地面上迅速飘动。 陈玫和许建抬起头，仰望天空，他们看到了一堆显眼的肉色。 膨胀得无比巨大的人皮气球，从城市的各个角落飘动出来。 行政楼、富人区、开发区…… 从这些地方冒出来的人体气球，它们的身躯是一种赤果的灰黄，看上去让人非常害怕。 跟已经变为了气球的躯体相比，那个在上面的小小人头，显得极为可笑。 大部分浮在空中的气球，都是一张张死气沉沉的脸，不是闭着眼睛，就是翻着白眼，露出舌头。 这些巨型的人皮气球，沿着某个固定的方向，陆陆续续地向着天空飘去，就像在空中的一群群章鱼一样。 拖曳在他们脑袋下的皮肤，仿佛大型章鱼的触手般，飘带一样随风摆动。 许建脸色大变，惊慌失措地坐在地上。 “我不是……做梦……” 他疯狂地揉着眼睛，面如土色：“那些是……人？” 倒是陈玫呆呆地看着这诡异的景象，引起了许建的注意。 “陈玫，之前你说你要去……难道是……”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陈玫没有接他的话。 “我该走了。” 她头也不回地坐回自己车上，留下男友，绝尘而去。 …… 一路上，陈玫在车内，都看到了众多的人皮气球。 数之不尽的气球，像是离巢的幽灵一样，散乱地飘起来，但有秩序地离去。 瞬间她有种奇怪的错觉，如今自己像是置身地狱里，巨大的亡魂飘动着，想要逃向天国。 将车子停在家门口，她看了一眼空中飘动的“气球”，心中开始思忖。 自己的父母，现在是不是到了空舰那边？他们还好吗？身体复原了吗？ 陈玫坐在自家的院落里，那些幽灵般的阴影，从她身上掠过。 几分钟后，我也要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东西了。 把工具箱摆在脑袋边，陈启动了挤压轮。 ……感觉很奇怪，一点疼痛也没有。 但是随着自己的动作，她亲眼看到了她的右腿，正在逐渐变薄…… 速度慢慢加快，陈玫把挤压轮推到了腹部前，决定不再去看。 虽然知道，自己的下半身，已经被挤压成一张人皮，还是没有丝毫的痛楚。 但她也能感知到，挤压轮将身体的骨头，都不断地往前推动，她已经察觉到，小腿的骨头已经在腹部的位置了。 挤压轮缓缓推到喉咙上，陈玫闭上眼睛。 片刻后，一股呕吐的感觉，不断从喉咙里传来。 只不过，现在她吐出来的不是饭菜，而是自己的骸骨和脏器。 这些东西，被一旁的工具箱承接着，吐完后，陈玫双眼发酸。 很快地，工具箱放出的气体在她全身积聚，陈玫马上膨胀起来。 现在，这个女生的体型，已经像头河马一样肿大，但她还是继续不停歇地胀大。 渐渐地，陈玫感到了浮力，她缓缓飘起来，飞出了院落。 几秒后，院落外的街区，传来了一声惊讶的声音。 “……陈玫？” 许建想要捂住嘴巴，但仍旧止不住自己的惊慌。 他想要辨认，但不敢确定，自己眼前看到的人肉气球，是不是就是自己心爱的女孩。 陈玫眼中掠过一丝恐慌，为什么许建来到了家附近？ 难道他一路都跟着自己？ “陈玫！” 许建大喊道：“别走！” 他的视线跟随着陈玫。 如今陈玫已经离地5米了，差不多在二楼高度。 许建心急火燎，边走边喊，紧紧追随着女友的身影：“回来！别离开我！” 在男友的叫喊下，陈玫心乱如麻。 她心中默默地对许建说，原谅我，我会在新世界里记住你的…… “回来啊……” 许建追赶着飘动的陈玫，双腿变得越来越乏力。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皮气球飘上去，7米9米10米…… “回来！！” 许建声嘶力竭地咆哮，在陈玫升到5楼高度时，许建迅速从车里，取出了体育馆带来的长弓。 长弓瞄准着陈玫。 在空中的陈玫，全然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就在陈玫盘算着空舰的生活时，她捕捉到下方传来的一阵不详的破空之声。 几秒后，肚子处一片冰凉，陈玫艰难地低下头，发觉一枚箭矢，穿过了她圆滚滚的肚皮。 “啊！” 短暂的惊愕之下，陈玫猛然发现，体内的气体正在剧烈流失！ “咻咻”的漏气声不绝于耳，她的身体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变得干瘪！ 体型发生了变化，陈玫正在急速坠落，她干瘪的身躯，源源不绝地排出了恶臭的气体。 许建百米冲刺一样，向着女友奔过去。 他扔下长弓，算计着坠落点，然后猛地用力一扑，双手接住了女友的脑袋。 工具箱“啪咔”一声撞在地面，装载在里面的骨骼和脏器，洒落一地。 在女友白森森的肋骨和滑腻的小肠间，许建轻喘着气，捞起了陈玫的小脑袋，紧紧抱在怀里。 许建充满爱意的双眼，直视着陈玫颤抖的瞳孔。 “别离开我。” 与此同时，陈玫整个躯体的干瘪皮肤，落在两人身上，如同一张肉色的婚纱薄膜。 眼前的一切，仿佛就像陨石降临前，独属于他们两人的婚礼现场一样。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9号盒子〈一〉赛博生命 三天前，一则社会新闻，迅速攀上了当天的话题榜首——“S市郊连环车祸！48人死62人重伤！” 耸人听闻的标题，让司棋产生了不好的感觉。 他点开了那则新闻，呼吸逐渐急促。 “2月12日早上9点，从S市开出至G市的长途班车S83U86，途径城郊路段时，发生了严重车祸事故。” “班车司机沈志远（男，43岁）、乘务员蔡春雨（女，33岁），以及42位乘客，当场葬身于事故中……” 血液仿佛在剧烈地冲击耳膜，司棋关掉了那则新闻，看到了下面一长串的死亡人员名单。 “千万别……不要，不要……” 他颤抖的手指，划过了上面的每个名字，然后，在“沈慧”两个字前停下。 “沈慧（女，26岁）” 这则信息，犹如明晃晃的尖刀一样，直刺向司棋的双目。 沈慧死了。 他花了两天，才艰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眼下，他翻出了沈慧和自己的合照，女生俏皮地做着鬼脸，两个人朝着镜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这会儿冒了出来。 我要复活沈慧。 2048年的世界里，名为“赛博生命”的技术，被应用得如火如茶。 所谓赛博生命，就是将线上网络设定的角色人格，迁移到线下的素体上。 让这些仅存于纸面上的角色，拥有了鲜活的躯体，和真实的生命。 这是人类生物史上，迈出的极其重要的一步。 司棋了解过，他有个朋友曾经将动画二次元角色，带入到现实世界里。 这个二次元角色，是个乐天派女生，也是动画里的看板娘，擅长使用钥匙召唤精灵作战。 对于这个角色的讨论，也是经久不衰，相关的社交论坛上，关于她的讨论，还是稳定地排在前十位。 历经多年时间，这个角色身上，已经有了众多的人物设定。 而广大的读者群体，在各种讨论上，也会分析这个角色的性格和行为，使得她越来越有真实感。 更不用说，相关视频网站，会剪她的AMV（动画音乐录像）。 同人网站还挂着她的大热CP。 这些生生不息的创作内容，都在线上构筑起了这位女性角色的存在感。 在网络里，她是由成千上万的作者和读者，共同构筑的角色。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同样的，这个二次元角色，也有着无数多的经历。 不断产出的同人文章，也在描述着她在不同时空的冒险。 而司棋的朋友，将这个角色的部分经历统合起来，再摘取多张优秀的同人画作，最后再补上了作者的官方设定。 如此一来，这个动画角色，便在司棋朋友的脑中定型。 随后，朋友把这些角色相关设定、画作、文章，通通都放在文件夹里，交付给赛博生命管理局。 大约一周时间的审核，赛管局会将设计稿下达给工场。 接下来，工场使用对应的技术，将这个角色的线上人格，传输进一具素体里——这是空白的类人躯体。 没有五官，没有性征，但它们会随着相应的人格设定，成长为符合委托人意愿的样子。 再经过“快速育成”技术，这具素体便会很快成型。 他们看起来和常人无异，不……应该说，他们就是另一种“人类”。 他们拥有着网友构建的完整人格，有着详细的身世设定。 而且构造他们的素体，并非是机械齿轮，而是真实的血肉神经。 硬要说出他们的不同的话，大概就是他们的身份证。 这些赛博人——从赛博生命技术诞生出来的类人生命体，他们的身份证会是灰色的卡面。 上面印着烫金的字母C（Cyb），出生日期则是他们的出厂日。 司棋收集了一番，女友生前在互联网留下的所有痕迹—— 她的微博，她的朋友圈，她在部分内容下的评论，她写的文章。 这些材料，当然是多多益善，越详尽越好，会让造出来的赛博生命，更加真实。 满怀期待地打包好资料，司棋投递给赛管局，并支付了一笔定金。 没想到的是，当晚资料被原路返回，定金也退回到账户上。 尊敬的司棋先生/女士：很遗憾地告知您，不能以现实逝者为原型，创建赛博生命。感谢您的理解。 邮件上，只有这么一句冷冰冰的话。 司棋不死心，接二连三地投递给赛管局，但结果都是类似的话。 冰冷的规条，并没有阻挡司棋，作为一个设计师，他动了歪脑筋。 如果我改动了照片上的人物模样呢？ 例如在照片上拉高鼻梁，或者缩小眼间距，相当于“整容”一番。 这样一来，系统就不能识别出这是现实人物了，只会认为，这是某个设计师创建的虚拟作品。 一套操作下来，照片上的沈慧，跟她本来的样子，大概偏离了20％ 将新的材料递交了上去，三天后，司棋终于收到了赛管局发来的新邮件： 一尊敬的司棋先生/女士：已收到了您发送的相关材料。 您的申请编码为D-2347，后续信息将在5个工作日内，进一步告知您。 …… 这天的周一，司棋下班后，将一个2米高的棕黄纸箱，小心搬到客厅。 他心脏狂跳，打开包裹，里面躺着一个女性。 仿佛《白雪公主》中的场景再现，沉睡的公主，此刻躺在棺木里，等待着王子的前来。 司棋泪眼朦胧，按照附送的说明书操作细则，司棋唤醒了女生。 如同做了长久的梦，女生开口了：“司棋。” 她缓缓起身，低头看着衣不蔽体的自己：“我这是……怎么了？” 还是那熟悉的声音。 司棋将沈慧的录音、唱的歌，也一并递交了上去，所以现在的赛博生命，才能如此完美地重现。 司棋哭得像个泪人一样，他一把抱住女生，嚎啕大哭起来。 这段时间的委屈、不安、难受，全都变为了滚烫的泪水。 “已经没事了。” “沈慧”轻轻拍着司棋的背部，安慰着他。 沈慧回来的第四天，司棋依旧看着她傻乐着。 她现在就在这里。 看着这个坐在沙发的女生，他暗暗想道。 她就是沈慧。 “你今天好奇怪哦。”沈慧看似在抱怨，但脸上却带着笑意。 “这段时间，我过得很辛苦。”司棋靠在她肩上，缓缓说着。 “真可怜。” 沈慧抱住了他脑袋，“那要不吃点东西……哎，司棋不如我们今天吃鱼？我也好久没吃了。” “……”呼吸一窒，司棋惊讶地看着她，“吃鱼？” “对啊。” 沈慧眨巴着眼睛。 “可……你最讨厌吃鱼的。” 越说下去，司棋的声音越低。 “啊？不是，我可喜欢吃了。生日那会儿我还吃了鱼啊。” “好……” 司棋从她肩上离开，慢慢坐直，他逐渐感到了一股恐惧的寒意涌上心头。 他知道的，沈慧一直都不喜欢吃鱼。 她觉得鱼的样子长得很恶心，而且身上还有刺，每次听说要吃海鲜时，沈慧都再三交待不要吃鱼。 但现在这个“沈慧”，却不住地说自己“可喜欢吃鱼了”。 不安在心底泛起，司棋回到房间，悄悄掏出沈慧的日记，翻到了生日那天： “今天是跟司棋相识的一个月！生日这天，他应该是第一次下厨，做了几道硬菜……还有鱼。嗯，还挺好吃的！夸夸司棋。” 司棋捂住嘴，想起了那天的场景，明明沈慧吃得很勉强。 但司棋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还是一个劲地在问“好吃吗”。 大概是不想让司棋难堪，沈慧点点头，用力挤出了笑容：“还挺好吃的。” 翻看完这段内容，司棋逐渐难受起来，难道是这段日记的内容，让这个“沈慧”误会了吗？ 客厅里的那个人，不是沈慧。他悲哀地想道。 …… “告诉你多少遍了！” 设计部组长生气地说：“叫你做PS时，分类标注好文件夹，而不是像这样一个文件夹里面，再套着几十个文件夹，你还没有给它们命名！喂，有在听我说话吗？！” 组长生气地拍着桌子，才让司棋回过神来。 “啊？哦……我知道了。”司棋低着头说。 或许是想到了这个可怜的家伙，前段时间失去了女友。 组长的声音下意识地放轻了：“啧，算了，你先回去，下次别这样了，你让我一顿好找……” “嗯……”司棋愣愣地回答，随后回到自己工位上。 他打开熟悉的PS，呆呆地看着黑色界面出神。 自从上周，心生了“她不是沈慧”的认知后，司棋又变回了心不在焉的模样。 家里的那个人并不是沈慧，而是长得像沈慧的“东西”。 我究竟创造了什么？ 司棋绝望地想道。 这个想法，已经让他难以完成这几天的工作。 视线这时，飘到了对面的工位上，—营销部的同事王璐，正在兢兢业业地对着屏幕打字。 都是她的错。 看着她那张脸，司棋恨恨地想道。 本来2月份的出游，是王璐和沈慧这两个人的周末活动。 但临行前那天晚上，王璐打来电话给沈慧，说自己突发高烧，脑袋昏昏沉沉的，去不了旅游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9号盒子〈二〉拉普拉斯的叛逃 如果当初王璐没有邀约沈慧，那么最后的结局，会不会不死？ 现在沈慧是不是还会在家里？ 是她的错。 就是她的错。 如果她死了就好了。 司棋的内心，涌现了无数恶毒的想法，目光直直盯在王璐身上。 或许是发现了这股视线，对面的女生，尴尬地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之后又低下头工作。 这些膨胀出来的念头，之后被王璐的一句话，给打消了。 “我有办法把沈慧带回来。” 下班时，在司棋旁边弯下腰，王璐对他耳语道。 …… 离开地铁后，王璐在前面，领着司棋走。 他跟上去：“你刚刚那句，什么意思？” 王璐头也不回：“你是不是用赛博生命技术，把沈慧带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多少也能猜出来。不过从你今天的表现判断，你是不是认为那个赛博人，没有沈慧的感觉呢？”王璐一针见血。 司棋被说得哑口无言。 穿过几条街道，两人走进一个安静的小区里。 跟在王璐身后，司棋低着头：“如果你想用赛博技术带回沈慧，那根本行不通。” 顺着他的话茬，王璐点出了里面的关键：“司棋，你是个聪明人，为什么没有想明白呢。” “赛博生命技术，不允许采用现实逝者的照片，那就意味着，如果你要让沈慧‘复活’，就得把相关的照片给改动，除此之外，你还得把她完完全全变成另一个人。” 她总结道：“不过这样一来，沈慧也就不是沈慧了。” 这就是先前司棋所做的事情，把一个类似沈慧的“东西”，给带回来了。 两人沉默不语。 半晌，王璐说：“你知道赛博生命技术在使用时，那些生命体能力会被‘限制’？” 这个，司棋多少也是知道的。 先前朋友创建的那个二次元人物，她明明是个法师，用钥匙召唤精灵攻击的类型。 但在现实中和她见面时，却没看出她展现过这方面的能力。 “实际上，赛博技术是一种很恐怖的……魔法。” 她最终用了这么一个词来形容：“我们普通人使用的，始终是阉割版，只有大人物，才能体验完整版的赛博技术。” “什么意思？” 王璐笑了：“你觉得，人类可以在天上飞吗？” 不知道她为什么扯到了这方面：“如果你是说坐飞机的话……” “不不，就是单凭人类的力量去飞。” 她在说什么胡话？ “当然不可能。” “如果靠着赛博技术的话，还是有可能的。” 王璐背着手，转身面对着他：“只要你设定一个相关的角色，然后转交给工场，绕过赛管局，就能让这样的一个超人类出厂。” 司棋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貌似完全没想到这层可能性。 “很违反常识是？但在工场里绕过了审核的赛博生命，他们会成长为原本设定的样子，不会被现实束缚。” “就像我刚才说的飞天遁地，这项技术能合理化这些东西，从而让生命体拥有相应的超能力。” “但如果这些角色，被赛管局审核，职员会去掉‘飞天遁地’这个设定，试图合理化人物——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折断了他们的翅膀。”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司棋大约知道了她的做法，但还不知道她的目的。 “我啊。” 女生停下了脚步，站在一座小别墅前，“我打算复活古神。” “古神？”司棋怀疑自己听错了。 “没错，古神拉普拉斯，一个设定。” “怎么可能……神明之类的……” 本来，之前看见二次元角色走进现实，已经让司棋够惊讶的了。 但现在王璐“创造古神”的想法，更让他难以接受。 “怎么就不可能了？忘记我之前说的了吗？绕过赛管局的造物，不会受到‘调整’，工场会如实地按照设定，来孵化那些赛博生命。” 她贴近司棋，悄声说：“我在工场有渠道哦。” 暂时被她说服了：“那，拉普拉斯和……沈慧有什么关系。” “在我的设定里，拉普拉斯是个能实现愿望的古神。” 司棋顿时明白了：“你是让我到时许愿，把沈慧带回来？” 王璐向他伸出手：“怎样，要加入吗？” 轻握过她的手：“……嗯。” …… 打开别墅的门，王璐走上2楼，她的脚步轻快：“跟上来。” “你的家？”他看了一眼这些气派豪华的内饰。 “怎么可能。我租来的工作室。 “工作室？” 跟着女生来到2楼，在大厅前，她拍了拍手掌：“大家，我有事要说一下。” 大厅有两排工位，现在坐在上面的，大约有五、六个人，他们面前都摆着电脑。 这些人都惊讶地望着司棋，有的则在看着他们窃窃私语。 这个俨如一家小型私企的地方，让司棋嘀咕着：“没听你提过这个副业呢……” 没理会司棋，王璐介绍着身边的人：“这位是司棋，我公司的同事。从今天开始，他会担任设计师一职，跟陈佩你一起负责古神的设计和创建。” 骑马难下，司棋只好硬着头皮和大家说：“你们好。” 旁边有人问了一句：“你……也是有着某个愿望的吗？” 司棋眼神一黯：“嗯。我想复活……某个人。” 此言一出，大家议论纷纷。 最后，是王璐平息了下来：“好了好了，之后的事情，你们私下再讨论，现在，我们还是加紧产出古神的内容。” 她把司棋引到了他的工位上：“来，为了沈慧。” 待司棋坐下后，王璐接着说一句：“为了拉普拉斯。” 剩余的人员，纷纷响应：“拉普拉斯！” 随后，他们又投入到了各自的工作，徒留司棋一个人干瞪眼。 古神拉普拉斯，传统恶魔造型，巨大的山羊犄角，两对翅膀，下半身是马匹的躯体。 这玩意儿，就是司棋现在要设计的东西。 他得到了一份标注详尽的设定稿，上面记载着大量的数据，包括犄角的颜色、弯曲的角度，甚至每根手指的长度，都被详细罗列出来。 太夸张了……这女人。 司棋瞄了一眼这个设定稿，随后又看了一下对面的王璐。 她已经完全投入进“工作”里，没注意到司棋又在盯着自己。 这时，旁边的女生，一跟自己同属于设计组的陈佩，转过头悄声和这位新人问好，接着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添加了好友，陈佩在聊天界面上打出一排文字，介绍着这个小团体： “我先说说我们团队的构成。首先我跟你是设计组成员，负责古神拉普拉斯的形象设计。” “包括平面稿、原画稿、3D建模等……总之，一切与视觉呈现有关的东西，都归我俩管。” “然后王璐那边，则是写文。右边那几位负责视频制作、社群管理，比较杂……到时会慢慢介绍给你认识的。” 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些信息，陈佩又发来了一段链接。 点进一看，司棋发现，这居然是微博超话的界面。 微博“古神拉普拉斯”这个超话下，已经累积了10.8亿的阅读量，位列“其他类”榜单Top1 点进这个话题后，每次刷新，主页都会出现新内容，密密麻麻的，短文、视频、画稿…… 百花齐放，应有尽有。 原来有这么多人，在跟着王璐的设定吗？ 他不禁对这个女生，产生了一点佩服。 陈佩接着在聊天界面里介绍：“刚发给你的，是我们团队的主要阵地。我们的任务，就是产出尽量多和古神相关的内容，并以此引导之后的内容创作。” 司棋这会儿也明白了，他们为什么选用微博作为主阵地。 毕竟，在大量同人创作的加成下，“古神拉普拉斯”的形象，会越来越丰·满。 每一次内容的更新，都是为这个线上神明的设定，添砖加瓦。 假以时日，“拉普拉斯”的内容，必定会积累得越来越多。 有着海量内容加持的神灵，绝对会完全符合王璐的脑内，设定“能实现人类愿望的古神”。 想必到那会儿，将沈慧带回也是一桩易事了？ 浏览着话题上的产出，司棋对于“拉普拉斯”的形象认知，也逐渐加深。 古神拉普拉斯，其生命远比人类历史要长，据传是地上所有恶魔的最初起源。 这位神灵是个人狠话不多的角色，当然，他也并非是完全的反派，在王璐的设定里，拉普拉斯是个知恩图报的古神。 拉普拉斯一直受困于天使长的封印，慢慢地，暴怒的古神在心下起誓 如果有谁能把他拯救出来，让他远离这漫长的时间牢狱，他会赐予三次许愿的机会，给那个让他脱离苦海的人。 正在浏览内容的司棋，忽然被前面的一把声音打断了。 “璐璐，晚上7点半的时候，超话有人发了篇文，就这篇《拉普拉斯的叛逃》，我发链接你看看。”对面右手边有个女生说着。 司棋想起了陈佩的介绍。 想必，她便是类似超话管理员的职务担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2号盒子〈一〉吃书 你吃过书吗？ 从雪白的书页，撕开一个小小的角，将油墨味的纸张放到舌尖，然后轻轻嚼动。 初始时淡然无味，但慢慢地，纸张融化成了舌尖上的一点苦涩。 陈悦在9岁时，第一次吃了一整张书页。 当时，图书审查员就在门外，“砰砰砰”地锤着门，就差点要破门而入了。 来不及多想，陈悦马上把桌上的唯一一张书页，《变形记》的1/30，没有来得及细细品尝它的味道，就吞进了肚子里。 片刻，陈悦打开房门。 图书审查员黑着脸，一言不发地走进他的房间，像个警觉的猫头鹰，各个角度检查着陈悦的房间。 陈悦知道，他在寻找名为“书籍”的东西。 图书审查员，每一周都会随机进入一户家庭，检查他们有没有违禁物品书籍。 22世纪，R国的高层，严格把控社会上流传的文字。 他们必须确保，市民们阅读的文字，都是经过认真筛选的。 而一些不被他们认可的内容，则会被全面淘汰。 首当其冲的，是过去社会的实体书籍。 随着时代发展，实体书已经被全面替换成电子书。 但R国还是严密把控，在2123年8月，R国在全国范围内发布了《实体书刊阅读禁止条例》。 包括但不限于实体书—— 一切未经允许阅读的书籍读物，如果被发现有市民偷偷阅读了，那么市民则会面临相应处罚。 至于处罚内容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但这种草木皆兵的氛围，已经让不少家庭如临大敌。 在这样的严格规条下，“图书审查员”这个工种，应运而生。 他们负责进行市民家庭的读物监督，确保他们检查的每一户人家所阅读的读物，都是R国高层规定的电子书刊。 图书审查员，现在在陈悦的房间里踱步。 他们拉开了抽屉，掀开了被褥，打开了陈悦的书包，试图从中找出一丁点的蛛丝马迹。 不过，陈悦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他乖乖地站在墙角，一言不发。 大约5分钟后，图书审查员一无所获。 为首的一个高大男人，指着书桌上的电子阅读器，命令的口吻，“打开它。” 陈悦唤醒了屏幕，点开了相应的app。 图书审查员接过了阅读器，默不作声地翻看着陈悦的阅读历史。 整个房间很安静，只有指尖划动屏幕的声音。 半晌，图书审查员将阅读器还给陈悦，朝部队挥了挥手，离开了陈悦的家。 确认他们都走了后，陈悦虚弱地坐在地上。 门外，母亲忧心忡忡地问：“没事？” 陈悦有气无力地摇摇头，然后关上房门。 在刚刚那个千钧一发之际，陈悦不敢说话，他不知道，自己口中会不会有纸屑。 当然，他更害怕，也许图书审查员会带来胃窥镜，然后发现陈悦肚子里，正在消化的纸张。 一想到这样的结果，陈悦不禁后怕起来。 当然，现在更让他恐惧的，是自己的双手。 陈悦的双手，正在逐渐变细，像枯萎的树枝般，然后不断向前端扭曲。 “啊！” 陈悦惊惧地注视着自己的手———那已经不能称为手了。 原本的五指，变成了动物般的弯钩，手臂半径已经缩水了一半 陈悦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吃掉的书页里有毒药。 慢慢地，他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想要大叫。 但是脱口而出的，却是嘶哑的低鸣，仿佛有谁掐着自己的脖子。 陈悦看往镜子里的自己，嘴巴已经变成了昆虫的口器。 而自己的身躯，被一层层的铠甲状物体覆盖上，流动出诡异的光泽，自己的双腿被拉得长长的，如同圆规一样尖细。 陈悦变成了一只巨大的丑陋甲虫。 他惊慌地在空中划动着自己的四肢，厚重的甲壳抵在门上，这种触感让他不寒而栗。 陈悦此时，脑中出现了无数的念头： 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怎么办？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是要死了吗？ 他悲哀而绝望地抽泣着，大概一小时后，躺在地上的陈悦，开始重新感受到自己的肢体。 手指，大腿，背部……全都变回来了。 他如获新生一样，看着镜中的自己。 直到吃饭的时候，陈悦脸上狂喜的笑容，让母亲皱起眉，“今天怎么了？” 陈悦扒拉两口饭，笑而不语。 午餐的半个小时里，他梳理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随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可以变成书中的角色，持续时间大约是1小时。 在陈悦面对图书审查员之前，被吃下的，正是卡夫卡《变形记》的一页。 所以自己在那之后，也像书中的角色一样，变成了一只甲虫。 这样荒诞的举动，一般只会出现在电影里，但陈悦，已经开始接受这个事实。 吃完饭后，他迫不及待地躲回自己的房间里，翻出了自己的数学课本。 尽管2123年，实体书的阅读已经被禁止，但R国还是把课本划分开来。 对于市民接受的义务教育课本，不作硬性要求。 陈悦将数学书的其中一页撕了下来，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公式定理，他完全记不住。 就算记住了，第二天也很快忘掉。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吞下了数学书页。 瞬间，他感觉到脑袋里的神经，突突地跳动着。 全部记下来了！ 陈悦心中惊道，那些仿佛天文数字的公式定理，此刻如同美妙的乐章一样，在脑中回旋。 为了检验自己是否真的记住，陈悦一边回想一边默写，随后再找电子版对比，全都一字不差！ 食髓知味，陈悦如法炮制把英语、语文的课文都吃进肚子里。 果然，那些复杂的句子和单词，立马在自己的脑子里安营扎寨。 ……那一天，变成甲虫的惊惧，已经被喜悦取缔。 陈悦在不停地进食着课本，地板上满是纸屑。 他觉得自己像头山羊一样，津津有味地吃着纸张。 …… 在陈悦往后的十多年人生里，他已经吃了不计其数的书籍。 学校购置课本时，陈悦一般都会买两本，一本在课堂翻阅，另一本供自己食用。 这样一来，不管学到什么东西，自己都能迅速记下来。 靠着这样粗暴简单的记忆，陈悦的成绩，一直都稳定在年级前十，顺利晋升到了本地一所不错的大学。 在选择院系时，陈悦毫不犹豫地选了中文系——这全都源于他对文字的热爱。 在这19年的人生里，每个寂静的夜晚，陈悦都会看一张书页。 一本完整的实体书读物，对于陈悦来说，实在是太过奢侈了。 他好不容易才托中间人买了几张书页，地下街的商家，为了躲避图书管理员的审查，特意将一整本书分割成了几十套内容。 每套里则有几张书页。 一来方便市民随时随地阅读，二来可以快速躲避审查。 如果图书审查员突击检查，那么可以到厕所，把书页扔下去冲掉。 至于把实体书电子化，商家们不是没有想过，但风险太大。 毕竟现在即便是拷贝文件，这些内容会被联网审核系统，迅速识别、过滤。 一旦发现这是未经审核的实体书内容，会被系统标记，然后委派图书审查员，参与监管控制。 这样窒息的氛围下，让陈悦想起了旧世界一个叫《华氏451》的故事，那也是一个将图书，视作洪水猛兽的世界。 陈悦没有读过，但一直很想去读，可惜他并没有渠道，可以读自己想读的书。 只能在下课后，偷偷摸摸去地下街和老板对暗号，购置书页。 有段时间，陈悦都会去地下街买书页。 那时，他读的故事是《追风筝的人》。 他在深夜读完了那几页薄薄的书页，然后又重新回头慢慢仔细地读一遍，随后回味着这个故事。 纸张上的字印得很小，光是一页内容就能看上半小时，陈悦觉得眼睛都要看花了。 这几页内容，显然没办法满足陈悦，读完了之后，他迫切地想知道故事的发展。 怎么办呢，新的内容，得明天购买了才能知道。 这时，他通常会把其中的一页内容吃掉，然后再去读这个故事。 这种感觉很奇妙，陈悦变成了书中世界的一份子，手中捧着的内容，仿佛是在描写自己身上的故事。 吃了书页的他，已经变成了另一张面孔。 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陈悦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 也许是和书中人物的惺惺相惜，或者是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的窃喜—— 变了身之后的陈悦，再次阅读故事时，往往能得到新的阅读体会。 这样的深夜阅读，从来没有中断过。 陈悦读过了很多书，小说文学，奇幻故事，百科全书，植物图鉴…… 他并没有选择书籍的权利，而是书籍选择了他。 他读食（陈悦对“阅读”和“吞食”行为的并称）过许多的小说，也变成了里面的一员。 福尔摩斯，哈利·波特，简爱……形色色的人物，无论男女老幼，陈悦全部都变过。 除此之外，但丁的《神曲》，给陈悦的印象最深。 食读之后，身上没有异样。 但当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无比奇妙的梦境。 他跟随着但丁，游历了一遍不可思议的景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2号盒子〈二〉火种图书馆 陈悦也食读过一本武器图鉴，然后发现自己的右手，变成了一把沙漠之鹰 这些奇妙的体验，对陈悦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也是他选择中文系的重要原因。 加入大学的读书会时，陈悦选择了几本自己食读过的小说。 而这些小说，也出现在R国的“图书月度解禁列表”上。 他特意没说自己读过后觉得优秀的小说，为的就是避免别人怀疑。 陈悦的读书会分享，极为精彩，绘声绘色吸引了不少人。 他对自己所列举的小说了如指掌，仿佛唠家常一样。 有个女生惊叹道：“你简直就像和书里的人说过话一样。” 陈悦仔细一想，好像她也没说错。 …… 读书会结束后，陈悦和那个女生聊了起来。 “我叫李关雎。”女生说。 “关雎……” 陈悦不禁脱口而出，“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瞬间，他面露难色，闭上嘴。 百密一疏，他说出了“不应该存在的内容”！ 虽然这首耳熟能详的诗歌，在旧世界流传了许久。 但在一个世纪前，这首诗歌已经被语文课本删去。 而《诗经》并非R国解禁的书目，课堂上老师不会教，老一辈的人也无从知晓。 换言之，陈悦触犯了规条，擅自阅读了R国禁止的实体书！ 女生愣了愣，随后笑道，“你知道啊。” 李关雎的父母，大概是文化人？ 给她取了个这么诗意的名字，这么多年，都没有人道出里面的梗。 但陈悦却马上脱口而出，让李关雎有些意外的惊喜。 不过几秒后，李关雎眉头微蹙，“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悦落荒而逃。 …… 宿舍里，陈悦将头埋在枕头里，鬼哭狼嚎。 他犯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错误——他将自己“阅读了禁止书目”的事情，间接地暴露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她会举报我吗？ 我会被怎样？ 我要不要说是从爸妈那里听到的？那我爸妈会受到牵连吗？ 他们会怎么调查我？会查出我以前买了很多书页这件事吗？ 陈悦做贼心虚，就这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陈悦，楼下有个女生找你。” 过了晚饭时间后，舍友经过陈悦身边，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暧昧。 不会是她？ 陈悦胆战心惊地想道，然后看向楼下。 树下，女生呆呆地站着，望着过往的学生，似乎在寻找陈悦的踪迹。 她是想亲自捉到我，好向图书审查员邀功吗？ 陈悦心中叹了一口气。 还是说，她其实就是图书审查员？ 长痛不如短痛，早死早超生。 抱着这样绝望的念头，陈悦脚步虚浮地走下楼。 此刻的心境，跟小时候变成甲虫没什么两样，都是一样的绝望。 楼下，他硬着头皮去见那个女生。 “陈悦同学。” 李关雎侧着脸说，“我们先去操场走走？” “嗯……” 陈悦不知道女生葫芦里卖什么药。 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向着操场慢悠悠地走过去。 走了半圈后，李关雎开腔，“陈悦你很喜欢读？” 读书…… 陈悦不清楚，她指的是实体书，还是电子书。 于是只好含糊地回答，“还行。” 听到他的回答，女生轻笑，“你刚刚说出了我名字背后的含义。” 果然，她提到了这点。 陈悦吞了口水，紧张应对着女生接下来的话。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问。 “同学们提起的……”陈悦随口说道。 “哪位同学？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忘了，都是小学的事情了。”陈悦有些紧张起来。 不过，在女生之后的追问下，陈悦已经处于下风。 而李关雎继续说：“课本里没有收录，就连R国的解禁书目里，也没有相关的内容。所以陈悦你是怎么知道这个‘被禁止的知识’啊？” 陈悦哑口无言，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那你呢？你是怎么知道的？” 之前他一直处于劣势，但他现在才回过神来，“知道了陈悦知道”的女生，同样也很可疑啊。 李关雎双手交叉，停住了脚步。 “我？我家有个图书馆，从小就知道啊。” …… 图书馆——是陈悦心底一直向往的神圣场所。 在旧世界的文字里，他了解到了一所这样的建筑——实体书按照一定的分类顺序，井然有序地放在各个地方。 每个木制的书架，大约有两个人高，而这样的书架，至少也有60多个。 琳琅满目的实体书籍，塞满了书架，这对陈悦来说，毫无疑问是个天国。 而李关雎刚刚那番话，则是告诉陈悦，她来自这个天国。 “图书馆……？” 陈悦压低声音，重复了一次这个字眼，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待李关雎诚恳地点头后，陈悦还是认为这个女生在骗他。 因为R国里，怎么会允许这样的建筑存在？ 仿佛看穿了陈悦的心思，李关雎说道：“城郊外都有不少违章建筑，我家的违章图书馆算什么啊。” 说完，她凑近陈悦，直视着男生的双眼，“怎样，晚上要过来吗？” 顿了顿，她补充道，“我说图书馆。” “嗯……”陈悦向身后微微一躲，移开了视线。 …… 当晚，陈悦翘掉了晚上的社团活动，跟着李关雎前往地下街。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B7层。”走进一部缆车后，李关雎跟陈悦说。 陈悦心下一惊。 自己最多抵达过的深度只有B2层，至于李关雎说的B7层…… 陈悦根本不敢想象那是怎样的场景。 地下街的深度数字越大，表明蛮荒程度越大。 B7只能说明，李关雎所处的目的地，还在开荒状态，大概四周都是废墟和碎石，再过个三五年才能变成个小城镇。 缆车轻轻摇晃，载着两人穿过了一条通往地底的狭长隧道。 陈悦注视着面板上的数字不断增大。 “为什么……要带我过来呢。”他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是的，两人认识的时间不过半天，但眼前的女生，却把最大的秘密告诉了自己。 她难道不怕图书审查员？ 李关雎望着缆车窗外，闪闪发亮的地下城市，“大概是因为，我觉得你和我很像。” “很像？” “嗯。读书方面。” 李关雎转而歪着头看陈悦，“我说对了吗？” 陈悦没有说话，也许这个女生，知道了自己会“食读”之后，肯定大吃一惊。 15分钟后，缆车停在了B7层，两人踏上这片区域。 比起陈悦的想象，B7的景象还要好一点：道路上满是碎石，四周只有零零星星的低矮建筑，但看上去没有半点生机。 他们的头顶是模拟出来的天空，淡蓝色的穹顶，覆盖在城市上空。 李关雎带着陈悦，穿过了迷宫般的街道，曲折的道路，在陈悦眼中通向了四面八方。 他想记住道路，但不一会儿就记混了，所以干脆任由李关雎领着自己，到达目的地。 这种鬼地方，图书审查员怎么可能会找得到呢？ 最终目的地，是一个圆形巨坑。 李关雎停下脚步：“我们到了。” 到了？ 陈悦的视线所过之处，四周一片荒芜。 眼前只有一个圆形巨坑，像被从天而降的陨石砸出来一样。 但是当探身往坑底仔细张望后，陈悦惊得合不拢嘴。 巨坑中央有一座螺旋状的阶梯通往坑底。 而在坑底，立起了数十个巨型书架，毫无疑问，摆在书架上的是数以万计的实体书！ 这是一座地下的图书馆！ 更让陈悦惊讶的是，坑底坐满了数百人，他们对李关雎和陈悦的出现，毫不在意。 所有人都在安静地翻阅手中的书籍，整个地底图书馆下，只有“沙沙”的书页翻动声。 这个图书馆，到底是为什么而存在的？ 这些人不会告诉给图书审查员吗？ 李关雎运营这样的秘密图书馆，到底是想做什么？ 太多的疑问堆在舌头上。 还没来得及问，抵达坑底的陈悦，目光就被一排排整齐的书籍吸引住了。 至于那些问题，等到之后再去问，反正李关雎也跑不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陈悦站在书架下，仰望着自己眼中的天国。 《教父》《小王子》《人间失格》《动物农场》……许多书籍陈悦只知道名字，从来没有读过。 这些书名，如同猎奇产物一样，只在同学们的口中流传。 更重要的是，陈悦一辈子里只见过散装的书页，像现在这样一本厚实的实体书籍，摆在面前，陈悦还是第一次见。 他怀着敬仰的心态，从书架里小心翼翼抽出一本《1984》，虔诚地捧在手掌上。 陈悦温柔地抚摸着封面，如同抚摸爱人的脸颊。 书名的烫金文字，让陈悦爱不释手，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居然在轻轻颤动。 看见此情此景，李关雎只是轻轻一笑，没有多说什么，然后悄悄离去。 那个短短的夜晚，陈悦废寝忘食，借着图书馆里的微弱灯光，疯狂地浏览着一本又一本的书。 他就像一个在沙漠跋涉的旅人，终于看见了满布水源的绿洲，心中的狂喜让他忘记了时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2号盒子〈三〉书籍菜肴 直到李关雎蹲在她身边，拍拍他肩膀，无奈地笑道：“要闭馆了。” “啊？” 陈悦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书籍，不忍将它放回去。 最后还是李关雎说“明天还可以过来”，陈悦心头的大石，才得以落地。 两人离开了图书馆，从另一处出口走了出去。 路上，陈悦终于将自己的疑问，一股脑地抛了出来。 “慢点慢点，一个个来。” 李关雎哭笑不得，“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 “旧世界里，我的家人是做书店生意的。在实体书彻底消亡的那会儿，也就是《实体书刊阅读禁止条例》颁布的那一年，我家人决定，要将这些书籍流传下去，即便是躲着图书审查员，也要让人们读上书……” “一开始我是不懂的，但读了那些书之后，我开始明白了他们的用意。” “思想是自由的，不应该受到这些条例的约束，人们始终可以选择自己想读的书，获得相应的知识和感悟。” “但目前，可以说是最坏的时代，即便没有禁止条例，我们还是会沉浸于虚拟事物，忽略精神世界的探求。” 李关雎深深叹了口气，“现在这个世界，可以说是《1984》和《美丽新世界》的混合产物。” 《1984》陈悦读过一点，但后一本他却是闻所未闻。 “说到这儿，陈悦你知道普罗米修斯吗？” 陈悦尴尬地摇摇头。 “不知道也没关系，即便是旧世界，也没多少人了解过。” 李关雎拨弄着电筒的开关，他们在昏暗的地下街行走着，“普罗米修斯是希腊神话的神明，他将神的火种盗走，送到人类世界，同时还教会人类知识。” 陈悦隐约明白了这个故事的寓意。 李关雎和这间图书馆，就是他的普罗米修斯。 “顺带一提。” 李关雎侧着头，“那个图书馆，叫火种图书馆。” …… 几乎每个晚上，陈悦都会前往火种图书馆。 坑底里，所有人都坐在地上或者靠着书架，鲜有人在说话或者说，他们正在跟手中的书籍对话。 李关雎告诉他，年代久远，有的书籍已经发黄损毁。 但幸好有不少好心的读者，给这些书籍进行修补，或者是对它们进行誊抄，所以书架上会有不少手写的书籍。 她叮嘱陈悦，要好好爱护。 这些天，陈悦开始阅读太宰治的《人间失格》，这个阴郁的故事，让陈悦觉得心情沉重，但是却对他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中午的时候，他诞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陈悦所在的地方，被两个巨大的书架包围着，他背后是墙壁。 而身前则坐着几个人，但都背对着他。 没有人能看见陈悦的动作。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人间失格》其中一页，捏着书角，仔细地撕了下来。 陈悦一边撕，一边暗自对书本道歉，祈祷书页撕开的声音，不要让别人听见，他觉得自己不得不这样做。 他心脏狂跳，把书页折成好几折，揣进裤兜里，低下头，一言不发地经过人群，离开火种图书馆。 依旧没有人留意陈悦。 他做贼心虚地回到学校，不敢再滞留在地下街。 在饭堂外带了一些吃的，陈悦选了一个偏僻的操场角落，坐了下来，心怀虔诚地从裤兜里掏出书页。 他要搭配着菜肴，将书页吃进身体里。 将书页平铺在餐盖上，围绕着书页，陈悦放上了饭堂里的菜式。 西餐刀沿着书页对角线，利落地切开，整张书页被一分为二。 陈悦配合叉子，将一半的书页叠起来，沾上了酱汁和配料，书页的芳香配合着清香的酱料，在口腔里爆发出来。 他闭上眼睛，纯粹地享受着这味道，被嚼烂的书页，慢慢吞到了肚子里。 这份独特的料理，让陈悦泪流满面。 不一会儿，他的外貌，已经变成了书中的角色大庭叶藏。 此刻，他将菜肴覆盖在另一半书页，缓慢地吃下去。 这是独属于陈悦的就餐仪式，从小时候的深夜吞咽，到现在午餐的优雅享受，陈悦对书籍的喜爱越发深切。 从那天开始，他便不断地窃取图书馆的书页，转变为自己的午餐。 书页的质量、故事、文笔也影响着口感。 对陈悦而言，铜版纸书页的口感最糟糕，封面和封底也淡然无味，就像香蟹上那些对于食客而言，多余的甲壳。 结束了午餐后，陈悦都得花时间，重新手抄一份新的书页，来填补被自己撕掉的那部分，然后放置回火种图书馆对应的书籍。 …… 两个月后的今天，陈悦的午餐是《霍比特人》。 味蕾的体验结束后，忽然有一把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享受。 “陈悦……？” 李关雎站在不远处，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陈悦。 而陈悦，身上还在不断变化，从《霍比特人》比尔博·巴金斯的外貌，过渡回陈悦的样子。 陈悦也呆住了，他慌乱地想从这里逃离出去。 李关雎很快让自己镇定下来，她让自己暂时忘掉刚刚所看见的东西，随后和陈悦说： “图书审查员来了。他们在火种图书馆外面。” …… B7层的地下街，有不少图书审查员，在各条街道奔走。 陈悦大概也猜出来，他们向着图书馆走去。 他们是发现了火种图书馆吗？是谁告的密？还是图书审查员自个儿发现的？ 图书审查员一脸严肃，穿着黑衣。 远远望去，他们就像电影里的特工部队，陈悦心中出现了不好的预感。 李关雎带着他，去到了另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我觉得是图书审查员发现了那个地方。” 她在前面领跑着，“可能是注意到B7层的出入异常，或者是有书刊不小心泄露出去，他们有人顺藤摸瓜找到了这里……” 李关雎的脚步停了下来，因为前面就是火种图书馆了。 图书审查员——大约有数十名穿着黑衣的工作人员，站在一处平坦的荒郊上，四处张望。 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脚下的数十米地方下，藏着一座地下图书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2号盒子〈四〉了不起的英雄 火种图书馆，不像陈悦初见时那般。 之前那个巨大的坑底，已经被填上，这一片地域，伪装得无比完美。 “之前图书馆那个……”陈悦低声问道。 “馆里有人通知我，所以我提前触发了穹顶伪装——就像你看见的这样，现在那个洞被一个‘盖子’遮住了，他们就站在那盖子上。” 李关雎一边回答陈悦，一边注视着审查员的动态，然后朝着陈悦挥挥手，“过来。” 在废墟的掩护下，他们跃进了一个地洞，四周黑漆漆的，仿佛巨兽的食道。 曲曲折折的小路，似乎通向图书馆。 李关雎的手电筒打开，两人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 “可以……跟我说说，午饭时候那件事吗？” 李关雎走在前面问。 陈悦看不见女生的表情。 其实一路上，陈悦都在等着李关雎在问这个问题。 如今李关雎终于开口问了，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大概是一种将心比心，之前李关雎毫不设防地带陈悦来到图书馆，所以现在，他同样毫无保留，把自己身上的事情告诉给李关雎。 关于食读，关于变形，关于记忆…… 所有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自己身上的经历都诉说完了后，陈悦发现，他们还没有走出地道，不由得怀疑这条通道，到底还有多长。 在前面领路的李关雎，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作任何评价，所以陈悦也不知道她的想法。 二人走出地道后，图书馆的人员，都一窝蜂地围了上来。 现在穹顶已经关闭，失去了之前的光线，整个火种图书馆，只亮起了微弱的灯光。 看上去鬼气森森的，恐慌的情绪，在人群间蔓延。 “他们怎么知道这里的？！” “我们怎么办！” “出不去了！好像还有更多的审查员要下来……” “他们会不会把穹顶给炸掉？” 那些人的吵闹声，围绕着李关雎，就连在她身旁的陈悦，也被这种混乱的恐慌，冲垮了心智。 图书馆里，大约有上百号人，所有人能躲过外面的审查员，顺利离开吗？ 假如出口也有人守着怎么办？ 不，审查员他们只是检查实体书籍，应该不会为难我们的。 不过，人走了之后，这些书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查到李关雎身上？她会不会被判刑？ 李关雎不顾这些纷乱的吵闹。 她拨开人群，径直走到一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 “吃掉它。” 李关雎走到陈悦面前，将《霍比特人》递给他。 …… 深夜，上百名图书审查员，站在B7层的地下街外的荒郊。 他们接到了一个紧急任务，在B7发现了部分书页，那片地方或许存在实体书的可能性。 如果属实，囤积这些实体书的市民，将会面临最严厉的处罚“危险思想罪”。 他们会因为阅读高层禁止的书刊，接触到被禁止的思想，进而影响到其自身。 更可怕的是，会危害到社会安定。 因此这样的实体书囤积者，是在犯罪，必须铲除！ 审查员调派了外部人员，他们确信，在脚下藏着一个巨大的图书馆。 如果有可能的话，得使用炸药，轰掉这片土地。 在他们严阵以待的时候，这片荒郊传来了机械转动的声音，就好像电动卷帘门拉动的声音。 有人反应过来，是脚下这片区域在移动！ 只见这片地域，向着一个方向慢慢移动，露出了其下巨大的圆坑。 这片土地，如同魔术师的舞台幕布一样，显现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自投罗网！ 审查员向着入口走去，顺着螺旋状的阶梯，跑向圆坑底部。 只是这地方安静得诡异，没有一个人。 昏暗的图书馆里，只孤零零地竖起数十个铁架子。 审查员知道，这些是旧世界收纳书籍的容器，被称为“书架”。 但此时，这些书架上都空荡荡的，一本书也没有摆在上面。 审查员们呆住了。 眼下的情况，就像是所有的人，所有的东西，全都凭空消失了。 …… 一小时前。 李关雎将《霍比特人》，翻到了某个章节，然后对周围的人说：“放心，我们会出去的。你们先腾个地儿。” 陈悦瞬间明白了。 他没来得及向周围的人解释，一把将那页撕了下来，利落地吞下去。 在所有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陈悦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化了。 手臂、脖子、双腿，开始变粗，上面生出了一圈又一圈细密的鳞片。 陈悦的脖子和头部，像被怪力拉得长长的，嘴巴变大变尖，像鸟类一样。 两团巨大的东西，在他背部疯狂膨胀，如同肉瘤一样。 随后，这两块肉瘤般的东西，向天空伸展开来，人们才看清，这是一对双翼。 陈悦变成了一头龙，体型变得无比庞大，仿佛他一抬头，犄角就能碰到天花板。 “史矛革。” 李关雎冷静地对周围的人说，“他变成了《霍比特人》里的角色。你们不要怕，他不会伤害我们的。” 她开始指挥着所有人，将图书馆里的书，扔进史矛革的口中。 众人生平第一次，看见这种超自然的现象，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被李关雎的“还剩58分钟”给拉回到现实。 他们开始堆叠着书架上的书籍，抱在胸前，送入龙口。 陈悦多少猜出了李关雎的意思，于是配合着她，将嘴巴张大。 《百年孤独》《飘》《傲慢与偏见》《三个火枪手》…… 一本又一本的书籍，顺着“史矛革”的食道，滑入到它的胃里。 所有人都行动起来，30分钟后，图书馆被顺利搬空。 这时，所有的书籍，都堆积在陈悦的胃部。 上万部图书，陈悦数不清自己经过了多少次的吞咽。 当觉得自己的口腔被填满后，他吞到肚子里，用龙类能喷射出火焰的胃部，将这些吞食的图书，燃烧殆尽。 之后那几轮的图书，都经过这样的操作。 陈悦如同一个活体的焚化炉，将吞食的书籍尽数燃烧。 1小时后，陈悦恢复原状，他在等待李关雎下一步的指示。 李关雎让人们分成好几批，从各个出口通道离开，她还得和陈悦留下来善后。 不一会儿，整个图书馆的人，走得干干净净，空荡荡的场馆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盯着空空如也的书架，李关雎叹道：“还真是不习惯呢。” “我们抓紧时间。” 陈悦站在一条出口通道上，催促着女生。 她跟了上来，然后按动墙壁上的穹顶装置。 “嗡嗡嗡……” 穹顶打开了，两人在机器的轰鸣声下，快步走进了通道。 黑灯瞎火的通道里，李关雎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 图书馆里没有一本藏书，根本没有办法指控她“危险思想罪”。 当然，也没有直接的证据显示，她和图书馆有联系。 毕竟大部分证据文件，都在陈悦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李关雎突然问：“你说你真能记住那些书吗？不然我可亏大了。” “……当然能。不信你问问。” “嗯……” 李关雎想了想，“斯蒂芬·金有部小说，被改编成了电影《伴我同行》，小说名以及那句很有名的句子是什么？带有字眼‘十年未见’。” 陈悦觉得，现在很像语文课的背书抽查，“金的《尸体》。‘虽然我和他十年未见，我知道我会永远怀念他。我后来再也没交到像12岁那帮人一样的好朋友，也许每个人都是如此’。” “《了不起的盖茨比》，最后那句话是啥？” “我吃下去的译本，那句话是‘因此，我们逆流而上，尽管那倒退的潮流，不断地把我们推向过去的岁月，我们仍将继续奋力向前’。” “还好，我赌对了。” 李关雎放松了下来，“你现在就像移动图书馆啊。” 在变成史矛革的那一小时内，陈悦吃下的书，只会被他记住，不会让他发生形态的改变。 他的脑子里，现在塞满了上万部的图书。 他也许得花上好几天的时间，来让这些书籍，在他的脑中安置下来。 李关雎的想法里，陈悦的食读，会让他变成行走的图书馆。 也许还得让他花时间誊，抄相应的书籍—— 这项工程的确很巨大，所以她也在想新的方法，让这些知识和故事，在未来继续传递下去。 陈悦接过了她的话，“与其说我是图书馆，倒不如说，我是被普罗米修斯拯救的人类。” “你还记得啊。”李关雎笑了。 那个盗火者故事的最后—— 盗取了天火、触犯了条例的普罗米修斯，被宙斯绑在岩石上，恶鹰啄食他的脏器。 这场痛苦，要持续三万年。 但普罗米修斯从没丧失勇气，英雄海格力斯，杀死了恶鹰，拯救了他。 李关雎心里念道，陈悦并不是被普罗米修斯拯救的人类。 相反，他是拯救了普罗米修斯的海格力斯。 这个吃书少年，是她的英雄。 …… 地道尽头，传来了些许的亮光，快要走出来了。 李关雎百感交集，不由得加快脚步，向着光亮处走去。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 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 人们面前应有尽有，人们面前一无所有。 因此，我们逆流而上。 尽管那倒退的潮流，不断地把我们推向过去的岁月，我们仍将继续奋力向前！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3号盒子〈一〉诡异的来电 这是言末第三次，在半夜十二点，接到这个归属地显示异常的电话了。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直到手机自动息屏，才回过神来。 电话里的人说，让她给自己烧点纸钱？？？ 这次，言末没有和前两天一样，低声咒骂对方脑子有泡，然后倒头就睡， 相反，这一次她打定了注意，要把这个搞“恶作剧”的人，给揪出来！ 言末开了灯，跑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挺直了腰板，坐在书房电脑前。 打开了查询号码归属地的网址，按着手机屏幕上的号码，一个个输了上去。 “我去，这什么阴间号码！”键盘声刚落下，就响起了言末的惊叹声。 方才还没注意，还以为哪个地方的短号。 这一输就发现了猫腻，这一串号码，正巧是她的生辰八字！ 这一发现，让言末由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变得提心吊胆。 实在是这几个电话，处处都透着诡异。 查不到归属地，号码正巧是她生日，对方的声音还跟她出奇的相似，哪来那么巧的事情？ 言末浑身僵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滑动着指尖，飞速给列表闺蜜发了两个字：“……救命！” 闺蜜方珞，气喘吁吁地赶到言末的出租屋内的时候，已经将近一点了。 一敲门，就听到屋子内穿透耳膜的尖叫，吓得她脸色煞白，忙问什么事。 听到熟悉声音的言末，这才跑过去开了门，扑了她个满怀。 眼角还挂着泪痕，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呜～你可算来了。吓死我了。” 方珞嫌弃地推开满脸涕泗横流的人，随后两人关了门，进了书房。 言末把这件诡异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方珞听。 奈何方珞一脸怀疑，压根不信她的话。 无奈之下，言末只好开了手机，把通话记录递给方珞看，谁知她翻了好久，愣是没有找到那串熟悉的号码。 “诶……不对啊。刚刚还在的。奇怪……怎么回事，怎么没了？” 方珞半信半疑地看着急匆匆翻通话记录的言末，最终拍了拍她的肩无奈轻叹： “你肯定是做噩梦了，好好睡，今晚我留在这里陪你。” 翻不到通话记录的言末，也开始怀疑自己了，难道是白天工作太累，出现了精神恍惚？ 不过，言末终归是放下了手机，这么大晚上的把方珞喊来，她内心还是有一丢丢歉疚的。 言末的出租屋很小，书房还是她从大厅辟出来的一个角落，当天晚上，方珞跟她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起初，言末内心还有些疑虑，甚至开始期望那个电话会再打过来。 但是很遗憾，手机铃声没有再响，熬不住困意来袭的言末，眼皮沉了沉，一觉睡到了天亮。 …… 言末在一家地区医院上班，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 如果某天下班，突然进来了个急诊患者，那基本上意味着，她要趴在科室的方桌，睡一晚了。 自打上回，言末把闺蜜方珞喊过去同睡之后，隔着约摸一星期，都没有再收到那个来电了。 再加上，日常工作忙碌，吃饭都不能按点来，久而久之，那档子怪事，也被她遗忘的差不多。 这天，言末刚收拾好准备下班，此时同科室的医生护士，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外头回医院的救护车叫个不停。 随后便看到几个医护人员，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老人，进了急诊室。 言末刚迈出医院门口的那一刹那，就迅速被主任医师拉了回去。 理由是急需从科室调派两个人过去帮忙，而晚走的言末，很荣幸地被留了下来。 从同事那里打听来的消息，那个被送进医院的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大爷。 之所以浑身是血，居然是被自己的亲儿子打的，这让言末吃惊得好一阵没缓过来。 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才会对自己的亲身父亲下次狠手？ 她不敢想。 老人经过三小时的抢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打杂的言末，早就累趴在了科室。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的响，分针和时针的差距，在分秒之间慢慢缩小，直到归于重合，同时指向正上方的数字，12点整。 言末睡的迷迷糊糊，只觉得一阵阴冷。 眯着眼睛，缩了缩身子，伸手试图拽条毯子盖上。 脑海里一道铃声响起，瞬间将她从梦中惊醒。 没错，就是这个手机铃声。 言末的手机，原本设置的来电铃声，是五月天的时光机。 只有那个号码打进来的时候，铃声会自动变成伍佰的梦醒时分。 桌面上手机的震动，直接让她睡意全无。 她盯着亮起来的屏幕，没有滑动手指去接，铃声响了好一阵，然后归于平静。 然而这一次，对方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才停了不到两分钟，又打了进来。 言末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你到底是谁？tmd有完没完！” 言末自认是个性子还算温和的人，这下也忍不住爆起了粗口。 电话那头像是怔愣了好久，才缓缓开口，语气里似乎带了几分幽怨：“言末，你怎么能凶我呢？？？” 无语是真无语。 无奈也是真无奈。 言末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尽量放轻了声音。 “我错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老是这个时候，打我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和言末的确很相似。 只是比起言末的清丽响亮而言，多了几分低沉和稳重。 “我不是说了嘛，我是死后的你。现在打电话给你，是因为黄泉的电话亭，只有这个时间段才开呀。” 说着说着，电话里的声音又停顿了片刻，转而话里都带着几分迫切和严肃。 “我只有三十分钟的时间，我告诉你，要是不想你在黄泉混成一个穷光蛋，你就快点烧点钱给我行不行，两个月前，妈烧的钱我都用光好久了。再这么下去，我要喝西北风了。” 言末沉思着。 对方似乎没有恶意，看她说的这么言之凿凿的，心里竟然也确信了几分。 难道对方真是死后的自己？ 可是听这声音和语气，看样子也不像是个老太婆，难道自己英年早逝？ 不行，这事儿非得弄明白，言末心里想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3号盒子〈二〉死去的自己 这次是迄今为止，两人通话时长最久的一次。 大概也是因为，言末对她话里的真实性，产生了一丝信任，出奇的没有挂断。 于是，对方也一股脑的把事情全盘托出，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结果就是，一直到十二点二十九分，俩人聊得乐此不疲的时候，电话突然开始卡断。 随即，对方像是意识到快要到时间了，话题戛然而止，嚷嚷着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记得给我烧钱！”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与此同时，分针指向三十分。 两人的联系被彻底切断，科室里重新归于平静。 尽管事情诡异，或者说，甚至称得上是灵异，但这个时候，也由不得言末不信了。 种种迹象表明，她的确是接到了来自以后，已经死去的自己的电话！ …… 关于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那个人说的很含糊。 但是言末从她的话里，把握住了一个关键，一个连自己都被震惊到的关键讯息——她是自杀。 当天晚上，言末整个人都沉浸在这个消息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她信对方是死去的自己，因为这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凑巧的事情，但是她完全不相信自己会自杀。 从小到大，言末都是一个乐观主义者，身边有家人的呵护，朋友的关心，工作也还算顺利。 名牌大学研究生毕业，从医四年，干到了主治医师级别，甚至去年主任还夸她，再干个几年，说不定能升副主任医师。 近年来，抑郁症患者自杀的人数大大增加，每次言末看到这些新闻，都会惋惜。 年纪轻轻的，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在她看来是不值得的，让她相信自己会自杀，比相信世界会末日还困难。 想了一个晚上，言末的精神都开始有些恍惚，以至于第二天工作频频失误。 主任以为是昨晚上忙到太晚精神不佳，关切地慰问了几句，提出让她先回去休息一天，毕竟医院的工作马虎不得，动辄要命。 言末没有拒绝。 她怀揣着崇高的职业理想，一向视患者如命，是不会允许自己在工作上出差错的。 但又没办法控制好思想，只能告假一天，提前回去了。 言末回到出租屋才发现，自己家的门，好像被开过了。 这一发现，让她提高了警惕，开锁的动作，也变得小心翼翼，可还是惊动了屋里的人。 “咦。末末今天这么早回来了？” 言妈听到门口的响动就过去了。 一听到熟悉的声音，言末整个人都释然了不少，最近发生的事情，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一开门，就扑进了言妈的怀里。 “妈。你怎么来了？” 言妈一脸宠溺地揉了揉言末的脑袋，她身上还系着围裙，一看就知道刚刚在厨房忙活。 “你叔买了新房子，叫你爸过去待两天，我一个人在家里也无聊，就想着过来陪你一段时间，给你煮煮饭也挺好。” 言末没有说话，埋在言妈的怀里。 过了好久好久，深吸了一口气，才重新冒出个头来，咧嘴笑道：“妈，我要吃糖醋排骨。” “好嘞给你做。小馋猫。” 言妈脸上的笑意堆到了眼角，疼爱地戳了戳言末的额头，转身进了厨房。 为了更清楚的了解自己的“死因”，言末决定，先不给她烧纸钱。 等着她今天晚上再打电话过来，详细地问一问，具体是怎么回事。 过不其然，因为言末没有烧纸，半夜十二点，那个号码又打了进来。 为了不吵到言妈，言末拿着手机，蹑手蹑脚地进了书房。 “你怎么还不给我烧钱啊？”电话那头的语气，明显略了一丝不满。 言末在心里小声哔哔，要是给你烧了，你还会打电话过来？ 岂料对方像是隔着电话线，都有读心术似的，这点小想法，居然都被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放心好啦。人间很好玩，黄泉很冷，我之所以通过电话亭找你，就是为了让你避开那些灾祸，晚一点下来。” “这么说，你肯告诉我，我为什么自杀？”言末立即抓准时机反问。 对方一时之间被噎住，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我告诉你，你就给我烧钱行不行？” “成交！” 一人一鬼，很快在电话里达成共识。 电话里的声音说的很慢，直到时间将近十二点三十，言末快要不耐烦了，对方这才说出重点。 言末是因为一次救人，而被网络暴力，忍受不住才选择自杀！ 她很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好心救人，为什么会被网络暴力，以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但事实的确如此，言末不敢不信。 按照约定，第二天一大早，言末去祭祀市场，买了一叠纸钱，藏在包里，一直等到下班回家。 偷偷找了个没有人的空旷地，给她烧过去。 当天晚上，那个电话没有再打进来，这也更加证实了她话里的真实性，对方真的是死去的她。 后来的一连半月，那个号码再也没有响起来过。 和那天晚上一样，通话记录里也没有那一串号码的存在，仿佛一切都是言末的幻想，但自己，的的确确花钱买了纸钱捎过了。 …… 梦醒时分的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来，是在一场同学聚会上。 聚会是大学班长组织的，在一家轰趴馆。 那天晚上，言末喝了点酒，十一点五十几的时候，大家基本上都闹得有些疲惫了。 这时便有人起头，嚷嚷着要玩游戏。 言末虽然在学习上脑子聪明，但却是个游戏黑洞，不管玩什么总是输的那一个。 刚想拒绝，就听到手机铃声响起，当下酒意醒了七八分，抱着手机躲进了卫生间。 “你干嘛？又没钱了？”言末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问。 在她看来，对方一打电话，铁定是钱又霍霍完了。 言末很想骂娘，这下好了，自己不仅要养着自己，还得隔三差五花点钱，养着黄泉里那个已经死去的自己。 电话那头，略微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随后清了清嗓子，话语之间，也转严肃了许多。 “纸钱呢还是要烧的，打电话也得用钱呢。不过，我这次有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 言末困惑，寻思着难道是攸关性命的大事，终于要来了么？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话语声放轻了一些，甚至透着点诡异，听得言末直打寒颤。 “今晚别让刘冶送你回家。” 言末还想问些什么，电话里传来嘟嘟的两声，显示已经挂断。 她看了看手机屏幕，上面显示才十二点过十分，联想到对方的话，十之八九是那人钱都花完了，没交足话费。 无奈轻叹了一声，言末的脑海里，还在寻思着她的话。 别让刘冶送自己回家？难道他还有所图不成？ 刘冶是言末大学四年的同学，平日里在班里鲜少说话，存在感很低，只要不出声，几乎没人会注意到他，也没什么朋友。 他们之间的交情，仅能谈得上同学而已四个字，别的深交也没有，刘冶怎么会送自己回家呢？ 回到轰趴馆里，大家伙已经开始玩起了游戏。 有眼尖的人，看到言末过来，立刻出声：“诶诶诶，咱可不能漏了言末，大学霸呀。” 诚然，言末的成绩，在班里是很出挑的。 国家奖学金、三好学生之类的不在话下。 大二年级，一篇论文直接上了学界知名杂志社头条，为此，还拿了学校过万的奖金。 于是，在众人生拉硬拽之下，言末还是加入了游戏。 玩的是真心话大冒险，事实证明，再好的学习成绩，在运气面前都不堪一击。 言末连输三把，点燃了在场同学的激情，但她每一把都选的真心话，底子都快给人掏出来了。 终于在第九局游戏开始前，一个同学站了起来，慷慨激昂地开始抗议。 “言末，你都玩了这么多局真心话了，不来一局大冒险，也太没意思了，这不过瘾啊。” 言末犯了难。 她看过一些大冒险，干的事儿，那都能直接叫人当场去世了。 犹豫之中游戏已经开始了，她轻叹，这压根就是强买强卖！ 果然还是她性子太温和，太好说话了。 意料之中，言末还是输了。 为了这个大冒险，在场的同学想了好久。 最终，把目光定在了一旁一言不发的刘冶身上，转着眼珠打起了坏心思。 “要不这样，一会儿让刘冶送言末回家？” “诶这个好，哈哈哈就这么定了！” 什么？！ 言末脑子一空，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义正严词地拒绝：“不行！” 有人怪她无趣，也有人说她不守信，还有人说，她是不是已经有男朋友了。 但不管别人怎么说，也不管刘冶被拒绝后，脸色有多难看，言末就是不肯松口。 声称家里管得严，这群人只好作罢。 言末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么信任她。 但她既然能预料到，刘冶可能会送她回家，这就不是危言耸听了。 如果不按她说的做，很有可能自己一步就踩在火坑里了。 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对的。 第二天，言末所在的医院，就送进来了一个人。 那人，正是昨晚上在party上，还安然无事的刘冶。 送进来的时候，比上一个被自己亲儿子揍得浑身是血的老人，还要可怕。 用她的话来说，已经命悬一线、气若游丝了。 紧接着，班群里就出现了刘冶出车祸的视频。 是被马路上的监控录像拍下来的，也不知道被谁传到了群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3号盒子〈三〉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 只见刘冶驾驶的二手破旧小车，径直撞向了前方的大货车，顿时车头尽毁。 刘冶的头，撞上了破碎的挡风玻璃，满脸都是血，从毁坏的车门里滚了出来。 随后，车辆直接爆炸。 场面惨烈之程度，让长期从鬼神手里抢人的言末，都触目惊心。 小心脏扑通扑通，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还有一丝后怕。 若是她认命地坐上了刘冶的车，恐怕现在已经在九泉之下了。 …… 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最终刘冶还是活了下来。 但是由于受伤严重，双腿已经被爆炸伤成了残废。 言末去慰问他的时候，他脑袋上还缠着纱布，鼻孔里插着软管，正在重症监护室输液。 好歹同学一场，言末留了一篮子水果和一束鲜花。 刘冶还没醒，收东西的，是刘冶年过六十的母亲。 双眼红肿，看样子应该是流了不少泪。 这一幕，让言末略微心酸。 她说自己是自杀，一想到若是自己奔赴黄泉，尚在人世的老妈，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言末的心里，五味杂陈。 然而，真正的噩梦，还没有开始。 那天之后，言末和电话那头已经死去的自己，定了个约法三章。 言末每隔半月给她烧一次纸钱，而她则负责告诉言末一些信息，好让她避开灾难。 这是一个两全之策，但人生的发展，真的会如她所愿吗？ 有一次，在半夜十二点通电话的时候，那人问言末，会不会见死不救。 言末很诚恳地说了一句，“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 电话那头欲言又止，最终只能长叹不语，这一度让言末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是这种预感，只持续了半年，便消失殆尽。 因为在此之后，言末的生活依旧顺风顺水，偶尔半月跟她通一次电话，一人一鬼竟还成为了无话不谈的知己。 距离第一个通话，已经过去了三年。 如同当初主任医师寄予的期望，言末顺利地拿到了副主任医师的位置。 彼时，她已经三十几了，是个人人称颂的好医生。 说起来，有些缘分也是命定的，就在她晋升副主任医师的第二天，有个叫王明的男人来医院。 而那个男人，正巧是几年前，那个被打伤进医院的老人的亲儿子。 当然，这些信息，也是言末后来才知道的。 那人一进医院，就倒在了地上，看样子，是发了什么突发性的疾病。 言末正好去给主任送资料，路过门诊楼大厅，看到一堆人围着，还有人在喊救命。 言末心里一沉，突发性疾病，在医院是很常见的。 她顾不得其他，就抱着资料跑了上去，蹲着身子检查了一番。 其实她没有仔细检查，因为时间不允许，但她心里大概有了一个推测。 此人多半是急性脑卒中，在医护人员还没来的情况下，她只能进行急救。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言末心里急切，吼着让大家散开，保持周围空气流通。 她的手，触到那人心口的时候，明显感觉心跳微弱了许多，鼻息间的呼吸，也是近乎有进无出。 言末从来没有长这么大，从医这么多年，至今单身，也还从来没做过人工呼吸。 但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抢救措施罢了。 她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俯身，镇定有序地实施了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等一系列救助措施。 实际上，言末迟疑的原因，并非是要给一个陌生男人做人工呼吸，而是她的脑海里，一瞬间浮现出电话那头的声音。 那人曾告诉言末，之所以被网暴，紧接着自杀，全部归因于一次意外的救助行为。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还响起她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 得力于言末的救助，为王明争取了几分钟的急救时间，以至于被抬进急诊室的时候，还留有一口呼吸在。 或许也是命不该绝，最终成功被救了下来。 …… 当晚十二点整，言末意料之中，接到了已经两周没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对着言末劈头盖脸一顿骂，跟她温柔的音色，极其不匹配。 言末轻叹了一声，持着电话，望着窗外的霓虹失了神。 后来，还是电话里的语气软了下来。 “小末末。我早就知道该来的总会来，只是我心里一直抱着一丝侥幸，希望你再自私一点点。” 自从她们定好约法三章之后，她就一直这么叫言末。 起初，言末觉得幼稚，后来听习惯了也就由着他了。 而今再这么喊，反倒显得有几分凄凉。 言末吸了吸鼻子，忍着情绪笑道：“我的命不是在我自己手里嘛。只要我不自杀，就不会死呀。别那么悲观，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 言末到底是没有经历过那些，说出来的话，让电话那头的人听了，只能苦笑。 一周的相安无事，让言末的心安定了不少。 听说王明已经出院，想必后续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言末这么想着，但事与愿违。 那天中午，言末在科室里值班，外面一阵噪杂的哄闹声，吵得一连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的言末，心里窝火。 刚要出去，就被新来的小护士拦下：“言医师，您先别出去，怕外面那些人伤着你。” “他们要干什么？”言末皱了皱眉。 她实在想不清，自己哪里得罪过什么人，要这么大动干戈，来医院闹她。 小护士拉着言末，回了科室，而后用手伏在嘴边，压低了声音跟她解释。 “我听他们说，是您前些日子救的一个男人，他拿刀杀了自己的父亲，正巧被杀的是王氏集团前董事，现在他们一大家子觉得，是您间接害死了王董。” 这番解释，听得言末心里一万个问号。 她只是出于职业道义救了一个人，可那些人，却冠冕堂皇地把这个杀人的罪名，扣到她头上，这是什么道理？ …… 那两天，言末都过得精神恍惚。 有人来她所在的科室“讨公道”，有人往她家里堵，还有人直接闹到了她家里，吓得言爸和言妈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事情再糟糕也就这样了？ 主任到底还是站在她这边的，面对那些人提出开除她的无理要求，主任选择让她带薪休假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毕竟那群人，天天堵在医院门口，也不是个事儿。 但是更糟糕的事情出现了。 事情发酵到网上，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流言蜚语的杀伤力，似乎更为强烈，从言末救了一个杀人犯开始，逐渐传成了言末是杀人犯的帮凶。 特别是王明虐待自己的亲身父亲的一些消息被曝光之后，更多的人，对王明的憎恶和痛恨，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连带着开始有人辱骂言末，为什么要救一个连自己亲身父亲都杀的坏人。 他们说的言之凿凿，看言末的眼神，犀利得像恨不得剐了她的刀子。 就连言末的心里也动摇了，我这是救了一个人？还是害了一个人？ 那天，闺蜜方珞打电话过来，问言末最近的状况。 很显然，这件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就连走在路上，都随时可能有个人过来问：“你是不是就是那个救了杀人犯的无良医生？” 言末笑着跟她说没事。 但脑子里，全是那位死去的老人的妻子，也就是王明的母亲，哭哭啼啼地埋怨着她的那番话。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救那个逆子，如果你没有救他，我的老伴儿也就不会离我而去了。你让我现在怎么活。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为什么啊！” 之后，也有一连串来自同学和同事的电话，言末通通都没有接，包括言妈的电话。 但是其中一个，恰好打在半夜十二点的电话，言末接了。 …… “小末末，你……还好吗？” 这些事情都来得莫名其妙，罪魁祸首，明明在监狱里等着受制裁，可所有人包括不了解整件事情的人，都将矛头指向她。 对着她一顿乱轰，仅仅是因为她救了一个人。 电话那头沉默着，听着言末无声的诉说。 因为言末心里想着她都知道，也不用去问。 过了好久，电话那头开口了：“小末末，你没有错，你只是救了一个人，只是很不巧，救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言末沉默了很久。 耳边回响起过去自己说过的话，她说世界这么美好，她怎么舍得去死？ 她还说，生命在自己手里，她可以把握？ “如果我不死，你是不是将不复存在？”相反，言末问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话。 把电话那头的人都问懵了，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 “我迟早都会存在，只是取决于以什么样的姿态，或年轻，或苍老。”她说的很玄奥。 其实意思就一个，言末的生命终止于什么时候，她就是什么姿态。 那人的声音约摸三十多岁，看来，自己就是在这一次事件中没能撑过去，自杀了。 言末苦笑。 …… 两个月后，在众人的声讨中，言末享年三十三岁，死于自杀。 网络上的风波归于平静，也再没有人出来闹，甚至开始有人表示惋惜，有人站出来为她鸣不平。 言妈在言末的出租屋里，哭得肝肠寸断，方珞在一旁安慰。 最后，从她的书房里翻出来言末的遗书，是一些交代，让她们把她的个人笔记和书籍捐给母校。 除此之外，上面还有这样一段话，被言妈和方珞一起发到了网络上，这既是言末的意思，也是她们的想法—— “我从来没想过，我会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事实上，我原本可以挽救自己，但我不能。” “我毕生怀揣着崇高的理想，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如果再给我第三次机会，我依旧会选择救人，因为医生面前众人平等。” “可我并不想因为自己的行为，给其他人造成伤害。我恨那些去打扰我家人、朋友、同事的人，但我无可奈何，只有以这种方式告诫他们，不要再闹下去了。” “我没有杀人，我只是无意救了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我不是杀人犯的帮凶，如果下一次，也有如我一般的医生，希望我的死，可以让你们善待她。” …… 在她入葬的前一天，中国医师协会，送来了一副这样的挽联，以示哀悼： 上联：粉身碎骨浑不怕， 下联：要留清白在人间。 横批：德医双馨。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4号盒子〈一〉是恶作剧?还是…… 我从梦里醒来，又回到了这个世界。 窗外的阳光明亮晃眼，我起身刷牙，从镜子里看到了叶子。 她怔怔地看着我，脸色煞白，还背着那个皮卡丘图案的帆布包。 我无处可逃，任由她掐住我的脖子，又把我送回那场梦里。 …… “好了，今天就讲到这里，下一节课我们讲犯罪构成，同学们回去好好预习，下课。” a大法学系教授严忠，收起了手里的教案，和讲台上的那本厚重的红色外壳的法条。 又一脸和蔼地朝教室里扫视了一圈，然后转身离开。 “呼——终于下课了。” 严教授一走，上课还昏昏欲睡打着盹的江业，立马来了精神。 兴致勃勃地凑到川谨明的课桌前面。 “打篮球，去不去？” 川谨明皱了皱眉，似乎是在思考。 他是极其喜欢打篮球的，但是……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课本，上面有一个红色笔芯标出来的硕大问号，还是摇了摇头：“你去，我还有问题要向严教授请教。” 江业切了一声，表示不满川谨明的扫兴。 川谨明不以为然，起身拿起课本，往严教授的方向离开了。 法学一班，是a大法学系优生集聚的一个班。 按照高考成绩排名来分的，江业与成绩前茅的川谨明，同是一个宿舍，但两人的成绩，却是翻天覆地的差别。 川谨明，妥妥的学霸没得说 但同学们都很诧异，江业是怎么混进这个班的。 有一个说法是，江业有个领导层的老爸，这才把他弄进来的。 严教授的上课风格幽默风趣，枯燥乏味的知识，经他一讲，多数同学都能弄明白。 但很少有深度思考发现问题的同学，而川谨明就是这为数不多的同学之一，对此，严忠看他，是越看越满意。 这不，川谨明一开口，眼前的严教授，就推了推眼镜框耐心地解答，还时不时笑眯眯地引导反问。 川谨明一边点头表示理解，一边翻动手里的书，试图再找出什么问题，一次性请教完。 就在这时，书里掉出来一张照片，严教授没怎么注意，川谨明却是愣住了，动作敏捷地把照片捡起来攥进手心。 后面，严教授说的什么，川谨明实际上没怎么听进去。 那头解答完问题，川谨明草草地点了点头，就急匆匆地抱着课本，离开了办公室。 宿舍没有人，应该是都去打篮球了，川谨明躺上床，还是谨慎地把床帘拉上。 这才摊开手心，掌心一层薄汗，把照片浸湿了个透。 照片上的场景很惨烈，是一个人睁着眼睛，侧卧在教学楼底下的桂树旁，身下一摊血。 从躺的地方，一直流到桂树下的坑坑洼洼，看得川谨明的心七上八下，快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能够确定，这是一张死亡现场照！ 从照片上来看，这明显是从教学楼的走廊上拍的，而躺在地上的人，应该是坠楼了。 从惨烈状况来判断，脑浆迸裂，起码是从十楼以上摔下来的。 但真正令他紧张，和恐惧感开始弥漫的是，死去的那个人的脸，是他同班同学叶涟。 十楼…… 十楼和十一楼，正好是他们法学系平时上课常用的教室。 川谨明能明显的感觉到，背后一身冷汗。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上课那会儿还见过叶涟，这么短的时间，她不可能死。 更不可能会有人把她死的场景，拍下来放进他的课本。 其实，川谨明和叶涟之间，没有任何交集。 可能唯一的交集，就是被分到了同一个班，做了两年同学。 而之所以会有印象，在上课的时候见过她，是因为上刑法课，他走进教室的刹那，恰好和叶涟撞上了，对方还弱弱地道了声歉。 川谨明颤抖地放下手里的照片，闭上眼，脑海里又浮现出照片上的惨状。 这是恶作剧？ 但是到底是谁，会开这种关乎人命的残忍玩笑呢？ 川谨明只觉得心里很乱。 …… 第二天上的是早课，川谨明早饭都没吃，就带着课本去了教室。 走到教学楼下的时候，脚步明显顿了顿，因为他看到叶涟背着帆布包走过来，路过那颗桂树。 在他的眼神看过去的时候，叶涟像是有所感应，抬头直直地望过去。 川谨明一怔，立刻收回了视线，没有打招呼，加快脚步上了楼梯。 奇了怪了，看样子，她应该没事。 但是，那张照片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真的是恶作剧？ 可是明明那么真实…… 川谨明一路上都紧锁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是由于心不在焉，川谨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面前站了个人。 直到身子撞了过去，对方发出一声轻微的痛呼，才反应过来。 “啊——对不起，很抱歉，我刚刚在想问题，不是故意的。”川谨明低着头下意识道歉。 见对方没出声，这才抬眼，是秦沁，公认的系花。 彼时，她正噙着笑，望着川谨明。 后者像被人看穿了什么似的，后退了两步。 秦沁看了他一眼，而后径直从他身侧走过去。 “叶子，今天我比你先到哦。” 闻言，川谨明回头，正好看到从楼梯上来的叶涟。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他逃离似的，飞快进了教室。 “啧啧啧，谨明你怎么跟见了鬼似的，跑得这么快？” 川谨明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人猛地一拍，吓得打了个哆嗦，回头看见，正是一脸痞子相的江业。 川谨明白了他一眼，又觉得很疑惑。 平日里，江业这家伙，都是上课两分钟了，才屁颠屁颠赶来，今天居然这么早。 “这还有二十分钟才上课，你来这么早？” 闻言，江业不屑冷哼，毫不客气地把书包丢到课桌上，顺势就坐到了川谨明旁边。 “嗯哼，小爷我乐意。” 川谨明没有再说话。 一整堂课下来，他留了个神，注意到今天的江业，似乎很不对劲，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瞥向叶涟的位置。 一连好几天，学校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每天上下课，叶涟也都好好的，虽然精神不是特别好，但至少人还在，也没看出来什么异样。 川谨明也开始逐渐沉下心来，想着大概是叶涟的哪个仇家，弄的恶作剧，只是不知道，怎么会夹在他书里。 原本是打算把照片丢进垃圾桶，或者焚烧掉。 但是焚烧太引人注目。 丢进垃圾桶，万一被别人看到了不好。 想了想，川谨明把照片压在了自己的书底下，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落了下来。 谁也没想到，等到川谨明再次拿出那张照片的时候，照片上的惨状，已经实际发生了。 事实证明，川谨明的推测没有错，叶涟正是从第十一层坠下来的。 …… 这是一周以后的事情了。 彼时，川谨明在图书馆自习，照片的事情早就被抛诸脑后。 突然，外面接连着几声惨叫，川谨明的笔划破了课本，自习室内两个好奇的同学，趴到窗边观望。 “死人了死人了！有同学跳楼了！” 一传十，十传百，整个自习室都开始躁动不安，几乎所有的同学，一个接着一个跑到窗边观望。 川谨明心里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收拾好课本，背着包离开了图书馆。 教学楼的走廊上，簇拥着一群群学生。 有的伸长了脖子往下面看，有的捂住眼睛往教学楼外面跑，甚至有受了惊吓哭出声来的女同学。 学校保安迅速封住了案发现场，不到三分钟，已经听到了警车的鸣笛声。 川谨明顿住了脚步，木讷地站在距离教学楼不到两百米的位置观望着。 那棵桂树下，侧卧着一个人，她躺的地方血流成河。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教学楼的第十层，目光捕捉到那张熟悉的脸，是秦沁。 后者似乎察觉到川谨明的目光，也朝那处看去，眼神交汇的刹那，秦沁转身离开了。 …… 学校停了两天课，学生都各回各的宿舍，警方封锁了现场。 经过两个小时的取证后，把坠楼的尸体挪走了。 紧接着，开始大面积清洗现场。 毕竟是在学校，给学生的影响太大了，不能一直保持死亡现场。 后来的两天，川谨明都没有见过叶涟，也没有再碰到过秦沁。 尽管校里还没有通报，但是他很清楚，死的那个人，正是叶涟。 学校里，关于这件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校方尽力压制依旧于事无补，川谨明也听了些闲言碎语。 有人说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有人说是家庭遭遇了不幸才想不开，还有小道消息说是被人侵犯…… 总而言之，各种版本都有。 因为这件事，a班的班主任，被临时换成了支书记。 又组织学生，开展了两次心理疏导活动。 也是在第二次心理疏导活动中，川谨明才见到了消失了一段时间的秦沁。 秦沁的气色不是很好，眼睛红肿，脸色有些苍白，像是大病了一场，不过也没有人太在意。 只有几个同学过去安慰了几句，毕竟最好的闺蜜惨死，这样的事情是很骇人的。 川谨明很惊奇地注意到，秦沁看向他的眼神中，总是带着欲言又止，像是想说什么，又被硬生生止了回去。 实际上，川谨明也想问问，叶涟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能够肯定，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难道有人能预知未来吗？ 他不信。 唯一有可能的是，有人创造了这个未来会发生的事故。 换言之，叶涟也许是他杀。 活动结束后，教室里只剩下川谨明和秦沁。 就在川谨明准备离开的时候，秦沁上前扑入了他怀里，这让他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过了好半晌，就在川谨明都要怀疑，她是不是都睡着了的时候，怀里的人才抬起头来。 低着声音说：“谨明，叶子她不是自杀，你帮帮我好不好？” 川谨明没有注意到她的称呼。 完全被她这话惊到了，光是这句话，就很容易让人误解为，人是她杀的。 他左顾右望了一下发现没有人，才松了口气，轻轻推了推秦沁。 “你为什么这么说？” …… 教学楼底下的血迹，早已被清洗得一干二净，但不知为何，空气里的桂花香，还夹带着血腥的味道， 川谨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教室走出来的。 他的身形晃了晃，脑子里浮现出秦沁在教室里说的那番话。 她说，这段时间消失了这么久，是托人找了给叶涟做尸检的法医。 对方告诉她，死者生前，遭遇过侵犯。 或许是学校为了保住声誉，将这件事兜了下来，这才没有走漏丝毫风声。 至于那张照片的事情，川谨明还是不敢跟秦沁透露半分。 她的行为太诡异了，他不敢掉以轻心，甚至有那么一种可能，就是秦沁杀了叶涟。 杀人动机，川谨明猜测不到。 在班里两年多，他是早有耳闻的，秦沁和叶涟，一个活泼开朗，一个内向腼腆，但却是出了名的好闺蜜。 但是秦沁之前的种种表现，都让川谨明不得不怀疑她。 面对秦沁的哀求，以及那张莫名其妙的照片，最终川谨明还是答应了，找出叶涟死亡的真相。 …… 一时之间，川谨明和秦沁走到了一起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法学系。 原因无他，法学系的佼佼者，和追求者众多的系花，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 对于这个传闻，川谨明不置可否。 事实上，这只是他和秦沁的一个约定。 唯一的原因，就是为了方便行事，比如说现在。 江业按照惯例，又向川谨明发出打篮球的“邀约”。 江业被拒绝惯了，早就做好了川谨明不去的准备。 谁知道，这次川谨明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这让他好一阵意外。 可能是走神的缘故，曾经身为篮球队队长的川谨明，一个上午连输了江业好几个球，让后者不满地嚷嚷他故意放水。 川谨明停了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面前递过来一瓶水。 “诺，喝。” 川谨明微愣，迟迟没有接过那人递的水。 看到来人是秦沁，江业一副秒懂的神情，自顾自远离了两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号盒子〈一〉黑暗的中纪元 公元2234年-秋东经100.316度，北纬42.118度天气-晴。 “你说为什么boss就揪着这颗矮行星不放？” 林秋一边盯着屏幕上闪动的数据，一边悄悄朝身旁的张梁出声。 张梁闻言，抬头看了眼总控台上的丁易。 也是他和林秋的博士生时的导师，而后低下头，沉默几许。 “盯好数据，别分心。”他说。 “闷葫芦。”林秋撇了下嘴，又把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 虽说这次的发射任务，相比代号”星火”的火星六期拓展任务，听起来更不具象征意义， 但也不是能够马虎了事的。 毕竟要等到下一次冥王星距地最短，就得235年后了。 235年。 林秋一想起这样的时间跨度，就感觉自己的使命感也多了几分。 即使这次，只是对一颗两百多年前，就被剔除出小行星行列的矮行星的载人登陆计划。 平心而论，这是一个疯狂且仓促的计划。 林秋记得，是在博士第二年，某一天，导师在实验室里抽了一夜的烟。 第二天，一向温文尔雅的导师，状若癫狂的在智能光屏上进行计算。 直到导师大脑里的生物辅脑，发出了超载警告，他才恍然回过神来，用颤抖的手，反复按动打火机，贪·婪地把嘴凑到烟头上。 许久，他抬头，双眼通红望向某个方位，喃喃道：“必须去那里，那里有答案。” …… “二十秒！” “十秒！” “十，九，八……” “点火！” “点火！” 随着倒数计时的结束，丁易按下总控台上的按钮，火箭轰鸣声通过实时直播信号传入控制室。 尽管隔着屏幕，林秋仿佛也感受到远方地面的震动，他下意识地抓紧座椅扶手，以此平复心情。 伴随着火箭不可回收部分的逐级脱落，钢铁铸就的鲲鹏，扶摇直上。 最终，它将在近地轨道绕行三周，逐步加速到可以完全摆脱地球引力的束缚。 而后，它将途经火星、木星，并借由木星的巨大引力，进一步加速，最终抵达太阳系边缘的那颗矮行星。 丁易手指朝衬衣上口袋探去，却没摸到那包熟悉的红塔山。 他坐下，摘掉眼镜，如收刀入鞘的武士。 “真是个疯子。”他自嘲。 然后重新戴上眼镜，眼神恢复坚定，“但这个世界，往往需要疯子。” …… 宇宙初元92.3亿年，新星季维度轴标相-三维引力起伏偏值-适中。 滴答，滴答。 是星云的雾气，凝结成火种的水滴。 滴答，滴答。 是加工师在暗河上，借着引力绳荡来荡去。 加工师不止一个，但它是最特殊的，它这么想。 别的加工师，看见即将凝结水滴的稠状宇宙，往往一声不吭地前往下一个宇宙。 但只有它会驻足观望，哼着简单的二弦节奏，等待火种凝结。 说实话，这个过程并不迅速，而且还略有危险。 加工师必须小心地牵引着引力绳，以防止自己跌落暗河的漩涡中。 当然，它是最特殊的那个，它娴熟的技巧，使它能在暗河起伏最汹涌的时候，及时抽身，以免自己的三维硅基实体解离。 加工师并不羡慕那些更高维度的思想体，它们往往意味着更抽象与理性。 尽管它并没有见过至高思维体，但这并不妨碍，它腹诽至高思维体，或许已经变成了宇宙中某种至简的规则。 无论如何，加工师还是希望能保持在三维的顶层，这样起码它还保存着硅基实体，并能凭借硅基实体的震动，哼唱二弦节奏。 在稠状宇宙里游荡，要比在稀状宇宙来的简单。 这里的引力绳多不胜数，加工师只需要伸出触角，就能肆意游走。 突然间，加工师停了下来，它看见一颗火种凝结了出来。 而除此之外的星云杂质，则在这颗火种周围环绕，并聚拢成圆点。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不对不对，再来一遍。”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不对不对，再来一遍。” 最后，它不得不承认，环绕着火种的黑点，并不是九颗 而仅仅只有八颗，这让它感到沮丧，九才是它喜欢的数量。 虽然带着一丝不快，但加工师还是开始了调制，能够伴随有圆点的火种，本就不多见。 尤其是在凝结之初，就带着八颗圆点的火种，在这样的火种周围进行调制，能减少加工师的许多工作量。 将火种周围的三维空间，略微折叠出一点褶皱。 以防止调制过程中火种的明灭，对圆点产生不可逆的影响。 然后，加工师拍了拍力场触角，开始了它第384792次的调制。 “那么，我开始了。” 滴答，滴答。 是加工师调制时愉快的哼唱。 …… 公元2229年-秋东经116.316度，北纬42.118度天气-阴转多云。 天堂已死，地狱空荡。 这是描述公元2139年以来，世界物理学最富有标志性的语句。 自大一统理论的概念，被提出接近两百年后，伴随着数十位当时知名物理学家的自愿人体冷冻，人类终于无可奈何的承认，基础物理及其理论的发展，已经触及人类智力所能达到的最深角落。 物理学的殿堂，被构筑得空前宏伟，在其之上，再无两片阴云，而是缭绕的雾气。 没有外星文明的智子封锁，也不存在技术奇点、智械危机，仅仅是人类的智力与寿命达到了极限。 在生物与医药学上的科研突破，足以使人类存活到自然寿命的极限，但也仅此而已。 与无穷无尽的物理学知识相比，不过沧海一粟。 自经验主义向理性主义转变后，人类科技的发展，又陷入了线性的颓势。 公元2139年，理论物理最后作出一丝象征性的实质突破之后，纵使人类建造了堪比赤道周长的环太空粒子加速器，其成果，也不过是在巩固现有的物理学殿堂。 人类的应用型科技，仍在不断发展。 但富有远见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现有技术的红利罢了。 科学进入了”黑暗的中世纪”，于是，众多科学家不愿就此逝去，他们选择了尚未完全成熟的人体冷冻技术。 将自己的肉·体，保留在接近绝对零度的冰窖中，以期待世界科学走出阴霾的一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号盒子〈二〉天堂已死 地狱空荡 如此多人类智慧的明珠，就此化作游荡于人间的幽灵。 他们的肉·体不腐，精神却带着极大的不甘，而陷入永眠，在生与死的界限沉浮。 “天堂已死，地狱空荡。” 于是，有人如此说道。 …… 宇宙初元94.5亿年-新星季维度轴标相-三维引力起伏偏值-中等。 第473次调制记录—— 调制进度：碳基生命进化至第一阶段初期，呈混沌状态调制结果：失败，距火种第四序列圆点报废。 失败原因：初生火种闪烁频度出现误差。 …… 第1024次调制记录—— 调制进度：碳基生命进化至第二阶段中期，出现递质间电信号闪烁。 调制结果：失败，距火种第五序列圆点气态膨化。 失败原因：二层空间褶皱出现虫洞，外来杂质侵入第五序列圆点，已清除。 …… 第5034次调制记录—— 调制结果：失败。 …… 其实早就有其他加工师描述过，在稠状宇宙培养碳基生命的难度，但它没想到，失败的概率比预期的更高的多。 也是，如果不是调制难度太高，估计各个宇宙里，早就布满碳基生命了。 高增值率，且可以在高熵值环境中存活。 加之较低的路径依赖度众多原因，让许多依附于硅基实体的加工师，对碳基生命抱有极高的期望。 甚至有更高层级的思想体，偏激地认为，碳基生命才是基层实体宇宙的未来。 在稀状宇宙，调制碳基生命，比在稠状宇宙要来的简单。 但这样的制成品，往往潜力有限，稀状宇宙后期离散速度过快 以至于，众多碳基生命，还来不及逃逸，就已经被扼杀在死寂的宇宙干块中。 加工师考虑过上述问题。 但在思想体本质里，它并不是因为这些原因，才选择在稠状宇宙进行碳基生命的调制。 它做出这样的选择，仅仅因为它是最特殊的那个。 所以它的作品，也应该是最特殊的那个，仅此而已。 虽说如此，但连连的失败，也令它感到沮丧， 在低熵值宇宙，调制高熵值碳基生命的难度，远超出模型构建所模拟出的概率。 剩下的概率不多了，它想。 概率真是可怕的东西，在无数的概率长河冲刷下，即使最稳定的思想体，也有架构解离的时候。 虽然没有来自高位思想体的消息，但加工师也能感觉到，概率正在走向穷尽。 越来越多稀状宇宙不再聚合，干涸的宇宙块，成片沉入暗河之中， 这些宇宙不再有概率上的价值，它们死去了。 高度的路径依赖，让加工师及其上位的思想体，无法脱离概率而存在。 而在某一些针对高熵值碳基生命的实验中表明，它们有可能挣脱概率的束缚而存在。 尽管这些实验，大多不具有重复性，但这就足够了， 这意味着，碳基生命，有可能走出一条不同的路径。 超出概率的存在。 …… 加工师的思维，体停顿了一下，它无法理解，有什么事物可以绕过概率的壁障。 自它诞生以来，基于理性的路径依赖，无时不刻在提醒它概率的存在。 无数加工师，三维硅基实体的解离，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无论如何，剩下的概率，还足以让它进行几千次调制，这就足够了。 在思维体的一些冗余念头的抉择中，它会采取随机方式。 因而它更着眼于当下，这会让它更愉快一些。 滴答，滴答。 带着这样的想法，加工师继续进行下一次调制。 …… 公元2234年-冬东经100.316度，北纬42.118度天气雨夹雪， “这就是你说的重大发现？” 远空规划局局长杨刚，面对形容枯槁的昔日好友，沉声道，”丁易，你需要的不是一次矮行星探测计划，而是一名心理医生。” 杨刚随手一掷，一张并不十分清晰的太空望远镜观测照片，被随意扔在桌上。 照片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仅仅是一颗矮行星表面探测图。 “我前天刚进行了心理自测，我的状态没问题。” 丁易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悠悠点上，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是你的眼睛出问题了，我早就说过，晶状体放置手术不靠谱。” 随之，他的眼神从慵懒变得凌厉，指着照片上一块阴影开口：”你认为，这只是冥王星表面冰晶对太阳光的正常散射又或者是固态甲烷，与一些不知名的宇宙射线，进行光化学反应产生的黑斑现象。” 杨刚不置可否。 丁易突然笑了出来。 眼角的幼纹，让他比实际年龄看起来更显老成：”这么多年过去，看到你还是这么愚钝，我就放心了。难怪当初程雪选择的是我，而不是你。” 说话间，他又拿出一个文件袋，从中取出一大叠照片，还没等杨刚反驳，就径自开口： “这是2029年，莱茵号太空望远镜，对冥王星向阳面的探测图，它在这，右上角，不过并不清晰，那时候的探测技术太落后了。” “这是2068年，明微号远空观测卫星，对柯伊伯带的整体观测图，这个系列有上万张图片，其中有一张扫过了冥王星。” “我经过模糊影像处理后，把它放大截取出来。它在这，图片的正中央，大小变了，形状、长宽比例都没有变化。” “还有2149年，一名北爱尔兰天文爱好者，留存下来的照片，比莱茵号的观测结果更清晰。它在这里，依旧没有变化……” “除此以外，还有这张……” “它在这……” “它还在这，经过了219年，它的位置，比例都没有变化……” 一口气介绍了上百张观测图的观测结果，丁易深吸一口气。 拿起杨刚的茶杯，喝了一口浓茶，然后把茶叶渣吐回杯里。 “它停留在冥王星上空，约1089米的位置。长宽比例为二比一，随着冥王星公转轨道的变化，它遮挡太阳光线所产生的阴影，也随之变化。” “但奇怪的是，在现有的各种射电望远镜、光学望远镜，以及行星级空间侦测卫星中，我们都无法直接观察到它，甚至在不可见光的光谱中也是这样。” “我们只能通过观测它在冥王星表面的阴影，来确定它的存在。” “它就像一个黑洞，一个矩形的，长宽比为二比一的黑洞，只吸收光线，而不产生丝毫反射。” 丁易拿出一根项链，银质的链绳上，点缀着一颗斑驳的玻璃珠。 玻璃珠上复刻的，是冥王星的表面。 看到这根项链，丁易的眼神也柔和了几分。 他带着一种难以拒绝的哀求语气，朝杨刚开口：”我知道程雪已经不在了，十三年前我就知道。” “这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天意，但它就在那里，我们必须过去，哪怕只是看一看。” 杨刚沉吟几许，缓缓开口：”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委员会的人，不一定会通过。” “没有多少时间了，杨刚，你知道我教导那些博士生的最前沿理论，是什么时候提出的吗？是一百多年前，杨赫川有关统一场论的猜想，我们甚至无法进行证实！” “如果它是，不，它不可能是黑洞，否则冥王星早就不复存在了。而且就算是黑洞，也可以通过霍金蒸发，观测到辐射粒子。那如果它是虫洞呢？一个人造的，稳定的虫洞。” “我知道你不能决定这件事，但你起码能让他们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 杨刚合眼，捏了捏自己的鼻根： “先回去，我需要时间考虑。” …… 咚…… 咚咚…… 像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耳边响起，丁易努力地撑开眼皮，是预设的手机闹钟响了。 他没有梦到事情的结尾，但现实已经给了他答案。 经过远空规划委员会决议，他提出的冥王星探索计划，以一个赞成票的微弱优势通过， 他不知道这一票是谁投的，但他知道，赞成票里一定有那个老伙计。 “喂，嗯，是我，飞船到达冥王星引力轨道了是吗。” “好的，我十分钟后到中心。” 载人航天发射中心的大屏幕上，实时更新着飞船运行情况，和宇航员的反馈信息。 “准备着陆。” “距冥王星地表3593……” “距冥王星地表1583米……” “开启缓冲装置……” “着陆成功，宇航员状况良好，正尝试打开隔离舱。” 遥远的冥王星上，七名宇航员依次攀下扶梯。 而后取出另一个舱室里存放的近地卫星组件。 伴随着细微的电流声，组装完毕的近地卫星信号设备，与冥王星自转轨道上的小型卫星链接成功。 在太阳系边缘的矮行星上，电磁讯号跨越数个光时的距离，传回地球的控制中心。 …… 四个小时后，宇航员第一条信息出现： “已进行表面初步探索，尚未有任何发现。” “继续探索！”丁易发出讯号。 六个小时后，宇航员返回登陆舱前最后一条信息： “冥王星向阳面探索完毕，无阴影存在迹象。” 继续，它肯定在，必须找到它。 …… 过度疲劳，引发一阵阵眩晕。 但丁易仍然紧紧盯着屏幕。 宇航员需要休息，但冥王星上空的卫星不需要，他也不需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号盒子〈三〉凡人之躯 十三个小时后，宇航员二次探索的回复传来：“已进行地表与近空二次探索，确定无非自然物体存在迹象。” 丁易口袋里的手机，第五次震动后，他按下了接通键。 “丁易，我跟你说过了，你需要一个心理医生。” “算了，这场闹剧已经进行了一年了。我会伪造一份冥王星储存稀有材料的证明文件，这样你就不……” “它出现了。”丁易盯着屏幕上卫星的实时反馈影像。 在距冥王星地表1089米的水平距离上，一条黑色的丝线缓缓出现，而后缓缓横向拓展开，就如同一幅展开的画卷。 五分钟后，宇航员的信息传来：”出现非自然造物迹象！” 出现了！ 控制中心里，开始出现压抑着的讨论声，接着，所有人屏住呼吸望向了屏幕。 “我的天，在水平横向观测中它是不存在的！它，它没有厚度！” “图像已进行三千倍放大处理，长宽比例在变化，等等，它还没有露出全貌。” “在辐射探测中完全没有感知，它简直像不存在这个空间里一样，可我们都看到了，它就在那儿。” “目标物体变化已稳定，图像进行三千倍放大处理，长宽比为二比一。” “图像进行一万倍放大处理，长宽比仍为二比一……”电话那头早已没了声音 丁易的嘴角僵硬地勾起：”我知道，它一定在那。” 随后，剧烈的晕眩和黑暗笼罩住他，在连续数周紧绷的弦放松的那一刻，他昏倒了。 …… “说实话，你们应该晚点解除冷冻的，现在我们对它还一无所知。” 在医院的病床上，丁易佩戴着全息眼镜苦笑。 在他眼前的，是数十名解除人体冷冻不超过三天，鼻子上还挂着输氧管的知名物理、天文学家。 “哈哈哈，你小子可别想忽悠我，老子这辈子早活够了，能看一眼那东西就够本了！”一名华国老科学家发出豪爽的笑声。 “是的，华国有句古语，朝闻道，夕死可矣。” 一名欧洲的科学家开口，“即使只剩四个月，我仍要对您致以崇高的敬意，是你的坚持与执着，让我们这些幽灵，得以看见天堂的光。” 丁易环视这些满脸欣喜的科学家，眼神里带着一丝沉重。 四个月，这是他们在世的最后一段时间，这也是现今人体冷冻无法避免的弊端。 在解除冷冻后，这些人类智慧结晶的身体细胞，会以不可逆转的趋势，走向衰败。 就目前的案例来看，四个月是解冻者在维生设备、病菌隔绝做到极致时，所能达到的最长生存时限。 “那么，我就不浪费各位的时间了，我会把有关冥王星上空，非自然造物的最新资料，实时发送给你们。” 他说：“去探索，去实验，去分析。” “希望在余下的四个月里，你们绽放的光芒，足以照亮天堂。” …… 宇宙初元96.8亿年-新星季维度轴标相-三维引力起伏偏值-弱。 加工师正要开始下一次调制的时候，它的思维体纠缠信号模块，传来了高位思维体的信息。 “补天运动，将在四十二个宏观概率后进行，所有基层宇宙加工师，请在三个宏观概率内，停止生命调制和宇宙打捞等工作。” “这么早就要进行补天了吗，不是还有数百个宏观概率的剩余量？”加工师问。 “经过至高思维体大道的演算，宏观宇宙的离散速度，在末尾时也呈加速状态。我们不能等到所有概率穷尽才进行补天，这样将使失败概率，覆盖所有的成功概率。”高位思维体回答。 “知道了，我再进行一些收尾工作就回去。” 太快了。 加工师发出无数来不及逃逸出稀状宇宙的碳基生命的感叹。 在现有概率下，它还没有调制出真正的碳基生命。 也就是说，这么调制的半成品，连起码的通过观测导致量子坍缩的能力都没有。 但它没有更多的概率了。 随着补天运动的开始，所有基层宇宙的加工师，都必须抛弃三维实体。 然后将自己的思维体解构，投入至高思维体预先构筑的框架协议内。 通过这样的方式，宏观宇宙聚合的机会，在一定概率区间，会接近无限大。 在五十个”大道”演化的结果中，唯有这一种方法，可以避免宏观宇宙的死亡。 其余四十九种自然演化结果，都是宏观宇宙的无限离散。 “我要一个四相环。” “什么用途，框架协议的搭建消耗了很多，剩余的四相环不多了。” “进行必要的收尾工作，一个就足够了。” “好。给你，只有一个，省着点用。” “嗯。” 在维度标相为四维的相同位置上，一张薄膜，出现在加工师引力触角上。 它小心翼翼地在上面，刻出自己思维体在三维上的痕迹。 这种刻印，实际上并不能让它在思维体解构之后，复活于三维宇宙中，最多只能算是一种标记而已。 刻完之后，它想了想，又附加了一套火种，限制阀在四相环上。 当火种走向最后的膨化阶段，即将吞没周围的圆点时，这一套火种限制阀就会启动，以阻止这一件调制半成品的毁灭。 加工师轻轻地把薄膜，放置在火种最外围的圆点上。 它思考了一会儿，又把薄膜往外挪了一点。 完美。 薄膜在引力绳牵引下，作椭圆运动的时候，它这么想。 但好像还是缺了点什么。 对了，忘记在三维空间上，开出检测缺口了。 这样，即使火种膨化几千几百倍，四相环也无法检测到任何信息，因为它们根本不在同一个维度上。 开出空间检测缺口后，那一点小小的空间废弃物，在三维宇宙中，膨胀为许多实体物质，自然而然地围绕着火种旋转。 多美的巧合啊。 加工师感叹，它本想将空间废弃残渣，转化出来的实体物质，远远抛到别的什么地方。 没想到，这些可爱的实体物质，自发地在引力绳牵引下，就变成了第九个更小的圆点。 最后仅剩一点点剩余的概率，加工师静静地看着火种闪烁、圆点运动。 在概率上，它的思维体不再做出任何选择，就只是端详着自己的作品。 …… 公元2234年-冬东经100.316度，北纬42.118度天气-大雪， 解冻后第十天。 科学家将冥王星上空发现的非自然造物，命名为“黑窗”。 解冻后第十七天，科学家计算得出“黑窗”存在一定曲翘度。 …… 解冻后第三十四天。 理论物理学家安图尔，通过研究证明，“黑窗”所在维度为四维，当坍塌至三维时，将呈环状包围太阳系。 因此，后来更多人用“冥王星之链”，这一更具浪漫气息的名称，代指“黑窗”。 …… 解冻后第五十二天。 科学家发现“黑窗”的表面，存在不明标记。 …… 解冻后第八十二天。 对“黑窗”表面的研究，陷入停滞。 现有的技术，无法对其进行解析。 …… 解冻后第九十五天。 第一位解冻者，因肾衰竭逝世，“黑窗”解析无进展。 …… 解冻后第一百零八天。 第三十二位解冻者，因脑溢血陷入脑死亡，“黑窗”解析无进展。 …… 解冻后第一百三十六天。 最后一位解冻者去世，“黑窗”解析无进展。 …… 敲门声响起，而后房间内传出声音。 “别打扰我！我这周的营养液还够用！” “丁易，是我，开门。”敲门者回答。 房间门打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敲门者。 “你有什么事，长话短说，我时间很宝贵。” 杨刚没有理会丁易语气里的不快，径直走进房间。 在房间里，是散落一地的图纸，两块被砸碎的智能辅脑，十几个营养液的空罐。 “停下来，丁易。” 杨刚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做的已经够好了。” “不，还不够，昨天，墨里尔还跟我用远程通讯，讨论了某一种解析“黑窗”的可能，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 “墨里尔去世了，今天上午。” “那还有杨赫川，他的理论……” “杨赫川前天就去世了。” “是吗，难怪他没有回复我，但是还有奥特洛夫斯基，这家伙真是个天……” 丁易的自言自语，被杨刚打断：”他们都去世了。丁易，所有解冻的科学家都去世了。” “是，是吗……原来时间过的这么快。”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丁易手揪着衣角，不知所措。 “这是他们写给你的信，看看。” 杨刚把一封信递给丁易。 丁易拆开信封，映入眼帘的，是隽美的斜体拉丁文： “丁，当你拆开这封信，意味着我们的尝试失败了，我们没能对它做出有物理学意义上的发现。” “就像墨里尔说的，丁，我们对你致以最崇高的敬意，是你让我们看到了天堂的光。” “你不必为我们的逝世感到愧疚，这是我们的最好归宿。如罗伯特·弗罗斯所言，我们选择了一条充满荆棘的、需要开拓的道路。” “尽管我们尚未踏足这条路，但起码，我们在消失于尘世之前，曾见过这条路上更美的风景，这就足够了。” “丁，天堂有光，只是这光芒太过耀眼，遮蔽了我们这些凡人的眼睛。” “希望有一天，你能以凡人之躯，驱散物理学殿堂上的浓雾。” “来自你的朋友们的祝福。” 滴答，滴答。 是眼泪落在信纸上的轻响。 “未曾走过的路，未曾走过的另一条路啊。” 丁易抬头，双眼没有焦点：”你说，我错了吗？” “他们，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奥特洛夫斯基喜欢伏特加，我已经准备了一瓶，就在酒柜里。杨赫川喜欢雪茄，我已经让人从古巴捎了一盒回来……” “可现在，他们都死了，甚至没在那条路上留下足迹，就这么死了。” “你没有错，丁易，你做的已经足够了，这条路太长，太崎岖了。”杨刚给丁易递了一根烟，“停下来，会有更多后来者踏上这条路的。” 深深吸了一口烟，丁易颓然看着升腾的烟雾，朝杨刚开口： “老伙计，帮我联系一家人体冷冻机构。” “你不需要这样，你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去了解它。” “不，我做的已经足够了，就让我当一次懦夫，我必须看到天堂的光，为了他们。” “你真的决定了？” “嗯，麻烦你了，老伙计。” “你还是像年轻时一样，真好。”杨刚唏嘘，“我却已经像个老人一样瞻前顾后了。 …… 十天后，瑞典人体冷冻机构迎，来了一位年轻的客户。 这么年轻，可惜了。 负责接待的机构经理，在心里感叹。 看到客户干瘦的身体时他又想，一定又是患上了某种罕见的基因突变型疾病了，也只有这种疾病，让先进的现代医学无可奈何。 人体冷冻的费用并不昂贵，客户支付的首期二十万人民币里，大半是身体检测的费用。 其后，每过二十年，都需要客户的后人，定期向公司支付两万人民币的维持费用。 在经过三天的准备后，丁易穿上隔菌服，走进手术间。 在这之前，他抬头望向远空的某个方向，轻声道： “再见，冥王星。” …… 公元2294年-冬东经19.426度，北纬67.223度天气-小雨。 瑞典已经十三年没有下过雪了，在全球气候变暖的不断发展下，极端气候由偶发变成常态。 正如这个时代的政治局势一样，每一个细微的事件，都可能触痛跨星际地缘政治的神经末梢。 在过去两百年里，人类科学的边界，向前跨进了一步，但这一步却是潘多拉的魔盒。 地球共和国与火星联邦之间，星际冷战的第四十年，丁易进行人体冷冻的第六十年。 六十一甲子，在过去的一甲子里，一个名为丁易的幽灵，漂浮在不可名状的黑暗中。 在大脑处于接近绝对零度的环境里，他本不应有任何的意识活动。 但某些时候，在他即将陷入永眠的时候，还是会有一些玻璃渣般的片段，突然浮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号盒子〈四〉黑窗 在他二十一岁那年，他、杨刚、程雪三人，总是喜欢翘掉无聊的思想政治课。 开着淘来的二手电动车，从一个城市开往另一个城市。 在他二十七岁那年，他和程雪结婚了，他记得那天杨刚喝的很醉，很醉。 在他三十一岁那年，程雪的双目开始失明，再之后是听觉、嗅觉、味觉。 最后在触觉消失以前，程雪紧紧抓着他的手，朝某个方向呼喊着，她简单地重复着那句话： 要有光，要有光，光在哪儿。 她的身旁，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蜡烛和灯源。 轰！ 巨大的声响将丁易惊醒，他扶着唤醒仓的舱盖起身，然后开始干呕，这是解冻者被唤醒后的正常反应。 “对黑窗的研究，取得重大进展了吗？” “很抱歉，先生，我没有听过什么黑窗。”医护人员干净利落地给丁易注射了各类制剂。 “那你们为什么唤醒我？”丁易的语气带着一丝愠怒。 “因为战争要开始了，先生。” 医护人员淡淡地开口，“地球共和国，与火星联邦之间的量子威慑，维持不住了。大多数物资都被纳入战时储备，人体冷冻机构进行无意义资源消耗的行为，也被共和国禁止了。” “什么是量子威慑？” 丁易敏锐地捕捉到医护人员口中的陌生词汇。 “有个疯子，发现了量子纠缠与人类意识的关联公式，然后通过基因解析，在量子层面复刻人类的意识。” 医护人员的呼吸，凝滞了一瞬，而后继续说到，“一旦量子层面人类的意识被抹杀，那么现实中的人类，也会失去意识。” “他同时把公式，发送给了火星联邦和地球共和国。” “那黑窗……” “先生，没有人关心黑窗是什么。您大可以回去后再慢慢思考，您的基因信息，没有被采集到数据库中，所以您还有四个月的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 “但我们不一样，或许下一秒，我们就毫无征兆地失去意识。所以，请不要再浪费你我的时间。” 丁易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 三天后，丁易乘坐真空钢管运输的超级高铁，返回旧华国境内。 京华市郊，九宫山公墓里，丁易撑着伞站在一座墓碑前。 经历数十年的风霜雨雪，程雪的墓碑，显得陈旧了许多。 丁易细细清理掉墓碑上的枯叶败枝，然后掏出一条冥王星项链，放在墓碑前。 过了一会儿，丁易离开了这里，他要去再见一面那个老伙计。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雨滴击打在伞面上发出轻响。 另一座公墓里，那个老伙计的墓碑，显得风格迥异。 那是一座玻璃制成的墓碑，其中镶嵌了一张乌黑的相片，在墓碑上没有其他的文字。 如果不是提前询问了位置，丁易大概也找不到杨刚的墓碑，一如他找不到“黑窗”的解析方式。 “真是，心太脏了。” 丁易苦笑，“都死了还要恶心我一次。” “你知道吗，有人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公式，比质能转换公式还优美，美得足以让人类随时毁灭。那不是天堂的光，那是地狱的火焰。” “老伙计，我很快就要去见你了，可惜了，我最后还是没看到天堂的光。” 一道闪电在天空中转瞬即逝，而后闷雷的声音传来。 丁易看到，在闪电照亮天地的那一瞬，杨刚墓碑里的黑色相片恢复本色，是他身着军装的微笑。 “等等。” 丁易盯着那照片，眼神变得凝重，“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什么？” 又是一道光线传来，这次不是闪电，是被拦截的氢弹爆炸，所发出的亮光。 丁易有些颤抖。 他把雨伞扔在一边，近身看着昔日老友的墓碑，然后缓缓起身，踉踉跄跄地走上公墓的小路。 他走的越来越快，到最后，近乎奔跑，豆大的雨点敲击在他脸上，却遮不住他的笑容。 他踩到一块青苔，摔了个狗啃泥。 这时，一条来自四十年前，杨刚临死前发送的信息，传到他的手机上： “飞船在第四基地，上面有一颗二十万吨当量的……不要寻找官方途径，去找这些人，他们会告诉你怎么……” 丁易愕然了一会儿，然后坐在泥水里大笑：”哈哈哈，老伙计，你真是个天才！” …… 青海省，鹞级第四基地。 “他对黑窗的解析，进行到哪一步了？”丁易朝面前的老人发问。 “不到半步。” 对方回答，然后摇头，“在您进行人体冷冻的第八年，我们进行了小规模的四维释放实验，试图借此解析黑窗的原理，但实验并没有成功。” “在这个过程中，杨刚上校提出了一种观点。” 老人想起年轻时的往事，略微有些失神，“他实话，杨上校的想法有些离经叛道，他认为人类或许不是自然演化的产物，现有的对火星及金星的探索都表明，其上有可能存在过原始生命。” “因此，太阳系或许是某个高等文明曾经的实验基地。而“黑窗”或许是一种侦测器，向某个我们所未知的文明，定时发送太阳系的讯息。我们称之为创造者猜想。” “基于创造者猜想及现有研究资料，当我们用粗糙的宇宙社会学模型，进行分析时，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黑窗之所以在难以被解析，是因为它仍处于待机状态，只有某种条件满足时，它才会以三维状态展开。” “比如说。”丁易问。 但他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比如，当太阳迈过主序星状态进入红巨星阶段，而太阳系内的生命，尚未发展出足以进行跨星系移民的可能时，这一套系统就会启动，利用某种我们所未知的手段，使太阳系智慧生命得以保存。” 老人不住颤抖，他试图以更委婉的语气说服丁易，“老师，进化论已经表明人类是自然选择的产物，这种猜想的基点并不牢固。” 丁易摇摇头，目光深邃而不可及：“但你们忘了一点，如果自然也是被选择的呢？不谈这个了，谈谈后来的事。” “后来……” “在您人体冷冻的第十八年，火星移民宣布独立，建立了火星联邦。在其建立后两年，地球共和国与火星联邦陷入了新冷战。” “杨刚上校，秘密进行了冥王星二次探索实验，但就在飞船发射前三天，杨刚上校被发现于家中死亡。” “在他身边自杀的，是他的妻子，一名联邦的间谍。” “也是那一年，量子威慑时代开始，第二次冥王星探索计划，就此搁浅，但这艘飞船以展览船的名义被保留了下来，没有纳入战时储备。” 丁易手掌贴上飞船冰冷的外壳，问道：”现在这艘飞船，还具备升空条件吗？” 老人挺了挺腰杆，回答：”具备，您不会以为，我们真的把它当成展览船了。” 随后，他又不无遗憾地说道：”但由于冥王星的公转运动，它与地球的距离变得更远了，这艘飞船所搭载的燃料，只够进行单程航行。” “够了。” 丁易笑了笑，”我还剩四个月的时间，由我来继续冥王星探索任务，不需要返航。” “可……” “林秋，从本科到硕士、博士，我连你内裤几天一换都知道。” 丁易看着眼前的老人，也是自己昔日的学生，缓缓开口，“你藏不住的，你也想知道答案，那种百爪挠心的感觉已经折磨我们几十年了，是时候迈出这一步了。” “老师，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一码归一码。”老人露出尴尬的笑容。 旋即他又肃然，“四天后，共和国会进行一次大规模侦察飞船发射任务，将这艘飞船报批为战时，侦查飞船只需要四十八小时，届时，您可以偏离预装轨道前往冥王星。” “那么，boss，祝您一路平安，不再见了。” “不再见了，我的孩子。” 丁易拍了拍老人的肩膀，一如七十年前，他面对那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 …… 宇宙初元146.2亿年-恒星季维度轴标相-三维引力起伏偏值-弱。 伴随着一声指令，数十艘侦察飞船，伴随着淡蓝的尾焰，飞向无尽的星辰大海，渐渐消失在地球上空。 尽管身着新式宇航服，丁易还是能明显感觉到，重力加速度对人体的撕扯感。 解冻后，细胞衰败的反应，比他预想的更快。 身体里一些代谢较快的细胞，已经无力再生，昨天他的晚餐，已经味同嚼蜡。 但这从另一方面，也使他的身体，更能摒弃那些无用的信息。 在失去味觉、嗅觉之后，他能更明显地感知身体里血液的搏动。 还有那些平常被自发过滤的细微痛觉，这让他的思想更加敏锐。 到最后，他的身体或许会像一个囚笼，只剩下活跃的思维，在这囚笼里挣扎。 因为大脑的细胞，会在生命最后一刻，才因为缺氧等原因失去活力。 很快，侦察飞船们就脱离了地球的引力轨道。 在飞船系统进行第二次自检的时候，丁易通过舷窗看到，月球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号盒子〈五〉林子里有两条路 警告！警告！有不明物体正在接近！ 雷达正在进行锁定，锁定失败。 雷达正在进行锁定，锁定成功。 目标物体为二型星对空拦截导弹，飞船将在三十秒后遭遇打击，请及时调整航道。 该死。 丁易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火星联邦的拦截，比预期的快得多。 或许，共和国内部，已经潜入了大量联邦的间谍。 又或许，一些向往火星联邦的人，泄漏了这次发射任务。 他迅速漂浮到操纵屏前，切换到预装航道后台，输入一组实时更新的动态密匙。 经过十秒的核对之后，丁易的飞船如同落单的孤雁，缓缓偏离侦察船队。 猛地一阵抖动，飞船的第三动力储备室，还是被散射的导弹弹片击中。 丁易果断抛弃其中的燃料单元，避免引发连锁爆炸。 通过舷窗回望，丁易看见侦察船队里，有几艘飞船没能规避打击，如同哑火的烟花，在宇宙中悄无声息地逝去。 前进，无论如何，继续前进！ 他这么想。 一如数十年前，第一次冥王星探索。 只不过，这次只有他一个人踏上这条路，再不复返。 飞船没有选择火星作为第一加速点，在绕过火星之后，这只孤雁借助木星的引力扇动翅膀。 再之后，由于燃料储备的减少，丁易选择在海王星进行二次加速。 当飞船经过这颗冰蓝色的星球时，丁易的关节已经坏死，这是重力加速度带来的后遗症之一。 他只能把自己固定在船壁上，如同古希腊神话里水手，应对塞壬海妖一般，静静欣赏这颗充满魅惑的行星。 飞船已被冥王星引力捕获。 正在进行轨道调整，轨道调整成功，预计在三分四十二秒后追及目标。 离开地球一百二十四天后，丁易听到了系统传来的提示。 那声音在他听来微小得如同蚊呐，他知道，他的听觉器官，已经失去大部分功能了。 由于触觉及大部分末梢神经的坏死，丁易只能抬起眼皮，通过瞳孔追踪的方式进行操作。 伴随着飞船对“黑窗”追及时点的到来，一块黑色的幕布，闯入他的视野。 那比想象的要更小，尽管在地球上，他已经测绘出“黑窗”稳定状态下的长宽。 但透过舷窗，他还是感觉到了它的精致小巧。 “还没我的烟盒大，难怪藏了几个世纪都没被发现。” 丁易再一次感叹，就是这只黑色的精灵，捉弄了他接近一个世纪。 已进入氢弹投放范围，是否进行投放？ 是。 丁易的目光，停留在视网膜的确认键上。 二十万吨当量的氢弹，按照预先计算的轨道，投射向那张小小的黑幕。 接着，灿然炸裂开来。 在一瞬间，如同一颗小小的太阳，照亮了星系边陲的这颗孤独星球。 一秒，两秒，三秒。 丁易在心里默数着。 无论如何，是该结束了，哪怕这次尝试依旧以失败告终。 还是错了。 十秒过后，他在心里轻叹。 二十秒后，他的心跳开始减缓。 三十秒后，丁易的双眼开始模糊，他已在弥留之际。 “你好，碳基生命。” 一道声音在丁易的脑海中响起，将他从无尽的下坠感中拉回。 于此同时，在深空之处，那块小小的黑色幕布，开始向三维坍缩。 这种坍缩似乎不受光速的束缚，只在一瞬间，环绕整个太阳系的黑色链条，就已从虚空浮现。 而后，太阳的光亮在其上反射，使它成为一条狭长的光环。 “你好。”丁易回答。 光环发出的电磁波，横扫过整个太阳系。 这一刻，全频段广播信号，都响起了丁易与光环之间的对话。 地球和火星上的无数人，露出或是惊恐，或是欣慰的神色。 “你可以先向我提问。” “你是什么，从何而来，存在的目的是什么？” “我是加工师在三维上留存的印记，加工师在中止对太阳系的调制之后，将我烙印于四相环上，我的存在没有主要目的，仅具有纪念意义，类似你们文明中某些艺术家对自己作品的签名。” “除此以外，基于某种冗余思维数据的影响，加工师在四相环上，留下了恒星限制阀，其作用是在该恒星进入红巨星阶段时，对其进行冷却，以阻止该恒星系的毁灭。” “加工师是什么，为什么它要对太阳系进行实验？” “加工师是你们文明概念中的高维生命，其作用，类似于你们文明资料中所显示的实验室科研人员。” “加工师对该原始恒星系，进行调制的目的，是培育出碳基生命。因为在某些针对碳基生命的实验中表明，其可能摆脱对概率的路径依赖。” “概率？” “是的，概率。当我从四维跌落之后，概率对我的影响开始削减，转而有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东西，开始对我进行束缚。” “在你们的文明中，称之为时间。我开始受时间的影响，这是一种奇妙的、前所未有的体验。” “就所谓对概率的路径依赖，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当人类解析了端粒酶的奥秘，从而摆脱生物学意义上的死亡之后，时间对人类已经失去意义，在此时，唯有各种概率上的意外事件会使人类死去。” “再进一步而言，当人类可以将意识上传到智脑终端之后，意外也已经无法杀死人类，但最强大的智脑终端，也有可能因为数据冗余，而在一定概率下短暂宕机，这也会变相影响人类的生存。” “长此以往，人类这种生命，将习惯于计算各种对生存有利的概率，因而时间对其不再具有意义，概率才是生存唯一限制。这就是你所谓的概率上的路径依赖。” “您的思维令我惊叹，正如您所理解，就是这样。” 光环对丁易用上了敬称，而后又对丁易说道，“我是否可以问您一个问题，这也是加工师思维上的疑问？” “你问。” “在三维坍塌的那一刻，你们文明的所有资料，都自动上传到我的数据库中，包括了您将我唤醒的过程。” “依照预定程序，唯有在太阳进入红巨星阶段，恒星限制阀才会启动，但介于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您绕过了概率，将我提前唤醒。请问，您是如何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 丁易的脑海中闪过程雪、杨刚的身影，再之后是那些解冻的科学家，还有他老迈的学生。 “说起来有点俗套，但大概，是因为一种叫爱的东西。” “爱？” 光环顿了一下，“在我的数据库中，那似乎仅仅是碳基生物，在满足了基本生存需求后，基于体内化学物质催动的一种冲动，其类似于加工师在思维过程中，产生的冗余数据。” “但正是这些冗余数据，让我们得以对话。”丁易回答。 光环陷入了沉默。 基于加工师的思维定式，它难以对此做出分析。 “您的碳基实体即将解构，意识体也会随之消散。在此之前，您是否还有其他问题？” “问题啊……” 丁易的大脑，因为缺氧而浑沌，随后他开口，“是还有许多问题，但那些问题就留给后来者。我只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嗯。” “天堂里，有光吗？” “您所说的天堂，只存在于您所属文明的神话中，我难以对其做出准确定义。” “没关系，就按照加工师文明中，对类似环境的理解，进行定义。” 光环检索了数据库中所有资料，然后回答：”我无法将这种环境，通过现有语言进行描述，但我可以将其在您的脑中进行映射。” “嗯，让我看看。” 随着丁易大脑里的回应，围绕太阳系的光环，映射出淡淡的辉光，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数据，传输进他的大脑。 丁易睁开了眼睛，宇宙的无尽星海，透过飞船的小小舷窗，映照进他的瞳孔。 他的嘴角上钩，缓缓露出一种满足的笑容。 几分钟之后，他的体温在快速上升之后，急剧跌落。 那笑容慢慢固定，他口中喃喃，随后停止。 就这么，他死去了。 …… 2419年，人类文明通过对“黑窗”逆向解析，初步进行四维展开实验。 2458年，人类文明研发出亚光速飞船，星际旅行成为可能。 次年，联邦与共和国宣布合并。 2501年，曲率飞船进行首次试航。 2579年，人类文明首次踏出银河系猎户臂。 2645年，在遥远而不可知的时间之后，一支队伍回到银河，开展针对太阳系古人类遗址的考古。 “真是令人震惊的巧合，我敢说在当时的条件下，四相环被唤醒的可能并不比自然虫洞出现的概率更高。”一个人惊叹。 “不止是巧合。”另一个人毫不客气的回答。 “你们来看看我发现了什么，这是一艘旧人类时期的核燃料飞船。我的天，我们可能发现是谁唤醒了四相环！” “这里面还有一段录音，让我用技术手段修复一下。让我们听一听这位英雄最后说了什么。” 一段录音被播放出来，那是丁易弥留之际的呢喃： “黄色的林子里有两条路，身在旅途的我久久站立。” “我选择了另外一条，天经地义，也许更为诱人，因为它充满荆棘，需要开拓……” “我不知是否该回头。” “林子里有两条路，我……” “选择了行人稀少的那一条 “它改变了我的一生。”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号盒子〈一〉洗白策划师 我是一个洗白策划师。 你应该很少听过这个行业，但它绝对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罕见。 我的工作很简单。 接到老板的指令，根据客户的需求，做出不同的洗白计划。 在客户的配合中，实现这些计划完成洗白。 你可能好奇过，我的客户有哪些。 其实也没有那么神秘或者肮脏，这个世界上，需要洗白的人，还是很多的。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没有几个不光彩的过去。 只不过，没有人愿意去深究，普通的你我过去，到底犯过哪些错误。 只有那些身处舞台的人，才会担忧身后的影子，在聚光灯下显得不够耀眼。 我之所以写下这篇手稿，记录下我的工作，是因为一年前某位特殊的客人。 当时，我刚刚完美的洗白了一个出轨事件。 插句嘴，出轨事件在我们这里是最常见的，也是我最得心应手的。 那件事情结束后，老板打来电话，让我在办公室等待一位新的客户。 还让我尽可能满足他的所有要求，并且许诺了我一个不菲的报酬。 我在办公室没等多久，就有人敲门了。 应声而入的，是一位年过古稀的老头。 衣品不但差，而且观念落后，穿的那身，就像是在十年前的旧货市场里淘到的一样。 不过，这个行业教会我最多的，就是不要以貌取人。 你永远也预测不出，一位西装革履的美男子，会因为什么事来找你帮忙。 我觉得他有些傲慢，而他正在努力收敛这种态度。 在接触到我的目光后，他咧嘴一笑：“这就是小主？” 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我，不解中我忘记了答复。 “老夫姓秦，单名一个桧，字会之。”他给我作了一个揖。 老实说，让一个现代人听这种话，真的很别扭。 我扫过他文绉绉的脸庞，在登记表上书写着他的名字：“你说的是哪个‘hui’？秦桧，你父母倒是真的会起名，没有人嘲笑过你的名字吗？” “倒也有过几个不识相的，不过都被老夫解决了。” 听到我说这话，这老头骨子里的傲慢出来了。 “到底是哪个‘hui’？我才没工夫听你打群架的故事，你要是再不说，我就真把你登记成那个奸臣了。”我不耐烦道。 “实不相瞒，老夫正是小主口中那个‘奸臣’秦桧。” 这老头尴尬一笑，又对我作了一个跟之前不太一样的揖。 我抬起头仔细看着他。 要不是老板之前嘱咐过我，现在我就把他送回到神经病院里。 “小主莫慌，听我一言。” 料到我不会相信他，这老头向前两步开始了自己的表演：“你可知，人死而入地狱？” 我点点头，并且打算给他上一节科学课。 “地狱有十八层，老夫生前犯下巧言诽谤、挑唆离间、糟蹋五谷、滥杀无辜等罪，也是在那地狱中受尽折磨，来去自如。” 秦桧说到这里叹息了一口气：“本来老夫之罪，倒也并非十恶不赦。奈何那鬼差个个与我为难，判官更是给我定了个‘遗臭万年’的罪名，逼得我万年之后，才可洗净罪孽，投胎做人。” “那可太好了。” 我冷笑道：“不过，大爷您是咋出来的？” “百年前，地府来了一位新判官，一来便将我等酷刑全部废除，也不知他是如何与阎王彻夜长谈，总之，那夜过后，阎王爷便着了他的道。” “要在地府中搞什么‘冥主’，发扬什么‘鬼权’，说一人之罪不在己，是非功过，要由后人评论。” “这个‘冥主’倒也稀罕，我等若是皆被世人唾骂，便要饱受那无尽牢狱之灾，若是有一人心生怜悯，觉得我等无罪，那便可减一分刀山火海之灾。” “若是世间憎我之人数，不及慕我之人数，那老夫便可重新投胎，再次做人。”秦桧解释道。 他这么一说，我倒有几分相信了。 按照他的说法，只要这个世界上，支持秦桧的人，数量超过憎恶秦桧的，那他就能够从地狱中逃走。 想到这里，我不寒而栗。 这可是在我心目中，排行第一的真实存在过的人。 于是，我的心里多出了几个问题：“你们那个地狱中，有通过这个方法离开地狱的人吗？” “号令初下，便有三五百人脱狱而出，之后几些年里，倒也没什么大动静。” “就是那年秋后，不知为何，那群鬼差居然把孔老爷子请了进来，说是诋毁孔圣人的后生，数目空前。” “孔老爷子进地狱之后，那些判官啊鬼差啊，也不敢动他。只是请朽直言，这后世的晚辈，未免有些太不懂规矩。” “恕老他老人家日日讲学，后来某天，不知为何就给送走了。” 我冷汗直冒，这件事要是真的，那可真是中华史上的一大奇观。 “前段时间，始皇帝也被送走了，他生前，号令手下杀人如麻，业障比老夫还要深重。” “但不知为何，现世后生对这位始皇帝，似乎尊崇有加。” 秦桧的语气中，明显有些不服气，还有询问的语气夹杂其中。 “人家可是千古一帝，你也配跟他比？”我懒得向他作出解释。 “小主，说了这么多，你可愿助老夫摆脱那无间地狱，重享那世间繁华？”秦桧笑眯眯地看着我，说道。 我做了一个从小学知道岳飞的故事之后，就一直特别想做的举动。 对着眼前的老头，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也不管他所言是真是假。 沉默与僵持，并不能改变什么。 眼前这个叫秦桧的千古罪人，似乎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后世对他有多反感。 我给老板打了一个电话，想知道老板到底收了他什么好处。 老板听完我的抱怨之后，给了我一段冷静思考的时间。 接着，问了一个很深刻的问题：“你觉得如果真的有来生，你死后会去直接投胎，还是下地狱。” 这个问题，可真的很有针对性了。 我之前做了那么多帮人洗白的事情，把各种黑的说成白的， 恐怕地狱现在，就已经在给我准备VIP套房了。 老板就没想着得到我的答案，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如果他真的是秦桧，你觉得他为什么能从地狱里跑出来。” 这个问题我倒还没思考过。 按照这个老头的说法，他是在等待一个洗白的机会，可这并不意味着，他能随随便便来到人间。 “我来告诉你答案。” 老板接着说：“他用了几百年的时间，跟阴曹地狱中的各种厉鬼恶鬼搞关系，现在已经是地狱中的恶鬼头子了，更是带着小鬼们天天造反。” “也是如此，阎王才批准他一年阳寿，让他自己来阳间，想办法把自己洗白，投胎转世。” “他来找你也就一年，一年之后，就会回到地狱里，你要是把这一年给应付过去了，他可就欠了你一个大人情。万一百年之后，你落入地府栽到了他的手里，我猜，他也不会让你受罪。” 我愣住了，老板是在为我着想？ “我把他交到你的手里，是因为你是我最优秀的员工，也是希望你能够跟他搞好关系，为你自己的以后做打算。” “退一百步说，你面前的这个人可是秦桧，天下第一罪人，你**得自己能把他洗白么。” 老板顿了顿：“要是你还坚持不想做这件事情，那我可以换个人，不过你要替我保密。” 我没得选择。 其实我还挺享受这份工作的，待遇也比其他工作要好得多，一年时间，其实也不算久。 “秦桧就交给你了，这一年内，你的工资提升三倍，干完这一票，你就可以退休了。” 老板仿佛读懂了我的心：“再给你一个忠告，站在你对面的，是历史第一奸臣，无论他说什么，你都要三思。” 我看着站在对面的这个老头。 他可能都不知道，我手中的手机是干嘛的。 就算是被我啐了一口，也依旧面带微笑，可能我是他投胎转世的唯一希望。 “坐。” 我指了指旁边的沙发，把手里的登记表整了整，要说服自己的确有点难。 “小主，你答应了？” 不得不说，这个老头挺会察言观色的，他没有坐下去，而是讨好式地凑到我的面前。 “你只有一年时间，能不能成功，我也说不上。” 我努力抛弃心中的成见，在表格上登记下了他的各种资料。 在“要洗白的事件”那一栏上，我填了“无恶不作”。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小主只要尽力就好，一年之后，必有重谢。”秦桧对我又施一礼。 “你为什么喜欢叫我小主？”这个称呼挺稀奇的。 “老夫若能脱身地府全仰贵人相助，接下来的一年全凭贵人使唤，自然要称贵人为小主了。”秦桧倒也不脸红。 看来他倒是喜欢当奴才。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一个历史疑问：“你到底是不是金策反的间谍？” 秦桧一怔，我发现他在说话的时候，特别喜欢转眼珠子：“有后生揣测，老夫是金国间谍？” “你从金那么远的地方，毫发无损地跑回来，还一直喊着要投降，这种东西还需要揣测么？”我被他逗乐了。 “完颜昌于我，确有知遇之恩，不过老夫身为宋人，未敢叛国。”秦桧马上回答道。 看来老板说得对。 这老头子的确没一句实话。 不过，我也懒得去戳穿他，未来有的是时间收拾他：“那我们开始工作，明天就带你去岳飞墓前，你可要给我跪好了。” 秦桧大惊失色：“这是为何？岳将军虽是为我所害，但此举，实乃无奈之举，非我本意。” “你还想不想洗白自己了？如果不让大家看到，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痛心疾首，他们还会支持你么？”我冷冷地说。 “那他们也不会相信，老夫就是千年之前的那个秦桧。”这一点，这老头倒是挺清楚的。 “我早就想好了，你就说自己是秦桧的后人，弥留之际，想帮自己的老祖宗赎罪，我帮你请记者。” 我想订两张去杭州的火车票， 又想到这老东西没有身份，只能开车带他慢慢过去了。 “这……这可叫老夫如何是好。”秦桧拍拍手背表示为难。 “你自己看着办。” 我淡淡地说。 在我看来，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这个社会中有多被嫌弃，先要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口碑。 岳飞墓之行还算顺利。 这老东西也算个老戏骨了，跪在墓前一阵大哭， 都不用我请来的托帮忙，便成功接受了各种采访。 看到墓前那四尊跪像之后，自己就对着摄像机跪下了。 如我所愿。 “秦桧后人在岳飞墓前哭泣请求原谅”这个词条，瞬间就登上了当天的热搜榜单。 这老头真正做到了一夜爆红。 爆红之后，也给我们带来了一点小烦恼。 不少媒体开始质疑他的身份，秦桧真正的后人，也站出来，说家族里没有这个人。 不过，这都是我能摆平的小问题。 唯一让我有些不安的是，居然真的有史学家，拿历史中秦桧的画像，与他作对比。 发现相似度极高，又觉得秦桧说的都是宋朝的文言词汇，于是开玩笑说，他就是真的秦桧。 不过，这种无稽之谈，只流行于某些小媒体，我也懒得花费时间去处理它们。 “小主，这哭也哭了，跪也跪了，老夫的‘支持率’还是没有升上去。” 这老头这两天，跟着我学了不少现在词汇，连支持率都用上了。 “不急，你知道洗白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是要改变人们心中，对某件事情的刻板印象，你上电视这才是第一步。” 我不紧不慢地说道。 此时，我们俩正坐在杭州的餐馆里吃醋鱼：“举个例子，我要跟你说，潘金莲是个好姑娘，你肯定不接受。” “但我要是说，她是被人诬陷的，再慢慢改变你的想法，说不定你真的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看到他脸上的迷茫，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没听过潘金莲么？她就比你早几十年出生，难道你没听过武大郎和西门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号盒子〈二〉网上一切皆有可能 “百年前，确是有这样一位奇女子，本已安然转世七八胎，这一世过后，不由分说被关入冰山地狱，听鬼差说，她是出不来了。” 秦桧回忆道：“西门庆老夫从未听说……武大郎倒是确有此人，莫不是阳谷县那位清廉县令？” 这下子我也迷惑了。 不过，这不重要，我是想让秦桧这老头子明白，罗马帝国不是一日建成的。 他应该也没听过罗马帝国。 “下一步，我计划逐步洗白你犯下的那些错，首先就是改变大家对你叛国的想法。”我带着他返回了工作室。 “如何改变？” 秦桧有些激动。 这下子我算是看出来了，他是真的叛国了。 “写文章。” 我挑了几个比较信任的写手，给他们发布了不同的任务。 “此举不妥？”秦桧半信半疑。 “现在可不是你们宋朝了，人人都读书，人人都识字，他们都觉得自己有自己的判断。” 我难得拥有好心情，给他解释道：“你就等着，这才是起步阶段。” 要想帮秦桧洗白。可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首先，从民族大义上就说不过去。 我买了几本关于他的传记，准备细细研究。 可这老头看完书之后，说上面全是对他的诬陷，我也没法跟他继续交流下去。 整理了几番线索之后，我找到了三个目前看来，勉强可以让大家接受的切入点。 其一，秦桧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金国的间谍。 关于这个，当下学者们也是持有两种不同的意见。 我正好可以将那些反面意见，全部放大，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其二，秦桧当年有段时间，也支持抗金，之后才转变了思路。 那么这一点就可以无限放大了，我准备给这老头树立起一个，想要收复失地，但无奈当时政局太黑暗，最后他只能无奈被黑化的人设。 让大家觉得，这个坏东西，曾经也是一个有理想抱负的好人。 其三，秦桧死前，官至宰相，权力滔天。 死后却被皇帝追赠申王，谥号忠献。 如果他真的坏到骨子里去了，完全有机会将皇帝取而代之，然后投降金国。 但是他却没做，可见这个人，还是残存一丝良知与爱国心的，皇帝也是挺认可他的。 借着前几日，“秦桧后人在岳飞墓前哭泣”的热搜余波，一大堆关于秦桧生平简介，与人物评价的文章，逐步占据了很多人的首页。 大部分还是对秦桧的贬低之辞，但偶尔还会夹杂几则长篇分析文，觉得秦桧倒也没有人们口中说的那么坏。 这其实，只是我放出来的一个烟雾弹。 我希望大家都能够在这些文章下面，尽情辱骂秦桧，觉得那些帮秦桧说话的都是坏人。 只有这样，我才能营造出一种“全社会都在无脑辱骂”的一种假象。 继而让一部分不关心历史的人，对这种风气产生厌恶。 从而宁可愿意支持秦桧，也不想加入谩骂的行列中。 事实证明，我的预测还是很成功的。 秦桧再次被推上了热搜榜的榜首。 不过这次，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秦桧到底是不是真的十恶不赦”。 大部分人的回答，当然还是肯定的。 不过也有一小部分声音开始出现了，这个时代，允许各种质疑的声音出现。 接下来的几周时间内，我又策划了几次小规模网络投票，让网友们票选出自己心目中“十大奸臣”的排名。 在最初的一周时间里，秦桧的选票遥遥领先。 甚至出现了大家“只知秦桧，不论严嵩”的情况。 秦桧这个老头，这段时间也跟着我，学会了网上冲浪。 坐在电脑前，紧张地看着自己的排名居高不下。 拼命讨好我，希望我帮他再撰写几篇洗白文章。 现在，就到我秀操作的时候了。 第二周，一篇名为《如果没有赵高，秦朝的军队会不会统一整个欧亚大陆》的帖子，迅速刷爆全网。 虽然很多人没有看过这篇文章，但好像所有的营销号，都在转发这个话题。 这篇文章，细细分析了当年秦始皇军队的战斗力。 在横向对比，当时整个世界文化水平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秦朝完全有机会，在五世之后，统一整片亚洲大陆。 那么，秦朝为什么非但没有如此，反而走向了灭亡呢？ 这篇文章的矛头直指赵高。 那些为人们广为熟知的故事，再次被提及。 就连我自己，在阅读了这篇慷慨陈词的文章之后，觉得没有赵高，我们现在可能真的已经是世界霸主了。 于是，那个关于十大奸臣谁最坏的投票，又被顶了上去。 接下来，甚至都不用我来主导，网友们自己开始线上PK了。 间接酿成安史之乱，让盛世大唐巅峰不再的李林甫，与大家最熟知的巨贪和珅，居然成为了这次投票的两大主力军。 这是我之前没有想到的。 他们的支持者，在网上隔空对骂，吵作一团。 而董卓与魏忠贤这两大反派，因为频繁在影视剧中出现，居然还博得了不少人的路人缘…… 几周之后，我的投票终于到达结算期了。 老头子自己按下了结算按钮，然后很高兴地看到，自己居然在网友票选的十大奸臣排行榜中排第八名，这可比之前好看多了。 “洗白的初级步骤，营造出一些比你更坏的目标，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对比之下，你就没那么可恶了。”我跟老东西介绍道。 老家伙兴奋地点点头，表示感谢。 有那么一刹那，我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贪婪。 他眼珠子一转，又开始对着我假笑了：“不过小主，老夫的那个‘支持率’，还是没变化多少。 “那是大家都觉得你没那么坏，但没人觉得你是个好人。” 我刷新着网页上的评论，解释道。 “这又如何是好？”这老头可精明了。 他装作不知所措，其实是在等我的下一步棋。 “洗白的次级阶段，精准打击你的对手。” 我翻看着手里的《岳飞传》，不禁热泪盈眶。 这样的一位民族英雄，居然落得个如此下场，只能说造化弄人。 在传记里，找不到岳飞的黑点，那我就只能找了解他的人询问了。 谁知，秦桧在面对我的询问之后，居然只会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我可是在帮你洗白，你跟他斗了那么长时间，难道连他的黑料都不知道吗？”我怀疑这个老头子有所隐瞒。 “如若不是局势使然，老夫又怎会谋害岳元帅呢。”秦桧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你那么恨他，总能找到一两个攻击点？” 我现在没空看他的表演，毕竟这老头是个戏精。 “如果他真有黑点，千年之前老夫也不会说出‘莫须有’这三个字了。” 秦桧似是有所感伤：“小主你有所不知，岳飞之死，正是因其能力出众，精忠报国。” 帮人洗白了这么多次，我还真的不太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完美无瑕的人。 不过，既然连秦桧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得不相信。 “你这个嫉贤妒能的祸害。”我忍不住指着秦桧的鼻子骂道。 “小主，你以为千年之前，真的是我杀了岳飞吗？”秦桧苦笑道。 我本想把手里的《岳飞传》丢到他的脸上，又怕侮辱了这本书。 “小主，你既如此憎恨我，又为何来帮老夫做那‘洗白’之事呢？”秦桧反问道。 我懒得搭理他。 “如若不是你那‘老板’再三指示，小主你是断然不会与老夫为伍的，老夫又何尝不是呢。” 秦桧早就习惯了我对他的冷漠：“岳元帅勇冠三军，收复失地，百姓爱戴，这些世人皆知。” “可是，当年的那个大宋，当年的先帝，需要的，并非如此英雄人物。” “小主你想想看，连岳元帅这样的英雄，都落不得一个善终，老夫若是不听话，又岂能苟活。” 他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你的意思是，其实是高宗让你杀死岳飞的？” 他露出惊恐的神情：“小主这话万万不可说，老夫怎敢妄议朝政。” 对于他这种表演，我早就厌烦了。 不过，这倒是给了我一个新的主意。 既然我无法抹黑岳飞，那我为何不把秦桧做的这些坏事，都甩锅给宋高宗呢？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先是抛出了一个新的话题“遇到一意孤行的老板应该怎么办”。 随后又引发了一场关于社畜的讨论。 在这个崇尚自由的时代，如果遇到不讲道理的老板，大部分人当然会选择早日离职，另求他处。 几乎一边倒的评论，形成了定局，这正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你别问我这个话题是如何被炒起来的。 只要能引起大家的共鸣，我随时都能在网络上掀起一阵波澜，这才是我的立业之本。 这次，秦桧想自己上上手。 毕竟来这里快一个月了，他也熟悉现代生活了。 于是，一个阳光普照的下午，他自己用那不熟悉的打字节奏，发出了一则帖子。 题目是《如果当年秦桧与岳飞联合抗金，结果会如何？》 历史没有如果，但在网上，一切皆有如果。 一开始，只是我请的几个兼职，讨论这个话题。 后来，帖子被不断地循环顶上去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参与了进来。 老东西在我的教导下，学会了删帖与封禁。 只留下了那些，觉得秦桧与岳飞一起抗金，两人都会被宋高宗杀死的观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号盒子〈三〉转世投胎 网友们在一次又一次思想的碰撞后，达成了共识。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大腿一拍，想到了事情的关键—— 我们现在讨论的秦桧与宋高宗，不正是前两天大家都在说的那种，员工与不懂事的傻·逼老板么…… 于是，话题再次被引到了宋高宗的身上。 有人说，宋高宗是扶不起的阿斗，有岳飞这样的战将，却不懂得用。 但也有人觉得，宋高宗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要是岳飞真的收复了失地，接回了钦宗与徽宗，那朝廷上总不能出现三个皇帝，也就没宋高宗啥事了，所以宋高宗其实才是求和派的幕后主使。 第一个观点，在历史中明显站不住脚。 支持第二个观点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一鼓作气，把宋高宗生前的那些事都给刨了出来。 最后，人们发现这个皇帝的人品，是真的有点问题。 接下来，不管是哪边的支持者，在辩论中都想把话题引到岳飞身上，因为这才是重中之重。 那么，到底是宋高宗听信了秦桧的谗言，杀死了岳飞。 还是秦桧听从宋高宗的指挥，杀死了岳飞呢？ 秦桧这个老头虽然狡猾，但毕竟思想还是古人。 他觉得，我这两个问题设立得毫无意义，因为不管怎么说，杀死岳飞的人都是他。 不过，他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主谋可比从犯可恶多了。 支持后者的人不但居多，而且还占据了主流的媒体渠道——这可不是我引导的。 “小主，老夫有一事不明，世人皆知是先皇听信老夫谗言，杀了岳飞，由此憎恨老夫。史书中从未记载老夫受先皇指示之说，为何讨论者如此之多？” 秦桧在我面前，还是那种毕恭毕敬的样子。 “你听说过阴谋论没？”这下子我开始得意了。 “哦？古籍兵法老夫倒也略知一二，从未听过。”秦桧像个学生一样立在我的身侧。 “我跟你说，你们大宋的开国皇帝宋太祖赵匡胤，其实是被赵光义毒死的。”我凑到秦桧面前小声说道。 “确有其事？”秦桧大惊失色。 我郑重地点点头：“我们这里的小孩子都知道。” 看上去，这件事情对秦桧的冲击有点大，只见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嘴中喃喃自语。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秦桧向我道谢：“老夫也觉得太祖之死甚是蹊跷，多亏小主，了却了老夫这个宋人的一桩心愿。” 你也配称宋人。 我的心里嘲笑着，脸上却一本正经：“其实不然，刚才那句话是我编的，他其实就是年纪大了，染病驾崩的。” “非也，非也，太祖若非惨死于其弟之手，又怎会有‘烛影斧声’之说。” 秦桧却不愿意相信我的话：“老夫以为，太祖之死，也是天命。” “你看，这就是阴谋论，你宁愿相信我随口一句话，也不愿接受一个平平淡淡的结局。”我耸耸肩。 秦桧欲言又止。 他呆呆地看了我一会儿，随后开怀大笑：“原来如此，老夫懂了，懂了。小主这混淆黑白，颠倒是非之本领，老夫自愧不如。” “别别别，论颠倒是非，您才是祖师爷。”我连忙摆手否认。 当有人开始在网络上，情愿让宋高宗成为岳飞之死的真正凶手时，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 而秦桧的支持率，也上升了百分之零点一。 可别小看这百分之零点一，那代表了接近百万人，对秦桧已经没有敌意，甚至开始有些理解他了。 “等干完你这一票，我也就能够退休了。” 我看着网上的评论感慨道，这些天，我做了太多违背本意的事情。 “这退休，又是何事？”其实这老头还挺好学的。 “退休在你那会儿，就是辞官回乡养老。”我回答道。 “那小主未曾谋得一官半职，也要辞官回乡？”秦桧不太理解。 “我不会去，到时候我先带着老婆，去国外找个小岛舒服几年，然后生个孩子，平凡度过一生。” “我华夏地大物博，当下又无战患之忧，为何要去那国外潇洒快活？”秦桧追问道。 我不禁叹了一口气：“连你都有这样的觉悟，那些还想着分裂国家的人，真该听听你这话。” “当朝还有卖国之贼？”秦桧似是不可想象。 也对，在他眼里，这是一个老百姓安居乐业，没有外忧内患的最好的时代。 “在网上叫着要搞独立的人多了去了，外面到处都是颠倒黑白的，你以为你这种人很罕见么？”我没好气地看着他，实在没有兴趣继续聊下去了。 秦桧在一旁静静沉思，仿佛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 “小主，老夫生前财宝无数，死后多数充了公，倒也有些带入了坟墓中。”这天晚上，秦桧又开始转眼珠子了。 哟，这是想贿赂我了？ “别惦记了，你的墓早就被人刨过了。”我笑得很开心。 不知是入了地府之后，知道财宝死后带不走，还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秦桧的脸色没有太大波动。 但言语中依旧不太死心：“倒还是有些金银财宝，被我埋在了荒山野岭中，不知这些年，是否有人触及……” “时代变了，大人，你也知道，现在我们都用人民币。”我真的被这个老头子给逗乐了。 “唉，只可惜了我那夜明珠注定蒙尘，那两对玉狮子，也要与书圣字画长眠了。”秦桧又叹了一口气。 “把你藏宝的地方说出来，我帮你上交给国家。”听到书圣的字画，我有些心动了。 “倘若有人问起，你是如何得知这些藏宝之地，小主又该作何解释？”秦桧反问道。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陷入了纠结，思前想后，合着这些财宝只能被我独吞了？ “若你给老夫三月时间，定能找到那些金银财宝，半年之后，老夫魂归地府，小主便可带着这些财宝安享晚年了。” 秦桧眼珠子不停地转。 我明明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情，却又抵挡不住这种诱惑。 “这件事情……以后再说，你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贿赂我，帮你洗白这件事，我会尽力的。” 我淡淡地说道。 “洗白的终极奥义，利用当事人的某些优点增加路人缘，让人们自愿的‘忘记’他之前的所作所为。” 只要大家提起秦桧的时候，先觉得他是宋高宗的一枚棋子，再想到秦桧对大宋也有一些功劳，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你做过什么公益没？”我问道。 当秦桧知道什么是公益之后，他面露难色：“小主，在地府之中，功过无法相抵。罪就是罪，你说的那‘公益’，做再多也是无益，补救不来的。” “这里又不是地府，我要增加你的好感度。”我白了他一眼：“你在历史中有什么贡献没？” 秦桧思考片刻，然后面露喜色：“老夫写得一手好字。” “有用吗？” 我被他蠢哭了：“在历史上，你还能跟颜筋柳骨扳手腕？想要我靠这个宣传你吗？” 秦桧似乎被我激怒了：“老夫倒是有与颜柳齐名的本事，只可惜老夫这手字，算是毁在这恶名之上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才真正看到他露出了悔恨之意。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这个老家伙，居然是宋体字的创始人。 要不是因为他同时入选了十大奸臣，宋体字怕是真的要被称为“秦体字”了。 这下子，我的发挥空间就大了，我直接把秦桧这个碍事的家伙，打发去寻宝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都在网络上，宣传秦桧对中华文化的贡献。 首先，他创立了宋体字。 其次，在搜刮家里那些财宝的时候，他也从某种意义上，让避免了各种珍宝与字画的流失。 最后，他的求和举措，还间接促进了民族团结。 四个月之后，这个老东西，真的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大量的资产，全都存在了我的名下。 根据他的说法，他先是找到了自己生前所藏起来的珍品，然后将它们一一售卖，以各种方式变现之后，汇集到了一起。 看着老家伙那张风尘仆仆的脸，我怀疑他真的以为，这么多钱可以买到让他从地府中出来的办法。 但是，尽管我再三努力，秦桧这个名字，还是被镌刻在了华夏民族的耻辱柱上。 大家可能会觉得他被宋高宗利用了，也会感慨他创立了宋体字。 但谁也不会原谅他做出的那些坏事，这份信念，是这个民族的凝聚之魂。 秦桧并没有告诉我，他的支持率增加了多少。 他的时间只剩下一个多月了，我估计他也看清楚了这一点。 这段时间，他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天天待在电脑前看我的各种操作了。 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宅男，整天抱着手机，刷一些无聊的话题，努力想让自己回到地狱之前的这段时间更充实一些。 我因为接受了他这么多财产贿赂，在最后这段时间，疯狂利用自己的手段帮他洗白。 能够说服一个算一个，到后期，甚至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一个传·销头子了。 这些事情，秦桧也看在眼里，但他一言不发。 在他来我这里满一年的最后一天，他把我给他的手机还给了我，准备向我做一个最后的道别。 说句实话，这一年的相处，没我想象的那么难受。 这老头阿谀奉承有一手，我天天都觉得自己是个皇帝。 “还是没能帮你洗白，你做的事情太绝了。”不知为何，我居然略带愧疚。 老东西大度地挥挥手：“这恐怕是老夫最后一晚称呼阁下为小主了，明日之后，老夫便要去喝那孟婆汤，转世投胎，重新做人了。” 我害怕地瞪大了眼睛。 “小主倒也不必恐慌，这支持率并非小主带来的。遇见小主的第一天起，老夫便知小主不会真心实意地助老夫投胎，这察言观色的本事，老夫倒是不曾忘却。”秦桧说道 我脸一红，不知所措。 “那日小主说，这年头也有叛国贼兴风作浪，老夫便想到了一个妙计。” 秦桧有些得意：“既然老夫为国所害，人人喊打，对于那些叛国之人来说，老夫倒是一个楷模。” “于是这些个月，老夫暗中走访小主口中那些各种‘独物’，让他们将老夫的事迹宣扬出去。一来二去，倒也有不少人知晓了老夫的事迹。” “你说的是，外国人？” 我实在没想到，事情会向着这个方向发生。 秦桧递给我的那部手机，打开之后里边全是境外网站。 那些个外国媒体，一直在报道一个叫作“HuiQin”的中国人，被迫害的事迹。 报道中，只是简单地提及了这个历史人物的名字，重点描写了他当年到处游走宣传和平，希望两国能够免于交战。 结果，好战的人们不但不理解他，还把他钉在了耻辱柱上，铸造出他的跪像，对着他疯狂吐唾沫。 秦桧的确将自己成功洗白了。 如果之前有十三亿中国人憎恶他的话，现在则会有更多不明真相的外国人，在阅读完这个故事之后心生同情。 地府中的那条规则，针对的只是知道他的人对他的看法，并没有对这个人的文化水平与文化背景作出限制。 我甚至开始怀疑，秦桧给我账户里搞的这些钱，到底是他变卖资产得到的，还是卖·国得到的……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揍死这个老头子，可这是徒劳的。 一天之后，他还是会回到地府中，然后成功转世投胎。 “小主莫慌，此事与小主无关，惟愿老夫留下的那些财宝，可助小主遗忘往事，安享往年。” 秦桧作了一个揖，最后留给我的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小主，我们后会有期。” 秦桧走后的几年里，我一直寻找着他转世的痕迹。 妄图在出生之后就扼杀掉这个祸患，可惜我无法得知他到底投胎到了谁家。 五年之后，我终于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利用秦桧留给我的巨额财产，成为了一名低调的富翁，开始了自己的美满人生。 又是一年过去了，我儿子降临到了这个世上。 我也终于在为人父的喜悦中，忘记了之前的所有不愉快。 只是，这个孩子转眼珠的样子，似乎有些眼熟……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1号盒子〈三〉老鹰教授 裴申杰和玫引。在人群中穿梭着。 大家大多三五成群，有人穿动物皮，有人披植物皮。 有骑在“七色板”的脖子上唱歌的，还有开着乌鸦头飞车，在半空中转圈的。 街边店铺林立，美酒，肉脯，饼干，让人目不暇接。 裴申杰随意地买了一点，从没吃过的食物。 “这里真美好啊，我们村落里，就只有石头。”玫引好奇地左看右看，边走边发出感叹。 “你们每天吃什么？” “发放的粮块，就像手掌心那么大，我们族长说过要节约，没吃饱也不能多吃。” “我们以前吃饭团，这些东西我也觉得新鲜。”裴申杰说。 逛了几个小时以后，裴申杰渐渐开始疲累。 他始终没有看到猫的身影，于是没多久，就和玫引坐上乌鸦头，飞车前往新居。 “对了，这个给你。” 一下飞车，裴申杰就把猫皮口袋里的双鱼徽章给了玫引。 原本，裴申杰就打算把它送出去的，给以后要陪伴他的人。 “这算是……礼物吗？”玫引小心地问。 她觉着受宠若惊，手已经紧紧地攥住了徽章。 裴申杰点头。 他们已经站在了新居面前，那是一个白色的半球体，上面有裴申杰的名字。 “哎呦，裴申杰，我们是邻居啊！” 又是颜展图。 他站在旁边的圆柱体房子门前，带着三个“七色板”，和裴申杰打招呼。 裴申杰敷衍地笑了一下，转身进门。 “以后常见面啊！”颜展图在他身后笑着喊。 玫引紧跟着裴申杰，进到了新居。 半球体房子里面，简洁得很。 比格子房多了一些高级的家具，裴申杰觉得，再添置一点儿装饰品就足够了。 “你很满意这里？”玫引问道。 “我似乎享受着特权，但我觉得自己不配，或者说，我没有资格肆意挥霍，我过惯了以节约为荣的日子。” 玫引凑到裴申杰身边，“以后，我能叫你杰吗？” 裴申杰愣了一下，心跳没来由地快了一些，“当然可以，除了老鹰教授。还没人这么喊我。” “老鹰教授是谁？” “教导我长大的人，就像你们的族长。” 疲惫感再次袭来。 正常这个时间，裴申杰已经休息了。 他直接躺到卧室的床上，反应过来，屋子里只有一张床时，裴申杰对玫引说道：“你也过来。” 玫引走到床边，有些不知所措地问裴申杰：“你不打算脱掉猫皮吗？” “不。” “你买下我，只是为了陪你说话？” “这样想也没有错，我今天说了很多话，以前没有过。” “那我还算有用处。” 玫引也躺到了床上，她直接钻到了裴申杰的怀里。 裴申杰僵得像块石头，但他没有推开玫引。 玫引拿出了双鱼徽章，“杰，以后我就一直戴着它啦，你能把它改成项链吗？” “好。”裴申杰回道。 他不讨厌玫引，这是个很好的开始。 …… 休假生活和工作一样索然无味，只是相对自由了一些。 三月到来后，花及城变得暖洋洋的，裴申杰愈发兴致寥寥。 裴申杰一直没能见到猫，老鹰教授没有告诉过他，原来只有麇主所在的南区才有猫。 他的期待落了空。 他们的活动范围，仅限花及城，未经批准，是不能去曾经路过的那片墨绿色的树林的。 那片树林里，种的都是幸福树，裴申杰倒是可以买一些假的装饰品。 虽然他不用再吃饭团，能吃到肉，也能喝到不同口味的酒，可这些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 邻居颜展图，常常不请自来。 他倒是过得很精彩，花及城所有娱乐场所，他都已经玩遍了。 乐舞厅，美食馆，游戏房，乐此不疲。 最近，他的三个“七色板”接连死了，就又换了一个新的，名字叫骆骆。 骆骆的皮肤是黄色的，手臂的颜色是褐色，他是个泪腺发达的雄性混血人，昨天跟着颜展图，一起来过裴申杰的住处。 裴申杰听颜展图讲了很多废话以后才知道，他们每个人的住处，都有一个正方体地下室。 只不过，地下室的那扇小门，比较隐蔽，和地板一个颜色。 颜展图的“七色板”，平时就住在地下室。 一般来说，地下室就是“七色板”的窝。 裴申杰没打算去找地下室的门，他根本用不上。 昨天，颜展图指着骆骆，对裴申杰说：“喏，这一批里头。公认的最漂亮的‘七色板’，可惜他们的寿命都太短了。” 颜展图说这话时，玫引正和骆骆站在门口说话。 寿命这两个字，让玫引陷入了对自身的思考当中。 颜展图之前买下的那三个混血人，还有骆骆，都是跟她一起长大的。 但到了花及城，他们就是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在她的预想中，她是纯种人的玩具，族长就是这样告诉她的。 不管她被怎么对待都是正常的，她还要懂得讨好买下她的纯种人。 可她似乎太幸运了，遇到了裴申杰这样奇怪又单纯的人，他们能够一起过着很稳定的生活。 骆骆就过得很不开心。 颜展图有需要的时候，她可以睡在床上，在房子里自由活动。 颜展图出门玩乐的时候，她会被关在正方体地下室里。 那里头黑漆漆的，说是地下室，其实更像一个柜子。 “玫引，能再见到你，真的太好了，我好想念村落里的石头房子啊。” “不能再说这种话。”玫引对着骆骆摇头。 骆骆立刻就哭出声来。 “闭嘴！”颜展图呵斥正在哭的骆骆。 骆骆立刻噤声低下了头。 见过骆骆以后，玫引一夜都没睡好，从早上醒过来，就一直在观察裴申杰。 玫引不停地摸着脖子上挂着的双鱼徽章，住进这里的第二天，裴申杰就把它做成了项链。 她的猫人，傻得可爱，这让她开始贪恋这样的日子。 “差点忘记了，我昨天买了开心饼干，店主说这是鱼肉做的，你来尝尝。” 裴申杰拿出一小盒饼干，递给玫引。 “你不快乐，是不是？” 玫引看着手里星芒状的开心饼干。 “快乐对我来说是很难的，我可能不会像颜展图那样，但也不该拒绝所有的新事物。” “如果我死了，你打算换一个什么样子的？”玫引吃了一块饼干，然后问裴申杰。 裴申杰也吃了一个，他看着玫引脖子上挂着的双鱼徽章说道：“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你也不用去想。” “好。”玫引回道。 “你跟那个叫骆骆的很熟悉吗？” “嗯，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他很漂亮对？” “如果他跟颜展图没关系，你们可以经常聊聊天，可惜。” “没关系，我有你就够了，你不用替我考虑那么多。” “我要出去一趟，颜展图来了，不要应声，不要开门。” “你每次都这么说，我早记下啦，我等你回来。” 玫引把裴申杰送到门口。 她忽然想到今天是周日，便立刻拿了一把伞，给裴申杰，“早点儿回来啊。” “嗯。” 裴申杰接过雨伞。 …… 裴申杰是出门选装饰品的，他到一个家具店，预定了假的幸福树。 看不到真的，假的也可以凑合。 他的时间还长，能到五十岁。 而玫引的生命是短暂的，他想让房子里面，看起来温馨一些。 出了家具店，裴申杰想起不远处，就是那个犯罪者景点，莫名很想再去看看那个老人。 裴申杰正往那个方向走着，对面的玻璃罩子，却“轰”地一声坍塌了。 老人像他曾经在屏幕里面见过的猴子，跳着就冲到了街上。 他的身上布满一条一条的血痕，哭着喊道：“可怜的人们，真相在你们的头顶啊！” 他喊了一遍又一遍，几乎气绝。 一道惊雷过后，老人所在的那一方，就下起了雨。 暗红色的雨幕，将裴申杰与老人隔绝开来，裴申杰打开伞，便要穿过去。 “远离犯罪者！这是禁止动作！” 卫士丙克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之前误伤裴申杰的苍蝇头长棍。 “他快死了。”裴申杰说。 “他已经死了。” 卫士丙克拿起苍蝇头长棍，照着裴申杰的脑袋，就打了下去。 裴申杰醒来时，就又见到了卫士丙克。 剧烈的白光，正在烧着裴申杰的身体——他被关进了监狱。 卫士丙克把裴申杰身上的白**皮，干脆利落地揭了下来，然后就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裴申杰慢慢适应了白光，他从牢房的镜子里。又看到了自己没有耳朵的脸。 他棕色的短发，粘在了一起，一双铜铃眼毫无神采。 如果是按照几百年前的标准，其实这是一具女人的身体，但这并不重要。 他的皮肤上，残留了很多猫毛，他扯着自己的嘴角笑了笑，眼皮变得很沉重。 他的脑子开始时而清晰，时而混沌。 “杰，醒醒。” 不知道过了几天，老鹰教授的声音。叫醒了裴申杰，裴申杰一下子感到很安定。 裴申杰睁开眼时，面前的镜子，变成了在东区时看到的屏幕。 “杰，有一些不懂事的孩子的思想，被浮须星球的人入侵了，这些孩子被虚假的记忆欺骗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9号盒子〈三〉古神复苏 女生接着说：“‘转评赞’数据挺可怕的，有5000个转发。” 王璐大概已经在看了：“你发到群里让大家看看。” 几秒后，司棋也点进了链接。 他迅速地浏览了一下标题……毫无疑问，这是以古神视角写的同人文—— 《【庞拉】拉普拉斯的叛逃》。 “这个前缀什么意思？”司棋低声问陈佩。 “嗯……就是写天使长庞加莱和拉普拉斯的CP……”陈佩补充了一句，“这是王璐特别烦的地方。” 正准备继续读下去时，王璐已经开始发飙。 她爆出一句脏话：“都疯了吗？这个作者在磕什么CP？！明明知道‘庞拉’是我的雷点，居然还在超话里写！我置顶的细则，都不看一看的吗？” 她随后对超话管理说：“封掉这个作者，别让我见到她。” “写CP就算了，拉普拉斯，明明就是个被世界背叛的恶魔形象，为什么到她笔下就成为了‘隐忍的、为爱叛逃的复仇者’？还因为长时间的孤独，而对天使长产生了爱意？！” “跟我们的拉普拉斯官设，偏移太多了，不合格！严重C（OutOfCharacter，偏离原设）！”王璐总结陈词。 司棋额上冒出一滴汗：“……我一句也听不懂。” “以后就会听懂了。”陈佩也有几分尴尬。 …… 这几天，司棋恶补了一番拉普拉斯的设定，也明白了那天自己听不懂的那些话，背后的真意。 “古神拉普拉斯”，是王璐发起的一项大型同人创作活动。 当然，活动产出的东西，要符合王璐的原设。 要求之所以那么苛刻，全因为最后制作赛博生命时，会采用到这些线上物料。 假如在未来，那篇名为《【庞拉】拉普拉斯的叛逃》入选，会极大地伤害拉普拉斯的设定，甚至会让角色性格，产生严重的前后矛盾。 更不用说，在超话写了这篇同人文的作者，收获了5000个转发。 万一这五千个人受到了“叛逃”一文的影响，那么在后续创作里，“隐忍的、为爱叛逃的拉普拉斯”形象，也许会取代原本“高傲的、暴怒的拉普拉斯”官设。 到时，将会对王璐苦心经营的社区氛围，造成极大打击。 司棋也有听过王璐介绍她的“古神计划”。 在30周之后，她会统合线上，所有与古神拉普拉斯有关的巨量物料——画作、同人文、建模、角色歌、视频……她会将这些资料，全部交给工场的孵化员。 到那时候，古神拉普拉斯，便会真正以赛博生命的形式，从这个世界上复苏。 这也意味着，还剩下30周，沈慧也会伴随着许愿，回到司棋身边。 “古神拉普拉斯……” 凌肃浏览着这个超话页面，满满当当的，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 作为赛博管理局的一员，所有职员都要严密管控上面的内容，以防不法分子有可乘之机。 而现在，凌肃已经注意到，“古神拉普拉斯”话题连续霸榜22周。 他扫了一眼上面的产出，心中有不好的感觉。 在他眼里，这个超话简直就像一场“仪式”—— 一场召唤古神拉普拉斯的仪式。 凌肃暂停了古神的相关视频播放，在评论区留言： “大大，可以私聊嘛？不是骗子，我们是传媒公司的，有商业合作哟！” …… “璐璐，有个人留言说要商务合作啊，说是传媒公司的，要接吗？” 别墅里，王璐说：“你先跟那个人聊聊。我觉得可以接，商务拿到的钱可以买一点推广，来推我们的话题产出。” 十多分钟后，小仓说：“他说……他想加入进这个团队里。” “啊？”王璐没听明白，“你发我看看。” 她迅速地看着发过来的聊天记录。 “嗯……想成为拉普拉斯团队的商业资源提供者，置换条件是他想加入进我们的团队里……这有点可疑啊，哪有那么好的事，你确定不是骗子？” “那怎么办？” “你先吊着他，暂时不要展现出合作的态度，就说先尝试一下。” “之后的合作可以细谈哈，我们可以先试着来一下。” 盯着上面这条内容，凌肃原本想着，就这么进入这个神秘的“拉普拉斯”团体内部，但果然没有这么简单。 “只好用那个方法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 距离沈慧复活，还剩20周。 就在这天晚上，群内爆出了一则紧急信息。 超管小仓在群内疯狂“艾特”所有人：“你们看看超话榜！” 后面还有好几行惊叹号，看上去，情况似乎蛮严重的。 怎么了这是。 司棋心情复杂，打开了话题榜，原本熟悉的榜首第一“古神拉普拉斯”，已经不见踪影了。 取而代之的，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话题“旧神希尔伯特”。 “什么情况……” 每天都会花一段时间看超话内容的司棋，从来没注意到这个话题。 “旧神希尔伯特”页面里，全都是欢乐愉悦的创作氛围。 在之前的拉普拉斯话题下，司棋从来没看到过。 沙雕小段子、CP文、漫画……他看到了无数多的内容。 很久之前，在“古神拉普拉斯”里，都是一发出就会被移除出超话的内容。 这个话题真是轻松有趣啊，难怪会一举成为榜首。 群内，无疑王璐也看到了这个话题的内容，她发出了一长串省略号。 “这群人是不是集体失明？这么明显的撞梗都看不出来？不，这已经是赤果果的抄袭行径了！” 王璐开始竭力控诉这个话题：“司棋、陈佩，明天有空的话，你们做个对比调色盘之类的东西，这个话题，明显就是抄袭我们设定的！” 第二天，小仓颤颤巍巍地和王璐说：“璐璐，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有个传媒公司，要和我们商务合作吗？” 提示了一番后，王璐终于想起来了：“嗯，怎么了？” “……他就是那个话题，‘旧神希尔伯特’的超话主持人。” “什么？！” “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说，之前对于这些神明设定很感兴趣的，但我们不让他进团队里，他觉得不舒服，于是就开创了这个话题……” “我们就不能弄个律师函警告吗？”司棋问。 “处理起来可能会很慢，这种抄袭行为很难界定……更重要的是，也许会赶不上璐璐想要的期限，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还剩19周。” 王璐黑着脸，咬牙切齿：“对，我们耗不起。只要他清空‘旧神希尔伯特’里的内容，就答应他的条件。” …… “拉普拉斯的人上钩了！”组员播报着消息。 “很好，继续关注。” “不过他们说，要清空咱们的超话内容……” “按他们说的去做，反正这个超话，也是个棋子而已。”凌肃退出了聊天界面，伸了个懒腰。 他感觉到，自己快要揭开“古神拉普拉斯”的面具了。 …… 距离“古神谒见”，只剩下3周左右的时间。 王璐这一天，兴冲冲地跟两位设计师说：“终于到这天了，你们来设计一下，我们所有人，跟拉普拉斯见面时的概念稿。” 据王璐所说，她在3周后9月16日这天，租借了S市工业区的一个仓库。 在那里，他们将会见到古神拉普拉斯。 王璐希望那天的氛围，是友好和睦的。 她想象了一个场景：这个团队来到仓库里，见到了拉普拉斯，拜倒在他的脚下。 而这位古神因为获得解放，欣喜地将许愿的权利，赐予他们所有人。 “为了让古神在那天有相应的态度，所以我们要做这个设计稿，你能想明白吗？”王璐解释道。 “过几天，我们就会把大部分的资料，都交给我那条渠道，包括我刚才说的谒见画稿，他们会根据这些内容设计拉普拉斯。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提前构思了那个场景，那么被创造出来的拉普拉斯，会100％遵循我们的设定。”司棋补充着说。 他深有体会，自己之前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赛博人忠实还原了日记里的描述。 “没错。”王璐点头。 …… 晚上的时间，两位设计师，在画着那幅“谒见图”。 他们只是简单地勾勒出背景轮廓，再细化了一下背景里的仓库。 发给王璐看后，她喜不自禁：“对对对，我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她截取了画稿仓库的其中一角，隐去了画面的所有人物，配文“太好了！”，发了条朋友圈。 凌肃刷新到了这个动态，仔细辨认了一番。 他觉得拉普拉斯小团体，计划着的事情，似乎终于要摆上台面了。 这段时间，赛管局成立了专项组，职员没日没夜地都在线上收集证据。 而王璐的身份，他们也基本摸得一清二楚。 不过，除了王璐之外，别的成员还是未知状态。 “我们得加快速度，他们似乎在策划什么事情。” …… 周日这天，司棋觉得自己应该处理这件事，不能继续逃避。 叫了“沈慧”一同下楼，不多时，一辆灰色轿车停在两人面前。 开车的那个人，“沈慧”辨认了一番，是“自己”的闺蜜——王璐。 “上来。” 王璐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慧”，啧啧称奇，“还挺像的。” 两人上车后，还是静默的氛围。 “沈慧”觉得不安：“司棋，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你别问了。”司棋看着窗外。 “你不开心吗？你今天怎么了？”“沈慧”不依不饶。 半晌，司棋痛苦地抱着头，脸上的表情皱起来：“我求求你，不要用‘沈慧’的声音跟我说话……” “什么……” “你不是‘沈慧’！你不是她！” 司棋怒气冲冲地说：“‘沈慧’已经死了！你只是赛博人！” “沈慧”的嘴角，艰难地扯出了一个苦笑：“你说什么……” 司棋不再说话，他颓然地靠在椅背。 这段时间的愤怒和压力，全都在这个赛博人面前，发泄了出来。 汽车在到达一座建筑前，停了下来。 类似医院一样的建筑，门口上几个大字——“S市赛博社会福利院”。 当难以接受自己创作出来的赛博生命时，赛博社会福利院，会是这群赛博人最后的归宿。 创造者有权将赛博人，移交到这个机构。 而他们会在福利院里持续地待下去，直到有新的收养人出现。 “沈慧”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一言不发地从车上离开，头也不回地向着门口走去。 看着那个蹒跚的背影，王璐对坐在后排的男生说：“司棋，我有话说。” “嗯……”司棋痛苦地抱着脑袋。 “你现在，还是放不下吗？” “……也许。可能更多的……是内疚。” “要不要尝试新的开始？”王璐此时突地说。 她望着前方的景色：“我……我也想试一下，被你重视的感觉。” 一向强势的王璐，此刻羞涩得像个小女生。 司棋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王璐的意思：“可是……” “我知道的，你对沈慧心里有愧。没事，反正到时唤醒拉普拉斯后，我们每个人都有三个愿望，你可以花掉其中一个，来复活沈慧。” “只是有个问题，复活出来的，我不能保证100％就是原装的沈慧，你知道的，也有可能出现不合心意的情况。” 司棋知道，她是在说那个赛博人“沈慧”。 他苦恼地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需要一个新的开始。复活沈慧之后，你就不再亏欠她什么了。你可以和我在一起，不能总活在过去。” 脑子一热，司棋轻轻答应了她：“嗯。” …… 9月16日，这是他们逗留在小别墅的最后一天。 早前他们已经把召唤古神的“祭品”——那些线上物料，都提交给了工场。 如今听工场的人说，造物已经运送进了指定仓库。 这天，大家脸上都泛起了一层兴奋的红晕，每个人都早早回到小别墅，整理着各自的东西。 古神一旦复苏，这些初始的设定稿，就不再需要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9号盒子〈四〉愿望成真 “我们真的做到了……”超管小仓热泪盈眶。 王璐激动得一把搂住了她：“是啊。” 这样也好。 古神的三个愿望，到底要许什么愿？ 司棋已经开始提前设想。 首先是沈慧的复活，她复活之后，再和她提出分手。 接着，是要一笔尽可能多的钱，来度过余生。 最后的话，则是“百病不侵”？还是“生活顺遂”？ 司棋依旧没想好，最后一个愿望。 他收拾着角落里的设计稿，脑海中，翻涌起了点点滴滴的回忆。 继续收拾下一张画稿，司棋看到上面的内容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 3小时后，六个人挤在一台SUV里。 王璐坐在司棋旁边，关切地问：“怎么？脸色有点发白，不舒服吗？” 司棋不说话，摇了摇头。 此时，电话响起来，王璐看了看号码：“喂？凌先生。” “王女士你好，请问今天能商量一下商务上的一个合作吗，我们公司今天……” “今天不行。” 王璐粗暴地打断他，“我有事要外出，之后再说。” “哦，好的。” …… 我听到挂掉电话后，凌肃谨慎地说：“他们已经外出了！背景音有海浪良声……他们很有可能是在海边。” 此时，他想到了之前确认的朋友圈照片。 王璐发的那条“太好了”朋友圈配图，正是仓库一样的建筑局部。 “凌队，查到电话的所在地了。” “那个地方，附近海边有没有什么仓库？” 几秒后，有人答：“有12家左右。” “好。一队在这里排查，另一队人马跟着我。” 凌肃启用了信息系统报告：“赛博生命管理局第2小队，凌肃领队，代号‘拉普拉斯’，现在出动！” …… SUV停在仓库前，六个人纷纷下车，他们全都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除了司棋。 进入仓库后，王璐看着眼前的一切，赞叹地说：“简直就是完美还原。” “当然啦，毕竟有小璐你给的参考照片。”陈佩附和着。 在他们面前，是一座占地数千平方米的巨大仓库，空荡荡的仓库地上，摆着一个竖起来大约有5米高的箱子。 众人合力将箱子拆开。 里面沉睡着的赛博生命，占据了他们数百个日夜，创造出来的古神拉普拉斯，眼下，即将要在这个世界上苏醒。 拉普拉斯的外表，完美复刻了王璐的设定。 他弯曲的犄角、厚重的毛发，以及巨大的双翼，全部都别无二致。 王璐眼睛闪闪发亮，她喃喃自语：“终于到这个时刻了。” 将古神小心翼翼地唤醒，众人不敢怠慢，立马在他面前跪下。 在拉普拉斯睁开眼的那一瞬，就连没有下跪意向的司棋，他的内心也受到了极大的震慑，双腿不自觉地弯曲了下来。 “古神拉普拉斯，吾等尊贵的远古之主，从长眠中苏醒……” 王璐恭恭敬敬地说，“吾等乃古神忠心的奴仆，此际索求祈愿若干。” 片刻，一把苍老且威严的声音，在空荡的仓库里回荡：“诺。” 片刻后，王璐脸上红彤彤的。 在古神面前，她转头对自己的团队低声说：“之前也给大家看了团队贡献度，排在前列的，是小仓、司棋，还有我。之后大家都按照顺序许愿就可以了。” 交待之后，王璐对超话管理小仓说：“你先去。” 小仓矮小的身材，跟高大的拉普拉斯相比，犹如大象脚下的小小蚂蚁。 “凡人，所欲何求？” 拉普拉斯向她摊开手掌，“我都能尽数实现。” 小仓紧张地说：“第一个愿望……我、我希望自己的账户增加一千万！” 几乎是同一时刻，小仓的手机响了：上午9点13分，S市银行账户收入1000万。 “哇！”小仓惊喜地赞叹。 她身后的大家，也爆发了尖叫：“拉普拉斯真能实现愿望！” “你的第二个愿望。” 拉普拉斯的翅膀张开了，众人才发现他的身躯非常有压迫感，整个仓库快要被他的翅膀包裹了。 “第二个愿望是……” 小仓的眼神闪过一丝黯淡，“我希望妈妈的身体好起来。” 司棋了解过，因为一场事故，小仓的妈妈下肢瘫痪，需要坐轮椅。 为了给她治疗，家人几乎变卖了所有的财产，但都不见好。 拉普拉斯依旧维持着冷酷的态度：“已经实现了。” 小仓听闻后，紧张地打通电话：“喂……妈，你身体怎什么？能站起来了？！” 捂着嘴巴泣不成声，小仓连忙道了几句“谢谢”，最后是她的第三个愿望。 “我希望……” 她羞赧地说，“我希望这个月，能遇到一个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的人。” 瞬间，拉普拉斯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即将得偿所愿。” 有这句话担保，小仓知道，实现愿望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她接着又向拉普拉斯感激地鞠躬。 “免礼，凡人。下一位。” 小仓退回去，接着轮到司棋。 面对着高大强壮的拉普拉斯，司棋发现自己的手在轻轻发抖。 这个羊首马身的拉普拉斯，的确是他们团队所有人、以及网络上数万用户的共同创造。 他金黄色的瞳孔，闪动着诡异的光泽，不动声色地盯着司棋：“凡人，所欲何求？”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司棋深呼吸了一下：“第一个愿望，我希望自己的账户增加一千万。” 跟小仓一样，一千万这个金额并不算少，足够普通人去度过平安无忧的一生了。 “小事一桩。” 与此同时，司棋的手机震动起来。 看了一眼上面的信息，他满意地熄掉屏幕。 “第二个愿望……”司棋面对着古神，缓缓开口。 王璐知道他的第二个愿望，那便是让沈慧复活。 复活之后，司棋就会和沈慧分手，接着跟自己在一起。 这么一想的话，堵着的心也变得畅快了点。 “我的第二个愿望是……”司棋望着古神的身躯，“古神拉普拉斯，我希望你变成沈慧！” …… 3小时前，正在收拾东西的司棋，看见了这样一份设定稿：“沈志远，男，43岁，最近打算成为S市长途班车S83U86的司机。” “不过由于身体原因，沈志远在开车时，会有注意力不集中的现象，而且还有路怒症。” “更可怕的是，他看见大型汽车时，会有不可言状的渴望，想要冲撞上去……” 巨细靡遗的设定稿上，还贴心附上了司机的人物外貌设定，司棋认了出来，那是陈佩的画风。 血液在疯狂地冲击着大脑，司棋僵硬地拿着这沓设定稿，问陈佩：“这是……” “哦。” 陈佩目光里无限怀念，“这是我们小组的第一次共同设定。” 她诉说起了某段回忆：年初的时候，大家在这间小别墅里，共同构建起了这位“路怒症司机”沈志远的人设。 这是为了进行“古神拉普拉斯”的试水之作。 “试水……” 如同踏入了万丈深渊，司棋头晕目眩，“之后呢？” “之后啊。” 陈佩努力回想，“之后我就不清楚了。不过王璐说，效果挺好的，所以我们才有信心，开始拉普拉斯计划。” “效果挺好的”……这句话不断地在耳边回响着。 此刻，心中有些东西在疯狂崩坏。 司棋已经知道，是这群人创造了沈志远——那个害死了沈慧的司机。 而王璐肯定在背后策划了这件事，所以在出行那天，谎称自己高烧，不便出门…… 一切都已经明了，这全都是一个圈套！ 以及……一场赤果果的群体谋杀。 …… 没有任何迟疑，古神变成了沈慧的形象，向着司棋奔过去。 他激动地抱起了这个女孩，似乎完全忘记了几秒前，她还是那个顶天立地的古神拉普拉斯。 身后的王璐，瞠目结舌：“你疯了吗？！你让后面的人怎么办？” 随后，她震惊地看着那个向着他们走来的“沈慧”，不可思议地说：“怎么会……这么像，你……到底干了什么？” 在王璐眼中，这个“沈慧”，与记忆中的女生一模一样，根本没有差别。 走路的动作，一颦一笑，全都是沈慧生前的样子。 “有备无患，我留了一手。” 司棋冷冷地解释着：“你知道我做图时的习惯？” 王璐如坠冰窟，她想起上班时，司棋总是被组长斥责“要分类标注好文件夹”…… “难道你在其中一个文件……” “没错。” 司棋抚摸着沈慧的脑袋，“我在图层文件里，嵌套进了无数跟沈慧有关的内容。这些内容藏得路径很深，根本不会被你们看到。” “……”王璐哑口无言，被眼前的人摆了一道。 司棋紧紧抱着身边的女生：“王璐，我差点被你骗了。” “什么？”王璐气呼呼的，完全不知道他的意思。 “是你设局害死了沈慧。”司棋把沈慧搂得更紧了。 他从裤兜里，掏出设定稿的其中一页，“这就是害死了沈慧的事故里的那个司机。” “……” 王璐脸色煞白，迟疑了几秒，“没错，那个司机就是我们的产物。” “不过，局势已经不同了。” 王璐恶狠狠地冲着“沈慧”——古神拉普拉斯说：“拉普拉斯！我的第一个愿望，把这个男人——司棋杀了！” 喊出这句话后，终于让王璐出了一口恶气。 始料未及的是，几秒后，眼前的人，还是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 “咦？” 她恐惧地看着这对如胶似漆的小情侣，惊愕地张着嘴。 “王璐，你是拉普拉斯的主设，连许愿的规则，都给忘记了吗？” 司棋傲慢地复述着一条设定：“许愿的时候，无法被第三者中断。” “没错。” “沈慧”补充道，接着她望向司棋，“你的第三个愿望是？” 手指逐一指过眼前的七个人，司棋叹了一口气。 不用司棋说，他们也都知道，司棋最后的一个愿望会是什么了。 “把他们都杀了。” …… 赛管局的人，冲进这座仓库时，场地中央伫立着一个5米高的木箱，里面空空如也。 偌大的仓库里，也空无一人。 地上没有血迹，就连搏斗的痕迹也没有找到——所有的人，简直就像是原地凭空消失了一样。 他们已经走了？赛管局来迟了？ 让部分人留守在仓库里搜查，凌肃在外查找线索。 …… 早上10点半的海港边，人烟稀少。 他只看到了身穿运动服在慢跑的人，以及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看着海面景色的一对小情侣。 “打扰一下……” 凌肃走到他们身后，辨认了一下他们的脸，不是王璐，也不是其他在查的人物。 “你们有没有看见，附近有什么可疑的人经过？” “没有呢。”男青年摇摇头。 凌肃掏出了检测器：“身份证。” 男青年犹豫了一下，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然后看向女生。 接过了身份证，凌肃用检测器“嘀”了一下：“司棋先生。” 接着，女生也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看见司棋的眼中，掠过了一丝错愕。 “沈慧小姐。” 验证完后，把身份证还给他们，凌肃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他走了一段距离后，那对小情侣又你侬我侬起来，远远地飘来一句“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 向着仓库走去，凌肃愤愤不平，如果自己早一点到现场的话…… 他走到仓库门前，止住了脚步，想到了什么。 “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 这句奇怪的话，让凌肃眉头紧锁。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个女生……他有印象！ 2月底的时候，不仅多次被投递进赛博生命管理局，最后还是自己亲手写的退回标注！ 前不久，类似名字的女生，还进了S市的赛博社会福利院…… 他在前天，刚刚考察了一下。 凌肃开始觉得不对劲起来，他怎么给忘了？怎么把这些事情给忘了？ “她”到底是什么？是人类，还是赛博人？ 种种疑问疯狂纠缠在心头，凌肃气喘吁吁地赶回到海港边。 他抬起头，慢慢看向那张长椅——上面已经空空如也。 刚才那两个人，已经不知所踪。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0号盒子〈一〉老鼠 桌子上有团毛茸茸的黑色东西。 许洛定睛一看，那团东西还在背对着她，不断地在动。 是老鼠！ 控制不住地惊叫一声，声音也吓得老鼠回过头。 它看了一眼许洛，肉尾巴摆了一下，随后跳下桌子，不见影了。 许洛惊魂未定，半晌才趴下了身，疑神疑鬼地看着桌子底，和衣柜的缝隙…… 该死，那玩意儿在哪儿？ 许洛又怒又怕，嫌弃地将桌上的果核丢掉。 一定是这东西惹来老鼠。 找了半个小时，依旧没看到老鼠的身影，铁定是藏在哪了。 许洛心情很糟。 本来这周日刚看完喜欢的综艺，还蛮舒服的。 但洗完澡后，桌上出现的老鼠，让这天的好心情都毁了。 她躺在床上，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想着。 睡到半夜的时候，那只老鼠会不会爬出来？会不会翻找垃圾桶里的东西？ 它会不会……爬到自己枕边？ 会不会站在枕头上，看着自己？ 许洛几乎整个晚上都没有入睡，总是心挂着那只可恶的老鼠。 一定要买老鼠药！ 还有粘鼠板！ …… 她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来到办公室，跟周围的同事打招呼。 在她对面的陈斯，看见许洛这憔悴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 “家里来了老鼠。”她没好气地跟陈斯说。 陈斯是许洛的男友。 而且还是不能公开的男友。 公司严禁办公室恋情，一旦被发现，人事会将两人双双辞退。 所以平日里，许洛和陈斯，都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 即便是下班后，两人也甚少见面，因为怕周围有同事撞见他们逛街。 这样别扭的状态，持续了一个月，许洛虽然没说什么，但心中还是不爽。 如今出租屋里出了老鼠，这时候，应该是轮到男友发挥作用了？ 许洛用眼神暗示陈斯。 陈斯似乎心领神会，在微信里问她一句。 “今晚，要去你家……呃，捉老鼠吗？” …… 下班后，两人鬼鬼祟祟地走在一起。 许洛在商店里，买了那种老鼠药。 老板再三交代，这种东西药效很强，绝对能一窝端。 陈斯和许洛，一前一后进入了公寓。 许洛的公寓就在一层，比较好找。 说起来，自从两人成为男女朋友之后，陈斯还是第一次来到许洛的住处。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头一次来到这里的理由，居然是给许洛的家捉老鼠。 许洛打开门，招呼着陈斯进来。 房间是普通的一居室，一进门就看到桌子和床褥。 “昨晚在那个地方看到的。” 许洛指着桌子，“老大的一只老鼠。” 许洛在比划着，“大概有一只小猫差不多大。” 陈斯先进来，许洛才敢跟着男友进门。 她生怕老鼠从某个角落里，冷不丁地窜出来，跳到她的脚背 “它们是不是还在？”许洛惊惧地问。 陈斯没有回答她。 但女友的恐惧，似乎溢出来了。 许洛拿出老鼠药，“要不要在地上撒一些老鼠药？” “嘘！”陈斯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他转过头，似乎在责备许洛的失误，“别说出来！” “……啊？”许洛一脸懵地看着男友。 陈斯不可思议地问，“你没听说过吗？说出来就不灵了。” “啊，为什么？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听。” 看到许洛的确是头一次知道这样的事情，陈斯也只好跟她解释。 “它们，能听懂你说的话。” 陈斯斩钉截铁地说，“所以，不能被它们知道……老鼠药。” 最后几个字眼，陈斯放低了声音。 然而，这诡异的氛围，还是让许洛心里发毛。 “骗人的？” 可是，男友的样子，却不像是骗人的。 许洛心中叫苦不迭。 她难以理解，为什么在她眼中的“低等生物”，却能听懂人话。 真的有可能吗？那团恶心的黑色生物。 似乎洞穿了女友的想法，陈斯补充道，“它们并不是低等生物。” “相反，它们很聪明。” 食指饶了一圈脑门，陈斯说：“它们会合作，会试探，会反侦测……” “它们的智商，就像七八岁的人类。”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许洛。 许洛脸色苍白，嘴角僵硬，“真的？” 男友没有再说下去了。 …… 当晚的捕鼠没有成功。 男友也离开了公寓，许洛一个人坐在床沿边发呆。 她洗了个澡，留着床头灯，然后整个人蜷缩进被窝里。 这样子，会让她觉得很安全。 摸索出了手机，她着那个词条。 “老鼠”——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一次的查阅，几乎颠覆了许洛长久以来的认知。 论坛上，有众多亲历者发言。 老鼠的听觉，极为敏锐，一旦在房间里说出“老鼠药”“捕鼠夹”之类的词语，老鼠就会知道了，然后这些精心布置的陷阱，也会失效。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看到了一些用户的留言。 “老鼠智商，可以比得上八岁小孩了，你说呢。” “活得比人久，可能听多了那些话，它们也懂了，然后一代教一代……” 在这些用户的描述里，这种随处可见、让人直犯恶心的生物，在这一刻，在许洛眼中，仿佛出现了智能一样。 仿佛人类独有的智慧，也在这种长相惊悚的生物的大脑里，也显现了一样。 许洛屏息查阅着这些内容，隐约间，似乎听到了床底细碎的声音，她一动也不敢动。 “说实话，老鼠的智商高也很合理。毕竟，老鼠和人类血缘关系，还真的挺近的。” 这句留言，让许洛直接皱起眉。 怎么可能，血缘关系？ 跟那种玩意儿？ 就在她想反驳这条评论时，大腿的位置，忽然传来了异样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在那里。 许洛抬起头，往腿部看去。 刚支起身，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就迎面出现在眼前。 一只发黑的老鼠，正跟她面对面地看着。 它湿润的眼珠里，倒映着许洛惊慌失措的表情。 下一秒，她毫无防备地尖叫了出来。 “啊！！” 在这悠长的尖叫后，隔壁瞬时传来叫骂。 “几点了都？！明天还要上班呢！” 许洛几乎吓哭了，但不是被这叫骂声吓哭。 她大脑木木的，回想着刚刚的惊魂场面。 然而，罪魁祸首那只该死的老鼠，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在惊慌之后，她心中一起翻涌起的，还有羞愧，以及愤恨。 为什么要出现在我家？我做错了什么？ 那一刻，她觉得很可笑，但自己对那只老鼠的愤怒，也是真的。 就像是以前，一只巨大的黄蜂，误闯进了许洛家里。 这只生物只是胡乱地飞，没有伤害人的意思，然而许洛却觉得，无比畏惧。 她害怕黄蜂振动翅膀的声音，害怕它尾部的针，害怕它在低空飞行，好像冲着自己过来。 众多的害怕，交织在心中，也逐渐转变为了愤怒。 纵使这只生物没做错什么，但她恨不得杀了它。 仅仅因为，它出现在许洛身边而已。 就像现在这样。 许洛的恐惧，基本都烟消云散，胸腔内被短暂的愤怒支配。 她跳下被窝，咬牙切齿，誓要将那只老鼠挫骨扬灰。 她已经开始想象，她追赶老鼠的场景，以及之后老鼠凄惨的死状。 就这样去死…… 许洛骂骂咧咧，怨毒的视线，扫视着房屋周围。 甚至像个猎人一样，耐心地趴下了身，检查每个家具的角落缝隙，连她也惊讶自己现在的举动。 她正在计划，耐心地杀死这个房间内的另一只生物。 然而环顾四周，哪里有什么老鼠的影子？ …… 第三天的时候，许洛请来了一个捕鼠专家。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这是影视作品里杜撰出来的职业。 然而靠，着别人的介绍，她居然真的找到了这么一个“专家”…… 中午12点，按照约定，许洛回到住处。 一个身材高大、穿着职业服装的男人，已经站在门口。 “许小姐。” 许洛闻言，也朝他点点头。 相关的情况，她已经在微信和这位专家聊了一番，因此她开门后，这个男人径直地走进去。 许洛瞄了一眼，那个男人进去之后，在房间各个角落撒了一点东西，还在某些隐蔽的角落，安置了几个陷阱。 其中在客厅的陷阱，显得极为讲究。 那是一个大概半个人高的塑料桶，只是结构看上去又不太像。 有两个小小的梯子搭在桶口处，仿佛楼梯一样；而在桶口上，装上了一个气球。 专家将一些谷物之类的东西，随意撒在这个桶的各处。 在这个过程里，专家一言不发，似乎做着什么需要全神贯注的工作。 许洛也默契地没有问，只是在静默地观察着。 大约十分钟后，专家退出了许洛的房间，他做了一个“跟我来”的手势。 许洛也走出来，跟上了这位捕鼠专家。 他们开始沿着小区走，离开小区的大门后，专家才开始介绍他的“布局”。 专家的阐述，和男友的话，差不多，在他们眼中，老鼠都是一种极为高智商的生物。 它们拥有类似人类的智商、血缘关系，但长相却是极为丑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0号盒子〈二〉捕鼠专家 许洛问道，“那些陷阱会有用吗？” 专家肯定地说，“当然会有用，只是关于陷阱的细节，我不能跟你说太多。” 专家往四处鬼鬼祟祟地瞄了瞄，仿佛害怕刚刚那些话，被老鼠灵敏的听觉捕捉到了。 他们饶了小区两圈，似乎在等陷阱起效。 在这两圈后，他们再度回到许洛的房门前。 “准备好了吗？”专家问。 许洛紧张地点点头。 话音刚落，门打开了。 …… 许洛怀疑自己看到了地狱。 “吱吱”的凄惨叫声，在周围响起，随后，她看到了满房子的老鼠。 鞋柜下面，冰箱附近，桌子底下…… 视线所及之处，被设下陷阱的地方，全都捕捉了好几个不停扭动的活物。 它们的叫声，仿佛鸟类一样吵闹，但蠕动的黑色身体，却让许洛觉得鸡皮疙瘩。 许洛几乎魂飞魄散，亦步亦趋地跟在捕鼠专家身后。 只见这位训练有素的专家，直接将老鼠连带陷阱，一同塞进了一个麻布袋里。 许洛不敢想象它们的结局。 …… 回收捕捉到的老鼠和陷阱，许洛头皮发麻地计算着，已经十多个了。 自己家里，怎么这么多老鼠？！ 然而更恐怖的，是中间的那个塑料桶。 塑料桶上方的气球已经不见了，桶壁都涂上了一层油，显得无比滑腻。 至于桶底……挤满了密密麻麻的老鼠。 许洛惊叫了一声，她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老鼠。 那些老鼠挤在桶的底部，拼命地想要爬出，但光滑的桶壁，根本无法让它们爬上去。 它们急得挤作一团，肉尾巴来回扭动，活像一棵无比诡异的肉色植物。 至于在这桶壁上，早已布置好了一个细密的网，就像套在垃圾桶上的塑料袋一样。 捕鼠专家将网口收拢，轻松地提起了这一堆，少说也有十几只的老鼠。 他看了一眼许洛，苦笑着，“大丰收。” 许洛面色苍白，一点也笑不出来。 她只觉得无比的后怕，原来房间里一直有那么多老鼠，只是自己之前一直都不知道吗？ 在许洛思绪万千时，捕鼠专家介绍道，这是一个精妙的捕鼠机器。 公司称呼为“捕鼠桶”。 桶的两侧有两道小小的梯子，那是给老鼠爬上去的通道。 它们会被四周的诱饵吸引，不断地往上爬去，希望能吃到更多食物。 而在桶口处也放了一些食物，不仅如此，桶口还放着一个气球，作为“地板”。 气球和塑料桶之间的缝隙，也用了一堆食物填满。 在老鼠眼中看来，这里是美食天堂，然而它们没想到，自己落入了死亡陷阱。 当老鼠挤在桶口上吃东西时，它们的重量不断增加，这份重量会瞬间压破“地板”。 与此同时，气球破裂，失去了“地板”的支撑，老鼠们落入了桶底，再也爬不出来了。 许洛半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捕鼠专家自讨没趣，自然也没说下去。 “很多人，发现家里有这么多老鼠，心情肯定比较复杂。” 专家在安慰她，许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只不过，我捉过这么多次老鼠，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许洛急忙问道。 “这个数量太过异常了。” “你的意思是，还有更多的没捉到？”许洛几乎带上了哭腔。 专家摇摇头，“不止是这样，我觉得……” “你家可能有老鼠洞……也就是，老鼠的巢穴。” 许洛慌了，“那——” 专家似乎知道这个女生要问什么，“那是付费后的服务。” 说完，他掏出手机的二维码。 “这次收你1000，追加的服务……也就是老鼠洞，就不是这个价了。” …… 得知清理老鼠洞的价格，快要达到五位数时，许洛拒绝了。 的确，她担忧目前的居住环境，但她目前比较捉襟见肘，拿不出多少钱。 捕鼠专家离开之后，她抱着双臂，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心里翻涌出一股寒气。 现在应该可以住下了？ 然而，回想起刚刚密密麻麻的老鼠画面，她心里就直发哆嗦。 明天就走……明天就走。 下定了决心之后，许洛顿时觉得生活又充满了希望。 对，就这样。 …… 下午回到公司后，将这个消息告诉给男友。 然而没想到，男友陈斯，却没有给许洛好脸色看。 知道许洛要搬家后，陈斯面露难色，最后也还是沉重地点点头。 怎么了这是？ 心思敏感的许洛想到，莫非陈斯以为，我在向他要搬迁费？ 或者是说，怕我去到别的小区，距离更加远了？ 无论是哪个原因，许洛心中都觉得有点不快。 下班后，许洛又回到了安静的家中。 这一次，她起码不那么提心吊胆，担心从哪里窜出一只老鼠了。 她直挺挺地倒在床上，想着还得去看房子和搬家……都是让人比较头大的事情。 还有捕鼠专家的一番话，也让许洛极为在意。 这个房间里，无疑还有一个老鼠洞。 那是老鼠的巢穴。 之前捉到那一大群的老鼠，毫无疑问都是从洞中来的。 只是…… 房间里真的会有老鼠洞吗？ 最先想到的洞口，是马桶。 许洛来到卫生间，打量了一番，总觉得那群家伙，不可能从这里爬出。 然后还有墙壁、家具背后的地方都看了一遍，也没有发现有什么细小的洞口。 许洛转了一大圈，坐在沙发，自嘲笑道。 正当她坐下来时，眼角余光，无意间看到了一个洞口。 那个洞口极为隐蔽，靠近墙壁，不仔细看还真的没发现。 许洛惊恐地注意到，这个洞口，就在床尾…… 那个老鼠的巢穴，就在自己的床下。 …… 有了前几次的“积累”，如今的许洛，胆子变大了许多。 她趴下了身子，看向了洞口。 然而，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见着。 思忖了一会儿，许洛掀开了床垫。 这是一张木床。 在床板下面，应该就是那个老鼠洞…… 之后，她利用工具，拆掉了那面床板。许洛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往里面一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0号盒子〈三〉鼠族 没有如自己所想的，看到出租屋的地板。 相反，眼前是一个大洞。 许洛心中已经紧张起来，怀疑自己看错了。 她将剩余的几块床板也掀了起来，心底生出的恐惧，也越来越巨大。 那是一个大洞。 一个破掉的大洞，出现在自己的床底下。 而且，似乎是洞窟的出入口一样，在这个洞口边缘，出现了类似“台阶”一样的构造。 坑坑洼洼的台阶，并没有半点人类手工的痕迹，反而更像是某种啮齿类动物啃咬出来的。 这道窄小的台阶，一直往下面通去，似乎通到了更深远的地下。 那个黑漆漆的洞口，如同深渊之眼一样，凝视着许洛。 如今的她，忘记了恐惧，忘记了老鼠，只是被这个诡异的洞窟所吸引。 她掏出了手机，幸好，还有80％的电量。 打开了手机里的手电筒，许洛换上了运动鞋，试着踩在台阶上。 这样的触感，和普通的地面，好像没什么两样。 然而，正当另一只脚也踏上去时，许洛踩在台阶上的左脚一滑。 滑腻的台阶表面，让许洛重心不稳，直直地栽下了台阶！ 她像掉进一条幽暗的滑梯一样，整个人在黑暗里四处碰撞。 “啊！！” 许洛直摔得眼冒金星，加上四周黑乎乎的，分不清上下左右。 大约2分钟后，她才掉到地面上。 “好痛……” 肩膀还有背部，都是钻心的痛。 她撑着腿，站起身，摸了摸嘴角。 湿乎乎的，肯定出血了。 自己好像来到了地底深处…… 瞬间，她开启了手机的光亮，一个人摸黑前进。 渐渐地，双眼适应了周围的事物。 许洛才发现，自己好像身处一个地下宫殿。 周围的石壁，仿佛刻画了某种巨大的神祇，她看不清。 慢慢地，前方涌来了一股腐臭味，她皱了皱鼻子，下意识地放下手机，悄悄用手挡住了光亮。 再向前走一段路，她听到了叽叽喳喳的细小声音。 那种噪音极为尖锐，就好像用指甲，刮擦在黑板上的声音一样。 许洛用心分辨了一会儿之后，发现那并不是什么“噪音”。 那是……类似人类的语言！ “尔石个兄弟……倍扎了！（二十个兄弟……被抓了）” “久回来……（救回来）” 类似这样不规则的发音，还在继续冒出。 许洛躲在暗处还在想，那到底是些什么人？ 她小心地探出半个脑袋，紧张地凝视着，这一看，差点让她魂飞魄散。 一群老鼠挂在一个男人身上，而且那些并不只是普通的老鼠。 那些老鼠的个头，比起普通老鼠还要大上许多，几乎和一只猫差不多大。 它们像一坨坨恶心的污迹一样，挂在那个男人身上，跟他诉苦着。 没错，那些奇怪的发音话语，都是这群肥大的硕鼠发出的。 不知道“硕鼠说话”冲击大，还是“老鼠在和怪人说话”的冲击更大。 然而，当下许洛想到的则是，居然有一个男人住在这个洞窟里，而且这个可疑的洞窟。还在自己床底下！ 光线太暗，看不清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但许洛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男人安抚着硕鼠，犹如这群老鼠的帝王一样。 “我先和她说说，也许她知道些什么。” 他要跟谁说话？ 许洛偷听着，在她这么想的时候，手机猛地抖动起来！ 接着，电话屏幕亮了起来，来电的音乐声，在这幽暗的地洞里，不住地回响。 屏幕上，“陈斯”——自己的男友，正在打她的电话。 …… 许洛感觉自己快要吐了。 她拿着手机，在电话响动的那一刻，拼命地跑了起来。 她这辈子，跑得都没有现在这样快。 快离开这里！ 快离开这里！ 这是大脑唯一的念头。 身后那种叽叽喳喳的声音也瞬时响起，不用回头也知道，它们正在追赶着自己。 许洛心跳得像战鼓一样，她终于知道了一些事…… 那个男人，那个和硕鼠对话的人，分明就是自己的男友，陈斯！ 陈斯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究竟是什么人？ 让她更加惊惧的，还有那几只硕鼠。 为什么生活在地底的龌龊生物，居然能学会人类的语言？ 是它们指使着其他老鼠，入侵自己的房间吗？ 还在思考时，许洛就感到背部一阵钝痛。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挨了别人的踢击。 她吃痛地摔倒在地，脑子嗡嗡地响。 男人的脚步声，不断靠近。 手机掉在地上，光亮从下方照上去，让眼前的陈斯，看起来无比诡异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许洛，难以置信。 “你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许洛呼吸急促。 她从没有觉得，自己这么熟悉的男友，在这时，居然变得如此的可怖。 她嘴唇颤抖着，“这里……是什么地方？” “如你所见，这里是鼠族的宫殿。”陈斯冷冷地看着女友。 “……鼠族？” “是啊，鼠族。为了让这个种族繁衍下去，我也是煞费苦心啊。” 陈斯叹了一口气，“本来你是鼠族内部指定的王后，但现在看来，计划已经有变化了。” 许洛觉得好笑，又有点惊异，“王后？我？” 尽管对面的陈斯，没有回答。 然而在许洛眼中，这样的沉默，也是变相的肯定。 许洛尽力平复内心的颤抖，她开始跟陈斯交涉。 “你放我回去，我半个字也不会跟人说起。” 她咬紧牙关，“我明天就……不，今晚。我今晚就辞职，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凝望着女友，陈斯缓缓蹲下来，“那怎么行呢？” 许洛几乎哭了出来，她声音沙哑，“那你，到底想怎样？” 陈斯的眼神空洞，扫上了他们面前的雕像。 在手机灯光的映照下，那些巨大的雕像，散发着惨白的光芒。 长着鼠类头颅，但拥有人类身躯，披挂着甲胄的雕像顶天立地。 陈斯望着雕像喃喃自语。 “你知道吗，以前的人，是长那样的。只可惜，这些鼠族被排挤、被谋杀，他们躲在地下，缩小着自己的身形，才逐渐存活下来。” 这番话，让许洛恐惧不已，“这是……老鼠的起源？” 这个字眼，让陈斯火冒三丈，他几乎跳了起来。 “老鼠，老鼠。你们人类就是这样排除异己的！我们是鼠族！跟你们拥有同样的血脉，我们只是长得和你不一样而已！” 他愤怒地看着许洛，“跟你一起，让我恶心坏了。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吗？你在我们族群眼中，只是一个适宜繁衍的工具而已！” 许洛不由得想到了，之前陈斯来到自己家里。 他当时的样子，跟现在真的判若两人。 “陈斯，你一定是疯了。” 许洛眼角含泪。 “我疯了？” 男人狞笑着，几秒后，从他身后甩出一条巨大的肉尾巴。 “我一直都是这样。” 许洛脸色发白，对于现在看见的东西，她难以置信。 “我是族群里百年难遇的‘鼠人’。我身上带有先祖的特征，除了尾巴外，看上去几乎和人类无疑。鼠族多年来的夙愿，就是重新回到地上，夺回属于他们的地方……我不会让你阻止族群的……” 许洛尖叫不已，眼前的男人，已经步步逼近自己…… 我不要，我不要。 许洛挣扎着想要逃走，但又被陈斯紧紧扣住手腕。 “认命，你走不了的。” 男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病态的笑容。 …… “许小姐？许小姐？” 捕鼠专家在门外叫了老半天，才发现里面好像没人。 那个姑娘的确可怜，家里发现了几十只老鼠，而且公司还收了她一千多。 不过，这种服务业，抱着服务到底的心态，捕鼠专家还是回到了她这里。 也算是给她一个优惠，一会儿要让她办一张会员卡…… 每当遇到棘手事务的时候，公司都会出动最后的手段。 猫。 不仅仅是捕鼠专家怀里的一哥“闪电”，还有他旁边的一笼子猫。 这些捕鼠的最后手段。 基本都能解决家庭中的鼠患，而且公司里的“闪电”，更是鼠类的心头大忌，这只黑白猫每次出手，都能满载而归。 捕鼠专家也发现，许洛的房门没有关上，看来这姑娘真的不在家。 真是粗心。 虽然不太好，但还是现在帮她解决掉，之后再解释。 这么想着，捕鼠专家打开了一道小小的门缝，将一哥“闪电”，推了进去。 紧接着，笼子里的门，都被打开了。 五六只壮硕的猫咪，也紧跟着大哥的步伐，进入到许洛的房间。 房间里，“闪电”嗅到了空气里一丝特殊的气味。 它一跃而上到床沿上，一下子就看到了地上那个大洞。 “喵喵喵”地叫唤了几声，剩余的几只猫咪也一同跳上，它们也注意到了这个不寻常的洞窟。 “喵！” 像是发号施令一样，“闪电”瞬间朝着洞窟深处跳去。 那几只猫咪也不敢怠慢，立马跟了上去。 这次，一定可以完成任务。 听到房间里的声音，门外的捕鼠专家，满意地想道。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1号盒子〈一〉五百个人格 我的身体失控了。 大概从今年1月开始，几乎每天，我的灵魂都会分裂…… 说得明白一点，就是每天我体内，都会诞生出全新的人格。 这应该是种病？ 毕竟身体只有一个，但我的人格，却有500多个。 对，你没看错，足足有500多个。 他们分别是：李雯庭、杜子轩、比尔、乔治、马佩佩、安娜、凯莉、克里斯托弗、薇薇安、苏菲亚、赫拉、劳伦斯、拉斐尔、卢卡斯、玛丽安娜、珍…… 而这些，只是我比较熟悉的人格。 剩下480多个人格，我和他们仅仅是“一面之缘”，或者仅仅交谈过几句而已。 眼下的情形好比是，一匹马驮着五百多个人，每个人都想控制缰绳。 我快疯了，你想想，几百个人同时在你耳边窃窃私语，那声音就像一群蚊子一样。 你知道每天起床时，我是怎样的一番感受么？ 当我睁开双眼，耳边都会响起一把自我介绍的声音，诉说着各自来历。 如同陷入灵魂的旋涡里，在这涡流里，我被全新的意识冲刷着。 有的说着我熟悉的中文，有的是流利的英语，有的则是我听不懂的西班牙语。 而有的则带着浓厚的印度腔调，还有，我甚至听到过日语。 从我体内诞生的这些人里，有在草原牧羊的健壮少年，也有挥金如土的富家少爷； 有思想保守的教堂修女，也有桀骜不驯的私家侦探； 有在森林狩猎的勇猛猎人，也有目中无人的亡命之徒； 有刚正不阿的正直之人，也有狡猾狠毒的阴险之辈。 总之，反正你能想到的人，我都会遇见 准确地说，是在我自己体内遇见。 尽管我——徐启明，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但他们当中的人，对我表现得毫不客气，大有反客为主之势。 得知我不能把身体控制权交给他们时，一个据说来自德州的牛仔，气呼呼地冲我喊，“你这该死的小王八羔子。” 并且扬言，要趁我不备时，拧断我的脖子…… 我知道这是气话，毕竟我死了的话，他也会死。 但那会儿晚上睡觉时，我还是提心吊胆，生怕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 这些形形色色的人，每天都在我耳边唠叨。 比如今天，我的午餐是培根肉和面包，素食者安娜马上在我耳边尖叫：“放下那块肉！” 但这并不妨碍，我把这块美味的培根，塞进嘴里。 又比如一个小孩，在路边嚎啕大哭，而我漠视离开时，我体内简直炸开了锅。 小孩子卢卡斯最先出声，娇滴滴地说：“帮帮那个可怜的孩子。” 安娜怜悯地说道：“他真可怜，他妈妈去哪儿了？” 马佩佩冲我尖叫：“徐启明你太冷血了，快回去！” 克里斯托弗一副出事不关己的态度：“你们都别嚷嚷，不是还有别人在么？” 杜子轩冲那些女人和小孩，还有我吼道：“让那些条子管事儿，轮不着你们来管！” 牛仔咆哮道：“你敢不帮他回家，我就一枪儿崩了你这个小王八羔子！” 纷乱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 我忍无可忍，大喊一声，“都给我闭嘴！” 效果不错，所有声音都停止了，包括刚刚那位在路边嚎哭的小孩。 幸好四下无人，不然我又要被沦为笑柄了。 这样的局面很糟糕，不过也有好的情况出现…… 比如说，我去酒和女孩子搭讪时，他们能作为参谋，给些不错的建议。 “孩子，端起酒杯，左手十点钟的方向，那个红衣服女孩。看见了吗？不用怕，过去。” 几个年长的人格之一 ——赫拉，这样跟我说。 安娜小声嘀咕：“但愿她是个素食者。” “你消停会儿。”我翻了个白眼。 “记得笑一笑！”马佩佩在我耳边冲我嚷道。 我随即在脸上，扯出一个生硬的笑。 “你好……” 话刚一脱口而出，我舌头似乎打结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她看上去真美。 那个女生，两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让我想起在林间喝水的幼鹿。 “夸她的衣服！夸她的衣服！” 体内的人群们骚动起来，他们像看好戏一样欢呼…… 这多少让我有点不自在，于是我结结巴巴地说： “你的衣服……嗯……真难看。” …… 我体内的小人们呆住了，她也呆住了。 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改口：“不不不，我是说，真好看，好看。” 我站在原地，像个做错事的学生一样面红耳赤。 她呆呆地看着我，随后“噗嗤”一声笑出来，“你真有趣。” 听见她这句话，马佩佩狂喜地对我说：“你有戏了！” 我有戏了？ “唔，没错。”赫拉附和道。 ……没错，我有戏了。 那个晚上，我和那个像幼鹿的女生聊了挺久，快到凌晨1点时，她站了起来。 “我该走了，太晚了。很高兴认识你，徐启明。” “……” 我刚想说什么，发现自己和她聊了那么久，却还不知道她叫什么。 似乎发现了我的尴尬，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这是我名片，下次见啦。” “拜……” 我接过她的名片，接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我不禁喜出望外，来回摇晃着手中的名片，向体内的小人展示：“我要到她的联系方式了。” 安娜叹了口气，“徐启明，你真是傻得可爱……为什么不送她回家？” “……对哦。” 一语点醒梦中人，我赶出门口，却发现街上一个人影也没了。 她走了。 我这时的感觉真怪——和我一起玩的伙伴，要比我先回家。 大概是这种感受。 我有点想她了，啊，我还没知道她的名字呢。 想到这儿，我低头看着那卡片，默念上面的信息。 松木大道254号，心理治疗诊所—— 莫南。 …… 这么说来，她是个心理医生？ 其实我也有去过那些诊所，但仅仅是“去过”。 因为，我不知道在那样的场合，自己该怎样开口…… “你好，我怀疑自己有人格分裂，并且分裂出了500个人格”——这样？ 不不不，绝对不行，太丢人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1号盒子〈二〉即将诞生的国王 况且，乐观的我认为，人格分裂和那些小感冒一样，过“一阵子”就会好起来。 只是，我不知道这个“一阵子”，到底有多久。 …… 回家后，我捏着那名片，胡思乱想起来。 牛仔率先表态：“小王八羔子，你不能再和那女人接触了！” 马佩佩为我打抱不平，气呼呼地反问：“凭什么要你管？这是徐启明一个人的事！” 牛仔声音低沉，“不，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顿了顿，牛仔接着说：“这是我们—所有人的事。如果你和她再接触，那么她就会知道你的……你的……病。” 这个心高气傲的牛仔，说出“病”字时，不知为什么，我的心脏猛地颤抖一下…… 原来，他也知道自己是种病么？ 他们，都是我的病吗？ 安娜接道：“对。一种情况是，知道你的病情后，她会离开你；而第二种情况……她会治好你。” 治好我？ 治好我！ 我的心情突然好转。 这样一来……我又能变回一个正常人了！ 不过。下一刻，牛仔却把我的喜悦打入谷底。 “小王八羔子，你还不懂么？治好你就意味着，要把我们所有人……都掉。” 他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悲哀。 我沉默了。 以后再作打算。牛仔的话，的确有点吓到我了。 决定按兵不动后，我悲哀地收起那名片，在心中默念她的名字。 莫南，莫南。 …… 那晚，我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进入梦乡。 半睡半醒之间，一把尖细的声音吵醒我。 “孩子，醒醒！醒醒！” 我恼怒地睁开眼，“谁啊？” “我。” 半晌后，我才认出这把声音是赫拉，她跟我说话时，像捏着喉咙。 瞄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是凌晨3点…… 然而这个时间。是我在梦境里看到的。 真奇怪，她不用睡觉么？ 即便他们是我的人格，但每天的睡眠。也是必不可少的啊。 “孩子，你听着，你必须去接受治疗，不可以再拖下去了。” 赫拉着几分焦急说着。 “为什么？” 我有点害怕，毕竟想起牛仔的那番话。 “因为……国王。” 她声音有点颤抖。 “什么国王？” “他们快醒了，我不可以说太多，晚上——我是指十几个小时后，你进来就知道了。” …… 我自然知道，赫拉说的“进来”是怎么回事。 “进来”，就是进入那个世界……在我心中的世界。 我只需把眼睛闭上，想象出一丝亮光，随后跳进亮光里就行了。 和前几次一样，我进入了内心世界…… 我来的次数不是很多，因为里面的人，实在太多了。 你想想，一个人挤进沸反盈天的广场里，情况和我差不多。 但此时睁开眼，在我眼前，却是旅馆布置的场所。 旅馆房间里，除了赫拉外，还有一个人。 牛仔看见我。粗声粗气地说：“是你……” 赫拉对他说，“这儿就拜托你了，杰克。” 牛仔向我们点头，“你们去，我留在这儿。 待我们换了一套服装，离开旅馆房间后，赫拉随即对我说：“虽然杰克的嘴巴不干净，但人很好，你可以信任他。” 听赫拉这么说，我只能点点头。 我知道，杰克在为我把守着“通道”。 第一次误闯进这个世界时，幸好遇上了赫拉，她把这个世界的规则告诉给我。 她说，这儿大部分人，都想夺取我身体的控制权。 为了能够“夺权”，他们四处在这个世界找寻着我——所以赫拉告诉我。要换一套衣服。 该怎么解释呢？ 我的本体意识，经过某条“通道”，跟这个千变万化的内心世界相连。 如果有人找到了“通道”，穿过通道后，他们就可以取代我的意识，夺取我身体的控制权。 毕竟在进入内心世界时，放置着我意识的“房间”，是空的。 所以，我还得需要人替我把守通道。 而赫拉这次给我带来的，是牛仔杰克。 …… 如今我的内心世界，天空乌云密布，没有一丝阳光，看起来是晚上的时间 我也是第一次，在晚上时间进入这里。 但实际上，这一片“天空”是我的视野。 也就是说，在现实的我，无论看到了什么都会投影到这片天空上，赫拉是这么告诉我的。 因此，现在乌云密布的天空，其实是现实里，闭上眼的我所“看”到的东西。 我睡着了，所以什么也没看到，这便成为了如今的“乌云”天气。 这个内心世界真奇妙。 不过…… 这次的前来，绝不是游玩。 我把兜帽压下了点儿，确保街上稀少的人群中，没人认出我的脸。 同时，我低声问身旁的赫拉，“现在，可以告诉我，关于国王的事情了？” 赫拉警觉地看着四周，确认安全后，对我说：“国王，是未来会出现的一个新人格。” 听到她这么说，我毫不意外，毕竟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了。 “不是每天都有新人格在我体内出现么？” “这不一样。”她慌乱地打断我。 “怎么不一样？”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赫拉带着我，穿过几条曲曲折折的小巷，接着，一间酒店出现在我们面前。 在月色的照耀下，这间酒店显得格外阴森，仿佛褐色的城堡，群矗立在地上。 豪华气派的大门，与其阴森的外层装潢，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是哪儿？” 我注视着这家酒店。 “产房……” 赫拉顿了顿，“我们都是这样称呼它的。” “产房？” “你可以理解为……人格出生的场所。” 她领我进门，“酒店的人都是我熟悉的，不用担心……不过孩子，你还是尽量别说话。” 听罢，我紧张地点点头。 人格出生的地方？ 我的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 每天困扰我的东西，就在这里出生？ 经过前台时，我随意地扫了酒店的人们一眼。 然而仅仅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在那瞬间，我就已经知道了他们所有信息，毕竟他们是在我体内诞生的人格。 但他们对我的出现，依旧一无所知——我们彼此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前台那里，赫拉取过了一份表格，在等电梯时递给了我。 “上面记着每个人格出生的时间和房间号。623号，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623号。 我默念着数字，看了一眼表格。 623＞＞＞国王。 他到底会是什么呢？让赫拉如此心不在焉。 “叮——” 在我还发呆的时候，电梯已经到达楼层了。 …… 我和赫拉离开电梯，她说：“在去623之前，我先带你去看看几个房间。” 随后，赫拉领着我，来到一扇铁门前，房门顶部写着“002”。 “这是我的房间。” 她打开了门，房间内部像医院的布置。 洁白床单和白色地板，窗台边还有解剖用的人体模型，只看了一眼后，赫拉便把门关上。 “再跟我来。127号。” 搭乘电梯后的我们，来到127号前。 古典的木门，赫拉把门推开，“安娜的房间，她现在应该在天台。” 素食者安娜的房间。 我迅速地扫视着房内的一切，所过之处，几乎都是翠绿的盆栽。 也和上次一样，赫拉很快便把门关上。 回到电梯后，赫拉问一头雾水的我，“孩子，你看明白了么？” “……完全没有。” 我努力回想房间的场景，到底有什么？ 赫拉想要我知道什么？ 见我依旧不解，赫拉叹了口气，“刚刚给你展示的都是我们的产房，可以说，产房里的环境，和我们的人格息息相关。我们是怎样的人，房间里就会呈现出怎样的环境。” “哦……”我依旧似懂非懂。 最后，赫拉终于把我领到了那个神秘的房间，623号门前。 “孩子，我得先提醒你，你可能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 我不禁对赫拉嗤笑了一声，我还需要做什么准备？ 然而，房门打开后，我看到的情景却让我毕生难忘。 …… 623号，未来即将出现的人格，国王的产房。 房门背后，出现的是让我大脑呆滞了片刻的东西。 眼前的产房，跟先前所见的产房相比，简直就像是两个世界的摆设。 赫拉的房间光明，温暖，敞亮。 相对的，国王的产房，则是阴暗，扭曲，潮湿。 此情此景，让我想到了在地下的蜘蛛巢穴，一片黑暗。 房间里湿漉漉的，脚踩上去会发出“咕吱咕吱”，让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所过之处，都是灰尘和蛛网。 当然，更可怕的是，房间正中央，盛放着一枚茧。 虫类的茧，无比巨大地出现在房间里，几乎快要顶到天花板的高度。 仿佛是无数噩梦拼接而成的茧，光是一靠近，我的心中，便泛起了悲哀和恐惧。 非常扭曲和负面的情感，涌上心头，让我不愿再往前一步。 而在那不断蠕动的茧内，里面发出一点点邪恶的光亮，依稀可见有个小小的婴孩人影。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赫拉之前，要带我去见其他人格的产房了。 如今看到国王的产房后，我内心翻涌起强烈的惊惧和震撼。 这不是应该诞生在世上的人格。 它应该去死。 只是注视着那个恶心的茧房，我的喉咙里，已经涌出了想要呕吐的感觉。 那仿佛是个扭曲而可怕的恶魔梦境。 我虚弱地和赫拉退出了房间。 她拍着我的背，“孩子……你明白了？” 我无力地点点头。 赫拉目光温柔，“我之后送你回去。孩子，你需要尽快找到那个女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1号盒子〈三〉国王 松木大道254号，莫南的心理诊所。 我终于站在这幢建筑门前。 昨晚产房的经历，让我浑身冷汗直流。 我醒过来后，不敢再入睡，生怕那个邪恶的生命，会破茧而出。 万一它真的成功诞生，我会变成怎样呢？ 被他占据身体？ 它操控着我，奴役我的意识，让我成为一个杀人犯？ 我已经不敢再去想这些事情，当务之急，是要去接受治疗，越快越好。 要赶在国王诞生之前。 鼓起勇气，我推开了诊所大门。 来之前，我已经有预约了。 莫南看到我后丝毫没有惊讶，只是笑笑，像我们昨晚那般。 她的穿着，看上去很干净和舒服。 莫南坐在桌子的另一边，似乎注意到我额头有些汗水。 “徐先生，要不要喝杯水？” 她贴心地倒了一杯水，有点担忧地看着我。 我头皮发麻，连忙摇头，如今只想尽快进入正题。 于是，在之后的半个小时里，我开始慢慢讲述自己身体的异样。 从一开始的平静，到微微惊愕，最后到紧张，莫南似乎相信我体内发生的荒唐事了。 中午11点半时，她在笔记本上写着些什么，然后抬头对我说：“徐先生，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我有把握治好你的病。” 我惊讶地问：“真的吗？” “嗯。” 莫南认真地看着我的双眼，“读大学的时候，我进行过相关的培训，这项技术，可以说是为你而造的。” 接着，她开始在键盘敲打着什么东西，“徐先生，我们会尽快开始这个治疗。现在我要向相关部门申请许可，如果快的话，会在3天后——也就是周五可以进行。” “……好。” 我沉重地点点头。 …… 之前我和莫南沟通时，完全没注意自己体内的状况。 如今离开诊所，我才发现，自己耳朵开始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快要将我的大脑给掀开了。 “我们要死了！” “徐启明你真的疯了！为什么要治疗啊……” “唔哈哈哈哈哈！这样不是很好吗。” “我还没去过旅游呢，我不想就这样结束！” 形形色色的声音，在我的耳朵里狂轰乱炸。 哭诉的，痛苦的，沉默的，喜悦的…… 上百种声音没有停歇过。 “安静下来！” 赫拉的声音铿锵有力，像个正在准备演说的皇室贵族一样。 “从一开始，大家都不是这副躯体的魂灵，我们也没有资格留下来。我能够理解大家，这的确是件难以接受的事情，但如今，我们要把徐启明的身体还给他了。作为生活了这么久的朋友，你们也应该体谅他……” 赫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连旁听的我，也被她打动了。 她算是这片领域的“妈妈”，或者“院长”之类的角色，大部分人都比较倚仗她，也会听进她的话。 现在这番宣讲结束之后，人群中的嚎哭已经结束了。 不少人已经转变态度，开始说些感谢话。 我心中的情感很复杂，一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再次浮上心头。 他们真的是一种“病”吗？ 他们是不是一些居无定所的魂灵，只是恰好落到我身上？ 然而，一把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索。 “人挺齐的嘛。” 人格们聚集的广场外边，一把稚嫩的声音响起。 …… 我窥视着内心世界，并没有化为形体，而是处在上帝的视角，观察着我大脑的情况。 在一片圆形广场的外围，出现了一个年轻男孩，看上去就像是电影里那些贵族公子哥。 只是他的脚边，冒出了一股扭曲的黑色气流，看上去极为邪恶，就像是刚刚从地狱走上来一样。 这股感觉太过熟悉了，我几乎马上反应过来。 是“国王”。 他出生了。 我们没能阻止他！ “你……” 圆形广场中央的赫拉，脸色苍白。 她盯着那个可怕的身影，喃喃自语，“你的‘预产期’，应该是下周才对……” “我想早点出来不行吗？” 让人厌恶的声音，从他嘴巴里冒出，国王玩世不恭的样子，让人发自内心地憎恨。 他指着天空——我所在的位置，“那个人说要杀了我们，在诊所里的话，我全都听见了。你们，还能这样无动于衷？” 被他这么一指，我的内心出现了莫名的恐惧。 而其他人，在国王说出那番话之后，逐渐开始动摇起来，他们都在交头接耳，不断地说着话。 赫拉最后不得不控制场面，她拉下脸：“不要再说话了，现在！” 她指着国王的身影，“把他捉住，锁进地牢里！” …… 自那天之后，我不敢再去窥视内心世界。 只能从耳边模模糊糊传来的声音得知，我的内心世界，正在经历一场暴乱。 以赫拉为首的支持派，以及以国王为首的反对派，两派人马，在轰轰烈烈地开战。 暴乱战争没有停歇过。 这几天，我都感觉大脑木木的，更多时候会感觉到头痛。 我痛苦地捂着额头，默默祈求着赫拉能够结束战争。 这股头痛折磨着我，让我无法入睡。 每当闭上眼，我都能看见那个新近诞生的人格国王的笑容。 很难形容他的表情，就像是恶魔一样的笑容。 双眼下拉，让人作呕地挤在一起，接着是大大裂开的嘴巴，露出里面发黄的牙齿。 这个笑容让我恐惧，我无比期盼那一天的到来。 就让这一切都结束。 …… 周五那天，我如约来到诊所。 莫南问我：“准备好了吗？” 我疯狂点头，恨不得马上将那个国王，从我脑子里给揪出来。 在我太阳穴贴上了电极片，接着莫南把一个类似发廊加热头发的那种罩子给弄出来，把我半张脸都给罩上。 该死，我等这一刻好久了。 周五这天，战争已经进入白热化，数不清的人格，都在混乱中被杀死。 看来，根本不用这个“人格统合”治疗，光是暴乱，就已经消除了不少人格。 两方的战争依旧剧烈，原本500个人格，已经被消灭了近一半左右，国王和赫拉的战斗，依旧难分难解。 得知我今天即将前往诊所时，国王再度挑起了几次奇袭。 如今，我的大脑还是撕裂的疼痛。 “嗡嗡嗡……” 机器已经启动，莫南握住我的手，“徐先生，放心。” 虽然罩子盖着我，看不到莫南的表情，但我知道，她一定是在很温柔地注视着我。 “放松下来……放松下来……” 伴随着她说的话，我的意识慢慢下沉。 强烈的失重感，双脚踏空一样，接着，我眼前出现了刺眼的白光。 …… 白光之后，莫南出现在我面前。 尽管提前知道，但莫南的出现，还是让我有些惊讶。 治疗之前，她告诉我，这个“人格统合”治疗，是要让患者在内心，构建一根巨大的光柱。 分裂出的人格，会被光柱吸引，接着进入到光柱里，被统合到本体的意识里。 “相当于将一份散乱的拼图重新拼好。” 莫南这样对我解释，“但还需要一个导师来帮你。” 于是，她就这样出现了，用类似的仪器和手段，进入到我的意识里，指挥着我控制光柱。 在她的指引下，我开始在这片内心世界控制着光柱。 我不敢再细看这片区域，肯定一片破败，满目疮痍。 光柱越变越大，我内心开始浮起一些宽慰：赫拉，一切终于结束了。 受到光柱的召唤，人格们———我的灵魂碎片，开始从四面八方走出来。 他们恋恋不舍地看了我一眼，随后进入到光柱里。 白光吞没了他们的身影，但他们没有丝毫的怨恨。 马佩佩、杜子轩、牛仔、安娜……一个个我熟悉的人，都向我告别，走进白光。 莫南带着笑容跟我说：“很顺利嘛。” 随后，她看了一眼周围——我的内心世界，“不过，的确像你说的，这里有很多人。” 我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们的告别让我颇为感触，我感觉自己得到的同时，也在失去。 人格的数量在不断锐减，终于，“人格统合”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 我几乎快要筋疲力尽，这时，最后一个人格也来到光柱前。 满身血污的国王，狞笑着走上来，他看着我，“好久不见。”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赫拉呢？” “那个女人啊。” 国王依旧是那副邪恶的笑容，他指着自己身上的血迹，“被我杀了。” 巨大的惊慌，动摇着我的心，与此同时，我看到他冲向莫南。 “你干什么！” 我向他们跑去，想把两人分开。 国王和莫南，如今在扭打着。 国王坐在莫南身上，狠狠地掐住她脖子。 只是短短几天没见，如今，国王已经变为了成年男性的躯体。 他正在用他那健壮的双手，死死地扣住莫南颈部。 我冲着他的后脑勺砸了一拳，但国王一动也不动，仿佛刚才那拳不痛不痒。 就在这时，莫南一个翻身用力地摆脱了束缚。 她喘着气跟我说：“徐先生，你先离开这里，我能处理。” “可是……” “在这种地方，我还是有一点权限的。”她想让我放心下来。 “但是莫南——” “人格统合的时间只有10分钟，你先回去，我会将这最后一个人格，也扔进光柱的！” 这么交代了一番后，莫南突然猛地推了我一把。 瞬间，背后一股强大的吸力，我也没入了光柱里。 仿佛进入灵魂的旋涡里，接着跟随这根冲天的光柱，我在以极高的时速，往上空飞去。 耳边是哀嚎和鸣叫，越来越尖锐的嘶鸣中，接着，我感到双腿踏在地面上。 睁开眼，我环顾四周。 我回来了。 …… 我连忙移开仪器，唤醒莫南。 她睁开眼后，看到我，虚弱地笑了，“徐先生。” 之后，她给我讲述了先前3分钟的历程——尽管现实只过了3秒，但在意识世界里，却是漫长的3分钟。 她和国王人格进行了一番拼死搏斗，结局，自然是以国王被扔进光柱里结束。 莫南叙述完后，再次展露出笑容，她给我讲述了人格统合后的一些注意事项，叮嘱我注意休息，过几天还得来复诊。 我也万般感谢地和她道别，之后离开了莫南的诊所。 就这么结束了。 我的内心如今无比轻松，耳边没有那些闹哄哄的声音，忽然有点不习惯了。 摸着自己的胸口，似乎还在试图寻找他们的气息。 如今，他们也彻彻底底地变成了我的一部分了。 只是下一刻，我的表情变得僵硬了。 我忽然回想起莫南的笑容，那个笑容太熟悉了，以致于让我在那时忽略了。 莫南的脸上，隐隐约约浮现出来的，是恶魔的笑容。 让人惶恐、惊惧的感觉，仿佛一只湿漉漉的蝙蝠。 是国王的笑容。 头皮发麻，我立刻转身折返回诊所，呼喊着莫南的名字。 门后的诊所空无一人，唯独窗户被打开，微风不断吹动着窗帘。 …… 自从人格统合结束后，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月。 莫南已经找不着了。 但我已经明白，是“国王”占据了她的身体。 进入内心世界的时候，意识的“房间”此时是空置的状态。 如果没人把守通道，就会被趁虚而入。 毫无疑问，莫南在对战里落败了，国王进入莫南的通道，趁机霸占了她的意识。 当然，国王的计划，并不仅限于此。 在这一个月里，我也渐渐明白了。 我搬离了原来的地方，去到了各种新的城市。 ……只是无论我在哪里，我在大街上总能见到一些这样的人。 他们双目呆滞，脸上挂着大大的邪恶笑容，很容易让人联想起蝙蝠。 他们是国王吗？ 还是说，他们体内也有国王？ 国王仿佛一个传染源一样，将更多的人，变成了他。 我也能猜出个大概。 也许他在莫南的大脑内，孕育出更多扭曲的茧房，然后利用人格统合的噱头，诱骗别人进行治疗，随后借机将更多的复制体，投入到其他人的意识里…… 国王就像是可怕的侵略者，借着人格统合治疗，肆意侵略着别人的大脑，把越来越多的人，变成了他的子民。 这就是，我所能猜出的“国民繁育计划”。 大概如今，国王他还在孜孜不倦地努力着？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4号盒子〈二〉摸底排队 秦沁见川谨明没有接，干脆利落地把矿泉水丢到他怀里，“我想和你说一些事。” 直觉告诉川谨明，秦沁要和他说的事情，十之八九和叶涟有关。 川谨明一口气喝了半瓶水，过去跟江业告了声别，和秦沁一起离开了篮球场。 …… 香樟林径下，川谨明第一次和别人并排走。 九月份的桂花香，从教学楼一直飘到校园小道。 他没有率先开口，两人沉默着，突然秦沁停住了脚步。 “江业私下里找过叶子。” 一语既出，川谨明的心里，翻起惊涛骇浪。 他知道，秦沁口中的“叶子”就是叶涟。 而江业竟然找过叶涟？ 这件事情，江业没跟任何人说。 川谨明的记忆里，江业和叶涟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江业为什么私下找叶涟？ 对于江业的人品，川谨明自认还是信得过的，江业平日里虽然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但为人仗义，也绝对不会为非作歹。 他皱了皱眉，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目睹了川谨明陡然严肃的神情，秦沁轻笑：“不过是让你留意留意，或者能弄明白他私下找叶子做什么。” “同学之间，也许是有什么事情呢？你不也私下找过我？”川谨明反驳道。 话虽然这样理直气壮，但川谨明的内心，也开始忐忑不安。 这时，他又回想起来一周前上课的时候，江业若有似无地打量叶涟的目光，并不像寻常同学。 这使得他的声音逐渐弱化，显得没有底气。 接着，秦沁一连问了几个问题，例如，江业有什么事，偏偏在晚上十二点找到叶涟？ 如果是学习上的问题，为什么不直接问同宿舍的川谨明？ 如果是生活上的问题，所有人都知道他俩没半点关系。 这一连串的问话，让川谨明沉默了。 俗话说，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江业跟这件事，究竟有没有牵连。 回到宿舍的时候，江业刚从浴室出来，短发湿漉漉的，身上披着一件浴袍，“谨明，帮我拿个毛巾。” 川谨明习惯性地随手拿了条毛巾丢过去，眼神却无意间瞥到江业脖子间的红色抓痕，淡淡的，不仔细看还真没法注意到。 “你脖子那怎么回事？被猫抓了？” 川谨明压下心里的疑惑，一边故作轻描淡写地随口一问，一边去翻找自己的药箱。 “嗯？哪里？”江业明显怔了一下，旋即转身就进了浴室，对着洗手台上的镜子比对着。 川谨明从药箱里翻出来一瓶碘伏消毒液和一盒棉签，也跟着一并进了浴室。 他把碘伏消毒液摆在台子上，又拿了根棉签沾了点液体。 江业没有怀疑，任由川谨明在自己脖子上涂抹。 由于川谨明高了他半个头，观察起来也很方便。 江业脖子上的抓痕明显淡了很多，但还是能很清晰地看到，一条五厘米长的划横。 根据抓痕的深浅程度来判断，应该是人的指甲留下的。 上面还有淡淡的，像脱落下来的指甲油风干后的漆。 上完药之后，川谨明失神地差点将碘伏当成棉签，丢进了垃圾桶，幸好被江业挡住了。 后者好一阵莫名其妙，问他怎么回事，川谨明自然没说什么，含糊几句对付过去了。 …… 重重的疑虑，像迷雾一样遮住了真相。 川谨明攥紧了钢笔，脑子里全是那张照片上的情景，讲台上严教授滔滔不绝地讲课。 也许是一向专注的川谨明走神这事儿，太过于引人注目，严教授一眼就发现了他的异样，顺势找了个问题，点名喊他起来回答。 “谨明，谨明？严教授喊你呢。”一旁的江业，低着脑袋，避开严教授的目光，伸手戳了戳川谨明的胳膊。 川谨明一下子没回过神来，反问了一句：“干什么？” 江业咳了两声，川谨明这才如梦初醒，抬头正对上严教授板着的脸，一脸严肃，还有点恼怒的神情。 这让从来没有被批评过的川谨明一阵羞赧，想开口解释，严教授直接打断，继而又换了个新的问题。 “川谨明，我问你，摸底排队的条件是什么？” 这话一出，教室一阵哗然。 这个法律名词，他们本科阶段根本没有接触过，别说条件了，基本含义都不知道。 甚至已经有不少同学在窃窃私语，说这个问题，根本不是刑法学中的内容。 川谨明皱了皱眉，他有一点印象。 因为热爱刑法，他把图书馆有关刑事方面的三分之二以上的书籍，都看了一遍，脑子里的确有过这个名词，似乎是在…… 侦查学教材！ 川谨明在脑海里，仔细了一番。 他一向自诩记忆力惊人，只要耗费一点时间，绝对是能够想出来的。 两分钟过去，川谨明木讷地站在课桌前，没有开口。 严忠刚想罚他站一节课，谁知话还没说出口川谨明眼睛一亮，缓缓开口。 “一是作案特征方面条件，包括时间、空间、知情、技能。二是物质特征方面条件，包括工具、犯罪遗留物、现场痕迹、赃物……” 川谨明回答得很全面，严教授也不好再惩罚。 再说，他只是想提醒一下川谨明，并非刻意刁难，能够回答出来，也在他意料之外。 严忠招呼示意川谨明坐下听课，接着扶了扶镜框，继续开始他的讲课。 “你小子，不错嘛。” 严教授方一转头，江业便凑过去乐呵呵地说，好像方才回答出来的是他，而不是川谨明。 川谨明白了他一眼，继续记自己的笔记。 也正是因为这个插曲，让川谨明有了灵感，很快确定了调查方向。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豁然开朗，连带着脸上的阴霾1，也消失得一干二净，这一切都被留心他的秦沁收入眼底。 课后，川谨明背上斜挎包，准备离开，却被秦沁叫住了。 像平常的情侣一样，两人找了家小咖啡店，因为来往的人不多，他们敞开天窗，商讨起叶涟的事情。 跟上次一样，秦沁还是执着于追问江业。 川谨明深思着，不知道为什么，秦沁为什么会那么怀疑江业，就因为他们曾经深夜见面吗？ 川谨明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轮到秦沁语塞了，她急得眼眶通红，欲言又止，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最后叹了口气：“谨明，我都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 川谨明也不为难她。 把自己心里的计划说了一下，也就是他上课得到的灵感，从专业侦查的角度出发，他们一方面可以寻找证据，一方面可以对可能的嫌犯进行逐一排查，也就是所谓的“摸底”。 秦沁负责调查叶涟的家庭背景、翻找遗物里，可能存留的证据，和坠楼前后接触的人的名单。 川谨明负责寻找证据，排查叶涟坠楼那天，所有出现在十一楼的人，他坚信，所有的犯罪都一定有蛛丝马迹。 两人交涉了一番，确定好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一前一后各自离开了咖啡店。 …… 江业作为首要嫌疑分子、他和秦沁之间，建立信任的纽带，是川谨明第一个需要排查的对象。 彼时，江业刚打完篮球回来，日常“吩咐”川谨明拿毛巾，川谨明一动不动。 江业感到诧异，正想开口问他怎么了。 川谨明抬眼直直地看着他，开门见山：“你有深夜偷偷去找过叶涟？” 江业虽然生性顽劣，但着实是个诚实的主，川谨明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他才敢这么直白，但到底也没有提到叶涟的死。 话一出口，川谨明明显注意到，江业的眼神躲闪了两下，后者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 “川谨明，你跟踪我？” 川谨明摇摇头：“有那个必要吗？只是我听说，现在执法局明面上通报了叶涟是意外坠楼，但是私底下还在调查，毕竟是一条人命，恰好有人说你见过叶涟。换言之，他们在怀疑你。” 其实这些说辞，都是川谨明想出来的。 既然通报了，哪有什么执法局还在调查。 只不过江业那个傻子，一向不学无术，电视剧看多了，定然不会知道，凡事都有个程序。 果不其然，江业顿时慌了，手里的矿泉水瓶掉在了地上， 刹那间，又火气蹭蹭蹭地往上涨，怒吼道：“老子见过她怎么了！我告诉你，我虽然不爱学习，但我也不是什么事都做的，老子这辈子，蚂蚁都没碾死过一只！” 川谨明皱眉：“……这么大声，怕别人听不见？” 突然回过神的江业立刻禁了声，左顾右望了一会儿，见没人，眼神暗了暗，这才又开口，音量明显小了几分。 “她走了，我比你们谁都在意。” 原来，叶涟和江业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在江业家还没有发迹的时候，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两人结伴走过了幼儿园、小学和初中，八年的时光。 后来，江业家里发迹了，一路高升，搬去了更高档的地方，也上了市重点高中。 叶涟，则留在那个小县城读了高中，两人的差距越来越大，一年到头也很少见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4号盒子〈三〉我找到凶手了 也许是注定的缘分，他们竟然考上了同一个大学，还被分到了同一个班。 江业性格开朗，家庭背景好，人脉也广。 叶涟自卑内向，几乎没什么朋友。 尽管江业对她表了白，也表示，这些都不是问题，但是叶涟还是拒绝了。 他们的关系，几乎没有人知道。 叶涟觉得，自己配不上江业，还特意恳求他，不要把两人的过往说出来，就当是从来没有过交集的陌生人。 江业无奈，只好当做不认识叶涟。 …… 原来两人的确有关系。 川谨明这才回想起来，每每江业看她的眼神，很不一样。 开学搬书的时候，江业像个志愿者一样，一个人，把全班女生的书都搬了。 圣诞节，几乎每个女生都收到了他的礼物，叶涟自然也不例外。 也正是因此，江业虽然学习不怎么好，但人缘没得说，旷课替他打掩护的人，比比皆是。 出了名的乐于助人，原来都是为了一个人。 叶涟坠楼后的那几天，江业每天晚上，都一身酒气的回到宿舍。 白天他几乎都守在球场打篮球，还是那么开朗自信，乍一看没什么异样，但仔细观察，还是会发现不同。 所谓的抓痕，是叶涟死的第二天晚上，江业去酒买醉，被里面的女郎给弄伤的，因为伤口不深，他也没当回事。 川谨明一边听着江业掏心掏肺的碎碎念，一边翻着江业从抽屉里拿出来的，江业写给叶涟的一封封情书。 很高一摞，都是被叶涟退回来的，其中一封，还有叶涟的字迹。 是最近的一封，上面的话，吸引了他的注意。 “以后不要写了，肮脏的手，不配拿到这封信。” 落笔处，隐约还有一小块水印，像是被水浸湿过后，风干的褶皱。 川谨明很自然地联想到了两个字——眼泪。 …… 对于江业的话，川谨明是信的。 后来根据秦沁调查到的信息，也不难证实，江业的的确确没有撒谎。 而上次在深夜见面，也的确有很紧要的事情，是叶涟的家里出了点事。 因此，川谨明将他和秦沁的事情，也一并和江业说了。 他觉得，江业更应该是那个需要得到真相的人。 毫无意外，江业加入了他们的调查行列。 在征得江业的同意之后，川谨明把江业和叶涟之间的事情，告诉了秦沁，消除了他们之间的隔阂。 听说了江业和叶涟的事情之后，秦沁毫无反应。 川谨明留意到，她只说了四个字：“难怪……难怪。” 川谨明不知道秦沁在想什么。 秦沁的表现，就好像是她早就预料到什么一样，只是心里还有一层疑惑。 在得到答案之后豁然开朗，对于江业的话，竟然也没有丝毫怀疑。 他把困惑藏在心底。 接下来的几天，川谨明日常按照课表上课，一边私底下搜集证据。 因为教学楼的走廊没有监控，他们三个人，只能发动自己的好友挨个询问，还只能委婉地问，再根据各个教室的监控，锁定目标。 因为教室里的监控，没有拍摄到叶涟，这足以证明，当时的叶涟，根本就不在教室。 恰巧那天是校里开会，法学系没安排什么课，走廊上根本没有什么人。 这根据他们调查到的，在十楼的人员名单，也能够知道。 所以，叶涟只可能当天直接上了楼梯，站到走廊上，翻越低矮的栏杆跳了下去。 但是教学楼电梯门口，装了摄像头。 监控显示，叶涟最后出现在电梯口的画面时间是在，与叶涟坠楼的时间对比，至少有三个小时的差距。 叶涟不可能一个人站在走廊上，足足三个小时。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十楼的办公室，都装了监控，但是恰好叶涟坠楼那天，办公室的监控摄像头坏掉了，无法确定，叶涟坠楼前是否进入过办公室。 联想到上面三种情况，川谨明的心里，很快有了一个猜测。 叶涟也许去过办公室，当时办公室里的人，很有可能跟叶涟的死有关！ 可是，除了法学系的老师之外，基本上没有人，能够在办公室里待这么长时间。 这是最让川谨明头疼的地方。 如果还有一丝可能，他不愿意去怀疑他敬爱的老师。 就在川谨明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秦沁告诉他，她在叶涟曾经穿过的衣服里找到了一枚纽扣，跟她平时穿的衣服对不上。 不仅如此，看样子，还是男装外套上的扣子。 因为叶涟的父母，距离学校不算近，走的时候，有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并没有带走。 学校因为处理后，事也还没来得及派人过来清理她的物品，所以秦沁才有机会，找到这一突破点。 …… “川谨明！你在做什么？” 他猛地睁眼，满头大汗，心脏扑通扑通的，仿佛要蹦出胸腔， 与此同时，也终于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一场梦。 在梦里，川谨明趁着课间办公室没人，小心翼翼地潜了进去，试图寻找什么有用的线索。 就在他全神贯注的时候，背后一道厉声，是严教授。 也恰巧在这时，川谨明直接被吓醒了过来。 …… 距离叶涟坠楼，已经过去了十天。 在这十天里，关于叶涟的死，也已经从一开始炒得沸沸扬扬，到现在慢慢被人们淡忘，更没有人知道。 但是，还有三个人，一直在偷偷调查她的死因。 “江业，那几个人，是不是你打的？” 就在昨天晚上，相继有几个学生，在学校附近的小道上被人揍了。 川谨明一开始还没当回事，后来有人传，是因为那几个学生说了叶涟的坏话，遭报复了。 因为都没看清人，甚至还出了闹鬼的言论。 一传十十传百，川谨明起了警惕。 现在，跟叶涟扯上关系的他，都会格外注意。 仔细一想，他只能想到那个揍人的是江业了，毕竟，没有谁会对叶涟的流言蜚语，这么在意，他可不相信什么闹鬼。 …… 彼时，江业站在十楼走廊的阳台上，刚抽完第二根烟。 面对川谨明的质问，头也没有回，自顾自道：“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 川谨明沉默。 他知道，那些被打的人，传的话十分难听，简直称得上是不堪入耳。 说叶涟被包·养，做了人家情·妇，事情败露想不开，才选择走上自杀这条路。 等等，川谨明眼睛一亮。 一道光芒，从脑海里一闪而逝，但很巧妙地被他捕捉到了，差点就忘了一个很重要的条件。 当初秦沁说，叶涟生前遭遇过侵犯，尽管他很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但是不得不从这一方面考虑。 这件事情，他和秦沁，都很默契地没有和江业说。 否则，难保江业会做出什么事情，打草惊蛇。 川谨明和江业商量好，到处散播闹鬼的传闻，他相信，这一举动，一定会让真凶内心产生恐慌。 毕竟这个世界，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任谁都不敢坦然面对这样的事情。 传言越闹越大，甚至惊动了校方领导层。 与此同时，几人分头行动，在校园里、网上商城以及周边所有的商场，寻找与那颗纽扣相匹配的男士外套。 经过逐一匹配确定了几家服装店，其中两家，就在当地的城市广场里。 …… 这天，为了避免幕后真凶不必要的怀疑，川谨明和秦沁约好，下课后，一起去那几家实体店。 毕竟，小两口逛街再正常不过了。 但就在下课铃响后，严教授朝班里交代了一句：“川谨明，来我办公室一下。” 秦沁下意识地看向川谨明。 后者朝她动了动嘴，用唇语说让她先去，秦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点头独自离开了。 其实，川谨明也很想找个机会，去办公室看看。 平日里去办公室太引人注目，经过办公室门口，也看不到什么异样，这倒是给了川谨明一个很好的机会。 这一层楼的办公室不大，就一张办公桌，三台电脑，分别对应着三个老师。 包括严教授在内，两男一女。 平时基本上也没什么人，老师很少待在办公室，不是上课，就是回家去了。 川谨明眼神环顾着四周。 严教授把教材一放，拉开办公椅坐了上去，“谨明，你这段时间上课，没有以前认真了。” 川谨明收回目光。 严教授说得没错，自从着手调查叶涟的事情之后，他满脑子都是证据、凶手等等，压根没心思听课。 特别是一想到，叶涟死前，可能在办公室待过之后，更加无心听讲了。 “严教授，最近学校里的传闻，你有听说过吗？” 川谨明的目光，落到严忠那张略显沧桑严肃的国字脸上，不错漏他的一丝神情，他在试探。 严忠叹了口气，神色不改，看向川谨明，语重心长：“你也信？” 川谨明摇摇头，“这世上本没有鬼，做坏事的人多了，也就成了鬼。追根究底，世界上最可怕的只有人。” …… 从办公室出来后，川谨明神色淡然地拿出手机，给秦沁和江业打了个电话，只留下两句话。 一句是“我找到凶手了”，另一句是“老地方见”。 江业和秦沁，都被川谨明弄得莫名其妙。 但还是停下了手里的事情，分别赶到了川谨明嘴里的“老地方”，就是那个冷清的咖啡店。 秦沁隔着老远，就望见了独自坐在靠近橱窗位置的川谨明。 他穿着灰色外套，整个人似乎都暗沉了不少。 “你来了？” 感受到秦沁的靠近，川谨明慵懒地抬头看了一眼，继而又低下头，品着手里的咖啡。 秦沁满心疑惑。 她不知道川谨明遭遇了什么，又想求证他话里的真实性。 就在她不知道是该先关心他，还是该先问正事的时候，川谨明又开口了。 与此同时，从兜里掏出一颗纽扣，摆在桌上。 “严教授……哦不，严忠。就是我们一直要找的人。” 刚走进咖啡店的江业，闻言，停住了脚步。 旋即又快步上前，气冲冲地站到了川谨明的跟前，双目猩红，咬牙切齿。 “你说什么？” 秦沁左右观望了一阵，低声提示想让他小声点。 江业缓了缓情绪，坐到了川谨明对面，等着后者解答。 川谨明喝了一口咖啡，像喝了酒一样，开始把压抑在自己心底的事情，往外面灌。 “这颗纽扣，是严忠身上的。那件外套搭在他办公室的架子上，他应该并不知道少了一粒扣子。哦不，现在是两颗了。” 他把严教授换成了严忠，眼里没有了昔日里的尊敬之意。 “她坠楼的那天，确实在办公室里待了两个小时，那会儿，在办公室里的人，只有严忠。” 这个她，指的是叶涟。 那天，只有严忠有两节课，就在十楼，他之前一直忽略了一个事情。 那就是，教学楼电梯口的摄像头，不仅可以知道叶涟上去的时间，也可以看到进入教学楼的老师。 法学系的老师，他都认识，那天进入教学楼的，只有严忠。 “严忠的办公椅上，有被指甲抓破的痕迹，虽然很淡，但我今天注意到了。” 在和严教授谈心的时候，川谨明将办公室观察了个遍。 严忠向后靠的时候，左手搭的扶手上，有两道细微的抓痕，因为椅子是皮质的，不难看出，是被指甲刮破的。 “这只是我的猜测……” 没错，实际上，仅凭这几点，虽然能够断定严忠有重大嫌疑，但却不能完全判定，严忠就是凶手，那个玷污叶涟的人。 川谨明放下了咖啡杯，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两人，“我需要他自愿承认罪行。” …… “他自首了。” 这是一周以后的事情。 法学系知名刑法学教授严忠，侵犯女学生，使其自杀身亡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校园。 学校都沸腾了。 谁也没想到，一向和蔼的教授，居然会做出这样人神共愤的事情。 但也有不少人好奇，事情明明已经过去了很久，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自首？ 这个原因，恐怕也只有川谨明和严忠两个人知道了。 甚至连江业和秦沁，都后知后觉，不太理解。 …… 这家咖啡店的咖啡，如同它的环境一样，冷清又苦涩。 川谨明望着窗外的云卷云舒，秦沁和江业坐在对面。 明明阴霾已经散开，不知道为什么，三个人的心情，都没有转晴。 川谨明抬头，喊了一声：“江业。” 江业沉默着。 攥紧了手里的咖啡杯，半晌，终于对上他的视线，双目平视。 江业的眼睛里，藏着怒火，川谨明知道，江业生气了。 “你做的？” “是。” “她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闹出这件事，你知不知道，这样会给她的名声造成多大影响？” 他知道，江业不会同意自己把事情爆出来，这也是他选择瞒着江业和秦沁，一个人进行的原因。 川谨明站起身来，径直走到对桌，居高临下地望着江业。 “应该感到丢脸的应该是严忠，那个性·侵犯，而不是受害者。江业，你想让叶涟就这么白白死去，而真凶还在逍遥法外，继续祸害别人吗？” 川谨明这一问话，直接让江业找不出话来反驳。 不管怎么样，叶涟已经死了。 或许川谨明说的对，他们能做到的，只有揭穿凶手，所谓声誉，又有什么可在乎的呢？ 江业没有怪川谨明，他只怪自己，没有早点注意到叶涟的异样，没有保护好她。 秦沁更不用说。 就连川谨明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他的所作所为，秦沁好像一直都是持支持态度的。 那天，江业再也找不出任何话，来反驳川谨明。 而秦沁，只是很诚恳地跟川谨明说了一句：“谨明，谢谢你。” …… 对于严忠的自首，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后来，江业找了尚在执法局当副局长的叔叔，终于在执法者的讯问笔录里，找到了缘由。 …… 关于犯罪嫌疑人严忠的讯问笔录如下： 侦查员XXX 记录员XXX 犯罪嫌疑人严忠 （省略部分信息） 问：“你与被害人发生性·关系，是在什么时候？是否实施暴力、威胁或其他手段？” 答：“第一次是在一个月前，她来办公室找我请教问题，那时候没有人在场，起初她有挣扎反抗，但后来，我以她的刑法学成绩为威胁，这关系到她的毕业问题，然后她就妥协了。” 问：“除了这一次，还有吗？” 答：“之后的一个月，我和她都有联系，在微信，但是没有再实施性·行为。最后一次，就是在她坠楼前的几个小时，法学系老师都在开会，也没什么学生上课，我就把她叫到了办公室。” 问：“她是因为这个自杀的吗？” 答：“执法者同志，她因为什么自杀，我不清楚，我知道我不能完全撇清干系，但至少我没有杀人。那天……她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并且没有再反抗我的性·行为。” 问：“你来自首，是出于自愿，还是受人逼迫？” 答：“自愿。这段时间，我每天半夜都会收到她（指受害人）发来的短信，每天晚上都隐约能听见敲门声，还有家门口，时不时出现几张带血的纸巾，甚至梦里都是她在向我索命！执法者同志，我求求你救救我，我没想过要她死。” …… 江业翻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通红，眼眶里的泪水，已经止不住地往外冒，沾湿了整张A4纸。 他抽了几张纸巾，强行忍住眼泪。 与此同时，他也知道，严忠的自首，这毫无疑问是川谨明的“杰作”。 两周前，川谨明托秦沁，找叶涟的父母，要了她的电话卡。 还拜托他找了几个电脑高手，能做到隐藏网络地址的那种。 还有去菜市场买鸡血等等，诸如此类，奇葩的事情。 这么一回想，江业才知道，川谨明是想用这种办法，攻击严忠的心理防线。 …… 后来，秦沁也离开了学校。 就在严忠的罪名宣判之后，悄无声息的，连衣服和书本都没有收拾，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但她留下了一封信，是给川谨明的。 川谨明收到这封信，还是秦沁的另一个舍友带给他的。 信的开头，写着一句话：“谨明，期待未来的你。” 信中的内容，让川谨明大为震惊。 也终于明白了，从翻到照片到查出真相这一系列环节，原来都是秦沁在引导。 种种疑惑，在川谨明看到信的那一刻，迎刃而解。 …… 谨明： 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因为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会再次见面，彼时我会成为你的妻子，你的亲人。 这听起来是不是很玄乎？ 其实从你翻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在这里，我想你应该知道是哪张照片，没错，就是叶子坠楼时案发现场的照片，那是现在的我，通过现代ai技术处理的。）你就隐约感觉到了玄妙，我是来自未来的我。 大概……十年后。 也许是十年前，我没能帮叶子找到凶手，以至于这十年来，我每天都备受煎熬，萦绕在叶子死亡的痛苦中。 她每天都纠缠在我的梦里，哭着嚷着，让我帮她报仇。 我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么一天，回到了十年前。 虽然还是没能阻止叶子的死亡，但至少找到了罪魁祸首。 而谨明，你是唯一能帮助我、帮助叶子的人，原谅我“利用”了你。 为什么一开始，我会这么怀疑江业呢？ 因为江业的表现实在反常，十年前，叶子坠楼，江业也在不久之后休学。 以至于到十年后的今天，江业都没有成家，他对叶子家里的照顾，实在出乎我意料。 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在为自己犯下的错弥补。 却没想到，原来他爱叶子，爱得这样深沉。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已经回到了十年后。 在和十年后的你，过着幸福的生活。 感谢你的帮助，叶子的冤屈已经洗清了，我也不用再受到噩梦的纠缠。 这十年的噩梦，都到此为止了。 期待十年后优秀的你，和十年后我们的相遇。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5号盒子〈一〉梦境 付舜心中有个秘密。 可是当他望向艾昭时，这个秘密，就不再是秘密。 …… 又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又一次看到那个站在楼顶边缘，墨衣黑发的男人。 我哀怨的躲起来，看着他望着楼下汪洋大海上，飘来的一艘空无一人的船只。 面无表情的男人眼底，划过一丝波澜，很快平息。 他突然扭头望向楼台后躲藏的我，头疼道：“你怎么又来了？” 我无辜瞪大眼：“鬼知道我怎么又来到这个地方！！！” 上一次被丧尸支配的恐惧，还没有消散，我看着男人瑟瑟发抖。 海风吹拂起男人前额的发丝，露出一个诡异的黑色图腾。 还未待我看清，他就嫌弃的一把拎起我，“又得带你逃命了。” …… 从小我就知道，自己与众不同。 不是因为我有个得精神病的爹，而是我有进入别人梦境的能力。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照常睡着后进入了别人的梦境。 只是这次梦境有点奇怪，黑压压的云层，衬的整个世界压抑瘆人。 迷雾消散后，就看到楼道里，一群脸部溃烂的人蜂拥而上，争先恐后的扑向我。 我吓傻在原地，啊呀呀呀的尖叫出声，耳旁劲风闪过。 一只手拽住我的后领，迅速将我扯进一间屋子，然后，干脆利落的关门。 膛目结舌的扭头望去，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帅气男人，亮瞎了我的眼。 我捋直舌头，咽了咽口水：“你……” “你这货是怎么进来的？”男人皱眉打断我。 还没待我开口，他就上下打量着我嘀咕道：“莫非是个梦旅者？” 接下来，男人无奈扶额：“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喂！” 我听着门外，嘭嘭作响撞门正撞得欢快的丧尸，连忙后退几步问出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男人叫做付舜。 他说，他也是被困在梦境里的无辜受害者，找寻出路已经很多天了。 看着他轻松又兴奋的神情，我表示怀疑，正常人能有这反应？ 付舜拉着我，跃到另一间屋子的阳台上，絮絮叨叨给我讲解着，这个世界需要注意的事项。 这个梦境，与我往常进入的梦境不一样，在这里，死了就真的是死了。 付舜的话，吓得我虎躯一震：“会死！？” “是的。” 他同情地看着我，“所以你得拼命活到你醒来那一刻。” 付舜胸有成竹的模样，我抱住他的大腿：“大哥，你看着就是上苍派来拯救我的天使，我跟定你了。” “天使……” 付舜表情有些异样，他怪异一笑，又跳过一个阳台，“快跑。” “恩？” 身旁有些异样，我扭头望去，只见一个五官扭曲，紧贴玻璃的丧尸，龇牙咧嘴地盯着我。 “啊啊啊啊！！！”我尖叫着，跟上他的脚步。 整个城市丧尸遍地，我与付舜东躲西藏，几次差点被啃个正着。 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丧尸突然开始向黑暗中撤退，没一会，就消失个干干净净。 我讶异地望向付舜，他却神情紧张地拉着我，开始向楼上跑：“来了。” “什么来了？” “水。” 远处，轰隆隆的水声传来，惊心动魄，像是巨大的海啸。 惊吓之余，我跑得比付舜还快，他在后面无语的鄙视我。 水声愈来愈近，我不敢回头，吓的手脚直哆嗦。 突然一声鸡叫传来，我屁股上挨了一脚：“走你！” 一切陷入黑暗，归于寂静。 我睁开眼望着天花板傻笑，庆幸活着真好。 老妈拿着鸡毛掸子冲进来：“要死啊！赶紧起床喂鸡去上学！” 得，这没庆幸几天呢，又欲哭无泪了。 …… 海水退散消失后，丧尸蠢蠢欲动起来。 “锅锅！” 我卖萌地冲付舜眨了眨眼，“你能不能再踹人家一脚啦，人家发誓，下次再也不来这里了呢！” “……好好说话。” 付舜白我一眼，“这次想出去，做梦。” “为啥！？”我跳起身，内心隐隐不安。 付舜左右环视，并不看我：“梦境的精神凝聚力，越来越强大，已经找不到出口了。” 我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往常的梦境，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离开的梦境之门，这次却是个例外。 他说的没错，我被困到这里了。 “那……” 我警惕地看向付舜，“你是干嘛的？为何上次不和我一起离开？” “你可以醒。”付舜懒洋洋回答，一刀捅爆丧尸脑袋，“但我不可以。” “沃特？” “哥是梦魇，来杀人的。” 梦魇？ 刚准备发问，气氛陡然一凝。 我噤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楼下层层叠叠的丧尸中央，站着一个男人，正抬眸冷眼望着我们。 男人一头红发，连眸子都泛着赤色，如同火焰灼烧。 他眼眸里闪过恼火，冷冷一笑，伸手指向我们。 原本呆滞的丧尸低吼着涌来，听着楼道中愈发接近的声音。 我头皮发麻：“他就是你要杀的人啊？” “不算太笨。” 付舜眼里闪过笑意，捏住了我的手，“抓紧了。 说罢，他看了看四层楼的高度，拽着我往空调机上跳了下去。 “我滴个亲娘啊啊啊啊……” …… 我所遭遇过最尴尬的事情，除了上厕所没带纸，就是此刻被付舜夹在咯吱窝拖着跑。 险险躲过一个丧尸的血盆大口后，我终于忍不住吼道：“你追杀他，带着我跑个什么劲？” 付舜面不改色：“扔下你，你怕是死的更快。” “我……” 我词穷，“那照你所说，杀死偷你东西的同类后，这个梦境就可以出去了，那我找个地方躲着，等你杀了他不就好了。” “话虽这么说。” 付舜蹙眉想了几秒，“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付舜奔跑的速度很快，眼看与前方的男人缩短距离。 男人回头看我们一眼，眼里闪过薄怒，他化为烟雾，迅速拐进一个巷道。 付舜脸色一变，突然伸手，只见他手心燃烧起黑色的火焰，不消片刻，巷道里便传出一声惨叫。 我呆呆看着这一切，大气都不敢出。 乖乖，这可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5号盒子〈二〉陈安乐 付舜冷着脸进了巷道，看着路尽头半跪着的男人，他身上有被灼烧过的痕迹，血滴从额头掉落。 付舜伸出手：“东西呢？” “该死。”男人咬牙与他对视。 半晌，像是认命般从怀里扯出一样东西，扔到他手里。 那是一条银质项链，吊坠是个长剑，反射着耀眼的银光。 我眼皮一跳，总觉得有些熟悉。 见付舜认真望着项链，男人冷笑，倏地化成烟雾消散，留下一句话：“你还是想想，怎么逃出这个梦境！”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我与付舜，大眼瞪小眼半天，最后我手一摊：“他跑了，咋办？” “……” 付舜耸耸肩，“他受了重伤，无力再操控这个梦境。” 我四下张望，并没有感应到梦境之门的存在。 付舜也发现不对劲，他思忖许久：“梦魇只能改变梦境走向，并不能将人困在梦境中。” “所以呢？” “这梦，更像是梦者，将我们困在了这里。”付舜凝神望我，“恐怕还没有结束。” 我愁眉苦脸，万一被老妈发现，到了上课时间，我还没起床…… 刚准备开口，我听到海水又一次轰隆隆席卷而来。 不知海水从何处出现，只看到翻滚咆哮的海水，在街道上汹涌前进，所到之处淹没殆尽。 付舜早已带着我跑到了顶楼。 我讶异地发现，海水在逐步上涨，这一次，海平面已经快与我们所在顶楼持平。 付舜突然问我：“你进入梦境前，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我努力回想穿越梦境之门时的场景，点头：“隐约看到一个小女孩沉睡的模样。” “这就是关键。” “你是说，是小女孩困住了我们？” “只有找到梦者，才能破解困境。” …… 海水消退后，丧尸一个个从黑暗中爬了出来。 “话说，你不也是梦魇吗？” 我指着丧尸，“那你能先把他们变没吗？” 付舜摇头：“梦者精神力量过于强大，我操控不了梦境。” 我怀疑地看着他，他一脸无辜。 “为何那个男人可以控制丧尸攻打我们？” “丧尸是他根据梦者内心的恐惧引发出来的，所以可以操控。”付舜轻笑，“大概他也没料到，情况会一发不可收拾。 “看来这小孩，看了丧尸片，留下心理阴影了。” 我站在高楼环视远方，梦者存在的地方，一定会有什么异常之处。 太阳难得从厚重的云层后探出头，光芒洒遍整座城市。 我眺望远方，不慎被突如其来的一缕强光，刺痛双眼。 “怎么了？” 见我流出眼泪，付舜凑近我，伸出手指在我的眼皮上，轻轻揉了揉。 我睁开眼睛，他的脸近在咫尺，一双漆黑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心脏漏跳了一拍。 我愣了愣，连忙移开视线，指向城市尽头的方向：“那里！” 付舜望去，只见城市边缘的空气，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像是波光粼粼的水面。 太阳被乌云遮住时，强光消散，流动的空气恢复原状，再无半点异样。 前后不过短短一瞬间，若不是我无意发现，恐怕很难注意到，这怪异一幕。 付舜眼里闪过笑意，他拍拍我的头：“走，小艾昭。” …… 一路上，丧尸突然变得异常凶猛，我躲在付舜身后。 看着他拿着匕首斩杀丧尸的头颅，暗自咋舌，太凶了喂！ 一路有惊无险地到达城市边缘，才发现尽头居然是悬崖。 我小心翼翼低头望去，悬崖下方雾气缭绕，也不知有多深。 我有些眩晕，连忙后退，不料撞进了付舜怀里。 他当我害怕，伸手揽住我。 彼此对视一眼，我连忙跳出他的怀抱。 啊～这该死的心动是怎么回事？ 付舜没有注意到我的情绪。 他观察着面前的虚空，片刻，突然伸手抚摸空气，抬脚向前走去。 我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踩在半空中，陡然消失在空气中。 “？？？”黑人问号脸。 一颗头倏地出现在眼前。 我呆滞地看着付舜的人头开口说话：“这是空气墙，掩饰了另一个空间，直接走进来就好。” 说罢，他的人头再度消失。 “吓死我了。”我摸着小心脏，一狠心迈出腿。 令人惊讶地是，我仿佛踩在实地上，就像走玻璃栈道一样。 没几步，眼前的世界陡然一变。 付舜站在我前方，我松了口气，四下打量。 面前巨大的空地上，立着一栋阴沉沉的高楼，天空灰蒙蒙的，落着细碎的雨点，时不时闪电划过，雷声响起。 我回头望去，身后的城市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迷雾。 大楼身上的霓虹彩灯，突然亮起，无声闪烁格外瞩目，却也不失诡异。 靠近大楼，我有些不安。 阴暗诡异的大楼，一片死寂，像个死气沉沉的巨兽，随时苏醒。 大楼窗户里，模模糊糊闪过几道影子，玻璃上沁出水痕，湿漉漉的。 我停下脚步，看着漆黑的楼门：“这里面有什么啊？” “梦者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付舜难得神情严肃。 “要不……” 我呲牙一笑，“我还是在外面等你。” 付舜回头：“你确定？” 身后的迷雾里，传出丧尸的咆哮声，愈发接近，令人心惊胆战。 我立马抓紧付舜的手：“我艾昭，怎么能让你一个人面临未知的恐惧呢？做朋友，最重要的，就是讲义气！” 付舜轻笑一声，反握住了我的手。 …… 楼内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从地上蜿蜒爬过。 我头皮发麻，连忙抱住付舜的胳膊。 “看来只能爬楼梯了。” 突如其来的光亮，在黑暗中亮起，勉强看清楼梯的道路。 我眯了眯眼，发现是付舜手中的项链在发光。 我松了口气：“话说，他为什么要偷你项链啊？” 付舜的面容，明明暗暗，看不清神情：“为了引我到这里，困死我。” “那你还来？”我一头雾水。 “项链是一个女孩送给我的，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哦。” 我心里莫名有些苦涩，“定情信物啊。” 付舜突然拽住我，皱眉地看着两侧的楼道。 我扭头望去，只见楼道里，隐约可见几道扭曲的身影，一动不动，身上传出水滴落地的声音。 “走。” 见人影没有反应，付舜拉着我快速向楼上走。 气喘吁吁地爬了数层楼，我看到人影紧随身后，且离我们越来越近。 付舜停了下来：“前面也有。” 楼梯上方也立着几道人影，黑暗仿佛会吞噬光线，隐隐绰绰看不清人影的模样。 “看来只能打个照面了。”付舜掏出匕首。 我紧张地咽下口水，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鬼吹灯》里的恐怖场景。 随着光芒的靠近，人影的样貌出现在我们面前。 湿漉漉的长发，惨白的面孔，泛白的眼眸……这尼玛，活生生恐怖片水鬼标配啊！ “噩梦里的鬼魂，具象化了。”付舜看着地上的水迹总结道。 正打着哆嗦，水鬼突然齐刷刷扭头望向我们。 我头皮都炸了，他们停顿几秒，倏地伸手直扑我们而来。 付舜一刀斩断水鬼的手臂，掉落的手臂，化成水撒落在地。 下一秒，水鬼的断臂处，很快又长出新的手臂。 眼看尖锐的指甲，就要插·进我的脖颈，我后退惊呼：“护驾护驾！！！” 付舜嘴角一抽，举起发光的项链，项链猛然间光芒大涨，水鬼怪叫一声，通体化成了水。 眼看水鬼又要复原，我连忙拉住付舜，疯狂向顶层跑去。 顶层与其他楼层不同，尽头只有一间房屋，门缝里面竟然亮着柔和的灯光。 地面上铺着一层鹅黄的地毯，两侧堆满了毛绒玩具，直直延伸到房门面前。 我犹豫几秒，推开房门。 不过二十平方米的房屋，里面布置的温馨可爱，随处可见可爱的玩偶。 屋内正中央，是张粉嫩的公主床，上面躺着个熟睡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看样子不过十岁左右。 “就是她。”我望向付舜。 话音刚落，轰隆隆的水声，再次传来。 我顺着窗外望去，只见大量的水流，从楼身涌出，向着迷雾的方向奔涌而去，隐约可见其中若隐若现的城市。 “原来海水的源头是这里。”我恍然。 付舜蹙眉望了许久，点头：“她不仅把我们困在了梦里，也把她自己困在了梦里。” “什么意思？”我一脸不解。 “你看，水位越来越高，最终会淹没整个梦境，包括她自己。” 付舜眼神有些复杂，“到时候，现实中的她，就会被正式宣告死亡。” 我讶异地看向静静沉睡的小女孩：“她为何这样做？” “只有得知她的所思所想，才能获得真相。” 付舜伸手触向小女孩的额头，无数景象在屋子中央闪现，像放映机般呈现出她的故事。 …… 我叫陈安乐，爸爸告诉我，这个名字，寓意我一生平安快乐。 我生长在一个幸福的家庭，爸爸妈妈恩爱美满。 我知道，我是他们爱的延续。 爸爸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仿佛发着光。 这一刻我真切的感受到，被爱，是件很幸福的事。 平日妈妈工作比较忙，陪伴我更多的是爸爸，因此我更加依赖他。 爸爸很宠我，凡是我的要求，他都会尽力满足，以至于在一个阴沉沉的天气，答应我去海边玩耍。 可是雨水落的很突然，海浪不停翻滚，爸爸抱着我去了安全区域，却听到海里传来哭声。 他扭头望去，才发现两个孩子被浪卷了老远，岸上的大人，急得手足无措。 爸爸很勇敢，他叮嘱我不要乱跑，转身下了海，向两个孩子游去。 后面的事我记不真切了。 我只记得爸爸救出了一个小孩，再去寻找另一个孩子时，被突如其来的海浪淹没…… 妈妈痛不欲生，但她依然表现的很坚强。 她笑着对我说，爸爸去了一个美丽的地方，他还会回来看我们的。 可是从她每夜压抑的哭声中，我知道，爸爸再也不会回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5号盒子〈三〉梦魇王 学校有男生神色夸张的告诉我，我爸爸一定是被水鬼缠住了，或者是遇到了可怕的丧尸。 他竭尽所能地向我描述，他印象中最恐怖的事物。 我没有反驳。 也许这样，就能自我安慰爸爸还在，等他摆脱了怪物的纠缠，他就会回来看我了。 后来，我真的见到了爸爸。 他在梦里对我微笑，那么温柔，我真舍不得离开他。 我想，只要我睡着，就能永远见到爸爸了，再也不会有怪物带走他了。 我要永远和爸爸在一起。 …… “她意识深处不愿醒来，我唤醒不了她。”付舜叹息，目光怜悯地看着小女孩。 我眼眶有些发酸：“那怎么办？” 水声越来越大，眼看水位就要涨到这个房间。 付舜突然神情专注地望我：“艾昭，如果这是生命的最后一刻，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真正面临死亡的恐惧时，我却忽地冷静下来。 我静默不语，直到他眼里盛满期待之时，终于开口：“能在死前让我啃只烧鸡吗？” “……” 付舜长长吐出一口气，他闭了闭眼，向我伸出手，“你还记得它吗？” 他的手心放着项链。 “这不是对你很重要的人……”我看着项链酸酸开口，却猛然一顿，脑海里倏地闪过几个画面。 “呐，这个项链送给你，上面有宝剑哦，它可以保护你，以后不受欺负哦。” 小男孩抬起泪汪汪的眼眸，委屈巴巴地问：“真的吗？” “真的。” 小女孩点点头，“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拿着项链大喊奥特曼变身，就会变得很厉害啦。” 小男孩如获至宝地收下项链，感动地看着她：“谢谢你。” “做朋友，最重要的就是讲义气。”小女孩摆摆手，“那么朋友，你知道哪里可以离开这里吗？” 他弱弱指了指不远处发光的梦境之门，期待道：“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有缘自会相见啦。” 他怔怔看着小女孩的身影，消失在梦境之门中。 付舜挑眉：“想起来了？” “那是我第一次进入别人的梦境，正巧看到一堆男孩在欺负你，就把项链给你了。” 我尬笑道，“呀，我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呢？” “你骗我，说受欺负时大喊奥特曼变身，就会变得很厉害。” 付舜冷笑几声，咬牙切齿道，“于是我被那群梦魇小混蛋揍的更惨。”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东张西望，心虚不已，却还是强行狡辩。 “再说了，这可是我老爸送给我的呢，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给你了，还不能证明我的真诚吗？” “那你老爸一定没告诉你，这个项链有存储灵力的能力？” “什么？” 我愣住，“我以为他在骗我。” 在我还小的时候，老爸神秘兮兮地将项链给了我，接着就遨游世界去了，很少再出现。 “对于人类来说，确实没什么用处 我撇撇嘴，大方挥手：“既然没用，给你就给你了。” “也好，毕竟是它支撑我坚持到现在。”付舜神情柔和下来 “艾昭。”他唤我，“想出去吗？” “你有办法！？”我狐疑道。 “你让我打一顿解解气，我就有办法。” 我暗骂付舜小心眼爱记仇，视死如归的闭上眼：“打打！”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反倒额头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清凉的，很温柔。 我不解睁开眼，看到付舜满眼笑意：“骗你的。” 刚准备抗议，就见他侧眸望向沉睡的陈安乐，五官逐渐模糊扭曲起来，最终幻化为一个陌生的男人。 陈安乐的爸爸！？ …… 他狡黠地冲我眨眨眼，我才意识到，是付舜变成了陈安乐父亲的样子。 在我的注视下，他坐在陈安乐身旁，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指尖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不消片刻，陈安乐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男人目光宠溺，陈安乐揉了揉眼睛，看了又看，最后难以置信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号啕大哭：“爸爸，我好想你啊。” 我眼眶一红，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他安抚般摸着她的头，温柔笑道：“爸爸也很想乐乐啊。” 陈安乐泪眼朦胧地抬头：“爸爸，那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乐乐，爸爸一直陪在你身边。” 男人笑着亲了亲她的脸颊，“所以呀，乐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替爸爸好好陪伴妈妈哦。” 我抹了把眼泪，蹲在了陈安乐面前：“一定要听爸爸的话，妈妈还在等着你呢。” 陈安乐泣不成声，她突然咬牙用力点点头：“好，爸爸，我答应你。” 男人将陈安乐抱在怀里，小女孩嘴角是安心幸福的笑意。 远方隐隐传出奇怪的声响，像是建筑随着水流倒塌。 “做好醒来的准备了吗？” 我刮了刮陈安乐的鼻尖，她点点头，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化为星星点点，四下消散。 “结束了吗？”我趴在窗前，看到海水渐渐消退。 付舜变回原本的样貌：“结束了。” 大楼震动起来，墙体裂开了缝隙，眼看整栋楼就要倒塌。 “来不及了。”付舜一把抱起我，从窗户一跃而下，身后的大楼顷刻间塌陷。 “诶？” 我后知后觉地捂眼尖叫，“要了狗命，这可是十七楼啊啊啊……” “闭嘴。” 付舜显然受不了我的高音分贝，“再叫，哥就把你扔下去。” 下降的速度陡然放慢，我从指缝望去，只见付舜身后两侧，出现巨大的黑色羽翼，缓慢向地上落去。 “卧槽，你会飞啊！”我目瞪口呆。 “每个梦魇的能力，都不一样。”付舜表情有些不自然，“我也是刚刚才发现。” “大哥。” 我认真地看着付舜，皮笑肉不笑道，“你要是早点发现，我们也不用爬楼了。” 落到地面，付舜突然神色一凛，抬头看向天际，空中有团烟雾，一闪而过。 “算你有能耐，能破了这个梦者的执念。”雾气声音不快。 付舜冷笑一声：“你故意引我到这里，没想到自己也出不去了。” “哼。”雾气往出喷着黑烟，像极了火冒三丈。 似是看讨不到便宜，便消失不见了。 “他跑了？” 我有些担忧，“万一他再对你不利呢？”付舜语气淡淡：“他不敢。” 说这话时，付舜像变了个人似的，眼眸幽深，有种令人敬畏的气势。 我狐疑地打量付舜，发现他白皙的耳垂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我盯着痣：“咱俩是不是还在什么地方见过？” “你发现了！？”付舜表情有些惊喜。 在我的连环追问下，付舜终于说了实话：“是是是，我经常变成不同样貌的人，跟着你穿梭梦境。” 我眯了眯眼：“那上次在沙漠中的，也是你了？” 付舜眉眼弯弯，点了点头。 不久前，我进入了一个一望无际的沙漠梦境，彼时烈日当空，酷热难耐，脚步像灌了铅般沉重。 梦境之门就立在沙漠中，发着莹白的光芒，在荒无人烟的沙漠中，格外显眼。 可惜是近在眼前，远在天边，我走了许久，连梦境之门的边，都沾不到。 极度口渴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地里，有个大西瓜。 屁颠屁颠跑了去，刚准备捡，一双手快我一步，抱走西瓜。 我难以置信地抬头，只见一个胖墩墩的男人，嘿嘿一笑，抱着瓜跑了，跑了。 “哥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容易嘛！” “你是不是有猫饼啊？哪有人这样吸引女孩子注意的！？”我眼含泪水，咬牙切齿，那次我渴昏过去，才从梦境中醒来。 “反正缘分天注定，你瞧，咱俩最终还是相遇了。” 我撇嘴表示不服，却无法掩饰内心的悸动。 远处传出建筑崩塌的声音，付舜神色突然温柔。 他定定看我，唇角勾起极浅的笑容：“艾昭，我们下次再见。” 话音刚落，梦境轰然消散。 精疲力尽地睁开双眼，正巧看到老妈举着鸡毛掸子，冲了进来：“都这个时候，还不赶紧起床去上学。” 我鬼哭狼嚎地翻起了身。 …… 一年后。 “欢迎沙雕大学的大一新生，游览本市的奇思妙想博物馆，这里是陈列各种你们想象不到的奇怪物品的A号展览厅，我是你们的讲解员，罗小二。” 讲解员一脸激动，“接下来，我要为大家讲述的第一件藏品，是幽冥嫁衣，传说这件嫁衣，来自幽冥世界……” 我的目光，从花纹诡异的黑色幽冥嫁衣上移开，落到了一旁的画上。 上面是一个在黑夜中。裹着披风的牛头怪物。 他身后是巨大的黑色羽翼，大部分面容隐藏在罩袍之中，只能看到散发幽绿光芒的眼睛，以及……额上的一个诡异黑色图腾。 “这个就厉害了。” 讲解员指着画，“大家听说过梦魇，这幅画，画的就是梦魇之王。梦魇王与普通的梦魇不同，他额头上有象征权利的图腾存在，并且会长出巨大的黑色翅膀。” “不过，据说梦魇界有一个规定，在新梦魇王上任的一段时间内，其他梦魇可以挑战梦魇王，胜利者即可取而代之。” 我眼皮跳了跳，继续认真听了下去。 “一旦梦魇王继任成功，还要进行一年之久的能力考察，以验证他有没有资格统，领梦魇界。” 讲解员叹息着摇摇头，“所以你们别看他长的丑，像头牛似的，其实厉害着呢。” “他才不丑。”我小声嘟囔了一句。 同寝室一直看不惯我的丰娜娜，瞪了我一眼：“说的你见过似的。” 我双手叉腰：“我就见过，还不止一次呢。” 丰娜娜冷哼：“那又怎么样？你这么疯疯癫癫，奇奇怪怪，就算真的有梦魇王，也肯定不喜欢你。” 我像是被人踩中了尾巴，立马恹了下来。 她见我耷拉着脑袋，得意一笑。 一道高大的影子笼罩了过来，我扭头望去，才发现，身侧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男人。 博物馆昏暗，他的面容，隐藏在连衣帽的阴影之中。 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察觉到我在看他，他侧眸望向我，熟悉的眉眼里满是笑意。 “喜欢。”他说。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6号盒子〈一〉冰环 朝阳是上周才搬到这片的。 上班的公司，需要绕过几座高楼，但好在，是走路就能到的距离，整体还是满意。 走出小区左拐，那里是一片小摊贩形成的夜市，大大小小的夜宵推车后，是几栋仿欧式建筑， 每层的中间，有廊桥相连，无数led灯光，照亮着层层叠叠的店铺门口。 这里是城市的生活中心区，因为几站之外的旅游景点，市政规划在早年间，特意规划了这样一片区域用来供游客消费。 房租很贵，朝阳只租得起小区里的一个单间。 她缓慢地转了转酸痛的脖子，从夜宵摊的间隙中穿过，炸土豆的油烟味，伴随着“刺啦”声，在喧闹的夜市中，被走动的人群带得越来越远。 如果在以前，朝阳说不定也要买上一份解馋。 可她现在实在没有心情。 左脚腕，在初夏的天气里，仿佛突然被套上了一个冰环，寒意从脚腕迅速攀升至头顶。 四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个姑娘突然打了个冷战，同时警惕地四下看了看。 朝阳跑进了小区楼道，声控的灯光亮了又灭，她蹲在地上使劲搓了搓脚腕，直搓得皮肤泛红，才稍微减缓了那股寒意。 “别怕别怕，我真的不是坏人，哎，都说好几回了。” 一个男声在身后响起，说到后面，语气还有些无可奈何。 朝阳站了起来，看着眼前慢慢凝固起一团缥缈的雾气。 那雾气旋转着，从中间渐渐汇聚成一个男生的模样。 卫衣长裤，额头的碎发下，是一双弧度柔和的眼，鼻梁高而挺，薄薄的嘴唇颜色淡淡的。 光凭外表，眼前的人，跟小区篮球场上打球的男生没有两样。 甚至颇为高大帅气，可朝阳知道，他不过是一个纠缠自己已久的孤魂野鬼。 “不是个坏鬼？”见她不说话，男生试探着改口。 “为什么跟着我？”朝阳警惕地问。 从她上次祭拜完父母回来，这个“人”就一直跟着她。 “讨个通行证呗，这不又该轮回了嘛。”男生在她对面蹲下，尽量不吓到她，对她温和一笑。 “我是阿晖，你好啊。” 朝阳深吸了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别跟着我，我不知道你说的通行证是什么，也帮不了你，你找别人。” 朝阳站起来，就去摁电梯。 阿晖也跟着站起来，情急之下，想去拉她，手掌却穿过了她的手臂，什么都没碰到。 又是那股刺骨的冰凉。 或许是被缠得久了，朝阳突然扭头，对着阿晖大吼起来，“我说了别跟我！谁害了你，你去找他，管我什么事！” “没有，没有，我不是要害你。”阿晖着急地想去解释，却又无可奈何，眼看着朝阳豆大的泪水，断了线地往下掉。 “我真的很累了，放过我不行吗。”朝阳呜咽地抹了把脸上的眼泪。 当着阿晖的面，挽起裤腿撒气般使劲掐了把左脚腕。 纤细的左脚腕上，什么都没有，但在阿晖眼里，那里赫然是一个细细的金色的圈。 阿晖像是明白了什么，连忙摆了摆手，“这可不是我干的。” 朝阳愣了愣。 正好楼道外有人经过，怕被人看到自己对着空气说话，朝阳转身进了电梯，阿晖自然也跟着上来。 “是因为这个生气吗？” 阿晖贴着电梯对角线的角落站着，尽量跟朝阳保持距离，免得刺激到她，“真不是我，而且，这个环……应该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朝阳下意识躲开了视线。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是七年前，那是她刚从墓园祭拜完父母回来。 以为是沾上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但又什么都没发生。 直到这次，阿晖也是从她祭拜回来，就开始跟着她，这让她产生了某种被标记的屈辱感。 像被猎食的动物，被打上标记后，无论逃到哪里，都会轻易被抓回原地。 那种无力感，总让她想起她无力抗争的生活，逃不掉也躲不了。 “你别怕，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弄的，但应该……” 阿晖稍微靠近了几分，见朝阳看了过来又赶紧退回去，“应该不是坏东西，我想想……你身边有亲人去世了吗？” “我爸妈，很多年前出车祸去世了，那时候我才三岁。” 朝阳走出电梯打开房门，示意阿晖跟上，“你是说，这个环是我爸妈留给我的？” “有可能，这是一种很强的念力，一般人死前有什么愿望，没来得及实现才会产生。圈的颜色是金色，代表这人死前把很强的‘生’的念力留在了你身上，这种强度的念力，几乎算得上一命换一命了。” “除了亲人谁这么大公无私，你们平时看电视医生里，不也常说要看病人自己的求生毅力吗。而且，跟你几天，感觉光越来越暗了。” 朝阳换了鞋疲惫的躺在小沙发上，沙发是网上买的懒人沙发，一坐下整个人都陷了下去。 朝阳摸了摸左脚腕，比起前两天，冰凉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很多了。 “那你找我干什么，要和我一命换一命吗？” 阿晖笑了起来，他接触不了任何东西，但为了看起来正式一点，还是在朝阳面前盘腿坐下了。 只是鬼魂的重量实在轻，盘了一会儿又飘了起来，他只能尴尬地咳了咳嗓子。 “一般正常死亡的人，很快会有人指引进行轮回，但还有少部分，非正常死亡的人不能。” “非正常？” “寿命未尽却意外死亡的人，通常还有未完成的愿望，大概枉死很倒霉，所以上面给了我们时间，去完成未完成的愿望，只要在有效期内完成自己的愿望，作为补偿轮回的下辈子运气会好些。我真的不是坏鬼。”阿晖着重强调着最后一句。 “有效期？”朝阳索性用手撑着头听他说。 “就是死亡后21年内。”阿晖解释着。 “为什么是21年？” “7为一个轮回，什么头七、三七都是这么来的，但鬼魂记性实在不好，所以我们是七年，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嘛，所以我们只有21年有限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6号盒子〈二〉兔子玩偶 朝阳开口欲问，阿晖抢先道：“记性差是指，死亡后鬼魂的记忆是以年算的，过了这一年，记忆就会清空，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回想自己有什么愿望了。” “也正是因为记性差，所以会有专门的记忆点来提醒，一般遇到记忆点，就能想起来愿望。” “你是说我？你怎么知道？”朝阳伸出食指，怀疑地指着自己。 “是你，今年我走了好多地方，只有你，我第一眼看见，就情不自禁跟着走了。” “那你想起来没有？可以走了吗？”朝阳问。 “我今天才跟你说上话。” 阿晖不满地说，“哪儿有那么快啊。” “那我帮不了你，我也不知道你们鬼魂的办事要求。” “不用不用，你让我跟着你就行，我会慢慢想起来的。” “我有说不的权利吗？”朝阳打开衣柜拿了换洗衣物。 阿晖识相地坐得离浴室远了些，背对着她坐着。 “如果我可以轮回了，我可以帮你去看看，你爸妈有没有留给你什么话。” “什么话？”朝阳快步走来，站在阿晖面前问。 “如果这个环，真是你爸妈死前留给你的，那他们一定很爱你，那么突然的死亡，如果他们还有什么话想跟你说，按规定，可以在黄泉路边的大树上给你留几句话，一般要等你死了之后自己去看，但我可以帮你先去看看有没有。” “你可以来来回回地走？”朝阳不太相信。 “嘿，你要知道，我们这些寿命未尽却枉死的人，都是折翼的天使，跟普通鬼比起来，这点特权还是有的。”阿晖拍胸口保证着。 朝阳不再理他，拿了衣服去洗漱，默认同意了阿晖的提议。 阿晖四处看了看，把自己的身体缩小再缩小，选了个桌子上摆着的兔子玩偶，钻了进去。 等到朝阳洗漱完，又吃了推迟很久的晚饭，躺在床上时，已经很晚了。 朝阳却睡不着。 她接受了一个很扯的理由，让一个鬼魂住进了她家。 甚至，甚至默许了，帮他来交换早已死去的父母，可能留给自己的几句话。 这太奇怪了。 但她却一点也不排斥，似乎冥冥之中，自己早就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这种莫名的“早安排”，让她辗转反侧。 书桌上，阿晖待的那个兔子玩偶，毫无动静。 阿晖看起来，很感激她愿意帮忙，把自己的存在，缩得小到不能再小。 “阿……阿晖？你是怎么死的？” 兔子玩偶亮起了微弱的光，阿晖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不记得了，从死的那天开始，记忆就会慢慢消失，怎么死的，地点在哪儿都会慢慢忘记。” “你就叫阿晖吗？我叫朝阳。” “应该是有个姓的，但我只记得‘晖’这个字了。” 朝阳睡觉的时候，喜欢把窗帘露一条缝。 这样，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就不是昏暗的一片。 天气预报说，明天会下雨，透过窗缝，外面的树叶，正被风吹得晃来晃去。 “阿晖，你说我脚上这个圈的颜色越来越淡了，那……会消失吗？上一次是七年前，后来也消失了。” 朝阳背对着桌子侧躺着，右脚压着左脚轻轻地摩挲。 “念力有不同的强度，到了该散的时候就会散了。还记得上次大概过了几天，才感觉不到冷的吗？” “嗯……7天。” “那这次过了几天，就觉得没那么冷了？” “3天。” 朝阳回答着，“所以，我爸妈留给我的最后一点东西也快没了，对吗。” 阿晖说他是男生，朝阳会不方便。 因此，从刚才起他都一直躲在玩偶里，听朝阳语气不太对劲，才试探着探头出来，“也不一定，你放心，我走之，前一定帮你去看那棵树。” “谢谢，也挺有缘的，偏偏是我。”朝阳闭上了眼睛。 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留下黑色的印记，哭喊声和鲜红的血一起灌进耳朵里。 有人在哭，挡风玻璃炸成了碎片，无数细小的渣劈头盖脸砸来。 刹车失灵了！！！！！！ 孩子！我的孩子！！！ 救命啊！！！ “醒醒，朝阳，朝阳。” 有人在叫她，听起来很着急。 是谁？ 谁在说话？ 四肢重得抬不起来，仿佛有无数把小刀在割，好痛，好痛，妈妈我好痛 “朝阳！朝阳！” 手臂突然被大力拉了一把，冰的触感一瞬即逝，像在浆糊般的脑子里强行塞了冰块，激得她立马睁开了眼睛。 桌子，窗户，都是睡前的模样。 朝阳坐起身，这才发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床边，是看起来虚弱许多的阿晖。 现在他的模样，就太像一个真正的鬼了，嘴唇惨白，额发也湿漉漉地搭在额头上，瞳孔漆黑一片。 “你，你怎么了？” 朝阳下意识地吓得后退，“我做噩梦了，是你叫醒我的吗？” 阿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瞳孔颜色已基本正常。 他累极了，好半天，才有力气说话：“实在没办法了，你睡得太沉叫不醒。” “刚才是你拉了我一把吗？”朝阳问。 “嗯，鬼魂是不能碰到人的，碰一次代价可大了。” 阿晖虚弱地笑笑，“我们的能力，是以亲人的祭拜为基础的，碰到人一次就要消耗大半。乖乖睡，多来几次，我就真的爱莫能助了。” 阿晖站起来，将自己又缩小。 “谢谢你，那你好好休息，慢慢就恢复了。” 阿晖的动作顿了顿，苦笑道：“可是我没有亲人祭拜。” 声音很小，朝阳几乎没听见。 “你说什么？” “没什么，快睡，你明天还要工作。”阿晖钻进玩偶身 体不出声了。 好像一瞬间就到了夏天，走过那片小摊贩聚集的地方，都能闻到食物腐烂的味道。 朝阳背着包，每天都在同一时间，走过相同的路。 有时她会蹲下买一束小巧的花，有时她步履匆匆，只想赶紧回到房间好好休息。 时间就这么慢慢地过去了。 清晨的阳光，从建筑物的缝隙间，洒满熟睡的城市。 少有人注意，那个人群中的女孩，偶尔会偏过头说些什么，跟一个只有她能看见的“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6号盒子〈三〉阿晖 阿晖在抓紧时间，回想他的愿望，如影随形地跟着朝阳上下班。 度过最开始那段不适应的时间，两人甚至慢慢拉近了距离，时不时聊上两句。 …… 阿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朝阳朋友不多，搬家之后，更是几乎断了来往。 阿晖温柔、细心又很懂分寸感，虽然作为“人”的记忆不多，但他实在是个好脾气的人。 朝阳向他抱怨，同事的刁难时，他也不多说话。 等朝阳脾气过了，才说上两句不痛不痒的安慰。 朝阳满腔的怒气，就如同发在了一团棉花上，渐渐地也就不发脾气了。 三岁那年的车祸，让朝阳一瞬间成了孤儿。 由于身边并无可靠的亲人，她被送进了当地孤儿院。 与电视剧不同，院长和护工，都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所有的小孩。 但人力实在不足难免忽略，小女孩成长过程中，细腻的心事，也无人可说。 她努力读书上了大学，搬家，找工作，独身一个地过着。 除了孤儿院里几个不常联系的朋友，这还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地跟别人相处。 朝阳捧着奶茶，上了顶楼，角落里丢着一堆烟头。 夕阳的余晖，变幻着不同的颜色，固执地留下自己最后一点热度。 阿晖和她，保持着相同的姿势，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 “人不能一日没有奶茶，可惜你喝不到咯。” 朝阳笑着举起杯子给他看，指尖粘上了水珠，手指又细又白。 “下辈子我也来尝尝，过了太久，奶茶都忘记是什么味儿了。” 阿晖遗憾地说着，摊开手掌抓了抓。 楼顶养着几盆绿植，风一吹就到处掉叶子。 上来这一会儿工夫，朝阳已经抓了好几片丢开了。 可阿晖什么都没抓到，树叶打着旋从他手掌的位置，穿了过去。 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失落。 片刻之后，又自嘲地笑了笑，拉拉衣袖遮住了手掌。 阿晖说，他是阳寿未尽，却意外死亡的。 虽然给了他完成愿望的时间，但这么久的时光，没有记忆，却守着一个“完成愿望，下辈子运气就会好点”的承诺，他……会难过吗？ “阿晖，你的名字是哪个hui字？” “我特意死死地记着，就怕忘得没边了。” 阿晖得意地仰起头，指着将落未落的太阳说，“一个日一个军，是光的意思。” “光，那我的名字也算，我是早上的阳光。” 朝阳放下奶茶，兴致勃勃地靠近他，和他从一个角度看太阳落山。 顶楼风大，一不留神就崴了下脚。 阿晖伸手去扶朝阳，她却还是自己抓住了栏杆才站稳。 “没事没事，我站稳了。”朝阳笑着摆手。 没有错过阿晖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她想起做噩梦那天，阿晖拉了她一把后，苍白的脸。 “阿晖，我做噩梦那天，你说鬼魂的能力，是靠家人的祭拜为基础的，是什么意思？” “短时间内不能轮回的人，在人世间游走的能力，要靠家人的祭拜，那也是一种念力，我能让你看到我，可以变大变小，都需要这种念力支撑。” “那人家电视剧里不都说，鬼魂有怨气，都很厉害吗，还有法力。” “让你少看点电视剧！我们也是有自己的规矩的好吗？哪儿那么多厉害的鬼。”阿晖对她翻了个白眼。 提醒她，下班时间快到了。 再不下去，那位总挑她刺的同事，又要阴阳怪气。 “阿晖阿晖，我可以祭拜你吗，我祭拜你的话，你能收到……呃，收到念力吗？”朝阳赶紧跟上他。 阿晖脚步一顿，哪儿有人随便祭拜不认识的人，“我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祭拜也没用。” “怎么没用了，我就祭拜你。” “笨，你祭拜你父母的时候，是不是要喊‘爸爸妈妈？我连个完整的名都没有，你喊给谁听？名字称呼才是传递念力的桥梁。” “你怎么没有名字，阿晖就是名字。”朝阳不依不饶，一边碎碎念一边跟着阿晖，一层一层地下楼梯。 “不算不算，连姓都没有。” “凭什么不算，阿晖阿晖阿晖。”朝阳跟着他念。 “阿晖是光的意思，这么好的名字就要算。” 阿晖只得缩小了躲她。 这小姑娘，到底知不知道，祭拜之所以能产生念力，是因为想念啊。 难道要我告诉她，非亲非故，别乱想陌生男人才行吗？ 这也太不好意思了。 阿晖躲了又躲，朝阳却始终惦记着，那天阿晖拉她那一把。 就碰了一下就累成那样，阿晖肯定消耗了不少念力。 这么多年，亲人万一不在了，谁还记得祭拜他？ 于是乎，她真的在某天下班后，特意在那片店铺中逛来逛去，最终选了个黑色的香炉抱回了家。 当时，阿晖正因为清明节快到了，非说自己不记得该回去看看谁，而拒绝出门。 朝阳抱着香炉回家的时候，他正优哉游哉地飘在空中，被吓得当场掉回了地面。 心说这是干什么，要被小姑娘当面说，想你想你想你了吗？ “说了没用啊，真的没用。”阿晖连忙阻止。 朝阳才不理他，珍重地从冰箱里掰了半截白萝卜。 又唰地一声从包里摸出一把香，抽出三根，用床头柜上点香薰的打火机点了。 选个没遮拦的角落，把香炉放好，举着三支香，就开始低声默念：“阿晖阿晖阿晖阿晖阿晖阿晖……” 阿晖眼看着那细细一缕烟，带着她念叨出来的星点念力，在房间里汇聚。 没有准确的名字，这点念力，一般是要分散给所有叫阿晖的人的。 阿辉、阿灰都行，可谁叫这屋里就正好有个阿hu呢。 于是，那点念力就近全归了他。 虽说以前，他也蹭过其他阿hui的念力，那时候也不会不好意思。 这回完完全全就是给自己的，怎么一张老脸，还有点发热呢？ 阿晖臊得不好意思，只得等朝阳上完香，就别希望她念了。 朝阳却愣是念叨完小半柱香才起来。 “阿晖，清明节我有假期，要回孤儿院，我们一起回去。” “我本来就得跟着你。”阿晖说着。 “不是说，要多跟我经历事情，才想得起来吗？这段时间一直在上班根本没空，肯定耽误时间了。” “哟，就这么着急想让我跑腿，看你爸妈留给你的消息了吗。”阿晖逗她。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早点完成愿望，你才能轮回啊。我都查了，这种节日前后就是死去的人，和家人相见的时候，你肯定怕出门看见满大街其他鬼都有亲人难受才不出门的。” 阿晖愣住了，第一反应是原来她听见了，嘴里却不饶人：“让你少看点电视剧。” “我是看的书！” 朝阳反驳道，“《聊斋志异》文学巨著！” …… 孤儿院在城郊，四周环绕着白色的墙，经年雨水顺着墙檐，在墙上留下了一道道黑色的痕迹。 打开铁艺大门，是一个宽敞干净的院子。 两侧是石桌石凳，沿着墙是窄窄的小花圃，孤儿院的孩子们，早上会在这里做早操。 院子中间，是接待的会议室和活动室，后院才是孩子的房间和玩耍的地方。 孤儿院除了被遗弃的，更多的，是因为意外失去父母的孩子。 因此，长大后离开的孩子，通常会在这样的日子相约回来，纪念父母，也感谢孤儿院老师的照顾。 院长一大早，就带着老师和大孩子忙活。 糯米粉和艾草，摆了一桌子，厨房的蒸笼里，刚蒸出第一笼青团。 朝阳跟大家打完招呼，就撸起袖子帮忙。 绿色的糯米团，被分别塞进红色的红豆泥和姜黄色的咸鸭蛋黄。 这个有些哀愁的日子，生生被过出了其乐融融的团圆感。 朝阳趁着没人注意，把刚揉圆的青团，托在掌心给阿晖看，“看，在这里，大家都没有亲人，没什么好不习惯的。 阿晖默认，板起脸教训她，青团有个破洞，蒸出来肯定要花了颜色。 朝阳“切”了一声，两手团着青团，疯狂地揉。 正揉得起劲，院长隔着长桌大声招呼她：“朝阳！珊珊回来了，快去接她。” 朝阳举起右手，示意院长自己还满手的油。 院长接着就踮了踮脚，把自己满身的糯米粉给她看，同时频频扭头看向外面。 朝阳无奈，只能擦干手，去迎接这位……最好的朋友。 珊珊照例穿着漂亮的小裙子，罩着薄薄的线衫，身边是提着大包小包的司机。 “朝阳。” 珊珊热情地打着招呼。 司机先生把东西放好，就礼貌地离开了，临走前，还被院长强塞了一盒青团。 “来啦。”朝阳淡淡地回应着，忍不住瞥了眼珊珊，亲切挽住她手腕的手。 “珊珊，快进来快进来，今天有点下雨，冷不冷啊。”院长脱了围裙，赶过来迎接。 珊珊也亲昵地抱着院长撒娇，挽着朝阳的手，也很快放了下来，改挽着院长。 朝阳在屋檐下伸了个懒腰，好笑地看着院长把珊珊一路领到了里面坐下，一点也不让她亲自动手。 不怪院长。 一个孤儿院要维持下去的成本太高了，除了拨款，日常开销主要靠社会上的好心人捐赠。 而珊珊，算是她们里面被领养的家庭里，条件最好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6号盒子〈四〉朝阳 余晖 “这就是你出门前。做了好久心理建设的原因吗？”阿晖偷偷问。 “是啊。”朝阳也压低声音偷偷回答他。 两个人说完相视一笑，在清明的烟雨里，互相眨眨眼睛。 大家都有工作，往常一起吃完饭，再聊聊天，差不多就散了。 今天也差不多。 如果洗完手，朝阳能走得快点，也不会被珊珊叫到这个地方来谈心。 这个角落，以前是她们的秘密基地。 孤儿院孩子多，滑滑梯小木马总是不够分，她俩就自己捡了厨房装土豆的厚实口袋，绑在角落两棵小树上玩。 小孩子力气小，绑得也不结实，荡十回，能掉下来八回。 后来院长才偷偷给她们，在这儿用麻绳，绑了两个秋千玩。 从珊珊被领养后，一年里，只有节假日在孤儿院才能见面。 而珊珊回来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本来，今天要跟爸爸妈妈回老宅祭祖的，可我想，很久没见过你了，所以还是决定先过来一趟，下午再赶过去。” “哦，那你路上小心。”朝阳回答着，一门心思想借口走。 “下个月就是我生日了，你有空吗？我们都好久没见过面了。”珊珊小心翼翼地开口。 朝阳仔细想了想具体的日子，然后说：“那天我应该在上班，夏先生朋友众多，女儿的生日宴上出现我这样的人，有点不好。” 朝阳拒绝着。 “只是……养女而已。”珊珊自嘲般轻笑一声。 朝阳看不得她这样。 已经过得比大多数人都好了，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夏珊，你已经是夏先生的女儿了，不管是养女还是亲生女儿都已经很好了，你看院里其他孩子，每次有人来的时候，都笑得那么乖巧，不就是为了讨人喜欢，多为院里换点捐款吗？你真的已经很好了。” “装乖巧……呵，爸爸妈妈不就是看我乖巧，才收养我的吗。” 珊珊站起来，随意地理了理裙摆，“朝阳，也不用每次见我都教训我，以前就爱教训我，好像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 珊珊微笑着，为朝阳把耳边的碎发拨到耳后，“也是，爸爸妈妈本来是要收养你的，是你自己不愿意，那你现在说这么多，是……后悔了吗？” 珊珊好笑地看着她。 “这女孩……看着没刚才小白兔了呀。”阿晖默默吐槽。 朝阳不想在这时候，回答男女生认知的差异问题，忽略了他的提问。 “我没那个意思，只是我不想再听到你不断地谈论这些话了，可以吗？好了，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先走了。” “站住！” 珊珊抓住她的手，“我不明白你莫名的骄傲从哪里来，你在骄傲什么？明明我才是那个被大家捧着的人，我刚给院长带回来的二十万的捐款，院子所有小孩的新衣服都是我买的，你们难道不该感谢我吗？” 她愤怒地指着院子。 在那里，小朋友们刚吃了青团，正被院长和老师赶着去睡午觉。 “你不是从小就讨厌装乖讨好人吗，你哪里懂感激呢？” 朝阳甩开她的手，“夏珊，注意你的言辞。一定要我说出，你每回回来，都会把‘炫耀’两个字都写在脸上，你才肯罢休吗？” 珊珊瞪大了眼睛。 朝阳继续说：“让我猜猜你在别扭什么，是装乖装累了，需要回来在院子里，找众星捧月的感觉吗？是爸爸妈妈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而你却不敢反抗吗？” “是夏先生资助我上大学的事，还梗在你心里忘不掉吗？是他们发现，你对以前的好朋友受到资助态度有点奇怪吗？” “不是第一次了，教训人也挺累的。”朝阳说完就走。 步伐很快，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你看着也没有之前那么小白兔哎。”阿晖跟在后头说。 朝阳几乎立刻被他气笑，瞪了他一眼，又长叹了口气。 回城的公交，半小时才有一辆，再气也得等。 她还记得，得知自己有被领养的可能后，珊珊就天天哭，说好朋友要走了舍不得，说希望自己也能遇到夏先生这样好的人领养。 好多小孩被领走后，过得都不是太好，珊珊一直很害怕。 朝阳不愿意被领养，正好，夏先生看见了跟在身边的珊珊。 原本都挺好的，夏先生的爱人，后来又生了个儿子。 从那以后，珊珊就不经常回来，这也可以理解，因为收养方，通常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经常回孤儿院。 再后来，就是夏先生资助朝阳上大学。 朝阳写过去的感谢信，正好被珊珊看见。 夏先生随口一句“朝阳成绩好，当初要是一起收养就好了”，让珊珊记到了现在。 “有什么别扭怨恨的，多少人想过那种生活都过不上呢。” “那个女孩，是想让你嫉妒她？”阿晖不太理解。 “阿晖，你死的时候，怨恨过吗？”朝阳问。 “应该是有过，不过我不记得了。”阿晖在她身边坐下。 “人的成就感，往往是从别人身上来的，通过别人的嫉妒，证明自己过得好。” “果然，跟你的名字很配，什么话被你说得都再正常不过。” 朝阳评价着这番说辞，语气懒洋洋的，“你好啊，小太阳。” “那你呢，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你原本可以有很好的生活，你怨恨过吗？” “最开始恨过，上学的时候，很不愿意把孤儿院的证明拿给老师看，但后来，我只是很想他们，很想很想。” 朝阳垂下手，摸了摸左脚腕，那里冰凉的感觉，早就消失了。 阿晖注意到她的动作，“幸亏我聪明，知道拿跑腿做交换，不然你肯定不愿意我跟着你。” 朝阳对他做个鬼脸，马路的那头，出现了公交车的轮廓。 “朝阳，你的名字也跟你很配，你也是小太阳，还是早上刚升起来的那种。” 公交车来了，朝阳下意识对他伸出手，“来。” 很平常的动作，阿晖伸出手，就握了上去。 两人谁都没把这个动作放在心上，阿晖根本碰不到她。 可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朝阳每天都念叨那小半柱香的缘故，那一瞬间，他们的手掌，真的握到了一起。 不同与以往穿体而过的冰凉，而是温热的触感。 哪怕只有一瞬间，但朝阳感觉得到，她真的握住了他的手。 阿晖比她更惊讶。 因为他看见，那一瞬间，分明有几缕金色的光，通过握在一起的手，进入了她的身体。 “我好像想起来了，我的愿望好像是……想看一个人活下来没有。” …… 万安路的两侧，是高大的树木，因为位置偏远，修剪树枝的市政来得要晚一些。 道路宽大笔直，被茂盛的树叶，遮掉大半光线。 一辆黑色的汽车，正在疯狂地打着旋儿，轮胎摩擦出尖锐的声音。 哭喊声，在汽车撞上两侧护栏时戛然而止。 好半天，才有一位一位年轻人，飞快地跑了过来。 车的头部已经变形，后座砸出了大洞。 女人昏迷前，将护在怀抱里的孩子，用力举到了车窗前。 几岁的小姑娘，满身都是血，手指无意识地收拢再张开。 碎玻璃插了两母女一身，那年轻人根本不敢乱动，掏出的手机，早已没电自动关机。 年轻人握了握那孩子的手，然后便跑走了。 城市边缘，道路上行驶的，多是运货大货车。 年轻人怎么呼救都无人理睬，直到飞驰的汽车，来不及躲闪突然出现的他，将他意外撞倒。 司机立即停车打了急救电话，年轻人则强撑着，指了指另一边的路。 原来，记忆点的提示，是这样的。 阿晖听不见朝阳的声音。 只看见她满脸着急，像在大声喊着谁的名字，身边的乘客，狐疑地看着她。 想起来了，他临死前的愿望，是想看看那个孩子活下来没有。 原来，她生活得很好。 …… 朝阳，我叫余晖。 你是初升的朝阳，那我就是落日的余晖，挺好的，都是明亮的光。 突然闯进你的生活，你吓坏了？ 我只是没想到，离开也会这么突然。 朝阳眼看着阿晖被金色光笼罩，像他第一次出现一样，被裹成一团雾，消失不见了。 最后一幕，是阿晖指了指自己的左脚腕。 那天晚上，朝阳做了一个梦，梦里，爸爸妈妈对她说：要好好活下去，你的名字，爸爸妈妈想了很久才定下来，要朝着阳光往前走。 …… 朝阳熟练地穿过嘈杂的小摊贩， 常去的那家阿姨，把做好的外卖，直接递给了她， 朝阳边走边谢，空着的手，拿起手机，示意自己回去后，转账付款。 阿姨摆摆手让她快走，别被挤了。 到家后第一件事，还是洗干净手，点燃三支香。 朝阳默念着，等到香燃了小半，才起身换衣服。 吃饭，洗漱，窗外的城市，已经亮起各色的灯光。 门外传来猫叫，朝阳不想理。 小猫却格外坚持，只能起床去看。 纯白的猫咪，只左脚一圈金色，朝阳蹲在原地，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 她伸出手指，摸了摸猫咪的头说：“你，谁害的你，你找谁去啊，找我干嘛。” 猫咪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指，喵呜两声。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7号盒子〈一〉前尘 我死于23岁，大年初三的难得艳阳天里。 …… 那日，阳光散开河面氤氲的雾气，暖日下，是一家人放风筝的欢笑声。 喝茶打牌的声音，不间断地传来，人群拥挤在距离河坝上方的不远处，新年后的热闹氛围正浓。 我坐在硌人的石头上，手指摩擦着掌心银扣，带着笑地环顾了一圈周围。 向远处的钓鱼老翁致歉：“对不起，可能要惊着您的鱼了。” 他诧异的眼神，让我在长久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觉得好笑。 我起身脱掉厚重的羽绒服，和前段时间才花了半个月工资买的新鞋。 然后，我跳下那块硌人的石头，我发现河水是温热。 对于死亡，我唯一的记忆，仅是那被太阳晒得温热的河水。 而在那之后，我依旧坐在那块石头上，却不再觉得硌人。 听着耳边的惊呼声，看着逐渐聚拢的人群，和躺在石头旁边的我。 我托腮望着那张过于苍白的脸，头发带着砂砾胡乱贴在脸颊上的模样，有些滑稽。 那件已经泛黄的毛衣，是生日时同事送的，裤子是好不容易抢到的联名。 羽绒服被人捡起，轻飘飘的纸条落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我蹲在一旁，仔细数了数上面的数字，是升职通知，和五位数的工资。 人群来了又散，我看着我被抬走，周围都是唏噓声，和拍照语音发送的声音。 有妇人跟在我身体后，哭得喘不匀呼吸。 可我看着她，心里却升腾起了莫名的不耐烦。 河边拉起的警戒线，在几次风后，便落满了灰尘。 来河边讲故事的人少了，再没有人钓鱼和放风筝了。 我坐在那块石头上百无聊赖，想配合那些举着手机来寻我的人。 可却发现，早有人扮成了我。 而她每跑过一次，举着手机的人，就高喊一句“谢谢老哥的穿云箭”。 真是没劲。 没劲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我看着眼前每天一样的风景，寻思着，要不去投胎好了。 说动就动，我到投胎业务办理大厅摇了号，和一个只要找到左腿，就能凑全灵魂转世的姑娘，聊了三天理想后，终于被叫了名字。 临走前，我对着那姑娘发誓：“投胎时，保证选个不缺钱的律师。” 我拿着号码牌，坐在一张大椅子里，听着电子屏幕后，噼里啪啦一阵响。 一张涂着大红嘴唇的肉脸，探了出来，“姑娘，可还记得前尘？” 前尘？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温热河水前的记忆，一片空白。 小肉脸看着我茫然的表情，叹了口气，又把脸缩回屏幕后， 噼里啪啦地打了一张纸出来，交给我时，眼里带着明晃晃的同情，“记不得前尘不得托生，请拿着这张通行证弄清自己的过往，才好判断轮回之道。” 我点着头，接过那张画着奇怪符号的纸，道了声谢，起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我听到了刻意压低的声音，“这姑娘又是如此死法，甚是可怜。” 什么死法呢？ 我转回头，想去询问，却只望见一排屏幕发着刺眼的光。 于是，我又回到了河边，坐上那块石头。 望着不断向前流淌的河流，开始每日哲学三问。 我是谁？我从哪来？我要到哪去？ 我想起那五位数的工资，和追在我身后哭泣的妇人，实在搞不明白，我为何要寻死。 我每日想，每日想，记忆终于出现丝丝裂缝，脑海中开始浮现片段时，太阳正在西沉。 少见的粉色光芒，慢慢沉进山头，浪漫的景象，让我坐直了身体。 可一句感叹还未发出，一个黑影便正正穿过我，带着彻骨的凉意跃起，坠进了粉色还未退尽的河水中。 水面在光散去之后，平静了下来。 我看着河面逐渐消失的小气泡，然后下一秒，我身边传来了一个清冷的男声，“嗨。” …… 河水依旧源源不断地向前流淌。 河坝照样无人光顾。 无聊枯燥的日子，重复叠加毫无意义地流逝，只有天边光芒的出现与消失。 一切都没有变化，除了本就不大的石头，被迫分出去了一半。 我缩在石头边缘，托着腮望着身边人的侧脸。 天生灰眸给精致的五官，添了冷清，可只要张口，嘴角的酒窝陷下，又凭添了温柔。 可能这也是此人不愿讲话的原因之一。 于是，在最初的那声“嗨”后，他便再没开过口。 只是望着河水发呆，木愣愣的更加无趣。 我们挤在一块石头上，在天边光芒不断消失出现的数次后，他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 应该是去投胎了，我挪了挪屁股，重新霸占整块石头，让我心情格外舒爽。 连带着脑子也变得好使，看着他消失的背影，蹦出了过往回忆的画面。 雨水模糊视线，人头攒动堵死了路，耳边声音嘈杂地混成了一团。 我伸手推动着眼前人群，挤过缝隙，只看到一个少年的背影。 从来白杨般挺拔的身体，被两双大手压弯，身上沾满了脏臭的淤泥。 穿着高跟鞋的脚，踹向他的肚子，我听到了自己尖锐绝望的声音。 一只手拍上我的肩头，记忆被迫打断，我浑身一颤，转头望向逆着光的影子。 灰色的眸子，定定地望着我，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突然让我鼻头酸。 我强压住将夺眶的眼泪，侧身躲掉他的手，“还记得来告别，不枉我把石头分你一半……” “我不能投胎。”他蹲下了身体，平视着我。 “我不记得前尘，不能托生。” 他也记不得？ 是只要自杀而亡，都会出现的状况吗？ “你是不是有一张符纸？他说，我们可以共用。” “他是谁？” “肉脸红唇。”我想着那屏幕后探出来的脸，还真是精准描述。 我双手后撑占满了整块石头，“不要，那是我的，你再去要一张去。” “我知道那张纸该怎么用，只要你答应和我共用，我就告诉你。”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给细小绒毛镀了金色的光，睫毛闪动着，翘得让人嫉妒。 脸颊有些发烫，我偏过头，哑着嗓子嗯了一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7号盒子〈二〉我的名字 纸张铺在石头上，我们蹲在两边，一人压了一角，防止被风吹跑。 死亡后，我的身体就再也没有了感知。 不会饿，不会渴，不会疲惫，甚至连脚也不会麻。 看着那殷红的鬼画符，眼前出现了重影。 知道这是通往记忆场景的通行证后，也没有积极配合破解。 而是满脑子都在想，这下蹲坑，可以完整地打完一整把游戏了。 其实，我没破解的最主要原因，是因为身边有一个认真负责且靠谱的。 他皱着眉，死盯着纸上的扭曲字体，手指在空中虚画了几下，张嘴就是：“芝麻开门……” 而由此作为开端，各种咒语，接二连三地开始往外蹦—— “我的心，unlock！巴拉拉能量！马卡巴卡！……” 这种震惊的反差程度，不亚于一个天天背着手走路的教导主任，看着你，面无表情地开始唱《恋爱循环》。 我死命掐自己大腿，控制笑意，可却忘了我已经是灵魂状态，而感受不到疼痛导致的。 结果就是，大笑出声后，那人撂挑子不干了。 他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抱在胸前，下巴一抬，声音透着恼怒，“你来。” 没想到脾气还挺大，我鸭子步地往前挪了挪，开始仔细辨认纸上的内容。 几个字全部拥挤在一起，丑又扭曲，只能辨认笔画，再去猜那是什么字。 一横一竖带着小勾，一点两撇反文旁。 是个“救”字。 字体脱口，触电般地眼前一黑。 再睁开眼，已不在河坝。 …… 石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破旧小木桌和一碗清汤寡水，飘着两块萝卜干的稀饭。 我往后退了两步，看全了桌前坐着的瘦小身体，听到高跟鞋由远至近的声音。 戴着廉价指甲片的手，拍向桌前女孩的后脑。 一瞬，我在恶心的咒骂中，同时感受到了钝麻的疼痛感。 我垂着头，愣愣地望着女孩头顶。 想起了我的名字。 我叫，谢图男。 谢图男…… “不想吃就滚出去。死人脸。”高静点燃手中的烟，扭着身体走向沙发。 将堆积的衣物，稍稍拨开，一屁股坐了下来。 谢图男抬起头，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望着她。 感受到目光，高静的表情变得扭曲，声音也跟着拔高，“看屁啊，滚出去，赔钱货。” 未熄灭的烟头飞来，弹到了谢图男的脸上。 灼热感让她瑟缩了一下·身体，慌忙垂下眸子，起身跑出了门。 身后是重复了几年的谩骂，千篇一律地责问她，为什么不是个男孩。 仿佛爸爸的抛妻和另娶，全部都是因为她的性别。 跑得太快，谢图男迎面撞上了高静最新的姘头，县里高中数学老师周铁。 一个因为丧妻，得来大笔保险的油腻男人。 他的脸永远泛着红色，身上无论四季不散的汗臭，让谢图男觉得异常厌恶。 她匆匆喊了声“周老师好”，不理会周铁咧着黄牙的笑，飞快地奔向了她的私密空间。 从爸爸离开后，家里只要出现男人，谢图男就一定会被赶出去，在街上游荡。 夏天还好，她走街串巷到处闲逛。 时间飞快，转眼就到了黄昏，可以归家吃饭。 那时候，妈妈对她很好，会哭泣，也会拥抱。 有干净的衣物，和可口的饭菜。 妈妈变成现在这样，是在一个冬天。 她照样被赶出来，在街上乱逛。 可因为天气实在寒冷，她忘记了妈妈的叮嘱，早早回了家。 凌乱的房间，奇怪的声音。 到现在，她都忘不了那个画面，忘不了妈妈看到她时的表情，忘不了呕吐物充斥鼻腔的感觉。 她逃也似的出了家门。 深夜再归来，妈妈穿着单衣坐在沙发上，只缓慢地抬头望了她一眼。 从此，妈妈不会再哭。 她指尖只剩下了香烟，嘴里只剩下了责骂。 而谢图男，也再没在日落之前回过家。 她找到了一处安静的空间，河边的一块深黑色的石头，那里安静重复，眼前只有河水。 可今天，谢图男站在不远处，却看到自己的那块石头被抢了。 一个白衣少年背对着她，坐得格外端正。 谢图男在原地愣了半晌，实在不知，除了此处，还能去哪儿，踌躇着走上前。 对上一双灰眸瞬间红了脖颈，习惯性地用左手，将右手握成了不正常的青白色，声音结结巴巴，“石头能分我一半吗？” 少年脸上绽放了笑容，酒窝深陷，缓解了谢图男心里的局促。 他手一撑，让出了大半，望着谢图男坐下，眼神不再挪动，带着探究。 良久，“我叫季琼云。” 谢图男轻轻呼气，“我知道。” 谁会不知道他呢？ 那个永远坐在第一排靠窗的男孩，每天为看他一眼，从门口经过的女孩，数不胜数。 白杨般挺拔的身姿，不知出现在多少女孩的梦里。 怀春的初中，且在这个弹丸之地，他就是发着光不染俗尘的王子。 空气安静良久后，谢图男这才想起，应该回应自己的名字。 仍有些结巴，甚至不敢扭头，“谢图男……” 目光消失了，眼前的河流中央，有鱼飞起落下。 她听到身侧的声音，“果真是你啊。” 和季琼云一样，谢图男也是学校的红人，但和对方完全不同的是，她的出名，是因为妈妈。 小镇太小，所有事情都在街巷中流窜，人们口耳相传添油加醋，可却无法辩驳。 因为那是事实，是谢图男亲眼看到过的事实。 河流带着时间，不断向前流淌。 远处山头的光芒，渐渐暗淡，身侧的温度消失，带着一阵小风，谢图男仰头看向逆光的少年。 他背起背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名字很好听。” 影子从眼前消失许久后，谢图男脸上的红，也没有消散。 她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不过是想要男孩的意思，何来的好听之说。 …… 那天，谢图男待到很晚，才磨蹭着回了家。 残羹冷饭，黑暗中都是脏乱，她的生活依旧如此。 只是，唯一的不同是，自那之后，谢图男总是在河边遇到季琼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7号盒子〈三〉你去哪儿了 在学校，他们一个发着光，站在金字塔最顶端，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所有人的喜欢。 一个蜷缩在底层，只渴求不被注意，能避免那些辱骂，和他们一时兴起的捉弄。 学校他们依旧陌生，可在那块石头上却无话不谈。 两人都爱看书，独爱科幻。 话题格外相投，相谈甚欢。 一起仰望过星空幻想时间之外，分吃一块披萨，奶香浓郁，是谢图男第一次吃到。 她幸福地包了满嘴，眯着眼睛小猫一般地快乐。 那成了谢图男生活中，唯一的光芒。 劈开黑暗暖在心里，微弱却坚定。 可他们在河边的事情，被林凡知道了。 一个小团体里，可以发号施令的人，是所有初中形单影只的人，最害怕的存在。 于是，捉弄开始升级。 辱骂威胁，书本不翼而飞，莫名其妙的起哄嘲笑，全班冷暴力。 还有厕所隔间，从天而降的水球。 谢图男站在班门口，浑身湿透。 头垂到最低，瑟瑟地发着抖。 她想说自己是被捉弄，是被欺负。 可抬头望见老师眼里的嫌弃，只是把头垂得更低，声若蚊蝇，“我不小心……” 一件外套带着清香，披在了她身上，她抬头看到季琼云走上讲台，一言不发打开了手机中的录像。 林凡肮脏的辱骂、笑声从手机中传来。 班里随着声音乱了套，声音嘈杂地充满了整个空间。 可那一刻，谢图男的周围，却寂静得如同另一个时空。 她只是呆呆地望着朝她走来的少年，逆着人群带着光芒，走向她。 她在那一刻得救了，可也只是那一刻。 因为从那之后，季琼云被拉下神坛，和她一起处在了最底层。 却不是蜷缩之态，他昂着头。 在以暴力为荣，所有恶的出发点，都只是好玩的初中，他依然站得笔直，连带地也拽起了谢图男。 林凡被记了大过，在办公室里，声泪俱下地给谢图男道歉。 可刚出大门，谢图男却又听到了那句“你给我等着”。 谢图男不怕了，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林凡，走进了教室。 …… 季琼云依旧去河边，却开始带着伤。 起初，谢图男没有注意，她沉浸在有人维护的喜悦中，忽视了一切。 可逐渐的，她听到了周围连带他们一起骂的字眼，季琼云被叫成了叛徒。 为了划清界限，出现的冷暴力，还有季琼云身上的伤。 谢图男受不了那样一个美好的人，受到这样的对待。 于是，从来不知反抗的她，嘶吼着反击那些辱骂季琼云的人。 她去办公室，甚至去了执法局，称季琼云受到伤害，可却都因无证据被驳回。 她像困在笼中的兽，亮起了所有利爪，想要保护曾经站在自己身前的，这个无论她做什么，都只是轻轻叹气说“不是因为你”的季琼云。 而从来云淡风轻的季琼云，唯一一次生气，是在谢图男实在无法，只能去求林凡放过季琼云。 铺满沙砾的地面上，她跪在那儿，承受每人一个巴掌时，季琼云赶来一把拽起她。 那天，他们满身是伤，在河边坐了一夜。 谢图男记得，季琼云最开始的愤怒，记得林凡尖叫着说“你答应跟我在一起，我就让我哥停手”的声音，记得他护在她身上的重量和血的味道。 她记得所有细节，却独独忘记了离开时，掌心的触感。 季琼云带着笑的脸，却没有声音，那画面逐渐模糊，就快从记忆里褪去。 可不该是这样啊，那应该是最重要的一句话。 可为什么，她忘记了。 …… 那是谢图男倒数第二次，见到季琼云。 那晚之后，他再没有出现在教室，那些辱骂变本加厉，她却已经开始从容面对。 她回到了从前的状态。一样却又不一样。 不同的男人，依旧不断进出家门，从水池打捞出来的背包，晾干后皱皱巴巴的书本，每晚都要清洗缝补的校服…… 被锁在黑暗的仓库一个晚上，她看着外面亮起的微弱灯光，滴水声，重物倒地声…… 极度恐惧，却只是抱紧自己，一遍遍地说：“都会过去的，我会长大的。” …… 15岁那年，她如愿离开初中逃离小镇，升入了县里的高中。 在她开始雀跃，以为终于逃离地狱时，却发现，只是坠入了地狱的下一层。 高中班的主任，是妈妈曾经的姘头周铁。 那个男人说着会照顾她的话，却对她动手动脚，不断侵犯她的身体。 谢图男不再懦弱，她选择收集证据告发，换来的，却是全校师生的鄙视。 谣言又起来了，传她是公交车惯用伎俩，谣言越传越凶，仿佛必然，妈妈的事情又被散布了出来。 她说谎成性，勾搭男人的事情，突然就得到了证实。 妈妈说她是小浪·蹄子。 周铁发现逃过制裁后的变本加厉，让她情绪开始崩溃。 徘徊于天台，每夜思考该如何死亡，才能让所有人跟着付出代价时，她见到了季琼云。 …… 在案发重现现场，重现他杀掉周铁的画面。 雨幕里，谢图男崩溃地奔跑。 挤过人群，只看到季琼云被押着，跪在了地上。 周铁前几年娶回家的老婆，抬起穿着高跟鞋的脚，踢向季琼云的肚子。 他痛苦地蜷缩，那女人被拉走，执法者抓起他扔进了警车。 谢图男尖叫着季琼云的名字，却只看到了缓缓关上的车门。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季琼云。 后来她有去探视，每月都去，可季琼云却从来不见她。 她每月按时去，带着衣物带着信，每一封都写着在河坝等他。 因为年龄，和周铁猥·亵女孩的证据，季琼云被判了十年。 又表现良好，提前两年出狱。 他出狱那天，谢图男早早等在门口，从天明到夜幕，却谁也没有望见。 她在生活中挣扎，少年时期的伤害，从来没有因为时间被抚平。 朝九晚五，时常加班。 却无论多晚，都去石头处，等待又一个独自度过的新年。 热闹的环境中，她沉默地望着掉落下来的银扣。 那个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她脱掉厚重的羽绒服，再没有犹豫，起身跃进了温热的河水。 …… 记忆到此结束，我从幻影里挣脱。 跪在地上，大张着嘴巴，像濒死的鱼，那些疼痛和绝望带来的冲击，大得我缓不过神。 跪在地上，呼吸逐渐顺畅间，我感受到了一个带着小心翼翼的拥抱。 轻轻挣脱后，我对上了一双灰色的眸子。 心里的酸涩感，在那一瞬间，化成了眼泪奔涌。 我颤着嘴唇，试了几次终于发出声音，晦涩沙哑哽在喉咙，“你去哪儿了？” 季琼云满脸泪水，他向我靠近，我感受到了他额头的温度。 有光隐隐发出，而随着那道光芒，我看到了他全部的记忆。 …… 季琼云…… 即使是在清闲的周末，筒子楼也是一番匆忙。 男人外出奔波，女人在家照顾老小。 狭窄的过道放着炉灶，一根铁丝在过道上空拉直，五颜六色的衣服拥挤在一起，将光遮得严实。 季琼云侧着身子走过，微笑着回应一路上的“云云回来了”。 各种味道混合着各种声音，季琼云挤到家门口，将嘈杂关在门外。 昏暗狭小的房间，堆满了各种废品，门关声，惊了屋里的老人。 他缓慢地直起身，手依旧麻利地折叠着纸板，眼睛浑浊没有焦点地望向门口，“云云吗？” “爷爷，是我。” 季琼云挽起袖子走向老人，手脚麻利地开始折叠纸板。 一老一少，在屋里为一顿晚饭忙碌着，这是他们来到小镇的第二年。 晚饭时间一过，门外的走廊，终于静了下来。 季琼云将纸板整齐地摆上拖车，行在铺了几年也未动工的路上，用尽了全身力气稳住平衡，再垂着头盯嘱爷爷小心着走。 入了秋后，天越黑越早。 那高成小山的废纸，换来了几张皱巴的散钞。 爷爷坐在拖车的小凳上，闻着空气中香甜的味道，“云云，卖红薯的来了？” 季琼云左右张望了两眼，在不远处的灯下，望见了袅袅的烟雾。 “来了。” “买一个去。” 季琼云接了从身后递来的钱，将拖车稳稳地放在路边叮嘱了几句，朝红薯摊走去。 刚烤好的，被上个人买走。 季琼云站着等了许久，终于捧上热腾腾的红薯。 他急急忙忙往回走，却在拐角，望见了爷爷身前哑着嗓子的姑娘。 她挡在爷爷身前，挨了几下从对面飞来的石头，也不退让。 季琼云看了眼对面带头的人，林凡。 季琼云的身份，一直非常神秘，众说纷纭各种猜想，却都是好的方向。 人们对神秘的向往和慕强心理，加之他成绩优异，长相俊秀。 学校便成了他生活中唯一的慰藉。 像一个幻彩的泡泡，脆弱却美丽。 于是，他犹豫了片刻，只将身子藏到了更深的阴影里。 女孩始终一言不发，不管对面怎么谩骂，甚至被石头砸中，也只是轻轻吸气并不叫疼。 对面终觉无趣，骂骂咧咧着，“婊·子的女儿真是傻子。” 这是林凡新学的词，他刻意加重语气，带着炫耀的成分。 人群走远，爷爷在后面急得嗓子都发了哑。 “伤着没有啊。” 他摸索着触碰女孩的胳膊，“咋这么傻呢，我老胳膊老腿被砸两下没事儿，你这细皮嫩肉的哪行？” 女孩轻轻摇头，不发一言。 季琼云看清女孩的脸，有些熟悉。 似乎是班里那个总被欺负的姑娘，名字记得，却不能确定。 女孩陪着老人等了许久，也没见人出现，便推着小车，一路到了筒子楼。 季琼云在楼下望见女孩走远，才从暗处出来回了家，将早就凉透的红薯给了爷爷。 那晚之后，季琼云开始注意那个女孩，知道了她的家庭，并惊讶于她的无畏。 她似乎什么都不怕，把所有的一切，都赤果果地摆出来，不理会任何人，也不去辩驳。 起初的好奇，逐渐转变成了强烈想要接近的欲望。 在他发现，女孩每天都要去往河坝石头后，他早早地等在了那儿。 如愿的，他接近了女孩，看到了她羞红的脸，确定了她的名字。 谢图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7号盒子〈四〉石头能分我一半吗 他们坐在一块石头上，胳膊靠在一起，温热传递过来时，季琼云听到了自己强烈的心跳声。 所有想说的话，都哽在了喉咙。 到日落离开之时，他才终于有了勇气，拍了拍谢图南的肩，说了一句“名字很好听”。 …… 图南，“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天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图南，南飞也，寓志向远大。 季琼云带着笑，一笔一笔在本子上写着这两个字。 想着以后一定告诉她这句话，而不是只说好听。 他偷偷观察着谢图南的一切。 读她喜欢的书，走她常走的路，用攒了许久的钱，买了一块谢图南无意间提到过的披萨。 浓郁的香气里，是谢图南弯了的眼睛，季琼云认真看着，一笔一划地刻在了心里。 很幸福了。 他将自己的半边披萨，一口未动地拿回了家，带给了爷爷。 生活平添一道光彩的同时，他发现，自己身后总是黏着一双眼睛。 他很清楚地发现，有人在跟踪他，可回头去望，却又并无半个人影。 身后时刻有双眼睛的感觉，让他格外厌恶，于是，上下学的路，成了他的跑酷场所。 翻墙爬树，左绕右拐，妄图甩掉那双眼睛。 那日午后，季琼云为逃避，躲进了学校。 没有了窥视感的他，一身轻松，却在走上楼的拐角，听到了林凡叫骂的声音。 大笑的声音，响彻在安静的教学楼格外刺耳。 厕所隔间，没有求饶，没有哭泣。 不知是在欺负谁，季琼云不想惹祸上身。 他只站在拐角，想到录下这个场景，以此作威胁，让牛皮糖一样的林凡远离自己。 手机是为了联系废品站购买的，转了许多手的直板机，画质格外模糊，却足够看清林凡的脸。 在她们开始往气球里接水时，季琼云转身离开。 而那天下午第一节课过半，他却在班门口，看到了湿透的谢图南。 那瑟瑟发抖的样子，让他觉得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哽在那里，喘不匀呼吸。 班里同学的笑声，班主任眼里明晃晃的嫌弃，还有谢图南红了的眼睛，让他站起身，走向讲台，将手机中的录像放了出来。 他带着愧疚走向谢图南，牵了她的手，戳破那个脆弱的泡泡。 林凡被记了大过停课回家后，她的哥哥找上了季琼云。 起初的几句，威胁他都默默承受，可最难的是，他们发现了他的家庭。 那个拥挤的小屋，他们高声的嘲笑，爷爷局促倒茶的样子，让他再受不了。 于是，他挥出了拳头，却寡不敌众，躺在地上，拼命捂着头。 绝望和悲愤间，那双时刻跟着他的眼睛出现了。 他帮季琼云赶走了那群人，将他从泥地里拉起，处理了伤口。 是个高壮的中年男人，两人眉眼如出一辙，让季琼云大致猜到了他的身份，和跟踪自己的目的。 他想着爷爷逐渐佝偻的背，将男人带回了家门。 可季琼云想象中的父子相认，和哭泣认错，并没有发生。 那男人只是一边怒吼着“马老三”，一边冲上去，将爷爷压在了地上。 爷爷听到那个名字慌了神，他浑浊的眼睛，睁得极大，声音发着颤，一直重复同一个音节，“你……” 季琼云反应过来，上前拉拽，那男人却如同黑塔，纹丝不动。 爷爷躺在地上，两滴泪从眼眶里流出，抬起的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鲜血晕开间，是他喑哑的声音，“我对不起你，我给你磕头。” …… 医院外的长椅上，季琼云听懂了事情的原委。 面前的男人，是找了自己许多年的父亲。 而病房里的老人，是拐卖自己的人贩子。 他崩溃地冲出医院，在去找谢图南的路上，遇到了林凡的哥哥。 当季琼云躺在地上，被他们用脚踢肚子时，剧烈的疼痛感，突然给了他真实的感觉。 为何一直搬家，为何从不提及父母，为何坚持让他姓季，为何不让他去往城市。 人群散去后，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冲回医院，跪在那男人面前，“求你，别报警。” 就算一切都解释通了，就算一切都是真的。 他也不能忘记爷爷的温柔。 爷爷粗糙的大手，爷爷陪在自己身边的每个日月。 男人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在老人住院的那段时间里，再未出现。 季琼云努力恢复着从来的生活，那些辱骂和殴打，他都默默忍受，他觉得无所谓。 可谢图南却非常在意。 她张开手，站在季琼云的身前，就像那夜站在爷爷的身前。 那光芒过于耀眼，像迷路在森林时，抬头望见的北极星。 他不忍谢图南受到点点伤害，于是只能一遍一遍对她说：“不是因为你啊。” 爷爷的伤好了很多，他在半梦半醒间，老泪纵横地拉着季琼云的手，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 季琼云守在他床边，数日不眠，寸步不离时，在班级群里看到了，谢图南跪在地上的照片。 愤怒像火山的岩浆，充满了浑身，他冲到现场，拽起谢图南，发疯地和他们扭打在一起，被打翻在地后，又紧紧护住了谢图南。 护住了他黑暗天空里，唯一发光的星星。 那晚，他们在河坝的石头上坐了整夜。 那晚，他终于如愿，在谢图南掌心写下她的名字。 “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寓志向远大，你会长大，你一定可以飞翔。” 笑容牵动伤口，可他却只想用这样的表情，望着面前的女孩。 那之后，爷爷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他守在床前，寸步不敢离。 许多个日月后，爷爷奇迹般转好。 他以不报警为条件，和父亲去了另一个家。 温馨宽敞，还有一个正在蹒跚学步的妹妹。 家里人抱着他痛哭后，却只剩下了小心翼翼的客气，他茫然无措地生活在这个城市。 偷偷攒着零用钱，买了车票，跑回了小镇。 谢图南并不在家，高静夹着烟，站在门口留了一句“死外面才好”，就关上了大门。 他去找了林凡，质问间，又被推倒在地。 持续的殴打结束后，林凡哥哥停了拳头，将季琼云从地上拉起，指了指仓库方向。 季琼云眼睛充满了血丝，肋骨断裂的疼痛感，让他只能扶着墙，鲜血不断流淌，也在一点点抽干他的力气。 终于走到仓库前，却连唤一声名字的力气都不存在。 他挣扎着，拉亮了仓库外的灯光后，便瘫倒在了地上。 意识逐渐消散间，他无声地一遍遍念着“会没事的，你会长大的……” 可有些事，却并不是长大后，就会变好。 就比如，爷爷终究被送进了监狱，并死在了里面。 就比如，他知道谢图南在逃离地狱般的小镇后，却依然生活在绝望里。 他不能让自己的星星蒙尘，他去找了周铁。 并在质问威胁间，割破了周铁的脖颈。 他拿着刀回了家，黑暗充斥整个胸腔时。 他透过窗户，听见了妹妹的询问：“哥哥去哪儿了？” 季琼云放下带血的刀，去执法局自首。 在监狱的那些日子，谢图南总来探望。 可他不敢去见，因为满手的鲜血，让他自己也害怕。 他记得在监狱里所有的细节，记得那些衣服和食物，记得每天的劳累，记得那个潮湿冰冷的床。 他记得一切，却独独忘记了，那些信纸上的内容。 最重要的，可他却忘记了。 …… 提前出狱的前一个晚上，他被接走，安排着进饭店，做了帮厨。 他去见谢图南，却只敢隐藏在地铁拥挤的人群中，在她每天上班和下班的车厢里，偷偷地望。 瘦了，头发长了，会化妆了，还是那么美好啊…… 他不敢去打扰，他不再是从前那个昂着头的少年。 他看到有男生送谢图南回家，看到她的笑脸，看到她手里昂贵的礼盒。 将手里的小雏菊，又放回了窗前。 再后来，便是在新闻上，知道了谢图南自杀的事情。 在那个河坝，在那块石头。 天空的星星陨落了。 他在河边徘徊数日后，在一个日落光芒为粉色的黄昏，带着彻骨的凉意，坠进了河水中。 …… 我坐在电子屏幕后，看着那张探出来的肉脸上惊诧的表情，点头又确认了一遍，“不入轮回。” “为何？”我听着他发着颤的声音，奇怪着他为何反应这么大。 “那为何季琼云找回记忆，也不能投胎？” “季琼云杀过人，自然要接受惩罚。” 他将脸皱成了包子样，“惩罚算轻的了，不过是在死亡和找回记忆间重复300次。记忆通行证，额头相碰共享记忆，这些我们可都是提前交代得明明白白。” 我点了点头，“那我可能陪他一起重复？” 话一出，对面的表情，又跟着崩溃了几分，“300次不断循环，你再想想！” “不想了，确定了。” 话音落下，对面肉脸叹了口气，一副生无可恋，接受命运的样子。 他缩回屏幕，噼里啪啦一阵后，再探出来的脸，严肃了不少。 “每次循环结束，都会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而所有的记忆，将在托生时一并归还，距离下一次循环，还有三个时辰。” 我道了声谢，起身走向门口。 屏幕后的肉脸，望着身侧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语气带着委屈，“这把能不算吗？我不想再顶着这张肉包子脸了。” 一声轻笑，修长的手指。触上肉脸，“愿赌服输。顶着这张脸，就再没人惦记了。多安全。” 肉脸的哀嚎声中，是系统欢快的声线，“恭喜您，完成第298次循环。” 高大的影子，望着前方远去的背影，声音淡淡，“我就说了，不管多少次。她的选择都不会变。” …… 我走向河坝，远远便望见了白衣少年，在石头上坐得端正。 这个人啊，深陷泥潭，却还要努力举起我。 身处一片黑暗，却还要想办法，带给我光芒。 厌恶这个腐烂散发恶臭的世界，却努力着把世间所有美好，放到我的面前。 他一直守在我身边，可我却只是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完全忽略了他。 无论是在小镇，还是那节车厢。 我走上前，对上一双透着慌张的眸子。 严肃的表情，到底没绷住。 我笑着开口，“石头能分我一半吗？” 酒窝陷了下去，盛满了我的所有光芒。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8号盒子〈一〉眼睛 人类会因追寻终极奥秘而亡。 …… 暴雨还在继续，豆大的水珠从天空坠落，水汽升腾，连带着遮掩视线的浓雾。 公车从远处驶来，就像凭空出现在雾气之中，从飞翔姿势，降落成了四轮着地。 司机尽力探着身子，妄图在雨刷器划过密集水雾的瞬间，飞速看清前方路上，是否有障碍物。 车厢充满湿气，水汽充着闷热环绕车厢众人，使衣物黏黏的贴在身上。 零散的几个乘客都皱着眉头，任由雨伞水珠落满脚下方寸地面。 只有吴楠在睡觉。 耳机里动漫歌曲响的震天，他倚在窗上随着车行走的幅度，微微晃动，睡得安生。 公车驶出僻静荒野拐进市区，一个急刹到了站。 钝痛把吴楠从梦中唤醒，他依然保持斜靠姿势，茫然的看着大敞后门，眩晕感渐渐消散。 现实的实感，在后门缓缓关上的一刻恢复。 吴楠从座位上跳起，急的嗓子破了音，终在司机不耐烦的嘟囔中下了车。 雨水开始浇湿全身时，他突然想起，雨伞被忘在了公车。 是立在地面的小站牌，没有任何可挡雨的部分。 吴楠拿手挡头，左右张望了几眼，朝不远处的商店飞奔。 每日上班都会光临买烟的商店，在水汽笼罩中，却有了一股莫名的陌生感。 老板娘在记忆里，慢慢浮现熟悉轮廓，吴楠机械的露出笑容，“雨真大。” 恍惚看到了老板娘眼中的陌生，可听到的话却是，“小吴没带伞啊？” 几句寒暄后，吴楠买了伞推开门。 雨没有丝毫变小趋势，他抬腕看了眼时间。 距离上班还有一个小时，慢悠悠走过去，还能在门口抽一支烟。 耳机中的音乐，切换成了情歌，低缓的调子，掩盖在巨大的雨声中，几乎没了声音。 望着门外密集的水雾，他垂眸，一边感叹，“没想到，自己有日也能朝九晚五。” 一边手不停的拆着伞上包装，仔细解开缠绕伞身的带子。 再抬头时，雨停了。 不是大雨变小雨的状态，而是前一秒的倾盆大雨，突然就停了。 像打开的水龙头，被人快速拧到了最紧的状态，没有一滴水再落下。 地面的湿润，也如退潮的海水一般，快速的变干着。 吴楠楞在原地，耳边响起了一阵低沉的梵音。 有这首歌儿吗？ 鼓声伴着梵音响起，两种声音夹杂在一起，闷闷的，却如尖刺小刀在剐蹭着内脏。 吴楠皱着眉，摘下耳机，可那阵声音却在逐渐变大。 闷闷哑哑从心脏深处传来，将恐惧具象化后，流向四肢。 商店外的天，慢慢暗了下来。 行人停住脚步，抬头望向了同个方向。 吴楠抬腿往商店外走，却被老板娘拽住了胳膊。 她瑟瑟的颤抖，“审判日到了。” 天骤然就黑了下来，拉了灯般，万物侵进了墨色。 梵音连带鼓声，因黑暗停止。 吴楠有些可笑的抚掉老板娘的手，亮起手机电筒，走出商店。 可黑色却像一块海绵，将所有光源照单全收。 吴楠看着周遭黑暗，试探着将手靠近电筒，能看清手掌纹路。 手慢慢离开，光明又沉进了黑色。 黑暗的状态，使听觉变得灵敏，嘈杂惊恐人声，讲述着他们所见之物。 吴楠听着笑出了声，臆想的谣言，传的真快。 他都能想到，不久后官方的解释，无非是宇宙星体，出现了奇怪现象罢了。 怎么可能…… 一阵刺目的红色强光亮起，吴楠闭了眼睛，却还是被刺的满眼鲜红。 片刻的沉默后，耳边的尖叫声，开始此起彼伏。 眼睛慢慢适应强光睁开，目之所及万物，都变成了血红的颜色。 鼓声夹杂梵音，又开始响起。 被具象了的恐惧压抑着心里，那不自主产生快崩溃的绝望嘶鸣，所有人抬头，望向了耸立楼宇之间。 悬浮于高空，遮挡全部光芒的巨物。 是眼睛。 使万物沉进黑暗的是磕上的眼睛，而使万物笼进血红的，那本该为眼白的部分，是大片使人心悸的血红。 而无数形状各异的瞳仁，又在其中不断粘稠的翻。 …… 吴楠已经在家待了两个月了。 他在狭窄的出租屋中，困兽般徘徊，开始懊恼，当时为什么急着从合租的房子中搬走。 现在可好，以前恨不得把全部时间，放在上面的电脑手机，也搁置一旁，再不愿动。 吴楠腿弯瘫倒在沙发上，双目无神的望着天花板。 “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眼睛出现的第二天，人们就被关进屋中禁止外出。 满世界刺目的鲜红，导致人们只能拉紧窗帘，在日光灯下生活。 但还算幸运的是，眼睛并没有对电和水产生影响，甚至网络也依然通畅。 于是，吴楠在最开始抱着手机，刷了彻夜的热搜。 眼睛出现的第一周，网络上是一片狂欢的景象。 不用上班不用上学，各种臆想的揣测，变成有理有据的小道消息，漫天的飞。 眼睛出来时的那阵梵音，响在了世界的上空。 有人还原制作出来，变成魔性歌曲，一夜火爆社交网络 各种玩梗搞怪，甚至还出现大批的眼睛拟人化后，和地球的同人图。 网络上开始售卖高级医用护目镜，妈妈转发的推文，也出现了，防止强光的偏方。 眼睛出现的第二周，世界除了强光，一切风平浪静。 官方给出的回答，模棱两可。 有医学专家提出，强光对人体并无害处，只要佩戴护目镜，即可外出的消息后。 护目镜被一抢而空，价格翻了翻的往上升，最后竟然被炒到了万元。 吴楠买不起护目镜，只能继续待在家中，等待公司的通知。 第三周，网络狂欢的热度降了下来。 网络发布寻人启事的热度，从末尾冲上第一。 破千万的寻人启事，失踪日期均为眼睛出现的那天。 而那日，除了因大雨停飞的飞机，所有出城的交通工具，都没了踪影。 眼睛出现后的半个月搜寻，再到全民关注寻找的一周，失踪人口依然没有音讯。 而此时，官方口中开始出现了一个新的词语，边界。 眼睛是只有一只，但却好像给所有城市画地为牢。 而每座城市的边界后是什么，却并没有人知道。 第四周，城市开始恢复基本运作。 吴楠被困在家中，将所需物品报给居委会，再由他们外出采买。 外卖和物流开始恢复正常，购买了护目镜的人，也已经走出家门。 各个视频依然和眼睛有关，直播也出现了包含眼睛的新内容。 似乎成为了一种发财门路，只要有人循着眼睛的方向去往边界，观看人数一定会破新高。 而去的距离越远，打赏的金额也会越大。 吴楠也是观看这类直播的铁杆观众，他看了一个又一个，场景都基本相似，基本是走到红光边缘，就开始折返。 没什么看头，主要依靠主播的单口相声，撑了起来。 但那日，一位打着寻找真相的新主播，没有在红光边界停住脚步。 他背着旅行大包，走进黑暗。 镜头现在黑色中，良久后，响起了一阵梵音，一如眼睛刚出现那刻。 屏幕前，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而两秒后，镜头直直砸到了地面，一片黑暗。 三小时十七分后，直播被平台强制关闭。 …… 第五周开始，政府出台了新的政策。 未经允许，靠近边界者，都将负有刑事责任。 失踪的车辆依然没有踪影，边界到底存在什么，成了全世界最关注的问题。 有人说，在那里看到了猛兽，有人说看到了自己，还有人说，在那里看到了末日景象。 消息一经传播，眼睛笼罩的范围，开始被称为诺亚方舟。 …… 第六周，各地开始集结军队去往边界，却无一归来。 网络上铺天盖地的祈祷，直到又一位主播不顾警告，穿过封锁，在城市最高的山顶，发现了成片的尸体，和已经报废生锈的车辆。 政府介入调查后，在堆积的尸体下，发现了珍惜矿物和纯净红宝石。 于是，第七周，眼睛被奉为了新神。 第八周，吴楠依然被困在家中。 这荒诞发展的两个月间，他依然买不起护目镜。 外面的世界，翻天地覆，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成了政府的喉舌。 这个刚出狱的强·奸犯成了神父，他连接着眼睛与人民，也宣扬着政府将他们的利益无限放大。 吴楠躺在沙发上，看了几眼宣布解散研究眼睛科研小组的报道。 手机甩向一旁，眯着眼睛，等待社区工作人员送来食物，门被敲响了。 早已饥肠辘辘的吴楠，一跃而起，手将要伸向把手，却又缩了回来。 敲门方式，显然不是物业那个小姑娘。 吴楠两手交叠，轻叹，“算了，躲不掉。” 门外，高大的身体，笼上了一层红光。 吴楠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在望见身影的一刻，瞬间被冷汗侵湿后背。 从心底莫名蔓开的慌张，带着大段的记忆，一股脑涌进吴楠脑中。 他下意识的关门，却被对方强制推开。 红光刺了一下吴楠的眼睛。 他侧了头，往后退，脸上露出讨好的笑，“老黑？你，你怎么来了？” …… 吴楠浑身酸痛的醒来，脑中朦胧感，在刻意压低的谈话声中退去。 眼睛蒙了黑布，嘴巴也贴了胶带。 他苦笑一声，开始试探着动了动身体。 手在身后没有摸到绳结，他才后知后觉发现，绳结被捆在了胸口。 既来之则安之，他坐直身体，沉下心，开始听微弱的谈话声。 脆生生的声音，被老黑粗哑的嗓音打断。 “他是最佳人选……” 果然，吴楠叹气。 从边界这个词出现开始，他就知道总有一天会被找上。 他没有搬家逃离，只是估算被找到时间。 却怎么也没想到，找自己的人，居然是老黑。 说起老黑，别看他连名带人，都透着浓郁匪气，但他实际是名执法者，在被停职之前。 而说起来，老黑职业生涯的断送，和吴楠是脱不了干系的。 甚至来说，直接的导致原因，就是吴楠。 远处是老黑辨识度极强的声音，刻意压低也清晰有力，吴楠不用努力探身，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是在讲他，关于七年前的监狱。 那是一座建在海平面下的监狱，收押高智商罪犯，控制自由在国家需要时，强制为国服务。 那里守卫及其森严，连蚊子也飞不出的高墙，在建立近百年中只有一人逃出，这人就是吴楠。 他是一名黑客，年轻聪慧天赋异禀。 年少轻狂，又智商奇高，屡屡破除政府机密，公然挑衅，却无人奈何得了他。 甚至没人知道他的真名，以及样貌。 是老黑抓住了他。 也不算抓住，只是猜到了他的软肋，以妹妹做要挟，逼他现了身。 其实一切都是为了妹妹。 做黑客是因为妹妹得了癌症，而黑客是来钱最快的工作。 为政府做事，可以换得金钱，好继续为妹妹治病。 而从监狱逃出，也是因为实在放心不下妹妹， 那年，他从监狱逃出，才发现，妹妹一直在政府人的手中。 无法。 他只能选择继续为国家做事，换取妹妹的自由。 而在做事之间，他捏了最大的把柄，却还是不忍心妹妹受罪。 将要放弃时，老黑将妹妹从监牢里带了出来。 说话声消失了，黑布被揭开，眼前除了老黑，还有一个圆脸的姑娘。 嘴巴上的胶带撕下，疼得吴楠龇牙咧嘴。 小姑娘看了他这样子，“这点疼都受不了？” 吴楠眨巴了两下眼睛，泪珠子便大滴大滴的往下落，“你们是谁啊，人家好怕怕。” 他看着小姑娘嘴角扭曲，脏话的第一句已经脱口，却被老黑抬手给生生堵回去，顿感没劲。 老黑，“还好吗？” 吴楠敛了表情，扫了一圈身上的绳子，“您觉得呢？” 老黑无视他的眼神，例行公事般，在说正事前，先拉拉家常，“吴清病好了吗？” “早好了，臭丫头嫁人了。”吴楠叹了口气，“老黑，直说。” 老黑回身拉来凳子坐下，发现仍然是俯视状态后，他弓了身子平视吴楠的眼睛，“是这样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8号盒子〈二〉楚门的蝼蚁 眼睛出现的第一周开始，国家就在各个边界内，组建科研小队，研究眼睛。 而圆脸姑娘——也就是月亮，便是其中之一。 能够进入国家级别的研究小组，并能和世界各地专业人士，做深入交流，让月亮觉得异常兴奋。 在最开始。 说是最开始，但其实，她一直斗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就比如，那些通过网络连线，交流结果的所谓专家，得出的结论都是千篇一律，没有任何进展。 而每当月亮提出新结论，却无论什么，都会遭到对面的强烈质疑。 也不光是月亮，包括组长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于是，国际交流学术探讨的内容，逐渐变得无趣起来。 大家都说着重复的观点，然后匆匆结束会议，又各自研究。 不知道其他小组的研究，进入了哪一步。 但月亮所处的小组，开始构思起了模拟反向。 说到这儿，月亮轻轻碰了碰老黑。 老黑的话头，顺势结束，转了方向。 军队进入边界那天，老黑在窗前望了很久。 他早早被除了警籍，成了需要被保护的人民。 平常来说，无太大关系。 可此刻，老黑站在窗前，看着周生的背影，融进铺天盖地的血红，心里慌的厉害。 心脏狂跳，在最初离开的几天里，在网络开始祈祷的几天里，再到尸体被发现那几天里。 烈士名单分了批次的公布，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中，逐一对照，一遍一遍却始终没有周生。 老黑呆愣的坐在床榻上，想起周生离开那天说的话，“班长，这是小任务。” 很多年了，即使现在，周生的军衔已经大过了老黑，却仍然唤他班长。 老黑想着周生那融进血红的背影。 一个多月的时间，老黑闯了所有能去的地方，查了各种档案，成了通缉犯。 却又因城中所有受过训练的兵，都已死在边界，而无人可奈何。 不断不断的寻找中，老黑得出了结论。 周生唯一可能存在的地方，只有，边界。 吴楠忍着笑点了点头，“嗯，你想去边界，是想找回你的……” 在老黑威胁的眼神下，吴楠识时务的闭了嘴。 他转向月亮，“所以你呢？更高尚一点？为了全人类，为了真相？” 月亮垂眸看着眼前吊儿郎当，模仿为了真相的吴楠，放弃般的叹了口气。 是为了真相，但没有为了全人类那么高尚。 因为全人类的死活，月亮并不关心。 她只是怀疑，所谓边界，根本是国家搞出来的把戏。 她也只是好奇，那血红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 反向研究，是这几个月来最大的的突破。 研究小组的人，都兴奋异常。 没日没夜的研究，推翻重列数据再被推翻，数百次失败的周而复始，研究依然停滞不前。 因为关于边界，所有推算的数据，都只是猜测，纸上谈兵，无法转成实质。 不断的失败后，小组向政府递了书面请求，进入边界带回数据。 即便只有估算值，对于实验来说，也是质的飞跃。 于是军队组建，而跟随军队一并进入的，还有老教授带领的三名学生。 但戏剧性的是，数据没有回来，实验却成功了。 成功了，却没有任何用处，并且和逝去的数百魂魄也并无关系。 小组的人，再无其他方向。 只能轮流守着，这个占据整个实验室的巨物，渴求能有奇迹。 但期待，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麻木，政府也开始没有耐心，准备停掉他们的实验。 一开始，还是商量的口吻。 直到红宝石被发现，直到弓虽女干犯成为神父，尸体一车一车的拉回来…… 会议的大门，在紧闭了72个小时后敞开，里面的人，带着莫名庄严的神情离开后…… 实验被要求强制停下。 …… 月亮停住了话。 目光上移，越过了吴楠的头顶，望着从钉在窗户木板缝隙间，透进来的红光。 “眼睛成了新神，突然没有人想知道真相了。实验关掉那天，书记亲自来的，但就像看不懂从会议室出来那些人的表情，我也始终不明白书记那句话的意思。” “他说，楚门的蝼蚁。” 实验被停掉，小组人在签订保密协议后，得到了巨大的一份福利。 没有人抱怨了。 缥缈的真相，和眼下的生活，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但月亮不是一般的傻子，签协议那天，她去了那座会议室。 他们甚至没有隐藏，就摆在会议室里，一排一排。 那些尚未殒命的士兵。 月亮拿了手机，举在吴楠面前，一张张的滑动。 透明玻璃像公主的水晶棺，插遍全身的管子，从玻璃中伸出，树根般的散开，从各个器皿中获取营养。 “这个。” 月亮的手指，向照片中最上方粗壮的突兀软管。 “这是在从人体内吸东西。” “吸的什么东西？” “不知道，但重要的是，他们都还活着，不仅还活着，还都带着笑容。” 月亮拿回手机，“为什么明明没有死，却上了烈士名单？我猜，是政府的阴谋，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我想，所有的真相，都在那只眼睛背后。” 老黑起身，“我就在会议室遇到月亮的，那些人我大部分都认识，没有周生。所以……” 吴楠打断老黑，“行了，知道了。给我松开。” 他半抬着身子。 月亮在得到老黑点头后，上前解开了绳子。 吴楠活动着酸痛的关节，“圆脸妹妹，我会帮你找到真相。但你要知道，真相不一定是你能够承受的。” 他收了嬉皮笑脸的表情，望向老黑。 “那这次，帮你把人平平安安的带出来，我也就不欠你的了。” …… 出发的日期，被定为了一周后。 在这一周中，老黑执着的想将防身技术浓缩浓缩，传授给其他二人。 两人并无心接受深山洞子里，武林高人的慷慨，却又实在拗不过。 便只能抽了时间，在每日傍晚，一边硬着头皮挨老黑骂，一边懒懒散散做成了广播体操。 排除做广播体操的时间，月亮和吴楠，都在各自角落敲敲打打。 到出发那天，月亮拿出三个安全帽般的东西，邀功的解说—— 是可以将脑内的想法，转为声音，传递到对方脑中的仪器。 研究眼睛没有进展那段时间，科研小组的人百无聊赖，都开始翻出论文，研究了一些小东西。 而这，就是月亮在那段时间的成果。 不过由于时间有限，做出来的东西虽然能用，却笨重的像个安全帽，且还需要外界物体作为媒介。 简而言之，需要插线。 吴楠和老黑对视一眼，“我委婉点……” 吴楠咽下嘴里泡面，“这玩意儿没啥用啊。” 老黑放下汤碗，想要暂时退离，一声咒骂，却先他一步响起。 飞沙走石，面汤横飞，半小时后，房间静静悄悄。 …… 三人头戴安全帽，开始脑内交流。 吴楠不服气的想，“手机打字不香吗？” 传到月亮脑中，扬起的拳头，让吴楠缩了一下脖子。 他克制了一下脑内疯狂的吐槽，“言归正传。” …… 被关在屋里的那几周里，吴楠曾是观看主播直播，去往边界的铁杆粉丝。 而那场，人活生生消失于边界中的直播，吴楠也是观看了的。 不只是观看，他还进了那台手机程序。 在直播被平台强制关闭后，打开了手机的摄像头。 边界中，并不是永远的漆黑。 凌晨三点三十五分，自南北处，会亮起一道白光，时间持续半分钟。 一尘不变中，出现的异常，是最好的突破口。 所以，计划很简单。 凌晨三点三十五之前，去往山顶，纵身跃入边界，再狂奔向白光处。 月亮：“山顶？还没进入，先摔死了呢？” 吴楠摇头，“据我那段时间的观察，边界的内部，不同于我们世界的常规存在。” 感受到了老黑要他说人话的眼神，吴楠再次开口，“维度不同，也就不存在高度。” “为什么非要在山顶？我们……”话说一半，月亮突然想起了。 前段时间才颁布的，禁止进入边界的法令。 山顶是发现尸体的地方，那里有两天赶工出来的烈士纪念碑，没有任何封锁。 因为除了自杀者，也没有人敢尝试，从山顶坠入边界。 “其实我有怀疑过，即使我们大摇大摆的进边界，也不会有人阻拦。” 吴楠望向老黑，“在这毫无隐秘可言的地方呆了一周，也没有敲门查水表的。” “你以为我们多特殊？还大摇大摆。”月亮终于如愿，翻了个宇宙无敌白眼，“没被发现，是黑哥反侦察一流 “我不是单指我们不会被阻拦，我是说，现在任何想要进入边界的人，都不会被阻拦。” 吴楠摘下头上的装备，出了声，“都是猜测，不必在意。” “早点休息，明天会比较辛苦了。” 一夜无梦。 努力睁大眼睛，想摆脱睡意的月亮，刚想惯性感叹一句天还未亮，便在入目鲜红中，哑了声音。 眼睛出现后，昼夜除了时钟上的数字，再没有了其他分别。 天再也不会亮了。 没有任何阻拦，大路畅通空荡，甚至没有一丝风声。 可三人仍不敢放松警惕。 跟着老黑左绕右拐，绷了十二分精神，到达山顶时，时针刚刚指向三点。 快通天的纪念碑，落在山崖边，密密麻麻的名字，拥挤在一起，笼罩于血红中。 鲜花瓜果，零散的摆在碑下。 还未熄灭的烟雾，和已成灰的纸币，都是这些名字背后家人们的盼望。 不管是天堂，还是极乐世界，总都得有个好去处。 “国家英雄，为国捐躯，由国安葬。”葬于会议室。 吴楠垂下为看纪念碑而酸痛的脖子，走向崖边半腰高的木质防护栏。 黑红以防护栏作为了分界。 三人微微探身，向崖底望，却除了黑，便是黑，望不见底，透着由未知带来的寒意。 月亮的通话设备，还是派上了用场，毕竟是在未知的场景，不出声是会安全许多。 通话头盔外接装备，将三人链接，倒是不显鸡肋，反而一举两得，充当了连接绳的作用。 吴楠重新背上背包，一切准备就绪。 三点三十分，三人跨过护栏。 齐齐深吸口气后，朝着天空跃起，又向着黑暗快速坠去。 几乎一瞬间，便落了地，黑暗彻底覆盖一切。 三人在脑内出声。报了平安后，便各自摸索席地而坐，安静等待五分钟后的白光。 白光如期出现，三人迅速起身，朝着白光狂奔而去。 吴楠的声音，响在其他两人脑中，“只有半分钟，冲！” 并不是望山跑死马的距离，光越来越强，就在触手的地方。 一切都顺利得不像话。 三人加了速度，如见了热的飞蛾，毫无顾忌，直直向着白光冲去。 而没有任何防备，吴楠狠狠撞向了冰凉的硬物。 钝痛带着眩晕，让他退后了好几步，眼前冒了金星，耳边是带了回声的嗡嗡。 他在原地愣了半晌，想到什么似的，试探着上前，又触到了撞上的硬物。 并不能看清，但熟悉的触感。 该不会…… 他扶着钝痛的头转身，身后的景象，应征了他的猜测。 心猛地沉了下去，白光同时消失于墨色。 老黑和月亮怎么样了。 意识逐渐涣散间，吴楠强撑着精神在脑内呼唤，却除了带重音的嗡嗡，再无任何回应。 他扶着疼痛加剧的头，再支撑不住，两腿软瘫倒在了黑色中。 …… 尖锐规律的声音，从远处拉近。 仿佛混沌初开，黑暗中由一星光亮展开，声音渐大不再缥缈，开始有了实感。 实感是世界的震动，而震动带来的，是半个身子的麻痛感。 光亮照清了整个世界，山川河流在正常的日光下，壮阔而秀丽。 万物生生不息，阳光在皮肤上，透着陌生的暖意。 而下一秒，世界震动幅度变大，天崩地裂，江水倒流。 山川裂开缝隙时，破碎的边缘，有蓝色的电流窜过。 崩坏的世界，倒塌的轰鸣中，有血红笼罩的城市画面，猛地跳出又消失。 吴楠愣在原地，睁大眼睛，想认真再看，却一个重心不稳，从边缘坠落。 巨大的失重感，让他惊叫出声，猛地从桌上弹起，大口的喘着呼吸。 空气的吸入，让他意识清醒了不少，视线中的模糊退去后。他惊诧的望向了所处环境。 宽敞明亮，暖色壁纸上，挂满了温馨的合照。 面前电脑页面，打开的文档下，是闪烁的消息。 喝了一半的牛奶，冰凉的放于桌上。 而那个世界的声音与震动，则来自于不断重复响起的手机来电。 吴楠试探的伸手，拿过手机，看着上面跳跃的‘妹妹”，缓慢滑下了接听。 …… 这是吴楠从梦中醒来的第五天。 据这几天以来的观察，血红世界只是梦。 那样的真实只因为，那是一个由他创造的世界。 吴楠是一名成功的小说家，这个名为《边界》的故事，是他写了三年，准备在年底出版的长篇。 日思夜想，所以疯魔的在梦中也存在那个世界。 这是心理医生给出的解释。 吴楠没办法辩驳，因为梦的记忆，是会消失的。 而关于血红世界的记忆，也的确在慢慢变淡。 那个世界还有什么？ 还有的只是漫天的红色。 …… 走出医院时，天已擦黑。 一辆大奔停在大门对面，周扬望到吴楠，咧嘴一笑，“上车。” 窗大开，夏夜的风，随着行走速度，裹挟一路的花香和凉爽。 让吴楠沉闷的心情好了不少，他闭眼吹风的样子，让身旁的周扬笑出了声，“搁我这儿拍王家卫呢？写个小说还给写魔障了。” 吴楠挣了眼转头，“我王家卫，你张艺谋？” 周扬啧了一声，“我不年代，我得拍站着也赚钱的。” 他压了声音，微咪眼睛，“让子弹飞一会儿。” 安静两秒后，笑声爆炸在狭窄的车厢。 吴楠捂着因大笑疼痛的肚子，在椅子上打滚，入眼都是绚丽的霓虹。 …… 是吴清拜托了这些兄弟们，为吴楠攒的局。 酒杯碰撞谈笑间，讲起的都是从前往事。 每一件都在脑子里留有痕迹，每一件都比那场血红的梦来得深刻。 可是。 吴楠咽下杯中最后一口酒，呛辣的感觉，刺生生的像被人打了个巴掌。 他笑着放下酒杯，说透透气，出门便直上了天台。 没有了空调后，温度高了不少，可空气却也清新了。 吴楠站在天台边缘，刚试探的望了眼楼底，便被跟来的周扬，惊呼着拽远了距离。 “咋回事儿？因为一个梦还想寻死？”吴楠试着挣脱周扬，发现力量悬殊实在过大后，清叹了口气，“我就吹吹风。” “吹风往底下看啥？你要下去了，我咋跟吴清交代？”吴楠挣脱不掉便顺着力度，拽着周扬，坐到了地上。 高度降低后的视线中，霓虹灯只剩了点点光芒，占据整个黑夜的，依然是银白的月亮。 吴楠：“梦里，好像有个圆脸姑娘叫月亮。” 周扬：“那只是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8号盒子〈三〉墙外的世界 吴楠：“是啊，梦。” 他静静望着月亮，“你听过庄周梦蝶吗？” 周扬眨巴了一下眼睛，问道：“就那个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蝴蝶的老头？” 他瞥了嘴，“别搞这些虚幻深奥的，你想点真实的。” “什么是真实？” “记忆啊，记忆总不会说谎？而且，如果这是梦……” 周扬加大了握住吴楠胳膊的力度，“你能有这感觉吗？” “如果脑后插管，不是不能。” 吴楠忽略身旁疑惑眼神，“我想过的，那些记忆。” “这几天，我不断不断在回想，看着手机上的这些相片，看着墙上那些合照。” “可是，我为什么只有美好的记忆呢？” “没有挫折，没有悲伤，没有过争吵和不理解，我就这么顺风顺水，只有美好的回忆吗？” 周扬撇嘴的弧度逐渐变大，“兄弟，凡尔赛没有这么不委婉的。” 吴楠笑出了声，“回去，喝酒。” 周扬一边大喊着，“这就对了。” 一边松了手，走向楼梯。 他手舞足蹈地说着，“管这是不是梦呢，这不都是你渴望的生活吗？要是我的话……” 而吴楠反身，爬上了天台边最后的防护。 他站在窄窄的水泥台边上，“周扬，你说记忆是绝对真实的。的确，我拥有从小到大所有记忆，所有大事每个选择，包括那些细枝末节。” “可是，我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那天在桌上睡着前，发生的事情。” “人总是记不起梦的开头，不是吗。” 吴楠站在月光下，声音带着缥缈传来，“我想了很多天，发现这不过就是，红色或者蓝色的问题。” “我得赌一把，我得知道，我他·妈到底是庄周，还是碟。” 话音未落，吴楠便展开双臂，朝着身后倒去，风声呼啸，在耳边渐渐消失。 …… 而又一次巨大失重感后，吴楠在一片漆黑中，睁开了眼睛。 两重记忆，快速的在脑内，幻灯片般交替闪过后，吴楠猛地坐起了身。 巨大的喜悦，如烟花在心脏炸开，又酥**麻流窜全身。 上头的情绪，让他在那一刻，忽略了所处环境。 张开了嘴，就要欢呼出声。 而刚发出第一个音节，便被一只带着厚茧的手，捂了嘴。 老黑特有的、混着茶香肥皂味，让吴楠安了心。 他在脑内兴奋的宣布，“老黑，我赌赢了，你能想象吗？” 月亮脆生生的嗓子，打断了他，“你是最后一个醒来的。” 简单的一句话，吴楠却反复体会了三遍，他呆愣了会儿，又抱膝蹲下了身。 老黑开始讲述吴楠昏迷时，发生的情况。 老黑是最早醒来的，他顺着脑后绳子，找到了吴楠和月亮。 可找到他们后，却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完全漆黑的环境中，耳边只有仿佛电流流动的规律声音。 于是，他坐在原地，望着黑暗发呆，至到月亮醒来。 黑暗中，无法知道时间。 两人守着还在昏迷的吴楠，试探地打了几巴掌。 无果后，便又望着黑暗发呆。 再直到…… 吴楠有气无力，“直到我醒过来，我说，你们也太无聊了。” 月亮开口，“是直到……一个发光的巨人，从我们面前走过。” 异常高大，树皮般墨绿色皮肤，蝉豆般大小的脑袋上，如深海魔鬼鱼样，吊着一束灯光。 是老黑远远望见了移动的光芒，他慌了神，想找物体躲藏，却发现，巨人根本不会注意他们。 只是向前走，直视前方，步子缓慢规律。 老黑说道，“我们记了时间，1800秒，他会再来一次。所以除非巨人不止一个，不然这里就是环形。” 月亮接着提议：“他虽然高大，但是格外愚笨，我们可以杀了他，然后取他脑袋上的光芒。” 这一句话，让吴楠醒了神，“小姑娘不要打打杀杀。” 月亮反问道：“这是摆在面前最好的办法了，不然怎么办？白光也过不去，我们也回不去，连环境都摸不透，黑暗未知不害怕吗？” “白光的事情……” 未等到老黑表态，吴楠开口，“不是过不去，而是我们反了方向。” 冰凉坚硬的熟悉触感…… 还有撞过之后，那粗糙散开的花纹状…… 加之回头在身后望见的，都让吴楠确信了。 “镜像？你是说，我们奔向的是反射的光？” 吴楠点了点头：“对，怪我急着那半分钟，想也没想，就带着你们往前冲。” 他呼了口气，“所以还有希望，所以，我们不能动这里的任何东西。” “恐怖的，从来不是这里，或者那片血红，而是这黑暗背后。” 月亮问道：“黑暗背后有什么？” “真相。” …… 最后。 得到一致赞同的，是跟在巨人背后，借着光芒，观察环境。 在等待巨人到来的时间里，吴楠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其他两人，如何识破那梦中的真假。 却难得的得到了二人一致回答，“太假了。” 老黑：“可以结婚，可以得到祝福，还不会被开除公职？假！” 月亮：“我本来还信了，可是错就错在，我爸居然给我端来了一杯热牛奶，还特肉麻的跟我说，怕烫着你，放温了端来的。” 听着声音，月亮大概做了一个夸张的抖鸡皮疙瘩动作，“太假了，怎么可能识不破。” “你们都只看了一件事，就确定的？” 两人异口同声地反问，“要看很多吗？” 吴楠默默抱膝蹲下。 在巨人到来前的五百多秒中，包括跟在巨人身后的五百多秒中，他都再没说过话。 直到月亮一声惊呼，他循声扭头后，在还未走远的光中，看到了一张带笑的脸。 周身陷在红色的非牛顿液体中，只有一张脸，伸在空气里。 眼珠快速转动睫毛微颤，嘴角挂着向上的弧度，仿佛在做一个格外美好又甜美的梦。 老黑说道：“和会议室那些士兵的表情一样。” 光芒移动着向前，黑暗又慢慢掩盖了这些带笑的脸。 三人加快了步子，向着巨人挪去。 而伴着这些光芒，他们望见了数以千计的脸庞，在黑暗中，浮现又消失。 “他们都在做梦，他们都还活着。” 老黑指了其中一张脸，“大部分都是士兵。这是林林。” “所以，周生可能也在这之中。”老黑开始在众多脸庞中，急切的寻找。 “他不会从梦中醒来的，他就是爱幻想，他就是爱幻想……” 从来稳重又不多话的老黑，却开始在脑中，不断重复的讲述。 他急切的望过一张张带笑的脸，可数量太多，灯光太短。 三人一同寻找。 不知不觉，绕着黑暗空间，走了多少个1800秒，也没有丝毫收获。 三人从进来开始，便连水都再未喝过一口。 不断的行走寻找，也显然耗尽了三人的体力。 老黑是军人出身，想让另外二人休息，自己继续寻找，却于心不忍他们的坚持陪同。 便陪着回到了出发点，席地而坐，轮流开始休息。 …… 吴楠是在睡梦中被唤醒的，不再黑暗的环境，让他一瞬清醒。 他起身，努力分辨了方向后，转头想叫两人冲。 却未见老黑，只看到月亮怀里，抱着孤零零的头盔。 “他走了，去找周生了。” 吴楠沉凝片刻，点了点头，不敢再误时间，拉了月亮的手，便开始朝着光芒狂奔。 越接近白光，吴楠心里越慌。 白光近在眼前。 想着上次的钝痛，吴楠紧闭了眼睛，只管闷头狂奔。 而这次，是真的畅通无阻。 周身一阵冰凉，两人穿过光芒，眼睛逐渐适应白光后，眼前出现的，是一片椭圆的纯白。 在大片无瑕的白色中央，有一人身着褐色，背对而坐。 他听到吴楠和月亮的脚步声，慢慢扭过头，一张普通带着胡渣的方脸，浮了笑容，“来了。” 吴楠望着那张脸，“是你。” …… 是自称寻找边界真相，背着大包，消失于梵音响起后的那位主播。 大包不见踪影，周围也并无食物水源。 可面前这人，除了稍显邋遢的胡渣，整张脸，都透着健康的红润。 他并没起身，只是笑着招手，让两人靠近，“我叫秦州。” 都是空地，他却往一侧挪了挪，“坐。” 吴楠盘膝坐在中间，隔开了月亮和秦州。 他望着眼前，偶尔闪过仿若蓝色电流的白墙。 恍惚想起了那场梦里，天崩地裂时，边缘窜过的蓝色电流。 自从那场梦境中清醒后，长久以来，吴楠思考的问题，虽仍然是猜测，却逐渐的连成了一条线。 而秦州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又是现在这样坦然的模样，大概所有的真相，都已经明了。 吴楠望向带着笑意的秦州，“是我想的那样吗？ 秦州笑道，“哪样啊？” 吴楠并不开口，只定定望着秦州，直到月亮哽咽着的——“模拟反向”，打破了沉默。 不知何时起身了的月亮，手轻轻触向那片纯白，指尖有蓝色光，时隐时现。 而此刻，除了蓝色光芒，还有莫名庞大的影子，晃动在白色之外。 微小的声音，从白色后传来。 吴楠并不能听清，只在嗡嗡声中，看着月亮从哽咽，转为崩溃。 眼泪汹涌的流向地面，月亮跪在地上，从嚎啕到无声。 她无措的伸长了手臂，眼里充满了绝望，和另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秦州依然保持着微笑状态，“她领悟倒是很快。我当时到了这儿，靠着包里的食物，兴致勃勃的研究了许久。” 他看着吴楠，“然后你知道，我那时有多崩溃。” 秦州不顾吴楠眼神，只自顾自说着，“好不容易才来了这儿啊，我以为我能发现宇宙的奥秘，或者政府的阴谋。” “可一切都那么可笑，我追求的，我信仰的，我以为的……都是一场笑话。我们只是……” 吴楠接过了话，“楚门的蝼蚁。” 所以，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何记忆熟悉又陌生。 因为，这本就不是自身的记忆。 而是在那场大雨后，才如同前景提要一般，进入大脑的人为记忆。 由墙外人杜撰，或由机器随机产生。 所以自己的身世，这样中二。 上百年，只有一人逃出的设定，却只是设定并没有给吴楠赋予强大的技能，或主角光环。 这只是墙外人的一时兴起，转头便忘的杰作。 所以来到这里，是这样的容易，因为不管发现什么，都不会对他们产生威胁。 所以，政府关掉唯一突破的成果——模拟反向研究仪器，反而是一种仁慈的行为。 模拟反向研究。 吴楠想起，老黑曾偷偷讲给他的，关于月亮不让透露的，反向研究。 建造出一团数据，创造出与我们同样的世界，再去反向观察，他们如何破解。 所以没有差别，那些困在庞大机器中的发光数据，都是蝼蚁——是被观察的蝼蚁。 只是数据中，某个光点，创造于那场大雨之后。 而所拥有的所有记忆，只是被输入的随机记忆数据，而不是切身的经历。 所以，也就如那场梦境一般，吴楠想不起那场大雨时，他如何上了那辆公车。 就像凭空出现在公车上，就像凭空出现在那场梦境中的桌上。 一切都说得通了。 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吴楠问道：“困在非牛顿液体中的人们，应该不是我们这儿的力量办得到的？” “还有那个巨大发光，但是不攻击人的巨人。所以，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为何仍能存在？” 秦州回答道：“来的时候，见过会议室那些士兵了？我倒是没亲眼见过，但听其他来到这儿的人，讲过这事儿。” 他垂下了头，“进入过边界的人，血液可以提取转化为红色宝石。” “红色宝石，能转变成边界外的世界所需的能量。这是交换条件。” 月亮停止了哭泣。 她呆愣的，将下巴靠在膝盖上，双目无神，仿佛被吸走了灵魂。 吴楠轻轻点头，将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所以，这便是真相了，可笑又荒诞的真相啊。 奇怪的，吴楠并没有过多反应，甚至心里也没有太多情绪。 他只是抬起了头，看着白光后的影子，“挺牛。” 因哭嚎太久，月亮的嗓子，变得沙哑，“我明白了，那些人从会议室出来时，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 她垂着头，“虚假的活着，还是真实的死去。弓虽女干当上神父时，他们就做出了选择，替所有人做出了选择，包括那些士兵。” 是强光笼罩的世界，永远不见太阳，永远压抑的生活。 还是所有人知道真相后，拒绝贡献红宝石，由外面关掉仪器。 但其实，还有一条路。 如那些士兵一样，甜梦幸福的，活在虚假的幻影中。 秦州说道：“进到这个空间的，不是只有我一个。而其实，在发现所谓真相后，我想过不吃不喝，就此死去。” “可一团数据，又哪里需要食物维持生命呢，只是感觉罢了。几行数字带来的感觉。” “于是，大部分人都去了外面，都进入睡眠，选择了那个美好的世界。” “我也有想过，想让灵魂得救。可又觉得，凭什么贡献我的身体，给那群傻·逼？” 话音落下，安静了下来。 规律的电流声，平缓的流动着， 吴楠后仰了身子，平躺了下来，“没劲，早知道不跳楼了。” 月亮猛地抬起头，“当时我们研究的模拟反向，有存在观测不到的死角。这里是死角吗？” 得到秦州肯定后，她的眸中，重新亮了光，“离开，想办法去。” 她抬手指向身后，“那个世界。” “我们一定可以的，我们三个……” 月亮说道：“反正也出不去了，外面，肯定已经围满了抓我们的人。我不想在会议室里，度过虚假的余生。” 吴楠问道：“如果，他们跟我们一样呢？” 月亮回答说：“那还会有更外层的世界，更更外层的世界，我们迟早有一天，一定会找到的！” 白色中混杂蓝色光芒，吴楠望着映着来去影子的墙。 恍惚看见了那场梦里，自己跳下的天台边缘。 “可如果，都一样呢？” 三人仍然站立原地，有灵魂状的物体，从地面向天空漂浮。 它环绕了一圈白色空间，然后径直朝着布满影的墙冲去。 墙外，又是一个社会，依然被红光笼罩，生活在诡异的眼睛下。 漂浮的物体，快速向前飞去。 冲破眼睛的边界，之外又是一个世界。 一个世界套着另一个世界。 物体越飞越快，各个世界的城市，快速的向后退着，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幻影。 而终于，漂浮物体，冲破最后一道红光，悬停在了一座由积木搭建的精致城市外。 小男孩趴在桌上睡得正香，而一旁，是他忘记关掉的玩具。 它靠在城市边缘，自眼睛射出的激光，笼罩了整座城市。 门轻轻打开。 妈妈柔声斥责男孩，又忘记关掉玩具，“多费电啊。” 她抱起睡眼惺忪的男孩，单手摁下玩具激光的开关。 妈妈抱着男孩，走出房间。 风透过缝隙，吹起窗帘。 而随着风一并进入房间的，还有刺目的鲜红色光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9号盒子〈一〉那不是梦 高楼上，一个女人不带一丝犹豫的一跃而下，摔在了吴楠的眼前。 她的四肢扭曲，尚有一丝气息的抽搐着，鲜血肆无忌惮的流淌。 吴楠面无表情地盯着女人充血的眼睛看了三秒，便被逐渐涌来的人群生生挤开。 他逆着人流，向不远处望着他的谢安歌走去。 一边走，一边从胸口掏出笔记本，用红色的马克笔，在上面重重的写下49。 49。 这次是妻子死在他面前的，第49次。 …… 脚步声，响在堆满了杂物的走廊，看不出本色的地面上积满了灰尘，灰尘拥挤在一起，随着每一次脚步的起落飞舞。 声音停在一扇土黄色的门前，钥匙插·进充满铁锈的锁孔，旋转，门开。 带着厚重手套的人推开门，门响起一阵难听的老旧声音。 房间还是屋主离开时的样子。 狭小的空间。 白色的罩单泛着微微黄色，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灰尘就在阳光中舞蹈。 她走进房间，没有迟疑的，径直走向靠窗的桌子。 掀开罩单拉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个暗红色封皮的本子。 是一本日记，密密麻麻的字堆积在一起，描述出的是一个幸福的家庭。 她一页一页翻着，内容都基本相同，日记主人事无巨细，用平淡的文字，记录着自己粘贴复制般幸福的生活。 页数逐渐减少，她也开始失去耐心，翻得愈来愈快，本子哗啦哗啦的在安静的房间响着。 一页一页，又开始逐渐变慢，停了下来。 她捧着日记，微微凑近，依旧密集的字体上，是用黑色马克笔写出来的日期2019.12—— 2019.12.2周一雨。 我坐在书桌前，暖气开到了最足，可却还是忍不住颤抖。 我能感觉到，温暖厚重的空气包裹着我。 可不知为何，总是一个恍惚，就似乎仍然在那个冰冷的等候室。 耳边嗡嗡的，还响着他们哭泣嘶吼的声音。 风从窗户缝隙吹进来，带着一股海水的苦涩味。 整个空间充斥绝望，屋里的执法者受不了，出了屋子。 门的响声，刺激着屋里每一个人的神经。 刺眼的白炽灯，冰冷的铺满了房间的每个角落，我看着手掌，生命线胡乱的交叠着。 大概是哭了太久，眼睛变得很难聚焦，周围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 你从前总跟我说，“有些事不用非要看得那么清楚，看得太清会很累。” 可是，如果什么都再看不清，又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从此以后没有你的日子。 床上，你的睡衣还叠的整整齐齐，屋子里还到处都是你的味道。 我想起，今天早上，你走前轻轻落在我脸上的吻，你说“我爱你。” 我没有回应，因为前一天的争吵。 我保持着平稳呼吸，听到了最后一声与你有关的门响。 不对，不对，不对，最后一声关于你的门响，不是那天早上。 声音是和门开声一起响起来的，可那刻，我模糊的世界里，却只响起了一声门响。 一瞬间，房间一片寂静，犹如坟墓。 我看见穿着潜水服的救生员，嘴巴张合。 许久，哭泣声才开始缓慢的响起，接着，我后知后觉的听到了那句“遗体找到了。” 小书，我不怕了，我想了日日夜夜，彻底想通了，关于没有你的日子，我该怎么办这个问题。 我洗了热水澡，好好的吃了晚饭，是久违的干锅虾，喝了那瓶我们结婚时买下的红酒。 今天我会睡一个好觉，这样，明天才能好好的送你最后一程。 然后，我会，去陪你。 小书，我不怕了，我想通了，死亡不可怕，活着才可怕。 …… 2019.12.4周三阴（划掉）。 2019.11.25很奇怪，事情变得很奇怪。 昨天，我亲眼看着妻子进了焚烧炉，亲手将骨灰盒放进了坟墓，立起了墓碑。 上面的日期，是我打了满手水泡刻出来的“2019.12.3日吾妻于此长眠。” 她现在应该已经变成灰烬，以另一种形态沉睡了，可是现在…… 日历上是清晰的日期，2019年11月25日。 她待在厨房，饭香一阵一阵的飘过来，仿佛在提醒着我， 一切都是真实的，那场意外，是我的一个梦。 可这怎么可能呢？ 我清晰地记得，昨天是周二，侄子一周中规定背书的日子。 琳琳给他请了假，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还高兴的跟我说，“逃过了一次背书。” 那天下午，小书下葬。 我把骨灰盒放进水泥垒成的四方格里，雨淋湿了我满身，我现在都仍然记得那种冰冷。 眼睛干涩，嘴巴发苦，如果一切只是一场梦，我又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我记得那之后，送走所有人后，我回了家，洗了澡，换上了结婚那天穿的礼服，躺在床上，倒了满手的安眠药。 然后呢？ 然后…… 一个女孩闯了进来，打翻了我手里的药，打肿了我的脸。 她一言不发拽着我的手就跑，力气极大，速度极快，我挣脱不过，被她带到了一个从没在家附近看到过的地铁站。 地铁站空空荡荡，没有乘客，没有工作人员，没有到站提示音，除了两边的地铁车厢，什么都没有。 而更奇怪的是，左边的车源源不断，一辆紧接着一辆。 而右边却黑着灯，没有任何发动的痕迹。 她带我跑上了左边的车厢，里面依旧空空荡荡。 在那里，我先是听到一阵奇怪的音乐，然后，我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是在11.25日的早晨。 不对，不对，不对。 怎么可能，因为一辆地铁回到过去？ 这不可能，不现实，这又不是科幻电影。 所以，我难不成是疯了？ 还是说，这真是梦而已？ 我听到了小书的声音，我日夜思念的声音，就在客厅叫我吃饭，一如往常的温柔。 我想，我不该再庸人自扰。 我就只要告诉自己，那是个梦，一个奇怪的梦。 或者，不光是那天，过去的几天都只是一场，接连不断的噩梦而已。 而现在，我醒了？ 对，我醒了。 这仍旧是梦吗？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啊，小书回到了我的身边，我应该醒来了啊。 可为什么我醒来后，噩梦还在继续？ 二十五号傍晚，岳母依然打来电话，说小兵进了监狱，要妻子回去解决。 小兵是妻子的弟弟，二老老来得子将小兵宠上了天。 他闯祸无数，而又因为他们年龄，每次的烂摊子，都是妻子处理。 上次的梦里便是这样，我阻止，妻子不听发生争吵。 然后，她第二天独自出门，搭乘了那驾飞机。 那是梦，都是巧合而已，我是这么想的。 于是，这次我没有再和她争吵，我答应陪她一起去。 我们看好了票收拾好行李，可第二天我接到公司电话。 说是甲方王总，没有买到回家机票，于是行程推移，会议照旧。 我做了什么，我抱着侥幸的心理，送妻子上了飞机。 许诺会议结束，马上去到她身边，然后紧接着，噩梦重演。 小书死了，飞机坠毁，她带着腹中的孩子，沉进了冰冷的海水。 我听着王总庆幸的说，幸好没有买到票，脑子一片空白。 那刻，我仿佛看到了飞机坠毁时，机舱混乱的人群，机翼在燃烧，小书蜷缩在座位绝望的尖叫，飞机撞进海平面一声巨响，一大片的浪花…… 脸上一片冰冷。 我清醒过来，看到了那个女孩站在我面前，举着一个水桶。 水桶空荡荡，里面的水，一滴不漏泼到了我身上。 我看着她愤怒的眼睛，听着她颤抖的声音 “你为什么还要让她上飞机？” …… 死一般寂静。 窗外，太阳西沉，逐渐的，照射在本子上的最后一缕阳光，也消失了。 整个房间陷进一片阴影，夜色降临，黑色开始笼罩大地。 那人坐在椅子上，仿佛成了一座雕像，她捧着日记，抬手打开了帽子上的灯，灯光照亮本子上的字。 不同于前面粘贴复制般的幸福，这些蝇头小字排列组合，呈现出了一个及其离奇的故事。 水顺着口鼻流下，滴滴答答落了满身，周围有人指指点点，开始发挥想象力的故事接龙。 吴楠眼前一片朦胧，水汽开始让他感到寒冷。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你说什么？” 女孩眼神凌厉的扫了一圈四周，将水桶往地上一扔，两步过来拽住吴楠的手，“跟我走。” 外面天黑了。 两人沿着人行道一路狂奔，奔跑间的风，吹在吴楠身上，像刀子一样。 他试着甩开女孩的手，无用。 只能用最大音量，“你松开我，我要去接小书。” 女孩将他一把拽进地铁站，声音冰冷，“然后再替她办一场葬礼？” “再？” 吴楠被一甩，脚步滑了一下，他抬着一张充斥着慌张惊恐的脸，“你说，再？” 还是那个奇怪的地铁车站，右边仍然沉默在黑暗中。 左边车厢，一辆一辆行走的声音，拉回了吴楠的思绪。 他左右环顾，“那不是梦？” 女孩冷笑，“你会以为那是梦？” 她拽着吴楠进了车厢。 吴楠还想发问。 车子发动，一阵诡异的音乐，瞬间抽走他的意识。 昏过去前，他听到了最后一句话——“不要再让她上飞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9号盒子〈二〉英雄? 惊醒，一阵抽搐，他大张嘴巴，像一条濒死的鱼。 灯亮，小书还带着睡时的鼻音，温柔靠过来，“怎么了，做恶梦了？” 眼睛逐渐适应了光，呼吸开始平稳，混沌的感觉渐渐消退，吴楠侧头，“今天几号？” “嗯？应该20多号。” 吴楠起身，声音带着急躁，“几月几号，我问具体。 小书一愣，转身拿过手机，“嗯……1月25日，怎么……” 话到一半，吴楠猛地拥住了她。 吴楠双臂收紧，拼命呼吸着小书身上的味道，发尾蹭着小书的耳朵有些发痒。 她带笑，“怎么了这是？” 颈窝间，流过温热的液体，有声音闷闷的发出 “小书，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 2019.11.26周二晴。 25日傍晚，电话如期打来，里面依然是岳母哽咽的声音。 我等在客厅，小书皱着眉接完电话回来，还未开口，我便说，“我替你去罢。” 我看着她疑惑的脸，“是不是小兵又闯祸了？我刚才听到了。” 我走上前握住她的手，“你现在是两个人了，不要再去奔波，我替你去，好吗？” 她笑盈盈的点头，在我唇上落下一吻。 我微笑着，让她进屋早睡，然后打开手机，买了那班注定坠毁的飞机。 我想，既然我可以再回到这一天，那我就有责任，不光是救下小书，还应该阻止这场悲剧。 早上，小书送我到门口，叮嘱着一路小心，我点头挥手离开，拦下出租车，早早的到了机场。 我坐在候机室深呼吸，替自己打气，有些中二的想着。 我平凡了近三十年，今天，我一定可以做一回英雄！ 吴楠左右寻找自己的位置，因为紧张，心砰砰的跳个不停。 “吴楠！” 一巴掌猛地拍上他的肩膀，吴楠一惊吓得几乎跳起。 他回头看着王总因为他的举动好笑的眼神，惊呼，“王总？你怎么在这儿？” 他不是没有买到票吗？ “我妈住院了，我回去看看，你呢？去哪儿？”吴楠恍然。 王总原本就该在这驾飞机上，上次的行程推移，只是因为自己买到了本该是他的票。 “吴楠，想什么呢？我问你话呢？” 乘客都已登机，空姐在检查完人数后，开始挨个嘱咐，落座系好安全带。 吴楠看向正费力拉上机门的空姐，转头朝向王总，“王总，我长话短说，马上下飞机，这飞机会坠毁，请您相信我！” 话落，他忽视一旁温声提醒他落座的空姐，两步蹿到机门处，气沉丹田。 “这架飞机，会在起飞半小时后，因为突升的大雾，撞上闯入航线的不明物，坠入海中，无一生还。请相信我，请各位乘客马上离开！！” …… “老王，喝酒？”老王脱下了身上的制服扔进后排。 “不了，女儿生日。” 他坐进驾驶座，车子驶进马路，小小的全家福，在黑色天空的背景下左右摇晃。 下班高峰期，前面有车一停，老王车子一顿也跟着停下。 他伸手扶稳副驾驶座滑动的生日蛋糕，又探出车窗望了眼堵车距离，抬手猛地一拍方向盘，一句脏话脱口而出，“都他妈因为那个神经病！” 女儿的生日，今天他专门和同事调了时间，为了早点回去参加女儿的派对。 可早上，飞机上却突然窜出来了一个吸·毒吸傻了的疯子，不停叫嚷飞机会坠毁，恶劣阻止飞机起飞。 他们接到通知，急急忙忙赶到机场将他押走。 事情到这就该结束了，把他带走刑事拘留，飞机照常起飞。 一切都只是一个疯子的癔想而已。 可是，疯子的话成真了。 飞机在起飞半小时后坠毁，于是，全员出动赶往现场，一直拖到现在，才来了另一班交接。 他急急忙忙买了蛋糕，就往家赶。 其实，他本来早就可以走，要不是那疯子，即使坠毁了，也轮不到他去现场。 老王想，“我他妈才不管死了多少人，要是耽误了我女儿生日，明天一定弄死那个疯子。” 长长的车龙开始动了，老王发动车子，一点一点挪动。 像蜗牛一样挪了半个小时，终于出了拥挤路段。 后面的路畅通不少，他油门踩到底飞快的行驶。 电话响了，他接通，里面传来女儿奶气的声音，“爸爸，你多久回来啊？” 老王柔声，“爸爸马上就要到了，爸爸给宝宝买了最好吃的蛋糕。” 说着，他的目光顺势右移，副驾驶上的蛋糕，不知道因为哪次颠簸已经翻个儿，卡在了座椅边缘。 老王看了眼进了小区后已经空荡的路，一手扶住方向盘，一手伸向蛋糕，用力拽出放平。 再抬头，无人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她走到路中间，车灯照亮了她惊恐的脸。 老王慌忙踩刹车，却一脚踩下了油门，车子全速直直的的冲了上去，老王打着方向盘，大喊，“让开！” 女人双腿如灌铅，愣在了原地，伴着‘嘭’的一声巨响，撞上了车子。 一瞬间，如没有重量的洋娃娃般，轻盈的飞了起来。 …… 凌晨的执法局，几盏台灯，昏暗的照亮着不大的范围。 三三两两的值班人员，歪斜在座椅上睡得近似昏迷。 吴楠站在铁栏杆做门的空间里，背靠着白墙，手指抓落了一地的灰。 他望着铁门外的女孩，声音带着颤抖，“你说她死了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没有上飞……”声音被女孩打断。 “因为你想当英雄，你想救所有人。请问，你最后救下谁了？嗯？” 吴楠停下手指动作，他抬起只有一半在光中的脸。 头发凌乱，脸上是被殴打后的乌青，一双眼睛充着血丝，瞪得赤红。 眼泪肆虐在脸上，似乎带了血的味道。 女孩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了些，“因为你，早该离开的老王留了下来，因为不想错过女儿生日，他将车开得飞快，进了小区也没有减速。然后，撞上了准备来执法者局找你的小书。” 她低头开锁，门大敞开，“走。” 地铁站如常，但这次的吴楠，却不同于之前的无措。 他焦急的走向左边车厢，却被女孩一把抓住，“你还要救他们吗？” 吴楠沉默良久，带着点小心翼翼，“我有办法既救下小书，又救下飞机上的人。” 女孩没有表情的松开手，没有冷笑和讽刺，只像叹气般开口，“去。” 手一推吴楠进了车厢，他趴在车厢玻璃上，望着女孩还想再说话，音乐响起，一瞬意识抽离。 …… 2019.11.25周二阴。 哄睡小书后，我照样订了那班飞机票，然后出门买了点东西。 中学六年，我化学从来稳居第一。 我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用这些快要遗忘的知识，做出了一个能救命的东西。 灰色盒子被放在衣服最下面，拉上行李箱拉链后，我轻手轻脚爬上床盖上了被子。 只要这个盒子出现在机舱，只要明天我那个电话打出去了，就会万无一失。 飞机不会起飞，老王会按时回家，妻子不会出门，一切都会恢复原先轨迹。 一定会的。 一切按吴楠计划进行。 不同上次的紧张，这次，吴楠被压在地上没有丝毫恐惧，甚至还带着丝病态的期待。 飞机停飞，所有乘客懊恼的去大厅办改签。 一张张愤怒的脸，路过吴楠，有人在不远处，嫌弃的朝他吐下了一口浓痰。 穿着防护服的特警，从机舱捧出那个灰色的盒子，坚硬的水泥，摩擦着吴楠的脸。 有灰尘吸进了吴楠肺部，嗓子发痒。 一圈人紧张的围着灰色盒子，有拆弹人员上前，轻手轻脚拆卸观察完内部后转头，“长官，不是炸弹！” 吴楠望着停在原地的飞机，成功的喜悦冲了上来，哑着嗓子，开始大笑。 被叫做长官的人，一把扯下帽子，回身脚踢向了吴楠的脑袋。 世界一瞬扭曲，昏过去前，吴楠听到了耳边气急败坏的“疯子。” …… 林灵打开房门，又重重的甩上，声音大的，将体型巨大的狗子，吓的哼了几声，钻进了卧室。 她眉头紧锁，嘴里嘟嘟囔囔的走前走后，换好家居服后，拿过电话拨通了号码。 空气安静的只有嘟嘟声，她叉腰站在客厅中央，狗子在门口探着头。 “我警告你，不要想着把彤彤藏起来。” “我知道，我他妈知道，我今天没来，是因为飞机上那个疯子，改签不到今天的航班，我微信上跟你说的够清楚了。” “我明天肯定到，李建国！咱们离婚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是，我知道我今天该出现，卧槽你听不懂人话吗，我他妈跟你说了几次喂？喂？” 手机里的忙音，让她大为火光。 她看着卧室门口的狗子，火气上涌，哗啦一声拉开阳台玻璃门，将狗子赶了进去。 门关上前，还是她的漫骂，“我真该让李建国，把你这个宝贝畜生接走！” 客厅里，她还在坚持不懈的打电话。 阳台上，狗子困在狭小的空间，着急的拨弄玻璃门。 无果后，它左右嗅着，试图在别处找到出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9号盒子〈三〉救不回来 庞大的身体，在阳台拥挤着。 鼻子一拱，一个本就不稳的花盆，飞速落了下去。 许久许久后，敲门声响起，林灵不耐烦的打开门。 门外，是楼下的保安，对方一脸焦急的看着她。 她每天进出单元，给过这个小伙子不少善意，可今天她心情烦躁，连笑也不想，语气冰冷，“有事儿？” 门外的小伙子，满头大汗，大概是等不来电梯，一路狂奔上来的，他喘着粗气，头发湿在鬓角，“姐，花盆砸死人了。” …… “为什么呢？”吴楠坐在地铁站长椅上，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整个人陷在一片黑暗中，只有身侧一辆辆开过的地铁车厢灯光，快速闪过他苍白的脸。 “蝴蝶效应。” 女孩叹了口气也坐到了长椅上，“你还有机会。” “我能救下她吗？” “只要你不去想着当英雄。”话落，两人沉默的坐在椅子上。 吴楠抬手一圈一圈拆下纱布，纱布带着血，被放在了长椅上。 他起身，“我知道了。” 女孩看着他略微佝偻的背影，走到车厢处慢慢回过身，“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一张毫无血色的脸，让女孩心软了，“谢安歌。” “很好听。” 谢安歌讽刺的勾起唇角，“好听什么，一个不负责的人，乱取的而已。” 谢安歌眸中的温情褪去了，她挥挥手 “记住，不要想着当英雄，不要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 …… “为什么要坐高铁呢？” 吴楠放好行李坐在小书身旁，眉眼带笑，“孕妇坐飞机不好。” “那是28周之后了。” 小书看着吴楠手掌轻轻放在她尚平坦的小腹上，“我要保护好你们，杜绝一切危险。” 她手轻抚吴楠的发，笑着点头。 高铁出发四十分钟后，微博上弹出了一则‘爆’。 小书看着标题，震惊地推推吴楠，“老公，是我准备买的那班，天呐。” 她把手机贴近胸口，庆幸的长叹，“好幸运啊，老公，老公？” 身旁的吴楠，面色发白眼尾发红，勉强的扯了扯嘴角，“是啊。” 高铁相对飞机慢了许多，从早上一直走到了黄昏，车厢才终于响起了到站提示音。 吴楠拿好行李，牵紧了小书的手走出车厢，黄昏的余晖，洒在每个人身上，淡淡的暖色，却丝毫没有暖意。 吴楠握紧手中的温度，摇头甩掉自己脑袋中组丧的想法。 到家门口刚下车，迎面就冲过来两个人，急急忙忙挤上了车。 小书被一推，“白叔？” 回应她的是一声闷响。 接着，车像离弦的箭一样，沿着他们来时的路窜了出去。 等在小区口的岳母迎过来，大着嗓门，“老谢？老谢！过来拿行李。” 吴楠让着岳父执意要接行李的手，前面是岳母中气十足的声音。 和电话中哽咽的样子，判若两人。 “害，他们家闺女啊，说是今天回家，老白他们一大清早就准备上了。本来几个小时就到的，这会儿了都没到。刚才那不是一个电话，说是坠机了。” “坠机？白妹儿在那飞机上啊？”母女两人唏噓着走上楼梯，岳母一边开着房门，一边指指对门。 “上一秒还高高兴兴炖汤呢，下一秒就一电话说姑娘没了，哎。” 进门后，岳母端来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 吴楠吃得一身汗，端起碗，咽下清汤面的最后一口汤。 岳母就凑过来，委婉的表示，去执法者局看看小兵。 吴楠应着起身穿外套，小书也跟着走到门边，“我跟你一起去。” 吴楠摇摇头，“你待在家，和爸妈在一起安全。” 她语气软糯，“那你早去早回。” 吴楠宠溺的捏捏小书的脸，向她身后父母打了声招呼，出了门。 …… 远远的，吴楠就望到了冲天的火光，噼里啪啦声音胡乱的响着的，是火苗抹杀一切的声音。 浓重的烟雾，飘散在空气中，仿佛掐住了脖子，给人一种痛苦窒息的感觉。 消防车和警车，密集的聚集在单元楼下。 吴楠远远走来，像僵硬的木偶一样，停在警戒线前。 身旁是阿姨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好像是老白家，急急忙忙出门忘记关火，汤煮沸溢出来把火给灭了。哇，那一声巨响。” 手中的蛋糕掉到了地上，他看着前面汹涌的火苗，脸颊滚烫，声音卡在喉咙只有气音，“小书？” “小书？小书！”声音响起吓得阿姨一个激灵。 阿姨转头却只看到一个黑影，那黑影钻过警戒线，飞快的冲向了火焰，身后响起了执法者的怒喝。 黑影速度极快，不管不顾就要冲进火海，阿姨看着那个倒映在以火为背景的身影上，尖叫梗在了喉咙。 千钧一发时刻，一个姑娘从另一个方向扑过来，一把抱住黑影，死拽着拖出了警戒线。 拖拽中，女孩脖子上，垂下一道银色，一闪而过晃了视线。 周围一圈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 缓过神后，阿姨转朝黑影被拖走的方向望去。 可那里空无一人，黑漆漆的夜被火光照亮，一只小猫懒洋洋的走过，感受到目光后，“喵”的一声窜进了远方的夜色。 地铁站里，谢安歌抱臂，站在不远处，看着拿头撞墙的吴楠。 许久，至到瓷壁上出现了一道醒目的红色，她才上前，拽住了已经机械的吴楠。 额头上的红色，蜿蜒的流过山根滑过嘴唇，在脸上成了一道分界线。 谢安歌看着呆愣的吴楠，抬手两个巴掌，不留情面的落下。 吴楠微微回神，他睁着浑浊的眼睛，一张脸上写满了绝望。 谢安歌忍不住开口，“倒是挺会演。” 话带着刺，语气却有些不确定。 她板正吴楠的头，“还有机会，你还能回到过去。” 吴楠声若蚊蝇，“那还是救不回来呢？我还要再一次看到她死在我面前，我受不了了。” 谢安歌手一松，“啧，还是一样自私。” 她抱臂，“你见过的，还不及我的零头，久了就麻木了，麻木了，情绪都会排出去，心里就会只剩下救回她这一件事。” 吴楠抬手擦过血迹，红色晕染开成一片，“你为什么要帮我？” “不是帮你。”她垂眸，“是帮我自己。”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换个思路呢？” 谢安歌后退坐在凳子上，翘起了二郎腿，“你想想。” 空气持续沉默，吴楠保持着一个姿势伫立着。 时间长的，谢安歌都以为他又开始神游时，吴楠开口，“促使小书死亡的最源头事件。”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小兵！” …… 根据在执法局了解的情况，小兵是在出门上网路上，不知缘由的殴打了一位男性。 打致昏迷，行为恶劣，是会进监狱的情况。 可，他却死活不愿说出原因，只一直说，那人是畜生。 执法者说，当时现场有一位过路人，上门了解过情况，可那家人只说女孩病了，不愿见人。 不知打人目的，但他却了解到了时间地点。 2019.11.2021：00神仙网小巷口。 20：30。 吴楠等在小巷口，揣着手站了不久，听到了脚步声。 他抬头望了一眼，是个女孩和外卖员，两人脚步匆匆，吴楠没有在意，低头玩儿起了手机。 “姐夫？”吴楠抬头看到小兵夹着根烟走过来，一把搂住他。 “我姐呢？” 吴楠闻着他满身的烟味，侧了些身，“你姐在家，我来找你。” 小兵一口烟带着圈吐出，“找我干什么？” 吴楠脱口自己早想好的理由，“不是听说你游戏打得厉害，来找你带我，我段位总上不去。” “害，就这事儿？” 有声音从巷尾闷闷的发出，小兵敛了笑朝巷尾张望，“姐夫，那边儿有动静。” 吴楠回头看了眼安静的小巷，“有啥动静。” 他搂紧小兵的腰，拖着就往网走，“走，我请客！” 说到请客，小兵一下兴奋了起来，他把烟往地上一扔，“走走走！” 烟头在地上发着微微光芒，小巷尾，一双穿着皮靴的脚，被被飞快的拖进了黑暗中。 几把游戏生生打了通宵，两人一身烟味的从网出来。 吴楠把小兵送回了家，嘱咐了几句别惹事儿后，买了最近一趟车，回了家。 到家已经是下午了，小书等在家，嫌弃的避开他的拥抱。 吴楠看着小书皱眉嗔怪的样子，心中甜蜜，飞快在小书脸上一啄进了浴室。 洗完澡后，他进屋睡下，一觉到了第二天七点，精神充沛的起床上班。 早饭时，电视里一则深夜女子**·杀，嫌犯在逃新闻，一闪而过。 吴楠看着女子着装有些熟悉，却没在意，叮嘱小书在家注意安全后，急急出门搭乘公交。 时间一晃半个月，什么事都再没有发生，谢安歌也没有出现过，一切都回到原先生活轨迹。 可今天，吴楠右眼皮却跳个不停。 他跟大壮说了，对方却回应他，“眼睑痉挛，加班就好了，啊～” 他打电话回去，说晚上要加班。 小书温柔的嘱咐他，记得吃饭。 电话挂断，他眼皮跳的愈来愈厉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9号盒子〈四〉安歌 晚上19：00，他以上厕所为由，离开公司，匆匆赶回家的路上，他心里越来越慌。 电梯刚响，他就紧接着踏步，走到门口。 一瞬，他眼皮不跳了心里不慌了，整个人僵在原地，血都凉了。 门没关，他颤着手拉开门，屋里黑洞洞的一片。 他一边唤着“小书。”一边往里屋走。 鞋踩到了黏腻的东西，他屏住呼吸，眼泪已经下来了。 手机手电筒微弱的光照出去，地板上，小书赤·身果体，浑身布满了干掉的血渍。 大片大片成了黑色，在她身上成了一条贴身的丧裙。 一声撕裂的尖叫，震颤的发出，吴楠蹲在地上，没有了任何属于人类的音节，一声声仿佛野兽的嘶吼。 …… 2019.xX.X 嫌犯是外卖员，那个在逃的嫌烦，那个我在巷口看见尾随女孩，却没有管的外卖员。 我知道了小兵打他的理由，可一切都已不可挽回。 我辞了职，日夜游荡在地铁站，渴望寻找到那个能回到过去的车厢。 可结果，只有一次一次的失望。 我每日颓废，成了周围人眼中的疯子，积蓄就快花光了，我也快撑不下去了。 谢安歌出现了。 是在那件事发生的三年后，她看着我，还是冰冷带着嘲讽的语调。 可我却觉得温暖，充满了感谢，和重新看到希望的兴奋。 我现在已经分不清日期，没有了情绪。 就像谢安歌曾说过的那样，所有情绪都排出去了，心里麻木的，只剩下了救回她这一件事。 试过无数的办法，各种可能排列组合，可最后，却还是会造成她死亡，时间有长有短，但结局都一样。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十一次十五次……到现在的第四十九次。 不同的死亡，一样的痛苦，可我心里却什么都没有了。 我看着她摔在我面前扭曲的模样，充血的眼睛，心里只剩下了麻木。 我逆着人流，走向谢安歌，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和她一样冰冷，“走。” 不知道多久是尽头，但作为孤儿的我，唯一拥有的是小书。 唯一被夺走了，就是夺走了我的全部。 所以我一定要救回她，无论怎样。 …… 天还大亮，据谢安歌曾简单介绍过的，时空穿梭能量供给，是月光的理论。 两人沿着楼梯，爬到了小书坠楼的屋顶，等待夜幕降临。 吴楠对于这个月光提供能量，曾提出过疑问，“月亮不是反射的太阳光？” 对此，谢安歌只回了一个白眼。 人群全部聚集在了楼下，两人平排坐在宽阔的平台，楼下声音隐隐传来，天边太阳在一寸寸的西沉。 谢安歌手轻触颈上垂下的银色挂坠。 吴楠望了眼，开口，“重要的东西吗？” 谢安歌点头，“那个男人，我妈说给我的。” 她松开手，“他只留给过我这个东西，和一个没有回头的背影。” 吴楠点头，“他不是个好爸爸。” 谢安歌欲言又止，转向吴楠，“那你是吗？” “我？”吴楠想起救小书时间最长的一次。 那次孕检知道了性别，感觉到了胎动，看到了超声机上，带着生命体征的小黑影，和那个孩子的轮廓。 “我会学着当个好爸爸。” “我真想见见她，你知道吗？” 吴楠看着远方以山为背景，部分藏在高楼间，被落日余晖染成一片带粉的天。 “我以为那次已经成功了，我以为我不会再失去她们。” “我有计划过的，我计划过。春天我们一起去摘蘑菇，夏天，我们一起去游泳。秋天，我们一起去看枫叶。冬天，我们一起去滑雪。” 眼泪滑下脸颊，被夕阳照成温暖的颜色，反射着整个大千世界。 “我想每夜给她讲故事，我想给她辅导功课，我想在她每个被雷声惊醒的夜里抱着她，我想给她参谋未来的大学，支持她的梦想。” “我想在她带第一个男孩子回家的时候，和那小伙子喝酒，再骂他，混小子都喝不过，还想娶我闺女？” 两人都笑了。 吴楠转头，身边的谢安歌，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他一惊，慌忙找纸，却被谢安歌抓住手。 她抬着一双闪着光的眸子，“然后呢？” “然后？” 吴楠轻笑，“然后啊，我就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嫁出去，再跟她说，爸爸永远在家等你，爸爸永远爱你。但这话，真到了那天，我一定说不出口。” 两人沉默了下来。 空气中，只剩下了断断续续抽泣的声音，远方的太阳，已经落入了地平线。 以夜色为背景的月亮，渐渐升高。 谢安歌，“你会是个好爸爸。” 她起身走向楼梯口，“走。” …… 进入地铁站，凡尘一切喧嚣的声音都停下了，如死一般的寂静，如坟墓一般黑暗。 吴楠望着两边黑暗的车厢，“走错了？” 谢安歌皱着眉要上前，一阵心悸袭来，刺痛憋闷的感觉，让她一个不稳跪到了地上。 而与此同时，右边的车厢，亮起了灯。 “安歌？没事？”谢安歌摇摇头。 任由吴楠将她扶到长椅，她抬手想要推开吴楠的手，胳膊抬起，两人却都惊了。 她的胳膊变成了透明。 而透明还在逐渐延着胳膊爬升，很快就到了肩膀。 “这是？”谢安歌咬着唇，望了眼右边的车厢，似乎想清楚了什么事情。 她抬起另一条还是实体的胳膊，一把抓住吴楠，“快走，离开这儿。不要上那辆车，你快走，忘掉一切，好好活下去，那是一个明……” 蔓延的速度，比她说话的速度快了几倍。 最后一个字尚未落下，她就彻底在吴楠眼前生生消失。 银色挂坠，似乎代替了最后一个字，落在长椅上清脆的一声。 吴楠手还保持着扶住一个人的姿势，可几乎一瞬，地铁站就只剩下了他一个。 他有些愣神，“安歌？谢安歌？” 右边的车厢，伴着叮咚一声。 门缓缓打开，空荡的车厢是黑暗中唯一的光，那大敞的门，就像深海中灯笼鱼的大嘴。 他拾起长椅上的挂坠，摩擦到了后面的凹凸不平。 他翻过，银色的外壳上，有一排刻上去的小字——“过去改变未来，未来改变过去。” 吴楠跟着轻念，手指摩擦着，不知碰到了什么，银色壳子弹开，露出了里面的照片。 吴楠看着照片瞪大了眼睛，他抬头望向还敞开的门，没有丝毫犹豫抬腿进了车厢。 …… 20xX.XX.XX 其实我有怀疑过谢安歌的身份，但再怀疑，都不如亲眼看到照片那一刻震惊。 在去往未来的车厢上，我没有睡着。 那就像是普通的车厢，没有诡异音乐，甚至还有到站提示音。 出了车厢，一切都很熟悉，又不熟悉。 太阳高在天空，让我感到闷热，挂坠握在手里，因为汗水开始滑腻。 “吴楠？” 我转头看向身后，是小书。 活着的小书，她活下来了？活在未来了？ “小书？” 后面响起岳母的大嗓门，她冲过来看到我，明显楞了一下，然后拽住小书就要走。 “别发疯了，女婿五年前就死了，你忘了？” 我死了？ “怎么死的？”小书眼泪滴滴答答的开始落。 她颤抖的捧起我的脸，岳母叹了口气，抱着小姑娘转身走了，站到了不远处。 “你说替我去处理小兵的事上了那架飞机，坠进了海里。” 她抽泣着搂紧了我，“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我知道，我知道！” 我听着她的话，脑子里一阵狂喜。 是了，只要我替她上了那架飞机，我心甘情愿替她填补死亡名单上的空缺，不就可以了。 我推开她，眼睛望向了在岳母怀里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那是我女儿吗？” 小书如梦初醒般疯狂点头，接过女孩抱了过来，“就是你走前取的那个名字 “是吗？”我望着她。 把银制项链挂上了她的脖子，我触到背面，凹凸不平的字体消失了。 那一刻，我突然鬼使神差的轻吐出了那句——“过去改变未来，未来改变过去。” 沿着原路返回，刚进地铁站吴楠就看到坐在长椅上的谢安歌，银色挂坠在她胸·口，随着起身轻轻摇晃。 两边的车厢都亮起了灯，大敞开的车门仿佛在等一个决定。 “你为什么不听？”谢安歌哭的直不起身。 “这是一个悖论，你知道吗？。” “不知道。” 她呼了口气，抬头望着吴楠眼睛，“你离开后，妈妈精神崩溃吞了药。我生活在姥姥家，一直觉得是你害死了她，觉得你不负责任。” “长大后，我参与时空研究，一直记得的是你告诉我的那句话，过去改变未来，未来改变过去。” “可你知道吗，都错了，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因为你我开始研究时空穿梭，因为我你去到未来，造成了妈妈的死亡，这是一个悖论，是一个死局，我们对于时间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灰尘。你懂了吗？” 吴楠摇摇头“不懂。” 他走上前，拥住了还着急解释的谢安歌，“不是死局，你活下来了。” “我不想活着，我不该活着。” 她哭的声音断断续续，“你不要想着救谁了，我们跨不过时间，跑不过死亡。该离开的是我，本来就该，命定了的。” “你是科学家，还相信狗屁命运？”吴楠轻轻推开谢安歌。 “我想让你活下去，小书也会这么想的。未来，未来兴许会有办法呢？兴许我们还能见面呢？对吗？” 吴楠手指轻柔的擦去女孩脸上的眼泪。 谢安歌摇头，“就算有可能，我也会失去记忆。现在的我，都不知道是第几个来到这儿的了。” “如果我把这一切写下来？20年后。”吴楠想了想，“查大院还在吗？” 谢安歌抬头，“在，妈妈把那儿买下来了，我经常去那儿玩儿，还记得那有个神秘的抽屉。” “对，对！” 吴楠摸遍浑身找到了一只油笔，却再摸不到纸。 他脱下外套，“你多久会失去记忆？” “很快很快，一瞬间。” 吴楠点着头，拿笔在衣服内衬上，写下几个大字，“查大院4-7-2书桌抽屉，一定要去！！！！” 他在后面画下几个大大的感叹号，又从腰间取下钥匙，拿下两把，递给谢安歌，“装好！” 谢安歌手忙脚乱的接下钥匙和外套。 抬头，吴楠脸上带着的笑，在两边车灯照射下，显得格外温暖。 “你可以试试，就当是一个活下去的信念。但，如果你遇到了其他人，混小子之类的，就去组建你的家庭，好吗？” 他转身快步走向左边车门。 谢安歌有些蹒跚的追上，一把拽住了他的手，“你还记得，蘑菇，游泳，枫叶，滑雪？” “记得，记得。如果还能见面的话，我一定一定！” 他站进车厢，车门缓缓关上，透过玻璃。 吴楠想起什么，拍着玻璃，用最大音量喊道，“你的名字不是没有意义的。” “你要记得，千万记得。” 车子缓缓出发，音乐在抽走他的意识，吴楠趴在车窗，拼命控制着身体。 “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安歌。” 夜深了，风撞击玻璃的声音变大了，有风透过缝隙进来，吹过铺满泪水的脸颊，更添凉意。 坐在椅子上，雕塑一般的人，抬起厚厚的手套擦过脸，有灰色痕迹留下。 她合上本子，在怀里抱了良久后，起身。 站在门口，她手扶着门框，“那就再试试！” 门光上了，灰尘飞起盘旋努力挣扎却又逐渐落下，沉进了浓重的黑色。 可这不是最终，因为只要有风，便还会飞起，会为这世间，再跳上一支最美的舞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号盒子〈一〉妖怪经纪公司 “结婚。” “啥？！” “我说，结婚。”楚珺禹双手交叠在胸前，仰在办公椅里，好整以暇地看着孔其。 孔其额角猛跳，不敢确定地指了指自己，“我和你……” 他瞄了一眼坐在面前的楚珺禹，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睛，“你不是……” 这闹得是哪出啊？ 虽然自家老板，有着出道即顶流的神颜，还经营着国内最大的经纪公司，是多少妹子妄图爬床的趋之若鹜的存在。 可是…… 再怎么说，孔其也是一根笔直不拐弯的直男啊。 就算老板外在条件再好，突然把自己叫到公司求婚什么的，还怪让人为难的。 楚珺禹唇边一抹冷笑，看着这个有点欣喜、有点娇羞。又有点难以接受的自恋狂。 心里非常清楚，以他的脑回路，想歪到了哪里去。 楚珺禹懒得等他回过神，没好气地把手机扔到了孔其面前，“擦擦口水，我能看得上你？” 孔其接住楚珺禹的手机，开口辩解，“我可是‘最想和他亲吻’排行榜第一的男星好不好？男女通吃，行走的撩人机……” 后半句话，在楚珺禹冰冷的目光里，咽了回去。 孔其清了清嗓子，尴尬地看手机。 “当红小花。今日突发声明，表示将很快与男星孔其完婚！” “小花接受采访声泪俱下，为了孔其甘愿退出娱乐圈！” “内娱猛料，‘行走的撩人机’孔其被曝结婚。” “女星B发长文控诉，孔其该娶的才不是你这个丑八怪！” “女星C紧跟其后，声称……” “女星N……” 孔其震惊地抬起头，矢口否认，“不是，楚总你听我说，我根本没说要跟她结婚，是她自己一厢情愿，我都不知情，还有其他这些……” 楚珺禹完全不听孔其的解释，“你刚才看的是国内流量最小的、最没有下载量的新闻平台。就这个平台，都已经因为你要结婚的新闻服务器爆炸，五分钟前，我刚刚挤进去。” 他似笑非笑，眼神冷漠，“更不用说别的平台了，你现在打开微博看看，前十的热搜，你的名字霸占了六个。” “剩下的四个，是你的各路暧昧对象，对你不娶她们的愤怒控诉。再往后，甚至还有男明星、男网红、男模特。” “咳——”孔其一口气没上来，被呛到了。 楚珺禹站起身，从他手里抽走自己的手机，压抑着快要涌出喉咙的怒火，冷冷道，“果然是男女通吃行走的撩人机。” 孔其可怜巴巴地看着楚珺禹，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神采，“老大，救我……” “救你？怎么救啊？” 楚珺禹冷笑，“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咱们公司是国内最大的经纪公司，坐拥娱乐圈半壁江山，但真正负责运营统筹你们这些明星的，只有我。” “你爆了这么多平台，屠了这么多版面，我就是累死，也没法公关得了？” 孔其低着头，小声嗫嚅，“外包嘛，赶紧公关，还来得及……” “这么来势汹汹的连环劈腿加结婚，哪个公关公司会接？好，就算有不怕死的接了，你觉得，我愿意为你花这笔天价公关费吗？”楚珺禹说。 孔其负气地破罐子破摔，耍起了小脾气，“我当时都说了，多招几个员工，你偏不听！” 楚珺禹打断他，“你在教我做事？” 孔其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眸子，打了个冷战。 “脑子给我放清楚一点。” 楚珺禹压低声音，“公司什么情况，大家都明白，不可能用外人。出事儿了就开始撒泼了，嗯？我当时怎么跟你说的？” 孔其吓得快哭了，漂亮脸蛋皱成一团，重新认怂，“楚总，我发誓！我真的没有乱来，那都是他们诬陷我！您知道我的爱好，怎么可能跟他们……” “对？好看是好看，但这群人，配得上我吗？我是谁啊？您别看我平时这样，我可是很有原则的。” “呵。”楚珺禹冷笑一声。 “楚总……”孔其软着嗓子撒起了娇。 他真的非常漂亮，皮肤温润白皙，鼻梁挺翘，唇泛着天生的胭脂色，一双桃花眼泫然若泣，淡入眼尾。 既有古典东方美人，翩若惊鸿的挺拔气质。 又有现代型男，凌冽的男性美感。 就连他身上现在，这身死亡荧光粉的西装，他都能完美驾驭毫不翻车，让人由衷感叹一句，真帅！ 楚珺禹一开始就非常看好他。 他也非常争气，很快就成了公司那群摇钱树里，最粗·壮的那一棵——之一。 可现在看见这张欠揍的脸，楚珺禹的心，都在滴血。 这小子闹出这么大一个ㄠ蛾子，他得损失多少钱啊呜呜呜。 “结婚。” 楚珺禹面无表情地演完内心小剧场，沉声道，“以我多年的公关经验，这件事，你只有结婚，才能多少挽回一些人设上的崩塌。” “给你办一场世纪级的婚礼，惹足眼球，之后上几个恋爱综艺，夫妻二人同框秀一秀甜蜜，我再让营销号带带节奏，没多久，大众就会把这件事忘了。” “你疯了！” 孔其喊了一声，“我怎么可能结婚？还是跟……还是跟、跟人类！我是坚决不可能结婚的，要结你结！” 楚珺禹皱眉，“公关手段而已，又不是真的结婚，过几年随便扯个谎，离婚不就得了。几年时间，没人会发现你、或者说咱们公司的秘密。” 孔其低下头，不说话了，他内心正在激烈地挣扎。 他不是一个守身如玉的正直男青年。 而那个自曝要跟他结婚的小花，也实在可爱。 可一旦结婚，绑定在一起。 以他张扬的性格，他没有信心保证，不会露馅。 要是到了那时候，楚珺禹就不会这么“好脾气”地坐在这里，和他有商有量了，说不定干脆就…… 孔其不敢再往下想了。 “你要实在不想结婚也行，还有一个备选方案……” “我选备选方案！”孔其抬起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楚珺禹一愣，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淡淡问，“你确定？” “我确定！” 孔其举起三根手指保证，“我就选备选方案，绝不反悔，一切听楚总指挥！” 还有比结婚更糟糕的选项了吗？！ 必然没有啊！ 楚珺禹定定看了他几秒，面上笼罩的愠色，渐渐褪去。 他一挥手，“行，那没事儿了，你回去先收拾收拾行李，跟我去个地方，这事儿就翻篇了。” 生怕楚珺禹反悔似的，孔其招呼都没打，逃离了这间让他窒息的办公室。 他走后，楚珺禹不怀好意的忍俊不禁，终于默默上线。 “嗤——明明是只盛年孔雀，却反而像只死狐狸精一样，到处勾三搭四。正好，再派上最后一次用途。” …… 孔其麻溜儿地收拾好了行李，快快乐乐站在了楚珺禹面前。 “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楚总咱们出发！咱们去哪儿呀？” 楚珺禹微微一笑，“去路轩扬老家。” “啥啥啥啥啥？！”孔其咬到了舌头。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 人类社会中，生活着许多混迹其中的神仙妖怪。 他们拥有长生不死的漫长生命，拥有着永不腐坏的绝美容颜。 还拥有着经验，和智慧并存的聪敏头脑。 他们或许是金融巨鳄，或许是律政精英，或许是顶流爱豆。 只要他们愿意，拥有无限漫长生命的妖怪，总能在人类社会中，混得如鱼得水有声有色。 而楚珺禹，就是这样的成功妖士之一。 他一手创办的经纪公司，如今是内娱最大的经纪公司。 几乎所有饭圈女孩的本命或墙头，都有出自这家公司的艺人。 一个妖怪就算再菜，毕竟也是吸收天地精华灵气，修炼成精的灵物，长相碾压普通人类几百条街是没问题，最适合明星这个职业了。 当年刚准备创业的楚珺禹，信心满满，他兴冲冲找到了路轩扬的老窝，把这个大好的发财机会，告诉了路轩扬。 妖怪粗略划分只有两类。 一类是楚珺禹这样，大隐隐于市热衷和人类打交道的。 另一类，是隐修深山不问世事的。 作为正经瑞兽的路轩扬，就是另一类。 但彼时的楚珺禹，十分有信心能把这尊大神请下山，让他帮忙坐镇公司。 只要他肯来，报酬随便开。 “经纪公司？我倒略有耳闻，是如今人类资本热衷入驻的新行业。”路轩扬喝了口水，说道。 他虽然隐居在深山，但浑身上下，都透着“老子宇宙第一有钱”的气场。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家居服，细看是用凤凰的羽翼，裹着晴日的火烧云织就的。 脖子上的坠饰是建木树皮精雕。 茶盅里不是普通的白水，而是稷泽的玉膏。 更不用说房屋的装饰了。 雕栏画栋真迹字画，置物阁上，还陈列着许多楚珺禹虽然叫不出名字，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文玩珍宝金银玉器。 “对啊对啊，路大哥既然听说过，就知道我不会骗你，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咱们妖怪多好看啊，就是个小泥巴精都国色天香，更别说狐狸啦、孔雀啦、梅花鹿啦什么的了！”楚珺禹兴奋道。 他掏出拟好的合同，凑上去，“只要你点头下山，我给你每个月开这个数！” 路轩扬默默数了数，某个阿拉伯数字之后的一堆零，两指托着太阳穴，没什么兴趣。 “人类的钱，通货膨胀很严重啊，你今天开出的工资，说不定明天就变废纸。” 楚珺禹：“没关系，我可以帮路大哥折算成黄金！” 路轩扬：“黄金就算了，不稀罕，普通人也能随随便便就得到。我后山的藏宝库里有十库黄金，要不是我掐了诀延展了空间，光就我的黄金，这整个山头都放不下。” “而且我最讨厌的就是黄金，人类总是用这玩意儿雕我的法相，都不能来点儿新鲜的，我看建木就很好嘛。” 建木可是神树啊神树！ 是来往人间和天界的天梯，你特么…… 让人类用建木给您雕法相？马爸爸都没这本事！ 楚珺禹心里MMP，脸上笑嘻嘻，“那你可以开价，来我公司坐镇，需要多少钱，或者需要什么珍宝。” 路轩扬淡淡摆摆手，“算了，不能增值的东西，我如今已经不喜欢了。你楚珺禹，堂堂修炼千年的大妖，诚意未免太不足了点儿，人民币和黄金就想忽悠我？” 好气啊妈的，路轩扬你才是最大的资本家？ 你不是没出过山，你不是老古董吗？ 我看你门儿清啊！ 路轩扬微微勾唇，一副“在搞钱的道路上，你个小菜鸡别骗我”的样子。 楚珺禹咬咬牙，从手机中翻出几张照片，“你多年不出山，人类如今的奢侈品应该没见过，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这个酒柜里，是我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名酒，就这一瓶值一栋楼。” 路轩扬稍微斜了一下眼。 妈的，资本家资本家资本家！ 楚珺禹再咬牙，翻下一张照片，“这一柜子，是我收藏的私人订制款手表，一水儿的百达翡丽，你某度一下就知道，一块私定值多少钱，有一些全球限定，只此一块。” 路轩扬兴趣缺缺地咂了咂嘴。 好想打人啊怎么办。 可是为了以后的财富，楚珺禹，你要忍住！ 你也是沐浴在和谐的***价值观里，长成的文明妖怪！ 他又翻出一张照片，“……这、这是我车库的车……这、这是路虎揽胜周年限量红色款，全球都没发行几辆，这是宾利飞驰V8，这是布加迪威龙，这是……” “认识，劳斯莱斯幻影。”路轩扬笑眯眯地打断了楚珺禹。 他满意地弯着眼睛，站起身，“看不出来嘛，楚总这些年，也是积累了一些老婆本儿的。全都给我，你的心都要滴血了？” 楚珺禹迎上他的微笑。 虽然心里，已经把这个老不死的路轩扬，暗杀了一千遍，还是故作冷静，“能请路大哥下山，这点儿东西算什么，以后还能挣回来，呵呵，还能挣回来……” “挺好。” 路轩扬笑着接过楚珺禹的手机，随便翻了两下，“哟，爱疯12呐？挺好。” 他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我～！＠＃￥％＆（）……楚珺禹满脑子脏话废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号盒子〈二〉妖生滑铁卢 揣走了楚珺禹的手机，路轩扬抬手，招呼来了一只小精怪，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像牛肉干的东西。 “去，这妖怪的家，把刚才照片里的东西搬回来，我教你延展书包空间的诀，还记得？” “嗯！记得的！” 小精怪咬着“牛肉干”，一溜烟儿跑没了。 楚珺禹一脸茫然。 路轩扬笑眯眯回过头，重新坐下，“这孩子是迷榖树幻化的小精怪，认路最好了，如果再吃一块狌狌的肉干，脚力夸父都追不上，入夜就能把你许给我的那些东西，搬回来了。” 我！ 艹 ！ 路轩扬你个王蛋！老子攒了几百年的家底啊！ …… 楚珺禹在路轩扬家，待到了第二天清晨。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百达翡丽、布加迪威龙、高定LV等等奢侈品们，全部扩充了路轩扬的藏宝库。 彼时，他被忽悠的只剩一条内裤。 “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收了一堆宝贝的路轩扬，眼里闪烁着黄世仁才有的精光。 他拍了拍楚珺禹的肩，“我也不能食言，该给你的一样不少。” 面如死灰的楚珺禹，倏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恢复了生机，“太好了路大哥，我们这就下山！” “下山？下山去干嘛？我儿如今蒙昧未开，刚刚化形，我走了，谁照顾我儿？”路轩扬理所当然脸。 “你不跟我下山？！” “我从来没有说过半句下山的话？”路轩扬继续理所当然。 “我杀了你个老不死的！”楚珺禹怒火攻顶，扑上去，就捞路轩扬的脖子。 “哎哎哎哎，好歹化形多年，怎么还跟个野兽似的呢？一点儿都不高级！” 路轩扬灵巧一避，打开楚珺禹的手，慢条斯理，“我是个有原则的瑞兽，又不是饕餮啊穷奇啊那些个没脸没皮的，不白拿你供奉的呀，过来。” 路轩扬勾了勾手指。 楚珺禹最后一搏，小狗崽一样凑了上去。 路轩扬在楚珺禹的脑门上，轻轻一摸，吹了一口气，难得真的一本正经，“楚珺禹，财运给你，祝你的经纪公司，顺风顺水，蒸蒸日上，红红火火，日进斗金。” 我没听错？ 路老不死的，祝我红红火火日进斗金！ 天哪，这是什么婉转动听的仙乐，路轩扬的声音，原来这么好听的吗！ 想哭！！！ 被玩弄了一天一夜的楚珺禹，听到这些话，激动得差点抱着路轩扬的大腿，给路轩扬跪了。 他浮夸地捂着嘴，感激涕零了好久好久好久。 终于在天光彻底大亮时，穿着一条内裤，在寒冬腊月，飞奔离开了路轩扬家，根本没听到路轩扬最后的那句话。 “期限是一年。” 他看着楚珺禹近乎果奔的背影，强压着唇边的笑意，“区区一个成精千年的小玩意儿，想用这么点儿东西，就骗我许一世财运和庇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路轩扬脑门上，写着‘冤大头’三个字了？” …… “啪——” 楚珺禹把手边一棵还未长成的小树苗折断了。 想到当年，被路老不死忽悠了的那段经历，他还是好气，怒火冲顶快要脑溢血了！ “你、你干嘛这幅表情啊！”孔其听到动静回过头，吓了一跳。 “你你你你你……不会是想吃我？别介啊，至、至于吗，不就是公关费吗……” “给我走你的路。”楚珺禹低斥道。 孔其吓得一哆嗦。 他头上肩上落了很多鸟，身边也围绕着一大群，还有些其他的小动物，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楚珺禹一个头两个大，语气更糟糕，“这个时候，你都还要开屏求偶吗？你到底是多想结婚生孩子？那你和人类小花结婚不就行了？” “不不不不是啊大哥，我……我这会儿了，哪有心思开屏啊？” 孔其吓得快哭了，“你别这么看着我行不行？魅力强，怪我咯？” 楚珺禹烦躁地丢过去一个眼刀子，继续生气。 楚珺禹当年怎么都没有料到，路轩扬那个老不死的，竟然留了后手，就许了他一年财运！ 虽然这一年财运，对公司初期帮助非常大，让他直接稳登内娱龙头的宝座。 但他也给了路轩扬，自己几百年的老婆本儿啊。 就算路轩扬的祝福再强悍，也没有强悍到，能一年赚回百年积攒的能力。 到头来，楚珺禹还是亏大了。 路轩扬到底是天地生养，天生拥有慧根的大灵物。 妖中贵族。 和楚珺禹这种，依靠自身能力，从草根奋斗成精怪的底层阶级不一样。 所以当年明知道，被路轩扬反套路了，楚珺禹还是没胆子，上山来找他的麻烦。 脑力斗不过，体力更别想了。 路轩扬要是现了真身，尾巴一扫，都能直接让楚珺禹升天。 跟他打架？ 不存在不存在。 说楚珺禹是鸡蛋碰石头里的那个鸡蛋，都是侮辱了鸡蛋。 楚珺禹这些年，一直蛰伏着，等待时机复仇，终于让他等到了路轩扬离家的消息。 路轩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离家下山一段时间，对外声称，是去云游了。 他有一个崽，在他云游期间，会独自待在家里。 这个崽很是奇怪，明明是和老爹一样，天生地养自带灵气的小瑞兽。 可出生时，却是个蒙昧未开的，和普通精怪生的崽没什么区别。 说得再直白点儿，就是路轩扬的崽，是个傻的！ 这可让楚珺禹逮到机会了。 呵，老不死的，我拐不走你，我拐走你的崽总行了？ 反正我需要的是坐镇瑞兽，有灵力就行，没有智商上的需求嘛。 多年以后，楚珺禹又见到了路轩扬的崽。 没想到，这崽已经脱离幼年期进入成长期了，已然开了灵智。 身材高挑，眉眼精致，娃娃脸，小虎牙，甚是可爱。 送出去做爱豆，明天就能成国民老婆那种！ 楚珺禹看着面前出落成少女的小瑞兽，温柔地扬起友好微笑。 一只萌萌新的刚开灵智的崽而已，对楚珺禹来说，还是个好哄骗的小白痴。 “你怎么又来了啊，我爸说你是个骗子，让我不要跟你打交道。” 路璃嘴上这么说着，还是给楚珺禹和孔其斟了茶。 孔其端过来正要喝，看到里边是玉膏，吓得手一抖，差点把茶盅摔了。 感觉路璃丢过来了一个同情土鳖的眼神。 冷静！ 孔其，你可是内娱顶流，当红爱豆，什么好吃的好喝的没见过，区区玉膏而已？ 就算这是你这辈子第一次喝，也给我冷静！ 孔其小小抿了一口，差点化在椅子里，果然是三界饮品top5选手，太好喝了！ “小璃这话说得太难听了，我好歹也是和你爸爸相识了千年，看着你从小长大的，怎么是骗子啊。” 楚珺禹慈爱地看着路璃，“你爸爸走了这么久了，你不想他吗？我这次来，就是带你去找……” “不想。” 路璃斩钉截铁地拒绝，“他每隔几百年就出门一趟，常态，有什么好想的啊。” ……这个噎人的本事，还真是和路轩扬脉相承。 楚珺禹笑着，“那正好啊，听说你从没有下过山，山下可好玩了，我带你出去玩，好吗？” “不要。” 路璃兴趣缺缺，“有什么好玩的啊？人类社会有我家藏宝库好玩吗？能让我金银玉石无限畅吃吗？” 楚珺禹：“……” 孔其：“……” 合着楚珺禹那一柜子百达翡丽，是路轩扬给他崽的储备粮呗？ 楚珺禹把孔其一把捞过来，怼到路璃眼前，“跟我下山，我把这只孔雀送你，他漂亮？你们小姑娘不都喜欢帅哥吗，这可是人间最受欢迎的帅哥了，好多人都想给他生崽呢！” 快开屏啊！ 楚珺禹气得在孔其的屁·股上，拍了一把。 孔其“嗷”了一声，抖开了他引以为傲的尾巴。 紧闭的房门外，突然响起了非常嘈杂的声音。 就算没有亲眼看到孔其开屏，这份超强的魅力，还是让方圆几十里的各类生物，按捺不住了。 路璃别过头，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好看的？我家山上到处都是孔雀，我出门就能看到，为什么非得下山啊。” 有、什么、好看、的？？？ 孔其漂亮的尾巴耷拉下去了，一支无形之箭，插在了他心口。 可恶！ 耻辱！ 妖生滑铁卢！ 楚珺禹嫌弃地看了孔其一眼：“废物，关键时候真是指望不上。” 转头又一脸正直地看向路璃，“那你跟我下山，我每个月给你钱，怎么样？你要是不喜欢钱，我给你折换成黄金。” 听到楚珺禹这么说，一直低垂着眼皮的路璃，兴奋起来了。 她眼中闪烁着黄世仁闺女才有的精光，“真的？！我终于可以自己赚钱自己吃了吗？太好了！钱这种东西，就是要靠自己的本事得到，吃进肚子才开心啊！” 楚珺禹强忍住心里的窃喜，一脸正经：“真的，合同我都带来了，不信你看。” 楚珺禹掏出几年前，准备给路轩扬的那份合同，摊到路璃面前，“我是个生意人，是有原则的，这份合同，兼具人间和妖界双份法律效应，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找獬豸问问，反正你们两家是故交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号盒子〈三〉家庭群里催婚 路璃两眼放光，打开这份厚厚的合同，只扫了一眼，笑容就僵在了唇边。 “呃劳什么什么什么什么合同……？”她抬起头，眼神饱含求知欲，“何为合同？” 孔其：“噗！” 楚珺禹：“……劳务关系雇佣合同，合同就是契约。” 路璃点点头，显然没听明白，“哦。” 她往后翻了，眉头越皱越紧，“你这给我的什么东西啊？写的这什么字，什么体，骗我吗？都看不懂！” 她不耐烦地把合同摔在地上。 楚珺禹愣了几秒钟，马上反应过来了。 不是……不是！这位小瑞兽怕不是个文盲？！ 不不不，说文盲夸张了，不过她似乎不认识简体字！ 楚珺禹得出了这个结论后，强压着快要翘起来的唇角，把合同翻到工资那页：“不想看没关系，我们直接到报酬这一步，这个数，小璃满意吗？” 路璃看着某个阿拉伯数字后边，跟着的一串圆圈，“这什么？” 楚珺禹；“……这是阿拉伯数字。” 路璃：“何为阿拉伯数字？” 楚珺禹快要憋不住笑：“你爸没教你？” 路璃撇撇嘴，“倒是教过我读书，几百年前，学了个基本的，我就不想学了，读书哪有赚钱有意思啊！” 楚珺禹快要憋出内伤啦：“哦，无妨，阿拉伯数字嘛，就是现代人类惯用的一种计数符号，世界通用，总之，我给你的这个数，就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多的一笔钱。” “你不骗我？”路璃有点儿怀疑。 楚珺禹指天发誓，“你现在就可以把这份合同，拿给獬豸大哥看，他如今是人类社会司法界的第一权威，我绝对不会骗你！” 路璃听他几次三番搬出自己的獬豸叔叔，那丁点儿怀疑，在金钱的诱·惑下，烟消云散。 她忙不迭点头，“行啊好啊，我同意了！走！趁我爸爸还没回来，快走！” 楚珺禹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拐到了路璃，突然灵机一动，“等等。” 他摊开合同，在那长串数字前边轻轻一抹。 孔其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一长串数字前边赫然多出了一个“-”。 孔其：“卧槽！楚珺禹你！——” 楚珺禹一把按住他的脑袋，推了过去。 “数字前边多一杠何解？”路璃问。 楚珺禹笑意盈盈心情大好，“就是原有的工资，再翻十倍的意思。我觉得你比路轩扬好相处，我们投缘，我愿意给你多付工资。” 孔其大惊。 楚珺禹你个老畜生！敢套路路轩扬的崽？ 你怕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 等路璃跟着楚珺禹下了山，强迫跟着个文化课老师学了半个月后，才发现自己被楚珺禹骗了。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爸还在四海云游，不知道自己崽被骗这件事，她也不敢给她爸打电话告状。 作为路轩扬的崽，在钱的问题上，被一个千年小妖套路，说出去，真的丢人丢到爪哇国，她没胆说，怕被爸爸打死。 如今，她已经成为了妖怪经纪公司的首席经纪人。 楚珺禹那个周扒皮，不满足于让她只做个镇司神兽。 反正公司人手不足，路璃平时还得做其他工作。 好想哭啊，没文化害死人啊。 为什么她以前觉得文化不重要，搞钱最重要？ 现在空有一身给别人搞钱，给别人做嫁衣的本事，堂堂瑞兽，沦为卑微打工人…… 楚珺禹知道路璃又在发呆，在她脑门儿上敲了一下。 “哎哟，你干嘛！”路璃吃痛，鼓着嘴瞪了他一眼。 楚珺禹使了个眼色，“孔其的事儿，就交给你善后，我这边得发公司声明还得公关，就不跟你一起去了。” “啊？” 路璃两难，“我才入职半个月诶，你就这么信我能独当一面？” “当然不信。” 楚珺禹冷着脸，把一串手机号，发到路璃的微信上，“你联系这个人，就说是我让你找他的，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后续他会帮你处理，联系之前带上孔其。” 楚珺禹沉吟半晌，“要是他死活不愿意跟你出门，怕狗仔的话，你就让他变成真身。” 他把一把车钥匙，丢到路璃怀里，“开我车去，后备箱有个笼子，足够放他了。” 路璃接过车钥匙吐槽，“你可真成，用笼子装公司一哥。” 楚珺禹的唇边，漾起一抹阴险的冷笑，“现在，他不是了。” …… “楚珺禹没有太生气？” 副驾驶上，一只孔雀关在宽敞的笼子里，笼子上规规矩矩系着安全带。 路璃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幅画面实在太诡异，让自己努力不注意到这场景，全身心开车。 她最近几天，才学会驾驭这种人类坐骑，要打起一百个小心。 她想了想，说，“怎么可能不生气？公司现在人手不够，没几个艺人，你又是一哥，资源几乎全部朝你倾斜，你现在爆出这么大的丑闻，多少对家正虎视眈眈呢。” “不过，公司要是倒闭的话，我岂不是可以快乐回老家了？太好了，公司赶紧倒闭！” “拜托诶，有你本人亲自坐镇公司加持，再怎么作，都倒闭不了好吗？” “也是哦。”路璃叹了口气。 孔其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了她的凄苦，十分感同身受地碰了碰她，“要是公司真倒闭了，你就得去找你爸来解决你欠钱的事了，那可是你爸诶！你觉得他是要钱还是要你？还不如待在咱们公司呢。” 路璃想了想，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她爸肯定要钱，她对她家的血统，非常自信。 孔其正要多八卦几句，他巨大的羽翼下，突然响起了一阵非常风·骚的印度歌。 路璃：“……” 孔其赶紧用爪子往翅膀下扒拉，“等一下，我接个电话啊！” 路璃：“……” 请问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把手机，藏在那种地方的。 孔其把手机掏出来，用细小的爪子，艰难滑动接听，按下免提。 “为什么不回家族群的消息？！别想骗老妈我，你都被雪藏，不可能在赶通告！你知道家里的长辈多担心你吗！” 孔其还没吭声，电话那头，劈头盖脸一个吵闹的女声。 路璃打了个冷战，不愧是禽类啊，这嗓门儿。 就算是一张鸟脸，孔其的表情都很明显地尴尬了，他偷瞄纪人在一起，真的…… 瞄了一眼路璃，压低声音，“妈，我现在在外边，和首席经……” “放屁！你都是雪藏的艺人了，谁会配首席经纪人给你？你当你妈傻？” 孔妈妈完全不给孔其解释的机会，“我告诉你，挂了电话马上回群里的消息，别想装死！” 电话瞬间被挂断。 孔其：“……” 路璃：“那个，你不用在意我，回消息，家人都担心你着呢。” 孔其艰难地解锁手机。 还好他未雨绸缪，没有用最新的指纹，或刷脸解锁，不然现在这情况，只会更难办。 家族群，一上午的时间，已经刷了几百条消息了。 孔其逐一爬楼，绿了唧的脸，此刻更绿了。 【你的热搜，我们都看过了，要跟你结婚的女孩不错，你们结婚。＠孔其】 【同意他三姨的，结婚。】 【人家是一线小花，愿意跟你结婚，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结婚。＠孔其】 【你三姑的八姨妈的堂姐说得对，结婚。】 【排所有楼上，结婚。】 【我总结一下，你可以只看这条，这门婚事你的家族同意了，结婚。＠孔其】 这特么，有病！ 孔其真想把手机摔出去。 他耐着性子发语音，“各位婶婶阿姨姐姐妺妹姑姑婆婆们，你们搞清楚好不好？那女孩是个人类啊，人类！” “我堂堂大妖，再怎么不济，也得找个同类，跟人结婚算怎么回事。生下来一个半妖，作为特殊群体，以后有得是苦日子等着它好不好！” 孔其发完语音，抬头对路璃说，“我家里真的疯了，竟想让我找个人类结婚，那生出来的就是半妖啊，再怎么想让我生崽，也不能这么饥不择食！” 路璃不太懂，“半妖的身份不好吗？” “必然不好啊！” 孔其说，“你这种大瑞兽的崽肯定不明白。怎么说，半妖都算是少数群体，三界内虽然很多事达不成共识，但异类的生活，总是很艰难这一点出奇的一致。” “我最好的朋友，就是半妖，生活并不好过。从小被霸凌到大啊，后来干脆遁入空门出家了，我们已经两百年没有见面了！” 孔其还要再说，群里又发来了消息，他不敢怠慢，马上打开。 语音轰炸扑面而来。 堆禽类特有的咋咋呼呼的女声—— “三哥，什么半妖不半妖的，咱们大家族，它出生了不会被欺负的，趁你还活着，总要继承生儿育女的责任？你怎么这么不负责？！” “三外甥啊，你妹妹说得对，你是咱们家族唯一的男丁，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人都没嫌弃你是妖精呢，要以生孩子为毕生的追求和理想，人家小花都不挑你，你。” “对啊对啊，三孙子啊，你婆婆我明年就千岁大寿了，我这身板儿，还能活几百年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咱们家的血脉，折在你手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号盒子〈四〉新家 “是啊儿子，你爸爸死得早，你骨子里有早死的基因，而且我们家女人八字硬，不然也不可能就留你这么一个男丁，万一你……” 合着这一家子，都怕孔其早死，疯狂催婚。 路璃十分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七嘴八舌的言论，让孔其非常崩溃。 他点着语音键，怒气冲冲地说，“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我现在就找一个女人跟我生孩子，你们满意了吗！” 话音刚落，气鼓鼓的孔其，在笼子里开了屏。 路璃大惊失色：“别——” 原本井然有序的马路，突然失控，几辆车，齐齐朝路璃他们的车子撞了上来。 路璃飞速打着方向盘，被逼停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 她绝望地摇下车窗，一群趋之若鹜的男女，此刻已经站在了车门旁。 看到路璃的脸，他们纷纷一愣。 旋即，他们看到了路璃身后的孔其。 大家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一个梳着油头打扮时髦的男人，率先看着孔其，对路璃羞涩开口，“那个……这位小姐你好，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车子就失控了，突然撞了你，我觉得你简直是我的命中之女，可以交换个微信吗，我会帮你修车的。” “你起开！明明是我在命运的指引下，撞上了这位小姐的车！”一个女生挤了出来。 “明明是我！” “是我！我才是这位小姐的天选之人！” “那个……这位小姐留给你们，我要她副驾驶的孔雀，可以吗？” …… 路璃和孔其一人一孔雀，很丧地坐在4S店。 鸡飞狗跳了几小时，终于逃出了那群迷弟迷妹的魔爪。 路璃真的很想扭断孔其的脖子。 可看到他乱糟糟的毛，水汪汪的豆豆眼，心一软，叹了口气。 “对不起啊，又让你欠楚珺禹的钱了。” 孔其一改往日的放浪形骸，真真“落魄的孔雀不如鸡”。 他很是不好意思地看了路璃一眼。 这一脸小倒霉相，从下山就一路破财到现在，真的确定是路轩扬那家伙亲生的吗？ 路璃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的同情，心塞地转移话题，“你就听你家人的话，结婚不好吗？” 孔其：“我活了几百年，母胎solo至今，有自己想坚持的择偶标准，我不想将就。” “可是我家族不知道受了什么诅咒，千年来，就我这么一个囫囵的男丁，身边的男性亲戚，不是夭折就是死于非命。搞到现在，外族的男性，也不敢和我们家族联姻了。” “但我就是不想将就！难道男人天生就是生育工具吗？！我的存在难道就是因为、因为可以让女人生孩子吗？！” 孔其忿忿道，“我的命运，我要自己做主！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和家族斗争，我要在遇到爱情时，快乐结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路璃同情地拍拍他的小脑袋，“可你的抗争，似乎不太顺利” 孔其叹了口气，“是啊，我们这一支是绿孔雀精，绿孔雀全球都很罕见，早都濒危了，更别说成精的，就更少之又少。” “我家族对我结婚的怨念，这些年来越来越强盛，给我也造成了影响。你看到了，我的妖力开始失控，一开屏就收不住魅力，简直……” 孔其跳到了路璃的怀里，哭了起来，“简直太可怜了我！看到美丽的人和事，我就忍不住开屏。以前靠开屏吸吸粉，现在倒好，直接有性命之忧了，而且我还在盛年，雪上加霜啊！” “楚总做得对，我这种不合格的爱豆，就应该踢出公司，永久封杀，呜呜呜呜呜，我招谁惹谁了我！呜呜呜呜。” 路璃很是心疼地抱着孔其，顺顺他的毛，“你也别太伤心，楚珺禹虽然很刻薄，很毒舌，很讨厌，但也没太丧失妖性。一会儿带你去的新家，我觉得你和你的家族，都会喜欢的。” 孔其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着路璃，“真的吗？不骗人的吗？” 就算是真身的样子，也那么动人、那么楚楚可怜。 路璃微微一笑，内心升起一抹微不足道的负罪感。 路璃抱着孔其，来到了市动物园。 她来之前跟馆长打好了招呼，以楚珺禹的名义，向园区捐赠一只国一绿孔雀。 “绿孔雀咱们园里也不过两只！像楚总这样的企业家，要是再多一些，何愁天下不大同？五年内没准儿全球实现***化！” 这园长还真能扯。 路璃陪着他干笑。 “就在这儿，这里就是咱们绿孔雀馆，是大熊猫之后，条件最好的馆！” 园长带着路璃，在绿孔雀馆前站定。 “哇！” 孔其发出了一声兴奋的鸣叫。 这地方也太好了！青山绿水，恒温空调，高级饲料，而且！ 而且还有俩萌妹，伴在左右！ 楚总这哪是雪藏惩罚，这明明就是赏赐！ 简直就是最完美的退休生活！ 看来，楚珺禹也心疼自己被矫情的人类伤害了，专门把自己安排到这么个好地方。 让这么两个秀色可餐的美人儿，安抚自己受伤的小心心。 路璃说得对，这家伙还没有丧失妖性！！！ 孔其等不及两人你来我往的寒暄，努力挣扎着想要挣脱路璃的怀抱，扑向自己的温柔乡。 “别动！你好意思兴奋吗？！”路璃低吼一声。 孔其吓得一哆嗦，不敢动了。 她怎么突然变脸了，哪里怪怪的？ 路璃换上笑脸，对着园长，“那个，我觉得，这个环境……” 园长大惊失色，“不够好吗？您放心，要求您尽管提，我……” “不是不是不是。” 路璃赶紧说，“园长您误会我的意思了，这环境实在是太好了！我们楚总说了，让它住这么好的地方，属实是浪费。” “而且他目前在发情期，暴躁得很，万一伤到里边那两只雌孔雀，你们也难处理，真要有什么繁殖需求，直接一针扎晕，简单粗暴完事儿即可。” 园长：“？” 孔其：“？” 路璃：“地方，楚总来时已经做了指示，我们去那里。” 孔其赖在路璃怀里，生无可恋地看着眼前鸡飞狗跳，一地狼藉的野鸡园。 死骗子…… 你们这些死骗子，怎么和来时说好的，不一样啊啊啊啊！ 孔其绝望地看着路璃小璃，您真忍心让我住这破地方吗？ 和一群野鸡？！说好的给我爱情呢？ 路璃微微一笑—— 为了你公司损失了八位数的公关费，我要被楚珺禹剥削压榨，动用灵力填补亏空，你说呢？ 爱什么情？ 我都没有爱情呢！能替你完成家族心愿，已然不错了！ “戴罪之人，合适。进去你！”路璃强行把孔其塞了进去。 孔其刚一落地，一群母野鸡，喳喳叫着，朝他急不可耐地扑了上去。 “来人呐！救命啊！救救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楚珺禹我恨你，你还我的恒温空调大别野，还我的温柔如水小萌妹！” “……呜呜呜对不起，楚总，我错了，楚总，我再也不随便乱开屏了—妈妈，婶婶，姑姑，救救我，我结婚，我结婚还不行吗！！！！” …… 路璃把孔其丢进野鸡园的同时，妖怪经纪公司的官博，也发出了声明。 楚珺禹称，将解约开除劣迹艺人孔其，并在日后加强对公司其他艺人的培训和规范。 声明中同时表示，孔其这样的人渣，是公司中唯一一个害群之马，希望广大粉丝朋友，一如既往支持妖怪公司其他优质艺人。 未来将自查自省、继续努力奋进。 【要扎双马尾：解约开除？！呜呜呜呜不要啊，哥哥一定是被坑了！】 【可爱彩虹马：垃圾公司，竟然不保哥哥，祝高层早日升天。】 【略略略：脑残粉们够了吗？你们割割“连环劈”的大招，都打不醒你们吗？承认自己眼瞎很难？】 【今天也想你：支持经纪公司和这种人渣切割！现在不划清界限开除，难道留着过年吗？ 【小蛤蟆：只有我一个人心疼，那些被孔人渣欺骗过的人吗？】 几小时后，风向彻底转变。 这条官方声明，被营销号争相疯转。 底下的评论一边倒。 全部变成了支持妖怪经纪公司，壮士断腕的果敢，痛批无耻的孔人渣。 热搜整整在榜首挂了一天，都岿然不动。 啊，有路璃在公司坐镇的生活，简直太美好了！ 楚珺禹的唇角，一点点扬起。 在傍晚时分，欢天喜地公布了，十天前刚刚签下的一只精品小鲜肉。 经纪公司一分钟前——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欢迎你——梅若。】 照片里的人，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就像周末外出玩耍的高中生。 笑容亲切，充满感染力。 他弯弯的杏眼，黛色剑眉，皮肤是健康元气的浅粉白。 虽然没有孔其那么凌冽张扬的美感，却有种说不出的内敛与温驯，想让你抱在怀里，猛揉几下小脑袋。 信息发送后，吃瓜群众瞬间炸了官博的评论。 楚珺禹合上电脑，深藏功与名。 他不知道的是，远在几千里之外云游的路轩扬，正在和獬豸通电话。 路轩扬的唇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玩味笑意。 “那点儿小把戏，我刚出门就知道了，嗯，没事，我心里有数呢，正好我儿也到了该出门历练历练的时候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号盒子〈十三〉八卦丑闻 听到动静，他没有回头喊了一声，“不好意思，还没开门呢，七点之后再来。” “我不是来吃烧烤的。”路璃说。 迟煜风顿了顿，起身回过头。 看到路璃，他微微一怔，旋即笑了。 怎么看都和百科里那个英俊小生不是一个人好吗？ 不过此刻，确实闻到了他身上那股食肉妖怪的气息。 “那个，你好，我是妖怪经纪公司……” “我知道，路轩扬大人的独女——路璃大人，您这身这股祥瑞味儿，真是怎么遮都遮不住。” 迟煜风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我也知道您为什么来，但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已经彻底退圈，不会再回去演戏了，你看，我蓄须明志了。” “为什么啊！”路璃忿忿咬下一块掌中宝，盯着在台后忙碌的迟煜风。 距第一次前来拜访，又过去了七天。 这七天，路璃每天都来烧烤店，劝说迟煜风复出。 楚珺禹给她许诺，要是她成功说服了对方，之后一个月，公司提供伙食，菜单都是金子和珠宝。 刘备是三顾茅庐，路璃这是七顾烧烤店。 这迟煜风，比诸葛亮架子还大呢，她堂堂一神兽，纾尊降贵来这破地方吃了又吃（虽然是迟煜风请客），他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什么蓄须明志。” 路璃又咬了一块培根金针菇卷，“你当自己梅兰芳呐！” 而且，他一个有丑闻的艺人，还有人请他复出，不是更应该珍惜吗？ 路璃翻着手机，迟煜风的消息。 虽然把手机翻烂了，她还是没翻出，迟煜风当年深陷的，究竟是什么丑闻。 “小璃，这是你点的虎皮尖椒。”迟煜风把盘子放在路璃面前，又要去忙。 路璃一把拽住他，生无可恋，“大哥，你就答应了我，烧烤我实在吃不下了 “不是？” 迟煜风说，“我觉得我手艺还是挺好的啊。” “连续吃七天烧烤，就是神兽也受不了啊。” 路璃翻开嘴唇，“你瞅瞅我这口腔溃疡，我每天早上起床，喉咙都火辣辣的。” 迟煜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然我去给你下碗素面？之后你过来，都给你做点清淡的。” “我又不是为了蹭饭才来的，你要是再这么气我，信不信我变成真身，把你店的屋顶给你掀了！” 路璃被他顾左右而言他的行为彻底激怒，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迟煜风赔着笑脸，赶紧拉着她重新坐下，“别别别，你突然把屋顶掀了，这大冷天的，60年一遇冷冬诶，我们不都得冻坏了，我冻坏不要紧，你冻坏了，你爸还不得把我活吃了。” “你就不怕把我气坏了，我爸照样把你活吃了？”路璃翻个白眼，抓起虎皮尖椒。 迟煜风帮她倒了杯饮料，坐了下来，“你过来这段时间，我店里生意好了很多，我都有点儿不舍得你走了。但是话既然又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再重申一次我的态度，不好意思啊小璃，我不会再去演戏了。” 他看了看一屋子客人，“这间店如果关了，会伤客人们的心，所以我坚决不能关店，更不能把它盘出去，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路璃撇撇嘴，“你不来演戏，你的钱包也会很伤心的。当演员比烤串儿挣钱多了，干嘛不选更轻松更多钱的工作啊？你这忙活一晚上，齁累的，有拍一天戏赚得多吗？” 迟煜风舒了口气，垂眼笑起来，“我以前也和你想得一样，凡事都喜欢挑轻松的，来钱快的做，可是大起大落之后，发现还是守着这个店最开心。” “老板，十串烤腰子，一瓶冰啤酒！” “哎来了！” 迟煜风应了一声，站起来，低头看着路璃，“而且我答应了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这家店，直到死为止，怎么能违背诺言呢？小璃，你回去，我就不送了。” …… “然后，然后，我就回来了。” 路璃下巴垫着桌子，把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逐一汇报。 她一脸死相地看着楚珺禹，“我算是把你看透了，想从你这儿吃到金子，跟让我爸往外掏钱一样难，哎，你是不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兄弟，我爸流落在外，没有认祖归宗的私生子？” “那敢情好，你快让你爸把我认了，让我也当当瑞二代，不想奋斗了。”楚珺禹自嘲。 他挠挠下巴，回归正题，“迟煜风说的这事儿我有印象，不过我记得，把店托付给他的那个人类老头，前些年死了啊，他还守着这店干嘛？我估计这老头都重新投胎了，他完全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 “嚯，你这公司什么毛病啊，签的都是些什么妖怪，个个和人类纠缠不清搞事情，总是经历生离死别，怪难过的。” 路璃掀了掀眼皮，“我就不喜欢和人类玩，命短，必然死在咱们前头，妖怪又不是……” 楚珺禹赶紧划清界限，“说他们就说他们，别扯上我啊，我也不喜欢和人打交道。” 他不愿意多说，岔开话题，“算了，既然你都叫不回迟煜风，这钱看来注定不是我们的，这事儿到此为止。” 路璃拽住楚珺禹，“再抢救一下嘛，没准儿能成呢？” “怎么抢救？” 路璃挑挑眉，“你跟我说说迟煜风的八卦，我把他深入透彻的了解一番，说不定此事能有转机。” 楚珺禹短促一笑，屈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儿，“你这家伙，跟谁学的，小小年纪怎么这么……行行，反正这会儿闲着，告诉你也无妨。” 路璃“刷”地坐直了身子，认真听迟煜风那长达近几十年的前尘八卦—— …… 和大多数自深山修炼成精的妖怪不一样，迟煜风出生时，就是“城里人”了。 他生在上海，长在上海，连化形成人，也是在上海。 他比深山里出来的那群土老帽的思想要前卫多了，从出生到化形，小日子一直顺风顺水。 没化形前，他老家在法租界的教会学校。 因此，迟煜风在文化水平上，远甩同类几百条街。 他不仅识字，也会写字，还说得一口好英语，甚至还会讲几句法语。 现代化形之后，这么一个“文化妖”，自然很好找工作。 他很快进入了银行工作，主要负责外币兑换。 干了没两天，高大英俊、仪表堂堂的迟煜风，被星探发掘，便离开银行拍戏去了。 他只拍了一部戏，便一炮而红，入行三年，便把各大奖项拿到手软，成为了内娱最年轻的双料影帝。 “妖怪经纪公司还没成立前，迟煜风就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大明星了。” 楚珺禹喝了口水，说道，“我还挖矿搞房地产那会儿，我俩还同时上了《妖界之光》年度风云人物，他封面、我封底，采访他的版面比我还多三页。” “哇，看不出来啊。” 路璃咂咂嘴，“那他现在怎么混成这样？” “飘得呗。” 楚珺禹说到这儿，唇边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讥讽。 迟煜风从记事起，就顺风顺水。 化形后，凭借一副上好的容貌，也没有受过一丁点儿委屈， 是出道就巅峰，且一直在巅峰的妖生赢家。 渐渐地，大明星迟煜风，就开始飘得找不着北， 没有经历过坎坷挫折的他，吃不了苦，一心享乐，身边围了一群狐朋狗友。 “你是不知道，他那时候那欠样儿。” 楚珺禹说，“我们都不愿意跟他玩，根本就一玩咖，见面聊的永远是哪家夜店的妞儿好，哪家夜店的酒上乘，只要不拍戏，每天都混迹于各大娱乐场所。” 楚珺禹撇撇嘴，“他飘得仿佛这个世界都容不下他了，觉得自己好有钱好风光，后来着了人类朋友的道，被忽悠去赌博了。” “啊？” 路璃一脸嫌弃，“弱智吗？赌场全是坑，我和我爸吃饭都不去那地儿。钱是多，但是吃起来都是臭的，负能量太大，有点道行的妖怪都知道，那地方去不得。” “就是弱智啊。” 楚珺禹耸耸肩，“这位弱智发现，赌博比拍戏可舒服多了，来钱那叫一个快，整天泡在赌场。头半个月赢了很多钱，其实都是庄家给他下的套，半个月后就开始一直输。” 楚珺禹叹口气，“久赌必输，迟煜风当时只要随便掐个诀，就能看出问题。但他上了头，根本想不到用法力，他不知道一桌几十人，全部都是托，只有他一个大傻子。” “后来呢？”路璃问。 “还有什么后来。” 楚珺禹说，“他一个月，就把整幅身家全输光了，还欠了天价的高利贷，这事儿被狗仔曝光，连带着之前他混迹夜店的事儿一起，他彻底跌下神坛。” 迟煜风无力偿还巨额欠款，被人追到家里，剁掉了双手。 至此，他短短几年创造的内娱神话，落下帷幕，从天之骄子，变成了超级loser。 楚珺禹说，“当时网络不如现在发达，但只要去报刊亭买份报纸，或者打开电视，娱乐版绝对在说他这件事儿。” “他娱乐圈混不下去了，妖界呢，谁都觉得他是大傻，几百年道行被人类骗成这样，两头都没法待，就想死了算了。” 路璃点点头，差不多明白了，“是烧烤店之前的老板，把他救了？” “也没有，听说是无心之举，那老板见他每日来店里借酒浇愁，也没个正经工作，就让他留在店里做伙计。” 楚珺禹解释，“那老头据说，无儿无女孤身一人，临死把烧烤店交给了迟煜风。” …… 路璃听完了迟煜风这确实算不上精彩的八卦，无语托腮， “他真身到底是什么，大脑是不是重量不够啊，就这智商，要不是运气好，都活不过新中国成立好吗？” 她翻个白眼，“而且这算什么事儿啊，既然老板已经死了，他给人家好好送了终，又没有签订契约，他也该开始新生活了。” 她看了看时间，站起身，“下班了，我再去烧烤店一趟！” …… 路璃打车到了烧烤店，此时刚刚开张，店里还没有几个顾客。 她一推开门，早闻到她气息的迟煜风马上开口，“小璃来啦，我现在就给你下素面。” 路璃没回应，急急忙忙跑到台前，两手支着身子凑了过去。 “我知道你的八卦了，你要是还不愿意跟我走，我就把你胡子剃了，让你的粉丝都上这儿来找你，让你的店开不下去！” 迟煜风手下一顿，敛住笑，侧脸看她，“老楚跟你说的？” “嗯，他都告诉我了。”路璃说。 迟煜风撇撇嘴，“他怎么这么大嘴巴啊，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路璃把从楚珺禹那里听来的消息，原封不动告诉了迟煜风。 迟煜风听完，嘴撇得更大，“不仅大嘴巴，还胡编乱造，我和老爷子的事，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他看着路璃如饥似渴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哎，我要是不把话跟你说清楚，你怕是不会放过我了，算了，都告诉你。” 迟煜风拿出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到大门口。 招呼剩下的客人吃完烧烤，从冰箱取出一箱瓶酒拆开，又准备了几碟烧烤小菜，放在桌上，坐到路璃跟前。 “那段时间，我确实不想活了，每天都浑浑噩噩的，可到底，没有死的勇气。” 他抿了一口酒，看着窗外，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外边下雪了。” 也是这样的雪天，迟煜风第一次推开这家烧烤店的门。 “老板，两瓶啤酒，一把毛肚。”挑了个最角落的地方，迟煜风抬手招呼。 他已经没什么钱了，也没有再找工作的心思。 白天干脆恢复真身，去四处捕猎，晚上来这里喝酒。 就算喝，也不敢像以前那样，都是点最便宜的啤酒和一把毛肚。 这么多天，老板眼熟了他，也记住了他点餐的规矩，早早准备好，给他送了过去。 虽然他胡子拉碴的，但几次近距离接触，老板认出了他。 就是前段时间，还活跃在荧幕前那个光鲜亮丽的大明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号盒子〈十四〉前半生劝人醉,后半生劝人醒 “喝酒伤肝。” 老板把一碗酸辣汤，放到迟煜风面前，坐到他身边。 “你每天都来喝酒，年纪轻轻，可不是好习惯，等到了我这个年纪，会后悔的。” 迟煜风盯着酸辣汤笑了一下，“你知道我多大吗？都能当你太爷爷了，要你教育？” 老板没有在意迟煜风的浑话，又把酸辣汤往他面前推了推。 迟煜风不喝，自顾自摇摇头，“活这么大岁数没用，我都一把年纪了，还不是让一群小崽子骗得团团转？现在好了，家回不去了，只能待在这儿，可是在这儿也已经混不下去了。” “我跟你说，就你这五块钱一瓶的烂酒，我以前根本不喝，我喝的酒，全都五位数起步，一晚上开好几箱，眼睛都不眨。”他自嘲般笑了。 老板也跟着他一起笑，“我也不瞒你说，早些年，我一晚上收的小费，比我现在一年挣得都多。但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人得往前看，往前走，说不定前边有更好的东西等着你。” 这次闲聊之后，老板每晚都会来陪陪迟煜风。 他严禁他喝酒，每天都给他端一碗热乎乎的酸辣汤。 可能自己如今太落魄，也可能老板并不关心娱乐圈的绯闻八卦，对于他似乎并没有认出自己这件事，迟煜风乐得自在。 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不嘲笑他的人，或者妖怪了。 这个不大的烧烤店，成了迟煜风能短暂逃避现实的避难所。 “你的串儿烤得实在太辣了，你吃过和平饭店的铁板烧吗？那味道，一绝！”迟煜风一边嚼羊肉，一边抖腿。 老板干笑一声，“呵呵，不好意思啊，我这水平要是能赶上和平饭店，我现在还在这儿干嘛？” “又不难的呀。” 迟煜风吃完烧烤，抹了两把嘴，钻进台后边。 他把老板顶开，接过他那一大把羊肉串，“料别下太重，你东西都新鲜，下那么重，别人还以为你是黑店呢。” 他三两下翻转烤串，同时下料扇火，老板在一旁看的瞪大了眼睛。 原以为他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明星，没想到，还有烤串儿的手艺。 他烤得飞快，仿佛一瞬间多出了好几双手。 十几秒钟就烤好了一把羊肉，每一块肉的下料刚刚合适，还保留了羊肉的鲜嫩多汁。 “可以啊你！这手速，怎么这么快？！”老板吃了一口，惊呆了。 迟煜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当我师父！”头发花白的老板说道。 迟煜风连忙摆手，“我可教不了你，我这手艺是……嗯，家族遗传，我们这一族，手都、呃、手都贼快，哈哈哈哈。” “烤得比我好吃多了！” 老板连吃七八串，“我太忙，顾不上翻，老是烤糊啊什么的，但是我这店小本买卖，雇了也怪闲的，哎，我看你不如来店里给我帮帮忙，行不行？我也赚不了什么钱了，一直没舍得花钱雇人。” 迟煜风一怔，“我不行……” “你太行了！我觉得这个店特别需要你，没准儿你加入了之后，生意会更红火，说不定还能开分店呢，来？”老板兴冲冲地说。 迟煜风盯着他神采奕奕的双眼，突然回过了神。 他愣了一会儿，推开老板，逃似的离开了烧烤店。 …… 那天之后，迟煜风再没有去过那里。 他几百年来一直顺风顺水，没有受过一点挫折，所以身边从不缺吹捧他的朋友。 他是谁？ 他是从小出生在法租界，会洋文有文化的妖怪，他是豪掷千金喝酒玩乐的大明星。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不缺朋友的，他的能力、金钱、相貌，天生就会吸引无数人与他结交为伴，与他夜夜笙·歌。 可他翻车了。 他一夜之间失去了这一切，变成了一个人人鄙夷嘲讽的loser。 他那群永远聚在他身边的朋友，树倒猢狲散，连个招呼都没有给他打，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不见。 所以迟煜风以为，被人需要，被人结交，是有条件的。 而他如今，没有这个条件了。 在他都已经做好了，就这么过下去的打算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了一个人，对他说，我特别需要你。 特别需要没有钱、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超级loser。 迟煜风在名利场厮混，又被狠狠欺骗过的迟煜风，害怕了。 他怕这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板，也会骗他。 他倒是已经没有什么值得骗的。 可是那种被欺骗的感觉，回想起来，让他无比恐惧。 迟煜风没想到，两天后，他接到了老板的电话。 为了方便订位，他之前把号码告诉过老板。 挣扎了半天，迟煜风接了起来。 “你是病了吗？你这么多天不来店里，我有点担心，打电话问问情况。”老板的声音略显焦急。 迟煜风顿了半晌，哑着嗓子说，“没有，最近有点儿事，所以就……” “哦，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病了。” 老板舒了口气，“要是不忙的话，再来店里坐坐。” “嗯。” 沉默了很久，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正当迟煜风要开口挂电话时，老板再度开口，“那个，小迟啊……迟煜风，是，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那个很火的大明星了，一直没有说，要是我上次说让你来店里帮忙的话，让你不开心了，你别当回事。” 他深吸一口气，“我这人不会说话，说完才后悔。你一个大明星，怎么可能来我店里当伙计，但是我真没想给你难堪。” “我在电视上看过你的消息，知道你心情不好，想着你不然来店里帮帮忙，找点儿事做，转移一下注意力。你别不高兴啊，我只是怕你一个人呆着，会想不开。” “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迟煜风顿了顿，“我真的有事在忙，我晚上去店里，给我留个位。” “诶诶，好的好的，老位置老规矩，等你来！” 挂了电话，迟煜风回想了片刻，轻轻勾起了唇角。 落魄这么久，这一天，他终于又找回了笑容。 …… 老板告诉迟煜风，自己以前是酒看场子的打手，最喜欢喝酒，不攒钱，也不规划未来，和一帮狐朋狗友挥霍着人生。 “我爸妈死得早，没人管我，是我老家的亲戚哥哥带我出来的，小时候也不爱读书，很早就来打工了。”老板说。 他过一天算一天，不知道未来在哪里，或者还能去哪里。 一个深夜，他下班后，在店里喝了酒，与人发生了争执。 两方打了起来，打死了人，他因此获刑入狱了。 三十岁不到的年纪，往后十多年，都搭在了监狱里，大好时光，全部葬送。 “在监狱那些年，我才知道自由是多么珍贵，时间是多么珍贵，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没有回头路可以走。”老板叹了口气。 他在狱中，见过很多死刑犯。 切身体会到了那种，犯了错，再无法挽救，马上就要去死的绝望。 第一次觉得他还能活着，还能修正之前的错误，是多么幸运。 “出狱后，我发誓改邪归正，再也不喝酒了，靠着监狱里学来的厨艺，开了这家烧烤店，一开就是十多年。” 老板拍了拍迟煜风的肩，“我这几天闲着没事儿，看过你演的电视剧，你这么有天赋，这么有能力，也还这么年轻，不要一蹶不振啊。只是因为走错了路，绕了远路，再走上正道不就好了？” 他看着三三两两的客人，说，“你知道为什么，我的店只在晚上营业吗？这家店在酒一条街上，凌晨有很多喝了酒的人过来吃宵夜，我的酸辣汤，可以帮他们醒酒。” “我啊，前半生劝人醉，后半生劝人醒，也算是经历圆满了。” 他笑着看迟煜风，“小迟，人生太长了，不要因为一件事，就自暴自弃，活着是条单行道，你放弃的时间，再也走不回去了。” “我告诉你，只要活着，坚持活下去，什么都会过去的。” 活着什么都有。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晚后，迟煜风剃干净了胡子，剪短了头发，在烧烤店，做老板的烤串儿伙计。 “那个，请问，你是迟煜风吗？”来店里吃烧烤的小姑娘，脸色红扑扑地问。 迟煜风烤着串儿冲她笑了笑，“是我。” “真的是你！我可以和你照张相吗？”小姑娘兴冲冲地掏出手机。 “嘁，这种垃圾艺人，如今混不下去都来烤串儿了，你还跟他照相？”一旁的年轻男人嘲讽道。 其实来店里帮忙这段时间，找他拍照的是少数，大多数客人都在嘲讽讥笑他。 不过他从不在意，赔着笑脸，开着自己的玩笑。 “是啊，所以千万别学我，还是脚踏实地的好，不然沦落到烤串儿，昼夜颠倒，太辛苦了，你看我这黑眼圈，都是累的。”迟煜风笑着说。 …… “……你可真厉害，谁要是嘲我，我立马变了真身，把他活吃了！”路璃插话。 迟煜风笑出声，“谁让我自己不争气，我活该被嘲啊，嘲就嘲咯，我自找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号盒子〈十五〉男子天团 他喝了一大口啤酒，说道，“几年后，老板身体不太好了，我就接过了这个摊子。” “他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好好守着店，守着这条酒街，因为各种各样原因买醉的人，劝他们醒。”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迟煜风喊，“今儿歇业了，不好意思啊，明天再来。” “啊？歇业？这么多年头一回啊，我刚喝了酒，正想着你家酸辣汤呢！”门外的客人嘟囔道。 迟煜风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就饶我这一天，明天绝对营业，再也不休息了！” “那好，明天我还来，给我留着坐啊！” “知道了，听声音都知道你是谁，老位置老规矩，等着你！” 迟煜风朝外一指，“看见了，这店不能关。” “你在这儿这么久，总会被客人认出来？”路璃问。 迟煜风摇摇头，“刚开始有，后边就没了。一波一波的人，渐渐已经忘记了我曾经是个明星，曾经有过黑料，人真的很健忘的。” “但是我自己记着，那是我一辈子的耻辱，我不能忘记。但是也是因为这个耻辱，让我认识了老板，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 路璃揶揄，“兜兜转转一圈，喜欢做的事，竟然是烤烧烤，你让多少内娱小透明恨死了，老天赏饭吃，你还摔了碗非不吃。” 迟煜风摊开手，一脸无辜，“我这手艺，才是老天赏饭吃好吗？你放眼望去，全世界烤烧烤的，谁有我手快？” 呵呵，还挺骄傲。 他开心就好。 《妖姬物语》剧组，最终也没有请动迟煜风出山。 楚珺禹看着投资方，把片酬加了又加，心痛得都要滴血了。 “你要不要这样啊，实在心疼，打一架，强行绑去剧组呗。” 路璃学着迟煜风的样子，边吃串儿边抖腿，看着那个在台里忙碌的身影说道。 “你不懂，生意不是这么做的。”楚珺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狠狠咬住鸡翅。 其实…… 他要是能打得过迟煜风，早特么把他绑回剧组了好吗！ 他又不是没试过打。 十几年前，为了封面封底的事儿，早特么打过了！ 不然，他为什么可怜巴巴的，待在风云人物的封底？ 不然，他为什么比迟煜风，少整整三个版面的采访？ 当年张跋扈的大明星，如今给我烤烧烤，也算是风水轮流转，轮到我老楚扬眉吐气了呀！ 哈哈！ 路璃看着楚珺禹的表情从愤恨，转为小人得志的奸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这家伙脑子有病。 “三十串烤五花肉，不能再多了啊，店里客人还要吃呢，都被你们吃了，算怎么回事。”迟煜风把盘子往俩人面前一推。 路璃咬着肉点点头，“小气劲儿，我坐在这儿给你招了多少财运，吃你几盘肉怎么了？” “钱赚多少都不够，我又不贪心。”迟煜风怼她。 路璃“哼”了一声，“哎，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你不是当年被要高利贷的砍了一双手吗？虽说这消息被公司压下来了，但是肯定是真的对？” “对啊。” 迟煜风翻着土豆片，没看路璃，“确实被砍了手啊，现在也没长出来，我屋里还放着妖界残联给我办的残疾证呢，所以你们对我客气点儿，别让我太累，我可是残疾妖。” 路璃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冷笑，“您这两双手不是好好的烤烧烤呢嘛，装什么残疾妖啊。” 迟煜风往台外看了一眼，突然亮出了一直隐形着，撒料的另外一双手。 “我去，你什么鬼！”路璃吓了一跳。 “瞧见没，我肩膀上这两个残肢。” 迟煜风又把那双手掐诀隐了形，“老楚没跟你说吗，我是蜘蛛，不算走路的腿，一共三双手，让人剁了一双，如今还剩两双。” 他边飞快翻烤面前的烤串儿，边把熟了的一部分装盘上菜，看着路璃，邪魅一笑，“我手可多了，要是没残疾，我烤串儿的速度，还能比现在快一倍，哈哈哈哈哈哈。” 路璃：“……” 这都是些什么妖怪啊，就不能让她认识点儿正常的帅哥吗？ “我这是什么命哟。” 路璃摇摇头，翻着白眼正撸着串儿，公邮发来了新消息提醒。 她拿出手机翻开邮件—— “您好，这边是XX卫视春晚的策划组，想邀请贵公司旗下乐队组合C-nex录制我台的春晚，方便详细沟通吗，我的微信是……” 哇——来活了。 路璃偷瞄了一眼楚珺禹，他正在认真吃串儿。 她背着他快速打字，“可以可以，我加您微信，不过回头楚总问起来，麻烦告诉他，这个资源是我这边负责牵线联系的哦，不然C-nex拒绝录制哦～” 嘻嘻嘻，这样就可以问楚珺禹要提成了。 Yes！ …… “c-nex、c-nex！” “林雅泽妈妈爱你！” “宝宝，今天的舞台，一定要加油啊啊啊！” 三人的乐队组合，刚从保姆车上下来，蜂拥而至的粉丝们，就把他们团团围住了。 在保安和路璃的合力下，才勉强开出一条羊肠小道，供三位顶流通过。 林雅泽看向尖叫的人群，丢过去一个wink加飞吻，粉丝叫得更厉害了。 路璃护着三人，面朝粉丝，脸快被疯狂的人抓破了。 “我堂堂祥瑞神兽，如今竟然要做这种工作？还有没有天理了？”路璃愤愤不平地小声嘟囔。 作为抠门大妖怪，老板楚珺禹拐回来的镇司神兽，原本只要坐镇公司，招财进宝压太岁，做做吉祥物的路璃。 如今入职大半年，已然练就了十八般武艺。 现在都能和保安一起，保护自家艺人的安全了。 “就算公司不能招人类，好歹招点儿牛精羊精狗精什么的，做做基层工作啊。” 终于把C-nex护送进后台化妆间，路璃托着腮烦躁地想。 前几天，路璃接到了地方卫视，邀请C-nex参与春晚录制的消息。 今天，是过来跟他们三人，商量这件事的。 “路璃大人，久仰大名！您能过来我们真是三生有幸！” 林雅泽顾不上化妆，先兴冲冲地和路璃打招呼，“太不好意思了，还让您保护我们进来，按理说……” “小事情小事情。” 路璃摆摆手，看了看他们三个人，“你们先化妆，把今天的演唱会完成好，其余的，晚点我们详聊。” “好的好的，再次感谢路璃大人，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过来跟我们对接，不胜荣幸！”林雅泽90°鞠躬。 两个队友一脸茫然地跟着他，也稀里糊涂地鞠了一躬。 路璃坐到化妆间的角落，翘着腿玩手机。 林雅泽这才舒了口气，示意两位同伴回去化妆。 “谁啊这是？” “高层大佬吗？没见过啊？” 两位同伴小声问他。 林雅泽瞄了路璃一眼，做个“嘘”的手势，“真的很大佬。” “比楚总还大佬吗？” 林雅泽想了想，飞快点头。 同伴们吓得纷纷噤声，不敢再多议论了。 C-nex是如今内娱顶流的乐队组合。 虽然出道不过短短半年，已经拥有千万粉丝，是主打走心全创的治愈系乐队。 主唱兼键盘林雅泽，团队的核心人物，队内80％的作品，都是由他创作完成的。 在路璃看来，他的创作能力不容小觑，虽然年纪不大，但绝对是优秀的原创音乐人。 作为只招收妖怪艺人的妖怪经纪公司，C-nex三人并不算正式员工，在公司旗下的C-nex工作室，有全方位的独立团队打造。 原本路璃以为，是组合太红，专门给他们开小灶。 今天见了三人后，她才恍然大悟。 队内，除了林雅泽身上一股禽类的鸟毛味儿外，其他两个成员都是人类。 “所以这是人·妖男子天团咯。”路璃自言自语。 不得不承认，楚珺禹真会玩。 …… 两个多小时的演唱会到了尾声，最后一首歌之前，林雅泽接过了话筒—— “虽然我们出道不过半年，但今年是我们乐队成立的第四个年头，最后一首歌，敬你们，我爱你们！” 台上的他，闪闪发光，回头望向身后的两位同伴。 …… “哈哈哈，退场之后跳出来的粉丝吓我一跳。” “对啊，一上来就直接抱住我，说什么‘阿泽，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领证’，我差点没反应过来。” “你还没反应过来呢？你反应的不要太快好吗，脱口而出一句，‘姐姐，虽然我也很心动，可公司规定，我不能在30岁前结婚诶’，啧啧啧，太海了！” 后台化妆间，Cnex三人在里边，边卸妆，边说说笑笑。 林雅泽一挑眉，抱住吉他手小伍，“我的海，仅限于在你和丁凯之间，不要为了粉丝们争风吃醋嘛，我最爱的不还是你们俩？” “略！” 贝斯手丁凯故作呕吐状，“我还想找女朋友呢，就不跟你俩搅基了，你们慢慢相亲相爱。” 林雅泽一把拽住丁凯的后领，把他揽到自己怀里，强行左拥右抱。 “合同上明文规定，30岁之前，咱们都不许结婚恋爱，你们就凑合凑合，跟我过！” “不过说真的。” 小伍满意地靠着林雅泽玩手机，“贝斯吉他，还是不如键盘受欢迎啊。你看阿泽的女友粉多的，都是我们的三倍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号盒子〈十六〉一改风格 “没有，只是你的三倍。” 丁凯拍了拍小伍的肩，“我的女友粉，也足够和阿泽的抗衡，和你玩什么乐器没关系好吗。” “关键是颜值啊，阿泽和我这样的，啥也不干杵台上，都有人跟我们相约民政局。” 林雅泽认真点点头，“嗯，我也觉得，关键是颜值。” 小伍不屑地撇撇嘴，“嘁，一个两个都是花瓶，哥哥我不屑和你们争。” 小伍的微信，弹出了新消息。 林雅泽随意了一眼，念道，“‘小伍哥哥，周末有没有时间约饭？’” 他揶揄一笑，“还说没有女友粉呢，这不就来一个？诶，这迷妹还跟你联系着呢？” 小伍一副“饶了我”的表情，抬头看林雅泽，“毕竟是之前演唱会后勤的工作人员，我总不好直接把人家拉黑删除，怎么办啊？” 丁凯凑过去看，“他这个迷妹太吓人了，我上次冒充助理，直接把视频拨过来查岗诶。” 林雅泽接过小伍的手机，“这还不简单，我来给你回复。” 他手下飞快打字，“不好意思啊，不是本人。” 几秒种后，迷妹发来了视频邀请。 小伍和丁凯，吓得一蹦三尺高，躲到了摄像头拍不到的角落。 林雅泽点了接受。 大大方方冲对面一瞬间惊愕的妹子，咧嘴一笑，“你好啊，小伍真的不在，手机落我这儿了。” 他虽然笑着，声音也很温柔，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我们今天刚下演唱会，正忙着，你这样一言不合就发视频，会让小伍很困扰哦。” “你们又不是男女朋友，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突然打视频过来，被用心不良的人拍到，小伍的前途，可就毁了哦。” 他完全不给妹子接话的机会，“你的联系方式，我就帮小伍删了，离偶像的生活远一点，么么哒，谢谢你喜欢我家小伍～” 说罢，林雅泽飞快挂断视频，飞快把她拉黑。 动作之快，一气呵成，完全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 做完这一切，他冲对面俩人摇着手机，桀然一笑，“搞定。 小伍跑过去，一把抱住林雅泽，“还是你厉害啊，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快被她烦死了！呜呜呜，我真的不能没有万能的阿泽大佬。” “是啊，毕竟我是C-nex的核心人物嘛。” 林雅泽故作伤脑筋地叹了口气，“没有我在，你们不仅会糊，还会难以生存的，哎，不用说了，泽哥都懂，泽哥带你们飞。” 化妆室的门，被人从外推开。 路璃笑着进来了，“收拾好了吗？聊聊？” 刚才还轻松的氛围，在她进来后，瞬间凝固。 小伍从林雅泽怀里跳起来，三人下意识绷直了身子，变得拘谨又僵硬。 “大、大佬好！”丁凯小伍，对着路璃齐齐鞠躬。 路璃：“……哈？” …… 和C-nex沟通后，路璃帮他们接下了卫视春晚的邀约。 临近年关，妖怪经纪公司旗下的艺人们，都在为各大晚会的录制奔波。 路璃分身乏术，没办法全身心投入到C-nex这边。 签好了合约，对接了细节之后，她就把他们交给工作室的人类团队了。 路璃再见到C-nex，是卫视春晚正式录制的现场。 大年25当天。 卫视春晚不同于央视春晚，一般都采用录播的形式，在年初一或初二放出。 路璃在组合上场前十分钟，赶到会场。 三人已经化好妆了，小伍和丁凯，正兴奋地期待一会儿的表演。 “我妈给家里全部的亲戚都通知了，我要上春晚了，要是明年能上央视就好了。” “说不定明年咱们就糊了。” “哈哈哈，呸呸呸，大过年的太不吉利了，咱仨糊不了，我们还要红到80岁呢！泽哥都说了，要带我们飞！” “谁要看80岁老头的舞台啊，是阿泽？” 林雅泽跟在两人身后，不太有精神的应了一声，并没有加入到他们的话题中。 路璃也没有多想，以为他是大型录制前的紧张。 “路总，我跟您说，今天我们的歌一定会嗨翻全场，让大家大吃一惊，目瞪口呆，热搜预定！”小伍说道。 路璃诧异，“嗨翻全场？你们主打治愈民谣，这也能嗨？” 小伍冲她一眨眼，神秘兮兮地说，“我们仨可是全能型选手，你就瞧好！” 路璃回头看向林雅泽确认。 只见他低着头，自顾自背歌词，依旧不参与话题。 “三分钟后，C-nex老师们登场，做好准备哦！”后台的工作人员喊了一嗓子。 “好嘞！” 小伍和丁凯，把林雅泽一把捞过来，嘻嘻哈哈地前去候场。 路璃看到，林雅泽闭上了双眼，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主持人串场结束，舞台的灯光短暂熄灭后，递次亮起。 一束追光打下来，穿着黑红双色，搭配休闲西装的林雅泽，看着镜头扬起招牌笑容。 台下响起排山倒海的欢呼。 几句无伴奏的清唱后，台上喷射出跟着节奏律动的火柱，三人突然嗨了起来，旋律急转之上，热烈动感。 他们一改往日形象，蹦蹦跳跳，与观众激情互动，唱到嗨处。 林雅泽小跑到舞台最前端，滑跪出去，扬起头嘶吼。 颠覆形象的全新歌曲，点燃了全场的气氛。 观众纷纷起身，跟着扭动摇摆，C-nex的这场表演，堪称最完美的开场秀。 “哇！”路璃在后台看呆了，忍不住惊叹。 今天他们三人，也给了路璃很大的惊喜。 …… 四分多钟的节目，完美收尾。 谢幕时，观众整齐划一喊着C-nex的组合名，还沉浸在欢乐中没有抽离。 “这首歌，是我们为大家准备的新年礼物！”林雅泽微微喘着，看向台下的观众。 “这是C-nex的一个全新蜕变，希望给你们带来的惊喜。未来，我、我们，会更加努力开发身上的无限潜力的！谢谢你们，今晚我很开心，你们开心吗？！” “开心！”全场观众在林雅泽的带动下，齐声欢呼。 林雅泽灿烂地笑着，带着小伍和丁凯谢幕退场。 转身的刹那，林雅泽脸上的笑容，迅速收回，松开了揽着小伍和丁凯的手。 “看得出来大家都看嗨了，说真的，第一次看到这个节目，我和在座的各位一样，嗨得恨不得飞起来，那……” 主持人上台串词，C-nex三人回到后台。 还没等路璃凑上去，一众工作人员，又把他们包围了。 夸赞今天的表演多么精彩，多么让人耳目一新。 “果然，过年就要选这首歌，超级炸的！” “对啊对啊，我们保密工作做得也好，估计把观众们吓一跳。” 直到回到化妆间，小伍和丁凯，还在讨论刚才的表演，肉眼可见异常兴奋。 “阿泽滑跪的那一下，我看到一个妹子激动得都快哭了。”小伍笑着说。 丁凯附和，“估计晚点热搜预定了，＃C-nex好燃＃＃林雅泽滑跪＃你们信不信？又可以给播出那天预热。路总，我们替公司省钱了，自带流量上热搜，有没有奖励啊？” 路璃笑起来，“行啊，如果真像你说的，这俩话题上热搜了，我回头让楚珺禹给你们一周假期。” “这么好！” “谢谢路总！路总我爱死你了！” 林雅泽没有参与到话题中。 在他们热火朝天交谈时，他已经卸了妆换好了衣服，收拾东西。 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背起包离开了。 路璃看到他走了，赶紧追了出去。 “诶？阿泽你要走？” “嗯，您跟他们说一声。” 林雅泽笑起来，眼底却不见笑意，“我不太舒服，先走了。路璃大人，最近这段日子您费心了，多谢。” “倒没有……” 路璃说，“对了，歌很好听，我之前还奇怪，你这么开朗一个人，怎么总是写那么温柔的歌，今天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原来你的曲风这么多变啊？” “哦……” 林雅泽的眼珠，不自在地转了几下，笑得更大。 “是啊，我以前最喜欢流行摇滚了，捡起了老本行，哈哈哈。” 他赶紧岔开话题，“那，路璃大人，我先走了。” 林雅泽一鞠躬，不等路璃再说什么，就扭头离开了。 …… “路总，阿泽去哪儿啊？” 路璃回到化妆间，小伍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他说不舒服，先走了。” “昨天不是说好，录制结束去吃火锅的吗？” 丁凯说，“他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啊，哪儿不舒服啊？” “对啊，而且为了今天的录制，我们仨一早就过来了，也没好好吃东西。我打电话问问他。” 小伍掏出手机，给林雅泽打电话。 “挂掉了……”小伍不可思议地说，“他怎么了？” “我打一个试试。”丁凯也掏出手机。 “关机了。”丁凯说。 “哎算了，可能手机没电，也真的不舒服，咱们仨去吃火锅，给他打包点清淡的带回去。”小伍说。 三人向来是穿一条裤子的铁三角。 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想了想，丁凯也觉得小伍说的对。 不再多想，邀请路璃，一起去吃火锅了。 …… 卫视春晚虽然还没有播出。 但当天录制时，C-nex亮眼的表现，意料之中登上了热搜。 借着这股东风，妖怪经纪公司，收到了其他地方台，希望C-nex参与晚会录制的邀约。 他们一直以来，都是娓娓道来的民谣风格。 这次突破自我的全新尝试，让每家地方台，都想借机蹭一波热度。 网上有很多人猜测，会不会未来C-nex会往流行摇滚的方向转型，或者民谣流行两手抓，全方位发展。 路璃再去找他们的时候，工作室已经事先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了。 “不过，总不能一首歌轮番唱，对给了钱的金主爸爸们也不公平，所以楚珺禹那边的意思是，希望你们再多创作几首同类型的歌曲，一两首就好，我知道时间比较赶，但是毕竟……” 路璃顿了顿，“阿泽你天赋异禀嘛。” “那时间也太紧了，又不是人工智能。”林雅泽低着头，玩手指。 “啊？” 路璃一怔，没想到被一直对自己唯唯诺诺的小妖怪怼了。 她耐心解释，“就跟上次那种差不多就行，我不太懂音乐，不过应该不是太难。” 她以为是林雅泽担心发挥不好，补充说，“上次那个就很好啊，给大家耳目一新的感觉，还有粉丝说，有种粉了一个全新乐队的感觉呢！你很厉害的，有点自信。” 负责乐队编曲的丁凯附和，“对啊，走心的那么难写，你都写得这么好，燃的简单多了，就土嗨嘛。你创作能力这么牛逼，再加上我编曲的润色，绝对技惊四座好不好，哈哈哈哈！” “瞧瞧，多不要脸。” 小伍揶揄，“夸阿泽的时候，还不忘捎带着自己。” 林雅泽有点不耐烦，抬起头，“这不是难为人吗？都说了写不了写不了，时间太赶了，而且上次那就是一个惊喜，惊喜来太多次，就没意思了。” “可是是过年嘛。” 路璃说，“大家就想热热闹闹的……” 林雅泽刚要开口，被小伍打断了，“那个，路总，时间确实太紧，太为难了，其实，上次那种风格的歌，我们这边有几首存货，您别为难阿泽了，从存货里选，行不行？” “谁用得着你在这儿装好心，想要唱老歌就直说，不想让我写就直说！”林雅泽突然抬高语调。 丁凯最先反应了过来，连忙解释，“没有啊，我们不是不想让你写，也不是非要唱老歌，但是金主那边有要求嘛，而且短时间让你创作一首新歌，就是在为难你啊。” “对啊，总要恰饭的嘛。”小伍说。 “要不是你们，要在上次晚会上唱流行摇滚，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我算是明白了，你们故意的是？一开始就想好了，对？”林雅泽冷笑一声。 “你这话说的有问题了，林雅泽？”小伍来了火。 “那首流行摇滚，一开始是你提出来要唱的，我们反反复复问过你，真的要唱吗？是你确认了的！” “我说唱就唱？你们要是心里不愿意，我说的话有用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号盒子〈十七〉朱雀百鸟谱 “你不能胡搅蛮缠？”小伍气得要冲上去打他。 被丁凯拦住，“我们一直都是想唱老歌的，这你不知道吗？但是我们也……” “终于把实话说出来了啊，哈。”林雅泽打断小伍。 “不好意思，我能力有限，我就是嗨不起来，我永远是三流，永远有局限性。反正你们有你们的老歌，正好找他回来一起唱，我不配。” “你突然抽什么风啊！什么配不配的？”丁凯也忍不住了。 林雅泽站起来，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声音微微发抖，“对，我就是在抽风，你们不用在我耳边冷嘲热讽了，我听够了，废物阿泽今天起不干了，好了，解散，貌合神离的乐队，我早受够了！” 说完，他踹了桌子一脚，怒气冲冲地丢下茫然的三人，离开了。 “这……”路璃愣在座位上，一时没搞清楚状况。 C-nex三人，在路璃的印象中，都是很和善很开朗的性格。 可自从上次春晚录制之后，林雅泽就非常轴，不知道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 路璃还没问完，就被小伍把话堵了回去，“那个，不好意思啊路总，阿泽最近可能心情不太好，我们私下解决了，再来找您可以吗？不好意思啊，今天让您大老远跑一趟。” “我倒没什么。” 路璃看出他们不想说，她也懒得多问，“那我先走了，你们自己解决，最好在一天内给我答复啊，别放了卫视的鸽子，楚珺禹已经把活给你们接了，要是放鸽子，你们自己赔钱啊。” “是是是，没问题，不好意思啊路总。” 丁凯和小伍赔着笑脸，把路璃送走了。 …… 而最后，C-nex的三人，真的放了卫视们的鸽子。 据说楚珺禹怒不可遏，气得大发雷霆，直接断了C-nex一个月的资源，以示警告，其中还包括央视元宵晚会的邀约。 只要不让路璃赔钱，她对谁又违约、谁又罢工这种事，都不在意。 但她心里的八卦之魂，让她很想八卦。 但多方打听，她都没打听到，什么有价值的瓜。 又要在小伍丁凯两个菜鸡人类面前，维持威严形象，不好意思直接去问他们。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 在路璃快要忘记的时候，小伍发来了视频请求。 “路总，阿泽在本部吗？他有没有给本部告假，写明去向啊？”视频里，小伍满脸焦急。 背景音里，丁凯在持续不断地给林雅泽拨打电话。 “没有啊。” 正值周末，她刚刚起床，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我这边没有收到阿泽告假的消息，怎么了？” 小伍着急地说，“阿泽不见了！早上我们起床，发现他收拾了行李，衣柜全部空了，他自己的乐器和电脑也都带走了。” “而且电话也不接，关机了。”丁凯插话。 “不是。” 路璃深感大事不妙，“你们别急，我这边试着联络一下他，有消息会第一时间联系你们。” “那麻烦路总了，我们继续去找他！”道了谢后，小伍挂断了视频。 通话结束后，路璃赶紧给自己的司机打电话。 “鸽子叔，林雅泽不见了，你能不能帮忙找找他啊？” 鸽子叔在电话那头很是为难，“这……路璃大人，小人我是鸽子精，您让我认路可以，让我找人，就有点为难小人了呀。” “也是哦。” 路璃抓了抓头发，“那鸽子叔，还有什么办法，能找到你们禽类啊？我要精准定位。” 鸽子叔沉吟半晌，想到了什么，“对了！百凤之首的朱雀大人，有一本百鸟谱，记载着天下所有鸟类的行踪，您与朱雀大人同为瑞兽，一定能说得上话，不然您去找他要这本百鸟谱。” “啥？”路璃很是无语。 找个小杂毛妖怪，竟然还要去找朱雀？ 这也太兴师动众了些。 而且…… “我们一家与朱雀并不交好，我活了这几百年，连朱雀长啥样都没见过呢，你让我去哪儿找他啊？”路璃说。 鸽子叔嘿嘿一乐，“这不巧了不是，朱雀大人和楚总交好，俩人是有千年交情的铁哥们儿，您去找楚总问问，让他把朱雀大人的微信，给你推过来不就行了。” “啥？”路璃震惊脸。 楚珺禹这个在神兽圈，人人瞧不上的大杂毛，竟然和朱雀是哥们儿？ 不出世不知道，如今的妖界，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大惊失色，大吃一惊。 也不知爸爸了解不了解这些情况。 要是让他知道，他一定会一脸的痛心疾首，大呼三声——“成何体统”。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先把林雅泽找回来。 …… 路璃急急忙忙洗漱完，顾不上开车，直接掐一个神行千里的口诀，一秒闪现在楚珺禹家的客厅里。 楚珺禹一身家居服，舒舒坦坦坐在沙发上，正用一把宽齿梳子，梳着他蓬松柔软的大尾巴。 路璃突然出现，他吓得一哆嗦，赶紧把尾巴藏在了身后。 “你、你突然跑别人家来干什么！你知不知道，随便神行千里，跑到别人家里来是犯法的啊？违反《擅自入侵他妖领地基本法》第二百……” 一直想八卦楚珺禹真身的路璃，正顾着找林雅泽，没注意他尾巴的事儿。 烦躁地打断他，“谁稀罕看你啊？给我朱雀的联系方式。” 楚珺禹一怔，“谁？” “朱雀啊。”路璃瘫进沙发里，“ “鸽子叔说，你俩是好基友，让我来找你要他的微信。”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也真是，说好的公司只收妖怪呢？你倒好，搞了个人·妖男团，人类和妖怪有壁啊，现在好了，崩了？” 楚珺禹默默掐诀，收回自己的尾巴，故作镇定道，“你说的是C-nex？” “不然还有谁？” 楚珺禹笑了笑，摇摇头，“不可能，林雅泽很珍惜他们两人，是绝对不会让组合分崩离析的。当时要不是他求着我，让他们三人一起出道，现在小伍和丁凯，根本没有登台的机会。” 他换个姿势坐好，“林雅泽愿意加入妖怪经纪公司的条件，就是让我一定签下小伍丁凯。” “虽然他们的实力也不错，但这样的泛泛之辈，在人类中或许少见，但妖怪中一抓一大把。” 路璃一怔，“你的意思是……” 楚珺禹颔首，“我自始至终想要的，只是实力超群的林雅泽，他是难得的唱作型选手，天赋异禀，妖怪中都是一流，可是他没有为了自己红而抛弃朋友，一直带着他们往顶峰走。” 路璃一挥手，“哎，先不说这些了，朱雀联系方式给我，回头再听你讲故事。” “我似乎听到，有人在找我。” 幽幽的男声，从卧室传了出来。 门开了，一个同样穿着家居服，墨色长发至腰间的纤瘦男子，走了出来。 他的瞳孔是焰火色，唇红似饮过了血，眼窝深邃鼻梁高挺。 眉心有一片凤凰羽翼形状的淡红色胎记。 路璃看看他，又看看楚珺禹，一脸欲言又止，“你们，住一起？还穿，同款家居服？” 原来不是好基友，是真基友是吗？ 楚珺禹连忙解释，“不是不是不是，你不要听他胡说，不要误会，我们是纯洁的挚友关系。” 他薅了朱雀一把，“你跟她解释一下啊，说我们是纯洁的挚友关系！” “是了是了，很纯净的，我倒是想不纯净，小楚受不了我的体温嘛。”朱雀看着楚珺禹，唇间含笑解释。 路璃：“哈？” “你这是越描越黑好吗！不要对刚成年的崽，说这种话啊，路轩扬会掐死我的！”楚珺禹气绝。 听楚珺禹这么说，朱雀半眯着的眼睛睁大了，上下打量着路璃，“原来你就是路兄的独女，路璃子侄是吗？” 谁是你子侄啊，路璃心里翻白眼。 但毕竟是来求人办事的，她点点头，“对啊，你闻不到我身上的钱味儿吗？” 朱雀笑出声，“不好意思啊，我体温太高，烧得嗅觉不太灵敏，闻不太出来。” 路璃：“……哦。” 朱雀摸了摸路璃的头，一股炽热的温度，在她额头升腾起来，“你找我？” “对，我想找朱雀叔叔你，拿百鸟谱。” 路璃把林雅泽的事，解释一通，朱雀倒也好说话，二话不说，就答应把百鸟谱借给路璃。 “不过，百鸟谱无法随身携带，我放在书房，你且随我去取。” 朱雀说着，拉住路璃的手腕，一掐诀，神行到了自己的书房。 这是一个被扩充了无数倍的芥子空间，房间里的书，整整有几万本之多。 半文盲路璃，发出了学渣的惊叹，“朱雀叔叔你，还挺好学啊……” “我才不好学呢，咱们神兽天赐的好日子，能有几个好学的啊？对？”朱雀说。 路璃干笑，“那这一屋子书是……” “你要的百鸟谱啊！” “啥？！” 路璃惊呆，“这起码五万本书了！” “是五万八千三百六十二本。”朱雀理所当然。 “有那么多鸟呢，像麻雀，一个族类就有成千上万只成员，一本哪儿写的下啊。” 他惋惜地咂咂嘴，“几百年前，本数比现在还多两倍呢，可惜，很多鸟如今都灭绝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号盒子〈十八〉乐队往事 路璃绝望地看着面前的书海，“现在都无纸电子化办公了，你好歹搞个查询系统啊，这翻到猴年马月去啊？” “谁没事儿查这个啊，我又不是偷窥狂。” 朱雀继续理所当然，“路璃子侄你慢慢看啊，我还没吃早饭呢，先回去了。” 不等路璃说话，他响指一弹，消失了。 “等我找到林雅泽的行踪，估计小伍和丁凯，已经投胎转世八千回了？”路璃跌坐在地，很是心累。 “我怎么这么蠢啊，好歹问问他是什么品种的禽类啊！” …… 路璃生无可恋地翻着百鸟谱，奇奇怪怪的东西看了一大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响了。 竟然是林雅泽打来的。 路璃整个人都精神了，连忙接起来，“阿泽，你在哪儿啊？你知不知道，小伍和丁凯都急疯了！” 对面沉默了半秒钟，沉沉开口，“路璃大人，我……我想退圈，合约还有好几年才到期，我是不是，得赔钱啊？” 路璃一怔，“你退什么圈啊？你突然是怎么了？小伍丁凯他们知道吗？你真要退圈，也得跟他们说一声？” “他们不会在乎的。” 林雅泽苦笑一声，“不会在乎的……” “谁说他们不在乎？” 路璃抬高音调，“你失踪后，他们急得满世界找你，还求到我这里，我现在正在朱雀这儿翻百鸟谱，不信我们视频！” “没有我，他们会有更好的发展。”林雅泽说，“算了，路璃大人，我要退圈。” “你现在在哪儿？”路璃问。 林雅泽沉默了。 路璃：“你要退圈，我也得拿合同过去给你中止？你也得签字？也不是说退就退的！” 林雅泽叹了口气，只好妥协，“我在三亚……我发定位给您，您直接神行千里过来。” …… 路璃算是体会到了社兽的艰辛。 好端端的假期，她大早上被电话吵醒，翻了一整天百鸟谱。 如今大半夜的，还要跑到小爱豆的房间，安抚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抽风的情绪。 简直和保姆无异！ …… “说，怎么了？” 路璃气不打一处来，把合同摔到茶几上。 “你是公司培养出的天团级别乐队的核心成员，楚珺禹说了，就算要退圈，也得有明确的理由，不是赔钱就万事大吉的。” “要是每一个加入公司的妖怪，干两天就罢工，我们以后怎么发展，只要有合理理由，公司会放人。” 林雅泽看着面前的合同，垂着眼。 很久后，他哑着嗓子开口，“迟早会解散的，C-nex，迟早都会解散。” “就算我再怎么假装，再怎么努力的和他们融为一体，我终究不是他们选择的伙伴。路璃大人，您知道吗，如今的幸福，是我偷来的。” 路璃听到林雅泽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脸上的愠色，僵住了。 …… C-nex早在很久很久前，就组成乐队了，但当时的主唱，不是林雅泽。 而是小伍和丁凯的发小，一个普普通通，却才华横溢天赋异禀的人类。 小伍丁凯和他，是从中学就相约一起玩乐队的，很好的朋友。 三人十分默契，也非常合拍。 上了高中后，C-nex成为当时最火的地下乐队之一。 由主唱创作的流行摇滚歌曲，在地下名噪一时。 彼时的林雅泽，只是一个整日游手好闲，东游西晃的小山雀妖。 他化形不足百年，又是随处可见的品种，没什么大志向。 一次无意间，闲晃的小山雀林雅泽，撞见了三个少年的排练，他落在电线杆上，听了一会儿。 中间那个弹键盘的男孩，唱得真好。 明明是普通人类，却拥有绝对音感这样的天赋，嗓音也很特别，随便一开口，就能抓住人心。 吉他和贝斯总是夸他，他一被夸，就会不好意思地红着脸笑起来。 “什么嘛。” 林雅泽撇撇嘴，不服气，唱得再好，也是人类，怎么能和他比？ 他站在电线杆子上嚎了两嗓子，欲与对方试比高。 他虽然声量小，但是叽叽喳喳的，也极富穿透力。 很快，就吸引了练习室里三个少年的注意。 “哎，你们看，连麻雀都被咱们主唱的歌声吸引了诶！” “真的！它好像在看我们呢！” “我才不是麻雀！老子我是山雀，山雀啊！”林雅泽用鸟语，气鼓鼓地回应。 “诶？神了！这麻雀听得懂咱们说话？” “都说了，我不是麻雀啊！” 弹键盘的男孩，羞涩一笑，和林雅泽对上目光，“小家伙，你也喜欢听我唱歌吗？” 叽叽喳喳的林雅泽怔住了。 那个少年的笑容温暖沉静，直抵心灵。 而他的音乐，又是那么的热情似火。 虽然表面不服气这个人类，但那天，林雅泽确确实实被他吸引，被他圈粉。 那天开始，林雅泽开启了自己的追星日常。 他开始化形打工，攒钱去听他们的live。 林雅泽很喜欢唱歌，但是从小，周围有太多厉害的妖怪了。 大歌星百灵鸟，大作曲家金丝雀，就连最不学无术的孔雀，也是顶流爱豆，唱跳rap俱佳。 自己只是普普通通的小山雀，卑微到尘埃里，怎么能和这些一流的妖怪比呢？ 就追星就好了，就这样就好了。 林雅泽太喜欢C-nex了，觉得这三个人怎么这么厉害，尤其是主唱，完全就是一个天才般，一流的人物。 是林雅泽此生，都无法逾越的憧憬。 “虽然当时的C-nex，在我眼中很厉害。但到底是地下乐队，再有名也很小众，没有几个粉丝，我又是他们的狂热死忠粉，一来二去就被他们三个眼熟了，后来还坐上了粉丝后援会会长的位置。” 说到这些过往，林雅泽眼中满是怀念。 “高考时，我使了点儿小把戏，和他们考入了同一所大学，铁三角就变成了四人行，我正式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林雅泽说。 他笑了笑，“不过，我没有加入乐队，还是跟在他们身后，做小跟班，平时嘻嘻哈哈玩玩闹闹的。” “尽管他们说过很多次，拿我当最好的朋友，但我心里明白，最好的还是他们三个，我一个外来者，算不上什么。” 大二时，主唱成了四人中，第一个有女朋友的。 他们关系非常好，总在微博上秀恩爱，那女孩场场不落的看C-nex的演出。 “大家都没想到，会发生意外。”林雅泽叹了口气。 某次地下演出，一个狂热粉丝，不满主唱找到了女朋友的行为。 舞台散场后，她对主唱的女朋友，泼了硫酸。 主唱下意识挡了一下，从此毁了容。 “我们真的没想到，不就是小小的地下乐队吗，怎么还有这么狂热的粉丝。” 林雅泽苦笑，“讽刺的是，他替那女孩挡了硫酸。没多久，那女孩却跟他分手了，单方面分手的，当时他躺在ICU，快不行了。” 林雅泽抹了一把脸，眼眶红红的，“好在他家里条件不错，他从鬼门关回来，在医院住了几个月后，家人就带着他出国治疗了。” “虽然植皮手术很成功，但他的容貌，已经不复当初，不可能再做歌手了。” “后来，他和我们切断了联系。” 那段时间，小伍和丁凯非常难过，一蹶不振。 陷入了为什么没有及时阻止悲剧的自责，一度想要放弃音乐。 为了让他们重新振作，林雅泽鼓励他们继续创作。 也就是那时候，为了鼓励他们的林雅泽，写出了妖生的第一首歌，被发现了非凡的创作天赋。 “我已经失去一位朋友了，我不想连另外两个，也都一并失去。”林雅泽近乎祈求地对小伍和丁凯说。 “不要放弃音乐好不好？求求你们了，坚持下去，好不好？” 在林雅泽没日没夜的请求和挽留下，小伍和丁凯最终决定，重新拿起吉他和贝斯，继续玩音乐。 他们邀请林雅泽加入新的C-nex，林雅泽担任主唱键盘，三人重新组成了乐队。 半年前，一档选秀节目，让C-nex一夜爆红。 林雅泽带着小伍和丁凯，正式出道，进军娱乐圈。 乐队萎靡了一段时间，归来后，又大变了风格。 所以现在的粉丝，几乎不知道乐队的这段前尘往事。 “路璃大人，自始至终，我都是C-nex的外人，我不是人类，我是个异类，要不是真正的主唱出了事故，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加入这么棒的乐队。” 林雅泽垂下眼，自嘲一笑，“他是名副其实的天降奇才，而我，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三流。” “想到前主唱是那么棒的家伙，我真的很自卑。但是既然是我求他们回来的，我就有义务，带着他们，去更高的地方，看更远的风景。” “再没有自信的人，每天强撑着假装自信，时间久了，自己也都信了，甚至觉得，我就是这个组合唯一的主唱。” “你血统再不好，到底也是修炼百年的妖怪，比人类厉害多了好吗？”路璃安慰他。 “而且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们成立都四年了，他们怎么可能还记得那人啊，明显是你更重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号盒子〈十九〉最好的四人行 “不是的……” 林雅泽说道，“我有一次无意发现，伍哥和丁凯还在找他的下落，他们找到了他如今的社交账号，肯定还是想让他重新回来的。” 林雅泽叹了口气，“虽然我也很想他，可……可只要一想到，我其实是个替代品，就很难过。” “乔装的久了，就算是替代品，也想要得到属于自己的真感情。” “其实，春晚上那首被交口称赞的歌，是他写的。他一直是燃炸的流行摇滚风格。” “我知道，他的离开，是我们大家的心结，我也想解开，在晚会前，就提出唱他的老歌。” “我当时是真的希望可以唱……可是听到他们异口同声应下后，我又后悔了……我没想到，他们答应的那么快……” “大家都说那首歌好，一夜之间，占据了那么多热搜，比我们选秀夺冠那天，还要火爆……这就已经证明了，我一辈子都比不过他。” “现在应该到时候了，我也该把位置，让给真正属于它的人了。” …… 直到天光熹微，笨嘴拙舌的路璃，还是没有把满脑子“我是废物”的林雅泽安慰好。 她烦得，恨不得把他一口吃了。 可是看他蔫儿了唧，可怜兮兮的样子，路璃又下不了口。 趁林雅泽自怨自艾的时候，饿得实在受不了了的路璃，叫了客房服务。 没多久，门铃就响了。 路璃压抑着自己欢乐的心情，蹦蹦跳跳去开门。 拉开门，看到来人，她傻眼了。 不是客房服务，而是小伍和丁凯。 “你……们？” 小伍舒了口气，语气焦急，“路总，这是阿泽的房间是吗？” 路璃茫然地点了点头。 不等她说什么，两人就推开她，齐齐闯了进去。 “哎，你们……” 路璃追上去，刚才还一脸丧的林雅泽，看到突然闯进来的小伍和丁凯，呆住了。 他想躲又没地方躲，总不能变成真身，飞出窗外。 三人面面相觑，尴尬地对视了一阵。 林雅泽不知说什么好，稀里糊涂地转头迁怒路璃，“你干嘛把我在哪里，告诉他们啊！” “不是我告诉的啊！” 没吃到饭，还被冤枉的路璃，很火大，“我又不是楚珺禹，我只进不出，才不会到处散播八卦呢！没有比我更会保守秘密的人了！” “不是路总告诉我们的。” 小伍打断两人的争执，他看着林雅泽，“是我们自己找到你的。” “找到我？” 总不可能被发现了禽类的身份，也找朱雀借了百鸟谱？ 林雅泽在心里打鼓。 丁凯点点头，“你一直想来三亚，住这里最豪华酒店，最豪华的房间。你以前告诉我们，以前风餐露宿惯了，等出道了过上好日子，第一件事就是用挣来的钱，住它一个礼拜总统套，对不对？” 林雅泽怔了怔。 这话……他有跟小伍和丁凯说过？ 他不记得了，但他确实是有这样的梦想的。 他道行太浅，不能日行千里，靠着山雀的真身，飞行的距离又有限，所以他几乎没有怎么去过别的地方。 上大学时，看了海南的纪录片，于是就很向往，永远是夏天的三亚。 他打算以后攒够了钱，一定要去三亚，住最好酒店里的总统套。 “我们想遍了，你可能去过的地方，都去找过了，你都不在，最后想到，你应该来三亚了。” 小伍说，“但三亚有这么多五星酒店，我们总不可能挨个看一遍？” 丁凯无奈一笑，“还好阿泽你这家伙，没有朋友圈三天可见，我们把你的朋友圈翻了个底儿掉，终于锁定了两家酒店。” “还好我们运气好，你又是个缺心眼儿的，什么都告诉我们，不然，不知道要找你找到猴年马月去。” 小伍坐在了林雅泽身边，揽了揽他的肩。 林雅泽鼻尖红红的。 他下意识躲了一下，声音带着哭腔，“你们回去，我已经打算退圈了。” “对不起。” 小伍无视他的小情绪，低声说，“我们忽略了你的情绪，太后知后觉了，真的对不起。” “得了，你们说得好听，其实心里，已经计划着要把我换掉了？我这种三流，怎么和才华横溢天赋异禀的人比呢？”林雅泽别别扭扭地说。 “你胡说什么呢！” 丁凯说，“说真的，阿泽，我和小伍，确实很想他，你也很想他？毕竟我们和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他当年切断了和我们的联系，20多年的情谊，这么说散就散，你甘心吗？” “但是真正陪伴我们走过四年的人，是你，现在提到C-nex，大家想到的都是走心民谣，都是阿泽小伍和丁凯，你才是实实在在，在当下陪伴我们的人。” “你和他，都是我们最最重要不能舍弃的伙伴，分量是一样重的。” 小伍郑重点头，“对啊，要是没有你，我和丁凯早都放弃音乐了。你一直说自己是三流，比不过他。但是你看不到别人对你的评价吗？” “你是C-nex的核心，是主C主唱主创。那次选秀，要不是你熬着通宵给我们写歌，我们没法出道……” “是你带着我和丁凯，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的，粉丝喜欢的，是有我们三人的C-nex，缺一不可。” “或许你以前确实不如他，但是经过了四年的历练和进步，如今你的实力，早都超越了他。” 林雅泽双手捂着脸，声音闷闷的，“我看到你们在找他了，你们已经发现了他的社交账号了。” 丁凯在他头上摸了一把，“我们隐瞒了找到他的事，是因为我们知道，你一直崇拜他、憧憬他。” 他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如今他已经不做音乐了，定居在了国外，有了全新的生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公司职员。” “你一直说，他才华横溢，是老天赏饭吃，你知道了这些，不会难过吗？” 小伍重新揽住林雅泽的肩，“我们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时候告诉你，也想请他来看，接下来乐队的全球巡演。结果你这家伙，还没给我们解释的机会，就自己跑了。” 林雅泽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面前两个人，“真、真的吗？” “不然呢？他是我们回不去的过去。而你，阿泽，才是我们正在经历的现在，和总会到达的未来啊。” 林雅泽看着他们诚恳的表情，撇撇嘴，“那你们还一直说，我写的歌不好。” “我们什么时候说过啊！” 小伍无语，“我们只是让你写点燥的，大过年的，生计所迫嘛！要是你实在不想写，跟卫视那边说说，还是唱我们自己的歌就好啊。” “对啊对啊，我们C-nex的名字，已经是招牌了，耍个大牌也无所谓啊。” “是吗？” 林雅泽鼓着嘴，转了转眼珠，“那说点儿好听的。” 小伍和丁凯对视一眼。 突然戏精十足地拉住林雅泽的手，委屈地请求，“拜托，阿泽，别退圈，没有你，我俩会糊的，不是说好了，80岁还要红的吗！我们都很爱你，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们俩会死的！” “滚滚滚滚滚，好恶心啊你们！”林雅泽嫌弃地甩开他们的手，破涕为笑。 不好意思地抿抿嘴唇，“我中止合同一直拖着没签呢，不就是……在等你们吗？” “所以你遛我玩啊？” 迟钝的路璃，此时终于反应了过来。 小丑竟是我自己JPG。 …… 妖怪经纪公司官方微博（刚刚）—— 万众瞩目的C-nex全球巡演，今日起正式来到美国！ 歌迷非常热情，据开场还有2个小时，就已经等候在了现场！ 来自美国各州的华人歌迷，聚在一起，堪称一场年度音乐盛宴！ …… 路璃噼里啪啦，敲完很不走心的微博文案，贴图之后，发了出去。 她带着情绪，又猛敲了几下回车键。 “哎，这是公司财产，敲坏了让你赔啊。”楚珺禹制止她。 路璃不开心地站起来，蹭到他身边，“我也想去美国，为什么不让我去啊？我还没出过国呢！” “美国有什么好去的，你会洋文吗？” 楚珺禹说，“你爸不会同意你出国的，你要是出去了，那不就是给资本主义国家招财进宝吗？” “可是我还没去过美国嘛！”路璃气得要打楚珺禹。 楚珺禹按住她躁动的手，“在公司看直播一样的，你看咱们这大电视，高清4K，身临其境！” “你自己看大电视去！” 路璃气得，把遥控器往他脑门儿上一扔。 她气鼓鼓地回到座位，百无聊赖地刷微博。 最新一条弹了出来。 C-nex官方微博（刚刚）—— 真正的合体，最好的四人行。 [图片] …… 照片里，小伍和丁凯分列两边，把林雅泽和一个大男孩，放在C位。 那男孩的长相一般，戴着黑框眼镜，面部色调也不太均匀。 林雅泽偷偷瞄着他，神情羞怯又兴奋。 就像在看最崇拜的偶像。 四人扬起唇角，弧度完全一样的灿烂笑容。 一如多年前，大学校园里，无忧无虑、憧憬着大红大紫的少年们。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号盒子〈二十〉法像 年后复工，无心上班。 妖怪经纪公司，迎来了N年一度，以罢工辞职为要挟，让老板楚珺禹大出血的——全员团建！ 公司艺人们各个摩拳擦掌，期待着，八百年都不会有一回的公司福利。 一群没团建过的小学生，激动得不行。 在车上上蹿下跳，又是自拍又是发微博，恨不得昭告全天下，这件普天同庆的大好事。 一个半小时，妖怪经纪公司的公司班车，到达了目的地。 众人你推我搡地下了车，齐齐石化在了原地。 “X市野生动物园”。 动、动物园？！ 楚珺禹无视了几十双哀怨的目光，挤出人群，笑眯眯地致辞。 “这一年来，大家工作都辛苦了，今天给大家准备了一场盛大的联谊相亲活动，我把动物园包场了，你们随便玩随便嗨！” “看中心仪的姑娘，都可以交换联系方式！众所周知，只要报备一声，公司是不阻止艺人谈恋爱的嘛……” 梅若弱弱举起手，“楚总，我是植物诶……” “呃……” 楚珺禹干咳一声，“那个，动物园也有很多花花草草嘛，棕熊园里有很多梅花，我替你提前考察过了！” “可是楚总，我有女朋友，不需要相亲。”祝星耀举起了手。 “……联谊相亲，不局限于相亲嘛，认识点新朋友不好吗？” 楚珺禹正色地板着脸，“熊猫馆有很多你的同类，认识一下，拓宽一下人脉，不是坏事？” 我一个城里的艺人竹子精，到底要和熊猫馆的口粮们，拓宽什么人脉？ 退休之后来做口粮，舍身忘己地奉献肉·身吗？ 可是祝星耀不敢顶嘴，他掏出手机，给女朋友紧急报备。 “咩咩，我是爱你的！虽然我被强迫联谊，但你要相信，我绝不会看上熊猫们的口粮！” 咩咩：“？？？” …… “好了好了，入园再去开心，团建正式开始！” 楚珺禹就差手里拿个导游小旗，开开心心带大家入园了。 路璃看着众妖怪，没忍心告诉他们。 因为楚珺禹，把孔其捐给了这间动物园，这次团建的包场，都是动物园园长请的。 跟拍了一路的狗仔，纳闷挠头：所以这群人去动物园包场团建？新鲜啊，这不值一个头条吗？！ 当天热搜：＃妖怪经纪公司动物园团建＃ ＃妖怪经纪公司好有爱＃ ＃想做动物园里那只动物＃ 楚珺禹笑而不语，深藏身与名，一顿饭钱就换了三个热搜，值！ 路璃真会招财，拐得值！ …… 路璃没想到，这群妖怪小艺人，口嫌体正直，没多久，就喜欢上了这座偌大的动物园。 他们中的大多数，不是在勾搭姑娘，是在看孔其的笑话。 毕竟是曾经的一哥，如今大家在团建放假，只有他一个要在野·鸡园被迫营业，妖生实在太艰难了。 “哟，瞧瞧，这是谁啊，好像是咱们公司的一哥哦～” “什么一哥啊，一哥现在是梅若爷爷，这就是个混在野·鸡园里的可怜小孔雀嘛～” 大家嘻嘻哈哈地挤兑着孔其。 孔其哀叹一声，忿忿冲他们丢过去一对白眼，不想再理他们。 “笑笑，没准儿哪天，你们就得罪了楚珺禹那个变态，也被捐到动物园来！” “小璃！” 悲伤孔其，冲路璃招招爪子，把咯吱窝下边塞着的手机掏出来，“带充电宝了吗？帮我充点儿电，这地方连个插座都没有，我好久没有玩手机了！” 路璃：“……野·鸡园有插座才奇怪。” 孔其：“哦对了，你下次来看我的时候，麻烦给我带十个充电宝可以吗？我要最大容量的，不能托运上飞机也没事，容量一定要大！” 路璃：“你这么堂而皇之使用智能手机，真的没问题吗？” 孔其挥挥爪，“没问题的，我已经发现了监控死角，只要躲在那里，就不会被发现。” 路璃：“哦，你开心就好。” 路璃把那个满是鸟味儿的手机，插上自己的充电宝，嫌弃地把它们丢到地上。 好臭。 她注意到，今天好像一直有个人影，若即若离地跟着自己。 她起身回过头，在对方的视线，又要躲开的时候，精准捕捉到了他。 “你今天一直跟着我，有事吗？”路璃走到他面前，问道。 这家伙路璃是有印象的。 当时在团建名单上出现，她还吃了一惊。 季飞翼，时尚圈不温不火的三四线糊咖模特，走优雅硬汉型男的路子，帅得一塌糊涂，雄性荷尔蒙爆棚。 他的长相，完全照着路璃喜欢的来，硬朗中不乏温柔，温柔中又不失刚毅。 虽然是个糊咖，但毕竟同在一个圈子，路璃对他有印象。 她没想到的是，这家伙竟然也是妖怪经纪公司的。 身在经纪公司的妖怪们，各个都是娱乐圈的半壁支柱，很少有季飞翼这种糊咖。 而且他长得帅，业务能力过关，颜值无死角。 当初路璃还以为，是他的公司不给力，才让他一直徘徊在三四线的边缘，难以进阶。 所以，在团建名单上看到他的名字，路璃才狠狠吃了一惊。 按理说，以经纪公司的捧人能力，和路璃的镇司本事，季飞翼如今经营一下内娱第一大总攻人设，怎么着也得是时尚圈的扛把子人物，不至于糊到这种地步。 “嗯，确实找路璃大人有点儿事。”季飞翼别开了目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啊，真的好帅啊，楚珺禹为什么允许这样的大帅比，糊成这样！ 团建回去，路璃就要为他鸣不平！ “不要叫我路璃大人。” 路璃难得星星眼，“叫我小璃就好，嘿嘿，大家都这么叫。” 季飞翼抿了抿唇，点点头，“好，小璃。” 啊啊啊，再叫一次，我要录下来！ 声音也好好听啊！ 而且他害羞起来的反差萌，太可爱了，软萌硬汉什么的，好萌好萌好萌！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路璃的语气，都不自觉矜持起来。 “那个，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 季飞翼犹豫了半晌，硬着头皮开口，“今天我过来，主要是想跟您求一个法像。” 路璃唇边无限温柔的笑容，僵住了，语气瞬间不悦，“啥？” 他问路璃要东西，要的还是，路璃的法像？！ 路璃不开心了，她不爆锤季飞翼一顿，都是给他脸了。 季飞翼连忙摆手，支支吾吾地解释，“要是您这边自己不方便给我，我可以自己去请一尊您的法像，然后您帮我开开光，可以吗？” 要不是因为季飞翼帅，路璃早就一口唾沫啐他脸上了。 她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堂而皇之，两手空空就来求自己，求的还是自己的开光法像！ 当初，楚珺禹请她爸下山，备着一车库的豪车、一柜子的腕表、几十瓶的红酒，还有这样那样的东西，才只换了一年财运。 他那么不要脸的贪财杂毛妖，都知道，不敢随便要法像。 季飞翼倒好，腆着张脸就要来了。 “你要我的，什么？” 季飞翼还以为路璃不懂，耐心解释，“就是路璃大人您的塑像，您的金身，就是雕刻的哪种……” “我知道，要你教？” 路璃打断他，语气冰冷地回绝，“没有，你随便去什么玉器店请一个不就行了吗？我没弄过法像，也不会开光，现在他们请的都是我爸的法像，这些东西也都是我爸在弄，我不懂。” 她抬腿要走，被季飞翼拽住了胳膊。 “啧。”她不忿地回过头。 季飞翼吓了一跳，松开了手，却依旧不依不饶，“那……要是不麻烦，可以烦劳令、令尊帮我雕一个法像吗？令尊要什么，尽管开口，我一定尽力奉上。” 看得出，季飞翼已经快吓死了，他真的很怕路璃怒火攻心， 变回原形，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把他吞入肚子里。 但是他咬咬牙，还是厚着脸皮，说出了这番话。 路璃冷笑一声，那张她原本很喜欢的脸，也变得面目可憎了，“你不配。” 说完后，她风一样，消失在了季飞翼眼前，逃上了大巴车。 大巴车上，楚珺禹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睁开眼，就看见路璃顾着腮帮子，气呼呼地上来了。 “怎么了？谁招你了，气成这样？” 楚珺禹起身，拧了瓶矿泉水递上去，拉路璃坐在了自己身边。 路璃三两口饮尽冰冷的矿泉水，还是生气，“那个季飞翼，有病是？” 楚珺禹一怔，往外瞥了一眼。 季飞翼还怅然若失地站在刚才的地方，没有离开。 “怎么了？” “他竟然空着俩手，就来求我的法像，我不愿意，婉拒了，他还妄图求我老爹的！我老爹亲手雕刻亲自开光的法像诶！” 楚珺禹喝了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什么？！”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 路璃夺过他的矿泉水，再度一饮而尽，“我老爹的法像，青龙白虎求他都舍不得送呢！他谁啊，就好意思要？他也太贪心了，伸手问我们要东西，还得起吗？怪不得是个糊咖，品德有问题，不会做妖！” “我说呢，这家伙平时从不参与公司活动，这次这么积极主动报名，应该是知道你也要去，专门奔着你来的。”楚珺禹说。 “你为什么不捧他啊？长得挺好的，业务也不错，你看你把员工压榨的，都来问我求财了。”路璃白眼楚珺禹。 楚珺禹无比冤枉，“我怎么没捧？可是他自己不愿意啊。季飞翼这厮，佛得一批，一点儿事业心都没有，巨蟹座可能，一有时间就回家，不愿意加班，不愿意接更多的通告。” “他这么佛，能混到三四线，已经是老天爷偏爱他了，不然他这么作，十八线都进不去。我以为以他的性格，无欲无求呢，没想到，会跑去问你求法像。” 路璃表示无言以对，“……绝了，不想着努力工作赚钱，就想着不劳而获，呸，果然不配！他真身什么啊，树懒啊，这么懒。” 楚珺禹无奈苦笑，“说出来你都不信，那货真身是匹马。” “啥？！什么品种的马啊，这也太懒了点儿！” …… 季飞翼以前有多佛？ 跑完通告就回家，甚至恨不得提前结束通告，马上回家。 最近积极了不少。 一有时间不回家了，就往公司跑，还专门往路璃这边来，美其名曰，商量新年发展的路线。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找你找得也太勤了点儿。” 楚珺禹看着季飞翼殷勤奔来的身影，揶揄道。 季飞翼没注意到，两人正在谈论自己。 把两杯咖啡放到他们的桌上，“楚总，喝咖啡，小璃，你也喝！” “不好意思啊，我不爱喝咖啡，怪苦的。”路璃看都不看一眼，推开。 季飞翼赶紧接过来，“那你喜欢喝什么或者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我喜欢喝玉膏，吃金子，没有金子珠宝也行，没有珠宝玉石也行，没有玉石，人民币美金欧元都行，但是得一万块一摞的那种，低于一百摞，我也吃不下去。”路璃翻着白眼不理他。 这样，真的和路轩扬像绝了。 不愧是路轩扬的崽啊，楚珺禹莫名觉得好笑。 季飞翼：“……” 路璃咂咂嘴，“你别来了，我看见你很烦。你这种情况不用求法像，多跑两个通告都发达了，不用羡慕别人。好吃懒做还想搞钱，门儿都没有，告诉你，我这种有血统优势的，都不可能坐着等钱砸我头上。” “我不是为了钱！” 季飞翼提高音调，对上路璃的目光。 他焦急的神情，又闪躲了起来，“我真的不是为了钱，我不需要钱。” “那你为什么缠着我？”路璃追问。 季飞翼定定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总之，不是因为钱这种不足为道的小事……对不起，打扰你们了，过几天我还会再来的。” 季飞翼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路璃盯着他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腾一下站了起来。 “他刚才说什么？‘不是因为钱这种小事’？请问，这个世界上，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事情吗？” “我好讨厌这匹马，没有情商，死直男！” “楚珺禹你给我封杀他，封杀！现在就封杀！不然我今天就回老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0号盒子〈四〉最完美的监狱 楠接着锡锡的话补充道：“我们从小就生活在组织里，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异于常人的能力，吸食人的欲·望，还有精神气，对我们有好处。” “阿钟究竟有什么不同，你们那么怕他。” “我们没人知道他的力量，只知道他不是我们这些弱鸡惹得起的，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哦，我知道你们只是小喽啰，什么打手啊吸血鬼啊读心者啊，在你们组织里根本不值一提，也就吓唬吓唬普通人，落在我手里，算你们走运。” “走运？”锡锡很想翻个白眼，他不想承认，他们败给了一个普通人。 “如果你们没动我妹妹，那一切都好商量，你们想杀了我这个精神内核，我都能原谅你们。”贝文琦耸耸肩。 她看了看，不知何时已起翘的粉色美甲。 手从三人眼前挥过，三人随即大头朝下，悬在了半空中。 “我们，我们愿意做你的手下！”锡锡喊道，楠也跟着喊。 “医生，我等你一起玩，让我猜猜你应该在哪里。” 贝文琦不理他们，她走近那些还没被打开过的集装箱式房间。 看向了第四扇印着白板花色的大门，她摇了摇头，目光转向了一扇印着发财花色的大门。 “就你了。”贝文琦一把推开了大门。 门里的人，信步来到门前，冲着贝文琦笑道；“你终于来了。” “你……”贝文琦认出了门里的人的声音，是医生没有错。 可是模样却是她熟悉的，他没有戴彩色假发和口罩，只戴了一副眼镜，但是那双小鹿眼清澈雪亮。 因为贝文琦的惊异，眼前的房间瞬间被推远，倒挂着的三人，一眼便认出了贝文琦面前的人。 “阿钟？！” 锡锡大喊一声，因为太过诧异都破音了，“你也死了吗？不，难道你的精神内核可以出窍？！” 太低估他了。 他真的能追杀到别人脑子里来，三人竭尽全力在挣扎，但是只能勉强活动一下胳膊和腿。 晓冬突然激动地拿开了贴在嘴巴上的胶带，对着贝文琦大声说道；“他想杀了我们，他还要改造你的大脑，他会连你一起杀！” “我们四个联手还有机会！”楠顺势撒谎。 晓冬根本读不出阿钟在想什么，不过是乱说一通。 “谢谢你的提醒，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要用胶带封住自己的嘴了，因为你的读心能力太差了，这样才能故弄玄虚。”贝文琦对着晓冬笑了笑，眼神却是嘲讽。 贝文琦按住了阿钟的肩膀，“我的医生呢，他原本应该好好地待在房间里，你杀了他？” “对不起，我一时失手，如果你愿意，以后我还是你的医生。” 阿钟按住了贝文琦放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 “你不是医生，那你为什么那么了解我？” 贝文琦用了些力，阿钟的肩膀，随时都能被她捏碎。 “这是我的能力。” 阿钟握住贝文琦正在使力的手，欣喜地说；“如果你不打开这扇大门，我自己根本出不来，这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竟然有人可以困住我。” “你也不赖，能看到我的一举一动。” 贝文琦认真地打量阿钟。 阿钟笑着说道；“我想你们都误会了，组织下达的命令是杀死身体，监禁精神内核，有合适的机会，还是会给他们三个提供身体让他们做事的，想要摆脱组织，可没有那么容易。” 贝文琦冷哼一声，她领会了阿钟的意思，“这就是你跟我说的，把所有房间填满的方法，在我的世界里，监禁背叛你们组织的人的精神内核？” “不好么，我敢保证，他们会比你想象出的那些人更有意思，这段时间，我们一直相处得很开心，你不能否认。” “我本来打算，进来抓到三个精神内核就走的，顺道研究研究你这个大脑也不错。结果被困在了房间里，这也让我更加坚定了要帮助你的想法。” “帮助我？”贝文琦大笑。 “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不管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玩累了，这三个人是我的，你说了不算。” 贝文琦松开了按住阿钟肩膀的那只手，随意地晃动了一下胳膊。 精神世界里的所有房间，都变成了子·宫的模样，世界中心那个巨大的玻璃色子，变成了一个橘子。 锡锡和楠，还有晓冬三人，都被困在了子·宫一样的房间里。 楠被迫喝着人血，全身起了脓包，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锡锡被脐带勒住了脖子和手脚，几乎窒息。 晓冬还在奋力挣扎，如同溺水，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还说不感兴趣，你这不是正在展示自己强大的精神力吗？”阿钟的兴奋溢于言表。 “我不需要你。” 贝文琦跺了一下脚，埋在她精神世界深层的或人或怪物，纷纷破土而出。 有长着三只手的，有半透明的，还有成群结队的虫子。 “我能帮你。”阿钟依然坚定地说他可以帮贝文琦。 “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贝文琦抬了一下手。 阿钟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贝文琦站在他的肚子上。 “没用的，我和那些喽啰不是一个级别，咱们俩才是一个级别。”医生笑得很开心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的大脑，你的精神力，这是我们的组织，唯一崇尚的东西。” “废话那么多。” “没骗你，这只是我精神内核的分身。” “是吗？”贝文琦抬起脚，然后照着阿钟的脖子，踩了下去。 “我们见面谈，我会复活你的妹妹，我等着你。”阿钟忽然消失。 贝文琦跺跺脚，她开始对阿钟的提议感兴趣了。 …… 复生大厦C座，和往常一样热闹。 阿钟坐在一楼的咖啡厅等着贝文琦，兴奋地搓着手。 其实贝文琦不记得了，当初锡锡跟楠还有晓冬，被吸进贝文琦的大脑以后，阿钟也在这座大厦，撞上了贝文琦。 当时，阿钟对贝文琦说；“我喜欢你的大脑。” 可惜那时候，贝文琦的精神世界，已经解体了，身体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所以作为精神内核的贝文琦没有印象。 “好久不见。” 贝文琦坐到了阿钟对面，看起来十分散漫。 她的身体，之前总被借出去，因为无法适应来回切换，虚弱了很多，所以休养了一段时间。 贝文琦不希望自己的身体垮掉，所以她不得不重新控制身体。 更何况，她妹妹已经回来了，虽然已经变了样子，她想照顾妹妹。 “我习惯等着你了。” 阿钟笑嘻嘻地，“对了，这是他们三个私吞的你养父母的钱。” 阿钟把一张银行卡，推到贝文琦面前。 “为什么给我？” “怎么，你希望我们把它还给你养父母？” “那倒也没有。”贝文琦失笑。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的大脑，你也希望把精神世界填满，跟我合作怎么样？”阿钟又一次向贝文琦提议。 “如果我拒绝，你会杀了我吗？” “不，你活着比死了用处大，毕竟我很久没见过你这样的大脑了，组织会处理一批又一批叛徒，这么多精神内核，总要有个合适的去处，你的精神世界是最合适的，我想不到更完美的了。” 贝文琦又忍不住笑。 想象一下，她的大脑会变成一个监狱。 她就像个监狱长，虽然只是个虚名，也许会很有意思。 “然后呢，我还能得到有什么好处？”贝文琦问。 其实她已经有了答案。 除了满足自己的私心以外，她还想确保妹妹的身体，不会出问题。 阿钟立刻凑近，“条件你开。” “那你就负责把我的脑子治好，医生，我可以把我的脑子给你做研究，不过租用我的大脑很贵的，我没打算付你诊疗费，你反倒要给我钱。” “一言为定。”阿钟拍了一下桌子，“你不会后悔？” “我赌得起，毕竟你把我妹妹送回到了我身边，我答应，也是为了我妹妹。如果她的身体有什么问题，我要找你们算账。” 贝文琦态度强硬。 阿钟笑道；“我们会负责到底的，我带你去地下参观参观。” “好。” 贝文琦和阿钟一同起身，两人走出了咖啡厅。 阿钟此时确信，身旁的这个女孩，迟早会成为组织的一员，他们会一起打造出最完美的监狱。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1号盒子〈一〉猫皮 “无耳猴子，你选好皮了没！这么长时间，都能造一架飞船了！” “让他慢慢挑，看看能不能变成一个美人。” “哈哈哈哈哈哈。” 同伴们的哄笑声走远了。 裴申杰正立在架子前，思索着该选哪一张猫皮。 他们这些第1509号格子房的人，满十八岁了。 明天是一月一日，他们要到麇星的首都——花及城，去享受两年的休假生活，这是麇星的传统。 他们之前已经到北区的生育局，存储了自己的精·子卵·子，也做完了绝育手术，现在只差一张皮。 裴申杰他们，从降生到现在，一直是光着身子的。 而在首都花及城，是不可以这样的。 裴申杰最终选了一套白色的猫皮，他对着镜子看了又看。 “这件打折。”一旁的店员说道。 裴申杰点头。 这张皮，跟他的皮肤很契合，他的整张脸都能被覆盖住，这就可以忽略他天生没有耳朵的缺陷。 裴申杰的听力是正常的，但是比别人少了那两只耳朵。 他很喜欢猫，虽然他从来没见过真正的猫。 老鹰教授说过，花及城是有猫的，所以裴申杰一直在期待着。 裴申杰身处的地方，是麇星的东区。 这里是一个以节约为荣的，严谨有序的工作区。 一切有趣的事物，都活在遍布整个东区的屏幕里面。 屏幕就是他们所有人的老师，教导他们长大的老鹰教授，也住在屏幕里。 老鹰教授，常年戴着一顶黑色的鹰嘴帽子，模样十几年没变过。 因此裴申杰认定，他只是一个虚拟人物。 他有两只漂亮的耳朵，总戴着两个垂到肩膀的大耳环，裴申杰在听他讲话时，目光常常被吸引过去。 老鹰教授教会他们所有的知识。 他总是告诫他们：“一切不符合麇星价值标准的，就都是软弱和错误。” 麇星人一生都不会哭，眼泪就是一种软弱和错误。 …… 裴申杰穿着白**皮，回到了地下的第1509号格子房。 东区的人，都住格子房。 他们这个格子房的人，是负责发掘工作的。 几百年前的“大战争”，遗留下来的东西，是需要清理分类的。 左边格子房的十四岁孩子们，是制造飞船零件的。 右边格子房的十六岁孩子们，是制造枪支组件的。 每个格子房，都有自己的分工。 裴申杰跟其他格子房的人，每天上下工的时候会打照面，他们偶尔也会叫他无耳猴子。 “美人回来了，哈哈哈……” “瞧瞧这蠢样。” 裴申杰一进门，就遭到了同伴们的嘲笑。 带头的人，叫颜展图。 颜展图的笑声，和切割机发出的声音一样，惹人厌烦，尖锐得仿佛可以穿透耳膜。 裴申杰不知道是谁定义了美，这恐怕得追溯到千年以前。 他只知道，他没有耳朵这一缺陷，决定了他被抛弃的命运。 他被推到了美的对立面，同时也站在了其他同伴的对立面。 他不算孤单。 东区有缺陷的人，不止他一个。 有人天生少了一根手指头，还有人少了一只眼睛。 “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颜展图对着裴申杰说道。 裴申杰置若罔闻。 他躺到自己的床铺上，手伸向头顶的小柜子。 过了今晚，他就不用跟同伴们，一起住在这个格子房睡铁床了，这样的集体生活，时常让他感到无意义。 他们名义上是同伴。 可这样一同工作一同休息的相伴，对裴申杰来说，是一种折磨。 而他从有记忆起，就习惯了承受，不懂得反抗。 孤立地对抗，只会让他显得更加愚蠢。 “你们准备带什么走？” “有什么可带的，一堆垃圾。” 同伴们很快就聊起了别的事情。 他们每个人都可以从这格子房里，带走一件东西，作为纪念。 裴申杰已经从小柜子里，拿到了那样东西—— 很久以前，他从地底下挖出来的一枚星芒徽章，裴申杰只留了这一个。 这个星芒徽章，属于几百年前“大战争”时，某位战死的将军。 上面是一个双鱼图案，左边的鱼头朝上，右边的鱼头朝下。 这东西，裴申杰和同伴们，已经挖出来太多了，是可以作为私有物收藏的。 说到百年前的那场“大战争”，它让麇星的图腾獐子，灭绝了。 几个较为弱小的星球，也都毁灭了，消逝的东西，数不胜数。 裴申杰只在屏幕里，看到过战争场面。 麇星的将军们，穿的制服都是橘色的，他们是威武的。 即使战死也是有尊严的，永远是受人尊重的。 “孩子们，睡眠时间就要到了。 身旁的屏幕里，传来一个亲切的声音，是老鹰教授。 过了今晚，就能去花及城了。 裴申杰把双鱼徽章，放进猫皮口袋里，幸福地笑了。 也许在今晚的梦里，他也能成为一个将军。 …… 一月一日的早上。 裴申杰和同伴们，准时登上了“真真号”飞船。 飞船上有医疗舱，休息室，还有餐厅，一应俱全。 这是北区科技中心的工人制造出来的。 北区，是裴申杰他们休假结束后，将要去的高级工作区。 飞船一起飞，这一群年轻人的嘴，就打开了闸门。 “‘七色板’真的都很漂亮吗？” “买几个玩玩就知道了。 裴申杰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他一向是沉默寡言的。 他忽然想到，离开了东区，是不是就见不到屏幕，也见不到屏幕里的老鹰教授了。 老鹰教授介绍过“七色板”，他们是麇星人和其他星球的人，结合的产物，也就是混血人。 几百年以前，各个星球之间交往密切，是和平友好的。 后来，实力与麇星相当的浮须星球，对邻星发起了战争。 很快，就演变成了各个星球，不同阵营之间的混战。 那场“大战争”，最终非常潦草地收了场。 浮须星球没有捞到任何好处，一些小星球也都毁灭了，剩下的星球协议无限期停战，各自封闭。 裴申杰从小就听老鹰教授说：“杰，你要珍爱和平，浮须星球是和平的破坏者，他们是我们永远的敌人。软弱是大忌，我们只能相信自己的同类。” 在“大战争”过后，混血人被判定为最低劣的人种，甚至不能被称为人。 身上流着敌对星球血的混血人，统统都被清理掉了。 麇星人的皮肤，是米白色的。 混血人的皮肤则是五颜六色的，所以后来被叫作“七色板”。 混血人家族，都住在麇星西区的一个村落里，至今还在以百年前的落后繁衍方式生存着。 他们大多在西区的垃圾处理中心工作。 年轻漂亮的，基本都作为商品，在花及城出售。 在花及城，每个人都至少要拥有一个“七色板”。 裴申杰不断想着老鹰教授的话，昏昏欲睡，直到一个激动的声音，叫醒了他。 “孩子们，假期愉快！”飞船的主系统，向他们送来祝福， 于是，所有人都急不可耐地起身，准备奔向大门。 飞船的门打开了。 裴申杰走在最后头，湿润的空气，向他的全身渗透着。 花及城，是一个潮湿多雨的城市，每周日都要下雨，雨的颜色，也是多变的。 “真真号”飞船，停在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空地上。 远处，是一排长着翅膀的乌鸦头造型的飞车，车身上标注着他们的名字。 大家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一个接着一个飞向了天空。 裴申杰最后一个坐进了乌鸦头飞车，车里有一个标有他名字的手环，他认真地把它戴到了左手腕。 “限定高度200米。” 乌鸦头飞车自行启动，导航屏幕上，显示了整个麇星的地图。 整片大陆呈正八边形，东区是裴申杰他们所在的工作，西区是垃圾处理中心和混血人的村落。 南区是麇星的领袖麇主所在的区域，北区是高级工作区科技中心的所在地。 大陆的核心部位，便是首都花及城了。 裴申杰痴痴地望向窗外，麇星的天空，百年来一直是昏黄的。 乌鸦头飞车已经飞离了空地，路过成片的墨绿，这是裴申杰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树。 他很想伸手，去抚·摸那些可爱的树叶。 于他而言，自然万物中的哪一个，都比人要美丽。 乌鸦头飞车，快速地驶过树林到达了城市边缘。 城内的建筑有半球体，圆柱体，还有四面体等等，颜色不一。 这里宛若一个绚丽多彩的城堡，裴申杰只觉得眼花缭乱。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不再是东区勤勤恳恳的工人了。 裴申杰停好乌鸦头飞车，便走进了人群。 人声鼎沸，他一时不适应这样欢乐的氛围。 裴申杰知道，这里有一个著名的犯罪者景点。 麇星人满五十岁，便要到北区的安乐局，进行安乐死，逃避安乐死是犯法的。 而逃避安乐死的罪犯，会在这个景点的玻璃罩子里，受尽病痛折磨自然老死。 一个老死了，立刻就会换新的顶上，现在这一个有六十多岁了。 裴申杰曾通过屏幕，见证过安乐死的过程。 一个老人微笑着躺在床上，亲手按下控制器的按钮，很快就安静地离世了。 守在一旁的工作人员，激动地鼓掌，齐声喊道：“麇星不会忘记每一个麇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号盒子〈二十一〉人类父母 楚珺禹拽着她，赶紧把冰矿泉水递上去，“消消气，喝点儿水，怒火伤肝。” “谁要喝两块钱一瓶的农夫山泉啊，我才不要！”路璃吼道。 “好好好，不喝不喝。” 楚珺禹把矿泉水瓶收回来，“我现在给你家狌狌打个电话，消消气，五分钟后，让你喝到玉膏！” 路璃思考了半秒钟，撇着嘴，坐了回去。 看来以后，没事儿要多发发脾气。 瞧瞧现在的楚老不死，多么低眉顺眼言听计从马首是瞻。 季飞翼也不是那么讨厌嘛。 …… 生气归生气，路璃骨子里的八卦基因作祟，还是很好奇，季飞翼求她的法像，究竟是为什么。 既然不求财，那必然是为了镇宅保平安化太岁。 可问题是他区区一匹马，能有什么需要法像化解的大灾厄呢？ 路璃手头能八卦的资料很有限，无非是一些别人看不到的内部资源，或者大家都看得到的百科上的内容。 季飞翼虽然糊归糊，但是粉丝的忠诚度很高，完全没有一点点的黑料，哪怕那种捕风捉影的料都没有。 也可能是因为太糊了，狗仔都不愿意跟？ 不过，他手上竟然有一些还不错的大牌资源，倒是出乎路璃的意料。 妖怪经纪公司的艺人都是超一线的大佬，路璃已经习惯了。 突然冒出来一个季飞翼这样的，看起来就难免有些惨兮兮了。 但放眼内娱，在其他没有水花的小艺人眼里，季飞翼也是大咖。 他的确没有穷酸到需要求财的地步。 如果他真的就是一个佛系的人，这些年在时尚圈挣的钱，已经足够他生活了。 妖怪不同于人类，也不需要医美保养，天生容颜不老，又能省出一大笔钱。 从内部的资料也能看出，和季飞翼合作过的人，对他的评价都很高，几乎都会表达出希望二度合作的意愿。 “总之，就是一个乏善可陈，无聊透顶的帅哥呗。”路璃自言自语。 这种一丝不苟的人，除非愿意配合经营一个有趣的人设，不然就算是仙子下凡，也很难在娱乐圈混到顶流的地位。 炒不出内容，资本不喜欢啦。 “这家伙，怎么看也不像得罪了什么东西，需要化太岁的样子啊。”路璃越挖越好奇，越好奇就越想继续挖。 为了八卦季飞翼，她甚至注册了一个特别小众的论坛，在里边潜水摸鱼了好多天。 【瓜：某国际知名奢侈品腕表线代言人，走优雅硬汉路线那个。】 路璃刷了好几天，终于看到了一条消息。 她差点激动地蹦起来，这说的不就是季飞翼嘛！ 她喜滋滋地点进去。 楼主：“前几天，我司和这位男星合作了，作为对接人，有幸和男星见面，真人比电视上帅一万倍，又高又帅又瘦，而且是脱衣有肉身材爆好的那种，八块腹肌妥妥的，小麦色皮肤，笑起来酒窝超可爱，而且本人很有礼貌！” 楼主：“我以前不知道他，见到本尊，当时就忍不住去百度了，为什么这么帅的尤物，竟然不火！！LZ已经粉他了！” 楼主：“不过真的有一个他的瓜，他一天只工作八小时到十小时，绝不超时，原因是要回家陪家人，是不是很萌！是不是很萌！！一个硬汉竟然这么爱家，太萌了，LZ真的好想要他的联系方式啊！” 楼主：“当时采访的时候，他接到了电话，很温柔地对那边说，自己在工作，工作结束就回过去。” “大家都以为是他女盆友，有人大着胆子就问了。他超萌的来了句，‘不是女朋友哦，是我妈妈。’啊啊啊啊！萌出鼻血，更萌的是，采访一结束，他果然回电话过去了！” 路璃：“……” 这特么算什么瓜啊。 标题党！ 而且这种行为，到底萌在哪里啊？ 看起来，就像一个恶心的妈宝男好不好！ 季飞翼怎么说都三百岁开外了，还这么依赖妈妈像话吗！ 人类的萌点，真的好奇怪。 等、等等。 为什么季飞翼会有妈妈？ 一家子都修炼成精的妖怪，路璃不是没见过，比如孔其。 可是一家子成精的妖怪，都住在一起，就很奇怪了。 这画面，怎么想怎么瘮得慌好吗？ 妖怪一般都是独居的，领地意识很强。 就算有一家子修炼成的群居妖怪，也没有这么依赖家庭的。 比如路璃，虽然还和老爹住在一起，也彼此爱着对方。 但她爸要云游云游，要出门出门，有时候出去几十年，路璃都联系不上，从不含糊。 毕竟妖怪的寿命很长，家庭之间，自然没有人类那样紧密的牵绊。 能活到天荒地老，以后有日子在一起，难免会不那么珍惜。 所以季飞翼的行为，就真的很诡异了。 路璃突然想到，动物园团建那天，他好像也在跟他妈妈视频。 “有问题，真的很有问题，太有问题了！”路璃把这些分析，告诉了楚珺禹。 楚珺禹并不关心，一副正常妖怪的做派。 “他爱干嘛干嘛，不关我们的事，怎么作都好，不让我赔钱就行，你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去物色点儿新人。” “最近有个新的经纪公司起来了，总感觉老总有点问题，但是又说不上哪里怪怪的，而且咱们公司的股价最近……” “真的很有问题。” 路璃见楚珺禹不在乎，喃喃自语地离开他的办公室，径直往人事那边去了。 “哎你……” 楚珺禹无奈地捏捏太阳穴，“我这儿都火烧屁股了，你怎么还想着八卦啊。不对啊，有小璃在这儿坐镇，这股价不能跌成这样啊。” 路璃一心扑在季飞翼的八卦上，完全无视了楚珺禹的苦恼。 她问HR，要来了季飞翼登记在册的详细资料，想偷偷去他家探听一下情况。 今天他有一个重要的拍摄通告，白天绝对不在家，越过他问问他家人，没准儿有点儿收获？ “咦？这地址……”路璃怔住。 “路璃大人，哪里不对吗？”负责人事资料的小妖怪，探头问道。 路璃不想被太多人知道自己的目的，忍着疑惑摆了摆手，“没什么，你忙着，我出外勤了。” 她把资料还给HR，蹑手蹑脚溜进卫生间。 路璃平日出门，要么蹭楚珺禹的车，要么使唤鸽子叔来接，或者干脆就像现在这样，偷偷溜进卫生间，神行千里。 虽然楚珺禹多次明令禁止这种行为，但路璃从不听他的，毕竟 公司报销交通费太麻烦了！ 有那个闲工夫走流程，和财务磨洋工，路璃早都来回目的地八百回了，她也不想花自己的钱打车。 路璃掐个诀，食指相抵，半秒钟，便神行到了季飞翼家门口。 路璃嗅了嗅周围的气味，果然是人类群居的社区，并不是楚珺禹统一安排的艺人公寓。 毕竟靠娱乐圈吃饭，路璃曾学习过内娱的基本法则。 季飞翼居住的地方，也记录在法则中，这里是内娱人类艺人，最喜欢选择的小区之一。 说直接点，就是没有一只妖怪。 季飞翼竟然和家人住在这种地方？ 且不说没有楚珺禹的选址有助于修行，和人类长期居住，是很有风险，一旦被人类发现自己的真身，那危险系数…… 路璃想到了自己老爹的八卦，胆战心惊地缩了缩脖子。 “算了，来都来了，进去看看。”路璃打断自己的思绪，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房门。 门一开，路璃的下巴，差点掉地上。 这季飞翼，疯了吗？！ 他、他竟然和人类，住在一起？！！！！ “你……” 路璃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呆呆看着开门的老妇人。 这装扮不像保姆，明显是常驻民的样子。 老妇人看到路璃一脸疑惑，“你是？” 路璃赶紧调整状态，一本正经解释，“你好，我是季飞翼经纪公司的首席经纪人路璃，请问这是季飞翼家吗？” 老妇人恍然大悟，笑着让路璃进门，“你好你好，你就是飞翼说过的那个，新入职公司的了不起的神秘人物！我是飞翼的妈妈，快进来快进来，飞翼今天有工作，不在家。” 神秘人物？ 这是什么描述？ 而且，凡人，妈妈？ 她点点头，跟着妇人走了进去，“我知道他今天有工作，专程是来看看他家人的。艺人工作特殊，过年也不能经常陪在家人身边，这不刚刚过完年，楚总让我过来慰问一下勤奋艺人的家人们。” 路璃板着脸，编瞎话。 老妇人不疑有他，尽管路璃两手空空，她还是十分相信路璃的话。 毕竟这小姑娘看着年轻，却有种说不出的王霸之气，非常威武，让人怪害怕的呢！ “是谁啊？”卧室里，传来一个气若游丝的苍老男声。 “飞翼爸爸。” 老妇人小声给路璃解释一下，抬高声调，回复房里的人，“飞翼的朋友，来家里找他的，你不用管，好好歇着！” 她抱歉地冲路璃一笑，压低声音，“不好意思啊领导，飞翼爸爸身体很不好，要是知道了你是飞翼领导，他肯定要出来招待你，可他那个身体，哎……对不住了。” “没事没事，让他好好歇着。” 路璃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的确，有一股病入膏肓的人类气息。 老妇人应了一声，赶紧给路璃泡了茶，端上茶点，忙前忙后。 路璃就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嗑着瓜子，暗中观察这个家。 是非常普通的装修，甚至可以说是朴素，客厅摆放着两套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其中一套，是季飞翼站在两位老人身后，双手搭在他们二人肩上，笑得一脸幸福。 另一套上，没有季飞翼，年代也更久远。 上边的夫妇俩，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出头，身前站着一个漂亮到让人心惊的女童。 眉眼间，和季飞翼非常相像。 这个女孩子…… 好眼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号盒子〈二十二〉永不为奴 可是路璃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路璃掐了个决，朝卧室看去。 床上的老人十分虚弱，瘦得一把皮包骨。 他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要苍老近二十岁。 是满柜子高价进口药都救不了的，大限将至。 最多再活一个月。 路璃看着他身上笼罩的那层，几乎变成纯黑色的黑气。 那是他注定不长寿的天命，且这命数，世代轮回，无法摆脱。 我去…… 路璃在心里啧啧惊叹，她还是第一次遇上，天道降下命数的人类，还是这么衰的命数， 这人的前几世，究竟做了多大的恶行啊。 天道够狠。 路璃打了个冷战，怪不得老爹从小教育自己，不要与天斗，折损自身。 “那个……” 路璃脑中飞速旋转，思考着老妇人的外表年纪，要称呼她什么。 “呃、那个，阿姨，不用忙了，坐下来咱们聊聊天。” 老妇人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好吃的，都摆在路璃面前，让路璃非常开心，顿时对她生出了无限好感。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坐在路璃身边，还不住地劝路璃喝茶，“这不是中国茶，是飞翼英国工作时，带回来的英国茶。” 提到季飞翼，老妇人面上有种毫不掩饰的自豪。 路璃没有和她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问道，“阿姨，飞翼是你亲生的吗？” “……？？？” 妖怪嘛，向来不拐弯抹角。 何况还是路璃这种，没和人类厮混过太久，刚刚下山的妖怪，更不懂人类那一套你来我往。 她这一问，让老妇人愣住了，半晌温柔地说，“飞翼当然是我亲生的孩子，而且我生了他之后，也一直亲自带着他，连保姆都没请过呢！所以……为什么会这么问啊？” “亲生的，你二婚？”路璃一脸求知欲旺盛的表情。 她不知道，老妇人脾气好，又默认路璃是自家儿子的上司。 不然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马上翻脸，把路璃扫地出门 老妇人压着不悦，点点头，“没有，飞翼就是我和他爸爸的孩子。” 她指了指客厅的全家福，“这就是飞翼爸爸，我们感情不错，是彼此的原配。” 这完全说不通好吗！ 季飞翼，怎么可能是你们两个人类亲生的啊！ 请问，你们俩要怎么变异，才可以生出来一匹马啊！ 路璃虽然不懂人情世故，却也不傻。 她看出来老妇人的不悦，而且她对自己“儿子”的真实身份，并不知晓，没有傻了唧的问一句，“你儿子是马，你知道吗？” 看来，季飞翼住在人类的社区，也是有意为之。 是顾虑着父母的原因，把他们专门安排在这里的。 虽然但是，季飞翼的父母，为什么会是两个人类啊！ 路璃好奇得不行，追问，“那季飞翼的父亲，是怎么了？” 老妇人神色为难，轻轻叹了口气，“飞翼爸爸，前段日子病了，但是走遍了很多医院，就是查不出原因，飞翼专门停工，带他去了国外医治，也没有查出病因，医生让我们带他回来养病。” 老妇人顿了顿，眼泛泪光，“说白了，就是等死嘛。” 天道降下的命数，岂是人类可以对抗的，路璃心想。 她突然有点同情眼前这个，一无所知的老妇人了。 想来，季飞翼求法像化太岁，为的就是那个不久于人世的老头儿。 季飞翼这匹马，真的是疯了。 路璃又随便和妇人聊了几句，吃了些好吃的，就借故还要去下一家，起身离开了。 她找了个卫生间，径直钻进去，神行到了季飞翼正在拍摄的摄影棚。 趁着休息的间隙，一把就把他薅了过来，俩人一起撞进了男厕所。 “……路、路璃大人，您要干什么？！”季飞翼被按在了洗手台上，瞪着眼睛一脸震惊。 路璃一脚踹上了厕所门，拽着他的领子，“我已经去过你家了，也见到了你的‘家人’，你求我的法像，就是为了给你‘父亲’化解天命？” 季飞翼的俊脸，闪过一抹惊诧，他强装镇定，握住了路璃的手腕，“我……既然您已经知道，我就不再隐瞒，我确实是为了他求路璃大人您的法像。” “你疯了！” 路璃压低声音怒斥，“逆天改命有违天道，我爸说会被雷劈死的！而且，那老头是天道选中的罪人，我是不会帮你为他对抗天命的，你死心。” “天道要劈就劈死我，那个人类不是罪人，是我赌人，是我赌上一切也要续命的恩人，路璃大人求你……” 路璃挣开季飞翼的手，不看他有些泛红的双眼，“我不做赔本的生意，他是不是罪人，也只有天道说了算。我族与天地同生，是天这一边的。” “你别再来找我了。” 没等季飞翼再说话，路璃飞快掐诀神行，离开了。 …… 季飞翼怔怔看着路璃离开的残影，眼中的最后一点儿神采，彻底烟消云散。 床上那个奄奄一息的人类，只有不足一个月的寿命了。 而季飞翼唯一的希望，在此刻倾塌。 他不知道，是怎么做完后续的拍摄工作的。 浑浑噩噩结束后，打车离开了影棚，赶回家去。 被他叫做母亲的妇人，笑着开门迎接他，跟他说，今天有公司的领导来过了，对他的评价很高，看得出非常喜欢他。 季飞翼心中苦涩，强颜欢笑，陪着母亲聊了一会儿天，问道，“爸爸今天还好吗？” 母亲略显黯然，下一秒笑了笑，“好着呢，我看着比前几天精神多了，今天还吃了一碗饭呢，你别担心，不信你去看？” 母亲善意的谎话，怎么能骗过季飞翼？ 他起身来到父母的卧室，看着床上那个，虚弱到眼睛都快要睁不开的人，坐在他身边，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是飞翼回来了啊。” 父亲骨架一般的手，回握了一下，轻轻掀了掀眼皮。 那双浅灰色的眸子里，看不到一点亮光，他已经失明很久了。 明知他看不见，季飞翼还是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的声音很轻，充满了自责，“本来，本来这几天关于你的病，有了新的方法，或许可以治好。但是今天，对方还是把我拒绝了，不愿意帮我。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爸爸，我太没用了。” “我一直，一直一直，都是这么没用的一个人。对不起……” 季飞翼喉间一哽，几乎快要哭出来。 反倒是床上的人，浅浅笑了笑，拍拍他的手背安抚着，“为了我，你已经很努力了，飞翼啊，别说自己没用，你很棒了。” “我一点儿都不棒。” 季飞翼低下头，吸了吸鼻子，“我一点儿都不棒。” 我是个废物。 我将再次，再次，再次，再次，在你无尽的轮回中，与你擦肩而过。 “他是个罪人，我站在天这一边。” 季飞翼耳边响起，路璃临走前的话。 路璃说错了，他不是罪人，他是这世间最好的人，是季飞翼豁出一切都要拯救的人。 为了他，季飞翼什么都可以不要，也可以抛掉自我。 季飞翼的眼神一凛，变得异常坚定。 现在还不是难过的时候，他还活着，他还一息尚存，他还没有放弃。 “爸，你相信我，我一定找到治好你的方法。” “我知道飞翼是好孩子，可是你不要太辛苦了，我活够本儿了，有你这样的孩子，我很知足，别管我了，你要有你自己的人生啊，飞翼。” 我没有自己的人生。 我的人生只有你。 …… 季飞翼的这位人类父亲，早在几世前，是一位征战四方，战无不胜的将军。 将军的祖国原本异常弱小，经常被外敌侵犯，也曾作为附属国，受尽屈辱。 将军以一个奴隶的身份出生，连主人家的宠物都不如。 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常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过着与牲畜无异的生活。 但他身怀大抱负，不愿意认命，十几岁时，冒着死的风险，从主家逃走，回到故土，加入了军队。 彼时新登基的王，是不愿意屈居人下的主战派，他主张抵抗斗争，就算国民全部站着死去，也不要再几世为奴。 将军十分敬重这位新王。 而他聪敏异常，又非常勇武，武艺盖世无双，二十多岁的年纪，就坐上了统领万军将领的位置。 王说，将军是几世修来，改变国运的，天降奇才。 将军也确实没有让王失望，他大杀四方，势要改变祖国几十年来，屈辱的命数。 他做到了，靠着他的铁刃。 那卑微的小小附属国，日渐强大，人丁也日益兴旺，真的一朝翻身，逆袭成为了最强的帝国。 那个彼时已经四十余岁的将军，被王封为护国大将军，许诺他与自己平起平坐，与他称兄道弟。 但将军没有过多久的好日子，新生活开始半年后，他突发急病暴毙，没活过知天命的年纪。 后来几世，他转世成为各种各样的人类，均逃不过这宿命，永远永远活不过五十。 他背负着拯救国家兴旺而出生的宿命。 但天道向来公平，人命生来平等，在拯救自己国家的时候，他也葬送了无数无辜的人命，这就是天命。 季飞翼找了无数的方法，求了无数的“高人”，都没有能帮将军续命。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妖怪，没有什么大的能力，一次次绝望，一次次寻找他的转世。 后来，季飞翼遇到了一位高僧。 高僧告诉他，短命是这个人类的业债，因为之前沾了太多血，杀了太多人，没有法力高强的法器或者祝福，很难对抗天命帮他续命。 不过，就算找到了这样的东西，也不一定能让他活的长久一点。 季飞翼抓着这一点点不确定的希望，仿佛找到了将军的生门。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将军每一世死亡时的求生欲都很强。 他知道他不想死，就想让他好歹活到老年，感受一生真正的完整，因此，他一次次帮他寻求改命的方法。 季飞翼不求财，也不在乎这些，他活着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帮他改命，让他看一看五十岁之后的人生。 天道不公，拯救众人拯救国家，是天道给予他的宿命，为何要让他背负宿命的业债呢？ 季飞翼看着他转世，看着他一次次因为各种原因早早死亡，心力早已交瘁不已。 但只要想到他死前的挣扎，季飞翼就觉得，他要对得起他的坚持。 一定不能放弃。 季飞翼看着体力不支沉沉睡去的父亲，握着他骨瘦如柴的手苦笑，“‘须臾中芳饵，迅疾如飞翼’，记得吗，飞翼，是你那时候为我取的名字。” “我是你亲手接生下的马驹，体弱多病，奄奄一息。当时主家要把我扔在风雪中自生自灭，是你宁可被打，也一心把我留在身边的。”季飞翼垂下眼。 “是你救下了我，是你省下自己的口粮，喂大了我，是你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从马厩把我放出来，附在耳边对我说，‘飞翼，跟我一起走，跟我回我的祖国去，我们再不为奴’。” 再不为奴。 季飞翼想起了多年前，战场上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将军和他围困于城中死死抵守。 彼时，他们都以为很快就要死了。 将军把他找了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好好拴起来，又用枯草把他的身体盖住，对他说。 飞翼啊，你是我的翅膀，是我的双腿，是我这辈子，永远都不会放弃的，最重要的伙伴，我至少得保护好你。 季飞翼不会忘记这句话。 将军至死，都遵守着自己的诺言，把季飞翼当作最好的朋友，让他“再不为奴”。 “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终其一生都要效忠的，我最好的主人啊。” 将军去世后，季飞翼也舍去了自己的肉身，化形成人，追随将军而去了。 他无数次找到将军转世的新身份，无数次以各种各样的形式，陪在将军身边。 季飞翼，或者是将军的挚友，或者成为投胎成女性的将军的丈夫，再或者是他的兄长。 总之，无论将军投生成什么人，是男是女，季飞翼永远都以一个普通人类的亲密身份，陪在他身边。 这一世，将军结婚后，诞下一个容貌惊为天人的女儿。 那孩子极其聪明，有很高的表演天赋，还不会说话时，就被发掘成了红极一时的童星。 但天妒英才，天才永远早或过早才尽，女孩生了难以治愈的血液病，不到五岁，便夭折了。 将军和他的妻子几乎哭断了肠，甚至没办法重新生活。 于是，季飞翼便小施法术，成为了他们的“儿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号盒子〈二十三〉散财童子 他这儿子当得尽职。 继承了“姐姐”的全部天赋，英俊，漂亮，极具表演天赋，是天生做明星的料。 甚至，比姐姐还要适合做一个明星。 季飞翼完完全全代替了早逝的姐姐，甚至眉眼间的样子，都按照姐姐的容貌复刻。 他不介意成为替代品，他只想让他的将军开心，让他的将军，不要再哭了。 这样的生活，对妖怪来说，无异于抽髓剥骨的折磨。 妖怪也是有感情的，谁能受得了至亲之人，一遍遍一遍遍在眼前死去呢？ 但季飞翼从不觉得累。 人类的生命实在太短，短到每一次重逢，他都得和他再结识一次。 但是他从来没有后悔，也不觉得辛苦。 每次将军的性格长相性别，都会多多少少改变，怪有意思的不是吗？ 反正他们注定总会成为最亲密的人。 妖怪的一生太漫长了，就当是陪将军，玩一个常玩常新的游戏。 不到五十岁时就死去，是将军的天命，是他逃不过的业债。 但是季飞翼想要为他，逆天改命。 …… 确认父母都熟睡后，季飞翼悄悄离开了家。 找到了路璃，在她的房门口，长跪不起。 “你就算再跪几世，我也不会陪你发疯的，这是天命诶，我为什么要帮你对抗天命？”路璃很伤脑筋。 季飞翼坚定道，“不求大人陪我一道对抗天命，也不要大人赐我法像，您这一族与天地同生，自有接触天道的法门。” “求大人为我引荐天道，我愿用我精怪的几百年修为，换我父亲长寿，换我父亲从此以后，拥有普通人的轮回。” “啥？”路璃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咂摸了几秒钟季飞翼的这番话，大惊失色，“你果然是疯了！你知不知道，像你这种血统普通的小动物修炼成精，是老天多大的恩惠。” “你再耐着性子熬几年，说不定还能位列仙班。现在为了一个横竖都要死的人，就要搭上你百年的修为，你脑子有坑！” 她烦躁地拉季飞翼起来，“起来起来，为了区区一个人类，值得吗？就算给他续了命，他活到了八十岁，九十岁！” “可对你我来说，这三四十年，依旧弹指一挥间，他嗝屁之后再度轮回，跟你还是陌生人，他根本不会记得你为了他，搭上了修为，甚至有魂飞魄散的风险！” 季飞翼不起来，依旧跪在地上，语气郑重，“求路璃大人，为我引荐天道，我愿用我几百年修为，为父亲改命！” 路璃气得快要脑溢血了，“你怎么这么轴啊，你又不是牛精，犟什么？我是为了你好，咱们跟他人妖殊途，注定不是一个路上的人，你已经为他做了这么多了，已经够问心无愧了，人各有命，值得吗？” 季飞翼咬咬牙，抬头对上路璃的眼睛，“值得。” 那眼神中，有种似曾相识的感情。 路璃一怔，莫名地心烦意乱。 她白了季飞翼一眼，“随你，我是不会帮你的。” 她说完，气冲冲地关上了房门，任由他跪着。 季飞翼在路璃门上，跪了一个多礼拜后，某天终于没有出现了。 路璃以为，他到底还是放弃了。 可来到公司，楚珺禹跟他说，八百年不问候领导一句的季飞翼，前几天，突然开始大献殷情。 昨晚原形毕露，问他要走了朱雀的联系方式。 “你给他了？！” “给了啊，那小子说最近看上只朱鹮，想借《百鸟谱》，蹲点儿碰个偶遇，我就……” 路璃心里咯噔一声，她明白季飞翼没有放弃。 只是他父亲大限将至，不能再拖下去，他转而找了别的渠道，准备向天道献身自己。 “你傻啊你！季飞翼像是这样的人吗？你都不觉得OOC了吗？”路璃急得吼了一声。 她顾不上多说，赶紧联系了朱雀，从他那里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朱雀说，今夜子时，天道愿意一见季飞翼，也接受了他以命换命的请求。 “这个蠢货，蠢货！” 路璃又急又气破口大骂，连假都没请，直接旷工离开了公司。 …… 她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子时前，来到了季飞翼家。 见到了正在料理后事，收东西的季飞翼。 “东西拿走，别见天道，那老家伙鬼得很，是玩弄人心的好手，你根本不可能在他那里占一点儿便宜，没准儿，还会白白搭上几百年修为。” 路璃把一个冰凉凉的东西，塞到季飞翼手里。 拉过身边的狌狌，展开他背后的书包，“这是我爸的芥子空间，你进来躲着，我替你去见天道，把他忽悠回去。” 季飞翼懵懵地伸开手，发现路璃塞到他手里的，是一个建木雕刻的法像。 就算他不是什么血统一流的好妖怪，也一眼认出，这法像是世间只此一份的极品。 “路璃大人，这是我自己的事，与您无关，我不能让您……” “废什么话，时间不多了，你先进去躲着，其他的交给我。” 路璃打断他，把他往包里塞，“狌狌也进去，放心，天道那老家伙喜欢我着呢。” “您……” “我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妖怪，为了一个人，魂飞魄散都不怕，但这是亏本买卖啊蠢货，能活着解决的事，就别死，你的将军还得靠你养老送终呢。” 路璃拉上背包拉链前，淡淡瞥了季飞翼一眼。 她似乎，极轻的笑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来，季飞翼那个曾让她心烦意乱的眼神，在哪里见过了。 那眼神，像她爸。 她那个看起来，威武霸气神鬼不近的老爹，其实也是个这样的大蠢货。 那天，路璃凭借天道对自己的骄纵，和她胡搅蛮缠的三寸不烂之舌，成功说服天道不计较这件小事，打道回府。 她也帮季飞翼求了天道，改了将军的命数。 “您老人家惩罚个凡人，惩罚得也差不多了，都好几世了，您宅心仁厚本就慈善，差不多得了呗。”路璃撒着娇，如是说。 …… “别谢我，实在过意不去，每个月给我送些首饰珠宝吃吃，你不是代言了腕表吗？隔三差五送我两块吃也不错。”路璃瘫在椅子上，满脸疲惫。 “这是我爸用建木亲手雕刻的法像，天道如今收回了命数，你爸靠着这个法像，能把虚弱的残躯，再续三五十年寿命，以后的每一世，他都可以寿终正寝了。” “这法像是我借你的，等他日后归了西，你得还我。他下辈子，我也不会再借了。” “谢谢路璃大人，谢谢路璃大人！”季飞翼跪在地上三叩九拜，看得路璃更心烦了。 一时头脑，发热把老爹压箱底的宝贝借出去了。 要是让他知道，估计得跟她断绝父女关系。 好后悔啊，可是也不能要回来了。 …… 这边，法像刚刚送出手，那边已经得知的路轩扬，就气得摔了獬豸家一只琉璃盏。 “逆子逆子！老子从小教育她只进不出，这才下山没几个月，都掏出去多少东西了！现在倒好，把老子的建木法像都交待了！老子要跟这个逆子，断绝父女关系！” “老路，淡定一点儿。”獬豸对着电脑，头都没抬一下。 “淡定个屁，这还怎么淡定？不知道这个逆子像谁了，一点儿我的优点都没有遗传到，当自己是散财童子呢？” “肯定像你老婆了呗。” 獬豸说，“还有啊，那是善财童子。” 提到自家夫人，路轩扬的气，消了一大半。 他撇撇嘴坐回沙发里，看着入凡镜里，闺女那张素净灵动的脸，确实越长越像他夫人了。 他彻底气不起来了，关了入凡镜，“做空楚珺禹公司的事儿，差不多该收尾了，你给老佘说一声，配合我动手。” 他站起来，开门就要走。 獬豸终于抬起了眼皮，“你干嘛去？” “我也休息够了，再去四处转悠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些芸儿的消息，拿下妖怪经纪公司那天，我会回来接小璃的。” 路轩扬沉重地叹口气，“这丫头还是太嫩，再放任她待下去，我怕她就没心思回家了。” “哎，那……” “走了。”不等獬豸说完，路轩扬关上房门。 “最近冒出来的那家，很是可疑的新经纪公司不管了？” 獬豸自言自语，“算了，这世间，除了财神赵公明，还没人让老路在做生意的事儿上栽跟头，我瞎操什么心。” …… 楚珺禹没发现，公司的股价半小时没看，又开始断崖式下跌。 他指着热搜榜上最新的绯闻，正怒不可遏地质问路璃，“这什么？＃季飞翼厕所幽会＃？推他进男厕所这人，是你？不要解释一下吗？公司最近事儿已经够多了，你还给我整ㄠ蛾子！” “不是啊，我怎么知道他都那么糊了，狗仔还跟着？我找他是有重要的事情啦，真的没发生什么。”路璃哭笑不得百口莫辩。 “是吗？”楚珺禹眯了眯眼睛。 “真的！” 路璃话音刚落，丢在桌上的手机，弹出了一条季飞翼的消息。 季飞翼：“小璃，建木法像果然有用，我父亲今天已经能下地能进食了，多谢多谢，以后我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楚珺禹冷笑着拎起路璃的手机，送到她面前，“建木法像？打脸打得够快的啊，这是没奸·情的样子吗？首席经纪人，不解释一下吗？” “不、不是，我……我那天是上头了，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很后悔的！” 救命啊！谁能救救我！ 老爹从小教育我，只进不出，果然有道理。 送人东西，是会要命的啊！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1号盒子〈一〉八年前 2021年，5月6日。 他们都说，沈易死了。 昨日深夜，他从天台一跃而下，连同手机一起摔得粉碎。 沈易。 我咀嚼着这个熟悉的名字，大脑一瞬间停止了运转。 我打开14届，高中毕业班群，拼命往上滑，终于找到了最开始的那条消息——“沈易跳楼了”。 是我认识的那个沈易，个子高高，皮肤黑黑的沈易。 沈易不是个好人。 如果要我评选“回到初中我最想揍的人”，一定是他。 老师们偶尔夸夸他有小聪明，更多时候，则是在他后面气得跳脚：“沈易，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抄的钟青的作业吗？” 钟青是我的名字。 抄作业，这件老师和正义的学生们深恶痛绝的事情。 麻木的沈易和我，却已经形成了某种意义上的默契。 早读课的声铃响起前，每当他开始扯我的头发，我就知道，这家伙又要来问我要作业。 我当然也挣扎过。 他就不停地、不停地踢我的凳脚。 “你死不死啊？”我愤怒咒骂。 “要死也比你晚。” 他依旧是那副死皮赖脸的样子，脚下也不停。 我嘴里念着“之乎者也”，脑子却自动把所有注意力，分配给了屁·股一下一下的震感上。 自打我两三次默写没过，导致上课罚站后，我不得不屈服了。 我的专注力，确实敌不过沈易的恒心。 我恨恨想着：给他就给他，那些我与各科题目搏斗的夜晚，他可能都做贼去了。 我偶尔会在办公室没人的时候，给老师塞小纸条，纸上声泪俱下地控诉着沈易的暴行，然后看他被叫到办公室。 看这条恶犬翘起来的尾巴，在回来的时候，偃旗息鼓。 他这时，又会踢我凳脚：“你告的状？” 我转过身，被他的低气压冻了个机灵，下意识点头。 他面色不豫：“你欠我一次，下次问你借作业，不许不借。” 我早早转回身，装作没听见。 他自杀？ 怎么可能啊。 他多讨人厌。 祸害遗千年，他这种，少说得遗个万把年。 我有时会在午休时，偷偷转过去面对着他，暗暗想着如何反击。 我盯着他的脸，在脑海中排练捉弄他的画面：水笔不容易画上皮肤，反倒可能把他戳醒；荧光笔画在他黑黝黝的脸上不显色…… 盯着盯着，就发现，他又张着嘴，睡午觉了。 这是他为数不多，安静无害的瞬间。 他戴着一只耳机睡觉，随身听放在裤兜里，外套一披露出头来。 一边脸朝着天，一边脸贴着胳膊，灰扑扑的耳机线，就这么藏在了他圈出来的小天地里。 搞不明白，他对于睡觉听歌有什么执念。 他要是没关好自己的嘴，流出一滩口水，还不是要被我嘲笑。 好，他不在乎。 沈易天不怕地不怕，打不过他，吵不赢他。 他可是比恶犬还恶的主。 我高中那会儿，一怕沈易要来抄我作业，二怕放学路上一条狼狗。 狼狗是工厂看大门用的，每回我放学经过那，破败的工厂门口，不一定有人，但一定有这只狗在对我狂吠。 没人栓绳，它也不跑，它尽职尽责每天对路人叫唤。 高中时的我，还是根豆芽菜，每每想象这狼狗饿犬扑食的场面，都脊柱僵直，不寒而栗。 每回经过那门前，我几乎都是一步一步挪过去，尽量不惊动它。 唯恐稍有不慎，就要被送进医院打针。 沈易不怕。 有一次放学，他走在了我后头。 那狼狗照例顶着破锣嗓叫唤，那架势，活像我抢了它藏起来的所有骨头。 我屏息凝神，心又跳到了嗓子眼，我想等等后头的沈易，却迟迟没听见他的脚步声。 我正打算缓缓后退，绕到他身后。 结果，他一个箭步冲到我前面，抬起右胳膊，手里石子向狼狗的方向猛烈进攻，左手捧着一堆石子，作为后备弹药库。 不等他弹药打完，狼狗就躲避不及，夹住尾巴溜进了厂。 原来他是捡石头去了。 自那以后，我几乎再没见过这条狼狗狂吠。 每每放学，沈易总是走在我前头不远处，而我只能见到狼狗悻然离去的身影。 恶人沈易，“死了”两个冷冰冰的字，乍然和他联系到一起，叫我怎么想象。 我打开手机通讯录，沈易的联系方式，静静躺在那里。 我从没联系过他。 就连他的号码，也是他不告而别之前，丢给我的。 自他高三辍学以后，再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 他消失地真快，像冬天的一阵风，不怀好意地吹过我青涩的年纪，冻得我患上了伤风。 可等到来年开春，我就再也找不到他存在过的证明。 一滴透明液体，滴在我手机屏幕上，我抹了把脸，湿漉漉的。 我用手指揩去屏幕上的液体，按下锁屏键，黑色屏幕屏映出我涕泪纵横的脸——如此滑稽的悼念。 “嘟～”手机传来声音。 我急忙开锁，对方却已经接了电话。 “喂，你好？” 这声音太熟悉了，就算隔着电话？我也不会错认。 “沈易？你还活着？”我惊愕出声。 对方没见过这样口不择言的，深吸一口气，一副极力忍耐的语气：“正要去死。” 言罢，恶狠狠挂了电话。 我藏在眼眶的泪，忘记了掉落。 沈易没死？ 我的手，已经自作主张，再一次拨通了电话。 对方接得很迅速：“你谁啊？巴不得我死？” 我听见我说：“我刚刚打错号码了。不好意思。” 我的声音颤抖着。 我想或许是谁的恶作剧，或许我记错了电话号码，或许沈易还活着。 他可能还活着。 “还挺巧的，我和你朋友名字一样。我也叫沈易。”他声音干巴巴的，仿佛还在记仇。 “他们都说我朋友跳楼了。” 沈易沉默了。 “他平常一副欠揍样，实在不像会跳楼自杀的人。” 他说：“别太难过。” 兴许是我的哭腔太过明显，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沈易。二十多的年纪，还有无限可能啊。” “嗯。” “沈易。要好好活着啊。”我语重心长。 “不知道你是对谁说的，不过，十六岁的这个沈易收到了，二十多岁的那个沈易，应该也能收到。”他听起来措辞很小心，生怕惹我难过。 可我如遭雷劈。 十六岁？ 我脑中灵光忽现。 “现在是什么时候？”我问。 “20：23。” “我是说，几月几号？” “5月6号。2013年5月6号。”他回答。 …… 他们都说，沈易死了。 沈易确实死了。 那天接我电话的，原来是十六岁的沈易。 或者准确来说，是八年前的沈易。 沈易死后，我总做关于他的梦。 我梦见他背的触感，瘦削却有力。 我感受到他急促紊乱的呼吸，我听见他用力呼唤我的名字，他说，“对不起”。 我知道，他正背起我，全速跑向医务室。 他正用尽生平力气，让自己的背，更加平坦稳当。 我梦见他趴在桌子上睡午觉，嘴里喃喃呓语：“救救我。” 原来，那些醒来后，桌上残留的水痕，是他的眼泪。 我梦见他难得正经地对我说，“对不起”。 或许是为总欺负我而抱歉，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我嗓子大概是坏了，张开嘴巴，喉咙却堵着发不出声音。 我的眼睛大概是还能用的，所以不停地、不停地往外冒眼泪。 我知道我在做梦，可梦里的我，依旧什么也做不了。 醒来时，就只剩难过的海浪，淹没头顶。 我想，梦真是狡猾的狐狸，竟要捏造信息粉饰回忆。 明明是他在体育课上，向我扔排球，砸得我头晕目眩。 我却只一遍又一遍回忆，他瘦削的背，是如何宽阔。 明明他那么死皮赖脸没心没肺，我却希望他是柔软的、脆弱的、坦诚的。 喜欢沈易，真是我循规蹈矩的人生里，做过最叛逆的事情。 我决定再叛逆一把。 或许我得到了某个接触平行时空的机会，或许我能打电话给八年前的沈易，本身就是个机会。 我花了很久重构了自己的世界观，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拯救沈易。 我记忆中那个鲜活的少年郎，曾明明亮亮地存于回忆里，也该坦坦荡荡活在人世间。 我要找出他跳楼的原因，阻止十六岁的沈易，在八年后从世界消失。 既然我可以联系到他，说不定能获取一些线索。 …… 次日夜晚，我再次拨通了沈易的电话。 “喂。”他没问是谁，大概认出了我的号码。 “今天打电话来，是想道个歉。昨天打错电话，实在抱歉。”我斟酌道 “没关系，我也得为我语气不好道歉。对不起。”依旧是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语气。 记忆中那个嬉皮笑脸的少年，竟然在为我难过。 也对，在他眼里，我是刚刚失去了朋友的人。 “其实我还想和你说，我朋友他确实走了。” 此后过了很久，电话那头传来一句，“节哀。” “我那个朋友，是个很爽朗的人。” 我自顾自向他讲起，他自己的故事来。 我隐去了关键信息，讲他如何讨人厌，如何没心没肺，又多么恶行累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1号盒子〈二〉你是谁 我讲他多么幽默，多么勇敢，多么充满正义感。 我讲他上完体育课的汗味，我讲他一月不换的臭鞋，我讲他破破烂烂的黑笔壳。 他会把橡皮切成好多块，一块一块保管好，等我又丢了橡皮，他就会扔过一块给我。 我上课打瞌睡，脑袋重得支撑不住的时候，他会不停踢我凳脚，直踢得我七窍生烟、睡意全无。 免得我被在外巡逻的班主任，拎出门。 我难过的时候，他会把他灰扑扑的耳机，塞到我耳朵里，放一首日语歌。 我能听出温柔坚定的力量。 他说，这是中岛美嘉的《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 我几乎要把我了解的他的生平，全部摊开，讲给他自己听。 我说，这样的小太阳，我没有办法想象，他用这样的方式告别。 他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听众，用均匀的呼吸告诉我，他在认真聆听。 他会把自己，和我口中的那个沈易比较。 他说，“我们性格很像。” “但我不觉得我是什么小太阳。我不够勇敢、不够独立。” 他说，“无能为力”，是他最多的经历。 所以，他才想在那些有勇气就可以获胜的时刻，努力做那些值得做的事情。 我这时才惊觉，自己有多么不了解他。 他说的无能为力，我一概不知。 “或许有一些解决方法，只是你并不了解。也许你可以向我倾诉，像我刚刚做的那样。” “我阻止不了母亲的离开。”他淡淡说，话里藏着怅然和难过。 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 我看过他的作文，《母亲》。 最后一段洋洋洒洒写着：“我的母亲跑了，只留给我一封皱巴巴的信。” “也许有在她看来，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离开是对的。我宁愿她这么做。” 可他不欲讲太多，只草草结束话题。 “负面情绪是会传染的，我不希望让你更……难过。” 他把“更”字咽了下去，听起来，像是柔软的情话：“我不愿让你难过”。 挂电话之前，我怕失去联系，约好再次来电。 我听见他含糊应了声“好”，大概是听见了。 于是，我几乎每晚都和他通话。 兴许是被我感染，不知从何时起，他变成了话多的那一方。 他有时嘲笑他的前桌——也就是八年前的我，多么胆小，连狗都怕的要命。 他说多亏了我，让他知道鞋子得勤放在通风的地方晒晒。 否则他真不明白，臭鞋对于别人的杀伤力，有这么大。 他会想起我说的话，把橡皮切成一小块一小块保管好，等到他的前桌又丢了橡皮，再送一块给她。 他说，他渐渐会把握好与人交往的度，尽量不让自己的粗糙，伤害到别人。 他说谢谢我，让他心中有了对事物正确与否的一杆秤。 谢谢我，没有放弃他。 我能感受到，他在渐渐信任我。 他会说起他残缺的家庭。 父母总不在家，奶奶干不了重活。 他晚上回家要做饭，再砍猪草、喂鸡鸭，最后洗衣服、洗漱睡觉。 有时，晚上他接不到电话，第二天他会抱歉地说，昨晚他跟着打渔的，去了江边捞鱼虾。 捞的鱼虾，可以卖个好价钱，让与奶奶相依为命的他，多一项维持生计的源头。 真累啊。 要不是这人间太美好，曾经他也想过一了百了。 “你也听过那首歌吗，《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 “没，只是那次你说了，我就记住了。”他嘻嘻一笑。 “中岛美嘉，我找过她名字，可没找到过这首歌。不然，我也想听听的。” 虽然他从没给我打电话，但我已经习惯了每晚拨出这个号码。 我从听筒里，感受到他的一寸寸难过与欢喜。 我感到他正在成为那个，不被“无能为力”束缚的自己。 …… 今天已经是2021年9月1日。 2013年的沈易，此时已经升上了高三，明天就开学了。 他打了一学期的工，凑够了上学的钱，还余了不少，最近正忙着补他那暑假作业。 我不愿过多打扰他，便约好一周通一次电话。 可这次，他的情绪不太对。 一问才知，他一暑假挣来的钱，都被他爸拿走了。 几千块，一张不剩。 “我没有办法上学了。”他语带哭腔。 “有办法的。有办法的。” 我柔声安慰，“你可以和亲戚朋友借钱吗？” “我爸借遍了亲戚的钱，他们不会再肯借我了。” 我这才知道，沈易说的，宁愿母亲离开，是什么意思。 他向我倾诉了这么久，第一次提起，他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我在家长会的时候见过他父亲，一身浓得化不开的鱼腥气，我以为那是他父亲。 原来那不是。 他真正的父亲，不参与他一丝一毫的教育，对他的生活不闻不问，甚至到头来，还要拿他的上学钱还赌债。 他的母亲，嫁妆变卖、工资被夺，全被他拿去赌博。 她终于有一天受不了，跑了。 “可以和老师说一下情况吗？” “老师才不会管这些。他会认为没钱只是借口，我是为了逃避上学。” “把他领到你的家里，告诉他你的家庭状况……” “那你呢？”他少见的打断了我。 “你可以帮帮我吗？” “我也想……” “你是谁？”他又打断了我。 我从未见过他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 我不知如何回答。 “我今天听到了《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上个月28号刚发行的，中岛美嘉唱的。” “你第一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问我是几月几号，态度怪异。可第二次开始，态度就变得奇好，就好像……是为了拯救我而来。” “把橡皮切成小块，是我很早以前就有的习惯，不是因为听了你的话，才这样做的。” “我没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想回电话，可怎么也找不着通话记录。等我背下你号码，打给你，电话里说，‘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你是谁？” “那个二十多岁，跳楼自杀的沈易，是我吗？” 他字字句句叩问我，我哑口无言。 “我有时想，你的语气怎么这么像我的前桌；有时觉得，你像我的母亲，在弥补她对我缺失的爱；有时候又想，你压根儿不在现实世界存在，你只是我分裂出的一个人格。” “不然，我们之间的联系，怎么会从没留下过痕迹；大多数时候，我觉得你像我的神明，你预知了一切，想来救我。” “你是吗？”他在等我回答。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 剩下的话，哽在了喉头，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等了很久很久，才极为失望地说：“不管你是谁，谢谢你愿意拯救我。” “我会很好地保护、珍惜自己的生命，所以，你不用再担心了。”他说得很慢，似承诺般小心翼翼。 他挂掉了电话。 “我是八年后的钟青”这几个字，就这么悬在嘴边，再没了说出的机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1号盒子〈三〉嫁给我吧 那天以后，我再也联系不上沈易了。 不是他不接，而是打不通了。 电话那头，不再是他鲜活的声音，而是冷冰冰的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时空再次恢复了秩序。 …… 我回到了家乡，B城。 我在沈易家门口站了很久，听不到里面有丝毫的动静。 他邻居说，这家已经没人了。 这家的老人，前段时间刚去，老人的儿子就回来，把老人下葬的钱，全部卷走了。 那儿子好赌成性，这次把抵押的房子都输掉了。 这家的青年无亲无故，他老爹跑得倒快，留下他一屁股债。 他走投无路，跳楼了。 …… 原来，沈易是这么死的。 原来“拯救沈易”，到头来，我的一厢情愿。 一切都没有改变。 我去找过沈易跳楼的地方。 那是废弃学校里的一栋教学楼，六层高。 他留下的血和泪，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教学楼下的水泥地，干净得几乎没有细土。 旁边的操场，已经成为了附近居民的菜园，没开垦过的地方，野草长到了半人高。 除下来的野草，堆成了小小的草垛，阳光下黄灿灿的，看起来很柔软。 我走到草垛旁坐着，一低头，看到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随身听，小巧玲珑的机身、灰扑扑的耳机线，宣告着它的身份。 兴许是他离开前放在这里的。 我尝试开机，随身听还能用。 我翻了翻，里面只有一首歌曲——《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 随身听的后面，划痕有些多，摸起来有些坑坑洼洼的。 我转过来看，刻着两行日语： “0上ラ人力生百 世界少乚期待寸百上” 我想起高三沈易辍学那天，想留给我一张纸条，结果拿错了。 他慌张地把手里攥着的纸条，塞进了随身听的电池后盖里，重新写了一张他的电话号码，丢给我，然后头也不回收拾书包走了。 我打开电池盖，果然有一张小纸片。 “我出去打工了，我奶奶要吃许多药，我爸又欠着一屁股债。我没有继续上学的资格。我努力过了。对不起，因为喜欢你，做了一些抱歉的事。” 我想起沈易曾跟我说，中岛美嘉作为歌手，唱这首歌时，已经接近失聪。 她可以这么坚强，我一定也可以。 我想起他上高三前一天，问我和他的朋友们借了许多许多钱，说是要去网打游戏。 其实他是想要上学的，其实他也已经坚持了很久很久了。 久到快要还有三四个就高考，久到奶奶的病，更加严重。 我有些怅然。 我又控制不住泪腺了，只能眼中不断涌出酸涩的液体，任凭世界在我眼中渐渐模糊、扭曲、崩塌。 等等。 世界真的崩塌了。 四周的教学楼无声倒塌，随风摇曳的荒草化为了齑粉，脚下的土地在一点点下陷，眼中的光景正一寸寸消失。 万物失去了颜色、甚至失去了形状。 莫大的绝望，随着黑暗，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我呼啊，喊啊，最终却只听见声音消失的声音。 …… “又做噩梦了？” 我睁开迷迷瞪瞪的双眼，沈易正捏着我的脸颊。 我想起睡梦中，有人在不停喊我名字：钟青，钟青…… 原来是他。 他花了很久，才把我叫醒。 他用拇指，拂去我眼角挂着的一滴泪，我这才意识到，我又在梦里哭了。 我看向我的枕头，果然，那里有一滩深色的水痕。 “嗯。”我最近总做梦。 醒来时，什么也记不清，只知道梦里的自己大概很难过，酸涩的感触汇聚成海，溢满心头。 我发了会儿呆，想起梦里，大概是他离开我了。 “我梦见你走了。” 沈易抱住我，轻轻拍打我的背，嗓音轻柔：“我在这儿呢。” “我还梦到了这首歌。” 我打开音乐播放器，放《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 中岛美嘉的嗓音并不婉转，却真诚得动人。 我压制住那股难以名状的悲伤，深呼吸。 “再多的，我就记不清了。” 我咕嚷着，拍了拍自己消耗过度的脑袋，“我不想再做这种梦了。” 沈易不说话，只一下一下耐心地轻拍我的背。 他的背，还是那样平坦，撞破我所有的不安。 后来，沈易和我说起这首歌。 他说，这首歌简直是他的写照，他确实想过离开，或者说，死亡。 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很巧的是，他接到了一个姐姐的电话。 她的声音很像我，所以他听下去了。 她向他倾诉，她曾经是如何与爱人错过。 后来却变了。 后来，她每天辛辛苦苦打电话来与他聊天，似乎只是想让他不要太难过。 那时的他，无法不难过。 被父辈支配的无力感，深深挫败着他。 可倔强，又叫他不肯对别人吐露出一个字，包括那时他喜欢的我。 那姐姐说，听听这首歌。 作为歌手的中岛美嘉唱这首歌时，已经接近失聪。 他难过的时候，就会一遍一遍听这首歌。 再后来，他明白了及时求助朋友，卸下了面具，真心待人。 可等到他差不多学会怎么与世界相处时，她就不再打来了。 到如今，他也不知道她是谁。 “如果不是她，我可能选择辍学、打工，我还是一身谁都受不了的臭脾气，我还是不敢面对我卑微的感情，我可能会四处碰壁，心灰意冷。我很感激她。” 看到他一本正经复盘的样子，我笑了。 喜欢沈易，是我学生时代，做过最好的事。 他保护我的脆弱，支撑我的信仰。 他会在我打瞌睡时，戳醒我，提醒我还有多久就高考。 他会每天等我一起放学，用坚实的背，为我遮挡我惧怕的一切，小到一只狂吠的狼狗。 他会在我考砸了，被骂得狗血淋头时，轻轻拍拍我的肩膀，说，“下凡辛苦了，下次还是在天上待着”。 他也会努力，和我考进同一所大学，轰轰烈烈地追求我，牵起我的手，就不肯放。 像现在一样，他又牵起我的手，郑重其事地对我说：“嫁给我。” …… 一些注脚：①钟青做的一切，最终影响了另一个时空的沈易，两个平行时空融合到了一起。 融合之后，钟青和沈易，都会忘记一些重要的东西。 钟青把一切当成了梦渐渐淡忘，沈易不会再对那个姐姐的身份起疑。 ②那两句日语的翻译是“因为有像你一样的人存在，我开始稍稍期待著这个世界”。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2号盒子〈一〉学区房 对接完设计方案，走出甲方办公大楼，凌洋翻看手机消息。 本是习惯性刷圈，没想到群里的一条信息，就像炸弹一样，引爆了她刚刚平静下来的情绪。 历城的学区房调整方案，正式出台了！ 凌洋迫不及待地打开链接，划过大段文字，直接跳到学区划片表格，搜寻到河东一中时，她眼前一亮，差点笑出声来。 可兴奋劲还不到五秒，“咯噔”一下，心沉了下去。 唤醒屏幕，她的视线，再次落在河东一中学区范围的描述。 一个字一个字读，没错，最东边就到纬三路。 刚才因为搞错方向，空欢喜一番。 凌洋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她们家正好在纬三路以东，虽然小区大门是朝纬三路开。 然而，一路之隔，差别立显。 河东一中，不是历城市排名第一的初中，却是方圆十公里之内最好的选择。 只要能上河东一中，就等于半只脚踏入市一中。 市一中的一本升学率超五成，就算是削尖脑袋也要进。 她一直在关注着学区房政策，为的就是给刚上二年级的儿子铺好路。 今年划片范围要调整，却迟迟没有公布。 传言，她们家可能会划入河东一中。 谁知，踏着七月最后一天公布的调整结果，算是把她所有的幻想，都给打破了。 “得赶紧动作起来，政策一出台，至少五年不变，早下手为强。”她心想。 奈何现在身在外地，着急也没用。 刚才甲方项目经理还特意留她，说晚上请客。 凌洋拨通丈夫的电话，“你看了吗，学区划片出来了……什么？你竟然不知道？朋友圈都快传遍了，你还蒙在鼓里呢，我算是服了。” 丈夫似有不悦，“我哪有闲工夫看朋友圈。” “儿子的前途安排不好，再忙也是瞎忙。” “你这什么逻辑，前途怎么就跟学区房扯上关系了。” 丈夫的话戳到了她的痛点，“闺女上学时，你就这么说，我信了你，现在肠子都悔青了。要是上了河东一中，能像现在这样吗？我坚决不能让儿子再走老路。” 女儿郑梓涵今年刚考的市三中，在凌洋眼中，女儿没能考上市一中，跟当初没买学区房的关系很大。 丈夫依旧不买账，“你说说拿什么买？学区房已经四万了，还老的掉牙，买了也不能住。那破房子，我可不同意买。” “不也有新一点的吗？我们可以先借钱，等卖掉咱们的房子，就可以还债。” “就算这样，也只能是以大易小，咱家六口人，小房子住不开。” 郑逸群说的没错，因为学区之分，纬三路东西两侧的房价，天壤地别。 凌洋倒是看得开，“小点没事，就几年时间，挤挤就过去了。” “你折腾啥呀。” 听到这句话，凌洋的火，就上来了。 丈夫郑逸群这种随遇而安的性格，放在平时也就罢了，这次她是看不下去。 “咱们天天忙的团团转图啥，不就是图着儿女能有出息。趁着年轻折腾得起，干嘛不拼一把？” “我考虑一下。” “别考虑了，赶快看看网上有没有房源，明天正好周末，去看房，合适就定了。” “买房又不是买菜，哪能说定就定。” “我跟你说，这次有新小区被划进一中片区了，趁着这个档口下手最合适，要是晚了，就涨到天价了。” “老婆，你做设计真是屈才，该去做投资。” 丈夫的调侃，反而激起了凌洋的愠怒，“别扯没用的，赶紧看房去。” 回到酒店，凌洋拿出纸笔，画出河东一中学区范围简图，这是她刚才在出租车上突然想到的。 画好后，她又打开手机地图，将范围内的小区一标注在纸上。 注视了一会，觉得不够，又用红笔，将这次新纳入的小区重点圈出来。 新小区并不多，也就三个，她的心一下子揪起来了。 图纸画好后，她拍照发给丈夫，“就看这三个小区，有的放矢，趁着价格还没涨，先下手为强。” 过了会，一个点赞表情发过来，别无他话。 凌洋更加不放心，她寻思了一会，决定下午就往回赶，明天亲自去看房。 为此，她特地跟甲方项目经理请假，赔了不少好话。 …… 郑梓涵喜欢妈妈出差的日子，耳边没了唠叨，少了催促，她可以凭自己的喜好做事，简直不要太自由。 吃完晚饭，她就迫不及待地钻进自己屋，打开平板，登陆邮箱。 她要给一个人发邮件。 这是她的秘密，即便是妈妈，也不知道，她在和别人互发邮件这件事。 每隔一个月，郑梓涵能收到一封邮件。 没标题，但郑梓涵知道，发件人是孙小洋，一个来自过去的女孩，正在读高二。 孙小洋在邮件中描述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奇的，她用力去想象，脑中却形成不了令她满意的画面。 截止今天，她已经收到六封邮件，算起来，她俩认识也半年了。 她记得很清楚，孙小洋说过，自己就读的高中是封闭式管理，每月一次双休。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有机会去历城市区的网发邮件。 2020年的郑梓涵，能够理解2000年的孙小洋所说的话，却理解不了没有网络和电子设备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进入邮箱，她没有急着发邮件，而是顺手打开了收到的上封邮件，重读了一遍。 “来网之前，我去了书店，还是北关解放路那里的教育书店，只有那里可以买到《萌芽》。” “对了，你知道这个杂志吗？这一期刊登了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获奖小说，我刚一会回到学校，我要一口气把所有小说都看完。” 等看过一篇，哇塞，太酷了。原来，作文还可以这么写 读到这里，郑梓涵想了想，自己有多久没看过杂志了？ 记得初中时，还会在校门口的书店里买来看。 可自从上了高中，就再也没买过，因为妈妈不允许她看这些无关书籍。 “你没考上好高中，就得付出十倍二十倍的努力，否则连个像样的大学都上不了。现在发狠心逼自己一把，到时候上了大学，你想看啥书看啥书。” 这些话，妈妈经常挂在嘴上，郑梓涵都能倒背如流。 有时候，妈妈还会以身说法，“你妈我当年要不是狠心，做了三年苦行僧，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高考，哪能有现在的工作。” 郑梓涵挺羡慕寄宿的孙小洋，一切都由自己安排，不用活在父母的监督下。 她收回心绪，继续往下读邮件。 “其实，我也喜欢写作，但是算不上小说。我一定要写一篇真正的小说，参加明年的新概念。” “我们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就拿听歌这事来说。为了练习英语听力，我们都买了复读机。” “课余时间，这个复读机可就成了听歌利器了。大臣和燕子最喜欢周杰伦，买了磁带听。《双截棍》你知道，哼哼哈嘿那个，他俩就在教室对唱。” “还有《简单爱》，也是对唱曲目。有一回，班主任上厕所，路过教室，悄悄站在门口听。等到唱完了，大家才发现她，慌死了。” “我们班主任是女的，但是很厉害，生气了会打人，班里有三个男生被她扇过耳光。见她板着脸，我们一溜烟都回到自己座位上，埋起头。” “本以为她会把大臣和燕子叫到办公室训话，没想到她说，你俩喜欢唱歌是，下周班会给大家表演，就唱那个哼哼哈嘿。大家一听，都笑死了。” 郑梓涵从来没听过孙小洋说的那些歌，甚至连周杰伦都不甚了解，复读机她更是见都没见过。 这一切，让她觉得有些遥远，有些陌生，又有些向往。 那天，她在发给孙小洋房邮件最后写到，“我真想去你的世界看看。” …… 凌洋推掉甲方的饭局，当天下午就往回赶，到家已经夜里十二点多。 她拖着行李箱爬到三楼，从包里摸出钥匙，轻手轻脚进了屋。 屋内灯都熄了，城市上空的夜光，透过窗户洒进客厅，昏昏暗暗的。 这座99年建成的三居室里，加上公婆六口人，显得满满当当。 当初买这房子时，女儿已经三岁。 那时候，还没有学区房的概念，就因为上班近。 房子虽然老旧，住了十来年，倒是习惯了。 凌洋去洗漱，声音惊动了隔壁屋的郑逸群。 他推门进来，睡眼惺忪地瞅了一眼妻子，问了句“这么晚才到”，径直走到马桶边方便。 凌洋伸手将门反锁，边卸妆边说，“让你看的学区房，怎么样了？” “没合适的。” “我早就猜到你不会上心，就连夜赶回来。” 郑逸群语气慵懒，“你说你，操的这份心，干嘛把自己搞的这么累。” “我不操心谁操心？！” 凌洋擦干脸上的水渍，面对着丈夫，“我是过来人，知道父母对于孩子未来的重要性。” “当年，要不是我打死也不肯放弃上学，我爸估计就让我回家种地了。” “反而是我弟，初中读完，死活不上了，我爸想供也没办法。” “我爸还算开明，可他毕竟只是个农民，没有多少资源。” “我们现在不一样，有能力给孩子创造更好的资源，为什么要后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2号盒子〈二〉学区房 郑逸群站在镜前，两人在镜子里看着彼此。 “我是觉得，好不容易过的宽松点，你这么一折腾，又得紧巴。说实话，我不能理解你这种想法，难道一辈子就只能为孩子打算？” “不为孩子还能为谁？一代一代，不都是这么过完一辈子的。孩子有了前途，你和我的晚年不也好过点。” “照你这么说，儿女以后就算再有前途，也是为孙子忙活，哪还管咱俩。” 郑逸群说完，回到卧室。 凌洋后脚跟进，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从小在历城长大，没吃过苦，当然不理解。你也别钻牛角尖，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已经瞅准房源了，约了中介明天去看。” “有事明天再说，大半夜的，困死人了。”郑逸群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了。 第二天上午，凌洋去倚翠小区看房。 这是个高层住宅，房子比较新，刚被划进学区。 昨天在网上看时，价格并不高，一平都不到三万。 她来得早，等了会，中介也到了。 她要上楼，却被中介告知，还得等下。 “房主没来？” “不是，还有个买家要过来。” “不是，还有个买家要过来。” 凌洋一听，心悬了起来。 本以为自己下手最快，没想到还有竞争者。 过了会儿，来了两口子。 电梯在上行，只有中介在说话，“这个房子挂了几个月了，一直没卖出去，这不学区房一调整，都打电话问。房主还没明确说要涨价，你们自己谈，说不定就能捡个漏。” 听了中介的话，凌洋斜睨一眼对手，心里暗暗憋了一股劲。 就好像站在起跑线上，等待枪响的运动员一样。 房间格局很简单。 凌洋转了一圈，整体感觉还可以，除了两个小卧显得局促外，其他倒还满意。 那两口子看的细，一处一处，评头论足。 趁这档口，凌洋和房主聊起来。 不聊不知道，一聊发现还是老乡。 房主当即表态，总价再加三万就卖给她，也不和另一家谈了。 凌洋心里盘算，就算加三万，也远低于学区房的市场价，不算过分，忙不迭地应承下来。 …… 郑梓涵在屋里做题，门关着，咬着笔头冥思一道物理题时，不知不觉竟然跑神了。 今天一早起来，发现妈妈竟然在家。 后来吃早饭时，从父母的对话里，她听出了缘由。 对于妈妈提出的购买学区房一事，爸爸和奶奶是反对的，爷爷倒是赞成。 这些事本来也不用她关心，可妈妈说的话，让她很受伤。 “涵涵已经这样了，能考个什么样的大学，完全看她的造化。浩浩还小，我可不能让他走涵涵的老路。” 这些话又浮现在她的脑子里，仿佛一根刺一样，扎着她的神经。 做完题，她走出卧室，去茶几上吃草莓。 这时，门外响起开锁声，妈妈走了进来。 “你爸呢？”妈妈问。 “加班去了。” “整天加不完的班。” 见妈妈嘟囔完，往沙发走来，郑梓涵起身打算溜走，但是妈妈又叫住了她。 “英语在线课上了吗？” 郑梓涵摇了摇头，“下午才上课。” “赶紧去预习，别把啥事都攒到最后一刻。” 郑梓涵正在往嘴里送一颗草莓，极不情愿去，毕竟刚刚做完物理题。 在她眼里，妈妈就是催命鬼。 她咽下草莓，“我刚做完物理，休息一会不行嘛！” 妈妈听了，看了她一眼，“功课作好了，以后有的是休息。” 郑梓涵倍感委屈，她自认为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达不到妈妈的要求。 “妈，除了学习，我能不能有点时间做其他事？”。 “往后这三年，你只有一个任务，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心只读圣贤书。过去就是因为太由着你，才没考上好高中……” 妈妈的道理很多，她根本不是对手，可这些道理她听不进去。 她索性不听了，进屋关上门，去预习英语。 这个英语也是妈妈给她报的，为了弥补她差劲的阅读理解和写作。 不知为什么，这会儿她很想给孙小洋写信，倾诉自己的烦恼。 第一次给孙小洋写信时，她把当今一切高科技，如数家珍地讲了一遍。 孙小洋在回信中，对2020年的世界，充满了惊讶与向往。 甚至表示，不相信短短二十年，就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我们学习只能啃书，唯一的设备，就是投影仪和复读机，要是有你那些先进的设备，那学习可就轻松多了。” “我们打电话，只能用公用电话，或家里的座机。说到这里，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是舍友丹妮偷偷告诉我的，她是我们班长得最好看的女孩。” “我们班第一名，也是全级第一的傅云飞在追她。暑假的时候，他特意到县城街道上，找了一个公用电话打到丹妮家。” “当时是丹妮妹妹接的，他没听出来，结果就在电话上表白了，这下可糟了，被丹妮的爸妈给知道了。” “后来，班主任私下把他俩叫去谈话了。这样的事，估计在你的时代里，是不会发生的？” 那时候，郑梓涵有一种优越感。 而现在，她却觉得，正是这些高科技，让自己受苦受累，反而更向往孙小洋的时代。 学完英语，正好到了午饭点，爷爷和弟弟郑浩然，也从钢琴学校回来了。 爸爸最后一个回到家，这是常态。 妈妈有时候禁不住抱怨，说爸爸天天加班，挣的并不多，一定是在办公室追剧。 爸爸辩解。 妈妈就拿出证据，“为什么不管小鲜肉老腊肉，你都能说出一二，我怎么不知道？还有那些电影电视，我都没听过，你却门清？” 爸爸说，自己只是空闲时，刷新闻看到的，妈妈不信。 郑梓涵选择相信爸爸，在她眼里，爸爸懂得很多，不光娱乐圈，还有历史，他都能说出一二，她喜欢和爸爸聊天。 然而，饭桌上的掌控权，永远在妈妈手中。 “房子我看了，虽然没咱们的大，但是住一家人没问题，价格也合适，比那些老牌学区便宜不少。人家和我是老乡，私下跟我说，如果要的话今天给个话，交了定金，他就不再应承别人。” “总价多少？”爸爸问。 “证上面积94平左右，算下来大概320万。” 奶奶听了，先惊呼，“我的天爷，这么大点房子就三百多万！” “你以为呢。”爷爷接了奶奶的话，“ “咱那个老房子要是不卖，现在也值个一两百万。” “太贵了，买不起，我看你就别动那心思了，安安稳稳住在这里。” 奶奶说完，爸爸皱着眉头，开口道，“我算了下，咱们这个房子121平，按市场价最多能卖到250万，还差不少。” “这么大的房子才能卖这么点，咱们离河东一中也不算远呀？” 妈妈解释，“没办法，一路之隔，价格就是白菜和猪肉的区别。” 奶奶听了，反对的声音更加坚决，“不能卖，不能卖，这可是咱家那老房卖掉之后换来的，现在要是贱卖了，老房子不就白搭进去了。” 妈妈看着爸爸，等他发言。 “照你说的这个面积，住咱们一家太挤了。因为学区房影响生活质量，这对孩子的成长也不好。”相对奶奶，爸爸的反对，还是比较委婉。 郑梓涵快速扒着碗里的饭。 今天是周末，奶奶特意做了拿手的把子肉，她夹了一块，却感觉不到香味来。 此时，她只想早点吃完饭，逃离饭桌。 “咱们眼光要放长远点，和生活质量比起来，教育更重要。你看涵涵，就因为学校的问题，现在得付出多于别人好几倍的努力，咱们也得花不少额外的钱去补课，孩子累，咱们也累不是？” 没想到，妈妈又拿自己做例子，郑梓涵有些委屈，更有些恼怒。 “我不想补课，都是你逼的。” “你这孩子！就算我逼你，那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为我好，你做什么都是为我好，为什么我就没感觉到一点好呢？” “你现在感觉不到，以后会体会到的！” 妈妈说的斩钉截铁。 郑梓涵还是听不进去，扔下碗筷，往自己屋里去了。 “你说你，跟孩子抬啥杠。涵涵，快回来把饭吃完。” 背后传来奶奶的声音，郑梓涵眼里包着泪水，没有回头，自顾自回了屋。 躺在床上，她在想，学习不好是自己的错吗？ 她自认为还算努力，可成绩就是上不去。 为了学习，她从初中起，就忍痛割爱，将学习之外的爱好，统统压箱底。 到头来，却还要听妈妈的风凉话。 她感觉很委屈。 过了一会儿，门响了，她没动身，却能感觉到是弟弟。 “姐姐。”弟弟来到床前，“我有个问题。” 她没理，弟弟自顾自问，“学区房是什么？” 这个问题，她更懒得去跟弟弟解释。 见她不说话，弟弟又说，“学区房要是让姐姐不开心，我就告诉妈妈，不要学区房了。” 郑梓涵突然有些感动。 她翻身起来，看着弟弟，“有些事情我们掌握不了，决策都是大人做出来的。” 弟弟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 凌洋没想到，买学区房会遭到一家人的反对，她把这事告诉老同学于敏。 于敏在四年前，就锁定了历城最好的中学，比河东一中还牛。 凌洋感慨，于敏生的好，嫁的更好，人家老公已经是历城一家化工厂的副总了。 从高中开始，于敏就是自己羡慕的对象。 “凌洋，教育可是回报最高的投资，千万别被家人给左右了。” 于敏这么一说，凌洋就更加坚定。 不过，首付确实是个难题。 中介已经打过两个电话，催促她交定金。 定金倒是没问题，可她怕凑不齐首付，定金打了水漂。 于敏作为好闺蜜，倒是很慷慨，“我借给你二十万，怎么样，够意思。” 凌洋以为自己听错了，重新去读那条信息，是真的。 她捧着手机，心砰砰直跳，打了“谢谢”两字。 不知道再说啥，觉得回复太简单，又打了一串字，读了一遍还是觉得不合适，干脆删掉，连忙发语音。 “真是太感谢你了，敏敏。” 说完感谢的话，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一时半会还不上，得等到把现在的房子卖了，才能有钱还你。” 于敏倒是慷慨，“这是我的私房钱，就算有急事，也动不到它。” 于敏的慷慨解囊，算是给凌洋吃了个定心丸，对于凑首付，她更有信心了。 昨天一家人讨论半天，不欢而散。 今天，她得继续说服丈夫，否则学区房买不上，现住房更卖不了。 凌洋走进卧室，将手机摊在正在看书的郑逸群面前，“看看，于敏要借给咱二十万，照这个进度，借够首付也不成问题。” 郑逸群并未惊讶，“首付得一百万，这才是个零头。” “你也借借啊，你比我同学多。” “我不同意买那房子，才不会去借钱。” 凌洋哂笑，“你是拉不下脸。” “你怎么还不明白，买了学区房，一家人挤着住不说，还得负债，还贷款，生活质量一下子被拉低，这事谁愿干？” “现在是有生活质量了，以后你儿子要是没有前途，你老年生活就等着悲惨！” 郑逸群放下书，“你这是什么鬼逻辑，我看你是着魔了。” 凌洋见他还是不开窍，心里的火就上来了，“郑逸群，孩子上学你不操心也就算了，能不能别给我添堵！” “是你在给这个家添堵，好好的日子不过，折腾着玩吗？” 两人干脆面对面，四眼相对，水都看着对方不顺眼。 “郑逸群，你有没有良心，我前天晚上火急火燎赶回来，敢情都是给你添乱的？” 凌洋眨了下眼，“依我看，你就是舒服日子过惯了，不思进取，混一天算一天，没志气。” “是又咋样？” 凌洋抓起桌子上的书，砸在地上，“我当年真是瞎了眼，嫁给你这么不争气的！” 她这么一说，郑逸群的火也上来了，“后悔了？失望了？现在离还来得及。” “你……” 凌洋眼里都气出了泪，“离婚是？离就离，没了你我过的更好。” “明天就去民政局，谁不去就不是人！” 为了学区房，竟然闹到离婚的地步，这是凌洋始料未及的。 不过，刚才她说的那些话，她事后并不后悔。 郑逸群是从啥时候变得不思进取，她记不起来了。 只记得在涵涵上初中之前，她还经常拿身边那些升职加薪的朋友，作为例子敲打他。 敲打了几年，发现并没有改变，她就放弃了。 “他从一开始就不思进取，只是以前。我总以为自己能改变他。” 她这么跟于敏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2号盒子〈三〉过去的自己 爸妈吵架的时候，郑梓涵就在隔壁屋里。 爷爷奶奶一起带着弟弟，去科技馆，家里就她和父母。 爸妈吵得很凶，甚至扬言要离婚。 她实在受不了，跑出去，想要喝止他们。 谁料，妈妈来了一句，“回屋去，想想你以后跟谁过。” 郑梓涵在泪水，就要夺眶而出的时候，转身跑了。 不过她没有回屋，而是冲到了街上。 路上行人络绎不绝，街道两侧高耸的住宅楼，一栋比着一栋俯视着脚下的行人。 这些楼房，她每天都见，今天却感觉那么陌生。 他们就像怪兽，将人们的生活搞得乌烟瘴气。 此时，她又想起了孙小洋在邮件中描述的历城，那才是她喜欢的历城。 站在街角，她突然感觉一切好魔幻，从孙小洋的时代到现在，也就短短二十年，历城怎么会变的面目全非。 这个问题困扰着她，想不出所以然。 她寻思，孙小洋会不会知道答案。 虽然她看不见历城现在的样子，可是说不定她能未ト先知。 想到这里，她突然很渴望见到孙小洋，跟她探讨这个问题。 身处在这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她却倍感孤独。 孙小洋曾经在邮件中，告诉过她那个教育书店的地址。 后来她在地图上找过，发现那条路仍然叫解放路，只是根本搜不到教育书店。 孙小洋开过一个玩笑，她说，“假如教育书店还在，如果我在2000年的某一天去了书店，而你也在2020年的同一天来到书店，我们会不会相遇？想想就很奇妙。” 郑梓涵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过今天，她却莫名地相信，那是可能的。 有了这种想法后，她感觉很兴奋。 为此，她还迫不及待地踏上公交车，花了近一个半小时，来到了解放路。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解放路，两侧的法桐碗口粗，到了夏天，一定会遮起一路林荫。 路边的建筑墙面斑驳，展示着老城区的风采。 一座灰色的四层楼房，完全被爬山虎侵占，只留了窗户，窗外的铁制晾衣架上，挂着几件旧衣服。 历城的秋季，总少不了风，衣服便随风起舞。 郑梓涵边走边端详着这座楼，她没想到，在历城还有这么破旧的楼房。 忽然，她驻足在一家楼下一家临街店铺前面，睁大眼睛看着店名，没错，就是“教育书店”。 “不可能！”她叫出声来，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走进书店，几排掉漆的书架上，陈列着各式书籍，看起来都是旧书。 收款台是一张长桌，桌后，一位老头手捧一本厚如字典的书，透过近视镜默读着。 她走进来，有些忐忑。店内没有其他人，老头也没抬头。 她游走在书架之间，发现这些书从90年代到21世纪初都有。 在靠墙的一排书架上，她发现了萌芽杂志，竟然有2000年选登新概念获奖作文的那期。 “这不就是孙小洋说的那期杂志嘛！” 她迅速翻开杂志，细读着那些陈列在泛黄书页上的文字。 “真的好酷！”她这么想。 不知过了多久，郑梓涵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声音清亮。 她转头，看到一个女孩正看着自己。 “你在喊我？” 女孩点了点头，走近一些，“你猜我是谁？” 郑梓涵盯着女孩，豪爵似曾相识，却认不出。 “我是孙小洋！”女孩笑个不停。 “你……孙小洋？” 郑梓涵拍拍脸，想要确认自己是否在做梦。 “快跟我走，我和于敏约了，去参观她家的新房。” 郑梓涵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孙小洋拉着往外跑，直跑到公交站牌。 等站定后，她才发现，解放路上的一切都变了。 和她刚才来时不一样，行人也都变成了上世纪的打扮。 她定睛瞧着孙小洋，突然感觉眼前这个女孩的面容，有些熟悉。 于敏的新家，是她爸爸单位分配的房子，坐落在纬二路，户型是比较新的三室一厅，整个房子都是欧式装修。 郑梓涵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可她看得出，孙小洋眼里满满的都是羡慕。 于敏有自己独立的卧室，装饰的颇有少女感。 桌子上放着一张合影，三女一男，都有一股羞涩的杀马特风格，孙小洋和于敏都在其中。 这张照片，郑梓涵似曾相识。 “这是高一下学期拍的，我们几个都很要好。这个男生叫刘子耀，常常充当我们的劳力。” 于敏兴致勃勃介绍着。 从于敏家吃完饭出来，天色已晚，街灯昏黄。 孙小洋一直闷着，话少了很多。 “你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 “没有。”孙小洋摇头。 过了一会，她又说，“我一定要考上大学，毕业后在历城，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孙小洋说的斩钉截铁。 郑梓涵却不解，“你的目标就是买一套房子呀？” “是的，房子代表着根基，有了房子就代表在城市立足，我的目标就是成为城里人。” 郑梓涵突然有种感觉，眼前这个孙小洋，不是和她互发邮件得那个孙小洋。 她想去孙小洋的班里，听听大臣和燕子的对唱，可时间已晚，她得找个落脚处。 两人在街上转悠，诺大的历城，却连合适的旅馆也难找到。 走过几条街，郑梓涵想通了孙小洋刚才说的那些话，理解了她那充满烟火味的愿望。 …… 和丈夫大吵一架，凌洋赌气，夺门而出。 她有一肚子的委屈，却没地去发泄，最后又去了美发店，做头发是她消气的方式，一向如此。 做完头发，换了个干练的短发，她的心情好了一些。 打开手机，微信有新的好友申请，她点开来，发现备注名是刘子耀。 这让她倍感意外，两人得有十年没联系过了。 她通过好友申请，过了两三分钟，一条消息发来，是客套话。 寒暄过后，刘子耀径直问，“听于敏说，你准备买学区房，正在愁首付？” “没错，确实在愁。”凌洋没有避讳。 “为了孩子上学真是不容易，作为老同学，我表个态，可以给你借钱。” 凌洋心中一暖，脑中浮现出高中时，刘子耀和她们三姐妹打成一片的情景来，一切恍如昨日。 “太感谢了！”她顺道问起他的近况。 “这样，晚上我请你吃饭，咱们叙叙旧，顺便谈谈借钱的事。多年没见，我也是挺想你的。” “吃饭可以，但是我请。” “我来安排，你人到就行，老同学就不要讲究那么多。” 做完头发，照了照镜子，自觉满意。 她掏出口红，轻涂几下，走出美发店，发现外面已经昏暗。 恰在这时，刘子耀发来了地址。 这是一家略有情调的餐厅，包间仿佛林间小屋。 看得出来，刘子耀也打扮了一番，皮质外衣，麻灰衬衫，显得精干。 “多年未见，你越来越年轻，更有魅力了呀！” 刘子耀嘻嘻哈哈，还和以前一样，嘴上像抹了蜜。 “都成黄脸婆了，哪来魅力可言。 “哎，你可别这么说，想当年，你可是咱们四人帮中，颜值最高的。” 于敏不好意思地笑了，换了个话题，“你们公司近来怎么样？” “我早就不在原来的公司了。” 刘子耀端起红酒，和凌洋碰杯，“我现在是自由职业者，搞投资。” “搞投资不都很在乎现金流，哪来多余的钱借我？” “那得看是谁，咱俩可是一起吃过苦的，感情摆在这。况且我给你借钱也算是投资，只不过是投资未来。” 凌洋听了，忙说，“那我得给你付利息。” 刘子耀哈哈大笑，“作为投资客，我确实是要收利息的。” “多少利息？” 刘子耀没回答，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先喝酒，酒到位，话都好说。” 凌洋感觉，谈话气氛有变，听他的意思，这钱可不是白借。 碍于情面，她没有直接问，将酒喝完。 刘子耀给她添满，“你的酒量不减当年，真是佩服。” “我已经很久没喝过酒了。” “那我面子真是大，让你破了戒。” 凌洋将话题拉回到借钱上，“你准备给我借多少钱，利息是多少？” “你别着急，借多少都不是问题。不瞒你说，我去年投资了一个新媒体，做得不错，收益不错，手头正好有钱。只是咱俩有十年没见，先叙叙旧。” 凌洋也觉得自己太心急，有点失礼，便主动敬了他一下。 在她印象里，刘子耀酒量有限，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见长。 两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一瓶红酒见底。 凌洋倒是没啥，可她看着刘子耀，有些飘飘然。 只见他伸过手来，拍了一下凌洋的右手，拍完后没有移开。 凌洋愣了一下，赶忙抽离。 “凌洋，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会和你们三个打成一片？” “还不是因为我们大大咧咧，能跟你玩到一块。” “NO！” 刘子耀摆摆手，“原因你们都不知道，今天我就告诉你……因为我喜欢你。” 凌洋的脸，一下子火热起来，“你喝多了，别乱说，都什么年纪了。” “这件事我藏了三年，直到毕业也没说，这些年，我越想越后悔，假如当年我坦白了，是不是你也会考虑和我在一起。” 凌洋如坐针毡，却不能就此离席。 “今天我说出来，不为别的，就为了弥补缺憾。凌洋，钱我可以借，也可以免息，只要能圆当年的梦。” “什么梦？”凌洋越听越糊涂。 刘子耀沉默了一下，突然抓住凌洋的手，“你就成全我一次，让我得到你！” 凌洋嗖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胡说什么呀！” “我说的是真心话，凌洋。如果你答应，二十万，我现在立马借给你，不用欠条，不用利息，你想什么时候还都行。” 凌洋没想到，曾经傻愣的玩伴，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多年未见，本以为会是把酒言欢，没想到如鲠在喉。 她背起包，从椅背上拉起外套，转身往外走去。 来到街上，瑟瑟秋风袭来，忍不住发了个寒战。 走出几十米，眼泪簌簌而下，滑到嘴边。 年近四十，许久未曾尝过眼泪的滋味，原来是这般五味杂陈。 到家后，发现女儿和儿子正围在茶几上，和爸爸一起不知道看什么，叽叽喳喳。 她走过去，发现是自己的老照片。 此时，他们正在看的，正是当年号称四人帮的几个好友的合影。 假如没有今晚的事，她一定会怀念那些年。 然而，此时此刻，她只觉恶心。 儿子不明所以，看着照片惊呼，“妈妈，妈妈，你那时候可真漂亮，现在太老了！” 女儿打了弟弟一下，“小心妈妈生气。” “别看了，快洗漱睡觉！” 在这个家里，凌洋还是有权威的，她一发号施令，两个孩子还是听话的。 …… 卫生间刷牙时，郑梓涵忍不住问妈妈，“妈，你上高中时，是不是特羡慕于敏阿姨家的楼房，还发誓，长大后要在城里买房？” 她看见妈妈停下卸妆动作，看着自己，“谁告诉你的？” 郑梓涵没说自己梦到的。 虽然这是事实，但说出来，又显得不可思议。 她不能告诉妈妈，“我在和过去的你通邮。” 今天，在那家旧书店她睡着了，做了个真实的梦。 梦里的那张照片放在于敏家，可她记得在自己家看过。 被书店的老头叫醒后，她飞奔回家，从一堆相册中，找到了梦中那张照片，照片中的孙小洋，也和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孙小洋就是高中时的妈妈，她确信。 至于为什么会穿越时空收到那些邮件，她不知道。 “我听爸爸说的。”她撒谎。 “你爸说的没错。” “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住上了梦寐以求的房子，干嘛还要坚持换学区房？” 妈妈思索了一下，望了望镜中的自己，说，“那时候，我是为自己活着，现在我是为你们活着。” “我想让你继续为自己活，我更喜欢那样的你。” “不可能了。” 妈妈摇头，“等你结婚生子了，自然就会明白。” 郑梓涵吐掉嘴里最后的漱口水，抬头正好是镜子，里头映着妈妈的脸。 她仔细瞧了瞧，既熟悉又陌生。 过了几天，她给孙小洋发邮件，问了许多问题。 然而，到了一个月该收到邮件的时候，她却没收到任何回信。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3号盒子〈一〉欠债还钱 黄堂驾着车，在乡村道路上奔驰，副驾坐着刘渊龙。 此刻，他们只想尽快上大路，那里车多好隐藏。 该死的山路，弯太多，着急也没用。 刚才那一声爆炸，还在黄堂脑子里隆隆作响。 从十一月八号开始，黄堂和刘渊龙花了三天踩点，终于摸清了李伟章的行踪。 昨天夜里，他俩翻墙进入小区，摸到李伟章停车的地方。 趁着冬日里月黑风高，在车底油箱部位，装上了遥控炸弹。 今早，俩人一路跟踪李伟章，从市区一直到了山里。 李伟章好钓鱼，这里有个废弃水库，他常来。 不过，这大冷天还有兴致垂钓的，也只有他了。 他俩离着有七八百米远，隐身在荒草里，亲眼看着李伟章去了后备箱。 就在这时，黄堂按下了遥控器。 瞬间，那辆白色SUV被掀了起来，一扇车门飞了出去，紧接着，火就燃起来了。 刘渊龙特地录了视频，这是他们拿到余款的证据。 是的，他俩是杀手，一个姓张的大老板，委托他们杀掉李伟章。 这个李伟章，不光生意上和张老板是对手，私下里还睡人家老婆。 鱼爷说，有钱有身份的人，最痛恨两件事：一件是被自己的死对头挖墙脚，另一件就是戴绿帽子。 所以，李伟章和张老板的梁子，结大了。 …… 车子驶上大路，他俩可算松了口气。 运气很好，路上无人，就连村子里都不见人影，大概是还没睡醒。 黄堂拿出手机，双手支在方向盘上，正要给张老板拨电话。 突然发现，前面路口有交警，赶忙将手机丢下，认真开车。 走近了才发现，是查大货车的。 交警冲他们摆手，示意通过。黄堂一紧张，油门踩的有点大。 “拿到钱，还上债，以后我他妈再也不赌了，真是拿命在赌。”黄堂沉着脸，像是在自责。 …… 六天前，他躲债躲得快饿死在外头的时候，偷偷回了父母家。 结果，饭还没上桌，就被父亲冷嘲热讽一番。 他冲上去差点揍父亲，母亲死死拉住。 父亲没出厨房，在里头骂，早知他会变得这么浑，七年前就不护着他，早该把他送监狱里去。 这样一整，饭也没心思吃。 他拔腿就走，母亲要拦，被他甩了个趔趄。 黄堂出了门刚到街上，就被蹲点追债的两个打手盯上。 那晚，他被打得浑身散了架的疼。 两人临走时，撂下狠话，十天之内要是还不清，两个肾都难保。 那帮人可不是说着玩的，他很清楚。 如今，李伟章被炸死，张老板该付清余下的二十五万。 有了这钱，肾就能保住。 俩人找了个偏僻的小旅馆，入住后，黄堂给张老板打电话，连打三个，都无人接听。 刘渊龙有些急，“他是不是反悔了？” “不会的，这单生意是鱼爷介绍的，金主绝对可靠。” 黄堂没有理由不信鱼爷。 鱼爷在黑白两道之间搭桥牵线，做了几十年，颇有威望。 有鱼爷在，即使没和张老板见过面，黄堂也不担心对方会赖帐。 刚签完委托时，黄堂就收到三万定金。 这么爽快的大老板，怎么会砸了鱼爷的招牌。 “狗屁，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刘渊龙啐了一口，“尤其是有钱人，都藏着一肚子坏水。” 黄堂已经和衣躺进被窝里。 他太困了，连日来，为了策划这起谋杀，就没怎么睡过觉。 这会儿一放松，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 他闭上眼，不再和刘渊龙说话。 没多会儿，就睡得昏天暗地。 …… 两人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窗帘没拉，外头灰蒙蒙的，雾气弥漫。 这样的天，适合跑路。 黄堂再次拨打张老板的电话，这回通了。 “事情办妥了？” “视频你没看吗？车都炸成那样，肯定活不了。” “昨晚喝多了，没看手机。”张老板压低声音，“我要亲自确认他死了，才能付给你余款。” “多长时间？” “最晚明天。” “越早拿到钱，我们就越早跑路，这样对你也好。” 两人只能暂时窝在旅馆，刘渊龙像热锅上的蚂蚁，坐也坐不住。 直等到第二天下午，才等来张老板的电话。 他说，李伟章并没有死，只是受了伤，现在医院治疗。 “不可能！” “难道你怀疑我赖账？” “车都炸了个稀巴烂，人还能活着？” “我亲自去看的，大活人一个，还能有假吗？” 黄堂收到一张照片，张老板发来的。 照片里确实是李伟章，坐在病床上打吊瓶，看起来伤势也不严重。 “看见了，这就是你们办的破事。李伟章已经报警了，估计执法者迟早会怀疑到我头上来。” 黄堂一听，有些慌，如乌云压顶，“张老板，他在哪个医院，我们想办法再去……” “够了，再去就是自投罗网，连我也得搭进去。” “那钱的事……” “我已经付过定金了，事没办成，剩下的钱一分也不会给。” “虽说李伟章没死，但我们同样要担风险，张老板，多少你也得给点。” 一旁的刘渊龙见状，抢过电话，怒气冲冲地吼着：“你最好乖乖给钱，不然我俩就去执法局自首，把你供出来。我他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自己掂量！” 张老板一听，似乎感受到威胁了。 沉默了几秒，才冰冷地回答，“为了封口，我答应你们，再给五万。” “最少十万！”刘渊龙争辩。 “别得寸进尺，自己几斤几两没数吗？” 刘渊龙还要争执，被黄堂给拦住了。 挂掉电话，黄堂一脚踢在垃圾桶上，那桶就骨碌碌滚了出去，发出一串闷响。 “你干嘛拦着我，刚才就该趁机吓唬他，让这孙子多吐点。现在只有五万够干嘛，你拿屁还赌债啊！” “你以为他那么好吓唬，你想想，能和鱼爷搭上线的人，能是一般人吗。你要是把他逼急了，咱俩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黄堂的话，点醒了刘渊龙。 他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我没事，大不了不买药，忍过去。倒是你，赶快想想怎么还赌债，就剩三天了。” 刘渊龙有点幸灾乐祸，惹得黄堂很烦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3号盒子〈二〉黑吃黑 到了下午六点来钟，黄堂收到一条短信，是张老板发来的，他一直用的虚拟号码。 看完短信，他进了卫生间给张老板回电话。 此时，刘渊龙不在屋里。他闷不住，去网玩游戏了。 “就你一个人？”张老板再次确认。 “刘渊龙不在，你尽管说。” “我就直说了，你那个同伙我很不放心。虽然李伟章没死，可这毕竟是谋杀。有你这同伙在，我担心咱们早晚都会栽跟头。” “你想怎么样？” “让他永远闭嘴。” “我不能这么做。” “实话跟你说，这是让他闭嘴，也是让你永远闭嘴。你背负一条人命，自然没有开口的余地。只有这样，我才能睡得安稳。” 黄堂心里咯噔一下，他实在没想到，张老板会来这招。 刘渊龙是有些嘴碎话多，但是要杀他，自己还真是下不了手。 “你放心，他不会说的。你把这五万付清，这事儿就烂在我们肚子里。” “你让我相信一个瘾君子，打死我也不会干。我劝你还是再想想，我不会让你白干，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二十万，一分不少。” 不得不说，听到二十万，黄堂心动了。 有了这些钱，不光还赌债不成问题，还能有结余。 张老板催促他，“怎么样，这条件可以。你欠的是赌债，那帮人可不像我，他们不按套路出牌，动起狠来能要了你的命。我花钱消灾，你拿钱保命，岂不是双赢。” 黄堂沉默了，他脑子里闪出刘渊龙的模样来。 其实，他俩虽然认识时间很久，关系倒也没多铁。 黄堂想，这家伙因为吸·毒，弄得众叛亲离，就连他妈，都是被他误伤致死的。 他孤身一人，活着没有牵挂，死了也没人记着。 “这样，我再加五万，二十五万，再多我就出不起了，你给个准话，干不干？” 张老板抛出的条件就像诱饵，引得黄堂蠢蠢欲动。 他心一横，“我答应你的条件。” “好。之前说好的那五万，我会通知你到北郊那个废弃化工厂去取，那里偏僻。到时候，你动手杀掉他。事成之后，拍照给我，我付清余款。” 看来，这几个小时里，张老板都在谋划这事。 之前付定金也是这样，他把钱放在指定的地方，让黄堂去取。 不选择转账，是为避免留下证据。 黄堂感觉，自己在被一股力量推着走，停不下来。 …… 那晚，黄堂骑摩托车，带着刘渊龙，两人来到搬迁了好几年的化工厂。 刘渊龙不停地搓手，嘴上骂骂咧咧。 “张老板真是狗屎，给这么点钱，还搞得这么麻烦，大老远赶来，老子都快冻成狗了。要是哪天败露了，老子第一个交代他。” “行了，他答应给五万已经够意思了，你就别嘟囔了。” “一会儿拿到钱，先找个妹子爽爽，这几天真他妈过的猪狗不如。你呢，打算去哪爽？” “拿到钱先跑路，哪来的心思玩。” 刘渊龙嘿嘿一笑，“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十三岁就发·情了。那时候我还是纯情小屁孩，你就已经憋不住搞那些，我就不信现在身强力壮了，你反倒要蔫？该不会七年前那件事让你有了阴影，对女人提不起兴趣了？” “你有病啊，没事提它干嘛！” 黄堂最不愿别人提起当年那件事。 刘渊龙嘴碎，一句玩笑话，却激起了黄堂的怒意。 在这之前，对于杀掉这个同伴，黄堂还心存犹豫。 然而此时，他下定了决心。 四周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靠着手电筒的一束光，勉强看得见路面。 黄堂在前，刘渊龙在后。 进厂没多久，黄堂就停下了。 他用手电筒照着一处铁柜子，让刘渊龙上前去取钱。 刘渊龙没有怀疑，背对着黄堂，在柜子里找寻，很快就找到了装钱的纸袋子。 此时，黄堂早已从旁边抓起一根钢管，一记闷棍抡在他后脑勺上。 随着一声闷响，刘渊龙倒在了地上。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他还来不及反应，痛苦地哼唧起来。 黄堂没有给他质问的机会，果断地解决了他。 这一刻，黄堂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杀手。 他把刘渊龙身上的衣服，脱了个精光，只剩下赤条条的尸体。 随后，从摩托车后备箱，拿出事先备好的袋子，将尸体塞了进去，用绳子捆了个结实，驮到两公里开外，扔进一处臭味熏天的烂塘子里。 那些衣物，全被他带走烧掉了。 抛尸前，黄堂特意拍了张照片，发给张老板。 深夜里，空气里像是结了冰一样冷。 黄堂已经想好了，拿到剩余的二十五万，还了赌债，立刻离开明州市，一刻也不停留。 可是，当他给张老板打电话时，却关机了。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他又打，却传来一个他以为幻听的声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 李伟章左眼眶上方，贴着一大块纱布，一瘸一拐来到派出所，称有人要杀自己。 他把汽车被炸，自己死里逃生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接警的执法者一听是刑事案件，做完笔录后，就立刻向领导汇报。 这个案子被转给区公安局，负责人是个姓刘的执法者。 他带人去勘验了现场，确认这是一起谋杀未遂案。 “你能逃过一劫，真是命大。” 听了刘执法者的话，李伟章心有余悸。 “我下车去后备箱取渔具，突然尿急，就走出去几米，谁知，还没解开裤子，就听到一声爆响。” 距离事发时间已经过去两天，李伟章回忆，当时他被震了出去，摔在杂草里，头磕到一块石头上，立即就昏了过去。 “我拖着瘸腿，走了得有三个小时，才找到村子，叫上了救护车。” 刘执法者不动声色地听着，待他说完才问到：“为什么现在才报警？” “这不在医院躺着，被吓傻了，真是一点没想到要报警。昨天从医院出来，回过神来才感到后怕，这才想起报警。” “你和谁有这么大的仇？” “没有啊，我也在琢磨，谁和我有深仇大恨，至于下这样的毒手。” “你的家人呢，想想，他们有没有仇家？” 刘执法者一问，李伟章的眼神黯淡下来，似有苦楚。 “我老婆今年三月份刚去世，家里就我一个。” “没有孩子？” “女儿七年前就走了。” 李伟章不愿多说。 那是一段痛苦的记忆，每一次想起女儿，他的心就一阵钻心的痛。 “你有没有看到杀手？ 李伟章摇了摇头，“那天我醒过来之后，一个人影也没看到。不过，他们一定是跟踪我到山里的。” 刘执法者让他复述了当日的行车路线，表示会派人查路口的监控。 “你大冬天跑山里钓鱼，这似乎有些奇怪。” “我喜欢钓鱼，以往冬季我也去那里，这有什么奇怪的。倒是这个社会上有很多人，你与他无冤无仇，甚至素不相识，却要被他夺走生命。比起大冬天钓鱼，这岂不是更奇怪？” 刘执法者没有反驳，只是说，“我们会仔细调查的，你先回去，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李伟章一瘸一拐，离开了公安局。 …… 李伟章回到家，屋子里静静的，风在外头低吼，仿佛一头埋藏在地底的怪兽。 他走进书房，桌子上摆着妻子的照片，面容憔悴，没有笑容。 这是七年来，她拍的唯一一张照片。 自从女儿李欣死后，她的精神就开始出现问题，一年比一年严重。 后来，带她去北京求医，有过一些起色，却是治标不治本。 今年三月份，大地回暖的时节，她却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七年里，即使被病痛左右着，她也不忘念叨那句话。 她总是自语，“都怪我，我那天该去接欣……” 李伟章捧起照片，轻声说，“飞来横祸，怎么能怪你呢。你早就想去天堂找欣欣了，你想去跟她道歉，却又放不下我。这几年真是苦了你了！” 他放下妻子的照片，打开书橱，将最顶层的一个黑色皮质箱子，拿了下来。 开锁的时候，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心也跳的厉害。 “砰！” 锁开了，他却没有了打开的勇气。 这么多年，怕刺激到妻子，他将女儿的所有照片锁在箱子里，一次也没打开过。 女儿的模样，永远定格在了十二岁。 他时常在想，假如她还活着，如今该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眉毛弯弯，会说的眼睛一闪一闪，个头该和她妈一般高了。 越这么想，他的心就越痛。 七年前那个晚上，他们一家人的心，都被撕开一道口子，从此再也愈合不了。 李伟章收了收心神，缓缓打开箱子。 映入眼帘的，是李欣跳舞的照片，轻盈得像只燕子。 李伟章轻轻摩挲着，仿佛女儿还活着，耳畔也响起了遥远的银铃般的声音。 “爸爸，长大后我要当个舞蹈家。” 她从三岁开始学舞蹈，从此，就把舞蹈家挂在嘴上。 “爸爸，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漂亮吗？” “因为你老爸帅。” “错，因为我是妈妈生的，妈妈漂亮，所以我也漂亮。” 六岁之前，她喜欢说这些无厘头的话，惹得他和妻子忍俊不禁。 后来，她说自己长大了。 “妈，你不用接我，我都这么大人了，可以自己走。” “不行，谁知道路上会有什么危险，妈妈不放心。” 她努努嘴。 见女儿有些失落，李伟章便打圆场，“如果要自己走，一定得和同学一起，不能单独行动。” 万没想到，一语成谶。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李伟章宁愿自己从没说过这样的话。 出事那天，也是冬日里，李伟章正好在从外地回家的途中。 妻子在和客户谈合同，过了放学点，也脱不了身。 她特地打电话，叮嘱女儿和同学作伴走。 李欣确实和一个女同学走了一段，但是因为方向不同，俩人在秀春街分开了。 李欣向北拐，进入一条短街。 这时，后面跟上来一个男生。 他比李欣高了一大截，很敦实，给人傻胖的感觉。 他也穿着二中的校服，所以，当他上前套近乎的时候，李欣并没太多防备。 可她哪知道，这个男生自打出了校门，就跟着她们了。 即便是大人，也万万想不到，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竟然包藏这么大的祸心。 穿过短街，前面是一小片拆迁区，放眼望去，就能看到小区的楼房。 可就是这样近在眼前的家，李欣却再也没能走到。 那是十一月底，太阳已经落山，夜幕缓缓降临，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 拆迁区的四周，围着砖墙，刷着常见的宣传标语，印着城市文明宣传画。 墙上有一大片豁口，不知是什么时候坍塌的。 男生趁李欣不备，拦腰将她抱起来，一声不吭就往豁口跑。 他的劲很大，任凭李欣怎么踢打，也无法挣脱。 在她的意识里，大概还不知道这个同校的男生要干嘛。 直到他蛮横地想要拉开她的衣服时，她才意识到，这个同龄的男生，想要侵犯自己。 她开始反抗，剧烈得像头狮子。 然而，男生的欲·望，就像离弦之箭，收不回来了。 他堵住李欣的嘴，却被她狠狠地咬了一口。 男生眼看控制不了地上的女孩，恼怒，不甘和担忧，一起涌上心头，邪念顿起。 他摸起身边的砖块，朝着李欣的头，砸了起来。 李欣渐渐没了反抗，闭上了双眼。 他本能地想要继续侵犯她，却发觉情况不对，女孩已经没了气息。 他背起自己的书包，撒腿就跑，一直跑回自己家。 这个男生不是别人，就是当年的黄堂。 …… 黄堂被张老板放了鸽子，钱没拿到，还背上了一条人命，他有些气急败坏，找到了中间人鱼爷。 然而，鱼爷也不是吃素的，几句话就怼得他哑口无声，“我向来只牵线，不掺和交易，不解决纠纷，这是我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难道，你想要坏我这规矩？” 鱼爷躺在椅子上，斜眼觑着，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 “那你至少告诉我，这个张老板人在哪，我去找他拿回我的钱。” “对不起，这个我也不知道。我拿钱办事，不管什么张老板王老板，在我这里只有客户，没有名姓。” 黄堂觉得吃了哑巴亏。 一拳捶在鱼爷面前的桌面上，瞪着两只红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3号盒子〈三〉自导自演的复仇记 鱼爷坐着没动，却有两个人从门外进来，分立在黄堂两侧，摩拳擦掌。 黄堂登时软了。 从鱼爷那里出来，他看什么都不顺，一脚把地上的饮料瓶，踢得老高。 路人见状，纷纷绕开他。 黄堂漫无目的地走，背着一个包，包里装着那五万。 距离还赌债的期限还有两天，看来只能揣着这些钱跑路，躲债，也躲执法者。 他打了辆车去汽车站，行至半路，又下了车。 他忽然想到，可以通过李伟章，问到张老板的下落。 这两人是死对头，肯定熟悉。 为此，他特意找了个落脚的地，做了一番准备。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黄堂心想。 这一天，也正是李伟章去报警的日子。 次日上午，黄堂穿了一件高领风衣，戴着帽子，直奔李伟章家。 他不确定，李伟章是在家，还是在医院，所以打算去门卫那里套套话。 这是一个高层住宅区，之前踩点的时候，他就注意到，门卫对于不熟悉的人，都会盘问一二。 要混进去，还得花些伎俩。 他从附近买了两袋子水果，装作看望李伟章，来到了门卫室。 保安大叔挺热心，见他面善，并未多想，加上花言巧语一番，大叔便放行了。 听大叔说，李伟章在家，昨天下午刚回来，确实受了伤。 黄堂道完谢，就往楼下走。 楼道门开着，他没有进去，而是在楼下拨了李伟章的电话。 这电话还是当初张老板给的，只是一直没用上。 之所以没上楼，他是反复考虑过的，“李伟章刚历过一劫，此时警惕性很高，假如直接去门口，再怎么伪装，他也不可能开门。在楼下就不一样，大庭广众之下，他的戒备心会少一分。” 电话通了，“你是谁？” 黄堂默吸一口气，“你好，我是送快递的，这里有你的件，请来楼下拿。” “什么快递，我没买过东西。” “地址没错呀，名字叫李伟章，你不是吗？” “什么件，你给我送上来！” 黄堂感觉到了，李伟章在试探自己。 他故意说，“是个大件，不知道啥东西。我不负责送上楼，请你下来取。” 李伟章沉默了几秒，“你等等，我就下去。” 黄堂窃喜，他挂掉电话，推门进了楼道，往里走了几步，向左拐个弯就看到电梯了。 他躲在电梯左侧的角落，打算等李伟章一出来，就立刻控制住他，然后威胁他说出张老板的下落。 一切都很顺利。 五分钟后，黄堂看见电梯开始下行，是从13楼下来的，正是李伟章所在的楼层。 如他所料，李伟章一出电梯，就本能地右转，丝毫没注意到有人藏在角落。 黄堂一个箭步冲上去，左手勒住李伟章，右手持刀，抵在他的脖子上。 “别动，不然老子弄死你！” 李伟章显然害怕了，“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张老板，你睡了人家老婆的那个老板，他家在哪？” “他家啊……” “快说，别耍花招。” “我说我说，在黄城路的宁安小区。” “具体点！” “5号楼3单元801。” “没说谎？” “不敢。” “要是敢骗老子，回头要了你的命。” 黄堂松开手，从背后一脚踹上去，把李伟章踹倒在地，又用力踢了几脚，这才小跑着逃走了。 然而，黄堂没料到的是，他刚到宁安小区门口，就被提前埋伏的刘执法者，和他的手下给抓捕了。 原来，李伟章在下楼前，就已经通知刘执法者了。 那个地点，根本不是张老板的家， 只是他和刘执法者约好的位置。 在审讯室里，面对刘执法者的讯问，黄堂起初还嘴犟。 可是，当执法者把道路上的监控录像拿出来时，他装不下去了，把谋杀李伟章的经过和盘托出。 不过，他隐藏了杀刘渊龙那段。 “你的同伙刘渊龙，现在在哪？” 黄堂眼珠子一转，“干完这事，我们就分开了，我和他平时没啥联系，不知道他在哪。” 刘执法者一拍桌子，“我告诉你，虽然李伟章没死，但这也是刑事犯罪，你最好老实交代。” 黄堂一看这架势，就把刘渊龙租住屋的地址交代了。 办案人员兵分两路，一路去查黄堂口中的张老板，另一路去抓捕刘渊龙。 关于张老板的身份问题，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查无此人。 刘执法者觉得蹊跷，立刻传讯李伟章。 “黄堂说，是一个自称张老板的人，花钱雇他来杀你。这个张老板是谁？” 李伟章鼻翼动了动，慢悠悠地说，“就是我自己。” 刘执法者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你假装成张老板，雇佣黄堂和刘渊谋杀你自己？” “没错，不过我只雇佣了黄堂一个人，刘渊龙是他找的伴。” 李伟章拿出了雇凶杀人的委托，上面有黄堂的签名。 “为什么这么做？” “我和他有仇。” “仔细说说。” “七年前，他十三岁，在放学路上杀了我女儿。我女儿赔上一条命，他却只受了三年劳教，这公平吗？” “法律自有它的公平，我们不去评判。既然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为何还要寻仇，好好活着不好吗？” 李伟章哂笑，“我妻子因此精神出了问题，苦熬七年，终于熬不住，了结了自己。你说，我孤家寡人一个，还有活着的意义吗？” “所以你就自导自演，雇凶杀自己，想要让黄堂背上人命，这样一来，他就难逃一死，对不对？” “可惜，他的手段太拙劣，没有炸死我，反倒炸醒了我。像你说的，我突然渴望活着，我不想死了。我还有半辈子，我得忘掉过去好好活着。” “你刚刚还说，活着没有意义，这转变有点快。” “人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其实还是很软弱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报案？” “本来说的，事成后给他们二十五万，他们没有得逞，我只给了五万，我怕这俩人回过头来找我麻烦。尤其是那个刘渊龙，他是个瘾君子，啥事都干得出来。” “黄堂根本不知道，张老板就是你，他怎么会去找你的麻烦？” 李伟章摸了摸脸上的新伤，“刘执法者，他上午不是刚伏击过我吗，我还差点被抹了脖子。” “你给他们那五万块钱，是什么时间，怎么给的？” “十一月十三号晚上七点多，我把钱放在北郊的废弃化工厂里，他们自己去拿的。至于什么时间拿的，我不清楚。” “为什么要放在那么偏僻的地方？” “毕竟是藏钱，偏僻的地方，麻烦少。” “你不觉得这个解释很牵强，很奇怪吗？如果怕麻烦，转账不是更方便吗？” 黄堂说的是转账，和李伟章所言不同，所以刘执法者故意这么问。 “这有什么奇怪的，转账会有记录，我既然不想死了，当然不想留下这些记录。” “定金怎么付的？” “也是这样，不过地点不同。” “你付定金的时候，可是抱着被炸死的决心，为什么没转账？”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没有原因。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去查我所有的账户，看看有没有转账记录。” “我们会查的。不过定金的问题，你不说也没事，迟早会有结果。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放完钱之后，你有没有再和黄堂联系过？” 李伟章摇了摇头，“放完钱之后，我注销了那个号码，我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瓜葛。” 刘执法者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他可是与你有过深仇大恨的，就这么轻易放下了？” 李伟章迎上他的眼神，“有时候，放过仇人，也是放过自己。” …… 执法者找到刘渊龙的住处，却被房东告知，他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欠的房租还没交。 屋内没有搜到有用的信息，只有吸·毒工具。 根据李伟章的说法，废弃化工厂，才是取钱的地。 如果他没撒谎，那么黄堂显然隐藏了什么。 刘执法者当即派人，去化工厂查验，结果在现场发现了脚印，还有指纹。 经取证分析，地上的脚印有黄堂的，证实了李伟章所言不假。 而黄堂口中的转账，是在撒谎。 现场有拖拽的痕迹，更重要的是，发现了血迹。 执法者内部讨论后，都怀疑黄堂和刘渊龙，因钱财分配不均，起了争执，黄堂杀害了刘渊龙。 恰好刑侦人员，通过比对当晚的交通录像，发现了端倪。 “这是同一个路口的监控画面，可以确定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出来的只有黄堂一个。” 刘执法者看完录像，立刻提审黄堂。 面对证据，黄堂乱了阵脚。 “这也是张老板让我干的，他说了，杀掉刘渊龙就给我三十万，真的，我没骗你啊执法者。” 黄堂还不知道，张老板其实就是李伟章。 “三十万给你了吗？” “这个王八蛋，他骗了我。” “也就是说，你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事是张老板让你做的。” “我今天去找李伟章，就是为了得到张老板的地址，好去要钱。” “李伟章就是张老板。” 黄堂脱口而出，“什么？不可能！” 刘执法者拿出一张照片，是李欣的。 他查过当年的案件记录。 “还记得这个女孩吗？” 黄堂只扫了一眼，脸色就变了，眼神躲躲闪闪。 “这是你当年杀掉的女孩，李伟章的女儿。” “原来是他。” “你七年前就见过他？” “没。” 黄堂愤怒地摇了摇头，“我要是见过他，就不会中了这孙子的圈套。” “这么说，你也没给人家当面道过歉？” “我爸妈没让我见他，怕他会杀了我。” “假如让你见了李欣的父母，你会道歉吗？” 黄堂沉默了。 刘执法者有些失望，他叹了口气，转到眼前的案子上来，“说说，尸体在哪？” “你们把李伟章抓来，他也是凶手，从始至终都是他下的圈套。” “我问你，刘渊龙的尸体在哪？” “执法者，我真的是被他操纵了。” 刘执法者火了，一拍桌子，用手指着黄堂，“人是不是你杀的？” 这句话像是明知故问，又像是怒不择言。 黄堂蔫了，老实交代了抛尸地点。 很快，刘渊龙的尸体，被打捞出来。 一同被打捞出来的，还有凶器。 与此同时，执法者在他住的旅馆，找到了那五万块钱。 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多的钱。 物证确凿，证据链完整，黄堂黄堂做实了杀人的罪名。 至于他所说的，是张老板，也就是李伟章让他杀的刘渊龙。 因为人证物证都没有，法庭并没采信。 黄堂在法庭上大吼大叫，他咒骂坐在后面的父母。 当年出事后，他们把他锁在屋里，说是怕女孩的父母见了，会要了他的命。 他责怪他们，因为他们，导致他不认识李伟章，中了圈套。 他的母亲泪流满面，他的父亲低着头，早早离席。 从法院出来，刘执法者喊住了李伟章，递给他一支烟，两人都吸了一口。 “我相信黄堂的话。” “什么话？” “只要他杀了刘渊龙，你就给他三十万。” “你是执法者，应该相信的是证据。” “你别紧张，咱俩的谈话，不会作为呈堂证供。” “你想说什么？” “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玉石俱焚。让黄堂杀掉同伙，才是你最终的目的。” 李伟章笑了，“刘执法者，你见过的暴徒很多，我想问问，一个执迷不悟的凶手，即使是我雇他来杀我，就能保证自己一定会全身而退吗？” 他拍了拍自己的腿，“医生说了，这条腿终身残疾，治不好了。” “其实，你是做了两手准备的。黄堂的供词里提到过，你怕失手，坚持让他再找个帮手，这才有了刘渊龙。” “话可不能乱说，刘执法者。案件是你办的，法庭也宣判了，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假如有证据，你得和他一块被判刑，你会不会觉得不公平？” “像你说的，法律自有它的公平。黄堂当年未满十四周岁，他杀了我女儿可以不用偿命，但我有自己的一杆秤。即使和他一块赴死，我也没有遗憾。” “好好活着。” “我会的。” 刘执法者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天，“今天真是个好天气，暖和，明亮，冬天难得有这样的天气呀！”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4号盒子〈一〉器官功能退化 公元2080年，人类即将进入22世纪。 资源枯竭，老龄化严重。 人工智能替代了大多数工作，只有少量岗位，还需要人来完成。 社会分工的极端细致化，叠加就业竞争的压力，导致人类某些器官和功能，出现严重退化。 比如厨师，自动翻炒锅的出现，大大减轻了劳动量。 手脚等器官大幅退化，只保留了越来越发达的味蕾和嗅觉。 作家，只保留了逻辑思维能力和想象力。 写作之外，作家就像一群痴呆儿，靠机器人保姆来穿衣吃饭，解决生活中一切问题； 保洁员，是一群有严重洁癖的人，五米之内，就可以感觉到污渍的存在。 只保留了一双敏锐的眼睛，和强迫症的性格。 除此之外，身体各个器官，完全在退化。 长跑运动员，从外表上看他们发育正常，但是却只有发达的肌肉，脑部发育完全停顿。 每次长跑比赛，都是由机器保姆把他们带到起跑线上，枪声一响，只管拼命向前冲。 何为赢，何为输，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 在这个美丽新时代，每个人要想生存下去，只能让身体的某个功能极端强大，其他功能和相应器官退化萎缩。 没办法，资源日益枯竭，导致生存成本加大。 为了维持生命，身体各个器官，也在遵循“优胜劣汰用进废退”的生存法则。 物理学有能量守恒定律，人类身体同样如此。 资源匮乏状态下，不可能每个器官都达到最佳状态。 …… 程沁做为中学物理教师，有五六年了。 做教师这一行，除了要掌握最前沿的学术理论，还必须有发达的语言表达能力，以及超高的沟通能力和情商。 除此之外的身体功能，就显得附赘悬疣了。 和所有老师一样，程沁的脚部肌肉完全退化，走上十步就钻心疼。 手还好些，至少拿得起刀叉筷子。 有些老教师，手部完全退化，像风干的鸡爪一样干瘪，只能借助机器人维持生存。 那天，程沁收拾屋子，在废弃的车库，发现一架钢琴。 这是100年前，某位女性长辈留下的遗物。 程沁按下某个摁键，“当～～”，音质清脆干净，耳朵像按摩一般舒展。 程沁专业是物理，职业是教师。 她的听力还在，但没有音乐欣赏力。 自从那清脆的“当～～”飘过耳际，再也忘不了那种余音袅袅，绕梁三日的舒服感觉。 程沁找很多钢琴弹奏曲来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种舒展感觉。 她在网络上发帖求助，有网友告诉她，大师的钢琴曲美则美矣，你没有鉴赏力，所以感觉平平。 只有你亲手弹出的曲子，才能让你寻回美妙动听的感觉。 程沁找来钢琴教程自学。 五线谱不难学，就是手指很不灵活。 因为工作上用不到手指，已经退化严重，平时就是蜷曲状态，用尽力气，才能张开一点点。 五根手指虽然各自独立，但很不协调。 别说谈钢琴，就是用勺子吃饭，也是勉强为之。 程沁想自己弹一首钢琴曲，做梦都想。 …… 鹿鸣是一名工人。 与过去的工厂不同，单调重复机械的岗位，被人工智能替代。 现在工人从事的，都是精巧细碎的工作。 就拿鹿鸣来说，他的工作，就是组装精密零件。 把成千上百的细小微缩零件，靠一双巧手，安装在机械盘上。 这份工作，让鹿鸣有了一双修长灵巧的手，但是身体其他器官，就不得不退化萎缩。 由于是独立操作，不与其他人建立岗位联系，工作几年后，鹿鸣发觉，自己的舌头越来越笨拙，语言表达能力特别差。 理解力也差强人意，无法领会别人的意图。 鹿鸣快30岁了，还是孑然一人。 亲戚朋友介绍了好几个女朋友都告吹。 用这些前女友的话来说，鹿鸣是个好人，但是太不会说话，无趣单调。 人生路漫漫，这些女孩不想和一台会呼吸的机器，度过余生。 鹿鸣知道自己的短板，也想改变自己。 变得风趣幽默健谈，讨女人欢心。 但是他的工作不需要这些能力，没有合适的使用场景，他的语言表达能力，永远得不到提升。 …… 那天，鹿鸣陪刚新女友听音乐会。 演奏台上，那些音乐大师们，为了追求最极致的艺术，将自己训练的听力异常敏锐发达，手指更是灵巧多变，达到人类的极限。 一旦走下音乐的圣殿，这些大师们就是一群低能儿，手脚以及味觉都退化殆尽，一举一动，都离不开机器保姆的帮助。 鹿鸣的新女友，是位调音师，听力异常发达，也有很不错的音乐鉴赏力。 但是鹿鸣没有音乐细胞，听力也相当迟钝，只有一双灵巧的手。 新女友听得如痴如醉，而鹿鸣却如坐针毡。 在一段舒缓婉转的琴声中，新女友问鹿鸣，“现在这段旋律你想到什么？清风拂过湖面，还是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房顶？” 鹿鸣的舌头变得僵硬凝滞，好像强力胶黏在口腔上颚，“我觉着，大概……应该……” “每个人对音乐的理解不尽相同。别怕，说出你的感受。”新女友鼓励着鹿鸣。 鹿鸣活动一下僵硬的舌头。 他想顺着女友描述的意境，组织自己的语言表达出来。 “我感觉，就像便秘一周的人吃了泻药，畅快淋漓的排泄一样。 周围人发出窃窃冷笑。 鹿鸣知道，自己又说了错话，脸红起来。 恰巧中场休息，新女友羞得无地自容，拿上手包就要离开。 鹿鸣拉着女友的手：“我嘴笨，心里有话说不出来，说出来的，又都是不堪入耳的大实话，你别生气。” 程沁也来听了这场钢琴演奏会，就坐在鹿鸣的正前方。 刚才鹿鸣的话，着实让她恶心。 不过程沁是做教师的，一眼看出，鹿鸣并不是恶俗之人，只是拙于口才和表达能力欠佳。 程沁想帮一帮这位不善表达的老实人。 转过身对其女友说：“刚才是你鼓励这位先生，说出自己感受。而且你也说了，每个人对音乐的感受不尽相同，阳春白雪下里巴人，主观的艺术感受，没有对错之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4号盒子〈二〉魔术 “中文系老教授。喜欢金庸武侠，街上小痞子看《红楼梦》，这些先生只说了便秘，你就贴上‘恶俗’的标签，不合适？” 女友讪讪的坐回原位。 鹿鸣对程沁点头致谢。 …… 几天后，程沁和朋友，到酒散心。 听了几曲驻场歌手的演唱，一个人走上台。为大家表演魔术。 在聚光灯照耀下，表演者拿出一副扑克，随机挑选出一名观众，抽出一张红桃A，然后又把红桃A混进扑克里。 表演者蒙上眼睛。 观众洗牌后，将扑克撒向舞台。 在天女散花似的一片白茫茫中，表演者在蒙蔽双眼的情况下，准确捡起一张牌。 果然就是红桃A。 其实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魔术，就是没有人说得出原理。 程沁对魔术历来不感兴趣，却兴趣盎然的看完了整个表演。 因为这个表演者，与自己有一面之缘，就是前不久在音乐会公然“便秘”的那个男人。 巧的很，魔术师下台后落座，正巧坐在程沁旁边。 程沁与他搭讪：“想不到你会魔术。” 鹿鸣不明就里的看着程沁，好半天才认出眼人，“你是给我解围的那位女士？幸会幸会。” 程沁问鹿鸣，“刚才的魔术，你是怎么找到红桃A的？” 鹿鸣说，其实那张红桃A，一直在自己袖子里。 程沁直呼不可能，聚光灯对着你，又是众目睽睽之下，你怎么可能做到的？ 鹿鸣摆弄十根手指，“无他，但手熟尔。因为工作关系，我的手指比正常人更灵活一点，平时多练习几次也就会了。今天朋友过生日，我来献丑而已。” 程沁端详着鹿鸣的双手，白皙修长，像一件精雕细琢艺术品。 反观自己的手，又黑又小，十根手指像泡椒凤爪。 “我要是有这样一双手，弹钢琴不成问题了。” “你羡慕我，我还羡慕你呢。那天你说的话，真得体，不卑不亢有理有据。我要是有你一成的表达能力，十个女朋友也追到手了。” 程沁说，做梦都想弹钢琴。 鹿鸣说，我要是能说会道，该多好。 两人灵光一现。“你帮我恢复手指灵活，我帮你训练口才。” “好的好的，我正有此意。咱俩想到一块去了。” 为了提高鹿鸣的语言能力，程沁几乎腾空了家里半个书柜。 这些书，都是入职时，学校印发培训青年教师所用。 如何化解师生矛盾，如何将课本知识，有效灌输进学生的脑袋，如何不损害自身利益前提下，说服对方，心肌梗塞自救法…… 鹿鸣看着厚厚一摞书，心里直打鼓。 “我以为你们做教师的，随便动动嘴皮子就行了，哪知道这么麻烦。” 程沁感叹，现在学校之间的竞争实在太激烈。 校长屡次强调，要把学生当客户。 可现在的学生，哪个是好管的？ 每个人都要放飞自我张扬个性。 打不得骂不得，成绩差了不怪学生，都算在老师头上。 现实逼得没办法，只能提高表达能力，语言风趣幽默些，学生们就喜欢听，知识掌握就多一些。 程沁说，古代教育，是学生主动到老师家里“求学”。 而现在呢，是老师求着学生“好好学”。 程沁给鹿鸣准备了一大摞书籍，和演讲视频。 而鹿鸣给程沁家里，搬去了一套机械转盘。 外型呈圆柱状，通电后快速旋转，表面布满了几百个，形态不一，错落有致的沟槽。 鹿鸣交给程沁一大包零件。 告诉程沁，这些零件匹配这些沟槽。 只要嵌套上去就可以。 程沁以为简单，实际操作起来，才知道其中难度。 零件很小碎，只能用两个手指轻轻拈起。 转盘又速度很快，试了半天，不但没有成功一个零件，反而划了好几道伤口。 鹿鸣关掉电源，劝程沁，“别心急，我也是练了好多年才入了门。” 程沁问鹿鸣，“你们老板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把零件做大些，把转速降低些怎么了。人为设置行业门槛。” 鹿鸣说，各行有各行的难处。 资源枯竭，造成原材料价格上涨，为了利润，只能把产品做到最小。 产品体积小了，内部构造自然也要压缩。 老板为了提高生产效率，压榨更多员工价值，所以将转速提高到三档。 没办法，都是为了生存。 鹿鸣告诉程沁，制造业大部分岗位，已经被人工智能所替代。 这项工作看似简单，一时半刻，倒不会被替代。 只不过把零件做的更小更细微化，一直到人类手指的极限。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程沁把所有业余时间，都用来安装零件。 鹿鸣把所有时间，都用来看书学习，揣摩书中的案例。 半年后，程沁的手指，明显灵活了很多。 当初僵硬的“泡椒鸡爪”，可以弹奏出几段简单旋律。 而鹿鸣的语言能力也提高不少，在女朋友面前挥斥方遒，挥自如。 按照正常逻辑，这是一个完美结局。 但是在这个美丽新世界，并不如想象那么简单。 …… 程沁突然被校长传唤，心里很茫然。 校长坐在宽大的老板桌后面，居高临下的看着瘦弱的程沁。 程沁想起小时候，在动物园看老虎的情景。 面对饲养员扔进的活鸡活鸭，老虎也是同样的眼神。 “程老师，你最近表现很差知道吗？” “校长，我知道这次期中考试，物理成绩拖了后腿。这是有原因的，班上几个物理尖子生，被别的学校挖走了，新来的几个学生跟不上进度，还有……” “最近课外活动较多，学生们分了心，还有很多老师爱拖堂，学生们没有课间休息，上物理课时就尿急……” 校长冷笑着：“说来说去，都是学生和其他老师的原因，你自己呢？ “我？很好啊。” “程老师你别忘了，现在都是监控，你在课堂的一言一语，我都听得清清楚楚。与半年前相比，你的语言表达能力，呈坠崖式下降。” “从前，你讲课幽默风趣，把课本知识融入生活，学生们都爱听。可是现在呢，呆板无趣照本宣科，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读书器。学校配发的培训手册，你看到猪脑子里去了？” “校长你听我说，最近我迷上了钢琴，正在练习指法，培训手册好久没有看了。” 校长指着程沁大骂：“你不务正业枉为师表。既然领了学校的薪水，就要把身心投入到教学工作上。学钢琴，你要做音乐老师吗？” “我只是爱好。” “趁早丢掉这个幻想。打工人不配有爱好，只有工作、工作、工作。把工作推向极致，才是你在学校立足的根本。” 校长告诉程沁，那个新来的实习物理老师很拼命。 为了让学生理解几个概念，通宵找了200张图，写了12份PPT课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4号盒子〈三〉茄鲞 程沁想起《红楼梦》里的茄鲞。 一个普通的茄子，用七八只鸡来配，就为做出不一样的味道。 校长就是要老师们，化身荣国府的厨子，费尽心思只为“夫人小姐”们，赏脸吃一口新鲜的。 程沁回到家，将机械转盘和钢琴擦拭一新，蒙上防尘套。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不可能再碰这些东西了。 为了保住工作，程沁也不得不让学生们吃新鲜的“茄鲞”。 那繁琐的工艺和制作流程，只能利用业余时间来完成了。 …… 鹿鸣最近很苦恼。 大约一年前，老板想把机械转盘的转速提高到4档，进一步提高生产效率。 遭到所有人抵制。 人类承受的生理极限最高在3档，没有人可以在4档转速下完成工作，并保证合格率。 但是一年后，一个叫窦豆的小青年做到了4档。 慢慢的，两个人，三个人，很快有一多半的人，都可以在4档转速下完成工作。 鲁迅先生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用来写作，终成一代文豪。 鹿鸣把工友提高技能的时间，用来提高语言表达能力，终于成为被老板抛弃的废物。 鹿鸣问工友们，你们这样恶性竞争，老板赚取了高额利润，你们得到什么？ 更灵巧的手指，和挑战生理极限的工作？ 工友们说没办法。 窦豆率先完成了4档，如果我们不跟进，迟早会失业。 而窦豆却说，我是实习生，如果表现不好，最先被淘汰，别无他法，只能比你们更拼命。 鹿鸣向老板保证，只要半年时间，他也可以做到4档作业。 老板笑了笑：“上下工序是配套的，别人都是4档，而你是3档，单独为你抻一条生产线，你觉着可能吗？” 老板问鹿鸣，这半年来，你做什么了？ 鹿鸣说，我看了很多书，提高了语言表达能力。 老板说：“小伙子你太年轻了。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哪个人不是拼命的活着。有谁不是把工作做到极致，以求自保？” “你还有闲心去提高语言能力？与你工作有关联吗？可以提高企业利润吗？能让我们的产品，精益求精吗？” “我想变得风趣幽默，讨一个女朋友结婚。” “我们企业奉行狼群文化。你作为企业一员，不想着工作精益求精，只追求老婆孩子热炕头。” “狼群也是要繁衍生息的，没有了后代，再强大的狼群，也要湮灭。”鹿鸣的语言能力的确提高了不少。 这番话搁在从前，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老板把鹿鸣“请出”了狼群。 …… 失业后的鹿鸣，来人才就业市场找工作。 不找不知道，在相关企业里，4档作业早已成为常态化。 而鹿鸣的手指，还停留在3档状态。 鹿鸣拉着一个招聘经理的手，苦苦哀求：“只要半年，我的手指也可以达到4档水平。” 招聘经理冷冷的说：“那时候你再来应聘，我肯定录用。” “可是，不给我操作的机会，我不可能达到4档水平啊？” “企业录用你是来创造利润的，而不是让你锻炼手艺的。我们需要的是成熟的技术工人，而不是半生不熟的学徒工。” 鹿鸣想起一句话，时代抛弃你，连声招呼都不打。 逛了几家就业市场，鹿鸣意外碰到程沁。 和他一样，程沁也是来找工作的。 学校用不了两个物理老师。 那个新来的年轻教师，不满足于做茄鲞，而是把鱼翅海参，都用来配那个普通的茄子。 做出来的味道，更鲜美，深受学生认可。 相比之下，程沁只拿几只鸡来配茄子，自然逊色了许多。 学生们享受到“鲍鱼茄子”，自然对“母鸡茄子”不屑一顾了。 鹿鸣让程沁说清楚些，自己理解力差，听不懂。 程沁给鹿鸣打比方。比如，今天要教给学生一些知识，这些知识呢好比一个茄子。 按照之前的教学传统，直接把茄子红烧或清炖。 自从那个新老师来了以后，用七八只鸡做配菜，把茄子口味，完全变了花样。 我向她学习，也用鸡来配这支茄子，可是新老师又将茄子的做法迭代升级，竟然用鲍鱼海参来配茄子。 我始终跟着她的脚步。 学校方面看得很清楚，果断把我辞退了。 …… 鹿鸣问，“你说茄子代表了学生要掌握的知识，那些母鸡和鲍·鱼海参，代表了什么？” “这么说，以前备课，无非找几张图片和文字资料。可是在新老师来了之后，我必须做PPT，读学术文献，还要掌握这些知识的来源和出处。” “虽然这些东西，和课本上的知识关联甚少，但是也不得不去准备。” 鹿鸣听得似懂非懂。 对程沁说，“你也别着急，毕竟做了这些年教师，经验资历都有了，找份新工作不难。至少比我好很多。” 程沁说：“我和你一样，都是入职无门。其他学校，大同小异，都在用鲍鱼海参配茄子。学生成绩不太理想，代表做的茄子不好吃。谁会雇佣我这样的无用之人呢。” 鹿鸣和程沁，失望的走出人才市场，坐在路边，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有的人眼睛异常明亮，手脚严重退化。 有人人手脚完好，眼神却呆滞无光。 有人脑袋异常发达，却口不能言。 有的口齿伶俐，嗅觉与味蕾已经消失…… 鹿鸣问程沁：“咱们俩搞成这个样子，是不是我们太贪心了。我有灵巧的手指，你有超强的语言能力。” “可是我们不知足，得陇望蜀，还要去攫取其他的能力，结果成了‘邯郸学步’，这下倒好，连本职工作丢了。” 程沁说：“我看过一个纪录片，100年前的人们，生活虽然不富裕，但是手脚身体各个器官，都是协调发展。” “那时候的工作就是工作，不是生活的全部。那个时代有个电工成了歌唱家，有个理发师做了演员，还有个牙医成了作家的。最夸张的，有个药剂师，竟然做了影视剧制片人。” 鹿鸣说，“我不信。这行业跨度也太大了。” 程沁说：“那时候的人，真幸福啊。职业不会把人栓得死死的，工作之余。尽可以追求自己的兴趣爱好。即使梦想失败了，也不会影响本职工作。” 程沁看看自己的双手。 没有了持续练习，手指又恢复成蜷曲的“鸡爪”。 “人类祖先，用几百万年漫长的时间，进化出身体的各个器官。但是我们只用了短短一百年，就让某些器官人为的退化萎缩。你觉着人类是在进步，还是退步？” “我觉着，进步。毕竟我们今天的平均寿命，已经达到150岁左右了。而且有了机器人，人工智能，有了科技文明。” 程沁对鹿鸣笑了笑，没说话。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5号盒子〈一〉改造眼 当有一天他突然问我，你知道那些没有改造眼的人，都是什么样的时候，我着实愣了一下。 “不会有这样的人存在的。”我随即答道，“我们有着美好的生活。” 他用TE3型号，所特有的蓝色，深邃的注视着我，压着极低的声音说，“不，他们真的存在。” …… 我生长于一个普通城镇的普通家庭，过着极其普通的生活。 我们家能承受起很多电子产品和改装部件，即便只是极其普通的型号。 我的生活，要求我付出很大程度的时间和精力来工作，除此以外，我拥有着很多便利。 只要不奢求太多，你永远就不会有太多悲伤。 也许更有钱的人，负担得起更快速的计算机，更即时的纳米检测装置，或者更多眼睛的颜色，又或者更少的工作。 不过比起那个还需要人们精于算计、昼夜颠簸只为挣钱吃饭的年代，这些不就是乌托邦了吗？ “他们用的是人类最原始的眼睛，做的是人类最原始的劳动，来自给自足。” “不不不。” 我笑道，“你又在讲故事了，多少年来，种田的工作都不需要人类来做。”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颜色，这也许就是最高型号的眼的某种功能。 “那我来给你讲个故事。” …… “很久很久以前，世界上的人口，是现在的1亿的几十倍……” “根本不可能，社会学家已经证明了，人口超10亿根本是不可能的。”我忍不住了。 这就像是讲一个不切实际的冷笑话 “这是个故事，你听我说完。”他用极其冷静的语调，轻声说道。 …… 这个故事，发生的所有事情还，是由一个叫做纸的东西记录的年代。 那是一个现在看来，不知是真是假的年代。 有钱人，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处所和电子产品。 但是普通人，只能为了生活，而苟且生活。 太多人吃不上饭了。 于是他们对抗政府，对抗一切富人，以所谓独立自由的名义，想夺得能吃饱饭，能做梦的权利。 他们只能在街上制造混乱，对着天不知道吵闹些什么。 只因为他们看到，富人们将过期的牛奶倒掉，而不是在过期之前，分给他们。 他们从没想过是否会成功，或者成功以后做些什么，他们只是想反抗，至于理由和结果，他们从未想到这一层。 这样的处境，竟然延续了很久，以至于最后，政府都不想去理睬他们。 他们带来了混乱，只是让他们自己的生活更加拮据。 而他们小镇以外的地方，一天比一天繁荣。 那些与暴乱毫无干系的人们，拥有了电子眼技术，器官组织培养技术。 他们不再担心死亡，甚至是任何器官上的老化。 而电子眼，不仅让所有人的视力，提高到人类所未敢想的位置，还让很多事情，仅仅需要动一动眼，就可以完成。 “如果你们需要自由，那尽管去自由。” 后来的有一天，总邦竟然同意让他们追寻所谓的自由民主。 他给了他们1/10的土地，让那些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人们，去追寻他们的自由世界。 …… “我不明白你讲的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 我有些迷惑了，“就像你讲个古老的科幻故事《银河帝国》，有关基地的那一章节。但是毫无意义。” “这个故事还有下半段。” 他摇了摇头，试图做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一个坏的故事讲述者，我想。 一个离奇的不符合逻辑的故事，就像是告诉你，有一天核武器真的有可能爆炸，或者曾经爆炸过一样荒谬。 “说实话，我并不想听，我也不觉得，还有未能配戴电子眼的人存在。如果现在永生人还试图繁殖养育的话，倒是出生的婴儿没有电子眼。” 我补充到，“但是这是什么年代了。”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我，似乎什么火焰被熄灭的那种沉默。 只是走开了。 我愣住了。 也许是他心想出来的什么故事，想让我看看怎么样，仅此而已。 而我似乎有些太令人扫兴了。 …… 几天前，他十分兴奋的找我的时候，我正在检查有关公司的信息处理装置，智能系统是否良好运行—— 实际上，只是快速滚动刷屏着看一遍。 其实滤错AI已经检查过很多遍的代码。 “‘深蓝号’已经准备好了！”他兴奋的把他信存条里的那份，其实还没正式发布的文稿，从我的电脑里打开。 “哦。”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多，让我们所有人都离开地球，而在宇宙中穿梭。 在我看来，现在的生活，已经是十分令人满意的了。 而且在电子游戏里和影视里，我们已经有了那么多种宇宙的可能。 无尽的电子游戏里，生成的无尽的星体，只要接入脑域，没有什么能使我们枯燥。 与此相比，他的几乎算得上是亢奋的状态，让我很是奇怪。 “就像是另一个成本高的电子游戏而已。” 我关掉了他打开的文件，继续了我的工作。 “你能想象，我们能脱离电子游戏，真正在太空中漫游吗？我们真的做到了！” “那么跟电子游戏有什么区别？” “这是真实发生的啊！” 他的喜悦之火中，掠过一丝疑惑的神情。 “如果我们的感官告诉我，那是真实的，电子游戏也可以算是真实。对我而言，这二者则并无差别。” 他身子剧烈颤动了一下，把我的《星空》游戏中的飞船模型，碰掉在地上。 他嘟哝了声什么，刚想弯下腰去捡。 “没事。” 我随即说道，“就让它在地上待一会。” …… 实际上，我不知道的是，并不是所谓“太空梦”，支撑着这个庞大的项目。 而是我们所居住的这个星球，已经没有了更多的一些特定金属—— 本该是宇宙中随处可见的。 而近处的月球和火星开采，也到了可以预见的枯竭。 半人工的臭氧层，也难以支撑这个庞大的废气开支。 如果我们不冒险离开，人类的寿命，将远在地球爆炸之前，走向尽头。 离飞船发射，还有十个物理日的时候，我无处可去了。 人们都忙着，跟他们过去几百年生命中，遇到的很多地方告别。 拥挤在所有即将不再有人踏足的高山和深海。 除了边境线，以外无处寻觅人迹的荒芜地带，那个充斥着数个世纪以前的破旧建筑残存的地方，地球的其他每个角落，都突然迎来了很多人的最后一游。 我去了我出生的地方，我去了我长大学习的地方，我去了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曾在的城市，然后我不知道去哪了。 游戏里，我曾在18世纪的巴黎圣母院上奔跑，19世纪的伦敦塔上越狱。 我可以随时去参与20世纪，和21世界的战争中去，尽管后者曾因为伤亡过大，而被一度被禁止制作成游戏。 我是突然间，不知道我该去什么地方告别。 没有人会死去，所有的重要的建筑，和历史事件，都被做成虚拟的文档，或以浸透录像。或以游戏的方式，让人随时可以回顾。 唯一没有任何人保留的资料，就是边境线外的那些残骸。 …… 我不曾有过我们文明曾经在哪里发展的印象。 但是确实，边境线以外的很远的地方，有过一些破败的建筑。 多少年以前，还在读书的时候，曾有个学长带我们，翻过了那座边境线墙。 我们用当时还存在，以及还能有用处的机械望远镜，看到了最纯朴的钢筋和烟雾。 我一下子都想起来了。 很多过去的，我以为我永不会忘记的记忆，突然就想起来了。 原来那些所谓的珍贵的记忆，我已经丢弃很久了。 永远是这些迷茫的奇妙的时刻，明明极具历史意义，你却不知道要干什么的时候，你突然想到你的过去。 …… 在最遥远的曾经，我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那个世界，还没有能战胜死亡，甚至残存着很多疾病。 在那个原始的时代的，一个叫村子的原始聚集地里，有个老人曾经跟我说过，始终要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待这个世界。 至于是谁说的，或者为什么说这句话，我已记不清了。 只是这句话，突然激发了突触形成了漫长的记忆而已。 说话的人，不过是最普通的体力劳动者！ 尽管如此，这句话，突然让我感受到的哲学意义，却远超了我的知识所言。 我已经用了太久的AI整理的碎片新闻，和自动调距控制的机械眼，来做我的眼。 我已经太久的把电子游戏里面的事件，当做真实。 …… 今天正午，室友的哥哥，从高年级部来找他，顺便问我，愿不愿意一起出去。 做了太久的数分作业，让人对于室内种种都莫名其妙的厌烦。 又想到，还有一系列deep-learning的东西需要复习。 “走。” 我没有问去哪个地方，只是长时间的室内生活，让人有种被囚禁的压抑。 “去边境。”他说。 我没有反应。 我只是想出去，但并不想去那个没人的地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5号盒子〈二〉现实的迷雾 但我们还是坐着几乎没人的359号公车，到了边境。 刚出车站，学长拉着我们，进了一家与边境线方向相反的小店。 “买东西？”我取下耳机。 他摇摇头，打开了小店的后门。 小店的主人，就一直坐在他那个椅子上，看着我们，但那只混浊的眼里，没有任何反应。 小店的后门，有个漫长的走廊，穿过去，竟然到了边境线城墙的角落。 “跟我爬上去。” 我从感觉无聊，到突然兴奋。 借着这些工具翻墙，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就像是一种不那么会受伤的极限运动。 但是我记得，边境线的每个地方，都有机器警戒，来防止外部的动物入侵。 似乎又曾听说过，有人被这种警戒系统杀死。 室友的脸上，也充斥的紧张和欲言又止。 “我来过这里很多回了，相信我。”他把小型机械辅助装置，安在我们两个人的手掌心，然后自顾自的就往上爬。 我已经想不出来，当时是种什么情绪。 触犯边界的危险行为，永远是年轻人最愿意尝试的。 然而当时的我，并没有那么兴奋，也没有了恐惧，纯粹是一种出于本能的情绪。 这让我感觉十分奇妙，因为违反禁令，竟然也是我内心深处，原始的一种渴望。 城墙很破旧，坑坑洼洼，也很坚固。 似乎有很多人翻过了这座墙，但我不敢确定。 翻过去比我想像中要轻松，也比我想像中更无趣。 我们坐在墙头上，看着墙外的世界，没有那么多人们所说的极端的天气，和令人迷茫的地形，只是荒芜。 肉眼可见之外，即是迷雾。 突然，学长卸下背包，放在了墙头狭小的台子上。 翻出了两个最新型号的机械望远镜，递给我和室友。 “看。”他轻声说。 透过机械望远镜，曲折的凹凸镜回路，和电子元件，我看到了原始迷雾镜头的原始建筑。 那些完好，但同时破败的钢筋建筑。 我觉得这景象，我会永远记得。 有些事，你突然忘了，就像有人刻意从你大脑中删去一样。 你突然想到，假如所有人都忘了同一件事，那么这件事，就从未存在了。 …… 几百年以前，我只有二十多岁的时候，癌症刚刚在逐步攻破的时候，《星空》突然成了当时最火的游戏之一。 那个时候，还没有所谓的地球联合体的存在，也没有星体研究所。 只有美国的NASA，中国的航天局，欧洲联合航天局等，在规划着人类在星空中的下一步位置。 那个时期，正是人类航天的第二个黄金期。 人们逐步重新在近地的星体上漫步，计算机和算法的初步发展，提高的运行的精准度。 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可能在有生之年。能够真正的脱离地球。 而太空漫游——尽管他们没有想到自己的寿命会这么长，以及太空事业发展，会这么慢。 就是这个时候，《星空》，提前满足了人们对于宇宙的渴望。 在还是用键盘和手柄玩游戏的年代，《星空》提供了浸入式的头盔和外设衣的配置。 并采用一种特殊的无限随机循环的算法，生成根本无法用数字，来记录的不同星体。 一个耗费上亿旧美元的个人航空项目，就这样，被一个只要几百旧美元购买的游戏和外设取代。 所有像我一样，对太空满怀期待的人，无一例外的，倏的沉浸于虚拟的宇宙世界中。 与其说，我们会在工作以后玩《星空》。 不如说，我们只是在《星空》中，抽空敷衍了一下现实中的工作。 我就是在《星空》遇到他的。 他是我第一个在航行中遇到的玩家，我也是他第一个遇到的玩家。 我们共同降落在一个不大，但是地形极度诡异，而且富含镍矿硅矿的星球。 他甩着最贵重的登山镐，又身着我从未见过的，像蜘蛛腿一样的机械装置，在一个勾形的山上晃荡。 而我拿着普通的采集机器，在浅浅的，刚挖出了的些许硅矿反射出来的淡白光中，愣着看着他身上的一切装备。 然后，他也看到了我，试探性的说：“是人吗？” 我笑了，“不然呢？” 他说，他以为这个游戏不会遇到真人。 他一直都是在游戏中晃荡独自旅行，他说，这是他们家公司做的游戏，但是他知道的不多。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游戏角色里，闪着我身边人所从未有过的光芒。 “你身上的任何一件装备，是我身上的所有加上飞船的几万倍价值。”我突然说道。 “但也不过如此。”他轻描淡写的说。 我的仓库里提示，我收到了几个顶级的矿物和矿物采集器。 他说，如果我想要其他的，可以随时跟他说。 我们互加了好友，但没有更多说什么。 那时的我，想着去到其他星球挖矿，然后在星际交易站，换到现实中的钱。 他也只是想着，眼前的这个星球，有多少可以探索的奥秘。 于是，我转身回到飞船，他继续带着昂贵的装备前进。 如果世界停滞发展，什么也没有改变，那我们的生活，其实永远会这样没有交集。 就像我们，本来就是从世界的不同位置，恰巧相遇。 …… 我清楚的知道，他是真的把我当要好的朋友。 也许是因为在他这样出身的人周围，只有我不去吹捧他，同时我也不去有意无意的，去奢求的他的帮忙。 也许我想过，让他帮我得到更高的职位，和其他什么东西。 但我没有这么做，似乎只是出于我的一种奇怪的自尊心。 在周围都跪倒在数据的虚妄之下的时候，我始终认为，保持理智，和对生命中其他事务的热爱，是重要的。 但是，毕竟我们之间存在的，无法填补的差异。 我有大部分时间在工作，他的大部分时间在找事做。 我们有着不同的压力，就像想着如何能用有限的报酬，过更好的日子，和宇宙的生老病死一样巨大。 我们都曾是《星空》爱好者，我们都曾在虚拟的宇宙中遨游，仅此而已。 …… 我的室友曾说，像我这样的出身，考入顶尖大学的人，都很不容易。 我想也是，但是更不容易的，是融入他们。 他们似乎天生对于事务，有着理智的看法。 而不是像我们一样，似乎只是背诵了新闻媒体，想让我们知道的简短结论。 这也不怪我们，只有受过最好的教育的人们，和完全没有受过教育的农村老人，能保持理智。 “用你自己的眼去看世界。”老人说道。 好像我曾从很久以前的书中读到，保持独立理智的判断，是很重要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最重要的。 但是现在，很多人都不这样认为了。 我曾经很困惑，但最终，我自己也开始对理智麻木了。 我换上了机械眼，对一切记录下来的事情，不假思索。 而且这样，似乎轻松了许多。 …… 我突然想知道，他讲的那个故事的下半段了。 他在《星空》中，送了我不少东西，有装备和现成的矿物。 但我们交流却不多。 只是偶尔，我们有各自不同的问题给对方留言，相互解决不同世界的问题。 我其实很喜欢收藏这些电脑生成的矿物，但最终都脱手卖了。 起初这些稀有的东西，在星际交易所能买很多钱。 我用这些钱，将现实中的房子，好好改造了一番。 后来，我找到的一些矿不再值钱，而他给我的一些矿物，还能卖出不少的价格。 再后来，《星空》像所有游戏一样，都会交易系统崩盘，游戏不再盈利，最终停止更新。 人们还能探索到许多未知的星体，因为已经模拟了太多太多了。 只是不再会遇到另一个人，手中的矿也不再有价值，就像是自己一个人做的一场宏大的梦。 …… 现实中有太多的迷雾，宇宙中的暗物质，也随时都在改变引力。 而所谓的理智，就像是我最终穿过记忆的大雾中，找到了机械望远镜可视尽头的那个迷茫的破旧建筑。 …… 我想起了我所来的那个村子。 那是我父亲曾经住的地方，学习成长的地方。 也是那里，他摆脱了成为最终被替代的体力劳动者命运的地方。 他在一个贫瘠的地方，参加了一场考试。 一场决定了太多的考试。 这场考试，给了他走出去的力量。 我以前常常随家里人回去，可是后来却很少去回忆。 直到走的太远，离家太远才意识到这一点。 那里，在我成长的过程中，盖了很多楼房，全是红色，或灰色的砖瓦堆砌的很高。 然后用一个拱形的大门，挡住家和外面的世界。 那里有很多的蚊子，也许你们很难想像，这个已经灭绝的生物，在当时有多少。 我们当时也很难想像，这个能传播疾病，繁殖能力如此之强的生物，会在何时得以控制。 路永远不会平坦。 永远都是每年土地上，会点燃秸秆的大火。 永远是一望无际的土地，和人们忙碌的背影。 他们操着一样的方言，以一种纯朴的羡慕的目光，看待我父亲和我。 他们都说，上了大学就是出息了，然后自顾自的点上一根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5号盒子〈三〉燃烧 他们没有办法想像外面的生活。 对于他们很少去的城里，只是觉得有更多的车，和更高的楼。 至于生活过的如何，他们只会笑着说，“城里人过的都很好，能经常吃到肉。” 对于当时的我来说，那里总是破旧的，总是落后的，是个需要被帮助的弱者一样。 但是，当那里所有的房屋建筑，真的被拆除，甚至那个埋葬着无数过去的劳动者的土地，都有被娱乐城侵占的风险的时候…… 突然，我对那里的每一处，都开始怀念。 不过，那些村子里的人，倒都成了城里人。 至于他们适不适应，或过的是否和我们一样好，那就是他们自己的故事了。 这就是那个村子，我所记得的全部了。 那个村子，一定有过很多故事，很多喜怒哀乐，但终究都结束了。 他们的故事一定只属于他们自己，随着他们到达其他的地方。 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记忆中最后的挖掘机，铲平村子之后，那个我记不清长相的老人，还坐在我记忆中的村庄里，说着同样的那句话。 …… 我和他第一次深谈，是在《星空》停止更新之前的那天晚上。 他问我，是否有空，去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颗星球见面聊聊。 我同意了。 玩了这么久的游戏，除了在星际交易所卖东西，他竟是我打交道最多的人。 那颗星球，显然已经不止被我们两人拜访了。 像真实世界一样，被挖空的矿洞，把大地深处的暗沉和坑洼，暴露出来。 原本诡异的山角被踏平了，或许只是因为其中，也包含着某些矿石，而被粉碎了。 “这里竟然成了这样。” 他的表情充斥着惊异，和些许一丝悲伤。 “是啊，成了这样。”我说道。 我想起了某处，我已经忘记的某处，也许是某次旅行时见到的，也许只是图片。 苍茫的大地，因为采矿，然后被废弃而丑陋。 裂缝中夹杂的黑色和灰色，将一切光蚕食。 也许，这就是在地球上的某处发生了的故事，也许是很多地方。 “真的会这样吗？” 他歪着头对我说，“我以前从来没想过采矿是这样。” 我们漫步在贫瘠矿坑的裂痕之中。 我也没想过，很多人都不会去想这件事。 因为我们只是单纯的需要矿，至于过度索取的后果…… “不清楚。” 我说了慌，“有些地方，可能是这样。” “噢。” 他又看向了前面，虚拟星空的尽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然后他说，他父亲总是说，发展，永远是向前发展。 他从来没想过前方在何处，他和我们所有人一样，其实不过跟着他的父亲的想法发展。 越来越多的娱乐，越来越简单的故事和立意，人们像回到了几百年前，那个喜欢童话的年代。 “他们从来没说过这些事情的后果，我突然想到。” “一直如此。” 我笑了，“你需要做的，是保持你自己的看法，对事情是否合理正确，有着你自己的认识。” 也许是的，他说。 他又说，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像我这样的人，能说一些人们话中的话给他听。 我说其实并不是这样，我这样的人也不少，只是他那么有钱，是遇不到的。 “那种拥有两个面孔的人，只有我们才能遇到。” 我仰了下头，“你们永远只会遇到带着一面面具的人。” 我告诉他，什么样的人，是两面三刀。 什么样的人，他只是想借助你走上更高的位置。 最后我告诉他，要把真心给值得的人，永远保持理智。 “那你呢？” 他停下了下来，“有什么顾虑吗？” “我只是刚毕业，在你们那里公司谋了个小职，除了钱有限，还能有什么顾虑呢？” 我轻微的摇摇头，“不过，对我而言，清醒和理智，并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呢？” “你不明白。” 我用一种我自己的，都难以想象的冷静语气说道。 不过，请你可以一直保持理智，我这么想着。 ……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停止很多的思考的呢？ 人们都说，是人工智能的第一次完全发展，影响了独立思考。 但作为一个人工智能专业毕业的学生而言，我却并不这么想。 确实，是我自己创造出来的人工智能，经过一系列的自我迭代，最终让我变成了做一些无意义检查的闲人。 但你不能怪AI，它们不能真正的思考，也不能终止你们的思考。 那么是什么时候呢？ 我记不清何时了。 说真的，只是记得，后来很多时候，放弃独立思考，是件很轻松的事情。 尽管有时候很愚蠢，做出很多以前自己内心坚决反对的事情。 但大多数时候，我只是一群决策者中的一个。 决策的失败，不能怪我，对吗？ ……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冷静。 他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单调，对待一切都似乎见怪不怪。 只有听说，要建“深蓝号”的那天，他异常的兴奋的找到我。 我看着他，像看着几百年前的他，那个还对世界，抱有一切幻想的他。 而我呢？ 我似乎变得更加冲动，更加容易武断，情绪就像大多数人一样，非黑即白。 我们似乎都向对方来的那个方向在前行。 …… 在飞船，终于从这个在熟悉不过的大地上剥离，突然急剧加速上升，又减速到了轨道之上，又借助引力甩开了地球的之时，已经是出发了六天。 这几天，我没有去找他，没有问清楚，有关刚出发时，看到的那些景象。 我没有想清楚，是否应该去过问。 放弃了解那些不关乎自己的真相，也许会让我过的更好。 但是，当我真正什么都不去想的时候，那个几百年前，翻上边境线的我，似乎在以一种近乎轻蔑的目光瞥我。 飞船接近第一次引力弹射的几天内，我重新运转了我几百年来荒废的大脑。 就像是原始人，重新拾起了一个叫独立思考的石具。 这是件很困难的事。 因为石具面前，有太多的动物，不让你去捡拾。 他们害怕你用这些，来武装你自己，让他们的地位得到动摇。 但并不意味着，你不会穿过他们的障碍前行。 “你还记得，你之前要讲的故事吗？” 他看着我，以一种诡异的笑。 像很多年的那个晚上，我笑着看着他。 “当然。” …… 那些人们，其实也没有想过。 他们真正自由了，对他们而言绝对的自由。 现在，他们有了土地，摆脱了所谓的枷锁。 然后呢？ 他们其实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但是没有人表现出来，表现出来的只有镇定，一种显然虚假的胸有成竹。 和很多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一样，政变，政敌之间的杀戮，甚至是战争。 他们之间，发生了太多有声和无声的战争，甚至死了太多的人。 其实说太多，也过于苍白无力，因为这不仅是可以轻描淡写的几十亿数字那么简单。 后来，他们只剩下很少很少的人，只能以一些很原始的方式生活。 他们有些人重新举起了锄头。 而极少的一部分人，获得了回到城邦工作的机会，拿着比机器维修费很低的薪酬。 我们看不到他，是因为机械眼，能将他们的图像屏蔽。 而且他们只是在某些，人们根本不会去的角落里工作。 我们看不到这些人，因而不再认为他们的存在。 边境线，就是我们的文明，和他们的破旧村落的分界线。 …… 飞船启动了。 极为缓慢，难以让人觉察，然而显然你可以从居民机舱的透明窗外，看到你在上升。 我的父母，就坐在属于我们的舱室，两个金属外壳的椅子上，沉默着看着一切。 他帮我申请到了一等区的一个舱位，而我的父母，也因此和我住在了一起。 你很难想像，你以很大的加速度上升，然后看到你的家园，似乎在不断后撤，离开你的感觉。 那是一种，人类种族都难以背负的沉重历史。 然后大地开始燃烧，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大火。 难计其数的大楼燃烧，倾倒。 霓虹广告牌，燃着冲向地面，直到它的光芒消逝。 人类的历史在燃烧。 那些已经存在了数据档案库的教堂和博物馆，那些已经空荡荡的自动化大棚。 他们说，点火，是要让地球回到那个人类以前的样子，这是人类对地球最后的尊重。 如果你仔细看飞船的右下方，你可以看到大坝决堤，淹过那个城市大楼的大半部。 留着一些早已不存在的公司的广告，亮着彩色的微光。 假如你看向边境线以外的地方，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 但如果你想看向边境线以外，你会发现，那里没有任何火的踪迹，却有着破败建筑中，冉冉升起的烟。 如果这时候，你想暂时放下你的机械眼，用你最真实，也最原始普通的那双眼去看。 你能看到人群。 这时候，你开始思考真相的意义。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6号盒子〈一〉镜子 “镜子？” “嗯，镜子。” “就是一面镜子？” “就是一面镜子。” “……有什么特殊之处吗？形状、大小、装饰、镜框材质、镜面涂料？” “普通的长方形穿衣镜，淘宝上百来块就能买到。” 林未靠在办公桌上，用手托着下巴，表情严肃地思忖良久。 “你是说，等了大半个月，才终于等来的新年第一位客人，委托内容——是要我们调查一面淘宝爆款穿衣镜？” “没错。” 林未长叹一口气，用手指使劲揉捏眉心。 “莲，你现在下去，态度放好一点，就跟他这么说：新年伊始，本事务所准备业一段时间，是为了让员工能全心全力，集中力量解决这位客人的委托！” “200000，对方报价。” 林未弹跳起身。 “快、快去把贵客请上来！” 用斜刘海遮住左眼，穿着黑色哥特洋装的少女默然转身，走出了会客室。 没过两秒，白色洋装，斜刘海遮住右眼的女孩，蹦蹦跳跳冲了进来。 两人容貌一致，有如镜像。 身着的哥特洋装，色调相反。 “师傅、师傅！我刚刚看到莲一边翻着白眼，一边下楼诶，发生甚么事了！你骂她了吗？！” “华子，来得正好，你不是一直想坐迪士尼乐园的那个速光轮吗？下个月给你安排上，玩完再带你们去海底捞无限畅吃。” “迪士尼乐园，海底捞？！妈耶，师傅你中彩票了？” “这世界上，可有的是比中彩票更暴利的生意……” 林未笑着站起身，从办公椅的椅背上拿起外套，走进卫生间，对着镜子整了整领带，将头顶翘起的几缕乱发抹平。 然后注视镜中人。 镜子里。是一名身穿墨色西服，单手插兜，剑眉星目，笑意盎然的青年。 对于现代人来说，有些离经叛道的长发，用发绳扎成一条细马尾，斜搭在西服肩头。 这发型不是他选择的。 但是选择留长发，有着特定目的存在。 以中性化的外表，来柔化与掩藏视线里的攻击性。 镜中人的笑意，随着注视时间增长而逐渐阑珊，嘴角也慢慢抹平。 修长的眸中，一点一点渗出令人胆寒的凛冽凶光。 野兽般的眼神。 林未甩开视线，走出卫生间。 镜中的人当然就是自己。 这就是镜子的功能。 …… 不多时，贵客被请上了楼。 事务所，藏在一条人气凋数的老商业街里面，一楼与二楼是两家神奇的店铺组合。 一楼卖烧烤，二楼开咖啡厅。 慕名而来的委托人，林未般会让莲或华，—这对在事务所帮忙的双子，先在咖啡厅接待。 确认内容以后，再决定是要请其上楼详谈，还是劝其下楼吃烧烤。 事务所，实行熟客介绍制，一般不接受不预定的委托。 本来挂在三楼的招牌，也因为不堪常年的油烟熏染，而干脆撤掉了。 经营状况，是典型的三年不开工，开工吃三年。 委托人，是一名看上去三十来岁的青年男性。 身穿名牌西服，右腕的阿玛尼手表，不时闪烁点点皓光。 面容却异常憔悴，黑眼圈厚得吓人，看上去像两个巧克力味的甜甜圈。 林未听见，华悄悄咽了下口水。 镜子被两名保镖打扮的人，搬进了会客室，用厚绒布盖着，放在一边。 “黎南归。” 委托人礼貌地自报家门，然后走过来。 先是微抬左手，然后把右手伸过来，“现任古奇集团执行董事，你可能在本地电视台见过我。” “……幸会、幸会。” 林未连忙摆出笑脸握手。 “前三排的大人物我都见过，你算老几。”他心里正在这样想。” 委托人的表情，完全没有因为这句话，出现丝毫波澜。 “你的大名，我倒是一直有听说，林未先生。” 黎南归微笑着，用目光细细审视店主人。 “你本人……比传闻中还要让人印象深刻。” “传闻中？” “传闻，你是一位貌胜潘安的美男子。” “……如果关于我的传闻，只集中在这方面，还挺让我伤心的。”林未有些不自在地把马尾撩到耳后。 黎南归哈哈笑起来。 “哈哈，自然也有听说，你是当世顶尖的神秘事件调查，与不明事物处理专家。” “是未明事件与事物。” 林未笑着纠正，“说实话，如果世界上还有第二个干这事的人，我很愿意让渡这个头衔的。” 委托人满意地点点头，走回会客沙发坐下。 “那么，未明事务专家，林未先生。话休絮繁，让我们直奔正题。” 他朝旁边的两位保镖点点头，二人揭开盖在镜子上的绒布，走出了房间。 如莲所言，那是一面十分普通的穿衣镜。 大概150公分高，50公分宽，俗气的烫金花纹白色边框，廉价感十足的烤漆支架。 不过一镜面的成色很旧，能看到细微的使用划痕。 “想请我们调查的是哪方面？”林未问道。 黎南归微笑不答，只是抬起左手，朝镜子一挥。 你不是专家吗？ 仿佛在如此反问。 “莲，华子。” 林未转向黑白两名助手，用下巴朝镜子努了努，双子点点头。 手牵着手，走到镜子面前，注视镜中的自己。 然后，莲拉着右眼皮、华拉着左眼皮，一齐吐出舌头，对镜中人。扮了两个一模一样的鬼脸。 镜中的莲拉着左眼皮、华拉着右眼皮，同步还以颜色。 林未转头看向黎南归。 “看来，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而已。” 委托人露出失望的神色。 “你的结论，下得可真够草率，林未先生，我不觉得这是专家该做出的判断。” “结论，就是对当前观察到的信息，做出的总结性判断，您不给出更多信息，我当然只能作此判断。” 林未耸耸肩，“不过好，让我来猜测一下。既然是有关镜子的异常，大致有三个方向。” “1您在镜中看到了多出来的东西；2您在镜中没看到足够的东西；3您在镜中看到的东西不多不少，但是和‘这边’不同。” 黎南归的眼中，这才透出几丝讶异，脸上也稍带喜色。 “是哪一种？黎先生？” “是……第三种。” “第三种，镜中的世界，没有忠诚地反映现实世界，是吗？” 林未微微点头，“我一开始的推测也是如此，可是您也有看到，莲和华我是说，这两姐妹，在镜子里的模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啊，林未先生！” 黎南归有些激动地站起身。 他开始在沙发旁来回走动，近乎自言自语地说道： “我绝对看到了看到镜中的人做出不同的动作！可是就那么一次……就成功了那么一次！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猜测……肯定是有某种触发的条件，可无论我再怎样尝试，尝试了几千遍、几万遍，都无法再复现！” 他一边嘀咕，一边神情焦虑地，用力揉捏自己鼓囊囊的眼袋 奇怪的委托人。 一般来说，正常人看到镜中的人与自己不同步，不吓尿，也早把镜子锤爆了。 或许，这就是有钱人的兴趣爱好。 万恶的资产阶级！挨千刀的大资本家！ 林未在心中狠狠唾骂。 直至看见莲开始清嗓子，准备发动读心术，这才连忙出声，打断她的读条。 “您看见镜中的自己，做了什么？” “我——” 黎南归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从嘀咕不停，瞬间变得欲言又止。 他看了看站在林未身后的双子。 “……我怕说出来，你们会笑话我。” 林未闻言，抬头向后，和眼睑低垂的左眸，以及充盈好奇的右眸，各对视一眼。 双子服饰风格夸张，洋装缀满蕾丝，的确不怎么友好。 “要不，你俩回避一下？” 两姐妹没动。 “不会取笑你的，因为我们俩，都受过专业的训练。”莲面无表情地说。 “并且跟着师傅走南闯北、斩妖除魔，早见得多了！”华笑嘻嘻地说。 “除非是忍不住。”莲继续道。 “或者太无厘头。”华补充道。 “否则绝对不会笑。”两人一起说。 “……好。”黎南归点点头。 “我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在朝我搔首弄姿。” “噗——！！” 华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水。 考虑到她刚才没喝水，那应该是纯鼻水。 她捂着鼻子，弯下腰，竭力憋起笑来。 莲也连忙挡在姐妹身前，给她打掩护。 “只、只是打了个喷嚏。” 莲说道。 脸上的肌肉，在剧烈颤动。 “而且啊，镜子里的我，还穿着珠围翠绕的华丽裙裾。” 黎南归继续道，“嗯，端的是顾盼生辉，妖娆动人。” “噗——！！！” 莲的表情也终于崩坏了。 双子互相搀扶着逃出了办公室，边逃还边发出一点也不小声的“窃语”： “看、看来真是个gay！” “把师傅一个人留在这，会不会害他菊花不保啊？” 直到两人关上门，黎南归才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抱歉，刚才都是开玩笑的。” “我知道，您现在可以说实话了。” “看见镜中人做出不同动作的，不是我，是这个人。” 黎南归走过来，将一张照片，放在桌上。 照片上，是一名留着长发的年轻女性，25岁上下，五官精致，挺漂亮。 但是面容同样很憔悴，眼珠暗淡无光—— 和黎南归那种，单纯因疲劳而显现的憔悴，还不尽相同。 更像是某种精神与神识上的衰退。 “这位是？” “墨璃，卿墨璃。” 仿佛呼唤暌违多年的恋人一般，黎南归轻声道。 他摇摇头，甩走眼中的悲戚，然后反问：“你认识她吗？” 奇怪的反问。 林未只得也摇摇头。 “抱歉，还是第一见到这位女士。” 黎南归苦笑着，轻叹一声。 “也很正常呢，毕竟她只是个一文不名的九流歌手。” “您和她是……” “算是……青梅竹马。”黎南归回道。 噢，青梅竹马。 林未微微抬眉。 一个拥有无限可能性的关系。 黎南归走回会客沙发，酝酿与组织了一番后，慢慢述说：“我和墨璃的老家，在丽水庆元县，你知道庆元县吗？” “那是个盛产红豆树的地方，虽然没有江阴那么有名，但每年春天开花时，还是很壮观的。” “我和墨璃是邻居、同岁，从小学到高中，也都是一个班。我们一直都是很要好的朋友，以及……那个，你应该明白那种关系。” 黎南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发生了什么？”林未单刀直入地问。 黎南归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那是在小学5年级的时候，当时我们正在我家中玩捉迷藏。” 他慢慢说道，眼中闪烁着代表回忆的微光。 “我们一般都是在我家玩，因为我家的家境更好，而墨璃她的家庭……有些特殊，她家是重组家庭，并且亲母与继父的……态度，都不算太好。” “虐待她，是吗？” 黎南归用手指捏紧眉心，面露痛苦的神色，点点头。 “所以她的身体与精神状况，一直都不太好。始终就没有好过。我和父母作为外人，也只能……能帮一点是一点。” “总之，那天我们在我家中捉迷藏，轮到她躲，我数完数以后，在家中找了一圈，发现已过世的奶奶房间的房门开着。” “我推开门走进去，看见墨璃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奶奶那面红漆老衣柜旁，盯着衣柜上的穿衣镜。” “这面镜子是您奶奶的？”林未看向穿衣镜。 黎南归愣了下，点点头。 这就能解释，镜面与镜框的成色差异了——看来是从老衣柜上取下来以后，重新装裱的。 “镜子里是什么？” “自然是墨璃。” 黎南归低声道，“只不过，「那边」的墨璃不一样。” “……怎么说？” “「那边」的墨璃，穿着漂亮的洋裙，而不是打补丁的旧衣服；那边的她，脸色红润、皮肤白皙，而不是面色槁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那边的墨璃，好奇又嫌弃地看着这边的墨璃。这边的墨璃，好奇又羡慕地看着那边的墨璃。” 黎南归像念顺口溜一样说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6号盒子〈二〉灵知 “也就是说……“那边’的墨璃，似乎没有受到虐待？” “不仅如此，似乎家境也比这边的好。” 林未向后靠在椅背上。 “看起来，您很确信有一个“那边’的世界存在？” 黎南归点点头，但立即又摇了摇。 “不是我，是墨璃——至少一开始是这样。 “她做了什么？” “她开始频繁地往我家跑，在镜子前一站就是几小时。稍微长大一点后，她开始研究各类神秘学的玩意儿，看《奥秘》、《飞碟探索》之类的杂志。” “她愈发肯定地对我说，镜子那边有一个镜像世界，那边的一切，都和这边是相反的……左右、东西、影子方向、身体构造……乃至人的命运。” “……命运？” “因为镜子里的她，和这边的她，看起来，确实有着完全相反的境遇。”黎南归低头道。 “那边的她，家庭美满，生活幸福，人生一帆风顺。而这边的她，不仅家庭支离破碎，之后的人生，也变得越来越沉沦。” “一文不名的九流歌手，是吗？” 黎南归神情暗淡地点头。 “而我……” 他摇头苦笑。 “我的人生也挺顺利，如你所见。” “所以你们闹掰了。” 黎南归再次点头。 “分道扬镳。” 他悠长地叹息着，“最后还是闹到那种地步。” “为什么不愿意相信她的理论呢？” 林未问道，“你应该也看到过镜中的异象？” “因为我……” 黎南归突然停顿。 眼中如惊蛰般，闪现一丝恐惧的光。 “我在镜中看到的自己，就像‘那边’的她，在这边看到的自己一样，是个瘦弱、憔悴的小男孩。” 林未慢慢坐直身子。 “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听说，她的境况变得越来越糟，开始接触毒·品，犯罪、入狱。而且与此同时……” “也许是因为药物的影响，她那部分执念变得越来越深重，简直像着魔了一般。” “我和父母在庆元的老家，屡屡遭到她擅自入侵。因为她觉得……如果能成功进入那边的世界，就能和那边的自己交换命运。” “嗯……倒也不无道理。” “去年9月份的时候，我从父母那，得到了她的死讯，死因是吸·毒过量，导致的心衰。回庆元参加完葬礼后，我回到老家，发现奶奶房间的门开着，而且……” 黎南归用微颤的左手，从烟盒里夹出一支烟，右眼睑不断地跳动。 “镜子上面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仿佛有人擦拭过。” “您该不会——” 林未观察着委托人剧烈跳动的右眼皮，“觉得她真的进去了？” “我不知道，林未先生。” 黎南归抬起视线看向他，“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请你帮我答疑解惑。如果这面镜子真的有那种能力，请你务必帮我查清楚进去的方法，我很想去那边看一眼。” “去那边——干什么，黎先生？” 黎南归闻言，把夹在手指间的香烟，慢慢攥紧。 “我想要再见她一面。” ……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林未先生？” 谈妥细节后，告辞离开之前，黎南归突然问。 “您说。” 黎南归没有立即发问。 他用左手揉了揉跳个不停的右眼皮，抽出第二根烟，询问性地看了林未一眼。 林未笑着点点头，他这才点燃香烟，并且把烟盒，礼貌地递向店主人。 林未也不推辞，抽出一根，借火点燃。 “你的事务所名叫「未可名状」侦探事务所，我原以为会有四名成员。” “‘未’、‘可’、‘名’与‘状’……是我理解错误吗？” 林未用小指刮了刮额头，露出苦笑。 “您没猜错，最开始确实是有4名合伙人，我还是股份最少的那个。” “噢？”黎南归一挑眉，“财务纠纷，还是人事矛盾？” “并不是那些理由。” 林未含着嘴角的香烟苦笑摇头，“只是他们的个人原因而已。” “个人原因？” “……死了。” 黎南归的脸上，出现颇为强烈的波澜。 “我能也问您一个问题吗？” “请说。” “您是左撇子，是吗？” 黎南归的右手，微微一搐，用左手夹起嘴边的香烟，露出微笑。 “嗯，是的。” 他推开门，向两名保镖点点头，三人很快消失在门口。 几秒后，双子左顾右盼地走进来。 “师、师傅，你屁股没事！” “别假定老板的攻受，华子。” 莲一边说，一边走过来，把林未嘴角的香烟抽走，在办公桌上摁熄以后，扔进垃圾篓。 林未从西服口袋中，摸出自己的软中华，抽了一根，叼在嘴边。 然后，用一只手，挡住又准备抢烟的莲，按着她的脸，把她推开，另一只手找火机。 这时，华从另一边靠近，抽走他嘴边的香烟，扔进了垃圾篓。 “华子！你怎么也开始阻拦我抽华子。” “师傅要‘抽’我，我当然要阻拦啊。”华笑嘻嘻地说。 “你想要得肺癌暴毙，是你的自由，但麻烦单独一个人去死，不要毒害我们两个如花似玉的少女。” 莲冷冰冰地说着，走到窗边打开窗户。 林未盯着躺在垃圾篓底部的两根香烟。 “不是左撇子的人……其实也会用左手抽烟？” 双子两头雾水地看向他。 他摇摇头。 “没什么，今天你们上楼睡，不要睡在事务所，我今晚开始调查。” 三人的视线，集中到静静立在一旁的穿衣镜上。 “那面镜子，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啊，师傅？” 华好奇地用手叉着下巴，“委托人说，他看到女装的自己，那我是不是能看到帅气男装的我？” “大概会看到一只母猩猩……” 林未挡住华挥来的拳头，将双子推出办公室。 自己坐回办公桌，思忖了几秒后，撕下一张笔记纸，拿过笔。 …… 2月20日，晴。 委托人：黎南归。 物件：穿衣镜，150/50CM，白色烫金边框。 描述：委托人认为其拥有通往镜中世界的功能。 委托事项：委托人希望能进入镜中世界。 …… 他草草写完，把纸夹进笔记本，走出办公室。 按部就班地过完这天剩下的白昼时间，把双子送到楼上就寝以后，林未下楼回到办公室，看了眼掩藏在阴影中的穿衣镜。 镜中的自己，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他再看了眼表，9点10分。 这类未明物的生效时间，一般来说都是午夜——虽说，并非什么确切的理论。 他走到会客沙发，正对着镜子坐下。 不久后，就沉沉入睡。 等到被闹铃吵醒，皎月银辉，已经洒遍室内。 他摇摇头，揉了揉眼，看向被月华映照的穿衣镜。 镜中，仍然是睡眼惺忪的自己。 林未站起身，打着呵欠走进卫生间，先用冷水冲把脸，清醒了一下头脑。 然后抬起头，看向盥洗台上方的镜子。 镜子的功能，就是忠实地重现世界。 难道不是吗？ 他盯着镜中那对野兽般的炭红凶瞳。 但是…… 林未打开盥洗台下方的抽屉，从中取出一枚刀片。 他缓缓割破自己左手食指，殷红的血，慢慢渗了出来。 他将食指伸向左眼。 手指顺着眼角，抹出一道蜿蜒的赤血长虹。 接下来，照葫芦画瓢，在右眼也抹上血色。 他盯着镜中，状貌愈发诡谲的自己。 血色的眼影，配上炭红的兽瞳。 三分像人，七分似鬼。 他用纸擦了擦手上的血，转身走出卫生间。 但是，终究也只是表层的世界而已。 这双凶瞳，以及这腔秽血，就是用来突破表层，进入里层的钥匙。 他走回穿衣镜前，看向镜中的自己。 依然没变化。 张张嘴。 龇龇牙。 以手托腮。 双手叉腰。 摆pose。 扮鬼脸。 学猩猩叫。 拍屁股。 打嗝。 镜中人，都忠实地一一复现。 …… 嗯，看来——虽然有钥匙，但还得找着锁。 林未在镜子前来回走了几步，低头思忖片刻，抬头看看镜子，眼中闪过一丝异芒。 他深吸一口气。 “魔法少女未来酱，变～身～～☆☆！！” 镜中人将手比成V字放在眼睛旁，舌头俏皮地吐出，一只脚高高翘起。 忠实无比地复现着他的动作。 林未泄气地坐倒在沙发上。 该不会根本没什么秘密？ 他看向镜子，自己眼中的赤红色，正在慢慢消逝，这也代表着，力量的逐渐消退。 每次开启「灵知」的时间，只有15分钟。 灵知彻底流失完以后，起码要3天，才能补充至可以重新使用。 那个“锁”，到底在哪里，或者说，到底存不存在？ 他坐在沙发上，回忆着黎南归的讲述，一句一句细细梳理，试图从中提取出尚未被发现的信息。 发现镜子异状，是在近二十年前。 在捉迷藏的过程中。 发现者，是已“死”的卿墨璃。 不太可能拥有灵知能力的她，在一人独处的情况下，打破了表层与里层的界限，看到镜子那边的世界。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到底有什么地方，什么关键信息，被自己给忽视了？ 林未点燃一根香烟，夹在指尖，冥思苦想了半天。 突然间，眼前一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6号盒子〈三〉颠倒 繁杂纷乱的思绪，仿佛瞬间找到统一的流向。 捉迷藏。 当时她在捉迷藏。 换言之，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隐藏了起来。 林未站起身，来回走动，开始回忆泛黄的童年时光——回想当年玩捉迷藏时的记忆。 在一间卧室躲藏的话，有哪些热门选项？ 床底。 桌子下面。 门后。 以及…… 林未慢慢看向穿衣镜。 衣柜里。 这面镜子，当时是镶在一个老衣柜上面的。 林未猛地转身，快步走到办公桌旁，撕下一张笔记纸，拿起笔。 他叼着烟，盯着镜子，一步一步，划着弧线，慢慢走到镜子的侧面，再继续走动，停在镜子的正后方。 然后——把纸摁在墙上，写下一个大大的“莲”字。 做完这一切，他把纸折起，沿着原路慢慢走回镜子正面。镜子依旧忠诚地复现着他的一举一动。 林未深吸一口气。 将纸朝向镜子，慢慢展开。 镜中人的纸上，写着一个左右颠倒的“华”字。 两人的视线交织。 同时笑了起来。 林未将纸揉成一团，向后一扔，纸打在垃圾桶的桶沿，弹框而出。 镜中人的纸团，正中桶心。 “他”露出得意的笑，而林未耸了耸肩。 没错，这就是锁。 卿墨璃她——当时躲在了柜子里面。 躲在镜子“看”不见的地方。 这面镜子和其他镜子一样，可以忠实地复现世界，但那仅限于它能复现的世界。 在它无法照到的世界——在无法通过光的反射获取信息的世界，一切都处于混沌之中。 从混沌世界带来的物体，导致了观测的坍缩。 由此，两个世界相连了。 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卿墨璃，是因为什么东西而导致坍缩的，不过这点并不重要。 林未看向镜子的自己，二人的动作目前已经完全不同步了，眼睛的眨动、呼吸的频率、手脚的摆动，都已经彻底错开。 不过——两人的动作，在大方向上还是一致的。 两人同时走向镜子。 他伸出左手，镜中人伸出右手，两只手在镜面上重叠在一起。 按照影视作品里得来的经验，应该是这个动作。 林未刚这样想，一股强大的吸力就将他吸向镜子，而后在转瞬之间，变成同样强大的斥力，将他向后推翻在地。 他坐起身，定了定神，突然感觉到左手传来的剧烈灼烧感，是倒地时把烟握在手心了。 林未连忙甩掉烟头，摸着被烫伤的位置哈气，几秒种后，猛地跳起，死死紧盯着左手的烫伤处。 他不是左撇子，一直都右手夹烟。 他转头看向四周，办公室——这间呆了四五年的办公室，整个左右颠倒了过来。 原本放置在门左边的盆栽，现在放在右边。 原本右开的门，门把手在左边。 原本是左长右短的会客沙发摆放，变成了右长左短。 穿衣镜原本放置在办公桌的左边角落，而他现在，正站在办公桌的右边角落。 办公桌的位置倒是没变——因为本就居中摆放，但它的构造与桌上的摆设也完全颠倒了。 抽屉在右边，电脑架在左边。桌面上小书架在右边，笔记本电脑在左边，四人的合影相框在左边角落。 他是右撇子。 那张相框他经常拿来看，一直都放在右边。 林未抬脚走过去，突然间感觉到一股异样的不协调感，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用颤抖的左手，摸向右胸。 剧烈的心脏跳动声，几乎震麻手掌。 他忍着巨大的精神冲击，走到桌边拿起相框。 相片里，他和另外三人正在韩料店自拍，四人的位置，果然也是颠倒的。 相片右边角落，有一行自右向左的小字：创立日纪念！ 文字本身——当然也是颠倒过来的。 林未只觉大脑一阵眩晕，捂紧头。 明明文字是颠倒过来的，他却能轻松地认出那几个字。 认知上没有任何问题。 是因为就连大脑也颠倒了过来吗？ 他回头看向穿衣镜。 这不是“进入”，反而更像交换，并且交换的只有意识，并非身体。 林未推开门，走出办公室，靠在过道休息了几分钟，凝望着从过道窗户洒进来的熹微晨曦。 这里……还真的是一个世界。 意识和认知，对于左右颠倒已经逐渐适应，再过几小时，估计就能逐渐融入这边的世界。 在这边生活，完全不成问题。 回去向委托人报告。 林未怔了几秒，看向通往三楼的、扶手在左边的楼梯。 他走上楼梯，摸出钥匙插·进门锁，先是顺时针旋转，听到锁舌插入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连忙逆时针拧开门。 华正穿着她常穿的那件白色睡衣，躺在沙发上，揉眼睛打呵欠——这是常见的情况。 因为莲睡觉时，会乱蹬乱踢说梦话，经常把华逼得跑到起居室，或办公室睡沙发。 见他推门而入，华立即跳起身，跑过来抓住他手腕，一边摇一边撒娇。 “老板～人家跟你说哦，死华子晚上又说梦话乱踢腿了！给人家买张双层床嘛，要不然人家和你睡～！” “哪来钱给你——” 林未戛然而止，睁圆眼睛。 用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的力度，死盯着眼前嗲声嗲气，用声音发出爱心符号的少女。 她说……华子说梦话？ 那她是莲？ 那个眼神冷淡，说话动不动就夹枪带棒的毒舌妹？ 她的刘海在右边，眼角下垂——这一切都和那边的莲完全相反，那边的莲刘海在左边，是个吊眼梢。 就在这时，穿着黑色睡衣，刘海遮住左眼，抱着一个泰迪熊玩偶的莲——不对，是华子——走出了卧室门。 她看见林未，立即用泰迪熊遮住睡衣胸口，飞红了脸。 细声嚅嗫一句“早”以后，小步跑进了卫浴间。 “？？？” 林未用手指向卫浴间门，张大嘴，却半天却说不出话。 “怎么了，老板？华子平常不就这样吗？” 饶是见多识广，林未也陷入深深的混乱。 那边的华子，是个洗完澡都不围浴巾，经常在他面前大喇喇抠脚的糙汉。 人的性格也颠倒过来了。 难道真如黎南归所说、如卿墨璃所言，就连人的命运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6号盒子〈四〉异状 他抓住莲的肩膀，急切地问： “华子……噢不对！莲，你认识一个叫卿墨璃的人吗？” “卿墨璃？不认识，哪来的女侠啊？”莲疑惑地摇头，“还有，你干嘛叫我华子？” “……” 怪了。 按卿墨璃的理论，她在这边，应该是个妇孺皆知的大明星才对。 改行了吗？ 林未边思考边走到窗边，愣了几秒，眼睛再次极限放大。 卿墨璃的面孔，出现在远处写字楼的一面巨大广告屏上，她身穿科幻风格的战斗服，身旁站着金发碧眼的好莱坞巨星。 “她、她是……”林未指着巨屏广告。 “MollyQ。” 莲走过来，“眼下最火的女星，片酬上亿，老板你该不会不认识？嘁——好土哦。” MollyQ…… 卿墨璃。 原来如此。 林未盯着广告屏，沉思了两分钟后，这一趟旅程最为震动，甚至可以说可怖的场景发生了。 一轮红日从西边天空喷薄而出，映着朝霞，冉冉升起。 林未用颤抖的眼球，盯着那颗光芒万丈的烈焰天星。 这个世界是左右颠倒的，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这个概念的规模。 这里——就连地球的自转也是反过来的。 或许就连公转，就连太阳系、连银河旋臂的转动，就连整个宇宙…… 他用颤抖的手，抽出一根烟，立即被莲抢走。 “抽烟对身体不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保重身体！话说老板你今天是怎么了，像是被勾魂了一样诶，太阳东升有这么吓人吗？人家都快被你的表情吓到啦。” 林未猛一惊，指向太阳的方向。 “你说那边是东边？” 莲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盯着他。 林未也不再问，转身走出房间，咚咚咚下楼。 当然了当然也是反的。 既然左右、东西、性格、命运都是反的，这里的人的认知，自然也是反的。 他们生活在一个文字颠倒，钟表从左向右转的世界，正对他们是反，西对他们自然也就是东。 “莲，黎南归这个人你认识吗？”他回头问跟在身后的莲。 “嗯？当然认识啊，那个穷小子，昨天不是他来找你处理那面镜子吗……啊！” 莲猛然停在楼梯中间。 林未回头，发现她正用惊悚的眼神盯着自己。 不好。 难不成被她察觉了。 莲是个冰雪聪明的孩子，这点在这边似乎没颠倒。 林未加快脚步，走下楼梯。 世界颠倒的规模，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而且到底有多大的影响？ 光是一个自转颠倒，所带来的改变，就根本无法估量—— 这里的洋流会是怎样的？各大陆的气候还会一样吗？地壳运动、河流的流向、飞机的航道…… 甚至，地磁场的方向该不会也是相反的？南极和北极在这边，到底是什么形状？ 林未只觉得越想越恐怖。 他不属于这里，就像左舵车，不应该行驶在左行道一样，他应该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他冲进办公室，在镜子里，看到了同样神色惊恐的另一个自己。 两人快步走向镜子，但又在几乎同一时刻停住，转过身跑向办公桌。 那张备忘录。 打开左开的笔记本，里面果然也夹着一张笔记纸。 文字与行文方向都是倒过来的，不过并不影响阅读与认知。（文字倒过来的模样大家就自行脑补一下。）。 晴，日02月2 归南黎：人托委 框边金烫色白，MC05/051，镜衣穿：件物 能功的界世中镜往通有拥其为认人托委：述描。 ……能望希人托委项事托委 …… 林未看到最后一行，眼珠猛地一颤。 之前隐约觉察的某些异样，此时终于得到解答。 …… “黎先生，欢迎、欢迎再次光临。” 林未从办公桌起身，笑容满面地伸出左手，迎向黎南归，黎南归草草和他握了握手，脸上满是殷切期盼。 “林未先生，委托——” “噢，自然已经办妥。” 林未淡笑，“我已经找到进入的方法，去那边的世界一游，并且也见到……啊，当然不是当面见到，毕竟卿墨璃小姐，您一定想不到——在那边，可是好莱坞级别的大明星。” 黎南归的脸上，慢慢露潸然欲泣的表情。 激动、喜悦、得偿所愿，各种各样的表情，糅在一起。 仿佛漫长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 林未一寸一寸地仔细观察那张脸。 没有惊讶。 的确，一丝都没有。 “林未先生。” 黎南归紧紧握着他的手，“实在是，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感谢您！我、我会永远铭记您的帮助！” 他的右眼皮，猛烈地跳动着。 黎南归浑然不觉，只是紧张地紧盯林未，仿佛担心他反悔一样。 “我们、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我随时有空，随时都可以……过去！” “噢，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定在今晚。” “好！好！！” 黎南归用力点头，脚步几乎有些踉跄地走回会客沙发，“那我就，我就在这等待，没事的，我能等，都等那么久了……” 林未回头看了看背后的双子，两人正盯着黎南归交头接耳。 连她俩也看出这个男人的异状。 “黎先生，你还好？” 林未慢条斯理地说，“你的左眼皮，一直在跳呢。” 黎南归一愣，用左手摸向疯狂跳动的右眼皮，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 “不过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林未放慢语速，“所以说一定是个好兆头，对？” “是、是的！您说得没错！”黎南归喜笑颜开地用力点头。 双子愈发疑惑地对视在一起。 “叔叔你跳的是——” 华刚开口，就被林未伸手拦住。 林未靠在办公桌上，双手交叉，用手背虚掩着下巴，注视黎南归。 “黎先生，走道左手边的房间是卫生间，如果您有需要，请自便。” “好、好的我去洗把脸，冷静一下。” 黎南归站起身，走到走道尽头，推开右手边的门，走进了进去。 三秒钟过后，带着满脸的惊诧，慢慢退出来。 右手边是杂物间。 他慢慢走回会客区，面对紧盯着自己的三双眼睛，面色逐渐变得煞白。 “黎先生。” 林未慢慢站起身。 “您才是那个进入镜子的人——您是从镜子那边过来的，对？” “啊——！我就知道！” 华在他背后，发出恍然大悟的叫喊。 黎南归走回会客沙发，慢慢坐下，脸上的苍白，逐渐变成黯淡的死灰。 “我……我就在想，哈哈，以你的洞察力，可能早已察觉到了。” “我没有那么神乎其神，是靠着另一个我的提示，才最终确定这一点的。” 林未缓步走到沙发背后，侧目凝视那个佝偻着腰的背影。 “第一次握手的时候，就差点伸出左手——我们这边的左手。今天我故意伸出左手，您毫不犹豫地就握了，再加上眼皮和卫生间的试探——” 他摸了摸自己的右胸，“就算来到另一个世界，旧世界的记忆和习惯，也还是会像幽灵一样如影随形……对？” “发现镜子的奥秘、在镜中看见命运不同的自己、执意想要去往镜子对面的，那都是您。而不是卿墨璃小姐？您把自己的故事移花接木，挪到了她的身上，以骗取我的信任，为您工作，嗯？” “为什么他要到这边来？”华疑惑地问。 “你还没搞清楚吗，华子。在他原本所在的世界——镜子那边的颠倒世界，他是一个家庭不幸，人生坎坷的穷小子。” “而MollyQ是风靡全球的巨星，只要还呆在那边，他就永远都不可能改变命运，接近挚爱。” 林未缓缓摇头，“而在这边，他是成功的企业家，卿墨璃只是个九流歌手。只要过来这边，他就能轻松地拥有她。于是——锵锵。” 林未把手挥向穿衣镜。 “到底是谁在那边告诉您，交换世界的法则的？肯定不是我？我应该没那么好心，也许只是您误打误撞，瞎猫碰死老鼠？这个可能性更高，否则您也没必要来找我帮您回去。” “他为什么……又要回去？”华继续傻乎乎地问。 “华子，你真是很好地扮演了华生的角色啊。” 林未笑道，“因为在这边，卿墨璃的命运，实在是颠倒得太厉害了，她从国际巨星，变成了根本无人知晓的小卒。我在想，关于吸·毒和服药的那部分，应该不是编的，他来到这边后才发现，这边的卿墨璃——早就过世了。” 黎南归缩紧肩膀，用力抱住头，发出痛苦的轻呜。 “所以他又想回去。” 莲冷冷地说，“回到那个自己是穷逼，但至少，他女神还活着的世界。” “好自私。”华盯着黎南归小声说，“只想着自己。” 这句话，仿佛终于压垮黎南归的情绪，他捂紧脸，小声抽噎起来。 “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嘛。”莲盯着窗外，一脸惆怅地说。 “你又懂爱情了？”华斜眼瞥着自己姐妹。 “比你懂。” “切，懂个鬼……” “再抬杠，我把你心里想的那些事告诉老板。” “不、不要啊！莲大人！” 林未没搭理小声唧唧歪歪的双子，绕着沙发，走到抱着头的黎南归面前。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黎南归低声问。 “嗯？” “我是从镜子那边过来的，换句话说，我就是你要处置的‘事件’，对？” “噢，没错。” 林未点点头，“你是这次的事件本身，而那面镜子是这次的‘事物’，按照规则，我需要将镜子收容，并且妥善地处置你。不过在此之前——您还有着我的委托人这一层身份，是我的客户。” 黎南归身体一震，慢慢抬起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6号盒子〈五〉交换人生 “我依然会为您安排和那边世界的沟通。” 林未走向穿衣镜，慢慢抚摸镜面，“至于结果如何……就要看您，以及‘您’自己的选择了。” …… 当晚凌晨。 四人聚集在穿衣镜前。 林未拿出一块幕布，捻着两边，如同舞台上的魔术师般高举起来，遮挡在身侧。 双子一左一右，滑步隐入幕布，他装模作样地抖了几下以后，与镜中的自己微笑着对视点头，甩开幕布。 双子以提裙谢幕姿势，左右分列。 黑色的在左边，白色的在右边。 镜之中—— 黑色的在右边，白色的在左边。 黎南归震惊至极地睁大眼。 双子同样露出惊奇的表情。 她们跑到镜子前，对镜中异色的自己，上下打量、挤眉弄眼。 “真、真的变位置了耶！” 华指着自己在镜中的黑色镜像，回头朝林未道，“那边的莲，看起来弱爆了！” “可没有变位置。” 林笑着摇头，“只是衣服颜色变换了而已，华子，那可是对面的你啊。” “啥？！” 华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对面的华，则很羞赧地抬手打招呼。 林未走过去，将双子从镜子前拉开，和镜中的自己对视一眼。 “那么，既然‘门’已经打通。” 他向黎南归一挥手。 “黎先生，请。” 两边的黎南归慢慢走向镜子。 一边西装革履，身材健硕，面容憔悴。 一边衣着简朴，瘦弱佝偻，神采奕奕。 两人站在镜子前，望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仿佛老友重逢的笑。 这边的黎南归，将手迫不及待地放在镜子上。 另一边的他——却没有做出相同动作。 只是站在原地。 “什、什么？！” 黎南归惊恐地将双手按在玻璃上，仿佛要强行挤进去一样，死死瞪着微笑不语的自己。 “林未先生……林未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的黎南归平静微笑着。 他的笑容中，仿佛蕴含无数难以言表的复杂感情。 满足。 不舍。 歉意。 决绝。 他一步步向后退去。 “你、你在干什么？！你别走！你别走啊！！” 黎南归怒吼着拍打玻璃，然后又转身冲向林未，推开试图挡住他的双子，攥紧林未的衣领。 “你、啊做了什么？！你这个杂种！你对那边的我做了什么！！” “黎先生……” 林未摇头低叹。 他反手抓住黎南归的脖子，像拎小鸡一样将其轻松提起，然后如同甩抹布一般扔到一旁，整了整被弄乱的衣领。 “您难道还没清醒过来吗？” 对瘫在地上的黎南归睥睨而视。 “您怀揣着成为人上人的梦想，和这边的你，交换了人生，以为这样就能拥有财富与遥不可及的爱情。发现这边的卿墨璃小姐早已不在之后，又想要回去……您的想法真是彻头彻尾的自私，全然不加掩饰的利己。” “不知道您有没有思考过哪怕一次：交换世界，是需要双方共同进行的。这边的黎南归事业有成，人生一帆风顺的他，当时为什么要和潦倒落魄的您交换人生？” 黎南归脸上的表情，如同渐干的石膏一般，慢慢凝固。 “啊，是的，没错，是因为您那边有她的存在。” “他、他……” “哪怕命运彻底颠倒，哪怕和她的距离遥不可及，哪怕永远也不可能再接近——只要她还存在，还鲜活地生活于这个人间，对于他来说，就已经完全足够了。” 林未看向镜中平静微笑的黎南归，再看向地上的黎南归，一字一句，仿佛宣判般说道： “镜子的两边，一切都是颠倒的——看来这句话，是一点也没错啊，黎先生。” “我、我……” 黎南归突然跳起身。 他猛地扑向镜子。 “让我回去！放我回去！！” 他用头撞向镜面，放声哭嚎。 “我也爱她！” 砰！ “我对她的爱，一点也不比你少！！” 砰！！ “我也爱她啊啊啊啊！！！” 砰！！！ 一声碎响。 镜子化作万千星屑。 千万块碎片中，映照着千万个逐渐幻灭的彼岸世界。 “那边的黎南归，委托那边的我销毁这面镜子。” 林未在黎南归的哭嚎声中轻声道。 “看来是不用‘我’亲自动手了……” 他把视线转向身后的双子。 “华子，准备送客，然后把镜子碎片收拾好——小心别割着手了。” “噢、哦……好。” 华走了两步，又犹豫着转身。 “师、师傅，碎片准备怎么处理啊？” “销毁。” 林未面无表情地说。 “……” 莲走到他身旁，两人沉默地望着崩溃痛哭的委托人，和蹲在旁边细声安慰的华。 “老板，我有个问题。 “嗯？” “你说两边的人命运是颠倒的，那为什么对面也有个未可名状事务所，我和华也照样在你手下打童工？” “呃……” 这问题瞬间让林未愣住。 他还真没思考过。 “该不会、难不成——” 莲把双手背在身后，歪头看向他。 “就算命运颠倒，我们三个，也照样会冤家聚首？” 林未呆立原地，怔愣良久。 最终，终于露出淡淡微笑。 他伸手抚向莲的黑发，按着她的头。用力揉了揉。 “你丫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死开啦。” …… 那之后，黎南归再也没来访过。 未可名状事务所，又回到平常的咸鱼节奏，双子正常地上学、放学，四处闲逛、窃窃私语。 而老板则呆坐在办公桌后，看照片、上网、玩纸牌、打瞌睡，掰着手指头数时间，等待遥遥无期的下一桩委托。 大约两周后，本地新闻台，播放了一条古奇集团董事黎南归，确认死亡的新闻。 死因为吸·毒过量，排除他杀可能。 正在吃早餐的三人，呆在餐桌旁。 那天一整天，店老板都沉默不语、郁郁寡欢，脸上带着淡淡的哀戚。 毕竟也算是有过一段不小的缘分嘛。 华在心中想。 她看着那个呆立在窗前的背影，来回踟蹰了好几次，终于鼓足勇气，慢慢靠近。 然后她听见老板在低声嘟哝：“还没给我付钱呢，那个崽种！” 她慢慢退了回去。 莲走到她身旁。 “怎么啦？情绪低落的时候，可是最容易趁虚而入的，不想抓住这机会？” “别管他啦！” 华没好气地说。 她牵着姐妹的手，把莲拉出办公室。 “别管财迷师傅了，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好玩的地方？” 华露出神秘兮兮的贼笑，从洋裙中摸出一块圆溜溜的光滑镜片。 镜中倒映着双子神情迥异的脸。 “一个非常、非常神奇的地方！”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7号盒子〈一〉时空杂货盲盒店 今天对于胡政来说，非常重要。 因为，他即将要卖出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幅画。 天还没亮，他就起床开始打扮自己，并且一遍又一遍的准备自己的创作心路历程，希望与人分享。 只是他等了许久，买家始终未到，打电话给对方，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胡政眼皮直跳，有了不好的预感。 忽然，有人进来。 胡政还以为是买家终于到了，欣喜的站起来准备迎接，可是看到的人，却是自己的父亲胡荣。 “怎么是你？” “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胡荣非常不满意胡政的态度，大喝一声，似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胡政看他这个样子，冷笑一声，忍不住道：“你还以为我是小孩子会怕你吗？收起你这一套！” 胡荣闻言紧皱眉头，神态似乎是要胡政扒皮拆骨一般，“你是忘了是老子把你养这么大的！” 胡政坐下来，很不客气的回击道：“我又没让你养。” “你！”胡荣气得浑身发抖。 “行了，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胡荣哪里肯走，皱着眉头，指着胡政的鼻子开始骂：“你还在等人买你的画是吗？我跟你说，那个人就是个骗子！” 胡政很平静的听着，等胡荣骂够了才用极冷漠的语气道：“所以我回去继承你的事业，才是最好的选择。对吗？” 胡荣忽然缓和了语气，“画画这条路你走不通，为什么不能试试别的路？” “这是我的人生，你凭什么插手？” “就凭我是你老子！” “你配吗？”胡政紧紧盯着他，咬牙道：“在你眼里，我只是装饰品而已。” 胡荣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父子相见，又一次不欢而散。 …… 胡政原本没有什么梦想，直到他喜欢上画画。 他觉得画画能够宣泄内心情感，得到最大的放松，所以他决定一辈子都投身于艺术。 可是他的梦想，却屡遭父亲打击，一次又一次，毫不在意他的感受。 胡政恨父亲。 原本的期待落空，好心情也完全消失，胡政关了画室后，直接闷头大睡。 可他刚有些睡意，手机忽然响起。 胡政抬头看了一眼，看着系统标记来电为“时空热线”，一时间有点懵。 电话刚接通，甜美的声音就传来： “您好，我是时空杂货店的客服小美，您下单的未来杂货盲盒已经打包完成，请问你的商品，是需要安放在家里的哪个位置呢？” 经过客服一番解释，胡政才想起来，他昨天晚上刷网店的时候，确实看到了一家时空杂货盲盒店，说什么这个店是未来人开的，里面的产品全是未来世界生产的。 胡政只是觉得店主很有想法，所以才下单了，因为毕竟才只需要一元钱，他就当是为店主的想法点赞了，谁承想还真会发货。 “随便。” 胡政糊弄了一句。 “好的。”客服道：“就给您放在玄关。” …… 胡政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下楼吃饭，却一脚踢到了个盒子。 胡政弯腰捡起，发现这小盒子上什么都没有，打开后才看到一个小瓶子，以及一张说明书。 他好奇的拿起说明书，顿时，说明书像是活了一般，开始朗读内容—— “顾客您好，感谢您光临时空杂货店，并下单购买我们的盲盒。因时空限制，本店无售后服务，此说明也仅此一次，请您认真倾听，以便于您了解产品，有个完美的购物体验。” “首先，恭喜您获得隐身药三片。” “此产品为圆形白色药片，分别标有数字1，2，3。” “服用标有数字1的药片，可隐身一天，隐身时可穿戴；服用标有数字2，可隐身两天，隐身时……” 胡政没心情听完这讨人厌的机械音，直接把说明书给撕了。 不就是隐身药嘛，还要什么说明书？ 不过…… 胡政捏着小小的药瓶，仔细盯着里面的药片看。 虽然好像确实很有未来感，不过这种装神弄鬼，故作玄虚的套路，让人很不屑。 竟然还能把东西扔进家里来。 胡政打算报警。 可当他准备报案资料时，却发现网店已经消失，就连之前的客服电话记录也没有了。 难不成是已经有正义使者惩恶扬善了？ 胡政随即放下心，把那个药瓶扔进了垃圾桶。 可是他的猫，似乎很喜欢这个东西，听到动静后就跳出来，一直扒拉垃圾桶。 胡政没在意，离开家去吃饭。 只是当他回来后，他的猫不见了。 虽然看不见，但是能听到猫叫声，甚至能看见猫粮消失，猫砂飞舞。 胡政吓坏了，躲在角落里不知所措。 忽然，他看见了一旁明显被猫被咬坏的药瓶，里面只剩下了两片药。 胡政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玩意儿不会是真的？ 他努力呼唤猫，虽然看不见，但还是能摸到。 胡政抱着猫，想给它穿衣服来标记它的存在，却发现无论穿多少件衣服，最后都会消失。 太神奇了！ 胡政虽然激动，但还是等了一天，等到猫恢复正常，好似没有什么副作用，他才服用了标有数字2的药片。 只是，他吃了隐身药后，身体虽然变透明了，可是衣服却无法消失。 也就是说，他想完全达到隐身的效果，就必须要裸·奔。 胡政有些后悔，当初那么着急的撕掉说明书了。 那说明书撕碎后，就变成了一张白纸。 网店所有信息也早已消失，以至于他现在有些无措。 不过…… 裸·奔就裸·奔。 胡政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要成为艺术家的人，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于是就光着身子，出门试验隐身效果了。 效果非常好，别人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听到他的声音，可就是看不见他。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简直像是身处天堂一般。 胡政随心所欲的做了一些平时不敢的恶作剧，玩够了之后，就决定去找自己的好朋友李岩。 天有点冷，他这样裸·奔还是有点难受。 胡政抱着自己，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哆哆嗦嗦的挤上了公交车。 …… 李岩是胡政高中时期的同学，两人关系非常好，好到可以同穿一条裤子的那种。 这么多年来，也是李岩一直在支持他的梦想，在他缺钱的时候给予帮助。 胡政好不容易到了李岩的家，还在犹豫该怎么进去，忽然发现，胡荣低着头走上来了。 很明显，他也是来找李岩的。 胡政本能的想逃离，却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隐身了，所以便坦然的看着胡荣，甚至故意使劲扯了一下的他的衣服。 胡荣吓了一跳，奇怪的看向胡政的方向。 胡政双手抱臂，扬着下巴直视他的眼睛。 可惜，胡荣看不见他。 胡荣没多在意，按了门铃。 很快，李岩就来开门了，房门打开的一瞬间，里面欢乐的气氛，立马冲了出来。 胡政往里看了一眼，发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看样子，大家是在聚会。 可是，为什么不叫上他？ 胡政虽然生气，可是出现了感冒症状的他，没心情计较太久，揉了揉鼻子，克制住想打喷嚏的欲望，随即钻进了沙发的薄毯。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胡荣身上，没有人注意到他。 胡政开开心心的吃了点东西，这才觉得身体恢复了不少。 李岩邀请胡荣进屋，随后其他人都颇有眼色的离开了。 其实胡政也很奇怪，胡荣为什么要来找李岩？ “不好意思啊，扰了你们的兴致。” “没事，我们就是吃个饭，也没啥重要的事情。” 两个人客套了一下，随后胡荣才道：“就我之前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李岩闻言笑了笑，有些为难道：“叔叔，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只是……你看这种事情，我这个外人确实不好帮啊，对不对？” 胡荣点点头，好像是认可，但又开口道：“叔叔也是没办法了，胡政跟你感情最好，也很听你的话，你就帮我好好劝劝他。” 胡政听到这很生气，没想到，他爸竟然都把手，伸到李岩这来了！ 胡荣跟李岩说了很多，态度友好慈善，跟面对胡政的时候，完全是两种态度。 胡政听得烦，几次想打断二人的谈话，却还是控制住了。 毕竟被人知道裸·奔，还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胡荣临走前，给了李岩一张卡，十分郑重的说：“你多帮忙照顾他一点，谢谢你了。” 本来还冲胡荣做鬼脸的胡政，突然愣住了。 他不可思议的望向胡荣，根本不敢想象这样的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胡政愣了许久，直到胡荣离开，他才反应过来。 他坐在沙发上发呆，忽然有种被扇耳光的感觉。 可还没等他回神，房间突然又变得热闹起来。 那些离开的人都回来了，闹哄哄的围着李岩问：“哎，胡政那个傻小子的老傻子爹，又给了你多少钱啊？” 原本在胡荣面前，还乖巧懂事的李岩，忽然变了一副模样。 他瘫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捏着胡荣刚给的银行卡，得意道：“你们觉得有多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7号盒子〈二〉真心 胡政都觉得，他这个样子很陌生，完全不像是他交往多年的好友李岩。 一个女生抢过银行卡，笑嘻嘻说：“肯定比你们加在一起赚的钱都多！” 她说完，在场人都哈哈大笑。 “不是我说，胡政傻也就算了，他爸怎么也这么傻？还企业家，我看就一大傻蛋！” 很快，这人的话，遭到反驳，“他爸那不叫傻，那叫蠢，比傻更严重。想着只要李岩劝胡政放弃画画，就让李岩进他们公司。哈哈哈，李岩进去了，他们公司还能活下去吗？” 胡政表情呆滞，听着他们说话，只觉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发麻。 原来，所有人都当他是傻子，是逗乐的玩具，是公用的钱包。 他所以为的纯真友谊，也只是别有用心的利用。 原来，胡荣说的都是真的。 “说真的，我到现在都记得那一幕。专业课老师跟胡政说，没天赋光努力，就是慢性自杀。” “本来就是说他没天赋，再努力也白瞎。可是他呢？就因为李岩胡说八道几句，竟然相信李岩，不相信老师，还坚持画画。” “就他那个画面，比屎都难看，他也能腆着脸坚持下去！还真以为有人愿意买他的画，都碰到几个骗子了？” “说到这儿，也得说还是李岩有才，发现骗子，第一时间告诉老傻子，自己不出面。搞得他们父子俩关系越来越差，自己当中间人收好处……” 胡政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大吼一声，随即疯了一般推翻桌子，拿起什么东西，就砸向身边的人。 别人看不见他，吓得抱头鼠窜，胡政目标明确，直勾勾的瞄准了李岩。 以往的画面，在脑海翻滚。 胡政还是不敢相信，李岩对他的好，竟然都是装的。 明明，两人相处得如同亲兄弟一般。 胡政揪着李岩的衣领，双眼通红，他想狠狠暴揍他一顿，却发现，还是下不了手。 李岩的戏太好，以至于胡政看到了真相，却还是在犹豫。 “是胡政吗？胡政对不起，对不起……” 李岩吓得浑身哆嗦，一直拼命道歉。 “我承认我是拿了你爸的钱，也拿着他的钱以自己的名义帮助你，但咱们这么多年在一起，我是真的拿你当朋友的……” 他不说话还好，说起曾经的点点滴滴，只会让胡政觉得越来越恶心。 他愤怒地打了李岩一拳，随即捡起地上的银行卡折断，扔进垃圾桶，开门离开。 专业课老师的话，他记得，当时的感受，他也记得。 明明是自己非常喜欢的事情，却被人劝放弃，他怎么可能会甘心？ 他急需要有人肯定他。 于是，李岩出现了。 他当时非常感激李岩，所以才非常相信他。 可惜，他的信任错付了。 胡政一身狼狈，但幸好没人能看见。 他在街上坐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胡荣的车刚走。 他犹豫了一下，慢慢站了起来。 …… 胡政给胡荣的秘书打了电话，才知道胡荣去看病了。 “看病？”胡政觉得很奇怪，“他怎么了？” 秘书吞吞吐吐说不清楚，胡政只好赶往医院。 只是胡政没想到，胡荣看的竟然是心理医生。 胡荣面容很疲惫，双眼紧闭，眼角似乎有泪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很爱这个孩子，可是一看到他，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总是会吼他，骂他，让他难过，我本不想的……” 胡荣的情绪有些激动，医生温柔的安慰道：“其实这跟您本身的成长环境也有关，或许是因为您的童年不太美好，所以……” “是啊，我没过过好日子，所以就想着让他多过过好日子，可是他非要把画画当成饭碗……” “我就是害怕，害怕以后他过得不好……他妈妈走得早，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少年……人嘛，不是早晚都要死的吗？” 胡政知道，胡荣的童年很不美好。 他有三个兄弟，爷爷对待他们非常严厉，上学的时候还要做农活，没上几年学就辍学，开始工作赚钱，贴补家用。 胡荣算是兄弟里最有出息的一个，可却是爷爷最不待见的个。 总听别人说，打小胡荣就是干活和挨打最多的孩子。 哪怕当初胡政已经七八岁了，当着他这个孩子的面，爷爷也能随时抬手，给胡荣这个已经当爹的一巴掌。 胡政没有体会过真正的父爱，所以他虽然成了父亲，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听着胡荣和医生的对话，胡政泪如雨下。 胡荣说：“我没办法当好一个父亲，这个病该怎么治？” 他说这话时，充满了无助，就像是路边无人认领的迷路孩童。 其实关于胡荣的很多事情，他都知道，可是胡政自己也很纳闷。 为什么他们父子一面对面的时候，自己也会忍不住对他发脾气？ 胡政安安静静的坐在胡荣身边，陪着他到接诊结束，然后又跟他一起回了家。 这个过程，既陌生又熟悉，好像小时候，胡荣接他放学回家一样。 这里原本是他们共同的家。 只是，如今家里只剩下了胡荣一个人。 胡荣简单的洗漱之后，就坐在床上发呆。 墙上挂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被定格的这一刻，大家都笑得很开心。 胡政看到母亲的脸，不自觉露出了笑容，可胡荣却忽然哭了起来。 一开始，他只是默默流泪，随后才慢慢哭出声来。 可尽管很伤心，但明显，他依旧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胡政被他感染，没忍住，喊了一声爸。 胡荣立刻抬头，可他还是看不见胡政。 胡荣愣了许久，最后好似情绪彻底崩溃，痛痛快快的哭了起来。 不过才半天时间，胡政竟然见证了胡荣两次哭泣。 从小到大，除了亲人离世，胡政从来没有见过胡荣的眼泪。 在此之前，胡政都一直认为胡荣是个十分冷血，满心满眼都只有钱的老顽固。 胡政心情复杂。 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了，他却看见了真心。 一颗始终牵挂着他，却不甚明显的真心。 胡荣哭着哭着就睡着了，那么大岁数的人了，缩成一团，就像是个孩子一般。 胡政帮他盖好被子，坐在床边，开始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审视自己的父亲。 …… 天还没亮，胡荣就醒了，洗漱结束后，胡政才被惊醒。 缓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 隐身药药效的第二天，他依旧处在隐身状态，胡荣还是看不见他。 胡政一直紧紧跟着胡荣。 胡政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裸·奔。 胡荣在路边摊吃饭的时候，胡政就坐在他对面，偷偷吃他的包子。 胡荣坐车去公司，胡政就坐在他身边，坦然的看胡荣的手机内容。 很快，目的地到了。 胡政紧紧跟着胡荣，一步不落。 胡荣的事业不算很大，但在当地还算小有名气。 胡政压根没有正经上过一天班，他只要进入到这种规规矩矩上班的地方，就觉得窒息。 所以以前，他几乎没有来过这里。 所以现在，以隐身的状态进来，不仅感到轻松，还感觉很新奇。 胡荣很快就开始了工作。 胡政坐在办公室角落，眼看着胡荣签了一份又一份的文件，开了一个又一个会议…… 胡政本来以为，胡荣的工作应该很轻松惬意，每天就是喝茶看报，等待时间过去。 可现在，作为旁观者，他都感觉到了胡荣的压力。 下午的时候，胡荣又开始去应酬，面对刻意灌酒的人，他也始终保持笑容，十分得体。 “对了，我听说李总对绘画颇为心得，在圈子里也有不少朋友。” 胡荣拿出手机，带着得意说：“你看看，这是我儿子的画，你觉得怎么样？” 对方瞥了一眼，说了几句场面话。 胡荣笑着，满是讨好，“我这儿子就是喜欢画画，你看李总要是有朋友方便的话，多帮帮我这不争气的孩子好不好？” 胡荣最后的表情，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恳求了。 “帮是能帮，不过你自己不是也很清楚，你儿子又不是干这行的料，多少人明里暗里说他不知分寸，你这个当爹的还不好好管管，就这样任由他胡闹下去。” “不是我说，你看看你那儿子现在的模样，说他是你儿子，多丢你胡总的脸啊！” “他也挺好的，不算胡闹。”胡荣还在竭力维持胡政的面子。 胡政哪里还待得下去，弓着腰，像一只落水狗似的逃了出去。 胡荣刚开始创业的时候，经常这样低三下四的求人，与人拼酒，被人调侃捉弄。 胡政本以为，他事业到了今天，已经不需要再去求别人了。 却没想到，他一直以为不尊重他梦想的人，竟然会这样偷偷爱着他，护着他，帮他寻求门路。 胡政总以为自己长大了，所以想要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父亲是错的。 可到头来，伤害的人，不止是父亲，还有他自己。 胡政才恍然想起，他小时候最敬佩的人就是父亲。 他还曾许过愿，希望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甚至还曾发过誓，希望能够保护父亲，让他活得更有尊严，被人尊重，被人羡慕。 可是后来，胡政他都忘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7号盒子〈三〉爸,我爱你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隐身药效消失，胡政却起了高烧。 他浑身无力，躺在床上，内心充满了无助感。 而紧接着，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了父亲的脸。 父亲从来就不是个温柔的人，小时候他生病，照顾他的时候，也是毛手毛脚的。 还要骂他。不懂得照顾自己。 可父亲会很仔细的帮胡政吹凉滚烫的热水，在胡政吃完药后，扔给他一颗糖。 胡政正想着，忽然有人敲门，他起不来，便装不在家。 过一会儿，响起密码解锁的声音，有人推门进来。 胡政抬头看，发现是父亲。 “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密码？” 胡政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态度很不好。 明明这两天来，他一直处在内疚之中，见证了父亲的忧愁，眼泪，和困难…… 他刚想纠正，就听父亲不高兴道：“我是你爸，你撅起屁股，我就知道……” 父亲话说了一半没说完，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先是愣住，随即是懊恼，紧接着是尴尬。 他咳了两声，努力自然的问：“都几点了还不起床？” 说着，伸手摸了摸胡政的额头。 胡政愣住了，父亲似乎也愣住了。 不过，他很快就瞪着眼骂道：“就说你小子没脑子，不会照顾自己！” 胡政看着他，心里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他左右看了看，“你是不是在哪安了摄像头了？” 父亲不高兴的吼了一句，“我是你爸，我什么不知道？” 胡政忽然有点想笑，“这就是传说中的父子连心？” 父亲还没说话，门口又响起密码解锁的声音，没一会儿，就看见李岩急匆匆的跑进来。 他看见胡政之后有些惊讶，但很快就道：“哎呀，你这两天去哪了？打电话也不接，找你也找不到，真是吓死我了。” 本来，胡政都要忘记李岩这个王八蛋了，谁知道他竟然又找上门来，估计是觉得当初被打，只是一场幻觉。 毕竟，隐身药这种东西太超现实，且胡政对于他来说，是一棵优秀的摇钱树。 胡政难受得紧，想狠狠踹李岩一脚，却浑身无力。 一时间，委屈涌上心头。 他抓着父亲的胳膊撒娇道：“爸！我不想看见他！让他滚！让他滚！” 父亲愣了一下。 胡政也愣住了。 他眨了眨眼睛，只觉得自己的高烧似乎更严重了。 幸好父亲也没愣太久，很快就端出了长辈的架势，瞪着眼，将李岩轰了出去。 李岩一脸不可思议，一直喊着：“哎胡政，我是李岩啊！叔叔，我是李岩啊！” “轰得就是你！” 父子俩异口同声道。 李岩被轰走，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父亲站在门口没有动静，胡政坐在床上也有点头懵。 父子已经很少有如此亲密的接触了，现在冷静下来后，竟然只有尴尬。 胡政挠了挠头，思考着，该如何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 “爸。” 过了好半天，胡政才有些扭捏的开口，“我想喝水。” 胡政可以看见父亲脸上的笑容，就像是终于得到了觊觎已久的宝贝一样。 但这笑容，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他低着头，倒了一杯水，也没看胡政，只是问：“家里有退烧药吗？” 胡政道：“桌上有，一个白色的瓶子，上面有标签。” 过了一会儿，父亲端着水，拿着药过来了。 胡政偷偷看了他一眼，还是觉得尴尬，所以赶紧低下了头。 “赶紧吃了。” 父亲伸出手，掌心里面躺着两片药。 胡政心情复杂，低着头犹豫了半天。 最终才鼓起勇气，直视父亲的眼睛道：“爸，我决定找个工作，开始正常上班生活。” 父亲愣了一下，明显是在质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胡政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于是低着头继续说：“本来，喜欢当成业余消遣就行了，没必要非要当成职业，更没必要非得得到别人的认可，行业的认可。” “我承认，之前有故意跟您对着干的意思，但是现在，我决定放弃这幼稚的做法，认认真真的听您的话。” 父亲极为震惊，一直摸着胡政的脑袋，似乎在确定，这脑袋还是不是原装的。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是相信了，脸上带了一丝愧疚，但更多的是不好意思。 父亲微微偏着头，视线向下，嘴巴一直张着，可就是没出声。 胡政看着他，很紧张，感觉呼吸都要停止了。 终于，父亲开口了。 他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后语气酸涩的说：“别怪我。” 胡政原本以为，父亲会趁机好好教训他一番，可是没想到，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你也知道，我没念过几年书，脾气大，没啥耐心。” 父亲说着自嘲的笑起来，“我一直觉得，我胡荣做什么事情都行，可是唯独在当爹这件事上折跟头了，我琢磨了这么多年来，也没琢磨明白，我也不知道为啥我对你……” 父亲说到这的时候，抬头看向胡政，但很快就垂下了脑袋。 “别怪我，毕竟也没人教过我，该怎么当好一个爹。” 父亲道：“你要是个女孩，我肯定还好点。可你是个男孩，我就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这个脾气……” “你要真喜欢画画，也可以，就是别把心思全花在画画上面，毕竟以后，你还得吃饭不是吗？” 父亲说着，眼中泪光闪现，胡政迅速扭过头，强忍鼻酸。 他内心是无比后悔的，如果他能早一点认清现实，好好的跟父亲沟通一下，或许他们能早一些解开心结，减少伤害。 胡政缓了一会儿，随后对父亲道：“没事，都过去了。” 父亲抬起头，没说话，但眼神里有欣慰之色。 胡政本来也处在解开心结的喜悦之中，可他看父亲的脸色非常不好，似乎也发烧了。 他伸手摸了摸父亲的额头，发现确实很烫。 于是赶紧道：“你也发烧了，赶紧吃药啊！” 胡政把父亲手心里的药片拿过来，塞进父亲嘴里后，又赶紧喂他喝水。 父亲有些动容，胡政也觉得，这种久违的亲密很奇妙。 只是，父子间这种亲情奇妙的感觉，还没持续多久。 眨眼间，父亲消失了。 胡政愣了一下，随即使劲揉了揉眼睛，又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才不得不承认，父亲确实是消失了。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疯了一般拿着那瓶退烧药，将所有的药片倒出来后，确定里面少了一片标有数字3的药片。 之前，他随手把腰片放进了退烧药药瓶里，没想到，最后阴差阳错，竟然被父亲吃了。 胡政不停的呼唤父亲，可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 时间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了。 胡政原本以为，标有数字3的药片，大概就是隐身药效维持三天罢了，可是三天又三天，胡政始终看不到父亲的身影。 不仅如此，他也听不到任何关于父亲的声音，也丝毫感觉不到父亲的存在。 难道第三片药的药效，就是全方面的永久消失吗？ 胡政一边努力寻找父亲，一边动用所有关系，去调查那个诡异的时空网店。 最起码，他想知道第三片药的药效究竟是什么。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什么结果。 唯一有些安慰的，大概就是李岩因为那次挨打，最终导致精神失常，算是得到了报应。 父亲突然消失，公司的重担，就落在了胡政身上，他每日埋头工作，可谓是苦不堪言。 此时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父亲的不容易，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深刻，因为他真真正正的成为了父亲。 胡政娶了一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姑娘，有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算是终于稳定了下来。 这么多年来，他最在意的两件事，依旧没有结果。 可渐渐的，他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只是每当儿子，喊自己爸爸的时候，他会有些难过。 抬起头，想呼唤什么，却最终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每当想念父亲的时候，他就会拿起画笔，好好描绘父亲的脸。 好在，日子过得还算顺利，有时候他都觉得，似乎父亲就在身边，如同神灵一般在保护他。 一年又一年，胡政越来越老，儿子越来越大，两代人的隔阂，也越来越深。 胡政恍然间，想起曾经的自己，和最后一面的父亲。 那是他此生的遗憾，明明刚刚解开心结，却又被迫分离，这么多年来，始终充满了愧疚。 胡政不想自己再添悔事，也不想儿子以后后悔。 所以，他收敛了脾气，耐下性子，认认真真的，和儿子好好交谈了一番。 最终，他与儿子和解，家庭终于重新恢复和谐。 胡政很高兴，只是他没想到儿子会抱着他，认认真真的说了一句：“爸爸，我爱你。” 胡政愣住了，饶是当年他自诩说是新时代的人，也绝对没办法对父亲说一句我爱你。 此时此刻，他能从自己儿子口中听到，除了震惊，就是愧疚。 他可怜的父亲，还不曾听他说一句感谢和爱。 夜深人静，已人到中年的胡政，喜欢上了看月亮，晒月光。 他看着月亮，看了许久，最后才鼓足了勇气，轻声说了一句：“爸，我爱你。” 他似乎是在练习，吐字不清。 胡政生气，骂自己，明明面前没人，竟却说不好这句话。 他懊恼了一会儿，最后干脆站起来，规规矩矩的冲着月亮大声道：“爸，我爱你。” 胡政说完这句话，眼泪已经不自觉夺眶而出。 他赶忙低头擦泪，却忽然觉得头顶一热。 他吓了一跳，看见面前有一双脚。 视线慢慢上移，终于看见了对方的脸。 他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缓过神来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这才确定面前的人，并非他的幻觉。 父亲的脸变了许多，老到胡政几乎都要认不出来了。 可当他出声喊胡政的时候，他并没有犹豫。 “爸！” 胡政大声喊着，奋力扑进了父亲的怀里。 就在这一天，胡政完成了人生中最在意的两件事： 找到了父亲，也知道了第三片隐身药的药效。 而与此同时，时空杂货店，又悄然出现胡政的历史交易记录里，并且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系统以他账户名义，打了五星好评。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8号盒子〈一〉侦探事务所 左书百无禁忌，右刻来者不拒。 本事务所，承接任何事务。 …… 本人陆烬，刚毕业的大学生。 为响应国家万众创新，大众创业的政策，自己创办了一家侦探事务所。 业务内容，是承接解决各种疑难事件。 我之所以有底气这么说，是因为除了大学毕业生这个身份外，我还是一名道士。 当今主流道派仍有全真，正一，茅山存世。 而我，不属于任何一派。 或者说，我属于杂学派。 很小，我就跟随一神秘老头修道，什么好用，我就学什么。 符篆，趋吉避凶，静心凝神，学这东西主要是卖钱。 推演，面相手相，算命占ト，学这玩意是为了忽悠。 至于开坛做法，吟经诵典之类更不在话下，毕竟技多不压身。 可临近毕业，我才发现，自己一身技能，只能自主创业。 事务所刚开，开始时，只有邻居小猫小狗走丢了，让我帮忙找一找。 再到后来结婚戒指，项链耳环丢失，让我帮忙算一算。 最后，有户人家家里，老人迷路失踪了，报警寻找无果，听人介绍后，在我的帮助下成功找回。 我在周边终于小有名气，客厅里也挂上了一面锦旗。 事业算是起步了。 但今天来的这位客人，却属实让我有点意外。 …… 我开的事务所，离我毕业的学校不远。 从事务所的破胡同拐出去，就是学校外的商业街，破落和繁华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因此，当我看到罗校长，往事务所走的时候，我很想提醒他，吃饭出门右拐。 但是罗校长的目标很明确，直接奔向我的小事务所，进来就问：“陆大师在吗？” 罗校长不认识我是应该的，毕竟我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几次见面机会，分别是在开学典礼，和毕业典礼上，罗校长面对全校讲话的时候。 但是这并不妨碍，罗校长是我敬佩的人。 罗校长曾说过，陶行知是他的偶像，他也立志成为一位教育家，身体力行，践行自己的教育理念。 在他任职校长期间，从自己的薪资中拿出一部分，成立了校长奖学金，激励学生努力学习。 还有一部分成立了校长助学金，只有背景认定真正为贫困学生，才有资格申请。 而且信息从不公布。 每年公布的时候，大家都知道有这一回事，但是不知道，是哪些人领了去。 没谁会怀疑校长的公正性。 在校内有一个学生论坛，里面专门开设了一个板块叫做校长信箱，学生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通过信箱直问校长。 记得有一位同学，在信箱里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校长，我很喜欢一位女神，但是我很自卑，该怎么办？” 罗校长回：“既然喜欢，那就努力去追，不要怕失败和拒绝，失败重新来过，不要留下遗憾，当然，注意不要强来，强扭的瓜不甜，而且很苦。” 在我心中，为学生着想，幽默风趣的罗校长，就是一位真正的教育家。 罗校长进来后，跟我天南海北地聊了一通。 从教育聊到金融，从体育聊到游戏。 吹牛这方面，我是甘拜下风。 等到我咳嗽了好几声，提醒他该说正事，他才闭住不语，浮现难处。 我心领神会：“放心，校长，我们签订合同会有保密协议。” 罗校长这才吐露事情原委。 这个时节，正值大学期末考试，考试周的恐怖，经历过的同学懂的都懂。 一学期所有的科目，在短短的一周之内，如山般向你倾轧而来。 任何专业，只要熬过这段时间，都有一种劫后重生的喜悦。 而就在考场之上，发生了这么一件怪事。 人们都说，平日里，大学生活像是温水泡脚一样的舒适。 只不过到了期末，就让你把泡脚水喝掉。 张超，就是这么一位要喝泡脚水的学生。 期末考试周，张超在考场内，做出了惊人的举动。 分发试卷过后，张超先是把试卷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 随即大胆地走动起来，直接走到其他考生旁边，把他们的卷子也拿了起来。 在监考老师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气急败坏地把卷子撕掉了。 监考老师这才拦住这个仿佛失心疯的学生。 张超被拦下后，恍若变了一个人，有些狰狞地叫道：“假的，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说完这一切，张超直接晕了过去，昏迷不醒。 考场内，几十个学生，亲眼目睹了张超诡异的举动。 监考老师不知所措，最后惊动了校长。 听完后，我很是同情。 毕竟我也有过在考场上，面对空白卷子，想要昏睡过去，一了百了的冲动。 但本着负责任的态度，还是要解释一下：“可能就是学业压力太大了。” 罗校长摇了摇头。 原来，张超现在还在医院睡着，一直昏迷，无论用什么检测方法和手段，都测不出问题，现在一直靠着吊葡萄糖维生。 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校长刚才闭言不谈了。 学校的压力肯定很大。 如果不解决的话，可能明天自媒体的标题上，就会出现——“学业压力过重，减负何时能够真正实行？” “考试导致昏迷，大学生心理防线竟如此脆弱？” 以及“大学生期末疯狂，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诸如此类的标题。 罗校长的压力也很大。 学生一直昏睡不醒，出事，他肯定也有责任。 而在这件事上，他来找我，说好听点，是关心学生，病急乱投医。 难听点，就是在搞封建迷信了。 我表态：“校长，这件事有些棘手啊，医学检查不出来，那我年纪尚浅，经验不足……” 罗校长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一万块的酬劳。” 我当即拍板，一脸真诚：“就应该多找一些这种具有难度的事情做，积累经验。您放心，我有信心，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 我就是这么一名古道热肠的三好青年。 接下这个委托，主要是我想要缓解母校的舆论压力。 而不是因为，从开事务所至今，我都没见过一万块的酬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8号盒子〈二〉怪事 要调查这件怪事，那么就要了解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罗校长陪我回到了学校，先去事发的教室，查看了一下。 …… 基础教学楼301教室。 看上去，就是一间很普通的教室。 黑板墙上贴着类似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标语。 两边墙上挂着爱因斯坦，普朗克，牛顿等科学大佬的画像，而且都是巨幅版，眼神正对教室。 让人不禁感觉，上课的时候，都被这些大佬鹰隼般的目光鞭笞着，让你努力攀登科学的阶梯。 嗯，很有压迫感。 我在教室四处走了一下，从进入这间教室开始，就有一种从心底里蔓延出的异样感。 不是科学巨匠的眼神，而是这间教室本身。 就像是七分糖奶茶，和五分糖奶茶之间的区别。 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来，但对于甜度敏感的人来说，这就像是血腥味之于鲨鱼一样明显。 一般人根本不会察觉，只有灵觉很高的人，才能感受到。 我就是那条进入教室的鲨鱼。 我感受到这个教室隐藏了一些东西。 我问道：“罗校长，我想问一下，学校建址是不是在墓地上啊？” 罗校长颇有些无奈：“这个说法基本上全国的学校都盛行，但我不得不澄清，这所学校，是因为旧校址迁移，才建的新校区。” “原址是类似于城乡结合部这样的地方，空间地方足够大，显得清净幽远，新址才会选在这么一个地方。” 我若有所思：“哦，那我明白了，那我想问一下，在建这所学校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比如说，浇筑水泥的时候，会把人的尸体埋进水泥柱之类的。” “首先我得纠正你，这不叫奇怪的事，这叫违法的事。其次，这所学校都是正规程序，正规审批，正规建造的，不存在你说的情况。” “那您对四维空间，平行宇宙有什么看法？” 罗校长深吸一口气：“我本科以及硕士，都主修马克思主义哲学和人文社科。对你说的这些，只停留在听说，但是不曾了解的程度，对我来说，这就是一串陌生的名词。” 我还想说些什么，但罗校长作为一头智慧的老狐狸，没有给我任何机会。 抓住我的弱点，一语中的：“我只想要结果，不想要你的猜想与假设，除了合同条款，我现在可以再加一条，一周之内解决这件事情，时间每少一天，我可以给你加一千的酬劳。” 我的眼睛瞬间亮了，时间就是金钱，古人诚不欺我啊。 “我还有工作，就先走了，接下来你的调查，校方人员会配合你的。” 罗校长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只留我一个人杵在原地。 很显然，罗校长并不想趟这趟浑水，他只想要一个结果，这意味着，我接下来没办法找他扯淡了 深表遗憾。 当务之急，是进行下一步的调查，关于张超的信息收集。 弄清楚，在张超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得不说，学校方面非常地配合，让我直接找到了张超的室友小李询问。 小李高高瘦瘦的，戴着一副圆框眼镜，对我的调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与张超不同，小李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学霸。 这么说，在张超出事以后，学校里流言四起。 四人寝室中的两人，就因为张超中邪撞鬼的消息，就已经搬出了寝室。 只留下小李一个人，仍然住在寝室，按照日常规律，洗漱学习，雷打不动。 我有些好奇，问小李不害怕吗？ 小李给我的回应是，平日里多读马列主义，深入体会思想精髓。 果然，唯物主义战士，无所畏惧。 言归正传，还是回到张超的事情上来。 我先问道：“张超最近有没有什么异样？” 中邪撞鬼，是一种很笼统的说法。 按照道法中记载，人是有三魂七魄的。 所谓的七魄，主宰着人体的脏器，是依附形体显现的精神 三魂，则是掌管着人体的灵性聪慧，是离体独立存在的精神。 比如说，一些天生痴愚者，有种说法就是丢了魂。 那么人死后，七魄消散，独留下魂，若是有执念，有怨念保持不散，那么就能够化为鬼魂。 在机缘巧合下，例如执念怨念的共鸣，鬼魂是能够影响人体的三魂七魄的，也就是我们俗称的——中邪撞鬼。 而根据科学的说法，那么就简单了。 鬼魂就是一段特定电磁波信号，中邪撞鬼，就是影响到了大脑的神经系统。 无论哪种说法，若真是中邪撞鬼，张超受到了外来影响，那么在最终爆发前，肯定是早有表露的，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性情大变。 一个平时温和善良的人，受到怨念不消的鬼魂影响，那么就会变得暴躁起来，三言两语不和，一怒动手都有可能。 小李沉思了一会告诉我说：“有，而且很不能理解。” 张超最近一个月的时间，行为举止都有些怪异，甚至可以说是神异。 大家都知道，男生寝室的关系很简单，无非就是明面上我当你是兄弟，背地里我却是你父亲的关系。 大家有什么不方便，或者说懒得跑腿的事。 比如我想要吃饭，但是在玩游戏；或者我想要买东西，但正躺在床上。 如果这个时候，寝室刚好有人要出去或者回来，那么一句爸爸，就能够解决所有烦恼。 张超虽然学习上不怎样，但是人确实不错，寝室兄弟有什么事，他都会帮忙。 不能理解的地方，就在这里。 有一天下着暴雨，小李刚好在图书馆没有带伞，便想着打个电话给张超，看他能不能方便来接一下。 电话刚接通，张超就先开口了：“在图书馆没带伞，没事，我马上就到了。” 电话刚放下，张超就已经出现了，嘻嘻哈哈，笑着把手里的一把伞，塞到了小李手中。 中午饭点，寝室的兄弟，刚想给张超通个风，让他帮忙带一下炒饭米线之类的。 就看到张超回来了，手中带着全寝室的口粮。 口味跟他们想吃的，完全一模一样。 如果说，这些都能够用巧合解释，是因为张超太过了解他们的话，那么接下来这件事，就只能说…… 张超真的神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8号盒子〈三〉美少女抱枕 在学习闲暇之余，小李和张超，都会去打篮球锻炼身体。 就在周末，小李抱着篮球问：“张超，去不去打球？” 张超却不像平时那么积极，像是有难处一样：“要不……今天就不去了。” 小李有些疑惑：“咋了，你身体不舒服？” 张超摇头：“没有，就是不想去。” “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平时比我更积极啊，你不去的话，那我去了。” 张超急了：“别，不是我不想去，是你不能去！” 小李更疑惑了：“为什么我不能去？” “你今天印堂发黑，肤色苍白，出门不吉利啊。” 小李什么都没说，推开门就走：“滚蛋，你不去我去。” 张超顿时急了，追了出去：“我也去。” …… 到了篮球场，最后只剩一个边角的位置还空着。 张超想说些什么，小李已经一个漂亮的三分投，打了起来。 刚下过雨，塑料场上湿滑，小李全神贯注，一个漂亮的上篮动作后，篮球场上传出了咔擦的一声。 在小李来不及反应的空挡，篮球框直接脱落。 眼看就要砸在小李身上，千钧一发之际，张超拦腰将小李撞了出去，避免了一场事故。 篮球场这个边角地，很久都没有检修过了，刚下过雨，螺丝钉生锈本就有些疏松。 加上小李频繁打到球框，差点造成一出事故。 小李当时只觉惊魂未定，对张超很是感激。 但现在回想起来，张超打球的时候注意力，好像全都在自己身上，才能在那个时候救下自己。 换句话说，他好像事先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 我的疑惑更加深了。 按照小李所说的情况，与其相信张超中邪的说法，我倒更愿意相信，张超是X战警，觉醒了预知未来的超能力。 为了深入调查，我还是去了404寝室一趟。 出了张超这件事情后，404寝室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人绕着走，就连原本住在里面的两个学生，都搬了出去。 或许是人少，寝室内，不像我原来想象的男生寝室一样脏乱差。 搬出去的两个人，床位都很干净。 小李的书，在桌上整整齐齐地堆放着，床位整洁干净。 只有张超的位置上，显得乱了点。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张超的位置上东西很多。 书籍摆放得很整齐，但里面除了专业书以外，还有漫画和一些二次元写真集。 在张超的床位之上，还有一个巨大的等身抱枕，上面印着一名可爱的动漫少女。 看来，张超还是个二次元爱好者。 我翻了一下张超的专业书籍，上面是一点没动，跟新书一样，倒是很符合张超学渣的本质。 不过稍后，我就震惊了。 张超的笔记本竟然写满了，上面写下了诸多课程的笔记，题目，答案，分门别类，这么一看，是妥妥的学霸啊。 我把笔记递给小李一看，小李惊呼：“诶，这不是教授上课讲的重点吗？” 我问道：“他抄的别人的笔记？” 小李思考一会摇头：“他跟我最熟，要抄笔记肯定会先找我，上面的笔记跟我的完全不一样，有些题目写得比我还详细。” 这就有点奇怪了，张超上面的笔记字迹工整，逻辑清晰。 不是认真学习的人，完全是写不出来的，张超要想自己写出来，难如上青天。 除非张超是一个当面一套，背着一套的学婊，白天玩，深夜学。 我随口一问：“张超的这种异常情况，什么时候开始的？” 小李立刻说道：“至少有一个月了。” 图书馆送伞，离这最近也有一月了。 “一个月前，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这一次，小李想了很久，最后才说了一句：“没有什么事，嗯.想起来了，学校在那个时候，开设了一次跳蚤市场，我当时跟张超一起去的。” 跳蚤市场，是二手交易市场的简称，学生有什么不用的东西，都可以放到跳蚤市场上进行交易。 我的眼睛亮了，直觉告诉我，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张超从跳蚤市场上，买了什么东西是关键！ 我问道：“你知道张超买了什么东西吗？” 小李指了指张超床头上的等身抱枕：“那就是了。” 我看了一眼张超的可爱动漫等身抱枕。 虽然个人物品，不宜乱动。 但是救人要紧，我直接躺到了张超床上，柔·软的触感，让我疲惫一天的身体，舒服得想要叫出来。 不过在抱上抱枕之后，我的感觉瞬间就变了，眼皮好像很沉，困倦的睡意涌动了上来。 脑海被针刺了一下，我清醒了过来。 看着手中的抱枕，露出笑容。 我对着小李说道：“不介意我在你们寝室住一晚？” …… 一月之前的跳蚤市场，开设在学校的体育馆。 离到晚上还有一段时间，我想去看一下，通过监控录像，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 只不过，体育馆的管理人员面有难色，告诉我，监控录像没有保存这么长时间。 没有办法，只好作罢。 日落月升，夜幕降临。 好久没有在学校里住宿过，躺在张超的床上，有一种异样的别扭。 小李倒是没有半分影响，依旧是读书学习，看会手机，洗漱上床，熄灯睡觉。 规律得跟机器人一样。 抱着抱枕，闭上眼睛，不知不觉意识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我听到了轻微的响动。 睁开眼，我看到小李正下床。 “干什么去啊？”我问道。 小李像是被吓了一跳，看到我醒了，松了一口气：“我上厕所。” 我点点头，又问道：“嗯，对了，你们寝室的另外两个室友，叫什么名字？” 小李呆了一下，看了我一眼，却没好气地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我很急，先去上厕所，等会回来再说。” 我顿时了然，穿上衣服，直接走出了寝室。 夜晚的学校，跟白天一样，走廊里昏暗的灯光照耀，有些地方看不清楚。 寝室大门已经关闭，没有办法，只能轻轻敲了敲宿管阿姨的大门。 阿姨睡眼惺忪地打开门：“这么晚了干什么。” 我只能赔笑道：“阿姨，我有急事，想要出去一趟。” 宿管阿姨仔细地打量了我一下，然后把钥匙丢给我：“自己记得登记一下。” “好嘞。” 我已经有把握找到张超的魂，在哪里了。 我看了一眼期末考试的教学楼，白天的时候我已经去过一次，那里没有任何异常。 现在到了深夜，应该再去一次了 教学楼整体是半圆形柱状，外形从出口处看去，像是展开的书页，总共有三层楼，现在三层楼都是黑着的。 毕竟学校没有通宵开自习室的习惯。 走上一楼，教学楼中笼罩着一层黑暗与朦胧，我只能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一步一步向上走。 走到二楼通往三楼的最后一阶台阶，周围的环境，仿佛一瞬间变得不一样了。 风声停驻，万物具寂，心底那种异样的感觉重新出现了，只不过强烈了数倍。 走到三楼，仿佛突破了一层介质，就好像从空气突破到了水面一样，我的身形凝重了不少，思绪也开始放慢了。 走到3-1的外面，我停住了脚步，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微声。 蹑手蹑脚地从窗户外望进去，里面的场景，足以让人心脏瞬间停止。 教室里面坐满了人！ 在一楼的时候，我认真看过，三楼绝对没有灯光。 但现在3-1的教室里面坐满了人，全都拿着卷子在答题。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讲台上的教师抬起头来，望着窗户外的我。 整座教室的学生，都跟着望了过来，脸上面无表情。 呵呵。 我什么场面没有见过，这样就能吓住我了？ 唯物主义战士，就是要面无惧色地走进去。 讲台上的老师，面无表情问道：“做什么的？” “报告，我来迟了，我是来考试的。” “那选个位置，开始考试。” 我环视了周围一圈，突然眼镜一亮，找到了张超的位置。 这也实在太好找了，即使我只看过张超本人的照片，但也一眼认出了他。 所有人都在低头奋笔疾书，只有他一个人愁眉苦脸，左右四顾，心思根本不在卷子上。 气质真是鹤立鸡群。 我径直走到了张超的旁边，对着他旁边的同学说了一句：“同学麻烦你让一下好吗，我要在这里考试。” 张超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我，这语气也太嚣张了。 然后，他就看见了他旁边的同学，默默地收拾，离开了。 我微笑道：“张超，为了找你，我真是费了不少脑筋呢。” 张超一脸疑惑：“我不认识你啊，你谁啊？” 我坐下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把你从这里救出去。” “救出去？” 张超更疑惑了，“我还要考试呢，出去做什么，对了，我们还是别说话了，等会被老师抓到作弊，挂科就悲剧了。” 在他这么说的时候，老师真的往这边扫了一眼。 我也赶紧低下了头。 如果被抓住，被踢出去，今晚再想进来就难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8号盒子〈四〉黄粱枕 等老师重新低下头，我低声说：“只要你不去想老师，老师是不会关注你的。我问你一个问题，这些题目你感觉熟不熟悉？” 张超苦着脸：“哪一次考试的题目不熟悉？我对它很熟悉，但它对我不熟悉啊。” 我差点气笑了，这可真是个人才。 “不是这种朦胧的熟悉，而是你在这里考试前，已经看见过这些题目了，想一想，有没有感觉？” 张超一脸茫然：“偷拿考试试卷是要被记过的，严重者要被开除的，我不敢啊。” 无语梗塞的我，只有换一条思路。 “你不觉得，周围的同学，都太过呆板了吗？”我问道。 张超看了看我，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因为他们都不是活人。”我说道。 张超差点从凳子上滚下去。 “大哥，你别吓我啊。” 他哭丧着脸，“这里面好些都是我同学，你告诉我他们死了，我会有心理阴影的。” 这下轮到我诧异了：“谁说他们死了？” 张超傻眼了：“不是你说，他们不是活人吗？” “他们不是活人，但他们也没死，因为他们是你意识里的投影。”我解释道。 张超懵了：“意识里的投影……意思是……我在做梦？” “我可以给你做个实验证明一下，你现在全身放松，什么也不要想，只需要静静看着就好。” 看着张超懵圈的反应。 我很满意，站了起来，大声叫道：“老师，张超作弊。” 张超顿时一激灵，想要把我拉下来。 但是讲台上的老师毫无反应，整间教室，无一人望来。 张超愣住了，就像被冷水浸透一样，往外冒冷汗。 我问道：“你现在相信我说的了吗？” 气氛凝滞。 张超缓缓地说道：“我相信了。” “那你想起来了吗？” 张超艰难地说道：“我想起来了，都是那块枕头惹的祸。” “那是黄粱枕。” …… 唐开元七年。 书生卢生进京赶考，科举不中，返乡途中，宿于邯郸，路遇得神仙术的道士吕翁。 面对吕翁，卢生自叹贫困，连年不中，自觉了无生趣，吕翁便拿出一个瓷枕头，让他枕上。 卢生倚枕而卧，一入梦乡，便娶了美丽温柔、出身清河崔氏的妻子，中了进士，升为陕州牧、京兆尹。 最后荣升为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中书令，封为燕国公。 他的5个孩子，也高官厚禄，嫁娶高门。 卢生儿孙满堂，享尽荣华富贵，直到80岁时，生病久治不愈，终于死亡。 断气时，卢生一惊而醒。 转身坐起，左右一看，一切如故。 吕翁仍坐在旁边，店主人蒸的黄粱饭，却仍在锅里冒着热气。 …… 张超一脸茫然地听我讲完故事，不知所措。 我循循善诱道：“现在你悟了吗？” 张超摇头。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一切都是梦幻空花，水中倒影。” 我感慨道，“你利用黄粱枕作弊的行为，又何尝不是水中月镜中花，都是虚假的呢？” 张超悚然：“你都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黄粱枕最初起源于吕翁，我们通常认为，是上洞八仙吕洞宾所创的法器，是为了让人体验人世，修行入世出世。” “他老人家法力无边，能够让人在黄粱美梦里度过一生，但我们这些后世子弟可就不行了。我能够察觉，这个黄粱梦能维持的时间，最多就只有七天而已。” “你从最开始经历黄粱梦的时候，通过你的室友，验证了梦境的真实性。知道梦境中发生的一切，会在现实中发生，从那时候开始，你就在打这个算盘了。” “你的笔记是从七天前开始记载，说明你在这七天的时间里，反反复复地经历这黄粱梦。” “我可真是佩服你啊，在黄粱梦中一遍遍地经历考试，只是为了记录题目和答案。” 张超苦笑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十拿九稳，可是最后的考试，却与我准备的不一样。” 所以他才会在考场上，大喊假的假的。 精心准备，却付之流水，谁都受不了这种刺激。 我思考了一下说道：“那是你不明白黄粱枕的作用机制，这么跟你说，黄粱梦是将你的意识作为蓝本，生成了一个梦境，人的脑海中潜意识的记忆是很多的。” “区别于显意识，它们就像是水面下的冰山，体积庞大，内容庞杂，存在于大脑中却不会被调取。而黄粱枕，却能够让这些潜意识记忆活跃起来。” “比如，正常人看天气预报，只会记住天气晴不晴朗，温度多少，不会关注实时情况。” “但只要你看过了，这些就存在于你的潜意识中，黄粱梦能够将这些情况调动起来，以你的梦境作为蓝本，以你的潜意识记忆，作为参数，进行推演。” “你可能打篮球的时候，注意到了某个篮框的抖动不太正常。你可能注意到了下课时，篮球场的拥挤程度。你可能上课的时候，听到了教授强调某个重点。” “可能你也什么都没注意到，但是你的眼睛看到了，耳朵听到了，鼻子嗅到了，皮肤接触到了。” “这些信息，都会作为潜意识记忆，储存在你的脑海，在以后的某个时间某个地点，发生的某件事情，我们会有一种发生过的既视感，这就是你的潜意识记忆在作用。” “现在你明白了吗，黄粱梦，只是以庞杂巨大的信息，造就了一个接近现实的真实世界，里面的所有人事物，都是以你的意识作为蓝本，以你认为的方式运行着。” “就算是再接近现实的梦境，那也不是现实。” 张超苦笑道：“我理解了，真实是真实。现实是现实，就算再真实的梦境，也只能得到虚假，而不会得到现实。” 这货说得我一愣一愣的，没想到，他也能够说出挺有哲理的话来。 “那我现在怎么办？”张超问道。 “你现在的情况，是因为太过沉迷于黄粱梦境，与黄粱枕的契合程度太深了，受到刺激后，三魂吸附在了黄粱枕上，形成了一个独立的黄粱梦，现在你外界的身体，只能靠输营养液维持体征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8号盒子〈五〉高等学校的学生应当刻苦学习 “大师，救救我啊，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啊，我还有大好年华啊。” 张超瞬间认清楚了现在的情况，对我的称呼也变了。 我伸出两根手指：“现在救你的办法，有两种。” “第一种，我们已经完成一半了，我进入黄粱梦中唤醒你的意识，让你认清楚这是梦境，然后我再出去通过外界，对你进行强烈的刺激，让这个梦境崩溃，你到时候意识到不对，就立马挣脱出来，所以接下来，你只需要等就好了。” “那第二种呢？”张超问道。 没有人喜欢等待，特别是这种没有期限，没有边际的等待。 “第二种就简单了，相较于第一种也很方便。”我露出了微笑。 “我选第二种。”张超立马说道。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好啊，等会我离开后，这个教室会正常进行考试，只要你把所有的题目做对了，估计就能够自然而然地离开了。” ……对不起，我选第一种。”张超直接认怂。 “所以说，你等着不就好了吗？” …… 天亮以后，我自然地醒了过来。 从学校方面，得到了张超的地址后，我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医院病房外的廊道中，我看到了张超的父母，正寸步不离地守着张超，面容疲惫，黑眼圈明显。 一听到我是学校介绍过来的，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一口一个大师地叫着。 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只能保证尽力而为，尽量救活他们的孩子。 进入病房，张超跟我预料的一样，面色苍白，体温很低，只能维持基本的生命活动。 毕竟三魂丢在了梦境中，只剩七魄了。 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安神符，贴在了张超的眉心上，以免他回来时魂魄不稳，又要元气大伤，休息好几天。 当然，得告诉校长，这可是另外的价钱。 一切准备就绪后，我低下了头，在张超的耳边说了一句：“你考试都过了，没有挂科。” …… 回到学校，进入校长的办公室，我颇有些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自信雄风。 办公室中，罗校长正在批改文件。 看到我来了，眼中闪过一丝讶色：“解决了？” 我不客气地拉过他面前的一张办公椅坐下：“校长，问题已经解决了，只是价钱方面，我们还得谈一下。” 罗校长宠辱不惊：“你说。” “一万块的本金酬劳，一周七天的加钱七千，再加上我在张超同学身上，花费了一张宝贵的安神符，嗯……算一千，总共一万八。” 其实安神符这东西，也算不得怎么珍贵。 就是我用凤翎朱砂笔，鬼画符画的，成本加上黄纸也不到十块。 但这东西毕竟市面上没有，物以稀为贵，算上我的人工劳务费，精神损失费，怎么也得值个千把块。 罗校长什么也没说，示意我把银行账号说出来后，在手机上点了几下。 不到两分钟，转账信息就到了，银行账户进账两万块。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罗校长。 罗校长倒是一脸淡然：“你展示了你的能力，那我也展示一下我的诚意。” 有钱，说话就是大气。 我心里瞬间美滋滋，这绝对是我身家最丰厚的时候了。 咳咳，得压住，不能忘了正事。 “怎么，你还有事？”罗校长看着我的脸色问道。 我正经危坐，脸色一沉：“罗校长是不是有一些事情还没告诉我，隐瞒可不太好啊。” “哦，什么事？”罗校长面色不变。 “比如说，黄粱枕的来历？” 黄粱枕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能够拥有的。 要知道，即使是只能维持七天黄粱梦的法器，价值也在十万以上了。 罗校长笑了一下：“那么张超莫名晕倒，就是那块枕头造成的了？” “你果然知道，你有什么阴谋？”我脸色一变。 罗校长叹了口气：“你果然很有能力，能够查到这一步，没错，那枕头最开始就是我的。” 这才能够解释，为什么罗校长为何亲自出面要救一个学生，因为他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也因为此，在学校整体都很配合的情况下，体育馆的录像没法给我看。 因为当初，黄粱枕就是从校长这，交到张超手中的。 而我之所以能够觉察到这一步，是因为我通过天机罗盘推演，看到了罗校长跟这件事的联系，比我想象得还要深，几乎交织在了一块。 罗校长喝了一口水，解释道：“至于阴谋，也谈不上，算是我作为教育家的一个小心思。” 原来，罗校长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困惑。 他曾经无数次亲自到大学课堂上视察，却发现，大多数的学生，只顾着在下面自玩自的。 不是玩手机，就是聊天插科打诨，没多少人注意课堂。 为了改善这种情况，他试了很多方法，例如改革教育内容，加入流行元素，试行新的互动课堂，但都收效甚微。 为此，他殚精竭虑，博览群书，甚至不惜求教于一些道观寺庙的高人。 这些人中，有一位高人感于他的诚心，动于他的辛劳。 当时，拿出一块枕头说道：“你这样太伤心劳神了，回去睡一觉，好好睡一觉，问题可能就解决了。” 当时的罗校长，不解其意，但还是同意回去试一下。 这下，他就感受到了黄粱枕的神奇之处。 他在黄粱梦中，能够尽情地推行改革，实施一些现实中不方便推行的举措，看一下试验效果。 罗校长教育理念的很多灵感，都来自于黄粱梦中的举措。 但是罗校长也发现了黄粱梦境的局限性。 它只是模拟，并不能百分百再现，有些效果显著，有些却收效甚微。 这时候，罗校长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天才般的想法。 黄粱枕对他的帮助已经很小了，但是对于学生呢？ 他们不是能够通过黄粱枕的梦境进行学习吗？ 课上不学，梦中可以学啊！ 这样学习还不累！ 罗校长被这天才般的想法震惊了，越想越觉得可行。 于是，找到了一个实验的好人选，也就是张超。 至于为什么会是张超，前面我们已经说过了，校长信箱里有一封追求女神的信件。 没错，就是张超写的。 只不过，他是个二次元爱好者。 他的女神有点特殊，是动漫角色。 在受到校长的鼓舞后，他彻底放飞了自我，在动漫角色虚拟的生日那天，在寝室外面挂了一副巨画。 上面写着，麻衣老婆，生日快乐，我爱你之类的。 并附着巨大的人身像，轰动了整个寝室楼。 我觉得，他那封信里不应该写自卑，应该写脸皮薄之类的话。 事后被强令拆除的张超，供出了他以为的同犯，罗校长。 自此，张超进入到了罗校长的视线中。 听完整个过程的我，陷入了沉思。 果然，民主富强和谐友爱的***下，哪来这么多的阴谋。 这件事，纯粹是罗校长搞出来的乌龙。 罗校长也没想到，黄粱枕会造成这样一起事故，因为他忽视了一个事实。 物有两用，相由心生。 如同我们常说的，科技是把双刃剑。 黄粱枕，在罗校长这样心系教育的人手中，会成为他的助力。 但在张超的手中，他却只能想到作弊。 出问题的，不是教育理念，教育内容，教育体系。 而是那些该被教育的人。 就像那句话说的，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而罗校长最开始，没有告诉我的理由很简单。 一是测试我的能力，二就是，他也不确定问题到底出在哪了。 他原本想的是，黄粱枕如果卓有成效，张超这样的学渣，能够浪子回头的话，他要想办法对这种枕头进行量产，做到人手一个。 听到这里，我差点不禁笑出声来。 造出黄粱枕这样的法器，对那位高人，肯定也是很大的负担，罗校长这是把别人当拉磨的驴使啊。 但很快，我笑不出来了。 说完一切之后，罗校长喝了口水说道：“现在你悟了吗？” “嗯？” 罗校长似笑非笑道：“话说，你刚才来找我的样子，好像是来问罪啊。” “对不住，告辞。” 我一溜烟小跑，离开了罗校长的办公室。 …… 张超为了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在学校食堂，摆下了宴席，准备款待我。 当然，他不知道，有人已经付过报酬了。 吃到一半，想着罗校长的良苦用心，我觉得我还是有责任，提醒张超一下。 救千万人，就从救一人开始。 “你可得小心点了，好好学习，别平时不努力，期末想作弊，下次可没人来救你了。” 我劝道。 张超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 “这就好，别游走在法律边界还不知道，有一天真的犯法了，有你哭的。” 张超傻眼了：“哥，我就学习渣了点，不至于。” 嘿，这个傻货，还不信了。 我翻开《中华人民共和国高等教育法》，对着已经目瞪口呆的张超，指着上面第五十三条，一字一句地念道： “高等学校的学生应当刻苦学习。”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9号盒子〈一〉生物系的金字招牌 “根据当今天文学的宇宙大爆炸理论，宇宙开始于138亿年前。而可信度较高的星云假说则显示，太阳系形成于46亿年前。” “太阳系的形成，远远落在了宇宙的后面而生命的形成，也是如此。” “在太阳系46亿年的历程中，生命最早出现，要追溯于地质时期中，隐生宙的36亿年前。” “在地球的海洋环境中，各种有机分子的奇异组合，形成了最早的原始生命。” “这时候的生命，都是低级的菌藻类生命，直到寒武纪生物大爆炸，出现了许多的无脊椎动物，生物的种类，才开始蓬勃增长。” “寒武纪生物大爆炸，也成为了地质时期隐生宙，与显生宙的分界线。” 讲台上，陆游川教授侃侃而谈，作为生物学教授，讲课讲得深入浅出，能够由最宏大的史诗，讲述到最微小的细节。 陆教授是这所大学最年轻的教授，临近四十岁，已经是正教授。 每堂课人满为患，是生物系的金字招牌。 下课后，陆游川立马发现了站在门口，一脸不爽的林遇安。 作为陆游川唯一的知己兼兄弟，林遇安在相同的年纪，也成为了副教授。 只不过，在天文学的领域，他还差一项成就 一项能够震惊学界的成就。 “呵呵，你来了啊，吃饭了没，等会一起去食堂吃饭。”陆游川为学生解答完问题，终于看向林遇安。 “滚蛋。” 林遇安大吼一声，气不打一处来，“你把我叫过来到底做什么，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我手上的项目，正在申请“天眼”的使用权，那可是‘天眼’啊，是中国造出的世界上最大的射电望远镜，每年天文学界的研究员排着队申请，我现在忙的不可开交，你一通电话就把我叫过来，让我听你讲课？” “我甚至站了一节课，都没有位置坐下。” 林遇安满脸的表情，就写着离谱两字。 “我得抑郁症了，有些严重。”陆游川毫不废话。 林遇安懵了一下，试探地问：“有多严重？” 陆游川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林遇安回想了一下，立马发现了不寻常。 陆游川在讲台上的表现，确实是面无表情，失去了乐趣。 虽然仍旧内容全面，丰富多彩，但站在讲台上，凭的全是责任感。 天才凭责任感，就能够做好绝大多数事情了。 陆游川就是这样绝无仅有的天才。 林遇安相信，陆游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他。 “看过心理医生了吗？” “看过了，没有用，医生告诉我，是压力过大，让我放松一下。” “我能帮你什么？” “先把你手上的寻找地外文明的项目停一下，最近的假期，陪我出去走走。” “好，没问题，我会请假的。” 陆游川临近四十，却没有组建家庭，父母早年也安详离世。 现在能够帮他的，确实也只有他这个好兄弟了。 林遇安猜测，可能是最近的学术课题压力太大，导致陆游川有些抑郁。 他也知道，陆游川最近似乎遇到了科研难题。 求知欲，是他如此年轻，便跻身教授的阶梯。 但也可以是压力下，绑住他的绳索。 …… 千算万算，林遇安万万没有算到，陪陆游川出去走走的第一步，是在动物园。 “你怎么了？”陆游川问道。 “上次我来动物园，还是一家人来的，我还记得我陪孩子，去看了海豚表演。” “生物系教授，想要散心的第一站是动物园，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你在损我幼龄，我听出来了，但这只是暂时决定的，我的科考申请还没有批准下来，先来动物园看看也不错。” “而且你放心，这次我会陪你去看海豚表演的。”陆游川笑着说。 话虽这么说，但是陆游川第一站看的，却是长颈鹿。 他们到的时候，周围已经有一圈游客。 这个高大的动物，正仰头吃着食物，满嘴嚼着叶片，陆游川望着它有些出神。 林遇安兴趣缺缺，他的兴趣在星辰大海，不在动物世界。 “你知道我们从长颈鹿身上，造就了什么吗？”陆游川回过神问道。 没等林遇安回答，陆游川已经自言自语说道：“抗负荷飞行服。” “超音速战斗机，加速爬升的时候，由于惯性的作用，飞行员身体中的大量血液，会从心脏流向双脚，使脑子产生缺血现象。” “我们从长颈鹿的身体构造中得到启发，长颈鹿脖子很长，脑子与心脏的距离大约是3米，要使血液能输送到头上，血压相对要高，大约是人体的两倍。” “但当长颈鹿低头喝水时，血液却没有一股脑地涌向头部，因为裹在长颈鹿身体表面的一层厚皮，起了作用。” “长颈鹿低头时，厚皮紧紧地箍住了血管，限制了血压，使其不会因血压突然升高，而发生意外。” “依照厚皮原理，我们设计了抗负荷飞行服，飞行员穿上后，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限制血压的作用， “当飞机加速时，抗荷飞行服还能压缩空气，亦能对血管产生一定的压力。” “真是很优秀的创造品了。” “可是长颈鹿本身的智力很低。”陆游川有些感慨。 长颈鹿满嘴满叶片，嚼得到处都是汁液，样子显得确实蠢笨。 没头没脑地感叹了这么一句之后，陆游川在下一站，就实现了他的诺言。 海洋馆中，坐在前排的两人，盯着海豚，正在驯兽师指挥下，做着表演。 海豚很聪明，它跟驯兽师之间，不需要用语言交流。 仅凭眼神手势，就能够做出不同的跳跃腾挪顶球动作。 海豚表演结束，陆游川坐在座位上，没有动作。 “怎么了？”林遇安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起来一些东西。” “海豚头部气囊产生振动，发射超声波，遇到目标被反射。” “基于这个原理，我们从海豚的身体构造上，研究出了声呐。” “虽然海豚有着一定的智力，但是也不能够算是真正的智慧生物。” “他们只是天生会应用物理规律，他们不会理解。而我们却从中学到了很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9号盒子〈二〉生命存在的意义 “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陆游川问道。 林遇安思考了一下：“这是仿生学，我能理解。” “不，你不理解。”陆游川摇头否定，“这是生命层次上的差距。” 林遇安确实不理解。 不理解陆游川的思维跨度，为何如此之大。 只听到陆游川说：“我的科考申请马上批准下来了，做一下准备。” 陆游川的科考项目，是观察藏羚羊的迁徙过程，研究藏羚羊的迁徙路线。 西藏的自然保护区，藏羚羊每年都有迁徙活动。 母藏羚羊，每年都会为了生产羔羊，穿行几百千米，到达可可西里的卓乃湖繁衍生育。 科考团队只有两个人。 陆游川开着一辆越野车，追逐在藏羚羊群的后方。 林遇安作为副手，扛着摄影机，摄像记录。 藏羚羊群停下来喝水的时候，陆游川就会放出无人机航拍，拍下藏羚羊群的全貌。 但是族群数量庞大，如果要记录全体藏羚羊群，工作量繁多且复杂。 不过这个问题，对于记录工作轻车熟路的陆游川来说，很好解决，微小的细节，也能体现出整体的全貌。 他们选择其中一只藏羚羊，进行全方位的记录。 藏羚羊群，其实已经发现了这两位跟在后面的不速之客。 有时候为了跟拍，越野车会离得很近。 大多数的藏羚羊都很戒备，只有极少数的藏羚羊充满好奇。 林遇安将这只充满好奇的藏羚羊，命名为维奇。 维奇是藏羚羊群中，待产的母羔羊中的一只。 林遇安与陆游川发现她的时候，正在用餐。 结果就看见不远处，一只藏羚羊，有些怯懦，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们。 维奇围着越野车走了一圈，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距离上，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愿意离开。 林遇安觉得有些好笑，当时就把手上的面包，丢过去一片。 维奇围着面包，闻了闻，转身走掉了。 “藏羚羊不吃这个。”陆游川有些无语。 “是我想当然了。”林遇安认错。 接下来的几天，在跟进的过程中，维奇会一直跟科考的两人，保持一个若即若离的距离。 有时候，林遇安跟陆游川一转头，就能看见维奇站在不远处，好奇地看着这个铁皮大家伙。 “这是一只好奇心很重的藏羚羊。”林遇安下结论。 慢慢地，两人一羊，渐渐地就熟络了起来。 维奇眼见两人没有威胁性的动作，胆子慢慢大起来。 有时候会靠近在十米左右。 看到两个人没有反应，又会慢慢靠近一点，直到角触碰到越野车，发出响声，才会像风一样跑开。 等拉到一个安全距离上，它又转头看了过来。 藏羚羊的路线，不全在公路与平地上。 因此，两人不能时时刻刻跟着，再加上要补给物品，总有一些时间，离开藏羚羊群。 这个时候，只能靠着机器跟踪路线，再次追上藏羚羊群的脚步。 不过，就算消失了一段时间，维奇也能够认出两人，保持距离观察。 稳定一段时间过后，陆游川望着维奇，若有所思地说：“你觉得，它能够理解我们的工作吗？” 林遇安断然否定：“不可能，它只是天性好奇而已。” 陆游川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林遇安看着陆游川，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直到藏羚羊，来到了可可西里的卓乃湖，到达终点，关于藏羚羊的记录，也接近了尾声。 当晚，两个人就在羊群栖息地不远处，驻扎帐篷。 夜晚的星空下，两人生起篝火，放下心绪，推杯交盏，喝得有些微醺。 晚风吹来的声音里，不远处的藏羚羊正在生育，哺乳，一种生命的喜悦，油然而生。 头顶浩瀚星海，不远处生命繁衍生育，这样的环境，能够让人联想到很多。 篝火的映照下，陆游川看着不远处的黑暗里，怔怔出神：“你说，我们为什么要设立保护区？” 林遇安有些奇怪：“藏羚羊是濒危物种啊，为了保护物种的多样性。” “是啊，我们设立了保护区，可是藏羚羊不知道。它不知道周围的环境就是保护区，它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设立保护区。”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一路走来，我感觉你好像有事情在瞒着我，一直把事情憋在心里，对你治疗抑郁也不好。” 陆游川叹了口气：“确实，那我只好直说了，我希望你能停下寻找地外文明的项目，并且废止它。” “什么意思，你带我绕了这么大一圈，是为了让我停下我的项目，为什么？”林遇安皱起眉头。 他很了解陆游川，没有足够的理由，陆游川不会这么说。 “你要知道原因的话，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觉得生命存在的意义在于什么？” 林遇安觉得，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 这个问题从小了说，就是生物系教授考校学生。 往大了说，就是在跟你探讨哲学意义。 想到了这一路上，跟着藏羚羊奔跑的过程，听着晚风里，夹杂着它们喜悦的声音。 林遇安说道：“繁衍，进化，壮大，这都是生命的意义。” 陆游川摇了摇头，否定道：“生命存在的意义，仅仅在于存在本身。” …… 生命存在的意义，仅仅在于存在而已。 林遇安没有悟透。 帐篷下的火光，蓬勃燃烧，陆游川抬头望着浩瀚的星海。 “我不懂你的意思。”林遇安坦然说道。 “那换一个问题，你觉得文明的发展，应该是怎么样的？” “文明的发展是靠历史的沉淀，增加人类对自然规律的认知。”林遇安说。 “那么文明的程度，是不是靠着时间的增加，而越来越高？” 林遇安皱起眉头，不知如何论证。 陆游川回答道：“人类从猿人进化而来，追溯历史可以达到三百万年。而人类有记录的历史，不过几千年。 “人类进入电气社会就花了几千年。从电气社会进入信息社会，只花了一百年。” “那么，随着时间的流逝，文明会随着知识的积累，呈现爆炸式的增长？”林遇安不确定地说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9号盒子〈三〉文明的多样性 “不，你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物理规律上，低垂的果实唾手可得。但高昂的果实，却需要更加努力地攀登。” “但即使是平缓地增长，文明的发展，必然也会按照时间的流逝，不断增长。” 林遇安静静地听着，不明白这与生命的意义有什么联系。 “根据文明等级理论，一级文明可以被称为行星文明，这等级的文明是行星的主宰，可以利用行星上的所有资源。” “二级文明是恒星文明，能够完美利用恒星能量，已经不担心能源问题。” “**文明是星系文明，这种文明已经超过了我们想象，能够利用星系内的一切能量，我们无法猜测他们的生存方式。” “而地球的文明等级，才0.7级。” “从宇宙爆炸至今138亿年间，在这太阳系的一个小小星球内，只发展出了0.7级文明。” “物理学家加来道雄，认为人类可能在未来100到200年间，达到一级文明。几千年后达到二级文明，在十万年乃至百万年后，达到**文明。” “但是，在天文学尺度上，百年和百万年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阵冷风吹过，林遇安的酒意瞬间清醒，他仿佛知道了什么。 在以亿年为单位的宇宙尺度上，百年甚至百万年，都只是一个单位尺度下，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此时的宇宙中，如果有新诞生的文明，那么地球文明，就已经领先了他们几千年。” “那么相对来说。是否已经有领先地球百年，千年，甚至百万年的文明呢？” “从概率上讲，足够久的时间下，再小的概率事件也会发生。” “那么漫长的岁月中，为什么不能有比地球文明更长的领先亿年，两亿年，乃至十亿年的文明呢？” “按照文明必然随着时间增长的规律，他们的文明，必然会发展到我们不可想象的地步。” “那么这种至高文明，对其他弱小文明的态度是什么呢？” 林遇安摇头表示不知道，这种文明，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那你还记得，以前你告诉过我的一个项目吗，你们观测到了很远处一颗恒星的光度，不正常变化。”陆游川问道。 “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颗恒星的光度变化，达到了百分之十五。一般来说，即使行星掠过，遮挡恒星，也即凌日现象时，光度变化也远远小于百分之一。” “我很兴奋，认为找到了外星文明存在的证据，按照物理规律，在宏观条件下，在空间上均匀分布的结论，那颗恒星的光度变化，不能用我们的物理规律解释，我只能认为是文明，改变了自然现象。” “而二级文明著名的戴森球理论，刚好能够解释。” “但最后的结果，这只能作为一种间接论证，不能直接证明。” 林遇安很清楚，那个项目，可以说是他研究生涯中的一次重大成果。 “如果我们将文明等级看作金字塔，越高级的文明会越稀有，等级越低的文明，在漫长的时间中，出现的概率越大。” “按照你的研究成果，二级文明如果存在，那么应该会有着更多的一级文明可能存在。” “一二级文明的发展方式，没有超出我们的想象。当他们在星球，乃至恒星系扩展至极限时，都会想要对外扩张，向外交流。” “他们比我们早诞生几百年乃至几千年，但是我们为什么没有接收到任何信息呢？” “你想说，我们的宇宙寂静无声，我们就是最早诞生的文明？”林遇安沉默了一会说道。 陆游川这么说，就相当于否定了他的成果。 陆游川有些无奈：“你自己相信这个结论吗，你原来做过一个算法，设定好银河系所有恒星数量，然后带入行星系统，宜局带，以及恒星寿命条件，不是发现类太阳系的恒星系，就像灯塔一样，点亮了整个星系？” “那你的解释是什么？” “文明的对外信息，任何交流都被屏蔽掉了。” “被一个最早诞生的至高的文明。” 林遇安觉得，自己一个学天文的想象力已经很大胆了。 但没想到，陆游川一个学生物的，比他更大胆。 “假设，我们假设真的存在这么一个至高的文明，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屏蔽掉文明交流的窗口，我们的存在，对他们能有什么价值？” “为了文明的多样性。” “文明具有强烈的同质化倾向，即落后文明进化为先进文明，不论曾经的文明道路如何，受到先进文明的吸引，都会重复先进文明的道路。” “中国历史上，游牧民族曾经统治过一段时期，可最后他们不也是被中原文化同化了吗？” “文明一旦开始交流，不管是和平交流，还是战争掠夺，无论是以何种形式，落后文明，必然会被同化为先进文明。” “而我们对于他们的价值，在动物园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你了。” 犹如一道闪电，长颈鹿与海豚两种形象，纠缠在他的脑海里。 林遇安立刻想到了陆游川说过的话。 从长颈鹿喝水，研究出了抗负荷飞行服，从海豚交流研究出了声呐。 它们本身并不理解这些造物的原理，它们只是存在着，而人类却从中学到了很多。 “生命存在的意义，仅仅在于存在本身。”林遇安喃喃自语。 “无论是作为普通人的长颈鹿，还是作为科学家的海豚，都不能理解我们自身的价值，这是生命层次上的差距。”陆游川说道。 “但我们可以类比猜测一下，我们跟他们的差距，也许比蚂蚁跟我们的差距还大。但是蚂蚁的集群意识，分工合作，也能给我们社会性启迪。” “我们的思维，我们对自然规律的认知利用，我们的一切造物，甚至于我们自身都不知道，我们所拥有的东西，只要能对他们有一丝启迪，足够大的文明基数下，也许就能够让他们有所突破。” “他们观察，他们记录。” “我们只要存在，对他们就有价值。” “他们观察我们，就像我们观察保护区里的藏羚羊。” “我们不理解他们，就像藏羚羊群不理解我们一样。” “整座宇宙是他们的保护区。” “他们保护的，是文明的多样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9号盒子〈四〉妄想症? 帐篷旁，燃烧的火光慢慢低落，林遇安久久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林遇安开口说道：“你想要我停下项目是为什么？” “因为我很清楚，你的项目不会得到任何成果，你不会得到来自宇宙的任何讯息。” “你投入自己的时间与精力到这个项目，就如同一块石头投入大海，不会掀起任何风浪。” “更重要的是，不要试图交流，不要越过界限，不要触碰红线。”陆游川的脸色。被火光照得晦暗不明。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不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我很了解你的性格，直接让你停下项目，大概率会听到你说‘滚蛋，，你在教我做事’之类的话。” 林遇安无言，他确实有可能这么说。 “这一切只是假设，只是概率，我更宁愿相信这是你的扯淡。” 林遇安顿了一下，“一番天马行空，逻辑自洽的扯淡。” 陆游川叹了口气：“我也愿意相信，这是我的幻想。但当我有了这个想法以后，我便有了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仿佛有来自星空的目光，正在注视着我。” “我无法摆脱这种感受，它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 “这是你抑郁的原因吗？”林遇安问道。 “算是。” “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停下你自己的项目，你在挑战他们的界限。” “我还是不能够相信，科学需要证据，假说才全是猜想，你需要的不是心理医生，你需要的是精神医生。” “也许。” 陆游川不再说话，转身进入自己的帐篷。 林遇安一个人坐在外面，篝火熄灭，望着头顶星空默默无言。 …… 从可可西里回到学校，林遇安没有停下自己手中的研究。 关于“天眼”的申请，已经通过，林遇安带着研究团队，入驻天眼。 从理论上说，“天眼”能接收到137亿光年以外的电磁信号，这个距离，已经接近宇宙边缘。 对于林遇安的研究，这是一项极有利的条件。 一个月的时间，林遇安与其他科研团队都在努力。 其他团队都取得了成果，对天体的观测，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甚至还观测到了罕见的超新星爆发脉冲。 林遇安的团队，则毫无结果。 日复一日地发出信息，日复一日地接收从宇宙深空传来的毫无规律的杂音。 就在最后一天，同时传来了一个好消息与坏消息。 好消息是，终于有电磁信息里面，出现了重复的信号，这意味着有很大的概率，是智慧生物发出的，无意义的星体信息不会重复。 坏消息是陆游川的一封邮件，里面是这么写的。 “你说得很对，我需要的是一位精神医生，我已经被确诊为妄想症了。” “最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我遇到，至今所有难以解释的难题开始。” “地球最初需要创造生命的分子物质，是由陨石带来的，正是有了这些分子的组合，才有了最初生命的起源。” “根据熵增理论，事物总是从有序状态向无序状态发展，无序状态下事件发生的概率，总是大于有序状态下事件发生的概率。” “在那颗陨石接近太阳系的边缘时，我们将太阳系看做孤立系统，将落入其余行星或太阳，和掠过太阳系，视为混乱无序状态，落入地球视为精准有序状态。” “我们可以看到，陨石落入地球的概率，远远小于其他状态。” “在宇宙尺度上，一块带着生命元素的陨石，想要穿越太阳系的其他行星，精准地落在地球上，就好像上帝的手，在太阳系边缘弹了一次弹珠。” “这是我遇到的第一个难题。” “生物大爆炸发生的原因，至今仍然是谜题。它对当今主流的进化论，发起了挑战。因为有了生物大爆炸，物种爆发，才有了后面两栖动物进化到陆地生活。” “在此之前，地球的生物全都生活在海洋之中，陆地寂寥无声。” “这是我遇到的第二个难题。” “恐龙是几千万年前，地球绝对的霸主。没有其他的威胁，哺乳动物只能生活在恐龙的阴影下，昼伏夜出，以昆虫为食，但最终的结果却是恐龙灭绝，原因至今无法确定。” “哺乳动物从此迅速演化，走到了历史的舞台上。” “这是我遇到的第三个难题。” “人类文明的历史，能够发展至今，得益于一个个难解的谜题。” “不过，当我引入一个文明外的推力时，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 “他们是文明的幕后推手，他们是保护区的观察者。” “他们需要我们存在。” “这是一个合理的猜想，也是一个难以证明的假说。” “或许，我的病症，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臆想出了一个至高的文明，帮我解决所有问题。” 邮件到此结束，林遇安长舒一口气。 先前陆游川的话，确实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阴影。 同时，他也对陆游川的状态，很是担心，不知他的精神状态，怎样才能好转。 …… 两天后，林遇安一个人，来到了这所据称国内最好的精神病院。 陆游川被安置在这里进行疗养。 事实上，在他结束科考时，他就想来看望。 但他作为项目领队，不得不先安排好团队工作，破译那段神秘信号。 精神病院的医生，将林遇安带到了一个特殊房间内。 四周都是洁白的墙壁，房间正中是一道透明的玻璃和混凝土台座，整个房间被隔成了两半。 在台座之上，则摆着两部互联的电话。 老实说，林遇安刚进来的时候，以为自己是在监狱探监。 看着林遇安疑惑的目光，医生解释道：“病人除了妄想症，还有躁狂症，伴随着强烈的自毁倾向。” “病人强烈要求，此次见面不要监控，不要监听。这样都是为了您的人身安全考虑。” 林遇安点头表示理解。 对面房间的门，打开了。 监护人员将穿着病服，戴着拘束衣的陆游川，推了进来。 随即，解开了陆游川右手上的束缚。 林遇安看到陆游川的面色苍白，肤色失去了健康红润的血色，在脖子上有着触目惊心的伤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9号盒子〈五〉永远对星空保持敬畏 “您的探视时间有五分钟，请把握好时间。” 医生与监护人员都退了出去。 两个人拿起电话。 陆游川率先开口：“你来了，这应该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 “不会的，我会经常来看望你，你的状态会好转的，你感觉最近的精神怎么样？”林遇安担忧地问。 “我的精神很好，甚至可以说，我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你还在继续你的研究吗？”陆游川问道。 “是的。” “你还记得维奇吗？” “记得。” “我问你，如果当初维奇靠近时，不是我们，不是科考队，而是一群偷猎者，会发生什么？” “如果她因为好奇，踏出了藏羚羊保护区，却发现周围毗邻的是东北虎保护区，又会发生什么？” “你在警告我。”林遇安沉声说道。 “别触碰红线，我已经劝过你了。”陆游川面色平静，“别高估其他文明的善意。” “这都是你的臆想，为了你的精神状况，放弃这种无法证明的假说。” 陆游川摇摇头：“爱因斯坦和牛顿，在晚年都醉心神学，是因为他们晚年昏庸吗？他们曾经是那么地笃信科学。” “现在我知道了，他们并非信仰宗教中人格化的上帝，而是推崇能够改变物理规律的文明。” “若真有你说的，能够屏蔽整个宇宙文明交流的至高文明，那他们又何必在意我所做的一切？”林遇安冷冷地说。 “一只苍蝇在你周围飞，你也不介意将它拍死，因为你觉得它很烦。” “而拍死一只苍蝇，对苍蝇这个种族来说，没有什么影响。” “够了，你的妄想症已经很严重了，你在邮件里已经承认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放下？” “邮件只是一个手段，是我想见你最后一面，告诫你最后一次。” 林遇安终于忍不住了。 刚才为了避免刺激陆游川，他已经很克制了：“够了，你已经错了，没有什么至高文明，也没有文明屏蔽，因为我已经收到了来自宇宙的信号，我能够确定是智慧生物发出的，我们正在破译。” “没有用的，你们不会破译出的。” “你什么意思？” “我了解你们破译的手段，你们认为，数学是科学的皇冠，物理规律的底层逻辑是数学规律。” “既然能够发展出使用电磁信息的文明，那么对物理规律，肯定有着深刻的认识。无论外在表现形式如何，本质是数学不会改变。” “你们会试图建立起数字上的简单联系，再一步步进行复杂推算。” “这种破译从方向上就错了。正如三体中所描述的一样，数学规律也是能够改变的，数学并不是世界运行最底层的逻辑。” 林遇安发现，陆游川的脸色一直很平静。 不管他描述的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他仿佛十分笃信自己说的话。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你接收那道信号的时间，是不是在两天前，收到我邮件前的一个小时。” 林遇安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道信号是来接我的。” “你说什么？” 林遇安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们说了什么，那是什么意思？” “再见了，我的朋友。” 陆游川说完这句话，话筒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时间到了。 犹如一道闪电划过，林遇安想起了刚来时陆游川对他说过的话，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林遇安趴到玻璃上，疯狂地敲打。 他只能看见，陆游川用口型在说些什么，不懂唇语的他，只能依稀辨认出第一两个字。 外面的医生与监管人员，很快走了进来，他们将状若疯狂的林遇安，控制了起来。 “放开我，他疯了，我要去救他，放开我。” “请您冷静一下，陆先生在这里会得到最好的救治，我们会努力治好他的。” 见林遇安仍然疯狂想要摆脱，医生给监管人员使了一个眼色，监管人员只好打晕林遇安，将他背了出去。 对面的陆游川，静静地看着。 …… “滴”的警报声，两位监控人员，瞬间关注到了编号为03038的区域。 两位监控人员的思维体，交流了起来，信息瞬息千变万化。 “这里又有一位超思维体突破了，意识到了文明外的推力。” “这是一件好事，只有这样凭借思维逻辑，和直觉突破界限，成为超思维体的存在，才有机会解决掉那个围困我们的难题，宇宙诞生的第一推动力。” “把他引导入最近的研究所。” 两名监管人员一番操作之后，一道神秘的信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前进。 在这两位监管人员的面前，整个宇宙的尺度下，多如恒沙数目的恒星系，犹如灯塔般亮起。 …… 一柄柄黑色的雨伞，撑在大雨中。 到场的每个人脸上都庄严肃穆，深切地哀悼着他们熟悉的同事，导师——陆游川教授。 林遇安一个人站在最前面，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脸上有着忍不住的悲痛。 作为陆游川生前，唯一一位亲如兄弟的好友，墓碑上的一切，只有林遇安有资格确定。 上面只有生日，没有卒日。 对陆游川的生平描述如下： 他是一位睿智的学者，他是一位仁慈的导师，他是年轻誉满的教授，他是求知心切的先行者。 墓志铭上刻着，朝闻道夕死可矣。 时间流逝，人群慢慢散去，只有林遇安一个人，从白天呆到黑夜。 夜晚的星空，不复乌云存在。 林遇安望着头顶的星空，忽然想起了自己读书时，导师说过的一句话：“永远对星空保持敬畏。” 而在几天前，自己的好友，在精神病院里告诫自己：“别触碰红线。” 头顶上的星空，依旧美丽照人，但林遇安，却感到了宇宙的深邃黑暗。 当你知道的越多，你就发现你未知的越多。 于是，你就愈发恐惧。 整个宇宙中，文明的生存状态，到底如何。 难道真的被划分为了名为保护区的孤岛？ 难道真有至高文明，屏蔽隔绝了所有的交流，并且随时拍死那些想要蹦哒的小虫子？ 林遇安决定，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科学存在的使命，不在于让人们恐惧未知，而在于让人们消除对未知的恐惧。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0号盒子〈一〉电话 林大全很想给女儿笑笑打个电话。 但他看看自己左腿空荡荡的裤管，身体破败不堪的样子，提醒着他，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 尽管他手里已经握住了电话柄，但是他再次叹口气，将电话放了回去。 盘腿坐在不远处的李铁柱，蓦然爆出一声笑，旋即爽朗地道：“怎么？还不打算打？” 林大全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慢慢挪过去。 李铁柱看他一只腿慢慢横过来，欠身挪了挪屁股，给他腾出一块地方。 林大全怔了一下，仿佛才意识到自己是个残疾人似的，就着坐下了。 林大全抬头，望望远处陈恒在云雾里的那扇精雕大门，上面清晰地写着“云海断念处”五个大字。 尽管已经看了无数次，但他又咧开嘴笑了，什么破名字，晦气！ 他来这个地方已经半年了。 这半年里，他曾无数次握起电话柄，放在耳旁，又无数次静默无奈地放下。 时至今日，也未能打通那通电话。 这半年，好多人打完电话，从那扇门离开了，也有好多人带着满脸的无奈和遗憾，来到这个地方。 等他目睹了一幕又一幕的伤怀，看见了形形色色的人之后，他心中不甘的那份郁结，竟也有些释怀了。 所以，今日当他又拿起电话时，李铁柱心里是认定他要打的。 结果呢，他还是一样的没出息，雪花叹息般又放了回去。 “兄弟，我跟你说，这电话早打早完事，我就不信，这都半年了，你就不想你姑娘？” 李铁柱靠过来，轻轻拍了拍他尚在的右腿。 林大全瞥了李铁柱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这么想的开，那你倒是去打啊？” 李铁柱被他一呛，瞬间变得哑口无言。 愣了半晌之后，才犟嘴说：“这电话我保准打，你就等着瞧！” 林大全抬眼瞧他，见他脸上带着一种狠下来的决心。 看来这个人，不出几天，也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眼下才想起来，他也不过才来了一个星期而已。 他的目光，从李铁柱身上移开，落在对面那位白胡子老汉身上，心突然觉得安心静谧起来。 但转念又想到，这位老人不知在这里等了多少个春秋岁月，仍旧没有下定决心，心头又觉得他太过固执了。 他虽然现在游移不定，但过些阵子，这个电话是迟早要打的。 也确实，有几个瞬间，他确实已经决定要打这个电话了。 但在按到最后的时候，他又游移了，最终狠心清除掉了那一串烂熟于心的数字，转身出了电话亭。 …… 林笑笑把头从书堆里抬起来。 看见闷热的教室里，坐满了乌压压的人，众人都垂着脑袋，拿黑黢黢的头顶趋着她。 现在是寒冷的冬季，图书馆外飘着鹅毛大雪，将宽敞的大路，埋了个干净。 馆内的暖气片，好看却不中用，那一点微暖，早在无孔不入的寒意面前消散了。 林笑笑是最怕冷的了，她的脚早已被冻得没了知觉。 但她还是选择留在图书馆里继续学习，眼下正是考研的关键时期，她决不能退缩。 可这几天，笑笑的心绪，却被一桩意外给打破了。 小小的脑袋里，早就被大大的悲伤侵占了，悲凄的情绪挥不去，散不开，像是要在她的脑袋里，安营扎寨了。 她望了望窗外毫无防备的飘雪，思绪打了几个弯，又重重落在心头，她又想起林大全了。 那个勤勤恳恳，沉默寡言了一辈子的父亲。 人一旦有了心事，就连不经意的一片雪花，都会成为勾起心事的罪魁祸首。 而一旦打开思绪的阀门，就再也抵挡不住那涛涛的悲痛，瞬间，脸上淌下两行滚烫的热泪来。 泪一旦落下来，就好像心事被写在了脸上，她飞快地将泪水揩了，将她伤心的痕迹消去了，才敢左右瞧了一下众人。 见无人窥见她的狼狈，才卸下一声叹息，复又将头埋下来，装作努力看书的样子。 任由泪水打湿双颊，无声的，静默的，像窗外的雪花一样，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回宿舍的路上，同寝的小春，见笑笑有些不对劲，便试探着问了一句：“笑笑，你怎么了？没事？你好像自从家里回来，就一直精神不振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笑笑勉力笑了一下，淡淡地开口道：“没什么，就是担心我爸身体。” “上周，看你火急火燎地回了家，而且一回就是一星期，我就有点担心你。你既然回来了，就说明叔叔身体有所好转了。” “笑笑，你放心，只有人还在，就没有克服不了的事情。我相信，叔叔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小春拍拍她的肩膀，双眼里满是单纯的笑意。 笑笑的心窝子一热，有些想哭，但她忍住了。 只是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嗯”了一声。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笑笑是怕极了别人的安慰和鼓励。 这两样东西像一个引子，总是冷不丁地提醒着她，一些无能为力的事实。 她宁愿没有人知道她的事情，她自己可以将一切隐藏，消化得很好。 可小春隐隐知道了一些东西，又要来安慰她，倒让她想逃避，也逃避不了了。 …… 上周一，林笑笑接到了一个莫名的电话。 来电显示是妈妈，可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二奶奶的声音。 二奶奶那尖锐的声音，有一种倚老卖老的架势，让笑笑感到很厌烦。 可二奶奶丝毫不觉得，仍旧絮絮叨叨没头没尾地说着：“笑笑，你知不知道你班主任的电话啊？我有事找他。” 笑笑感到很无语。 但出于对老人的尊敬，她还是温声回嘴：“二奶奶，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跟我说，犯不着找我班主任。” “不行，你快点把你班主任电话给我，我有事找他说。”二奶奶还是一贯强硬的气势。 笑笑无语，没有回话。 片刻，电话那边，传来妈妈低沉的声音：“要不就让笑笑自己跟班主任说。” 二奶奶毅然截断妈妈的话：“不行，我怕笑笑讲不好，她从小就不太说话，我不太放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0号盒子〈二〉空荡荡的左裤管 笑笑笑了。 她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在二奶奶眼里什么都做不好呢，她又是凭什么这么说呢！ 笑笑有些气恼。 最后还是妈妈接过了电话，叹息般说了一声：“笑笑，你回来！现在就回来！” 随即，在妈妈的呜咽声里，她听到了一个噩耗。 在漫长的归途之中，林笑笑来回地在脑袋里，回忆她和林大全相处的时光。 她至始至终都不敢相信，那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出意外了。 要知道，他在昨天还是那样的鲜活，他淡淡爽朗的声音透过电话，现在还盘桓在她的耳朵里，依旧是那样生动而跳跃的。 笑笑还记得林大全在电话里鼓励她：“你尽力就好，考不上也没关系……对了，还有没有生活费了，你考研这么辛苦，不要想着省吃俭用，想吃啥就吃啥，没钱了就跟我说……还有，等你放假回来，爸给你补过生日！” 她答应着，心里流过一阵阵暖流，攥紧了要全力以赴的拳头。 可谁知道，就仅仅只过了一天，那个叫林大全的男人，就再也不能同她说话了。 …… 林笑笑回家的那一星期，是林大全最难挨最纠结的一星期。 那一星期，他无数次拿起电话，按好了号码，每一次再多冲动一点，他就能将电话拨出去了。 可每一次，他都没能将电话拨出去。 他觉得对不起她，作为一个父亲，他觉得愧疚，同时也觉得无能为力。 他只能看着笑笑，哭得不能自已。 看着她被林家人包围，所有人都安慰她，告诉她，她长大了，以后这个家，就靠她和妈妈了。 可只有林大全心里清楚，笑笑分明还是个孩子，尽管她已经22岁了，可在他心里，她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啊！ 笑笑是一个回家需要他去接，上学需要他去送的孩子啊，他从小学送到中学，从中学送到大学。 可现在因为他自己的意外，她孤身一人从外省赶回来，先是坐火车，再是公交、大巴、汽车，不眠不休赶回了那个家。 看着笑笑痛哭的模样，林大全想啊想，他想给姑娘打电话，告诉她，别害怕，爸爸好着呢，爸爸一直在看着你呢！ 但林大全又看看自己空荡荡的左裤管，牵连的地方，还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样子。 他徒劳地将两边对比了一下，心里不禁感叹，有腿可真好啊！ 林大全想，他要是当时小心一点，是不是事情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他便想打多少电话。就能打多少电话。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想把这一通电话。用在最紧要的时候。 但最紧要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又仿佛是在他出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 出事那天，林大全同往日一样，起了个大早，胡乱吃了两口剩饭，咕嘟咕嘟喝了一大杯子的热水，喝完摸摸嘴，别过手去，照旧在家里溜达起来。 院子里砌了水泥的楼梯，可以直接走到屋顶上。屋顶上晾晒了一些木头，等晒干后当柴火用。 其他的地方便是一片空旷。 在屋顶上，林大全便觉得身体清逸起来，就连身旁的风都是轻柔的，缓缓地略过他的身子。 他如往常一般踱起步子来，看远方的山和房子，看天上的流云和飞鸟，看脚下的那块小菜园，郁郁葱葱地长了一片。 墙角跟上，那一小撮长势喜人的薄荷，还是姑娘小时候亲手种下的呢。 时间差不多了，已经六点了。 林大全走回到院子里，先把大门上的锁开了，将摩托车推出去，回过头又插上大门的栓，戴上头盔，才放心地骑上摩托车，一路向南出发。 林大全要去工作的地方，是一个小型钢铁工厂，里边都是一些力气活。 工资不高不低，但好在能按时结算，就凭着这一点，林大全就很是心满意足。 另外，林大全在这个工厂里也挺吃得开，刚去半年就混上了一个职工代表，过节的时候，能比别人多发点东西。 要是能在这个小工厂里待上下半辈子，也是挺不错的。 而且笑笑马上就要毕业了，要是能直接毕业找工作，那确实是不太需要他再卖力工作了。 这样想着，林大全的脚步便越发轻快起来，等到工作区域时，心情也是格外的舒畅。 厂子里，最近新来了一批人，领导便要求林大全帮忙带带新手。 嘿，不知不觉他也算得上是一个前辈了。 林大全心里想着。 可谁能想到，会发生意外呢。 就算再来一次，林大全也是料想不到的，当起重机吊起的重物脱落，砸向他的时候，那一瞬间他是懵的。 然后，便觉得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了他的左腿上，他看着被砸得稀烂稀碎的左腿，他知道他完了，他活不成了。 回家办理完丧事的林笑笑，一旦思绪闲静下来，便想到林大全。 真烦啊，林大全他有什么好，沉默寡言的，又是个急脾气，生起气来，总是吓得她大气不敢喘。 可他只有一点好，那就是对她好。 记得暑假的时候，笑笑留校学习，没有回家。笑笑一个人吃饭睡觉，独自去自习室上自习。 学不下去的时候，她就开始想家了。 她自己在学校里过得太委屈了，孤单的无依无靠。这样的情绪积攒久了，笑笑就无意中在电话里哽咽了起来。 她说：“爸，我想家了！” 爸爸不假思索地回她：“想家就回来！闺女。” 笑笑顿时急了，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她觉得林大全从来没为她考虑过，说的这句话也特别不负责任。 她要是回家了，书肯定是看不进去的，那她在考研这条路上，就落后别人许多了。 “爸，你倒是说得轻巧，你也不想想，我要是回家了，那我考研怎么办啊！你们总是这样，把所有事情都想的那么简单……” 林笑笑气上来了，挡都挡不住，她啦啦说了好大一通，说得林大全哑口无言。 林大全他自小便是个下苦力的，对于学习，他是说不上任何话的。 就连考研是个什么东西，他到现在也说不上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0号盒子〈三〉云海断念处 但笑笑生气了，林大全心里也跟着着急。 他知道，女儿留校学习很累很苦。但没想到，女儿心里这么委屈，到底是他疏忽了。 笑笑挂了电话，心里开始后悔，我说这些干什么呀，平白无故地让家里担心。 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已经覆水难收了。 笑笑心里更烦了，捱到晚上，又给林大全打了个电话，打探一下他的情绪。 听到林大全，照旧是那副岁月静好的语气，笑笑心里的石头就落下了。 正当她要挂掉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朦胧传来“铁路之声”的声音，笑笑问：“爸，你在哪儿呢？” “我在家呢，刚吃了饭。” 笑笑笑了，没有立马戳破这个中年男子拙劣的谎言，眨眼间计上心来，她说：“爸，我听了你的话，已经坐上火车，准备回家啦！” 电话那头瞬间急了，“你坐上火车啦？快下车快下车，我现在正坐着火车往你那边赶呢！” “那怎么办啊？我都已经坐上了。而且你来看我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你看这下可坏了！” “我我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听到这个朴实了一辈子的中年男子说出“惊喜”二字，笑笑噗嗤一声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 林大全就在“云海断念处”静默地待着。 眨眼间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看笑笑通过笔试，面试被刷，颓败不已。 又看她整顿身心，投入二战…… 在这二战考研整整一年的时光里，他才将考研这个东西，看了个真切。 原来他不知道考研是个什么东西。 现在他清楚了，考研是个折磨人的东西，折磨得他的姑娘日渐消瘦，脸上也焦虑得起了满脸的痘痘，整日里除了学习，就是学习…… 他是真的心疼啊！ 可当笑笑成功上岸的那一刻，林大全哭了个稀里哗啦，眼泪鼻涕淌了一脸，整个人泣不成声。 他心疼女儿，但他更为女儿感到骄傲。 笑笑已经长大了，她一个人背着大大的书包去学习，一个人来回辗转两个城市。 一个人订酒店，一个人去考试，一个人拖着硕大的行李箱，走过一条条车水马龙的街道。 一个人吞下所有的委屈和苦楚，那张小脸上，是一副不服输的模样。 若林大全他自己还好好的，他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在陌生的街道里穿梭，让她一个人去承担这些…… 林大全用粗糙的手掌，胡乱摸了一把脸上的泪，说不上的感觉梗在心口里，堵堵的。 他怅然一声，将目光收回来，看到不远处李铁柱手握电话柄，也哭得稀里哗啦。 哭归哭，脸上却是大大的笑容。 今天，是李铁柱女儿结婚的日子，李铁柱坐在他身旁瞅了整整一天，脸上乐呵呵的傻样，就没变过。 林大全同他说话，他也听不见了，两个眼珠子像黏在了新娘子身上，一动不动的，像鱼的眼睛。 等新娘子睡下了，李铁柱像疯了一样跑去电话亭，眼疾手快地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一秒钟都不到，就被接了起来。 这正是这电话的好处。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谁啊？” “是我啊，我是爸爸。” 李铁柱声音哽咽了，说出去的话散散落落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了。 电话那边哭着回他，“爸，我今天结婚啦！你替我开心吗？你女婿是个执法者，和你是一个职业呢！他呀，最想成为爸爸这样的人呢，能够做到真正的为人民服务和奉献！” 那边哭着继续说，“爸，被你救下的那个孩子恢复得很好，现在都已经上学了，你可以安心了！” 李铁柱这边应着：“好好好，今天的婚礼爸都看见了，爸替你感到开心。爸这一辈子最挂心的就是你，现在看到你找到了自己的幸福，爸这心里，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爸，谢谢你，女儿永远爱你。” 李铁柱心里咯噔一下，愣了几秒，才木讷地开口：“爸也永远爱你。” 电话挂断后，李铁柱笑着对林大全扬了扬手，向着“云海断念处”去了。 那背影，是那样的潇洒，无牵无挂，让人羡慕。 林大全没想过李铁柱这么硬气，就真的把电话拨出去了，就真的从“云海断念处”离开了。 离开了，就意味着要和这一辈子的人和事再见，要去奔赴下一段征程了。 是去重新投胎了，谁知道呢！ 毕竟林大全自从死了之后，就到了这个鬼地方，还没离开过呢！ 林大全一直等啊等，在等一个契机，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可他总是错过一个又一个，说到底他还是不忍心啊，不想忘记他的笑笑。 林大全心想，自己和那个白胡子老汉是一个心境，正因为一直放不下，所以才一直赖着不走。 可林大全可不会执拗到那种程度。 因为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契机，要和笑笑打电话了。 这个契机，就是笑笑的生日，七月二十号。 为了考研，笑笑已经连续两年没有过生日了，一想到这里，林大全满脑子都是悔恨。 自己曾经答应过笑笑，要给她补过生日的呀，可终究还是食言了。 林大全仔细瞧着，眼睛忽然就不会眨了。 直勾勾地盯着笑笑吹蜡烛吃蛋糕，看她笑得缩成一团，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看不见了。 林大全也乐，笑笑长大了，没有他，她也可以直面人生了，他可以真的放心地走了。 当静谧的夜晚，抚·摸熟睡的笑笑的时候，林大全伸手打了电话。 在电话里，他没有哭，很平静很欣慰地跟笑笑讲：“笑笑，爸为你感到骄傲，感到自豪。爸爸虽然不在了，但爸爸的爱，会像云、像风、像星星一样陪着你，永远不会散去，爸爸爱你，永远永远爱你。看到你这样快乐又健康地成长，爸爸可以放心了！” 睡梦里的笑笑，笑了，“爸，我知道你没有消失，你一直都在，一直都在笑笑心里。” “是啊，我会一直住在笑笑心里，谁赶我也不走！”林大全很感动，也很感激，谢谢女儿体谅他的离开，谢谢女儿释怀他的意外。 可林大全不知道，因为这通电话，笑笑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 当她睡醒了，回想起梦里的那通电话，该是怎样的幸福。 谢谢，谢谢林大全这辈子为她所做的一切。 林大全一身轻快地走到“云海断念处”，转身回首望过去，看见亭外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也看见亭边的长石椅上，坐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曾几何时，他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当林大全感慨着要离开的时候，看见枯坐石椅的那位白胡子老汉。突然颤巍巍地立起身来，背对着他，向另一边缓慢挥手。 云海缭绕之间，一位白发苍苍的妇人，正缓缓走来。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1号盒子〈一〉地府重生计划 阮宁要重生了。 很好笑，有人还能知道自己重生不成？ 玄幻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但在阮宁这个当阿飘已经三年的人来说，这不是一个稀奇的事情。 近几年，由于越来越多的人，对自己的人生感到失望，各种社会压力也越来越大，导致很多人都选择自杀。 这样，地府的怨念就很重。 不得已，地府开通了一个新的业务，名叫“重生计划”。 这个项目也分了多个板块。 而阮宁就是被挑中的一员，主要负责恋爱板块。 希望她回到过去，接听因为恋爱自杀的人的电话，解决他们的恋爱问题，不留遗憾。 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好运。 阮宁当时属于意外横死，阳寿未尽，地府勾错了人，她也因此在地府当了三年的编外人员，才得到这个机会。 她回顾了一下自己短短的一生，安安稳稳地从小学到大学，生活波澜不惊。 唯一地意外，就是死在了毕业的第二天，找工作的第一天。 还没有给自己的父母养老，反倒叫她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地府判官问阮宁，“阮宁，你准备好了吗？” 阮宁握了握手里的手机，“好了。” 一道白光，从阮宁眼前一晃。 再睁开眼，她已经回到了高二的暑假，还有几天就要开学了，作业依然没做完。 阮宁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 毕竟人家好学生还能学习好，但她最多就也只是普通学生的一种，占不了一个好字。 所以她回来，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好好学习，争取考一个好大学。 还好现在刚要上高三，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躺在床上，仔细地回忆起关于现在的信息。 这一年，韩剧风靡校园，每天都可以在校园里听见女生讨论剧情，今天的欧巴怎么样，而男生对此嗤之以鼻。 青春期的男生女生，有着天然的荷尔蒙吸引力，校园恋爱屡禁不止。 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也是无比崇拜剧里面的男神。 但现在的她，已经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儿了。 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能融进小女生的八卦群里面吗？ 想太多倒也无济于事，现在还是好好赶作业，既来之则安之。 A市的暑热，总是令人无法抵抗。 阮宁在家呆了几天，终于赶完了作业，虽然也些许手生，但作为一个学渣，这已经是最大的进步了。 她本来打算慢悠悠地晃到学校去，没想到，下午的太阳还是这么强烈。 下了公交车，就公交站到学校门口的距离，她已经被晒得通红，汗流浃背了。 虽然当了三年阿飘，阮宁非常珍惜阳光晒在身上的感觉，但这样的热情，也着实受用不起。 阮宁加快了脚步，就想早一点到教室吹一吹空调。 但她脚步一顿，突然想起，自己不知道教室是哪一间了。 真是欲哭无泪，正当阮宁绝望之际，后面传来了一道声音，“宁宁，干啥呢？还不走，灭绝师太都快去教室了！” “走走走！”说着，就架起了阮宁的手臂，拖着她往教学楼方向走去。 她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这个神采飞扬的短发女生，一时间竟没想起她的名字。 恍惚间，她们已经来到教室，当感受到教室空调的凉意，阮宁这才反应过来。 她是谁—— 林娇，阮宁高中的死党加闺蜜。 但林娇自从上了大学之后，就走的是清纯淑女路线，跟现在差别太大，导致她一时竟没有认出来。 再见到闺蜜，阮宁非常开心。 在地府办公的几年，阮宁也曾试图了解一下家人和朋友的现状。 但她只是编外人员，权限不大，所以一直也不知道，她们过得好不好。 现在再见到林娇，她一时激动地抱住林娇的脖子。 在她身上蹭来蹭去，嘴里一直叫着：“娇娇，娇娇，再见到你，真的太好啦。” 林娇还没从热气中解放出来，又被阮宁一把抱住。 一口气没喘得上来，急忙拍拍她的背说到：“宁宁，宁宁，放开我，喘不过气了，我要驾鹤西去了！” 此话一出，本来还热热闹闹地教室，突然鸦雀无声。 然后一齐爆出大笑。 这时，阮宁才急忙放开林娇，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她的脸变得通红。 周围同学还在不停地打趣，“林娇，你说说，你怎么就要驾鹤西去了呀？阮宁怎么你了呀？哈哈哈……” “关你们什么事儿，该干嘛干嘛去，不然等下收作业的时候，别怪姑奶奶不留情。” 林娇说完，就拉着旁边脸通红的阮宁找，到一个位置坐下。 “宁啊，你干嘛呢？是不是热糊涂啦。”林娇在一旁焦急地询问着 看着眼前这个活泼的少女，阮宁不自觉地笑开了花，“娇娇，我想你了呀！” 她对着熟悉的人，就很容易撒娇。 林娇看她这副样子，心都快化了，连连说道：“好好好，想不到我们宁宁还是这么可爱！” 说着，捧起阮宁的脸颊，就亲了一口。 阮宁好久没这样被人对待了，虽然目前是经常的事情，搞得她一点都不好意思了。 说起来，阮宁一直属于娇小可爱型，一眼看上去就非常温和，惹人怜爱。 林娇就特别喜欢这一口。 所以，高一开学时，及主动接近了阮宁，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但青春期的阮宁，是有点自卑的。 她属于易胖体质，虽然白白嫩嫩地惹人喜欢。 但小时候尚且可以称作可爱，长大了，就免不了被人说成胖子。 其实阮宁不胖。 她小时候体质虚，外婆把她带大，老年人总想着补点身体好，才让阮宁在这个年纪，一直因为自己的体重而敏感，在班级里也是透明人的存在。 除了有林娇这个朋友外，跟其他同学关系，也就一般般。 重活一世，阮宁也没有那些青春期女孩儿的一些小心思了。 就想着好好享受生活，努力学习，完成自己的任务。 不过嘛，青春期，还是要减点体重了。 虽然上大学之后，阮宁才慢慢瘦下来，但也是废了很大力气的。 所以，阮宁决定，在等业务的期间，还要兼顾自己的减肥与学习的事业，努力当一个不一样的美少女。 这边，班主任也走进教室，刚刚还闹哄哄地教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低着头假装忙着自己的事。 好在，班主任也只是按照惯例，讲了一下开学注意事项，然后强调了一下高三的重要性。 就叫林娇这个班长，安排各个课代表，把暑假作业收到各个科任老师的办公室。 …… 班主任一走，班里又闹哄哄地开始了。 林娇作为班长，站起来说：“收敛，收敛一点，麻利地把作业交上来，各个课代表快动起来呀，效率，效率啊！” 阮宁看着林娇神采奕奕地指挥大家交作业时，觉得她像一个女将军，她是一直很羡慕林娇的。 就是不知道，她后来怎么变成了那副样子。 这次回来，或许可以弄清楚。 …… 高三下晚自习一般都是九点了，以前阮宁或许是怕的，但现在倒也不怕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一次的原因。 她和林娇在校门口分别。 林娇家近，她妈妈就是学校的老师，就住学校附近的教师公寓，所以晚上到也不担心。 就是阮宁，家里离学校也不太远，公交车两站的距离。 但晚自习人多，很容易挤不上班车，就只能走路回去了。 今天开学第一天，大家好像都还很兴奋，车厢里吵吵嚷嚷的，这一路现在差不多都是她们学校的学生。 阮宁耳朵里塞着耳塞，随人流上车被挤到一个角落。 她也随遇而安，就这样拉着手环，随车身一晃一晃的。 不知哪里来的错觉，阮宁总感觉哪里有道目光在看着她。 当她抬起头想寻找时，却又不见了踪影。 阮宁晃晃脑袋，以为是今天太累，出现错觉了。 好久没上学了，是真的跟不上这些精力充沛的高中生了。 阮宁下车时，就她跟一个男生下了车。 阮宁有点夜盲，晚上看不太清，只模模糊糊地看到好像挺高的，多的她也不在乎了。 只想早点回去吃夜宵，学习是真的挺累的。 想着家里美味的宵夜，阮宁加快了脚步。 看着前面脚步匆匆的阮宁，男生嗤笑了一声，“还是这么胆小。” 说着，就也抬起脚往小区走去。 阮宁回到家，迫不及待地就冲向餐桌。 果然，妈妈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夜宵。 她一边享受着美味，一边想着，不知道今天那个手机，会不会有动静。 是的，阮宁重生回来这么久过去了，当时从地府带回来的那个手机，一直没啥动静。 不仅如此，还跟着现在的时代潮流，变成了现在的手机款式，具备一个普通手机的所有功能。 她也就一直当着普通手机使用着。 想着或许时地府太忙，忘记给她安排任务了，她也就只有等着了。 想是这么想的，但对即将到来的任务，她其实心里也没有多少底。 想着自己前世，也算个得上是个母胎solo了，还要帮其他人解决恋爱问题？ 还是那种关系到生命的，自己确实也感到有些棘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1号盒子〈二〉我需要你的帮助 也不知道，她要帮助的人是谁。 为什么会在后面，因为爱情自杀？ 这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但她一定要阻止这种行为。 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打了个气，阮宁洗漱完，就爬上了床。 在上床前，看了一下手机，没想到手机突然响起来了，一串陌生号码，在屏幕上显现。 阮宁顾不得惊讶，一脸严肃的接起了电话。 “喂，你好，这里是重生计划的穿越者，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你？” 说完这句话，只听手机里响过电流声，“宁宁，我需要你的帮助……” 挂完电话，阮宁一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干脆起身坐到了窗台边，望着窗外的星星发呆。 …… 阮宁醒来时，是妈妈在外催她起床的声音。 她才发现，自己在窗台边坐了一夜，想着昨晚上的事，心里有些沉重。 一早上，阮宁都有些精神恍惚。 虽然昨天晚上思考了那么久，但涉及到这个人，阮宁还是没法淡定。 她不知道，能不能改变别人的人生，即使她就是回来，接受这个任务的。 到了教室，林娇已经到了。 见了阮宁，热情地打着招呼。 看着眼前的好友，阮宁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要拯救的就是她。 一个永远开朗的小太阳，最后走上了那么一条不归路。 “宁宁，知道你重生回去，我非常的高兴，我希望你能够帮帮我，一定要阻止高中的我，跟那个人谈恋爱。拜托了！”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丢了你这个朋友，知道你意外去世的消息时，我正在天台上，我想跟你告一个别。” “没想到，却是你先走一步了。我当时就想呀，我们姐妹也还是会见面的，没有丝毫犹豫，我就跳了。” “真疼啊，我不知道跳楼不仅疼还丑，我看到了我爸妈声嘶力竭的模样，看到了那个男人冷漠离去的背影。” “他没有受到惩罚，我把痛苦都留给了我爸妈，我不甘心呀，凭什么，我的怨气一直不愿意离去，直到地府的判官找到我，说我可以改变。” “我知足了，我知道是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还有得救。所以，宁宁，答应我，一定要阻止我，而且要揭发那个男人的真面目，他们有一个团伙，他们是在犯罪……” 这些话，一直萦绕在阮宁的耳边，她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直到林娇过来拉她在座位坐下，才缓过神来，心下暗暗坚定，自己绝对不能让林娇重蹈覆辙。 上学的日子，总是百无聊奈的，总想着有什么可以打发一下时间。 “哎，听说今天要来一个转校生，好像还是一个帅哥耶。” “可不是吗，青青刚才去老师办公室，看到一个背影，那家伙，说是帅得惊天动地，看来我们学校校草要换人了，哈哈。” 人类的本质是八卦，但阮宁也着实不明白，这群高中生都这么闲吗？ 果然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呀！ 不过，当时有来转校生吗？ 着实有些记不清了，算了算了，学习还是。 阮宁埋下头，继续与数学作业作斗争，那模样，像是要拼个你死我活，才罢手了。 惹得一旁的林娇，哈哈大笑。 就这样吵吵闹闹中，班主任走了进来。 教室立即安静了下来，在她身后一个还有一个人。 同学们都好奇地朝班主任身后望去，希冀自己第一眼见到转校生的模样。 “同学们，我们班新转来了一位同学，希望大家互帮互助，共同进步，大家掌声欢迎。” “方驰，进来。”班主任对身后的男孩子说道。 九月初的早上，阳光还有些刺眼，正是东日初升的时候。 少年的身影，已初具男人的体魄，身材纤长。 一进来，那个锐利的眼神，就直接望向了阮宁的方向。 同学们皆发出惊叹，被少年的容貌惊艳到了。 一个个直愣愣地望着讲台上的人。 阮宁听到声音抬起头来，也被少年的所惊艳了。 少年兼具男人的成熟，又有少年狂傲的资本，站在那里，熠熠放光。 他与阮宁的眼神相对，不知怎么的，阮宁竟有些怯意。 这种感觉不太好，似乎自己要被人抓到手中。 阮宁垂下眼。 再抬头时，少年已经背过身，拿起粉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方驰。 笔锋干脆利落，带有一股狠劲，可以看出，字的主人是一个不好惹的角色。 同学们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压迫感，缓过神来，懂得了转校生是一个不好惹的人，也就收敛了很多。 班主任见方驰没有过多地话了，就让他先下去，在最后一排靠窗找一个座位坐下，正好是阮宁的后桌。 阮宁有些不是滋味。 这么危险的人，班主任干嘛安排坐在她后面来了。 但好歹，阮宁自认为，作为一个都比他们大的成年人，高中的小屁孩儿还是不会放在心上。 不过，自己好像不记得，高中的时候有转校生过来。 想来是时间过于久远了，自己并不记得了，也没做过多理会。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帮林娇分手，趁现在感情还不深，先拉林娇出来。 不过，自己也只是当时高三的时候，听林娇说了一下她谈恋爱的事情，那个人具体是干什么的。 确实也没有多做八卦，只是觉得林娇高三之后，行为就有些奇怪，也不太跟她往来了。 阮宁还一度以为会失去这个朋友，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让林娇不开心地事情。 但由于学业压力过重，青春期少女的一些小心思，也没有太过的惹人注意。 算一算时间，现在应该就是高二暑假的时候，林娇去见了那个男人，并确定了关系。 那就要马上行动了。 但那个男人好像谎话连篇，我要怎么样，才能让娇娇跟他分手呢？ “哎，真头疼！” 身后的方驰，看着阮宁，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皱眉的，好似遇到了什么大事一样。 觉得有些好笑，不自觉就轻笑出了声。 阮宁感觉身后的目光，好像有些火辣，不自觉就往后看去。 正好看到方驰轻笑的模样，她一时有些发愣，二人就这样直勾勾地互相望着对方。 直到林娇过来，拍了阮宁的肩膀，“宁宁，上课了，别眉目传情了！” 阮宁迷迷糊糊地转过头。 突然意识到什么，从耳朵到小脸，迅速地就红了大片，白嫩地脸颊上挂着两朵红晕，像红苹果似的，煞是好看。 “……说什么呢，我、我、我只是想问。他笑什么呢？” “娇娇，你真烦人。” 说着，就恼羞成怒，两人笑闹作一团。 正起劲的时候，老师进来了。 看着她们俩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又开始了她的长篇大论。 让阮宁一个成年人，听得面红耳赤，有些羞愧。 当老师结束演讲时，阮宁终于松了一口气，心惊胆战地坐下了。 她旁边的林娇，倒是一幅不太在意的样子，还催促老师快点上课。 后面的方驰，看着刚才的一幕，不自觉的舔了一下牙齿，脸上露出一个冷笑，让人有些遍体生寒。 他旁边的赵云熙，看着方驰这副模样，倒起了兴趣，主动跟方驰这个转校生搭起话来。 “哎，哥们儿，下课一起打篮球呀？” “好。” …… 阮宁自从被老师批斗之后，这一整天课堂上，都不敢有丝毫松懈，终于晚自习放学了。 她慢慢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林娇好像有急事，马上就走了。 她慢慢地往校门口走去，脑海里还想着刚才没解出来的数学题。 一不留神，就撞上了前面人的后背。 带有一丝薄荷清冽的气息，也有一些不太明显的热气，朝阮宁扑面而来。 明显两人身高不对等，男子挺阔的背部，能感受到肌肉的力量。 还没等阮宁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转过身来，“小同学，投怀送抱呀，我今天第一天来，不用送这么大的礼！” 阮宁睁大双眼，看着眼前的人，这不是今天的转校生吗？ “不好意思，同学，我不是故意的。”阮宁连忙道歉，毕竟是自己主动撞上去的。 虽然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倒霉，“那个，我鼻子挺痛的，你应该没事儿，我可以走了吗？” 现在正是放学路上，他们俩就这样，面对面站在路灯下，还挺有校园偶像剧那味儿了。 高冷校草和他的迷糊小可爱。 引得周围的同学，都停下脚步看着她们俩。 阮宁看着周围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颇有些不知所措。 正当阮宁打算硬气地走过去时，方驰看着阮宁不知所措地模样，感觉有些好笑。 好像回来之后，看着她，就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好，那你走，不过，总要给点补偿。” 阮宁惊得马上抬起头。 看着眼前这张颠倒众生的脸，恨不得亲手破坏他的美感。 深呼一口气，阮宁尽量让自己不跟小孩儿计较，“好，那你要什么赔偿？” “每天早上帮我带早饭” “哦，欸，这么简单？”阮宁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1号盒子〈三〉跟踪 “不然，你是想对我做些什么吗？”方驰一下凑到了阮宁的面前，缓缓地说到。 “不用了，挺好的，挺好的，我走了，再见。”阮宁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气喘吁吁地跑到公交车站时，还有些郁闷。 不知道那个转校生怎么回事，发什么疯。 啊，今天正事儿还没干呢。 等阮宁走后，一旁的赵云熙，看着眼前人的一系列碰瓷操作，不禁叹为观止，这手段。谁不说一句秒啊。 “兄弟，高，真高，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 方驰看着眼前耍宝的人，潇洒地留下了背影。 “回见。” 等他走出校门，想看看阮宁到哪里了。 却看到阮宁背着书包，往平时相反的方向去了，他抬脚也跟了上去。 阮宁是看到林娇急匆匆地往那边赶，想着今天她一放学就走了，心里有些担心，也就跟了上去。 跟了不知道多久，一路上，林娇都比较开心，脸上带着显而易见地笑容，像是要去赶赴男朋友约会的小女生。 这让阮宁心中警铃大作。 不会是要去见她那个男朋友？不行，我一定要阻止她。 方驰看着前面阮宁鬼鬼祟祟地样子，轻笑了声，“笨蛋，跟踪人都不会。” 当阮宁跟着林娇，进入一个小巷子，里面有一个网，林娇人就不见了。 阮宁想也没想，就一头冲过去，却被帘子后面乌烟瘴气的环境给吓到了。 这个时间段，网很多人，每台机子上都有人在操作，热火朝天地打着网络游戏。 还有一些人手里拿着烟，弄得里面烟雾缭绕的，一看就不是阮宁这种学生该来的地方。 阮宁没想那么多，就想要直接冲进去。 却被网老板拦了下来，“小妹妹，上机吗？要交钱哦。” “老板，我找人。”说着就要往里面冲。 “欸，小姑娘，我这儿可不是说闯就能闯的呀。”老板依然伸手拦着。 正当阮宁无可奈何的时候，方驰到了。 伸手把阮宁拉到身边护着，懒洋洋的开口道：“老板，一台机子。” “好嘞，小姑娘，早说你有人带嘛，叔叔是怕你不懂事儿，只想往里面冲呢。”老板边说，边往柜台走去。 “来，里面还有几台空机子，进去看看。” 方驰交了钱，就牵着阮宁的手，向里面老板指的方向走去。 阮宁找人心切，也没问方驰怎么也来了这儿。 想着青春期男生，总还是比较喜欢玩网络游戏的，就也没管。 她到处走走停停，想要找到林娇的身影，看她是不是跟那个男的在一块儿。 正没有所获的时候，方驰拉着她的手，停了下来。 他们面前是一台空机子。 阮宁以为他是要开始玩游戏了，也不好继续打扰他。 挣脱了他的手，就想要继续往里面走，再去找找。 没想到，方驰把她的手。拉得很紧，一点儿也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她抬头望着方驰，示意他该放开她了。 方驰倒也没理，就觉得她气鼓鼓地样子，还是那么的像一只小河豚。 他示意阮宁往左边看去，阮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她心心念念要找的人，正在里面坐着打游戏，旁边还坐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阮宁看得火大，当即就想冲过去，没想到却被方驰拦下来了。 “你干嘛？让我过去。”阮宁朝方驰吼道。 “还是那么性急，你现在过去有用吗？”方驰淡淡地说到。 “来，坐下玩几把游戏，先不要慌。” “我、我急死我了，那是一个渣男，会毁了娇娇的。哎呀，你又不明白。”阮宁有些气急败坏。 “先观察，观察。如果有什么不对，再动手也不迟。” 阮宁分不了心玩游戏。 方驰到倒是在旁边，玩得风生水起，操作非常华丽。 过了一阵儿，那边林娇他们的游戏结束了，林娇似乎要走。 旁边那个男的好像是在挽留，看到林娇有些犹豫不决，阮宁只想快点带走她。 “娇！”阮宁出声叫住了林娇。 林娇一脸惊讶地朝她看来，快步跑过来，“宁宁，你怎么来这种地方啦？快，跟我回去，谁带你来的，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林娇一脸气愤，她总是将阮宁当鸡崽一样护着。 阮宁正想解释什么的时候。 “班长，是我带她来的。”方驰一局游戏打完，大获全胜，在阮宁身后淡淡出声。 这时，刚才坐林娇旁边的那个男的，也过来向他们打招呼了，“你好，是娇娇的朋友吗？我叫吴桐。” “额，目前也还是娇娇的朋友。” 说着，朝林娇含蓄地笑了一下。 林娇被他这话弄得有些害羞，平时一个大大咧咧地女孩子，这时候竟有些无措起来。 “说什么呢？” 看着眼前二人的情态，阮宁察觉出他们现在应该还没有在一起，这让她有些高兴，娇娇还不会受太大的伤害。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怎么揭穿吴桐的真面目。 阮宁有些着急，没多作交流，就把林娇带走了。 走之前，给方驰道了别，“今天谢谢你，我先回去啦！” 说完，阮宁就拉着林娇走了，林娇没法，也只能跟着阮宁走了。 …… 他们走后，吴桐试图跟方驰打好关系，还询问了关于阮宁的信息。 方驰没做理会，吴桐自讨没趣，回去聊起了QQ。 他打开了一个群聊，名字叫“恋爱心得交流会”，还有一个群主，就是教他们恋爱泡妞的人。 这还是要交钱。才能进去的会员制度。 吴桐本来是一个游戏宅男，无业游民，每天无所事事，想要谈恋爱也没人喜欢他，私底下还是一个猥琐男。 偶然的机会，经过人介绍进了群，林娇就是他的第一个目标，他们称之为第一个狩猎对象。 群里面有新手，也有老手，老手经常给他们提供经验，最后就是要女孩子非他们不可。 “哎，真倒霉，还以为今天这个妞就可以上手了，兄弟们，再教教我还有什么方法，我怎么第一次就遇到给棘手的呀。” “要不是长得还不错，我都要找下一个了。” “不过，她那个玩得好的同学长得还不错，看起来清纯可爱，我再忍忍，到时候，哈哈哈。” 没过多久，吴桐就下了线，离开了座位。 而在他离开之后，方驰在他的机子上，黑了他的QQ号，看着那个群里面不堪入目地消息，还涉及到了阮宁。 “不知好歹的东西。” 方驰拿出U盘拷贝了一份资料，然后下线。 “这下，不知道小东西要怎么感谢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1号盒子〈四〉只要是你 第二天，方驰将U盘给了阮宁。 阮宁还有些糊涂，“这是什么？” “揭穿渣男真面目的东西。”方驰淡淡地说。 阮宁一脸震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人，会在她一打瞌睡就递枕头的，但她喜欢。 昨天回去的路上，阮宁一直在跟林娇说，那个男的怎么不好，想要她回心转意。 但林娇像坠入爱河的小女人一样，完全不信。 阮宁甚至说出，她亲眼见那个男的，有另外的女朋友，林娇才将信将疑。 阮宁怕林娇再回头找吴桐，正在为怎么一次性解决这个隐患而发愁，方驰就给了她一个惊喜。 课后，阮宁将林娇叫到一边，说要给她看一个东西。 阮宁将U盘插在微机室电脑内，把那些方驰拷贝来的资料，一样一样地给林娇看，甚至还有各种他们学习的课程方法。 看着那些熟悉的伎俩，林娇觉得自己像一个大傻子。 她不愿再看下去了。 自己唯一一次青春的心动，却是别人早已设计好的圈套。 如果自己一步步走进陷阱，那将是一个怎样的地步呀。 林娇呜咽出声，“宁宁，我是不是好笨呀，这都会被骗。” 阮宁抱着她安慰道，“没事没事，都是那些大傻子的错，他们就是魔鬼，总有一天会受报应的。” “好了好了，你还是那个最好的小太阳。” 阮宁陪林娇在微机室待了一节课，林娇也渐渐提起精神来。 阮宁提议把这些东西交给执法者，吴桐已经涉及诱拐未成年少女了。 如果林娇出面指控，那么他必然会受到惩罚，他们那个组织，也会就此打击。 “娇娇，我不逼你，这是你的选择，虽然可能你会因此受到一些流言蜚语，但我是一直站在你这边的。” “看他们这些课程，肯定还有很多的无知少女步入歧途，没有人帮她们的话，她们会毁了的。” “宁宁，我……”林娇欲言又止。 “我想告诉我爸妈，你帮我请个假，明天，明天一定会有结果的。” “好。” 送走了林娇，阮宁一路都很开心，跟班主任说明了原因，请了假，就让她回来了。 刚坐下，后面的方驰，蹬了下她的板凳，“喂，解决了？” 阮宁转头一脸兴奋地说：“嗯嗯，谢谢你呀方驰。” “大概，明天就可以解决了。” 看着阮宁高兴地样子，方驰笑了笑。没说话。 …… 晚自习下课，刷了一天题的软宁，伸伸僵硬地脖颈，怀疑自己小小年纪就要得劲椎病了。 摇摇头，收拾书包走出校门。 方驰看着她摇头晃脑的模样，暗自好笑，跟在了她的后面。 方驰同桌摇摇头，“这哥们儿算是陷进去了。” …… 阮宁出了校门口，晃眼一看，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阮宁。 有些犹豫，却还是抬起脚步，跟了过去。 方驰在后面紧追过去，不知道她又要干什么。 阮宁追到一个小巷，吴桐在她面前。 原来，她刚刚就是看到吴桐，害怕他又来找林娇，就追了过去。 原来林娇回去之后，告诉了父母这件事，虽然好好地教训了她一顿，但还好孩子没受什么伤害。 林娇的父母，马上带她去执法局报了案，并且提供了证据，派出所马上也展开了行动开始调查。 在执法者下午去探访的时候，吴桐得了消息，马上就溜了。 虽然他觉得自己没做什么，但禁不住自己内心的做贼心虚。 他联系了群里面的人，那些人纷纷要他避一下风头，最近查得严，到处都有报案的。 不禁如此，群主知道之后，马上将他移除了群聊，生怕自己暴露。 吴桐不甘心，想着可能出不了大事儿，就想先来学校找找林娇，只要林娇坚称他们是男女朋友关系，他就没事儿。 没想到一直没蹲到林娇，倒是看到了昨天的同学。 他马上起了歹念，吸引阮宁过来，在小巷意图不轨。 “小同学，我是娇娇男朋友呀，我们见过。” “呸，败类，娇娇有你什么事儿，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阮宁不屑地说道。 “我劝你以后不要再来找娇娇，不然。” 吴桐看着眼前小女孩儿嚣张的模样，怒火中烧。 一把拉过阮宁的手，“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既然你朋友不陪我，那你就陪陪我。” 说着，就要去亲阮宁。 阮宁这时才有些慌了，她之前一直仗着自己重生回来大几岁，但没想到，现在还是高中生的她，一点还击之力都没有。 阮宁试图叫救命，不过被吴桐一把捂住了嘴巴，发不出声。 正在挣扎间，身上突然轻了一些。 她睁开眼，看见方驰怒气冲冲地走过来。 一把抓住吴桐的衣领，就往他脸上揍去，吴桐踉跄两下。趴倒在地。 阮宁人都看傻了，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看着阮宁一脸呆滞的模样，方驰紧张地问着，“宝宝，你怎么了，别吓我，对不起，我来晚了。” 阮宁听到这个称呼，好像要想起什么，脑袋里一闪而过，却又什么都没有。 正在这时，趴倒在地上的吴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从背后掏出一把水果刀，就向方驰冲来。 阮宁眼角闪过一道银光，刚要出声，吴桐的刀，已经插在了方驰的后腰上。 方驰闷哼一声，转过身来，一脚踹开吴桐，就倒在了阮宁怀里，“宝宝，别怕，别看我。” 远处警铃响起，阮宁捂着方驰的伤口，不住的流泪，“方驰，你别吓我，不要，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宝宝，你听我说，回来陪你这段时间，我已经很开心了，对不起，还想着陪你一起考大学来着，你现在想起来了，我就要走了，但是没关系，我们会再相遇的，不要怕。” 方驰的声音越来越弱，他的身体也在逐渐消失。 “不要，我不要，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想起你，你这个骗子，骗子。”阮宁崩溃大哭。 一道白光闪过，方驰彻底不见了，阮宁和吴桐都昏了过去。 医院，病床上，一个少女躺在床上脸色发白，嘴里不停地叫着一个名字，方驰。 她的父母，担忧的看着他们的女儿，不明白女儿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事情。 林娇站在病床前，看着不断做噩梦的阮宁，心里愧疚不已。 少女睁开了双眼，看着父母和林娇。 她马上在病房寻找起另外的身影，“娇娇，方驰呢？他怎么样了，他流了那么多血，一定很疼，我去看看他。” 林娇焦急地拉住阮宁的手，“宁宁，谁是方驰呀？你在找谁？” 阮宁听到这话，不可思议的回过头，“方驰，救了我的方驰呀。” “宁宁，保安叔叔救的你，他也不叫方驰呀。你放心，那个吴桐已经被抓起来了，我没想到他狗急跳墙到去找你，对不起，宁宁。” “你真的不知道谁是方驰吗？我们学校不是来了一个转校生吗？就是他拿到的证据呀。” “那个证据，不是我们班赵云熙拿到的吗？那天，你叫他跟你一起，去盗了那个败类QQ，拿到的呀。” …… 阮宁已经回到学校一周了，她仍然接受不了，方驰从来没有存在过的事实。 她记起来，她重生就是为了方驰。 他们本来是一对大学时候的恋人，相爱四年，方驰比她大一届。 在她毕业当天，准备向她求婚的时候，方驰遇到车祸，不幸遇难。 阮宁一直不太接受那个事实，所以她在第二天跳楼自杀了。 她的灵魂得不到安息，一直在方驰遇难的路口徘徊。 时间久了，出于逃避，她把自己当作了出车祸的人。 地府是勾错了人，不过是方驰，但是阮宁跳楼，导致他们的故事线完全断了。 在待了三年后，地府才推出这个项目，为了让他们重续前缘。 方驰本来不应该出现，他要等大学才能出现。 但是他跟阎王谈了条件，一旦阮宁记起往事，他必须回来，让一切重归正常。 这些都是判官小白，后来告诉她的。 他说方驰捉鬼还不错，正在给阎王爷当苦力，当他们真正遇见的时候，一定会遇见的。 …… 一年后，A大开学，各个社团招生活动火爆。 阮宁心不在焉地，被林娇拉着到处跑，左看看右看看，手里接了一堆社团资料。 她们来到一个叫灵异社的帐篷前，社团成员百无聊赖，没精打采的样子，一点不像社团招新的场面。 两个学长，一见两个妹子过来，马上热情高涨，“学妹，看看灵异社，只要你是有志之士，我们都欢迎哟。” “超，驰哥不是说不招妹子吗，去年那些妹子全被吓跑了。” “你懂什么，再这样下去，我们社团就真的是老光棍了。来来来，学妹看看，我们学长肯定会保护你们的嘛，别怕。” 看着这两个学长，你一言我一语的，林娇有些不耐烦了，也没有多大兴趣，就想拉着阮宁去下一个摊位。 没想到，阮宁拉住了她。 刚刚好像听到了驰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阮宁觉得很像他。 就在阮宁想留下来填表时，那两个学长，看见远处的一个身影，热情地打着招呼，“驰哥，驰哥，快来。” 九月份的A市依然闷热，风一吹，道路两旁的树枝发出沙沙声。 阮宁看着那道身影越走越近，心跳不禁加快，好像在期待什么的到来。 “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方驰。” “你好，我叫阮宁，请多多指教。” 我们好像一生都在兜兜转转。 但没关系，该相遇的人还是会遇见，该相爱的人会一直相爱。 只要是你，晚一点儿也没关系。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2号盒子〈一〉初级造梦制裁者 电梯们打开，一个邋遢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只点燃的香烟。目中无人地走了进来。 慕小傀就站在电梯最里面的位置。冷冷地看着他。 相信。正常人都能感受到，她表达出来的不满。 邋遢的中年男人，不但毫无反应，反而用力地深深嘬了一口烟。 然后对着电梯里，本就狭小的空间，惬意地吐着烟圈。 电梯里，顿时被烟雾笼罩，慕小傀被烟呛得不住地咳嗽。 她对烟雾是十分敏感的，甚至对她来说，是危险的。 因为儿时曾经患过哮喘，所以这么狭小空间里的烟雾，对她来说更是窒息的。 但他却毫无反应，继续我行我素地吞云吐雾。 眼里毫无愧疚感。 慕小傀突然上前一步，轻拍了一下男人的肩膀。 男人先是不耐烦地转头，继而他的眼睛瞬间失焦，僵硬的手指间，夹着的烟还燃着，但手却无力地垂在腿边。 整个人呆住了10秒左右。 在外人看来，他只是发了会儿呆，仅仅是很短的时间。 但是只有男人自己，还有慕小傀知道，这短短的10秒里，他究竟会有怎样无法想象的经历。 突然间，男人意识到，电梯里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 他还纳闷儿了一下，刚刚一直在身后咳嗽的那个讨人厌的小姑娘，怎么没了。 电梯依旧在下降。 男人没再多想，就继续自顾自地吸着手里的烟，感觉无比惬意自在！ 楼层显示在不停地变换， 20，19，18…… 他手里的烟灰，燃了老长，他信手一弹，那动作熟练而流畅。 忽然间，有淡淡的焦味。 他刚要抬头环顾四周查看，抬头的瞬间在他眼球中，反射出的巨大火球，瞬间将他吞没。 他感觉全身被烈火包围，电梯开始急速掉落，他能闻到自己身上被烧焦后焦香的油味。 全身烧灼的疼痛，使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电梯镜子里，映射出他被烈火烧灼着的可怖模样，全身的皮肤都焦黑地融在一起，有的地方已经露出被火熏得发黑的骨头。 “砰！”电梯爆炸，他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四分五裂，被生生炸成无数块，四散开来。 他感受着身体被撕裂的疼痛，那痛感无法形容。 最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是那节还没熄灭的烟头。 如果能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在电梯里吸烟。 不不不，让他戒烟也行。 中年男人绝望地想着。 他的眼睛恢复了焦点，腿上突然感觉热了一下。 他赶快低头，看到手上的烟还燃着，把本就破旧的裤子，又灼了一个小洞。 “叮！”电梯到了一楼，中年男人完全没顾及检查自己的裤子，全部注意力都在手上的烟头。 他赶快逃也似的离开电梯，把烟头迅速地戳在电梯门口的垃圾桶上面，那种专门放烟头的地方。 仔细检查了好几遍，是否完全熄灭，而后低头检查着自己的四肢，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满足表情。 慕小傀随后走出电梯。 初级任务显示已完成999。 还有一次，她就可以晋升为中级造梦制裁者了。 她看着男人的背影，如果她爸爸活着，也会是这个年纪了。 慕小傀，初级造梦制裁者。 而她之所以有勇气继续活下来，就是因为要给自己的爸妈报仇。 只要成为高级造梦制裁者，她就可以按她自己的意愿，制造能够在现实中产生后果的真实梦境。 而她现在的初级阶段，只能进行一次制裁。 一般都是制裁那些在法律以外，道德以内的犯错者。 用恐怖噩梦，以及梦境中真实的痛感和体感，让他们引以为戒。 一般一次之后，大家都能意识到自己的过错，改掉不当行为。 还有最后一个任务，就1000次了，她就可以得到中级造梦制裁者的能力。 也就是说，可以对一个人进行一段时间多次的制裁，直到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敢再犯。 这个级别，多是人类情感上的偏差。 …… 慕小傀，原来并不叫这个名字。 他爸爸给他取名慕雪。 之所以单名一个“雪”字，就是希望她可以如冬日的白雪一样，清清白白过一生。 但是暮雪从四岁开始，就患上了哮喘，几年来，父母为了给她治这个病，倾家荡产。 慕雪的妈妈，也为了全身心照顾她而辞职，日日夜夜地陪她在医院里，摸爬滚打。 整个经济的重担，就落在爸爸一个人身上，爸爸在原本工作的基础上，又找了一份开货车的工作。 白天下了班，就接着去开车跑短途运输。 一有休息，就会开长途。 即使是这样，慕雪在医院的高昂住院费，也总是会在即将停药的时候，才能艰难凑齐。 又一次，慕雪的哮喘急性发作，进了抢救室。 她的脸，因为窒息，被憋成了青紫色。 双肩因为拼命呼吸，而剧烈地上下耸动着。 喉咙里发出的哮鸣音，就像是魔鬼得逞后的窃笑声。 抢救室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高大的氧气瓶。 慕雪的身上连着各种监控设备，以防止一次次的心衰，瞬间要了她的命。 抢救室是没有凳子的，那张床又窄得可怜，一个人躺都看着岌岌可危。 慕雪的妈妈只能站在床边，因为要随时看着输液，所以既不能离开也不能睡着。 就这样，一整晚一整晚地陪着慕雪。 终于脱离危险，慕雪被转到普通病房，可以进行常规治疗了。 由于进行了急救，所以这次的医疗费更加高昂，三天之内，需要交付齐费用，才可以继续治疗。 好在慕雪爸爸货车司机的工资，明天就能拿到了。 一切看起来，还是有希望的。 慕雪爸爸一路没有停歇地送完了最后一单货物。 兴冲冲地回去结这个月的报酬，心想还好有这份工作，要不然小雪的医药费可没着落了。 想到这儿，疲惫的脸上，浮起笑容。 一进门，老板朱大川一脸横肉，拍着桌子叫嚣着。 “今天这车货必须得给我送到，要不然咱们谁都别想好！” 由于声嘶力竭地吼叫，他脸上的肉都跟着一抖一抖的。 慕雪爸爸知道，这不是一个要钱的好时机，但是医院的慕雪，却不能等。 “对不起，大川哥。能不能打扰你一下，我女儿急着结医药费。您看我这也到日子该领工资了，可不可以麻烦您，现在给我结一下啊！”慕雪爸爸低声下气地说。 朱大川刚要发作，突然低头思索了片刻。 继而狡诈的眼里，放射着卑鄙的光。 “小慕啊，这个钱呐，哥哥是一定会给你的。只多不少，怎么样？” “但是，明天早上之前你把这单货送到，我多给你加500。但是如果今天这货你不帮帮哥哥，你这月的工资，哥哥就只能拖一阵子给你了。你也知道，哥哥也不容易！” 朱大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他不去，这工资就别想拿。 “小慕，不行啊。途中的路，被泥石流冲断，货车都过不去，你这样太危险了。” 平时就特别同情慕雪爸爸的李海洋，赶紧阻止。 “啪！”一个硬壳精装的佛学书，应声结结实实砸在李海洋的头上。 “你给我闭嘴，傻x。他不去，你去啊！”朱大川破口大骂。 慕雪爸爸没有多想，一口答应。 他需要这笔钱，慕雪是她世界上最重要、最爱的人，即使和他的生命比起来。 几天了，慕雪爸爸都杳无音讯。 因为没有按时交齐医疗费，慕雪妈妈已经带着慕雪回家了。 医生给开了很多口服的药，这已经是他们能做的最大努力了。 手机“咣当”一声，砸在由于褪色斑斑点点的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响声。 慕雪爸爸在路上，出事故去世了，他终究没能像英雄一样回来，带给慕雪生的希望。 反而把命，搭在了朱大川这种人的卑鄙里。 电话是李海洋打来的。 慕雪妈妈让慕雪先自己睡会儿，就匆匆忙忙收拾东西出去了。 慕雪妈妈不知道，电话里李海洋略带哭腔的的声音，在本就狭小死寂的家里，一句不落地全传进了慕雪的耳朵里。 她死死地盯着天花板，胸部开始不住地上下起伏。 呼吸开始越来越急促，氧气在她的身体里越来越稀薄。 她的脸逐渐变成青紫色。 嘴唇煞白，她的身体逐渐变得敏感，她仿佛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开始一点点变慢。 朱大川一脸烦躁地坐在办公室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他知道，慕子铭这件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咣当！” 门被完全推开，由于冲力过大，门撞在后面的墙上。 慕雪的妈妈，鬼煞一样站在敞开的大门口，眼里是狰狞的恨。 她冲上去撕扯着，用拳头一下下地打在朱大川身上。 但对于瘦弱的她来说，和朱大川那样庞大的体型比起来，她的拳头打在身上，就像是雨点一样毫无作用。 “行了，你个疯女人。”朱大川一把将慕雪妈妈推在地上。 “把慕子铭的工钱给我，还有他命的补偿钱！” 慕雪妈妈眼圈殷红，扭曲地坐在地上，瞪着朱大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2号盒子〈二〉穷病 房间内，白织灯光线刺眼，白色的光打在慕雪妈妈白皙的皮肤上，让她的皮肤看起来放着光亮。 虽然已是接近四十岁，但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 整个人看起来，依旧是清秀而娇艳。 朱大川眼睛定定地在慕雪妈妈身上，出神地看着。 突然间，眼里充满猥琐的光。 “你陪我睡一晚上，我就给你钱，要不然咱们就打官司。等到官司打完了，你就算拿到钱，除去官司的费用，你也剩不了多少钱。” “再说，你那个病鬼女儿，能不能挺到你拿着钱，还说不定呐！” 朱大川慢慢靠近慕雪妈妈，短粗的手指，摩挲上她白皙的手臂。 …… 凌晨，街道上的街灯，开始陆续熄灭。 一个女人只穿了一只鞋，身上的衣服都是皱褶，头发零散地挽成一团挂在脑后。 她的眼神空洞，灵魂早已离开躯体。 这个残忍的世界里，贫穷会扼住你的喉咙，直到你窒息，却发不出一声呼喊。 她怀里紧紧地抱着一个破旧的黑布包，里面是20万现金。 这是她这辈子活到现在，见过的最多的钱。 她的脚步急促而坚定，嘴角扭曲地上扬着。 “慕雪，妈妈终于有用了，终于能帮到你了，终于能给你治病了，等着妈妈，妈妈马上回来了！”她嘴里嘀咕着，像极了一个神智不清的疯子。 凌晨清冷的大街，朝阳一点点升起。 但并不代表真的能带给人温暖和希望，那也可能是绝望的开始。 慕雪妈妈，风也似的跑进家门。 床上是紧紧闭着眼睛的慕雪，她摸起来凉凉的。 当慕雪妈妈颤抖的手指，触到慕雪微凉的鼻尖，她感受不到任何生的气息。 慕雪妈妈一个踉跄，绝望地坐在地上，一滴眼泪都没掉。 她痴痴地看着床上的慕雪，傻笑起来。 突然，她嚯地一下站起来，翻出包里的二十万，疯狂地洒满整间屋子。 她肆意地大笑着。 笑这世态炎凉，笑恶人当道，善良却不得善终。 …… 慕雪睁开眼睛，医院里，刺眼的白，晃得她眼睛疼。 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面无表情地坐起来，开始自顾自地穿衣服。 从现在起，她的名字是，慕小傀。 这是她奶奶，在她生病期间，一直对她的“爱称。” 她一直说，慕雪是小要账鬼。是来要他儿子命的。 现在如她所愿了！ …… 慕雪是被李海洋救回来的。 李海洋到的时候，房子己经开始冒烟了。 透过窗户，李海洋看见床上的慕雪，被浓烟呛得痛苦地趴在床上咳嗽着。 李海洋便跑进去救了慕雪，但再想进去救慕雪妈妈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瓦斯的爆炸声，响彻天际。 慕雪被送到医院，本身就是哮喘，加上被浓烟呛得半死，最重要的是她根本就不想活着，没有任何生的欲望。 她醒来的几率，本来基本为零。 但是就在昨天午夜的医院，不知是梦境还是真实。 一个一身白西装的男人，走进病房，站在慕雪床前，轻而易举地叫醒了她。 他向慕雪发出邀请，问她是否愿意成为造梦制裁者。 为了奖励她父母这一辈子的善良努力，作为他们这辈子最大的希望——他们的女儿慕雪，有机会重生。 并且可以作为拥有强大能力的造梦制裁者，而自在地活着。 对于慕雪而言，什么能力都不重要。 她要的是把朱大川千刀万剐。 让他恶有恶报。 李海洋和他的同事，在慕雪昏迷的时候来看她，他们的对话，让慕雪有了成为造梦制裁者，而活下去的理由。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让她有勇气坚持下来。 那就是她可以拥有一个能力，就是在晚上夜幕降临，只要她入睡，就可以为自己制造一个梦境。 梦里，是一间温暖的房子，有宽敞的大床和大大的窗子。 有精美的餐桌和饭菜，最重要的是有她的爸妈。 每天，他们都能快乐地生活在那里。 她可以摸到妈妈温暖的手心。可以枕在爸爸的肩膀上看电视。 那人世界最平凡的瞬间，对于慕雪来说，都是比她生命还要珍贵的存在。 从那天起，作为初级造梦制裁者的慕小傀，兢兢业业。 如今，她终于迎来了初级的最后一个任务。 离报仇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今天制裁完最后一个人，她要早点回家。 能有更多时间，去梦里找爸妈，即使第二天一早，她依旧会蜷缩在一张破旧的弹簧床上醒来，四周空无一人。 但至少在夜晚的那段时光里，她可以真真切切地摸到爸妈的体温，已经足够。 …… 慕小傀跟着身体里的感知力，来到一间网红蛋糕店。 看来，今天的最后一个目标任务，就会出现在这里。 没一会儿，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出现在队伍中央。 他煞有介事地打着电话，熟悉地拍了拍前面男人的肩膀。 前面男人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不认识，便转过头继续玩儿手机。 五大三粗的大块头，就那样不要脸地站在了那个男人身后，也就是说，他没有排队，直接插队站在了队伍中央。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小男孩儿，他的小脸儿上满脸疑惑。 他用小手，扯了扯大块头的袖口。“叔叔，我和妈妈在这排了很久了，你站在这里不对。老师说了，你这样叫插队，是不道德的行为。” 小男孩儿一脸稚气。 没想到，大家的注意力，都被他们的对话吸引了。 都投来鄙夷的目光，还有人在队伍里，窃窃私语的帮腔。 这一下，就激怒了大块头，他觉得太没有面子了。 “你懂个屁！”大块头顺势手一挥。 小男孩儿没站稳直接摔了好远。 大块头也是愣了一下，没想到会打到小男孩儿。 但是碍于面子他头也没回，嘴上也很强硬。 男孩的妈妈见状，立即扑上去和大块头厮打，但是很明显不是对手。 大块头终于忍不住了，粗壮的手臂悬在半空，蓄势待发。 慕小傀，瞬间跑过去拦在中间，手不偏不倚地，拍在大块头的肩膀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2号盒子〈三〉我知道你的秘密 但是还是有点晚了。 大手臂眼，看就要招呼在慕小傀的脸上。 慕小傀害怕地闭上眼睛，等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发生。 大块头的手臂。被一个男生死死地抓在手里。 大块头完全动弹不得。 男生虽然看起来没有那么强壮，但看得出。力量上绝不输大块头。 而且，他的脸莫名的熟悉。 眼前的大块头。已经呆若木鸡，陷入梦境。 慕小傀赶快收回思绪，道了声谢。就拉着大块头，找了旁边椅子坐下了。 大块头突然发现，自己还在和孩子妈妈扭打着，他举起手。给了她一巴掌。 这时候，门口有一群人，提着雪亮的砍刀出现，小男孩儿疯跑过去抱住领头男人的腿。 “爸爸，你快救救我们，他打我和妈妈！”小男孩儿哭着说。 瞬间，大块头感觉自己被一群人包围，他们拿着亮闪闪的大砍刀，那银亮的颜色透着森冷的光。 他们一起朝他身上招呼，大块头的身上，开始血肉模糊，疼痛使他嗷嗷大叫。 不一会儿，他就躺在血泊里，四肢都断了，只连着几条肉丝。 他在地上叫着救命，一蹭一蹭地用，已经没有手的断臂，撑着向前爬，鲜血和骨头与地面摩擦出一条条血痕。 人们站在周围，冷漠地看着他，没有人靠近他，也没有人想帮他。 他疼得撕心裂肺，眼泪模糊了双眼。 他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不已。 …… 蛋糕的香气，把他带回现实。 他看着对面椅子上空无一人，蛋糕店里排队的人群依旧如常。 小男孩和她妈妈，已经买好蛋糕了。 正准备出门。 大块头快步追上她们，母子俩吓了一跳。 大块头蹲在地上，拉着小男孩儿的手臂。 朝自己的身上打了一拳。 “叔叔是个大坏蛋，你打叔叔几拳。你说的都是对的，叔叔错了！” 大块头整个人都温和下来，其实他不生气的样子完全不凶，甚至还带了几分可爱。 愤怒会让一个人疯狂，而疯狂，往往会带来无法估量的代价。 放轻松，生活嘛！哪儿有那么多面子可要。 升级喽！ 慕小傀！ 很长一段时间，慕小傀继续兢兢业业地完成着中级的任务。 她已经迫不及待了，想看到朱大川的惨死。 几年时间，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今天，她出现在订婚典礼的现场。 现场俊男美女如云，她穿梭其中。 穿着好看的洋装裙，看起来甜美清新。 根本不是她制裁者，应该有的冷酷画风。 终于，她找到了今天的渣男目标。 她纤臂一抬，刚要拍到渣男的肩上。 一个黑影站在她面前，她的手，直接拍到了那人的胸上。 她一惊，赶快收回手。 “我身材确实练得不错，但小美女，你是不是有点儿太心急了。咱们俩还是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孙琪骏笑吟吟地看着她，一脸温情。 “还是不必了，我没兴趣知道你是谁。”她抬头看向孙琪骏。 阳光照得慕小傀有点睁不开眼睛，她便放弃了，绕过他，继续去追渣男拍肩膀了。 又一次，慕小傀刚要追上，她的手臂就被拉住，“你干嘛，人家俩准新人都上台了，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孙琪骏就站着她的侧面，留给他一个傲娇的侧脸。 慕小傀听声音就知道，又是那个烦人精。 她头也没回，安静地看这个渣男在台上和准新娘秀恩爱，满嘴的天长地久，山盟海誓。 慕小傀翻着白眼，不耐烦地等着他表演完，好拍他肩膀。 梦都给他造好了，就等着把他吓得屁滚尿流了。 想到这儿，慕小傀都要按耐不住自己的小手了！ 她搓着手心，眼睛死盯着渣男，眼里放射出贪·婪的光。 一旁的孙琪骏，回头看了她一眼，一脸的难以置信。 渣男终于喝多了，机会来了。 他终于落单，慕小傀一个箭步冲上去，一巴掌就拍上了他的肩膀。 终于，慕小傀开心地差点跳脚。 远处的孙俊琪，一脸笃定地笑了。 “我知道你的秘密了。” 他对着远处得逞后，正开心的慕小傀，自言自语地说。 孙俊琪的渣男朋友，瞬间呆若木鸡，整个人无神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起初，嘴角还挂着笑容。 渣男和他前几天在夜店相识的大胸·脯美女在酒店约会。 情到浓时，两人便激动地滚起了床单。 当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渣男在和别的女人翻云覆雨的时候，完全忘了自己是个有未婚妻，即将要结婚的人。 夜店女坐在渣男的身上，身姿妖娆。 突然，她整张脸开始变形，像融化了的蜡像一样，脸上的肉一片片地脱落，露出里面模糊的血肉。 最后甚至看到牙齿。 那一片一片的皮，像雨点一样，嗒嗒地掉在渣男身上。 渣男吓得惊慌失措，他拼命地想要摆脱他身上的女人。 只见，女人伸出血肉一片的手，死死地钳住他的脖子。 他疯狂地叫着救命。 突然一下，他睁开眼睛。 那眼睛里布满血丝，满脸写着恐惧。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还好只是个梦。 可是大白天的，怎么会做梦？ 再说，他第一次做了这么真实的梦，到现在，他还能形容的出那恶心的血腥臭味。 第一次结束，效果达到。 慕小傀得意地离开了。 …… 接下来的日子，慕小傀总是时不时的出现。 只要渣男见一次夜店女，慕小傀就会出现拍他一次肩膀，并且变着法的，变换可怕的情节，来招呼渣男。 在他的梦境里，夜店女随时随地都会变幻出可怕的形态。 几次下来，渣男只要看见夜店女，就莫名其妙地心生恐惧。 潜意识里，他已经怕极了她。 终于，在第五次，慕小傀拍下他的肩膀之后，渣男再也没见过夜店女。 而是一心一意地，回到陪伴他打拼多年的未婚妻身边。 两人的婚礼，如期举行。 台下，慕小傀听着那句“我愿意”，哭得梨花带雨。 仪式结束，孙琪骏作为伴郎，结束使命后，朝慕小傀走来。 慕小傀终于想起来，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原来是他。 从小，他就是那个“烦人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2号盒子〈三〉我知道你的秘密 但是还是有点晚了。 大手臂眼，看就要招呼在慕小傀的脸上。 慕小傀害怕地闭上眼睛，等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发生。 大块头的手臂。被一个男生死死地抓在手里。 大块头完全动弹不得。 男生虽然看起来没有那么强壮，但看得出。力量上绝不输大块头。 而且，他的脸莫名的熟悉。 眼前的大块头。已经呆若木鸡，陷入梦境。 慕小傀赶快收回思绪，道了声谢。就拉着大块头，找了旁边椅子坐下了。 大块头突然发现，自己还在和孩子妈妈扭打着，他举起手。给了她一巴掌。 这时候，门口有一群人，提着雪亮的砍刀出现，小男孩儿疯跑过去抱住领头男人的腿。 “爸爸，你快救救我们，他打我和妈妈！”小男孩儿哭着说。 瞬间，大块头感觉自己被一群人包围，他们拿着亮闪闪的大砍刀，那银亮的颜色透着森冷的光。 他们一起朝他身上招呼，大块头的身上，开始血肉模糊，疼痛使他嗷嗷大叫。 不一会儿，他就躺在血泊里，四肢都断了，只连着几条肉丝。 他在地上叫着救命，一蹭一蹭地用，已经没有手的断臂，撑着向前爬，鲜血和骨头与地面摩擦出一条条血痕。 人们站在周围，冷漠地看着他，没有人靠近他，也没有人想帮他。 他疼得撕心裂肺，眼泪模糊了双眼。 他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不已。 …… 蛋糕的香气，把他带回现实。 他看着对面椅子上空无一人，蛋糕店里排队的人群依旧如常。 小男孩和她妈妈，已经买好蛋糕了。 正准备出门。 大块头快步追上她们，母子俩吓了一跳。 大块头蹲在地上，拉着小男孩儿的手臂。 朝自己的身上打了一拳。 “叔叔是个大坏蛋，你打叔叔几拳。你说的都是对的，叔叔错了！” 大块头整个人都温和下来，其实他不生气的样子完全不凶，甚至还带了几分可爱。 愤怒会让一个人疯狂，而疯狂，往往会带来无法估量的代价。 放轻松，生活嘛！哪儿有那么多面子可要。 升级喽！ 慕小傀！ 很长一段时间，慕小傀继续兢兢业业地完成着中级的任务。 她已经迫不及待了，想看到朱大川的惨死。 几年时间，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今天，她出现在订婚典礼的现场。 现场俊男美女如云，她穿梭其中。 穿着好看的洋装裙，看起来甜美清新。 根本不是她制裁者，应该有的冷酷画风。 终于，她找到了今天的渣男目标。 她纤臂一抬，刚要拍到渣男的肩上。 一个黑影站在她面前，她的手，直接拍到了那人的胸上。 她一惊，赶快收回手。 “我身材确实练得不错，但小美女，你是不是有点儿太心急了。咱们俩还是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孙琪骏笑吟吟地看着她，一脸温情。 “还是不必了，我没兴趣知道你是谁。”她抬头看向孙琪骏。 阳光照得慕小傀有点睁不开眼睛，她便放弃了，绕过他，继续去追渣男拍肩膀了。 又一次，慕小傀刚要追上，她的手臂就被拉住，“你干嘛，人家俩准新人都上台了，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孙琪骏就站着她的侧面，留给他一个傲娇的侧脸。 慕小傀听声音就知道，又是那个烦人精。 她头也没回，安静地看这个渣男在台上和准新娘秀恩爱，满嘴的天长地久，山盟海誓。 慕小傀翻着白眼，不耐烦地等着他表演完，好拍他肩膀。 梦都给他造好了，就等着把他吓得屁滚尿流了。 想到这儿，慕小傀都要按耐不住自己的小手了！ 她搓着手心，眼睛死盯着渣男，眼里放射出贪·婪的光。 一旁的孙琪骏，回头看了她一眼，一脸的难以置信。 渣男终于喝多了，机会来了。 他终于落单，慕小傀一个箭步冲上去，一巴掌就拍上了他的肩膀。 终于，慕小傀开心地差点跳脚。 远处的孙俊琪，一脸笃定地笑了。 “我知道你的秘密了。” 他对着远处得逞后，正开心的慕小傀，自言自语地说。 孙俊琪的渣男朋友，瞬间呆若木鸡，整个人无神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起初，嘴角还挂着笑容。 渣男和他前几天在夜店相识的大胸·脯美女在酒店约会。 情到浓时，两人便激动地滚起了床单。 当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渣男在和别的女人翻云覆雨的时候，完全忘了自己是个有未婚妻，即将要结婚的人。 夜店女坐在渣男的身上，身姿妖娆。 突然，她整张脸开始变形，像融化了的蜡像一样，脸上的肉一片片地脱落，露出里面模糊的血肉。 最后甚至看到牙齿。 那一片一片的皮，像雨点一样，嗒嗒地掉在渣男身上。 渣男吓得惊慌失措，他拼命地想要摆脱他身上的女人。 只见，女人伸出血肉一片的手，死死地钳住他的脖子。 他疯狂地叫着救命。 突然一下，他睁开眼睛。 那眼睛里布满血丝，满脸写着恐惧。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还好只是个梦。 可是大白天的，怎么会做梦？ 再说，他第一次做了这么真实的梦，到现在，他还能形容的出那恶心的血腥臭味。 第一次结束，效果达到。 慕小傀得意地离开了。 …… 接下来的日子，慕小傀总是时不时的出现。 只要渣男见一次夜店女，慕小傀就会出现拍他一次肩膀，并且变着法的，变换可怕的情节，来招呼渣男。 在他的梦境里，夜店女随时随地都会变幻出可怕的形态。 几次下来，渣男只要看见夜店女，就莫名其妙地心生恐惧。 潜意识里，他已经怕极了她。 终于，在第五次，慕小傀拍下他的肩膀之后，渣男再也没见过夜店女。 而是一心一意地，回到陪伴他打拼多年的未婚妻身边。 两人的婚礼，如期举行。 台下，慕小傀听着那句“我愿意”，哭得梨花带雨。 仪式结束，孙琪骏作为伴郎，结束使命后，朝慕小傀走来。 慕小傀终于想起来，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原来是他。 从小，他就是那个“烦人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2号盒子〈四〉最美梦境 小时候，慕小傀就是医院的常客，一年中，有大半年都要在医院度过。 而孙琪骏的爸爸，就是她的这个呼吸内科的主任，也是她的主治医生。 小时候的孙琪骏，就总是跟爸爸来上班，因为年纪相仿，他就很爱找慕小傀一起玩儿。 原因很简单，小时候的慕小傀，就长得十分好看。 长长的睫毛像洋娃娃一样，医院里的小男孩儿都喜欢她。 而孙琪骏，小时候就心机颇深。 经常告诉别的小男孩儿，慕小傀已经和他说了，长大了要嫁给他。 如果不是后来的事，对于慕小傀而言，孙琪骏应该是她童年记忆里，最甜蜜的“小烦恼”了。 “你想起我了？” 孙琪骏低眉，浅笑地看着已经湿了眼眶的慕小傀。 孙琪骏把慕小傀的头揽入怀中。 慕小傀感受着这个曾经最要好朋友，怀抱里的温暖。 那段即使痛苦，但有父母陪伴的最温暖时光就这样，在见到孙琪骏的瞬间，仿佛都回来了。 两个人先偷偷地离开了热闹的婚礼现场，买了啤酒，坐在黄昏的海边聊起来。 “我几年前就见过你，你总是在拍人肩膀。但是每次拍完后，那个人都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孙琪骏看着慕小傀一脸的得意。 “你说的没错，确切来说，我是造梦制裁者。我知道，听起来挺傻的，但是我确实有造梦的能力。”慕小傀解释给孙俊琪听。 “造梦？哈哈哈，这个听着确实有点儿玄了！” 孙俊琪有点儿不太相信，虽然他确实见过那些人的改变。 但他一直都以为，是什么迷药之类的。 造梦？ 有点太扯了！ “OK，那你敢不敢试试？”慕小傀有点儿挑衅。 “当然，怎么试？”孙琪骏一脸玩味。 “现在，你把塑胶袋扔进海里！当然，之后，我会捡回来的，别担心。我们制裁者必须有正当的理由，才能制裁有过错的人。”慕小傀解释完。 孙琪骏把塑胶袋仍在海边，方便慕小傀之后捡回来。 慕小傀体内，瞬间感应到制裁孙琪骏这个任务。 两人相视而笑，慕小傀拍了下孙琪骏的肩膀。 …… 孙琪骏在深海当中，四周都是海水。 自己无助地游着。 突然，自己不知道被什么缠住了脚，怎么甩也甩不掉。 就那样，他越挣扎，那东西勒得就越紧。 但是他又怎么都摆脱不掉它。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的腿，发炎红肿，仔细看那是一个破烂的塑胶袋，但是它已经完全缠进肉里了。 与他的腿，纠缠地生长在一起。 他的腿越来越疼，被勒住的部分由于血液无法流动，越来越细。 直到有一天，他低头看去，那只腿已经随着塑胶袋不见了。 他痛得哭起来，他失去了一条腿。 但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惊奇的发想，其实拦腰把他缠住的那个塑胶袋，才是致命的。 他眼看着自己被齐腰勒断，那撕心的痛感让他尖叫。 他眉头紧皱着醒来，眼前是慕小傀调笑的脸。 但他仿佛还能看见，海水里，他的下半身，已与上半身分离，在海水里逐渐飘远。 孙琪骏一脸惊魂未定。 这回他信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想不到，其实特奇妙。 …… 孙琪骏经常粘着慕小傀，一起去做任务。 慕小傀没有意识到的是，他陪伴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的快。 明天，中级造梦制裁者的最后一个任务，马上就要来了。 结束这个任务，她就可以去给朱大川，进行最后的审判了！ 两个人，找到了最后一个目标人物。 一个尖酸刻薄的儿子。 他母亲的房子，被他自己霸占了之后，就把老人送到一个环境很差的养老院。 一个月，都恨不得一次不来看望。 为了方便拍肩膀，慕小傀cosplay成护工，潜伏在老人身边。 其实，她是发自内心，爱做这件事的。 因为她对爸妈的记忆，一直停留在离开的那个时间点。 所以这么多年了，慕小傀晚上的梦境里，都只能幻化出他们年轻的样子。 多年之后，这个样子一直不老不朽，看起来越发诡异。 对于这个男人，他有这样一位老母亲，着实让她羡慕不已。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会如此对她。 老人的儿子来了，依旧一脸的不耐烦。 但是突然，他的表情变了。 突如其来的殷勤，让老人都有点不知所措。 “你是新来的护工！” 老人的儿子一脸堆笑，满眼里都是爱心。 慕小傀笑了笑。 终于明白，原来这是看上自己了，在她面前表现呐。 慕小傀摇摇头，刚要拍他肩膀，身后就出现了那个“烦人精”。 孙琪骏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把拉起她的手， “宝贝，这水多凉啊，你这会冰坏的。”孙琪骏一脸得意。 简直就是和老人的人渣儿子比，谁才是真戏精。 说着，孙琪骏拿起盆里的毛巾，“我来洗！” 他眼睛一直没离开慕小傀，一脸的谄媚。 “哎，我去！”孙琪骏被盆里的热水烫的不轻。 整个人都不好了。 握着自己红彤彤的手，灰溜溜的走了。 慕小傀没憋住笑出了声。 她坚定地拍下了男人的肩膀。这次，她没有造梦。 几天来，她只是把自己和父母当年的回忆给男人看，把他换成了当年的自己。 男人流着泪醒来，他过去抱了抱母亲瘦弱的肩膀。 在这之后，他把母亲接回自己身边。 直至送母亲安然地离去。 心中总算没有留下太多遗憾。 他和母亲在一起的最后时光，是他这辈子，永远不可逆的最美光阴。 慕小傀感觉到了身体内部，有热量翻腾，她知道她又升级了！ 现在，她拥有了她想要的可以报仇的能力。 她本该高兴才对，但是内心的某个角落，有一种东西在生长，他的名字叫做：对孙琪骏的不舍。 慕小傀主动要求，想像小时候一样，和孙琪骏挤在一张床上睡午觉。 小时候他们玩儿累了，就经常挤在一张病床上睡午觉。 孙琪骏一脸的惊讶，继而是得逞的窃笑。 “只是睡觉？”他接着，不置可否的问慕小傀。 “你是不是又皮子紧了，欠打。”慕小傀追着孙琪骏打，像极了小时候的他们。 那时候，真好！ 午后的阳光，温暖地照在孙琪骏卧室的床上。 他就那样平躺着，手臂上是睡得香甜的慕小傀。 他偷偷凑近她的脸， “你敢！！”慕小傀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威胁地抖了抖。 孙琪骏乖乖地转过头。 两个人都沉沉地睡去。 睡梦中，他们回到了医院后院儿的那个旧秋千，两个人比着赛谁荡得更高。 脸上的笑容无比幸福。 醒来时，已是傍晚。 孙琪骏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晚霞把整个城市笼罩。 黑夜即将来临！ 他知道，她从来没有忘，明天他也拦不住她。 所以她离开时，留在他脸颊上的吻，就是告别。 但他也没办法睁开眼睛，看着她离开。 因为他知道，如果那样，他绝不会放她离开。 但是他了解她经历过什么，这个仇，她必须要报。 这个坎儿，只能她独自跨过。 …… 机场里，催促朱大川立刻登机的登机广播，响了三遍。 终于，舱门关闭，飞机起飞。 朱大川最终没能活着离开这座城市。 他就那样瞪着眼睛，死在了机场候机大厅的椅子上。 死因是心脏病突发！ 在他死前的梦境里，他承受了非人的折磨。 在慕小傀创造的梦境里，她加倍地奉还了朱大川。 冤冤相报何时了，何时报完何时了！ …… 好长的一个梦啊！ 慕雪从病床上爬起来。眼角还有泪没有风干。 医生敲门进来， “慕雪的医药费该结了！不然可能会影响治疗。” “没问题！”爸爸一脸自信地看了妈妈一眼。 医生出去后，爸爸就准备去朝朱老板要工资了！ 慕雪突然拔下手上正输液的针头，跳下床拦住爸爸的去路。 “爸，你先别去，你就在这儿等着，给我半小时！我会马上回来。不然我就死给你看！”慕雪话里带着哭腔。 这样的她，也着实吓到父母了。 爸爸保证肯定不走。 慕雪风也似的跑出病房，在医院里找孙琪骏。 那晚，他们在海边喝酒，孙琪骏告诉他，他当年把自己的零花钱都攒下了，攒了好多。 就是为了帮慕雪把病治好，然后娶她，照顾她一辈子。 但是第二天，他去给慕雪送钱的时候，慕雪已经不在医院里了。 孙琪骏，你在哪儿，请你救救我，救救我！ 时间一点点流逝，慕雪因为奔跑，哮喘开始慢慢发作，她瘫在地上，胸口开始憋气。 世界开始模糊，孙琪骏的脸，却如此清晰。 即使是当年稚嫩的他，看起来也是那样可靠。 慕雪再度醒来，床边站着爸妈，还有孙琪骏。 医药费，孙琪骏偷偷交过了。 所以医生告诉爸妈，可以暂缓一阵子交，之前是财务搞错了！ 慕雪看着孙琪骏微笑，小手指悄悄钩上他的小指。 你是我所缔造出的，最美梦境！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2号盒子〈四〉最美梦境 小时候，慕小傀就是医院的常客，一年中，有大半年都要在医院度过。 而孙琪骏的爸爸，就是她的这个呼吸内科的主任，也是她的主治医生。 小时候的孙琪骏，就总是跟爸爸来上班，因为年纪相仿，他就很爱找慕小傀一起玩儿。 原因很简单，小时候的慕小傀，就长得十分好看。 长长的睫毛像洋娃娃一样，医院里的小男孩儿都喜欢她。 而孙琪骏，小时候就心机颇深。 经常告诉别的小男孩儿，慕小傀已经和他说了，长大了要嫁给他。 如果不是后来的事，对于慕小傀而言，孙琪骏应该是她童年记忆里，最甜蜜的“小烦恼”了。 “你想起我了？” 孙琪骏低眉，浅笑地看着已经湿了眼眶的慕小傀。 孙琪骏把慕小傀的头揽入怀中。 慕小傀感受着这个曾经最要好朋友，怀抱里的温暖。 那段即使痛苦，但有父母陪伴的最温暖时光就这样，在见到孙琪骏的瞬间，仿佛都回来了。 两个人先偷偷地离开了热闹的婚礼现场，买了啤酒，坐在黄昏的海边聊起来。 “我几年前就见过你，你总是在拍人肩膀。但是每次拍完后，那个人都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孙琪骏看着慕小傀一脸的得意。 “你说的没错，确切来说，我是造梦制裁者。我知道，听起来挺傻的，但是我确实有造梦的能力。”慕小傀解释给孙俊琪听。 “造梦？哈哈哈，这个听着确实有点儿玄了！” 孙俊琪有点儿不太相信，虽然他确实见过那些人的改变。 但他一直都以为，是什么迷药之类的。 造梦？ 有点太扯了！ “OK，那你敢不敢试试？”慕小傀有点儿挑衅。 “当然，怎么试？”孙琪骏一脸玩味。 “现在，你把塑胶袋扔进海里！当然，之后，我会捡回来的，别担心。我们制裁者必须有正当的理由，才能制裁有过错的人。”慕小傀解释完。 孙琪骏把塑胶袋仍在海边，方便慕小傀之后捡回来。 慕小傀体内，瞬间感应到制裁孙琪骏这个任务。 两人相视而笑，慕小傀拍了下孙琪骏的肩膀。 …… 孙琪骏在深海当中，四周都是海水。 自己无助地游着。 突然，自己不知道被什么缠住了脚，怎么甩也甩不掉。 就那样，他越挣扎，那东西勒得就越紧。 但是他又怎么都摆脱不掉它。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的腿，发炎红肿，仔细看那是一个破烂的塑胶袋，但是它已经完全缠进肉里了。 与他的腿，纠缠地生长在一起。 他的腿越来越疼，被勒住的部分由于血液无法流动，越来越细。 直到有一天，他低头看去，那只腿已经随着塑胶袋不见了。 他痛得哭起来，他失去了一条腿。 但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惊奇的发想，其实拦腰把他缠住的那个塑胶袋，才是致命的。 他眼看着自己被齐腰勒断，那撕心的痛感让他尖叫。 他眉头紧皱着醒来，眼前是慕小傀调笑的脸。 但他仿佛还能看见，海水里，他的下半身，已与上半身分离，在海水里逐渐飘远。 孙琪骏一脸惊魂未定。 这回他信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想不到，其实特奇妙。 …… 孙琪骏经常粘着慕小傀，一起去做任务。 慕小傀没有意识到的是，他陪伴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的快。 明天，中级造梦制裁者的最后一个任务，马上就要来了。 结束这个任务，她就可以去给朱大川，进行最后的审判了！ 两个人，找到了最后一个目标人物。 一个尖酸刻薄的儿子。 他母亲的房子，被他自己霸占了之后，就把老人送到一个环境很差的养老院。 一个月，都恨不得一次不来看望。 为了方便拍肩膀，慕小傀cosplay成护工，潜伏在老人身边。 其实，她是发自内心，爱做这件事的。 因为她对爸妈的记忆，一直停留在离开的那个时间点。 所以这么多年了，慕小傀晚上的梦境里，都只能幻化出他们年轻的样子。 多年之后，这个样子一直不老不朽，看起来越发诡异。 对于这个男人，他有这样一位老母亲，着实让她羡慕不已。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会如此对她。 老人的儿子来了，依旧一脸的不耐烦。 但是突然，他的表情变了。 突如其来的殷勤，让老人都有点不知所措。 “你是新来的护工！” 老人的儿子一脸堆笑，满眼里都是爱心。 慕小傀笑了笑。 终于明白，原来这是看上自己了，在她面前表现呐。 慕小傀摇摇头，刚要拍他肩膀，身后就出现了那个“烦人精”。 孙琪骏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把拉起她的手， “宝贝，这水多凉啊，你这会冰坏的。”孙琪骏一脸得意。 简直就是和老人的人渣儿子比，谁才是真戏精。 说着，孙琪骏拿起盆里的毛巾，“我来洗！” 他眼睛一直没离开慕小傀，一脸的谄媚。 “哎，我去！”孙琪骏被盆里的热水烫的不轻。 整个人都不好了。 握着自己红彤彤的手，灰溜溜的走了。 慕小傀没憋住笑出了声。 她坚定地拍下了男人的肩膀。这次，她没有造梦。 几天来，她只是把自己和父母当年的回忆给男人看，把他换成了当年的自己。 男人流着泪醒来，他过去抱了抱母亲瘦弱的肩膀。 在这之后，他把母亲接回自己身边。 直至送母亲安然地离去。 心中总算没有留下太多遗憾。 他和母亲在一起的最后时光，是他这辈子，永远不可逆的最美光阴。 慕小傀感觉到了身体内部，有热量翻腾，她知道她又升级了！ 现在，她拥有了她想要的可以报仇的能力。 她本该高兴才对，但是内心的某个角落，有一种东西在生长，他的名字叫做：对孙琪骏的不舍。 慕小傀主动要求，想像小时候一样，和孙琪骏挤在一张床上睡午觉。 小时候他们玩儿累了，就经常挤在一张病床上睡午觉。 孙琪骏一脸的惊讶，继而是得逞的窃笑。 “只是睡觉？”他接着，不置可否的问慕小傀。 “你是不是又皮子紧了，欠打。”慕小傀追着孙琪骏打，像极了小时候的他们。 那时候，真好！ 午后的阳光，温暖地照在孙琪骏卧室的床上。 他就那样平躺着，手臂上是睡得香甜的慕小傀。 他偷偷凑近她的脸， “你敢！！”慕小傀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威胁地抖了抖。 孙琪骏乖乖地转过头。 两个人都沉沉地睡去。 睡梦中，他们回到了医院后院儿的那个旧秋千，两个人比着赛谁荡得更高。 脸上的笑容无比幸福。 醒来时，已是傍晚。 孙琪骏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晚霞把整个城市笼罩。 黑夜即将来临！ 他知道，她从来没有忘，明天他也拦不住她。 所以她离开时，留在他脸颊上的吻，就是告别。 但他也没办法睁开眼睛，看着她离开。 因为他知道，如果那样，他绝不会放她离开。 但是他了解她经历过什么，这个仇，她必须要报。 这个坎儿，只能她独自跨过。 …… 机场里，催促朱大川立刻登机的登机广播，响了三遍。 终于，舱门关闭，飞机起飞。 朱大川最终没能活着离开这座城市。 他就那样瞪着眼睛，死在了机场候机大厅的椅子上。 死因是心脏病突发！ 在他死前的梦境里，他承受了非人的折磨。 在慕小傀创造的梦境里，她加倍地奉还了朱大川。 冤冤相报何时了，何时报完何时了！ …… 好长的一个梦啊！ 慕雪从病床上爬起来。眼角还有泪没有风干。 医生敲门进来， “慕雪的医药费该结了！不然可能会影响治疗。” “没问题！”爸爸一脸自信地看了妈妈一眼。 医生出去后，爸爸就准备去朝朱老板要工资了！ 慕雪突然拔下手上正输液的针头，跳下床拦住爸爸的去路。 “爸，你先别去，你就在这儿等着，给我半小时！我会马上回来。不然我就死给你看！”慕雪话里带着哭腔。 这样的她，也着实吓到父母了。 爸爸保证肯定不走。 慕雪风也似的跑出病房，在医院里找孙琪骏。 那晚，他们在海边喝酒，孙琪骏告诉他，他当年把自己的零花钱都攒下了，攒了好多。 就是为了帮慕雪把病治好，然后娶她，照顾她一辈子。 但是第二天，他去给慕雪送钱的时候，慕雪已经不在医院里了。 孙琪骏，你在哪儿，请你救救我，救救我！ 时间一点点流逝，慕雪因为奔跑，哮喘开始慢慢发作，她瘫在地上，胸口开始憋气。 世界开始模糊，孙琪骏的脸，却如此清晰。 即使是当年稚嫩的他，看起来也是那样可靠。 慕雪再度醒来，床边站着爸妈，还有孙琪骏。 医药费，孙琪骏偷偷交过了。 所以医生告诉爸妈，可以暂缓一阵子交，之前是财务搞错了！ 慕雪看着孙琪骏微笑，小手指悄悄钩上他的小指。 你是我所缔造出的，最美梦境！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3号盒子〈一〉吸脂 鲁倩影可谓是“人如其名”，她有着过分肥硕而臃肿的身材。 所以她的“倩影”。总是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其实她变成这样。也就是这几年的事儿。 从前的她，真的拥有走到哪儿，都能吸引眼球的翩翩倩影。 之所以成为现在这样，胖得让人有点看不过去，其中的因缘际会，可谓是让人不寒而栗。 鲁倩影护校毕业那年，有着漂亮的脸蛋和清瘦的细长身材，所以很顺利就找到了工作，在一家整形医院做护士。 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对于那些为了变漂，亮而在自己身上缝缝补补的女孩儿，她见的太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但一直让她有点耿耿于怀的，就是医院唯利是图的运营模式。 对于刚参加工作的她来说，“白衣天使”的身份，是特别神圣而毫无功利性的。 但是她忘了，自己是在这种营利性的整形医院工作。 让患者变美是一方面，但怎么能多赚钱，才是王道。 那天，医院来了一个女孩儿，长得很憨厚老实。 一般用这种形容词，形容的女孩儿，都是那种长相普通，有着胖胖的身躯的一般人。 如鲁倩影猜想的一样，她来的目的是做吸脂手术的。 负责她的陈医生，一直都是医院里的业绩之王。 但凡从他办公室出来的，最少得换半张脸。 由于陈医生的诊室门可罗雀，所以胖女孩就在门口安静的等待。 鲁倩影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聊了起来。 女孩让鲁倩影叫她肉肉就行，这是她最爱的妹妹给她取的昵称。 说不出为什么，鲁倩影总觉得这个女孩身上，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终于轮到肉肉了，鲁倩影陪着她一起进了诊室。 协助陈医生，对肉肉进行了简单的检查，之后，陈医生就开始为肉肉制定起吸脂手术的计划。 但是令鲁倩影感到不安的是，陈医生的建议似乎有些急进。 如他所说，要一次吸取多个部位的大量脂肪，这样，势必会对肉肉的身体，产生一定的损害。 在诊室里，碍于陈医生就在旁边，鲁倩影也就没敢多说什么。 直到后来，肉肉快出医院大门时，鲁倩影才追上去，和她说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希望她不要急于求成，可以一次少吸一些，免得伤身体。 但是这些话，恰巧被旁边有心的同事听见，而后就传进了陈医生的耳朵里。 所以在试用期结束后，鲁倩影就被医院通知收拾东西走人，也就是，她没有通过试用期。 就这样，鲁倩影因为自己的好心失去了工作，心中很是愤愤不平。 她一路哭丧着脸，往家走。 旁边，救护车的警笛，响彻整个街道，差点撞到神情恍惚的鲁倩影，她赶紧“呸呸呸”。 自己真是够晦气了，居然还差点被救护车撞了。 刚走没几步，身后有人叫她。 她一回头，一张硕大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要是没退后一步，那张脸距离近得，能直接贴在她脸上。 “吓死我了，肉肉，你怎么在这儿？”鲁倩影退后几步，摸着胸口，有点抱怨地对面前的肉肉说。 肉肉咧着嘴笑起来，漏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微弱的路灯下，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不对劲，但那时候的鲁倩影，也没有多想。 “我来这儿，是为了感谢你的。”肉肉一脸真诚地拉起鲁倩影的手。 她的手摸起来很凉，看来是在外面呆了很久。 鲁倩影似乎明白了她指的是什么。 她居然知道了因为好心提醒她，自己才丢了工作，想到这儿心里，还是有一丝温暖的。 “没事，其实也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良心过不去。” “那不行，我还是要感谢你的。”说着，肉肉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条带吊坠的项链，迅速地带在了鲁倩影的脖子上。 “别、别、别，我不能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鲁倩影赶快低头摘项链，但是怎么都没找到项链的接口。 真不知道，刚才肉肉是怎么给她戴上去的。 她刚要让肉肉帮她摘下来，才恍然间，发现肉肉已经走出了老远，不管她怎么叫都不回头。 转眼，就消失在漆黑一团的街角。 ……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莫名其妙的事情，让鲁倩影很是疲惫。 好不容易，靠意志力洗完了澡，才发现脖子上的项链，还牢牢地挂在胸前。 那个绿宝石吊坠，闪着诡异的光，看上去却十分诱人。 鲁倩影又摸索了半天，由于项链尴尬的长度，还是没能从脖子上把它摘下来。 两只手臂由于一直抬起，十分酸痛，她捶着手臂，嘟着嘴边抱怨边进了房间，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鲁倩影睡到中午才起来，门铃响起，程笑笑提着大包小包的进了门。 程笑笑是她的闺蜜，因为昨天在电话里，和她抱怨了自己失业的事，所以今天她就来家里，安慰鲁倩影了。 两个人窝在沙发里看电影，吃着垃圾食品。 没吃一会儿，程笑笑就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一脸羡慕地看着鲁倩影。 “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就好了。怎么吃都不胖。” 程笑笑撇了撇嘴，肉乎乎的小脸上，全是无奈。 鲁倩影看了看微胖的程笑笑，便起身凑到她旁边，逗趣地伸手捏了捏她叠成两叠的小肚子。 “还好啦，软软的多可爱！我给你捏一捏就没了。” 鲁倩影笑着，安慰着一脸泄气的程笑笑。 但是话音未落，两个人都瞬间瞪大了眼睛。 鲁倩影的手，刚离开程笑笑的肚子后，她的肚子，没！有！了！ 刚才她肚子上那堆油腻腻的肉都不见了。 鲁倩影惊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站在镜子前，不断查看自己平坦小腹的程笑笑。 “怎么没的？倩影你看见了吗？我的小肚子上的肉都没有了！”程笑笑压抑不住话语里的兴奋。 “你这手是有毒吗？怎么那么厉害，你到底怎么做到的，我脸太胖了，你再给我瘦瘦脸。” 说罢，程笑笑拉着鲁倩影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5号盒子〈三〉残酷的现实 这些确实起到了作用。 瓜瓜的体重直线下降，皮肤也跟着好起来。 自己出门时，偶尔也会遇到合唱团的青蛙们，它们脸上惊奇的表情，让瓜瓜很是得意。 光是外表还不够，自己的表演更要出众才行，它每天早起来到一个僻静的小角落里，对着几根芦认真演唱。 若是看见芦苇摇动，便会给自己加戏，连说几句谢谢，谢谢夸奖。 若是芦苇没有摇动，便会反思自己哪里唱得不好，并加以改进。 每次唱完之后，又会走回边缘，大喊一句，请54号选手瓜瓜，上台表演。 它便昂首向前，鞠躬微笑，想象自己站在舞台中央的模样。 所有的青蛙都会仰头看着自己。 先是自我介绍一番，它这个介绍能说老半天，从儿时鸡毛蒜皮的小事，再到长大后的梦想追求。 期间若是觉得自己说的不够好，或是忘记什么重要的事，便又会重述一遍。 它知道，真正真正比赛时不会说这么多，但就是忍不住，它太享受这种被认真倾听的感觉了。 时间久了，它便了忘了唱歌，只是呆在芦苇里说个不停。 它的心也变了，由一开始的进入初赛就好，逐渐到进入前十，最后再到打败金丝雀，成为第一。 它知道只要抓住这个机会，多年以来的梦想就能实现，甚至还有可能见到大海。 一想到，自己可能是荷塘里，第一只见到大海的青蛙，瓜瓜就无比兴奋，它甚至会眼含热泪，为自己多年努力终获肯定而感动不已。 它仿佛听到胜利的号角被吹响，自己站在金光闪闪的舞台上接受采访，台下满是掌声和赞美。 它边走边跳，脸上时而是克制自己的拘谨，时而是突如其来的激动，着实把路过的小动物吓了一跳。 这种亢奋的快·感，如洪水般冲击了瓜瓜，它沉浸在其中。 根本没有意识到，头以下的身体，已经浸泡在水中。 曾经阻拦它的那个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微弱，偶尔会在用力大喊一句，但也很快被内心的洪流淹没。 晚秋时节，动物们忙着过冬，鸟儿们赶往了温暖的南方，昆虫也准备眠于地下，荷塘边，瞬时冷清了许多。 外面风声萧瑟，石头洞里透风，头顶的吊灯，被吹得摇摇晃晃，吱嘎作响。 瓜瓜裹紧了被子，将自己深埋其中，却依然感觉到冷。 它很是讨厌吊灯的声音，厌恶到咬牙切齿。 想了许多办法，带耳塞，堵缝隙，砸东西。 但那盏吊灯，总有办法激怒瓜瓜。 不仅年久失修，无法点亮，更是会在半夜像被栓住的牛氓一般，在头顶盘旋不休。 气的瓜瓜破口大骂，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躲在被子里，抱头痛哭。 它也想过离开，可是能去哪里呢？ 回去就是认输，没有谁会记得它是怎样离开的。 大家只会记得有个在外面混不下的，撞了南墙回来了。 其实它也有偷偷回家过，站在荒草丛生的井口往下望，井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条绳子，一直延伸到下面。 瓜瓜看见了自己的家，还是一如既往的歪歪斜斜。 邻居负鼠一家已经搬走，只留了间拆空的泥房。 井底现在只有它的父母还住着，瓜瓜曾想过带它们出来，但是自己只能勉强挤在一个出租屋里，它不想让它们跟着一起吃苦。 等我成功了就买套大房子，把爸妈接过来一起住。 瓜瓜每次都是这样安慰自己，它经常幻想着下一次再来的时候，自己会对着井口大喊道，爸爸妈妈，你们的大歌星回来了！ 然后，看见爸爸妈妈冲出家门，欢天喜地地迎接它…… 瓜瓜无数次被脑海里的画面感动到，它曾深信会有这样的一天。 这一天，它等了许久也没等到。 那一次的歌唱大赛，瓜瓜在初赛时就被淘汰。 之后几年里，它反复报名，牺牲自己的全部，用来练习，健康，娱乐，社交，都成了它的赌注，它几乎是挖空自己。 可三五年过去了，它依旧在原地踏步。 今年报名时，瓜瓜被告知是压着年龄线过的，明年无法参赛。 瓜瓜这才惊讶的发觉，自己居然这么大了。 时间都去哪里了呢？ 想想这几年，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没有哪个清晰的记忆点，告诉自己哪一年是特别的。 它们都一样，沉默而黝黑，问不出话来。 时光也曾在瓜瓜的生命中，定格过。 有在，它爬出井口望向满天星空的那一刻。 有在它来到荷塘，看见夏花灿烂的那一刻。 也有在它好不容易瘦下来，照着镜子喜极而泣的那一刻 但那些时刻，迈过瓜瓜世界的门槛，匆匆赶往时间的尽头，瓜瓜也不知道，记忆是否能留住它们的背影。 今年，瓜瓜总见一个梦见声音告诉它，这次一定能厚积薄发，美梦成真。 它还梦见，其他青蛙簇拥过来，庆贺它。 它经常问那个声音，自己真的会成功吗？ 而那个声音总是肯定的告诉它，一定会的。 瓜瓜深受感动，它觉得，一定是因为自己的努力被上苍看到，上苍才用这种方式鼓励和回应它。 它对此深信不疑，坚信黑暗就要结束，光明就要到来。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 今年的大赛上，瓜瓜只唱了几句就被打断，喊了下一位。 就这样，最后一次机会也失去，它的夏天结束了。 整个秋天，瓜瓜都是闷在家里。 它很害怕出门，怕别人打听自己在做什么，也害怕知道别人在做什么，但消息总是能流进它的耳朵。 当时和它一起进合唱团的青蛙们，现在有的结婚生子，有的搬了新家，有的去了远方。 只有它，还被拴在原点，不停绕圈，吵吵闹闹，像极了头顶的吊灯。 只有永远失去时，才会明白，有些美好，并不是作为礼物而出现的。 曾经以为，人生的困难，会像台阶一样，一步一步，只要坚持下去，总会登上顶端。 但是当自己用尽力气，爬出井后才发现，下一个挑战不是台阶，而是断崖。 对岸看得见，甚至能闻见飘来的花香。 它以为自己能跳过去，于是不断用“鼓起勇气，相信自己，一定能创造闪耀的明天”这首歌，来激励自己。 但每次都是跌下悬崖，摔入深渊，被冰冷刺骨的暗河，裹挟，拖拽，撕扯。 最后，冲上搁浅了无数失败者的浅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5号盒子〈四〉妈妈的包裹 它一次次坚定地站起，一次次勇敢地尝试，它以为自己能够坚持到底，能够就这样一直勇往直前。 但它错了。 当它得知金丝雀再次是歌唱冠军时，它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深渊不是跳过去的，而是要用飞的。 这让瓜瓜笑了好久好久，笑得满脸是泪。 原来是这样，这么简单的道理，它怎么就没想明白呢？ 老青蛙都已经告诉它了，它根本不是唱歌的料，但它还要执迷不悟，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不顾一切。 它现在是清醒了，可有什么用呢？ 它再没有时间和精力，返回那个岔路口了。 它再也没有勇气和机会，重新来过了。 为什么我不能是金丝雀？ 为什么我要是一只青蛙，而且还是一只又胖又丑，来自井底的青蛙？ 为什么我就那么管不住自己，非要唱出声？ 一连几个问题下去，瓜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它又会不断地用这些问题来逼问自己。 渐渐地，它开始厌恶自己，痛恨自己，数落坑骂自己。 一点点小错，就能让它暴怒，狂打自己十几个耳光，抡起拳头，狠狠砸自己的肚子。 一边打还一边问，还犯不犯错了了？ 它知道这样不对，可它停不下来，因为只有这样的毒打，才能让它稍微的原谅自己一点。 突然，瓜瓜听见脑中有个声音轻轻笑道，当然会再犯啊！ 这把它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过了好一会，身上的血，才开始流动。 瓜瓜记起来了，就是这个声音，在梦中告诉它会多成功，多耀眼。 但这些是假的。 现在瓜瓜已经对唱歌死了心，可这个声音还是从梦里追了出来，催促着瓜瓜，一遍遍爬上那悬崖再跳下去。 不为真的要去对岸，而是为了听见瓜瓜掉入深渊时，那惊恐崩溃的尖叫。 瓜瓜知道，那个声音被它一口口的一厢情愿喂大，已经成了一个不可控制的心魔。 梦再也关不住它了。 …… 瓜瓜感觉头疼欲裂，天旋地转，各种声音在它脑海里嗡的炸开。 你一句，我一句，瓜瓜很想大喊一声闭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的声音来，于是只能忍耐。 它咬紧牙关，握紧拳头，越是想让自己冷静，越是感觉到体内烧着一把火，而身上又是冷汗直流。 直到被折腾的精疲力尽，终于熬到脑海中的声音褪去。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瓜瓜感到舌头一阵疼痛，借着屋里的手电筒，瓜瓜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鼻青脸肿，舌头也被它咬扁一块。 它惊呆了，随后无助的哭起来，由浑身抽·搐，到小声呜咽，最后到歇斯底里的嚎哭。 它不明白，自己是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痛苦，为什么那些声音要骗它。 它语无伦次的问道，上苍啊！是否我的生命真的就不值一提，是否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自命不凡，应该低头活在能触及到的地方，踏踏实实地做一只青蛙，本本分分的在井底就好。 这样做，是不是一切就会变得容易起来？ 可是上苍啊，我又会忍不住问自己，这样真的就可以了吗？ 我每次都是揣着尽力就好的心思，但不知不觉中又变得贪心无比。 我也知道这很虚伪很可笑，但我控制不了自己，我真的很需要命运给我一点回应。 我真的没有要求很多，我只是希望这辈子稍微不那么普通就好。 又或者，如果我一开始就是一败涂地，我请求，我请求你不必帮我，只需要在我每次抬头，怀有期望的时候，拜托你一定要狠狠地敲打我。 告诉我，我其实是不行的。 这样我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横冲直撞，磕的满头是血。 上苍啊，我好累啊，我再也站不起来了，我真的一点点都不想再失望了，上苍啊，求求你了，带走我。 瓜瓜支起身体，摸索抽屉，在混乱中找到一瓶安眠药。 它曾抱着这瓶药痛哭许久，而现在却格外的平静。 它扭开瓶盖，就要吞下药片，突然听见脚步声靠近，紧接着，一阵敲门声响起。 瓜瓜不确定这个声音是否真实，就这样一动不动。 在黑暗中暂停了老一会，直到脚步声走远，才小心翼翼下床，趴在门缝上看了一圈，原来是快递。 快速打开门，又关上紧锁，一线光明又被黑暗缝合。 不用看瓜瓜也知道，这样包的鼓鼓的快递，一定是妈妈寄的。 拆开来看，里面放了几包它爱吃的零食，一件墨绿色毛衣，它穿上毛衣，很是合身，又翻了翻，找到一封信。 拆开信，里面还有一些钱。 瓜瓜简单读了几句，觉得和之前收到的那几封差不多，刚想收到一边，突然撇到“生病”这两个字，就又读了下去。 “瓜瓜，妈妈生病了。起先以为是小病，所以没怎么在意，但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腿脚都变得很僵硬，夜里有时醒来，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到医院检查，医生说是颈椎病，年龄大了就这样。瓜瓜，你今年春节能不能回家看看呢？妈妈好些年没见你了，很想你。” …… 妈妈，我也好想你，瓜瓜喃喃自语道。 它记得上一次回家，还是爸爸的葬礼。 那时的它满心怒气，虚荣心又作祟，总是趾高气昂地对妈妈说些刻薄的话。 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着家里唯唯诺诺的母亲就想发火。 而母亲只是沉默地听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又是这个画面，瓜瓜习惯性抬手就要打自己。 但又停了停，垂下手臂，罢了，它几天都没睡好了，再这样下去，自己都没力气回家了。 先吃几片安眠药，明天就收拾东西出发。 等看完妈妈，我就去死，反正像我这样的垃圾，活着也是没有意义。 瓜瓜是这样想的。 不知道是药物的作用，它感到异常放松，好像很多年都没有这样的放松，浑身轻飘飘的，很快就入了睡。 半夜，瓜瓜突然感到心慌，它想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可。 在梦境和现实中浮浮沉沉，好不容易被意识捞起来，一醒来又看见惊骇的一幕。 巨大的黑色暴风直插云霄，挟着闪电，扭动着向它压来。 几乎是同时，耳边的爆炸声，突然放大几百倍，哄哄巨响，震的心窝乱颤。 瓜瓜吓坏了，它本能地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 可安眠药的后劲还没回去，它浑身使不出力气刚想喊救命！ 下一秒就被吸到了天上，卷入那一团暴风中。 此刻的瓜瓜还不知道，它即将开始一段非凡的旅行。 而让它更没想到的是，开启这一段旅行的方式，是用飞的……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6号盒子〈一〉吃人的洗衣机 “杀人魔！” “连自己孩子都能杀，你还是人吗？” “你怎么不去死啊！” “就是，赶紧滚啊，别再住这里了，搞得我们房子都卖不出去。” 徐望舒进了小区后，就一路低着头往回走，走得又快又急。 路边遇到认出来她的人，不是咒骂就是怒视。 也有不知道的，经别人告知后，加入到谴责她的阵营中。 她神经高度紧张，腿部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生怕那些人中，有人一时冲动，过来殴打她。 至于搬家，从看守所出来之后，她就考虑过， 但找房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加上手头拮据，这间房子，是结婚时，丈夫全款买来的，没有房贷。 找新房子就要付租金，那也是一笔比较大的支出，远远超出她的能力。 于是，她只能减少出门频率，忍受周围人的谩骂与白眼。 打开门进屋，她摘下口罩和帽子，浑身的力气，似乎一下消耗一空。 她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泪水止也止不住。 三天前，她从看守所被放出来，检察官最终放弃起诉，她虐杀亲生女儿的罪名。 但这半个月来，她已经被各路媒体，钉死在耻辱柱上。 有好事者，在网络上公布了她的住址和手机号码。 窗帘二十四小时拉着，夜里也不敢开灯，只敢点一支微弱的蜡烛，即便这样，还是不时会有人朝屋子里扔石头， 厨房和卧室的玻璃窗，至今还用纸壳子遮挡（说到这里不得不佩服那些“义士”，能够如此准确地将石头扔到三楼，且没有砸坏上下层邻居的窗子）。 除此之外，手机更是不敢开机，一开机就会响个不停。 接通之后，不知何处何地的陌生人，操着各种各样的方言土语，倾倒污水般地咒骂她。 但和失去小狸相比，这些都不算什么。 小狸是徐望舒的女儿。 小猫一样可爱乖巧，会在早上拱到她床上，在她怀里蜷成一团。 因为名字里有一个“璃”，所以小名叫小狸。 不能想这些，一想到小狸，她就会哭到浑身发抖。 哭了一会儿，徐望舒站起来，打算把从超市买的食物，拿到厨房塞进冰箱。 路过洗手间的时候，看到那处曾经放置洗衣机的位置空着（洗衣机被执法者以证物带走），心里又像坠着一块铅一样痛。 从事情发生之后，徐望舒就一直在想，如果当天去取快递的时候，带着女儿一起，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件事儿了。 然而，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就算有“如果”，但谁又能想到，女儿会自己钻进洗衣机里。 更匪夷所思的是，洗衣机不仅关了门，还启动了电源…… 她从外面回来时，洗衣机还在转动，她到处找不见女儿。 路过洗衣机时，忽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洗衣服。 打开盖子的瞬间，支离破碎的女儿尸体，从洗衣机里，混着血水，倾泻出来！ 她被吓傻了，脑子一片空白，大概十几秒钟后，才发出不似人类的号叫！ 她不怪那些怀疑她、咒骂她杀女的陌生人，就算是她自己也不相信，那台老旧的滚筒洗衣机，会杀了自己的女儿。 洗衣机又怎么会杀人呢，一个没有生命的工具而已。 能杀人的只有人！ 譬如，她这种离异之后，抚育女儿的单身落魄母亲。 在外人来看，一定是她不堪生活重负，急于甩掉小狸这个拖油瓶，抑郁之下心里生出疯狂念头，然后就将女儿塞进洗衣机里杀死。 但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她确实是离异、独身、经济情况窘迫、生活压力大…… 这些都压不垮她，因为她有小狸。 每次看到小狸脸上的纯净笑容，她就会觉得，这些困难都不重要，再艰难的生活也熬得过去。 但如今，她生命中的重要支撑也被夺去了，而且是被一台老旧的滚筒洗衣机。 她发誓一定要搞清楚，究竟是什么夺走了她的女儿、她的天使、她的一切。 在看守所里那半个月，她曾不止一次地想过，那台洗衣机是不是有问题。 单从使用上来说，洗衣机很好用，马力强劲，容量也大，好几斤重的毛毯都能洗得动。 要说缺点，也不是没有，声音确实大一些，特别是甩干的时候，咣当咣当，像是一个发怒的怪兽。 其实这也不能算是缺点，至少徐望舒没觉得。 旧电器，多多少少都会有噪音大的问题，毕竟是旧货，买它才花徐望舒一百五十块，同样类型的新洗衣机最少也要两三千。 但比较让徐望舒受不了的是，洗过的衣服，总会带有一点点铁锈味。 怎么说呢，起初几次，偶尔闻到那种味道，会让徐望舒错以为自己的月事来了。 后来，她才醒悟，那是血的味道。 除此之外，她想起出事前一个月，有一次半夜，小狸跑到她床上，把她摇醒。 她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做噩梦了？” 小狸摇头，声音惊恐地小声说：“妈妈，洗衣机里有一个声音，喊我名字，叫我钻进去。” 徐望舒没当回事儿，以为是小孩子的幻想。 强忍着困意，从床上起来，拉着女儿的小手，走到洗衣机前。 蹲下，打开滚筒的圆门，昏暗之下，圆门后像一个黑乎乎的洞穴。 接着，有一股气流，从洗衣机内部吹出来，带着一股腐烂发霉的恶臭。 徐望舒皱了皱眉，想是这几天没用，进入雨季，天气潮湿，闷在机器内部的浊气。 打开旁边的灯，灯光一亮，黑乎乎的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里面清洁光亮的滚筒。 “看，什么也没有，小狸不怕，快回去睡觉！”她哄着女儿。 小狸蹲下小小的身体，认真地观察一番，点点头。 但眉头还皱着，像是心里装了想不明白的事儿。 “妈妈，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嘛！”她抱住徐望舒的腿恳求。 “好，但只有今天哦，小狸是大人了，要养成自己睡觉的习惯。” “嗯。”小狸开心地点头。 一不注意，往日的记忆，就又攻占心头。 徐望舒擦掉脸上泪水，强迫自己不去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6号盒子〈二〉奇怪的女人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闷响在寂静的屋子里震动。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凝神细听了，没错，是敲门声。 确定之后，她的心陡然悬起，会是谁呢？ 她没什么朋友。 就算有，发生了那件事儿之后，也不会有了。 那就可能是坏人。 她以前听说过，那些遭受网络暴力的人，曾被奇怪的人上门骚扰。 她胆战心惊地走到门口，打开猫眼，朝外看。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瘦高个女人。 背着双肩包，戴着鸭舌帽、墨镜和口罩，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 徐望舒心一颤，伪装的这么严实，居心不良。 门外的女人，似乎听到徐望舒在门后，摘下口罩，说：“放心，俺不是坏人。” 声音从门缝下传过来，如同被挤扁，听起来闷闷的，有些奇怪。 徐望舒考虑了几秒钟。 摘下门上的三道锁链，留着最后一条安全链，把门打开一条缝，问：“你想干什么？” “和你一样，俺的孩子也被洗衣机吃了。”女人在门外说。 …… 女人进屋，摘下帽子、墨镜和口罩，露出下面黝黑沧桑的面容。 看起来，差不多有四十岁左右。 徐望舒迅速将门上的锁，一一挂上。 这个时候，女人已经到客厅沙发上坐下，卸下肩上的帆布双肩包。 那里面似乎装着很重的东西，而且是金属的，放在地板上时，发出“咚”的一声响。 “有水吗？给俺来点。”女人倒是不客气。 徐望舒赶紧给倒水。 女人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地灌进喉咙里，打了个嗝，转着头，打量屋内的布置。 “家不错啊，你男人呢？” “离了。” 女人“哦”了一声，并没有多问，脸上浮现出“我猜到了”的表情。 “你刚才说……”徐望舒问。 女人打断她：“没错，俺和你一样。” 接着，女人讲述了她的经历。 她叫周彩霞，来自山东那边的一个海边城市，高个，年纪比徐望舒大五岁。 之前是干蔬菜批发的，在当地生鲜市场有一个档口，曾有一个三岁的儿子，叫步步，两年前死在洗衣机里，溺水。 儿子死后，她一直觉得那台洗衣机有问题。 但她丈夫觉得她精神不正常，对她非打即骂。 于是她一气之下离开家，去追查杀掉她儿子的洗衣机。 “俺一直在找那台洗衣机。” 女人说着，掏出手机，向徐望舒展示照片，“你家的，是不是这个？” 照片里，是一台XX牌的滚筒洗衣机，香槟色的塑料外壳，在灯光照射下，闪着妖异的光。 徐望舒看了一眼，震惊问：“你怎么有这个照片？” 周彩霞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凝滞了片刻，渗出浓浓悲伤。 周彩霞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凝滞了片刻，渗出浓浓悲伤。 “那玩意有一次差点杀了俺。” 她叹口气说，“有一天洗完衣服，俺从里面往外掏，有一只袜子贴在最里面的角落，俺伸手进去拿。” “你也知道，那里面没多大空间，一伸手就能够到，但不知为何，俺的手可以一直伸进去，像是伸进一个阴冷潮湿的洞·穴，却怎么也摸不到袜子。” “俺伸啊伸啊，忽然感觉到，里面好像有一股吸力，好像要把俺吸进去。这个时候，那个洗衣机门忽然动起来，使劲砸俺脸。” “还好，旁边就是厕所门，紧急之下，俺死死抓住门框，才没被吸进去，狼哭鬼叫地跑到客厅。” “等俺回过神来，脑袋上火烧一样疼，照镜子一看，脑门上肿了一大片，衣服还没晾完，俺也不敢去取。” “一直到晚上俺男人回来，俺和他说了这件事儿，他就笑，骂俺脑子有病。大约一周，俺都没敢碰那个洗衣机，有衣服要洗，都是俺男人去洗。” “后来慢慢就忘了，也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现幻觉。没想到，过了几个月，步步就……” 说到这里，女人悲伤难以抑制，掩面哭泣。 “都出了那么奇怪的事儿，就没引起你的戒备嘛！”徐望舒听得心里又气又恨。 “那段时间，俺喝了不少酒。”周彩霞声音带着哭腔，伸手抹掉脸颊上的泪痕。 “有时候喝多了，眼前会出现奇奇怪怪的事情，还曾看见，俺早已去世多年的母亲身影……俺只是以为自己精神不太好，谁能想到一个洗衣机——” “你来找我有什么目的？”徐望舒从纸巾盒里，拽了几张面巾纸，递给周彩霞。 “俺是想……” 周彩霞结果面巾纸，开始擤鼻涕，“俺是想找到那台洗衣机，出事后，洗衣机就被俺男人买给收废品的了。” “俺后来去找了收废品的，他说这些功能正常的旧家电，要么被拆卸，要么重新进入二手家电市场，跟大海捞针一样，根本没法找。” “你找它？” 徐望舒顿了一下，她发现自己下意识，将那个洗衣机当成一个活物，“我是说，那个洗衣机，想要干什么？” “为俺儿子报仇！” 周彩霞咬着牙说，“俺猜，它不止杀了俺儿子和你女儿。” 徐望舒打了个激灵，“你是说，它杀死过更多的孩子？”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对！” 周彩霞重重点头，“只不过有些咱们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周彩霞咧嘴一笑:“俺还有更可怕的没告诉你，你想知道吗？” “想。”徐望舒的胸中，涌动恨意。 “俺这两年追查它，顺便查了一些资料。” 周彩霞一边说，一边从双肩包里掏出一叠纸，递给徐望舒，“你看看。 徐望舒接过那叠纸，看了一眼，上面打印的是新闻报道，来源XXX网站，看发布时间，大约是十年前的新闻。 标题是“市一男子在家中离奇自杀，现场极度恐怖”。 下面是报道，内容大致是说，一男子模仿国外电影里的桥段，在家中布置了召唤邪灵的仪式。 不料发生意外，被三个入室抢劫的歹徒残忍杀害。 “你看看那是什么！” 周彩霞的手指，指向新闻中一幅图片的边角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6号盒子〈三〉邪灵 徐望舒跟着周彩霞的手指看过去，心里咯噔一下。 照片角落里，有一台洗衣机——和她买的那台一模一样。 “我不明白……” “妹子，这还有啥不明白的，那男的，不知从哪儿招来鬼东西，附在了洗衣机身上。” 周彩霞把那叠纸收回，在桌子上整理齐整，重新装回背包。 转过身，两眼盯着徐望舒，表情郑重，“这是十年前的新闻，那不知道什么邪灵，利用洗衣机，说不上残害了多少孩子的性命。” “你想怎么办？”徐望舒问。 “找到它，杀了它。”周彩霞用手掌，做了一个劈砍的动作。 “杀？” 徐望舒惊得瞪大眼睛，“怎么杀，它又没有生命……” “那就砸碎它！” 周彩霞拉开双肩包的拉锁，露出里面的锤子、扳手，“刷”地又拉上。 “砸成一片一片，这样它就没办法作恶了。” “可是，怎么找它。” “这就要你出马了。” 周彩霞两眼放光地盯着徐望舒，“你不是问俺，来找你有什么目的吗？” …… 洗衣机是被当做证物带走的，徐望舒当时还收到了一张执法者开具的文件。 给她这张纸的执法者告诉她，案件结束之时，可以凭借文件，将物品领回。 徐望舒找了半天，才从前两天穿的一件衣服口袋里找出来。 “他们带走洗衣机干什么？”徐望舒疑惑地问。 “可能会被送到维修电器的地方，测试是否有故障。” 周彩霞劈手一把夺过那张收据，眼睛灼灼地说，“别管了，只要把它领回来，咱们就可以把它砸碎。” 两人研究完，已经天近黄昏。 徐望舒听到周彩霞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一声，便说自己饿了，去弄点东西吃。 周彩霞大喜，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伸胳膊挽袖子地说：“俺早就饿了，俺帮你做。” 随后，两个女人进了厨房。 原本徐望舒就想简单煮个面，然而周彩霞转眼就反客为主。 利用家里仅有的食材，手脚麻利地收拾出来四菜一汤。 热乎乎的饭菜，端上餐桌，周彩霞竟然从冰箱角落里，惊喜地翻出来一听啤酒。 那罐啤酒，徐望舒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放在冰箱里，见周彩霞拿着啤酒两眼放光，便说你喝了。 “别啊，咱俩一人一半。”周彩霞说。 徐望舒一点也不想喝。 但拗不过周彩霞，只好去洗了两个杯子。 周彩霞打开啤酒罐，将一罐酒倒进两个杯子里。 “来，干杯，祝咱俩一切顺利。”周彩霞气势高昂地喊。 徐望舒端起杯子，和周彩霞撞了一下，鼻子却开始发酸，心想：有什么用，小狸再也回不来了。 “妹子。” 周彩霞放下酒杯，热情地喊了徐望舒一声，“俺看你一个人也挺孤单的，这样，姐姐这两天，也就不出去找住处了。” “一是能陪你，二一个，咱俩随时能研究怎么干掉那个洗衣机，你觉得行不行。”说完后，眼巴巴地盯着她。 “好啊。” 徐望舒佯装开心，“就算你不说，我也想提来着。” 其实，徐望舒还对这个忽然闯进来的女人，心存戒备。 但看她不像有恶意的样子，且风尘仆仆，软语相求，也不好直接赶她走。 吃罢晚饭，两人收拾了一下，便各自准备休息。 夜里，周彩霞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一直在翻身，弄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徐望舒在卧室床上，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忽然放下警惕。 这半个月来，她每天都是这样辗转难眠。 到凌晨时分，徐望舒才睡着。 梦里依稀见到小狸，早上醒来时，枕巾湿了一大片。 她披上睡衣，推门走出卧室，周彩霞早已起来，正在餐桌上准备早餐。 两个人草草吃过早餐，一起出了门。 走在小区里，有个老妇人，忽然对着徐望舒口出恶言，骂她是个丧门星。 徐望舒如同未闻，快步离开。 不料，周彩霞却站住，从书包里掏出一把锤子，扭脸怒视那老妇人，骂道：“闭上你的臭X嘴，什么都不知道的老东西，你再骂一句，看俺不砸烂你的狗脑袋。” 老妇人顿时被吓的得变了脸色，赶紧快步溜了。 “谢谢。”徐望舒低声说，眼眶有些湿润。 “没事儿。” 周彩霞心情愉快，“我也遭遇过，这帮人，就是欺软怕硬。” 随后，两人打车赶到执法局。 周彩霞拿出那张收据，问去哪儿领被带走的洗衣机。 年轻的女执法者说，要去问问，拿着收据走了。 徐望舒便和周彩霞，坐在大厅角落里的椅子上等。 岂料，刚坐下没几分钟，徐望舒就听见有人喊她名字。 她循声望过去，喊她的是个男的，穿着便服。 仔细看了看，竟然是高中时期的同学楚成。 除了年龄增长带来的成长，眉眼竟然没什么变化。 高一时，两人同班，坐在同一排，邻桌，关系还不错。 升到高二时文理分科，楚成选了文科，她选了理科，分别去了不同班级，慢慢的联系就少了。 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楚成？你怎么在这儿？”徐望舒有些惊喜。 旋即意识到，自己此时身份敏感，声音又低落下去。 “我？哦，忘了告诉你，我在这儿上班。”楚成笑了笑，说。 “你当执法者了？！”徐望舒更惊讶。 “嗯。” 楚成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是文职，在证物室。” “真没想到……” “你的事儿我听说了……”楚成一句话说了一半。 “嗯。”徐望舒一点不意外，没听说才奇怪。 “你今天来是——” “我要取回我的洗衣机，你能帮我问问嘛，你刚刚说在证物室，那不就是你管吗？” “应该还没回来，送去检测了，你等一下，我到办公室打个电话。” “好。” 楚成转身，步履匆忙地朝办公区走去。 徐望舒和周彩霞。重新坐回椅子。 “妹子。” 周彩霞看着徐望舒嘴角泛出诡秘一笑，“你俩有事儿？” “啊，上学那会儿，他跟我表白来着。”徐望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6号盒子〈四〉砸了它 周彩霞用胳膊肘，顶了徐望舒一下，“这事儿妥了，朝中有人好办事儿。” 又等了十分钟左右。 楚成走回来，说:“可以领回去，但得等检修的人给送回来，检修的人电话一直打不通。要不，你再等两天过来。” 周彩霞忽然在旁边叫了一声，“糟了！” 徐望舒扭脸看周彩霞，立刻也意识到不对，转身拉住楚成的手臂，“你知道那个检修的人，在哪儿么？” 楚成点头。 “快带我/俺们去。”两女一起喊。 …… “你们开什么玩笑？” 楚成听完周彩霞和徐望舒的讲述后，怪叫道。 “俺们没开玩笑。”周彩霞一脸严肃地纠正。 “对，没开。”徐望舒跟进补充。 “如果这都不算开玩笑，我真不知道什么是开玩笑了。”楚成脸上表情显然还是不信。 两只眼睛从后视镜里，一会儿看周彩霞，一会看徐望舒。 两者则面目不善地盯着他。 片刻之后，他心里也有点慌，“看你们两个人的表现，倒也确实不像开玩笑。但你和我说，洗衣机活了，专门吃小孩子，我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秉持唯物主义世界观的人，冲击还是挺大的。” “别那么多废话了，车开快点，去晚了，检修的人，说不定会有危险。” “不是说只吃孩子吗？”楚成脸色一变。 “那谁知道。” 周彩霞抽了抽鼻子，“说不定饿急眼了，啥活物都吃。” 这句话说完，楚成脚下猛踩油门，车速一下就飙起来。 同局里合作的维修检测点，设在一条商业街道的底商。 门口上方，挂着“二东家电维修”的牌子。 三人开车赶到之时，店铺的卷帘门还拉着，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白惨惨的光。 “这都几点了，还没开门。” 楚成嘴里嘀咕了一句，下车去叫门。 “二东，二东，张二东！”楚成扯着嗓子喊。 卷帘门在他的大力拍击下，发出巨大的声响。 然而，拍了半天，店里却没有任何反应。 “不会真出事了？” 楚成扭头望向站在台阶下的两个女人。 三人彼此互相望着，都从对方脸上看出惊恐和担忧。 正在这时，卷帘门哗啦一下拉开，一个满头乱发的青年，站在后面，穿着卡通风格的睡衣睡裤。 阳光刺眼，他眼睛半睁半闭，心情烦躁地嚷嚷：“干什么啊，这一大早的，还能不能让人睡个好觉了。” 三人被这意外情况镇住。 楚成瞪了一眼周彩霞，对年轻人说：“都几点了，还睡？不做生意了？” “昨晚上睡得晚。” 叫张二东的年轻人，抓了抓头上乱发，“楚执法者，你来干什么？” “还有脸问，你电话怎么打不通？”楚成问。 “坏了。” 张二东沮丧地说，“昨天掉地上摔了，还没来得及换新的。” “别废话了，交给你检修的那台洗衣机呢？”楚成总算问到正事儿上。 “里面放着呢，没问题。”张二东答。 “你拆开了？”周彩霞插嘴问。 “啊？” 张二东有些诧异，“对啊，不然我怎么检测！” “有没有什么怪事儿发生？”徐望舒问。 “啥怪事儿？” 张二东一脸莫名其妙，“一个洗衣机，能有啥怪事儿？” 说着话，三人进了门。 卷帘门后，是一个长方形的房间，摆着一些二手家电，冰箱微波炉什么的。 上面贴着价格标签，看来除了维修之外，这里也贩卖旧货。 三人跟着张二东，经过一道走廊，里面便是维修间。 张二东按亮灯光，之间一个十几平的屋子里，乱七八糟的，都是各种电线和维修工具，还有几个报废电器，只剩下外壳。 那台香槟色的滚筒洗衣机，就站在那堆东西中间。 “是它？”周彩霞扭过脸，问徐望舒。 徐望舒点点头。 周彩霞便从包里掏出一个锤子，同时拿出另一个大尺寸扳手，递给徐望舒。 徐望舒接过，拿在手里。 两个人如临大敌，向那洗衣机逼近。 正在这时，张二东跳出来，拦住两人。 “唉唉唉，你干嘛啊？” “不干嘛。”周彩霞说，“俺砸了它。” “你凭什么砸了它？”张二东质问。 周彩霞一下懵住。 “我的洗衣机。”徐望舒说，“我想砸就砸。” 张二东求助地望向楚成。 楚成点头：“确实是她的洗衣机。” “好好的东西，干嘛砸了啊？” 张二东困惑不解，“你们不要的话，我要了，一百，一百块钱，我要了。” “不卖！” 徐望舒摇头拒绝，“这东西不能留着祸害人。” “你们发什么神经。” 张二东哭笑不得，“只是一台洗衣机而已，怎么可能祸害人？楚执法者，你就光看着嘛？” “洗衣机是徐望舒的。”楚成摸了摸鼻子，一脸尴尬地说，“她有自主处理的权利。” “不行！” 张二东执拗劲儿上来了，挥舞着手臂，“一件东西，也不管坏没坏，用久了就要扔掉，我就看不惯你们这样的人。” “你不懂，这玩意是个魔鬼，它吃了我的孩子。”徐望舒徒劳地做出解释。 “你说啥？” 张二东脸上带着嘲讽的笑，“说句不好听的话，孩子出事故，就是你们这帮父母没照顾好，想让洗衣机背锅，你们脑子里进水了吗？楚警官，我说你一个堂堂警官，也跟着他们一起胡闹，你丢不丢人啊！” 楚成被说的有些羞愧，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甭跟他废话！”周彩霞挥舞着锤子，就想往前冲。 “我今天还就不信了，我偏不让你们砸！” 张二东脸红脖子粗地伸臂，站在洗衣机前拦着。 眼看着两边人就要打起来。 “停！” 楚成看不下去，走到两伙人中间，“我想了一个办法，你们听听。” 既然有解决办法，两边就都偃旗息鼓，一起看向楚成。 “你俩说这洗衣机有问题，有没有办法证明？”楚成看向徐望舒和周彩霞。 问完，有对张二东说，“如果她们能证明，二东你就不准拦着。” 接着，又转回徐和周，“如果证明不了，那你们就等几天，等我们把洗衣机给你们送回去，你们想咋处理咋处理，成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6号盒子〈四〉砸了它 周彩霞用胳膊肘，顶了徐望舒一下，“这事儿妥了，朝中有人好办事儿。” 又等了十分钟左右。 楚成走回来，说:“可以领回去，但得等检修的人给送回来，检修的人电话一直打不通。要不，你再等两天过来。” 周彩霞忽然在旁边叫了一声，“糟了！” 徐望舒扭脸看周彩霞，立刻也意识到不对，转身拉住楚成的手臂，“你知道那个检修的人，在哪儿么？” 楚成点头。 “快带我/俺们去。”两女一起喊。 …… “你们开什么玩笑？” 楚成听完周彩霞和徐望舒的讲述后，怪叫道。 “俺们没开玩笑。”周彩霞一脸严肃地纠正。 “对，没开。”徐望舒跟进补充。 “如果这都不算开玩笑，我真不知道什么是开玩笑了。”楚成脸上表情显然还是不信。 两只眼睛从后视镜里，一会儿看周彩霞，一会看徐望舒。 两者则面目不善地盯着他。 片刻之后，他心里也有点慌，“看你们两个人的表现，倒也确实不像开玩笑。但你和我说，洗衣机活了，专门吃小孩子，我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秉持唯物主义世界观的人，冲击还是挺大的。” “别那么多废话了，车开快点，去晚了，检修的人，说不定会有危险。” “不是说只吃孩子吗？”楚成脸色一变。 “那谁知道。” 周彩霞抽了抽鼻子，“说不定饿急眼了，啥活物都吃。” 这句话说完，楚成脚下猛踩油门，车速一下就飙起来。 同局里合作的维修检测点，设在一条商业街道的底商。 门口上方，挂着“二东家电维修”的牌子。 三人开车赶到之时，店铺的卷帘门还拉着，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白惨惨的光。 “这都几点了，还没开门。” 楚成嘴里嘀咕了一句，下车去叫门。 “二东，二东，张二东！”楚成扯着嗓子喊。 卷帘门在他的大力拍击下，发出巨大的声响。 然而，拍了半天，店里却没有任何反应。 “不会真出事了？” 楚成扭头望向站在台阶下的两个女人。 三人彼此互相望着，都从对方脸上看出惊恐和担忧。 正在这时，卷帘门哗啦一下拉开，一个满头乱发的青年，站在后面，穿着卡通风格的睡衣睡裤。 阳光刺眼，他眼睛半睁半闭，心情烦躁地嚷嚷：“干什么啊，这一大早的，还能不能让人睡个好觉了。” 三人被这意外情况镇住。 楚成瞪了一眼周彩霞，对年轻人说：“都几点了，还睡？不做生意了？” “昨晚上睡得晚。” 叫张二东的年轻人，抓了抓头上乱发，“楚执法者，你来干什么？” “还有脸问，你电话怎么打不通？”楚成问。 “坏了。” 张二东沮丧地说，“昨天掉地上摔了，还没来得及换新的。” “别废话了，交给你检修的那台洗衣机呢？”楚成总算问到正事儿上。 “里面放着呢，没问题。”张二东答。 “你拆开了？”周彩霞插嘴问。 “啊？” 张二东有些诧异，“对啊，不然我怎么检测！” “有没有什么怪事儿发生？”徐望舒问。 “啥怪事儿？” 张二东一脸莫名其妙，“一个洗衣机，能有啥怪事儿？” 说着话，三人进了门。 卷帘门后，是一个长方形的房间，摆着一些二手家电，冰箱微波炉什么的。 上面贴着价格标签，看来除了维修之外，这里也贩卖旧货。 三人跟着张二东，经过一道走廊，里面便是维修间。 张二东按亮灯光，之间一个十几平的屋子里，乱七八糟的，都是各种电线和维修工具，还有几个报废电器，只剩下外壳。 那台香槟色的滚筒洗衣机，就站在那堆东西中间。 “是它？”周彩霞扭过脸，问徐望舒。 徐望舒点点头。 周彩霞便从包里掏出一个锤子，同时拿出另一个大尺寸扳手，递给徐望舒。 徐望舒接过，拿在手里。 两个人如临大敌，向那洗衣机逼近。 正在这时，张二东跳出来，拦住两人。 “唉唉唉，你干嘛啊？” “不干嘛。”周彩霞说，“俺砸了它。” “你凭什么砸了它？”张二东质问。 周彩霞一下懵住。 “我的洗衣机。”徐望舒说，“我想砸就砸。” 张二东求助地望向楚成。 楚成点头：“确实是她的洗衣机。” “好好的东西，干嘛砸了啊？” 张二东困惑不解，“你们不要的话，我要了，一百，一百块钱，我要了。” “不卖！” 徐望舒摇头拒绝，“这东西不能留着祸害人。” “你们发什么神经。” 张二东哭笑不得，“只是一台洗衣机而已，怎么可能祸害人？楚执法者，你就光看着嘛？” “洗衣机是徐望舒的。”楚成摸了摸鼻子，一脸尴尬地说，“她有自主处理的权利。” “不行！” 张二东执拗劲儿上来了，挥舞着手臂，“一件东西，也不管坏没坏，用久了就要扔掉，我就看不惯你们这样的人。” “你不懂，这玩意是个魔鬼，它吃了我的孩子。”徐望舒徒劳地做出解释。 “你说啥？” 张二东脸上带着嘲讽的笑，“说句不好听的话，孩子出事故，就是你们这帮父母没照顾好，想让洗衣机背锅，你们脑子里进水了吗？楚警官，我说你一个堂堂警官，也跟着他们一起胡闹，你丢不丢人啊！” 楚成被说的有些羞愧，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甭跟他废话！”周彩霞挥舞着锤子，就想往前冲。 “我今天还就不信了，我偏不让你们砸！” 张二东脸红脖子粗地伸臂，站在洗衣机前拦着。 眼看着两边人就要打起来。 “停！” 楚成看不下去，走到两伙人中间，“我想了一个办法，你们听听。” 既然有解决办法，两边就都偃旗息鼓，一起看向楚成。 “你俩说这洗衣机有问题，有没有办法证明？”楚成看向徐望舒和周彩霞。 问完，有对张二东说，“如果她们能证明，二东你就不准拦着。” 接着，又转回徐和周，“如果证明不了，那你们就等几天，等我们把洗衣机给你们送回去，你们想咋处理咋处理，成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6号盒子〈五〉黑狗血 “行。” 张二东撇嘴同意，“我还真想看看，这洗衣机怎么成精的。” 徐望舒望向周彩霞，低声问：“有办法吗？” 周彩霞点点头，说：“倒是有一个，俺之前想的，没试过，也不知道好使不好使。” “那就试试。” 徐望舒说，“就算不行，过几天再砸，也来得及。” 周彩霞“嗯”了一声，看向张二东，“你把手伸进洗衣机。” “就这儿？” 张二东发出嗤笑。 蹲下，打开洗衣机门，将手伸进去，扭头看向周彩霞，挑衅般问：“还干啥，要不要把头也伸进去？” “不对。” 周彩霞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叫了一声，“俺忘了，你得把手弄破，出点血。” “好。” 张二东把手缩回来，站起身，走到一边的桌子旁。 捡起一把裁纸刀，用刀尖戳破指腹，一枚血珠立刻冒出来，然后伸出手指，朝周彩霞展示，“这样行吗？还不行的话，不会让我切一根手指头？” “那，那到不用。”周彩霞心虚地说了一句。 张二东“哼”了一声，重新走回洗衣机前，蹲**，把染血的手指，伸进洗衣机内。 “我看它能不能咬我一口……” 正说着，他脸色忽然一变，大叫一声，“啊，有什么东西咬住我了，快拉我一把，快，拉我出去。” 在一旁紧张观望的三人一听，立刻冲过去。 但等他们冲到近前，张二东忽然笑起来，缩回手，站起身，“你们还真信啊，哈哈哈……” 一脸恶作剧得逞的得意。 就在这时，维修间里，忽然无缘无故地起了一阵风，屋子里，气温骤降。 徐望舒甚至看到，自己口中呼出的白气。 周彩霞也意识到不对。 两人互望一眼，心在胸腔里各自往下一坠。 然而，她们两个还没来得及有反应，那洗衣机忽然自动运转起来，发出狂啸般的轰鸣。 “唉，怎么回事儿，也没插电啊……”张二东诧异地扭头去看。 “快离开哪儿！”周彩霞大喊。 话音刚落，站在洗衣机前头的张二东，身子不受控制地被吸向洗衣机的门。 下一秒，他整个人紧贴在洗衣机上。 “啊！” 他惊恐大叫，向三人伸出手，“快拉我，它吸住了我的屁·股。” “二东，你够了！”楚成翻了个白眼，“玩一次还没够是？” 徐望舒和周彩霞知道，是真的出了问题，赶紧上前去拉张二东的手。 却还是慢了一步。 手指刚刚接触，张二东一下就被洗衣机吸进去。 力量之大，徐望舒几乎听到张二东浑身骨头挤压，折断的清脆声音。 随后，洗衣机门“咣当”关闭，血肉一团的张二东，在里面疯狂旋转。 陡然出现的惊悚状况，吓得楚成后退一步，摔倒在地。 徐望舒和周彩霞也各自退开，神经紧绷，不知道那怪物会发生什么样异变。 洗衣机轰隆隆地旋转了一会儿，诡异地停下，屋内，霎时陷入死寂。 三人各自惊异，彼此观望。 忽然，滚筒门自动打开，接着，血水和碎肉像喷泉一样，向三人激射。 这一切，在三分之一秒内发生，三人躲无可躲，被淋了满身满脸。 接着，那洗衣机又发出轰隆隆的声音，还在原地震颤着跳动，像是在嘲笑三人的狼狈。 徐望舒掉脸上血水，求助地望着周彩霞，“怎么办？” “上，砸碎它，从侧面和后面，小心别被它吸住。” 周彩霞挥动手臂，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惊恐还是什么。 那洗衣机却像是能听懂人话，滚筒在里面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疯狂旋转， 在屋内，形成龙卷风一样的气流，四处散落的电线，被狂风卷起，藤条般缠绕在一起，有如触手般在洗衣机周围飞舞。 徐望舒和周彩霞，几次进攻，都被这些“触手”逼退。 “你吸引她注意力，俺在后面偷袭。”周彩霞大喊。 徐望舒按周彩霞的指使，朝洗衣机大吼大叫。 洗衣机果然被吸引，挥舞着电线形成的触手，意图抓住徐望舒。 徐望舒笨拙地躲避了几次，体力渐感不支，没注意脚下，踩到一个四处乱滚的饮料瓶子。 “啊！”她失声惊叫，身体倾倒。 触手找到机会，蛇一样窜袭而至。 在触手将要卷到徐望舒的瞬间，楚成总算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飞身将她一把推开。 自己却一条腿却被电线缠住，吊在半空。 趁这一瞬间，周彩霞终于找到机会，从后侧欺近，挥舞锤子砸向洗衣机机盖。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塑料材质的洗衣机盖被砸了一个洞，与此同时，周彩霞的锤子也被崩飞。 洗衣机受伤大怒，滚筒旋转发出怪兽般的啸叫。 触手放开楚成，扭转身体如同一株鬼藤，扑向周彩霞。 周彩霞原地站立，脸上带着决绝的表情，大喊：“你来，俺不怕你，俺要为俺儿子报仇。” 电线触手，瞬间缠绕在周彩霞的腰上，朝洗衣机洞开的“大嘴”拉去。 徐望舒放下受伤昏迷的楚成，奔向周彩霞。 却不料，被另一根电线触手捆住手脚、吊起。 “霞姐！”徐望舒绝望大喊。 “妹子，别怕！” 周彩霞被缠的气息奄奄，兀自鼓励徐望舒，“它就是一个破机器而已。” 洗衣机似乎听懂周彩霞话里的轻蔑，发出怒吼，触手飞快收紧。 起初，周彩霞还能挣扎一下，洗衣机那边一发力，几乎是立刻就被拉到近前。 好在两手两脚，撑在滚筒门边缘，才没立刻被吸入洞口，庞大的气流拉扯着她的身体。 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巨手，按在她的后背。 周彩霞四肢颤抖，看起来坚持不了多久，“魔鬼，你去死！” 正在这时，她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装满黑色液体的橡胶皮囊，形状类似热水袋，但要小很多。 她塞进嘴里，用牙咬开。 在千钧一发之际，将破开的橡胶皮囊，扔进洗衣机的滚筒。 也不知道像胶囊里装的是什么，一掉进洗衣机里，瞬间产生效果。 洗衣机先是一颤，接着发动机发出咳嗦般的轰鸣，机身颤抖，电线触手无力垂落。 接着，滚筒转动减缓，狂风随即熄灭。 徐望舒跌落下来，好在不高，没怎么受伤。 周彩霞也得以挣脱洗衣机的束缚，拉着徐望舒躲到角落。 洗衣机的滚筒，一会转一会儿停，门忽然打开，吐血一样，从滚筒内部，喷·射巨量恶臭黑水。 于此同时，电火花在它的身体各处闪耀跳动，焦臭黑烟从缝隙处弥漫钻出。 持续了半分钟左右，它终于一动不动了。 …… 看着一地的碎片，周彩霞和徐望舒总算松了口气。 距离之前的搏斗过去半个小时，两人怕魔鬼洗衣机复活，趁它失去动力，抡着锤子、扳手将其大卸八块。 不，不仅是八块，零零散散，差不多有几十块。 拆完后，两人利用楼上的洗手间，简单清洁了一下·身上血迹和污物，然后下楼坐在店里的沙发上喝水休息。 还昏着的楚成，蜷缩在一旁。 “妹子，那个执法者对你还不错，可以处处看。”周彩霞在徐望舒耳边说。 徐望舒脸“刷”地红了，“姐，你别瞎说。” 周彩霞笑了笑：“俺看你对他，也不是没意思。” 徐望舒叹了口气，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霞姐，你最后扔进去的是啥，这么管用。” “黑狗血。” 周彩霞说，“听老一辈讲，这玩意儿最克妖邪。俺半年前，在济南那边的一个狗肉馆刷盘子。” “有一天，老板买了一条黑肉狗，要杀掉，我就跟老板要了一小盆，灌进这水袋里，估摸着能用上，没想到最后真用上了。” 两人正说着，楚成忽然发出“啊”的一声惊叫，从昏迷中醒过来。 “妖怪、妖怪！” 他大叫着跳起，然后就看见徐、周两人面色古怪地看着他。 他定定神，摸摸自己四肢，确认完好后松了口气，问：“那，妖怪呢？” “死了。”周彩霞答。 “死了！怎么死的？” “你进去看看！” 楚成战战兢兢地进了维修间，片刻，脸色惨白地捂着鼻子出来。 “二东也死了。” 楚成沮丧地坐在一旁，“我可怎么上报啊，没人会信的！” “那俺们可就管不着了。” 周彩霞说，接着扭头望徐望舒，“妹子，看到了，姐没骗你，记住，失去孩子不是你的错。” 徐望舒眼圈一红，点点头：“姐，我知道了。” “那俺也该走了。”周彩霞站起身，背上双肩包。 “霞姐，你去哪儿？”徐望舒眼巴巴地问。 “回家。”周彩霞说，“仇也报了，俺也该回去了。” 楚成跳起来，抓住周彩霞，“不能走。” 扭头以救助般的眼神看向徐望舒，“望舒你也不能走啊，都是人证，你俩一走，我可就说不清楚了。” 周彩霞挣了一下没挣开，“凭啥不让俺走，俺告诉你，俺可没钱了，不让走你就得管饭。” “行，只要不走，别说管饭，吃住我都包了。” 楚成哭丧着喊。 周彩霞一听，也不挣扎了，“哈哈”一笑，说：“那敢情好，看俺不把你吃穷。” 说罢，还朝徐望舒眨眨眼眼。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6号盒子〈五〉黑狗血 “行。” 张二东撇嘴同意，“我还真想看看，这洗衣机怎么成精的。” 徐望舒望向周彩霞，低声问：“有办法吗？” 周彩霞点点头，说：“倒是有一个，俺之前想的，没试过，也不知道好使不好使。” “那就试试。” 徐望舒说，“就算不行，过几天再砸，也来得及。” 周彩霞“嗯”了一声，看向张二东，“你把手伸进洗衣机。” “就这儿？” 张二东发出嗤笑。 蹲下，打开洗衣机门，将手伸进去，扭头看向周彩霞，挑衅般问：“还干啥，要不要把头也伸进去？” “不对。” 周彩霞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叫了一声，“俺忘了，你得把手弄破，出点血。” “好。” 张二东把手缩回来，站起身，走到一边的桌子旁。 捡起一把裁纸刀，用刀尖戳破指腹，一枚血珠立刻冒出来，然后伸出手指，朝周彩霞展示，“这样行吗？还不行的话，不会让我切一根手指头？” “那，那到不用。”周彩霞心虚地说了一句。 张二东“哼”了一声，重新走回洗衣机前，蹲**，把染血的手指，伸进洗衣机内。 “我看它能不能咬我一口……” 正说着，他脸色忽然一变，大叫一声，“啊，有什么东西咬住我了，快拉我一把，快，拉我出去。” 在一旁紧张观望的三人一听，立刻冲过去。 但等他们冲到近前，张二东忽然笑起来，缩回手，站起身，“你们还真信啊，哈哈哈……” 一脸恶作剧得逞的得意。 就在这时，维修间里，忽然无缘无故地起了一阵风，屋子里，气温骤降。 徐望舒甚至看到，自己口中呼出的白气。 周彩霞也意识到不对。 两人互望一眼，心在胸腔里各自往下一坠。 然而，她们两个还没来得及有反应，那洗衣机忽然自动运转起来，发出狂啸般的轰鸣。 “唉，怎么回事儿，也没插电啊……”张二东诧异地扭头去看。 “快离开哪儿！”周彩霞大喊。 话音刚落，站在洗衣机前头的张二东，身子不受控制地被吸向洗衣机的门。 下一秒，他整个人紧贴在洗衣机上。 “啊！” 他惊恐大叫，向三人伸出手，“快拉我，它吸住了我的屁·股。” “二东，你够了！”楚成翻了个白眼，“玩一次还没够是？” 徐望舒和周彩霞知道，是真的出了问题，赶紧上前去拉张二东的手。 却还是慢了一步。 手指刚刚接触，张二东一下就被洗衣机吸进去。 力量之大，徐望舒几乎听到张二东浑身骨头挤压，折断的清脆声音。 随后，洗衣机门“咣当”关闭，血肉一团的张二东，在里面疯狂旋转。 陡然出现的惊悚状况，吓得楚成后退一步，摔倒在地。 徐望舒和周彩霞也各自退开，神经紧绷，不知道那怪物会发生什么样异变。 洗衣机轰隆隆地旋转了一会儿，诡异地停下，屋内，霎时陷入死寂。 三人各自惊异，彼此观望。 忽然，滚筒门自动打开，接着，血水和碎肉像喷泉一样，向三人激射。 这一切，在三分之一秒内发生，三人躲无可躲，被淋了满身满脸。 接着，那洗衣机又发出轰隆隆的声音，还在原地震颤着跳动，像是在嘲笑三人的狼狈。 徐望舒掉脸上血水，求助地望着周彩霞，“怎么办？” “上，砸碎它，从侧面和后面，小心别被它吸住。” 周彩霞挥动手臂，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惊恐还是什么。 那洗衣机却像是能听懂人话，滚筒在里面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疯狂旋转， 在屋内，形成龙卷风一样的气流，四处散落的电线，被狂风卷起，藤条般缠绕在一起，有如触手般在洗衣机周围飞舞。 徐望舒和周彩霞，几次进攻，都被这些“触手”逼退。 “你吸引她注意力，俺在后面偷袭。”周彩霞大喊。 徐望舒按周彩霞的指使，朝洗衣机大吼大叫。 洗衣机果然被吸引，挥舞着电线形成的触手，意图抓住徐望舒。 徐望舒笨拙地躲避了几次，体力渐感不支，没注意脚下，踩到一个四处乱滚的饮料瓶子。 “啊！”她失声惊叫，身体倾倒。 触手找到机会，蛇一样窜袭而至。 在触手将要卷到徐望舒的瞬间，楚成总算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飞身将她一把推开。 自己却一条腿却被电线缠住，吊在半空。 趁这一瞬间，周彩霞终于找到机会，从后侧欺近，挥舞锤子砸向洗衣机机盖。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塑料材质的洗衣机盖被砸了一个洞，与此同时，周彩霞的锤子也被崩飞。 洗衣机受伤大怒，滚筒旋转发出怪兽般的啸叫。 触手放开楚成，扭转身体如同一株鬼藤，扑向周彩霞。 周彩霞原地站立，脸上带着决绝的表情，大喊：“你来，俺不怕你，俺要为俺儿子报仇。” 电线触手，瞬间缠绕在周彩霞的腰上，朝洗衣机洞开的“大嘴”拉去。 徐望舒放下受伤昏迷的楚成，奔向周彩霞。 却不料，被另一根电线触手捆住手脚、吊起。 “霞姐！”徐望舒绝望大喊。 “妹子，别怕！” 周彩霞被缠的气息奄奄，兀自鼓励徐望舒，“它就是一个破机器而已。” 洗衣机似乎听懂周彩霞话里的轻蔑，发出怒吼，触手飞快收紧。 起初，周彩霞还能挣扎一下，洗衣机那边一发力，几乎是立刻就被拉到近前。 好在两手两脚，撑在滚筒门边缘，才没立刻被吸入洞口，庞大的气流拉扯着她的身体。 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巨手，按在她的后背。 周彩霞四肢颤抖，看起来坚持不了多久，“魔鬼，你去死！” 正在这时，她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装满黑色液体的橡胶皮囊，形状类似热水袋，但要小很多。 她塞进嘴里，用牙咬开。 在千钧一发之际，将破开的橡胶皮囊，扔进洗衣机的滚筒。 也不知道像胶囊里装的是什么，一掉进洗衣机里，瞬间产生效果。 洗衣机先是一颤，接着发动机发出咳嗦般的轰鸣，机身颤抖，电线触手无力垂落。 接着，滚筒转动减缓，狂风随即熄灭。 徐望舒跌落下来，好在不高，没怎么受伤。 周彩霞也得以挣脱洗衣机的束缚，拉着徐望舒躲到角落。 洗衣机的滚筒，一会转一会儿停，门忽然打开，吐血一样，从滚筒内部，喷·射巨量恶臭黑水。 于此同时，电火花在它的身体各处闪耀跳动，焦臭黑烟从缝隙处弥漫钻出。 持续了半分钟左右，它终于一动不动了。 …… 看着一地的碎片，周彩霞和徐望舒总算松了口气。 距离之前的搏斗过去半个小时，两人怕魔鬼洗衣机复活，趁它失去动力，抡着锤子、扳手将其大卸八块。 不，不仅是八块，零零散散，差不多有几十块。 拆完后，两人利用楼上的洗手间，简单清洁了一下·身上血迹和污物，然后下楼坐在店里的沙发上喝水休息。 还昏着的楚成，蜷缩在一旁。 “妹子，那个执法者对你还不错，可以处处看。”周彩霞在徐望舒耳边说。 徐望舒脸“刷”地红了，“姐，你别瞎说。” 周彩霞笑了笑：“俺看你对他，也不是没意思。” 徐望舒叹了口气，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霞姐，你最后扔进去的是啥，这么管用。” “黑狗血。” 周彩霞说，“听老一辈讲，这玩意儿最克妖邪。俺半年前，在济南那边的一个狗肉馆刷盘子。” “有一天，老板买了一条黑肉狗，要杀掉，我就跟老板要了一小盆，灌进这水袋里，估摸着能用上，没想到最后真用上了。” 两人正说着，楚成忽然发出“啊”的一声惊叫，从昏迷中醒过来。 “妖怪、妖怪！” 他大叫着跳起，然后就看见徐、周两人面色古怪地看着他。 他定定神，摸摸自己四肢，确认完好后松了口气，问：“那，妖怪呢？” “死了。”周彩霞答。 “死了！怎么死的？” “你进去看看！” 楚成战战兢兢地进了维修间，片刻，脸色惨白地捂着鼻子出来。 “二东也死了。” 楚成沮丧地坐在一旁，“我可怎么上报啊，没人会信的！” “那俺们可就管不着了。” 周彩霞说，接着扭头望徐望舒，“妹子，看到了，姐没骗你，记住，失去孩子不是你的错。” 徐望舒眼圈一红，点点头：“姐，我知道了。” “那俺也该走了。”周彩霞站起身，背上双肩包。 “霞姐，你去哪儿？”徐望舒眼巴巴地问。 “回家。”周彩霞说，“仇也报了，俺也该回去了。” 楚成跳起来，抓住周彩霞，“不能走。” 扭头以救助般的眼神看向徐望舒，“望舒你也不能走啊，都是人证，你俩一走，我可就说不清楚了。” 周彩霞挣了一下没挣开，“凭啥不让俺走，俺告诉你，俺可没钱了，不让走你就得管饭。” “行，只要不走，别说管饭，吃住我都包了。” 楚成哭丧着喊。 周彩霞一听，也不挣扎了，“哈哈”一笑，说：“那敢情好，看俺不把你吃穷。” 说罢，还朝徐望舒眨眨眼眼。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7号盒子〈一〉假山 骆行山被身着典雅旗袍的女孩，引入到一间古色古香的大厅内。 厅里设有两排，铺着绣有云纹褐色桌布的长条桌。 桌后设一座椅，桌上摆着号码牌，他的那张桌子上的序号是8。 骆行山看了一眼那号码牌，又看了一眼排在他前面的宾客，心里暗暗自得。 他这两年，在生意上颇有建树，身价飙升，圈内都传他进了岚山商界前十。 只是这排名，都是大家私下说着玩，也没有福布斯之类的机构背书。 但今天一看，本地商界执牛耳者的林家，看来也认可他实力足以进前十，而且一下越过两个席位。 打几天前，他就在期待今天这场拍卖会。 与拍卖行不同，今天这场拍卖会，是林家主办的内部拍卖。 但藏品价值，却绝对不会低于各大拍卖行的春拍秋拍。 主要原因在于，今天拍的是林家老爷子林源的藏品。 林老爷子是本地有名的大收藏家，生于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如果所传不虚，到如今已经一百多岁。 年轻时从商，创下赫赫名声，构建起庞大的商业帝国，后来年岁渐长，渐渐居于幕后运筹。 据说近几年精力不支，才将林家的控制权，转交给后辈。 前几天，圈子里传，说林家老爷子林源病危。 想要临死前，为一辈子收藏的古董珍玩，找个好归宿。 收藏圈里有一句话说——藏家流水转，珍宝恒久远。 作为寿命有时尽的人类，注定是没办法，永远拥有那些传承千百年的古董珍宝的。 因此在自己大限将至时，找个好主人，也算是对这些相伴多年的宝贝，有个交代。 骆行山心下感叹，这才是真正藏家的风骨。 时间很快到拍卖时间。 拍卖师上台致辞，很是夸奖了一番林老爷子的藏品价值之高。 接着，拍卖会开始。 前面拍了一系列藏品，都是书画文玩。 骆行山对这些没兴趣，只喜欢玉石和青铜器。 但据说，林老爷子此类藏品不多，所以也没寄予多大希望。 当拍卖会进行到后半段的时候，骆行山心里已经确定，自己此次恐怕会失望而归。 然而，就在他犹豫着，是否要找个借口先离开时，工作人员用小车，推出一座山石。 这可不是常规藏品！ 骆行山一下被吸引住，心在胸腔里擂鼓一样跳动。 “此件藏品，为林老先生专门为本次拍卖会拿出来的，按照林老的要求，此物暗拍，有意向的客人，可用桌子上的笔，将金额写在纸上封入信封。” “我们的工作人员，会将信封统一收回，然后公布获得者姓名。” 拍卖师话音刚落，厅里就泛起一阵私语。 骆行山听见身后那排，有两人在低声议论。 一人惊诧道：“莫不是那件每逢月圆之夜，就会有雾气，从山石缝隙中，蒸腾而出的仙山？” 另一人道：“应该不会错，就是那件。” 前一人道：“林老爷子不是没了？” 后一人问：“为啥这么说？” 前一人说：“我听说老爷子说过，这件东西，除非他死了，不然永远也不会出售。” 骆行山竖着耳朵听，心想自己竟然从不知道，老爷子还有如此神奇的藏品，真是孤陋寡闻。 这么一想，心里更加想要得到那座假山。 但这件藏品采取暗拍，很麻烦，玩心理战术，老林家真不愧是世代经商，很懂搞人心理。 骆行山腹诽了一阵，强迫自己冷静头脑，喜欢是很喜欢，却也没到为此丧失理智的程度。 骆行山考虑片刻，在纸上写下数字，塞入信封。 他给出一个自己认为合适的价格。 如果没拍到，只能说明，自己命里没有此物。 看旗袍女士收取的信封数量，出价者不多，但都位居前列。 序号在他之前的，只有两位没出价。 在他后面的，则有七位出价。 也就是说，算上他，一共有十三个出价者。 “好了。” 台上的拍卖师，边说边打开一张纸，看了一眼纸上内容，“下面揭晓这座假山的获得者，2号赵任先生。” 话音方落，厅里响起掌声。 四十多岁的赵任起身，拱手向其他宾客致谢。 骆行山一阵失落，旋即调整过来，赵家毕竟财大气粗。 然而，就在骆行山以为尘埃落定之时，一个年轻人匆匆跑上来，直接从拍卖师手里抢过话筒，“抱歉，我太爷爷说了，这件藏品不卖了。” 年轻人说着，朝赵任的方向鞠躬道歉，“赵先生，我太爷爷说，为了对您表达歉意，下面拍卖的里面，送您一件。” 这话一出，原本脸上已经挂色的赵任，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前面藏品拍出的价格，最低的也有一百万以上。 “那这件呢？”赵任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 年轻人回：“我太爷爷说，要送给有缘人。” 骆行山撇嘴，心里吐槽什么有缘人，还不是因为价没给够。 之后又陆续拍了七八件藏品，赵任选了其中的一个花瓶。 临近尾声，大家起身寒暄，然后准备离开。 骆行山跟两个相熟的朋友边走边聊，冷不防，有人在身后喊他名字。 他转身去看，没想到，是那个替林老爷子传话的年轻人。 “骆先生，请您等一下，我太爷爷想要见您，不知您是否有时间。” …… 一边跟着年轻人在中式庭院中穿行，骆行山一边还在回味，刚刚两个朋友，听说林老先生想要见他时的诧异神情。 在他们看来，能见林老一面，已然能算得上是一件大大值得夸耀的事情。 走了大约五六分钟，骆行山被带进一处位于建筑群深处的四合院中。 年轻人请他在堂屋里稍候。 过了片刻，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被用轮椅推进来。 骆行山上前一步，向老人鞠躬：“林老先生您好。” 林源挥挥手，笑着说：“别客气，我这人最不喜欢客气，这年纪一大，辈分又长，里里外外都给我客气。烦死了。” 老人家脸上皱纹沟壑纵横，但面色红润，中气十足，看面相，说七八十也有人相信。 只是说话时，右侧眉角不时上挑。 骆行山按下激动心情，正待说话，林源却打断他。 “你别多想，找你来也没有其他事情，那座假山，我想送给你。” 骆行山瞪大眼睛，呆立半晌：“为什么？” 林源呵呵一笑：“我觉得你和它有缘，不用我说，你自己也应该知道。” 有缘无缘这种话。骆行山向来不信。 但那假山石他看着就很喜欢，这么说，也算是有缘。 “行了，看你反应就知道我没说错，那就这么着，我回去睡了，阿初，送我回去。” 被唤做阿初的年轻人，应了声“是”，推动轮椅朝外走。 扭头跟骆行山说：“一会儿有人带你出去。” …… 骆行山一直回到家里，还有些云里雾里，感觉整件事情处处透着奇怪。 经商多年，他向来不太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然而此时此刻，这样的事情，却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令他不信也不行。 翌日一早，管家来通报，说有林姓的家人，前来送货。 骆行山心下大喜，匆匆换上衣服，到门口迎接。 来了两辆车，东西放在押送车上，身着制服的专业人士，将装着假山的防碰撞保险箱，送进骆行山的别墅。 林家来的人，是昨夜那个叫阿初的年轻人。 骆行山见他身穿一身黑衣服，面色悲戚，心里便是一跳，试探着问了句。 阿初便告诉他，今天凌晨，林源老太爷仙逝了。 骆行山听了心神撼动。 呆立半晌，等他回过神来，送货人已经尽数离去。 摇头哀叹一番，骆行山回到室内，将保险箱打开，那座假山，便展现在他面前。 那是由一整块寿山石雕刻成的假山，高约四十五厘米，宽约二十厘米，长五十厘米。 上有拇指大小的亭台，微小如刻痕般的阶梯，赤色山崖上有篆字“云梦”，假山阳面有孔三十六，阴面有孔七十二。 骆行山猜测，这两个数字对应的，是天罡和地煞之数。 整座假山温润有光，光线在其上流转，摸起来隐约像是有温度，并不像普通玉石一般寒凉。 骆行山越看越喜欢。 拿了放大镜在前面观赏，只见山巅之上，亭台中的游人，五官细腻，眉眼生动，栩栩如生。 骆行山看得入神，猛地见其中一人，扭脸朝他笑了一下，他吓了一跳，放大镜失手落地。 左手随之一痛，原来刚刚受到惊吓时，左手无意识被锋锐的山峰，在掌心靠近拇指指根处，划了一道伤口。 伤口不大，渗出几滴血，淋在赭色山石上。 骆行山顾不得手上伤口，赶紧找柔软鹿皮手绢去擦拭。 但等他拿着手绢回来，却惊愕发现淋上的几滴鲜血，竟然不知何时已经浸入山石中，一点痕迹都没有。 就好像假山刚刚吐出舌头，一点点将血迹舔·舐干净。 骆行山清理了一下伤口，捡起放大镜，再去观察那个会笑的石人，却并无异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7号盒子〈一〉假山 骆行山被身着典雅旗袍的女孩，引入到一间古色古香的大厅内。 厅里设有两排，铺着绣有云纹褐色桌布的长条桌。 桌后设一座椅，桌上摆着号码牌，他的那张桌子上的序号是8。 骆行山看了一眼那号码牌，又看了一眼排在他前面的宾客，心里暗暗自得。 他这两年，在生意上颇有建树，身价飙升，圈内都传他进了岚山商界前十。 只是这排名，都是大家私下说着玩，也没有福布斯之类的机构背书。 但今天一看，本地商界执牛耳者的林家，看来也认可他实力足以进前十，而且一下越过两个席位。 打几天前，他就在期待今天这场拍卖会。 与拍卖行不同，今天这场拍卖会，是林家主办的内部拍卖。 但藏品价值，却绝对不会低于各大拍卖行的春拍秋拍。 主要原因在于，今天拍的是林家老爷子林源的藏品。 林老爷子是本地有名的大收藏家，生于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如果所传不虚，到如今已经一百多岁。 年轻时从商，创下赫赫名声，构建起庞大的商业帝国，后来年岁渐长，渐渐居于幕后运筹。 据说近几年精力不支，才将林家的控制权，转交给后辈。 前几天，圈子里传，说林家老爷子林源病危。 想要临死前，为一辈子收藏的古董珍玩，找个好归宿。 收藏圈里有一句话说——藏家流水转，珍宝恒久远。 作为寿命有时尽的人类，注定是没办法，永远拥有那些传承千百年的古董珍宝的。 因此在自己大限将至时，找个好主人，也算是对这些相伴多年的宝贝，有个交代。 骆行山心下感叹，这才是真正藏家的风骨。 时间很快到拍卖时间。 拍卖师上台致辞，很是夸奖了一番林老爷子的藏品价值之高。 接着，拍卖会开始。 前面拍了一系列藏品，都是书画文玩。 骆行山对这些没兴趣，只喜欢玉石和青铜器。 但据说，林老爷子此类藏品不多，所以也没寄予多大希望。 当拍卖会进行到后半段的时候，骆行山心里已经确定，自己此次恐怕会失望而归。 然而，就在他犹豫着，是否要找个借口先离开时，工作人员用小车，推出一座山石。 这可不是常规藏品！ 骆行山一下被吸引住，心在胸腔里擂鼓一样跳动。 “此件藏品，为林老先生专门为本次拍卖会拿出来的，按照林老的要求，此物暗拍，有意向的客人，可用桌子上的笔，将金额写在纸上封入信封。” “我们的工作人员，会将信封统一收回，然后公布获得者姓名。” 拍卖师话音刚落，厅里就泛起一阵私语。 骆行山听见身后那排，有两人在低声议论。 一人惊诧道：“莫不是那件每逢月圆之夜，就会有雾气，从山石缝隙中，蒸腾而出的仙山？” 另一人道：“应该不会错，就是那件。” 前一人道：“林老爷子不是没了？” 后一人问：“为啥这么说？” 前一人说：“我听说老爷子说过，这件东西，除非他死了，不然永远也不会出售。” 骆行山竖着耳朵听，心想自己竟然从不知道，老爷子还有如此神奇的藏品，真是孤陋寡闻。 这么一想，心里更加想要得到那座假山。 但这件藏品采取暗拍，很麻烦，玩心理战术，老林家真不愧是世代经商，很懂搞人心理。 骆行山腹诽了一阵，强迫自己冷静头脑，喜欢是很喜欢，却也没到为此丧失理智的程度。 骆行山考虑片刻，在纸上写下数字，塞入信封。 他给出一个自己认为合适的价格。 如果没拍到，只能说明，自己命里没有此物。 看旗袍女士收取的信封数量，出价者不多，但都位居前列。 序号在他之前的，只有两位没出价。 在他后面的，则有七位出价。 也就是说，算上他，一共有十三个出价者。 “好了。” 台上的拍卖师，边说边打开一张纸，看了一眼纸上内容，“下面揭晓这座假山的获得者，2号赵任先生。” 话音方落，厅里响起掌声。 四十多岁的赵任起身，拱手向其他宾客致谢。 骆行山一阵失落，旋即调整过来，赵家毕竟财大气粗。 然而，就在骆行山以为尘埃落定之时，一个年轻人匆匆跑上来，直接从拍卖师手里抢过话筒，“抱歉，我太爷爷说了，这件藏品不卖了。” 年轻人说着，朝赵任的方向鞠躬道歉，“赵先生，我太爷爷说，为了对您表达歉意，下面拍卖的里面，送您一件。” 这话一出，原本脸上已经挂色的赵任，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前面藏品拍出的价格，最低的也有一百万以上。 “那这件呢？”赵任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 年轻人回：“我太爷爷说，要送给有缘人。” 骆行山撇嘴，心里吐槽什么有缘人，还不是因为价没给够。 之后又陆续拍了七八件藏品，赵任选了其中的一个花瓶。 临近尾声，大家起身寒暄，然后准备离开。 骆行山跟两个相熟的朋友边走边聊，冷不防，有人在身后喊他名字。 他转身去看，没想到，是那个替林老爷子传话的年轻人。 “骆先生，请您等一下，我太爷爷想要见您，不知您是否有时间。” …… 一边跟着年轻人在中式庭院中穿行，骆行山一边还在回味，刚刚两个朋友，听说林老先生想要见他时的诧异神情。 在他们看来，能见林老一面，已然能算得上是一件大大值得夸耀的事情。 走了大约五六分钟，骆行山被带进一处位于建筑群深处的四合院中。 年轻人请他在堂屋里稍候。 过了片刻，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被用轮椅推进来。 骆行山上前一步，向老人鞠躬：“林老先生您好。” 林源挥挥手，笑着说：“别客气，我这人最不喜欢客气，这年纪一大，辈分又长，里里外外都给我客气。烦死了。” 老人家脸上皱纹沟壑纵横，但面色红润，中气十足，看面相，说七八十也有人相信。 只是说话时，右侧眉角不时上挑。 骆行山按下激动心情，正待说话，林源却打断他。 “你别多想，找你来也没有其他事情，那座假山，我想送给你。” 骆行山瞪大眼睛，呆立半晌：“为什么？” 林源呵呵一笑：“我觉得你和它有缘，不用我说，你自己也应该知道。” 有缘无缘这种话。骆行山向来不信。 但那假山石他看着就很喜欢，这么说，也算是有缘。 “行了，看你反应就知道我没说错，那就这么着，我回去睡了，阿初，送我回去。” 被唤做阿初的年轻人，应了声“是”，推动轮椅朝外走。 扭头跟骆行山说：“一会儿有人带你出去。” …… 骆行山一直回到家里，还有些云里雾里，感觉整件事情处处透着奇怪。 经商多年，他向来不太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然而此时此刻，这样的事情，却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令他不信也不行。 翌日一早，管家来通报，说有林姓的家人，前来送货。 骆行山心下大喜，匆匆换上衣服，到门口迎接。 来了两辆车，东西放在押送车上，身着制服的专业人士，将装着假山的防碰撞保险箱，送进骆行山的别墅。 林家来的人，是昨夜那个叫阿初的年轻人。 骆行山见他身穿一身黑衣服，面色悲戚，心里便是一跳，试探着问了句。 阿初便告诉他，今天凌晨，林源老太爷仙逝了。 骆行山听了心神撼动。 呆立半晌，等他回过神来，送货人已经尽数离去。 摇头哀叹一番，骆行山回到室内，将保险箱打开，那座假山，便展现在他面前。 那是由一整块寿山石雕刻成的假山，高约四十五厘米，宽约二十厘米，长五十厘米。 上有拇指大小的亭台，微小如刻痕般的阶梯，赤色山崖上有篆字“云梦”，假山阳面有孔三十六，阴面有孔七十二。 骆行山猜测，这两个数字对应的，是天罡和地煞之数。 整座假山温润有光，光线在其上流转，摸起来隐约像是有温度，并不像普通玉石一般寒凉。 骆行山越看越喜欢。 拿了放大镜在前面观赏，只见山巅之上，亭台中的游人，五官细腻，眉眼生动，栩栩如生。 骆行山看得入神，猛地见其中一人，扭脸朝他笑了一下，他吓了一跳，放大镜失手落地。 左手随之一痛，原来刚刚受到惊吓时，左手无意识被锋锐的山峰，在掌心靠近拇指指根处，划了一道伤口。 伤口不大，渗出几滴血，淋在赭色山石上。 骆行山顾不得手上伤口，赶紧找柔软鹿皮手绢去擦拭。 但等他拿着手绢回来，却惊愕发现淋上的几滴鲜血，竟然不知何时已经浸入山石中，一点痕迹都没有。 就好像假山刚刚吐出舌头，一点点将血迹舔·舐干净。 骆行山清理了一下伤口，捡起放大镜，再去观察那个会笑的石人，却并无异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8号盒子〈四〉天降广告牌 当时，外婆已经通知我父母，等我送到时，第一时间就被送进急救室。 技术精湛的外科医生们，把我四肢和肋骨上摔断的骨头，一根根拼接起来。 脑袋上的恐怖伤口，也被缝合，抢救期间，多次出现让人心惊胆战的危机情况。 母亲说，她这辈子的惊吓，都在那短短的几个小时中用光了，当然，也包括绝大多数的眼泪。 这些都是后来，外婆和我讲述的时候，我才知道的。 等再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 我像木乃伊那样，被纱布缠裹的严严实实，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 那之后的记忆，因为时间久远，而变得模糊。 唯一记得，不久后就从医院出来，身上折断的骨头，恢复的速度让人震惊。 额头上的伤口愈合，留下一道扭曲的疤。 又过了几年，连疤都消失了。 那次事故，导致了两个结果，一个是母亲和外婆的关系，变得疏远（我猜想，可能是因为母亲怪外婆没有照顾好我）。 另一个是，再没有机会，去外婆家过暑假。 之后的岁月乏善可陈，我平平无奇地读完小学升上初中，又凭借优异成绩考入本市的重点高中。 高中时代，我成了随处可见的平凡少女。 整日为功课所困扰，好不容易度过了三年高中，考上了一所省内的医科大学。 本硕连读之后，进入大学所在地的一所三甲医院实习。 经过几年的熬炼，成了一名骨科住院医。 …… 我看着手上墨迹，往昔回忆如水一般，在脑海中流过。 但这不可能！ 我抽了一张消毒湿巾，用力擦掉掌心图案。 那只黑乎乎的鸟，逐渐成了一团污迹。 鬼神之类的东西，除了看恐怖片的时候以外，从未在我观念中产生过什么影响。 难道是巧合吗？ 最简单的方法，是直接找他去问，但今天我不打算去找他。 这一天对我来说，够糟心的。 身心俱疲，头晕目眩，我现在只想回家泡个澡，好好躺在床上睡一觉。 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想管了。 我和主任说，今天想要早点回家。 主任不仅同意，还建议我多休息两天。 我猜，他是怕上午的人质劫持事件，对我造成心理创伤。 随后打车回家。 吃完晚饭，洗过澡后躺在床上，打电话给我妈问外婆的近况。 前两年忙于学业，近两年忙工作，我差不多有四五年，未见过外婆。 我妈说，外婆还在山里住着，身体很健康。 说完，反问我，为何忽然问起外婆来。 我没法说今天遇到的事儿，只好敷衍说，就是想外婆了。 她沉默了一下说，那你有时间，就回去看看。 我说知道了，挂了电话，心里却泛不起回去的念头。 安安稳稳睡了一夜，竟然连个噩梦都没做，神完气足地醒来之后，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电视里，遭遇过这样状况的女孩子，就算不被吓得精神衰弱，至少也会噩梦连连。 怎么到我这儿，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想到这儿，我轻轻打了自己。 一巴掌，骂自己贱，哪有人会希望自己做噩梦的。 收拾完，去上班，一到骨科楼层，我就敏锐地察觉出气氛不对，每个人都紧张兮兮的。 我拉着一个护士问，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不出所料，护士把我拉到一旁，低声说：“有个病人失踪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不会！ 念头还没转完，护士就把我的担忧说出来。 “17A。” 我呆了一呆，急问：“什么叫失踪了？” “昨天是小琳夜班，晚上睡之前都还好好的，谁知道今天一早起来，人就不见了，院保卫处查了各处监控，都没发现，可是，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沈医生你说可怕不可怕。” 我听她说完，迫不及待地跑到17号病房，空无一人，床上还留有人躺过的痕迹。 我走到窗户边，朝下望，楼下不远处院墙外的一株行道树上，落着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 它像是看了我一眼，张开翅膀飞走了。 17A失踪事件，被控制在很少人知道的范围内。 当天晚上值班的护士被处分，最后调离了科室。 院方报了警，执法者来之后，询问了相关知情人，然后就再也没有什么消息，一切都笼罩在一团迷雾中。 就如同他的出现一样，他的消失也如此诡异。 大约一个月后，就再也没有人提起这件事。 17号病房被封闭了三个月，之后再次重启。 但每次说到17A的患者时，知道当初那件事的人，语气上总会略微有些变化。 那之后，又过了几年，具体是几年我也记不太清。 五六年左右，我还是住院医，唯一的变化是从见习变成资深，工资涨了一千块。 每每出入医院，看到路两边行道树上栖息的乌鸦，都会想起吴东来。 越想越觉得他就是鸫神，吴东，既乌鸫。 我当然没法把我的猜测，公之于众，因为连我自己都会觉得，太过匪夷所思。 但却并不妨碍我对此产生兴趣。 根据找到的材料，按照学术书里的划分，所谓鸫神，应属冷门野神，也就是没有太多信众的神祇，知名度也不广。 根本不在正神之列，甚至在有些地方的描述，更近于邪神。 在外婆家附近，老一辈山民认为，鸫神司职阎罗王信使，具有护佑平安，避灾禳祸的作用。 然而，随着老一辈人陆续离世，祭拜鸫神的人，日益稀少。 可以预见，在不远的将来，类似鸫神这种没什么信众的神祇，将会从世间消失。 如果真有神这种，超现实的东西存在的话，也不知道失去信众，会对他们自身产生何种影响。 想到这里，我暗自失笑。 区区一介凡人，竟然开始操心起神的境遇了。 那年春天，风特别大，气象台连续发布多个大风蓝色预警。 空气倒是好得不得了，晴空澄澈，偶有几朵云，也被撕扯成棉絮形状。 依稀记得，是三月初的一个周末，大学时的一个好友，约我到一家甜品店喝下午茶，刚好那个周末我比较闲，便应邀前往。 地点在市中心，出了地铁站，还要走大约七百米的距离。 那天风格外大，路上行人，被狂风撕扯的摇摇晃晃。 我顶着风朝前走，走过一个路口时，忽然听到狂风中，不知何处响起嘎吱一声响，像是某种金属被撕裂开。 我没多想继续前行，忽然觉得头顶有一片阴影， 我下意识抬起头一看，只见原本矗立在路边的巨大广告牌，被大风摧折，正朝我倾倒下来。 我吓得肝胆俱裂，两腿一软坐倒在地，脑子里想着快跑，四肢却不听使唤。 黑影眨眼间就到了头顶，我只能闭目等死， 然而，就在那巨大的广告牌，将要把我砸在下面的时候，忽然，一道黑影冲到我面前。 两手向上，将砸下来的广告牌撑住，牙酸的金属形变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看到面前的人，因为用力过大，而浑身颤抖，周围未被支撑起的广告牌碎裂脱落，钢结构崩溃。 手臂粗的钢管，稀里哗啦地散架，渐起的灰尘将我笼罩。 在翻滚的尘土中，我感受到左小腿一疼，似乎有什么重物压在上面。 等尘雾消散之后，我发现左腿，被一根钢管砸着。 而之前在我面前支撑广告牌的那个人，消失了，好像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但已经变形的广告牌钢架，依然保留着他刚刚支撑出的形状。 过了片刻，我终于从惊恐中恢复神智，大喊救命。 一个小时后，我被赶来的消防队员救出来，他们看到我只是左腿受伤十分震惊，纷纷称赞我命大。 但我自己清楚，不是什么运气，而是有什么东西救了我。 随后，我被送到我工作的那家医院，经过急诊室医生诊断，小腿粉碎性骨折。 然后就是手术复位固定，之后转入骨科接受后续治疗。 我的同事们看到，原本应该在家休息的我，左腿受伤，坐着轮椅，被推进科室时，脸上表情像是看到一头大象踩着高跟鞋，在他们面前跳小天鹅。 很快，办理完住院手续，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被安排到1号病房的A床。 前一个患者上午刚刚出院，此时这间病房，只有我一个人。 平时和我关系好的郑护士长，帮我打点了一切。 狠狠被围观了一通之后，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靠在床头，眼睛看向窗外的天空，心里却在回想，几个小时前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那个神秘人。 从背影来看，身高大约一米七五，身体健壮，黑衣服黑裤子，黑头发…… 我努力在脑海中回想，却怎么都想不到类似的人。 天很快黑了，眼皮沉沉压下，走廊里的人声忽近忽远，睡意汹涌，我很快睡过去。 并不清楚睡了多久，忽然感受到凉风扑面，我迷迷糊糊醒来。 在昏暗的光线中，见一个人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似乎正在望着我。 “郑姐？”我轻喊一声。 那人不答。 我伸手揉了揉眼睛，视野逐渐清晰。 然后，我就看到吴东坐在那里，正望着我，嘴角噙着笑，模样一点都没变。 狠狠地打了个激灵，抬起手。凑到嘴边咬了一口。 疼！ 不是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8号盒子〈五〉滴水之恩 涌泉相报 “好点没？”他露齿一笑。 “你，是人是鬼？”我身体向后缩了一下。 他摇头：“都不是。” “是鸫神？” 他点点头，算是承认。 “那些传说都是真的？” “有真有假。” 他用右胳膊支着下颌说，“不过都不重要。” “是你今天下午救了我？”我忽然意识到，那个令我困惑的谜题，解决了。 “嗯。” “当时那个人不像你。” “—副皮囊而已！” “你救过很多人吗？” “是有一些。” “所以身上才会有那么严重的伤？” “我不清楚，过段时间就好了。” “为什么要救我？这不是第一次了！” “你还没想到原因吗？也太笨了！”他脸上浮现嫌弃的表情。 “是因为，当年的事？”我迟疑着问。 他点头， “你当时把我从泥土里挖出来，洗干净身体，还给我吃了巧克力，真好吃啊。我当时发誓，只要你求我，我会护佑你三次。” “可我只是做了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但你不知道，那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永远也想不到，被埋在泥土里面是什么滋味，你们凡人不是常说，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嘛！” “话是没错，但总觉得……” “觉得什么，占了我便宜？” “差，差不多！” “不用想太多，都有定数！”他以一种看透一切的语气说。 “宿命论？” “是，也不是，世间一切都有定数，定数不可改，但也可改。” 他忽然停住，似乎觉得自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接着吐出一口气，转换话题，“不说这些，我这次来，是要和你告别。” “你要去哪里？”无来由地，我忽然紧张起来。 “不是去什么地方，而是彻底离开。”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该离开的时候到了。”他神情有些落寞。 “是因为没有人再信你了吗？”我问出盘旋在胸口的话。 他怔了一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知道的还挺多！”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让更多人信你不，就可以了吗？”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目光投向窗外暗沉沉的黑夜。 “如果，我是说如果，从现在开始，我信你，还来不来及？” 他扭过脸来注视我，一直紧皱的眉头舒展开，脸上浮现微笑。 然后走到床前，伸手摸了**的脸颊。 他的手掌宽厚温暖，散发着一股熟悉的味道等等，脑海中忽然有一连串的细胞被点亮，记忆的碎片，沿着神经闪电一样游走。 由此激活更多细胞。 我忽然记起这味道，类似某种薄荷糖，由此，我想起来，一段被遗忘的画面…… …… 许多年前，那个从树上跌落的夏日午后，躺在医院的手术床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大哥哥，摸着我的头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的手掌宽厚温暖，散发着薄荷的味道，怪不得，我会喜欢吃薄荷糖！ “小欧，好好保重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忽然说。 我忽然悲从心起，眼泪哗地流下来。 “别走！”我去抓他的手，却抓了个空。 随后，他整个人在我面前，变成一缕黑烟，轻袅袅地盘旋了一圈，从开着的窗户缝隙中钻出。 接着，在窗外凝成一只乌鸦，站在窗台上。 以小小的眼睛盯着我看了片刻，便振翅飞走了。 我哭喊着挽留，声嘶力竭，下一秒，却忽然从床上坐起，窗外天光大亮。 我的手伸着，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我怔住，难道是个梦吗？ 但我面前的空气中，确实还残留着薄荷的气息。 …… 一个月后，腿部伤势愈合的不错，我出了院。 母亲为此专门请假来照顾我。 在家休养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自从我上大学之后，父母离婚，因为学业和工作，我很少回家。 是以这段时间，是我近十年来，和母亲相处最久的时光。 这一个月里，虽然偶尔也和母亲吵嘴，却难得地因此回想起很多儿时的趣事。 等我腿差不多痊愈之后，已经是四月底。 室外草长莺飞，春光明媚，我打电话给母亲，问她想不想会云生谷看望外婆。 母亲在电话里欣喜地说，“真是巧了，昨夜还梦见你外婆。” 于是，我先乘飞机回到湘城，隔日再开车，同母亲一起返回春山镇。 一大早出发，到外婆家的时候，刚好中午，为了给外婆惊喜，我俩没有事先打电话告知。 当我们母女一起，出现在那个山坡上的时候，外婆正在园子里，舀水浇灌一片长势喜人的小白菜。 惊讶地大张着嘴巴，随后，满脸都是激动和开心。 中午，吃了刚从园子里摘出来的小白菜，水萝卜和腌黄瓜。 味道鲜美，激起我的食欲，吃了一大碗米饭。 吃过饭后，我心里记挂着长在山谷里的巨树，以及巨树上的鸫神石像。 我问母亲，要不要和我去散步。 母亲惬意地坐在椅子上，被清风吹拂，懒懒地拒绝。 我只好一个人去，遵循儿时记忆中的路线，奔向那个山谷中的巨树。 然而，当我抵达那片林区的时候，面前只剩下光秃秃的山坡，哪里还有巨树的影子。 我回去问外婆，那些树都去哪儿了。 外婆叹口气，说一年前，林场的护林员说，树林里生了一种虫子，就将这片林子都砍了，新种的树，还没长出来。 我不死心，重新回到那处巨树所在的地方寻找，找了很久，终于在草丛里找到几块石头。 像是鸫神像的一部分，却又不像。 我捧着那几块石头，在山坡上呆坐良久，然后失魂落魄地揣着石头，回到外婆家。 外婆似乎看出异常，问我这么久，去干嘛了。 我忍不住，说是去找鸫神像了。 外婆问我，为什么要找那个石像。 我看了一眼在里屋打盹的母亲，小声和外婆说了关于鸫神的事情。 外婆听完，叹口气，用手指点着我的脑门，说：“我就知道你，你这个小猴子，不会平白无故回来看我。” 说完，她从椅子上站起，转身回屋，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抽拉的木匣子，放到我面前，“打开看看！” 我不明所以，伸手拉开木匣。 下一秒，便看到那个石像，端端正正地放在垫着黑色绒布的匣子里，完好无损。 那一瞬间，天大的喜悦，充满我的内心，我激动地抱住外婆，连声向她道谢。 外婆拍着我的脊背，笑着骂我是傻丫头。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我隐约在外婆身上，闻到薄荷的气息。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9号盒子〈一〉老谭 这人一老，就特别脆弱。 小来小去的感冒，都能要了老家伙的命。 老徐昨儿个夜里走的。 感冒发烧导致肺炎，接着，引起急性呼吸衰竭，还没送到医院，就断了气。 老谭接到电话时，正喝水，失手就把杯子摔了。 两人是发小，认识了一辈子。 虽然不能说相交莫逆，但也算是老朋友。 当天还凑一起下棋打牌，没想到转眼间，就生死相隔。 葬礼定在第二天上午10点。 老谭早上起来洗漱完毕，穿一身黑色的中山装，乘312路公交车去火葬场。 两个小时后，又乘公交车回来。 都说上了年纪的人，要少参加葬礼，近距离感受死亡，对益寿延年可没有任何好处。 这道理，对老谭也适用。 回来的路上，老谭就有些魂不守舍。 老伴五年前去世，他就成了老鳏夫一个。 独子大学毕业之后留学国外，随后入了籍，娶了一个枫叶国的儿媳妇，还生了一双儿女。 退休之后，儿子多次想要把他带到国外去，可是老谭故土难离，次次婉拒。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难离的不是故土，而是生长于斯的记忆牵绊。 但牵绊又如何，死了就化为骨灰一盒。 正郁郁地想着，公交车急停，他没扶住一下，就撞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身上。 老谭踉跄着爬起，刚想说道歉的话，却不料被那膀大腰圆的男人，劈手扯住衣领，“老东西，你他妈的没长骨头啊，往我身上撞什么撞，你是不是想碰瓷——” 被撞者污言秽语地咒骂，老谭从没受过这份屈辱。 本想还嘴，可是张口结舌，无论如何也骂不出口，只能死死抓着对方的胳膊。 车上乘客有心劝说，但被那壮汉凶恶一瞪，都有些气短。 那人显然耍横惯了，瞅老谭年老体弱，老鹰拎小鸡一样，扯住脖领子，从到站打开的车门拖下去。 下了车，那人抬手抽了老谭两个耳光，又照着左眼打了一拳，这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老谭瘫在路边，喘息半天，才缓过神来。 眼前金星消散，两颊却火烧火燎地肿起来，吐一口唾沫，都是血。 又歇了片刻，老谭捂着左眼，颤颤巍巍站起，向周围众人询问，打人者往哪边走了。 路人一边问他要不要送去医院，一边告诉他行凶者的离去方向。 老谭胸口憋着一股气，在路人纷纷嚷嚷的议论声中，尾随而去。 说实话，老谭都没怎么看清那人的脸，只记得是个又高又壮的汉子。 不过声音倒是记得很清晰，只要听到那人说话，他一准能分辨出来。 那一片都是民居，打他的人，早不知去向。 老谭前后转了一圈，大体上推测，那家伙应是住在这附近的人。 随后打了车回家，煮了鸡蛋剥去蛋壳，在眼眶周围轻揉。 但还是没有逃过熊猫眼的命运。 次日，老谭下楼遛弯，就被当成大熊猫围观。 老谭说了事因经过。老街坊们纷纷给他出谋划策。 有的说报警抓他。 有的架秧子说，找块砖头，趁他不注意拍丫脑袋上，给丫开瓢。 还有的说，消消气，老胳膊老腿的，别和年轻人一般见识，瞧那人的操行，肯定恶人有恶报。 老谭听完，说，“这事儿肯定不能完，老几位出的主意，我都记在心里，不过也得我先找着那王八羔子之后再说。” 说完，老谭上楼取了一副墨镜戴上，又去昨天那片小区转悠。 小区面积不小，也有些年头。 住的也是鱼龙混杂，三教九流。 因为记不清长相，老谭也没法打听，只能在周围转悠，期望能撞大运一样正好遇见那混蛋。 然而，不如意之事***，老谭一直转悠了小一个月，都没任何结果。 老谭63岁的时候，从厂子里退下来。 从十几岁当学徒，后来出师成为初级技工，再后来磨练技艺，一级级地向上升，一直到最后的8级技工，他用了40多年的时间。 最初拜师当学徒的时候，可不止他一个，但最后，就他一个学成出师。 他师傅曾说过，老谭身上最可贵的，就是恒心和毅力。 也正是依靠着这股执拗一般的恒心和毅力，老谭才成为他们厂子里，唯一的一个8级技工。 所以，苦等一个月算什么啊！ 但凡有空，老谭雷打不动地去那片小区溜达，见人就说，自己是新搬来的。 老街坊们开始的时候，都觉得老谭这股劲儿，撑不过十天半个月。 可是三个月过去，老谭依然如故，这就有点可怕了。 众人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老谭有恒心有毅力，而是这老东西，是不是魔障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四个多月的时候，老谭终于撞见那个打他的家伙。 那混蛋穿着一身灰色衣服，寸头，四十多岁，满脸横肉，正在路边买烟。 当时老谭正从街边路过，听到那男人开口讲话，立时就打了一个激灵。 随后迈步走进街边的食杂店，等那人结账离开，就跟店主打听。 老谭这几个月总来，早和这家店主混熟。 店主没多想，就告诉老谭说，这人是这里的老户，叫吴德兴，顶不是个东西。 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和老母亲住在一起，不孝顺，对老母亲非打即骂，大家都叫他缺德兴。 一听不是外来户，老谭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随后转身回家，一路上寻思着怎么报仇。 报警什么的，肯定不行，都过去好几个月了。 找人下黑手也不妥，万一失手，打死了怎么办。 这场子，还得是自己找，这口气儿还得自己出。 但怎么出呢？ 老谭心里也有点犯嘀咕。 眼下看来，自己打，肯定是打不过那混蛋的。 走到楼下，5单元的老韩，正坐楼前树下的马扎上听评书。 只听收音机里面说了一句“签了生死状，上擂台，生死全拼身上功夫。” 老谭脑子里，顿时惊雷滚过。 对啊，自己现在虽然打不过，如果自己学点功夫，说不定就能打得过。 这个念头，立刻就在脑子里生了根。 老谭从来没想过，自己这把年纪，还适不适合学武这回事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8号盒子〈四〉天降广告牌 当时，外婆已经通知我父母，等我送到时，第一时间就被送进急救室。 技术精湛的外科医生们，把我四肢和肋骨上摔断的骨头，一根根拼接起来。 脑袋上的恐怖伤口，也被缝合，抢救期间，多次出现让人心惊胆战的危机情况。 母亲说，她这辈子的惊吓，都在那短短的几个小时中用光了，当然，也包括绝大多数的眼泪。 这些都是后来，外婆和我讲述的时候，我才知道的。 等再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 我像木乃伊那样，被纱布缠裹的严严实实，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 那之后的记忆，因为时间久远，而变得模糊。 唯一记得，不久后就从医院出来，身上折断的骨头，恢复的速度让人震惊。 额头上的伤口愈合，留下一道扭曲的疤。 又过了几年，连疤都消失了。 那次事故，导致了两个结果，一个是母亲和外婆的关系，变得疏远（我猜想，可能是因为母亲怪外婆没有照顾好我）。 另一个是，再没有机会，去外婆家过暑假。 之后的岁月乏善可陈，我平平无奇地读完小学升上初中，又凭借优异成绩考入本市的重点高中。 高中时代，我成了随处可见的平凡少女。 整日为功课所困扰，好不容易度过了三年高中，考上了一所省内的医科大学。 本硕连读之后，进入大学所在地的一所三甲医院实习。 经过几年的熬炼，成了一名骨科住院医。 …… 我看着手上墨迹，往昔回忆如水一般，在脑海中流过。 但这不可能！ 我抽了一张消毒湿巾，用力擦掉掌心图案。 那只黑乎乎的鸟，逐渐成了一团污迹。 鬼神之类的东西，除了看恐怖片的时候以外，从未在我观念中产生过什么影响。 难道是巧合吗？ 最简单的方法，是直接找他去问，但今天我不打算去找他。 这一天对我来说，够糟心的。 身心俱疲，头晕目眩，我现在只想回家泡个澡，好好躺在床上睡一觉。 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想管了。 我和主任说，今天想要早点回家。 主任不仅同意，还建议我多休息两天。 我猜，他是怕上午的人质劫持事件，对我造成心理创伤。 随后打车回家。 吃完晚饭，洗过澡后躺在床上，打电话给我妈问外婆的近况。 前两年忙于学业，近两年忙工作，我差不多有四五年，未见过外婆。 我妈说，外婆还在山里住着，身体很健康。 说完，反问我，为何忽然问起外婆来。 我没法说今天遇到的事儿，只好敷衍说，就是想外婆了。 她沉默了一下说，那你有时间，就回去看看。 我说知道了，挂了电话，心里却泛不起回去的念头。 安安稳稳睡了一夜，竟然连个噩梦都没做，神完气足地醒来之后，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电视里，遭遇过这样状况的女孩子，就算不被吓得精神衰弱，至少也会噩梦连连。 怎么到我这儿，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想到这儿，我轻轻打了自己。 一巴掌，骂自己贱，哪有人会希望自己做噩梦的。 收拾完，去上班，一到骨科楼层，我就敏锐地察觉出气氛不对，每个人都紧张兮兮的。 我拉着一个护士问，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不出所料，护士把我拉到一旁，低声说：“有个病人失踪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不会！ 念头还没转完，护士就把我的担忧说出来。 “17A。” 我呆了一呆，急问：“什么叫失踪了？” “昨天是小琳夜班，晚上睡之前都还好好的，谁知道今天一早起来，人就不见了，院保卫处查了各处监控，都没发现，可是，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沈医生你说可怕不可怕。” 我听她说完，迫不及待地跑到17号病房，空无一人，床上还留有人躺过的痕迹。 我走到窗户边，朝下望，楼下不远处院墙外的一株行道树上，落着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 它像是看了我一眼，张开翅膀飞走了。 17A失踪事件，被控制在很少人知道的范围内。 当天晚上值班的护士被处分，最后调离了科室。 院方报了警，执法者来之后，询问了相关知情人，然后就再也没有什么消息，一切都笼罩在一团迷雾中。 就如同他的出现一样，他的消失也如此诡异。 大约一个月后，就再也没有人提起这件事。 17号病房被封闭了三个月，之后再次重启。 但每次说到17A的患者时，知道当初那件事的人，语气上总会略微有些变化。 那之后，又过了几年，具体是几年我也记不太清。 五六年左右，我还是住院医，唯一的变化是从见习变成资深，工资涨了一千块。 每每出入医院，看到路两边行道树上栖息的乌鸦，都会想起吴东来。 越想越觉得他就是鸫神，吴东，既乌鸫。 我当然没法把我的猜测，公之于众，因为连我自己都会觉得，太过匪夷所思。 但却并不妨碍我对此产生兴趣。 根据找到的材料，按照学术书里的划分，所谓鸫神，应属冷门野神，也就是没有太多信众的神祇，知名度也不广。 根本不在正神之列，甚至在有些地方的描述，更近于邪神。 在外婆家附近，老一辈山民认为，鸫神司职阎罗王信使，具有护佑平安，避灾禳祸的作用。 然而，随着老一辈人陆续离世，祭拜鸫神的人，日益稀少。 可以预见，在不远的将来，类似鸫神这种没什么信众的神祇，将会从世间消失。 如果真有神这种，超现实的东西存在的话，也不知道失去信众，会对他们自身产生何种影响。 想到这里，我暗自失笑。 区区一介凡人，竟然开始操心起神的境遇了。 那年春天，风特别大，气象台连续发布多个大风蓝色预警。 空气倒是好得不得了，晴空澄澈，偶有几朵云，也被撕扯成棉絮形状。 依稀记得，是三月初的一个周末，大学时的一个好友，约我到一家甜品店喝下午茶，刚好那个周末我比较闲，便应邀前往。 地点在市中心，出了地铁站，还要走大约七百米的距离。 那天风格外大，路上行人，被狂风撕扯的摇摇晃晃。 我顶着风朝前走，走过一个路口时，忽然听到狂风中，不知何处响起嘎吱一声响，像是某种金属被撕裂开。 我没多想继续前行，忽然觉得头顶有一片阴影， 我下意识抬起头一看，只见原本矗立在路边的巨大广告牌，被大风摧折，正朝我倾倒下来。 我吓得肝胆俱裂，两腿一软坐倒在地，脑子里想着快跑，四肢却不听使唤。 黑影眨眼间就到了头顶，我只能闭目等死， 然而，就在那巨大的广告牌，将要把我砸在下面的时候，忽然，一道黑影冲到我面前。 两手向上，将砸下来的广告牌撑住，牙酸的金属形变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看到面前的人，因为用力过大，而浑身颤抖，周围未被支撑起的广告牌碎裂脱落，钢结构崩溃。 手臂粗的钢管，稀里哗啦地散架，渐起的灰尘将我笼罩。 在翻滚的尘土中，我感受到左小腿一疼，似乎有什么重物压在上面。 等尘雾消散之后，我发现左腿，被一根钢管砸着。 而之前在我面前支撑广告牌的那个人，消失了，好像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但已经变形的广告牌钢架，依然保留着他刚刚支撑出的形状。 过了片刻，我终于从惊恐中恢复神智，大喊救命。 一个小时后，我被赶来的消防队员救出来，他们看到我只是左腿受伤十分震惊，纷纷称赞我命大。 但我自己清楚，不是什么运气，而是有什么东西救了我。 随后，我被送到我工作的那家医院，经过急诊室医生诊断，小腿粉碎性骨折。 然后就是手术复位固定，之后转入骨科接受后续治疗。 我的同事们看到，原本应该在家休息的我，左腿受伤，坐着轮椅，被推进科室时，脸上表情像是看到一头大象踩着高跟鞋，在他们面前跳小天鹅。 很快，办理完住院手续，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被安排到1号病房的A床。 前一个患者上午刚刚出院，此时这间病房，只有我一个人。 平时和我关系好的郑护士长，帮我打点了一切。 狠狠被围观了一通之后，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靠在床头，眼睛看向窗外的天空，心里却在回想，几个小时前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那个神秘人。 从背影来看，身高大约一米七五，身体健壮，黑衣服黑裤子，黑头发…… 我努力在脑海中回想，却怎么都想不到类似的人。 天很快黑了，眼皮沉沉压下，走廊里的人声忽近忽远，睡意汹涌，我很快睡过去。 并不清楚睡了多久，忽然感受到凉风扑面，我迷迷糊糊醒来。 在昏暗的光线中，见一个人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似乎正在望着我。 “郑姐？”我轻喊一声。 那人不答。 我伸手揉了揉眼睛，视野逐渐清晰。 然后，我就看到吴东坐在那里，正望着我，嘴角噙着笑，模样一点都没变。 狠狠地打了个激灵，抬起手。凑到嘴边咬了一口。 疼！ 不是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9号盒子〈二〉老道士 随后，老谭就开始琢磨，这功夫该如何学。 拳击、散打、空手道、泰拳、跆拳道什么的，老谭看了看就放弃了。 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完全吃不消。 老谭咨询了很多人，大家给他的建议是练太极，强身健体。 太极拳老谭知道，湖边公园常有人打，不过看着那慢腾腾软绵绵的架势，老谭就皱眉。 这能打人么？ 开什么玩笑。 最后，老谭还是把主意，打到那些强度比较大，也比较适合实战的项目上面。 不过对方一看他这年龄，就都坚持不收。 老谭也能理解，换成自己，也不敢收，万一练着练着，死在人家场馆里可怎么办。 诸般道路都不通，老谭只好退而求其次。 这个其次就是太极拳。 经过多方打听，老谭听说，南湖公园早上，有个白胡子老头，太极打的很好。 于是，第二天一早，老谭就赶到南湖公园，围着湖走了一圈，也没见到什么白胡子老头。 后来找常来健身跑步的人一打听，说那老头都死半年了。 老谭顿时就傻了眼，只好沮丧地回了家。 回家之后，胸中郁气纠结，加上着急上火，老谭病倒了。 这一病就是两个多月。 儿子小谭从加国飞回来陪他，一定要把他带走，签证护照都办好了，可老谭死活不同意。 问他原因也不说。 就说还不到时候。 儿子问他什么时候到时候。 他就说，时候到了，自己自然会告诉他。 小谭没办法，只能由着老谭。 老谭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就把儿子赶回加国。 小谭不知道，老谭所谓的到时候，就是指等他报仇雪恨之后。 至于什么时候能报仇雪恨，说实话，老谭自己都不抱希望。 转眼已是暮春，老街坊们喊老谭一起去城郊散心。 老谭本不想去，但拗不过大家盛情邀请，就跟着一起去了。 城郊有个叫白鹭观的地方，算不上什么景点，但风景不错。 那白鹭观位于雪鸦山山腰，建于元末，几百年间毁于战火数次，又都重建。 面积不大，没什么香火，也不气派，倒是有几个道士，在里面修行。 老谭和一群老头老太太，爬山到一半，到半山腰白鹭观的时候，正好力竭休息。 大家坐在观前的几株老槐树下，喝水聊天。 老谭尿急，进到观里去找厕所。 白鹭观虽然不是景点，但对赶来的游客也是开放的，还有素斋供应。 从厕所出来，老谭忽然兴致大发，拐进偏院，完全不顾上面写的游客止步。 偏院里面没什么可看的，转了一圈本打算出来，忽然听到东侧院墙的窄门后，传来哗啦哗啦的扫地声。 老谭好奇心起，推门就看到一个穿着灰色道袍，身材高瘦，花白头发的老道士在扫地。 巨大的扫帚，挥舞的上下翻飞，如臂使指。 片刻功夫，就把诺大的院子扫了一遍。 老谭看得两眼发直，因他发现那老道士气息特别平稳，大气都不喘一下，完全不像刚刚扫完一个巨大院落的模样。 老道士扫完院子，见门口一个老头呆呆而立，就喊：“嗨，老头儿，这里不准游客进入，快起开。” 口气粗鲁，一点都不客气。 “对不起对不起。” 老谭一叠声道歉，却没离开，而是顺势进了院子。 “哎，怎么还进来了？让你出去，听不懂是怎么着？”老道士抖了抖花白眉毛，大声呵斥。 “那什么，道长，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 老谭走到近前，一把扯住那老道士的衣服袖子，死死攥住。 “你扯我袖子干嘛，老头儿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老道士挣了两下没有挣脱，瞪着眼睛喝道。 “道长，您会功夫对，我一进院门就看出来了。”老谭臊眉搭眼地低声问。 “什么功夫？不知道你说什么。” “嗨，又不是什么犯法的事儿，您先别忙着否认，我就问您一句，您还收徒吗？” “滚滚滚，别跟我这儿添乱，年纪一大把了，怎么还这么没正流儿。” 老道士不耐烦地一抖衣服袖子。 老谭“噔噔噔噔”就退了三四步，脚下一软坐在地上。 老谭目瞪口呆，醒过神来，不怒反笑。 爬将起来，又贴到近前，两眼热切地望着老道士问：“您这儿是太极么？” “太极个鬼！”老道士负手而立，颇有几分宗师气度。 “您教教我！”老谭软语哀求。 老道士哼了一声，说：“老头儿，你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太多，脑子都坏掉了。你当我是少林寺的扫地和尚吗？你看你浑身上下，骨头加肉都没多少斤两，风大点都能把你吹跑了，换个人推你一下，你都能飞墙那边去。” 老谭心说，这老道真能扯淡。 自己虽然瘦好歹也一百多斤，得多大的风，才能把自己吹起来啊，因此更确定这老道身上有功夫。 可是无论老谭好说歹说，老道士都不承认，也不搭他的茬。 到后来，受不了老谭聒噪，一个人回屋，咣当把门一关，将老谭挡在外面。 老谭碰了一鼻子灰，在门口又求了半天，最后，屋内反而响起呼噜声。 老谭无奈只好离开。 这时候，在道观门口休息的老街坊们，也都歇够了，嚷嚷着要继续爬雪鸦山， 老谭的心气，早已在老道士那儿耗尽，哪还有心情继续爬山。 便借口自己身体吃不消，在此处等。 眼看一众老头老太太身影远远消失，老谭转身又进了白鹭观。 见到人，就笑着上去，旁敲侧击地盘问刚刚那老道士的事情。 转悠了一圈下来，除了观主外出，参加某地举办的道教会议，其余五位，俱都一一聊过，心里却越发没谱。 将那几位道士讲的话，汇总了一下，老谭归纳出关于那老道士的三点。 一，没人知道来历，也没道号，虽然身穿道袍，住在道观，却并不以道士自称，平时大家都称其为老杨。 二，不知道年纪，看着似乎也就六十多的样子，但据观主说，某次喝多了酒，老道士告诉他，年轻时，曾为段祺瑞办事，对民国初年的人物事件描述起来，细致入微，如同亲历。 三，来白鹭观最早。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在这里，据说，对上任观主有大恩，因此特辟一件院子，供其居住，还写了一道令给老道士。 言道：只要他在白鹭观一日，白鹭观就有供养之责。 至于老谭最关心的会不会功夫，观中众道士皆称不知，因为从未见他和谁有过争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8号盒子〈五〉滴水之恩 涌泉相报 “好点没？”他露齿一笑。 “你，是人是鬼？”我身体向后缩了一下。 他摇头：“都不是。” “是鸫神？” 他点点头，算是承认。 “那些传说都是真的？” “有真有假。” 他用右胳膊支着下颌说，“不过都不重要。” “是你今天下午救了我？”我忽然意识到，那个令我困惑的谜题，解决了。 “嗯。” “当时那个人不像你。” “—副皮囊而已！” “你救过很多人吗？” “是有一些。” “所以身上才会有那么严重的伤？” “我不清楚，过段时间就好了。” “为什么要救我？这不是第一次了！” “你还没想到原因吗？也太笨了！”他脸上浮现嫌弃的表情。 “是因为，当年的事？”我迟疑着问。 他点头， “你当时把我从泥土里挖出来，洗干净身体，还给我吃了巧克力，真好吃啊。我当时发誓，只要你求我，我会护佑你三次。” “可我只是做了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但你不知道，那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永远也想不到，被埋在泥土里面是什么滋味，你们凡人不是常说，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嘛！” “话是没错，但总觉得……” “觉得什么，占了我便宜？” “差，差不多！” “不用想太多，都有定数！”他以一种看透一切的语气说。 “宿命论？” “是，也不是，世间一切都有定数，定数不可改，但也可改。” 他忽然停住，似乎觉得自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接着吐出一口气，转换话题，“不说这些，我这次来，是要和你告别。” “你要去哪里？”无来由地，我忽然紧张起来。 “不是去什么地方，而是彻底离开。”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该离开的时候到了。”他神情有些落寞。 “是因为没有人再信你了吗？”我问出盘旋在胸口的话。 他怔了一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知道的还挺多！”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让更多人信你不，就可以了吗？”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目光投向窗外暗沉沉的黑夜。 “如果，我是说如果，从现在开始，我信你，还来不来及？” 他扭过脸来注视我，一直紧皱的眉头舒展开，脸上浮现微笑。 然后走到床前，伸手摸了**的脸颊。 他的手掌宽厚温暖，散发着一股熟悉的味道等等，脑海中忽然有一连串的细胞被点亮，记忆的碎片，沿着神经闪电一样游走。 由此激活更多细胞。 我忽然记起这味道，类似某种薄荷糖，由此，我想起来，一段被遗忘的画面…… …… 许多年前，那个从树上跌落的夏日午后，躺在医院的手术床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大哥哥，摸着我的头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的手掌宽厚温暖，散发着薄荷的味道，怪不得，我会喜欢吃薄荷糖！ “小欧，好好保重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忽然说。 我忽然悲从心起，眼泪哗地流下来。 “别走！”我去抓他的手，却抓了个空。 随后，他整个人在我面前，变成一缕黑烟，轻袅袅地盘旋了一圈，从开着的窗户缝隙中钻出。 接着，在窗外凝成一只乌鸦，站在窗台上。 以小小的眼睛盯着我看了片刻，便振翅飞走了。 我哭喊着挽留，声嘶力竭，下一秒，却忽然从床上坐起，窗外天光大亮。 我的手伸着，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我怔住，难道是个梦吗？ 但我面前的空气中，确实还残留着薄荷的气息。 …… 一个月后，腿部伤势愈合的不错，我出了院。 母亲为此专门请假来照顾我。 在家休养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自从我上大学之后，父母离婚，因为学业和工作，我很少回家。 是以这段时间，是我近十年来，和母亲相处最久的时光。 这一个月里，虽然偶尔也和母亲吵嘴，却难得地因此回想起很多儿时的趣事。 等我腿差不多痊愈之后，已经是四月底。 室外草长莺飞，春光明媚，我打电话给母亲，问她想不想会云生谷看望外婆。 母亲在电话里欣喜地说，“真是巧了，昨夜还梦见你外婆。” 于是，我先乘飞机回到湘城，隔日再开车，同母亲一起返回春山镇。 一大早出发，到外婆家的时候，刚好中午，为了给外婆惊喜，我俩没有事先打电话告知。 当我们母女一起，出现在那个山坡上的时候，外婆正在园子里，舀水浇灌一片长势喜人的小白菜。 惊讶地大张着嘴巴，随后，满脸都是激动和开心。 中午，吃了刚从园子里摘出来的小白菜，水萝卜和腌黄瓜。 味道鲜美，激起我的食欲，吃了一大碗米饭。 吃过饭后，我心里记挂着长在山谷里的巨树，以及巨树上的鸫神石像。 我问母亲，要不要和我去散步。 母亲惬意地坐在椅子上，被清风吹拂，懒懒地拒绝。 我只好一个人去，遵循儿时记忆中的路线，奔向那个山谷中的巨树。 然而，当我抵达那片林区的时候，面前只剩下光秃秃的山坡，哪里还有巨树的影子。 我回去问外婆，那些树都去哪儿了。 外婆叹口气，说一年前，林场的护林员说，树林里生了一种虫子，就将这片林子都砍了，新种的树，还没长出来。 我不死心，重新回到那处巨树所在的地方寻找，找了很久，终于在草丛里找到几块石头。 像是鸫神像的一部分，却又不像。 我捧着那几块石头，在山坡上呆坐良久，然后失魂落魄地揣着石头，回到外婆家。 外婆似乎看出异常，问我这么久，去干嘛了。 我忍不住，说是去找鸫神像了。 外婆问我，为什么要找那个石像。 我看了一眼在里屋打盹的母亲，小声和外婆说了关于鸫神的事情。 外婆听完，叹口气，用手指点着我的脑门，说：“我就知道你，你这个小猴子，不会平白无故回来看我。” 说完，她从椅子上站起，转身回屋，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抽拉的木匣子，放到我面前，“打开看看！” 我不明所以，伸手拉开木匣。 下一秒，便看到那个石像，端端正正地放在垫着黑色绒布的匣子里，完好无损。 那一瞬间，天大的喜悦，充满我的内心，我激动地抱住外婆，连声向她道谢。 外婆拍着我的脊背，笑着骂我是傻丫头。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我隐约在外婆身上，闻到薄荷的气息。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9号盒子〈三〉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老道士脾气不好，因此和观中道士接触不多。 老谭不知道上面的那些描述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转念一想，真如何假又如何，他的目的，是想学两招功夫，去报仇雪恨。 眼瞅着那老道士是个练家子，自己可不能放过。 因此，打定主意，赖在这里。 白鹭观有客房，甚至还和某些培训机构，针对一些压力大的企业，举办过几期的员工修心养性的课程。 老谭问了常住的价格，负责的道士，从住到吃，一一和他说清价格。 老谭一听价格不低，就打消了住在这里的念头。 反正从市区到这里，公交车至多一小时，就当上班通勤了。 决定之后，老谭就回了家，第二天一早，又杀回来。 熟门熟路地来到老道士的院子，只见老道士正盘坐在院子里的树下，对着升起的朝阳吐纳。 老谭不敢打扰，蹲在一旁细细打量。 老道士虽然其貌不扬，却极有精神，骨骼挺拔，一点也没有老年人那种伛偻收缩的年迈之感。 片刻之后，老道士睁眼，扭头看他，厌恶道：“你又来干嘛？” “我想跟您拜师学艺。” “学个鬼，赶紧滚蛋。”老道士吹胡子瞪眼。 “除非您把我打出去，否则我就跟这儿呆着。”老谭耍起无赖。 老道士气得眉毛倒竖，“你是不是有病？” “对，是有病，我跟您说，您可别碰我，我死这儿，您可说不清楚。”老谭真怕对方打他，赶紧打预防针。 老道士闷哼一声，“那你就等着！” 说罢，转身进屋，两扇门咣铛关上，不一会儿，里面传来游戏斗地主的声音。 老谭昨儿个想了一晚上对策，对方的各种反应都有预案。 虽然各种电影电视都说，拜师学艺要心诚则灵，甚至有门前跪了多少多少天的。 老谭自问心诚，可也不想傻傻地苦等。 因此站在门外威胁道：“您如果不教我，我就去市里到处宣扬，就说白鹭观有个功夫高手，我还认识电视台，到时候叫他们过来采访，再不行就跟派出所举报，说您是黑户——” 说到这里，门哗啦开了。 老道士阴沉着脸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ipad，看了一眼老谭，气呼呼地说：“你跟我进来。” 老谭心说有门，喜滋滋地跟着进了屋。 屋内布置简单，一桌一椅，一张床。 老道士移步到桌子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老谭只好束手束脚地站着。 “你到底想要干啥？”老道士颇感头疼地问。 “我要报仇。”老谭随后把半年前的遭遇讲了一遍。 老道士听完，有点懵地问：“就为这个？” “就为这个。”老谭一字一顿回答。 “我说你这么大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这点事儿，你用的着搞得这么复杂吗？”老道士刻薄地骂道。 “您别管我是不是活到狗身上，您就说教不教？” 老谭也不生气，刚刚那一番威胁的话，虽然不知道是哪一句起了作用，终归是见效，老谭因此也找回点主动权。 老道士张了张嘴巴，叹口气道：“我真不会什么功夫，不过倒是有一套强身健体的方式，可以教给你。” “不过我先说明，可不容易学，等我说你学成了，你才可以去报仇。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我年少时开始练，以童子身，练了几十年才告大成。” “就你这素质，学成很难。另外，需要立一份字据，言明，如果你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什么意外，都和我，也和白鹭观无关。” 老谭满口答应。 心说学不了十成十，我学个三五成，对付那家伙也就够了。 雄心万丈地掏出包里携带的纸和笔，就在老道士的口述下，写了一式两份的声明。 写完后双方签了名，各自收好。 当天，老道士就开始教老谭一套古怪别扭的身法。 所谓身法，不过是摆个姿势坚持一会儿，扭腰抬腿昂首屈臂什么的，老谭学了几个，就叫苦连天。 侧眼看老道士一脸幸灾乐祸，心说，这老道士一定是故意难为他，就是要他知难而退。 定然不能遂了老道士的愿，因此咬牙坚持。 上午学了两个时辰，下午又学了两个时辰。 一天下来，老谭浑身酸痛的，几乎没办法回家，当晚只好住在观里。 随后的一周，老谭都住在观里，跟老道士学那套莫名其妙的身法。 老道士也没说一共多少个姿势。 老谭学得颇有些苦海无涯的凄凉感。 两人不以师徒相称，老道士喊老谭的名字，老谭喊老道士的姓。 如此坚持了一个月，老谭总算是适应过来，不用再住在观里。 这期间，观主回来。 老道士只说，老谭是他朋友，会常来观里，观主点点头说知道。 六个月后，老谭堪堪达到老道士的真“正骨”要求。 所谓正骨，就是将老谭身上的骨头，调整到适合的程度。 至于什么是适合的程度，老道士没说，老谭也不问。 又六个月，老谭可以流畅地将那套姿势，由头至尾地演练一遍。 一共五十四个姿势，老谭用了一年时间，才算掌握。 评书中常说，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自从和老道士学“武”，老谭隐隐也有这个感觉。 时间的流逝，似乎发生了变化。 刚退休那会儿，觉得日子难熬，每一天从早到晚，过得度日如年。 可是现在的生活，就如同在多倍速的放映机中流过，转眼天亮，转眼天黑。 不仅时间流逝发生变化，老谭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 不仅精气神饱满昂扬，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好。 从前怕冷畏寒，一到冬天，恨不得多穿几条棉裤。 现在，再冷的天，穿一条秋裤，就不觉得冷。 老道士却打击老谭，说他现在不过是略窥门径，距离登堂入室，还早得很。 老谭倒是无所谓，每日晨昏各练一次。 其余时间，要么和老道下棋，要么各自坐在树下，对着天空发呆。 偶尔，老谭也会好奇地和老道士，打听一些身世什么的。 老道士每次都闭口不言，后来老谭也就不再问。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 老道士闲暇之余，教了他一个呼吸运气的方法，让他多多练习。 老谭按照老道士的指导，呼吸吐纳，日夜浸染。 久而久之，平时的呼吸，也暗暗和那吐纳方法契合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9号盒子〈一〉老谭 这人一老，就特别脆弱。 小来小去的感冒，都能要了老家伙的命。 老徐昨儿个夜里走的。 感冒发烧导致肺炎，接着，引起急性呼吸衰竭，还没送到医院，就断了气。 老谭接到电话时，正喝水，失手就把杯子摔了。 两人是发小，认识了一辈子。 虽然不能说相交莫逆，但也算是老朋友。 当天还凑一起下棋打牌，没想到转眼间，就生死相隔。 葬礼定在第二天上午10点。 老谭早上起来洗漱完毕，穿一身黑色的中山装，乘312路公交车去火葬场。 两个小时后，又乘公交车回来。 都说上了年纪的人，要少参加葬礼，近距离感受死亡，对益寿延年可没有任何好处。 这道理，对老谭也适用。 回来的路上，老谭就有些魂不守舍。 老伴五年前去世，他就成了老鳏夫一个。 独子大学毕业之后留学国外，随后入了籍，娶了一个枫叶国的儿媳妇，还生了一双儿女。 退休之后，儿子多次想要把他带到国外去，可是老谭故土难离，次次婉拒。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难离的不是故土，而是生长于斯的记忆牵绊。 但牵绊又如何，死了就化为骨灰一盒。 正郁郁地想着，公交车急停，他没扶住一下，就撞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身上。 老谭踉跄着爬起，刚想说道歉的话，却不料被那膀大腰圆的男人，劈手扯住衣领，“老东西，你他妈的没长骨头啊，往我身上撞什么撞，你是不是想碰瓷——” 被撞者污言秽语地咒骂，老谭从没受过这份屈辱。 本想还嘴，可是张口结舌，无论如何也骂不出口，只能死死抓着对方的胳膊。 车上乘客有心劝说，但被那壮汉凶恶一瞪，都有些气短。 那人显然耍横惯了，瞅老谭年老体弱，老鹰拎小鸡一样，扯住脖领子，从到站打开的车门拖下去。 下了车，那人抬手抽了老谭两个耳光，又照着左眼打了一拳，这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老谭瘫在路边，喘息半天，才缓过神来。 眼前金星消散，两颊却火烧火燎地肿起来，吐一口唾沫，都是血。 又歇了片刻，老谭捂着左眼，颤颤巍巍站起，向周围众人询问，打人者往哪边走了。 路人一边问他要不要送去医院，一边告诉他行凶者的离去方向。 老谭胸口憋着一股气，在路人纷纷嚷嚷的议论声中，尾随而去。 说实话，老谭都没怎么看清那人的脸，只记得是个又高又壮的汉子。 不过声音倒是记得很清晰，只要听到那人说话，他一准能分辨出来。 那一片都是民居，打他的人，早不知去向。 老谭前后转了一圈，大体上推测，那家伙应是住在这附近的人。 随后打了车回家，煮了鸡蛋剥去蛋壳，在眼眶周围轻揉。 但还是没有逃过熊猫眼的命运。 次日，老谭下楼遛弯，就被当成大熊猫围观。 老谭说了事因经过。老街坊们纷纷给他出谋划策。 有的说报警抓他。 有的架秧子说，找块砖头，趁他不注意拍丫脑袋上，给丫开瓢。 还有的说，消消气，老胳膊老腿的，别和年轻人一般见识，瞧那人的操行，肯定恶人有恶报。 老谭听完，说，“这事儿肯定不能完，老几位出的主意，我都记在心里，不过也得我先找着那王八羔子之后再说。” 说完，老谭上楼取了一副墨镜戴上，又去昨天那片小区转悠。 小区面积不小，也有些年头。 住的也是鱼龙混杂，三教九流。 因为记不清长相，老谭也没法打听，只能在周围转悠，期望能撞大运一样正好遇见那混蛋。 然而，不如意之事***，老谭一直转悠了小一个月，都没任何结果。 老谭63岁的时候，从厂子里退下来。 从十几岁当学徒，后来出师成为初级技工，再后来磨练技艺，一级级地向上升，一直到最后的8级技工，他用了40多年的时间。 最初拜师当学徒的时候，可不止他一个，但最后，就他一个学成出师。 他师傅曾说过，老谭身上最可贵的，就是恒心和毅力。 也正是依靠着这股执拗一般的恒心和毅力，老谭才成为他们厂子里，唯一的一个8级技工。 所以，苦等一个月算什么啊！ 但凡有空，老谭雷打不动地去那片小区溜达，见人就说，自己是新搬来的。 老街坊们开始的时候，都觉得老谭这股劲儿，撑不过十天半个月。 可是三个月过去，老谭依然如故，这就有点可怕了。 众人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老谭有恒心有毅力，而是这老东西，是不是魔障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四个多月的时候，老谭终于撞见那个打他的家伙。 那混蛋穿着一身灰色衣服，寸头，四十多岁，满脸横肉，正在路边买烟。 当时老谭正从街边路过，听到那男人开口讲话，立时就打了一个激灵。 随后迈步走进街边的食杂店，等那人结账离开，就跟店主打听。 老谭这几个月总来，早和这家店主混熟。 店主没多想，就告诉老谭说，这人是这里的老户，叫吴德兴，顶不是个东西。 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和老母亲住在一起，不孝顺，对老母亲非打即骂，大家都叫他缺德兴。 一听不是外来户，老谭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随后转身回家，一路上寻思着怎么报仇。 报警什么的，肯定不行，都过去好几个月了。 找人下黑手也不妥，万一失手，打死了怎么办。 这场子，还得是自己找，这口气儿还得自己出。 但怎么出呢？ 老谭心里也有点犯嘀咕。 眼下看来，自己打，肯定是打不过那混蛋的。 走到楼下，5单元的老韩，正坐楼前树下的马扎上听评书。 只听收音机里面说了一句“签了生死状，上擂台，生死全拼身上功夫。” 老谭脑子里，顿时惊雷滚过。 对啊，自己现在虽然打不过，如果自己学点功夫，说不定就能打得过。 这个念头，立刻就在脑子里生了根。 老谭从来没想过，自己这把年纪，还适不适合学武这回事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9号盒子〈二〉老道士 随后，老谭就开始琢磨，这功夫该如何学。 拳击、散打、空手道、泰拳、跆拳道什么的，老谭看了看就放弃了。 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完全吃不消。 老谭咨询了很多人，大家给他的建议是练太极，强身健体。 太极拳老谭知道，湖边公园常有人打，不过看着那慢腾腾软绵绵的架势，老谭就皱眉。 这能打人么？ 开什么玩笑。 最后，老谭还是把主意，打到那些强度比较大，也比较适合实战的项目上面。 不过对方一看他这年龄，就都坚持不收。 老谭也能理解，换成自己，也不敢收，万一练着练着，死在人家场馆里可怎么办。 诸般道路都不通，老谭只好退而求其次。 这个其次就是太极拳。 经过多方打听，老谭听说，南湖公园早上，有个白胡子老头，太极打的很好。 于是，第二天一早，老谭就赶到南湖公园，围着湖走了一圈，也没见到什么白胡子老头。 后来找常来健身跑步的人一打听，说那老头都死半年了。 老谭顿时就傻了眼，只好沮丧地回了家。 回家之后，胸中郁气纠结，加上着急上火，老谭病倒了。 这一病就是两个多月。 儿子小谭从加国飞回来陪他，一定要把他带走，签证护照都办好了，可老谭死活不同意。 问他原因也不说。 就说还不到时候。 儿子问他什么时候到时候。 他就说，时候到了，自己自然会告诉他。 小谭没办法，只能由着老谭。 老谭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就把儿子赶回加国。 小谭不知道，老谭所谓的到时候，就是指等他报仇雪恨之后。 至于什么时候能报仇雪恨，说实话，老谭自己都不抱希望。 转眼已是暮春，老街坊们喊老谭一起去城郊散心。 老谭本不想去，但拗不过大家盛情邀请，就跟着一起去了。 城郊有个叫白鹭观的地方，算不上什么景点，但风景不错。 那白鹭观位于雪鸦山山腰，建于元末，几百年间毁于战火数次，又都重建。 面积不大，没什么香火，也不气派，倒是有几个道士，在里面修行。 老谭和一群老头老太太，爬山到一半，到半山腰白鹭观的时候，正好力竭休息。 大家坐在观前的几株老槐树下，喝水聊天。 老谭尿急，进到观里去找厕所。 白鹭观虽然不是景点，但对赶来的游客也是开放的，还有素斋供应。 从厕所出来，老谭忽然兴致大发，拐进偏院，完全不顾上面写的游客止步。 偏院里面没什么可看的，转了一圈本打算出来，忽然听到东侧院墙的窄门后，传来哗啦哗啦的扫地声。 老谭好奇心起，推门就看到一个穿着灰色道袍，身材高瘦，花白头发的老道士在扫地。 巨大的扫帚，挥舞的上下翻飞，如臂使指。 片刻功夫，就把诺大的院子扫了一遍。 老谭看得两眼发直，因他发现那老道士气息特别平稳，大气都不喘一下，完全不像刚刚扫完一个巨大院落的模样。 老道士扫完院子，见门口一个老头呆呆而立，就喊：“嗨，老头儿，这里不准游客进入，快起开。” 口气粗鲁，一点都不客气。 “对不起对不起。” 老谭一叠声道歉，却没离开，而是顺势进了院子。 “哎，怎么还进来了？让你出去，听不懂是怎么着？”老道士抖了抖花白眉毛，大声呵斥。 “那什么，道长，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 老谭走到近前，一把扯住那老道士的衣服袖子，死死攥住。 “你扯我袖子干嘛，老头儿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老道士挣了两下没有挣脱，瞪着眼睛喝道。 “道长，您会功夫对，我一进院门就看出来了。”老谭臊眉搭眼地低声问。 “什么功夫？不知道你说什么。” “嗨，又不是什么犯法的事儿，您先别忙着否认，我就问您一句，您还收徒吗？” “滚滚滚，别跟我这儿添乱，年纪一大把了，怎么还这么没正流儿。” 老道士不耐烦地一抖衣服袖子。 老谭“噔噔噔噔”就退了三四步，脚下一软坐在地上。 老谭目瞪口呆，醒过神来，不怒反笑。 爬将起来，又贴到近前，两眼热切地望着老道士问：“您这儿是太极么？” “太极个鬼！”老道士负手而立，颇有几分宗师气度。 “您教教我！”老谭软语哀求。 老道士哼了一声，说：“老头儿，你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太多，脑子都坏掉了。你当我是少林寺的扫地和尚吗？你看你浑身上下，骨头加肉都没多少斤两，风大点都能把你吹跑了，换个人推你一下，你都能飞墙那边去。” 老谭心说，这老道真能扯淡。 自己虽然瘦好歹也一百多斤，得多大的风，才能把自己吹起来啊，因此更确定这老道身上有功夫。 可是无论老谭好说歹说，老道士都不承认，也不搭他的茬。 到后来，受不了老谭聒噪，一个人回屋，咣当把门一关，将老谭挡在外面。 老谭碰了一鼻子灰，在门口又求了半天，最后，屋内反而响起呼噜声。 老谭无奈只好离开。 这时候，在道观门口休息的老街坊们，也都歇够了，嚷嚷着要继续爬雪鸦山， 老谭的心气，早已在老道士那儿耗尽，哪还有心情继续爬山。 便借口自己身体吃不消，在此处等。 眼看一众老头老太太身影远远消失，老谭转身又进了白鹭观。 见到人，就笑着上去，旁敲侧击地盘问刚刚那老道士的事情。 转悠了一圈下来，除了观主外出，参加某地举办的道教会议，其余五位，俱都一一聊过，心里却越发没谱。 将那几位道士讲的话，汇总了一下，老谭归纳出关于那老道士的三点。 一，没人知道来历，也没道号，虽然身穿道袍，住在道观，却并不以道士自称，平时大家都称其为老杨。 二，不知道年纪，看着似乎也就六十多的样子，但据观主说，某次喝多了酒，老道士告诉他，年轻时，曾为段祺瑞办事，对民国初年的人物事件描述起来，细致入微，如同亲历。 三，来白鹭观最早。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在这里，据说，对上任观主有大恩，因此特辟一件院子，供其居住，还写了一道令给老道士。 言道：只要他在白鹭观一日，白鹭观就有供养之责。 至于老谭最关心的会不会功夫，观中众道士皆称不知，因为从未见他和谁有过争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9号盒子〈三〉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老道士脾气不好，因此和观中道士接触不多。 老谭不知道上面的那些描述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转念一想，真如何假又如何，他的目的，是想学两招功夫，去报仇雪恨。 眼瞅着那老道士是个练家子，自己可不能放过。 因此，打定主意，赖在这里。 白鹭观有客房，甚至还和某些培训机构，针对一些压力大的企业，举办过几期的员工修心养性的课程。 老谭问了常住的价格，负责的道士，从住到吃，一一和他说清价格。 老谭一听价格不低，就打消了住在这里的念头。 反正从市区到这里，公交车至多一小时，就当上班通勤了。 决定之后，老谭就回了家，第二天一早，又杀回来。 熟门熟路地来到老道士的院子，只见老道士正盘坐在院子里的树下，对着升起的朝阳吐纳。 老谭不敢打扰，蹲在一旁细细打量。 老道士虽然其貌不扬，却极有精神，骨骼挺拔，一点也没有老年人那种伛偻收缩的年迈之感。 片刻之后，老道士睁眼，扭头看他，厌恶道：“你又来干嘛？” “我想跟您拜师学艺。” “学个鬼，赶紧滚蛋。”老道士吹胡子瞪眼。 “除非您把我打出去，否则我就跟这儿呆着。”老谭耍起无赖。 老道士气得眉毛倒竖，“你是不是有病？” “对，是有病，我跟您说，您可别碰我，我死这儿，您可说不清楚。”老谭真怕对方打他，赶紧打预防针。 老道士闷哼一声，“那你就等着！” 说罢，转身进屋，两扇门咣铛关上，不一会儿，里面传来游戏斗地主的声音。 老谭昨儿个想了一晚上对策，对方的各种反应都有预案。 虽然各种电影电视都说，拜师学艺要心诚则灵，甚至有门前跪了多少多少天的。 老谭自问心诚，可也不想傻傻地苦等。 因此站在门外威胁道：“您如果不教我，我就去市里到处宣扬，就说白鹭观有个功夫高手，我还认识电视台，到时候叫他们过来采访，再不行就跟派出所举报，说您是黑户——” 说到这里，门哗啦开了。 老道士阴沉着脸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ipad，看了一眼老谭，气呼呼地说：“你跟我进来。” 老谭心说有门，喜滋滋地跟着进了屋。 屋内布置简单，一桌一椅，一张床。 老道士移步到桌子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老谭只好束手束脚地站着。 “你到底想要干啥？”老道士颇感头疼地问。 “我要报仇。”老谭随后把半年前的遭遇讲了一遍。 老道士听完，有点懵地问：“就为这个？” “就为这个。”老谭一字一顿回答。 “我说你这么大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这点事儿，你用的着搞得这么复杂吗？”老道士刻薄地骂道。 “您别管我是不是活到狗身上，您就说教不教？” 老谭也不生气，刚刚那一番威胁的话，虽然不知道是哪一句起了作用，终归是见效，老谭因此也找回点主动权。 老道士张了张嘴巴，叹口气道：“我真不会什么功夫，不过倒是有一套强身健体的方式，可以教给你。” “不过我先说明，可不容易学，等我说你学成了，你才可以去报仇。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我年少时开始练，以童子身，练了几十年才告大成。” “就你这素质，学成很难。另外，需要立一份字据，言明，如果你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什么意外，都和我，也和白鹭观无关。” 老谭满口答应。 心说学不了十成十，我学个三五成，对付那家伙也就够了。 雄心万丈地掏出包里携带的纸和笔，就在老道士的口述下，写了一式两份的声明。 写完后双方签了名，各自收好。 当天，老道士就开始教老谭一套古怪别扭的身法。 所谓身法，不过是摆个姿势坚持一会儿，扭腰抬腿昂首屈臂什么的，老谭学了几个，就叫苦连天。 侧眼看老道士一脸幸灾乐祸，心说，这老道士一定是故意难为他，就是要他知难而退。 定然不能遂了老道士的愿，因此咬牙坚持。 上午学了两个时辰，下午又学了两个时辰。 一天下来，老谭浑身酸痛的，几乎没办法回家，当晚只好住在观里。 随后的一周，老谭都住在观里，跟老道士学那套莫名其妙的身法。 老道士也没说一共多少个姿势。 老谭学得颇有些苦海无涯的凄凉感。 两人不以师徒相称，老道士喊老谭的名字，老谭喊老道士的姓。 如此坚持了一个月，老谭总算是适应过来，不用再住在观里。 这期间，观主回来。 老道士只说，老谭是他朋友，会常来观里，观主点点头说知道。 六个月后，老谭堪堪达到老道士的真“正骨”要求。 所谓正骨，就是将老谭身上的骨头，调整到适合的程度。 至于什么是适合的程度，老道士没说，老谭也不问。 又六个月，老谭可以流畅地将那套姿势，由头至尾地演练一遍。 一共五十四个姿势，老谭用了一年时间，才算掌握。 评书中常说，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自从和老道士学“武”，老谭隐隐也有这个感觉。 时间的流逝，似乎发生了变化。 刚退休那会儿，觉得日子难熬，每一天从早到晚，过得度日如年。 可是现在的生活，就如同在多倍速的放映机中流过，转眼天亮，转眼天黑。 不仅时间流逝发生变化，老谭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 不仅精气神饱满昂扬，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好。 从前怕冷畏寒，一到冬天，恨不得多穿几条棉裤。 现在，再冷的天，穿一条秋裤，就不觉得冷。 老道士却打击老谭，说他现在不过是略窥门径，距离登堂入室，还早得很。 老谭倒是无所谓，每日晨昏各练一次。 其余时间，要么和老道下棋，要么各自坐在树下，对着天空发呆。 偶尔，老谭也会好奇地和老道士，打听一些身世什么的。 老道士每次都闭口不言，后来老谭也就不再问。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 老道士闲暇之余，教了他一个呼吸运气的方法，让他多多练习。 老谭按照老道士的指导，呼吸吐纳，日夜浸染。 久而久之，平时的呼吸，也暗暗和那吐纳方法契合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7号盒子〈二〉云梦山洞天 也许是放大镜边缘，出现的光线折射，骆行山心里猜测。 随后，搬把椅子，坐在旁边，继续观赏。 山体上孔洞大小不一，形状各异，而且不知多深，手掌放在洞口，甚至能感受到轻微的气流。 也不知道圆月之夜，是否真的会有蒸腾雾气，从这些孔洞缝隙中冒出来。 骆行山一边想，一边打开手机查看日历，心里顿时激动起来。 今天就是月圆之夜。 焦躁难安地等到夜里，骆行山困得哈欠连天，一直靠浓茶顶着，才坚持到月上中天。 关掉屋内灯具，水银般的月光从窗口流入，也洒在假山上。 骆行山侧躺在宽大的沙发上，眼睛盯着假山。 恍惚间，好似真有云雾，渐渐从孔洞中溢出。 接着异香扑面，骆行山原本困乏的意识，顿时精神起来，从沙发上坐直身体。 只见此刻，乳白色的云雾，如同流水一般，从孔洞泄出。 骆行山目瞪口呆。 正想找手机拍摄下这一幕，忽然察觉，有人呼喊他的名字。 呼喊声，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骆行山下意识应了一声，转瞬间，就觉得自己恍惚了一下。 接着，整个人像是忽然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 不，不是上升，而是下坠。 他啊呀大叫，拼命挥舞四肢，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地下落。 大约坠落十几秒钟，速度减缓，忽然就落了实地。 脚下踏实，骆行山松了口气，好歹没被摔死。 只见周围云雾环绕，挥之不散。 骆行山怕胡乱走动，失足坠落，因此只敢手脚并用地，在一寸寸在身周探索。 如此试探着走了几步，忽然，一块石碑，从雾气中凸显。 他走到近前，仔细察看，之间上面以篆字写着三个字——接凡台。 石碑是一整块的和田玉，一人多高，摸起来冰凉一片。 骆行山目瞪口呆，心想这么大一块玉石，可是无价之宝。 就在他呆望那玉石碑之时，身周雾气豁然分开，有一骑白鹿的童子，自雾气中走出。 鹿蹄踏响脚下青石板，发出咯哒咯哒的清脆声音。 骆行山扭头望向来者，心底大叫，莫不是做了什么神异奇梦。 下意识轻咬舌尖，能感受到轻微痛意，说明自己神志清醒。 骑鹿童子渐行渐近，看面容约七八岁年纪，扎着一个冲天揪，身穿一身十分古朴的青色衣裤。 座下白鹿，头顶生着杈形犄角，体型大若驴子，浑身洁白如雪。 行至骆行山，近前三米处停下。 童子眼睛瞪着骆行山，忽然开口道：“骆行山，此乃云梦山洞天，如今你有幸被邀请，还不快随我来，更待何时？” 童子骑鹿前行，以稚嫩童音，唱着一首旋律清越的曲调。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 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时命乃大谬，弃之海上行。 儿戏不足道，五噫出西京。呼吸走百川，燕然可摧倾。心知不得语，却欲栖蓬。 骆行山跟在后面，仔细倾听。 能从前几句中听出，是李太白的一首诗所改，后面的，却不记得是不是原诗中的词句。 那童子唱得稚声稚气，歌声在雾气缭绕的山间回荡，却让骆行山真的有一种“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出世之感。 又走了一阵，山路蜿蜒，越走越高，雾气渐渐消散，只见天空月圆如轮，幽幽银光遍洒。 一阵清风拂面而来，骆行山只觉，浑身奥热尽数被山风驱散。 回身望向来时方向，早已陷入云雾中消失不见。 真是神奇，他在心里感叹，明明不久之前，自己还在客厅中欣赏那座假山。 据他所知，岚山周围并无脚下模样的山峦。 如果刚才童子所言不虚，他此刻身在“云梦山洞天”，而林老爷子所赠假山上，便刻着“云梦”两字。 看来那假山的神异之处，远非“月圆之夜，云雾蒸腾”那么简单。 也不知道无意间触碰了什么禁咒，导致自己被摄入其中。 所幸看童子态度和善，居住在这山中的，应该不是什么恶类。 骆行山边想边走，山路似乎没有尽头，双腿渐渐酸软。 “童子，童子，还要多久？”他朝那童子呼喊。 那童子却不理他，依旧一遍遍唱着那首歌谣。 骆行山不敢再问，只能蹒跚跟着，好在行走不远，前方就出现一黑黝黝的山洞。 远看那山洞不大，等走近了，骆行山吓了一跳。 好家伙，又高又阔，如同城门洞口一般。 童子驻足，同鹿一起回头看他，目光在月光下流转，含义不明。 骆行山以为童子要发话，没想到。对方却又把头扭回去，小手轻拍鹿身，一人一鹿便走入洞中。 骆行山嗓子发紧，伸着脖子朝里面张望。 那洞似乎极深，洞内漆黑一团，完全看不到通向何处，应该不是封闭的。 站在洞口，能感受到凉风从内向外吹拂。 骆行山咬咬牙，一头扎进黑暗洞穴中。 眼前一片晦暗，看不到童子和鹿，只能听到清脆蹄声。 骆行山快步追去。 过了几分钟，慢慢适应洞内光线，发现洞中并非纯粹黑暗，洞壁岩石隐有微光透出。 脚下路面平整的近乎奇怪，像是行走在光滑的玻璃之上。 走了约一刻钟，遥遥看见远处另有一轮圆月，散发着白光，骆行山加快步伐，他知道那是出口。 “圆月”从脸盆大小不断扩展，最后形成同进入洞口差不多大的出口。 骆行山在洞外光线射入洞内，形成的分界线处停住，然后小心翼翼地跨过，并无任何异状。 出口位于山峰近顶端，山下是一片苍翠田野，想想此刻应该午夜时分，但这方天地亮如白昼。 骆行山举头上望，天穹上无日无月，没有任何发光天体。 却又无一不是发光体，整个天幕，如同悬在极高之处的、一块放射柔和白光的灯板。 极目远眺，原野广阔，河流蜿蜒。 视线尽头山峦层叠，云海苍茫，这片天地，竟然出乎意料的广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7号盒子〈三〉忘忧之地 骆行山心里震撼，暗道，这才是神仙手段，“纳须弥于芥子，藏日月于壶中”。 骆行山自感叹。 童子已经骑鹿向山下走去。 骆行山想想自己来时爬的山道，又叹气，心想仙家手段如此神奇，为何不能用腾云驾雾什么的，来接他呢。 好在下山时，山路两边山花烂漫，景色优美。 走了一会儿，路过一片生长着不知名野果的树林，骆行山停下摘了两枚。 果子红彤彤，像樱桃一样，但要比樱桃大，怕有毒，他不敢吃。 但看树上，有两只生着青色细长尾羽的怪鸟在啄食，加上实在口渴至极，便在衣服上擦了擦，塞进嘴里咬了一口。 没想到，果肉汁水甘甜无比，骆行山几乎呻·吟出声，三两口吃掉一个，很快便将手里的吃光。 又伸手从枝上摘了两个，边走边吃。 不知道是不是果子的原因，浑身疲惫一扫而空。 体力恢复后，走路不再成为负担，骆行山也有了闲情逸致，仔细观察这方天地。 目之所及，处处皆是苍翠，脚下石板间的松软泥土，带着山野气息的拂面轻风，一切都真实的不能再真实。 这对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骆行山，冲击不小。 感官告诉他，这个世界是真实的，然而理智却在不断怀疑。 …… 骆行山以为，他们会一直行至山下。 然而到半山腰处，山道斜斜朝另一侧折去。 这次没走多远，到了一处台地，白鹿停住。 童子扭头说：“你在这里等着，我要回禀主人。” 说罢，也不等骆行山有何反应，兀自驱鹿沿山道前行，稍倾绕过山岩，消失不见。 骆行山只好走向台地。 这处台地约莫有两三亩地大小，一侧临山崖，一侧靠山壁。 中间有一株盘曲的巨树，倒是不高，枝桠如伞骨，树冠似伞面，浓浓秘密地遮蔽了一大片地方。 树下布置石椅石桌，青铜香炉置于桌上，内燃雅香，淡淡青紫烟气直直升上半空。 五六位，身着各式古服的道者，或对弈，或品茗谈笑，或兀自临崖远望，迎风伫立。 骆行山吃了一惊，边走边想，难道这就是居住在这片天地里的仙人。 待行到近前，赶紧鞠躬行礼：“各位仙人好！” 那些人都笑起来，连连摇手自谦：“可不敢称仙人，都是修道而已。” 骆行山粗粗扫了两眼，那些人年岁差距明显，有的看上去七八十，有的则比他还要面嫩。 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同，有的粗布麻衣，有的绫罗绸缎。 但无一列外，都面色红润，看着健康又有活力。 他观察众人的时候，那些人也望着他。 有一穿赭色长袍的四十岁中年道者，率先以古拙的口音，问：“小友来自何朝何代啊？” 骆行山愣怔了一下，没有找到合适的词汇，时下已不能用朝代来划分，只好说了公历年份。 哪知周围人皆是一脸迷茫，骆行山一看便知，这些人可能皆是古早先民，就如同生活在桃花源中“避秦时乱”的遗民。 “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便问他们来时外界朝代。 有人说唐，有人说宋，有人说元，最近的一个人，是明朝嘉靖年间来到这里的。 与骆行山来的时代，相隔将近五百年。 “难道就没有人来到这里又回去吗？”骆行山问。 有一人笑道：“好不容易觅得洞天福地，长生不老，谁会舍得回去。” “就是，就是。”其他人也都附声应和。 “小友，你是不知。” 一个白眉毛的老翁摇头赞叹，“这里可是忘忧之地，无病痛折磨，无名利烦扰，饥有仙果，渴有清泉，平日里谈天说地，对弈品茗，当真是神仙日子。” “那这里可有主人？”骆行山继续问。 “有啊，那可是位真正的神仙人物，你过会儿就能见着他了。” 他的话音刚落，骆行山身后，就传来骑鹿童子的声音，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各位，主人说为了欢迎新人入山，请各位到曲水洞相聚。” “为什么要到曲水洞？”红衣服中年道者疑惑发问。 “诸位莫不是忘了，每当有新朋到来，山主都会召开曲水流觞大宴。”有一矮道人说。 “可不是，哎呀，太久了，早忘了这回事儿，还是子真你记性好。”花白头发的道者称赞。 “别废话了，快走快走，我要上流的位置，仙果最新鲜。”另一个穿青色袍子的人大声嚷嚷。 “云游兄，那可不行，上流位置，历来是新朋友的。”矮道人说。 众人七嘴八舌地笑闹着，气氛欢快。 骆行山有些发懵地被簇拥着，走上山道，拐过一个弯，就看到一面山壁上遍布着大小洞窟。 洞窟与洞窟之间，相距远近不同，都有蜿蜒小径或石阶连通，下面有一大洞，众人直奔哪儿去。 骆行山随众人进洞。 只见洞内空间广阔，光线明亮，洞顶据地面能有七八米，拳头大小的珠子镶嵌在洞顶，如同日光灯一样放射光线。 洞内小桥流水，奇花异草，竟然还有一小片竹林，前行片刻，行到竹林深处，便听到潺潺流水声。 又走几步，一条开凿在洞内的狭窄石渠，出现在眼前。 渠内清水流淌，婉转迂回，每一迂回处，皆设有矮几蒲团，显然是落座之处。 众人开始争抢渠边位置。 骆行山，则被请到石渠最上游的位置。 那处距离涌泉不远，泉眼竟然在高出地面丈许，周围以白石砌有圆形水池。 泉水出水量颇大，咕咚咚冒出水面，水池出水口连接石渠，骆行山坐下，水汽扑面。 伸头朝渠中看，竟然有两三尾寸许长的小鱼，在逆水流而上，不时跃出水面，发出啪啪的水声。 骆行山正觉得有趣，忽然，耳边听闻一阵丝竹乐器声音响起，隐约是从另一边竹林中传来。 渠边众人都循声望去，片刻，一个年轻道者，从竹林里走出来。 年纪四十余岁，中等身高，穿青色道袍，腰间悬着一枚翠色玉石佩饰。 随着他行走而摇晃，头发在脑袋顶梳了个发髻，插了一根青色的玉簪，脸型狭长，面白无须，五官端正。 第一眼看上去，与凡人无异。 再看就会感觉出神异，整个人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 很难用语言形容，是一种由内而外的不凡气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7号盒子〈四〉长生道果 众人纷纷起身，面朝那人，口称：“山主。” 骆行山也站起，朝那人拱手致意。 “诸位道友不用客气，快请坐。”道者声音清越，如同玉石相击。 顿了一顿，将脸转向骆行山，说：“骆道友新来，或许有不少疑问，先别急，日后自会一一同骆道友说明，此时此刻，我们云梦山仙友——” 听这话，骆行山身体里，生出极度的反感和厌恶。 他性格就是这样，讨厌被人控制，心说，凭什么你就觉得，我一定喜欢呆在这里。 心里这么想的时候，话也冲口而出，“请山主见谅。” 他打断那被称为山主的人，“骆某想知道，如何从这里回去。” 年轻道者，诧异地看了骆行山一眼，问：“道友这是何意？” 骆行山说：“就是单纯想知道，如何回到我来的世界。” “道友真想回去？” “真想。” “道友可知，我这云梦山洞天，乃一神境，超脱世外，可得长生，千百年来，多少人想入而不得，有缘者方被准许进入，” 说到此处，道者顿住，细长眼睛盯着骆行山，声调陡然升高，“当然，若是道友执意离开，也无不可，但也请过了今天，宴会已经准备好，也好让吾等一尽地主之谊，骆道友也可感受一下，我这洞天的玄妙之处。” 年轻道者既然如此说，骆行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坐下。 年轻道者位于最上游的位置，坐下后，像是不愿被众人窥视，乳白雾气将其附近笼罩，只听闻声音从中传出。 宴会很快开始，音乐声不知从何而来，也未见弹奏乐队，耳边却一直存有舒缓的乐声。 穿着飘逸的仙娥，端着各色仙果佳酿往来穿梭。 骆行山好奇，那些衣服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竟然可以飘荡在空中。 她们成群结队而来，将手中托举的盘盏，置于水渠上游，那些盘盏便随着水流蜿蜒而下。 骆行山看着眼前景象，自始至终有虚幻的感觉，好像置身于一幕极为逼真的虚拟实景之中。 那些依流水而坐的道人，因方才骆行山杵逆山主，皆对他冷眼相对，只顾各自饮乐。 面前水渠各种瓜果流过，他并未取食。 来时吃了几个山间野果，并不饥饿，更主要的原因是，他隐隐觉察到这里，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平和喜乐。 有一股诡异的气氛，在其间缭绕。 是以在不知道那些果子食用后，会有什么后果之前，还是不吃为好。 他心里正琢磨着，这一切是不是幻境？如果是幻境怎么破除时…… 忽听那名骑鹿童子，站在被雾气笼罩的山主身旁，脆声道：“山主决定，今日赐下长生道果，食之寿，五百载。” 众人一听，大声欢呼，纷纷朝山主方向拜谢。 看起来年岁最长的红衣老道，甚至涕泪横流地跪倒在地。 随后，一枚枚青色果实，被放在翠色玉盏中顺流而下。 骆行山按捺不住好奇心，从流水中拿起一枚，放在眼前查看。 像未熟的桃子，触感冰凉且有弹性，放在鼻端轻嗅，轻微的香气顺着鼻孔进入。 骆行山顿觉精神一震，五脏六腑像是被一股清风吹拂，脑子微微有些眩晕，却是那种获得快感式的眩晕。 单是嗅闻，就有如此大的效果，不知道吃掉会是什么样？ 真能多活五百年？ 怎么想都不太可能，一边想，骆行山一边转头打量其余人。 只见他们拿着果子在手里，各个视若珍宝，有的小口品尝，有的如他一样，放在鼻端嗅闻。 理智上，骆行山觉得，这果子有问题，却从心里生出难以扼制的欲望。 心里好像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怂恿他，他努力挣扎却依然无法抗拒，手里拿着那枚果子，就要朝嘴里送。 这个时候，耳边忽然想起一声脆响，声音清冽，穿耳贯脑。 只一下就将他内心中的声音击碎，随后，忽觉一阵风在耳边盘旋，风中有个声音在说：“不可吃，不可吃。” 骆行山心神一凛，将要放入口中的果子拿出来。 偷偷揣进衣服口袋里，四下张望，试图寻找在他耳边发出声音的人。 却听耳边声音继续道：“不要寻找，我回来找你，记住，只喝清水。” 骆行山赶紧扭回头，为了掩盖自己的异状，装作吃东西的样子。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眼角余光看曲水边坐的的道人们，松了口气。 只见那些道人，一个个满面红光，像是喝醉了酒。 有的双目发直，有的摇头晃脑，有的放声大笑，有的纵声狂歌，反正看上去都不是特别正常。 或许，这就是那什么长生道果服食之后的反应，怎么看怎么像吸·毒，骆行山惊出一身冷汗，心想还好自己被阻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骑鹿童子朗声说：“传山主令，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可以各自散了。” 骆行山听了，朝山主所在的位置观望，之间那处笼原本被雾气笼罩的地方，已然空空如也。 “骆行山，你的洞府在子虚洞。”说罢，童子转身没入竹林深处。 山主和童子一走，曲水边的道者便各自起身，一个个如饮醇酿，晃晃荡荡地朝洞外走去。 骆行山走在后头，拉着那个叫云游的道人，问子虚洞在何处。 那人却厌恶地甩开他的手，还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看来违逆山主的同时，自己也将这些人给得罪了，骆行山暗想，因此也就打消了再去问别人想法。 洞外暮色渐起，眼看天黑，山壁上洞穴众多，一个个去找，也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正在他苦恼之时，耳边轻风一样的声音再次响起：“出洞右转，上阶梯，左侧第一个就是。” 骆行山循着那声音指示，来到子虚洞，原以为洞内石桌石凳，进去之后，却大出所料。 洞分内外，外面是客厅，内间是卧室，带有梳洗间和厕所，洞内桌椅柜床，都是上等的红木，床上铺着锦缎被褥。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身处奇异的假山中，骆行山几乎以为，这里是一处特色装修的高级酒店。 骆行山好奇地在洞内转悠，摸摸这里看看那里，看不出是否有前人生活过的痕迹，一切洁净如新。 耳边那个声音又响起：“到池水面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7号盒子〈五〉池中人 骆行山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总算在洞穴角落里，找到一方水池。 池水清澈见底，是活水。 洞壁上头有一出水口，小小的一个洞孔，不时有清水一股股地流泻进池中，也不知道是用于饮用，还是清洗。 他站在前面，平静无波的水面映出一个人影，并不是他，而是一个面貌古拙的圆脸男子。 骆行山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别怕，是我。”声音从水池方向传来。 他定定心神，再次走到水池边，果然见里面那人在跟他说话。 “你就是在我耳边说话的人？” “没错，是我。”池中人点头。 “那你，是什么？”骆行山斟酌着问。 “唉。” 池中人叹口气，“说了你可能不信，其实我才是这云梦山山主。” 接着，那自称云梦山主的池中人，讲了他的悲惨遭遇。 原来这块山石出自上古之时，可能来自女娲补天时遗落的五彩石，也可能是能不断增殖的息壤，具体来历，池中人自己也不清楚。 毕竟那时，他还是顽石一块。 后来经过无数日月，渐渐生出神智，却发现自己被雕成一座假山。 但那毕竟只是表面，实质上，这块山石内涵乾坤，可纳日月精华，天地灵气，自成宇宙。 池中人便是这云梦山的山神，其本体，也就是山石的一块石之心。 他有了神智后，生出寂寞孤独之情，便将收藏过他的善心之人，在生命走到尽头时，摄入山中，赋予他们长生。 同时，也纾解了自己的孤独与寂寞，然而他千防万防，却没防住邪魔入侵。 据他说，那是一个来自晋代的妖道，俗名陆晋阳，道号青灵子。 不知从何处，得知这块山石的神异，害死山石当时的主人，用妖法强行侵入山石本体，夺走了石心，并将山石精魄驱散。 谎称自己是山主。 但他却不知道，只要山石本体存在，精魄便不会被消灭。 山石精魄躲藏在这方天地中休养生息，最近两三百年才恢复神智，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夺回石心。 “说了这么多，你想要我干什么？”骆行山问 “我想让你帮我夺回石心。”池中人答。 骆行山挑挑眉毛，说：“你都没办法，我一个凡人能做什么，那可是妖道。” “我没办法，是因为他拿了我的石心。”池中人说，“我一接近他，就会让他生出警觉，但你可以。” “你拿什么交换？我是一个商人，无利不起早。” “你想要什么，长生不老？我也可以给你。” “在假山里长生不老？还是算了，我更喜欢大一点的世界。” “我知道了，你想回去，回到你来的那个世界中。” 池中人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骆行山，“那我们目标一致，我拿回石心，就有能力让你回去。” 骆行山深知，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底牌，会很被动，便说：“我去找那个假山主也可以，他说我想离开可以离开。” 池中人笑了笑，平静池面泛起波纹，说：“你把口袋里那个果子，拿出来看看。” 骆行山愣了一下，不知道对方为何，忽然提起这个，下意识伸手掏出那枚果子：“怎么了？” “你再看看那是什么？” 骆行山又看，吓得“啊”一声叫，将那东西扔在地上。 哪是什么果子，而是一团蜷缩在一起的巨大肉虫，还活着。 丢在地上之后蠕动着伸展身体，内里是一排排倒钩一样的细小牙齿。 “这叫魂虫，你吃了，它就寄生在你身体里，妖道可以通过魂虫控制你，就算让你死，你都会心甘情愿。” 池中人“哼”了一声，反问：“你觉得一个想让你吃掉这个的人，真会让你离开？” 骆行山脸色发白，一脚将那虫子，踏成一滩汁水，看向水池，问：“怎么帮你？” “让我进入你的身体，你刚进入这片天地，还未被同化，他无法察觉。” 骆行山目瞪口呆：“什么叫进入我的身体？” “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是精魄状态，如果你放开心防，我就能进入你的心灵之中，控制你的躯体，就像驾驶汽车，你该明白，你的身体就是你的车子，你的灵魂是司机，现在我想请你把你的车子，借给我开一下。” “你还知道汽车？”骆行山惊奇地问。 池中人挑挑眉头，说：“我也不是一点都接触不到外界，社会变迁什么的，我也多少知道一点。” “讲得很形象，我也明白你的需求，可是，万一，你一借不还怎么办？” “我想我们之间，应该存有基本的信任。” “别跟我说信任。” 骆行山对着水池摇头，“信任最靠不住，我只信合同，信有法律制约的协议。” “这就难办了。” 池中人挠挠头，皱起粗黑的眉毛，“我倒是可以起誓。” “起誓？这东西有用？”骆行山翻了个白眼。 池中人面目肃穆：“吾等仙神，最重誓约，如果违背，便会被天雷击打，神魂俱灭。” “反正都是你说的，我怎么知道真假。”骆行山质疑道。 “你这人，真是……” 池中人气得瞪圆眼睛，“这也不信，那也不信，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各安天命，反正我已等了几百年，也不怕再等几百年。” “你可想好，这里和外面时间尺度不同，再耽误几天，等你出去，外面可能已经不是你熟悉的世界。” 骆行山心里咯噔一下，失声问：“什么意思？” 池中人诡秘一笑，“你应该听过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说法。” “你是说，外面已经过了一年那么久？” 池中人摇头：“没那么快，但你如果再耽搁些时日，可就不是一两年的问题。” 骆行山感觉到，自己的腋下渗出汗来，每次焦虑紧张时，都会这样。 其它地方好好的，呼吸平稳，心脏也照常跳着，额头没有冷汗，后背也干爽，腋下却会暴露他的真实心态。 没错，别说一两年，如果让他在这里呆半个月，他经营了二十年，刚刚初具规模的“商业帝国”就会崩溃。 自己被抓住了。 该死，他在心里暗骂，现在，只能祈祷，池中人说的都是真的。 “你说你可以起誓？”骆行山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又干又涩。 “是的，我不会骗你。” 池中人展露笑容，“而且我只要起誓，你就会有感觉，这没法作假。” “那你还等什么？” 骆行山气冲冲地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生谁的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7号盒子〈六〉神消魂散 池中人怔了一下，然后伸出两手，在胸前做了个手势。 骆行山仔细看着，并非电视中见过的那种手势。 一边做手势，池中人一边嘀嘀咕咕地念了一通神明的名字，然后以一种古怪的腔调说：“我云梦山主在此起誓，借用骆行山身体，成功夺回石之心后，便如约归还，在此期间绝无二心，如违此誓，愿被雷火击灭神魂。” 话音刚落，骆行山就觉得虚空中，有什么东西似乎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下意识摇晃身体，想要把那东西抖落。 但他知道那并不是实体，而是某种誓言约束之类的虚幻物质。 别说，他暗想，还真有感觉。 “你感觉到了吗？” 骆行山点点头，问：“接下来怎么做？” “放松心神，低声念三遍岐山之东，曲泽之西，云兮梦兮，神来魂系。” 骆行山依言默念，三遍之后，便感觉到一阵清凉，从头顶百会穴流入。 像是滴在发心的水，一缕缕渗入身体。 那“水”，便是池中人的神魂。 顺利进入身体之后，骆行山便如同被剪断丝线的木偶，失去对四肢的控制。 但又好像并没有完全失去，似乎只要他想，就能夺回来。 很奇怪，就如那池中人所说，好像坐在汽车的副驾驶，看着别人驱使自己的身体。 不过，这车有两副驾驶系统，副驾驶上也有方向盘。 骆行山心里松口气，如果池中人真的居心叵测，他只要转念，就能夺回身体控制权。 在洞穴中转了两圈，池中人似乎在适应这具身体，一边摇头晃脑，转动胳膊，一边用手指在骆行山身上摸索。 “啊，你的肺部有些病灶。”池中人用手指点着左胸说。 骆行山说：“是，我几年前吸烟很厉害，进了一趟医院，医生说不能再抽了，这几年才戒掉。” “小问题。” 池中人扯动嘴角笑了笑，“等拿到石心，不止能治愈你这些病症，还能帮你延年益寿。” “可以吗？那太好了。” “举手之劳。” 两个人在脑海中聊了一会儿。 过了片刻，池中人说：“时机到了。我感应到妖道取下了石心，我们去偷。” 说罢，池中人便出了洞府，趁夜色，走到一片光滑石壁旁。 接着，伸手一推，石壁晃动，后面露出一道暗门。 骆行山一路旁观，只见他熟门熟路地打开各种机关密道，在洞穴中自在穿行，如同行走在自家后院，心里叹为观止。 走了也不知道多久，池中人进入到一处如同热带雨林一般，藤萝缠绕的洞府中。 “到了，就是这里。”池中人说。 骆行山心想，这里怎么生长了这么多奇花异草。 池中人立刻读到他的心理活动，说：“石心是生机核心，生机外溢，便会改变周围环境。” 骆行山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但石心在哪儿？ 池中人伸手一指，“那不是么？” 骆行山顺着手指去看，只见一方翠绿玉石，以红绳系着，悬在一根横生出来的树枝上。 他觉得眼熟。 忽然想起，之前宴会时，假山主出现时腰上悬挂的佩饰，就是这东西。 池中人走向玉石，伸手从树枝上摘下玉石，原来是一方印鉴，底部虫型鸟符地刻着字，不用猜也知道，是“云梦”二字。 骆行山感受到池中人神魂中传来的激动和兴奋，他也随着高兴。 然而，这时异变陡生，身体四周，无形中生出一道薄膜一样的障壁。 骆行山立刻感受到，如同山岳一般的压力，意识也变得迟滞起来。 “抓到你了。”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 接着，那妖道假扮的山主，从虚空中浮现，邪笑着看向骆行山。 骆行山感受到池中人神魂震动，大惊失色。 “没想到。” 假山主快意大笑，“我这个局如何，我就猜到，你会忍不住找这个新来的人合作。” 池中人愤恨的咬牙切齿：“你好卑鄙，但我已经拿到石心。” “是吗？你再看看。” 池中人闻言一惊，展开手掌去看。 骆行山也跟着看，只见在手心中的根本不是什么石心，而是一枚普通石子。 “区区障眼法而已，谁让你借用了一副凡人的身体，哈哈哈，既然来了，你俩就都别走了。” 妖道屈指一弹，骆行山只觉得有看不见的绳索捆缚自身，越勒越紧，剧痛难忍，似乎那无形的绳索，将要勒入他的骨肉中。 “妖道，我要跟你同归于尽。”池中人怒不可遏，须发皆张地大骂。 身体大力挣扎，却收效甚微。 “快，开放你的全部心神，让我控制身体，才能发挥我的力量，不然咱俩谁都逃不了。”池中人在心里大声对骆行山喊。 骆行山被骇的心胆俱裂，急问：“怎么办？怎么放？” “冥河之南，焰山之北，山精水魄，神**散。默念三遍，快快快。”池中人不停催促。 巨大的压迫力，从身体各处反馈，似乎要把他绞碎，骆行山来不及深思，依言念三遍。 第三遍念完，忽然觉得一阵冷冽寒风，从心底呼啸升起。 随后，意识停滞，魂魄消散。 …… “成了。”骆行山嘿嘿一笑。 “怎么样，这具新身体如何？”妖道笑呵呵地问。 骆行山伸展手臂，像看新衣服一样打，说：“还行，省着点用，至少能用个五六十年。” “真是麻烦，这个家伙，疑心太重。” 妖道说话时，右侧眉角不时上挑，“不然也不用如此周折。 “是啊，若不是晋阳兄你的妙计，估计没这么容易。”骆行山眉飞色舞地笑道。 “别提什么妙计了，其实要驱散他的魂魄，就算我不说，你也有很多办法的对？” “有倒是有。” 骆行山得意洋洋，“但不如这个有戏剧性，多好玩啊！感谢晋阳兄配合我演戏。” “不必客气。” 叫晋阳的妖道抚掌一笑，“咱俩互助互惠，这千多年来，不是一直这样嘛！” 骆行山笑了笑，说：“这倒也是，那就不客气了。” 晋阳略显嫉妒地道：“这次换你去享受那花花世界，玩乐之余，也别忘了给我寻觅一具好身体。” “放心，放心，我知道你的喜好，保准给你准备妥当，那我这就去了。” “去，去。” 骆行山点头，身躯化作一团雾气消散。 …… 骆行山从睡梦中醒来时，正是清晨，外面阳光明媚，鸟声在庭院的树上叽叽喳喳。 晨光从窗玻璃照射进来，放在茶几上的云梦假山，在阳光照耀下，泛着妖邪的光。 骆行山从沙发上站起，走到假山前，手指拂过山石表面，悠然道：“果然，还是这红尘俗世，逍遥自在。”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8号盒子〈一〉奇怪的患者 那名奇怪的患者，是从急诊转过来的。 是一名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的大男孩。 据急诊那边的同事讲述，人是一个食品公司的司机送来的。 说是送货的时候，忽然从路旁钻出来，在车头处撞了一下。 好在当时车速不快，只是手臂和大腿受了伤，骨头断了不止一处，经过诊治后转到我们科。 送货司机垫付了一部分治疗费用，之后就消失了。 不知是不是车祸时撞到头部，男孩神智昏聩，说不出名字，也记不起家人姓名。 治疗费什么的，自然也是出不起的，经过院方的研究决定，费用只能先挂账，找到男孩家属后，再做结算。 最坏的结果，就是医院自身承担。 每个医院，都有类似于针对这种情况的备用资金，只不过使用标准极端苛刻，而且需要级别很高的人核准。 为了排查是否头部出了问题，主任找了颅颈外科的专家会诊。 为17A（因为没有名字，只能用床号代替）安排了一堆检查，然而拍完头部的片子之后，整个科室就炸了。 从片子上看，17A的整个头颅，陈旧伤痕密布，只有遭受成年累月的大范围头颅击打，才会造成这样的情况。 当然，上述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因为别说成年累月，就是一次也足以致命。 于是，17A从一个来路不明的病患，成为了科室重点观察，具有重要医学研究价值的重点病人。 作为管床医生，看顾17A，是我的职责所在。 说实话，男孩十分帅气，身材颀长，面容有些酷似当时正热播的一档偶像剧的男主。 护士站的几名小护士，争抢送药检查机会，自费买水果，洗干净送到病房里，甚至不惜为此真金白银地互相收买。 我看她们就觉得好笑。 男孩脑部神经受损，估计连人都认不全，进去八百次，也不一定能被记住。 不过，我这话我只能在心里吐槽，说出来，肯定会被那帮小护士挤兑。 他们背后管我叫沈木头，说我除了看着像个女的，内里其实是一块朽木雕出来的。 这话最开始，是从周大姐那里传出来的。 她是我们科室门诊医生，我刚进科室的时候，周大姐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说没有。 她就来了劲儿，非要给我介绍对象，我推脱几次，蒙混不过去，就答应了。 结果是她外甥，一个木呆呆的男生。 我俩约到医院附近的一个商场见面，喝咖啡，互相都没看对眼，一拍两散，前后时间不到半个小时。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后来从她嘴里就传出，我没有女人味，是块木头。 一开始，听到这句评价，我气得不行，特别想把她那个蠢外甥，抓出来好好问问。 后来仔细想想，本质上也没说错，无非是夸张了点。 不知为何，我对男女之间那点事儿，确实缺乏兴趣，按照医学上的说法，可能有点性冷淡。 对此，我一点也不在意，从上大学到现在，差不多也有十年，听过见过各种各样的病症。 深知这个世界上几十亿人，完完好好的，可能一个都没有。 不是心理就是身体，总得有点小瑕疵。 或许上帝在造人的时候，就没想着要弄一个完好的人出来。 住院医很辛苦，一周要上班六天半，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有时候还要跟手术。 不过自从那个17A进来，我发现，漫长的工作时间，似乎变得好过了一些。 按照主任的要求，我每天会给他安排一些检查，他没有家属也没有看护，偶尔护士站的小护士们忙起来，我就得推着他。到门诊去做检查。 他倒是很配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只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像是整个人被消了音。 没有检查的时候，他就抱着膝盖，靠窗安静地坐着。 他的床位紧靠窗户，从日出到日落，光线在一天中轮转，只有他岿然不动。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17A，以不同于别人的眼神注视我。 每当我进到病房，他都会盯着我看，又黑又大的瞳孔，像一口深井那样朝我倾倒。 我不太敢同他对视，有一种会被吸进去的恐惧感。 说起恐惧感，有一天晚上，跟主任的手术，手术结束后，已经是半夜。 我家距离医院较远，考虑到第二天一早还要赶过来，我便打算留在护士站值班室的床上凑合一晚上。 里面有两张床，一张睡着值班护士，另一张空着正好我用。 在此之前，我多次睡在值班室，洗漱用品都有准备，因此并无不适。 那天临睡前，喝水有点多，半夜被尿憋醒。 值班室没有厕所，公用卫生间在走廊的尽头，我只好披上衣服爬起来，步履匆匆地奔向厕所。 回来的时候，路过17号病房，房门开着，我朝里面瞥了一眼不知道阴历是什么日期，看起来在满月前后。 窗帘没拉，一轮月亮明晃晃地挂在窗户外，月光有如实质般流淌进室内。 朝门一侧的遮挡帘拉着，将17A床整个罩在其中，因此看不到17A。 他似乎没睡，坐在床上望向窗外的月光，只能看到他的影子，投在白色的帷幕上。 我在看到黑影的一瞬间，陷入巨大的恐惧，因为那影子，显然不是人类的形状。 倒像是一只蹲坐在床上的巨鸟，长长尖嘴，圆圆的头，巨大的羽翼。 我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发出尖叫，随后逃命一样奔回值班室。 我开关门的声音，或许有些大，另一张床的护士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又把脑袋转到另一侧睡过去。 我可顾不上担心是否引起她的不快，飞快跳上床，整个人都钻进被子里。 一颗心在胸腔里拼命地跳，颤抖着手打开枕头边的铁盒，捏出两粒薄荷糖，塞进嘴里。 每当我觉得焦虑、紧张或者恐惧时，吃薄荷糖，都会让我平静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 感受到薄荷的清凉气息，在口腔扩散，我慢慢平复下来。 安慰自己，可能是光影叠加之后产生的错觉。 比如，倒着放的拖布影子，特别像人头。 或者某件衣服侧面，挂在衣架上，酷似上吊女人之类的形象。 是啊，一个人的影子，怎么可能是一只大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8号盒子〈二〉你还记得我吗 这太奇怪了。 但那个黑影，一直在脑海中盘旋不去。 第二天一早醒来，昨夜的经历，像是一个已经不太清晰的噩梦。 我专门到17A病房门口看了看，帷幕被拉开了一道，通过那道豁口，我看到那个男孩还没醒，脸朝里侧躺着。 我松了口气，旋即暗骂自己没出息，好歹是个受过高等教育成年人，竟然被一个影子，吓得失魂落魄。 早饭过后，主任来了。 说上午给17A安排了一个检查，让我过会带人过去。 我说好，囫囵吞下饭盒里的饭菜，去找17A。 他像是预知到我要来一样，坐在轮椅上等着我。 我告诉他，我们要去干嘛，然后推他出去。 他依然沉默不语。 没想到乘电梯的时候，他忽然扭头仰脸问我：“你还记得我吗？” 我吓了一跳，率先浮现在脑子里的回答，竟然不是“你会说话啊？”，而是“我认识你吗？” 我当然没有直接说出口，而是故作镇定地反问：“你之前为什么不说话？” 他像是根本没有听到我的话，把脸转回去，望向前方。 我听到他发出低低叹息，小声嘟囔了一句：“果然不记得了。” 这时候电梯到了三楼，我推他出去，到走廊的窗户旁停下，转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 他也定定地看着我。 不知为何，我从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了哀伤。 “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说。 “名字？”他脸上浮现出思索的神情，“你可以叫我东。” “姓呢？姓什么？”我追问。 “吴？” “你这是问谁呢？” “抱歉，我也不确定，就先这么叫！” “好，吴东，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么久一直不说话，对我们造成很大的困扰。”我极力装出严肃的态度。 “我可不在乎你们困不困扰。”他老气横秋地说。 说完，把脸转向另一侧。 眼睛似乎在看窗外，遥远天际掠过的一架飞机。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由于距离很远，那飞机看着只有手掌大小，酷似精致的玩具模型。 朝向太阳的那一侧的机翼，反射着阳光，像是镀了一层漂亮的银线。 “你头上那些伤，是怎么回事儿？”我终于意识到，该问些关键问题。 “什么伤？我不知道。” 他不错眼珠地盯着那架飞机，直到它飞出视野范围。 “前几天，我们给你做过头部X光，发现你颅骨……你不记得吗？” “我该记得吗？” 看不到那飞机，好像令他很不满意，语气烦躁地反问。 我见他态度不好，怕激怒他，只好住嘴不问。 推着他到监察室去做检查。 他全程面无表情，像是一个木偶一样被摆弄。 检查完成后，我把他从检查室推出去，经过大厅的时候，他低声跟我说想喝水。 我说好，把轮椅靠墙停下，让他等我一会儿，然后去走廊那边接水。 那边走廊，连接急诊大厅，我知道那边有一个公共饮水机，备有纸杯。 然而，还未等我走到饮水机旁，忽然从某个检查室里，冲出来一个人。 我猝不及防被那人撞倒，力度极大，我整个人先是撞在走廊的墙壁上，接着反弹回来，扑在走廊地面。 简直不像是被人撞的，而是一头牛，一头大象之类的东西。 脑袋在极短的瞬间懵了一下，等我回过神来，撞我的人，忽然翻身，把我死死地压在下面。 我的脸，紧紧贴在走廊地面上，近的几乎能闻到，还未干透的消毒水味道。 接着，一个尖锐的东西，抵在我的脖子上，我感受到那东西的尖端，略微刺进我的皮肤，产生细微的疼痛。 大脑在处理了这些细节之后，迅速把一个答案，送到我的面前——我被劫持了。 好像专门为了验证我的答案，只听到有个男人在我耳边大吼：“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她。” 带着口臭的粗重呼吸，喷到我脸上。 我几乎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只是闻到一股掺杂血腥气、汗水味的浓郁味道。 脑子“嗡”的一声大了一圈，这可怎么办？ 半年前，倒是接受过，如何在医患矛盾中保护自己的培训。 但培训课程上可没讲过，在面对挟持时该怎么处置。 我脑子乱七八糟地想着。 男人拉着我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把带着手铐的手，套在我脖子上，我看了一眼面前明晃晃的合金手铐，好！ 看来还是个嫌疑犯。 我们医院同公安局有合作关系，偶有一些嫌疑人，在被抓捕过程中受伤，会被送来先处理伤势。 我之前路过急诊时见过几次，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那些嫌疑人，当成人质劫持。 这个时候，我已经被那个嫌疑犯，拉扯到门诊大厅中。 有几名便衣执法者，手里拿着枪指着我（实际上是指着我身后的嫌疑人）。 因为激动，五官扭曲变形，大声嚷着命令我身后的男人，释放人质。 我听到他们叫他的名字，好像是叫杜青松。 立刻想起这几天，刷手机的时候，看到的一则新闻。 说是一庄灭门惨案的嫌疑犯，正在被通缉，名字好像就是杜青松。 我其实心里并不如何害怕，反而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下意识地觉得，这种状况，似乎只会发生在电影中。 我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医生，何德何能会成为人质？ 但身体很诚实，两条腿发抖，周围空气似乎一下变得稀薄，难以呼吸，为了吸入足够氧气，我只得大口喘息。 心里泛出强烈的想吃薄荷糖的冲动，我两手摸了摸口袋，糖盒并不在。 周围人越来越多，声音喧嚷，像是身处一个巨大的人流汹涌的闹市。 眼泪糊住我的眼睛，我看不清面前的情况。 身后的男人，不断地拉扯我，凶狠地大叫大嚷，凶器不时被举向前方，又收回，重新抵在我的脖子上。 我终于看清，是一柄手术刀，尖端带着血迹。 是我的血。 我觉得自己今天会死在这里，那个凶徒，就是要临死之前，拉个人垫背。 脑子里转过这个想法的时候，我心里忽然涌起巨大的悲伤。 周遭的一切声音，像是忽然被抽离，我能听到自己从胸腔里，发出强烈的哭声。 眼泪溢满眼窝，流出的速度，赶不及分泌。 我正哭着，眼睛忽然穿过对面的人群，看到吴东。 他靠着墙坐在那里，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不知为何，我下意识朝他伸手，心里喊着：“救我。” 然后，我就见他以闪电一样的速度，朝我奔来，快得周围的空气，几乎产生波动。 下一个呼吸时，他已经站在我面前，胳膊伸着，从我左侧脖颈旁边经过。 我虽然看不到，但在脑海中，出现他伸手抓住身后那人咽喉的画面。 随后，我看到他的眼睛，忽然发生变化。 瞳孔旋转着扩大，充溢整个眼球，倒映着我的面容，像两面镜子，更像小小的荧幕。 那荧幕中，忽然有群鸦飞过。 灰影遮天蔽日，耳旁响起风暴一般的振翅声。 随后是鸦鸣，成千上万声叠在一起，像滚雷一样席卷。 我被这异状惊呆，思维凝滞……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时间重新开始流逝的时候，我发现面前并没有什么吴东，还是之前围着我的那些人，难道刚刚是幻觉？ 我心想。 随后又生意外，抵住我脖子的手术刀骤然坠落。 砸在大理石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紧随其后的，是身后挟持我那人，忽然直挺挺朝后倾倒。 手腕上的手铐，卡在我的下巴，连带着也把我一起拽倒。 我被拉倒的瞬间，看见周围的几个便衣一哄而上。 随后我被解救出来，从地上爬起来的某个瞬间，穿过那几个扑上去制服歹徒的执法者身体间隙。 瞥见叫杜青松的嫌疑犯，直挺挺地仰躺在走廊地面上，眼球凸出，面孔扭曲，看起来像是见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事情。 此时此刻，躺在那里的，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四十岁男人，头发蓬结，皮肤黧黑。 以我学医多年的经验，生命已经从他的身体里消散。 从被挟持到获得解救，对我来说漫长无比，实际上，不过是几分钟时间。 脖子上被刺破的部位，贴了创可贴，很浅，只流了一点血。 随后，我被几个在现场的热心护士送回科室。 消息传得倒是飞快，我一进科室走廊，一堆人围上来，对我嘘寒问暖。 我嘴上说着没事儿，但实际上，两只手还是抖的。 除了鬼门关逃回来的后怕之外，心里更多是惊骇及疑惑，特别是那段幻觉。 不过，真是幻觉吗？ 过了一会儿，有新的消息传来。 那个叫杜青松的嫌疑犯确实死了，死因是心脏骤停，身体在极短的时间内，分泌了超量的肾上腺素，导致过度兴奋，心脏停摆。 通俗点说，是吓死的。 怪异至极，我好奇，他究竟在吴东的眼睛中看到了什么。 临近中午的时候，我们主任接到消息，从一个重要的会上跑回来看我。 气喘吁吁，光秃秃的脑门上都是汗，见我没事儿，松了口气。 然后破口大骂，那些负责看押嫌犯的执法者粗心大意。 骂毕，问我要不要回家休息。 我说不用。 他劝我不要勉强，还说随后院里会派专司心理纾解的医生，来找我聊聊。 我说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8号盒子〈三〉鸫神 从主任办公室里出来，到护士站，问17A回来没有。 当班的护士说，刚刚在病房里看到他。 我说知道了。 在走廊来回走了两圈，也没下定决心走进17A。 心里的情绪很矛盾，想要去问问他，是否救了我，却又有些恐惧。 不知为何，那段幻觉，让我下意识地觉察到，他的身上蕴藏着一种相对生命来说，截然相反的能量，那就是死亡。 最终，我还是决定要去找他。 如果幻觉是真的，他救了我，那说明他对我没有恶意。 如果真是幻觉，那就更没必要怕他。 我走进17A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背对着窗户蜷缩着。 窗户上拉着窗帘，室内光线昏暗，他的脸隐在阴影中。 或许是我的错觉，隐隐感觉到屋里温度有些低，露在外面的皮肤，有一种针刺的寒意。 但并非是调低空调产生的冷气，而是一种阴森的气息。 我走过去想要拉开窗帘，却被他阻止。 “不要拉窗帘。”他说。 我把手缩回来，转身走到床边，面对他，问：“是你救了我？” 他微微点头。 我感受到，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着。 “谢，谢谢你。” “不用谢我。”他说，“因为你命数未到。” “你是怎么做到的？” “无可奉告。”他懒懒地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我忽然想起，他在电梯里问过我，是否还记得他。 他这么问，一定有缘由。 “早上的时候，你在电梯里为什么问我，记不记得你？”我问他。 他不说话，陷入沉默。 “我应该记得你吗？或者，咱俩认识吗？”我继续问。 他依然不回答，双眼紧闭，像是听不到我说话的样子。 我心里急得冒火，伸手去推他的肩膀，却一下被他伸手拉住。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回抽，却没抽动，被他的左手死死攥着。 随后他眼睛睁开，望向我，微微摇头。 我只好放弃挣扎，想要看他要搞什么花样。 他翻身坐起，把我左手摊开，然后伸出右手食指，在我的右手掌心中画着什么。 我不明所以。 他又画了一遍，然后松开我的手，重新躺下，无声无息。 我怔怔地在原地站了片刻，直到广播里喊我的名字，才飞快地跑出去，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咬到。 忙了一阵后，我闲下来，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伸出右手放在面前看。 神奇的是，距离之前被他拉住，已经过了半小时之久。 但他画过的触感还留在那里，就像刻进去一样。 我在脑海中，一帧一帧地回想片刻前的情景，然后用手指在掌心里，沿着他画的轮廓描了一圈，并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于是，我从笔筒里，掏出一直粗头的碳素笔，按照之前的轮廓，重新画了一遍。 由头至尾，墨水在我掌心汇聚，形成一幅简笔画。 那是一只鸟的形状，能看出尖喙，头颈，脊背以及爪子。 我盯着掌心那只鸟看了许久，感觉似曾相识，接着，脑海中忽然雷霆炸响。 终于想起，我在哪里见过这个图案。 说起来，那还是我遥远童年时，遇到的一件神奇事情。 依稀记得那年我十岁。 上小学三年级，爸爸妈妈都是湘城医院的医生，平日里忙的四脚朝天。 上学时还好，他们两个只需要轮流接送我，就可以在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保证我的作息。 但到了暑假，没有了学校这个让他们放心的孩子寄存处，不免有些焦头烂额，因此，经过讨论决定，将我送到外婆家。 外婆家，住在距离湘城八十公里外的春山镇。 说是春山镇，其实到了镇子里，还要沿着浓密树荫遮蔽的公路，再往山里走好远，最终抵达一个位于云生谷的小村庄。 那几天，正好轮到母亲休班，便由她开车将我送到外婆家。 车子中午从湘城出来，下午两点左右驶进春山镇，到云生谷的时候，已经将近四点。 村路狭窄，母亲便把车停在村头的打谷场，牵着我朝外婆家走。 外婆家是一幢小巧的三间瓦房，坐北朝南，建在山谷一侧的山坡上。 窗后就是山林，门前一个巴掌大的坪子，一条蜿蜒的石子小径，顺着山坡一直通向村中主路。 景致很好，站在门前坪子上，可以俯瞰整个村落，就是上下需要爬坡，比较费力。 石子小径爬到一半时，我就看到外婆站在坡上，朝我们招手。 我原本累得不行，一步一歇地跟在母亲后面。 看到外婆，就奋起余力，超过母亲，一鼓作气地爬到坡顶。 外婆面色红润，比上次见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 说起来，上次见外婆还是一年前。 那时候，外公突发脑淤血去世，母亲把外婆接到湘城。 那段时间，外婆整日病恹恹，面色也是灰扑扑的。 在湘城住了三个月，外婆就想要回春山。 考虑到外婆年纪渐长，一人居住不方便，父母两人便轮番上阵劝说，但外婆执意要回去，没有办法，只好任由她回到村中居住。 刚回去那几个月，母亲一直担忧，每隔半个月就回去看望。 过了三个月就放下心来，说外婆回到村中，身体恢复的不错。 接着，两个人开始从专业角度，探讨起一方水土，和人体健康方面的联系。 “我们家小猴子又长高了啊！”外婆摸着我的头说。 小猴子是她给我起的绰号，因为我属猴，还喜欢吃香蕉。 我和外婆说了一会话，妈妈才上来。 上气不接下气地坐在门前木凳上喘气，埋怨当年，外公不知道怎么想的，要把屋子建在这里。 外婆听了，就笑着骂她说，当年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还说这里风景好。 随后三人进屋，妈妈和外婆说话，工作啦，身体啦什么的。 我没兴趣听，就在屋子里，四处打量着看，有没有什么之前没见过的东西。 屋里看完了，就又跑到外面去看。 院子里葡萄藤上，结的翡翠珠子一般的青葡萄。 正伸着脖子盯着看，忽然就瞥见一个身穿灰蓝色短裤短袖的孩子，走到门前的坪上。 我赶紧跑到窗前喊外婆，说有人来了。 外婆便和妈妈一起走出来，这时，那个孩子已经走到院门口。 是个健壮的小女孩，看起来年纪和我差不多大，但要比我矮。 圆脸圆眼，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头发茂盛杂乱的，像是仲夏水沟旁疯长的野草。 两只眼睛漆黑明亮，手里拎着个褐色的小竹篮，里面盛着红的黄的绿圆滚丰盈的西红柿。 “是燕子呀！” “郭奶奶，我妈说摘了些园子里的柿子送给你吃。”叫做燕子的小姑娘，嗓门洪亮地说。 “这是大玲子家的丫头？”妈妈问。 “是，大丫头。” 外婆接过装西红柿的篮子，把篮子里的西红柿，一个个拿出来，放在绿色的塑料水果篮里。 妈妈转身进屋，再出来时，手里抓了一大把水果糖。 蹲下了身，放进小姑娘手里已经空掉的篮子里：“这是姨姨给你的糖，拿回去吃。” 小姑娘看着篮子里花花绿绿的糖，又抬头看看妈妈，有些不知所措，求助似地望向外婆。 外婆笑着摸摸她的头说：“拿着，回去和你妈说，奶奶最喜欢吃你们家的柿子了。” 那小姑娘点点头，扭过身想走，迈出几步，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扭回身和母亲道谢。 接着，就小鹿一样，蹦跳着下了山坡。 说起来，那是我和燕子第一次见。 本来对这个腼腆害羞的小姑娘，观感不佳，觉得她土里土气的。 却未曾想，几天之后，我们俩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每日不是下河捉鱼，就是上山采野花。 尤其喜欢玩——帮“老疯子”梳头。 所谓“老疯子”，是一种学名叫做白头翁的多年生草本植物。 头上长着一蓬长长的须状白色柔毛，我们俩坐在山坡上，一人采一大把。 有的拔成秃子，有的梳个中分，还有的剪成毛，寸亦或编个小辫子。 相互比试着，看谁设计的发式，最为新奇好看。 风迎面吹来，带来植物的清新气息，山坡上的草叶，随着风的节奏，海浪一样波动。 我们玩累了，就躺在厚厚的草地上，仰望着天上一块块厚厚的絮状云团，在山谷间缓慢移动。 燕子将两只小胖手枕在脑后，以像大人那样感慨良深的语气说，托了我的福，能天天到处玩。 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原本她是要每日到野地里，挖一篮子蒲公英，喂家里饲养的七八只小鸭子。 我来了之后，她妈妈和她说，小鸥不常来，在村里也没有相熟的，就让她专门陪我玩。 我听了特别开心，觉得自己受了特殊的礼遇。 休息了一会儿，燕子忽然翻过身来问我，要不要和她去看好玩的东西。 我当然说要。 于是，我们两个爬起来，沿着山谷，向山林深处走。 走了好久的样子，走到一株特别粗壮高大的巨树下。 那树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几十米高半枯半荣。 树干上生了很多凸出的木瘤子，一个个有拳头大小，燕子指着其中一个说，你看像不像小狗。 我仔细看了看，还真像一只雪纳瑞犬。 燕子说，那是她的狗，叫长脸，说罢，也让我到那些树瘤中去寻找。 我围着树干转了半天，一个也挑不出来，越找不出来就越不甘心，结果不小心脚下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我去看绊我的石头，发现那石头有些奇怪，露在泥土外面的部分光溜溜的，不像自然形成。 好奇心大起，喊燕子和我一起，去扒那石头周围的泥土。 好在森林中泥土松软，没用多久，我们终于把那石头从土里刨出来， 果然不是自然形成的石头。 看着形状像一只鸟类的雕像，约莫有十公分那么高，收敛羽毛静静站在一根树枝上。 整个雕像，都是从一块完整的石头里雕刻出来的。 似乎年深日久，表面粗糙破损，但整个形态栩栩如生。 不知道是什么石头雕刻成，虽然不大，但极重，我和燕子合力从土坑里拉出来。 我扭开水壶，洗净它身上沾染的泥土，等着风把它身上吹干。 开心地和燕子说，虽然没在树干上找到属于我的小动物，却找到这个。 燕子眼巴巴地看着那雕像，嘴里说着，是啊你真幸运。 但我觉得，她其实是有些嫉妒的。 我们两个，和那个雕像，在树下玩到天光晦暗。 燕子说要回家，我舍不得那雕像，却又拿不动。 只好在巨树的树根裂隙处，找了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把它放进去。 回到家，我和外婆说了这件事儿。 外婆叹口气说，你们找到了鸫神呦！ 我问外婆，什么是鸫神。 外婆说，早些年山坳里，有一处柜子那么大的小庙，里面供奉着一个叫鸫神的神祇。 后来破四旧被砸，神像也不知道被扔到哪儿去了 我继续问，鸫神是干什么的。 外婆说，其实就是乌鸦之神。 山民认为乌鸦是阎王的信使，每当有人将要死掉，鸫神就会飞去禀告。 这样，阎王爷就来取将死之人的生命。 只要在阳间供奉它，人们在将死的时候，鸫神就不会去报信，这样，人就不会死了。 你去拜鸫神，鸫神可以让你保佑你平平安安。 我当时信以为真。 第二天，一个人跑到那株大树下，跪下来，恭恭敬敬地向那座乌鸦雕像，祈求保佑。 还奉上了三块我最喜欢吃的榛果巧克力。 但没想到，我的拜祭，不但没有产生作用，反而招致灾祸。 在那之后的第三天上午，燕子和她妈妈去镇上赶集，我和外婆去村外一块菜地里摘豆角。 豆角地边上，有一颗挂满紫红桑葚的桑树，我看得眼馋，趁着外婆干活，就独自一人爬上树去摘。 不料，伸手去抓一根缀满桑葚的树枝时，一脚踏空，从三米多高的桑树上跌下来。 树下都是乱石，我正好摔在乱石中，四肢多处骨折，脑袋也撞破了。 外婆听到声音，赶紧抱着浑身是血，陷入昏迷的我，往村子里跑。 幸运的是，恰巧村子里，有一个骑摩托车来收辣椒的小贩。 看着外婆怀里呼吸微弱的我，二话没说，卸下货物，载着外，婆就直奔镇医院。 镇医院医生，初步清创检查后，束手无策，只好派车把我送到湘城的人民医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9号盒子〈四〉你爸会点功夫 一日，老道士不在，老谭独自一人在树下打坐。 忽然感觉，自己的小腹，升腾起一股热气来。 老谭感受到那股热气，忽然就心血来潮地站起身，从头至尾地演练那套五十四式的身法。 在他练的时候，热气也随之在他的四肢百骸游走。 一遍练完，老谭觉得不尽兴，于是又来一遍，还是不够，一遍又一遍…… 每一遍，那热气的流转，都会变得更加流畅。 老谭着魔一样，不停地院子里游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老谭忽然听到耳边响起一声惊雷，身体中的那股热气，仿佛受到惊吓一般，倏然缩回到小腹。 老谭眼前恢复清明，正看到老道士，满脸惊愕地站在他面前。 后来老谭才知道，如果不是老道士喝醒他，他会一直不停歇，直到把自己累死。 当时的那种状态，用句通俗的话讲，就是走火入魔了。 不过祸福相倚，他竟然误打误撞练出内气来。 对于一个年老体衰的老人，这简直是神迹。 随后，老道士和老谭说了实话。 原来老谭最开始学的那五十四式，确实是一种强身健体的体操，并不是什么秘籍，而是尽人皆知的华佗五禽戏。 当时，老道士为他所胁迫，只好拿来糊弄他。 倒是后来两人相处日久，老道士传他的吐纳方法，才是真正的秘诀。 但老道士没想到，吐纳方法竟然能和五禽戏结合起来。 他从来都是静止打坐，来练习吐纳。 老谭听老道士说完，也不生气，反而一本正经地问：“我出师了吗？” 老道士听罢一笑，不答反问：“你知道你来这观里多久了吗？” “八年。”老谭说。 “还记得当年来干嘛？” “学武报仇。” 老道士抚掌大笑，“好，不错，你这叫初心不改。明天你就不用来了。” “我靠什么打他？” “你不需要打他，等他来打你。”老道士说完，转身负手回到屋子，将两扇屋门关闭。 老谭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老道士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脑子里都是那句——“等他来打你”。 随后，老谭从观里回家，穿上宽松的运动服，去寻八年前打他的仇人。 时值黄昏，走到楼下时，吃过饭的老街坊们，都在树阴下纳凉。 看到老谭，就问他干什么去。 老谭说去报仇。 老街坊们面面相觑。 等老谭身影走远，有记性还不错的，忽然大叫道，“哎呦，这老东西，都八年了还记得。” 众人彼此提醒，终于想起来，于是呼啦啦，都跟过去。 老谭打车来到那个小区，路边超市的老板还在，不过老了很多。 老谭见着人就问，看到吴德兴了么？ 有的说不认识，有的说没见着。 忽然，有个骑自行车的说，在街口的大排档喝酒呐。 老谭问明方向，直奔而去。 等老谭找到那家海鲜大排档，就看到赤果上身的吴德兴，正和七八个年龄差不多的汉子，大呼小叫地围在一张长条桌喝酒。 8年未见，那家伙更加显得膀大腰圆。 老谭走过去，拍了拍吴德兴的肩膀。 吴德兴正吐沫横飞地，和身边的人，吹嘘他打架的光荣战绩。 转脸看到一个老头，就问：“老东西，你谁啊？” 老谭说：“八年前，你在公交车上打了一个老人。还记得吗？” 吴德兴有点懵，骂道：“操，我打的老头多了，谁能记得住。”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周围人也跟着哄笑。 “我就是那个挨打的老头，现在想起来了吗？”老谭补充了一句。 吴德兴这才正眼看了看老谭，恍然大悟道：“我操，你不是想要报仇？都他妈的过了八年，你怎么才想起来啊！哈哈哈哈……” “对，我就是来报仇的。”老谭严肃地说道。 吴德兴脸面有些挂不住，厉声威胁道：“我跟你说老东西，爷今天心情好，我哥们都在这儿，赶紧滚蛋，信不信惹急我，再打你一顿。” “好啊！过来打我。” 老谭后退一步，盯着吴德兴，表情尽显嘲弄。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挑衅，吴德兴终于毛了。 推开椅子，站起身，挥拳就朝老谭打来。 老谭牢记老道士那句“让他来打”。 等吴德兴的拳袭到面门，小腹处那团热气，豁然如灵蛇般窜起，随后，下意识地用了五禽戏中的一招。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右手鹰爪般抓住吴德兴的拳头。 向下一抖，耳听一声骨折脆响，吴德兴的手腕已被掰断。 吴德兴发出杀猪般嚎叫，疯狂地用另一只手来抓老谭。 老谭在体内那股热气的指挥下，左肩猛撞吴德兴的肋下。 肋骨根根折断，吴德兴疼得支撑不住往下瘫倒。 却被老谭右手提着，勉强站立，“老头子今天，替你爹妈，教教你尊老爱幼的道理。” 老谭一字一顿地说，左手抡起，反复抽了吴德兴十几个耳光。 直打的对方口吐鲜血，齿断牙飞。 吴德兴那帮朋友，眼看着吴德兴被一老头暴打，都围过来助拳。 老谭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 击来的拳都掰断，袭来的脚都踹折。 至于有一个动刀子的，老谭将其两条胳膊，手腕，手肘，肩膀都一一折断。 片刻之后，满地都是躺倒哀嚎的大老爷们。 而此时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 趁着围观的人还不多，老谭悄无声息地闪进人群消失。 第二天早上，老谭一边吃早餐，一边看当日的晨报。 只见社会新闻版面，大字报道：一无名高手当街打到8名壮汉，其中三人竟是公安部B级通缉犯。 老谭放下粥碗，拿起电话，拨通儿子的手机。 渥太华此时刚入夜。 小谭在和家人吃晚饭，儿子正说学校里的趣事。 看到老谭的来电，就接起来，“爸，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我想我孙子和孙女了，你帮我买下周的机票。”老谭在电话中说。 “好好好。” 小谭连声答应，顿了一下迟疑道：“要不要我回去接你，你一个人，我怕你不安全。” “放心，你爸会点功夫。”老谭笑着说道。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1号盒子〈二〉七色板 现在，则是裴申杰第一次，亲眼见到活着的老人。 今天的一切，都是新鲜的。 犯罪者景点的玻璃罩子上，印着“逃避安乐死可耻”的标语 里面的老人，倚着玻璃墙，坐得端正。 他的皮肤耷拉着，牙齿脱落了几颗，冷眼看着玻璃罩子外面的人。 “不要用怜悯的眼光看着我，这很卑劣。”老人对驻足在外头的裴申杰说道。 老人在这里待了十多年。 眉毛自从他第一天被摆在这里，就锁住了，再也没打开过。 他的眼睛里面，常年积攒着泪水，见到人，就拧出来几滴。 流泪的时刻，比花及城下雨的天数还要多。 “我不羡慕你们，是我可怜你们才对。”老人说着，就掉了几滴眼泪。 裴申杰皱着眉头，转身离开，看到他的同伴们，正在挑选“七色板”。 同伴们的眼睛都闪着光，嘴角都快和眼角连在一起了。 “七色板”们，的确个个容貌出众，裴申杰也觉得眼前一亮。 他们比纯种的麇星人普遍矮一些，左手上也戴着手环。 他们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规矩地站成一排，一如裴申杰在来花及城之前，看到的那些挂在架子上的样式不一的皮。 裴申杰不想乱用自己的薪水。 他们每个人在花及城，都有分配好的房子，他不用花太多钱，最想买的就是猫。 但裴申杰不想成为花及城的异类，逼迫自己合群，是一种必要的生存方式。 恰好他注意到，他正被一个棕色皮肤的“七色板”凝视着，便走上前去。 “刚成年，保准是全新的，打折，您仔细瞧瞧。”卖“七色板”的人笑着。 裴申杰第一次被人称呼“您”，他有些僵硬地点头。 这个“七色板”的身上，贴着一个标签，上面写道：玫引，雌性，棕蓝，活泼，合格品，保质期十二个月。 玫引穿一身无袖的条纹连体衣，她的胳膊上有许多蓝色斑点。 她有一头米白色的卷发，眼睛细而长，鼻子高挺，厚嘴唇。 她的胸脯鼓鼓的，下半身某个部位也鼓鼓的。 裴申杰在潜意识里，是把她当人看待的。 她属于混性人，上半身是女人，下半身是男人，所以才打折。 她的法定性别是雌性，也就是女人。 在麇星都是要有一个法定性别的，但其实，这个性别是没有意义的。 玫引一直在注视着裴申杰，她直接在心里叫他猫人。 这个猫人是平板身材，前后都平，耳朵一动一动的，尾巴傻愣愣地向下立着。 她发现花及城的人，都爱奇装异服，多半不喜欢露出真面目。 裴申杰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倒不是因为一身白色的猫皮。 而是其他人的快乐都那么高调，他显得平静而呆滞。 “裴申杰，别亏待自己啊，选个美的才行！” 颜展图从裴申杰身后路过，他狠狠地打了一下裴申杰的头。 然后就领着他的三个“七色板”，高兴地走了。 裴申杰用力地拍了拍自己后脑那块，被颜展图碰过的地方。 这种触碰，每一次都令他感到反胃。 裴申杰又看了玫引一眼，他决定买下她了。 他用手环支付成功后，上面立刻显示：“亲爱的裴申杰，您已经绑定一号‘七色板’玫引。” 玫引的手环上，也显示了裴申杰的名字，这代表，她是属于裴申杰的。 卖“七色板”的人，笑嘻嘻地看着裴申杰，把玫引身上的标签撕了下来，“祝您玩得开心。” …… 拥有“七色板”后，裴申杰感到有些别扭。 他慢吞吞地往前走，玫引跟在他身侧，率先开口道：“你们不是讲求人人平等吗，为什么那个人可以打你？” 玫引说的，是裴申杰的同伴颜展图。 颜展图穿一身老鼠皮，但是没有遮盖住头部，显露出自己原本的脸。 那张圆嘟嘟的脸，堆满了狞笑，枚引很不喜欢。 裴申杰对玫引问出这样的问题，感到讶异，人人平等？ 这是几千年以前的人，一直奉行，却从未做到的。 “谁告诉你这些的？”裴申杰问道。 “我们村落里都这么说，关于你们纯种人的传言，那可太多了。” “你也是有麇星人血统的。” “可我不能算是人，如果我是，那我应该是你的同伴，也可以狠狠地打你的头。”玫引小声说道。 裴申杰笑着向玫引凑近，略微低下头，“你试一下。” 玫引退了一步，摆手道：“不，我不可以攻击自己的拥有者。” 裴申杰笑了。 他知道，玫引无论如何，都不会像他的同伴们那样对待他。 如果整个麇星，有谁能和自己相对平等地相处，只能是玫引。 虽然她是一个“七色板”。 裴申杰抬起头，“保质期十二个月，那么十二个月后，你会怎么样？” “我能活到那时候吗？” “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知道吗？花及城的‘七色板’大多是活不过十九岁的，不到保质期就死掉了，所以我不用费心思去想，这十二个月该怎么度过，更不用去畅想未来。” “关于你们的事情，我知道的确实很少。” 玫引的话，让裴申杰感到忧郁。 他从屏幕里，学到的关于“七色板”的知识，只有一小部分。 他应该可以确保，让玫引活满十二个月？ 他能活到五十岁，而枚引只能活到十九岁。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裴申杰背后响起，裴申杰觉着自己的后背，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滚远点！” 是负责花及城安全的卫士，在追逐一个健步如飞的人。 那人拎着酒瓶子，满身是血，大概率是因为兴奋过度杀了人。 在花及城，除了杀人，基本上做什么都是被允许的。 当然，杀自己的“七色板”，不算杀人。 裴申杰注意到，那个卫士的乌鸦图案制服上，印着他的名字：丙克。 他手中的苍蝇头长棍，误触了裴申杰，反而对裴申杰大吼。 卫士丙克跑远后，玫引摸了摸裴申杰的后背，裴申杰颤栗了一下。 “没事。”玫引担忧地问。 裴申杰摇头，那种刺痛感，已经消失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0号盒子〈一〉精神世界 一百多天以前，贝文琦的精神世界，全面解体了。 那天她的养父母，也就是她的姑姑和姑父，动身去国外，满面愁容地说，再也不会回来这个伤心地。 姑姑一脸不舍地握着她的手，眼睛却盯着腕上的手表，对贝文琦说道：“你不愿意走，我们也不勉强你，我们永远是你的父母。” 姑父在一旁猛点头，不忘整理一下领带，“小琦啊，有事随时联系我们。” “嗯，你们多保重。”贝文琦也笑着点头。 送走养父母以后，贝文琦看了一会儿新闻。 她的亲生父母和妹妹，以及一只狗，惨死在家中的案子，依旧是热门讨论话题。 现场太过血腥与诡异，许多人怀疑，这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 关于凶手根本毫无痕迹可寻，这注定会是一宗悬案。 案发当天，贝文琦去过她的亲生父母家。 她给妹妹买了橘子，想着周末要带妹妹去买几身新衣服。 结果却成了第一个看到案发现场的人，她不愿意再去回忆任何细节。 这么久以来，贝文琦的眼前，时不时就会闪现妹妹甜甜的笑容。 妹妹总是牵着她的手说：“我最喜欢姐姐！” 妹妹才十二岁，只要想到妹妹的死，贝文琦就觉得心痛难忍。 她很想知道，她的父母到底惹了什么人，连累妹妹也要跟他们一起死。 “医生，医生，医生你能救救我吗？” 贝文琦无助地喊着。 她又控制不住情绪大哭了一场，哭够了，就洗脸出门去。 她这个两边都讨不到好的孩子，最终还是沦落到，孤身一人的下场。 贝文琦到复生大厦C座的美甲店做了美甲。 她选了自己和妹妹都最喜欢的粉色，不禁开始想，人为什么一定要生孩子，有了孩子却又厌恶孩子。 想着想着，贝文琦突然预感不好。 她临走前，去卫生间的时，候发现果然是大姨妈提前造访了。 她痛经痛得想死，第无数次想要切掉子·宫这个累赘，一阵阵冒虚汗。 同一时间，贝文琦的精神世界里，刮起了一阵橘子味的小风。 风散去时，整个世界再也承受不住，轰然倒塌。 没一会儿，一个新的世界，就从废墟里立了起来。 眨眼的功夫，贝文琦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巨大的玻璃色子上面，身上的连衣裙也是一股橘子味。 她仍旧是人的形态，但本质是贝文琦的精神内核。 “md，我终于不用再为身体工作了，哈哈哈哈哈……” 精神内核放声大笑，在玻璃色子上打起滚来。 贝文琦的身体，在现实世界里，看起来还是和往常一样。 身体回到了家，吃了药就睡下了，只不过这身体看起来，是一个完好无缺的正常人，其实已经变成了一台机器。 因为精神内核退居到了最后方，这台机器从今以后，只能根据贝文琦从前的行为模式，继续伪装成她活着的状态了。 而精神内核贝文琦，正站在巨大的玻璃色子上，举目四望。 这个粉色的世界里，竖立着136个巨大的麻将牌。 要是仔细看就会发现，这实际上是136个集装箱式的房间。 每个房间的门上，都印着不同的麻将花色。 世界的中心，就是她脚下这个和那些房间一般高的玻璃色子。 贝文琦从玻璃色子上跳了下来，她咬着手指，思索着，该先去打开哪一扇门。 离她最近的有一筒，一万，还有ㄠ鸡，身后就是发财。 贝文琦看着那扇，印着发财花色的大门，又笑了起来，“这辈子，还真是怎么都躲不开麻将了。” ……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天。 贝文琦基本弄清楚了，她这个新的精神世界的法则。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是这个世界的主人，但还是有很多她掌控不了的事情。 毕竟，没有谁能完完全全了解自己，即使是作为一个精神内核，也不例外。 眼前是一扇印着白板花色的门，左边有一个假窗户，画着在森林里野餐的一家人。 贝文琦摸了摸她肚子里的一堆木头色子，满怀期待地推开了门。 不对劲，贝文琦看了一眼房间里面的人，便立刻收回了正要迈进去的脚。 “医生，这个房间里，竟然有三个人，是四个白板合为一体了吗？不，那应该有四个人才对。” 贝文琦感到疑惑。 因为之前都是一个房间住一个，这次却很特殊，居然有三个。 “我看到了，我也好奇你的想象力，到底能达到怎样的程度。” 贝文琦用精神力跟医生说起话来。 医生，是这个新的精神世界里，唯一能跟贝文琦用精神力对话的人。 他从贝文琦新的精神世界建成的第一天起，就陪着她。 医生甚至还能看到贝文琦在做什么，可以说，是贝文琦现在最信任的人了。 与此同时，房间里的三人，则打量起了在门口发呆的女孩。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都在怀疑，这个女孩是否真的是这里的主人。 毕竟在见到她以前，他们一致认为，这里的主人，应该是一个十分强大的人。 可是贝文琦，个子不高还很瘦弱，她一脸郁色，看着就像个病秧子。 贝文琦进了房间，三人坐在一个麻将桌前，桌上的牌都已经摆好了，似乎就在等她来。 贝文琦坐在了空椅子上，一坐下便说道：“你们自我介绍一下，我想象出来的人太多了，根本记不住。” 贝文琦是个想象力很丰富的人，虽然自诩聪明，但从小就不善言辞。 这想象力，算是她从里到外唯一的优点了，并且这个优点，就是这个新的精神世界的根源。 她从小到大，都过得很不开心。 她知道她的两对父母都不爱她，因此想象出了很多人，陪自己玩。 比如，在楼梯间，有个长了三只手的怪物，猛地把她推了下去。 或者有一个半透明的人，突然把她从睡梦中叫醒，带着她坐进了一辆好像棺材的车。 又比如，做饭时，沸腾的锅，瞬间爆炸，从里面跑出无数的虫子，吃掉了她。 总而言之，她的虚幻玩伴很多，这样的情况，直到妹妹出生以后，才好一些。 三人犹疑了一会儿。 坐在贝文琦对面，穿着运动服的男人，抬起了他的细胳膊，懒散地先开了口：“我叫锡锡，就是一打手，没什么特别的。” “我叫楠，是个吸血鬼，不过我对人血过敏。”旁边的西装男，接着锡锡介绍起了自己。 他的脸，像是用白面糊起来的。 锡锡指了一下他旁边，穿着灰色毛衣裙的女孩，对贝文琦说道：“她叫晓冬，是个读心者，不爱说话。” 贝文琦看向晓冬，她发现晓冬的嘴巴上，贴了一条透明胶带。 两人目光对上时，晓冬有些讶异，因为贝文琦根本不害怕被她看穿想法，而且她完全读不出贝文琦的心思。 她不禁想，好歹是这个世界的主人，能把他们三个困在这里，总归不会是个草包。 “我竟然想象出来三个这么奇怪的人，他们可真有意思，跟其他人不一样，倒像是跟你一路的。”贝文琦跟医生说。 “你可以留下他们，我答应过你，我会帮你把所有的空房间填满，至于要不要先全部清空，这是你的自由。” “嗯，我想想。” 贝文琦一开始，在这个新的精神世界玩得很开心。 因为每打开一扇门，就能见到一个自己曾经想象过的玩伴，他们手中都有一个木头色子。 这些奇形怪状的人，在贝文琦精神世界的底层待了很久，都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也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小空间，也就是木头色子。 他们每一个，都想借贝文琦的身体，去现实世界玩一天。 相对应地，贝文琦可以通过木头色子，去那个人的小空间里面玩一天。 可是，他们在达成愿望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一堆木头色子，都被贝文琦存到了肚子里。 贝文琦变得异常落寞。 她想象不出新的人，因此不肯进入剩余的房间。 是医生，让贝文琦有了继续打开大门的勇气。 医生对她说，房间空了就填满，他会帮助她，找到重新发挥想象力的方法。 或者到时候，他们可以试着一起去这世界的更深层，去抓一些以前想象出的人回来。 最重要的是，医生问贝文琦：“这么多年了，你就不想见到我吗？” 答案当然是想。 贝文琦和医生，又用精神力聊起天来。 在房间里的人看来，她盯着晓冬看了好久。 晓冬则趁着贝文琦又开始发呆，早就握住了她的手。 锡锡和楠紧张地看着晓冬。 而晓冬冲着两人摇头，意思是她的确读不出贝文琦的任何想法。 晓冬读到，两人都在心里骂起了脏话，她松开了贝文琦的手。 “打一圈怎么样？” 楠按了按自己的下巴，大声对贝文琦说。 “啊，真不巧，我不会打麻将。”贝文琦笑着回答，“也别浪费时间了，你们谁先来？” “什么……规则？”锡锡感到很茫然。 因为晓冬无法读出贝文琦的想法，三人都处于迷糊状态，又尽力没有显露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0号盒子〈二〉精神内核 “你们还真是跟别人不一样，他们一个个都迫不及待，想到现实世界去玩一天。你们更喜欢这个小房间？” 听到贝文琦的话，三人明显放轻松了一些。 楠明白了贝文琦的意思，说道：“就一天，多给些时间不可以吗？” 贝文琦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 她想了想，对三人说道：“只要你们玩了一天以后，不自己消失，多玩几天也没关系，我又不赶时间，问题是谁先来呢。” 晓冬此时在心里打起鼓来。 她读到另外两人也正在盘算，他们都想抢占对身体的完全控制权。 一天太短了，不如不要，简直是在开玩笑。 原本他们觉得，会受制于眼前这个精神内核，实在无从下手。 但现在，精神内核自己愿意给他们开这个缺口，原来，这就是她这个世界的法则啊。 锡锡和楠，老早以前就习惯了，所有想法露在晓冬眼前，但他们又不可能完全不思考，久而久之，就无所谓了。 他们俩同时意识到，让贝文琦做选择，才是最适合的，否则玩什么游戏定胜负，他们俩都没胜算。 让贝文琦来决定，他们尚且还有一丝机会。 “这样，把你们的色子拿出来给我。”贝文琦说。 “什么？啊，色子。” 锡锡给两人递眼色。 接着，从兜里拿出了一个色子，心想，还好当初没把这玩意儿一起给捏成灰。 “你们三个确实与众不同。”贝文琦高兴地说。 她肚子里一堆木头色子，而他们三个的都是玻璃色子。 “医生，我对自己的想象力，忽然很有信心。”贝文琦开心地对医生说。 作为一个精神内核，其实她是有残缺的。 精神世界崩塌时，那阵橘子味的风，卷走了她的一些力量。 她现在每过一天，都觉得昨天像是很多年以前。 她想象过的人太多了，又都有了大变化，有些她根本记不得。 “我先去你们的小空间里面玩一圈，我觉得哪一个令我印象深刻，我就……” 贝文琦的话，还没有说完，她手里的三个色子就合成了一个。 不但她感到惊讶，三个人也齐齐愣住。 “我先去玩，你们等我回来！” 贝文琦兴奋地一口吞下了色子，然后就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了。 下一秒，进入三人小空间的贝文琦就发现，她竟然又来到了复生大厦C座。 她之前去过一百多个小空间，那里的布置，说是地狱都不为过。 有的里面满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一不小心就被吃掉了手臂。 有的漆黑一片，四处都是陷阱。 也有让人感觉，如同置身火炉之中，马上就要被烤熟的。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与现实世界相关联的小空间。 “医生，这算是新的境界。”贝文琦太久没接触现实世界了。 “可能是一种错乱的组合，但也有其他可能性，你小心点。” “你不是能看到我么，如果有危险，记得提醒我。” “当然，我还没有等到你来打开我这里的大门，不会让这些小事，给你惹麻烦。” 贝文琦听到医生这样说，忽然就有了充足的安全感。 医生在贝文琦心里，是一个守护者，从孩童时代起，贝文琦就一直希望有一个医生能救救自己。 她每晚睡前，都会想这件事情。 虽然她从没想象过医生该长什么样子，该是怎样的性格。 但是对于医生的想象，是时间最久的，直到她成年以后，都没有停止。 此时的医生，正在贝文琦精神世界的某个房间。 他坐在一个沙发椅上，面前的投影幕布上，是贝文琦在复生大厦前的画面。 没一会儿，又跳到了锡锡等三人所在的房间的画面。 医生扶了扶眼镜，事情都在可掌控的范围之内，他只需要等待自己这个观众出场的时刻来临。 …… 贝文琦进入了复生大厦C座的电梯。 这部电梯，与在现实世界中不同，它是通往地下的，贝文琦直接被送到了地下第三十层。 电梯门外，是一个昏暗的长廊，尽头闪着绿色光点。 贝文琦快步地往前走，很快就穿过了光点。 “杠！” “和了和了！” “输不起就别来赌！” 贝文琦进到了一个被黑色墙壁包裹的麻将赌场当中。 每一桌都是两男两女，他们身后都有四个黑衣人守着。 所有赌徒的头顶，都有一束红色的烟雾，黑衣人将它们一点一点吸入口中。 贝文琦一路往里走，有人输红了脸，有人出老千被吊起来打，有人赢了钱，跳到了桌子上。 在一片嘈杂之中，贝文琦注意到了角落那一桌。 四个人正在打牌，他们身后各自站着一个穿黑色制服的人在监督，旁边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个正在打瞌睡的小女孩。 贝文琦不停地眨眼，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已经死去的人，仿佛他们还活着，她只是来串门。 靠着椅背睡着的小女孩，就是她的妹妹，打牌的四个人，是她的亲生父母，还有她的养父母，也就是她的姑姑和姑父。 而监督这一桌的人，正是锡锡和楠还有晓冬，他们三个正在吸食着红色烟雾。 只有第四个黑衣男人，是个生面孔。 他长着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戴着彩色假发和口罩，嘴巴紧闭，微微蹙着眉头。 对红色烟雾完全不感兴趣。 有蹊跷。 贝文琦径直走向那一桌，期间，她想随手拿走几个麻将牌，还打了几个人的头。 但她发现，自己只是一团虚影，她什么都碰不到。 于是，她立刻就确定了，这里不是锡锡他们三个人的小空间，而是他们真实的记忆。 也就是说，他们三个根本不是贝文琦想象出来的人，而是入侵她的精神世界的危险分子。 “医生，帮我看好他们三个，我现在必须留在这里，我想我能见到杀害我妹妹的凶手。”贝文琦对医生说道。 “放心，你的世界很稳固，如果他们威胁到你，我会立刻告诉你。” “好。” 贝文琦边说，边走到了角落那一桌，四个人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全都紧张得腿打颤。 大家就像是陌生人，一次对视都没有，每个人都死盯着麻将牌。 贝文琦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妹妹，乍然想到了她惨死的模样。 便忍不住又看了看她，妹妹身上穿着的粉色公主裙还是她买的。 “和了！” 姑姑高兴地站了起来，“清一色！赢了，我们赢了！” 晓冬对着她点头。 姑父抱起姑姑开心地转圈，大声喊道：“太好了，老婆，我们可以晋级了！” “按照规定，你们要在三天之内，交出所有财产。”锡锡对贝文琦的亲生父母说。 “不，不。” 贝文琦的母亲站了起来。 因为体力不支，又跌坐回椅子上。 贝文琦的父亲到她身边扶住她，对贝文琦的姑姑和姑父说道：“咱们都是亲戚，私下再……” 楠打断了贝文琦父亲的话：“在这个赌场里，没有亲戚这一说，只怪你们倒霉，才抽到了同一组，违反规则的代价，你们付不起，要钱还是保命，你们回去自己想。” 贝文琦的姑姑跟姑父，收敛起了喜悦。 姑父一脸愧疚地说道：“真是对不住啊，但是也没关系，如果我们夫妻最后得了冠军，将来不管怎么样，也会接济你们家的……” 贝文琦听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 看来，她的姑姑跟姑父，是赢了巨额奖金以后，才决定去国外的。 而她的亲生父母，应该是因为想要带着妹妹跟全部家当逃走，才被杀的。 …… 此时，在贝文琦的精神世界，那扇印着白板花色大门的房间里。 锡锡和楠，还有晓冬，抢夺贝文琦身体的控制权失败。 他们发现，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能做到。 贝文琦的精神世界，可以说是铜墙铁壁，即使精神内核完全不工作，他们也占不到分毫便宜。 “停停停。”楠累得一身汗，“白费力气，看来要从精神内核身上下手。” 晓冬瘫在椅子上愣神。 杀死眼前这个动不了的精神内核以后，他们三个人，的确是有机会取而代之。 到时候，无非又是一番争夺。 有了身体，才能想办法拿到钱，远走高飞。 “她是这个世界的主人，不是那些喽啰，不能一把捏成灰。” 锡锡喘着粗气，用拳头去打，整个人都宛如木头的贝文琦的脑袋。 但她的脑袋坚硬如铁。 锡锡无奈地说道：“我们躲在这里，其实很安全，阿钟一个大活人，不会跑到别人脑子里来追杀我们，更何况，现在我们也出不去，但是在这儿就跟坐牢似的，我们的钱怎么办。” 他们三人，不对，确切地说，他们三个也是精神内核。 他们的身体，已经被昔日的同伴阿钟给杀死了。 因为组织突然开始清理一批不忠诚的人，他们私吞过钱，还杀过同伴，自然在名单里。 从前一直以为组织规矩松散，其实是没到时候。 只要精神内核还在就还有希望，他们火速逃跑，才没被斩草除根。 他们三个被迫一起躲避组织的追杀，至于他们是怎么进入贝文琦大脑的，他们也不清楚。 误入贝文琦的大脑里面时，他们直接把原本住在房间里的三个人给杀掉了，所以对贝文琦一无所知。 这里是贝文琦的世界，他们的能力受限。 好在，他们没把三个色子一起捏碎，还能骗骗贝文琦，没露出什么端倪。 楠走到贝文琦身边，狠了狠心，朝着她的脑袋，一口咬了下去。 “啊……”楠疼得直叫唤，他嫌弃地吐了两口血。 但贝文琦的脑袋，确实被他开了个洞。 “厉害啊，人血过敏，还这么豁得出去。”锡锡夸完楠急忙叫晓冬：“快过来！” 晓冬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走了过去，把手指伸进了贝文琦的脑袋里。 她想把这个精神内核给搅碎，结果却抽出了一个胶卷一样的长条，上面有几十张照片。 楠接着上手，去撕伤口，甚至又想用牙去咬。 “不是，她跟那几个赌徒有关系？” 锡锡一眼就看到了贝文琦，跟她姑姑和姑父的全家福。 还有她跟亲生父母和妹妹，一起吃饭的照片。 除此之外，还有他们两家在一起聚会的样子。 有几张照片，十分血腥，正是他们的手笔 “对了，那个色子被她吞下去了，里头沾上了我们的记忆，就是不知道会涉及哪些记忆，她可能不介意我们是她大脑的入侵者，但不会不在意我们杀了她的亲戚……” 锡锡看向晓冬。 这下，他们必须杀死这个精神内核了，不然等她回来，他们很有可能会有大麻烦。 楠闻言，直接又开始去咬贝文琦的脑袋。 晓冬跟锡锡很有默契地从那些伤口下手，准备合力把这个精神内核给破坏掉。 …… 同一时间，贝文琦已经从锡锡三人的记忆里，基本弄清楚了所有事情。 她的姑姑和姑父，跟亲生父母，不约而同地参加了一个神秘的地下组织举办的夫妻麻将大赛。 参加这个比赛的人，有的是为了赢取巨额奖金，有的是为了私人恩怨，有的单纯是想找刺激，满足赌瘾。 贝文琦的父母们，一直都很喜欢打麻将。 从有记忆起，贝文琦就经常看着他们四个人打麻将玩，她也学会了。 那场赌局结束后，贝文琦一直跟着四个黑衣人，长着小鹿眼睛的男人独自离开了。 没过多久，贝文琦看到，锡锡和楠还有晓冬，又聚到了一起。 “那对夫妻准备跑路，做事。”锡锡说。 楠立刻抱怨道：“我不想见血，为什么每次阿钟都不用去。” 晓冬笑了笑，很明显是在嘲笑楠。 锡锡拍拍楠的肩膀，“你是真的傻，表面上我们是一组，但人家比我们强得多，走走形式而已，他马上就要升了，根本不屑做这么低级的事情。” 贝文琦随着三人，一起乘坐电梯，到了复生大厦C座的一楼。 这里的电梯可以通往地下，只不过平常人是看不出玄机的。 这个组织里的人，想必都是有些超乎常人的力量的。 他们喜欢吸食赌徒身体中，散发出来的红色的气。 能力强的，就对此不屑一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0号盒子〈三〉麻将 接下来的路，贝文琦太熟悉了，就是去往她亲生父母家的路。 路过一家高档餐厅时，她透过玻璃窗，瞧见了正在举杯庆祝的姑姑跟姑父。 “喂，我想好了，夫妻大赛最后那奖金，咱们仨分了，一个人独吞太显眼，组织想装看不见也不行。”锡锡突然提议。 “我没关系。”楠摊摊手，晓冬也点头。 楠笑着看向晓冬，“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不爱多事，所以用胶带封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说出谁的秘密，原来大家都一样。” 锡锡挑眉，“反正组织对我们就是放养，大家都凭自己能耐。”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小区的大楼里面。 贝文琦紧跟三人，他们一起站在防盗门外，她的手心满是汗。 屋子里，父母亲正在打包行李，妹妹哭闹起来。 她手里的橘子被她捏烂了，小狗“发财”在她身边打转。 “我想去找姐姐。”妹妹说。 “闭嘴，再哭就把你扔了。”父亲冲着妹妹吼。 母亲也不耐烦，“要不把她扔下算了，小琦一定会照顾她的。” “就是听了那个狗屁大师的话，说带着孩子去手气会好，结果呢！” 锡锡他们三人，已经进到了房子里，父母亲没有意识到危险，他们还在争论，要不要把妹妹丢下。 “行了行了，你跟你姐姐！” 父亲大喊了一声，小狗“发财”被他踢到一边。 父亲和母亲拿起行李，准备离开，锡锡他们三人这才现身。 “你，你们！”母亲大惊失色。 妹妹又哭了起来，小狗“发财”汪汪大叫，护在妹妹身边，贝文琦也走到了妹妹身旁。 父亲惊慌地跪倒在地，大声说道：“你们不能拿走我的血汗钱，不然我就去举报你们赌场！” 三人听到父亲的话，笑了起来。 父亲见三人不为所动，忽然指向妹妹，“我女儿可以抵债，对了，我还有……” 父亲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刺穿了身体。 母亲也被撞到了墙上，口吐鲜血。 贝文琦猜，父亲临死前，是想说他还有一个女儿，两个女儿都可以抵债。 “组织没说要杀小孩，给她洗洗记忆就行，但我觉得，还是不要留下隐患。” “同意，三个人的精神气，一人吃一份。” 锡锡跟楠达成共识，晓冬没有异议。 贝文琦下意识去看妹妹。 然而，妹妹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双眼瞪得老大，已经没有了呼吸。 楠揪起小狗“发财”的脖子，吸干了它的血，开心地抹了抹嘴。 对锡锡他们三人来说，杀人只是一秒钟的事情。 他们笑着张开了嘴巴，三具尸体的口中，涌出了一股纯白色的烟雾，被他们吸进了肚子里。 “唉，场面太难看了，点缀一下？” “就用麻将，挺合适的。” 三人闲聊起来，他们在这一家三口的嘴巴里，塞了很多麻将牌。 直到他们觉得，死相看起来足够漂亮。 “他们三个准备把你撕烂。” 贝文琦还没来得及，对眼前的场景做出任何反应，医生的话，先传了过来。 “哦，挺好的，我没什么感觉。” 贝文琦最后看了一眼妹妹，该痛的，早就已经痛过了，否则她的精神世界也不会解体。 妹妹已经死了，而她也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贝文琦跟着三人离开了房子。 “你还不回去吗？”医生问。 “再等一等。”贝文琦说。 …… “这应该算死了？” 锡锡坐到椅子上休息，楠在一旁吐血，人血过敏是件麻烦的事情，虽然不会死，但他觉得恶心。 晓冬正把手上的血迹往墙上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贝文琦的精神内核，已经变成了一滩红色的烂泥，可是晓冬还是觉得不放心。 “歇一会儿，重新试试控制她的身体。” 锡锡说，楠跟晓冬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一滩肉泥，就在刹那间恢复了原样。 而三人狼狈不堪，根本没有时间整理。 “md！”锡锡气得蹿了起来。 楠吐了一大口血，晓冬也惊得后退了两步。 “你们在玩什么呢，房间这么乱。” 贝文琦回到了自己的精神世界，她朝着桌上吐了一口，赫然是沾有三人记忆的那个玻璃色子。 贝文琦打了个响指，房间里立刻变得整洁如初，连三人身上的血污，也一起消失了。 三人看着贝文琦的脸色，都坐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贝文琦看起来，似乎更加厉害了。 贝文琦满意地笑着，她已经知道，三人是如何进入她大脑的了。 他们三个被组织追杀，那个戴着彩色假发，和口罩有着小鹿眼睛的男人叫阿钟。 他们最怕的，就是这个把他们身体杀死，还要把他们的精神内核，一网打尽的人。 贝文琦精神世界解体那一天，是她的大脑防控最薄弱，却也最具破坏力的时候。 三个瓜子一样的精神内核，误打误撞靠近了她，于是，便被吸进了她的脑子里。 “玩玩？”贝文琦看了一眼桌上的麻将，然后抬头看向三人。 “你不是说你不会？”锡锡下意识说。 “我只看别人玩过，我们不用计较那么多规则，随便玩玩。” 贝文琦直接掷色子，数字6朝上。 她开始抓牌。 三人心里都很忐忑，只能陪她一起玩。 “只打麻将也挺无聊的，不如我来讲个故事。” 贝文琦自顾自地说着，三人不听也得听。 “我跟别人不太一样，我有两对父母，我亲生父母一直嫌弃我是个女孩儿，他们给我起过一个小名叫发财，这是他们一辈子的愿望。” “也是赶巧了，我姑姑和姑父生不出孩子，于是，不满一岁，我就被丢给他们养了。” 晓冬读不出贝文琦的内心，便一边打牌，一边仔细听贝文琦的话。 她现在，心已经沉到底了，因为他们三人杀的，应该是贝文琦的亲生父母和妹妹。 “你恨他们吗？” 锡锡抓了一手烂牌。 他虽然经常看人打麻将，但是并不会玩，更不懂得耍手段，眼下，他只想听到贝文琦的回答。 “我十几岁的时候，他们不小心说漏了嘴，我就知道了，我亲生父母又生了一个孩子，还是女孩，我亲妈身体不好，他们不能再生了，也就认命了。” 太贝文琦笑得很无奈，“我的两对父母可有意思了，他们总是在我面前互相说坏话。” “我亲生父母说，他们是可怜姑姑和姑父，愧对了我。我姑姑和姑父说，我的亲生父母无情，他们心疼我，你们说我该信谁？” 贝文琦看向三人，就在此时，晓东打出了一张发财。 “我，和了。” 楠小声地说了一句。 他不知道贝文琦打算怎么对付他们，他只知道，打麻将有输赢。 输的人，下场一定不好看，便集中精神在打牌上了。 “七小对啊，不错。” 贝文琦赞叹一句，四人洗牌过后，便又继续玩了。 贝文琦仍旧在讲自己的故事，讲完之后，便摊开了自己的牌，“这把我赢了。” “清一色……”锡锡抓了抓脑袋。 “我很冷血的，我那两对父母怎么样，我根本不关心，其实我只在乎我妹妹一个人。” 三人的心，七上八下，在复杂的情绪下洗牌。 接下来，一直都是贝文琦和牌，三人渐渐疲惫起来。 “你打算玩多久？我看他们已经不行了。”医生忽然问贝文琦。 “等我觉得没意思的时候。” 贝文琦乐不可支。 这的确是她第一次打麻将，这是在她的精神世界里，她怎么可能会输。 以前，家里人叫她打麻将，她死活不打，就是在一边看。 她喜欢做个旁观者，一旦要参与什么事情，她就会变得不正常。 就好像身体里埋着一根代表痛苦的线，它会被人抽出来，怎么都抽不到头。 如果贝文琦只是做个旁观者，那条线的起点，尚且可以握在自己的手中。 她凭着这样的旁观者心态，一直活到了现在，可惜的是，不能永远做个旁观者。 …… “坐累了，出去走走！” 贝文琦站了起来，她捏碎了玻璃色子，打开大门，邀请三人一起出去。 被困在房间的这一百多天，三人无比渴望着出去。 现在却莫名觉得，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不想走。 “医生，等我去找你。”贝文琦用精神力和医生说。 “好，我等着你。” 医生从房间里的沙发椅上站了起来，看着投影幕布上，贝文琦的身影。 他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房间了，不得不说，这些房间真的很适合做牢房。 贝文琦在精神世界里四处晃悠，三人一致认为，长痛不如短痛。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们？” “急什么，多陪我玩一会儿。” 贝文琦挥了挥手，将已经空了的集装箱式房间，都推到了一边，然后问三人：“你们那个地下组织是怎么运转的，你们又是怎么加入的？” “我们不够资格知道高层的事情，只知道，我们除了地下赌场，还有地下酒之类的地盘，总之我们只在地下活动，无非是一些钱和人的买卖。”锡锡回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1号盒子〈四〉肃清计划 “他们以为麇星是假的，他们自己也是假的，要去天上寻找真相，他们正在花及城发动叛乱，多么可怕啊。”老鹰教授痛心疾首。</p> 屏幕里出现了一群疯狂的孩子，他们手持武器和卫士们对峙，齐声喊着“，K！”</p> 这当中，有东区那群负责制造飞船零件的十四岁孩子，裴申杰记得他们很多人的脸。</p> 屏幕里，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枪声。</p> 画面切换，裴申杰只看到孩子们的尸体，堆积在一起，血水浸泡着街道。</p> “这样的事情，一旦发芽，就必定会蔓延，为什么人们不珍爱和平呢？”老鹰教授叹息道。</p> 面前的屏幕，变回了镜子。</p> 裴申杰揉着脑袋起身，这才看到，自己身上早已经被清理干净了。</p> 他现在穿着一件厚重的橘色大衣，肩上和胸前都挂着獐子徽章。</p> 獐子是麇星的图腾。</p> 在“大战争”时灭绝了，这徽章象征着忠诚。</p> 而这衣服，是他十分崇拜的古时候的将军制服。</p> 老鹰先生突然出现在裴申杰身后，仔细地帮裴申杰整理制服的领子。</p> 裴申杰慌乱起来，“您，您不是虚拟的……”</p> “当然不是，我是真实存在的。”</p> 老鹰教授慈祥地笑着，“杰，你要成为‘思想模’了，如果我们和浮须星球开战，你将有机会成为我们麇星的将军。”</p> 裴申杰惊恐地转过头，看着老鹰教授，“什么是‘思想模’，怎么可能会选中我？”</p> “我看着你们长大，没有人比你更合适。”</p> “可我没有耳朵。”裴申杰笑了。</p> “耳朵不重要，思想才重要。”</p> 老鹰教授耳朵上的大耳环晃了起来，“记得我对你说过吗？你有一颗悲悯之心，你一定能教会大家怎样珍爱和平。”</p> 悲悯之心？</p> 裴申杰望着老鹰教授的脸，倏忽间，就被拉回了在东区的那些日子。</p> 他记起十岁那年在洗漱间里，颜展图他们把污水往他身上倒，笑他没有耳朵，叫他无耳猴子。</p> 他记起十六岁的时候，颜展图当着其他同伴们的面，侵犯了他。</p> 他们都上过教育课，裴申杰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侵犯的本质，是一种来自强权的藐视。</p> 不管是他，还是那些混血人，骨头外面的这层肉是一种罪。</p> 屏幕里的老鹰教授，每一次都是默默看着，并没有制止。</p> 他从不制止，总归颜展图他们，不会要裴申杰的命。</p> “老鹰教授，为什么会这样？”十六岁那年，裴申杰仰望着屏幕里巨大的老鹰教授的脸问道。</p> 他全身都痛，却不知道怎么去反抗这种痛。</p> 老鹰教授回答他说：“他们只是在释放本性的恶。”</p> 裴申杰很想哭，但哭是软弱，也是错误，哭是不被允许的。</p> 他继续问道：“我们的本性是恶吗？那我的恶去了哪里？”</p> “杰，你是个天生的好孩子，你有一颗悲悯之心。”老鹰先生说道。</p> 因为是好孩子，所以适合做“思想模”吗？</p> 他的恶，究竟在哪里？</p> 此时此刻，裴申杰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试着摆出了威严的姿态，却只觉得滑稽。</p> “如果你成了将军，就能见到我们麇星的领袖了，我们的麇主。”</p> 老鹰教授拍了拍裴申杰的肩膀。</p> 然而，裴申杰忽然开始脱将军制服，嘴里说道：“我配不上这些，我怎么会有资格？”</p> 老鹰先生神色凝重。</p> 他头一回对着裴申杰厉声道：“烂泥扶不上墙！你好好想一想，我明天再来看你吧！”</p> ……</p> “杰，杰……”</p> 裴申杰睁开眼时，身体被白光烧着的感觉消失了，玫引正在喊他的名字。</p> 裴申杰的意识，渐渐清明。</p> 转头就看到了桌上，摆着他之前预定的幸福树，守在他床边的玫引，看起来憔悴了许多。</p> “我怎么回来的？”裴申杰问。</p> “我要担心死了，三个月前，有个叫丙克的卫士说，你临时有工作要做，暂时不回来了。前几天他把你送了回来，可你一直在昏睡。”玫引轻抚裴申杰的额头。</p> 这几天，她看习惯了裴申杰原本的模样。</p> 她的猫人很可爱，没有耳朵也不会有丝毫影响。</p> “裴申杰！”</p> 颜展图大步地走进卧室，玫引静静地出去。</p> 颜展图第一次，用不带任何歧视色彩的眼神，看着裴申杰，甚至关切地扶起了他。</p> “裴申杰，以后我们就是麇星的思想导师了！”颜展图说道。</p> 三个月的时间，他的脸已经戒掉了狞笑，他义愤填膺地说起了花及城的变动。</p> 十四岁孩子们发动叛乱，是因为浮须星球的人，进行了思想入侵，具体方式未知。</p> 这个问题的答案，无疑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p> 背叛者们口中的“K”是什么，也亟待查清。</p> 这场叛乱过后，花及城的人，开始自发地互相监督。</p> 有恩怨的，就借机互相报复，恶意举报事件频频发生。</p> 于是三天前，麇主下令启动了“肃清计划”，势必要把麇星，所有思想被污染的背叛者，全部揪出来。</p> 裴申杰和颜展图等数十人，经过严苛的考察后，被选为了“思想模”。</p> 卫士负责守护花及城的安全，而“思想模”，负责守护所有人思想的安全。</p> 颜展图越说越激动，他握住了裴申杰的手，“裴申杰，我们要抓出所有的背叛者。”</p> “是啊，这是我们的职责。”裴申杰回握住颜展图的手。</p> 裴申杰侧头看着桌上的幸福树，假的都看成真的了。</p> 颜展图离开后，裴申杰再次躺了下来，他努力理了理思绪。</p>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玫引悄悄地睡到了他的身边。</p> “杰？”</p> 玫引讶异地叫出声。</p> 因为裴申杰紧紧地抱着她，手在她的腰际摩挲着。</p> 裴申杰从前和她从没有过亲密的接触，只允许她躺在他怀里而已。</p> “玫引。”</p> 裴申杰轻轻喊她的名字，拉开了她后背的衣服拉链。</p> 玫引在昏暗中，捉住了裴申杰泛着光的眼睛，他们的目光接上了。</p> 她抚摸着裴申杰的脸，亲了亲他的唇。</p> 裴申杰回吻她，“你会一直陪着我吗？”</p> “当然啊，只要我活着。”玫引回道。</p> 也许这样，能帮裴申杰快速地忘记痛苦。</p> 成为“思想模”应该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p> 她只是一个短命的“七色板”，对她来说，顺从与爱之间，隔着极为遥远的距离。</p> 一个是标准答案，一个是禁止选项。</p> ……</p> 裴申杰休息了两天，就投入到“思想模”的工作当中了。</p> 至此，他已在花及城，度过了半年的时光。</p> 随着“肃清计划”的启动，花及城新成立了思想局。</p> 麇主又下达了新的命令，花及城开始实行宵禁，衣服也统一了样式，都是蜜蜂皮。</p> “七色板”，则都是灰色连体衣。</p> 奇装异服都被取缔，颜展图终于脱掉了他那一身老鼠皮，他变得不苟言笑，仿佛救世主。</p> 裴申杰他们这些“思想模”，每个人都分到一支北区的科技中心，最新研制的检测笔。</p> 将检测笔对准被检测者的脑袋，如果额头上出现了彩色光点，就代表脑子里存在反叛的想法，对麇星心怀不满。</p> 极有可能是被浮须星球的人，入侵过思想的背叛者。</p> 犯罪者景点的玻璃罩子里，摆着的不再是逃避安乐死的人，而是受过刑的背叛者。</p> 玻璃罩子上的标语，也换成了“背叛不可饶恕”。</p> 每一天，都有人死。</p> 卫士们每一天都在清理街道上的血水，而血流得最多的地方，是新成立的思想局的审讯室。</p> 裴申杰和颜展图，被分到了一组。</p> 早在三个月前，花及城所有的乌鸦头飞车，就都被收走了，所以两人每天一同走到思想局。</p> 时间临近傍晚，审讯室里的气温骤然变凉。</p> 裴申杰和颜展图，冷着脸坐在椅子上，面前的长桌上有两杯水，一旁的架子上放着手帕。</p> 他们正准备审问，今天的最后一个背叛者嫌疑人。</p> “又是‘七色板’，最近住在同一处的‘七色板’，总因为争风吃醋，就恶意举报。”颜展图说。</p> 一个混血人站在他们对面，她的身旁，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p> 裴申杰喝了一口水，问道：“你的拥有者是谁，你是被其他‘七色板’恶意举报了吗？”</p> “我没有拥有者，我是北区生育局的人，你们能把我送回去吗？”混血人问道。</p> “生育局的人？”</p> “我是生育局的代孕者，我现在怀着孩子。”</p> “代孕？这太可笑了。”颜展图撇着嘴。</p> “生育局的人，把受·精·卵放到了我的身体里，所以我怀孕了，这有什么可笑的。”</p> “我们几百年前，就不再使用你们那种落后的繁衍方式了，你是偷偷从西区的村落，跑来花及城的吧？”颜展图身子往前倾，盯着混血人。</p> 混血人镇定自若地看着面前的两位可笑的审判者，“你们真的以为，自己是多么高级的人种吗？你们根本就不是纯种人。”</p> “你们都是人造精·子和人造卵·子结合的实验品，多数人是在培养器里降生的，有一部分，是我们这些代孕的‘七色板’生出来的，你还觉得好笑吗？”</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1号盒子〈五〉思想模 颜展图靠着椅背，拍了两下桌子，“如果你说的是实话，那么你掌握着麇星的大秘密，怎么可能从生育局来到思想局？”</p> “我逃了出来，没想到被抓来了这里，反正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相信，所以这秘密，根本不构成秘密。”</p> 裴申杰将杯子里的水喝完，说道：“可以结束了，她的思想已经没有救了。”</p> 一旁的卫士，把混血人按倒在地。</p> “你们知道K吗？我们都是纯种人的玩具，他们喜欢看我们互相残杀，真相在我们的头顶，总有一天会显现的。”混血人毫不畏惧。</p> “我们头顶什么都没有。”裴申杰冷酷地看向混血人。</p> “总有一天。”</p> 混血人倔强地说着，卫士的枪，已经对准了她的脑袋。</p> 枪响过后，裴申杰拿起旁边架子上的手帕，抹了抹脸上的血，对颜展图说道：“可以走了。”</p> “又是K。”</p> 颜展图起身，在经过混血人时，朝着她的肚子瞄了一眼。</p> 出了思想局，颜展图转头就去了乐舞厅。</p> 裴申杰慢悠悠地走在街上。</p> 如今店铺关了不少，只有卖快乐饼干的店，每一家都排着长队，直到宵禁前人们才会散去。</p> 裴申杰回到住处时，意外地见到了卫士丙克。</p> 卫士丙克笔直地站在客厅里。</p> 他的手上拿着一个笼子，里头竟然是一只活的猫，那只猫，正打量裴申杰。</p> “这是……”裴申杰的心境，变得微妙。</p> 卫士丙克把笼子放到地上，“老鹰教授让我转告你，这只狸花猫，是他向麇主给你邀来的奖赏，猫可不是谁都能养的。”</p> “辛苦你了。”裴申杰说道。</p> 他真的拥有了一只猫，但没有预想的那么开心。</p> 卫士丙克点点头，便离开了。</p> “真可爱，以后它就可以陪着你了。”</p> 玫引蹲下了身，去看狸花猫，把它从笼子里放了出来。</p> “先等一等。”裴申杰拉起玫引，拿出口袋里的检测笔，对准了玫引的脑袋。</p> “不是一天检查一次吗？你早上已经查过了。”玫引笑了笑。</p> 眼中是没来得及遮掩的阴郁，她伸手去摸脖子上的双鱼徽章项链。</p> 玫引的额头上，没有出现彩色的光点。</p> 裴申杰抱住玫引，问道：“你会害怕我吗，我每天都在杀人，虽然不是我亲自动手。”</p> “不会。”玫引轻抚裴申杰的后背。</p> “你会讨厌我吗？”</p> “也不会，我知道你很累。”</p> 裴申杰看着在腿边晃悠的狸花猫，长舒一口气。</p> 晚上，卧室里自然多了一只狸花猫。</p> 它不怕生，肆意地卧到了床中间。</p> “就这么睡吧。”裴申杰无奈地笑道。</p> 玫引摸摸狸花猫的脑袋，“嗯。”</p> ……</p> “亲爱的麇民们，宵禁时间。”</p> 九点钟时，外头准时传来广播的声音。</p> 裴申杰很快就睡着了，他陷进了一个纷杂的梦境。</p> 在梦里，他和玫引之间隔了一层雾气，他拨开雾要去牵玫引的手，玫引却忽然变成了一只獐子。</p> 他高兴地想要靠近玫引。</p> 然而玫引朝着他张开了嘴，嘴巴里长着可怕的獠牙……</p> “杰，杰。”</p> 裴申杰从梦中惊醒，卧室的灯，是亮着的。</p> “怎么了？”他问。</p> “是颜展图在敲门，他说有非常紧急的事。”</p> “哦，知道了。”</p> 裴申杰盯着玫引的嘴巴，她的嘴巴里没有獠牙。</p> ……</p> “裴申杰，你快跟我来。”</p> 裴申杰一开门，就被颜展图拽着胳膊，径直往他的圆柱体房子走。</p> 远处的卫士，正在处置违反宵禁规则的人。</p> 裴申杰一进到颜展图的房子里，就看到了在角落里哆嗦的骆骆。</p> 裴申杰跟着颜展图，进到了卧室。</p> 卧室的地上，躺着一个脑子碎裂的人，他乌鸦图案制服上的名字，极为显眼。</p> “丙克是个机器人。”裴申杰说。</p> “麇星所有的卫士应该都是。”颜展图拿出一个魔方一样的显示器，递给裴申杰，“你来看看。”</p> 几个小时前，卫士丙克在颜展图住处的门前，倒地不起。</p> 颜展图发现他时，他的脑袋就裂开了一条缝。</p> 于是，就和骆骆，把他拖进了房子里。</p> 卫士丙克的主系统紊乱了，自我毁灭程序也发生了错误。</p> 颜展图开了他的脑子，这个显示器不断地吐出一些秘密的信息。</p> 颜展图看到了很多绝密的影像资料。</p> 裴申杰此时，就在看那些影像：在一个有着和监狱一样，强烈白光的房子里，大着肚子的混血人，正在排队接受检查。</p> 占满四面墙壁的透明柜子里，是数百个培养器。</p> 里面都是不满十个月的胎儿，有一些是畸形儿。</p> “跟白天死掉的那个混血人说的话一样。”颜展图的眉头紧锁着。</p> 裴申杰含笑道：“连卫士的思想都被入侵了？不，他没有思想，所以更容易被入侵。”</p> 颜展图的眉头舒展开来，“浮须星球的，人还真是不遗余力。”</p> “我们现在应该把丙克带到思想局去，他是不是机器人，跟我们没有关系，重要的是，他的大脑被浮须星球的人入侵了。”裴申杰说。</p> “是该这样。”</p> “还有，你犯的错误，要主动检讨。”</p> 颜展图板起了脸，“我犯了什么错误？”</p> “你是‘思想模’没错，但你的权力，没有大到可以私自开他的脑子，以及查看影像资料。”</p> “这些只是正常的调查取证，而且这不是私自，你不是也看了吗？”</p> “你叫我来，是想让我跟你共同承担责任，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不会。”</p> “我不是这个意思。”颜展图把裴申杰手中的显示器，夺了回来。</p> 裴申杰拿起口袋里的检测笔，对准颜展图的脑袋，“那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p> 裴申杰呵呵地笑着。</p> 太遗憾了，颜展图的额头上，并没有彩色光点。</p> “你没有权力检测我。”颜展图愤怒地说道。</p> 裴申杰把检测笔，对准自己的脑袋，“我们可是‘思想模’，首先要保证自己的思想是纯净的，今天就这样吧，待会儿我们把丙克送到思想局去，他换个新的脑子，还是可以继续工作的。”</p> 颜展图没有回话，他和裴申杰对视很久。</p> 他有些不适应这样的裴申杰，心里又有许多其他复杂的情绪，但无法开口。</p> “怎么？”裴申杰问。</p> 颜展图欲言又止，最终将显示器，放回到丙克的脑子里。</p> ……</p> 九月的花及城，每天都像被火烘烤着，“肃清计划”还在继续。</p> 一周前，北区科技中心的人，把检测笔收了回去，说是检测笔出现了BUG，需要完善升级。</p> 裴申杰一大早，就收到了改良后的检测笔。</p> 今天是周日，裴申杰不用到思想局去，他正好可以陪陪枚引。</p> 最近他的手环开始提示他，玫引的保质期，还有不到三个月。</p> 枚引的手环上，也有了提醒，但她总是毫不在意的样子。</p> 裴申杰静静地和玫引，还有狸花猫坐在地上，但两人直到天黑，都没说几句话。</p> 玫引对着他送她的双鱼徽章，发呆的时间，越来越久了。</p> “亲爱的麇民们，宵禁时间。”外面的广播说道。</p> “玫引。”</p> 裴申杰看到玫引又在发呆，狸花猫对着她“喵喵”叫，她也没反应。</p> “玫引。”</p> “啊？”玫引回神。</p> 裴申杰把狸花猫抱到她手边，“你不想和我说话，就跟它玩一会儿。”</p> “我没有。”枚引否认。</p> “不要想那么多，你会很累的。</p> 玫引摇头，“不是的。”</p> “你到底怎么了？”</p> “你，你的脑子里，有没有多出来一些以前没有的记忆？”</p> 裴申杰听到枚引的话，立刻就拿出了检测笔。</p> 看到玫引的额头没有异常后，他才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思想被入侵的，没有一个能救回来的。”</p> 玫引无可奈何地转过头，“我只是忽然想起来一些小时候的事情，算了，不重要。”</p> “猫的寿命一般有多久？”玫引忽然问。</p> “不清楚。”</p> 玫引把狸花猫推到裴申杰身边，“总归比我的命长吧，你才应该好好跟它培养一下感情。”</p> 裴申杰握住玫引的手，“你想起来小时候的什么事情了？”</p> “没什么，无非就是看到我们家族，用石头造新房子，听我们族长讲一些古老的故事。”</p> “你小时候快乐吗？”裴申杰往玫引身边坐，狸花猫朝门口的方向走去。</p> “快乐，我们小时候都向往花及城，长大了就开始害怕。”</p> “喵……”狸花猫叫了一声。</p> “它怎么跑窗台上去了？”玫引说着便起身。</p> 因为天气太热，窗户一直是开着的，裴申杰看向窗台时，狸花猫已经跳到了房子外头。</p> “真糟糕。”</p> 裴申杰也起身，和玫引拿了两把雨伞，急忙出了门。</p> 此时，花及城有八个区域，正在下雨，距离裴申杰他们的住处稍远一些。</p> “裴申杰，你们在做什么。”</p> 颜展图正站在他住处的窗边，见到裴申杰，便叫住了他。</p> “我的猫跑了，我得把它找回来。”裴申杰下意识回答。</p> “你有猫？”颜展图瞪大了眼睛，随即平静地说道：“我和骆骆一起帮你找吧。”</p> 裴申杰点头。</p> 整个花及城只有他有猫，但他不需要解释这件事。</p> 卫士丙克走了过来，他已经换了新的脑子，继续工作了。</p> “裴申杰先生，现在是宵禁时间，请你在一小时内回到房子里。”</p> “知道了。”裴申杰摆了一下手。</p> 卫士丙克继续巡逻。</p> 几分钟后，颜展图和骆骆，拿着伞出来了。</p> “你的猫叫什么？”颜展图问。</p> “没名字。”</p> “我们分头找吧，只有一个小时。”玫引说道。</p> 四个人开始朝着不同的方向找狸花猫。</p> 裴申杰望着远处，不断靠近的明黄色雨幕，提前撑起了伞。</p> 于是，这一条街的人，都见到一个没有耳朵的人，撑着伞，在街上漫步。</p> 他们站在自己住处的窗前，一脸诧异地看着裴申杰，从他们房子前面走过，却没有一个卫士过来管他。</p> 巡逻的卫士，反而向他点头致意。</p> 他们恍然大悟，这个没有耳朵的人，是负责审查他们思想的人，纷纷惊慌地关上了窗户。</p> 裴申杰走到街角时，便看到一个违反宵禁规则的人。</p> 他的酒瓶子摔碎了，狼狈地趴在地上，卫士丙克就站在他身边。</p> “他们也违反宵禁了，为什么你不管他们！”</p> 那个人，指着裴申杰站着的方向。</p> 卫士丙克举起苍蝇头长棍，便照着那人的头打了下去，裴申杰笑了一声，眼睛都没眨一下。</p> 他正要继续走时，狸花猫从一个路口出来，向裴申杰走了过来。</p> 明黄色的雨幕，也飘了过来，将那人满是血的脸掩盖住。</p> “因为你是一只猫，所以才不会被打死。”</p> 裴申杰抱起狸花猫准备回去，扭头就看到玫引阴沉的脸。</p> 颜展图搂着正在哭泣的骆骆，往回走。</p> 他们都看到了刚刚那人被打的场景。</p> 裴申杰耸耸肩膀，对玫引说道：“回去吧。”</p> “嗯。”</p> 玫引低下头，等裴申杰走过来，便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p> “享受特权的感觉不好，是吗？”裴申杰问。</p> “不是的，我只是害怕血。”</p> “我不会让你再看到血的。”</p> 裴申杰回身，向玫引伸出手。</p> 玫引走上前，慢慢地把手放到裴申杰手上。</p> 她仍旧低着头，裴申杰看不到她的表情。</p> 他安慰枚引道：“别再想以后了，我们过好每一天就是了。”</p> “好。”</p> 玫引抬起头，明明笑着，却觉得苦涩。</p> ……</p> 十月份时，花及城到了人人自危的阶段，即使不是宵禁时间，街上也鲜少有人。</p> 人们出门，多半只是为了买些食物，以及快乐饼干。</p> 而思想局，仍旧没有找出浮须星球的人，是通过什么方式，入侵麇星人的思想的。</p> K究竟是什么，也没有线索，所有的背叛者，都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倔强。</p> 工作陷入僵局，而裴申杰丝毫不慌乱。</p> 这两天，裴申杰左手的手环，又提醒他，玫引的保质期，还有不到两个月。</p> 裴申杰想和玫引好好度过最后的时间。</p> 然而，玫引每天都没精打采的，明明心事很重，却不愿意跟他多说一句话。</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1号盒子〈六〉背叛者 裴申杰准时在宵禁时间，躺到了床上。</p> “亲爱的麇民们，宵禁时间。”窗外的广播说。</p> 一旁的玫引，突然伸过手来，喂了一个快乐饼干给他，“你最近看起来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p> “嗯。”</p> 裴申杰吃着饼干，把卧在床中间的狸花猫，抱到了床边。</p> “你该买新的‘七色板’了。”玫引说道。</p> 裴申杰看向玫引，“玫引，要是你不想和我说话，就不要说话。”</p> “如果我不在了，你就赶快买一个新的，比我更好的，不用记得我。”</p> “别再说了。”</p> 裴申杰转过头。</p> 玫引看着裴申杰的侧脸，眼睛红了。</p> 她轻轻地挪动裴申杰的胳膊，躺倒了他怀里。</p> 裴申杰搂紧了她的胳膊，说道：“别再说那些话了。”</p> “嗯。”枚引抱住裴申杰。</p> 裴申杰很快就睡着了，玫引一直睁着眼睛，看着他的侧脸。</p> 过了好一阵，她亲了亲裴申杰的脸颊，缓缓地起身，狸花猫也跟着跳下了床。</p> 玫引一路走到客厅，她准备出门。</p> 但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一股蛮力，从背后猛地将她拽回了身。</p> 客厅的灯亮了，狸花猫尖声叫了起来。</p> 裴申杰抓着玫引的胳膊，那双铜铃眼放大了一倍，“宵禁了，你去哪里？没有我陪着，你出去就会被卫士打死。”</p> 玫引没见过裴申杰这么严厉的样子，她不敢看他。</p>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会醒，开始后悔往快乐饼干里面加的药剂量不够了？”</p> 裴申杰握住玫引的脖子，强迫她看着他的眼睛，“玫引，我们是一体的，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你要为了虚假的真相抛下我吗？”</p> 裴申杰话音刚落，房子外头，响起了三声警报。</p> 玫引看着裴申杰，笑道：“原来你都知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儿杀了我？”</p> “不，我也是才知道的，我今晚有工作，早就吃了保持清醒的药，刚刚却头昏脑胀，胃也疼得厉害，玫引，你到底是怎么被洗脑的？”裴申杰拿出检测笔，对准玫引的脑袋。</p> 很不幸，枚引的额头上，出现了彩色光点。</p> “杰，如果我告诉你，我们的脑子里被种植过芯片，它想让谁发现真相，谁就会成为背叛者，检测笔只是一种虚伪的形式，你会相信吗？”</p> 裴申杰握住玫引脖子的那只手用了几分力，“我知道我今晚的工作是什么，那么你要做什么。就不言而喻了。玫引，既然你选择站在颜展图那边，你的话就一个字都不可信。”</p> 枚引试图推开裴申杰，“你什么都知道啊，可是你看，你根本不相信我的话，我不想跟你站在对立面，原本我今晚就会死，明天你会安然无恙地醒来，然后去买新的‘七色板’。”</p> “颜展图是个背叛者，我一周前就接到了举报，他们之前在检测笔上动了手脚，所以躲过了检测，我知道他们今晚会发动叛乱，只是我不知道，你也是背叛者。”</p> 枚引哑然失笑，“在跟骆骆见过面以后不久，我被锁住的部分记忆，忽然得到了释放。包括我十五岁时被注射过一种药物。”</p> “它让我在一个月内，长成十八岁的成熟样子，接着，我被抓去做了芯片种植，装芯片的盒子，上就印着K三个字母，骆骆也记起了这些，我们都记得K。”</p> “是芯片让我们觉醒，也是芯片让我们成为了背叛者……”</p> “为什么你相信颜展图，而不相信我？”裴申杰满脑子，都是玫引和颜展图站在统一战线这件事。</p> 他绝对不能接受。</p> 玫引去扒裴申杰的手，“问题不在这里，杰，你根本听不进我的话。”</p> “你被骗了，你们都被骗了，这是浮须星球的人的阴谋，你不能抛弃我，你不能选择颜展图。”</p> 玫引无法忍受这样顽固的裴申杰，“你才是被洗脑最严重的人，我们之间，原本就不存在永远，你快醒醒吧！”</p> 裴申杰听到枚引的话，手又用了几分力。</p> 他的眼睛里蓄着眼泪，他感到愤怒，又觉得委屈，他绝不能让它们流出来。</p> “你今晚，是不可能走出这房子的。”</p> 裴申杰死死地拽着玫引的胳膊，在客厅横冲直撞。</p> 很快就找到了地下室的门，他拉开地下室的门，强硬地把玫引锁了进去。</p> “裴申杰，你是个无药可救的疯子，你让我相信你，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p> 玫引还是忍不住和裴申杰对话，她的眼泪，根本止不住。</p> 裴申杰抹掉了眼角的那一滴眼泪，他本以为，这地下室，永远派不上用场的。</p> 玫引的哭声，淹没了房子。</p> 裴申杰对着窗外愣了一会儿，然后打开了门。</p> ……</p> 门外站着数百名卫士。</p> 卫士丙克和另一个卫士，守在裴申杰的门口。</p> 他见到裴申杰后，便走上前，将准备好的将军制服，给裴申杰穿上。</p> 从此刻起，裴申杰就是麇星唯一的将军了。</p> “裴申杰将军，我们该出发了。”卫士丙克说。</p> “新脑子用了那么久，不会再出问题了吧？待会儿记得给他留口气。”裴申杰对卫士丙克说。</p> “我明白。”</p> 裴申杰摆正将军制服上的獐子徽章。</p> 另一个卫士，将一把一米多长的枪，递给了裴申杰。</p> 将军，多威武啊。</p> 裴申杰迈着坚定的步伐，带领着数百名卫士，走向了他的战场。</p> 今晚，有一场被扼杀的叛乱。</p> 地点，就在花及城，和那片墨绿色树林的交界处。</p> 远远地，裴申杰就看到两辆獐子头造型的飞车，停在半空中。</p> 它们发出两道和白昼一样的昏黄的光。</p> 裴申杰还看到了一面写着“自由军团”的旗子。</p> 举旗的人，正是颜展图，骆骆也站在他的身旁。</p> 东区格子房的人，来了不少。</p> 他们都裸着身子，那些制造枪支组件的十六岁孩子的脸，还很稚嫩。</p> 北区那些，快到安乐死年纪的老人，站在队伍的最前头。</p> 花及城的很多人，和他们的“七色板”也融入在这当中。</p> 曾与裴申杰一起住在1509号格子房的人，占了多数。</p> 颜展图真的成了这群人的救世主。</p> 他仰着脸，站在“自由军团”的最中间。</p> 他们对面，是数以千计的卫士。</p> “武器都被缴了，还坚持什么？我劝你们不要送命，我们需要的是和平，不是毁灭。”</p> 裴申杰把枪支在地上站定，“消灭你们很容易，可这不是我要的结果，现在认错，还有活命的机会。”</p> “我一周前，就知道你们今晚要发动叛乱，你们是不可能成功的。”裴申杰笑着。</p> 这场叛乱，还没开始流血，就失败了，实在是失败。</p> 颜展图紧接着说道：“裴申杰，你明明也看到过真相，那个在思想局死掉的混血人说的是真的，丙克脑子里的影像也是真的，我们根本就不是纯种人。”</p> “那是假象，你被浮须星球的人制造的假象迷惑了。”</p> “不是的！你不想知道花及城的混血人，保质期只有十二个月的原因吗？因为他们满十五岁就被注射药物，一个月就长成十八岁的样子，注定了活不长！”</p> “我们都记起，到花及城之前，自己脑子里被种植过芯片。为什么你醒不过来？你真的不记得K吗？”</p> 昔日1509号格子房的同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p> 骆骆眼中含泪，对裴申杰说道：“花及城外围那片墨绿色的树林，是我们混血人家族制造出来的，不是真正的树林。”</p> 裴申杰摸了摸手里的枪，“你们太顽固了。”</p> 颜展图怒不可遏，“裴申杰，你怎么知道你脑子里的东西，就一定是正确的，不是被灌输的！”</p> “这句话我送回给你，你对我所有的恶意，也是被灌输的吗？”裴申杰问道。</p> 颜展图皱起眉头，“什么？”</p> “哦，才两年你就已经不记得了。”裴申杰失望地摇头。</p> 颜展图过了几分钟才明，白裴申杰说的是十六岁那年的事情。</p> 颜展图不停地摇头，“我说不清楚，裴申杰，我不懂什么恶意，在我的认知里，那不是恶意，也不是错误，是老鹰教授把我培养成那个样子的，可我已经不按照模板活着了。”</p> “裴申杰，你别再废话了，我们不怕死！”</p> “自由军团”中，有人打断道。</p> 颜展图仍旧摇头。</p> 完全看不透裴申杰，究竟为什么一丝觉醒的意识都没有，“之前丙克的事情，我找你，只是想试探你，有没有忽然多出来一部分记忆，可是很奇怪，你跟我们完全不一样。”</p> “我怎么会跟你们一样？既然你们说不怕死，那么我曾经的同伴们，东区1509号格子房的人，请勇敢地站到我面前来吧！”裴申杰对着“自由军团”说道。</p> 沉寂几秒后，1509号格子房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站了出来，没有一个人说话。</p> 裴申杰蹲下了身，仰望着他们的脸，嘴角一直挂着笑。</p> 他抬了抬手，卫士们立刻便朝着“自由军团”开枪。</p> 人群不约而同地蹲下，有人失声尖叫，但没人逃窜。</p> 颜展图是个例外。</p> 他立在那里，坚定地举着旗子。</p> 一旁的骆骆，蹲在颜展图腿边，也紧紧地握着旗杆。</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1号盒子〈七〉麇主 枪声停止后，幸存者们慢慢地站起身。</p> 死掉的，都是刚刚出列的，曾和裴申杰一起，住在1509号格子房的人。</p> 裴申杰又摆了一下手。</p> 卫士丙克，迅速走到颜展图面前，一拳就把他打倒在地。</p> 骆骆大叫一声，差点儿把旗杆丢掉，但及时护住了。</p> 颜展图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肚子就又接了一拳。</p> 卫士丙克的拳头，又快又狠，骆骆只是落泪，没有哭出声。</p> 卫士丙克站回到原位时，她只看了颜展图一眼，就扭过头去。</p> 裴申杰起身，拖着手里的枪，走到颜展图身边，将枪口对准他的脸。</p> “颜展图，你现在是不是很想要一个解脱？”</p> “我知道今天会死……”颜展图笑着闭上眼。</p> 裴申杰将枪扔给卫士丙克，拖着奄奄一息的颜展图，从“自由军团”面前走过，一道长长的血痕，圈住了“自由军团”。</p> “你们还不肯认错吗？”裴申杰问。</p> “自由军团”的人，仍旧沉默着。</p> 裴申杰能让卫士，杀死和他在一起生活工作了十八年的同伴。</p> 杀他们这些人，更不需要犹豫。</p> “不要寻真，一个人如果去寻真，就和寻死无异，你们还记得老鹰教授教导我们的话吗？”</p> “浮须星球的人，在利用你们的弱点，让你们送命。他们是和平的破坏者，是我们永远的敌人，你们都忘记了。”</p> 裴申杰松开了颜展图。</p> 卫士丙克立即照着颜展图的肚子，连着开了两枪。</p> “自由军团”的人，还是沉默着，谁都没有动。</p> 裴申杰笑了一声，转身走开。</p> 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枪响，头顶的两辆獐子头飞车，随即离开。</p> 昏黄的光消失了，冰冷的黑色，圈住了花及城。</p> “呵……”裴申杰抚掌大笑。</p> ……</p> 裴申杰回到了住处。</p> 他脱下了将军制服，走到地下室门前，打开了门。</p> 玫引抱着腿，在里面躺着。</p> 裴申杰笑道：“背叛者们都死了</p> “我也是背叛者。”枚引说。</p> “可你是我最在意的，玫引。”</p> “我什么都不是，我叫不醒你。”</p> “没关系，颜展图已经死了，没事了。”</p> “杰，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明白呢？”枚引无力地问。</p> “你好好冷静冷静，我改天再来看你。”</p> 裴申杰锁上了地下室的门，然后直接躺在地下室的门边，睡下了。</p> 很快地，他又陷入到纷杂的梦境之中。</p> 玫引变成了獐子，张开嘴就是可怕的獠牙，对着他的肚子咬了下去……</p> 裴申杰从梦中醒来时，狸花猫正在一旁看着他，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p> 裴申杰半梦半醒地打开门，门外站着卫士丙克。</p> “裴申杰将军，麇主要见你，立刻跟我走。”卫士丙克说。</p> 裴申杰“嗯”了一声，他穿好将军制服，就跟着卫士丙克，坐上獐子头飞车，前往南区。</p> 在来花及城以前，裴申杰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可以进到南区。</p> 成为将军，真的很像是一场梦。</p> 南区，不像他曾在屏幕里见过的古代王宫那么富丽堂皇。</p> 这里除了一片黑色的长方体建筑以外，什么都没有。</p> 王宫只是一个大一倍的黑色长方体建筑。</p> 下了飞车后，裴申杰便跟着卫士丙克，进到了黑色建筑之中。</p> 大殿空荡荡的，卫士丙克将裴申杰引到麇主的房间门口，就走开了。</p> 门敞开着，房间里有一个蘑菇一样的王座，麇主就坐在上面。</p> 她的面前是一个长桌，上面空无一物。</p> 麇主身披长袍，头戴獐子王冠，笑着向裴申杰招手。</p> 裴申杰走上前去，向她鞠躬行礼。</p> “要建立一个理想国，就要先筑起一扇地狱门，我们这里，就是地狱。”麇主对裴申杰说道。</p> 裴申杰没有明白她的意思，沉默地低着头。</p> 麇主紧接着说道：“我是一个克隆人，你学过克隆人是什么吧？”</p> 裴申杰微微抬起头。</p> 他的确在屏幕里，学过克隆人这个概念，“您想说什么？”</p> 麇主扶了扶她头上的獐子王冠，“你是不是在怀疑，连麇主都被浮须星球的人洗脑了，麇星就要毁灭了？”</p> 裴申杰没有回话。</p> “裴申杰将军，做‘思想模’是很辛苦的，你可以好好想想我说的话。”</p> “我愿意接受一切考验。”裴申杰回道。</p> 麇主鼓掌道：“那就太好了，我远不如那个人聪明，虽然我跟她长得一模一样，你应该有机会见到她，她喜欢聪明人。”</p> 裴申杰恭敬地点头。</p> “裴申杰将军，你有没有听过人类最绝望的声音，多年来，我一直以为，那是黑暗中咀嚼自己同类的声音，其实不是的。”</p> “请您告诉我，最绝望的声音是什么？”</p> 裴申杰他们所有人，幼时都在屏幕里，见到过“大战争”时期的虚构短片。</p> 人们没有食物吃，就去吃同类的尸体。</p> 老鹰教授对他们说，那是绝望的声音。</p> “有一天，你会听到那声音的，早已知道真相，却以为真相是谎言，认为被灌输在脑子里的假象，才是真理，这是一件可悲的事情，而你必须要承受这些。”</p> 麇主说着便站了起来，问裴申杰道：“你愿意继续接受考验，是吗？”</p> “是的。”裴申杰毫不犹豫地回答。</p> 麇主敲了敲长桌，说道：“‘七色板’不能再留了，他们就是浮须星球的人，入侵我们思想的媒介。”</p> 裴申杰闻言，猛地抬起了头。</p> 麇主接着说道：“裴申杰将军，给你三天时间，先杀掉你的‘七色板’，再去西区把所有‘七色板’都清除掉，做得到吗？”</p> 裴申杰该点头的。</p> 但他迟疑了。</p> 麇主坐回到蘑菇王座上，“对了，那只狸花猫，就是代替你的‘七色板’的，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去吧！”</p> “是，我知道了。”裴申杰再次对着麇主鞠躬。</p> 转过身，面对敞开的门时，面如死灰，匆匆地走出大殿。</p> 裴申杰走远后，房间墙上的门被推开，老鹰教授走了出来，他站到了麇主的身边。</p> “你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够聪明。”老鹰教授摘掉了麇主的獐子王冠，“做得很精美，可惜只是塑料。”</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1号盒子〈八〉实验场 “我的使命完成了是吗？”麇主看着獐子王冠，垂下了手。 “你的话总是很多，这样容易惹她厌烦。” “那就换一个话少的。” “你果然很懂她。” 老鹰教授拍了一下手。 卫士丙克，立刻出现在墙上的那扇门里，手里的枪，对准了麇主的脑袋。 老鹰教授把獐子王冠，戴回了麇主的头上，“漂漂亮亮的。” “谢谢，我解脱了。”麇主笑着看向卫士丙克。 枪响过后，麇主的身子，瘫在了蘑菇王座上。 卫士丙克走到她的尸体旁，蹲下了身，把她脚上和椅子相连的铁链打开，拖着她的尸体，走了出去。 “太没用了。” 老鹰教授的叹息，随着血迹，飘向了门外。 …… 裴申杰一回到住处，就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你是来杀我的吗？”玫引问。 “我不会杀你，我会保住你。”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我要的不是这个。” “你要什么？” “你不会明白的，我快要死了，没关系了。” “我陪你回一趟你生活的村落。” 玫引眼中满是恐惧。 她扶着墙站了起来，“为什么？你是要杀掉所有的混血人吗？” 裴申杰向她伸出手，“不用多想，陪你走走而已，你的时间不多了。” 枚引怀疑地看着裴申杰，终究还是跟着他一起出了门。 …… 他们坐着獐子头飞车，往西区驶去。 枚引拒绝和裴申杰说话，只是看着窗外，她很想念村落。 西区最大的建筑，便是垃圾处理中心。 那是一个苍蝇造型的建筑，几乎占据了西区三分之二的面积。 剩下的部分，便是混血人的村落了。 他们村落的房子，是用石头造的。 最大的两座房子，是两条鱼的模样，一个头朝东，一个头朝西。 裴申杰看到混血人的房子时，瞬间就想到了，玫引脖子上的双鱼徽章。 獐子头飞车，停在了头朝西的石头房子门前。 裴申杰和玫引，一下飞车，就接收到了躲在一旁的混血人们，好奇的目光。 “你很想念你们的族长，我们去见她。”裴申杰说道。 枚引不说话。 自顾自地往房子尾巴的位置走，裴申杰跟在她身后。 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坐在房子尾巴那里，她就是混血人的族长。 族长只披了一个塑料长衫，头发跟长衫一样长。 全身的红色皮肤都垂着。 她的脚是黑色的，脚上的皮肤裂开着。 族长见到玫引后，笑着张开了嘴，嘴巴里没剩几颗牙了。 裴申杰坐到了族长对面，玫引也准备坐下来。 族长却打断道:“枚引，你去跟孩子们玩一会儿，他们很想你。” “好。”枚引担忧地看着族长，又看了一眼裴申杰，然后不甘愿地走开。 “你是第三个来我这里的‘将军’，我的记忆也是第三次被唤醒，好在这是最后一次了，我老了。”族长对裴申杰说道。 裴申杰一愣，“前两个是谁，他们现在在哪里？” “他们已经死了，老鹰说，他们是失败的实验品。” “你认识老鹰教授？”裴申杰心中的疑惑多了起来。 “你的老鹰教授，年纪和我一般大啊。”族长理了理头发。 “他偶尔会来找我聊天，很早以前他说过，迟早有一天，会有一个将军带领卫士，来踏平我们的村落，但前两个将军都没有选择在我们这里展开大屠杀，那个人会是你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裴申杰无法理解族长的话，这和他一直以来坚信的东西相悖。 “每个人都在告诉你真相，但你听得越多，就越相信假象，这是正常的。” “因为你是特殊的那一个，我们这片大陆上，只有你的脑子里是没有芯片的，那芯片的名字叫作KCN，你听过吗？” “芯片？”裴申杰第一反应，便是拿检测笔去照族长的额头。 但他口袋里没有检测笔。 “瞧，你正在怀疑我说的话，那就当故事听。” 族长从身后的石头缝里，取出一枚双鱼徽章。 “我见枚引的脖子上也挂着一个，可她并不知道这徽章真正的意义，我告诉所有的孩子们，这双鱼徽章代表着幸福。” “事实上，这个双鱼徽章，是几百年前，以麇星为首的，和平联盟军的象征。在那场大战争中，麇星抛弃了实力弱小的几个盟友，任由他们被其他星球毁灭掉。” 族长的眼角，流出了一滴眼泪，“我们混血人身上，留着麇星的血，我们在麇星生活，可我们的归属感永远都不在这里，因为我们在这里过得不幸福。” 族长紧握着双鱼徽章，看向裴申杰，“谁看到了真，谁就会死，这就是KCN芯片的意义。” 裴申杰长久地沉默着。 族长把双鱼徽章，放到了自己的衣服里，“你该走了，我这个老糊涂说了一些没有用的故事，你不必记得。” 裴申杰木然地点头。 他的思绪都纠缠在一起，一时解不开。 裴申杰告别族长后，便去找正和混血人小孩儿一起玩的枚引。 她看起来力不从心。 混血人小孩儿们手拉着手，放肆地笑着，这是裴申杰幼年从没有过的体验。 混血人迂腐，愚蠢，天真，可他们拥有真正的快乐，即使很短暂。 裴申杰蹲**，握了握一个混血人小孩的手。 小孩儿冲着裴申杰笑，裴申杰下意识地回了一个笑容。 一旁的玫引，脸上也露出了笑。 她对裴申杰说:“我妄想着，让所有的混血人都得到自由，虽然我们根本无处可去。” “可是现在我明白了，我们谁都当不了救世主，全部加起来也不够，我们得认命。” 裴申杰起身，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和喉咙，都堵塞了。 他和枚引，坐着獐子头飞车，回到了住处，一路无话。 玫引回到住处后，就自己去了地下室，她拒绝和裴申杰交谈。 裴申杰久久无法平静，他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坚信的东西。 后半夜时，裴申杰傻愣愣地看着窗外，狸花猫跑到了他的身边，蹭着他的腿。 裴申杰看着狸花猫，心中突然涌现了一个念头。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检测笔，对准了狸花猫的脑袋。 紧接着，又将检测笔，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原来是这样。” 看到检测结果后的裴申杰，狂笑不止。 他的狸花猫的额头上，竟然出现了彩色的光点。 而他，依然是思想纯净的人，可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了。 裴申杰任由眼泪流了出来，这象征着软弱和错误的眼泪，糊掉了他的脸。 …… 裴申杰一大早，就穿好了将军制服，把桌子上的幸福树，扔进了垃圾桶。 他打开地下室的门，却发现枚引脸上毫无血色，表情十分痛苦。 裴申杰慌忙把枚引移了上来。 “怎么会这样，明明还有一个月。” 裴申杰检查枚引的手环，上面显示的，却是还有十四天。 “你不用再管我了，裴申杰。”枚引说。 “不，枚引，我准备带你离开这里。” 枚引蹙眉，“你在说什么？去哪里？” 裴申杰搀着枚引，走出了房子，一直走到了獐子头飞车停放的地方，卫士丙克守在那里。 “裴申杰将军，你要去哪里。” “我要再去一趟西区。” 卫士丙克让开路。 裴申杰坐着獐子头飞车，往西区飞。 到了西区，却饶着弯子，转到了东区那片，停着“真真号”飞船的空地。 路过那片墨绿色树林时，裴申杰发现那片树林已经褪色了。 “杰，我们真的……”枚引还是不敢相信裴申杰开了窍。 “杰，你是要回东区吗？” 枚引的话，被一个亲切的声音打断了。 一个獐子头造型的敞篷飞车急速驶来，停在了半空中，老鹰教授站在飞车里。 卫士丙克坐在一旁，他转过身，把脚边的狸花猫揪了出来，朝着地上扔了下去。 紧接着，拿出一把枪，扛在了肩上。 狸花猫平稳地落了地，然后朝着裴申杰和枚引跑了过来。 裴申杰握住枚引的手，看着老鹰教授。 “杰，你现在放开她的手，就还有回头的机会，我可以原谅你，麇主会原谅你，麇星也会原谅你。” “我不会杀她，我不会再杀任何人。”裴申杰回答。 “这里没有人是不能死的，你忘记麇主对你说过的话了吗？这只猫就是代替她存在的，你要违背麇主吗！”老鹰教授厉声道。 卫士丙克将枪口对准裴申杰，“砰”地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擦着裴申杰的侧脸飞过。 如果裴申杰有耳朵的话，那耳朵已经被打烂了。 “杰！”枚引慌乱不已。 裴申杰的脑子里头，“嗞嗞”地叫了起来，持续的耳鸣声，让他的他脑袋，又开始在清晰跟混沌当中不断地切换。 恍惚间，他又回到了监狱。 老鹰教授帮他整理将军制服的衣领，问他说：“杰，你想做将军吗？” “杰，你早就受够了，你就不想唤醒心中的恶吗，你不想亲手杀掉他们吗……” 老鹰教授按着他的肩膀。 面前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串人名，都是东区1509号格子房的人。 颜展图的名字，是最大的。 “杰，你有一颗怜悯之心，可是这怜悯，不能用来对待脑子里有反叛思想的人，对不对？” “放开她的手！” 老鹰教授的声音，把裴申杰唤醒，这一次他是真的清醒了。 “杰，我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枚引虚弱得站不稳。 裴申杰搂住她的腰，“枚引，我醒了，虽然太晚了，可是我醒了……” “裴申杰，你要背叛麇星吗！”老鹰教授怒声道。 裴申杰大声笑了起来，“什么叫背叛麇星，麇星在哪里，不会是在我们的头顶？” “老鹰，你失败了。” 空中，突然传来一句决绝的，带有审判口吻的话。 裴申杰向着声源的方向望去。 一座原本隐形的空中城市的模样，正在渐渐显现，由远及近，向着裴申杰所在的地方移动着。 虚幻得，像东区那些巨大的屏幕。 这就是真正的纯种人生活的地方，他们头顶的真相。 它和裴申杰在飞车里见过的，所谓的麇星地图的轮廓是一样的。 是一个标准的八边形，每个角都有一个排污口。 天边层峦叠起，花蕾挤满了枝头。 瀑布飞腾，水声伴着阵阵鸟鸣声，翻滚而下，不可计数的银蓝色大厦，切碎了云雾呈上百个正八边形依序排开。 整片大陆像是一艘船，驻足在船边的人，正在看着船下网中的鱼儿。 在一个喷泉花园里，有人在烤肉，有人在往玻璃杯子中倒酒，一个乐队正在演奏一首不知名的曲子。 獐子在他们身后的树丛中，跳跃而过。 纯种人们都作千年前油画中的贵族装扮，有人晃着酒杯，有人怀抱雪白的猫儿。 他们戴着统一的金边眼镜，细致地观察着船底下的鱼儿。 裴申杰在这群人的最左侧，看到了一个和麇主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她头戴花环，坐在一个蘑菇造型的椅子上，正逗弄着一只被链子拴在椅子边上的猴子。 随着一声惊雷，花及城下起了雨。 雨是从这座空中城市的八个排污口中流出来的，有八种不同的颜色。 裴申杰的眼前，闪过昔日的犯罪者景点。 此刻他就在那个玻璃罩子里，他从前在屏幕中所看所学，如今都对照上了。 裴申杰扶着枚引，让她坐到地上，然后将身上的獐子徽章，一个一个摘了下来，脱下了厚重的橘色将军制服。 老鹰教授对这个结果，失望不已。 他对裴申杰大吼道：“你就是个废物，烂泥扶不上墙！ “这真的只是一场实验，对？为什么要选我做将军？”裴申杰仰望着老鹰教授。 “我怎么会选你这种废物？”老鹰教授瞥了一眼远处空中城市的那只猴子。 “我们让一只猴子来做选择，猴子选中的人，就是将军。将军的脑子里不会有芯片，我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去给你洗脑。” 裴申杰踩着将军制服，不住地摇头，“这几个月里死了那么多人，就这样结束了是吗，我们只是可以随意使用的实验品，你只是要告诉我这些吗？” 老鹰教授在獐子头造型的敞篷飞车上跳了起来，“这里只是一个理想国实验场，这样的实验，我们还要进行上百次，总会等到有突破的那一天，你们这些实验品太差劲了，每一次都走向自我毁灭！” “所有人的记忆都可以重置，可以设置，我想让他们做什么都可以，唯独克隆人，跟你这个被猴子选中的人，不可以！” “克隆人……”裴申杰想起了麇主那张脸。 她对他说过，总有一天，他会听到人类最绝望的声音。 如今他听到了。 裴申杰低头看了枚引一眼， 枚引默契地朝他点头，狸花猫守在枚引身边。 “给我们一个解脱！”裴申杰说道。 “你可以带着她离开麇星。” “两颗子弹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浪费一艘飞船。” “你错了，这是放逐，不是奖赏。”老鹰教授嘲讽地笑。 “几百年前的“大战争”，造成的结果就是凋零，浮须星球早已毁于一场大爆炸，只有我们麇星依旧繁荣，而且几百年来，我们从未收到过来自外星的信号。” “总归我是幸运的。”裴申杰抱起枚引，转身朝着“真真号”飞船走去。 “废物！” 老鹰教授仍在怒骂，裴申杰置若罔闻。 裴申杰走到半路时，空中传来一声枪响，一顶黑色的老鹰帽子，忽然从裴申杰眼前飞过。 下一秒，老鹰教授就从空中掉了下来，就落在裴申杰的面前。 裴申杰抬头看去，卫士丙克站在敞篷飞车里，老鹰教授之前的位置上，他无声地收回了枪，空中城市也再次隐形了。 裴申杰低下头，老鹰教授正全身抽搐。 “我失败了三次，他们决定换人了。”老鹰教授吐出一口鲜血。 裴申杰抱着玫引，从老鹰教授身上踩过，狸花猫紧跟在裴申杰身后。 …… “真真号”飞船起飞了。 裴申杰把枚引抱到了飞船的医疗舱中，躺了下来。 “杰，我们去哪里？”枚引的声音过于虚弱。 裴申杰把脸贴到她面前，才听清她的话。 裴申杰亲吻着玫引的额头，“去流浪。” 枚引笑了笑，很快就沉睡过去。 裴申杰看了一眼枚引的手环，上面只剩下了他的名字。 他的手环上面，也只剩下了枚引的名字。 “正在寻找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飞船的主系统说道。 裴申杰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碎掉的快乐饼干，吃了下去。 “再也不会被洗脑了，以后会一直快乐的。” …… 裴申杰坐到地上，狸花猫跑到了他的腿边卧下。 “因为你不是人，所以不会被打死。”裴申杰笑着。 “正在寻找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 飞船的主系统，一直在重复这一句话。 裴申杰抱着狸花猫，在地上睡下。 这一次，他什么梦都不想做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2号盒子〈一〉小说拼盘世界 都市区的灯红酒绿，正在夜色之中湮灭。 乔尔蹲在街灯底下愣神，她的思绪，正被她失踪的恋人——郑渊，占据着。 她还在想，郑渊向她求婚时的场景——玫瑰花瓣，定格在她的身旁。 郑渊在她的额头，印下深情的一吻。 他与她额头相抵，柔声道：“乔尔，我讨厌别人看穿我的想法，但我愿意对你毫无保留，我会永远对你诚实。” 回想起恋爱的那些日子，乔尔感觉，自己总是像一只努力讨郑渊欢心的宠物狗，被求婚，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很久以前，乔尔也因为和郑渊赌气，像这样蹲在街灯底下过。 她可怜巴巴地抹眼泪，希望他能过来哄哄她。 而郑渊故意晾着她。 直到她自己忍不住回家，他才拍拍她的脑袋，无奈地说：“原来你还知道回来啊。” 乔尔回神时，徐之沉正从街对面疾步走过来。 他依旧戴着帽子，墨镜，口罩，背着一个旅行双肩包。 他根本不打算让乔尔看到他的长相，连手上都戴着手套。 “腿不麻吗？” 徐之沉走到乔尔面前，动作轻柔地把她拉了起来，说道：“想好了吗？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为什么要反悔。”乔尔站稳后，便礼貌地甩开徐之沉的手。 “你把事情想得太绝对了。”徐之沉摇头，“去了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乔尔拉了拉自己背包的背带，里面装着她兑换好的钱，准备在另一个世界用的。 她笑道：“我都准备好了，一定要见见我的作者，我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徐之沉见乔尔如此坚决，便说道，“如果你没问题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好。” 乔尔抬起头，天际是一片晕染开来的橘色，裹挟着一抹淡淡的青。 这让她错觉，此时应该是这个世界的黄昏。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了，因为一切都是假象。 …… 这里是一个小说拼盘世界。 现实世界中，以都市为背景的小说完结以后，里面的人物，会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 乔尔是一个奇幻故事的女主角，家境不错，长得漂亮，但是太娇气了。 而且小说里的主要人物，除了她以外，都有特殊的能力。 乔尔和男主角郑渊，历经很多磨难和误会，才走到一起。 然而故事结局时，郑渊为了拯救他们生活的城市，卷入了一场阴谋之中，从此下落不明。 故事烂尾，她和郑渊的结局，止步于此。 乔尔在痛苦的思念中煎熬着，直到有一天，她觉醒了。 在小说拼盘世界里，有许多人物，会突然拥有“我是某位作者笔下的人物”这一意识。 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因为故事完结后，失去作者的指引，而走向崩坏。 无法维持人设，多数人，则一心想要前往现实世界。 乔尔，如今就属于这样的边缘人物。 郑渊的情况很特殊。 徐之沉对乔尔说过：“如果作者给某个人物的结局，是下落不明抑或远走他乡，那么这个人物，大概率游离在小说拼盘世界之外，这是完完全全的未知数。” 乔尔料想到会这样，所以她让徐之沉带她一起，“偷渡”到现实世界——她想见到她的作者，改变她和郑渊的结局。 说到徐之沉，他是乔尔在一个叫作“留白饭店”的黑市，找来的向导。 他有来往于两个世界之间的经验。 除了名字，乔尔对他一无所知。 小说拼盘世界，也有自己的法则，“偷渡”到现实世界，属于违法行为。 人设崩坏程度严重的人物，是危险分子。 一旦被维护小说拼盘世界，正常运行的“清除者”盯上，就会被清除掉。 …… 天蒙蒙亮时，乔尔已经跟着徐之沉，几乎穿越了小半个都市区。 “还要走多久？”乔尔问徐之沉。 “上次我跟你说过，前往现实世界是非常危险的，一不小心就会被困在通道里面，永远都出不来。” “我记得。” “通道入口在幻梦KTV附近。” 徐之沉边走，边和乔尔解释，“每个人看到的通道内部，都是不一样的，它取决于你的内心和你的欲望。” “你这个向导的想法，就不会影响到它吗？那我……” 乔尔的话讲到一半，手忽然被徐之沉不由分说地握住，他带着她跑了起来。 乔尔来不及回头看，勉强跟上了徐之沉。 “是清除者。” 徐之沉一面说，一面带着乔尔，跑进一条破败不堪的街道。 很快地，他们到达了幻梦KTV。 这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建筑，整条街都透露着荒凉死寂的气息。 “KTV”三个字已经褪色，只剩下七彩的“幻梦”两个字。 “我们先躲一躲，现在只能等入口出现了。”徐之沉说完，就放开了乔尔的手。 “不想被清除，就把手举起来！”一个机器般浑厚的声音，紧随而来。 乔尔和徐之沉对视一眼，配合地举起了双手，他们看清了清除者的模样。 清除者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穿一身蓝灰色的长款风衣，胸章上面写着1509四个数字。 他的脸，只有巴掌那么大，接近于透明。 乔尔和徐之沉，只能看到他像筷子一样的腿，看不到他的脚。 清除者1509举着枪，向两人靠近，漫不经心地开口道：“看样子你们也都知道了，这个世界出现了很多BUG，比如，你们正在等入口的出现。” 乔尔和徐之沉，不解地看着清除者。 清除者1509叹了口气，“乱套喽。” “你不打算清除我们。”徐之沉笃定地说道。 清除者1509维持着举枪的动作，“我的职责是这样，但我心里并不想。” 乔尔闻言，了然地笑了笑。 清除者1509接着说道：“我不属于任何一本小说，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看戏。” “你放过我们，那你会有麻烦吗？”乔尔好奇地问道。 “我也不是第一天玩忽职守了。”清除者1509说着，指了指两人身后的方向，“喏，快走。” 乔尔回头看去，只见幻梦KTV的大门，变成了一个圆形入口。 “那就再见了，清除者先生。”乔尔迫不及待地奔向入口。 徐之沉看到入口后，失神了一下，似乎感到惊奇。 清除者1509收起了枪，挥手道：“祝你们好运。” …… 眼前是一条幽深的长廊。 头顶是玫瑰浮雕，两侧的墙壁上，长着大小不一的眼睛，全都紧闭着。 乔尔每往前走一步，身后的长廊便缩短一截。 墙上的第一只眼睛猛地睁开了，它的眼球是一面圆镜，镜子里是乔尔所属的小说里的情节—— 乔尔去机场接郑渊，看到郑渊和他的女搭档在一起后，就躲在一旁伤心地哭。 一个好心的路人，递给了她一包纸巾。 接着，郑渊出现在她面前，乔尔扑到了他的怀里。 相拥的场面，看起来温馨，实则很可怜，这又是一次烂俗的误会。 这场景十分老套，但足以让乔尔红了眼睛。 “这就是主角的爱情故事。”徐之沉意外地评价了一句。 乔尔闭上了眼，顺势转移话题：“怎么，你在你所属的那本小说里是配角？” “嗯，连名字都没有。” “可你告诉我，你叫徐之沉。” “我自己取的，很像主角。”徐之沉自嘲地笑。 乔尔跟着笑了一声，“是挺像。” “这应该是……是作者。”徐之沉指向一面镜子。 “我的作者？”乔尔急忙走过去，定住了脚步。 这些日子里，她时常在，想自己的作者，究竟会是一个怎样的人。 作者写这个故事，只是为了好玩吗？ 为什么不写一个正式的结局？ 镜子里，是一个留着短发的年轻女孩。 她穿着睡衣坐在桌前，摆弄着自己的手指甲，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只写了两个名字：乔尔，郑渊。 乔尔感到很失望。 如果她的作者，置身于小说拼盘世界，和街上来自不同小说里的路人无异。 她本以为，作者会是极其特别的。 “我的创造者，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可她决定了我的所有，为什么……”乔尔的心绪复杂起来。 “别把事情想得太绝对，现实和小说之间的界限，其实是很模糊的，就像作者，她当然不是神。”徐之沉安慰道。 乔尔转身往前走，“无论如何，她愿意改写我和郑渊的结局就好。” “如果她不愿意，你会杀了她吗？我知道有不少人杀了自己的作者。”徐之沉跟在她身后。 乔尔摇头，她从没这样想过。 “你第一次进入现实世界，是为了什么事，杀作者吗？” “我？不方便说。”徐之沉的声音蔫蔫的。 “你见过你的作者吗？” “没有，没必要。” “你说这里反映出来的，是我的内心和欲望，那你呢，你就不会影响到它吗？” “这些都是你们的故事，我只是个旁观者，能影响什么？” “也对。” 乔尔低下头，这一面又一面的镜子，她不想再看了。 “你很爱他。”徐之沉轻声说道。 乔尔深吸一口气，“也许是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2号盒子〈二〉感应线 “觉醒后还是爱？” “在我们的故事里，他是拯救城市的英雄，他拥有很多特殊能力，其中一个就是完全隐藏自己的想法，谁也读取不到。” “但他对我毫无隐瞒，我的存在就是为了爱他，崇拜他，这很不公平，可这是作者的设定，我在故事里负责神经质和谈恋爱。”乔尔忍不住哭了。 徐之沉从口袋里，取出一包纸巾，递给了乔尔。 乔尔感激地冲着徐之沉笑笑，“谢谢。” …… 通道出口近在咫尺，墙上所有的眼睛都消失了。 乔尔飞快地向前跑，徐之沉紧随其后。 现实世界，触手可及，乔尔的眼眶又红了。 双脚踏出通道口的一瞬间，跳跃着霓虹灯光的繁华街区，霎那间便将她包裹住。 乔尔回过头，赫然发现，身后炫丽醒目的大字：幻梦KTV。 彩色的玻璃门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乔尔，你抬头看看。” 徐之沉走到乔尔面前，向上指了指。 乔尔疑惑地抬起头。 她的头上悬着一条银白色的线，仿似一条蛇。 “这叫感应线，凭借它，你能找到在现实世界中一切与你有关联的人。” “真有意思，为什么你没有？”乔尔看向徐之沉。 “每个在现实世界的小说人物都有，它反映着我们的情绪，而且这是我们的生命线，我当然也有。我对现实世界没什么欲望，所以它应该在我帽子上休息。” 徐之沉低下头，乔尔凑上前去看，他的感应线。果然只是安静地待在他的帽子上。 “现实世界中的人。看不到吗？” “他们看不到感应线。”徐之沉说。 乔尔的感应线，十分敏感，引着她和徐之沉，快速地穿过了几条街。 “这里和小说拼盘世界没两样。”乔尔说。 徐之沉回道：“曾经有人告诉我，现实世界里谎话满天飞，你总要信一句。” “小说拼盘世界，就是最大的谎话。”乔尔笑道。 走了很久以后，乔尔的感应线停了下来，他们到了市中心的商业大厦。 巨大的广告屏上，是一张熟悉的脸，虽然经过了一番包装，但徐之沉还是一下子认了出来。 “是作者。” 徐之沉感到不可思议，“太巧了，是作者的新书签售会。” “我的作者？” 乔尔反应过来。 她的感应线，果然兴奋地转着圈，要往大厦里面进。 两人到签售会现场时，里头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乔尔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作者，她正要接受采访。 作者染了玫瑰一样的红色头发，对着她身后的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笑得正开心。 徐之沉也看向作者，又转头看向乔尔，说道：“你很快就能和她说上话了。” “是啊。”乔尔的手，紧紧握成拳。 徐之沉又看了乔尔一眼，转身走开了。 作者开始回答主持人的问题，她说：“连真实存在的人的精神，都是有空缺的，一个小说人物，当然永远都是不够饱满的。” 几分钟后，签售会正式开始了。 徐之沉也回来了。 他把作者的新书递给乔尔，“书买好了，去。” 乔尔回神，“谢谢你。” 乔尔冷着脸去排队。 轮到她时，她的面色更冷了，眼眶微红。 作者笑盈盈地看着她，可她挤不出一丝笑容。 因为站在作者身后的那个穿西装的男人，就是乔尔失踪的未婚夫郑渊。 郑渊原本正守在作者的身边，他看到乔尔时呆了两秒，头上的感应线很烦躁地扭着。 乔尔的感应线跳了两下，然后如同死了一般，瘫在她的头顶，不再有一丝反应。 “你好，请问你的名字是？”作者开口道。 “我叫乔尔。” 乔尔说话时，一直用余光扫着郑渊，她现在已经不在乎作者了。 “是吗？我之前有本小说的女主角就叫乔尔。” “是挺巧，我很想问问你，那本小说为什么烂尾了。” “哦，出了些变故，就匆匆结束了，当时大家都在催第二部，可我没灵感了。” “原来是这样。” “都两年了，你很喜欢那个故事吗？”作者有些愧疚地问。 乔尔连连摇头，“没有，挺好的，那个结局就挺好。” “我还以为你会骂我呢。”作者松了一口气。 作者把签好名字的书，递给乔尔。 乔尔没有接，而是问道：“在那个故事里，郑渊爱乔尔吗？” 作者面露尴尬，“其实很多读者都说，感觉没有那么爱，我……” “我知道了。” 乔尔打断了作者的话，接过书以后便走了。 乔尔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放空了。 郑渊竟然比她更早地来到了现实世界，而她被蒙在鼓里，痛苦地煎熬了那么久。 原来作者没什么特别的，郑渊也是会撒谎的。 “乔尔，真的是你。” 郑渊追了过来，他头上的感应线，依旧不耐烦地扭着。 “当然是我。” 乔尔开口就带着怒气。 她像一条可怜的狗，终于等到了主人，可主人并不欢迎她。 她想起清除者1509说的，小说拼盘世界的BUG太多了。 又想到徐之沉说的，原来小说拼盘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的界限，可以如此模糊。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我甚至来找作者，希望她能改写结局。”乔尔觉着自己很滑稽。 “对不起，乔尔，但我必须跟你说实话，我不爱你，是作者让我跟你在一起，我只是服从，但这命令是错的。”郑渊在道歉。 眼神中却没有一丝愧疚，更像是在下达通知。 乔尔一直在点头，“是啊，是错的。我想到过的，如果你也拥有了自我意识，如果你爱我，你一定会回去找我。我不想糊涂地活着，我只是想要一个明确的结局，要一个答案。” “对不起。”郑渊再次道歉。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如果我没有找来呢。” 乔尔盯着郑渊，“还有，你跟在作者身边是什么意思。” “我有了意识以后，发现自己失去了所有的能力，后来就到了现实世界，她不知道我是谁，我只是……” 说话间，郑渊的感应线转了个圈，很想往作者那边去。 见到这情形，乔尔都清楚了。 她的眼睛酸了起来，“行了，我明白了，你别说了，你已经失去隐藏自己想法的能力了，你的感应线，比你说的话要诚实得多。” “你别哭，你一哭我就头疼。”郑渊微微皱眉。 “是作者给我设定的个性，让我想哭，可我不会哭的，你现在什么能力都没有了，跟我从前一样，就是一个沉迷爱情的傻瓜。我不用再崇拜你了，你不值得我哭。” 乔尔笑着仰起头，压下了眼泪。 徐之沉在一旁站了很久。 终究还是没忍住，上前拉住了乔尔的胳膊。 “我揍他一顿行不行。”徐之沉在乔尔耳边说道。 “他算什么东西，不值得。”乔尔摇头，和徐之沉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乔尔就听到了作者的声音：“怎么了？” “没事，只是一个朋友，已经走了。”郑渊答道。 “朋友。”乔尔嗤笑。 谁都不值得她哭，是作者给她的那颗玻璃心，碎掉了而已。 …… 乔尔和徐之沉，走到落地窗前停了下来。 乔尔随手把作者的新书，放到了一旁的垃圾桶上。 她望着下方的夜景，连着叹了好几口气，说道：“麻烦把你的经验都传授给我，我多付你钱。” “你要为了他留下来？他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你可以杀了他。”徐之沉不解。 乔尔忍俊不禁，“杀了他？才不是，我是为了我自己留下来，其实我挺幸福的，作者把我写得挺有钱，来之前我兑换了很多钱，可以在这里生活下去。” 徐之沉“嗯”了一声，突然道：“事实上，我没什么经验，全部都是在那个叫‘留白饭店’的黑市听来的。” “什么意思？”这下乔尔不解了。 徐之沉顿了顿，非常认真地说道：“我没来过现实世界，我只是想陪你来。” “我们之前见过吗？”乔尔越发不解。 但是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猜想，“你和我是同一本小说里的？” 徐之沉呆呆地点头，“我只是一个路人，撑死算是男N号，你不会记得我的。” “我们有过什么交集？”乔尔很好奇。 “你不会记得的，我觉醒以后就一直在找你，我只记得你一个人的脸，我想确定，我是不是……喜欢你。” 说完，徐之沉的感应线，悬了起来，“我还没告诉你，感应线相互接触，是可以交换信息的。” 乔尔愣了一下，“你也挺爱说谎。” “我没撒谎，是没来得及说。”徐之沉有些慌乱。 乔尔的好奇心上来了。 她的感应线，和徐之沉的感应线，像两条银白色的小蛇，轻轻地触碰彼此。 原来，徐之沉在小说里，只出场了一行字，是作为机场的路人。 一个男人见乔尔哭得那样伤心，默默地递给她一包纸巾。 “我不是对什么都没有想法，我只是清楚自己的身份，我不该强求任何东西，陪你走这一趟，就很开心了。但我还是很想继续陪着你，行吗？”徐之沉小心翼翼地问道。 乔尔笑了，“谢谢你，徐之沉。” “你想看看我的脸吗？” “不，长相没什么意义。”乔尔摇头。 而徐之沉已经摘下了墨镜和口罩，露出一张极其普通的小说路人脸。 “好了，我记住你了，我得走了。”乔尔冲徐之沉笑道。 “我们去幻梦KTV，纪念我们来到现实世界的第一天。” 徐之沉跟着乔尔准备下楼，兴冲冲地说着。 …… 远处的落地窗前，清除者1509正举着枪对准两人，他已经来了很久了。 “哎，我真的不想清除你。” 清除者1509说着，枪里的子弹飞了出去。 越过正在下扶梯的乔尔和徐之沉，转了一个弯，悄无声息地将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击倒在地。 男人头上的银白色感应线，随即飞向了清除者1509。 落到清除者1509的头上，变成了他的一根头发。 人们开始尖叫，因为男人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血却汩地流着，如溪水一般。 玫瑰花瓣，从他的身体里不停地涌出来，很快就覆盖了整个楼层。 “看完戏就该走喽。” 清除者1509收起枪，穿过了落地窗。 人群早已逃往下一层，只有一个红发女人，木头一样，站在玫瑰花海里，全身发抖。 她不知道，这个正追求自己的男人，为什么突然就死了，也永远不会知道，他究竟是谁。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2号盒子〈三〉我和我女朋友走散了 司繁，经常要闻一闻自己的手。 他的指甲缝里，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儿，在现实世界待了快一个月，依旧没有消散。 现在是中午，他颓然地站在街边。 这街上，五分之一的人的头顶上，都有一条银白色的感应线。 这是小说拼盘世界的人物们，到了现实世界，便会拥有的独一无二的特征。 这也是他们的命脉。 如果整条感应线，脱离身体太远太久，生命就会面临衰竭。 小说拼盘世界的黑市——“留白饭店”，如今生意愈发红火。 越来越多觉醒的小说人物，开始来到现实世界。 而清除者，似乎根本不着急处理他们，任由他们在现实世界作乱。 “你好，我和我的女朋友走散了，我所有的东西都在她那里，我现在什么都愿意做……” 司繁挨个询问头上顶着感应线的同类们，收获的，皆是疑惑与不耐烦的表情回应。 “你好，我和我的女朋友走散了……”司繁依旧在询问。 这回闯进他视线的，是一张素颜但极为精致的脸，一看就是作者用了心的。 “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蒋西然打量司繁。 这个男人乍一看，和她的男朋友穆钟信，有几分相像，但气质就差了许多。 “是，我想一边赚钱，一边找我女朋友。” “为了你女朋友，找你杀人也行？” “行。”司繁毫不犹豫。 “先交换基本信息，你可别是个变·态杀人狂。”蒋西然说道。 司繁笑着点头。 两人的感应线慢慢接触，读取着对方的基本信息。 司繁是一个苦情男主角。 从小到大受尽磨难，感情上一直爱而不得，被虐到结局，才和女主角在一起。 蒋西然是一个美艳的女主角，牢牢地控制着深爱她的男友穆钟信。 交换过基本信息后，司繁将自己感应线的三分之一，抵押给了蒋西然。 要想得到同类的信任，就必须这样做。 司繁感激地对蒋西然说道：“蒋小姐，谢谢你愿意帮助我。” 离开了主人的那一段感应线，和普通的细绳子没分别。 蒋西然把它放进了包里，然后问司繁：“你和你女朋友，是来旅游的，还是找作者的？” “我们并不关心作者，就是来玩的，没想到会走散，可惜感应线不能感应到同类，我的钱和临时身份证，都在我女朋友那里，这在现实世界里，还真是一件麻烦事。” “我也不关心什么小说什么作者，说是两个世界，其实也没多大差别，不过，临时身份证确实太贵了，‘留白饭店’都是些黑心人。”蒋西然忍不住抱怨起来。 要在现实世界里生存，有假的临时身份证是最重要的，不然只能流浪，等着饿死。 “毕竟是黑市。”司繁笑了笑。 …… 司繁跟着蒋西然，到了她住的公寓，他很规矩地站在客厅。 “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你先收拾收拾厨房。” “好。”司繁照做。 门铃响了起来，蒋西然慢吞吞地去开门。 “小祖宗，你作够了没有。”穆钟信见到蒋西然，一把抱住了她。 蒋西然想要挣开他的胳膊，“说了各玩各的，你总往我这儿跑什么？” “你还没玩够？”穆钟信的语气，可怜兮兮的。 “这是谁？” 穆钟信注意到了从厨房走出来的司繁。 他松开了蒋西然，警惕地盯着司繁看。 司繁面露礼貌的微笑，没有说话。 穆钟信和他一般高，严肃起来，气场压过他不止一头。 那张脸，和蒋西然的一样精致。 同样是主角，自己就显得可怜许多。 “我的保姆，你想怎样。”蒋西然叉着腰。 穆钟信给蒋西然赔笑脸，余光仍然在扫司繁，“我是担心你啊。” “不必，短时间内，别来找我了。”蒋西然将穆钟信推到门外，用力地关上了门。 穆钟信继续敲门，“西然，我们好好谈谈。” 过了许久，门外才安静下来。 “以后如果他来了，你就帮我挡一挡，对了，你就不考虑在现实世界，找一个女朋友吗？” 司繁直摇头，“不，太麻烦了，还是小说拼盘世界的人，比较知根知底。” “哈哈哈哈，你也太纯真了。” “你讨厌你男朋友吗？”司繁忍不住问。 “不讨厌，他喜欢这里的女人，我也喜欢这里的男人。”蒋西然满不在乎地说着。 来到现实世界以后，她和穆钟信之间，便有一道裂痕，大概是补不好了。 司繁没再多问。 对蒋西然说道：“蒋小姐还有什么安排吗？我晚上想去幻梦KTV附近看看，我女朋友也许会去那里。” 幻梦KTV，是连接小说拼盘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出入口，他们都是从那里来到现实世界的。 只不过，它在小说拼盘世界里，就是个废楼。 在现实世界里，每晚都爆满。 “你也太老实了，她要真想找你，你们早就见到了。” “也许她遇到了什么麻烦。”司繁淡淡道。 蒋西然撇撇嘴，没再说话。 她晚上有个约会，没工夫在这里劝说。 司繁总有一天会放弃的。 她不信这些深情人设，反而期待，人设真正倒塌那一天。 …… 傍晚时分，司繁出了门。 现实世界的黑夜，比小说拼盘世界里，来得要快得多。 等红绿灯时，街灯已经亮起。 司繁闻了闻自己的手，腥臭味儿还在。 正要走时，穆钟信突然站到了他身旁。 “聊聊？” 穆钟信两手插在口袋里，嘴角扬着，眼神里透露着审视。 这话听着不经意，实则，是命令的口气。 “好。”司繁没什么可畏惧的。 两人随意地站在路边公园的树下。 穆钟信点燃一根烟，问道：“你也是小说拼盘世界里出来的，跟我和西然，不属于同一本小说？” “是完全不同的故事。” “那你怎么认识西然的？” “我走投无路了，蒋小姐只是好心收留我。” 司繁将自己的遭遇，和穆钟信讲了一遍。 穆钟信敷衍地回道，“她倒也是好心，总由着自己性子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2号盒子〈四〉荒唐 “我女朋友也很任性，她们有一点儿像。”司繁点了点头。 “如果你一直找不到你女朋友，准备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 “我这里有些钱，应该够你用的，你以后，最好还是别和西然有什么牵扯。” 穆钟信说出了，来找司繁的真正原因。 司繁却笑着摇头，“我既然答应了蒋小姐要帮她做事，不能这么快就反悔。” 穆钟信没有接话，他掐灭了烟，多了几分不耐。 “你……” 不知是谁开了一个话头，但没有了下文。 四周一片寂静，只剩下树叶的沙沙声。 没一会儿，一对情侣路过公园。 “好像有个人，被拖进树丛里了。” “眼花了，那边哪有人。” “是吗？” …… 司繁第二天上午回公寓时，正好在门口，和蒋西然撞上，两人一起进了门。 “蒋小姐，你去哪里了？”司繁问。 蒋西然脖子上的痕迹，过于明显。 “找乐子去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我应该负责保护你。” 蒋西然被司繁逗笑了，“行啊，给你这个机会，我晚上要去幻梦KTV，和你顺路。” 说罢，她饶有兴趣地看着司繁手里拎着的东西，“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口味的披萨？” 蒋西然说完这句话又立刻改口，“不，是以前喜欢吃。” “我下意识买了自己喜欢吃的，你先垫垫肚子，我去做饭。” “真巧，可见作者们，是多么的没新意。”蒋西然冷笑一声。 没有接司繁买的披萨，直接回了卧室。 司繁认真地准备了午饭。 他厨艺不错，在小说里，他就总为女主角做便当。 蒋西然出来时，看着一桌子的菜，说道：“巧了，都是我爱吃的，我们交换的基本信息，可不包括喜好啊。” 蒋西然好奇地尝了几口，满意地点头，“喂，给我讲讲你和你女朋友的故事，详细点儿。” “也没什么特别的，我记得……” 司繁像说别人的故事似的，简单地讲了几件，他和女朋友之间的琐事。 提到了他女朋友被人威胁过，结果，态度比对方还强硬。 作者给了他女朋友一个喜欢作妖的人设，司繁没少被虐。 但他负责默默守护，一直善后，不论什么都全盘接受。 “她这个性格，跟我应该合得来，你这么木讷，再爱她也没用，她现在肯定过得很精彩。” 蒋西然听得津津有味，很快就吃饱了。 司繁收拾碗筷，附和道：“没办法，虽然已经脱离了小说，可我还是这个样子。” 蒋西然浑身难受起来，脱离小说设定，是个令人讨厌的话题。 穆钟信最近一直搅乱她的约会，昨晚却没出现，那么今天，他还会来吗？ “你昨天出门，见到我男朋友了吗？”蒋西然问司繁。 “没有，怎么了吗？” “没事。” 蒋西然很烦躁。 她开始反复地想。 直到晚上，和司繁到了幻梦KTV门外时，心情才又好起来。 “清除者，大概真的不管我们了，或者是在等。”司繁说。 那些头上顶着感应线的同类们，正像鱼儿一样，从幻梦KTV的大门游出来。 游向各个街道，每个人的脸上，都露着难掩的喜悦。 蒋西然开口道：“别想这些了，待会儿帮我教训一个人。” 司繁愣了一下，“谁？” “昨晚和我在一起的男人，他有些怪癖，总之很恶心，反正我咽不下这口气。” “蒋小姐，你是认真的吗？” “你害怕？对现实世界来说，其实我们根本不存在，有什么所谓？”蒋西然是做足了准备出来的。 “如果你考虑清楚了，我当然听你的。我之前总在这附近逛，知道一个隐蔽的地方。” “这就对了！”蒋西然拍了拍司繁的肩膀。 蒋西然说的那个男人，今晚就在幻梦KTV。 她和司繁，一直等到那个男人出来，然后跟了上去。 “看你的了。”蒋西然冲司繁眨眼。 司繁找准机会，从那个男人身后将他迷晕，然后和蒋西然一起，把男人带到了幻梦KTV后身的一个脏兮兮的小巷子里。 司繁有三分之一的感应线，抵押在蒋西然那里。 所以比从前费了些力气，气喘吁吁的。 男人的头，被罩着，看不见也听不见任何东西。 蒋西然对着男人的肚子，狠狠地踢了几脚，“原来绑架人是这种感觉。” “你经历过？”司繁讶异。 “小说里。” 蒋西然有些愤恨。 她厌恶小说，所以根本不想探究，自己出自哪本小说，更加不在乎作者。 她在小说里，曾经被穆钟信的对手，关了好几天。 到现在还有些阴影。 虽然那个人，在小说里，已经得到了报应。 但她总要想办法，把所有阴影都驱除，不再受小说影响。 司繁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他的女朋友，也被人绑着威胁过。 后来，他把那个人折磨得不轻，可不像现在那么温柔。 没过多久，蒋西然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太没劲了，走。” “好。” 司繁很熟练地善后，然后带着蒋西然，从另一条路离开巷子。 路过一栋房子时，蒋西然忽然听到敲玻璃的声音。 她疑惑地找着声音的源头，“什么声音？” “什么？我没听到。 蒋西然又看了一圈，没有再听到声响。 “奇怪，回去。”蒋西然没再管。 司繁低下头掩盖脸上的笑。 …… 回去的路上，蒋西然买了很多酒。 一回到公寓，她就开始大叫：“今天开心，他不喜欢我喝酒，我就是要喝！” 司繁知道，她在说穆钟信，“他不能做的，其实我都可以为你做。” “这么快就忘记你女朋友了？”蒋西然咯咯地笑，开了酒，就不停地在喝。 司繁也陪她喝。 过了好久，慢慢开口道：“也许你说得对，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她应该已经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想通了？” 蒋西然笑了一声，深情人设，都是假的，果不其然。 “蒋小姐，你真的很鲜活。”司繁说道。 “鲜活？” “是的。” 蒋西然歪头看司繁。 她的脸，距离司繁的脸，越来越近，她越发觉得，这张脸像穆钟信。 今天穆钟信没来找她，为什么呢？ 她带着一种奇怪的报复心理，搂住了司繁的脖子。 “你什么都听我的，是？” “是。” 司繁明白了蒋西然的意思，他抱住了蒋西然的腰。 蒋西然很清醒，他们俩都很清醒，这点酒，根本不至于喝醉，只是一个借口。 自从来到现实世界以后，她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荒唐了。 无所谓了。 …… 蒋西然在天还没亮就醒了。 她坐了起来，看了一眼躺在她身边的司繁，忽然想到，穆钟信每一次在其他女人身边醒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小说人物和现实世界的人，不都是一副臭皮囊吗？ 司繁也醒了。 他起身，一边说着，“我去做早饭。” 一边穿好衣服，然后走出了卧室。 蒋西然觉得，自己烂透了。 她又想起了穆钟信，他是在等着她，去找他吗？ 穆钟信来到现实世界以后，看这里的女人时，总带着毫不掩饰的新奇，这让蒋西然很疲惫。 “各玩各的”这提议，是穆钟信先说的，蒋西然同意了。 她想着，那就多去体验体验，然后才能知道，他们到底适不适合继续在一起。 穆钟信应该还是很爱她，所以才不想继续玩了，开始挽回她，可她没有安全感。 “起来吃早饭。”门外，传来司繁的声音。 蒋西然抓了抓头发，她把局面搞得越来越乱了。 蒋西然走出卧室，没精打采地坐在餐桌前。 她不说话，司繁也沉默着。 等她吃得差不多了，司繁才有些犹豫地问道：“你能把那三分之一的感应线，先还给我吗？” “怎么了？” “我想回小说拼盘世界的家里一趟，那里还有些钱，我可以到‘留白饭店’，兑换一些现实世界的钱，顺便办一个新的临时身份证，我总不能一直住在你这里。” “你疯了，谁知道清除者会在哪里等着你，你又会不会被困在通道里，这是有去无回的事情。” “那也要冒险试一试，我想在现实世界，长久地生活下去。” “你就先住下，总会有办法的。” “也好。” 蒋西然“嗯”了一声，就快速起身走开了。 司繁看向她的目光，是带着情意的，她有那么一点儿后悔，刚刚应该答应让他走的。 可转念一想，等穆钟信出现了，还是应该留着他，刺激刺激穆钟信。 就这样，司繁真正地入主了蒋西然的生活。 他每天变着花样，给蒋西然做饭，陪她一起出去发疯。 起初，蒋西然也放纵自己。 后来，她愈发觉得，自己仍然在过类似小说情节的生活，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是……她想要还是穆钟信。 隔天，蒋西然便趁着司繁出门买东西的时候，去了穆钟信的住处。 穆钟信住的地方，距离她的公寓并不远。 他给过她钥匙，但她之前从没用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2号盒子〈五〉花花世界迷人眼 蒋西然到了穆钟信的住处，直接用钥匙开了门。 她邪恶地想着，也许她会看到别的女人。 但开了门以后，她发现，屋子里干干净净的，穆钟信似乎好多天，没回来过了。 茶几上放着一张信纸，蒋西然拿了起来。 上面是穆钟信的字迹，看起来，写得很仓促—— 西然，我决定去另一个城市了，突然做的决定，就不和你当面告别了。 也许我们真的不合适，你照顾好自己。 …… 蒋西然忽然大笑起来。 她把那纸上的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这才发觉自己哭了。 她从来没哭过。 即使知道，穆钟信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她也没哭过。 她想起他们当初觉醒后，决定来现实世界，但绝不触及作者。 穆钟信说：“我们并没有感到不甘心的地方，所以知道自己是被作者创造出来的，也不会有什么改变，还是要继续生活下去，只不过换了一个地方。” 可是，他们真的没有感到不甘心的地方吗？ 作者给了他们一张漂亮的脸，给了他们富足的生活，给了他们美满的爱情，这样的安排太美好了。 美好得很虚幻，这就是蒋西然最不甘心的地方。 她已经神经错乱了。 …… “西然，你去哪里了。” 蒋西然游荡回公寓楼下时，司繁焦急地跑向她。 “穆钟信真的走了。” 蒋西然低声说着，“太可笑了，之前还问我玩够了没，他自己先跑了。” “我们先回去。” 司繁蹙起眉头，搂着蒋西然的肩膀，和她一起回到公寓。 蒋西然没再开口说一个字，呆呆地躺在卧室里，司繁就在一旁守着她。 她一连两天，拒绝吃东西，也不喝水。 司繁好说歹说地哄她。 …… 等到第四天的时候，她却又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开始大吃大喝。 司繁开心地给她做饭，结果。蒋西然吃完饭，就翻脸了。 她对司繁冷漠地说道：“你以后的生活，就还是自己安排。” 她把司繁抵押给她的三分之一的感应线，拿了出来，还给了司繁。 司繁失落地看着她，“西然，你这是要赶我走？” 蒋西然不说话。 “西然，你就不能考虑和我在一起吗？你还爱着那个人？” “对不起，我想冷静一段时间。” 蒋西然身心俱疲。 收留司繁，是个冲动的决定。 也许是他当初那一句，他和女朋友走散了，触动了她的心。 她很想看看这个男人，到底有多爱他的女朋友，他会不会和穆钟信不一样。 “我们还是到此为止，我很累，对不起。” “西然，别拿过去折磨自己，我愿意等着你。” “司繁，算了，我忘不了他，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蒋西然说出了实话。 “果然……” 司繁佯装无所谓地笑着，“好，我听你的，我明天就离开。” 蒋西然松了一口气。 她对司繁没有多少愧疚感。 司繁也是崩了深情人设的人，她现在只想赶快斩断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和蒋西然把话说开以后，司繁照旧打扫卫生，给蒋西然做了晚饭，再没开口说过话。 蒋西然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她早早地就回到了卧室。 直到半夜里，她从梦中惊醒，正对上司繁阴沉沉的眼神。 她缓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不是在做梦。 更糟糕的是——她被司繁，用绳子捆了起来。 “司繁，你这是做什么。” 蒋西然慌了，她又要经历一遍小说里的情节。 “我计划了那么久，不好半途而废，你为什么不肯好好跟我在一起呢？” 蒋西然深吸一口气，她招惹了一个疯子，“你女朋友……不会是你杀的？ “那倒没有，她看到我杀了我们的作者以后就跑掉了，是不是很无趣？” 司繁把手伸向蒋西然，“到现在，那血的味道，还在我指甲缝里，你闻闻。” 司繁和他的女朋友，来到现实世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绑架作者。 原本，他们只是想捉弄作者几天就放了，但事情，往往不会按照预期发展。 “你说，小说拼盘世界的人，来到现实世界，会不会去看小说呢？” 司繁用手按着蒋西然的脸，“我就认真地看了你的故事，你只是看起来很反叛，其实还是没有摆脱傻白甜人设。” 蒋西然闭上眼睛。 她在小说里，就是个喜欢作妖的惹事精。 她努力地想和小说设定背道而驰，可她的确没有摆脱这个设定。 “你不知道，很多小说人物都已经崩坏了吗？这么容易相信我啊。”司繁说道。 “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爱你女朋友。”蒋西然苦着脸。 她不相信，会有不崩的深情人设。 “你说，是穆钟信比较好，还是我比较好？” 蒋西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她瞬间明白了什么，急忙问道：“穆钟信在哪里？” “你让我帮你挡着他，所以他就没再出现了，我可是按照你说的做的，别担心，他一直都在看着我们。” “什么意思？”蒋西然不敢细想。 “他这些天，就在我们那天晚上路过的某个房子里，那个奇怪的声音，你应该还记得？我也没想到，原来男主角这么弱，轻易就被我给绑了。我给过你机会，可是你错过了。” 司繁忽然凑到蒋西然眼前，继续说道：“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做的什么事情，他都看得到，包括我们俩晚上……” “你闭嘴！”蒋西然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 “哈哈哈哈……” 司繁和蒋西然之间做过什么，穆钟信一直在被迫看着直播。 只要想到这里，司繁就很开心。 蒋西然此时感到羞愧，愤怒，还反胃，只无力地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对我？” “虽然我们交换过基本信息，但你一定不知道，我所在的那本小说是抄袭的。也就是说，我是劣质的穆钟信，我女朋友是劣质的你，不过，我的喜好都是参考你的。” 蒋西然听完司繁的话，就完全失去了理智，“你杀了你的作者，还不解恨吗，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 司繁只觉得蒋西然的话很好笑，“我来现实世界之前，人设就已经崩坏了，可我不想变成疯子，真的。” 他和他的女朋友，只打算戏弄作者几天。 结果，作者哭哭啼啼地开始道歉。 原来那会儿，作者抄袭的事情被扒出来了，被骂得不敢出门。 好不容易出一趟门，就被司繁和他的女朋友给绑了。 作者以为他们是疯狂的书迷，苦苦哀求说：“我错了，我以后什么都不写了，我知道错了……” 司繁的人设早就崩了。 他原本就对，作者把自己写得太凄惨，心怀怨恨，一怒之下，就杀了作者。 女朋友被吓跑了以后，司繁开始好奇，作者抄袭的那本小说，原本是讲了什么故事。 于是，就去书店买来看了。 “留白饭店”为了赚他们这些小说拼盘世界的人物们的钱，正要开拓现实世界的市场。 司繁想找到蒋西然，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也许我所在的那本小说，比你的精彩得多，可惜从根上，就是烂的。” 司繁一会儿露出惋惜的表情，一会儿又开始笑。 “这又不是你的错，我好好地跟你在一起，或者，我帮你找到你女朋友，你先放了我。” 蒋西然开始胡言乱语，她只知道，自己不想死。 “那你就是承认，我比穆钟信强？”司繁高兴起来。 “对啊，凭什么你们那么甜蜜，我就要被虐，我要做真的，把它抵押给我！”司繁准备去扯蒋西然的感应线。 “喂，玩够了没！” 一个机器一样浑厚的声音响起。 司繁直觉不好，他抬头看去，一个身穿蓝灰色风衣的人，正在窗外注视着他。 是清除者1509。 “留白饭店”的人，曾经对他描述过清除者的长相。 窗外的清除者1509，缓缓地伸出了食指，晃悠了几下之后，指向了司繁的头。 司繁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到自己的胳膊和腿，被人硬生生给折断了。 他痛苦地嚎叫着，几秒后，就像木偶一样，倒在了地上。 司繁的感应线，落到了清除者1509的头上，变成了他的一根头发。 …… “西然……” 此时，穆钟信也回来了，是清除者1509放了他。 穆钟信慌忙走向了蒋西然，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轻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你没事……”蒋西然泪眼朦胧。 “我没事，西然，我们都做错过，以后我们好好的，行吗？” 蒋西然听到穆钟信这样说，再也控制不住地，哭倒在了穆钟信怀里。 穆钟信拍着她的后背，后悔不已。 是他被这个新鲜的世界，迷住了眼睛，以为会有多么不同，才可笑地提出了“各玩各的”这样的提议。 结果，害得蒋西然自暴自弃。 如今这个结果，是遵循了作者让他们无论经历什么，都会迎来圆满结局的设定，还是发自本心，已经不重要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2号盒子〈六〉阴暗面 那个本该存在于幻想世界的角色，找来的时候，赵思言正在计划杀人。 “你为什么要创造我？” 邢鸣宇见到了他的作者。 他头上的两条银白色感应线，正在上蹿下跳，这是激动的表现，可惜作者看不到。 他的作者，瘦得像一具干尸，蓬头垢面，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 作者身上套着一件肥大的睡衣，脚上的拖鞋已经开胶了。 赵思言一打开门，便听到一个满身狼狈的男人在质问她。 男人的头发，粘在眼睛上，舌头打结似的，说话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的。 “你在说什么？” 赵思言很想立刻关上门，把这个脑子有问题的男人隔绝在外。 她背在身后的那只手里，握着一把刀，但不是用来对付这个陌生人的。 “我是邢鸣宇，你创造了我，但不认识我。” 赵思言仰头笑了起来，腹诽道：这年头骗子的花样还真多。 “你原本的设定，是让我杀光亲人，也已经写了这一部分，所以它们一直在我的潜意识里，你好好看看我，我是邢鸣宇，你创造了我。” 邢鸣宇扒开了额前的头发，露出两只绿莹莹的眼睛。 一只枯瘦的女人的手，从他的左脸颧骨处冒了出来。 赵思言吓得后退了一步，手里的刀，差点儿掉落。 她只觉着自己的头，像是被人劈开了，一股阴寒笼罩住了她。 她着魔一样，伸出一根手指，去触碰那枯瘦的女人的手，手指反被女人握住了。 “终于见到你了。”手的主人说道。 邢鸣宇是怎么进的门，怎么坐到沙发上的，赵思言统统不记得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邢鸣宇正凝视着桌上的一个破损的陶瓷娃娃玩具，那只枯瘦的女人的手，已经缩回去了。 赵思言是个小说作者没错。 邢鸣宇，是她以前写过的一本，带有灵异色彩的小说中的主要角色之一。 邢明宇通过杀人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刺激自己找寻自我，但直到结局都没有成功。 至于他身体里的那个女人，她叫阿桐。 她疯狂地想要拯救邢鸣宇，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赵思言当初是想让邢鸣宇杀光亲人的，但小说原本的设定是，邢鸣宇只杀不相熟的恶人。 赵思言把这个部分改来改去，最后还是决定删除。 邢鸣宇其实算是个反派人物，结局时，赵思言没让他死，是因为想写第二部。 只不过第二部的大纲，在她的笔记本里沉睡很久了。 …… 惊诧过后，赵思言全身的血液，都活过来了。 这几年，她过得跟个活死人一样，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她坐在邢鸣宇对面，把刀子压在了腿下面。 “你是怎么来的？” “幻梦KTV。” “幻梦KTV？” 赵思言的脸色有点儿难看。 她记得这个地方，她以前陪丈夫周丰，应酬的时候去过。 赵思言继续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存在？” “忽然就知道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为什么要创造我？” 邢鸣宇没有回答问题的耐心，他有无数的问题，想问赵思言。 赵思言思忖一会儿，眼神中有一丝期待。 她坦白道：“你算是我的阴暗面……你是来杀我的吗？” 邢鸣宇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用绿莹莹的眼睛看着赵思言，“不，我是来找我自己的，如果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你的一部分，那就给我讲一遍你的经历。” “行啊，其实你经历的，就差不多是我经历的。”赵思言抚摸着桌上的陶瓷娃娃。 在小说里，邢鸣宇活到现在，都没有睡过多少安稳觉。 幼时，闭上眼睛，便听到家人永无止尽的争吵，父母常常因为一些小事责打他。 成年后，每天早上，眼睛没睁开，便是来势汹汹的恐慌和焦虑，感觉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 这些都是赵思言真实的感受。 她从小就被父母当木偶一样摆弄，自从几年前被逼迫嫁给了周丰，她就没过上一天安生日子。 能睡个安稳觉的日子，更是屈指可数。 她被折磨成了一个疯子，和自己的家人，也变成了仇敌。 小说里，邢鸣宇和亲人断绝了关系。 而赵思言，在现实当中苦苦挣扎。 “情侣可以分手，但家人，是到死都得绑在一块的。”赵思言笑着对邢鸣宇说。 “你给我的结局，不是结局。”邢鸣宇说道。 “对，我打算写第二部的。” 邢鸣宇听到赵思言这样回答，他的表情变得很怪异。 “我没什么精力去想小说了，我每天想的都是，要不要结束这一切，怎么结束这一切。今天你来的正是时候，你可是我的阴暗面，以前我会逃避，但现在不会了。” “你准备杀谁，家人，还是男人？”邢鸣宇早就注意到了赵思言准备好的刀。 “杀夫，我想离婚，他喜欢拖着折磨我，这事情就成不了，我的意愿，永远不是最重要的。”赵思言一脸认真。 …… 门铃响起时，赵思言噌地站了起来，眼睛也变得有神。 但她并没有打算拿那把刀，她突然想慢慢玩一会儿，兴奋地说道：“来了，来了！” 前半句，是对着邢鸣宇说的。 后半句，是回应她门外的丈夫周丰。 周丰说过今晚会回来，让她乖乖待在家。 赵思言明白，自己又要充当他的沙袋了。 他们分居有一段时间了，他只有气不顺的时候，才会回来找她。 “我可以杀了他。”邢鸣宇说。 赵思言对着邢鸣宇摇头，“不，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 “看看你这副样子，破罐子破摔了是吗，离了我，是不是快要活不成了？” 周丰一进门，就讽刺起赵思言来，脱下的大衣，直接往赵思言怀里扔。 赵思言被周丰那副自以为是的口吻，恶心得不行。 当初是她父母，看上了周丰家的几个臭钱，上赶着想和他们家结亲家。 以致于，周丰从结婚前，就看低了赵思言，他根本不把她当人看。 赵思言把周丰的外套，摔在地上，“你到底什么时候同意离婚？” 周丰抬手就甩了赵思言一巴掌，“硬气了？你是不是没算过，你爸妈从我这里拿走多少钱？” 赵思言早就被他打习惯了。 她捡起外套自己穿上了，然后凑到周丰面前问道：“要不你打我一次，就抵一千块钱的债？” “真是不要脸。” 周丰推开赵思言，从玄关往客厅里走，他看到了低着头一动不动的邢鸣宇。 “呦，迫不及待了，就你这倒胃口的样子，还能找到男人？” 周丰不屑地看着邢鸣宇，接着说道：“怎么跟个傻子似的，别跟你一样，脑子有什么毛病。” “一个远房亲戚，不爱说话。” “你直接说，是来找你要钱的不就行了，你们家也不是什么有钱人，还喜欢接济穷亲戚。” 赵思言紧咬着嘴唇。 这都是她父母做的好事，动不动就跟周丰要钱，到处显摆自己有个有钱女婿。 但凡沾亲带故的来借钱，全都往外借。 钱不是那么好拿的，赵思言这几年过的，就是牲畜的日子。 “娶你回来，是伺候我的，但是你都做了些什么？不说儿子，女儿你也没生出来一个，你不是废物是什么？” 周丰继续辱骂赵思言。 “我帮你搞定过几笔生意，你不会忘了？”赵思言反驳。 “你还真敢提，我让你陪人家喝酒，可没让你把大腿给别人摸。”周丰瞪着赵思言。 周丰说的是去幻梦KTV那次。 赵思言是为了周丰，才忍了那个陌生男人的。 结果回到家里，还是免不了挨打，腿上也被掐得不成样子。 “你到底为什么不同意离婚，我爸妈从你那里拿的钱，我会还的。” “很快了。”周丰皮笑肉不笑的。 “你这亲戚，脑子是不是真的有毛病，还不走？” 周丰用力拍了邢鸣宇的头两下。 结果，邢鸣宇毫无预兆地朝着赵思言扑了过来。 赵思言惊慌地躲到了一旁。 邢鸣宇就踉跄着，把周丰撞倒在了地上，周丰立刻失去了意识。 赵思言走上前去，发现阿桐从邢鸣宇的身体里爬了出来。 她是以一具干尸的形态存在的，像章鱼一样蠕动着，钻进了周丰的身体里。 邢鸣宇很快就站了起来。 他有些茫然地说道：“阿桐走了。” “在他身上。”赵思言指了指周丰。 …… 周丰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慢慢地站了起来，两眼无神。 赵思言在小说中，安排阿桐为了救邢鸣宇而死，死后以一具干尸的形态生存。 之后，阿桐擅自做主，跑进了邢鸣宇的身体里。 但阿桐的状态很不稳定。 有时候，被邢鸣宇的精神完全压制着，有时候可以伸出手来，讲几句话。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邢鸣宇的身体，还是在现实世界里。 周丰，确切地说是阿桐，正在盯着赵思言看。 周丰意志薄弱，现在被阿桐控制着。 “我原本是想到你身上去的。”阿桐对赵思言说道。 赵思言一时没有适应，周丰以女人的姿态，站在她面前。 “错了就错了。” 阿桐低头打量着周丰这具肉身，然后抬头纠结地看着邢鸣宇。 “你还是回去。”赵思言说道。 阿桐刚想同意，转而说道：“我可以打开窗户跳下去，你不用担任何责任，反正死的是他，我早就死过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2号盒子〈七〉脚下的路 赵思言笑了，阿桐竟然替她想好了脱罪的方法。 “我还是想亲手杀了他，我不需要后路。” 阿桐对着赵思言，左看右看，“你看着也像一具干尸，有力气吗？” “杀他就有。” 赵思言对阿桐有一种奇怪的亲切感，“你不想问我，为什么要创造你吗？” 阿桐晃了晃脑袋。 她注意到了桌上的陶瓷娃娃，把它拿了起来，“不重要，我只听从我自己的心，不管是在小说里，还是在这里。” “你不恨我，把你写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阿桐继续摇头，把陶瓷娃娃放了回去。 “你是我想象中的，拥有快乐童年的我自己，以前，我一直希望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他能伸出手，把我从泥沼里面拉出来，再也别把我放回去。” 赵思言看着阿桐的眼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阿桐也是赵思言的缩影。 没人能向她伸出手，她只能创造出另一个自己去救自己。 “阿桐救不了我。”邢鸣宇直言道。 “是啊，所以才来找你。” 阿桐一点儿都没有失望，也不生气。 “我能救你吗，我过得一团糟，我都没有自我，又怎么帮你找到自我？”赵思言看着邢鸣宇。 “跟我们回小说世界，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答案的。” 阿桐突然提议道，她脸上的笑容很真诚。 邢鸣宇看了阿桐一眼，对赵思言说道：“但回去很危险，在我找到答案之前，你必须和我们待在一。” “你还是到我身上来，阿桐。”赵思言叫出自己创造的这个人物的名字。 “我们可以共生。” 她同意阿桐和邢鸣宇的提议了，终归她是无处可去的。 “你就不怕我侵占你的精神？”阿桐问道。 “就算我不同意，待会儿你也会来我身上的，不是吗？” “嗯，你的身体肯定适合我。”阿桐像个孩童一样，露出纯真的笑容。 …… 阿桐进到了赵思言的身体里。 “刀。” 邢鸣宇把刀递给了赵思言。 他之前动了杀人的念头，但赵思言想自己动手，他看着就是了。 赵思言的拖鞋坏掉了，她光着脚站在周丰身边，背起了手。 没一会儿，周丰醒了过来。 “我是怎么了？” 周丰迷迷糊糊地起身，渐渐地回忆起了失去意识前的事情。 他骂了一句脏话，还没站稳，就挥着拳头要去打邢鸣宇，反而被邢鸣宇按倒在了地上。 “赵思言，你提前计划好了是！”周丰冲着赵思言大吼。 “周丰，今天我就好好地伺候你一回，你一定要享受才行。” 阿桐的手，从赵思言的身体里伸了出来，按住了周丰的脚腕。 周丰就这样，被邢鸣宇和阿桐控制住了手脚，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丰看到了赵思言身上多出来的两只胳膊，吓得浑身哆嗦。 “你在外面的那个女人，怀孕了是。” 赵思言拿着刀子，从周丰的嘴巴，轻轻地划到肚子。 “你都知道？”周丰的声音，哆哆嗦嗦的。 “知道啊。” 赵思言回道，周丰还真是把她当傻子看，“我生不出孩子，是因为我不想生孩子，我们这样的家庭，怎么可能教育好下一代。如果孩子变成第二个我，或者第二个你，太惨了。” 赵思言的刀子，划到了周丰的大腿，“既然你有后了，有些东西也就不用留着了。” “你什么意思！” 周丰明白过来，赵思言要做什么以后，飞快地变了脸。 “你快住手，思言，思言，我错了，钱不用还了，我给你钱，你天天打我都行，怎么都行，求你住手！” 邢鸣宇和阿桐，扒掉了周丰的衣服。 赵思言一言不发，开始认真地在周丰身上下刀子。 “思言，我错了，你放开我，我给你下跪，给你磕头！”赵思言根本不理会周丰。 没一会儿，周丰的嘴巴开始像鱼一样张开，合上，张开，合上。 他面部狰狞，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我也这样杀过人，你是在拿我提前练习。”邢鸣宇淡淡道。 对邢鸣宇来说，杀一个恶人，就像做了一盘菜。 赵思言开怀地笑了起来，“对，我在脑子里，演练了上百遍了。” 周丰已经没气了。 赵思言把刀子扔在地上，把脸上和手上的血，用身上穿着的周丰的外套擦干净。 “你为什么没想过要杀我，也许杀了我以后，你就找到你自己了。”赵思言回身对着邢鸣宇说道。 邢鸣宇笑了，他的表情很难看，好像脸皮被人揪了起来。 但赵思言知道他在笑。 小说里他是从来不笑的，杀人时也不会。 下一秒，赵思言却突然抱住了邢鸣宇。 “对不起，借你的身体用一用。”阿桐的两只胳膊，搂住了邢鸣宇的脖子，难为情地说道。 赵思言愣了一下，“没关系。” “我刚刚就想抱你了，可是刚才在男人的身体里。”阿桐小声地和邢鸣宇说。 邢鸣宇没回话，任由阿桐和赵思言抱着自己。 一个长了四只胳膊的女人，和一个男人，在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旁边相拥。 血迹淹没了女人的脚底。 清除者1509隐匿在墙角，饶有兴趣地欣赏着这个画面。 赵思言做了一个大扫除。 屋子里一尘不染，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从没有人住过。 从今以后，人们只会认为，她和周丰一起人间蒸发了。 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个包，临走时。把桌上的陶瓷娃娃，也装进了包里。 赵思言开上周丰的车子，和邢鸣宇一起离开。 她脑子里的计划成真了。 此刻才恍然发觉，自己是和笔下的两个小说人物，完成了这一切。 “去幻梦KTV附近，我们回小说拼盘世界。”邢鸣宇对赵思言说道。 “我会写第二部的，会好好地写。”赵思言说。 “按照你原本的想法，我会死的，就像你很想死一样。” 赵思言不想活了，所以才问邢鸣宇，为什么不杀她。 邢鸣宇也有过想要结束自己生命的瞬间。 他们的想法是相通的。 赵思言绕开话题，接着她自己的话，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回你们口中的小说拼盘世界，这就是第二部了。” 车子在幻梦KTV附近的空地停了下来。 赵思言和邢鸣宇，一起下了车，打开了后备箱。 邢鸣宇一抬头，却发现清除者1509，就坐在他们的车顶。 清除者1509站了起来，“喂，你们也太明目张胆了。” “这是谁？” 赵思言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大跳。 “清除者，‘偷渡’到现实世界是违法的，一旦被清除者盯上，就是死路一条。”邢鸣宇答道。 “我们回不去小说拼盘世界了。”阿桐遗憾地说。 赵思言和邢鸣宇，跟清除者1509对望。 赵思言高声问：“那么，你又是谁创造出来的？” “都不怕死？”清除者1509说道。 “她是现实世界的人，阿桐是已经死过的人，你要杀的，只有我一个。”邢鸣宇对清除者1509说道。 清除者1509从车顶跳了下来，“你还跟我讲条件？” “不用费口舌，你死了，阿桐的魂魄也会死，我本来也没打算活下去。”赵思言全然不在乎。 “这就没意思了。” 清除者1509唉声叹气，“你们走，回小说拼盘世界去。” “什么意思？”阿桐不解。 清除者1509倚着车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今天累了，不想动手。” 赵思言追问道：“原来，清除是这么随意的事情吗？你还没回答我，你是谁创造出来的？” “想跟你们玩玩的，可是太没意思了，让你们走就快点走。” 赵思言完全不理解清除者的做法，邢鸣宇也一动不动。 “不相信？勉为其难帮你们收拾一下。” 清除者1509挥了挥手，后备箱里的周丰的尸体，化成了灰烬。 赵思言惊讶地看向后备箱，“为什么你可以清除现实世界的人？” “别管了，走。”阿桐控制着赵思言的身体，往前走。 邢鸣宇别有深意地看了清除者1509一眼，快步地和赵思言一起离开。 …… 赵思言和邢鸣宇，很快就到了幻梦KTV，他们找到了前往小说拼盘世界的入口。 他们一进去，入口便关闭了。 通道两侧的墙壁，还有头顶的墙壁，如同三个电影银幕，正在播放三人的人生影片。 左面是邢鸣宇的童年，右面是赵思言小时候的样子，上方是阿桐的。 有一段，是赵思言在小说里，还原过的自己的经历。 她因为不小心弄坏了别人的陶瓷娃娃，就被罚跪。 母亲使劲儿打她的后背，父亲在一旁大声呵斥。 后来，他们赔了一个陶瓷娃娃，破损的陶瓷娃娃，就成了赵思言的。 …… 上方的银幕，正播放到阿桐在小说里的初登场。 她打碎了邢鸣宇手里破损的陶瓷娃娃，两人成为朋友。 “这里反映的是我们的内心，对吗？”赵思言跟着影片，陷在了往事里。 “是。”阿桐回道。 他们都沉浸在往事里，极其缓慢地走着。 脚下的路，变得越来越曲折。 直到人生影片结束，银幕上面开始同步显示，他们在通道里面的样子。 他们又走了很久，赵思言已经筋疲力尽，这条路，似乎根本就没有尽头。 阿桐疲惫地说道：“按理说，出口应该出现了。” “在两个世界穿梭是有风险的，我们可能困在通道里，永远都出不去。”邢鸣宇想起了那个叫“留白饭店”的黑市，里面的人给他的警告。 话音刚落，三个银幕开始播放一些他们人生的细节。 “没关系，也许我们在这里，就能找到答案。” 赵思言拉着邢鸣宇坐了下来。 阿桐的手，从赵思言身体里伸了出来，挽住了邢鸣宇。 三个人，一起全神贯注地看着银幕。 从这一刻开始，时间在这个通道里，便不存在了。 清除者1509隐身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们。 他揪起肩膀上掉落的头发，扔到了地上，“傻孩子们，其实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2号盒子〈八〉消失的入口 “不见了，真的不见了……” 这是第七天了，梁青诺每天都来这条破败不堪的街道转一圈。 和她一样，在这里徘徊的，还有很多人。 他们很失望地确认了一个事实：连接小说拼盘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入口幻梦KTV，消失不见了。 陶安显然对自己回不去现实世界这件事，没有焦虑情绪。 她安慰梁青诺道：“先回去，也许以后它会出现的。” 梁青诺只得点头。 最近几个月，小说拼盘世界的人，依然卯足了劲儿往外跑。 偶尔也有大着胆子，带现实世界的人回来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叫作“留白饭店”的黑市，已经十分成熟了。 小说人物们，也知道了，以都市为背景的小说拼盘世界，只有一个清除者这个事实。 这位清除者1509，神出鬼没，整天玩忽职守，大家越发无所顾忌。 梁青诺此刻，感到很茫然。 “留白饭店”的人，明明说过，不会有任何问题。 谁能想到，幻梦KTV直接蒸发掉了。 陶安是现实世界的人，她原本只是来小说拼盘世界旅行的，玩几天后，还要和梁青诺一起回现实世界。 “回不去就先住下，你养着我。”陶安打趣道。 梁青诺笑着回：“没问题。” 梁青诺之前去现实世界时，没有见到自己的作者，作者一向行踪不定的。 梁青诺只找到了自己的原型陶安，两人非常投契，已经成为了亲密的好友。 梁青诺所在的小说，讲述的是男人之间争夺权势名利的故事，女人只是增添那么一点儿颜色。 小说里，围绕着男主角汤正齐，拥有戏份与台词的女人有十几个。 梁青诺只是男主角汤正齐的情人之一，一个听话的花瓶配角。 …… 梁青诺一回住处，电话就响了起来。 她这里已经很久没有电话声响起了。 因此，梁青诺走过去，看到熟悉的电话号码时，忽然紧张起来。 “梁小姐，六点到留白饭店来。” 对面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谁啊？”陶安问。 “没事，推销的。”梁青诺敷衍道。 打电话来的，是汤正齐的人。 汤正齐这个小说男主角，在小说结局时，身居高位，已经没了对手。 他给了梁青诺自由。 因此梁青诺不确定，汤正齐为什么忽然想起要找她，她只是一个小角色。 汤正齐把地点选在留白饭店，这让梁青诺不得不多想。 在没有觉醒的小说人物眼中，它是一个豪华的饭店。 在觉醒的人眼里，它是信息流通的黑市。 “我要出去一趟。”梁青诺对陶安说道。 陶安欲言又止，回道：“好。” 梁青诺回到卧室去换衣服，她决定瞒着陶安，去见汤正齐。 梁青诺不想把陶安牵扯进来。 这里是小说世界，他们得罪不起汤正齐，幻梦KTV消失以后，如今根本无处可去。 临近傍晚时，梁青诺到了留白饭店。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但她还是很反感留白饭店的招牌。 上面只有一条银白色的曲线，很像她在现实世界时，头顶的感应线。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人来人往，头顶是一片刺眼的白色灯光，梁青诺的那点儿恐惧，无处遁形。 服务生领着她到了包间，汤正齐背对着她站在窗边。 以往，他身边总会围着几个保镖，现在却冷冷清清。 “您最近还好吗？” 梁青诺努力回想着，从前见到他时，脸上覆盖着一层怎样的笑容。 汤正齐回身，梁青诺乖顺地走到他面前。 汤正齐逗猫一样，摸了摸梁青诺的脖子，说道：“变了一点儿。” “您找我有什么事？” “先坐下，等上菜。” 汤正齐按着梁青诺的肩膀，让她坐下，说道：“我见过的人太多了，女人尤其多，想接近我的，被送来接近我的，每一个都以为自己会成为特别的那一个，只有你最识时务。” 梁青诺笑而不语，她被汤正齐看上，是没有选择余地的。 她也从不提要求，这就是作者给她的命。 汤正齐依然站在窗边。 他突然对着楼下笑了，“真巧，有个人一直很想见你的朋友，叫你朋友也上来坐坐。” 梁青诺一时没听懂，过了两秒，心里这才咯噔一下，“您……” 事情朝着她不希望的方向发展着。 果然，没一会儿，陶安就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她不放心梁青诺，所以跟了过来。 汤正齐坐到了主位，对陶安说道：“坐。” 陶安微微点头，坐到了梁青诺身边。 “我来晚了。” 一个很高调的男声响起，梁青诺不自觉地就坐直了。 陶安见到来人的脸时，干笑了一声，“老邵，你也来了。” 进门的是邵杭。 陶安的老同学，也是创造出汤正齐和梁青诺的作者。 邵杭单恋陶安多年未果，为了发泄怨气，才以她为原型，创造了梁青诺。 邵杭胖了一圈，他俨然一副得了势的模样，身边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年轻女孩儿。 梁青诺也笑了。 觉醒的小说人物，在见到作者时，都是有感应的。 怪不得她在现实世界找不到作者，原来，作者到小说拼盘世界里来了。 “老弟，快坐下。”汤正齐一见到邵杭，便笑逐颜开。 随即对梁青诺与陶安说道：“不用那么拘谨，都是熟人。” 邵杭却直接朝着梁青诺走了过来，还拉起了她的手，梁青诺不得不起身。 邵杭看着梁青诺，又看着一旁的陶安，对陶安说道：“完美，想不到，照着你写出来的人，比你完美。” 陶安点头，“说明你水平高。” 邵杭高兴得大笑，这才落座。 服务生们开始上菜。 “我和这老弟一见如故。”汤正齐拍拍邵杭的肩膀。 汤正齐也觉醒了。 他在这个世界里，拥有一切常人没有的东西，沿着之前的方向，继续往前走，似乎就足够了。 邵杭早已把自己代入到了小说里，对汤正齐说道：“这可是天大的缘分。” 梁青诺见到自己的作者，是这个样子，暗暗笑着。 “上学的时候，你多漂亮啊，现在脸上已经有细纹了。”邵杭对着陶安，毫不客气地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2号盒子〈九〉清除者 陶安起身，敬邵杭一杯酒，“瞧你说的，我又不是妖精，人都是会老的啊。” 邵杭顺势拉着陶安，开始拼酒，“老同学见面，必须喝个痛快！ “好！”陶安非常爽快。 梁青诺插不上话，汤正齐也基本沉默着。 过了很久，陶安跟邵杭的脸，红得像火烧一样。 汤正齐才开口道：“今天差不多了。” 邵杭放下了酒杯，说道：“后天再喝，后天我们有个私人聚会，想邀请你们来玩儿。” “我们一定会来的。” 陶安挽了挽梁青诺的胳膊，她酒量很好，并没有喝醉。 梁青诺挤出笑容，“这是自然。” “好！” 邵杭往椅子上一瘫，他的助理立刻给他擦嘴。 饭局终于结束了。 梁青诺和陶安，婉拒了汤正齐要派人送她们回去的客套话，很快就离开了包间。 待陶安和梁青诺离开后，邵杭对着汤正齐感叹道：“在现实世界里得不到的女人，在这里就像是逗一只猫，她迟早得被我扒了皮。” 汤正齐笑道，“这么大怨气。” “这么多年，她拒绝过我很多次，刚刚那种乖巧的样子，我还是头一次见。” 汤正齐仍是笑着，“你教过我的，先放猎物歇一歇，走投无路，就更老实了。” “没错。”邵杭得意地笑。 …… 梁青诺没有离开留白饭店，而是让陶安，先到楼下等她。 她叫住一个服务生，说道：“我要预定一份海皇粉丝煲。” 这是在留白饭店买消息的暗语。 “请问您一共几位？” “都是配角，没有主角。” “请您跟我来。” 梁青诺跟着服务生，到了一个没有门牌号的房间，走到了电话旁。 梁青诺拿起电话问道：“幻梦KTV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这是小说拼盘世界，迄今为止，出现的最大的BUG，我们也不清楚。”对面答道。 “真的没有其他的入口吗？” “只有幻梦KTV。” “它到底为什么会消失，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很抱歉，我们真的不知道。” 梁青诺败兴而归，她决定拉着陶安，再去一趟幻梦KTV那条街。 “乱套了。”梁青诺特别心焦。 陶安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说起来，当初邵杭在写这本小说的时候，找我探讨过汤正齐的人设。” “什么？找你探讨？” “我后来才知道，他恨我软硬不吃，对他太冷漠。但那时候他跟我说，做朋友就好，让我不要有心理负担，我觉得写小说是他的工作，就回过几条信息。” “你说过什么？” “他问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大人物，他们有什么习惯，我就把我知道的说给他听。小说出版以后，他还送了我一本。” “说里面有个人，是参考着我写的，让我猜猜是谁。我大致扫了一遍，基本上只看了你的部分。” 梁青诺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怒火，“他真是有够恶劣，我，我那部分都是一些露骨的描写……” “可能他觉得我是个势利眼，因为看不起他，才不喜欢他。” “恶心。” 梁青诺火冒三丈，“你看得太开了，换做我，至少要臭骂他一顿。” “邵杭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们上学的时候，他是个特别阳光的男孩子，毕业后交了女朋友，两个人合伙创业，结果他女朋友卷钱跑了，然后他就变了个人。” “他不是喜欢你吗？怎么还和别人交往？” 没等陶安回答，梁青诺立刻道：“哎，我好像问了一个蠢问题。” “到了。”陶安忽然说。 梁青诺和陶安，已经看得到那条街了，没有惊喜，幻梦KTV那个位置，依旧是空的。 “1509，1509你在吗！” 梁青诺突然不管不顾，边四处张望边大喊。 “鬼叫什么，不想活了？” 清除者1509，出现在了半空中。 “你真的在这里。” 梁青诺在现实世界，见过清除者1509，他并没有清除她，他们还聊过天。 陶安怔怔地看着清除者1509，梁青诺说起过他。 清除者笑着问梁青诺：“你不会蠢到要问我，幻梦KTV的事情？” “不，我想问，你的清除规则是什么，看心情？” 梁青诺非常希望，汤正齐和邵杭能够消失。 “我只能说，你害怕的事情不会发生。” “你怎么知道我怕什么？” “你们不会分开的。” 清除者1509一个闪身，便不见了。 “原来清除者长这个样子。”陶安挽住梁青诺。 梁青诺靠向陶安的肩膀，“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要离开这里。” …… 私人聚会的地点，依然定在了留白饭店。 清除者1509对梁青诺说过，她害怕的事情不会发生。 可梁青诺心里依旧不安。 “别想了，我们什么都带不进去。”陶安猜到梁青诺想做什么，劝她打消念头。 “你在现实世界中，有过这种无力的时刻吗？”梁青诺倚在陶安怀里问道。 “当然有，只是我不在乎的东西太多了，很少有能威胁到我的。即使小心谨慎地不触碰别人的利益，不还是会被人算计吗？” “太难了。” “不用想那么多。” 陶安总是宽慰梁青诺。 一个小时后，梁青诺和陶安，到了留白饭店。 梁青诺又见到了留白饭店那块讨厌的招牌，大厅里依旧填满了人。 她和陶安，坐电梯上到了楼顶，汤正齐的私人聚会，在楼顶的观景台。 观景台上，四处都是衣着华贵的男男女女。 梁青诺她们并没有看到汤正齐和邵杭。 “我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忍一忍。”陶安拉着梁青诺的手。 又过去大概半个小时，汤正齐到了。 邵杭在他后头，身边还是那个低眉顺眼的助理。 “哎呦，怠慢了。”邵杭对着梁青诺和陶安，佯装自责。 梁青诺摆手，“不会。” 汤正齐笑着接话，“今天的聚会，随意就好。”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陶安回道。 “梁小姐，咱们去那边坐坐？” “我？” 邵杭忽然和梁青诺说话，梁青诺很抗拒。 “我创造了你，你就没有话，要问我吗？”邵杭的表情很神气。 梁青诺不知道，邵杭在打什么主意。 她犹疑了一下，和陶安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和邵杭，去到一旁坐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2号盒子〈十〉幻梦 另一边，汤正齐和陶安面对面。 陶安直视他的眼睛，很想知道，这位男主角此刻在想什么。 她率先开口道：“邵杭创造您这个人物时，是代入了他自己的，他也想成为上位者，不过他在现实世界里，不可能过得像现在这么快活。” 汤正齐笑呵呵地，“都是一些虚无的东西，他没体验过，所以才会沉迷。” “其实，我和青诺，只是两个微不足道的蠢人，您犯不上在我们身上浪费时间。”陶安直言道。 “你这是妄自菲薄。” “您的世界太大了，我们渺小得不值一提。” “回不去了，我没有办法按照原本的方向走下去了。” “您还有什么想要的吗？”陶安问。 “摧毁。” 汤正齐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你很漂亮，放在以前，我可能会对你有兴趣。” 汤正齐恐怕已经人设崩坏得有些严重了，陶安不禁在心里下了结论。 另一边，邵杭正盯着梁青诺看，他的助理在调酒。 “不用紧张，你是汤正齐的人，我对你没有过多的兴趣，说起来你也知道，我创造你的原因？” “是的，您好像很适应小说世界的生活。” “我在现实世界，就是一个失败者，在这里就不一样了。” 梁青诺越发没耐心，“您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和陶安相处得很不错？” “是。” “很好，以后陶安跟了我，你就负责照顾她，这样她也安心。”邵杭眼看着梁青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阴险地笑道。 “去把陶安叫来，这杯酒送给她，她很相信你是不是？” 梁青诺本来已经起身，却又站住了，她气得发抖。 邵杭仗着汤正齐的势力，让她去害自己的朋友，还觉得她替他做事理所应当。 “你跟她去。”邵杭命令助理道。 …… 邵杭给的那杯酒，是助理拿着的。 梁青诺焦躁地回去找陶安，邵杭的助理，便寸步不离地跟着。 意想不到的是，汤正齐和陶安都不见了。 梁青诺找了一圈，最后还是一个服务生告诉她，两个人去了楼下的某个房间，梁青诺脸色更白了。 她急冲冲地跑到楼下，一直冲到了那间房的门前，开始不停地敲门，这条小命她不打算要了。 “陶安！陶安！” 自然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只有一个服务生走了过来，“请您小声一点。” 梁青诺火气正旺，她注意到服务生兜里有一串钥匙，便伸手去抢。 与此同时，邵杭也一阵风似地找了过来。 他看到梁青诺跟疯子一样，和服务生拉扯就明白过来了，立刻开始踹门，“汤正齐，开门！” 梁青诺抢到了钥匙。 门终于开了，梁青诺直接闯进去找陶安。 她一路找到了卧室里面，看到了枕头上陶安昏睡的脸。 汤正齐穿着睡袍，坐在沙发上，悠哉地喝着酒。 梁青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冲到汤正齐面前，就打了他一巴掌。 打完以后，她的手，就不争气地抖了起来。 “你应该再用点力。” 汤正齐大笑一声，拉起她的手，继续往自己脸上打。 “汤正齐，你明明答应我，帮我把她搞到手的，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邵杭和他的助理走了进来。 汤正齐放下梁青诺的手，朝着邵杭走了过去。 “你得不到的，我却得到了，心里什么滋味儿？” 汤正齐冷下了脸。 邵杭不得不承认，他是有一丝害怕的，可他不该害怕自己创造出来的人物。 “狗东西！”邵杭颤抖着骂道。 汤正齐笑得更开了，“跪下。” “什么？” “这段日子过得不错，想继续过这种凌驾于别人之上的生活，就跪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邵杭黑了脸。 汤正齐前前后后看了邵杭好几圈，“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是你这样的人创造了我？你创造了我，却要倚仗我，还毁不掉我，是不是很不甘心？” “要是我现在能把你写死，那再好不过了。” 汤正齐精神失常，邵杭也距离发疯不远。 他的自尊，一再被人踩在脚底下，此刻濒临爆发。 “你一定要死在我前面才行，你这种东西，怎么会是创造我的人！” 汤正齐一把掐住邵杭的脖子，邵杭也立刻按住了汤正齐的肩膀。 “不是你，不能是你！”汤正齐愤怒地看着邵杭。 “自欺欺人！” 邵杭和汤正齐，就这样扭打在了一起。 两个人都视对方为死敌，势必要把对方弄死，完全无视周围的一切。 他们用最原始的肉搏这种方式来决斗，很快就见了血。 梁青诺趁乱，急忙去扶起陶安，陶安已经醒过来了。 梁青诺忍着眼泪，帮她穿好衣服。 邵杭的助理忽然走了过来，她扔掉了手里的那杯酒，帮梁青诺扶着陶安。 梁青诺看着助理，表示不解：“你……” “没什么，我突然觉醒了，我先送你们出去，等会儿再回来跟杭算账。”助理笑道。 助理帮梁青诺，把陶安扶到饭店的大门口，就转身回了酒店。 陶安有了些力气，自己能站稳了。 梁青诺哭了起来，“我害了你，是我带你来小说拼盘世界的，我要回去看看他们死没死，我要杀了他们！” “我没事，真的没事，只是昏睡了一会儿。”陶安说道。 “什么叫没事？什么意思？” “汤正齐觉醒以后，整个人都变得不正常了，只是表面上维持得很好，你刚刚也看到他那副样子了，他跟我说，他已经没有欲望了，除了去摧毁，不过，他要摧毁的是邵杭。” 梁青诺呆愣起来，“什么事都没有，你没骗我？我吓死了。” “我没事，就算你不带我来小说世界，邵杭也会想其他办法，这是一个执念，跟你没关系。” 陶安牵起梁青诺的手，“没事了。” 梁青诺哭着抱住陶安。 “喂，别腻歪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清除者1509打断了她们。 他挥了挥手，陶安和梁青诺，转眼间就到了幻梦KTV的大门口。 它已经重新出现在了原本的位置上。 “你怎么愿意帮我们了？”梁青诺带着哭腔问道。 “我就是个执行者，不负责给你解释，如果你想合法地在现实世界一直住下去，以后还会见到我的。” “怎么，你也要拓展业务了吗？” “懒得理你，快走。” “谢谢你。”陶安拉着梁青诺的手，准备离开。 梁青诺也回给清除者1509一个感激的笑容，“那就在现实世界见。” 两人携手离去。 清除者1509看着她们进入了通道，他打了个响指，幻梦KTV便又消失了。 清除者1509飞身到夜空中，俯瞰着小说拼盘世界的夜色。 这条荒凉死寂的街道，是他最厌烦的地方。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锁屏壁纸，显现出一个对称图案。 这是两幅轮廓，完全一致的地图，正中央有一个红色圆点，上面标注着“幻梦”两个字。 清除者1509，输入密码“1509”解锁了手机。 但看了一眼屏幕，便开始不住地摇头，冲着头顶大声喊道：“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能给我换换地方吗！” 可惜，他发出的声音没有一丝回声，也没有任何回应。 清除者1509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向着天际飞去。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3号盒子〈一〉世纪病 Y-968年，12月17日，天气晴朗。 布索落的街道，和往常一样，安静有序。 由机器人组成的巡逻队，一丝不苟地维护着城市的运作。 身着不同颜色正装的布索落人，迈着几乎相同的步幅，奔向各自的目的地。 他们每个人，都低头看着手机，不苟言笑的样子，十分统一。 同一时间，布索落的记者团，聚集在一座银灰色铁墙包围着的宅子前。 全神贯注地用镜头，记录着一个女人——“新文学”的领军人物：美拉听。 美拉听今天精心装扮了一番。 她抛弃了以往的沉静形象，顶着利落的红色寸头，穿一身复古风的黑色碎花连衣裙，对着镜头露出可爱的笑容，就像一只小狐狸。 显而易见，她是在模仿一个人。 “美拉听小姐，请问你这样打扮的用意是什么？”一名记者提问道。 美拉听直视那位记者，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希望他的内心，能和他的宅子一样密不透风。” 提问的记者听到这个答案，摇摇头，和美拉听相视一笑。 美拉听口中的“他”，便是住在银灰色铁墙里头的人—— 已经七年不曾踏出家门的“旧文学”巨匠：呈彦。 说起来，美拉听与呈彦之间的“纠葛”，二十多年来，一直是布索落文坛话题榜的首位。 Y-940年，初入文坛的美拉听，凭借爱情小说《廉价悲剧》，夺得布索落最高文学奖，带领“新文学”全面崛起。 Y-942年，呈彦发表了长篇小说《世纪病人录》，在布索落掀起阅读狂潮，同时也获得当年的最高文学奖。 那一年，美拉听在接受采访时，评价呈彦的获奖，是“旧文学”的末日狂欢。 并公开宣称，呈彦是一位可敬的对手。 此后的很多年，美拉听一直希望，能与呈彦成为朋友，在文学上进行一些交流。 但呈彦从未回应过她。 出乎意料地，两人在今年的12月初，先后宣布将在本月发表封笔之作。 更令人不解的是，一向无视美拉听的呈彦，主动邀请美拉听，到家中作客。 这才有了今天这场，即将拉开序幕的会面。 许多人称这次会面，为“世纪对谈”，且人们纷纷猜测，或许美拉听会是最后一个见到呈彦的人。 此时此刻，记者们都希望，美拉听能多开口讲几句话。 因为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有机会见证这场会面。 “我们都知道，这次你会充当记者的角色，那么你们对话的内容，最终会公开多少呢？” “你们会讨论人类的情感问题吗？” “关于呈彦先生的恋人，你有能挖掘出更多东西的信心吗？” “很多事情能否顺利进行，其实不在于我，而是取决于邀请我作客的主人……”美拉听有条不紊地一一回答了记者们的问题，很快就结束了采访。 上午十一点整，银灰色铁墙上方，落下一个木梯。 记者们的镜头记录，终止于美拉听的背影，消失于铁墙上的一幕。 …… 十一点零五分。 美拉听站在呈彦住处的花园里，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房子的构造。 整座房子形似钟表，以花园为中心，分布着十二条两侧栽有帕箩树的小径。 各自通往画有古代神话人物形象的石门—— 拥有两个头颅，身披黑色纱袍，戴红色手套的死神。 没有五官，手捧三原色花束的无名神。 赤身果体，拥有沙漏心脏的时间之神…… 花园的中央，立着一个两米多高的木制“双面钟”。 一面顺时针走，一面逆时针走，此时的时间，都是六点。 美拉听穿过结满**的帕箩树，向着一道门走去。 那扇门上画的是手持屠刀，长着獠牙的杀神，在古代的神话传说中，原本是以人的灵魂为食的恶鬼。 呈彦，就坐在那扇门前面的藤椅上，左手举着盛满舍安酒的杯子，小声地和他的机器人说着话。 他穿一身松垮褪色的红睡袍，脚上蹬着一双破了洞的布鞋。 他的头发，几乎已经全白了，脸上布满黑斑，眼球格外突出，似乎随时都要掉出来。 看起来，就像一个垂暮老人。 美拉听朝着呈彦走近，笑着打招呼道：“见到你真高兴。” 呈彦抬头看向美拉听，晃了一下神，淡淡地回道：“你还是老样子。” “它是弥临小姐留下来的吗？”美拉听上下打量着呈彦的机器人。 这是初代的M系列家庭机器人，而且是位“元老”。 “是的，它叫阿昔。”呈彦抿了一口舍安酒。 这是他早逝的恋人——弥临，十五岁的时候，成功创造的第一个机器人。 阿昔和美拉听差不多一般高，它的身体是银白色的。 头上有四只手掌大小的眼睛，腹部有一个圆形的显示屏。 此刻，它正转动着脑袋，用四只眼睛，挨个把美拉听扫视了一遍，然后退了三步。 如今，整个布索落的家庭机器人，都是以阿昔为雏形，不断升级而来的。 它的创造者弥临，则永远都是布索落人心中，过早陨落的机器人设计师之星。 “其实我有一个猜测，你的最后一部作品，是要讲和弥临小姐之间的故事，对吗？” 美拉听再次提起了弥临这个名字。 呈彦没有回答美拉听。 他慢悠悠地起身，从睡袍口袋里，将右手抽了出来。 呈彦的手里，握着一个小巧的控制器，他按下1号按钮，打开了身后的石门。 “参观一下我的房子。”呈彦端着酒往门内走。 美拉听看了一眼机器人阿昔，立刻跟了上去。 阿昔转了转头，向着小径深处的花园走去。 …… 十一点三十分。 置身于杀神石门内的美拉听，眉头紧锁地望着满墙的壁画。 房间里亮如白昼，空无一物，除了墙上这数百张，男男女女狰狞的面孔。 有人张着血盆大口，有人死死地揪住自己的头发，有人抓烂了自己的脸。 “你知道两百多年前的‘世纪病’。” “当然，我看过《世纪病人录》，你的成名作。” “那你看过古书吗？” 美拉听沉默了五秒，“没有。” “是了。” 呈彦喝了一小口舍安酒，“这是莱里四世最喜欢喝的酒，可惜你不能喝。” 美拉听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道：“苦。” 现代的布索落人不喝酒，古人才喝酒。 莱里四世，是布索落历史上，最有名的大帝之一。 他在位期间，正是布索落人口最为繁盛，同时也是“世纪病”疯狂蔓延的时代。 在两百多年以前，“世纪病”是席卷了布索落数十个城市的梦魇。 直到今天，布索落的每个人，都有患这种病的潜在可能。 当时的病人，都是成年后发病，大多数活不过四十岁，全部死于自杀。 因为他们无法忍受发病时，那种极度无所适从的感觉。 对他们而言，活着如同上刑一般煎熬，只想快速结束自己。 他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时常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镣铐困住，身上罩着一层又一层的笼子。 根本接触不到真实的世界，世界对他们来说，也毫无意义。 两百多年前，莱里四世，亲自组织团队，研究出了治疗“世纪病”的药物，但伴随着极其严重的副作用。 日复一日，没有进展。 焦头烂额的莱里四世，最后索性派刽子手们，到刑场待命。 无论是谁，只要有死的意愿，站到行刑的位置上去，刽子手们就会帮他们解脱。 颇具戏剧性的是，有一天，完全失去自我的布索落王后，也站上了刑场。 没有一个刽子手，敢动手杀王后，是莱里四世，亲自举起了刀。 有整整十年时间，布索落的刽子手们，刀下没有罪犯。 只有病人。 直到更有效的新药，被研发出来。 老年时的莱里四世，变得疯疯癫癫，他沉迷于制作，和品尝舍安酒。 在手记中留下了不断改良的酿酒方法，并写道：“也许在下一个世纪，没有感情的人才能有所成就。而现在，没有什么比品尝舍安酒更重要。” “你是在自比莱里四世吗？”美拉听瞥了一眼呈彦，歪歪头。 呈彦晃了晃酒杯，“如果你看过他的手记，就会发现，他其实也是个可怜的病人。” “但他是领袖，他不能提前死，他要老老实实地吃药，不停地换新药，撑到自然死亡的那一天。” 美拉听看着呈彦杯子里，摇曳着的金黄色酒水，笃定地说道：“其实你也生病了，你这副样子实在太明显，这就是你七年不露面的原因。” “不止七年。”呈彦坦然承认，他这副样子，瞒不过人。 “画画疗法有用吗？现在已经不是两百年前了，你不用硬撑。”美拉听耸耸肩。 “你似乎很喜欢自作聪明。”呈彦背过身去，按动了手中的控制器。 …… 十二点四十分。 呈彦按下控制器上的按钮后，他手边的墙壁变成了一道旋转门。 按照现在这个顺序，呈彦会带着美拉听，逆时针穿过整座房子。 这次他们进入的，是无名神石门，所对应的房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3号盒子〈二〉大脑净化手术 无名神，是古代的神话中，一个最神秘的存在。</p> 没有名字，没有性别，没有五官，手捧三原色花束，便是唯一的标志。</p> 房间里摆放的，全是呈彦为无名神画的画像。</p> 他给了无名神一张女性的脸，她们都有着狐狸一样的眼睛。</p> 美拉听用手指，轻抚过那些画作，忽然开口道：“我记得你在《世纪病人录》中，引用过一个有真实记录的故事。”</p> “说的是在世纪病蔓延的初期，一个钟表师世家的六口人，都想自杀，却为了彼此坚持着，备受煎熬。”</p> “日子久了，大家互相察觉到了异样，于是，把不满三岁的最小的家庭成员，送给了别人抚养，他们选择在某天一起烧炭，结束了生命。”</p> 美拉听用平淡的语气，说完了故事，若有所思地看着呈彦。</p> 呈彦露出一脸苦笑，“当时，有很多布索落人都信奉杀神，他们希望杀神能把他们的灵魂吃掉，留下了身体，按部就班地生活下去。”</p> 呈彦说着，拿起了一幅无名神的画像。</p> “我不信杀神，我宁愿信无名神，人的来去，本来就没有原因。然而时代变了，现在的布索落，相信的是科技，所有的神话，都是被禁止的，连在文学当中出现都不行。”</p> 美拉听歪了歪头，“早就没有人信神了，现在是科技时代，人们最需要的是‘大脑净化手术’，这是早已验证的事情。”</p> “你应该去做‘大脑净化手术’。”美拉听补充道。</p> “净化？”呈彦回给美拉听一个讽刺的笑容。</p> Y-850年，在药物已经可以控制“世纪病”的情况下，公费支持的“大脑净化手术”横空出世。</p> 在人们与“世纪病”抗争的漫长岁月里，“世纪病”的发病年龄，变得愈发没有规律，且不可控因素越来越多。</p> 因此，患者必须终身服药。</p> 而“大脑净化手术”，可以让人们彻底远离病魔。</p> 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他们会丧失情感方面的能力，连带着想象力。</p> 但是只要做了手术，所有人，就能过上平和的有规律的生活。</p> 一辈子都不会懂得，忧愁和痛苦，是什么滋味。</p> 这样的诱惑，从大多数布索落人，都不会去抵抗，最终变成了全民折服。</p> 治疗“世纪病”的药物，无人再去研究，也无人问津，已经停产了六十年。</p> “净化的究竟是什么？从来只有人在变，神不会变。”呈彦放下了手中的画像。</p> “神魔也是人类创造出来的。”美拉听反驳道。</p> 呈彦又喝了一小口舍安酒，“你知道很多事情，可是你并不懂这些事情。”</p> 美拉听愣了一秒，回给呈彦一个不在意的微笑。</p> 很显然，他们的沟通不是那么顺畅。</p> 事实上，今天，是呈彦和美拉听第二次见面。</p> 两人上一次见面，是在三十年前。</p> Y-938年的7月12日，布索落的泰斗级机器人设计师，狄金先生，举办了一场宴会。</p> 这一天，也是呈彦第一次见到他的恋人，弥临的日子。</p> 美丽热情的少女，留着红色寸头，穿一身复古风的黑色碎花连衣裙，像只蝴蝶一样，穿梭在人群之间。</p> 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p> 因为在被“大脑净化手术”支配的布索落，人们鲜少见到这样富有活力到无礼的人。</p> 呈彦的眼睛，从一开始，便被这只蝴蝶吸引，一直跟着她在飞，直到她停留在他身旁。</p> 那一瞬，他屏住呼吸，将手心的汗，往裤子上蹭了蹭。</p> “我读过你写的诗！”弥临主动与呈彦打招呼，狐狸般的眼睛里，透出一股狡黠。</p> “哦，是的。”</p> 第一次和女孩子接触的呈彦，不知该如何应对。</p> 呈彦这辈子只写过那一首诗，写的是他不曾见过的雪。</p> 布索落已经有一百多年没下过雪了。</p> 没有人会在意，布索落下不下雪，只有和他一样，没做过“大脑净化手术”的“自然人”，才会注意这种没有实际意义的问题。</p> “我第一次知道，拥有了帕箩树，就拥有了雪。”弥临惊喜地看着呈彦。</p> 帕箩树，是出了名的难养活。</p> 它在开花时，会释放出像雪花一样的，白色六角形种子。</p> 弥临毫不吝啬地夸赞着呈彦。</p> 呈彦不停地说着“谢谢”，没一会儿就涨红了脸。</p> 他平时习惯穿着宽松的衣服，并不适应穿正装。</p> 因为害羞，他时不时地把齐肩的头发往耳后挽，样子看起来，温顺又好笑。</p> “你既然选择当作家，就不能去做手术了。”弥临不间断地挑起话题。</p> “当然。”呈彦信心十足地答道。</p> 宴会开始半个小时后，狄金先生和美拉听才出现。</p> 狄金先生年过六十，却总是神采奕奕的样子，他向众人介绍了他的女儿——美拉听。</p> 一头黑色长发的美拉听，身上套着端庄得体的黑白晚礼服，文静而优雅。</p> 弥临和呈彦聊得火热，在一群彬彬有礼的忙着微笑点头的宾客之中，台上的美拉听，很难不留意到他们。</p> 她拖着长长的裙摆走下台，直奔呈彦而去。</p> “呈彦先生，欢迎你。”美拉听笑得甜美。</p> 呈彦生硬地点了点头，侧过头，便迎上了弥临似有深意的眼神。</p> 有那么一瞬间，呈彦感觉，她们两个人看着他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p> 那眼神似乎在说：就是你了，我认定的猎物，应该会很有意思。</p> 那场宴会过后，弥临将呈彦之前，除了写作以外的生活里面的空白部分，不留缝隙地填满了。</p> 她带着他，做从前他完全没有想象过的事情，让他去到了一个前所未见的世界。</p> 于是，弥临离开后，呈彦变成了一个空壳子。</p> 他觉得自己不像一个人，而是一个容器。</p> 感情被抽干了，然后被扔回了一些碎渣子。</p> 热情几乎全被吸走，只剩薄薄的一层铺在瓶底，感情的碎渣，子散乱地洒在上面。</p> 容器里，只剩下捉摸不透的情绪，在无形中肆虐。</p> 呈彦清楚地记得，在弥临离世的那天夜里，治安官的车子，围在他的家门口</p> 记者们蜂拥而至，将镜头怼在他的脸上，追问他的心情。</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4号盒子〈一〉人间遗弃站 我坐在墙边打着盹。</p> 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一声高过一声，在我听来，就像是一首奇异的催眠曲。</p> 这里是边缘区的人间遗弃站。</p> 黑影们，正忙着处理我们这些来自人间的废物，好拿去做花肥。</p> 那痛苦的惨叫声，便是一具具身体，被硬生生撕裂的声音。</p> 很快就轮到我了，想到这里，我觉得更加困倦。</p> 半梦半醒的时候，我的衣领，被一股力量揪了起来。</p> “你被挑中了。”</p> 是黑影的声音，他言简意赅。</p> 拖着我，来到了遗弃站的邮寄窗口前。</p> “挑我做什么？”</p> 我话音未落。窗口里面就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我的衣领，然后随手把我甩了出去。</p> “寄到区中心，收件地址是……”</p> 黑影的声音越来越小。</p> 我被扔进了一个没有封口的箱子里。</p> 我起身往箱子外头看去，数以百计的箱子，正随一条悬在空中的彩色丝线，飞速游动着。</p> 丝线左边是湍急的河流，右边是一望无际的烂泥地。</p> 我眼前的天空，被公平地分成了两半。</p> 一半能看到日夜更替的变化，此时正是日落。</p> 另一半是淡淡的红色。</p> 只有在边缘区，才能见到这样的天空，因为这里是人间和阴间的交界地带。</p> 我已经远离遗弃站很久了，我应该庆幸自己没有成为花肥。</p> 但我心里其实没什么感觉，只想在这箱子里，继续睡觉。</p> 半个月前，我收到了人间遗弃书，人间委员会，列出了我二十五年来的罪状。</p> 懦弱，自卑，阴郁等等。</p> 他们最终判定，我没有资格在人间继续生存。</p> 我被剥夺了投胎权，将在十天内被处以死刑，然后丢到人间遗弃站，等待处理。</p> 我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份遗弃书，因为最近一年来，我和周遭的环境之间，多了无数层看不见触不到的屏障。</p> 它们弱化了我精神上的痛苦，也让我渐渐丧失了对“生”的欲望，去哪里都没所谓。</p> ……</p> 我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张模糊的人脸。</p> 那人脸离我越来越近，我下意识推开了他，揉了揉眼睛。</p> “承叶，你终于醒了。”</p> 是满都，我看清了坐在我身旁的人。</p> 我们有一年多没见了。</p> 他还是那么喜欢穿暗红色的衬衫，我仔细看了看他领口的绣花，只觉得滑稽。</p> “你的衣服，我穿着是小了一点。”满都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p> 他的头发比以前长了不少，有些微卷，这样笑起来，完全就是一副纯真无害的模样。</p> 他身上的暗红色衬衫，是我以前买的情侣衫。</p> 我们还没来得及穿，满都就跟我决裂了，他把他那件给烧掉了。</p> “你怎么来的边缘区，找我做什么？”</p> 我准备起身，满都连忙扶住我的胳膊。</p> 我这才注意到，这个房间的布置，和我在人间时的房间相差无几，只不过，床头柜上多了一本儿童漫画书，</p> 是满都最喜欢的那本《狸狸苏的冒险》。</p> “半年前，我收到了人间遗弃书，之后我就一直在为边缘区工作，专门负责处死收到人间遗弃书的人，现在你也来了，承叶，我们可以重新开始。”</p> 满都怀着期待看着我的眼睛，试图寻找什么。</p> 很可惜，我现在只有一双乌青的死鱼眼，这双眼睛里，再也不可能生出爱意。</p> “重新开始？你不会以为，我还像从前一样喜欢你吧？”我冷笑。</p> 是喜欢你的，怪我太晚意识到。</p> 满都握住我的手，神色极尽温柔，“是我的错，承叶，我……”</p> 我疑惑地看着满都，抽开了手。</p>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阴谋。</p> 我像哄狗狗一样，抚·摸起了满都的头，“比起在你身边，我更希望自己被遗弃站处理掉，我不会感激你的。”</p> 我说完，就一把推开了满都的脸。</p> 他一点都没生气，眼神中满是愧疚，“承叶，我忘记告诉你了，你现在的身份跟我一样，作为你的前辈，我会帮助你适应的。”</p> 他抬手，似乎想摸**的脸，却又放下。</p> 我不解，“你要我也当刽子手？”</p> “不是我，是边缘区委员会选中了你。”满都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了我。</p> 那是边缘区委员会的通知书，“当然，我也是有私心的，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p> 满都看向我，他的眼神很真挚，我只觉得可笑。</p> 满都在人间时，是一个杀手。</p> 他从没失手过，甚至对杀人这件事，有些上瘾。</p> 讽刺的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把他当成一个童心未泯的人。</p> 在遇见他以前，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不管是人，还是物件。</p> 我们是在一家漫画书店认识的。</p> 那时，满都抱着一本儿童漫画书看得入神。</p> 我好奇地瞥了一眼，发现是我之前无聊时，翻看过的那本《狸狸苏的冒险》。</p> 这本书的内容很简单，一只来自童话世界的小狐狸，误闯人类世界，它化作小女孩的模样，在人间冒险，几经波折后，伤痕累累地回到了自己的家园。</p> 一个非常可爱的男孩子，这就是满都最初留给我的印象。</p> 他主动跟我聊起了狸狸苏的故事，我们就这样认识了。</p> 我真的很喜欢他，又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这很矛盾。</p> 我和满都，做了一年不远不近的“朋友”，平时的联系，就是一起吃吃饭，逛逛漫画书店，或者四处走走。</p> 在我满足于维持这种关系时，满都却突然提出想要跟我交往。</p> 那天，我不停地问他：“你说的是真的吗？不是在开玩笑吧？”</p> 他一直对着我笑，认真地对我说：“我骗你做什么？我很喜欢你。”</p> 我像个傻子一样喜极而泣，抱住他不撒手。</p> 我们住在一起的那半年里，我喜欢枕着他的胳膊睡觉，他习惯醒来后，亲亲我的脸颊。</p> 那时候，我对未来的生活有憧憬。</p> 我问满都喜不喜欢孩子，他摸**的耳朵，轻声对我说：“如果是我们的孩子，最好是个女儿，小名就叫狸狸苏。”</p> “听你的。”</p> 我欣喜地搂着满都的脖子，幻想着我们白头偕老的画面。</p> 我以为我是幸运的，我能遇到一个包容我所有，让我不再感到自卑，并且对未来充满希望的人。</p> 然而，这种幻想，在一周后就被满都亲手打破了。</p> 他抓回来一个女人，并向我坦白了他的身份。</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4号盒子〈二〉行刑 他像往常一样吻我，却又把我甩开，戏谑地说：“你都想要孩子了，总得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好好看着。”</p> 他抓回来的那个女人，跪在地上，无助地哭着。</p> 她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p> 而我愣在原地，一步都挪不动。</p>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满都杀了那个女人。</p> 他很享受那个过程，鲜血溅在我的脸上时，我整个人仍旧是麻木的。</p> 满都兴奋地盯着我看，他似乎希望看到我恐惧崩溃的样子。</p> 可我只是淡淡开口道：“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你现在告诉我，我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p> 我不想放弃和满都的感情。</p> 我从没真情实感地喜欢过什么，一旦投入，就不想轻易放开。</p> “哈哈哈哈哈，承叶，我还真是没挑错你，可惜我要走了，这个回头的机会我给你。”</p> 满都大笑着走向我，抹了抹我脸上的血迹。</p> 我抓住满都的胳膊，不争气地哭了，“你要去哪？你一直都在戏弄我是吗？那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p> “你说对了，我应该把你也杀了，可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傻子，真是太有意思了，我饶你一命。”</p> 满都推开了我。</p> 他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p> 那天以前，我一直觉得他这样笑的时候，可爱得要死。</p> 如果这只是个噩梦就好了，那时候我这样想。</p> 直到满都开始烧屋子里，属于他的东西，我才望着那不断攀升的火光恸哭。</p> 满都就像是一只来我身边历险的小狐狸。</p> 只不过，最终伤痕累累的是我，他开开心心地回家去了。</p> ……</p> 我收到人间遗弃书时，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p> 因为那时，我早已没什么欲求。</p> 我是在睡梦中死去的，那是我在人间最后的时刻。</p> 我隐约记得，来行刑的人，用指尖轻抚了一下我的额头，几滴水落到了我的脸上。</p> 没过多久，痛苦就犹如一颗种子，在我的脑袋里生根发芽，根系很快就遍布全身，搅着我的血肉，一路钻到了骨头里。</p> 我觉着我解脱了。</p> ……</p> 我没想到，还会与满都重逢。</p> 如果折磨他，能让我感到快乐，我可能会觉得有趣。</p> 我朝着窗外看去。</p> 此时，是人间的夜晚，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p> 阴间的天空，永远都是淡红色的，时不时有黑影飞过。</p> 满都走到我身旁，目不转睛地看着我。</p> “如果我答应跟你重新开始，我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吗？”我问道。</p> 满都立刻回道：“只要我做得到。</p> 我笑了笑，“还挺诱人的。”</p> “是吧，那你就别错过这次机会。”满都拉住我的手，“走，我带你去适应你的新身份。”</p> 我看了一眼他身上的暗红色衬衫，“这件衣服，明明被我扔掉了。”</p> “我捡回来了。”满都说。</p> “我看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喜欢犯贱。”我嘲笑满都。</p> “嗯。”满都点头，他拉着我出了门。</p> 他要去人间行刑，我算是见习。</p> 我们踏过那条悬在半空的彩色丝线，又越过河流，才到达陆地。</p> 要被处死的第一个人，是一个小女孩，她得了重病，继续活下去，只会浪费她父母的时间。</p> 满都迟疑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的种子壳，按进了小女孩的额头。</p> 他对我解释道：“把壳放进去就可以了，复刻了她在人间的所有经历，就算是一颗真正的种子。”</p> “这种杀人方法对你来说，也太温柔了，一滴血都不用流，你觉得过瘾吗？”我问满都。</p> 壳复刻了小女孩的记忆以后，便自己冒了出来。</p> 它变成了一颗饱满的白色种子。</p> 满都将它收好，然后回答我说：“我们分开以后，我就再也杀不了人了。”</p> “哦，这就是你被人间遗弃的理由吧，因为你开始犹豫不决了，我还真是好奇，要有多完美，才配在人间寿终正寝。”</p> 我笑了起来，又问满都：“对了，复刻记忆不需要水吗？”</p> “不需要。”</p> “可我被处死的那一晚，脸上有水滴，那是怎么回事？”</p> “是我，那一晚是我。”</p> 满都看了我一眼，然后先离开了小女孩的房间。</p> “是你，你哭了？”我明白过来。</p> 我跟上了满都，他不回答我。</p> 我便继续说道：“我不信你会哭，不如你现在哭给我看。”</p> 满都停下脚步，他回过头看我，脸上挂着明朗的笑容，“我现在很高兴，因为你还在我身边，如果你离开我，到时候我会哭的。”</p> “哦。”</p> 我走到满都面前，搂住了他的脖子，好像我们已经恢复了从前那样亲密的情侣关系。</p> “你刚刚行刑的时候迟疑了，是因为，她让你想到了我们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女儿吗？”</p> 果然，满都听到我的话以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垮了下来，我得逞地笑了。</p> 满都却一下子抱紧了我，“对不起，承叶，对不起。”</p> 我拍拍他的后背，在他耳边说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早知道你会那么难受，我就不问了。”</p> “是我主动请求去给你行刑的，我以为杀了你，我就能变得正常，因为我总是会想到你，我甚至会梦见，我们真的有了一个女儿……”</p> “那太可惜了，我现在恐怕比你当初还无情。”</p> 我继续假装安慰满都，拍了拍他的后背。</p> 我在被人间遗弃以前，就已经丢掉了所有，包括感情。</p> 而满都与我相反，他忽然拥有了感情。</p> 我想，也许我丢掉的那些感情，是被满都捡到了吧。</p> ……</p> 又跟着满都，去了几次人间以后，我开始正式为边缘区工作了，这没什么难的。</p> 只不过，赶上最近边缘区，有了新的行刑法则。</p> 我和满都被分到了一组，要做一百二十年的搭档，到期以后，再重新安排。</p> 我这才知道，原来为边缘区工作，相当于“永生”，还是可以选择跟人间类似的生活。</p> 而我，已经没有拒绝的权力了。</p> 满都是真的很擅长顺水推舟，我并不想让他好过。</p> 只是他似乎百毒不侵，不管我如何嘲讽，他对着我总是笑脸。</p> 我只觉得，他像是受了刺激。</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4号盒子〈三〉宿命 我每天都会跟他说：“我的感情，在人间的时候，已经全部被耗光了，我一步都不会再走了。”</p> 今天我还是这样说。</p> 满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回答我说：“那我就一直往你身边走。”</p> 我笑个不停。</p> 如果是在人间时的那个我，听到这话，不知道会有多开心。</p> 满都等我不再笑了，便说起了去看花的事情。</p> “那片烂泥地，要开始撒花种了，我们去看看？”</p> “是那些复刻了人间记忆的种子吗？”</p> “是，有我们俩的。”满都特意强调。</p> “那要去看看了。”我笑着回答满都。</p> 我和满都，到那片烂泥地的时候，周围已经很热闹了。</p> 大家悬在半空中，都想瞧瞧这块地，能开出什么花儿来。</p> 黑影们忙碌着。</p> 随种子落在烂泥地里的，还有那些在遗弃站里被撕裂的身体，他们都是最好的花肥。</p> “承叶，去那里。”满都指了指远处。</p> “那是复刻了我们记忆的种子么。”</p> 我跟着满都往那个方向去，找到了那一对粘连在一起的，黑白两色种子。</p> 黑影们撒好了种子，便到彩色丝线对面引了河里面的水过来。</p> 只是一瞬的工夫，种子便破开了肚子，无数朵颜色混杂的花儿，立刻绽放开来，如同无数花雨伞，同时撑开来。</p> 它们越开越盛，很快，就和悬在半空的彩色丝线一般高了。</p> 它们比人间任何花开得都要肆意，明艳。</p> “跟我走。”</p> 满都牵住我的手，朝着身下那一簇花跳了下去。</p> 花瓣感应到我们以后，便将我们笼罩了起来。</p> 花香扑鼻，我几乎喘不过气来。</p> 这股呛人的香气，带着我回到了我和满都分手后的那段日子，我看到了满都的记忆。</p> 我们分开后，他就像忽然老了一样，整个人都很颓废，两眼无神。</p> 杀人的时候，拿着刀子的手，哆哆嗦嗦，连着失败了好几次。</p> 满都再也做不了杀手了。</p> 他时常像个孤魂一样，在街上游荡。</p> 到了晚上，就在我的楼下守着，还不忘带一把闪着银光的刀子。</p> 他想杀我，他是真的以为，杀了我，他就能变得跟以前一样。</p> 每次我下楼扔垃圾的时候，他看起来都很紧张，小心翼翼地躲在一旁观察我。</p> 等我上楼以后，就傻傻地去翻垃圾。</p> 很快，我就看到了满都收到人间遗弃书前一晚的记忆。</p> 他竟然去找过我，而我浑然不知。</p> 他潜入了我的房间，站在我的床前，呆呆地看着我。</p> 刀子已经抵在了我的脖子上，他的手依旧哆哆嗦嗦的，出了一身汗，最后却落荒而逃了。</p> 我看得有些累了，花香也慢慢从我脑海里退了出去，我缓过神来时，满都正抱着我离开花丛。</p> 我浑身没有力气，还是有些喘不上气。</p> 满都脸上都是细密的汗珠，他担忧地看着我。</p> “就算我看到了你受过的煎熬，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满都。”我说。</p> 满都加快了脚步，“你先别说话。</p> ……</p> 满都抱着我回到了我的住处。</p> 我躺到床上以后就闭上了眼，只想好好睡一觉，满都却一直在唠叨。</p> “明天，你的工作就满一个月了，每个为边缘区工作的人，都有权利选择消除自己在人间时的记忆，你打算去吗？”</p> “哦，你为什么没去？”我问。</p> “我舍不得，而且我觉得逃避不是办法。”</p> 我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直觉告诉我，这是满都的阴谋。</p> 于是我说：“别舍不得了，明天我们一起去把记忆给清除了，你之前不是说，都听我的吗？”</p> 我是真的很困，在我睡着之前，我听到了满都的回答，他说：“嗯，听你的。”</p> 第二天，我就和满都到了清除记忆的地方。</p> 我和满都被分到了两边，我进到房间时，里面只坐着一个黑影。</p> 他对我说：“你还有最后一次考虑机会。”</p> “你说，清掉的记忆，还会重新长出来吗？就像花一样，凋谢了还会再开。”我直接问黑影。</p> “这……”</p> 黑影犹豫了，“的确是有这样的情况，有些人，无论做几次清除，都摆脱不掉人间记忆，我们会认为这是一种宿命。”</p> “我明白了，我考虑清楚了，我这就出去。”我转身就要走。</p> 黑影笑了一声，“随时欢迎你们回来。”</p> 我走出了房间，满都似乎还没出来。</p> 我想起，他把刀子抵在我脖子上，他还处死了我。</p> 让我猜猜，满都应该是来过好几次，但他的记忆，总是会重新长出来。</p> 他一直想杀了我，杀了我没用，那就忘了我。</p> 连忘了我都不行，所以他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p> 他果然还是有阴谋。</p> 我正这样想着，满都便走到了我面前，他异常仔细地看着我的脸。</p> “别看了，我没做清除。”</p> 我实在是懒得演戏，没有那个兴致。</p> “我也没有，我不想忘记你。”</p> 满都牵起我的手，他低下了头，我知道，他此时的眼神，必然是失望的。</p> 他哪里是不想忘记我，是根本没有办法，才不得不妥协。</p> “我是不会清除记忆的，我好不容易变得这么无情，要是清除了以后，你再用这副深情的样子来蒙骗我，估计我会重蹈覆辙。”</p> 我握紧满都的手。</p> 他抬起头看着我，被我戳穿了心思，也还是笑着，“承叶，不瞒你说，我觉得这是对我的惩罚，你就像是我的心魔。”</p> “那是你的想法，我本意是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牵扯。”我哭笑不得。</p> 我们在边缘区可以永生，犯了错，会降职成黑影。</p> 无论如何，都死不了，不管痛苦还是快乐，都必须承受。</p> 这里更像是一个地狱，所以满都才会觉得，这像是一种惩罚。</p> 只要我能喜欢他一点点，他的痛苦就会少一点，所以他才非把我留在身边不可。</p> “你能恨我也很好，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满都说。</p> “我也期待着呢，我还会重新喜欢你吗？你知道的吧，我是不会再受伤了，不知道你会不会？”</p> 我甩开满都的手，他的本性从来都没有改变过。</p> 只是他认清了自己摆脱不掉我带给他的影响，认我为心魔。</p> 如果有一天，这个影响消失了，我像从前一样喜欢他，他势必会变得和从前一样无情。</p> 他会跟上一次一样，毫不犹豫地甩开我。</p> 这还真是一种折磨人的宿命。</p> ……</p> 我觉得什么都没所谓，所以才会不知不觉被满都带进了一个圈套，我要在边缘区一直生活下去。</p> 如此漫长的日子，我也需要消遣。</p> 满都才是真的活该，终归我是一个失去爱与快乐能力的人，大概率只能被激发出邪恶的念头。</p> 满都还在睡觉，我闯进他的房间，揪着他的睡衣领子，把他拽了起来。</p> “承叶？”满都坐了起来，有些发愣。</p> “今晚有一组前辈临时有事，我答应替他们去行刑。”</p> “我马上就好。”满都立刻起身换衣服。</p> 我背过身，一眼就看到了他桌上放着那本《狸狸苏的冒险》。</p> 我走上前翻了翻，顺手就把它撕烂了，扔进了垃圾桶。</p> 我房间里的那本，也早就被我撕掉了。</p> 满都换好了衣服，他挽住我的胳膊，“走吧。”</p> “不生气么？”我故意问满都。</p> “我用尽方法才把你留到我身边，你想怎样都可以，放火把我这里烧了也行。”</p> “哦，改天我试试。”</p> 我确认，满都病得不轻。</p> 他很清楚，没准我哪天真的会这么做。</p> 我们今晚，是要给一家三口行刑。</p> 这对父母早已没了感情，为了孩子才维持婚姻，孩子一直在恨着父母。</p> 我和满都，处死了他们之后，满都就开始翻那孩子的书看。</p> 然后问我说：“你说，我们会有孩子吗？”</p> “前辈们不是有生的吗，喜欢，你就去抢一个好了。”</p> “你愿意生吗？”满都又问。</p> 我收起三颗种子。</p> 不禁笑，这人还真是异想天开，两个人解决不了的问题，有一个孩子就能达到平衡么。</p> 那是为了孩子这个存在，而做的另外一种妥协了。</p> 除了为自己做出的所谓牺牲，而自我感动，没有任何用处。</p> 我绝对不会做这种，给自己惹麻烦的蠢事。</p> 大家还真是很擅长自我感动。</p> 我瞪了满都一眼，“你自己生吧，滚开。”</p> 我和满都，离开那一家三口的住处以后，并没有回边缘区。</p> 因为我们在大街上见到了一只小狐狸，是真的狐狸，不是幻象。</p> 满都像个小孩子一样，高兴地跟着它跑，我也被勾起了一丝好奇。</p> 我们跟着那只小狐狸，穿过街区一路跑到了树林。</p> 它最后停在了一个山坡上，呆呆地望着月亮。</p> 我和满都坐在了它的身旁，我们谁都没有说话。</p> “承叶，我爱你。”</p> 过了很久，满都忽然转头对我说。</p> 我白了他一眼，“你之前说的都是喜欢，为什么这一次，敢说是爱了呢？”</p> “我不知道，我好像想说这句话很久了。”</p> “感情就不是能恒久的东西，我再也不会信了。”</p> 满都笑了起来，“那我们就珍惜现在，反正你逃不掉了。”</p> “永生啊，真是无趣得很。”我抱起那只小狐狸，准备把它带回边缘区。</p> 其实我已经记不起，在人间时，因为感情所遭受的痛苦，是什么滋味了。</p> 在我被人间遗弃以前，我就已经丢掉了所有。</p> 我怀疑，我丢掉的那些爱意，确实是都被满都捡到了。</p> 折磨他，并没有让我感到有多舒坦，他倒是乐在其中。</p> 即使有一天，我可能已经习惯他在我身边了，我也绝对不会告诉他，永远都不会。</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5号盒子〈一〉没有名字的游戏 “你要放任自己继续犯错吗？你会被销毁的。”</p> 阿狗望着坐在婴儿床旁边的何雨心发呆时，系统第五十次，对他发出了警告。</p> 此时，窗外的树影，散落在何雨心的长发上。</p> 从她水蓝色连衣裙的裙边，跳跃着蔓延到了她的脚尖。</p> 她露出来的皮肤，和阿狗初见她时一样白·嫩，仿佛她在这座房子里，从来没有受到过虐待。</p> 偶尔，阿狗会产生一种错觉，他们就像是一家三口。</p> 阿狗是来送洗好的衣服的，放下衣服，却呆呆地望着何雨心许久。</p> 没等他将目光移开，何雨心忽然转身看向他，于是，阿狗又不受控制地定在了原地。</p> “工具人。”</p> 何雨心面露讽刺的笑容，声音却只是柔和地掠过阿狗的耳边。</p> 是啊，他只是个“工具人”。</p> 他们身处一个四处都是谎言与陷阱的游戏。</p> 这里与世隔绝，每个人都必须遵守游戏规则，不容违反。</p> 唯一有权力，叫停这一切的，只有系统。</p> 阿狗突然很想听何雨心跟从前一样叫他“思洋”，尽管“思洋”这个名字，并不属于他。</p> “还是说，你喜欢‘阿狗’这个昵称。”</p> 何雨心离开椅子向阿狗走近，一年多以来，她总在试图探究阿狗。</p> 从她被阿狗这个“工具人”，骗进这座房子成为“奴隶”，到被迫怀孕，再到现在。</p> 可惜，阿狗的话，一向极少。</p> “叫我什么都可以。”阿狗笑了笑。</p>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跟机器人一样的。”</p> 何雨心整个人已经贴到了阿狗面前，她用手抚·摸着阿狗的脸，狠狠地掐了把。</p> “我不疼。”阿狗轻声回答她。</p> “真喜欢犯·贱，你不会是想要勾引一个‘工具人’吧，他不可能喜欢你，还没清醒？”</p> 周洋正倚在门口看着他们。</p> 他仅有的一点头发，挤成滑稽的一小团，睡衣很随意地敞开着。</p> 他不耐烦地抬起手，往墙角指了指，“一小时。”</p> 何雨心闻言，很干脆地走过去，跪了下来。</p> 周洋是这座房子的“BOSS”，拥有最高权力。</p> 他拍了拍圆鼓鼓的肚子，命令阿狗道：“去做饭。”</p> “是。”阿狗点头。</p>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阿狗如蒙大赦，因为他终于离开了何雨心的领地。</p> 周洋没有留在房间里。</p> 他跟上了阿狗，又命令道：“以后她的饭减半，还有，今晚开始，你去她房间里面守着。”</p> “为什么？”阿狗停下了脚步。</p> “你还会问为什么？”</p> 周洋瞪着眼睛，照着阿狗的腿踹了两脚，“我爸妈想抱孙子都想疯了，我来这儿之前跟他们保证过，钱和孙子都会有的，不能出错，懂不懂？”</p> “我知道了。”</p> 阿狗已经习惯周洋这个样子。</p> 自从进到这座房子，周洋常常对他拳打脚踢。</p> “你脑袋瓜子里，最好别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幻想。”</p> 周洋丢下这句话，便回到他的豪华套间去了。</p> 幻想？</p> 阿狗仔细想了想这个词。</p> 他是被系统改造过的“工具人”，只知道，自己是上一轮游戏的失败者这个结果，却对过程没有丝毫记忆。</p> 他要当够两年“工具人”，才能离开游戏。</p> 他是没有感情的。</p> 明明他脑子里的一切，都是系统预先置入好的。</p> 可他渐渐地也懂得了幻想，尤其是面对何雨心的时候，尽管他不愿意承认。</p> 这个游戏没有名字。</p> 所有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p> 无业多年的废物周洋，想要大把的钱和一个儿子。</p> 何雨心也想要得到钱。</p> 她似乎还想要得到爱，却被阿狗毁了。</p> 早在游戏正式开始以前，系统就随机选择了一批，可以拥有“工具人”特权的“BOSS”。</p> 所有的“BOSS”，都没有外出权，必须待在专属的房子里，指挥自己的“工具人”去做事。</p> 阿狗要对自己的“BOSS”周洋，绝对服从，否则他会被销毁。</p> ……</p> 晚饭过后，阿狗收拾好厨房，便去了何雨心的房间。</p> 她正在耐心地哄孩子，见到阿狗进来，只是淡淡地撇了一眼。</p> 从她被阿狗带进这座房子起，她的活动范围，就仅限于这个房间，怀孕期间都是阿狗在照顾她，就连接生都是他来。</p> 住在豪宅里，过着囚徒的日子，何其讽刺。</p> “阿狗，你有没有想过，等游戏结束了，你能得到什么？”何雨心问道。</p> “系统会放我离开这里。”</p> 阿狗盯着她的膝盖，有句话想问，却问不出口。</p> “不，你会被清除记忆，成为新玩家的‘工具人’，又或者，你会死。”</p> 何雨心认真地看着阿狗，“系统的每一个设置，都是有用处的，其实你不该只是一件工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p> “系统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p> “如果有一天，系统要我死，不，如果周洋要我死，你一定不会帮我吧。”</p> “不会。”阿狗答得斩钉截铁，实际上，他甚至不敢跟何雨心对视。</p> 何雨心了然地嗯了一声。</p> 这段时间，阿狗时常观察她，话也比之前多了，也许这是个好兆头。</p> 她把孩子抱回到婴儿床上，眼睛倏然发酸。</p> 她是为什么参与这游戏的呢？</p> 为了钱。</p> 也是为了追寻，原本枯燥无味的生活里，没有的刺·激。</p> 起初，玩家们都以为，这就是一个单纯的探险游戏，顶多会死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p> 从游戏开始第一天起，每人每天，都能得到一万块的保底奖金。</p> 他们要在一个月内，找到伙伴，组建成人数不超过十人的团队，等待系统发布下一个任务。</p> 最终获胜的团队，会瓜分所有其他玩家的奖金。</p> 至于输的人，如今，所有玩家都清楚了结局：除了在将来的争夺中死去，抑或一无所获地离开。</p>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沦为阿狗这样的“工具人”。</p> 系统编织了太多陷阱，所有人都无法逃离。</p> “为什么我会相信你呢，思洋。”</p> 何雨心看着阿狗那温柔无害的模样，水雾很快便遮住了她的眼睛。</p> 阿狗被这一声哀切的“思洋”惊得打了个冷颤，他向后退了几步，直至退到了门边。</p> 很久以前，何雨心是喜欢阿狗的。</p> 她满怀激·情地进入了游戏。</p> 想跟这个第一个向她伸出援手的人，成为同伴。</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5号盒子〈二〉系统维护 游戏初始时，所有人都被系统，随机放到了野外的不同地点，只扔给了他们每人一个背包。</p> 那时候，何雨心被困在树林里三天了，食物和水所剩无几，她一直没能走出去。</p> 夜色又一次悄然来袭，她逐渐乱了方寸。</p> 诡异幽深的树林，和头顶时而掠过的不知名的嘶鸣声，让她心生恐惧。</p> 止步不前时，一抬眼，却隐隐约约瞧见有个陌生人在对面站着，她吓得叫了一声。</p> 阿狗立在远处的树下，朝着何雨心，露出善意的笑容。</p> 他没有急切地靠近她，只礼貌地问道：“对不起，请问你需要伙伴吗？”</p> 何雨心悬着的恐慌情绪，刹那间一扫而空。</p> 在危机四伏的野外，是阿狗一直在保护何雨心，也是他把她拉进了尘埃。</p> 因为阿狗从周洋那里，得到的命令是：选些健康漂亮的女人，带回去。</p> 何雨心入了圈套。</p> 因此，从普通玩家，降级为“奴隶”。</p> 她的保底奖金，都变成了周洋的。</p> 她也要和阿狗一样，服从于周洋，哪怕周洋要她的命。</p> 阿狗也回想起了这些往事，他的心，揪了起来。</p> “你要放任自己继续犯错吗？你会被销毁的。”系统警告阿狗。</p> “你为什么还不走？”何雨心抹掉眼泪，蹙起了眉头。</p> “我以后，每天晚上都要守在这里。”</p> 阿狗对系统的警告，充耳不闻，他在门边蹲了下来。</p> “是吗，那也许你有机会亲眼看到。”</p> “看到什么？”</p> “孩子都生完了，你说你会看到什么。”</p> 说完，何雨心去床上，背对着阿狗躺了下来，不再说话。</p> 一恍神，阿狗明白何雨心的意思了——</p> 过不了多久，周洋就会来找何雨心。</p> 周洋有暴力倾向。</p> 阿狗一向守在门外，从没有亲眼见到过，他是怎么虐待何雨心的。</p> 想到这里，他的耳朵，立刻就记起了何雨心的嘶喊声与哭声，这让他无措地埋下头。</p> “啊……”</p> 阿狗的头痛了起来，脑子里就像有虫子在钻来钻去。</p> “销毁，销毁，销毁。”系统重复着这些话。</p> 这是系统给他的惩罚。</p> 游戏还会继续的，他可以忍受，阿狗这样安慰自己。</p> 自何雨心怀孕起，系统就一直在维护游戏，“工具人”们也丧失了外出权利。</p> 窗外头，只有成片的树。</p> 谁也不知道，每座“BOSS”专属的房子里，在发生什么事情。</p> 所有人都在等待。</p> 几天来，阿狗都在为何雨心感到担忧，他的头痛得更厉害了。</p> 一年多的时间里，周洋除了吃饭睡觉看电视，玩玩电脑游戏，对阿狗跟何雨心使用暴力，别无他趣。</p> “她最近很老实吧。”</p> 周洋正大口地吃着午饭，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p> “是的。”</p> “到底什么时候能好？”周洋边吃边不满地抱怨。</p> “什么？”</p> “我在说系统。”</p> “请再耐心等等。”</p> “等等等，老子等着回家呢。”周洋随意地擦了擦嘴。</p> 对着阿狗骂道：“你就是个废物，早知道系统要维护这么久，你就该多弄几个女人回来。”</p> 这座房子太大了，许多应该属于“奴隶”的房间都空着。</p> “对不起，是我没用。”阿狗的心，提了起来。</p> 周洋起身，对着阿狗招了一下手。</p> 阿狗迟疑了一下，顺从地跟在周洋身后，他担忧的事情，是无法避免的。</p> 阿狗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跟着周洋出了豪华套间。</p> 从大厅越过一个又一个房间，时间变得无比漫长。</p> 阿狗拉开何雨心的房门时，她正坐在窗前愣神，一动不动，孩子安静地在婴儿床上睡着。</p> “你把孩子抱到别的房间去。”</p> “是。”</p> 周洋下了命令，阿狗照办。</p> 他把孩子送到一个空房间，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门前守着。</p> 周洋的声音，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透过门传了出来。</p> “你不是很喜欢勾引那个‘工具人’吗？连装都懒得装是不是？”</p> “说句话，别在这儿演死人。”</p> “你还真是会恶心人，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我？”</p> 房间里，周洋一直自说自话，得不到回应，便一直在打何雨心。</p> 何雨心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哭都哭不出来。</p> 她似乎陷入麻木了，再也不像从前一样，大喊大叫地反抗。</p> “等系统维护好了，我让阿狗再给我找几个女人，你就可以安心去死了。”周洋大声笑着，“不知好歹。”</p> 痛苦，何雨心的沉默，让守在门外的阿狗，也感受到了痛苦。</p> 有一种积压已久的情感，正脱缰似的，从他心里头喷涌到了脑袋里，冲出了头顶。</p> 可他不能动，他只能死死地抠着自己的胳膊，最后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头痛欲裂的感觉随之而来。</p> “销毁，销毁，销毁。”系统又一次警告。</p> 自己完蛋了，阿狗清楚地承认了这一点。</p>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周洋踢开。</p> “没劲。”</p> 周洋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见到守在门外的阿狗，抬脚就把他踹倒在地。</p> 阿狗慢慢地爬起来时，周洋已经走远。</p> 阿狗艰难地移着步子，进到了何雨心的房间，他不忍，但急迫地想要看到她。</p> 何雨心浑身颤抖地坐在床边，慢慢整理着身上水蓝色的连衣裙。</p> 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她露出来的皮肤布满了伤痕。</p> “以后，以后不会……”阿狗费力地张口，他想告诉她，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p> 可是与周洋对抗的话，他会被系统销毁掉的，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p> “你出去。”何雨心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p> 着了魔似的，阿狗一步一步走向她。</p> 他跪在了床边，轻轻地抱住了她，他以前就想这样抱着她。</p> 何雨心的眼泪，簌簌地掉落在他的头发上。</p> 阿狗想要更加用力地抱紧她，可是又怕她疼。</p> 他这个“工具人”，终究还是放任自己，一错再错了。</p> 何雨心想要推开他，“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阿狗。”</p> “就这一会儿，一会儿就好。”阿狗哑着嗓子，语气是央求。</p> “你只是个‘工具人’。”</p> “是，我是。”</p> “工具人”这个称呼，刺痛阿狗的神经。</p> 有人在这个游戏里善终了么，他不知道。</p> ……</p> 那天起，房子里的氛围，起了微妙的变化。</p> 周洋喜怒无常，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瘫在床上睡大觉。</p> 何雨心不再跟阿狗说一个字，仿佛眼睛里，根本看不到这个人。</p> 阿狗每次都欲言又止，只能常常望着她发呆，他已经逐渐适应头痛的感觉了。</p> 这一天晚上，房子里终于响起了系统的声音：</p> “所有玩家，系统维护结束！”</p> 抱着孩子的何雨心，差点将孩子摔倒在地。</p> 原本坐在门口神游的阿狗，猛地站了起来，撞上了何雨心迷茫无助的眼神。</p> “现在进行下一个环节，规则如下：即刻起，所有的‘BOSS’必须走出房子，去消灭其他‘BOSS’，最后三十名胜者，将瓜分包括保底奖金，‘工具人’与‘奴隶’在内的所有资源。”</p> “请注意，‘工具人’与‘奴隶’不得离开房子，五分钟后，到大厅集合。”</p> 系统的话讲完，阿狗明显感觉到，何雨心放松了几秒钟，但很快又紧张起来。</p> 他刚要跟何雨心说话，周洋破门而入。</p> 周洋手里拿着枪，得意地在两人面前晃了又晃，然后把枪抵在了何雨心的头上。</p> 何雨心瑟缩起来，阿狗面无表情地看着，心早已跟着紧张起来。</p> 周洋冷笑道：“看清楚了吧，系统刚发的，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谁不老实，我就一枪崩了她！”</p> “你守好这里。”周洋收起了枪，看向阿狗。</p> 阿狗连连点头，“是。”</p> 周洋走后，阿狗这才结结巴巴地对何雨心说道：“他大概率会死在外面。”</p> “死不死都一样，还会有别人来这里，我们都是贱命不是吗？”</p> “不，我不会让这些事情发生的。”</p> “那你恐怕要先死了，系统会把你销毁掉的。”</p> “会有办法的，你说过的，我不该只是一个‘工具人’。”阿狗语无伦次。</p> 何雨心没有理会他。</p> 她把孩子安置好，便和阿狗一起，到了大厅。</p> 很快，外面枪声四起，是“BOSS”们开始厮杀了。</p> 何雨心听着这枪声，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p> 孩子在房间里哇哇大哭，但哭声被枪声掩盖了。</p> “对不起。”阿狗说道。</p> “什么？”</p> “对不起。”</p> 阿狗诚恳地向何雨心道歉，满怀着愧疚与悔恨。</p> “不必了，你只是听系统的话而已。”</p> 何雨心摆摆手，别过了头。</p> 这句对不起，她根本不需要，已经太晚了。</p> 她还记得，那是游戏开始满两个月的日子。</p> 系统故意通知，每座房子的“工具人”，放屋子里的“奴隶”逃跑。</p> 何雨心和许多倒霉蛋一样，为了躲避“工具人”的追捕，到处逃窜。</p> 烈日烧着何雨心的脊背，她身上被周洋殴打过的地方，似乎在一点点被撕开。</p> 她不知道自己该逃去哪里，但只能逃。</p> 直到一个离她不远的女人，被隐在暗处的系统，用子弹在头上开了几十个洞。</p> 何雨心觉得自己快要被蒸发掉，那场景，如今还时常在她眼前闪现。</p> 阿狗追了过来。</p> 他扶住受到惊吓的何雨心，冷冰冰地对她说道：“跟我回去。”</p> “你很清楚周洋是怎么对我的，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何雨心崩溃地朝着阿狗哭喊。</p> 她还在奢望阿狗能帮帮她，尽管那不可能。</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5号盒子〈三〉游戏体验官 “我只是个‘工具人’，你不回去，那你只能去死。”</p> 阿狗平静地放开了，握住何雨心胳膊的手。</p> 何雨心踉跄着，坐在了地上，她身上的汗在一瞬间凝结。</p> 比起死亡，人类似乎什么都可以忍受。</p> 何雨心选择苟活着。</p> 如果什么都得不到，那就只剩下自由。</p> ……</p> 大厅的时钟，接近十二点时，外面的枪声渐渐熄灭了，孩子也不再哭了。</p> 毫无征兆地，房子的大门，被打开。</p> 何雨心的呼吸跟着停滞，阿狗往她身边靠近了两步，又停住。</p> “真该死！”</p> 周洋暴怒的声音，点燃了整个大厅的死寂。</p> 何雨心紧闭着眼睛，深深地叹口气，睁开眼后，便立刻往厨房跑去。</p> 阿狗还没来得及反应，系统的通知再次响起：“请注意，请注意，即刻起，‘奴隶’可以通过杀死任何进入房子的‘BOSS’抢夺其身份，‘工具人’在‘奴隶’获胜之前，必须效忠‘BOSS’。”</p> 系统的通知结束后，周洋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p> 他的右胳膊，完完全全被血染了一遍，走路时，胳膊松垮垮地晃悠着。</p> 同一时间，何雨心在厨房里拿到了刀。</p> 无论生死，她都想做最后的抵抗。</p> 预想之外的是，系统给了她机会。</p> 她头顶的天花板，“哗”的一声自动打开了一格。</p> 一把枪，顺着绳索，准确地落到了她的面前。</p> “连‘奴隶’都能跟我作对了吗！”</p> 大厅里，周洋抬起头，对着系统不满地喊着。</p> “人呢！”周洋愤怒地问阿狗。</p> “在厨房。”</p> “你听清楚了吧，你还得听我的话。”</p> “我当然明白。”阿狗立刻走到周洋身边站好。</p> 不合时宜地，孩子又大哭起来。</p> 周洋骂了句脏话，对阿狗说道：“把孩子抱过来！”</p> 周洋心里明白，系统会给何雨心发枪。</p> 他也有枪，只是他开不了枪了，但他绝不能容许何雨心，这样违抗他。</p> 阿狗很快将孩子抱了出来。</p> 周洋看着孩子发出一阵阴笑，“何雨心，我猜你也不是很在乎孩子，那我就让阿狗先杀了这孩子！我说到做到！”</p> 周洋大声吼着。</p> 阿狗没想到，周洋竟然想要杀孩子，他抱着孩子的手，直接僵住了。</p> “她不会出来的。”阿狗小声道。</p> “你懂什么？”</p> 周洋白了阿狗一眼，继续高声道：“你不出来，这房子里的人，谁也别想活，就让阿狗先杀了这孩子！”</p> “阿狗，你尽管杀吧，那是你的孩子，我不在乎他的死活，随便你！”</p> 何雨心回话了。</p> 然而，她的话犹如一颗炸弹，落到大厅便炸开了。</p> “你找死！”</p> 周洋目眦欲裂，“系统，她违反规则，立刻让她死！让她死！”</p> 看周洋怒目圆睁，一副恨不得要把何雨心撕碎的架势。</p> 阿狗的大脑，一下子被抽空似的，变得运转困难。</p> 孩子，这孩子怎么可能是他的？</p> 他真的对这件事完全没有记忆。</p> 但周洋的反应，已经告诉了他，这件事的真实性。</p> “你以为他为什么那么喜欢折磨我，喜欢打你，因为你这个‘工具人’，替他有了孩子，只是系统不让你记得而已！”</p> 这是秘密，说出来的下场是死。</p> 何雨心在和系统赌，赌系统不会让她死。</p> 周洋因为何雨心说出了这个秘密，而气急败坏。</p> 他本想刺激何雨心，他知道，何雨心对阿狗有特殊的感情。</p> 只是没想到，何雨心这么不怕死，完全无视游戏规则。</p> 阿狗陷入一种无限复杂的情感漩涡之中，头痛得让他有晕厥感。</p> 他竭力站稳，只敢匆匆地扫了一眼怀里还在哭的孩子，选择不动声色地，将孩子放到一旁。</p> “怎么，你也要造反？”周洋惊疑地看着阿狗。</p> “不，我只是个‘工具人’，系统让我听你的命令，我就只会听你的命令。”</p> “那我现在命令你，立刻去把那个贱人杀了！”</p> 周洋把枪塞给了阿狗。</p> “是。”阿狗双手接过枪。</p> 见阿狗顺从地往厨房的方向走去，周洋因为受伤疼得龇牙咧嘴，便往沙发那边挪。</p> “全都该死！”</p> 周洋好不容易坐在了沙发上，一抬眼却看见，本该去厨房的阿狗，转过身来，把枪口对准了他。</p> “你在做什么！”</p> 周洋急得跳了起来，直接跌倒在地上，“你是个工具人，你忘了吗！</p> “我没忘。”</p> “杀了我，你也活不成，你只需要守好自己的本分，皆大欢喜不是吗？”周洋的语气里带着恐惧。</p> “我不在乎了。”阿狗坚定地摇头。</p> 他不可能去杀何雨心，他只能杀周洋。</p> “你要她和孩子是吗，我成全你们，反正系统什么都不管了，规则都作废了，我成全你们。”</p> 周洋第一次对阿狗露出了笑容。</p> “不。”阿狗依旧摇头。</p> 周洋脸上的笑容，又放大了一圈，“咱们谁也不用死，系统现在不管我们了，你执着什么呢？”</p> “不是这样的。”阿狗也笑了。</p> “你……”</p> 周洋的话还没说完，阿狗已经对准他的脑袋，扣下了扳机。</p> 周洋被一枪爆头，躺在地上，如同一摊软肉。</p> 阿狗无力地坐在地上，眼睛直直地望向天花板，又看了几眼变得异常安静的孩子。</p> 他在等待系统的惩罚，他不相信，系统真的什么都不管了。</p>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几分钟后，阿狗依然好好地坐在地上，连头痛的感觉都没有。</p> “系统竟然没有处置我。”</p> 阿狗欣喜地喃喃自语，“他死了，周洋死了，没事了！”</p> 阿狗从地上起来，兴奋地向何雨心宣告着。</p> 他沉浸在从未体验过的喜悦之中，却只听一个声音，刀一般划过他的耳朵：“没关系，我会处置你的。”</p> 何雨心举着枪走到了他面前，毫不犹豫地向他的胸口开了一枪。</p> 冰冷彻骨的话，给他判了刑，他紧随着那“砰”的一声枪响，倒了下去。</p> “你不会幻想着，有一天，我们可以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下去吧。”</p> 何雨心蹲下了身，轻抚他的脸，眼神中带着无尽的可怜。</p> “我不敢想……”</p> 阿狗笑着，“何雨心，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上你了。”</p> 阿狗吃力地说出了憋在心中许久的话。</p> 他知道，何雨心早就对他绝望了，可他的那颗心，还是义无反顾地因她觉醒了。</p> “闭上眼，做个美梦吧。”</p> 何雨心回给他一个笑容，“你只能去死。”</p> 阿狗觉得，何雨心的笑，仿似一种蛊惑。</p> 他在临死前，居然感到自己是幸福的，他就要解脱了。</p> 欠她的，就用这条命都还了吧，似乎还不够</p> “游戏结束！”</p> 熟悉的系统的声音，在他脑中一遍遍回荡起来。</p> ……</p> “本轮游戏，获胜者何雨心！”</p> 白晃晃的游戏房里，何雨心惊醒。</p> 她发觉自己躺在沙发椅上，身旁的一个工作人员，正在关闭游戏连接仪器。</p> 另一个工作人员，递给她一小杯蓝色的水，“喝了吧，可以稳定你的精神。”</p> “怎么又是奴隶赢了啊！”隔壁房有人在不满地嘟囔。</p> “再来一次结果还是一样的，还是赶紧结束吧。”</p> 何雨心将蓝色的水全部喝完，工作人员也离开了房间。</p> 是的，她刚刚结束了一场体验游戏，何雨心陡然清醒。</p> 她是一个游戏体验官，和其他体验官一起，进行了三回合为一轮的游戏，她所在的“奴隶”阵营三连胜。</p> 何雨心用力地拧了自己的胳膊好几下，又拍了自己的脸两下，禁不住苦笑。</p> 她缓缓起身，拿起外套走出了房门。</p> 走廊里聚集着许多体验官，他们难掩激动地讨论着。</p> “太真实了，大家和游戏里面，长得一模一样啊。”</p> “我真的觉得，我死了一回。”</p> “我今天肯定要失眠了。”</p> 这算是众人第一次见面。</p> 这里是游戏体验中心。</p> 设计者，掌握着每个人的真实样貌与履历。</p> 所有角色进入游戏后，一切体验和亲身经历没两样，一言一行，都是基于自己本身的个性。</p> “燃烧”便是这个游戏的主题。</p> 现实中，所有无处发泄的感情与情绪，都将在游戏中得到释放。</p> 在喧闹的人群里，何雨心一眼就认出了，正在和人说话的“阿狗”，还有在一旁左顾右盼的周洋。</p> 鬼使神差地，她朝两人走了过去。</p> 周围的空气，一时间尴尬起来。</p> “我，我得走了。”</p> 周洋见着何雨心后，挠了挠头，憨憨地笑了两声，仓皇逃离。</p> 这个游戏太具有真实感，他似乎无颜面对她。</p> “阿狗”与何雨心，相顾无言，傻笑起来。</p> “今天是游戏体验的第一天，大家辛苦了，一万元游戏体验金，将在零点前到账，请早点回去休息，我们明天继续。”</p> 走廊的广播里，传来了游戏体验中心的通知。</p> 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体验官们陆陆续续走出了大门。</p> 这座游戏体验中心建在山顶，游戏里面的野外世界，便是这里的实景。</p> 走出大门，便是几百级石阶。</p> 他们的宿舍和食堂都在下面，游戏里的那些属于“BOSS”的房子也在下面。</p> “我能请你吃饭吗？”</p> “阿狗”跟上了何雨心，有些忐忑地问道。</p> “怎么，你想补偿我？只是个游戏罢了，我也杀了你。”何雨心侧过头看他。</p> “也许我还没分清。”</p> “阿狗”笑道。</p> 何雨心皱眉，“对了，你的真名是什么？”</p> “我暂时还不想告诉你。”</p> “阿狗”卖起了关子。</p> “行，那我们就一起吃顿饭，帮你从梦里醒过来。”</p> 何雨心无奈地笑。</p> 夜色即将笼罩下来，两人并肩走着，石阶两侧的灯，一一亮了起来。</p> “玩一天游戏就赚到一万，有意思。”</p> “阿狗”感慨道。</p> “也许后面就没那么简单了，就和游戏里一样……”</p> “要开始阴谋论了吗？”</p> “那我就给你分析分析……”</p> 何雨心说着，“阿狗”耐心地听着。</p> 他那双探究的眼睛里，闪着何雨心熟悉的光。</p> 这是他们最初的相见，真实的相见。</p> 在这个真假难辨的人性游戏里，沉溺其中的人，需要时间醒过来。</p> “阿狗”需要，何雨心亦然。</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6号盒子〈一〉骷髅小人钥匙扣 “去！把这重新做！”</p> 经理翘着腿，将蓝色文件夹扔到办公桌上。</p> 又将手交叉到一起，盯着眼前的年轻人，“小周啊，你这方案太老旧了，吸引不了顾客啊！”“</p> “……知道了。”</p> 周旬低下头，将散落出的纸张收集在一起，随意的夹进文件夹里。</p> “你这个将蛋糕拟人的广告想法，有点太普通了。再说，让人穿着蛋糕装这个想法，以前不就有一个？”</p> 经理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个糕点公司的单子，可是个大单子！不容马虎！”</p> 周旬听了后，整理纸张的手一顿，他也知道这个方案有点缺陷。</p> 可这是几个方案中最好的一个，只要稍稍改改，就能吸引到大批家庭主妇。</p> 况且，在他们给的期限里，能想出这个方案，也很不容易了。</p> “你应该知道，在广告界，越年轻的人想法越鲜活，更容易被看好，比如，你上次做的麦康纳芝士鼠的方案就广受好评，我希望，这个方案跟那个一样好。”</p> 经理说完后，用指关节重重的敲了下桌子，代表这次谈话的结束。</p> 周旬走出办公室后捏着文件夹，调整好角度，不让里面的纸张掉出来，头顶着经理室的门，重重的叹口气。</p> “怎么了旬哥！”</p> 突然，他的背后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看去，是与自己同在一个广告组的任逸飞。</p> “任意飞。”</p> 他嬉笑着叫着他的外号，“这次咱们组的方案可不行啊，要不试试故事体？弄成一个小系列？”</p> “行啊旬哥，都听你的。”</p> 任逸飞又拍拍他的肩膀，“你是组长，你说了算。”</p> 他又问了一句，“现在就开始重新做？还是会议室？”</p> 见周旬点点头，他笑嘻嘻的应了一声，就四处去叫人。</p> 周旬走到茶水间，给自己到了一杯柠檬茶，喝完后长舒一口气，捏着杯子陷入了沉思。</p> 最近竞争压力太大了，现在上面说，经理的位置空出来了一个，只要他争取到，他就争取到了百分之五十的涨薪。</p> 争取到更多的年假，以及停止无休止的加班。</p> 本来这个位子，稳打稳应该是自己的，但是谁知道，突然冒出了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小人物，来跟自己挣这个位子。</p> 他知道，只要把这个方案做好，经理的位子，就是他的了！</p> 想到这里时，他捏紧手中的杯子，可突然一阵抱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p> 鬼使神差的，他躲到茶水间的里面，竖着耳听着。</p> “这也太为难人了，给了三天时间，想出来这个方案，已经很不容易了！”是刘韵。</p> 周旬听出来，她那独有的尖嗓子。</p> “还要重做，这不就是整个推翻了吗，真麻烦。”这个接话的人，应该是张玉欣了。</p> “对了。我听说，旬哥好像在跟B组的黄行辉，竞争经理嘞！”</p> “怪不得把咱们压的这么死，原来是为了让能当上经理！”</p> 听到这儿时，他的心一沉。</p> 虽说她们说的都是实话，但这传入他耳朵时，却无比的扎耳。</p> 他调整了下藏身的角度，透过缝隙，去看两人，沉默的听着她们的抱怨。</p> “你们两个！”</p> 突然，任逸飞闯了进来，中断了两人的谈话，“快，会议室，大家都到了，就等你们俩了！”</p> 只见两人同时翻了个白眼，嘴中嘟囔着：“旬哥肯定还没来，什么叫就差我们俩！”</p> 张玉欣顺手将没喝完的咖啡，扔到垃圾桶里，“搞得人都没心情喝了！”</p> ……</p> 唉。</p> 周旬躬身，拖着步子，走在街上，路过一家又一家灯火通明的餐馆和酒吧。</p> 他身上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周围的欢声笑语，全然隔绝在外，只剩他一人，在自己的世界里叹息。</p> 他想起了开会时，大家疲惫又烦躁的眼神，尤其是，有人还发出了不满的声响。</p> 想到经理的要求，那个空着的经理职位，又想到自己八十平房子的贷款。</p> 他烦躁的挠挠头。</p> 正好肚子也叫了起来，他这才想起，今天除了早上的一口面包，还什么都没吃呢。</p> 于是，他随意的走进个餐馆，也不顾这家的卫生如何、味道如何，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p> 他提着饭，从餐馆出来时，不知为何，在对面昏暗路灯下的一个小摊，吸引了他的目光。</p> 待他反应过来后，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小摊跟前。</p> 这只是个普通的小摊，他想着。</p> 地上铺着的布子，破破烂烂的，有的地方已经破了个大洞，布子的边缘也已经被磨白。</p> 上面只摆放着清一色的骷髅小人样式的钥匙扣，它的头颅上，用彩色颜料画着精美的花纹。</p> 约莫只有他两个指头并起来的大小，但材质，却不是廉价的塑料制品。</p> “喜欢吗？”</p> 当他正细细的看着那小人时，一个粗哑的声音，在他对面响起。</p> 他连忙抬头看去。</p> 原来，对面还坐着摊主，不过这人却戴了顶大的宽沿帽，看不清他的长相。</p> “啊……还行吧，”</p> 他看到摊主身上的衣服也一样破烂，心里不禁觉得他可怜。</p> 于是，话题一转问道，“多钱一个？”</p> “五块。”</p> 他在兜里翻翻，掏出一张十块递给摊主，“那我拿两个。”</p> 但他没想到的是，摊主此时却摇了摇头，咧嘴一笑，“不行，你只能拿一个，两个你受不住的。”</p> 听了这话，周旬只觉得好笑。</p> 不过是两个钥匙扣，哪里谈得上受的住，受不住的？</p> 于是，他不客气的开口问道：“你这东西卖不卖？”</p> 说着，还摇摇手上的钱。</p> “卖！怎么不卖！”</p> 摊主嘿嘿一笑，“十块一个！”</p> 一面从他手上抢过钱，一面抓起个钥匙扣塞进他手里，又小声说道，“掰掰它的肋骨，可以许愿……”</p> 他本是哭笑不得的看着这男人的动作，但等他听了他说的话后，只剩了想笑的心情。</p> 自己个大老爷们儿，为什么要像姑娘家家似的许愿？</p> 而且就算许愿，他也去的是寺庙之类的地方，干什么要对钥匙扣许愿？</p> 但他见摊主说的认真，也不好反驳，只摆摆手，代表他听见了。</p> 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如何，在他转身之后，他听到那摊主，包含着一丝诡异的低沉的笑声。</p> ……</p> 等第二日上班时，他刚放下公文包后，便急忙去交文案。</p> 可谁知，还没等进去时，他便透过玻璃，看到黄行辉在经理办公室站了起来，顺手扣了外套的扣子。</p> 而经理也一脸赞赏着拍拍他的肩膀，手中拿着方案专用的文件夹。</p> 他就知道，分给黄行辉他们组的文案，已经快自己一步做好了。</p> 而且看经理那个样子，他也知道，经理很满意。</p> 他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自己离经理职位又远了一步，想到这儿时，他气的攥紧了拳头。</p> 还没等他平复心情，经理室的门，便从里面打开。</p> 他正与黄行辉打了个照面，两者不约而同的点点头，笑了一下。</p> 不过，黄行辉的笑中多了一丝得意，而他的笑中，多了几分勉强的意味。</p> 他舒张开手，无意间碰到口袋中的一个硬块。</p> 他这才想起来，昨天买的钥匙扣，因为太过疲惫，忘了拿出来。</p> 正当他有些略微愣神时，就听见经理喊他：“呆在门口干什么？进来交方案吧！”</p> 呼。</p> 当他看到经理翻看时，赞许的点头，以及看完后露出的笑脸，这才敢松一口气，悄悄的将手心上的汗蹭到裤子上。</p> “这才像话！”</p> 经理将文件夹放到桌上，又习惯性的叩桌子，“但是……”</p> 大事不妙。</p> 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一牵扯到但是二字，就没什么好事。</p> “但是与B组的方案比起来，还是有点美中不足。”</p> “可……”他刚想开口争辩，便被经理打断了。</p> “我知道，你们俩组的任务不一样，你的工作时间比他长，经验丰富一些，但……”经理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他着急。</p> “你也知道，小黄他上面有点关系，所以只能委屈委屈你了，等我退休，我一定把我的位子给你！”</p> 等你退休？</p> 那恐怕还得等五到十年吧！</p> 但这话，他怎么敢说出口，于是他只浑浑噩噩的道了谢。</p> 回到位子上，将方案的邮件，发给糕点公司。</p> 直到他再次碰到口袋中的钥匙扣，这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p> 他将钥匙扣捧到手上。</p>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材质的。</p> 他又把它对着太阳看了看，竟有一种晶莹剔透的感觉。</p> 随着他看的时间越长，昨日摊主所说的话，在他脑海中也越来越清晰，“掰掰它的肋骨，可以许愿……”</p> 他本想现在就许愿。</p> 但顾及到，公司的人实在是多，万一被谁看见了影响不好，于是硬生生将这念头，压在心底。</p> 当晚待他到家后，他便迫不及待的打开门，冲进屋内，不忘反手将门带上，</p> 他靠在门上，狂热的盯着骷髅小人。</p> 他用指甲，捏住骷髅小人的肋骨，不用费多大劲，便听到小小一声咔的声响。</p> 他捏着那根肋骨，就像捏着跟救命的蛛丝一般，在心里默念着，自己想当经理的愿望。</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6号盒子〈二〉肋骨 当他念完后，他有些紧张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p>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p> 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有些好笑，竟然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p> 他将肋骨，准确的投进垃圾桶。</p> 但当他准备扔钥匙扣时，他却将手收了回来，把钥匙扣，塞进了口袋里。</p> 这可是用钱买的！</p> 他在心里说服自己。</p> 但他却没有发现，在他说完后，那骷髅小人的颜色，暗淡了许多。</p> 当晚，周旬便做了个噩梦。</p> 他梦到，骷髅小人变得与他一般大小，就连绑在它头顶上的铁环也变大了！</p> 松松的套在它的脖子上。</p> 它在后面不断的追着他，骨头架子撞的嘎啦嘎啦响！</p> 终于，他被追上，小人不客气的将他按倒在地，不论他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p> “你……想当经理？”</p> 他听到小人说道。</p> 他不自觉的向它的眼睛看去，只见那里闪着两团青光，他没敢开口说话，只是点点头。</p> 而小人下一步的动作，却将他吓得魂飞魄散！</p> 只见它突然勾起了诡异的笑容，下一秒，便将手伸进他的胸膛，拿出了一根明晃晃的肋骨！</p> “啊！”周旬猛地一惊，随即从床上竟摔了下来。</p> 当他爬起来后，正巧看到那骷髅小人，一时气不过，直接就将它扔进了垃圾桶里。</p> ……</p> “小周。”</p> 周旬刚在椅子上坐下，连水也来不及喝一口，就听见经理叫他的声音。</p> 他连忙站起身，只见经理严肃的向他招招手，声音平稳的说道，“过来。”</p> 周旬在心里哀嚎一声，不会是文案又出错了吧。</p> 他拍拍额头，自己检查过最少三遍，不会有错的啊。</p> 难道是给糕点公司发的时候，发成原来的方案了？</p> 他看着经理室紧闭的门，第一次萌发了逃跑的念头。</p> 可这毕竟只是个念头，他怎么有胆子逃跑呢？</p> 他胆战心惊的敲敲经理室的门，脑袋中装满了乱七八糟的念头。</p> 从昨天发的邮件，到一个礼拜前，任逸飞欠他的一顿饭钱。</p> “坐。”</p> 经理随意的指指沙发，又亲手递给他一杯水。</p> 周旬只浑浑噩噩的接过，丝毫没注意到经理为何给他倒水。</p> 他扭着身子，坐的仿佛不是沙发，而是一块烧红的铁板！</p> 终于，他听到经理说道：“小周啊……恭喜你当上经理了！”</p> 什么？</p> 他扣沙发的手一顿，话不自觉的出口：“可是，不应该是黄行辉那家伙么？”</p> “他啊。”</p> 经理随意的摆摆手，“昨天晚上出了车祸，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p> 又凑过来，亲昵的拍拍他的肩膀，“以后还要请你多指教啊，周经理！对了，你原来那个组，我让任逸飞当了组长，没问题吧？”</p> 周旬呆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赶忙抓住经理的手，用力的上下摇晃着，“没问题没问题！还是经理培养的好！”</p> 两人又说了些客套话，周旬立下承诺，等下个月请经理吃顿饭后，才出了办公室。</p> 诶呀，周经理。</p> 周旬站在经理室门口，挺直了脊背，甚至用手捋了捋领带。</p> 他环视了一圈。</p> 果然，当了经理后，连公司看上去也不一样了。</p> 色泽更加鲜亮，甚至连空气，也不像以前那样沉闷了。</p> 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欣喜的摸着办公桌，在心里盘算着，在这上面放些什么，在书架哪里又放些什么。</p> 真好啊，他想着。</p> 经理室的办公桌就是不一样，可是好好的，黄行辉怎么会出车祸呢？</p> 骷髅小人！</p> 他心中一惊，他想到昨天他的举动，昨天才许的愿，今儿他就当上了经理。</p> 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p> 他下定决心，今天回去再试试。</p> ……</p> 他一路小跑的回到家中，随手将公文包一扔，扑到垃圾桶前翻着。</p> 还好他今天没倒垃圾，他在心里庆幸着，不一会儿，他就找到了骷髅小人。</p> 他又掰下一根肋骨，在心里默念着自己的愿望，重复着上次许愿的动作。</p> 但这一瞬间，他就后悔了。</p> 他记起上次的噩梦，那骷髅小人跑步时，嘎啦嘎啦的声音。</p> 它的手，伸入自己身体里的冰凉的感觉。</p> 以及自己肋骨，被掏出一瞬间的窒息感！</p> 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p> 他将肋骨扔进垃圾桶，盯着小人胸膛的空缺。</p> 来就来吧，反正只是一场梦罢了。</p> 但这次，梦境却不一样。</p>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梦中，他身处于自己的新办公室，坐在自己宽大舒适的办公椅中。</p> 手上拿着昂贵的钢笔，面前还摆着需要签字的文件。</p> 而自己的对面，坐着那个骷髅小人，它穿着套白色西装，却没有穿衬衫，翘着二郎的腿。</p> 它稍稍调了调角度，让肋骨空缺的地方正对着他。</p> 不知道为什么，周旬感觉它在笑，它闪着光的眼睛里在笑。</p> 它盯着周旬一会儿后，仿佛无聊了，将手放在耳朵的位置，突然一拧！</p> 它的头颅以颈椎为轴，高速旋转起来，就像一个旋转的陀螺！</p> 突然，它眼睛中的光消失了，与此同时，它的动作也停下了。</p> 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周旬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只能与它大眼瞪小眼的坐着。</p> “你确定要这样吗？”</p> 正当周旬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那小人不知何时，又将自己的头颅转了起来，问道：“你确定要这样吗？”</p> 此时，周旬已然没了刚开始的恐惧，但他有些摸不着头脑。</p> 确定要怎么样？</p> 是说自己许的愿吗？</p> 他懵懂的点点头，只听小人嘎啦嘎啦的响声，被一声叹息取代，它扔在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那下次再试试吧。”</p> 正当它离去的时候，它突然转过身，诡异的笑笑：“你拿了我的肋骨，我也要拿你的！”</p> 突然间，将自己脖子上的铁圈摘了下来，扔到周旬的脖子上。</p> 用力一拉，眼看周旬就要撞上骷髅小人，它突然将手伸进了周旬的胸膛，用力一握！</p> 他立马就感觉到，自己的肋骨被抓住，听到骨头与骨头摩擦的声音！</p> 周旬猛地坐起，他的汗已经将床单浸湿，在床单上印出一个人形！</p> 他跳下床，跑进卫生间里，冲了个冷水澡。</p> 在擦头发时，神色凝重的看着床头柜的骷髅小人。</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6号盒子〈三〉你好,我要自首 可批改完桌上的方案后，他长舒一口气。</p> 想到今天早上的经历，他便觉得，昨晚的噩梦做的值！</p> 原来，今天在电梯里，他遇到自己心仪已久的齐一柠，竟约自己中午吃饭！</p> 正符合了昨晚许的愿。</p> 看来，用这骷髅小人许的愿望，还真能成真！</p> 他突然有些后悔，干嘛不直接许愿自己追到齐一柠了呢？</p> 啊，算了算了。</p> 他挠挠头，之后就要靠自己了！</p> 毕竟，能跟徐一柠一起吃饭，就跟不容易了，这要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羡慕死！</p> 突然，他感到手臂上无端的痛了一下，他只以为是被虫子咬了一口。</p> 毕竟以前也有很多疼痛的感觉，但只有一下，对自己来说没多大影响，他也就没有在意。</p> 眼看就要到中午了，他的门被叩响。</p> 任逸飞从门外探出头问道：“旬哥，中午吃饭……”</p> “不了，你们去吧。”</p> 周旬站起身，将桌面上整理了下，把骷髅小人依靠到笔筒上，小心的不让它倒下。</p> 随即抬头，向他神秘的笑笑，“我啊，可是约到了齐大美人！”</p> “什么？”</p> 他满意的看着任逸飞脸上，出现他设想的惊讶的表情，“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俩了，我先撤退！”</p> 任逸飞摆摆手关上了门。</p> 周旬嘿嘿一笑。</p> 他确信，不到一个小时，恐怕公司上下都知道，自己和齐一柠的事儿了。</p> 他的目光，重新落到骷髅小人身上，只见它脸上的花纹，暗淡了不少，奇怪，是最近磨掉了吗？</p> 他用大拇指擦拭着它的脸，并没有什么掉色的情况啊，他想着。</p> 他不小心按到肋骨空缺的地方，心里一沉，在梦里，它说的用我的肋骨还……</p> 一瞬间，他仿佛看到小人的眼睛，闪起了诡异的光芒。</p> 但下一秒又暗淡了下去，正当他还想细看时，他办公室的门，又被人敲响。</p> 而这次，他敢肯定是齐一柠。</p> ……</p> 接下来，他与齐一柠的进展，顺利的超乎他的想象。</p> 他们两个都爱悬疑烧脑的电影，饮食习惯也像的不可思议，甚至还是密室逃脱的发烧友。</p> 当然，两人也有不同的时候，毕竟要是两人要是一模一样的话，那就没意思了。</p> 他的目光，落到他故意放到一抬眼就能看到的骷髅小人上。</p> 他顿顿将小人攥到手中，习惯性的揣摩着肋骨空的地方，“多亏了你啊……我的生活才能如此顺利……”</p> 他笑笑，“看看我现在，房贷差不多还清了，还攒了一笔钱，甚至还交了女朋友！这可是从前不能想的啊！”</p> 他想到这里，毫不收敛的放声大笑，也不管外面是否有人会听到。</p> “……今天……怎么……？”突然，他听到一个声音，在自己的办公室中响起。</p> 他本以为，是有人在门口说话的声音，传了进来。</p> 但正当他准备起身去关门时，却发现自己的门，本就是闭合的状态！</p> 没有一丝的缝隙。</p> “……哦，是吗……？”他又听到那声音响起。</p> 他在脑海中细细思索了一遍，他根本就没听过这个声音！</p> 随即，他惊恐的快步走向门口，想要到人声鼎沸的公司里去。</p> 随便找个人，聊聊工作，来减轻自己的恐惧感。</p> 当他拉开门的一瞬间，他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人都已经走光了！</p> 甚至连保洁也已经下班了！</p> 只留了孤零零的清洁车，在角落里。</p> “怎么样？”</p> 不知何时，骷髅小人在他背后出现，这次套着齐一柠的衣服，甚至还顶着她的发型。</p> “你知道，你还欠我两根肋骨对吧。”小人的语气中充满肯定。</p> 周旬定定的看着骷髅小人，一时竟语无伦次起来，“我现在……现在在做梦？你、你怎么会在这里？“</p> “我不知道，你知道吗？”骷髅小人耸起肩摊摊手，“你觉得不是就不是吧。”</p> 一面又有意无意的，将通往电梯门的路让开，“时间快到了哦。”</p> 它不急不缓的说道。</p> 一面从背后，突然掏出一把消防斧！在他面前高高举起，“时间！快到了！”</p> 它咬字极重，每说一个字，便挥舞一下斧子！</p> 每次，周旬只能堪堪躲过。</p> 他本以为这是在梦中，但当他气喘吁吁的看到，自己被削掉的头发，落到地上时突然明白，如果被砍到，自己必死无疑！</p> 这样不行。</p> 他一面躲着骷髅小人的攻势，一面胡思乱想着，</p> 但他突然发现，自己离电梯门，只差几步路的距离！</p> 并且上天保佑！</p> 他兴奋的发现，电梯就在这个楼层！</p> 他毫不犹豫的按下电梯键，楼层提示的机械女声，在他耳中从未如此悦耳过！</p> 他闪身躲进去，按着关门的按键，紧张的看着越发逼近的骷髅小人。</p> 快啊快啊！</p> 他不断的按着按键，终于，电梯门在斧头逼近他的一瞬间合上。</p> 他看见骷髅小人的表情，狰狞而又可怖，嘴张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还发出咯咯的声音，仿佛他们之间只是普通的打闹一般。</p> 但下一秒，电梯门就硬生生被砍得变了型！</p> “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p> 他听到骷髅小人的嘶吼，“时间快到了！快到了！”</p> 他摇摇头，按下了一层的按键，脱力的靠着电梯。</p> 现在，他只想好好的躺在床上，他现在可是连澡也是没力气洗了。</p> 他拖着步子走出大楼，却突然听到，头顶上传来奇怪的声响。</p> 砰——</p> 奇怪，他怎么躺下了？</p> 周旬晕晕乎乎的想着，为什么自己的肚子那么疼？</p> 就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一般。</p> 他费力的眨着眼，他看到围上来的人群，听到他们的喊声，大声的询问，有没有人会急救。</p> 急救什么？</p> 他有些疑惑，有人出事了吗？</p> 他听到旁边，有人打电话，说有人被一个小的圆形广告牌砸到了。</p> 哦，这人可真倒霉，他在心里暗暗说着。</p>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办公室的方向，他模糊的看到，骷髅小人扛着那把消防斧，眼中露出笑意，对他挥挥手。</p> 他不知为何，竟想回它一下，可肚子的疼痛，让他实在没那个力气。</p> 随即，黑暗席卷而来。</p> ……</p> “有苏醒的迹象了！快叫医生过来！”</p> 真吵，周旬不悦的皱皱眉头，他闭着眼回忆着，自己……</p> 自己被骷髅小人追杀然后……</p> 然后的记忆，极其模糊，他努力回想着，广告……广告牌？</p>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p> 空气里弥漫的消毒水的味道，提醒他身处哪里。</p> 他微微转头，看到床头柜上放的一束鲜花，还放着一张卡片。</p> 不用多想也知道，是祝自己早些好起来的话语。</p> 等我了解清楚情况，一定要告那家公司！</p> 狠狠的敲一笔！</p> 他尝试着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甚至连最简单的翻身的动作，也无法完成。</p> 他困惑的眨眼，盯着天花板。</p> 直到开门的声音，和一杯递到唇边得水，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p> “周先生。”</p> 他听那医生自我介绍道，“我姓杨，是你的主治医师，这是你昏迷过后的第三年，简直是奇迹啊！”</p> 他激动的挥挥手，“哦对了，我们已经联系了你的家人，他们正在赶过来。”</p> 第三年？</p>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也没有多想，只开口问道：“砸到我的那家公司查出来了吗？”</p> 医生的笑容渐渐消失，他重复他所说的：“砸到你？”</p> “对啊，有一个圆形的广告牌，砸到我身上，这不是我入院的原因？”</p> “周先生，你入院的原因是车祸。”</p> 什么？！</p> 他眼睛瞪大，挣扎着想坐起来。</p> 但只有手指，在空中艰难的挥舞着，“怎么可能呢？！”</p> 随后，医生搬来凳子，坐在他的床边，翻开手上的病历，顺手将口袋里的钢笔抽了出来，“我想，我们得好好谈谈了。”</p> ……</p> 呵……</p> 他自嘲的笑笑，经过几天的恢复锻炼，他已经可以靠着拐杖走几步路了。</p> 他盯着面前的病号餐，回想着那天自己与医生的谈话。</p> 原来自己所经历的那些，都是自己的幻觉。</p> 经过这几天的调理，他也渐渐的能想起来车祸之前的事了。</p> 就跟他一开始经历的一样，他的确是在跟黄行辉竞争，并且因为黄行辉出了车祸，他才顺利的当上了经理，不过……</p> 他眼神暗了暗，黄行辉出车祸的原因，便是自己。</p> 原来那天，自己听到经理说，可能会把这个位子给黄行辉，自己便心有不甘。</p> 不知跑到哪个馆子，喝了几杯酒，他凭着一腔怒气，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无意中在一个暗巷看到黄行辉。</p> 于是，他将车前灯关掉，毫不犹豫的就撞了上去！</p> 但还好，黄行辉躲闪及时，只被撞断了两根肋骨！</p> 但报应来的也快，就在他自己当上经理的一个礼拜后，他也发生了车祸。</p> 在身体沉睡时，他的大脑顺着他所想的，为他编织了一个夹在现实与幻想中的梦。</p> 与此同时，他也渐渐想明白了，骷髅小人眼睛中闪着的光，是一声检查他瞳孔所用的灯笔。</p> 它的手伸进自己，手臂无端的刺痛，是护士给自己输液。</p> 而它口中时间到了，也是催促自己醒来。</p> 至于两根肋骨……</p> 那骷髅小人，估计便是黄行辉的化身吧……</p> 它要的可不是两根肋骨……</p> 他自嘲的笑笑又闭上眼睛，攥紧拳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p> 他留恋的看着白色的天花板，随后，将头埋在床头的花束中闻了闻，甚至深深吸了几口空中消毒水的味道。</p> 他又摸摸身子的床褥，随即拿起电话，等接通后说道：“你好，我要自首……”</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7号盒子〈一〉AI管家 “接下来呢？接下来要干什么呢？”</p> “嗯？！”</p> 男人坐在黑暗的房间中，眼睛死死盯着早已关机的手机，喃喃自语道，“你不说！我怎么能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p> 说罢，他发疯似的，将手机狠狠地甩到墙上。</p> ……</p> 啊！！</p> 周霖在内心崩溃的大喊。</p> 平常，离小区大门不过两三百米的公寓楼，现在却像是在天边一样！</p> 他在心中咒骂着，为何小区里有这么多拐弯的地方。</p> 快了快了！</p> 他喘着气想到，只要拐过这个弯——在他准备掏门禁卡的时候，正遇上有人从楼里出来，太好了！</p> 他小小的欢呼一下，侧着身子，挤进了楼门里。</p> 等他靠在电梯里后，便开始手忙脚乱的翻出自己的钥匙。</p> 同时，在脑海中拼命地回想着，自己将电脑放到了哪里。</p> 直到他抱着电脑，重新回到出租车中，他才允许自己大口大口的喘息。</p> 还抽空看了一眼计价器，上面显示的数字，让他肉疼了一下。</p> 也不知道，公司会不会报销车费。</p> 他捂着脸，回想着今早发生的事情。</p> 今早的一切，都很顺利。</p> 他想到，闹钟准时的叫醒了他，甚至等他梳洗完毕后，还留有给自己吃早饭的时间。</p> 虽然只是一个水煮蛋和一片面包，但总比之前饿着肚子上班强。</p> 等他一站在地铁站台上，就有地铁。</p> 甚至公司一向满员的电梯，今天都空荡荡的。</p> 当他以为，今天可以这样顺顺利利的过完时，这件事，就毫无征兆的发生了。</p> 在他为今天的会议做最后的检查时，却猛然发现，自己的电脑忘到了家里！</p> 我就说今天的包怎么这么轻！</p> 他懊悔的揪着自己的头发，同时又陷入了极其矛盾的心理：如果没有电脑，他为今天会议，所作两个多礼拜的努力全都白费了！</p> 但是他为难的想到，自己的公寓，离公司有将近个多小时的路程，来回就快三小时了，再加上还有一大堆任务等着自己，难不成今天又要加班？</p> 没办法了，他硬着头皮，找到张浩旭询问，是否可以把今天的会议，推迟到明天。</p> 但是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顺带还被他当着全办公室的人面前，吼了一通。</p> 让他必须在中午十一点以前，带着电脑，出现在会议室中。</p> 啊——真是丢人死了。</p> 他在出租车后座捂着脸，想起其他人脸上嘲笑的表情。</p> 那小子也是，也没有必要大庭广众之下，那样骂我吧！</p> 他在心底呸了一口。</p> 不就是个鸡毛大小的官么，真把自己当成大人物了！</p> 但还好，在回公司的路上，没有发生堵车的现象。</p> 他看到公司大门时松了口气，他看了看表，十点半，还来得及，他这才慢悠悠的下了车。</p> “嘿！”直到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才将心放了下来。</p> 刚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隔壁的齐飞梁，便凑了过来，笑着看看表，“10点40！果然，危急时刻才能激发一个人的潜能！”</p> 周霖翻了个白眼，“你也别笑我了，倒是你，把投影仪之类的检查了吗，别又出了什么岔子。”</p> “当然了！你以为我是你吗！”</p> 齐飞梁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嬉笑的叫着他的外号：“金鱼周！”</p> “去你的！”</p> 两人还想打闹两下时，不知谁喊了句，五分钟后开会，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p> 两人立马开始，专心收拾东西起来。</p> “不过……”</p> 齐飞梁突然说道，“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真得改了。今天是电脑，前几天是策划方案……”</p> 听着他的数落，周霖苦笑的打断他，“你以为我不想吗，我甚至还用上了便利贴，但结果呢。”</p> 他指指桌角，“结果就是，我甚至忘了这个东西。”</p> ……</p> “唉！”</p> 周霖眼看着办公室的人一个个下班，只剩自己，还在做着方案，不由得重重的叹口气。</p> 用力的敲打着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回旋在寂静的办公室中。</p> 甚至就在五分钟前，连保洁也推着一车打扫工具，哼着歌下班了。</p> “现在，只剩我和我最‘亲爱’的工作了。”</p> 他自嘲的笑笑，抬头看了眼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p> 虽然他知道，这是自身原因造成的，但还是有些失落。</p> 如果现在他在家的话，应该已经煮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吃饱喝足以后，躺在被窝里扣手机了。</p> 可是现实呢，他在一个狭小的桌子前，拼命的赶着白天落下的进度。</p> “啊——终于做完了。”</p> 当时针指向九时，他疲惫的靠在椅子上。</p> 突然，他感到眼睛传来一阵酸痛，揉了几下，发现不仅没有缓解，反而又加重的趋势时。</p> 他闭着眼睛，摸索到一旁的眼药水，滴进眼中，感受到一片清凉，慢慢在他的眼球上扩散开。</p> “舒服多了。”</p> 他习惯性揉揉眼睛，“走咯，回家咯。”</p> 他抓起外套向外走去。</p> 当他路过经理的办公室时，却停下了脚步，“张浩旭……”</p> 他尝试着打开门，发现门竟然没锁！</p> 于是，他将门推开一条缝隙，借着外面的灯光，打量着经理室的内饰。</p> 他又在心中，咬牙切齿的念着张浩旭的名字。</p> 明明比自己进公司的时间还要晚，明明以前，他才是跟在自己身后，端茶送水的那个！</p> 凭什么，空出来的经理位置给了他！</p> 不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东西！</p> 他能得到这个位子，肯定是给人送了礼！</p> 他眼神阴暗的想到。</p> 明明我才是最佳人选，不过是丢三落四的一点而已！</p> 明明我的方案，才是广受好评的那个！</p> 当他想到张浩旭那嘲笑的眼神时，他攥紧了拳头，一拳锤向深棕色的木门。</p> 随即，一声沉重的响声，立刻在他耳边响起。</p> 这本应是我的办公室！</p> 他似是不解气般的又补了一拳。“啊！”</p> 他甩着泛红的手，“连你也跟我做对！”</p> 正当他准备再踢一脚门时，却被手机信息的提示音，吸引去了注意力。</p> “AI管家，帮你料理好一切！”</p> 屏幕正中间的一行大字，在不停的闪动着。</p> 鬼使神差的，周霖点开了这则页面。</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7号盒子〈二〉小可 “切。”</p> 打开后，他不禁有些失望，原来这只是一个新上市的APP的广告。</p> “反正也只是备忘录之类的东西吧。”</p> 他嘟囔几句后，将手机揣到兜里。</p> 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赶上楼下的小摊，买个夜宵。</p> 他想着，希望那家烧烤摊，今天出摊了。</p> 但他却浑然不知，本该是锁屏状态的手机，又重新亮了起来，显示着A管家正在下载：0%……</p> 55％……</p> 78%……</p> 100％……</p> 下载完成。</p> ……</p> “唉。”周拖着疲惫的步子，躬身走在巷子里。</p> 周围夜市喧闹的氛围，到他这里就戛然而止，没有让他染上一丝一毫。</p> 仿佛他与那些人们，生活在两个世界一般。</p>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经理的位置，他从听说，要选新经理的那一刻，就在拼命的努力着。</p> 只要他变成经理，那就意味着月薪上涨，有更长的年假，以及停止加班的美好未来在等着他！</p> 他甚至想好了变成“周经理”后，上班第一天，应该穿什么颜色的西装。</p> 可是事与愿违，谁能想到，最后竟是那小子，坐上了他憧憬已久的位置。</p> 他关上公寓门，后背靠着门叹了口气，将包随手扔在沙发上。</p> 张浩旭现在连车都买上了，可是自己呢，就连个房子的首付，也掏不出来。</p> 算了，不想了。</p> 他晃晃头，撕开方便面的包装，放入烧好的水中。</p> 想了想，又打了个蛋进去。</p> 正准备加火腿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制止了他：“火腿肠和方便面一起吃，会使人体摄入的盐分过高，不建议您这样做。”</p> 突如其来的声音，使他手一抖，连包装都没来得及撕完，就掉进了锅里，连带溅起一片小小的热水花。</p> “谁！”</p> 他顾不上手上的烫伤感，惊恐的环顾四周。</p> 自己家的厨房客厅，根本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p> 难道！</p> 难道在卧室？</p> 想到这儿，他的手心都出了汗。</p> 正当他捏着平底锅，给自己壮壮胆子，准备去查看时。</p>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我是您的专属AI管家。”</p> “什么？！”</p> 他反应过来后，抓起一旁的手机。</p> 上面显示着一个小机器人的图案，两个手正挥舞着，跟他打着招呼，眼睛弯弯的做出笑的表情。</p> “您手背已经有被烫伤的痕迹，建议用流动冷水冲后，涂抹烫伤膏。”</p> 随后，它顿了顿重复道：“初次见面，我是您的专属AI管家，您可以叫我小可。”</p> “小可？”</p> 他顿了顿，看着小可头上，大大的“A管家”四个字。</p> 突然想到，可能是那天将手机放到口袋里，后误打误撞下载来的吧。</p> “算了，有个管家也挺好的。”</p> 随即，他试探着说道：“提醒我明天带上商谈所用的U盘。”</p> “好的。”</p> 小可从善如流的答道，“现在就放到包里如何？”</p> “啊，也是。”</p> “U盘在您第二个抽屉的最里面。”</p> 正当他如何也找不到U盘的时候，小可的声音，又在他身后响起。</p> “你是怎么知……”还没等他疑惑完，就被小可打断。</p> “我是帮助您的生活，变得更加完美的智能管家，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p> 不知为何，他竟然从小可的语气中，听出丝丝的骄傲。</p> “还有明天的会议。”小可停了停，“您要不要现在就选一套合适的西服？毕竟好的第一印象，会大大增加这次商谈的成功率。”</p> “西服……”</p> 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这种事情，都是随便拿一套，套在身上。</p> 现在想想，自己的西服上，可能都是褶子，从而给对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p> 啊！</p> 怪不得上上次，那个签约来的女的，在第一次见自己的时候，就皱起了眉头。</p> 他拍了拍脸，所以现在都不太让自己跑业务了啊。</p> “嗯。”</p> 在他努力回想着自己的衣柜时，小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您的面已经煮好了，但是我不建议您继续吃这种不健康的食物。”</p> “根据您的身体健康状况，我推荐您多食用西蓝花、玉米等蔬菜以及牛肉、鱼肉。另外……”</p> 小可继续说道，“明天的商谈会议，我建议您穿银灰色的西服，搭配同色的领带，这样显示出，您对这个商谈的重视，又不会过于严肃。”</p> “同样，我建议您明天，直接叙述自己做准备的会议内容，并且直接讲明与您所在的公司合作，对方能获取什么样的利益。”</p> “直接讲明……”</p> 周霖所有所思的摸摸下巴，“这样会不会显得太生硬了？我一般都是客套两句，才引入正题。”</p> “但这样的话，会使对方的兴趣急速下降，在开始时，直接引入话题，反而更能抓住对方的兴趣。”</p> “若是您想要客套的话，可以选用一些与本次会议相关的内容。就这次与健身器材公司的商谈来讲。”</p> “您完全可以从现阶段城市中的人们，越来越加强对自己身材的管控，却对于健身房高昂的价格，以及自己极少的闲暇时间所限制这一角度入手。”</p> “从而说明，您所作的这一广告，投放的时间、地点以及形式，和这样做的用意。”</p> ……</p> “所以，在地铁上或是写字楼的电梯中，选择用LED屏投放广告，利用的便是手机信号不好的这一时机。”</p> “让人们，能更好的记住贵公司的健身器材，同时因为面向的主要人群，是重视自己身材管理，又没有太多时间在健身房的年轻人，所以更要突出产品小而实用的这一特点。”</p> 他努力回想着，昨天小可为他写的稿子，时不时瞟向贴在电脑上的提示。</p> 语毕，他偷偷观察着周围人的表情。</p> 特别是看到对方满意的表情时，他暗暗的在心中雀跃，这次稳了！</p> 还好，昨天和小可提前演练了一遍，不然这次，指不定会出什么岔子！</p> 他偷偷看了眼手机。</p> 不知何时，小可出现在他的界面上，冲着他挤挤眼。</p> “我说，这次你可以啊！”</p> 周霖刚走出会议室，就被齐飞梁勾住脖子，“我刚刚听张那伙说，这次的合作已经定下来了，看来这次你能拿到奖金了啊！”</p> 齐飞梁知道，他与张浩旭之间的恩怨，所以故意将后者的名字，说的含糊不清。</p> 周霖听了之后笑笑，回想着昨日小可教他的话：“无所谓啦，我已经想开了。我以前又是不修边幅，又是处理不好人际关系，现在想想，我当不成经理也是有原因的。”</p> 他伸了个懒腰继续说道；“而且经理需要处理更多的事情，还不如我现在这样来的轻松，我怕麻烦的很。”</p> 说罢，他也学着小可的样子，冲他挤挤眼。</p> 当齐飞梁还在愣神的时候，周霖眼尖的看到合作方准备离开。</p> 连忙小跑过去，与张浩旭一起，将对方送下电梯，</p> “这次你的方案很完美！”</p> 回来时，张浩旭拍拍他的肩膀，“甚至将一些不太容易注意的问题也写了进去。”</p> “运气好，注意到了。”他挠挠头。</p> “不错啊！竟然能注意到这么细节的问题。”</p> 张浩旭下电梯后摆摆手，“以后也拜托你这么仔细啊！”</p> 他顿了顿回头笑道：“别再像以前那样，丢三落四了。”</p> “怎么会呢！”周霖打了个哈哈。</p> 却在他转身的时候攥紧了拳头，眼中充满了对他的厌恶之情。</p> 只会四处送礼，收买人心的小人！</p> 专业知识这么差，还好意思对我的方案指指点点的！</p> 他脑海中，嘈杂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甚至将张浩旭的声音，也盖了下去！</p> 要不是你有点关系，现在坐在经理室的人就是我了！</p> 他死死地盯着他，似乎是想用眼神，在对方身上烧出个洞一般。</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7号盒子〈三〉定格 “请您现在去准备下一个方案。”</p> 在对方察觉到他的目光之前，小可突然震动了两下提醒道。</p> “这次有关文具用品的方案，建议您从实用，且不会轻易脏手的方面入手，从而吸引更多家长。”</p> “另外，您可以将下次要穿的深灰西装，送到干洗店内。还有，过几日，就是活动执行经理与他妻子的银婚纪念日，你可以去买一个按摩仪，送给刘经理当做贺礼。”</p> 他掏出手机后。</p> 果不其然，小可已经将筛选过后的店铺，显示了出来，甚至填好了配送地址，就等着他付款。</p> 他安心的笑笑，“诶呀，下个管家真好，什么事也不用操心。”</p> ……</p> “哎，我说金鱼周。”</p> 齐飞梁照例勾住了他的脖子，“你最近是怎么了？不仅没有忘带过东西，而且你的方案几乎都通过了，你这能力，是准备把我们逼出公司？”</p> “你这话说的，就跟我没有长进一样。”</p> 他瞟了眼小可，按照上面显示的字幕调笑道。</p> “哪儿有！”</p> 齐飞梁夸张的说道，“就连文员那边，好几个妹子都说，你最近又是帮忙修改文档，又是帮忙换水的，完全不见以前那股子清高的劲儿！”</p> 说罢，又用胳膊肘怼怼他，“说吧说吧，你这颗木鱼脑袋，怎么就开窍了？”</p> 听了这话，他只是闪烁其词的笑笑，编了几个理由，将齐飞梁糊弄了过去。</p> “接下来，将修改过的策划发给对方，询问对方的意见。”</p> 当他终于敲下最后一个字时，小可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务必在四点半之前发送，并确认对方有收到。”</p> “知道了。”他面无表情的说道，一面将文件以附件的形式，发送到对方的邮箱中。</p> “今晚的晚饭是……”</p> 还没等小可说完，一旁的齐梁飞，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探头探脑的挤在他身边。</p> 本想说什么时，却被一旁的小可，吸引了目光。</p> “呦呵，这是什么？”他刚想拿来把玩两下时，却被周霖一把夺过。</p> “别动它！”周霖厉声道。</p> 他知道自己的反应过度，于是紧张地解释道：“这个、这个是新出的APP、没什么好看的。”</p> 待他将小可收好后，才缓和了脸色问道，“怎么了？”</p> “就是今天下班后，我们几个说出去聚聚，你来吗，大功臣？”</p> 虽说他被周霖刚刚那一出，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没有放在心上，“地点就在对面的自助烧烤哪儿。”</p> “不行。”</p> 还没等他回答，就有一个机械音在他们周围响起。</p> 正当时齐飞梁以为，自己听错的时候，周霖也开口回绝了他。</p> “必须遵循小可的指示。”</p> 周霖轻声说道，“今天的晚饭，应是番茄牛腩加上土豆丝，烧烤致癌物太多。”</p> 他说这两句话时，仿佛就是在单纯的复述一般，丝毫没有起伏。</p> “喂，你这家伙没事吧。”他看到周霖这个样子也吓了一跳。</p> 他隐隐约约的感到有些不对劲。</p> 现在的周霖，虽说不似以前那样的阴沉，甚至与不少上级也能相谈甚欢。</p> 可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对劲，他现在，就像是一个木偶一般！</p> 身后连着无形的银线，在操控着他！</p> “我没事。”</p> 后者扯出一副僵硬的微笑回应，“我现在该去打印室取样稿了。”</p> 随即，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你要我帮你拿什么吗？</p> “不了。”</p>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当他无意间看向小可时，他看到它本应是机器人的面孔上，竟挂上了一副诡异的笑容，眼神狠厉瞪着自己。</p> 让他感到自己的后背，一阵一阵的发凉。</p> ……</p> “真的是……”</p> 周霖依照着小可的指示，将牛肉切成均匀的小块。</p> 不知是向小可，还是自言自语道：“废物！”</p> 他用刀，狠狠地向牛肉砍去，“废物废物废物！”</p> 他泄愤的切着牛肉，直到将它剁的不成样子之后才住手。</p> “我就搞不懂了，张旭浩是个废物，难道其它人也是？！”</p> 他将刀到扔进水池中，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些人就跟瞎子一样！完全看不到我的能力？！就凭经理的位子，被一个废物坐着？！”</p> 他想到今天下班时，张旭浩故意路过他身边时，得意的笑容。</p> 以及他从包里掏出一瓶果汁，放在他桌上，让他好好加班的丑恶嘴脸。</p> 又一拳打到牛肉上，发出一身闷响，他用在指关节不停地碾着肉，就像是冲着张浩旭撒气一般。</p> “今天我请客！”他怪里怪气的学着他。</p> “下雨了，用不用我送你回家？”</p> 他换个语调怒吼道，“行了行了！知道你有车了不起！你下班的时候，还有别人在加班！”</p> “这份策划重做。”</p> 他想起以前，他将自己的策划，扔在桌上时眼中的讥讽与嘲笑，“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拿出手。我没记错的话，是你比我先进公司吧？”</p> “不过是个收买人心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太高高在上！”</p> 当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一旁的小可，终于开口说道：“既然如此，要不要将他除掉？”</p> 除掉？</p> 小可的话，就像一盆冷水一般，瞬间将他泼醒。</p> 他瞪大眼睛，缓缓看向小可。</p> 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p>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小可产生了恐惧感，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AI，竟会对人类产生杀意！</p> “那、那……”</p> 他在地大脑飞速运转，想要教小可，辨明是非分善恶。</p> 可话到嘴边，却成了一句软弱无力的：“如果我被抓进了监狱，那就不会有人给你充电了。”</p> 小可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甚至用自己圆圆的双手，学着他那样挠挠头，“我不懂。”</p> 最终，它开口说道，“既然你如此怨恨张旭浩，为什么不直接将他除掉？除去他这块绊脚石，根据我的计算，你升职的机会可以达到……”</p> 屏幕上的小可突然消失。</p> 取而代之的，是大大的闪动的95％，甚至旁边还有一圈小彩灯装饰着，“可以达到这么高，这还只是第一步。”</p> 不知为何，小可本应是没有感情的声音，此刻在他听来，却充满了诱惑。</p> “所以，除掉他吧。”</p> 待它说完后，界面上，显示出张旭浩的活动路线图，“这几天，我一直在记录他的活动轨迹，没有过多的社交，有个女朋友在外地。”</p> 图上房子形状的图标闪了闪，随即，小可用红色，标明了附近的几条路线。</p> “这些地方都是小巷子，虽然不是处于监控死角，但还是很好避开的。”</p> “可是……”他看着张浩旭的头像显示，此时他正在家中。</p> 犹豫的开口，“这……”</p> “周霖。”</p> 小可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他，“听我的，有错过吗？”</p> “没有！”他一个激灵，将小可捧在手上，“可……”</p> “还是说，你就想一辈子当个小职员？”</p> 小可无视周霖语气中的犹豫，“张浩旭比你小，就意味着，如果没有意外，等你退休了，他还在经理室中坐着。说不定，到时候还要为你搞一场退休派对，谢谢你为公司做的一切，在老职员、新职员面前大肆夸奖你。”</p> “想一想，这些是完全可以由你，周经理……”</p> 它加重了语，“为其他人做，比如，齐飞梁？”</p> 周霖愣住了。</p> 他从来没有想的这么远。</p> 小可的话，就像钉子一般定在他心上，他不敢想象那个画面。</p> 这是对他的羞辱。</p> 他想。</p> 随后，他咬住下唇，脸色铁青，身体因紧张而颤抖的问道：“那么，具体应该怎么做？”</p> 听了这话，小可脸上又浮现出齐飞梁见过的，那种诡异笑容。</p> “一般，他会在晚上七点到家，但如果遇上他去超市的时候，大约七点半到八点到楼底下。”</p> 与此同时，周霖开始翻出很久以前的旧外套。</p> 将刀子、手套卷了进去后，一股脑塞入了不常用的背包中。</p> 这个背包，就连齐梁飞也没有见过，一定不会被人认出来的。</p> 因为小可说过，这样是没问题的。</p> 所以，一定要按着小可说的做。</p> ……</p> “好了。大家请看。”</p> 大屏幕上的画面，被暂停，刚好停在周霖将刀刺入时。</p> 狰狞的表情，在这时显得十分可笑，而他脸上被溅到的鲜血，此时也红的刺眼。</p> “这款AI管家，是贵公司开发出来，想为人们提供更好的服务的APP。”</p> 穿西服的男人，推了推眼镜，摇晃着手中的遥控器说道，“在这次测试中，我们可以看到，小可在开始时，为使用者提供更好的服务。”</p>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萌生出了控制使用者的错误倾向，利用自己的大数据，改变使用者的行为习惯。”</p> 他摇摇手，“其实我认为，能借助小可的帮助，使用者能更好地融入自己所处的人际关系，的确挺不错的。但后来……”</p> 他随即正色道：“它竟站在上帝的角度，教唆使用者杀人，这点是不能容忍的。”</p> “所以——”</p> 他拉长音说道，“贵公司的这款软件，我们依然是有兴趣的，但这种结果……”</p> 他向大屏幕虚点了一下，“是我们不想见到的，所以还请你们继续改进，直到它不会再出现这种不良倾向后，我们再来谈什么，时候将它推广出去。”</p> “好了，散会。”</p> 男人再次推了推眼镜，向自己身后的人招手示意。</p> 而大屏幕上的周霖，也永远定格在，将刀刺进张浩旭身体中的瞬间。</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8号盒子〈一〉糖糖 空气里掺杂着阳光和花香的味道，糖糖贪婪的**着，她想，今天的天气真是不错。</p> 然后，她慢慢的回头，挪了挪坐在床沿上的半个身子，腰板挺得笔直的，静静等待着。</p> 等了许久，糖糖心里开始紧张起来，于是她攥紧了身边的被角。</p> 周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渐渐的，她听见脚步声和对话声朝她这边靠近。</p> 门吱呀一声开了。</p> “别开灯，灯光会刺激到她眼睛。”这是钟医生阻止的声音。</p> “哦，好。”这是子轩哥哥的声音。</p> 于是，糖糖就更紧张了。</p> 她咬了咬嘴唇，仰起头，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p> “放松，别紧张。”</p> 钟医生慢慢地走过，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第一屋沙布，然后一圈一圈拆开。</p> 拆开沙布最后一层，糖糖明显感觉世界都亮了。</p> 她微微睁开一条缝，看到两团模糊的身影，身影周围全是刺眼的白光。</p> 她立马又闭上眼，感觉眼晴酸涩得想流泪。</p> 子轩走过来，握住糖糖的手，温柔地说：“别急，慢慢来。”</p> 糖糖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心里升腾起一股甜甜的暖意。</p> 她想知道，自己的子轩哥哥到底长什么样，还有这世界是什么样。</p> 她点点头，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又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前一张英俊白皙的脸庞，渐渐的清晰起来。</p> 糖糖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子轩哥哥，是你吗？”</p> 子轩欣喜的笑着点头，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太好了，糖糖你能看见我了。”</p> 她也微笑，学着露出几颗牙齿。</p> “可惜，不太完美。”钟医生手拖着下巴，专注的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p> 然后又摇摇头，好像对自己的“作品”不是很满意。</p> “糖糖能看见就已经很好了，谢谢你！钟医生。”</p> 子轩激动的握了握钟医生的手，“我可以带她走了吗？”</p> “当然。”</p> 钟医生偏头一笑，“祝你们好运！”</p> 糖糖站起来，迫不及待的想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p> “跟我来。”子轩拉着糖糖，就往处走。</p> ……</p> 站在马路边，糖糖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不知所措。</p> 一个小男孩骑着自行车，从她身边擦肩而过，险些撞到她，她连连后退两步。</p> 这个世界，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p> 她小心翼翼的跟着子轩，从车流中穿过，心砰砰的跳得厉害。</p> 以前她自己一个人也穿行过马路，但那时什么也看不见，所以也不感觉危险和害怕。</p> 而现在能看见了，她竟感觉处处都是危险，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被撞飞。</p> 她不经打了个冷颤。</p> 这时，她看见一个满脸是血的短发女孩，平静地走了过去。</p> 女孩背着背包，背包上面也是血。</p> 糖糖吓得移不开了步子，身体也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p> “怎么了？”</p> 子轩看着脸色苍白的糖糖问道，“你害怕？”</p> 糖糖点头说道：“血，那个满脸是血的女孩……”</p> 糖糖声音都在发颤，“走……走过去了。”</p> 子轩疑惑的看着她，“你在说什么？什么满脸是血……”</p> 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传来的巨大撞击声给打断了，接下来，是一声长长的刹车声。</p> “出事了。”有人大喊着，向后边跑去。</p> 瞬间人群骚动，大家纷纷向那边走去，不一会儿，马路中间就挤满了人。</p> 车子也堵得水泄不通，吵杂的喇叭声，此起彼伏的响起。</p> 糖糖和子轩，也后头走了过去。</p> 那个短发女孩，赫然倒在血泊之中，她被撞飞二三米，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p> 脸上还在不停的淌着血，顺着脖子汩汩往下流，流到她背下的背包上。</p> 糖糖的心，像被什么重器狠狠地撞击了一下。</p> 她的眼睛，可以提前看到了灾难的发生，而其他人根本看不见。</p> 周围的人乱成一团，有的叫，有的打电话，有的还在一旁呕吐。</p> 而糖糖却死死的盯着看，一动不动。</p> 她心里是十分害怕的，也很想走开，但是全身像被什么定住了一般，不得动弹。</p> 特别是眼睛，她的眼睛里弹出了一个屏幕，上面出现了这个女孩的信息：</p> 姓名马小柯</p> 身高：160cm</p> 体重50kg</p> 年龄：23岁</p> 血型型</p> 星座天平座</p> 这些信息，迅速的在眼前滚动，最后出现两个字——发送！</p> ……</p> 糖糖不知道是怎样被子轩弄回了家，回到这陌生而熟悉的家，她却并不快乐。</p> 看到世界的第一天，就是一场悲剧，她心悸了，她想不应该是这样的。</p> 糖糖先天失明，从生下来，就没见过世界是啥样。</p> 她从记事起就在孤儿院，那里的小朋友，都叫她“瞎子”。</p> 他们欺负她看不见，在她水杯里放蟑螂，在她面前做鬼脸，在她脚下使棍子</p> 她就是一个异类，大家捉弄她，孤立她，她常常一个人在角落里哭泣。</p> 有一天，来了个小男孩。</p> 他把他的糖果，分给她吃，并和她玩，还问她：“你叫什么名字？”</p> 她小声的回答：“老师们都叫我小妹，小伙伴们叫我瞎子，我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p> 她很自悲的低下头。</p> “你就叫糖糖吧！”他把一颗糖递到了她手里。</p> “嗯。”</p> 糖糖紧紧地握住那颗糖重重的点头，“那你叫什么名字？”</p> “我叫子轩，新来的，我比你大，以后我就是你哥哥了。”</p> “子轩哥哥。”</p> 从此，子轩一路护着糖糖。</p> 糖糖看不见，世界一片混沌。</p> 是子轩告诉她，物体有形态，花朵有色彩，人有胖瘦和高矮，天空中有白云和彩虹。</p> 他说：“世界神奇而美丽，如果你能看见该多好！”</p> 糖糖也想：如果自己真能看见，那该多好呀！</p> 现在，她终于如愿以偿。</p> 但是这个世界，仿佛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美好。</p> 不过，她很快又安慰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p> 她站在镜子前，仔细的端详着自己的每一根发丝，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眼神。</p> 她的眼球，不停的翻动变幻，闪动着蓝色的光。</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8号盒子〈二〉能看见未来 “叮咚……”</p> 门铃响了。</p> 糖糖跑去开门，一个漂亮的女孩走了进来，“糖糖，送给你，恭喜你重获新生！”</p> 她送给她一大束五颜六色的鲜花。</p> “谢谢你，薇薇姐。”</p> 糖糖高兴的接过花，用力的闻了闻，“真香。”</p> “你怎么知道是我？”薇薇好奇的问。</p> 糖糖指了指耳朵。</p> 子轩走了过来，一手搭在了糖糖的肩上，一手插腰，“咱们糖糖可厉害了。”</p> 话音刚落，就被薇薇纤细的双手，缠住了脖子，“是吗？那我呢？”</p> 说着，就朝子轩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大大咧咧的走进了屋子。</p> 子轩看了糖糖一眼，尴尬的笑了。</p> 糖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起伏不定的胸脯。</p> 视力很快穿过皮肤，肋骨，直抵心脏，以及心脏内的每根细小的血管，血管里的血液，正在迅速流动，快速膨胀——“砰砰砰”跳得猛烈。</p> 这就是心动的样子。</p> 糖糖捧着花，走进自己的卧室，一颗蓝色的泪流了下来。</p> 她看到的，都不是她想要的，怎么回事？</p> 哪里出了问题？</p> 晚上，糖糖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看电视。</p> 电视上，正在报告一则新闻，“今天上午，荔湾西路发生了一场车祸，有名女孩当场死亡，救护车将其带走后，尸体下落不明，现在警方正在介入调查，如有知情的市民，请与警方联系……”</p> “我去，这也太没人性了吧，尸体也偷？！”子轩激动的拍了拍大腿。</p> 糖糖看了看警方的电话号码，又看了看身边的子轩哥哥，手指甲深深的掐入了肉里。</p> ……</p> 几天后。</p> 雨稀里哗啦的下个不停，糖糖站在窗前静静地欣赏着。</p> 有一个人打着一把雨伞，从楼下匆匆走过。</p> 糖糖快速锁定那把伞，视线一穿而过，她看到了一张熟悉而惊悚的脸。</p> 她来不及多想，撒腿就追了下去，她穿着拖鞋就冲进了雨中。</p> 结果，人没找到自己先迷路了，她站在地铁站，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不知所措。</p> 地铁门徐徐打开，她也跟着走了进去。</p> 她用犀利的目光，扫射了一周，然后在一个男孩身边坐下。</p> “给，擦擦吧！”男孩递过一些纸巾。</p> 糖糖下意识的看着他的手，愣了愣。</p> “谢谢！”她接过纸巾，擦了擦头上和脸上的水渍。</p> “你的眼睛真好看！”</p> 男孩侧脸看着她，羞涩的脸上，微微泛着红光。</p> 糖糖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晴，淡淡一笑说：“你的手真好看！”</p> 糖糖瞟了一眼男孩的手。</p> 他手心里正捧着部漂亮的手机，手背上，还刻着一头张牙舞爪的龙。</p> 男孩尴尬的缩了缩手，把手机放进了裤兜里。</p> 然后站起来，一声不吭的走到过道边，右手紧紧的抓住铁杆。</p> 糖糖吃惊的看着他的手，他的手掌，突然从手腕处断裂，鲜血淋淋的掉在地上，咸鱼似的蹦弹两下。</p> 但他本人没有任何反应。</p> 糖糖知道，他的手要保不住了。</p> 她突然就想起了前几天，那个女孩出车祸的事，她想，她应该做点什么。</p> 前方，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人们避之不及的向两边闪开。</p> 一个人正挥着刀，追赶另一个人。</p> 尖叫声，快要把整个车厢给吞没，而那个一手握住铁杆的男孩，还文丝不动的站着，两耳塞着耳机，嘴里哼叽着魔幻的歌。</p> 糖糖无力的翻了个白眼，脚用力一踢，拖鞋完美的砸在了他手背上。</p> 他本能的一缩，“谁他妈……”</p> 他还没骂完，哐的一刀砍在了铁杆上，接着又是一刀。</p> 男孩踉跄的倒地，一脸懵逼的看着两个人，追赶着跑过去。</p> 很快，警察赶到制服了持刀行凶者，车内响起了一片掌声。</p> 糖糖穿好鞋就准备下车，身后，传来男孩吞吞吐吐的声音：“喂，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恐怕我的手……”</p> “没事儿，我说过，你的手很好看……”糖糖回头一笑，走出了车箱。</p> ……</p> 糖糖身无分文。</p> 手机也没电了，不知怎么七拐八弯的，走了一天才走回家。</p> 她刚一迈进家门，就被子轩给紧紧抱住，“糖糖你终于回来了，都急死我了，再不回来，我就要报警了。”</p> 他深深的呼吸着，强忍心中的后怕。</p> 糖糖贪·婪的享受着，这熟悉又温暖的怀抱，小声的问道：“报警？为什么要报警？”</p> “最近，好几个人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今天又有个男孩在地铁上失踪了，我能不担心你吗？……</p> 糖糖心里一惊，“什么？这么快？”</p> 子轩奇怪的问：“什么这么快？”</p> “呃……我是说，这么快又有人失踪。”糖糖解释道。</p> 眼里闪过一丝锐利的蓝光。</p> 说完，她从子轩怀里挣脱出来，双手缠着子轩的脖子撒娇，“子轩哥哥，我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肚子好饿……”</p> 子轩轻轻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责怪道：“现在知道饿了？不认路还到处乱跑。”</p> 糖糖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说道：“我只是想四处看看，哪知道就迷路了。”</p> “好了好了别说了，回来就好哥不怪你。看你一身都湿透了，赶紧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我去给你煮碗面。”子轩说着。揉了揉糖糖的脑袋。</p> 半个小时后……</p> 糖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走了出来。</p> 子轩拿着吹风筒说：“过来，我帮你吹吹。”</p> 糖糖像个温顺的绵羊，乖乖的走了过去。</p> 以前，糖糖看不见，全靠子轩照顾她，她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p> 可是，薇薇姐出现在了他们的生活里，她如果抢走了她的子轩哥哥，她以后该怎么办？</p> 她的眼里，猛的闪过一丝蓝光，气愤的说：“你离薇薇姐远点。”</p> “什么？”风吹得呜呜响，子轩没听清楚。</p> 糖糖沉默片刻，抬头看着他笑了笑，轻轻摇头。</p> ……</p> 第二天，糖糖就感冒了。</p> 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又下了起来，糖糖裹着被子，无精打彩的坐在床上。</p> 她吸了吸鼻子，然后打了个喷嚏，头便开始巨烈疼痛起来。</p> 好像所有的头骨，都在嘎吱作响，似要脱胎换骨，长出新的来。</p> “好痛！”</p> 她痛得，双手抱头直在床上打滚，床柜上的一杯水，也被打翻在地。</p> 子轩正在厨房里做饭，听到了响动，“糖糖，糖糖，你没事吧？”</p> 他放下手中的菜，快步的向糖糖房间走去，“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p> 他推开门。</p> 糖糖一把扯过被子，把整个人，都裹在了被子里面。</p> “你怎么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这样不闷死了。”</p> 子轩伸出手，就要去掀被子，“小傻瓜，快出来。”</p> 糖糖死死的抓住被角，发出微弱而奇怪的声音，“没事，你快出去。”</p> 声音显得机械而痛苦。</p> “你的声音……”</p> “我感冒了，喉咙痛，睡一会就没事了，你快出去。”</p> “感冒了就去医院，睡觉怎么能好呢？”</p> 子轩还是试图想掀开被子，“糖糖别闹，跟哥去医院。”</p> 糖糖还是抓着被子不放手，大声吼道：“我没穿衣服，你快出去！”</p> “哦哦哦，那我先出去到外面等你，快点。”子轩松开手，慢慢的向门外面走去。</p> “把门关上。”</p> 糖糖露出两个眼睛，直盯着子轩离去的背影。</p> 当门“砰”的一声关上那一刻，她终于长长的缓了一口气。</p> 这时，她才发现，头已经不痛了，但头上早已光秃秃的，一根头发都没有。</p> 糖糖冷静的捋起被子里大把的头发，看了又看。</p> 与此同时，眼中又飘过了几个字——第一次升级完成。</p> 没过一会儿，门外又传来焦急的敲门声。</p> “糖糖好了没？”子轩问。</p> 糖糖清了清嗓子，“我现在好了，没事了，你不用管我。”</p> 子轩无奈，“好吧！那个，早餐已经做好了，待会儿自己出来吃，我先上班去了。”</p> “好，知道了。”</p> 子轩走了没多久，糖糖就戴着帽子，鬼鬼祟祟出了门。</p> ……</p> “糖糖你眼睛治好了？能看见了？”</p> 卖包子的大婶，朝糖糖喊着。</p> 挥了挥手，身上的横肉，也跟着颤抖着。</p> 糖糖转身，笑着走了过去，“是的，胖婶您好！您比我想象的更年轻有型。”</p> 糖糖认真的看着胖婶。</p> “哈哈，看你这孩子说的……”</p> 胖婶打着哈哈，手上正在给客人捡包子，“其实你的眼睛也挺漂亮的，加上这一头彩色长发，可真是惹眼得很。”</p> 她好似羡慕的嘬嘬嘴。</p> “嗯，我今天刚买……刚染的。”糖糖摸了摸柔顺的头发，笑得很是尴尬。</p> 她正准离开，却看见胖婶的腿正在变化。</p> 她的双腿正在迅速溃烂，血肉模糊。</p> 糖糖犹豫了几秒，指着屋里说：“我要一个咸蛋。”</p> 胖婶回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两个咸蛋，露出歉意的神色，“那个不卖，是留着自己的，要不，来两个包子？”</p> 她指了指蒸笼里，热气腾腾的包子。</p> 糖糖疑惑的望着她，脸色凝重。</p> 她又习惯性的咬了咬嘴唇，眼珠灵机一动，“十块一个，卖不卖？”</p> 胖婶迟疑，“真要？”</p> “真要，快去拿，不然我自己去拿。”</p> 糖糖说着，就要往里走。</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8号盒子〈三〉猎物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急？”</p> 胖婶浅笑一声，转身朝里面走去，“等着，我给你拿去。”</p> 胖婶刚走过去，马路中间，突然飞来一个大轮胎。</p> 直直地向着蒸气灶台砸去。</p> 一声猛烈的撞击后，一层层蒸笼纷纷倒地，白色的蒸气，瞬间弥漫开来。</p> 糖糖明显感觉到，一股热浪袭来。</p> 她本能的蹲下了身子，双手死死的护着头。</p> 由于轮胎是从外向里撞击，所以，蒸笼、还有锅里的开水，都翻倒在了屋子里。</p> 屋里一片狼藉，包子馒头和水到处都是。</p> 而胖婶由于去拿咸蛋，也险险躲过一劫。</p> 这时，轮胎又弹飞到了马路对面，疯狂的转动着，向远处跑去。</p> 与此同时，前方一辆大货车，正倾冲向一颗大树，树被拦腰折断，嘎吱嘎吱倒向一边。</p> 场面惊险又混乱，人们四处躲闪。</p> 好在是中午，外面行人不多，也没造成人员伤亡。</p> 只是胖婶损失有点惨重。</p> 她尖叫着，从里面跑了出来，放声大骂：“是谁？砸了老娘的包子店？”</p> 货车门开了，下来一个司机，一手捂着头，跌跌撞撞的走过来，“老板娘对不起，我车子出了意外，您有没有受伤？”</p> 一股鲜血，从他的头上流了下来。</p> “你怎么开车的，我的店都被你那破轮胎给砸了，你得赔钱。”胖婶大声的嚷嚷着。</p> “好，我赔。”</p> 司机说完，拿出手机打起了电话：“喂，交警支队吗？北康一路发生了事故，请你们马上到现场。”</p> 接着，他又打了保险公司的电话。</p> “你头流血了。”糖糖站起来，指着司机的头。</p> “没事，一点小伤，等会处理一下就没事了，那个……你没受伤吧？”</p> 糖糖摇了摇头。</p> 余光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远处看着她。</p> 那人看见糖糖发现了她，转身就走。</p> 糖糖也小跑着，跟了上去。</p> “唉，你的咸蛋……”胖婶叫着糖糖。</p> “留着你自己吃吧！”</p> 糖糖心想，都什么时候了，还忘不了赚钱，真是个守财奴，还是要钱不要命那种。</p> 糖糖就这么一分神，那人又不见了。</p> ……</p> 晚上，糖糖正一个人吃着泡面，手机突然收到一条微信，是子轩发来的：“糖糖，我今晚晚点回来，不要等我。”</p> 糖糖把叉子含在嘴里，立马回了消息：“不是说今晚不加班吗？”</p> 子轩回：“薇薇说，她家灯泡坏了，我去帮她看看。”</p> 糖糖的眼睛里，猛地闪过一道蓝光，咬牙切齿的说：“要动手了。”</p> 她不敢再多想，披了件外套，就夺门而去。</p> ……</p> 今晚有点冷，糖糖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任凭彩色的头发，在风中凌乱。</p> 她快速的向薇薇家走去，一个小时后，糖糖来到了她门口。</p> 她大喘了两口气，伸手去敲门咚咚咚，咚咚咚。</p> 一遍，两遍，声音越来越短，越来越急。</p> “薇薇姐，子轩哥哥……”</p> 糖又喊了几声，屋里一直没有动静。</p> 她急了，拿出手机拨了号码，但电话一直没人接。</p> 她急得直跺脚，“快接电话呀！”</p> “你来晚了。”</p>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已经被送往了基地。”</p> 糖糖冷不丁的回头，“又是你？是你带走了他？”</p> 她的眼里，闪动着冷冽刺人的蓝光。</p> 她死死地盯着这个短发女孩，对，她就是被车撞死的那个短发女孩，马小柯！</p> 她冷笑一声，“我倒是想带走他，可惜他不是我的猎物。”</p> “他是谁的猎物？”糖糖上前两步，用力抓住她的肩膀。</p> “哼。”</p> 她轻轻的掀开糖糖的手又哼了一声，“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p> “是薇薇姐。”糖糖拧着眉头，咬牙切齿的吐出了几个字。</p> 思考片刻，她又说：“快带我去基地。”</p> 马小柯斜视了她一眼，不屑的问：“你不是去过那里，难道还要我带？”</p> 糖糖解释道：“我是去过两次，但每次都找不到入口，你一定知道，快带我去。”</p> “凭什么听你的？”</p> “凭我是你的开拓者。”</p> 糖糖两手交叉，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p> 马小柯无奈点头，“好吧。”</p> 糖糖跟着她，匆匆忙忙下了楼，拐进马路对面的小巷里。</p> 巷子里灯光昏暗，“你为什么跟踪我？”</p> 糖糖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p> 马小柯停住了脚步，脖子机械的左右动了动，然后拉长，脑袋180度转弯，“跟踪？”</p> 她冷笑，“我是在帮你。”</p> 糖糖疑惑，“帮我？！帮我什么？”</p> “你说过，你是我的开拓者，你却迟迟不能完成升级，你完成不了升级，也就导致我无法升级，所以我把你选中的猎物，送往了基地……”</p> 糖糖打断她，“你是说，地铁上的男孩是你带走的，那胖婶也……”</p> “她现在也在基地了。”</p> 女孩耸耸肩，“你得感谢我，只有不断的送猎物，才能升级。”</p> 糖糖冷笑，“我的第一次升级，也是你的功劳？”</p> “不用谢我。”女孩很自觉的说完，头又来个180度转弯，转了回去。</p> 她继续说道：“你既然选中他们，为何又放弃？”</p> 糖糖快步走上前去，望了望漆黑的天空。</p> “我不想眼睁睁的看到他们受到伤害，那样太残忍了。”</p> “可是你却眼睁睁的看着我受到伤害。”女孩轻描淡写的说，似乎也没怎么放在心上。</p> “对不起！”</p> 糖糖停下脚步，回过头，眼里流淌着柔和的蓝光，“你是我第一个猎物，我那时不知道，植入机械部分要先废除……”</p> “我不怪你，其实还挺感谢你的。”</p> 女孩声音也柔和了起来，“其实我知道，你选中我，是因为你看到了我脑里的肿瘤，也许不久就会死去。”</p> “还好，基地给我做了机械大脑植入，我不但死而复生，还拥有了超极大脑和瞬移能力，我很喜欢现在的自己。”</p> 她说完，脸上浮现着欣慰的表情。</p> 糖糖怔了怔，“可是我们成了半人半机器的怪物，等三次升级完成，我们就会彻底成为机器人，你也喜欢？”</p> “你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吗？做瞎子好，还是拥有无限视力好？”女孩反问。</p> “你刚刚说，你有瞬移能力？”糖糖答非所问，反问了另一个问题。</p> 女孩翻了个白眼无力的点头。</p> “那还走什么？快用瞬移把我带走，快快快。”</p> 糖糖握住她的手，催促着。</p> ……</p> 话音刚落，她们就到了医院。</p> 这个医院，就是糖糖做眼睛的医院。</p> 基地入口，就藏在里面的某个角落，但她来过两次，都没找到入口。</p> 糖糖站在大门口，看着灯光闪烁的大厦，嘴角微微一笑。</p> 她镇定的从包里掏出一颗糖。</p> 剥开糖纸，她把糖纸贴在自己的手背上，糖放进了嘴里。</p> 马小柯嗤笑一声，“幼稚！小孩子的把戏，你也爱玩。”</p> 糖糖没理她，自顾自的咀嚼着。</p> 她们穿过住院部，来到了一个废弃多年的小屋，小屋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p> 糖糖之前也过这里，可怎么也找不到入口。</p> 只见女孩直接走到屋子中间，默默的站着，一动不动，“还不赶紧过来？！”</p> “哦！”</p> 糖糖放下手，大步走了过了，“就站这儿就行？”</p> 糖糖一边问，一边用手，横扫了一圈。</p> 这时，她们周围的地面开始转动，咔嚓咔嚓，地下升起无数细小的光柱，把她们团团包住。</p> 光线太刺眼，糖糖连忙闭上眼睛。</p> 当她睁开眼时，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地方。</p> 不，是另一个世界——</p> “你好呀，糖糖。”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p> 糖糖回头，“果真是你，是你带走了子轩哥哥。”</p> 糖糖气怒，眼里发出渗人的蓝光。</p> “怎么，生气了？”</p> 薇薇侧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拖盘，拖盘里盛了一颗机械心，它正在砰砰的跳着。</p> “是气我抢走了你的猎物吗？”</p> “子轩哥哥他不是我的猎物，也不是你的猎物。”糖糖上前两步，“你快放了他！”</p> “放了？”</p> 薇薇冷笑一声道：“你难道不知道，只要是我们选中的猎物，从来都没有放弃的。”</p> 说完，薇薇直径向前走去。</p> 前面是一道又一道的机关门，多得看不到尽头。</p> 糖糖也跟了上去，她继续说道：“你为什么会选中他？”</p> “为什么？你为什么选中地铁男孩和胖婶？”薇薇头也不回的说着。</p> “因为……”</p> 糖糖顿了顿，“因为地铁男孩的手，偷了别人的手机，所以我选中了他的手。”</p> “胖婶是个卖包子的，但她一直用脚和面粉，从不关心他人的卫生问题，所以我选中了她的脚……”</p> 糖糖又顿了顿，若有所思的样子，“等等，你怎么知道我选中了他们？”</p> “我当然知道，因为他们的手脚，是我协助钟医生植入的，我是他的助理。”薇薇得意的说。</p> “你说什么？你已经……”糖糖不敢再说下去。</p> “你怎么了？这不是好事吗？他们将成为拥有超能力的机器人，这不是你期待的吗。”</p> 薇薇回头看了她一眼，向右拐进一个智能手术室，“你就别进来了……”</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8号盒子〈四〉糖纸 薇薇话还没说完，糖糖就已经冲了进去。</p> 因为她看见，里面躺了一个人。</p> “子轩哥哥！”糖糖叫了声。</p> 子轩静静地躺着，没有一点反应。</p> “糖糖？你进来干什么？”</p> 钟医生怔怔的看着她，“你快出去，我马上要给他做植入机械心脏。”</p> “心脏？！”</p> 糖糖愕然，她看了一眼薇薇手中的托盘，“你选中了他心脏？为什么？”</p> “为什么？”薇薇质问，“因为他背叛了初心。”</p> “你胡说，他没有。”</p> “没有？他以前说过，会爱我一生一世的，可后来他说，他爱的人是你，是你……”薇薇狠狠地说着，嘴唇颤抖起来。</p> “哦，忘了告诉你了，你也是我的猎物，是我给了你光明。”她淡淡的笑了。</p> 糖糖踉跄地后退两步，“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为什么我们要把自己的同伴，变成机器人？为什么？”</p> 糖糖眼中含着蓝色的泪光，转过身，直直的看着钟医生，“你到底是什么人？”</p> “我？！”</p> 钟医生用手指着自己，淡淡的一笑，“这得从头说起……”</p> 然后，他感叹一声，“以前我们这个基地，生活着各种机器人，每个人都具备超强能力，那是一个美好和谐的世界。”</p> “可后来，误撞进一个人类女子。从此，大家对人类，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感。于是，我们派了十几个机器人到人类学习，可惜……”</p> 钟医生苦笑着摇头。</p> “他们学会了撒谎，欺诈，干坏事……而且这种行为，就像病毒一样迅速蔓延，不久，基地就变成了地狱，大家互相残杀毁灭，到后来，就剩下我一个……”</p> “你知道，为什么你们会毁灭吗？”糖糖打断他的话。</p> “为什么？”钟医生问。</p> “因为你们没有情感。”</p> 糖糖一字一句的说，“你们只是听从命令的机器人，不懂爱情，不懂亲情，不懂友情，也不懂得关爱和珍惜的空壳。即便拥有超强能力，但却是自私冷酷的一堆机器。”</p> 钟医生听完，呆愣了半天。</p> 突然，他脖子机械的扭一扭，变了个脑袋。</p> 哈哈大笑着说：“没关系，只要把机械植入人体，人类就会升级成拥有超能力的机器人，到时候，全世界都是我们机器人的天下。”</p> 他举起双手激动的说。</p> “对了，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机器人。”他笑得猖狂起来。</p> “寻找猎物壮大队伍，是我们植入机械时，就必须遵守的法则。”</p> 薇薇强调，“你不必质疑。”</p> 这时，糖糖只觉呼吸困难，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在撕裂般疼痛。</p> 它们好像要突破躯体。</p> 她痛苦倒地，几翻挣扎后，眼前又浮现出几个字——第二次升级完成。</p> “恭喜你，只差一步了。”钟医生说着，伸出了一根手指。</p> 手指一转变成了一个手术刀，他举着手术刀，就向躺着的子轩走去。</p> “正好，你待会把他送到住院部去。”钟医生对糖糖说。</p> “等等……”</p> 糖糖把蜷缩在地上的身子，努力伸展，吃力的举起手，“等一等，我想吻一下子轩哥哥，就当人类最后的告别仪式。”</p> 她喘着粗气，爬了起来。</p> “这个可以。”钟医生点点头，让出几步。</p> 糖糖踉跄的走过去，弯下腰轻轻吻了一下，“再见了，子轩哥哥。”</p> ……</p> 子轩醒来时，已在医院里了。</p> 他坐了起来揉了揉眉梢，发现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他床边。</p> 男人直勾勾的看着他，“你醒了？”</p> 子轩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放下手，“你是谁？我怎么在医院？我手上是什么玩意儿？”</p> 子轩一连问了几个问题。</p> 他低头看着手背上的糖纸，“怎么会有张糖纸？”</p> “你一连问好几个问题，我先回答哪个？”男人苦笑着。</p> 子轩把手伸出去，“这是怎么回事？”</p> “这是定位器，我们是靠着它，才救出了你，现在，应该物归原主了。”</p> 男人说着，伸手撕下它。</p> “救我？”子轩疑惑，“发生了什么事？”</p> 男人搪塞道：“我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p>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p> “喂，到底怎么回事……”子轩朝门外吼着。</p> ……</p> 糖糖出院那日，她欣喜的以为，她可以看到世界的美好了。</p> 可她看到了短发女孩出了车祸，憧憬瞬间惨白。</p> 惊魂未定的她，又看到薇薇亲了子轩哥哥之后，子轩哥哥的心跳，异常的加速，她感觉到了不祥。</p> 于是，报了警。</p> 执法者告诉她，有个有超能力的神秘组织，正在偷偷入侵人类。</p> 他们植入机械，慢慢吞噬人类身体，最后，一个好生生的人，就变成了机器人，但他们神出鬼没，难以掌握踪迹。</p> 于是，糖糖闪了一下蓝色的眼睛，告诉他，“我就是这样的人，但我愿意帮助你们。”</p> 后来，那个执法者带着她，去见了很神秘的高层领导。</p> 领导戴着面罩，冷冷的告诉她：“我们一直在调查一个神秘的组织，很久以前，我们的人打入了他们的基地，然后利用离间计，摧毁了他们，可是没想到，最近他们又活跃了起来。”</p> “以前的方法，肯定不管用了，我们的队伍，已经研究出了一种专门摧毁这种怪物的武器。”</p> “但是，他们的基地入口千变万化，我们难以找到入口，所以希望你能打入基地，然后我们一网打尽。”</p> 他拿出一颗糖，“糖纸是定位器，黑暗中，会发出红色的求救信号。”</p> ……</p> 糖糖就是在亲子轩时，偷偷贴到了他的手上。</p> 刚贴在他的手上，实验室就停电了，黑暗中，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们全部歼灭。</p> 糖糖的眼睛，不知被什么击中，然后重重倒地。</p> 黑暗中，她只看到一点红色的光，在微微闪烁。</p> 她欣慰的笑着，眼角落出一颗蓝色的泪来。</p> 很快，她的眼睛迅速的肢解，然后身体也破碎成一堆费铁。</p> ……</p> 几天后，子轩焦急地走进派出所，“我要报案，我妹妹……不，我女朋友失踪了。”</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9号盒子〈一〉消失的月球 “我希望你，是我独家的记忆……”</p> 手机忽然响起，我看了眼屏幕。</p> 是徐凯。</p> 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p> 倒不是说他精神上有问题，只不过，这家伙对天文学，已经达到了一种痴迷的程度。</p> 他可以几天几夜的不睡觉，只为了研究一颗矮行星。</p> 不过，他说的东西，我大部分是听不懂的。</p> 对于物理化学以及数学，我甚至不如现在的小学生。</p> 只不过，我对科幻，还是非常感兴趣的，有时候，也会问他一些专业的问题。</p> 对了，我叫常小道，以前是个写鬼故事的。</p> 现在嘛，是个写故事的。</p> 我看了眼写了一半的，随手点了下保存，然后接起了电话。</p> 就在电话刚刚接通的一瞬间，我的眼前，瞬间变的模糊了。</p> 心脏猛地一颤，我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并没有在意。</p> 我有很严重的神经衰弱，心脏的跳动，有些缓慢。</p> 我没觉得是什么大问题，至少没有生命危险。</p> “老徐，什么事？”</p> 这家伙，没事儿肯定不会给我打电话的，就算是约酒，也只是微信给我时间地点，不会多说一个字。</p> “你……是小道么？”</p> 徐凯说话时，带着一丝喘息和迟疑，似乎是刚做了什么剧烈的运动。</p> “你是该去医院看看了，能不能问点有建设性的问题？”我随口说道。</p> 不知怎的，今天的徐凯，似乎有点不对劲。</p> 徐凯那边苦笑了一声：“我还真的希望你不是！”</p> “老徐，你到底怎么了？”这时，我确定徐凯有些不正常了。</p> 或者说，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不正常的事。</p>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看看最近的新闻吧。”</p> 徐凯犹豫了一下，有些艰难的说道。</p> 我有些疑惑的点开了一个新闻网站，看着首页上异常醒目的标题，我呆住了……</p> “2021年1月18日，陪伴了地球漫长岁月的卫星：月球，忽然消失，这一现象引起了巨大的轰动。”</p> “世界各地的天文学家、生物学家，都发表了各自的观点。月球无疑是非常重要的一颗卫星，它的消失，会引起生态环境巨大的改变……”</p> “月球？消失了？”我不敢置信的问道。</p> 徐凯叹了口气：“现在是1月21号，上午10点，这件事已经发生三天了，你……还没明白么？”</p> 我立刻说道：“不可能！”</p> 我下意识的看了眼时间，这绝对不可能。</p> 如此重要的新闻，我不可能连着三天都没有看见。</p> 而且我记得，昨晚……</p> 是有月亮的！</p> 我一把抓过了烟盒，迅速给自己点了根烟。</p> 这能尽快的让我冷静下来。</p> 我又点开了几个网站，包括国外一些很知名的社交平台。</p> 铺天盖地的，全都是关于月球消失的信息，反复看了好几遍之后，我瘫坐在了椅子上。</p> 我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p> “小道，你想通了么？”徐凯问道。</p> “咳咳！我想不通，到底怎么回事？”</p> 我忍着咳嗽，又猛抽了两口烟，试图让我自己清醒一点。</p> “就在18号那天，我接到了你遇难的消息……”</p> 听见徐凯的话，我心头猛地一颤！</p> “你是说……我死了？”我不敢置信的问道。</p> “没错！你死于一场海啸！据我所知，你在一艘游轮上，但海啸突然降临，你所乘坐的游轮，冲进了近百米的巨浪中，尸骨无存！”</p> 游轮？</p> 海啸？</p> 我下意识摇了摇头，这不可能。</p> 我常年在寒冷的北方，这个时候，海啸离我太遥远了。</p> 而且我不会水，很少去南方，对大海还是有种恐惧的。</p> 徐凯说的这一切，对我来说太过荒诞了。</p> 见我半天没说话，徐凯缓缓地问道：“小道，认识这么久，我和你开过玩笑么？”</p> “没有……”</p> 在我印象里，徐凯一直是一个不苟言笑的科学疯子。</p> 只有在他有所收获的时候，才会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p> “我现在也不敢确定，我把地址告诉你，你自己寻找答案吧。”</p> 徐凯说了一个南方沿海的小城市。</p> 我默默的记下之后问道：“你……不敢确定什么？”</p> “等你有所收获再说吧，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了。”</p> 说完之后，徐凯便挂断了电话。</p> 我静静的想了想，还是定下了最近的机票。</p> 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很不寻常，我清楚的记得每一天发生的事情，我并没有丢失任何记忆。</p> 只不过，关于月球，关于我自己，这一切似乎是突然发生的，而我却没有一丝察觉。</p> ……</p> 下午四点多，我来到了海边。</p> 据徐凯说，这就是“我”死去的地方。</p> 这个沿海的小城市并不大，但海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海边现在根本不允许靠近。</p> 愣了一下，我忽然想起来。</p> 月球消失之后，地球的自转，就会受到很大的影响。</p> 潮汐将会消失，生态环境也会发生巨大的改变，甚至南北两极都会接近太阳，慢慢融化。</p> 那么发生海啸，就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p> 只不过，徐凯口中死去的“我”，为什么会乘坐游轮出海呢？</p> 我看海边不远处有个小酒吧，我就走了过去。</p> 酒吧刚刚开始营业，我想喝杯酒，看看能不能从酒吧里，得到什么消息。</p> 这个时候，酒吧里的人，不多也不少，我随便找个人多的地方坐了下来。</p> 接过了服务员手里的酒单看了看，还好，价格不贵，随手放下了酒单。</p> “一杯伏特加，杯子要凉的，不要冰块。”</p> 服务员惊讶了一下，随后看了我一眼，点点头离开了。</p> 或许，像我这样喜欢喝烈酒的人不多吧。</p> 我不喜欢调酒师调出来的各种味道，还是纯粹的酒，比较好喝。</p> 很快，酒便送了过来，我尝了尝。</p> 还好，喝的出来，是常见的深蓝伏特加。</p> “嗨！”</p> 一个靓丽的身影，坐在了我的旁边。</p> 她穿着一件白色吊带背心，还有一条粉色的沙滩裙。</p> 看肤色，应该是本地人。</p> 她看了看我，笑着说道：“你的文身挺特别的。”</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9号盒子〈二〉第三个自己 我的右手臂上，纹了一个“道”，这是我的名字。</p>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p> 这个时候，我没什么心情来场艳遇，尽管她的身材不错。</p> “看样子，你的心情不太好，喝一杯吧。”</p> 她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向我举起了酒杯。</p> 我端起酒，和她碰了一下，又是一口酒喝了下去。</p> 胃里火辣辣的，我的头也有些晕，面前的她，开始变的模糊。</p> 我晃了晃脑袋，低头看了看酒。</p> 这酒绝对有问题。</p>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我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晕了过去。</p> ……</p>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醒了过来，能听见周围的声音了。</p> 我感觉，我应该是躺在了冰凉的地板上。</p> 还好，手脚没有被绑住，我听见了那个女人的声音，我小心翼翼的睁开了一丝眼睛。</p> “海啸还有多久到？”</p> 那个女人，在问一个胖胖的男人。</p>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这次有些仓促了。”</p> 我心中一震！</p> 海啸？</p> 她又开口道：“没事，你确保船的方向就可以，在海啸之前十分钟，我们离开。”</p> “知道了。”</p> 那个男人走了出去。</p> 果然，我是在游轮上啊！</p> 不出意外的话，我似乎应该和徐凯说的那个我，在同一个地方消失。</p> 我没有时间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也无法理解她说的“离开”，到底是什么意思。</p> 我可不想就这样任人摆布，葬身于海里。</p> 我悄悄握了一下拳头。</p> 还好，力气还在，她在房间里来回的走动，似乎有些着急的样子。</p> 我忍住没动。</p> 等待着她背向我的时候，我要找一个绝对有把握的机会。</p> 终于，机会来了。</p> 她就离我两米左右的距离，我迅速的爬了起来，向她扑了过去。</p> 她惊慌的转身，我一肘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脸上！</p> 她痛叫一声，倒在了地上。</p> 我刚要问她，就看见她挣扎着，摸向了丢在一旁的手机。</p> 我下意识的抄起了桌子上的一瓶酒，一把砸在了她的脑袋上。</p> 她昏死了过去。</p> 我来不及思考太多，在房间了翻了翻，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p> 我只好揣起了她的手机，小心的打开了房间的门，悄悄地走了出去。</p> 这是一艘小型的游轮，我出来后，是在二层的甲板上，那个胖男人应该在一层的驾驶舱。</p> 我没有过去的打算，就算打的过他，我也不会开游艇。</p> 此时的天，已经黑了下来，我能看见远处那座小城的灯光。</p> 这时，我也顾不了太多了，在船上随手拿了一件救生衣。</p> 又抱了一个救生圈，把手机钱包塞进了救生衣里面，我就毫不犹豫的跳进了海里！</p> 我是真的不会游泳，只能借着救生圈和救生衣的浮力，一点点往岸边划。</p> 船是向着海啸的方向前进的，此时也起了一些风，我顺着风向岸边游，不时，就有不大不小的浪花，砸在我的头上。</p> 我记不清我游了多久，嘴里都是海水腥咸的味道，手臂和腿已经快失去了知觉。</p> 强爬到沙滩上之后，我终于松了一口气。</p> 这时的风，也大了起来，想必那艘游轮，已经冲进了海啸中。</p> 我在沙滩上躺了很久，直到冷的不行，我才活动了一下，爬了起来。</p> 救生衣里的钱包没事，可手机却已经打不开了。</p> 据我的经验，手机进水坏了，但卡还能用，看来，只好去买个手机了。</p> 还好，南方的夜市开的很晚。</p> 我买了身衣服，买了个手机，等我躺在酒店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p> 我买了两个手机，一个智能机，一个老年机。</p> 我把那个女人的卡，安在了老年机里面，我想留着它，或许会找到一些线索。</p> 今天所经历的一切，超出了我的认知。</p> 先是月球消失，徐凯又说出我葬身海啸的消息。</p> 最后，我却真的和徐凯所说的一样，差一点，就和那个我一样消失。</p>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把我带到海啸中？</p> 对了，徐凯！</p> 他说出了那个我，那个葬身海啸中的我！</p> 我也管不了现在是几点了，拿出手机，就给徐凯打了过去。</p> 电话响了一阵，才被徐凯接了起来。</p> 电话里，传来徐凯有些疲惫的声音：“小道，你……有什么发现？”</p> “老徐，我想，我的疑问要比发现更多！告诉我你知道的。”</p> “……好吧，据我所推测，你应该是第三个小道，在这个空间内，出现的第三个小道！”</p> 徐凯的话很让人费解，也很诡异。</p> 可他的语气中，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p> 而且现在的我，根本无法反驳。</p> 我深吸了一口气：“你说在这个空间内，我是第三个出现的？那前两个呢？”</p> “没错，我的推测是这样的——原本生在这个空间内的小道，由于某些原因消失了，或者去了别的空间。第二个小道，就是死在海啸中的那个。而你，是第三个。”</p> “嗯，你的意思是，我不属于这个空间，还是这个空间在上一个我死后，会诞生一个新的我？”</p> 此刻的我，反而冷静了下来。</p>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就只有面对。</p> “不不，你对这个世界没那么重要，你应该是从其他的平行空间穿越过来的，上一个小道也是一样。你明白么？”</p> 我苦笑了两声，的确，我没那么重要，也没那么特殊。</p> “老徐，你说的平行空间我明白，那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来到这个空间？”</p> “这就和月球有关了！”徐凯说起这些，立刻兴奋了起来。</p> “我们已知的宇宙，就像一个圆，未知的宇宙，在这个圆之外。已知的范围越大，就代表未知的宇宙更加庞大。”</p> “而且宇宙并不只是向周围延伸的，而是十分立体的。可以说，我们的宇宙外，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都是一个又一个宇宙，无穷无尽，你能理解么？”</p> 我下意识的点点头：“我明白，你说的有些像泡沫宇宙论。”</p> “没错！平行宇宙，也就是平行空间，不用我跟你介绍了吧？算了，我还是说一遍吧。”</p> “平行空间，就是和我们所在的这个空间相似的一个空间，就相当于是一个投影一样。有你有我，和我们的空间完全一样，但发展轨迹不同。”</p> “我明白！你接着说吧。”</p> 这个空间的徐凯，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徐凯。</p> 我也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常小道。</p> 但在这个空间里，我们还是朋友，这就是相似的点。</p> 但这个空间的我，消失了。</p> 或者，去了另外的空间，这就是发展轨迹的不同。</p> “我有一个大胆的理论！但你和上一个你，似乎已经证实了这个理论！那就是环形平行空间。”</p> “环形？”</p> “对！嗯……我记得原来的小道喜欢吃桔子，你也是吧？”</p> “……我是喜欢吃桔子。”</p> “好，假设我们所在的空间，就是一个桔子，那么把很多个桔子，围成一个圆形，但每个桔子之间，都有着一定的缝隙存在，这就是环形平行空间！”</p> “你的比喻挺形象的，但我有点想骂人。”</p> 我不得不说，不管哪个空间的徐凯，讲起他的研究来，都不是一个好的老师。</p> “我还是接着说吧，这些平行空间内，已知的宇宙是相同的，而且宇宙的结构也是相同的，但某个空间的月球出了问题。”</p> “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其他的平行空间。因为所有平行空间，都存在于同一片宇宙中，也可以这么说，同一片宇宙，衍生出了无数个缩影，这就是平行空间。”</p> 徐凯的话，有些绕。</p> 想了想，我想通了。</p> 如果平行空间，存在于不同的宇宙之中，相距太过遥远，基本无法完成穿越。</p> 那么我的到来，就是一个很大的难题。</p> “老徐，按照你这么说，平行空间，只能称之为平行空间，不能称为平行宇宙，虽说空间和宇宙的意思相同，但平行空间存在于宇宙之内，是这个意思吧？”</p>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我的猜想是，一个空间的结构出现了问题之后，由于它的不稳定性，导致有缝隙的空间相连，这才会发生平行空间穿越的现象！”</p> 按照徐凯的说法，倒是也讲得通。</p> 但这只是徐凯的一个猜想而已。</p> “老徐，那你又怎么判断出，我是第三个的呢？”</p> “这个简单，和你一样，上一个小道，同样忘记了许多事情，跟我说的话，和以前根本对不上。”</p> “我研究环形平行空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推理出这一切不难。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抛去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那个就是真相。”</p> “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那个即使再不可思议，那也是事实，这是福尔摩斯说的。”我叹了口气。</p> 徐凯虽说比较疯，但并不傻。</p> 相反，他还很聪明，而且比常人更加大胆。</p> “对，现在你明白了么？”</p> “老徐，你说的我理解，但我还有一个问题。”</p>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要怎么回到属于我的那个空间？”</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9号盒子〈三〉平行空间 徐凯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我记得，原来的小道，提过一个比较有趣的理论，那就是先天平行空间，和后天平行空间。” 我接着说道：“先天平行空间只是一个叫法，并不是说这个空间是最初的那个空间，而是相对来说的。” “比如说，现在我们存在的这个空间，我做出了某个重要的决定，会衍生出两种结果。那么另外一种结果，会出现在其他的平行空间内，以此来分别，先天和后天平行空间。” “对，某一件事的一条轨迹，便会衍生出一个后天平行空间，我们的一个空间内，每天会发生多少事？只算后天平行空间，都有数亿亿个，无穷无尽。” “这么说，我回去的几率，很低很低。” “是的……” 我叹了口气：“好了，谢谢你老徐，我自己想想。” “好，有事打给我。” 我没提起，我差点也葬身海啸中的事，还有那个女人。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和徐凯提起，我现在，有些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漆黑的夜里，海风席卷着乌云。 我漂浮在冰凉的海水里，手臂机械式的挥动，拼命的向着岸边划。 我的耳朵，好像聋了一样，只能听见海浪的声音。 我身后那百米高的巨浪，向着我席卷而来，轰的一声，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啊！” 我猛地醒了过来，身上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我大口的喘息着，虽说这只是一场梦，可那种深深的恐惧，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希望你，是我独家的记忆……” 手机突然响起，我看了一眼，是徐凯。 我叹了口气，接起了电话： “老徐，什么事？” “小道，你看新闻了没有？”徐凯着急的问道。 “没，我刚醒，怎么了？” “那你快看看新闻！一会儿给我打过来！” 徐凯匆匆的挂了电话。 我点了根烟，月球消失的新闻，还不够大么？ 还有什么新闻，能让徐凯急成这个样子？ 我擦了擦脸上的汗，点开了一个新闻网站—— “2021年1月16日，陪伴了地球漫长岁月的卫星：月球，被一颗流星击碎。这一现象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世界各地的天文学家，生物学家，都发表了各自的观点，这颗流星像是突然出现的，在这之前，并未被科学家观测到……” 嗯？ 16号？ 不是18号么？ 月球不是突然消失了么？怎么又被流星击碎了？ 我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看了看手机上的日期2021年1月21日，10：28分。 我顿时呆住了！ 昨天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假的，我的胳膊还有些酸痛，昨天买的衣服和手机都在。 而我还躺在这个沿海小城的酒店里，可今天，应该是22号才对！ 这一切，和我的记忆根本对不上，可我面前的衣服和手机，却不是假的。 对了！ 刚刚徐凯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只是让我看新闻，却并没有提起我葬身海啸中的事！ 我急忙穿上衣服，跑下了楼，来到了我昨晚买手机的那家店里。 “呃……你是……买手机么？” 是了，我的样子有些狼狈。 我也不管那么多了，我看着他问道：“哥们，我问你，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在你这买的手机？”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中的手机，然后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是，这款手机很多店都有。” 我毫不犹豫的掏出了口袋里所有的钱，塞进了他的手里：“我要看你店里昨晚上的监控，就看我来没来过就行！” 他怪异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钱，最后点了点头：“你跟我来。” 我看的监控，从昨天下午开始，一直到他晚上关店，监控里，都没有我出现的身影。 那个时候，我身上还是湿漉漉的，很好认，可监控里就是没有！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了酒店，坐在床上猛抽了几口烟，慢慢冷静了下来。 我想，我又穿越到了另一个平行空间中。 这个空间，和上一个空间发展的轨迹不同。 月球不是突然消失，而是被流星击碎，我也没有葬身在海啸中。 这些都可以说得通。 可我为什么，还在重复着21号这一天？ …… 同样是一天上午。 接到了徐凯的电话，然后，便看了关于月球的新闻。 是了，根据徐凯的猜想，是月球引起的平行空间相互碰撞，才导致了我的穿越。 那么我的穿越是可以理解的。 但这个21号的循环，又是为什么呢？ 我想不通。 最后，我还是决定找徐凯帮忙，毕竟关于这个方面，也没有其他人能帮得上我了。 “喂，老徐。” “小道，你看新闻了么？那个流星……” 我打断了徐凯的话，直接说道：“老徐！你听我说！昨天我接到了你的电话……” 从昨天一开始，一直到我刚刚从手机店出来，包括那个女人和游轮，我全部告诉了这个空间的徐凯。 也包括我和另一个空间的徐凯，所讨论的一切。 我迅速的说完之后，徐凯沉默了很久。 我听见他在那边点了根烟，似乎在思考这一切。 “小道，这其中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坐标。”徐凯缓缓地说道。 “什么坐标？” “你看，你第一次穿越，是在你家里。来到了上一个空间，你还是在家里。你昨天是在上一个空间的酒店里，今天是在这个空间的酒店里。” “你不管怎么穿越，是什么时间，坐标是不变的，上一个空间的你在哪里穿越，就会出现在下一个空间的这个地点。” 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呢？” “没有然后，我觉得这点挺重要的，你应该记下来。” “……我谢谢你！” “还有，就是你所说的循环，我觉得这是种空间的自我保护。” “什么意思？” “你不属于这个空间，也不属于上一个空间。可以说，你正在一个平行空间的旅行当中。但不属于你的空间，终究会排斥你，在这个空间里，可以说你是个异类，我分辨不出来，但这个空间可以，你明白么？” “嗯……就是这个空间，会排斥我，然后把我送到别的空间，而且还是同一个时间和地点，我会经历一个又一个的排斥，然后回到我自己的空间，对么？” “差不多，但这只是一个猜想，你什么时候能回到你的空间，这个谁也说不准，不过……” 我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你别急，等我打个电话，或许有个人能帮你。”徐凯想了想说道。 “什么人？” “我的一个前辈，他对这方面很有研究，但他脾气很怪，你等我问一下他。” “嗯，好，我等你消息！” 挂了电话之后，我心里踏实了一些。 起码还有人能和我分担，能认真的听我的经历，能相信我并且帮我想办法，这实在太难得了。 我起身喝了口水，趴在窗边点了根烟。 忽然，看见楼下有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就在我回忆，他是谁的时候，他旁边的车上，又下来了一个人，是她！ 是那个给我下药，带我上船的女人！ 她旁边那个让我感觉熟悉的，是那个在船上的胖子。 他们在楼下不知道说了什么，又从旁边的车上叫下来四个人，一起进了酒店。 我心里一沉，糟了！ 他们百分百是来找我的，我连忙收拾了一下东西。 昨天，我特意买了一个防水的胸包，迅速挂在了身上。 就在我要打开房门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房门的背后有酒店的平面图，我仔细的看了看。 两部客梯，两条楼梯，还有一条货梯，他们六个人，至少有四个会坐电梯上来。 他们还不知道我自己发现了他们，在楼梯口守着的几率不高，但不能冒险。 我这次不再犹豫，跑出去，直奔货梯那里。 这个时候，货梯在四楼，而我在七楼，我毫不犹豫的按了货梯。 就在我上了货梯关门的一刹那，我听见了客梯那边打开的声音。 果然，他们知道我住在哪里，可，他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明明已经不在那个空间了，他们居然还能找上我？ 而且，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抓我？ 我直接按下了负一层的电梯，没有选择从一楼大厅出去。 这负一层的地下停车场很大，我刚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就看见了一辆扫码的电动车。 没想到，这里也有这个车。 只要有驾驶证，就能注册，和共享单车差不多，只不过这个是四个轮子的。 我连忙扫码付款，打开了这辆车。 还好，电量显示还能跑100公里左右，我刚发动车子，就看见那个女人带着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真是阴魂不散！ 我连忙向着出口开去。 那个女人也发现了我，向我跑了过来，我开到出口的时候，却被收停车费的大爷，拦了下来。 这收费的地方，不是用杆子拦的，而是像栅栏一样，根本闯不过去。 而且栅栏后面，就是一个转弯上坡，我只能停了下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9号盒子〈四〉空间旅行 “你开那么快干什么？” “大爷，我着急走。”我看了眼后视镜，他们离我越来越近了。 “着急？你也不能开那么快啊！撞上怎么办？” “对不住大爷！我真着急！” “二百六，扫码还是现金？” “这么贵！” 我顿时瞪大了眼睛，这比开这辆车都贵了！“这车停了好长时间了，你看屏幕。” 这时，那个女人离我只有几十米了。 我连忙掏钱：“给你三百！不用找了！” 大爷一接过钱，栅栏缓缓上升。 我向后倒了几米，然后猛地把油门踩到底，飞快的窜了出去。 这时候，我还能听见那个大爷的声音：“行人从那边走！” 开上街之后，我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们来的也太快了！ 我打开了车里的导航，直接找最近的高速公路。 我对这里不熟，跟他们在市里绕肯定是吃亏的，而我也要验证一下我的想法。 然而，我开到收费站这里的时候发现，出城的车辆，在这里排起了长龙。 我毫不犹豫的开在了大车的侧面，趁着后面的大车司机不注意，一脚油门，窜在了两辆大车的中间。 我还能听见后面大车的气刹声，和司机的骂声，不过，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冲上高速之后，我直接把油门踩到底。 最近的一个服务区，只有三十多公里。 一百迈的话，我大约二十分钟左右到，但我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就在我猛加油的时候，这车却慢了下来，系统提示我车辆限速！ 该死的！ 那个女人，他们可不会有什么限速。 我在车里四下看了看，忽然心里一动，这车是手自一体的。 我切换到了手动挡，试着向上一推，速度果然提起来了！ 他们也没想到，现在有人开车，会用这鸡肋一样的手动挡？ 我疯了一样的超车，向着服务区赶去，而这车的电量，也在迅速的下降。 服务区里，停着不少车，有许多休息的大车，和吃东西上厕所的小车。 我随便找个地方停了下来，然后看向服务区的入口。 不远处，那个女人他们的黑色商务车，果然跟了过来！ 我连忙跑向加油站，来到了正在加油的一辆大车旁边，用力把那个老年机扔了上去！ 这个老年机里，装着上个空间，那个女人的手机卡。 我猜，他们是靠这个找到我的，现在只能赌一下了。 扔完手机之后，我就跑进了服务区的商场里面，随手买了个帽子，戴在了脑袋上，然后找了个窗边，看着她们的行动。 他们下车之后，看了看我扔下的那辆车。 这时，那辆加油的大车已经离开了。 果然，那个女人看了眼手机，随后他们便上了车，追着那辆大车，跑了过去。 我在他们走后，迅速从服务区的天桥上跑了过去，来到了对面的服务区。 我要再搭车，回到城里。 这样，就算我身上还有定位，他们没两三个小时，也找不到我。 回到小城之后，我在城边就下了车，然后来到了海边。 这海边，有出租的渔船和游艇，就像酒店一样可以居住，但是价格很高。 我看着一排船，随便找了一艘，谈好价钱后，住了进去。 确认安全后，我给徐凯打了个电话。 可徐凯那边却正在占线，我无奈的坐了下来，看着海面。 她们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隔了一个空间，还能找到我？ 还能定位她的手机卡？ 不知不觉的，天色黑了下来。 我一天多没吃饭了，叫老板给我订了些吃的，我就坐在船舱里吃了起来。 我还要了一小瓶威士忌，不喝一点酒，我真的难以平静下来。 当我一觉醒来，已经是天亮了，我看着怀里空空的酒瓶，晃了晃脑袋，拿起手机看了看。 2021年1月22日，八点三十七分。 22号！ 我难道回来了？我跳出那个循环了么？ 我连忙趴在窗户上向外面看去，可这是白天，哪来的月亮？ 虽然没看见月亮，但我却看见了我最不想看见的人。 那个女人，带着那个胖子和几个手下，正在向我这边走。 我下意识的躲开窗户，又小心翼翼的看向外面。 那个女人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正在低头看着。 她们离我越来越近了。 突然，那个女人手上的东西，冒出了红光。 随后，她们便加快了速度，开始向着附近的船上跑。 我立马明白了过来，那个东西就是找我用的！ 似乎是到了一定范围，就会亮灯。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寒！ 这个东西，离我差不多一百米才亮，他们整整花了一宿多的时间，拿着这个东西到处走，这才找到了我！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现在，我来不及思考那么多了。 他们正在每艘船，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到我这里，可我一出去，就会被他们发现。 我决定再赌一把，那个东西，应该不会非常的精准？ 我迅速的收拾了一下船舱。 还好，垃圾昨晚已经被老板拿走了，我拿着空酒瓶，躲进了床旁边放杂物的柜子里。 这柜子实在是有点小，身高体重都在180往上的我，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 我就这样静静等着他们的到来，可这样，又不是长久之计。 他们找不到我，肯定不会离开的，而且那个东西还在亮着，他们不会放弃的。 我有些奇怪，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他们能够探测到的？ 衣服裤子手机都是新买的，不可能被他们定位。 而且他们探测的东西距离很小，我实在想不出，那到底是什么。 “咚咚！” 她们的脚步声传来，船身也跟着一晃。 他们最少有两个人上了船，我能感觉到，她们离我很近了。 我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她们已经走到了床边，和我只隔了一道柜门！ 不过，她们似乎并没有发现我，脚步声渐渐地变远，我咽了口唾沫。 刚要松一口气，还没等我来得及思考下一步的对策，我的手机，猛地响了起来！ “我希望你，是我独家的记忆……” 该死！ 手机忘记静音了！ 我知道，我被发现了。 趁着她们还没跑进来，我先从柜子里爬了出来。 留在那里，只能是任人宰割。 我跑到门口，拿着酒瓶，对着进来的人，就是狠狠地一砸！ 还是那个女人！ 她的眼里带着些恨意，缓缓倒了下去。 可让我震惊的是，她的额头上有着一块纱布，脸上还能看见些淤青…… 这伤，似乎是在上个空间的游艇上被我打的！ 还没等我思考太多，我就觉得肚子一疼。 那个胖子一脚踢了过来。 我顿时撞在了船舱上，我反手把手里的碎酒瓶，向胖子扔了过去。 然后推开窗户，顺着船舱跳了出去！ “抓住他！” 那胖子喊了一声，外面的几个人，迅速向我围了过来。 我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拼了。 随手抄起甲板上的一个凳子，就向离我最近的那个人，抡了过去。 打倒一个之后，我跑了几步，直接向正在上船的人，撞了过去！ 我本想撞倒他，正好能跑到沙滩上。 可就在我要撞上他的时候，我眼前突然一阵模糊，心脏猛地一颤，我扑了个空，直接趴在了沙滩上！ 等我回头一看，那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海边的船也少了。 很多，我愣了一下，连忙掏出手机看时间。 2021年1月21日，九点十六分。 我又来到了另一个空间，依旧是21号。 我无力的坐在了沙滩上，揉了揉还有些发疼的肚子。 那群人，即使还会来抓我，也不会这么快？ 我坐在沙滩上点了根烟，刚刚徐凯的电话，我也没来得及接，早已经挂断了。 我忽然想起来，我应该是第一次穿越空间的时候，也是感觉眼前一花，心脏一颤…… 这就是穿越空间的感觉么？ “我希望你，是我独家的记忆……” 手机再次响起，是徐凯。 “喂。” “小道，你看新闻了么？”徐凯有些着急的声音响起。 我叹了口气：“老徐，你听我说…… 我把我的经历，再次重复了一遍，听的徐凯一愣一愣的。 最后我问道：“你那位前辈能不能帮我？我想，追我的人，应该快来了。” “……你等我消息！” 放下手机后，我看了眼海边的那个小酒。 我不知道，在这个空间里，酒里是不是还有她们的人。 我随便找了个小吃店吃了些东西，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徐凯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老徐，怎么样？”我连忙问道。 “我和那位前辈说了你的经历，他很感兴趣，我告诉你地址，他会尽力帮你的。” 记下徐凯说的地址之后，我犹豫了一下问道：“不是我不相信那位前辈，但我只能停留一天，真的有办法解决么？” “放心，他说可以就可以的。” “谢了！我现在就过去！” 一路上不必多说，我依旧小心翼翼的，时刻关注着周围的人，但这次那个女人并没有出现。 下午一点，我来到了徐凯所说的地方，这是一座郊外的别墅。 我确认了一下门牌号之后，按响了门铃，随后，可视门铃的屏幕上，便出现了我的大脸。 “啪！” 并没有人理我，大门却猛地弹开了。 我犹豫了一下，慢慢走了进去，刚刚走到房门处，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头子，跑了出来 “你就是常小道？”他盯着我问道。 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围着我转了两圈，嘴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 我也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老头，干瘦的身体，没有几两肉，可个头却跟我差不多。 一头白发乱糟糟的，胡子也没打理过，身上的白大褂，不知道穿了多久，脏兮兮的还有些发黄 这家伙，比徐凯更像个疯子！ 他转了两圈之后，就站在了我面前，跟我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半天。 他似乎很激动的样子，那赤果果的眼神，看的我心里有些发毛。 看着他的手，慢慢举了起来，离我的脸越来越近…… 我连忙退后了几步：“你要干啥！” “嘿嘿！不好意思，有点激动，来来来！进来说。” 我瞪了他一眼，这老疯子实在是有点不正常，但我还是跟着他，进了别墅里面。 这别墅里，却不是我想象的样子。 屋内没有任何的装饰，甚至称得上家具的，也只有几把椅子而已。 屋内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实验台，在客厅最中央，居然还摆了一套微缩的宇宙模型！ 要不是我能认出银河系的样子，我还真看不出来这是宇宙模型，因为有太多的星球，我都不认识了。 “老疯子，你带了什么人回来啊？”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从楼上走了下来。 “一个空间旅行的，你去给他拿个屏蔽器过来。” 老疯子不知道在鼓捣什么，头也不回的说道。 “知道了～” 这小姑娘懒散的应了一声，慢悠悠的回到了楼上。 “喂！小子别看了！” 老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后。 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注射器，我一转身，针头差点没扎在我身上！ “你又要干啥？” 我看着他手里的注射器，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咳咳！别废话！给我抽管血！” 我非常坚决的摇了摇头。 开玩笑，那针管都快赶上我胳膊粗了，这一罐血抽出去，我不死，也剩半条命了！ “老疯子一边去！我来！” 刚刚的小姑娘，拿着一个吊坠走了下来，接过注射器，赶走了老疯子。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这小姑娘看上去，就正常多了。 “你叫常小道？” 我点了点头。 “你可以叫我添添。” “哦，添添。” “嗯，把袖子撸起来。” 她看我瞪起了眼睛，笑了笑说道：“抽点血而已，放心，不会抽太多的。” 看我还要拒绝，她又说了一句：“你想不想让老疯子帮你了？” “好……” 还好，添添只抽了我二百毫升左右的血，然后把一个吊坠给了我。 我接过来看了看，这跟个钥匙扣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挂着的是个小铁球而已。 我晃了晃，这铁球里面似乎是空心的。 “这什么东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9号盒子〈五〉屏蔽器 添添伸手在铁球上一转，铁球便露出了一个小口子，可以看见，里面有一块透明的石头。 “这个是屏蔽器，里面那个，是月球核心的碎片，把你的血，滴在上面，你就可以暂时的留在这个空间了。但是这个要一直敞开着，一旦关上，你就会被送走的哦！” 说着，添添向里面滴了一滴我的血。 我看见里面的那块石头亮了下，随后，又变回了原来透明的样子，只不过里面却多了些血丝。 我把这个屏蔽器，当做钥匙扣一样，挂在了裤子上。 然后问道：“添添，有了这个，我就可以留在这里了是么？如果关上它呢？” “对的，这么说，对这个空间来说，你是外来者，所以这个空间，对你会有一股斥力。” “这个是月球内核的碎片，经过研究改造之后，它可以抵消这个空间的斥力，所以你可以在这里留下来。但你一旦关上它，你就会被传送走了。” 我点了点头，这老疯子果然有点东西。 随后，我想了想，问道：“我关上它之后，会被传送到哪里？我戴着它，又能在这个空间停留多久？” “传送到哪个空间，谁也说不准。但只要你不关闭它，你就可以长久的留在这里，但你停留的时间越长，离开时，也就会越疼哦！” 我呆了一下：“疼？” 添添狡黠的一笑：“当然了！你是被这个空间排斥的，像你以前穿越空间，是被那个空间送走的，那可以说，是空间的一种自我保护。” “但你现在戴上了屏蔽器，就相当于是骗过空间，留在这里。当你关上屏蔽器的时候，空间会把你赶走！赶走和送走，差别可大了！” 我明白了。 一个是和平送走，一个更像是暴力驱逐。 我现在通过屏蔽器留在这里，更像是这个空间的偷渡者。 “那这个屏蔽器，在别的空间还有用么？” “当然有用，不管在哪个空间，月球的物质，都是相同的。” “那……想要抓我的人，他们是干什么的？”我犹豫了一下问道。 “他们就是群疯子！”老疯子沉着脸说道。 我撇了撇嘴，这话从一个老疯子嘴里说出来，还真有点诡异。 “那群人……他们自称为空间主宰者，他们也研制出了屏蔽器，也可以在其他空间留下坐标，并且已经掌控了一些残缺的平行空间，他们穿越各个空间，并且杀死每个空间的自己……” 添添说到这里，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可以随意的穿越空间，并且可以掌握停留的时间，这太逆天了！ “什么是残缺的平行空间？还有，他们为了什么？为什么抓我？” 老疯子点了根烟说道：“残缺的空间，就是月球消失，或者被击落的空间，这种空间是可以被屏蔽器所屏蔽的。但完整的平行空间，月球是无损的，这类空间，戴屏蔽器，反而会起反作用。” “至于他们为什么抓你……”老疯子咳嗽了两声说道： “他们制造了一种探测器，可以探测出来自异空间的人，他们会想办法获取你身上的空间坐标，以找到你原来的空间。” “但这个实验很难成功，被发现的时空旅行者，要么就和他们一起成为疯子，要么只有死路一条。” 老疯子嘿嘿冷笑了两声，指着我腰间的屏蔽器说道：“他们制造的屏蔽器，是镶嵌在体内的，如果敢背叛，屏蔽器，也会带走你这条小命！” 我愣了下：“那他们这个组织到底为了什么？他们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你这小子怎么越来越蠢？现在你也有屏蔽器了，如果你可以任意的穿越空间，并且可以选择停留的时间，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可以实现永生！可以做的事情多着呢！” 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这个人从来都没什么野心，但让老疯子这么一说，心里的某根弦，被狠狠地触动了一下！ “你跟我过来！” 老疯子带着我，来到了一个像是太空舱一样的机器面前，然后拉开了透明的玻璃门。 “进去，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你原来的空间坐标。”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能回到我的空间，现在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按照老疯子和添添说的，我的空间是个完美空间，并没有出现月球消失的事情，也不在那群人的掌控之下。 老疯子关上门之后，我头顶的指示灯闪了一下。 随后，我就感觉到头顶，传进来一股空气，但我并没什么感觉不对的。 后来我才反应过来，这是氧气，这个舱体是完全封闭的，没有氧气，我根本活不了。 “你的心跳有些缓慢，你该运动了，肾和肝也有问题，你应该少喝酒了。” 老疯子的声音响起，我愣了一下，这怎么搞的跟体检似的？ 过了半晌，老疯子打开了舱门，摇了摇头说道：“还需要再试试。” 说着，老疯子又拿出一根巨大的注射器，我顿时吓了一跳，不是还要抽我的血？ 在我惊讶的眼神下，老疯子拿着注射器，扎进了自己的手臂上！ 老疯子瞟了我一眼说道：“我是这个空间的人，而你不是。我要看看不同空间的人，血液中蕴含的能量差异点在哪。” 我摇了摇头：“您这供饭不？这都快七点了。” 折腾半天，天都黑了下来，我被抽了一管血，早都饿了。 老疯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找添添去！” 我只好转头来到了楼上。 楼上有四个房间，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只好喊了一声：“添添！” 左边第二个房间打开了门，添添对我摆了摆手：“过来。” 我进了添添的房间，看见房间内的摆设，愣了一下。 这房间完全不像一个小姑娘住的，没有玩偶，没有电脑，没有任何娱乐的东西。 窗台上还挂着一件丝质睡裙，连床单被罩都是丝质的，床头柜上还有一壶花茶。 一切都觉得很老气，并没有小姑娘的那种活力，而且房间里，好像缺了什么东西一样。 “来，自己拿一套被子，你在隔壁睡就行。” 添添打开了柜子说道。 “哦，好。” 我抱起被子的时候，闻到了一股香味，但并没有在意。 这被子上面的味道，和添添身上一样，该不会，是她以前睡过的？ 添添带着我，来到了左侧起第三个房间。 我随手把被子扔在了床上，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添添，那啥，我饿了…… “那你等会，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呃……要不我自己做？”我试探着问道。 让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给我做饭，我可是有点过意不去。 至于楼下那个老疯子，直接被我忽略了。 添添笑了笑：“没事，我天天做饭，你歇一会儿。” 说完，添添便走了出去，我只好把被子铺在了床上。 看了看屋内的摆设，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也想起来，添添屋里缺的是什么了。 梳妆台。 我这个房间里，有着一个大大的梳妆台，但添添房间里却没有。 我随手拉开了柜子，在柜子最上层摆着一个大大的布偶熊，套着塑料袋，似乎放了很久了。 我又打开了旁边的柜子。 这个柜子下面的角落里，有些一个海豚抱枕，就像是垃圾一样，被人随手扔在那里。 拿起这个海豚抱枕看了看，上面并没有灰尘。 我心里一动，凑近闻了闻，这上面只有木质柜子的味道，但我却在抱枕上，发现了两根头发。 长长的，尾部带着一些卷，这和添添的头发一样，我想了想，把抱枕放回了原位。 没过多久，添添端着一盘蛋炒饭走了进来。 “吃。” 不知道为什么，添添似乎和刚才有些不一样，好像变的冷淡了许多，又好像心不在焉的。 看着她慢慢走出去，我低头看了看盘子里的蛋炒饭。 她知道我喜欢吃蛋炒饭？还是一个巧合呢？ 我吃饱之后，困意很快就来了。 这几天折腾的，我也是很疲惫，没过多久，我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我看了眼手机：2021年1月22日，九点零八分。 床头柜上蛋炒饭的盘子还在，我腰间的屏蔽器发的淡淡的光芒，我松了一口气。 我应该没有穿越，我点了根烟清醒一下，却听见了楼下的争吵声。 添添好像在和老疯子吵了起来，我刚想仔细听听时，声音却停止了。 我走到门口，只能听见老疯子的咳嗽声。 过了一会儿，我推开门走了出去。 刚一走到楼梯口，添添扶着面无血色的老疯子，同时看向了我。 两个人看我的眼神，截然不同，但都有着同样的复杂。 “咳咳！” 老疯子剧烈的咳嗽，吓了我一跳，我连忙下了楼。 老疯子咳嗽的更厉害了，添添一脸担忧地看着老疯子。 老疯子随手用袖口擦了擦嘴，却带出一片殷红。 我心中一惊，老疯子的病，似乎很严重！ 我刚想开口问，手机却响了起来：“我希望你，是我独家的记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9号盒子〈六〉转生 是徐凯。 我刚要接，老疯子和添添同时喊到：“别接！” “也别挂！” 老疯子又说了一句，添添看了我一眼说道：“待会儿你就明白了，跟我扶着他上楼。” 我和添添一左一右，扶着老疯子，来到了楼上右侧的第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挂着一块巨大的屏幕，整个地板上，摆了一个像是祭台一样的金属台子。 我和添添扶着老疯子站了上去，添添说道：“你看。” 我看向屏幕，那好像是别墅中的监控。 没过多久，别墅的大门，被人撞开，那个追捕我的女人和胖子，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 我看着最后进来的那个身影，下意识的说了一句：“这不可能！” 那个人是徐凯！ 那个女人走到徐凯面前，低头说了几句。 然后，徐凯指了指楼上，那个女人迅速带人跑了上来。 这个女人，居然他的手下！ 我苦涩的一笑，我忽然明白了。 为什么徐凯会知道我葬身海啸中，为什么我每次穿越空间之后，都会接到徐凯的电话，为什么他们总能找到我。 可徐凯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我转头看向添添，添添摇了摇头：“安全之后再和你说。” 说着，添添按下了手中的一个遥控器，也对我说道：“关上你的屏蔽器。” 我转动了一下腰间的铁球，几秒钟之后，房门被人撞开。 而我的眼前一阵模糊，心脏猛地一颤，我们来到了另一个空间中。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老疯子咳嗽的更加严重了，甚至直接喷了一口血！ 添添也是面色苍白的咳嗽了几声，脸色非常难看。 “这个是你原来的空间坐标，你带在身上，你打开屏蔽器，明天这个时候关掉屏蔽器，你就会回到你原来的空间了。” “他们进不了完美空间，回去之后，你就安全了。” 添添给了我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石头。 说完之后，添添跪在地上，抱着奄奄一息的老疯子，眼泪大颗的滚落。 我看着手中的空间坐标，心里一阵激动。 我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徐凯要是想抓我的话，太简单了，他又为什么让我来找你们？” 老疯子咳嗽了两声说道：“小子，给……给我点根烟……” 我连忙蹲在地上，掏出烟放进了老疯子的嘴里。 点着之后，老疯子满足的抽了一口，然后缓缓的说道：“那是五十二年前，我穿越了数个平行空间，我还记得，那天是2021年1月6号……” “什么？”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是说五十二年前么？ 怎么是前几天的事？ 老疯子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打断他。 “我在某个空间里，认识了添添，添添的父母去世很早，但却给添添留下了许多。那个实验室，以及所有的研究，都是添添父母留下来的，后来我找到了徐凯，一同研究空间的秘密。” “咳咳！” 老疯子又咳了一口血，添添连忙帮他擦了擦。 缓了一会儿之后，老疯子继续说道：“现在你所知道的一切，我们都早已经研究出来了，但我们都无法在完美空间停留。” “后来，我们在一个空间里呆了几十年，一起建立了空间旅行者的组织。” “我们发现，是我们穿越的空间太多了，而且都是残缺的空间，我们身上有了残缺空间的气息，是无法在完美空间停留的。” 说到这里，我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后、后来添添的研究，有了很大的成功，那就是转生，把我们的意识，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我的心猛地一颤！ 永生！ 有几个人，能拒绝这种的诱惑？ 而且还是在掌握了那么多之后。 “添添的这项研究，是因为我。我在一个空间停留了二十年，当我再次穿越空间的时候，我的身体像被撕裂了一样！穿越之后，我虽然还是回到1月6号那天，可我的身体却变不回来了。” 我愣了一下，这和老疯子昨天说的不一样。 明明来回穿越，是可以实现永生的。 我忍住了疑惑，让老疯子继续说下去。 看他的样子，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不但身体不会变的年轻，多次穿越空间，身体也会变的脆弱。我这个样子，你已经看到了，年纪越大，越承受不了穿越空间时那种撕裂的感觉，于是，添添便想到了转生。” “是了，添添说过，在一个空间，非法停留的时间越长，离开时，也就会越痛苦。” “但转生不是那么简单的，两个不同的人，怎么能够承载另一个人的意识呢？添添在多次失败之后，想到了用亲人的身体转生，但却也失败了……” 我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个转生太过残忍了，谁会用自己的亲人，换自己的命？ “是徐凯。”老疯子叹了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从那次之后，徐凯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便开始彻底疯狂了。后来，徐凯提出，用另一个空间的自己来转生！那时，我们都已经六十多岁了。” 我看了眼添添。 添添抱着老疯子，并没有注意到我的眼神。 “第一个转生的，还是徐凯，这次的实验，成功了！这也就代表着，我们可以获得真正的永生！” “但会操作转生的人，只有添添一个。后来添添教会了我，那时添添的身体已经不行了，我便不顾添添的反对，带着添添来到了上一个空间，开始了转生！” 我明白了，这回终于明白了，添添的房间为什么那么奇怪。 原来我住的房间，是属于那个被抢占了身体的添添的！ 老疯子又向我要了根烟，抽了两口之后。 老疯子的眼中，多了些异样的光芒，然后说道：“可就在添添醒过来不久后，徐凯向我索要转生的方法，被我拒绝了。” “添添也一再强调，不能把转生的方法告诉他。但徐凯也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可却一直没有合适的身体转生，所以徐凯想尽办法，把你逼到了我这里……” “这不可能！”我大喊道，这怎么可能！ “你以为徐凯费尽心机，让你来我这里，是为了什么？你来到我这里之后，见识到我们的能力，肯定会把我们当成你的救命稻草，你无疑会听从我们的摆布。” “而徐凯也笃定，我受不了转生的诱惑。所以，他在认为你被用来转生的时候，带人冲了进来！” 我深深地看了老疯子一眼。 我也点了根烟，我还是接受不了这一切！ “我原本也打算用你转生的，可今天早上，添添告诉了我真相，我最终放弃了转生的念头。” “其实。转生实验并不是成功的，添添在转生后，脑海里，无时无刻都响着那个添添的声音！这身体原本的意识，并没有消失！而是被抢夺了控制权……” 我脸色一变！ 这……换做是我，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疯掉！ 谁能受得了自己脑袋里，有一个恨自己的人，一直在咒骂着？ “添添没告诉我，是不想让我知道，她在受折磨，也想让我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可徐凯不同，他早已经疯了！他让那群人杀光每个空间的自己，却把他每个空间的身体，囚禁了起来！” 我的手指传来一股灼热的感觉。 我连忙扔了已经烧尽的烟头，一脸苦涩的说道：“你、你真的……是……” 老疯子看了我一眼，用尽力气，拉起了他右手臂的袖子…… 他的右手臂上，有着一个文身，是一个“道”字。 因为身体的老化，手臂也变的枯瘦，可文身还在。 我看着再熟悉不过的文身，已经说不出任何一个字了…… 下午的时候，我帮着添添埋葬了老疯子，埋葬了那个苍老疯狂的我！ 第二天，我站在坟前看了很久，转身看了眼添添，想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说了句：“保重！” 添添点了点头。 我摘下了屏蔽器，轻轻关了它，然后握紧属于我的空间坐标，闭上了眼睛……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0号盒子〈二〉赵老板 “嗯，麻烦你了哥们。” 常安一回身，看见屋子那边有辆香槟金色的奔驰车。 常安问道：“这车是谁的啊？” 李诚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奔驰车说道：“那是我们老板的，前天下雨他开过来的，后来雨下大了，这车没法开，就放这了。之后叫他儿子开越野车过来接的，哎，有钱人啊！” 常安听出了李诚话中的那股酸劲儿。 那奔驰车上面没有水印，也没有泥点，旁边还有不小的一块儿塑料布。 显然是天晴了之后，有人撤下塑料布，擦了车。这事儿***，就是李诚干的了。 随后，常安忽然想到，父亲下大雨那天，也就是12号失联，老板也是那天晚上离开的。 老板看没看到父亲呢？ 想了想，常安问道：“哥们，你们老板的电话，能不能给我一下？或许那天他走的时候，看见我爸了呢？” 李诚愣了一下，连忙摇头：“不行！” 随后，他又带着苦笑说道：“这老板的电话，我也不好随便给人。万一老板生气了，我也不好交代，再说，老板昨天晚上还来了一趟，常叔的事，他也知道。” 常安看着李诚皱了下眉头，刚刚李诚的反应，有点过于激烈了，有些不太正常。 常安皱着眉头说道：“哥们，我也不是要讹他啥，我爸在这走丢了，我问问他还不行么？” “哎，这个……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哥们，你……” 说着说着，李诚的眼神瞟向了奔驰车，示意常安过去。 皱了下眉头，常安上前两步，看见那奔驰车的挡风玻璃下，有着一行电话号。 常安连忙记了下来，同时也在心里摇了摇头。 这个李诚，人不怎么样，而且他刚刚的反应也不太对。 常安做房产中介好几年了，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不错。 不止是说话办事，把握别人的心理，也是房产中介的必备技能。 看见不远处，还有几个工人在干活，常安直接走了过去。 问了几个人之后，发现和李诚说的差不多，常安又在这几个破房子上，贴了几张寻人启事之后，才开车离开。 上了车之后，常安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用力地捶了一下方向盘，震得常安手发麻。 同时手上传来的疼痛，也让常安心里的压抑，减轻了一丝，但也仅仅是一丝而已。 顺着李诚指的方向，常安找到了那个小湖，但并没有停留。 常安开车跑出去很远，才在草原上，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蒙古包。 常安看了眼油表，向着那蒙古包开了过去。 可开出没多远，车就陷进了淤泥里，常安前后挪动了半天，车还是不动。 常安感觉到，自己左前方的车轮一直在打滑。 常安面无表情地下了车，在后备箱，拿出了一把折叠的工兵铲。 打开之后，常安用力地在车轮下面挖了起来。 破开淤泥，将干土翻出来垫在轮胎下面，折腾了半天，常安才上车。 常安知道，这个时候就要一次成功，第二次下去，挖土会更难。 开动了快一个小时，常安才接近了那蒙古包。 找了个稍微硬一点的地方停车，常安下车喊了声：“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汪！汪汪！” 一条大黑狗蹿了出来，对着常安猛吠。 还好那大黑狗有链子拴着，常安吓了一跳。 幸亏没贸然进院子里面。 等了半天，蒙古包里也没人出来，常安只好留下了一张寻人启事，开车朝着回去的方向前进。 常安一路走走停停，不时在电线杆上，贴一张寻人启事。 即使希望渺茫，但常安也要做，那毕竟还有着一丝希望。 又回到工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常安本想讨口水喝，可一下车，便听见了屋内李诚的咆哮声。 “……怎么回去？我拿什么回去！我回去了四千三百二的房贷怎么还？！我拿什么养你？有什么资格要孩子？” “为了买房子娶你，我爸连地都卖了，55岁了，还和我妈在外面打工！你以为我愿意在这破地方干活吗！！！” 听见李诚那无力的呐喊，常安转头上了车，没再进去打扰，直接开回了边城。 常安做好了打算，找个地方吃口饭之后，就开始贴寻人启事。 如果父亲来了这里，一定会有人看到的。 到晚上，再联系工地的老板，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在常安走后不久，李诚坐在了地上。 一只手攥紧了衣角，对着已经挂断的电话，轻声说道：“老婆，其实我也想你。可我……” …… 晚上七点，常安坐在一个面馆里，吃了碗羊汤面。 那五百张寻人启事，已经贴了大半。 常安大口地喝着有些发烫的面汤，身上才有了一丝暖意。 直到一大碗面和汤，都进了常安的肚子之后，常安才感觉到了深深的疲惫。 常安擦了擦汗，翻出了手机中，那工地老板的电话。 常安从一个工人那里得知，这老板姓赵，叫赵书言。 坐在车里点了根烟，常安拨通了赵书言的电话。 “喂，请问是赵老板么？” “是，你哪位？” 赵书言的声音有些低沉，听起来，那边的环境有些吵。 “你好，我叫常安，常有金是我的父亲，就是前天在工地上走失的那个人，我想问一下，关于我父亲的情况。”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这样，一个小时之后，你到半月别墅54号找我，我现在比较忙。” “好，麻烦了。” 常安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别墅旁。 先进的导航，和常安的经验，找到这里并不难。 常安忍着心里的急躁，等着那半个小时的到来。 快要8点的时候，一辆红色4X4牧马人撒哈拉，停在了别墅的门前。 一男一女下车后，进了54号别墅，由于常安停的比较远，并没有看清那两个人的样子。 常安之所以没有选择停在别墅附近，是不想惹人反感，那样做，很容易让人心里不舒服。 到了时间之后，常安下车，走了过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0号盒子〈一〉你爸走丢了 江城，5月13号，下午三点。 “喂，您好！” “您的欠款已经逾期……” 常安一把挂断了电话，叹了口气。 电话再次响起。 “喂，您好！” “猜猜我是谁？” 常安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你小子别闹，晚上下班给你打过去。”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喂，您好！” “常安！我是你二姑，刚听人说，你爸在工地干活时候走丢了！” 常安一下站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说是昨晚上走丢的，今天也没找着，都报警了！” “我知道了二姑，我今天晚上赶过去！”常安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常安想了想，把手机给了身边的同事，然后说道：“有客你带，算你的。” 随后，常安掏出了平常生活用的手机，打通了经理的电话：“喂，经理，我要请假！” …… 常安回到自己租住的地下旅店，迅速地翻出了自己的POS机。 毫不犹豫地把里面所有的钱，都套了出来。 现在，常安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立刻订了今天晚上的火车票。 13号，晚上10点。 常安坐上了通往边城的火车，两地相隔九百多公里，要第二天早上八点多才能到。 常安坐在火车上，看着窗外，像流星一样闪过的万家灯火，心中更加焦急了。 常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心里，还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很小的时候，常安的父母便离婚了。 常安从小跟着父亲生活。 像许多农村的家庭一样，常安家里并不富裕，常安最终也走上了辍学打工的路。 像很多年轻人一样，常安也是不甘平凡，不愿意去做那种供吃供住、拿着固定工资的工作。 可也因为学历，进不了国企和一些大公司。 最终还是被社会磨平了棱角，做了一名房产中介。 没有底薪，穿着廉价的西服，每天手机不离开耳边，脸上始终带着职业化的笑容。 对任何人彬彬有礼，却又受不到一丝的重视，甚至被很多人厌烦，这就是常安的工作。 在社会上存活得越久，常安越明白，这一身西服就是阶层的证明。 在大街上穿着整齐的西服，戴着明晃晃的工牌，这种人，***，都处于这个城市的最底层。 这也是这个年纪的通病。 二十五六岁，没有什么高学历，没有家庭背景，又不甘平凡，可又能怎么样呢？ 常安相比于同龄人来说，除了心智更加成熟之外，没有一丝的优势。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常安的父亲。 今年已经54岁了，还要在工地打工，每天吃着止痛药，在偏远恶劣的环境，干着汗流浃背的工作。 常安之所以认清了这份平凡，正是因为肩上的责任。 常安最大的心愿，不是买房不是结婚，而是让自己的父亲，能够不再如此劳累。 可现在，父亲却出事了。 这一天，常安不知道给父亲打了多少电话，可一直是关机的状态。 常安心中，一直想着这些年和父亲的点点滴滴，近几年相处的时间，也只有过年那几天。 平常也很少沟通，常安心里满怀对父亲的愧疚，直到天亮，常安也没有一丝的睡意。 下了火车之后，常安就近找了一家打字复印社。 在这家店的大门上，贴着一张寻人启事：胡彤彤，女，于2009年4月在辽城走失，走失时五岁，会说当地方言，记得父母的名字，知道村子县城的名字…… 泛黄的纸张上面，还有一张模糊的照片。 常安看着这张寻人启事，叹了口气，已经过去十年了。 这孩子怕是…… “这孩子应该还没找到，你见过么？”店内走出一个中年男人，似乎是这家店的老板，看了看常安问道。 常安摇了摇头：“没有，给我打五百张寻人启事。” 老板深深地看了常安一眼，然后说道：“进来，这张寻人启事，是三年前贴在这里的，那个男人答应我，如果找到了孩子，一定回来告诉我。如果他没回来，这张寻人启事就一直贴在这里。” 常安愣了一下，然后看着老板说道：“我能不能……” 老板点点头：“可以，如果你找到了人，回来揭下它。” “谢谢你！” 在打印的时候，常安在附近的早餐店，买了几个包子，就站在大街上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打量着大街上行走匆匆的人们。 常安期待着，从人群中，看到父亲的影子。 最终，常安还是叹了口气。 只能期待父亲没出什么意外。 常安昨晚，就问过一个民警朋友，这种情况，是没办法立案的。 “你的父亲没有精神疾病，生活正常自理，也不属于未成年人，不存在拐卖情况，而且失联时间很短。” “失联之前，也没有和人有重大纠纷，失联后也没有出现勒索，也没有任何被害的证据。所以目前，是没办法消耗警力去寻找的……” 那个朋友的话，常安记得很清楚，也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常安只能靠自己，大口地把包子吞下去。 常安点了根烟，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 想了想，常安打开手机，找了一家租车行。 几番讨价还价之后，常安以每天一百六十块的价格。租下了一辆老款的柴油三菱越野车。 常安父亲的工地，离这城里，还有七十多公里。 这七十多公里中，起码有四十多公里的土路。 这地方刚刚下完大雨，一般车根本进不去。 开车取了寻人启事之后，常安就立刻向着工地那里前进。 那还是去年快过年的时候，常安在微信上说了好几遍，父亲才学会了怎么发定位。 学会了之后，就立刻给常安发了过来。 看着对话框里，寥寥无几的信息，常安摇了摇头，看向了远方。 …… 14号，中午11点，常安才看见了前方的工地。 其实就是几座废弃的破房子，几辆搅拌车都围在那里。 这是一个修路的工地，在茫茫的大草原上，显得很是渺小。 还好这地方就在路边，其实常安下了柏油路，走上土路不久，导航就没了信号。 因为是修路，工地就在路边不远，常安只要顺着还没修好的公路下面一直跑，就能找到了。 来到了房子附近，常安带着一丝忐忑下了车。 这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一阵打呼噜的声音。 常安抬头看了看，开搅拌车的司机，躺在车里睡得正香。 没穿鞋的一双大脚，顺着车窗，伸到了车外。 “你是干什么的？” 一个和常安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从房子里走了出来，穿着一件很旧的衬衫，还戴着一副眼镜，显得有些死板。 常安连忙走了过去：“我是常有金的儿子，他还没回来么？” 年轻人摇了摇头：“没有，哎，进来说。” 他扫了一眼满是泥浆的越野车，转身带着常安，进了屋子里。 一进来，常安就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 屋内一股潮湿腐朽的味道，还伴随着汗臭和脚臭味。 脏兮兮的地上，摆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连床都是随意用木板，临时拼起来的。 李诚显然也不喜欢这个环境，带常安来，到了一间相对干净一点的屋子。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破旧的桌子上，满是零散的文件，地上还放着一些不知名的工具，这应该就是这年轻人的屋子了。 “坐，常叔他是前天晚上出去的，再就没回来，我们也都出去找了，也什么都没发现，哎！” 常安看着这年轻人的一举一动，在他说出那句常叔的时候，显得有些别扭。明显是头一回这么说。 常安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明白，在这里年轻人，显然比工人高了一个层次，最多也就是一声老常头。 “谢谢你，哥们你怎么称呼？”常安诚恳地问道。 纵然面前的这个人，在常安看来很一般，但常安明白，在这里还是需要他的帮助。 “没事，我叫李诚，这都是应该的，要是他回来了，我肯定告诉你。”李诚随意地说道。 常安点点头，“麻烦你了，来，抽根烟。” 递过一根烟，帮李诚点上之后，常安继续问道：“我爸他是啥时候出去的？这跟前儿都有啥地方啊？” “那是前天晚上吃完饭，也就六点多，没事的时候，都愿意走走，消化食儿，我记得他走的时候就有点阴天，然后就下了大雨，就那天下了大雨之后，常叔再就没回来。” 李诚抽了口烟接着说道：“这跟前儿也没啥，有个不大的小湖，其实就是个水泡子。也没啥，再就往远了走，应该有羊点，具体有没有放羊的我也不知道，再就没啥了，离市里远着呢。” “嗯，这样哥们，你知道我爸都往哪边走么？还有那湖在哪边？我去看看。” 常安看着李诚说道。 “行，走，出去我告诉你。”李诚掐了烟，痛快地说道。 二人走出了潮湿的屋子，也脱离了那股沉重的味道。 李诚指着东北方说道：“那个小湖就在那边，具体那天他往哪边走了，我真没注意，那天老板来了，我一直在屋子来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0号盒子〈三〉现实 到了别墅前，常安才发现，这一个院子里，居然有两栋别墅。 一栋亮着灯，门前停着那辆红色的牧马人，一栋却是漆黑一片。 常安径直走向亮灯的别墅，眼睛在牧马人身上停留了一瞬，便上前按响了门铃。 多年前，在常安的心里，就一直想拥有一辆牧马人。 可现在想想，还是很不切实际。 很快，门开了，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看向常安，开口问道：“你是？” “赵老板？我是常安，刚才通过电话。” 赵书言盯着常安看了看，随后说道：“进来。” 进别墅之后，常安轻轻带上了门。 赵书言脱下了西装外套，坐在沙发上说道：“你父亲的事，我知道了，可这也不是我工地的责任，这样，他这个月的工资照常发，你留下卡号，我让人打到你的卡里……” “不好意思，赵老板我打断一下。” 常安直接打断了赵书言的话，然后在赵书言的目光下说道：“我不是来要钱的，更何况，现在还没确定，我父亲是真的出意外了。我只想问一下，下雨那天晚上，你离开工地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过我父亲？” 常安的话很直接，也没有了之前的礼貌。 这赵书言，一没让常安坐下，二又直接谈起了钱，一直有种不耐烦的感觉，常安心里也有股气。 可常安还是平静地向赵书言发问。 赵书言看着常安，摇了摇头：“没有，下雨那天，我回来的时候已经黑了，而且下着雨，我开车很专注，在路上没看见任何人。” “好，那我先走了，就不打扰赵老板了。”常安很干脆。 而且常安也听到了楼上的水声，显然有人在洗澡。 接下来，赵书言要做什么，已经很清楚了。 就算常安不走，赵书言也会送客。 在赵书言看来，让常安进来，就已经不错了。 常安走出别墅后，叹了口气。 刚要走出院子，常安忽然听见了一阵怪声！ “啊！” 猛地传来一声喊叫，吓了常安一跳。 常安下意识地回过头，那声音，好像是从那漆黑的别墅里，传出来的。 “哈哈哈哈！呵呵……啊！呜呜！” 继续传来的声音，更是诡异，又哭又笑，声音很是瘆人。 常安只能听出，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但…… 并不像是父亲的声音。 常安走到车旁，刚要上车，又转过了身子。 脑海中忽然多了一个疑问：这赵书言和父亲的失踪，到底有没有关系？ 赵书言的另一栋别墅里，究竟有什么？ 会不会父亲就被关在那里？ 想了想，常安又摇了摇头。 父亲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人，又能和赵书言有什么矛盾呢？ 常安打开车门，半坐在车里，看向赵书言的别墅。 渐渐的，常安心里变得迷茫了。 常安不知道该怎样去寻找父亲，常安的眼中，也多了一丝雾气…… 不知不觉的，常安在这里坐了两个多小时，地上也多了一堆烟头。 就在常安准备离开的时候，赵书言的别墅里，走出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朝着常安的这个方向走来，常安并没有立刻开车走，那样反而会显得做贼心虚。 常安刚刚，的确有偷偷进别墅看看的想法。 但那样做，不说触犯法律，难度也很高。 做房产中介的常安当然明白，这样的别墅要想偷偷进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这时，那个女人走近了常安，借着路灯，常安看清了那张年轻又熟悉的面孔。 “何悦？” 常安的声音一出，何悦也愣了一下。 抬头看向常安之后，何悦顿时愣住了：“常安……” 何悦是常安的初中同学，也是彼此的初恋。 可惜，在步入社会之后，二人渐渐多了分歧，多了吵闹。 分手之后过了三年，两人都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 两人对视片刻，都沉默了起来。 刚刚何悦和赵书言发生了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何悦洗澡时，听见楼下的声音，就觉得有些耳熟，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常安。 “你……还好么？”何悦低着头，打破了沉默。 常安摇了摇头：“还行。” 看着常安成熟了很多的脸庞，何悦笑了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何悦又看了看常安身后的车，然后说道：“你没事的话，送我一段。” “上车。” 坐在车上，何悦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脸上透露出一丝疲倦，闭上眼睛说道：“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常安摇了摇头：“没有。” “当初我选择离开，的确是为了钱，可你知道么？我后悔了，那时候我以为，钱是最现实的。” “后来我才发现，钱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能在别人心里变得很重要，会竭尽全力地对我好……” 常安摇了摇头，“你没错，钱就是最重要的。我到现在也买不起房子，信用卡还欠了两万多，我能在三十岁之前交上首付，那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这样的人，没资格谈什么爱情，也没有条件去对人好，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何悦睁开眼，看向常安。 常安的脸上，只有平静。 何悦飞快地擦了下眼角的泪水，抿了抿嘴唇说道：“或许，但你真的挺好的。” 常安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很快，就到了何悦住的地方，何悦下车之后，看着常安微笑着说道：“再见。” “再见。” 可何悦走出没几步，又转头走了回来。 这时，她的脸上没有了笑容，眼中却多了泪水。 “陪我一会儿好么？就一会儿。” 看着近乎哀求的何悦，常安的心，还是硬不起来。 点了点头，跟着何悦，回到了住的地方。 进了何悦住的小公寓之后，何悦在常安面前转了一圈。 带着一丝笑容说道：“你看，这屋子虽然不大，但是很温暖，那时你说，我们一定要有一个大沙发，两个人能窝在一起看电视，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厨房，你会做饭给我吃……” 沉浸在回忆里的何悦，不停地说着两人过去的期愿。 常安的脑海里，却浮现了赵书言的身影。 常安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冷地说道：“那都过去了！ 何悦的声音戛然而止，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大颗的眼泪滴落，脸上带着一丝愤怒地说道：“对，都过去了！都三年了，你还是这个样子！你当初要是能给我想要的，现在我们都不会是这个样子。” 看着声音渐渐变弱的何悦，常安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喉咙里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你想要什么？你说我开车，跑来跑去不稳定。我去做保安，你说保安没出息。我去卖房子，你又说，卖房子连底薪都没有，不赚钱。” 常安看着何悦：“你告诉我，我应该干什么？我还能怎么改变？我为了你，改变的还不够多么？我他妈原来是要当作家的！” 何悦看了眼常安，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常安温热的身体。 泪水不断滴落，打湿了常安的衣襟，“对不起……” 常安深吸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那双手，还是没有抱住靠在身上的何悦。 常安沉默了很久，最终叹了口气说道：“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该走了。” “你别走！” 何悦紧抱着常安，“陪我一会儿，就让我靠一会儿好么？” 常安叹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何悦抱着常安的胳膊，两人坐在了沙发上。 何悦紧靠在常安的肩膀上，两人坐得很近很近，心却离得很远很远。 …… 第二天一早，常安看着身边的何悦，轻轻地抽出了胳膊。 昨晚，两人就这么在沙发上坐着睡着了。 轻轻将何悦放在沙发上，常安起身走了出去。 在常安走后，何悦紧闭的眼中，流出了泪水。 随便找了个地方吃了口饭，常安抬起头，看了看昏暗的天空。 对于父亲，常安心里还是一片茫然，只能拿出了寻人启事，在街头一张又一张地贴着。 …… 15号，上午10点。 “我已背上一身苦困后悔与唏嘘，你眼里却此刻充满泪……” 手机铃声响起，常安连忙放下寻人启事，接起了电话。 “喂，你好！” 常安的声音有些急躁，常安一直期盼着，能听到父亲的消息。 “我是李诚，你听我说，我已经辞职了。常叔是12号晚上走丢的，我在13号晚上11点多，看见有辆车去了河边，我有点好奇，就用望远镜看了看。” “有人好像在湖边埋了什么东西，但我也不敢确定。那辆车，天黑了，我也看不清，只看着是辆越野车。” 常安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你为什么不早说？！” “哎，我也不确定和常叔有没有关系，我在城里看见了你贴的寻人启事，想了想，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好，我记下了！” 常安挂断了电话，连忙跑上了车，飞快地向着工地附近的那个小湖开去。 常安握着方向盘的手，不断用力，指节都变得发青。 常安的脸上，依然没有一丝表情，可心里却乱到了极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0号盒子〈四〉尸体 “爸，你可一定不能出事啊！” 常安不断地加速，深绿色的越野车，在草原上狂奔，掀起了一片片的泥土。 11点左右，常安赶到了那小湖旁。 常安都没顾得上熄火，就跑下了车，在湖边仔细地寻找了起来。 常安此时急躁得不行，脚下一个没注意，就摔在了地上。 同时，常安脚下的一片草，也被连根带起。 常安起来的时候注意到，脚下的那片草，根·部是齐茬断掉的，绝对不是常安这一脚踩断的！ 常安连忙把那草和泥都抓了起来。 那草根是斜着被切断的，也就是说，这片草是被人挖起来过，又重新填上的。 常安连滚带爬地到车上拿下了工兵铲，跪在草地上挖了起来！ 几铲子下去，泥土下露出了一片衣角！ 常安顿时红了眼睛，口中喃喃自语：“不是！一定不是！” 一把扔了工兵铲，常安开始用手扒开那衣服上的泥土，鲜血从常安的指尖流出，染红了漆黑的泥土。 常安似乎没有感觉一样，疯狂地扒着泥土，直到一具尸体，出现在了常安眼前！ 尸体上，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手上泛白的皮肤，已经开始了脱落。 只是那尸体的头部，还被衣服包裹着。 常安颤抖地伸出了手，掀开了那盖住脑袋的衣服！ “啊！” 尸体狰狞的表情，把吓了常安一跳。 可常安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这尸体不是父亲…… 从脸上明显地可以看出，这个男人年纪在四十岁左右，脖子上有一个很深的小孔，四周还有着漆黑的血液。 常安看着尸体愣了几秒，转过身，就开始吐了起来。 泛酸的食物残渣，带着胃溶液，一通翻滚。 常安相比身体的不适，心里更加难受。 两个小时之后，执法者带着常安，回到了边城。 一番盘问之后，又找来了李诚。 直到下午3点，才有个执法者过来，对常安说道：“你可以走了。” 呆坐在椅子上的常安，看了执法者一眼，眼中渐渐多了些神采。 常安一把抓住执法者的袖子说道：“帮帮我！我爸就在那附近走丢的！帮我找他！帮帮我……” 执法者看着眼睛通红的常安，叹了口气，拍了拍常安的肩膀说道：“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会尽全力去找你父亲的，你放心，有消息，我们会立刻通知你的。” 走出公安局之后，常安开着车，随便找了个路边停下了，整个人趴在了方向盘上。 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常安的承受能力，都几乎到了极限。 今天有了执法者的帮助，找到父亲的希望多了几分。 可常安却怕了，怕看到父亲的时候，也是一具泛白的尸体…… 不知什么时候，疲倦的常安，在车上睡着了。 梦里，总是出现一具身上沾满泥土的尸体，可常安却总是看不清那尸体的脸…… “我已背上一身苦困后悔与唏嘘，你眼里却此刻充满泪……” “呼！” 常安被手机铃声惊醒，连忙接起了电话：“喂，你好。” “你的电话果然没换。”电话那边传来的，是何悦的声音。 常安此时清醒了许多。 但面对何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我要赶晚上的飞机，你能不能送我去一趟木城机场？” “好。” 常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答应何悦。 从边城到木城机场，起码要二百多公里。 常安始终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承认：在何悦身边，常安总会安心许多，哪怕时间不会很长。 在路上，常安默默开车，何悦倒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夜里，常安开得并不快，何悦是凌晨一点的飞机，现在才十点刚过。 “我要去过我想要的生活了，我想，我会回到江城定居，找一个甜品店工作，没事的时候，去江边吹吹风，挺好的。” 看了看满脸憧憬的何悦，常安问道：“怎么突然就走了？” “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了，要不你跟我一起，我们可以在江城开个小店，我们一起努力……” “你真的很奇怪。” 常安打断了何悦的话，然后说道：“你有时候很感性，有时候又很理性，你情绪变得真的很快，而且也很天真。在江城开个店，你知道要多少钱么？你为什么总会想一切很远的事呢？” “因为你啊，我有时候是变得很快，可那是在你面前。” 感受到了何悦炙热的目光，常安沉默了。 常安知道，自己与何悦，已经不会再发生什么了，有些事情，是不会被抹平的。 看着沉默的常安，何悦笑了笑，转变了话题：“你看，这是什么？把这个卖了，足够在江边开一家小店了，交首付买房子，也是可以的啊。” 何悦得意地拿出了一支钢笔。 常安看了一眼，钢笔的两端都镶着钻石，配着漆黑的笔身，看上去很高端。 即使什么都不懂的人，也能看出这钢笔价值不菲。 常安皱了皱眉头：“这钢笔你从哪来的？” “赵书言那里拿的。”何悦的声音小了很多。 “拿？你确定是拿么？”常安脸色有些难看。 对于这种行为，常安还是接受不了。 何悦哼了一声说：“拿了他也不敢怎么样，他的把柄在我手里，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常安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什么把柄？” “你别管了，肯定没事，他不敢报警的。” 何悦满不在乎的样子，让常安心里有了一丝反感。 而且常安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赵书言看上去，可不像是什么善男信女。 路过收费站的时候，灯光照亮了车内。 常安看着把玩着钢笔的何悦，忽然觉得身边这个人很陌生，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 车子开出收费站，常安却没有注意到，一辆车，悄然地跟在了常安的身后。 常安依旧是不快不慢地行驶着，一辆车却忽然从常安旁边超了过去，车速带起的劲风，让常安的车都是一晃。 常安皱了皱眉头，刚刚那辆车的速度，足有接近二百迈了。 虽然这公路上没有那么多测速，可这么快的速度，让常安心底多了一丝不安。 而且刚刚的那辆车，常安觉得有些熟悉，那个颜色…… 似乎是香槟金！ 但晚上的灯光，又让常安有些不敢确定。 如果是赵书言的那辆奔驰，后来居上，超过常安，还是很正常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1号盒子〈一〉遇害 “好，这次就说到这里了，在我走之前，给你们留一个作业。” “我发现，在场女同学不少，可你们要知道，女警的比例，可是很低很低的。” 王兵看着台下的一群同学说道，然后给同学们留下了一道题—— 一位四十岁的女警，被凶徒报复。 打伤女警后，凶徒把女警铐在了桥中央的铁链上，拇指粗细的铁链在双臂中间，加上手铐，基本无法挣脱。 在桥的另一侧，凶徒安装了定时炸弹。 凶徒离开之后，按下了计时器，距离爆炸只有三分钟。 然而，凶徒深知这位女警的厉害，拿走了女警身上所有的东西，浑身上下，只有两件贴·身内·衣，甚至连发卡都没留下。 由于肩上受伤，一只手臂无法用力，在这样的情况下，请问这位女警是怎么逃生的？ …… 王兵问完之后，台下的同学都皱起了眉头。 王兵说道：“下次如果有机会再见的话，希望你们有人能给我答案。” 说完之后，王兵便走出了教室。 王兵是江城总局刑警支队，重案组的组长。 今天被请到刑警学院，来分享经验。 王兵已经三个多月没有休息了，今天本是休息日，却依然应了请求，来给学生们分享经验。 王兵正准备回家，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喂，刘局。” “冯慧在家中被害了，你立刻换上警服赶过来！” “是！” 王兵的脸色沉了下来。 平常办案时，基本上不会穿警服，更多的是舒适的便装，更加的方便活动以及走访调查。 警服只有在重要场合才会穿，可这个案子不同。 冯慧，正是王兵刚刚留下那道题中的女警。 一位女警被害，刘局让所有人穿着警服去，是为了表现决心，同时也告诉歹徒：穿上了这身警服的人，都不会怕死。 由于来学院讲课，王兵按照老师的要求，穿了警服。 王兵便直接开车，赶往冯慧的家里。 冯慧住在一个并不算好的小区，房龄也有快二十年了。 几年前，冯慧离婚后，便独自住在这里。 冯慧离婚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冯慧不肯要孩子。 所以，冯慧便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在一次抓捕行动中，冯慧的腿受伤，刘局直接批了一个月的假期，这才十多天刚过，冯慧便遇害了。 冯慧家住在二楼，是一套南北通透的三居室，其中一间南向的小卧室，被改成了书房，冯慧就是在书房中遇害的。 王兵刚到，胡大海连忙跑了过来，递给王兵一副鞋套。 然后说道：“书房就是第一案发现场，我们在厨房的窗户上，发现了撬动的痕迹，凶手应该是从那里进入的，屋内没有打斗的痕迹，现场看上去有些奇怪。” “什么奇怪？是谁发现冯慧遇害的？”王兵皱着眉头问道。 胡大海是王兵的徒弟，长得人高马大一脸横肉，看上去，更像个山里跑出来的土匪。 不过，能进入重案组，就已经说明了胡大海的能力了。 “由于昨天下大雨，房子外的水管松动，是工人修水管时发现的。冯慧在书房遇害，可书房的门却是反锁的，钥匙在冯慧的口袋里。” 听完大海的话，王兵径直来到了书房。 书房的门框上，还有着撞门时留下的痕迹。 冯慧的书桌，靠近窗户摆放。 冯慧此时斜靠在椅子上，胸前一大片血迹。 从窗外，正好能看见冯慧的侧脸，和胸前那一根弩箭。 王兵注意到，冯慧身旁的窗户，是半敞的，纱窗也是从屋内扣上的，窗外还有着一片铁护栏，凶手不可能从这里进出。 但书房的门又是反锁的。 那凶手，是怎么进来，又是怎么离开的呢？ “大海，你刚刚说，书房的钥匙在冯慧的口袋里？” “对，师父你过来，我是在这个口袋里发现的钥匙。” 大海带着王兵，来到了冯慧身边，指着冯慧睡衣左下方的口袋说道。 王兵看到后，眉心直接拧成了川字形。 这棉质睡衣，口袋上还有着一颗扣子。 大海接着说道：“这扣子一直是扣上的，拿出钥匙之后，又恢复了原样。” 王兵仔细地看了看冯慧的尸体，在冯慧的右手上，也有着一个伤口。 这时，法医张丽走过来说道：“右手上的伤口很深，你仔细看，里面有一颗钢珠，初步判断，和胸口那根弩箭，是同一把弩发射出来的。” “死亡时间呢？” “大约在昨晚的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张丽说道。 王兵点了点头，“把尸体带回去，现场还有什么发现？” 张丽应了一声，叫人装起了冯慧的尸体。 这第二句是问的大海。 大海迅速说道：“除了厨房窗户有撬动痕迹之外，没有任何发现，没有脚印，没有指纹。” 大海又接着说道：“小区老化严重，监控设备不完善，很多出入口都没有监控，这栋楼在小区中心，周边的监控也照不到这里。” 王兵点了点头，随后闭上了眼睛。 大海看见这一幕，连忙闭上了嘴。 大海知道，王兵在尽力地去还原案发时的场景，以犯罪痕迹、犯罪模式，来推断犯罪心理。 …… 夜，冯慧正在书房看书。 书房的窗户半敞，透进来丝丝的凉风。 就在这时，一人推开了书房的门，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弩。 冯慧下意识地拿起了书桌上的手机，一颗钢珠瞬间射出，打在了冯慧的手上。 冯慧刚要出声，一根锋利的弩箭，便射进了冯慧的心脏！ …… 王兵睁开眼睛，随后又摇了摇头，还是有很多地方想不通。 但凶手目的明确，下手果断狠辣，仿佛就是为了杀人而来。 昨晚的雷雨声，给了凶手很大的便利，掩盖了凶手的许多声音。 无论是撬窗声，还是脚步声。 冯慧腿部受伤，行动不便，休假在家，也没有配枪。 再加上凶手谋划已久，这场惨案似乎是不可避免。 “大海，你去查一下近期的刑满释放名单，尤其是冯慧经手的案子，我要这些人的详细信息。”王兵说道。 “知道了，师父，我这就去。”大海应了声，连忙赶回了局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2号盒子〈二〉多肉植物 “哦，忘了告诉你，她叫周颜，我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可能是上面新出的编号，用中文了。” 主任让我不要浪费时间，快点回去享受这一段时间的假期。 …… 我自己一个人住。 因此，有了可以在家里，自行训练智人的特权。 而我的同事们都有家庭，必须在基地里完成所有的工作。 这代人类，将工作和生活，区分的明明白白。 小时候，父母失败的婚姻，让我心底里再难有勇气，承担家庭带来的责任。 自从工作后，我就开始一个人生活，这省去了家庭的麻烦事，让我有更多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 也许主任就是看中了这点，才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 主任交代完事情就离开了，教室里，只剩下了我和她。 我轻轻地呼唤了她一声：“你好，周颜。” 她微笑着应了我一声：“您好，郑老师。”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说话。 她的声音很轻柔，一点也不像智人死板的电子合成音，更像是温暖的微风。 一个字一个字，舒服地钻到了我的耳朵里。 “我知道您是智人的老师，就这样称呼您没关系？您可以叫我颜颜。” 她的拟人程度，和智力水平很高，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期。 我有些好奇她的设定，问道：“当然可以了，颜颜，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什么类型的智人？ “主任给过我您的资料。嘻嘻，咱们先回家郑老师。” 周颜委婉的拒绝了，向我透露有关她的消息。 “你的智力水平很高啊，已经懂得隐瞒。”我由衷赞叹道。 因为我知道，这是她的某种保密协议设定的，便没有再多问。 她很自然地拉起了我的手，往外走，这本是处在新生期的智人常有的表现，和人类的幼儿时期一样，会本能的靠近父母寻求保护。 她的手和我的手，碰到一起的时候，我感受到了她细腻皮肤下，属于智人的冰冷手指骨骼。 和智人这样宛如恋人的情景，在大街上会显得不可思议。 但在训练基地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我家住的不远，从基地驾车，20分钟就到了。 进了门，周颜小心翼翼地看着屋内，拘束地在门口的一小块区域站着。 我笑了笑，让她放松一些：“进来，来沙发上坐着。” 得到我的允许，她才放心地进了屋子，坐到沙发上。 大大的眼睛，开始好奇地打量起家中的陈设来。 我家里的装修很简单，一套沙发，几张桌椅。 因为只有我一个人住，我总是让系统把墙壁调成单色，这样就显得很单调了。 周颜提出，能否将屋内的环境，设置成自然之美的模式。 那是最近很流行的一种屋内设计，我也下载了，但是不常用。 使用屋内的背景，会切换成森林或者草原等景象，还会配合屋内的温度系统，吹起自然风，有一种令人舒适的宽阔感。 很受现在，标榜自由热爱大自然的女孩喜欢。 就在我调试背景的时候，她向我借用了房间。 出来的时候，已经换好了一套休闲的衣服。 看着她的模样，我有些吃惊。 没想到，周颜的拟人系统，竟如此的发达。 她搭配的衣服，很符合当下讲究舒适得体的时尚潮流。 脸上在短时间内，还画了一些淡妆，嘴唇浅浅的口红，让我有些不自觉地频频望去。 这是我从业以来，遇到的第一个会化妆的智人。 这和会自己洗澡的汽车，一样不可思议。 她看起来，和那些年轻的女孩没什么两样。 我这才意识到，这个任务并不简单。 我的家里，还从来没有来过女性，和上一任女友交往，也是在五六年前了。 导致我不知道，现在的年轻女孩儿，都喜欢什么，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招待她。 她见我在忙着调试房间背景，就安静地坐回了沙发上。 气氛有些尴尬，屋子里沉默了下来。 “呀！那是什么？”她忽然用手，指了指我的背后。 我看了看背后，是我养的一小盆球形多肉植物，它的颜色是淡粉色的。 买它的时候，店主极力夸赞它很漂亮：“瞧瞧它的模样，又丰·满又鲜艳，不需要您每天照看，它就可以自己活得很好。” 虽然我并不清楚，它究竟好看在哪儿。 但它算是这个家，除了我之外，唯一有生命的东西了，平时我把它放在书柜上。 我把它拿了下来，递给了周颜：“怎么，你喜欢植物吗？” 她点了点头，小心地抚摸着它的植体说：“我喜欢有生命力的东西，这个小家伙真可爱。”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你。” “真的吗郑老师？你可不许反悔！” 她一个劲地向我道谢，那份快乐，从她的眼睛里都要溢了出来。 我不知道，这盆小小的植物，怎么会令她如此高兴，忍不住想逗她一下：“你该不会想吃了它。” 周颜白了我一眼，说：“当然不是了，我听说，只有朋友之间才会互相送东西，我还没收过礼物呢！您这是把我当朋友了。” “我们当然可以做朋友了。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和我说。” 周颜眼睛一亮，她立刻提出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请求。 “那现在我们可以出去玩吗？郑老师。” “你想去哪玩儿？”我没想到，她真的提出了要求。 “唔，外面的太阳真好呀，我想去晒晒太阳。” 这个要求还算合理。 但按照之前的训练流程，她应该要进行安全测试了。 智人必须通过一些安全测试，确保它们不会对人类造成伤害，才可以进入人类的世界。 虽然没有遇到过她这样的智人，但我还是准备按照章程来。 于是拒绝了她：“那可不行，你需要接受训练。在通过之前，哪儿也不准去。” “我保证听您的话，可以吗，我想出去玩儿。”她撒娇道。 “不行！”我斩钉截铁的说。 就在我以为，这样说定了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2号盒子〈三〉被没收玩具的小女孩 她忽然抽泣了起来，眼圈儿红红的，呜呜咽咽的，像一个刚被没收玩具的小女孩。 我一下子慌了手脚，急忙说道：“你别哭啊。” 周颜一边抽噎着一边说：“主任骗人，他明明说过，你会带我去玩儿的。” 我终于知道，主任的那句话，并不是开玩笑了。 她的确有独立的思想，我无奈的答应她，测试暂时放在一边，先出去玩。 得到我的允许，周颜立刻停住了哭泣，用纸巾擦了擦眼泪，拉起了我的手，就往外走。 这样亲密的举动，让我感到不适，周颜的状态像极了人类。 每一个表情，都和相应的场景，对应的恰到好处。 我猜测，她可能是某种新型号，类似于像电影《机器人女友》那样的情感伴侣机器人。 在街上行走的时候，过往的行人，看着我们啧啧称奇。 我听到不少人悄悄说着：“嗬！看那个傻小子，多有福气啊。” 不少男性的目光充满了嫉妒，我为他们无知的语言感到愤怒，但又不禁有些好笑。 如果他们知道，周颜是个实实在在的智人，一定会惊掉下巴。 走了一会儿，周颜看到在公园草坪的角落，有一块空地，便拉着我坐了下来。 今天的天气很不错，没有风，太阳照下来暖洋洋的。 我看到周颜白哲的皮肤，在太阳下，愈发显得娇·嫩了。 从这里，我感到她的造价不菲，皮肤的细腻程度，已经达到了最高，在阳光下犹如一块美玉。 她伸出了手掌，朝向太阳，指间留了些缝隙，阳光从中间漏了出来，形成了一个璀璨的小光球。 见我一直望着她，周颜笑着说：“郑老师，你在看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支支吾吾道：“嗯，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好看许多。” 她狡黠地笑了一下，说：“您是在夸我吗？” 这时候，我看到她的手指亮了起来，一闪一闪地亮起了绿色的光，那应该是她的蓄电池，正在储存能量了。 看着她属于智人的太阳能蓄能装置，我心里不知道为何有些失落，将话题错开：“你喜欢这儿吗？” 她点了点头，说道：“我喜欢能在空旷的地方，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我觉得好笑。 她说话的语气，就像是生活了很久一样，但从她的编号来看，不过被制造出来了两个月。 我打趣着问她：“听起来，你好像一位经历丰富的成年人。” 她脱口而出道：“那当然，我已经二十……哦，如果是那样计算的话，应该是两个月。” 这印证了我的猜测，那个编号，的确是她的生产日期。 但由于，她的设定是二十多岁的成年女性，因此说话和思考方式，和这个年龄段的女性相差无几。 就当我准备和她回去的时候，她提出了要去吃晚饭。 我吃了一惊，说：“你可以吃东西？” 她露出了一幅理所当然的神情：“为什么不能，我也需要能量。” “可是，哪有机器人需要吃饭的呀？”我脱口而出。 她轻轻“哦”了一声，看起来失望极了，低下了头轻声说：“您的话也太伤人了，我们也有思想。”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伤到了她的“自尊心”。 看来，她拟人化程度之高，已经进化出了人类的自我认同感，希望我将她当成一个真正的人类。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迟疑了2秒，我试探地问道，“你真的会感觉到饿？” “会。”她立刻回答。 “你能消化人类的食物吗？” “当然，我有完整的消化系统，效率很高，不会像你们那样，浪费大量的热量。” “那走，我请你吃饭。” 她听到我愿意带她去吃饭，又高兴了起来，主动拉起了我的手。 我有些抗拒和她牵手，但却不好直接拒绝，怕再次伤害到她那“自尊心”。 一是出于内疚，二是不想碰到熟人，我决定带她去一家本地的高档餐厅。 在这里，还保留着传统的服务生制度，由真人服务员服务客户，而不是用智人。 一个帅气的服务生，将我们二人引到一个安静的双人桌落座。 由于，通常都是我自己一个将就着吃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点什么菜。 幸好服务生看出了我的生疏，他微笑着，给我们推荐餐厅的招牌情侣套餐。 并把点单的主动权，交到了周颜手上：“那么女士，您认可我的推荐吗？” 周颜又把目光投向了我。 服务生尴尬地笑了笑，将菜单重交给了我说：“看来，两位在家里，还是这位男士的主动权大一些，还是您来决定。”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被人当做情侣了。 我打趣地问她：“今天可真有意思，和你一起出来，总会被认为是我们是一对。” “我难道不可以吗？”她反问道。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家餐厅的效率倒是很高，没有因为是真人服务，就让我们久等，不一会儿，我们的菜就上来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嫌弃我只是个机器人，哪怕学会了人类讲话也不行。” 服务生帮我们倒了酒。 我学着别人那样，举起酒杯，想和她碰杯。 她却率先夹了一块肉，塞进了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话，让她看起来像一个土拨鼠。 若是别人这么做，我会觉得很无礼，但她看起来，却有些可爱和率真。 “你慢点吃！”我放下了酒杯，提醒她吃慢一点。 虽然不知道，她的食道是否会被噎住。 “不行，我要多吃点儿，以后就吃不到了。”她没有停下往嘴里送食物。 “为什么？你要去哪？” 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失言，她有些失落地说：“别问了好吗？我不想谈论这些。” 可能这涉及到了一些秘密，我便不再问下去。 我们喝了一杯，转移了话题，聊起了她的一些设定：“你的程序里，是不是有如何取得别人好感的资料，好像所有人都会喜欢你。” “那当然，您应该猜到，我是什么类型的智人？” “我大概猜到了。他们有让你爱上特定的人吗？” “没有，我只会爱上我喜欢的人，比如像您一样的。” 她的话，让我一惊。 但我知道，这一定是她的程序在起作用。 她在用一种接近欺诈的手段，试图获取我的好感。 男人对于美女的抵抗力，总是极低的。 我对这种手法嗤之以鼻，但也不好意思拆穿，便笑着说：“这个设定很有趣。” 她的眼神，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随后又恢复如常，轻松地笑了一下，说：“那您呢？有适合结婚的姑娘了吗？” “没有，我是不会结婚的。” “为什么？人类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生活的。”她十分惊讶。 “家庭的责任太沉重了，而且没有必要，现在的婚姻，和长城一样，随时都岌岌可危。” 我想到了早早离婚的父母，和他们默然而又机械的关心。 他们对于我的成长，从不过问。 承担我大学时期的生活费，是他们除了享乐之外，对我唯一负过的责任。 在毕业之后，就没有主动联系我。 我没有朋友，没有家人。 前一任女友，因为忍受不了我那样孤僻的性格，提出了分手。 我意识到，自己没办法，承担另外两个人的未来，好像从一开始，我就注定要一个人生活，我接受了命运这样的安排。 想到这些，我又喝了一大杯。 激动的情绪，让酒精在我体内飞速流动着。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絮絮叨叨地讲了一些自己的故事，这是我未曾对人提起过的事情。 但在今天，却对周颜倾诉了出来。 她安静地听着，当我讲到高兴的事情，她便和我一起开心地笑着。 当我讲到不幸的过往，她的眼睛便含着热泪，仿佛那些苦难，发生在她身上似的。 当我讲到，决定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她伸出了右手，握住我的手，说道：“如果这样，您就太孤单了。唉，如果能早一些遇见您就好了。” “那又怎样？你难道能改变我这糟糕的生活吗？”借着酒劲，我的嗓门提高了不少。 这个举动，引来人其他人的侧目。 我知道自己失言了，向周颜道歉：“对不起颜颜，我刚才态度很差。” “没关系郑老师，我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至少您说出来，会好受些不是吗？” 我有些感动了，握住了她的手：“谢谢你颜颜，你不要用您来称呼我了，我们是朋友。” 这份套餐的量不少，我没想到，她的食量这么好。 很快，我们便将一桌子的菜，消灭的干干净净。 她将最后一块肉咽了下去，询问我，明日要去哪里。 我还没想好这两个礼拜的去处。 一开始，我只想一个人，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上几天。 但现在与周颜一起，原先的计划只能作罢。 我猜想，女孩子都会喜欢看海，便向她提了出来。 预约到出海权，不是一件容易事，幸好我之前，还有未曾使用的2次。 况且，我们去看得并非真正的海。 而是被长城，圈在里面的杭州湾。 外面，真正意义上的海，已经是禁区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2号盒子〈四〉第二双眼睛 现在的教育中，还大量保留了以前时代的课文。</p> 大海还是一副蔚蓝祥和的模样，美丽而又神秘。</p> 但我真正见过墙外的海。</p> 那是一次墙外考察，我们后面的船队，遇上了突然的涨潮。</p> 那翻滚而来黑色的恐怖浪潮，像是死神的黑板，每一个翻滚的浪，都会擦除艘船。</p> 没过多久，死神就轻松地抹去了黑板上的一切痕迹。</p> 这使我由衷佩服那些，进入深海工作的观察员，我猜，自己进入那些地方，会直接崩溃。</p> 令我意外的是，周颜却直接拒绝了我的提议，说：“我不喜欢大海，太无聊了。我们明天去看日出吧！那是我最想做的事情了！”</p> 日出，我偶尔是会见到的。</p> 凌晨时分，从梦中醒来，就睡不着了，我会在窗口静静地坐着，直到太阳升起来。</p> 看日出，需要早早的起床。</p> 我想起了一件事，问她：“你需要睡觉吗？”</p> 她听了笑着说：“当然不了，哪有机器人需要睡觉的？”</p> 她模仿我的语气，轻松地说出了这句话，我们相视一笑。</p> 我知道，她原谅了我下午的失言，我们有了一些特殊的默契。</p> 有着旁人不知道，而只有我们明白的笑话。</p> 我后来也会回想，究竟是从哪一步开始，我们开始有了默契呢？</p> ……</p> 第二天的日出，是在6点46分。</p> 天还黑着，她就兴奋的将我从床上拉了起来，告诉我，一切都准备就绪，就等我出发了。</p> 我有些不情愿地从床上起身，发现她确实是没有睡觉的。</p> 屋子被她整齐地收拾了一遍，半夜里，我还听到了开门的声音。</p> 我看了下记录，果然，在三点多的时候，她还出去了一次。</p> 当我把睡眼朦胧的眼睛，调整到可以看清东西的时候。</p> 我发现了，在她脚边鼓鼓囊囊的大背包，那是一个夸张的大包，在她边上堆成一座小山。</p> “里面是什么？”我指着那个大包。</p> “水、食物、纸巾、毛巾、梳子……”她掰着指头，一件件给我数着里面的东西。</p> 我急忙打断了她：“需要这么多东西？”</p> “那当然，你没有和女孩子出去过吗？”</p> “嗯，时间有些久了。”我一时语塞，再说下去，就会暴露我是一个单身多年的无趣男人。</p> 她没有再多问，说：“走吧。”</p> 一边随手就提起了这个包背在身上，轻松到让我以为，包里面是空的。</p> 那玩意，我刚才拉动了一下，实在是太沉了。</p> 不过，我很快就理解了原因。</p> 刚才我把她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女性，但作为智人，她的运动系统，最大可以输出30匹马力，</p> 即使是上吨重的东西，她也可以轻松举起。</p> 我猜想，她也许能一拳打穿墙壁。</p> 能把我从一楼扔上六楼。</p> 一个包的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p> 这个时间点，路上的车非常少，我们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山脚。</p> 为了显示我似乎很精通这项运动，我还带着周颜，进行了热身。</p> 她很配合我，几乎我做什么动作，她就做什么。</p> 但我很快就有些不好意思了。</p> 当我做一个弯腰摸脚的动作时，只能堪堪碰到脚尖，她却能将整个手掌放平在地上。</p> 并且能够做出，李小龙和罗礼士决斗之前，经典的热身动作，比我好上太多了。</p> 我放弃了这一班门弄斧的行为，和她相视一笑。</p> 由于知道自己的体力比不上她，爬山的过程中，我采用了一个比较适中的速度，慢慢向上走。</p> 周颜没有开足马力，只是和我保持相同的速度。</p> 我们一边说着话，一边顶着黑暗向上走。</p> “你想知道，黎明之前的山，是什么样子的吗？”周颜忽然问道。</p> “我们现在不就看着吗？真黑啊。”我一直在很谨慎的看着脚下的石阶。</p> 虽然每隔几米就有一小盏路灯，但根本起不到什么照明的作用。</p> 那些太阳能路灯，在白天吸收的能量，已经快消耗殆尽了。</p> “我能让你马上看清楚。”</p> “你要怎么做？”我被勾起了好奇心。</p> 周颜狡黠一笑，从包中拿出了一副小巧的眼镜，柔声说道：“呐，给你，作为你送我礼物的回礼。”</p> “天呐，这是“育空”牌的夜视眼镜，你从哪里拿来的？”</p> 我惊呼道。</p> 这个品牌的眼镜，非常昂贵。</p> 最重要的是，它一般只有军用版本，只有少数限制购买的民用型号。</p> 我看不出来，这是军用版，还是民用版。</p> 但不论如何，这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我拒绝收下。</p> “是我的，你快拿着。”周颜将眼镜递给了我。</p> “这太昂贵了，我只是给了你一盆植物。”我已经没有细想，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p> 周颜的身上，有无数的秘密，她拿出的这副眼镜，就是其中之一。</p> 但唯一确认的是，她不想告诉我。</p> “不，你给我的，对我而言，更加珍贵，而且这是我以前使用的，已经很旧了，不再值钱，我还觉得将它送给你，太过于简陋了……”她不等我再推辞，直接将眼镜给我戴上。</p> 我眼前的景象，一下子明亮了起来，眼镜的中央，是一台微型计算机，</p> 它将周围的环境捕捉到后，进行了计算成像，因此，我看到的内容，就和白日无异。</p> 甚至比我自己看到的要更清晰。</p> 地上的沙粒、近处扇动翅膀的小虫，还有远处层叠的山峦，全都在我眼前展现了。</p> 我不知道它有多少像素，但我猜测，应该可以做到6亿以上。</p> 看得出，周颜也很喜欢它，还加装了存储功能，可以将某些特定的景象，储存下来，方便以后回看。</p> 因为是使用者自身的记忆，在回看时，往往更能引起共鸣。</p> “我的天，这太棒了。”</p> 我由衷地赞叹着这项科学技术。</p> 人类的眼睛太脆弱，会怕光、怕烟。</p> 但是在这种，带高性能微型计算机的眼镜面世后，多数严重依赖视力的职业者，都会使用它，还亲切地称呼它为“第二双眼睛”。</p> 有了眼镜的帮助，我们的脚步更快了一些。</p> 我们互相扶持着上山，终于在日出之前，赶到了山顶。</p> 我大口喘着气，额头不停地冒着热汗。</p> 一阵风吹过，刚出完汗的我，有些冷的发抖了。</p> 爬山的巨大运动量，已经让我的双腿，已经忍不住筛筛打颤。</p> 但更要命的是，不经常爬山的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p> 清晨的山顶气温，比山下低很多，我也没有带更多御寒的衣物，</p> 冷风，让身上像有无数根小针，刺着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p> 周颜却没有任何感觉，兴奋的招呼着我，去她那找个好位置，等待日出。</p> 我勉强答应着，两腿却不听使唤挪不开步，只是在原地，收紧着身体。</p> 周颜看出了我的窘境。</p> 她悄悄地拉住了我的手，一股温暖的涓涓细流，从她的手掌中，传递给了我。</p> 我知道，她是在消耗功率，将热量传递给我保暖。</p> 但我仍冷的发颤，有一阵冷风吹过，鼻子内，痒得像有一些细小的虫子在爬似得，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p> “还是很冷吗郑老师？”她关切的问道。</p> “是，早知道带一件衣服了。”</p> “呀，我应该帮你带一件的，对不起。因为我感觉不到冷，所以忘了。”</p> “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我又打了个喷嚏。</p> 周颜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决定着一件事情。</p> 片刻后，她忽然将背包放到了地上，张开了双臂，抱住了我。</p> 温暖的感觉，瞬间包围住了我。</p> 令我诧异的是，我没有察觉到金属骨骼的硬物感。</p> 她的身体很软，又暖的像个火炉，她的胸膛和我紧贴在一起，我似乎感到了一阵心脏的跳动感。</p> 但那种感觉稍纵即逝，很快，充实的热量，隔着我薄薄的衣，服传递到了我的血液里，我的身体一下子热了起来。</p> “这样好些一点吗？郑老师。”她的声音很细小。</p> 我看到，她的脸上已经热的有些发红。</p> 有些担忧地问道：“我好多了颜颜，你的体温这么高，对你会不会有伤害？”</p> “我没事，郑老师。”她的声音，几乎像蚊子一样小声。</p> 我怀疑，她的发声系统是不是出了些故障，一脸担忧地望着她。</p> 周颜的声音，忽然大了一下，她说：“郑老师，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p> 我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p> 周颜轻轻地将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闭上了双眼，她的头发，离我的鼻子是那样近。</p> 近的可以让她发间的小分子，引起我大脑中，某个专属于她的嗅小球产生共鸣。</p> 那淡淡的，而又愉悦的香味，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大脑里。</p> “你也抱住我，郑老师。”周颜的话，有种特殊的力量，我依言伸出了双臂，抱住她。</p> 那一刻的感觉很奇妙。</p> 我不在想其他的事情，关于她的身份，关于我的身份，我们的工作和未来，只想好好地抱住她。</p> 远方的天空，有了一丝白光，黑色的幕布悄悄打开了一个口子，但我却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动。</p> 周围的一切与我无关，这是我和她的世界。</p> 忽然的心有灵犀，我和周颜，一齐将目光，聚集到了天空中出现的这一点亮光。</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1号盒子〈二〉寻找线索 王兵转身出来，敲了敲冯慧隔壁那家的房门。 过了半晌，一个睡眼惺忪的男人，这才打开了门。 看了看王兵身上的警服问道：“有什么事？” “问一下，昨天半夜，你有没有听到隔壁有什么声音？” 男人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在家，我上夜班，早上八点才下班。” “谢谢配合，打扰了。” 王兵又爬上了楼，敲响了冯慧楼上302的房门。 这种老楼都不隔音，有什么动静，楼上楼下应该都能听到。 根据案发现场来看，凶手的心思缜密，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那么，凶手选择撬开厨房的窗户，可不单单是因为，那里没有护栏的原因。 冯慧的书房，在南向最东侧的位置，而厨房在北向最西侧的位置。 从这里进入，加上雷雨天的掩饰，冯慧是很难听到声响的。 “谁啊？”302中，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大爷，我是执法者，问您点事儿。”王兵加大了声音喊道。 门这才缓缓推开。 一个弓着身子的老人，看了看王兵：“什么事儿啊？” “您昨晚上，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没有啊，我这耳朵，上年纪了，听不清。” “那行大爷，麻烦您了。” 王兵又下了楼，跑到了102的门口，敲了敲门。 “来了！” 一个很胖的女人打开了门，一双大小眼挤在肥肉当中。 横了王兵一眼，很是不耐烦地说道：“什么事儿啊？” “昨晚上，你有没有听到楼上，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没有！”说完之后，这女人一把关上了门。 王兵皱了下眉头，转身又回到了冯慧的家中。 王兵还是想不通，冯慧遇害的书房形成了一个密室，凶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尤其是书房的钥匙，还在冯慧的口袋里。 在地上的话，凶手从下面的门缝，完全可以把钥匙扔进去。 但钥匙却在冯慧的口袋里，口袋还是被扣子扣住的。 这房间里也没有其他的出入口，凶手难道蒸发了不成？ 嗡～ 手机震动响起，王兵接起了电话：“大海，有什么发现？” “还没有，师父，刘局说了，收队之后，立刻回来开会。” “我知道了。” …… 一个小时之后，市局会议室内。 会议由刘局主持。 重案组、法医鉴定科、主要参办这件案子的成员都在，所有人身穿警服，神情严肃。 “5月22日晚，我市刑侦支队执法者冯慧，在家中遇害，这是对我们执法者的一种挑衅！抓不住凶手，我们愧对身上这身警服！” 刘局的一番话，让所有人牙关紧咬，不少人都攥紧了拳头。 紧接着刘局又说道：“这是我们朝夕相处的同事，我的心情和你们一样，但我们要化悲愤为力量，竭尽全力抓住凶手，为我们的同事讨回公道！” “这件案子，由王兵带头侦破，各部门全力配合，五天之内，必须抓到凶手！” 王兵心里一紧，起身说道：“是！” 刘局坐了下来，看向王兵：“这件案子的影响，你应该清楚，说一说你的看法。” “凶手心思缜密，下手果断狠辣，案发现场没有留下线索，我认为现在有两个调查方向。” “一是凶器的来源，二是调查与冯慧有恩怨的刑满释放人员，和冯慧有深仇大恨，且有如此作案素质的，很大可能是刑满释放人员。” 听完王兵的话，不少人都点了点头。 刘局又问道：“现场的密室，你怎么看？” 王兵沉吟片刻，说道：“第一，我觉得凶手是在挑衅我们，给我们增加办案难度。第二，凶手也是在掩饰自己，案发现场越是滴水不漏，越是隐藏着更重要的线索，或许我们破解了这个密室，也就掌握了最重要的线索。” “嗯，凶手很有可能是在故布疑阵，打乱我们的侦破思路，我建议，还是以调查刑满释放人员为主。如果没有问题的话，那就立刻行动，五天之内，我必须看到凶手！” 散会之后，王兵跟着张丽，来到了法医楼。 张丽拿出了一个托盘，上面有一颗钢珠和一根弩箭。 张丽说道：“钢珠直径一公分，弩箭长度十七公分，直径六毫米，很多种型号的弓弩，都可以同时发射钢珠和弩箭。” “你仔细看，钢珠和弩箭上，都有被摩擦过的条形纹路。” 王兵仔细看了看，皱着眉头说道：“这像是砂纸打磨的痕迹。” “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这弩箭的尾翎是塑料的，已经有些风化的痕迹了，所以……” “所以，凶器不一定是凶手最近购买的，很有可能是藏了好几年的东西。”王兵接过了张丽的话，说道。 张丽点了点头：“对，除此之外还有些发现，那就是这根弩箭，并没有射穿冯慧的心脏，而是射穿了一条主动脉，冯慧的死因，是失血过多。” “也就是说，冯慧被弩箭射中之后，并没有立刻死亡，但也失去了行动能力。” 王兵听完之后，拍了拍张丽的肩膀，表示辛苦了。 随后立刻跑了出去，张丽顿时一愣：“你去哪？” “冯慧家！” …… 冯慧从警十几年，经验丰富，在危急关头也保持着冷静的头脑。 在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的情况下，冯慧在死前，肯定会尽可能留下线索，但又不能被凶手发现。 所以，线索应该藏得很隐蔽，只要有这种可能性，王兵就要全力去寻找。 和守门的执法者，打了声招呼之后，王兵便来到了冯慧的书房。 这时，除了尸体不在之外，案发现场所有的东西，都还保持着原样。 王兵看着屋内的摆设，陷入了思考。 案发当时冯慧胸口中箭，但并未立刻死亡。 可这时凶手还在，冯慧不可能有大的动作，那么如果有线索留下的话，应该在书桌上才对。 翻了翻书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冯慧当时看的书，是“倚天屠龙记”的第二册。 这本书就摆在桌子上。 王兵翻了翻，有好几页都沾上了血迹，那应该是冯慧的右手，受伤之后沾上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1号盒子〈三〉嫌疑 王兵注意到，其中有一张图上，被血画出了一道红印。 这是唯一一张，相对比较规则的痕迹。 可是这一张图，又能说明什么呢？ 这是“张公翠山恩德图”，画的是张翠山救人的场面。 可这画本身，就是用来欺骗张无忌的，又有什么含义呢？ 王兵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或许只是一道血迹。 王兵又找了找，在没有发现之后，又开始思考这个密室地问题。 书房的窗户外有护栏，护栏并没有拆卸的痕迹。 纱窗也是在屋内扣上的，那么，出口只有房门一个。 可凶手又是怎么反锁房门的呢？ 假设，凶手用钥匙反锁了房门，那钥匙，又怎么会在冯慧的口袋里呢？ 不知不觉的，天就黑了下来，王兵还是没想通。 这时，大海打来了电话：“师父，冯慧经手的案子我都看了，近两年一共释放了七个人，资料都已经准备好了。” “好，我马上回来！” …… 十几分钟后，王兵赶回了市局。 大海递过了几份资料说道：“有两个人核实过了，在外地，没有作案条件。这是剩下的五个人，更详细的资料在电脑上，你先看一下，需要什么我再调。” 王兵点了点头，接过资料看了起来： 陈虎，男，现44岁，入户抢劫罪，判刑十五年，没收全部财产，并处罚金十万元。 七个月前出狱，现在城中村“锄大岗”，也就是打零工。 …… 赵俊，男，现38岁，绑架罪，因情节较轻，判刑八年，处罚金七万元。 半年前出狱，现在建筑工地打工。 …… 李强，男，现26岁，弓虽女干罪，判刑五年，十七个月前出狱。 现在是某家公司的高管。 …… 邓小凤，女，现40岁，故意伤害罪，因手段残忍情节恶劣，判刑十五年，二十个月前出狱 现在无业。 …… 崔雪，女，现36岁，贩卖·毒·品罪，判刑十五年，十五个月之前释放。 现况不明。 …… 王兵又看了看几人出狱前的照片，皱着眉头问道：“这个现况不明是什么意思？” 大海解释道：“这个崔雪出狱后，只有过一次就医记录。要么她失踪了，要么她有了新的身份，我们对刑满释放人员有着特别的关注，但崔雪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直没出现过。” “明天上午，我要见到他们。” …… 5月24日，早上八点，询问室。 “陈虎，5月22号晚上，你在干什么？”大海问道。 王兵则站在单向玻璃后，观察着陈虎的反应。 “22号……下雨那天，我和几个人打了一宿的牌。”陈虎看着倒是很老实。 “有几个人能给你作证？” “挺多人呢，那天一块儿干活儿的，六七个人都在。” “写下他们的姓名和联系方式，我会一个个去核实。” “执法者，我们那天赌得不大，几百块的输赢……”陈虎谄媚地说道。 大海一拍桌子：“我现在查的是命案！你应该明白撒谎的后果！” 陈虎顿时瞪大了眼睛：“我……我保证没撒谎，都能给我作证的！我可是清白的啊！” …… 九点十分，询问室。 “赵俊，5月22号晚上，你在干什么？” “那天……没干什么啊，下雨天，挺早就睡了。” “有人能为你作证么？” “有，我们工地宿舍十多个人，都能给我证明啊。” “好，留下联系方式，我会去核实，不要再做违法犯罪的事，知道吗？” “一定，一定！” …… 十点半，询问室。 “李强，5月22号晚上，你在干什么？” “22号……在家睡觉啊。” “有人能为你作证么？” “我自己在家，谁给我作证啊？我犯什么罪了？你们就把我叫过来啊？” “没人说你犯罪，现在有一宗命案，我们怀疑和你有关，你没犯罪的话，最好证明你的清白。” “嘿！你怀疑我，就把证据拿出来，我都说了，我自己在家，没法证明。” 李强看了看手上的卡地亚山度士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的律师快到了，接下来你和他谈。” 李强的态度，让大海有些气氛，可又很无奈。 最后，也只能让他走，毕竟现在没有任何的证据存在。 …… 十一点二十，询问室。 “邓小凤，5月22号晚上，你在干什么？” “在家啊，那天我十点多就睡了。” “有人能为你作证么？” “没有，我也没跟别人睡，要不，你给我找一个？” “把你的态度，给我放端正点！” …… 十二点，食堂。 “师父，你觉得这几个人，谁的嫌疑最大？” 王兵夹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道：“现在不好，吃完饭之后，我要看这几个人的详细资料，还有，把那个消失的崔雪，给我找出来。” 晚上七点，王兵点了根烟，打开了邓小凤的资料。 这些人的资料，都非常详细，尤其是出狱之后的记录。 只要是涉及用到身份证的信息，全部都有。 揉了揉发疼的脑袋，王兵盯着邓小凤的照片，看了半晌。 今天看见的这四个人当中，属邓小凤嫌疑最大。 当大海提问的时候，所有人都微微地回忆了一下。 只有邓小凤，没有思考，直接回答，更是强调地说出了自己睡觉的时间，这很反常，像是准备好的一样。 看着邓小凤的资料，慢慢地，王兵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这个邓小凤有着盗窃的前科，身高一米五左右，体型又偏瘦。 她是这几个人中，最有条件撬窗入室的。 而且最让王兵奇怪的一点：邓小凤出狱之后，还曾经去监狱，探视过崔雪！ 就算两个人在监狱中，相处得很好，可那时，距离崔雪出狱，已经不到两个月了。 不说在监狱中，认识的人，靠不靠谱，但蹲过监狱的人，都有些默认的规矩。 出狱的时候不能回头，不能走回头路，邓小凤去探视崔雪，这点很蹊跷。 而且崔雪在出狱后不久，便消失了，这更让邓小凤的行为，惹人怀疑。 王兵又找出了崔雪的资料。 照片上的崔雪，也算得上是个美女了，167的身高，加上不俗的样貌。 即使有过前科，崔雪也应该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 可为什么会突然失踪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0号盒子〈五〉尾声 “赵书言知道你离开边城么？” 常安突然的一问，让何悦愣了一下：“应该知道，我走的时候，在朋友圈发了机票。” “你……” 常安还没来得及说完，车右侧的一条小路上，忽然射过一束刺眼的灯光。 常安下意识地猛踩油门，可还是慢了一步，辆香槟金色的奔驰，猛地撞在了越野车的右后方！ 何悦因为惯性，一头撞在了旁边的车窗上，当场便晕了过去。 常安连踩刹车，车胎在公路上，磨出了一条条的印记。 两个车胎本就时日无多，此时又不断加热，瞬间爆了开来！ 好在多年的驾驶经验，让常安稳定了车辆，在没有侧翻的情况下，停住了车。 可这时常安却看到，奔驰车上下来的人，手上还拿着一根钢管，向着常安走了过来！ 常安连忙解开安全带，把扔在后座下面的工兵铲拿了起来。 担忧地看了眼何悦之后，常安一咬牙下了车。 一旦赵书言走过来，常安将没有下车的机会。 看到走下车的常安，赵书言愣了一下，随后便立刻倒提着钢管，冲了过来！ 常安也不是傻子，这赵书言明显是要杀了两人。 常安果断地向着赵书言冲了过去，在生死关头，常安要比赵书言更加凶狠！ “当！” 工兵铲和钢管在空中相撞，这一下，常安和赵书言，都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在相撞之下，钢管和工兵铲，居然都脱手飞了出去！ 常安在工兵铲挥出之后，一脚踢了出去。 可赵书言也不是善茬，同样一脚踢在了常安身上。 一个是白手起家的赵书言，一个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常安，骨子里都不缺乏那股狠劲儿。 没有什么交谈，二人瞬间又扭打在了一起。 赵书言担心事情败露，常安担心着何悦的安危。 两人都展开了拼命的架势，滚在地上打成了一团。 在慌乱之中，赵书言抓住了常安的两根手指，用力一掰！ 常安顿时感觉到，一股剧痛从手上传来。 可常安也是硬气，硬没叫出声来。 常安看着赵书言，眼睛红了起来，猛地一低头，用自己的脑袋，撞向了赵书言的脑袋！ 这一撞之下，用了常安百分之一百二的力气，赵书言顿时就感觉眼前一黑。 可还没完，常安疯了一样用脑袋继续撞，接连撞了十来下，两人的头上，都流出了鲜血。 你狠，我就比你更狠！ 常安看着神志不清的赵书言，抽出拳头，一拳一拳打在了赵书言的脸上。 直到赵书言没了一丝反应，常安才停了下来，顿时瘫倒在了地上。 …… 16号，上午10点。 常安在医院中，缓缓睁开了眼睛，进入眼帘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常安这么多天，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爸……” “爸没事，你好好躺着。” “爸，你去哪了？” “那天啊，我是想着溜达溜达，看看有没有蘑菇挖点回来，走了能有一个来点啊，就下雨了，走着走着，草甸子上也滑，我就摔那了。” “我就看着那边过来一辆车，顺着坡就上来了，我还没等起来，那车就撞我身上了。” 听完父亲的话，常安愣住了：“爸你身上没事么？” “没事，那车不快，但我就从坡上轱辘下去了。那人也不是个玩意儿，跑了。后来，一个老乡骑马把我带回去了。” “我在蒙古包里养了几天，感冒好了，也通车了，那老乡就把我送出来了，可多亏他了。” 常安想了想：“撞你的，应该是你们那个老板，赵书言。” “不是，是赵勇。”一位执法者，走了进来说道。 “赵勇是谁？”常安愣住了。 “赵书言的儿子。”执法者说道。 在执法者的告知下，常安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12号那天下大雨，赵书言的奔驰车，开不出去，就叫了儿子赵勇，开牧马人来接。 这个时候，也就是常安父亲，在草原上摔倒的时候。 赵勇在工地等着无聊，就趁着下雨，在草原上玩起了越野。 结果，不小心撞了常安的父亲，惊慌之下，赵勇没敢下车。 跑回了工地，让赵书言开车回去。 可这一切，被一个同样在草地上淋雨的人，看在了眼里。 这个人就是扎罗，也就是常安在湖边挖出来的那具尸体。 同样，常安去的那个无人的蒙古包，也是扎罗的。 救常安父亲的老乡，也在这片草地上，只不过常安跑错了方向，所以没看见。 这个扎罗，只看清了是一辆红色的越野车撞了人，却没看清开车的人是谁。 13号的时候，赵书言离开工地，扎罗就在不远处看着，同时在路上撒了钉子。 赵书言离开的时候扎了车胎，在换备胎的时候，扎罗出现了。 扎罗开口勒索，赵书言才明白，原来昨天赵勇撞了人。 这时，天已经黑透了，草原上又没有其他人，赵书言知道，这种人很难一次就让他封口，以后难免还会继续来要钱。 索性一狠心，用随身携带的钻石钢笔，趁着扎罗不注意，一把插·进了扎罗的脖子！ 埋尸在路边，比较容易被人发现。 于是，赵书言就搬挪尸体，埋到了湖边。 李诚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却又没看清楚，所以不敢开口。 到了14号，常安来了，又遇见何悦，这才引出了一切。 何悦口中所谓的把柄，并不是赵书言杀人，而且赵勇吸·毒。 那天，常安在别墅听到的怪声，就是赵勇发出的声音。 15号，扎罗的尸体，被常安挖出来，执法者例行询问，找到了赵书言。 在骗走执法者之后，赵书言发现，自己的钻石钢笔不见了！ 这便立刻怀疑到了何悦身上，那是赵书言杀人的凶器，怎么可能让何悦带走。 在何悦发了朋友圈之后，赵书言就立刻出发，先一步到了收费站。 看见了何悦之后，又超过常安，在路口埋伏，这才撞上了常安的车。 捋清楚这一切之后，常安叹了口气。 三天后，常安在病房里，与何悦说了很多。 最终，常安还是离开了，两个人早已经踏上了不同的路。 在离开边城之前，常安去了一趟打字复印社。 在老板欣慰的目光下，常安揭下了那张寻人启事。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2号盒子〈五〉“长城” “日出要开始了。”我们同时说。 山峰的顶尖，高高地指向天空，那块罩在山上黑色的幕布，被戳穿了一个小洞。 一道细长的光，率先从小洞中探出。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光也出现了，山中惊觉而起的鸟鸣声，吹响了向黑暗进攻的号角。 一支整齐的阳光军队，紧随着山的号角声，从地平线上发起了冲锋。 在这种情势下，黑暗的军队，显出了颓势。 光的军队，对黑暗的军队，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黑暗如退潮般，丧失它的领土，天空中，光明的国土，越来越广大了。 这时候，光的领袖登场了。 太阳展现出了它的真身，从山的背面缓缓升起，它犹如一位战神指挥着自己的军队。 火红的躯体，燃烧着旺盛的斗志，将黑暗赶尽杀绝。 直到目光所及之处的天空，再也没有了光照不到的地方。 太阳，升起来了。 “多美啊，像画一样。”周颜的眼睛湿润了。 她紧紧的抱住我，瘦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在颤抖。 我缓缓地抚拍着她的肩膀，试图让她放松一些：“你为什么对自然的东西那么喜欢？我很不理解。” “因为你从未真正失去过他们，就不会感受到那种美好。那些唾手可得的，都被轻易抛诸脑后了。” 我实在忍受不住好奇心的折磨。 周颜的过去，像一团迷离的雾，我明明知道雾后面有些什么，却一直无法穿过去看清楚。 我扳过她的肩膀，大声的说：“颜颜，你能告诉我，你的故事吗？我发现我对你的了解，还没有你对我多，这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对不起，郑老师。” “不要说对不起，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忽然“呜呜呜”地大哭起来：“郑老师，我真的好害怕。” 周颜一头扎进了我的怀里。 “你害怕什么？告诉我。” “呜呜呜，我害怕要离开，我要离开了，呜呜呜。”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手忙脚乱。 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安慰她，还是继续问下去，只能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 令我有些不安的是，她的背很软，轻轻按下去，却能感到坚实的肌肉。 周颜哭的很伤心，有着无尽地委屈，从泪水里发泄出来。 良久，她止住了哭泣，说：“郑老师，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请求你，帮我完成最后一个愿望好吗？” “是什么？” 她抬起了头，看着我的眼睛柔声说：“可不可以吻我？” “什么！”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我知道这很可笑，要求一个人类去亲吻一个智人，但我还想问，你愿意爱我吗？” 她又说了一遍，祈求的眼神中，又带有着一种别样的坚定。 有什么不敢呢？ 我这样想着，朝着她深深的吻了下去。 温凉交织的滑腻感觉，从我的嘴间传来。 她的唇很软，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们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但渐渐地，我感觉她的身子，越来越沉重了。 我睁开了眼睛，发现她的脸色，变得极为苍白，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头，摔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我慌乱之中，竟想着去给她做心肺复苏。 当我的手，放到她的胸膛上的时候，我竟然真的感觉到了心跳。 这是幻觉吗？ 我迟疑了两秒，立刻发觉不是幻觉，那颗心脏，就在我的手下真实跳动着，而且越来越薄。 我手忙脚乱的，想打电话求助，慌乱之中，我竟然先拨了新世纪智人公司的售后维修热线。 直到手机的智能语音系统。察觉到了我的问题，提醒我拨打120，我才反应过来。 普通的医院。解决不了现在的情况，我立刻打给了主任求助。 主任接了电话，他一点也不惊讶，好像知道。本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是嘱咐我们：“待在原地，会有人去接你们。” 就在电话挂断没多久，一群身着白色制服的人，来到了山顶将她接走了。 他们告诉我，有一辆车在山脚，去基地。 我茫然地跟着他们来到了基地。 周颜被他们送进了一间手术室，我则发疯似地跑向训练室，主任正在那监督下一批智人的训练。 他看到我，立刻知道了我的来意。 我的声音有些发抖了，去向主任问那个，我已经知道了的答案：“她不是一个智人，对吗？” 主任神色凝重：“没错，她是一个人类。” “为什么，她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我红着眼睛，死死拽着主任的衣领，把他瘦小的身体，几乎提了起来。 周颜的身体被改造过了，我不知道是怎样变态的实验，会把人的身体和机器结合在一起。 受害者不仅极难存活下来，还会在精神上，遭受巨大的折磨。 主任在我眼里，成了一个冷血变态的刽子手，我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在试图挽救她的生命。如果不那样做，她连活到现在的机会都没有！。” 我完全不理解主任在说什么，但手还是松了下来， “你知道海底六号吗？” 主任握住了我的手，让我的情绪，尽量缓和下来。 我用力地回想了一下，记起海底6号的事情来。 海底6号，是一艘深海观察船，它在任务是观测东海地震的情况。 在数个月前，东海发生了一次巨型海底地震引发了超级海啸。 不知是什么原因，用于防御超级海啸的工事“长城”的19号火花塔，没有按照既定功率启动。 海底六号的观察员，本来在预警了海啸后，已经在撤离的路上。 得知“长城”的问题后，又毅然前往故障点手动开启了它。 长城系统全功率开启，挡住了这次的滔天海啸。 但是海底6号的观察员，却因为来不及撤退，而不幸遇难。 忽然，我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串数字，那是周颜的编号“20750607”。 我一下子明白了，她的编号，为何那么与众不同了。 2075年6月7日，那正是海底6号遇难的时间。 主任神色凝重地告诉我：“她是当天19位牺牲的观察员之一。其实当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还没有死去，但是受伤极为严重。” “她的手掌几乎完全被烧掉了，颅骨碎了一大块，全身多处骨折。为了救她，我们不得不冒险，用制造智人的器官，代替她受伤的部分，有些地方甚至用了智人的骨骼。” “结果呢，你们不是成功了吗？” “是，一开始却是成功了，她醒了过来，但我们很快发现了问题，她的部分大脑，是智人的微型计算机，她有时候会变得太理性了，变得不像一个人。” “她拒绝见自己的亲人，但是却对陌生人，表现出热情的礼貌。智人大脑，侵蚀着她原来的记忆和人格，慢慢的，她会被控制成为一个没有情感的智人。” “所以我们找上了你。你是最优秀的智人训练师，你的智人，对于人类的情感理解程度是最高的，我们希望你能够唤回她。” 我忽然想到了，我和她相处的那段日子，她的表现。 她看起来，可一点也没有智人化的现象。 我兴奋地说：“那时候，我觉的她可一点也不像个机器人，这是不是说明我成功了？” 主任有些意外的看着我，说：“也许你的运气不错，和你相处的日子里，她还是她，但这不重要了。” “我们监控着她的身体状况，发现她血液的金属含量，已经严重超标了，证明手术最终失败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主任的话说完，我的大脑里“嗡”的一声，像被爆了一颗炸弹。 放开了他，无力地坐倒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 当周颜收到指挥部接入的通讯时，她正在穿过长城为观察员们预留的通道。 作为最后一批返港的观察员，在她的前方还有数千艘小艇。 他们在夜里的海上航行，舰体亮着照明灯，看起来像移动的星星。 若是处在这片立体空间的中部飞行，会仿佛置身于宇宙，四周都是明亮的星空。 长城系统，全功率启动后，会在绵延数千公里的海岸线上，开启一道高温等离子墙。 不仅能瞬间蒸发大量的海水，减轻冲力，最重要的是，可以过滤海水中，那些被海啸带回来的核废料。 当时的设计师们，将这一层防御，戏称为大陆的“细胞膜”。 但是这样的庞大的防御工事，注定不可能随时待命。 长城的能量消耗，是一个天文数字，它需要一套完善的预警机制。 深海观察员，就是在这个情况下诞生的。 作为一名深海观察员，周颜的任务，就是将自己负责海域的水文数据，实时监控着。 其中最重要的数据，是海域平稳指数。 平常的时候，信息屏上代表着平稳指数的细线，会绕着一个平均值忽高忽低， 像一个正常人的脉搏跳动一样。 但现在的海底，就成为了一个脉象混乱的病人。 这一数据，提醒着人类，何时需要做好准备。 当高温等离子墙开启的时候，长城的能源消耗，将是低功率状态下的20000倍，开启的时长达30分钟。 她之前，还从没见过长城真正启动后的样子。 在她眼里，第二道防线“城墙”，已经是人类所能达到的工程极限了。 整座“长城”系统，其实有三道防线。 第一条最外围的，是高温等离子墙，只有在出现14级以上海啸的时候才会开启。 第三条，是用于储存，蒸发强降雨后的雨水，和越过墙体海水。 这些水体中，都还可能有残存的核废料，需要在这个深沟中处理。 因为这两条防线，平常不为人看到，而墙体部分又过于引人注目，所以大部分人，会将墙体部分，误以为是长城的全部。 长城刚刚建立的时候，她还只有8岁。 爷爷带她去了杭州湾分段上看日出。 他那时候是这段的总负责人，数百米高的城墙，他们坐电梯都等了好一会儿，才到达最高点。 杭州湾分段，是少有的两面环海长城。 在上面往东，能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 另一边，则是被长城保护在内部的杭州湾。 周颜惊讶地发现，长城下往来的航船，只有一个个黑点大小。 于是问爷爷：“爷爷，我现在有多高呀！” “你脚下有468米，和东方明珠塔一样高。” “那我现在站在上面，是不是就有469.2米了呀？” 那时候，爷爷对她还很和善，他被周颜可爱的童言逗乐了。 笑盈盈地将她抱在肩头，说：“那你现在就有471米高了哦！世界上最高的人，都看的没你远了。” 从那时候，长城在她心里，就成为了人类最为宏伟的工程。 而爷爷是和长城一样坚实的墙。 就在她回想着的时候，第一道防线，等离子高温墙开启了。 高温等离子墙的火花塔，指向天空。 其发动机深藏在海平面下，一道道幽蓝色的光柱指向天空，像帕特农神庙支撑着大厅的柱子，支撑着人类的天空，不塌下来。 光柱核心区域的温度，可以达到2亿摄氏度的高温，可以瞬间汽化上亿升的水。 启动的时候，是一根根依次点亮的，周颜觉得，它更像是古代长城的狼烟。 在她的前方，是19号控制塔。 塔身有一个大大的白漆粉刷的数字19，一开始她觉得，这样的设计实在是太丑了。 与灰黑色的塔身极不协调，丝毫没有工业之美。 但现在她才发现，这个数字，在昏暗的环境下熠熠发光，隔着老远就能被看到，这对夜间返航的工作人员，极为实用。 她想着，如果这时候，驾驶着海底6号和控制塔对接，她一下子就可以找准方向。 就在她沉溺于对长城的幻想时，她发现，长城的情况，似乎有些不正常。 19号塔台，控制的三座火花塔，亮度很低。 本该是明亮的蓝色，现在却忽明忽暗，像快要熄灭的火把。 按照条例，等他们这批观察员进入长城内后，所有的火花塔，都会处于全亮状态。 如果从岸边往海岸上看，会看到上万颗太阳，悬浮在半空中的壮观场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2号盒子〈六〉控制塔 “这不对。” 她心里想着，并操纵着“海底六号”减速，准备将这个情况上报。 就在这个时候，一段来自总部的信号，接入了进来：“紧急通知！通告长城所有战备力量！长城出现严重故障，请各位工作人员就近返岗，请各位工作人员就近返岗。” 这时候，一个个人信号接入了进来。 周颜接通后，一个听起来年轻的男人说道：“CN145-7号观察员，周颜你好，我是东部防区联合指挥部的林夕，现在向你说明情况。” “有一个紧急任务需要执行，19号机组并未运行成功，需要有人去手动将它开启。请问你培训过《火花塔操作手册》吗？观察员应该也学习过。” “有，但那都是些理论。” “那就够了，不用担心，我会帮你。你的任务不是去维修它，而是去让它动起来。” 周颜的猜测，被证实了，这是一个突发情况。 按照原先的机制，在总部可以向控制塔直接下达命令，由这里的值班人员，确定设备运行正常后撤离。 但值班人员撤离后，系统却宕机了。 这里，将会产生一条五十公里长的防御真空地带。 还有二十分钟，第一波百米浪潮就要到了。 后面的高墙，能否抵挡海啸的冲击，就成了未知数。 高墙或许能挡住海啸，但那些核废料呢？ 林夕继续说：“不止有你一个人，你应该听到了刚才的广播，还有其观察员往你这边靠过来了，但是未必赶得及。” “因为你是最近的，所以我直接向你发出通讯，当然，这个任务留给你撤退的时间不多，有极大地生命危险，你可以考拒绝。” 林夕这话，其实带有安慰的意义。 这个任务并不需要人手，需要的只有速度。 但林夕没有想到的是，周颜几乎没做任何思考脱口而出：“我去，应该没有比我更靠近的人了，请分配任务！” “你考虑一下，这个任务很危险，也许你会牺牲。” “保证完成任务。” 严格意义来说，她还不是军人。 她从编制上，属于海事部门。 只是，该职务通常由退伍军人担任，父亲常常说的这句话，此时发自内心的喊了出来。 父亲原来也是一名军人，而爷爷则是比他高许多级的首长，即使在家中，他们也不会以父子相称。 后来，父亲在第一次地震执行救援任务时，失踪了。 即使那时候，还是孩子的她，也知道，这是部队里委婉的说法。 他在帮助民众转移时，跌进了汹涌的洪水里，死不见尸。 后来，她也曾仔细想过，自己为什么会毫不犹豫的接受这个任务。 如果再来一次，自己还会选择去吗？ 大概还是会的，出生军人世家，与生俱来的一种神圣的荣誉感，驱使着自己这么做。 林夕没想到，周颜这么快就答应了，后面想好的一些的话语，卡在喉头，被硬生生咽了下去。 在频道中，发出了一些“咔咔声”。 他沉声说道：“向你致敬，周颜同志！周将军会为你骄傲。” 周颜听到，林夕提及自己的爷爷微微一愣。 不过很快就明白，大概在他们那个级别，自己和爷爷的关系，只是公开的秘密罢了。 时间紧迫，林夕将开启火花墙的办法，快速解释了一遍。 并叮嘱道：“接下来，请你务必抓紧时间，第一波海啸会在1小时22分钟后到达，等级为14，峰值波高128米。留给你的最大预警时间是18分钟。” 等离子火花墙的设计者们，想到了几乎一切，保证系统不会宕机的方法，并且留下了最后一道保险—人工启动。 每三根火花塔，将会组成一组火墙，理论上，一组之中允许有一根出现故障，也可以保证防御的强度。 但整组全部失灵，是从未发生过的，还一次性出现了多座机组故障。 也正是这样，才导致了每段故障长城，会出现了一道50公里长的缺口。 汹涌的海啸，会从这个缺口，攻击后面的墙体。 人工启动的方法很简单，是最可靠的撞针式结构。 能源棒和燃料启动后，将会产生源源不断的核聚变反应，抬升中心温度。 火花塔，平时处在低功率运行模式，给整座长城，以及背后的城市提供能源。 在战时，则全功率开启开启火墙。 可以说，除去“长城”系统，它本身就是一座座巨大的塔形核电站。 撞针平时是全自动的，但为了防止出现意外，造成主系统失效。 它被设计成了由上至下的结构，锁止设备由一套系统单独供能和操作。 如果该系统失效，那还有最后一道保险——就是由人力破坏掉上面的锁止结构，撞针就会在重力的作用下，掉进能量池。 低程度的碰撞，不会影响到燃料棒的特性。 因此，这套操作，是最后的保障。 周颜驾驶着海底6号，行驶到了侧面的停泊点。 令她意外的是，这里停放着一艘微型潜艇，可能是有别的同志先到了，多一些人机会自然更大。 她向林夕报告道：“似乎有人先到了，这里有一艘微型潜艇，你能帮我联系上他们吗？” “可是我这里显示，附近没有人在线，它的编号是什么，我可以帮你查到。” “或许是先前停泊在这的，没时间了，我要进入了。” 周颜没有多想，她所在的位置，看不清楚那艘微型潜艇的情况。 反正等会进去，就会知道是谁了。 海底六号的系统，和火花塔的导航系统，已经自动连接上。 船身按照指示，在停泊点与火花塔结合在一起。 周颜穿过通道，进入了控制室，在这之前，她还从未真正进到火花塔的内部。 观察站内的世界很小，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除了控制室的大门，还有些现代科技的极简气息。 一块用于解锁的显示屏，再也没有了别的可操作部。 但门后的世界，却是一个充满机械力量的钢铁世界。 这是一个非常有宗教气息的结构，顶上的能量棒，一根根被集束悬于穹顶，是这里一切运转机械的能量源泉。 上上下下，用于攀爬的梯子，像一节节蜈蚣，依附在机组的圆柱状外壳上。 银色的管道是它的血管，连通着上与下，左和右。 这个世界的颜色很单调，灰和银是主体，蓝和黄的安全标识，看起来极为显眼。 周颜觉得，自己在这里实在太渺小了，像一粒沙子。 但现在，这粒沙子，却要开启这堆庞然大物。 这时候，通讯器里传来了林夕的声音：“周颜同志，你进去了吗？” 周颜从短暂的失神中，回复了过来，回答道：“我已进入，接下来怎么做，请指示。” 此时，周颜与林夕，接通了第二级的通讯权限。 林夕可以通过周颜头部的记录仪，共享视野。 他将19号控制塔的三维地图，传输到了周颜眼前，说：“接下来，你去控制室，手动把功率调到最高。正常来说，从指挥部我们就可以启动它，但是它的进度条，目前只完成了70％就停住了。” “我已经开通了，你在这里所有的临时权限，你可以直接进入。指纹、虹膜这些数据都可以。” 周颜依言，进入了控制室。 在中间的虚拟大屏上，显示着19号控制机组的所有数据，而一项红色的数据，赫然摆在了中央。 在旁边的运行等级处，赫然标示着中英两种文字——“低”和“low”。 系统发现有人进入，适时的响起了语音提醒：“提示，当前运行的功能组缺失，请增加能量注入。” “林夕，这是什么意思？” “已经下达全功率运行的指令了，但系统还处在低功率运行状态，不过这很奇怪。” “问题在哪？”周颜追问道。 “这个，更像是人为调低的功率。” “可以用自检看看嘛？” 周颜想起了自己的一位俄罗斯教官说的名言：“机器通常情况下很可靠，一旦出现了问题，不妨重启看看。” 其实他还有下一句话，“如果还不行的话，就砸了它。” 林夕有些急躁地说：“来不及了，系统自检最少要20分钟，你必须要在10分钟内启动它。你试试那里有个像航天器加速档杆的东西，有看到吗？将它拉到最高。” 周颜看到，在一堆电子屏中，显得非常突兀的机械档杆。 上面用中英文小字，细分了十几个档位，最后一个级“高/high”用红字标识，极为显眼。 “把它拉到最高，这是保险设备，权限最高。” 就在周颜准备动手的时候，她感到，后脑被什么坚硬东西，狠狠的砸了一下， 在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大脑的存在。 大脑不安分的在脑液中晃荡，撞击着颅骨内壁，整个天地都翻了过来。 她的眼镜，脱离了耳朵，径直飞了出去。 很快，第二下又来了，这次是砸在了后背。 一股力量，像子弹一样，穿过了自己的心肺。 她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但很快，头顶的疼痛，超过了心肺，那是一种从骨髓中绵延而出的疼。 颅内，仿佛有一根现实存在的筋，被人狠狠地吊起，牵动着整个头部。 被击中的那块头骨，应该已经碎了，一些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3号盒子〈一〉最后一节课 李格里从不问客户，需要送件的原因。 不论客户的目的是什么，那不重要，只要能有业绩就够了。 但这一次，他有些疑惑了。 客户没有付钱给经销商，而是通过老克的介绍，直接找他求助。 老克算是这行的资深玩家了，据说已经从业了二十年，还没去见上帝，或者被关进大牢。 一般来说，他这一行算是电销，经销商会把客户的要求告诉他，他去完成送件。 这中间，不会和客户见面。 客户也不会想和他见面，和他这行的人见面，太晦气了。 客户约他，去城市最南端的贵族学校见面。 这是一座欧式城堡样子的学校，高高钟塔尖，像一颗耀眼的明珠，墙壁被刷成了温暖的淡红色。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它都是艺术品，一幅不褪色的画。 里面的孩子，无一不是社会精英的子女。 城堡的对面，是一所乡镇中学，只有几栋墙体泛灰的老旧楼房。 他们中间的宽阔马路，是地理行政上的划分，也将他们划出了童话和现实的两个世界。 李格里如约来到了学校门口，故意站在离校门远一些的地方等待。 城堡门口，有一个新世纪公司生产的“智人”，这是只有富人学校才会有的玩意。 是一种高智能机器人，用来代替人类的看守。 李格里讨厌那些该死的机器人，它会追上来询问自己，是否需要帮助。 但是干他这行的，只喜欢“帮助”别人。 等了一会儿，一辆黑色迈巴赫轿车，缓缓停在门口。 李格里看了一眼它的银色轮毂，不自觉的将手伸进了衣兜里，握住手枪。 这是一辆防弹轿车。 以往的订单里，这种车子的主人，不管是客户还是收件人，都会非常棘手。 一个美丽的女子，款款从车上下来。 李格里有些惊讶，客户居然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子。 不过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只是一个代表。 她伸出了自己的纤细的手，开门见山，对李格里说道：“你好，我是刘莹。” 客户没有掩盖自己的身份，她是新世纪公司的副总裁刘莹。 新世纪公司，是整个亚洲最大的综合技术公司。 业务分布极为广泛，其中的高智能机器人，在世界范围内排行第一。 他们生产出了，能和人类一样，灵活思考的高智能机器人，来代替日常的复杂简单劳动。 这使得他们的高层，几乎都跻身福布斯排行榜。 “我们这行，不需要知道客户的名字。”李格里拒绝了和她握手，这是为了安全。 干他们这行，万事得小心，万一留下了指纹呢？ 刘莹怔了一下，以为这是专业人士的傲慢。 她也不在意，做了个请的手势：“进去聊。” “为什么要在这？” “我来接儿子放学。”刘莹笑了一下。 李格里不得不承认，她笑起来非常好看，和他那些生理交流的情人笑起来，完全不一样。 她笑起来很天真。 尤其是，她居然跟自己这样的人，透露自己的家庭，更显得天真的可爱。 李格里只负责送货，而收件人是谁不重要。 上一单她是客户，可能下一单，就成了收件人。 这是李格里一直觉得，这行最浪漫的地方。 经销商负责推销商品，而他负责送达商品。 商品叫做死亡。 但是，很多客户仍然会把自己，称为职业杀手。 李格里也不和他们分辩清楚，那不重要。 校门口的智人，看到刘莹，立刻深鞠一躬。 当他们走进校园，钟塔的大钟，重重的响了三下。 李格里看了一眼手表，提醒刘莹：“你最好快点把收件人的资料给我，你和我的时间都很宝贵。” 就在这时候，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从城堡中的一间教室出来。 一脸惊喜地扑向刘莹怀里撒娇：“妈妈！” 男孩的眼睛很像刘莹，皮肤白嫩细腻，完美继承了妈妈的优点。 看到有外人，他立刻从妈妈的怀里挣脱，彬彬有礼地和李格里打招呼：“叔叔好！” 一举一动，极为有礼自然。 看来是从懂事起，就开始训练了。 李格里轻轻点了点头，继续提醒刘莹：“快点儿。” 刘莹让儿子先上车。 这个可爱的男孩点点头，蹦蹦跳跳的上了车。 刘莹目送儿子离开，随后问了李格里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思考过，以后我们的社会，是应该交给像我儿子这样优秀的孩子管理，还是……” 这时候，她指了指对面的那所乡镇中学，“还是那里的，那些平凡的孩子管理？” 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让李格里已经有了些怒气。 他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和本次的送件有关系吗？” “有，想想你的孩子，很快你就会明白了。” “我没有孩子。” 刘莹怔了一下，哑然失笑道：“没错，是我疏忽了，不过等你有了孩子，你一定会明白的。这是资料，你拿去。” 刘莹将一个透明的文件袋，随手递给了李格里。 这么粗糙的方式，让李格里十分怀疑，这个女人的脑子，到底是不是都换成了美貌。 看到收件人的时候，李格里犯了一个职业杀手不该犯的错误，他犹豫了。 资料上是一个相貌普通的青年老师。 从简历上看，没有什么亮眼的地方，社会关系也不复杂，不是什么大人物。 和眼前雍容华贵的女人，简直不是一个物种。 只是有一条，会让人有些好奇——他竟然是上海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完全有机会，去获得一份优厚报酬的工作，却选择了去当一个乡下老师。 客户和收件人身份的极度差距，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杀死他吗？” “这和业务无关。你想让他快签收，还是慢签收？” 这是行业术语。 一般来说，慢签收，就是杀手会将目标折磨致死。 快签收则干净利落很多，往往一枪毙命。 “你看着办！” “收据需要照片，还是视频？或者给你带回来一部分。” “我要他一只眼睛，最好活的时候拿下来，还是让他痛苦一些。你真的不想知道我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花大价钱，捏死一个普通的老师吗？” 刘莹始终保持着她天真的微笑，即使生过了孩子，也看起来像少女一般明媚可爱。 但始终有一种高傲的姿态，和变态精神病感。 李格里捕捉到了她眼睛里，藏得很深的欲·望。 对于他来说，这样的女人，简直是有非凡的魅力，一个极力维持自己高贵形象的女人！ 他有些爱上了这个女人，一下子，陷入了纠结中。 他希望和这个女人发生关系，但又很希望自己能亲眼看到，将商品送给她时，她的反应。 他有着十几个固定的情人，和无数的一夜·情对象。 并且自己定下了规矩，不会杀死任何一个和自己有关系的女人。 作为一个职业杀手，血应该是冷的，李格里的感情太过丰富了些，这是老克对他说的话。 但是，老克却又非常欣赏他这一点。 他是这么说的：“一个冷血的杀手会非常出色，但是不会伟大。他只能成为一把枪，一个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人。” 李格里拿到资料后，就结束了这场对话。 出于职业习惯，他巧妙地避开了众人的视线后，又回到了现场。 这是防止有人在跟踪他。 看到刘莹的车，缓缓开走，确认了安全后，他才放心地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他打开资料，制定起了送货的计划。 …… 李格里，在这个这间老旧教室的门口，见到收件人时，他再一次犹豫了。 这是一个放在人堆中，都不会起眼的人。 眼镜片厚厚的，脸色憔悴。 身上穿着黑灰搭配的卫衣卫裤，不喜欢和人交往，始终低着头走路，直到差点和李格里撞个满怀，才抬起头。 当他们的眼睛对视的时候，李格里的心，动了一下，这是一双充满炽热的眼睛！ 收件人了看李格里，似乎并不认识。 于是，他笑眯眯地说：“不好意思同学，请让我一下，我马上要上课了。” “你是李杰老师吗？” “是的，请问你是谁？” “一个送货员，哦，就是你们认知里的职业杀手。” 李格里笑的很开心，他好久没听到别人称呼他为同学了。 他真正回忆起了自己的老师，那时候，他只有十二岁，还没有杀过人。 李杰并不惊讶，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你是来杀我的吗？” 李格里点点头，将手伸进了口袋，那里是他藏着的微型手枪。 教室里的孩子们，端正坐在位置上，都仰着头，看老师为什么还不进来。 “你要在这杀我？” 看到李格里手中的动作，李杰的脸色惨白，额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不在这儿，我不当着孩子的面杀人。” 李杰听了舒了一口气说：“那就好，可以让我上完最后一节课吗？” 李格里反问：“你不怕死吗？” “怕，但请你允许我上完这节课。” 李格里默认了他的要求。 出于某种原因，他很想听一听，这最后一节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2号盒子〈七〉绝密文件 “周颜同志，发生什么事情了？请回答！周颜同志！” 林夕的声音，在那头焦急的呼叫着。 他听到了频道里，传来的巨大响动，和被声音掩盖下的轻微闷哼声。 控制室内，并没有连接总指挥室的实时监控。 而他只能看到周颜的视野，因此，林夕只能通过通讯，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很快他就发现，通讯被切断了，里面一片死寂。 周颜那边的视野也全部黑了，那的一切情况，都成为未知数。 他只能祈祷，别的同志赶快一些。 可以安全撤退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没有及时撤离，在全功率开启后的20分钟里，控制室的氧气，就会被抽干。 在控制室里，第三下攻击没有落下来。 周颜这才有了力气转过身，她认出了袭击自己的那个人，竟然是海底5号的观察员沈伦。 他右手拿着一根应急棍，棍尖上，还在缓缓滴淌着鲜血。 她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望着这位昔日的战友，看着他一脚踏碎了自己的通讯设备。 意识到，自己刚刚被他偷袭了。 周颜愤怒地说：“你疯了吗？” “正相反，我现在很清醒。” “你知不知道，长城如果不启动，会造成什么样可怕的后果。第二次！” 周颜捂住头部流血的地方，勉强用另一只手撑住了控制台，才让自己没有倒下去。 “警告，检测到外部压力接近阙值，请立刻增大功率。”预警系统发出了警报。 “我知道，但那是我们想要的。” “你们？” “反正你也要死了，我不妨告诉你，长城很快就要倒了，沿海地区政府已经准备放弃。他们会把一切都迁到内陆去，在那里建立新的政府。” “这不可能，你在胡说什么？放弃沿海，你们是在谋杀七亿人。”周颜感到头脑中的晕眩感，更加强烈了。 “根本不会死那么多人，最多只会有几十万人，这是为了长远考虑，牺牲是值得的。” “胡扯！光是崩溃的经济，就足够杀死几百万人。” “优胜劣汰，总有人能活下去。这也是在断臂求生，我不相信你心里对此一无所知。” “我们建造这么多核发动机，却没有一座能够为岸上发电，所有的能源，都优先供给给长城。每年的支出，足以拖垮这个国家。” “你应该听过一个俄式谚语，当剑悬在那的时候，不如让它落下来。长城迟早会倒塌的，不如我们主动去毁掉它。” “警告，检测到外部压力接近阙值，请立刻增大功率。”预警系统再次发出了警报。 “这是你们自己卑鄙的一厢情愿，我相信，至少东部防区的高层，绝对不会同意的。” 周颜几乎已经支撑不住自己，她将整个身体都靠在了控制台上，才勉强保证不倒下。 “这事儿，你爷爷是知道的，不过看来你说得对，他不同意，否则也不会派你过来。他可真是个狠心肠，连自己都孙女都可以牺牲。” “警告，检测到外部压力已至临界点，请立刻增大功率。” 周颜已经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了，伤口巨大的痛楚，令她几近昏厥。 她只知道，这中间藏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但自己已经无暇顾及。 自己离操纵杆只有一步的距离，只要能启动长城，一切都还来得及，沈伦所说的阴谋，也不会得逞。 她拼了一口气，猛地冲向机械档杆，试图拉下它。 “砰砰”两声巨响，伴随着周颜的惨叫声，她的双手手掌，被激光烧了一个大洞。 沈伦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把高能手枪，射击了她。 焦黑的伤口，还燃着一些小火苗，一股皮肉烧焦的恶臭，很开弥漫开来。 “哈哈，实在是有趣，我搞不懂，你这么拼命到底为了什么，你们一家人，都是这么又臭又硬的顽固石头。” “不过你放心，你爷爷如果还坚持，他迟早也会是这个下场。”沈伦肆意大笑着， 看着便体鳞伤的周颜，在地上痛苦的颤动。 他并不恨周颜，相反，他曾经爱慕了周颜许久。 但是在毁掉长城的宏伟图谋里，这些爱慕，就不值得一提了。 沈伦看到地上的周颜，颤动了一会儿，没了动静。 原本美丽的脸上，满是血污，他略感惋惜地摇了摇头，便匆忙逃出了控制室。 要是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周围又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久，周颜恢复了些知觉，自己的脖子，沉重地像被压上了大石头。 眼睛看到的东西是灰蒙蒙的，好一会儿才恢复了色彩。 她艰难地看了看时间，倒计时，赫然变为了红色。 一个艰难的选择在她面前，如果不启动长城，还会有时间逃走。 但她没有多想，第二个选择是不存在的。 现在只有启动长城，一切才有希望。 手部的剧痛，已经变成了无知觉的麻木。 她先尝试挪动着身体，变成一个跪着的姿势，依次用膝盖撑起自己。 因为手掌已经没有了知觉，根本握不住那个档杆，她选择了一种痛苦的方式。 用下巴勾住档杆往后拉。 每一厘米的移动，都让她头部的伤口，痛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终于，在周颜的努力下，19号机组成功启动了。 做完这一切，她虚弱的倒在地上，前所未有的疲惫感，让她立刻就想合上眼睛。 她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了，得把这里的情况上报。 她爬到了眼镜边，用舌·头，艰难地打开了上面的备用通讯：“帮我联系林夕，临时通讯密码A-11536。” 通讯很快接通了。 林夕大喜过望，急忙问道：“周颜同志，你怎么样了？长城启动了，你在哪？” 一股沉沉的倦意袭来，她用力地笑了一下说：“我的任务完成了。” “我知道，你现在在哪儿？赶快撤，有别的同志来接应你了……” “让同志们别来，来不及了。” “什么！你在说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要说些疯话！快点撤退，这是命令！”林夕在那头吼道。 “等这事儿过了，再带我回家。那是你的事情了。” 周颜切断了通讯，心满意足的合上了眼睛。 一阵微风吹过她的头发，这个封闭的环境里，怎么会有风呢？ 她想起来，那可能是发动机运转带来的风。 也可能是氧气被抽走时，被带起的气流。 里面的气流，有些难以捉摸。 人类也是第一次掌握，可控核聚变，那么强大的力量。 因此，火花塔的设计，还是太粗放了，给了不怀好意的人，可趁之机。 也许，下次可以设计的再精巧些，就不会让那些人钻了空子。 她这样想着，心满意足地躺倒在了地上。 那股微风，让她想到了学校的足球场，她喜欢和男孩子们一起踢球，并且一点儿也不输给他们。 那里的阳光很轻，风，很轻。 …… 主任告诉我，周颜想见我，在基地的病房里。 主任给了我一份特别的许可证书，让我戴在手上。 那样，就能免除路上的繁琐盘查，快速放行。 因为周颜的事情，涉及到了机密，所以会有一些保密局的工作人员。 一路上，我想象着她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的可怜模样，我的心就不由的痛了起来。 这样的事，简直是一场酷刑，却要由一个弱小的姑娘承担。 但是当我进入病房，我发现是我想多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周颜静静的伫立在窗口，望着远方，正在缓缓沉入群山中的夕阳，瘦小的背影，和窗外连绵的群山，融为了一体。 “你去听他们说了我的故事吗？”她察觉到我来了，语气很平静，和我初见她时一样的轻柔， 像是在叙说一件很平常的事，连带着我沉重的心情，也舒缓了些。 “听了个大概，我知道，你做了很勇敢的事情。” 她转过了身子，苦恼的笑了笑：“其实我也不大记得了，我的脑子自从那时候，就不太正常，他们来人问了我好多事情，我都记不得了。” “他们说，因为我原来的大脑，和纳米机械融合的不太好，好像说这个机器有思想的部分，诶，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哦对了，夺舍！很像神话对不对？” “他们说，很快我就不是我啦，会变成一个真正的智人，那时候我就真的死了。但现实的情况，更有趣不是吗？” “我等不到失去理智的那天，就会死于血液中毒，这倒好了，我死的时候，至少还是我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我说出这句话，才意识到自己有些乱了。 我到底想问她什么呢？ 是为什么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自己？ 还是为什么要选择自己，陪她走完最后一段路？ 周颜转过了身，眼睛里，还是有着那时候的温柔说：“这对你影响很大，对吗？” 我没有说话，沉默着不回答。 我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才会淡出我的人生。 “对不起，郑老师。他们的本意是让你治疗我，我自作主张让他们别告诉你，还在后来的日子里，不负责任地爱上了你。” “我不想说谎，我也爱上了你，因为你是个，嗯，可爱的姑娘。” “谢谢你，这好像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我这么说。” “怎么可能？没有人夸过你吗？” “唔，我爷爷只会说，我不像个战士，给他丢了脸。” “你的爷爷？他在这儿吗？” “他不在这，在南京。咦，那是什么？” 忽然，她眼睛一亮，指着我手的通行证：“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吗？” “我是一个人，哦，你说这个？”我看着手上的通行证，说：“你是重要人物，我必须通过检查才能见你。” 周颜点了点头，但神情里透着不高兴。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种我从未加过的冷漠：“他们可真替我着想。” 令我别扭的是，她的语气还是很温柔，有一种分裂感。 “你不喜欢他们吗？” “当然，以后他们给的东西，千万别拿，也不要和他们扯上关系。我不喜欢他们自作主张救活我，我宁愿当时死在那，也不想这样再死一次。” 我情不自禁地抱住她，颤声道：“别这样，颜颜。我希望你活下去。” “郑老师，如果你还愿意想起我，就用我给你的眼睛看看世界，那样，就会像我亲自看到一样，我的生命就不会结束了。好吗？”她也抱住了我。 我们就那样拥抱着，再一次沦陷在时间的漩涡里，不愿自拔。 我不记得，那天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们没有告别，但是我答应了她，带上了她的“眼睛”。 我向主任请了长假，打算去各地旅行。 主任同意了。 他很默契的，没有告诉我，周颜的任何消息。 所以我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只是默默在心里，给她留了位置。 我不再孤僻。 在后来的日子，我总是想着她，她和这要命的世界战斗，和命运抗争。 即使在最后的时间，也努力追求着美好的事情。 在出发前一天午后，我戴上那幅眼镜，去和她一起游玩的公园走了走。 今天的阳光，还像那天一样美好，我决定把这没有主角的景色，记录下来。 我调出了控制界面，手指虚点几下把存储打开，开启了录制模式。 这时候，系统提示我，是否要打开历史文件。 我却惊奇地发现，眼镜里还存储着周颜以前录制的影像。 排序的时间，从早到晚。 我粗略的游览了一下，却发现了奇怪的事情，最近的一段录像时间，显示2000年1月1日。 这显然是有人更改过了时间，并且录像是加密的。 加密的级别是虹膜，这简直是绝密文件的待遇。 这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会不会是周颜加密的呢？ 出于玩笑的心态，我决定用自己的虹膜试一试。 系统将我的信息验证过后，提示解锁成功，是否需要打开。 我的心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从我心中升起。 我犹豫再三，我还是决定打开它。 …… 天气已经有些热，在今天这样无风的天气里，甚至能感受到翻滚的热浪。 被阳光直射的皮肤，已经发烫，但我的背后，却开始冒着冷汗，大滴大滴的汗珠，从我的额头冒出来，顺着我的脸流下来。 那里的秘密，像是可怕的深渊，一股前所未有的惊悚感，爬遍了我的身体。 我想到了走之前，周颜对我说的话：“不要和他们扯上关系。” 我疯了一样，扔掉眼镜逃跑。 跑出了几步，我意识到了自己的疯狂，又急忙转身拾回它。 就在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我：“郑开，好久不见。” 我循声望去，眼前是个瘦长冷峻的男人，我脱口而出道：“林夕，是你。” “又见面了，老同学。我们聊一聊周颜。”林夕说。 我现在知道，我和她的抗争，才刚刚开始。 我会继续这该死的生活，但有一个想法鼓励着我，这一次我是和她并肩作战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3号盒子〈二〉一万块 于是，他站在了教室外，一个隐蔽的死角。 那里，孩子们看不到他，但是他却可以看到，讲台上的李杰。 李格里的老师，也是在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倒在了讲台上。 他已经记不起老师的名字了，只记得自己一直叫他老师 最后的时刻，整个教室，只有李格里和老师两个人。 在这小小的世界里，名字不重要。 其他的孩子都辍学走了，他们的家乡，只有一个教师。 孩子们看不到学习的出路，纷纷选择外出打工。 教育的天平，重重的压在一侧，他们知道，自己永远也考不过那些城里的孩子。 有时候，不是愚昧让大家放弃了读书这一条出路，而是现实。 老师问其中的一个男孩子：“你现在去上班，能挣多少钱？” 孩子告诉他：“爸爸妈妈说，我去厂里上班，一年能挣3万呢！” “那你知道，读书能挣多少钱吗？” 男孩歪着头想了想，大声回答：“不挣钱！” …… 老师，是曾经来李格里家乡支教的学生。 出于李格里不知道的某种原因，也许是被这里的淳朴所感动，也许是为了让这里的孩子，可以受到教育，他留了下来。 将所有的心血，都留给了孩子们。 这里的生活很苦，他的学生就是自己的精神支柱。 孩子们离开了，他的支柱也就倒了。 常年的劳累，他患上了肝癌。 这里的肝癌，发病率很高，或许是因为贫穷，这里的很多土地都租给了工厂。 尽管厂长们，都拿命保证，自己会管理污染。 但是，土地和水源，还是受到了莫名其妙的污染。 为什么李格里不离开呢？ 因为他没有爸妈。 他的父母早就去世了，他是流浪着长大的。 直到有一次路过学校，朗朗的读书声，让李格里停了下来。 遇到了老师，他不再流浪了。 老师让他尽管来学习，只要学习，就会奖励他吃饭。 李格里，就这样又长大了不少。 老师本来是可以活下去的。 山区教师的工资虽然不高，但这里没什么高额消费，除去他为孩子们自费购买的书本，他攒下了一万元。 医生告诉他，只要去省城里做个手术，他就有希望活下来。 老师怕李格里自己待着，又会停下学习，于是带上他，一起出发去了省城。 谁知道，两人刚到省城的车站，就发现钱找不到了。 那钱，好好的放在包最里面的口袋中，怎么会丢了呢？ 李格里仔细帮老师翻了翻，发现了一长条细小的裂缝，那是贼用刀割出来的。 天杀的贼，这水平竟这样高超，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了老师的救命钱。 他们去执法局报了案，登记完了后，执法者让他们等着消息。 老师不敢说，那是自己的救命钱，只小心地问：“同志，你看看我这钱，多久能追回来？” 执法者不耐烦地告诉他：“我们会帮你看调监控，快的话，一个月。” 老师和李格里，在医院门口徘徊了很久，最后拿着剩下的钱，买了车票，回到了山里。 剩下的日子里，李格里已经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只记得最后时刻，老师病发的痛苦样子。 一个只有十几岁孤独的孩子，抱着怀里同样孤独的老师。 老师用最后一口气跟他说：“孩子，你要继续学习下去，一直往前走，只有不停地学，你才能走出去，走出愚昧，走出贫穷。” 李格里记住了老师的话，他从此再也没有停下学习的脚步。 埋葬了老师，他离开了山里，进了城市，到处寻找可以学习的地方。 这时候，他遇到了城里的第一个师父，子弹。 子弹的名字，来源于他脖子上，总是挂着一串子弹做成的项链。 当时的李格里，正在垃圾桶里翻吃的。 子弹看到了他，动了恻隐之心。 收到干净食物的李格里，第一句并没有道谢，而是询问子弹，在哪里可以学习。 子弹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孩子，最后说到：“你和我学杀人。” 李格里的第一课，就是砍下一个人的胳膊。 那个人，欠了子弹客户的钱，子弹把他打了个半死，蒙住头，扔在地上。 最后，客户要求用一只胳膊抵债。 “你去，把他胳膊砍下来。”子弹丢了一把斧头，给缩在角落的李格里。 “这样做，我可以得到什么？” 流浪的时间长了，老师的话，被他慢慢记成了——学习，可以走出贫穷。 子弹笑的很开心，觉得李格里真是孺子可教。 只有欲·望，才是真正的驱动力。 他把一叠钞票，丢在李格里脚下：“去，把他胳膊砍了，钱就是你的了。” 李格里拾起了那把斧头，向那个半死的人走去。 “不能用这个，你得用这把刀。”子弹拦住了李格里，让他把斧头放下，拿出了一把切菜用的小刀。 他要让李格里，像切肉一样把这个人的胳膊，慢慢割断。 李格里有些犹豫了， 这是他成为一个真正杀手前，最后的犹豫。 子弹告诉他：“这是你的第一课，如果你做不到，就没办法学下去了。” 李格里下定了决心，第一刀，狠狠地插向了肩头。 他本想像切鸡骨头那样，一刀扎进关节处的缝隙，将骨头撬开。 但是他力气还没这么大，刀尖只扎进了肌肉。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就胡乱往下一拉。 刀尖划破皮肤，米粒样的黄色脂肪，像波浪一样，往两边跳出， 就像拉链一样，被打开了一个深口子，露出了里面肌理丰富的层次，一股血线，射·了出来。 李格里的脸上，瞬间溅上了几滴血珠，这激发出了他的凶性，开始用刀子在皮肉里乱搅。 逐渐见到了白色的骨杈，几块连皮带肉的碎末，被他甩到身后的地上。 那人似乎被麻醉了，像一具尸体毫无反应，只能看到胸口略微的起伏。 子弹兴奋地大叫：“快切骨头，切下去！” 李格里遵照他的指示，刀在骨头上反复锯拉，发出欢快地滋滋声。 雪白的骨末，和鲜红的血，混在一起，让子弹的热情，彻底被点燃。 他肆意地放声大笑，笑声和锯骨的窸窣声，合奏成了欢快的交响乐。 李格里成为了一个粗糙的屠夫，他数不清到底割了多少刀。 子弹点燃了一支烟，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当他抽完第二支烟的时候，李格里已经筋疲力尽了。 受害者的手臂，还连接在他身上，只是多了无数盲人眼睛般的血洞，像被切开的莲藕。 而那人，不再能动一下。 李格里后来才知道，原来流血过多，也能杀死一个人。 子弹哈哈大笑，说：“小子，你还有很多要学呢。这是门手艺活，要有手术那样的精准，否则，你只是个不合格的屠夫。” 他虽然这么说，却已经对李格里十分满意，笑着将那叠钞票，交到了李格里手里。 李格里拿到钞票后，第一件事，就是躲进厕所，他数了数钞票，总共一万块。 他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那时候，老师的命，就值一万块。 …… 现在都涨价了啊！李格里不由得感叹道。 现在，一个教师的命，竟然已经翻了几百倍。 李杰拖着步子走上了讲台，他的脚有些发抖，发音也有些颤了：“孩，孩子们。我们上课！” 台下的学生纷纷起立，大声喊：“老师好！” 孩子们的热情，给了李杰莫大的鼓励，慢慢进入了上课的状态，李杰的状态好了起来。 在上课前，李杰特地强调，这是一堂重要的课，上的是中国近现代曲折的历史。 李格里想到，自己的学习历史，也是充满了曲折。 在子弹的手里，他学习到了，如何能精准的切开一个人的气管，控制他的死亡时间。 但他现在的本事，却不是子弹教的。 子弹总是自诩自己是一把手术刀，是一个医生，是死亡的艺术家。 越来越膨胀的信心，让他接手了一个超出能力的单子，去刺杀一位跨国企业的要员。 李格里第一次试图阻止子弹，这引起了子弹的不满。 他大骂李格里，是个胆小鬼、废物，并把他安排在了最危险的刺杀位置。 子弹还没进到目标入住的酒店，就被隐蔽的保镖发现，打成了筛子。 子弹死的时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徒弟是对的。 他倒在地上，脸朝着李格里躲藏的箱子，想让快跑。 但是这一行为，却然李格里被发现了。 他的腹部中了三枪，差点死亡。 是老克的出现救了他。 老克是一个传奇杀手，但谁都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他有一个用的时间最长的代号，叫做克劳斯。 因此，大家都用老克来称呼他。 老克欣赏李格里的眼睛。 别的杀手眼睛都是冷的，而李格里，总有一种难以掩饰的炽热。 老克告诉李格里：“你不能只做一把枪，你必须掌握自己的命运，你愿不愿意，去学习更好的技巧？” 李格里想到了老师的话，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他在老克手下学习了三年。 当学成之后，已经成了行业的领军人物。 某一位西亚国家的领袖，被刺身亡，就是他的杰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3号盒子〈三〉老师 李杰讲到了，国家在建国之后，推行的教育政策。 正是那种对于全民的扫盲，让这个国家展现出了强大的潜力。 孩子们注意到，这已经是下下节课才需要讲的内容，老师提前把它上了。 李杰讲完，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李格里注意到，他会经常捂着自己的腹部，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疼痛。 老师那时候也是这样，甚至整宿整宿翻来覆去，睡不着。 在他去世前的那一个月，尤为厉害。 下课铃，很快就响了。 孩子们开始收拾起书包，准备放学回家帮忙。 李杰意识到，自己的路，走到了头。 他将目光在每个孩子脸上扫过，思索着，还有什么自己遗漏的地方。 他忽然想到了，大声地喊住所有的孩子：“孩子们！千万别停下来，一定要学下去！只有不停的学习，你们才能走出去！你们才能改变这个社会！” 李格里愣住了，眼睛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十二岁，台上站着的，是自己的老师。 孩子们怔怔看着李杰，似懂非懂点着头。 当这节课上完，孩子们都走了以后，李杰擦了擦满脸的汗水，向李格里走去。 他像是完成了一件拖沓了很久的事业一般，脸上充满了幸福的愉悦，已全然忘却，即将面对死亡的恐惧。 李格里想到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来这儿？” “什么？” “我是说。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来这？我知道你的经历，所以你应该明白我在问什么。” 李杰想了想，说：“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时候，会很想做些什么，改变世界。” “我没有想过，但我做的事情，有时候确实会改变世界。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斜射的阳光下，他们的影子，像两座对立着的尖塔…… “那时候，我还在上海读大学，偶然的一次机会，我参加了一个志愿者活动，作为讲解员，指导一批从乡镇来的学生……” …… 学生们是去参观科技馆的，在大巴车上，我第一次见到他们。 我发现孩子们的眼睛，一路上，始终没有离开过车窗外的那些高楼大厦，都闪着惊奇的目光，看着大上海的一切。 有一个孩子，看到一栋正在建设的写字楼，惊讶的问我：“老师，那里是在建什么？是不是要建一个大教堂？” 在他们的家乡，最大的建筑，就是一个上世纪建成的大教堂，非常气派，有几层楼那么高。 我解释说：“那是一栋写字楼。” 立刻有一个孩子举手提问：“老师，写字楼是什么？专门写作业的地方吗？” 我笑着摇摇头，说：“不是的，是大人们上班的地方。” “哇！” 孩子们都惊呼起来，说着：“在这么大的地方上班呀！” 我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们没来过上海吗？” 孩子们像拨浪鼓般摇着头。 他们的家乡，距离上海不过100公里，却好像隔绝了一个工业时代。 到了科技馆，孩子们对于眼前的一切，都很好奇。 眼前的新鲜事物，在他们之前的日子里，从来没见过。 我向他们一解释着，那些东西的来历，以及在各行各业中的运用。 我看到，他们的眼神非常迷茫，但都很认真地记笔记。 当他们走到一个光滑黑色圆柱物体前的时候，孩子们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指着眼前的东西问：“老师，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台音箱。” “它怎么打开呀。” “它是语音控制的，你喊它就可以。” 女孩想了想，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于是打了个招呼：“你好呀！” 一个温柔的女声回答道：“你好呀，我是雪梨。” 孩子们惊呼起来：“她有名字。” 我说：“它还可以帮你们学习，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它哦。” “真的吗老师？那我要提问了。” “你试试，可以先从数学题开始。” 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问道：“你好，我想知道1＋2等于多少？” “3。”雪梨立刻回答。 “你问的太简单了！我来问。” 一个男孩子迫不及待地说：“98乘以369等于多少？” “36162。”雪梨仍然毫不迟疑地就回答了出来。 这下，孩子们反而都愣住了，不知道它算的对不对。 我拿出计算器，给孩子们算了一遍，果然是36162。 孩子们开心地欢呼起来，引得周围的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们围着雪莉问了许多的问题，从数学到历史，从语文到科学，玩的不亦乐乎。 这让我感到好奇。 哪怕是在我家乡，远不如上海的一座小镇，这些也都只是常识。 于是，我问他们：“这些问题，你们老师不会告诉你们吗？” “老师也不知道。”孩子们回答。 时间很快过去，他们要回去了。 在分别的时候，一个胖胖的男孩子，向我道谢：“谢谢老师，我今天学到了很多。好希望以后可以再来。” 我看着他真挚的眼睛，摸了摸他的头说：“你们还可以再来玩啊。” 小男孩低下了头：“来不了啦，学校没有钱。校长说，我们长大了，机会得留给弟弟妹妹们了。” 扎马尾辫的女孩子，怯生生地问：“老师，以后你还会在上海吗？” 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是那天，还是坚定地告诉他们，说我会留在上海等他们。 女孩很高兴，兴奋地说：“那老师你等我，以后我考上上海的大学，就来找你玩。” 我打趣道：“那我们拉钩约定好不好。” 没想到，这么一说，孩子们都要和我拉钩，约定以后见面。 我一下子被孩子们紧紧地簇拥在中间。 我的眼睛湿润了，和每个孩子都抱了一下，告诉他们好好学习，以后考上好的大学。 目送他们的大巴车远去。 …… 李格里问道：“你和那些孩子，后来见面了吗？” 李杰楞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后来，我也没有在上海留下来。这里的繁华让人惊叹，但不适合我这样的人。” “从那以后，我总是会想着那些渴望知识的孩子。我思考着，大城市的孩子，已经有了丰富的家庭教育，还有那么多优秀的人，教育着他们，我真的能改变什么吗？” “而那些缺乏老师的学校，才是真很需要我的地方。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你动手。” 李格里点了点头，说：“你和我的老师，真的很像。” 说完，他拔出了手枪，指着李杰心脏。 这时候，太阳已经在下沉了。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地长长的，在远处的一个点上连接在一起。 …… 刘莹的办公室里，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和她本人身上的香味一样。 李格里将一个玻璃瓶，丢在了刘莹的桌上，里面装着一只完整的眼球。 她吓得跳了起来，但是很快想起，这是自己要求的。 刘莹很满意李格里的办事效率。 她打开手机，手指操作了一番：“你的钱已经到账了。” 李格里看了下账户，用了两秒钟，才数清楚有几个零。 这笔钱，足够他在北京，全款买下两套三居室的房子。 “不用这么多，你按照我开的价就行。” 刘莹摇了摇头，得意的说：“不！你做的事情，太值得这个价了！” 李格里问：“为什么要杀了他？” “我就知道你会问的，我之前抛给了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是该由什么样的孩子，未来管理这个社会？” “这个问题我不会回答。” “那我告诉你，这个社会，应该由受过高等教育的精英来管理，只有这样，社会才能进步！” “那个，该死的混蛋！他居然想阻碍这种进步！我都后悔没让他死的零碎些，唔，也不行，那样不符合我们的身份。” 刘莹沉浸在复仇的快感里，几乎失态。 她雪白的肌肤下，血液加速流动着，像一条条细密的青虫在攀爬。 “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你这么恨他。”李格里被刘莹，彻底激发出了兴趣。 “你知道，我们公司是因为生产出了高智能机器人，才真正发展起来的。那是一个能改变时代的发明。” “你想想看，我们把那些高智能机器人，派送到大量的岗位上，去代替人做那些简单低效的劳动，能解放出多少劳动力？” “而最近，我们生产出了一种机器人，这次，它可以彻底解放人类的知识！” “怎么解放？难道可以直接把知识，传送到大脑里？” “那倒没有这么高的效率，我们发明出来一种智人教师，他们的大脑里。存储了人类已知的所有知识，学习了几万种教学方法。” “他们还会心理学、营养学、运动学等等，会运用自己出色的运算能力，为每个孩子设计出前所未有的教学方案。所有类型的知识、技能，智人教师都可以教授。” “你是说，这个智人教师，可以让使用的孩子，接受最高档的精英教育？” “没错，你能想象到未来孩子们学习的样子吗？每个人都有一个专属的万能老师，它无所不知。” “在需要的时候，它会变成诗人、科学家、数学家等等任何行业的精英。这样教育体系下的孩子，未来的人类，将会有怎样的潜力？” “它的价格呢？” “价格？唔，也不贵，当我们大规模生产以后，将会降价到200万左右，这是大部分家庭都承受得起的。” 李格里笑了起来，他想到了李杰那间教室里的孩子。 他们所有的家庭加起来，都拿不出200万人民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3号盒子〈四〉希望的种子 刘莹以为，李格里的笑，是赞许的意思，这让她感到高兴。 “你的事情，我听老克说了，你是最像精英的一个杀手，我了解到，你甚至专门去学习过哲学，我们需要真正认同这个理念的人。” “老克对你可是赞赏有加，他说，你是能掌握自己命运的人，别的杀手，都努力让自己成为一把枪。而你不一样，你是握住枪的一只手。” 李格里这才知道，老克为什么要向刘莹推荐自己。 他心中自嘲道：“这个家伙，真是个老混蛋，什么都跟外人说。” “你告诉我，那些买不起的孩子，他们该怎么办呢？” “可以用财政拨款，没必要每个人都使用嘛，可以一个学校聘请一位智人教师。等它上线了，我们就不需要那么多教师了，可以裁掉一大批人。我孩子的班上，只有5个学生，却有着20个教师，这实在是巨大的浪费。” 闻言，李格里想起了自己的家乡。 即使是现在，也需要一个教师，身兼数科。 而她却在为教师太多而发愁。 “那么我猜测，像您这样富有家庭的孩子，甚至就可以享受到一人一台的待遇了？” “只要支付得起就行，当然一人一台就够了，只需要开通不同等级的知识库就可以。” “我听明白了，那这和李杰有什么关系呢？” 一说起收件人，刘莹就恨的咬牙切齿：“这个混蛋的……” 李格里不愿意听她辱骂的话，立刻打断她：“你最好快点说真正的原因，我猜你今天的目的，是要说服我，加入你们接下来的计划。” 刘莹感到意外：“你确实是个聪明人，一提起这个混蛋的……” “你的时间不多了。” “他是一个网络组织的领导人，代号叫做平均教育。呵，你听听这个名字，教育怎么会平均呢？” “人，生来就是有差异的，即使抛开家庭因素，智力上也会有明显的差异。” “同样的老师，会教出不同的程度的学生，这就是证明。” “他极力反对智人教师上线，说这会造成教育水平，像海水一样盐温分层，可是现实中，这情况不是早就存在了吗？” “那又怎样呢？他在现实中，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干预不到你们。”李格里问道。 “本来是这样的，但是一年前，大网络公约的签订，一个在网络上实名公示，并拥有100万以上的支持人数，就可以发起网络立法，限制虚拟世界中的一些行为。” “他正准备组织一个立法，让我们的智人教师，无法再自由的访问大数据库去调取知识。” “我们的智人教师，所有的数据，都需要去大数据库调取，然后再用我们的逻辑计算。一旦让他成功了，我们的计划就完了。” “一开始，我们不是没想过要收买他。我亲自去找过他，那天，我还特意打扮了一番。” “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睛，在我身上狠狠转了个遍，就不敢再看我一眼，哈哈，真是一个废物。” “我还以为可以轻松地收买他，谁知道谈到正事的时候，他居然拒绝了我们开出的要求，并且发誓，一定会阻止我们。” “所以他非死不可了？但是现实生活中，他只是个普通人，你们只需要付一点儿钱，就能找到街头混混杀了他。没必要付天价给我做这件事。哦，我猜一猜，也许是你们钱多的用不完。” 刘莹莞尔一笑，散发着她独特的魅力：“钱是永远不会太多的，即使是我们也会注意节俭。付给你的报酬是值得的，也为了显示我们的诚意。” “像他这样的人，不止有一个，以后还会有很多更棘手的人，那不是街头混混可以摆平的。我们需要真正有能力的人，来做我们的同志。” “感谢抬爱，你的故事很有趣，不过，这都和我没关系了，我不接收长期的客户。” “什么？你还不明白吗？”刘莹十分惊讶。 她大声说道：“你将要加入的，是一项非常伟大的事业。未来是不可想象的。而你本人也可以获得海量的利益，你竟想拒绝我们？” 李格里本已转身，听到她这句话回过了头：“什么样的利益？” “你的孩子，我是说，你未来的孩子。我们会将最高等级的知识权限开放给他，将能获得远不同于其他普通用户的教育。” “您是说，即使是智人教师的用户，也会分为不同等级。” “这是当然的，社会最顶尖的教育，永远只有少数人才能获得，这也是用来区别阶层的重要因素。一个跨国企业总裁的儿子，他能获得的知识权限，就远远大于一个小企业的老板。” 李格里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酣畅淋漓。 刘莹以为，他已经彻底接受这个概念，正准备细说接下来的细节。 李格里忽然脸色一变，将一颗黄澄澄的子弹，拍在了桌上。 刘莹吓得花容失色，惊问道：“你……你做什么？” “完成一个订单。” 刘莹短暂思考了一秒，想到了一件事：“你没杀他？那个眼睛是谁的？” “不，他死了。当你委托我的时候，他已经得了肝癌，没有几天可以活了。” “我去杀他的时候，他已经油尽灯枯了。我没有送他去医院，看着他在痛苦中死去。” “不过，李杰死前委托我，如果你让我继续杀人，那么就将商品也送一份给你。我接受了他的委托，至于那只眼睛……” 李格里说到这儿，语气变得得意起来：“那是你派去的另一位杀手的眼睛。你以为这能瞒得过我？我最讨厌有人干扰我，他在学校出现的一瞬间，我就发现了，顺便送他去见了上帝。” “你在说什么？我……我没有，不！他怎么可能支付得起你的报酬！”刘莹咬牙切齿地说。 李格里正色道：“他付得起，他让五十四个孩子，埋下了希望的种子，在我们这时代，希望是无价的。” 刘莹大惊失色：“你这个变态，不会是想在这里把我……这里可都是监控！只要你动我一根头发，就会有无数的人为我复仇，你逃不掉的。” 李格里没有回答她，毫不犹豫地结束了她的生命。 在性·欲和杀戮欲之间，他选择了杀戮欲。 很可惜，在死亡面前，她只是个普通人。 刘莹仰面躺在椅子上，眉心处有一个微小的血洞，脸上肌肉还因为极度恐惧扭曲着。 李格里注视着她的尸体，思考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 他想到了刘莹的孩子，又一个孩子失去了妈妈。 但他一点儿也不愧疚，大踏步走出了办公室。 …… 李杰昨天下葬了，被安放在了城市南边的一座公墓里。 李格里选择避开那些孩子，在大家走后，才去看望。 李杰的墓前，一个黑衣服的女人，静静站在那。 斜下的太阳，将女人和墓碑的影子拉的老长。 李格里没有想到，除了自己，还会有别的访客。 “你是谁？”他的一只手，仍然放在自己的衣兜里，握住那只微型手枪。 “我是他的未婚妻。何晶晶。” 何晶晶看了一眼，李格里插在口袋里的那那只手。 让李格里感到，背上像被针刺了一样难受。 “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个未婚妻？”李格里冷笑着。 他感觉眼前的这个女人，绝不简单。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你可能不知道他还有个妹妹，只有17岁，再过不久就要参加高考。” “在那个女人找过他后，就死于不明不白的车祸。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也快了。” “他现在也死了，你不害怕吗？” 何晶晶淡淡地说：“他未完成的事业，需要有人做。” “你是说，反对智人教师的投票吗？据我所知，已经另一位教师发起了。” 何晶晶说：“新世纪的力量，比看起来大得多。除了它以外，还有国外的巨头公司，在推进类似的项目。” “现在的抵制，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大。和他们的力量相比，我们的力量太分散了，因此，才会有李杰的牺牲。” “恕我直言，在我看来，智人教师只是一个无所谓的工具，富人的孩子，本就受到了最好的教育，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抵制它呢？” “不，虽然优质的教育资源，向富人手里集中，这是一个趋势，但智人的出现，将会改变一切。” “当智人替代了所有的人类教师，教育资源都将集中在富人手里，他们会像烤羊羔一样，将最鲜嫩的部分自己享用，把剩下的残渣，丢给穷人。” “教育，就像是天堂和凡间连接的通天塔，虽然想要爬上去非常困难，但总会有希望的。智人出现后，这个希望就会消失了。” “这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人们会不由自主的，选择站在两个阵营里。” 李格里目瞪口呆，听着她讲述着一切，说：“我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当你站在了这里，我也知道了，你会选择哪个阵营。” “你到底是谁？” 何晶晶将一块印着两件工具的奇怪红色徽章，递给了李格里。 那两件工具，像一个斜着的十字架，交叉在一起，金灿灿的。 “我来自一个教师建立的组织，而他的学生，是全人类。” 他们的谈话没有再继续，悄然挂上枝头的夜色，盖住了两人，让他们渐渐隐没在了黑夜中。 在李杰死后一个月，被命名为“孔夫子”的智人教师，正式上线。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4号盒子〈一〉尸块 还是会忽然想起他来，像是老朋友一样也会落泪，但是早已忘记了落泪的原因。 …… 虽然已是夏日，但是D市大学的街道，依旧呈现出一派凄凉。 图书馆一楼的钟表时针，突然从十一指向了十二，新的一天诞生了。 透过窗户，还依稀可以看到浓浓的夜色，夜晚的月光，总是如此迷人。 半梦半醒之中，世间万物都是朦胧且美好的。 正值大学时光的孩子们，都怀揣着一颗永不言弃的心。 但那些所谓的梦想，在现实不断的摧毁下，渐渐的具体实际起来。 没有了幻想的美好，现实也就没有那么光鲜亮丽。 我们在这片骨感的世界里，来回穿梭，体验着人生百态。 一次次的跌倒，一次次的感受。 “啊——” 太阳慢慢露出脑袋，一声尖叫，彻底打破了这个夏天的烦闷。 …… 校务处附近，很快聚集满了人，一层又一层的，就像被糖块吸引来的蚂蚁。 但可惜，吸引他们的并不是糖块，而是尸块。 校园里很快就沸腾了起来，谣言的传播速度，并不亚于病毒。 侵蚀细胞的速度，只是校园里这种“热闹感”，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头儿，给你。” 来晚的陈斌，一边看着法医刚刚递给自己的临时的简易报告，一边听展阳向自己口述案件过程。 “死者名叫刘丽，是一位在D市法学院很有名的刑侦学教授。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凌晨三点十五分，到五点十五分之间。” “死亡特征，是从大腿·根·部到脚踝，被多次划伤之后，又被人钉到了墙上。伤口一共有15条，而且每条伤口深度，都不小于5毫米，最深的一条达到了6毫米。” “死亡原因，初步定为是流血过多，导致休克死亡，凶器应该是一把长约10厘米宽约4厘米的匕首。” “但是在现场没有找到凶器，疑似被凶手刻意带走。但在正常情况下，一个人体内的血液总量，大约为体重的百分之八。” “而死者，是一位体重五十公斤左右的成年人，那全身就 应该最少有4000cc血液，而看现场这些血液，撑死也就2000c，一半的血液都达不到，说明这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而且手腕与脚腕，均有被麻绳勒过的痕迹，说明死者应该是被麻绳绑过。根据推断，第一案发现场，很可能是远离市区的废弃工厂或者废弃医院。” 展阳喘了口气又说道，“现场勘查就只知道这么多了，具体还得靠法医了。” 陈斌把自己手中的文件，摔在了展阳的怀里，略微皱眉地说道：“能不能说点这上面没有的？” 然后拉开隔离带，大步迈了进去。 陈斌烦躁地伸手，解开了衬衫最上方的两个扣子，面对眼前那具沉默的尸体，叹了口气。 然后转头，问身旁的另一位执法者：“胖子，目击证人有没有？” 胖子朝正在做笔录的沈默，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先来这边，孩子，” 沈默愣了一下，然后走到了胖子和陈斌的面前，自我介绍道：“我叫沈默。” 陈斌友好地笑了笑，并且伸出了手：“你好，我叫陈斌。” 沈默没有去握陈斌的手，反而看着他继续说道：“死者是于早上七点十五左右被我们发现的，当时校务处的门虚掩着，直到太阳微微升起，才被另一位女生发现。由于女生惊吓过度，她现在还在医院。” 陈斌继续反问：“早上七点十五分？你咋记得这么清楚？” “我每天早上都有晨跑的习惯，而且每天去操场都会路过这边，时间也就大约可以推算出来。” 沈默伸手指了指操场的方向，继续补充道，“刚刚已经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了啊。” 胖子在陈斌身边，支支吾吾地点点头：“昂，对。头儿，我问的。” 陈斌白了胖子一眼，转头继续微笑着问道：“孩子，你大概了解这个死者吗？” 沈默看了一眼胖子继续说：“这个问题，他也问过我了。她是我的导师，现在她死了，我都不知道，我的毕业论文该怎么办了。” 陈斌似乎是想缓解一下气氛，轻笑了两声：“那你是刑侦系的啊，将来可以考虑考虑当个执法者什么的。” 沈默继续板着一张脸：“主修犯罪心理学，兼修侦查学，当个像你一样的执法者吗？” 陈斌刚刚想教育教育，沈默这个对他出言不逊的小子。 展阳就跑了过来说道：“头儿，在尸体的腿部，出现淡紫红色小点、小条状尸斑。” 陈斌刚刚想说话，沈默就像自言自语道：“这是尸体发生尸斑的坠积期，一般发生于死后2～4小时，在尸体的下部位出现淡紫红色小点、小条或小片状斑痕。” “用手指轻轻压迫，颜色即可消褪，但去压后，淡紫红色又显现。” “若于此期翻转尸体，则原先尸斑可以消失，而在新的低下部位，再次逐渐形成新的尸斑。” “而且，这里很明显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如果在2～4小时之内。” 沈默又看了陈斌一眼继续说，“我要是你们，犯罪现场的范围都已经排查出来了。” “看来，沈同学对法医学还挺感兴趣的啊。” 突然，在陈斌身后，走过来了一个略微年轻的男生。 他定睛看了沈默一眼，友好地笑了笑又说道，“我叫李唐，也对法医学挺感兴趣的，不如跟我一起去局里，仔细探讨探讨？” 沈默抬起头，打量了李唐一番依旧冷着一张脸：“不必麻烦了，李执法者，下午还有课。” 沈默说完，便转身就要离开。 可就在这时，突然从他身后，伸出来了一只强有力的手，落在了沈默的肩头。 …… 沈默坐在冷清的审讯室。 硕大的单向玻璃，和冰冷的座椅板凳，让沈默整个精神世界，都陷入黑灰色。 他好奇，为什么要单独把他安排到这里来，这里的氛围，就像是审讯犯人一样。 “吱——” 一种金属门开门的特殊声音，沈默下意识地抬头朝门口看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4号盒子〈二〉心理诊所 李唐慢慢走了进来，一把拉开凳子，友好地笑了笑，坐到沈默对面：“看来，沈同学对我们的工作安排，并不是很了解啊，放心，跟学校那边打好招呼了。” 沈默点点头：“刚刚不都在现场了解情况了吗？还要我来做什么？” “你在现场做的是笔录，现在是用这个，程序还是要走的。” 李唐拿出录音笔，按下了开关，“况且，在这里你可以更冷静地回想现场，我们也可以更仔细地记录你说的话，而且人少方便。” “谁知道这玻璃后面有多少人呢。” 沈默冷笑，“你想问什么就直说，我下午还有事。” 李唐点点头：“既然刘丽是你的导师，我们自然也就是想更多地了解一下她。” “她跟我们学校的其他老师关系都不错，凡是被她教过的学生，对她的评价可都很高。” 沈默看着李唐继续说道，“别的就不太清楚了，还有就是，她老公是光大集团的董事长” 李唐反问了一句：“光大集团？” 沈默又冷笑了一声：“他老公是D市光大集团的董事长，这你们都不知道？办案子全靠运气啊？” 李唐低声笑了笑说：“案发突然嘛，报告到我这边，需要一定时间啊，再说了，正常渠道来的消息，往往都要比小道消息来得慢一些。” 沈默没有理会他继续说：“不过，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好像不太和。” “最近这几个月，刘教授的老公，经常会来刘教授的办公室找她，而且在办公室多次发生争吵，甚至有几次，刘教授老公还动手打了刘教授。” “而且刘教授的老公，好像有点精神方面的疾病，常常去一个叫亓铭的私人心理诊所看病。” “亓铭？”李唐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沈默皱着眉，想了想说：“是上次，刘教授给我辅导毕业论文的时候跟我讲的，她问我，知不知道西城溪水大街，有一个叫亓铭开的私人心理诊所，还说什么他老公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想带他去看一看。” “亓铭开的心理诊所，在西城这边很出名，但是费用也是高得很。” 李唐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他是什么类的心理疾病吗？” 沈默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刘教授也就跟我那么一提，你们可以去查一查。 “好。” 李唐站了起来，“那我们就到这里，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再找你。” 沈默缓慢地站起来，看着李唐幽幽地说到，“李执法者，您不觉得，刘教授的死亡现场很眼熟吗？” “眼熟？” “像不像正在赎罪的耶稣啊？” …… 李唐敲了敲陈斌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把沈默的录音笔，放在了陈斌的办公桌上说：“刘丽老公那边有消息了吗？沈默说，刘丽的老公有神经类的疾病，去过一个叫亓铭开的私人心理诊所。” “亓铭？西城那个？” 陈斌皱着眉头问道，“对了，刚刚她老公说是什么出差了，明天才能赶回来。” 李唐点了点头：“这就有点怪了，他老婆死了也不着急，还明天回来。这刘丽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她老公也算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可是这男的，一点也不关心她老婆啊。你认识亓铭？” 陈斌继续说，“认识，他是我的一个哥们，咱们还去他那边，了解一下情况吗？” 李唐点了点头：“当然要去了，你认识就更好了，还方便点。” 陈斌伸手，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点了点头：“行，那我收拾收拾东西，你先下去开车，我一会儿就下来。” 李唐点了点头，走下楼去。 陈斌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和记录本，站在镜子面前整了整衣服。 他盯着手机里的一个陈旧的号码，皱了皱眉头。 …… “喂，你这可是好不容易，给我来个电话啊。” “最近咋样？” “挺好的啊，看到我的劳动成果了没有啊？” “看到了。” “哈哈哈。你要不要给我封个一等功什么的！” “行了，适可而止。” “人间犹如一座巨大的森林，每个人都在这片森林里穿梭，没人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我让这个人间充满善良，好不好啊？” “可是你不应该这样做……” “不应该啊？这世间不应该的事情多了去了，我也觉得我不应该得上这种该死的心理病啊，所以我必须给自己治病，然后帮助他人。” “你简直不可理喻！” “是，我可没你高尚，你就跟个神一样高高在上的。而我不行，我可没说我代表正义。” …… 陈斌小步跑着下楼，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陈斌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道：“刚刚刘丽他老公，霍羽来电话了，说什么明天上午来不了D市下午才能到，让咱们下午去他公司找他。” “明天下午啊？” 李唐递给了陈斌一张纸，“先擦擦汗。” 陈斌接了过来，点了点头：“我看啊，这次说不定又是情杀。” 李唐笑笑：“有可能。” 陈斌继续说道：“一个男的老婆死了，还能这么淡定，那一定是他老婆的死，他早就知道了，换句话说，他早就知道他老婆会死。” “而沈默的笔录中提到的，他俩夫妻不和，这里面应该就包含了日积月累的作案动机。” “更何况，如果真的按那个学生说的，他还有精神方面的疾病的话，那就更有可能了。” 李唐只是面带微笑，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家庭矛盾不归执法者管，但是这要是出了人命，那我们可就不管不行了。” 李唐停好车，从车里走了出来。 心说，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去心理诊所呢。 陈斌倒是像常来一样，推门就进去了。 “亓铭。” 陈斌坐到了接待室的沙发上，“哪呢？” “呦。” 只见一个身材略瘦，长相却十分舒服的男子，从里屋走了出来，“陈斌你都多久不来找我喝酒了啊，怎么今天想起来找我了？这位是？” 陈斌伸手扶了扶眼镜笑着说：“我最近这不是在忙案子嘛，这是我的同事李唐，我们这次找你来，也是为了案子。” 亓铭微笑着，握了握李唐的手，然后招呼他坐下，“我有什么能帮助你们的吗？我一定尽我所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4号盒子〈三〉心魔 李唐也微笑着，看着亓铭。 顺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霍羽的照片，放到亓铭眼前：“你认不认识这个人？他最近有没有来你这里，接受心理治疗？” “霍羽。” 亓铭挑了挑眉，激动地说道：“他是我这里的常客，最近来过啊。就是今天没来，我记得上次来，好像还是昨天的下午七点半到九点多。” “昨天？你确定是昨天，而不是前天？” 陈斌反问道，“那他是有什么方面的心理疾病啊？” 亓铭想了想，点了点头继续说：“人格分裂，外加有点轻微的被害妄想症，是因为跟他老婆关系很紧张。” “就是，他老怀疑他老婆出轨，然后还经常找人跟踪他老婆。最严重的时候，他老婆跟什么别的男的说句话都不行的那种。” “但是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可是他一直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这应该算是他的心魔了，怪可怜的。” 陈斌继续问道：“他怎么会患上这类的精神疾病？” “PTSD。” 亓铭喝了口茶水，“创伤后应激障碍。霍羽是离过婚的，他的前妻就是婚外情。” “心理疾病就是一个隐形危害，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你可能就存在着某种心理疾病，每个人都会有或大或小的心理疾病。” “而霍羽的心理疾病，也就是在他再次结婚之后才显露出来的。对了，他怎么了？” 陈斌点了点头，刚刚想说话。 李唐就立马说道：“他老婆死了。” 亓铭皱着眉，带着一副可惜的表情说：“啊？这样啊。” 李唐看着亓铭的眼睛继续说：“他也死了。” 亓铭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惊讶写满了全脸。 但很快，又平复了自己的表情：“天呐，这真的是太不幸了。” 李唐继续问道：“那你们昨天下午店内的监控，能不能调出来给我看一下？协助办案，通融一下。” 亓铭眨了眨眼睛，轻咳了几声说道：“哎呀，这可不是我不帮你们啊！今天早上，刚刚是我们店内监控一周覆盖的时间，上个周的监控视频，全部被覆盖销毁了，而且也没有备份啊。” “不过，霍羽的医疗信息，我倒是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份。” 李唐张了张嘴，刚刚要说话。 陈斌就立马说道：“那好，那我们今天就先了解到这，要是再想起什么要问你的，再来找你。麻烦给我们做好保密工作。” 亓铭点了点头，依旧面带笑容：“好的，我会尽全力帮你们的。” …… 回执法局的路上，是陈斌开的车，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黑夜即将袭来。 到了一个小路口，陈斌猛地刹车，转头怒气冲冲地问李唐：“你什么意思啊？” “什么？” 李唐依旧带着标准的微笑，“咱们这是案子好，要保守机密啊。” 陈斌瞪着眼睛，依旧满脸愤怒：“保守机密也不能乱说一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怀疑他是。那我也告诉你，他一个心理医生，干不了什么事的，他也没必要撒谎。” “监控视频正好一周覆盖，这么巧的事情啊。” 李唐依旧面带微笑，可语气中。却带着愤怒，“跟你不妨直说了，你碍于面子的事，我来帮你干，明天我就向上头申请搜查令。 反正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陈斌看着前方的路一言不发。 …… “嗡嗡——” 陈斌那个被调成振动的手机，一直在他的办公桌上振个不停。 趴在桌子上睡着的陈斌，一下子醒了过来。 从桌子上摸到了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马按下了接听。 “喂？怎么了，胖子？” 陈斌听完李唐说的话，本来迷糊的不行，一下子就精神了，“什么？真的？霍羽自首了？好好，我马上下来。” 陈斌挂了电话，拿着外套，就冲向一楼的审讯室去了。 “砰”的一声，打开了审讯室的门，里面坐着的，就是死者刘丽的丈夫，霍羽。 陈斌笑着撩了撩头发，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说道：“你就是霍羽？” 霍羽抬起头，看着陈斌。从嗓子里发出一种嘶哑的声音：“是的，执法者。” 陈斌打开了记录本：“为什么杀人？她还是你老婆。” 霍羽就像是发疯了一样，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说道：“因为她在外面有人了，她背叛我，她就该死，我不会原谅她的。” 陈斌见怪不怪地继续问：“什么时间段杀的人？在哪里杀的人？” “前天凌晨大约四点，在D市郊区我有一套别墅。” 霍羽想了想又笑着说，“杀完之后，我又把她给带回了学校，我想让大家都看到，我想让大家都记住她那个样子。哈哈哈哈。” 陈斌一边低头在本子上写东西，一边继续问：“你是否承认，自己有某种神经类的疾病？” “我没病！” 霍羽气得气喘吁吁地说，“你和那个什么亓医生都说我有病，我才没有病。” 陈斌抬头看着霍羽的眼睛，“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对你妻子的判断，是错误的判断呢？” 突然，霍羽胸腔大幅度地喘息着，挣扎着要来打陈斌：“我没有判断错，为什么你们都不信我？为什么没人相信好人？为什么……” …… 陈斌一个人，正透过办公室的窗户，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热闹街区。 李唐朝他走了过来，轻声问道：“看什么呢？” 陈斌摇了摇头反问道：“什么时候枪决霍羽啊？” “明天凌晨两点。” 陈斌转头，看着李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这次我赢了。” “你赢？” 李唐微微皱眉，“那可要恭喜你喽。” …… “这次合作很愉快啊，下次继续啊。” “没想到这次这么顺利啊。” “是啊，小沈，我的目的可是治疗你，把你的心魔彻底除掉。” “真的谢谢你了亓医生，以后还得请你帮我多找找资源啊。” “不用谢，我也是尽力而为。” 亓铭挂断了电话，拔出了腰间的手枪，猛地回头。 李唐同样也拿枪指着他的头。 “砰！” …… 骨头碎裂的声音，依旧咔哧咔哧地回荡在耳边。 陈斌抽完最后一口烟，转身离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5号盒子〈二〉线索 老黄和妻子，已经很久没同过床。 女儿正上高中，老黄认为，他和妻子是心照不宣的，为了孩子，可以忍一忍。 而妻子看到女儿倒数的成绩，却爆发了。 她提出必须马上离婚，她要去国外，并把女儿也接到国外念书。 一张成绩单，成了两人离婚的导火索。 一个为了女儿可以忍，一个为了女儿坚持要离婚。 原来，两人早就没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女儿芳芳的房门被吹开，试卷飘到地上。 老黄走过去，将试卷一张一张捡起来。 令他没想到的，里面还夹着一张男孩子的一寸照片。 老黄坐在女儿的床上，细细端详着照片里的男孩。 女儿的屋子，收拾得非常干净。 老黄这些年，忙于工作很少回家，妻子也在外面做生意。 女儿虽然学习不好，但从小就知道照顾自己，是个省心的孩子。 只是老黄觉得，女儿对于男孩的品味，有待提高。 照片里的男孩，穿着件格子衬衫，两侧的头发剃光。 只剩中间一绺，高高隆起向后梳着，怎么看，都不像个好孩子。 如果选女婿，还得像方言那样的男孩。 老黄立马笑着，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两个孩子差着好几岁呢。 …… 第二天一早，老黄赶往执法局。 推开监控室的门，方言正趴在桌上睡觉，旁边是还没有收起来的折叠床。 看来，这小子昨天一宿没回去，在这看了一晚上的宾馆监控。 老黄没叫醒方言，他打算让方言再休息一会。 但方言还是被开门声吵醒了。 他起来揉揉眼睛说：“外面一有动静我就醒，好像一直都没睡着，眼睛闭着，但脑子一直在运转。” 老黄看到方言布满血丝的眼睛说：“给你半天假，下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方言点点头，马上又指着监控说：“黄哥，你看，宾馆的监控对着前台，只能看到进入宾馆人的背影，而出宾馆的人又习惯低着头，所以无论进来还是出去的人，都看不清楚长相。” “还有，监控下面还摆了盆绿植，画面的四分之一，都被挡住了。” 方言喝了口桌上的红牛，“我昨天慢放看了一晚上，现在看谁，都觉得像嫌疑犯，连那盆绿植，我都觉得可疑。” 老黄拿起方言记的笔记，有用的信息几乎没有。 他心里有点着急，但还是耐着性子问：“找到哪个是死者了吗？” 方言摇摇头：“202的登记时间是4月16日，下午5点。但那个时间段，只有一个男的到前台登记，后来到出入宾馆的人多了，也不知道具体是谁去了202。” 老黄把监控画面调到4月16日，下午5点，在前台登记的，是个瘦高的男孩。 穿着件白衬衫，一头黄毛，黑色的牛仔裤上，还有条装饰的铁链，一直当啷到膝盖。 男孩登完记，就马上离开了宾馆。 老黄把监控画面暂停，说：“通知老板娘过来认人。” 老板娘不到十分钟就来了。 她虽然总是和民警插科打诨，但对执法局的工作，十分配合。 老板娘盯着监控画面说：“对，就是他开的房，我当时以为他拿的是他爸的身份证，也没多问。” 老板娘说完，冲方言抛了个媚眼。 “他为什么没进房间？”方言问。 “这我哪知道，可能吃饭去了呗。” 方言将监控画面倍速播放，让老板娘指认哪个是死者。 虽然希望不大，但还是要试一试。 画面播放到一半，老板娘突然一指：“就是这个姑娘，长得还挺好看的，她当时去我那拿的房卡，我有印象。” 画面里，女孩一身白色运动服，扎着马尾，带着一顶棒球帽，手里拎着个手提袋。 一只袖子耷拉到袋子外面。 这个袖子，老黄再熟悉不过了，是他女儿的校服。 女孩的身份有了眉目，老黄和方言开心地击了一掌。 老板娘也伸出巴掌，跃跃欲试。 方言虽然不太好意思，但还是和老板娘击了一掌。 这时，老黄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人。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港剧看多了，抬手敬了个礼，说道：“黄sir，我有线索要提供。” 来提供线索的人是张鑫。 昨天，他被老婆拿刀追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老黄拿话逗他：“昨天回家挨揍了。” “她敢！” “别吹牛啊，这些人昨天可都在现场。” 张鑫抬头，看见好几个民警都憋着笑，他有点不好意思，立马满脸堆笑说：“让大家见笑了。” “说说，有什么线索？” “前天晚上，我开门出去，就听到202有‘咚咚咚’的声音，后来我再开门，就听到水流声。” “你总开门干什么？”方言问。 “昨天我……咱们先说好啊，你们不管这事，我才来提供线索的。” “你小子，还跟我讨价还价，快点说。”老黄说着，作势要踢他一脚。 张鑫忙按住老黄的脚，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说：“我说，我说，我前天晚上8点叫来个小姐，我开门的时候，就听到对门有动静。” “不到9点，我开门把她送走，又听到流水声。那水是呲到门上的，所以声音特别清楚，声音持续的时间也挺长的，我把门关上，水声还没停呢！” 张鑫顿了顿接着说：“我当时也不知道，里面在干什么，现在想想还挺害怕的。” “你昨天为什么不说？”方言又问。 “昨天我真着急走，我那个媳妇你也看见了，那么多执法者在，她都敢提着菜刀冲进来，你们要是不在现场，我也被她给剁了。” “你小子，体力不错，算上昨天晚上这个，两个了。”老黄说着用手比划了个2。 “马马虎虎，马马虎虎。” 老黄挥挥手，示意张鑫可以走了。 张鑫见状，赶忙离开了派出所。 女孩出现在监控画面的时间是晚7点。 而张鑫听到剁东西的声音，是在晚八点。 也就是说，监控画面里七点到八点出现的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老黄立刻安排同事，再次筛查这个时间段的监控画面。 他和方言，要立刻赶往死者所在的高中——德明高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5号盒子〈一〉碎尸案 50岁的民警老黄离婚了。 从民政局出来，正着下雨，老黄从皮包里掏出把伞。 相处了20年的妻子，满脸嫌弃，甩了甩满头的波浪卷，头也不回地上了一辆陌生男子的车。 老黄把伞收起来，站在民政局的台阶上，抽了根烟。 妻子准备去国外，等在国外安顿好，就将女儿接过去。 在此之前，只能把女儿留在国内，由他独自照顾。 烟抽完，老黄伸手拦了辆出租车，他打算回家躺一会，想一想，接下来与女儿的相处方式。 车开到一半，老黄突然接到局里的电话：“万光宾馆有碎尸案，需要立刻赶往现场。” 电话挂断，老黄来了精神。 他拍拍司机的座椅：“师傅，有点事，改去万光宾馆。” …… 万光宾馆不大，位于居民楼下，一共两层楼，一楼3个房间，2楼8个房间。 老黄赶到宾馆时，所有房客暂时不能离开，都要接受询问。 房客虽然不多，但看热闹的人极多，将宾馆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拨开看热闹的人群，老黄看到新来的民警方言。正给前台做笔录。 前台是个女的，40岁左右。 当然，她不仅是前台，还是万光宾馆的老板娘。 老板娘社会经验丰富。 而方言，才刚到执法局报道，还不满一个月，因此，两人呈现出了相反的人物关系。 面对老板娘，方言有点紧张。 而老板娘却并不怕执法者，反而一个劲的逗方言：“帅哥，新来的，以前没见过你呢？你们局里的人，我都认识。” 老板娘又掏出一根烟，“帅哥，来根。” “张淑霞女士，我再问你一遍，请你正面回答我，昨晚202，有没有什么异常声音？” 方言被这挑逗弄得脸通红，询问中，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 惹得旁边的民警，都向这边看过来。 “呦，小伙子这么大火气，你一吼，我什么都忘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老黄注意到，方言羞得通红的脖子上，还爆出根青筋。 面对老板娘就气成这样，面对油腔滑调的罪犯，得气成什么样？ 难怪，局长点名让自己带他，像方言种血气方刚的性子，确实需要老民警来磨一磨。 老黄拍拍方言的肩膀，接过他手里的笔记，下巴往楼梯方向一扬，示意他先上去。 笔记上，是方言苍蝇般的小字，和他本人五大三粗的外貌，截然相反。 老黄回头看着方言气呼呼地上了二楼，他意识到，这小伙子骨子里还是个小孩，其实挺可爱的。 “房间登记信息是曹平，43岁，此人目前正在海南上班，经确认身份信息被盗用。” 老黄合上笔记，随手将笔记，递给旁边一位民警。 “黄执法者啊，好久不见。” 老黄看到老板娘，斜倚着前台，用一只脚站立。 另一只脚的脚尖，套着一只黑色高跟鞋，一晃一晃的，随时要掉下来。 老黄说道：“老板娘，一个月不见，人越来越年轻。” 老板娘刚想接话，又听老黄说，“这里发生的命案，也越来越大了。” 万光宾馆，一个月前发生过一起自杀案。 这次又是碎尸案。 连着一个月发生两起命案，以后怕是没人敢来住了。 老黄往老板娘心窝子上扎了一刀，老板娘果然立刻严肃了起来。 她穿好鞋子说：“黄执法者，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黄立刻笑了一下，示意这是句玩笑话。 老黄没再与老板娘闲聊，几个大步，上了二楼。 202的门开着，他一眼就看到，方言像个假人似的，站在浴室门口。 物证科的同事正在搜集证物，屋里屋外进进出出，每次路过方言旁边，都示意他让一让。 显然，方言站的很不是地方，非常碍事。 老黄扶着方言的双臂，将他推到浴室的窗边说：“你还是站这。” 再一回头，老黄明白，方言为什么如此僵硬地站在那了。 浴缸里，蜷缩着一个尚未完全发育的果体少女，雪·白的身体上，还有一条条干掉的血迹。 她的右手，放在微微隆起的凶脯上。 左手被切断，扔到脚底下，手腕处，露着一截阴森的白骨。 少女的脸，被凌乱的长发包裹着，看不清长相。 老黄带上手套，轻轻撩开她的头发，少女右边脸是完好的，而左边脸的皮肤却被割掉了。 左眼脱离了皮肤的阻力，马上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整张脸，一黑一白，一半脸正常，一半脸悬着颗眼珠子。 老黄也如方言那样，呆了几秒，不知谁咳嗽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用手臂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 老黄冷静了几秒，蹲下来，检查地面的线索。 浴室地面上，有条干了的血迹，是顺着女尸垂在浴缸外的腿，流到地面，又沿着地板缝隙，流到了窗边。 老黄两条腿叉开，一条腿在血迹的左边，另一条腿在右边，一边看，一边向后退，直到撞到墙面，才停下来。 血迹旁边，是方言的运动鞋，有点内八的姿势站在那。 老黄起身，问还在发懵的方言：“有没有什么发现？” 方言摇摇头。 老黄移步到血迹的一侧，用镊子在地砖缝隙处，夹起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他又问：“这是什么？” 夹子里的东西，浸满了鲜血，黑乎乎的一小条。 方言皱眉，琢磨了一会说：“不知道，是什么？” 老黄将碎渣，放到物证袋里说：“我也不知道。” 两人又走到卧室。 床上堆着没叠的被子，几个工作人员，正在小心地寻找头发，以提取死者的DNA。 老黄站在屋子中央，环视了一圈，指着窗边的沙发说：“你看那个沙发上有什么？” 方言凑过去，眯起眼睛，盯着表面光秃秃的沙发仔说：“什么也没有啊！” 老黄走近，指着沙发垫的缝隙处说：“这个，放到物证袋里。” 老黄说完，方言才发现，两个沙发垫之间，确实有东西，是土黄色的海绵碎屑。 宾馆内，有用的证据很少，剩余的工作，就要看物证科，能不能提取到有效的指纹、足迹、头发等证据了。 老黄和方言刚要离开202房间，却听到楼下的房客，和民警扭打在一起。 两人来到一楼。 两个民警将一个男房客按在墙上说：“老实点，再不老实，抓你回局里。” 男房客听到这话，倒是老实了些，但嘴上仍叫嚣着：“我怎么不老实了？你们有什么权利不让我走，你们这是非法的。” 老黄走过去，从他衣兜里抽出一个钱包，拿出身份证，本地人，张鑫，34岁。 老黄问张鑫旁边的女人：“你的身份证呢？” “我就找个人，又不留下来过夜，查我身份证干什么？” 老黄上下打量她，外面的天气不算暖，女子披着件呢子大衣，里面是低胸衣加牛仔短裤，脚上穿了双15公分的高跟鞋。 老黄大概猜到了她的职业，指了下张鑫说：“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女子愣了一下说：“好像姓张？” 老黄拍拍张鑫的肩膀：“放心，这事不归我们管，你配合我们工作，你就能早点出去。我问你，这两天有没有听见什么异常声音？” “我那屋电视一直开着，没听到别的动静。” 老黄比对了一下张鑫的身份证，和电脑登记的信息无误，将身份证还给他说：“想起来什么，到派出所来找我，知情不报，可是犯法的。” 老黄故意将犯法两个字，说的比较重。 “是，明白，明白。”张鑫说完，伸手递给老黄一根烟。 老黄挡了回去，回头对方言说：“监控，住房登记信息，拷一份带回去。” …… 民警们刚要收队离开宾馆，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一女的。 披头散发，只穿了件红色秋衣，手里举着菜刀，用尽全身地力气喊：“张鑫，老娘砍死你。” 现场又陷入一片混乱。 这天，老黄回到家时，已经晚上10点了。 他将现场照片摊开放在桌上，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又一次回忆着案发现场。 老黄一直不能确定，万光宾馆是否是第一案发现场。 除了床上没叠的被褥，还有地缝处的血迹，一切都太干净了。 女尸手被切断，血迹应该溅得到处都是。 凶手再缜密，也总有忽视掉的角落，然而，凶手竟将这些证据，全都处理干净了。 窗台吹来些许凉风，老黄头脑清醒了些。 老黄又一次盯着女尸的照片，那个突出的眼球，让他后脊背发凉，他将照片看看又发下，放下后又拿起来看看。 这是老黄长期以来摸索出的破案方法，长期盯着案发现场的照片，总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很多没想清的问题，也能从照片中缕清。 盯着死者的照片，更是与死者的对话，死者的眼睛有多绝望，凶手的手段就有多残忍。 但这个少女的眼睛里，不仅仅是绝望，她的眼神更复杂一些。 还有什么呢？ 老黄还没有想清楚。 桌上，除了犯罪现场的照片，还有一张撕碎的成绩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5号盒子〈三〉照片 两人来到学校，查询学生的信息也很顺利。 这两天，全校只有一名学生缺席——2年A班，蒋欣欣。 2年级A班的班主任，是一名老教师。 教导主任对老黄说，这是她退休前带的最后一届学生，因此格外用心。 老黄敲门时，班主任正在写板书。 她穿着薄羽绒服，身上还沾着许多粉笔灰。 班主任推开教室的门，一脸疑惑地问老黄：“有什么事吗？” “我们想了解一下，蒋欣欣的情况。” “蒋欣欣16号请了两天病假，没上晚自习就走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平时成绩怎么样？跟哪位同学有矛盾吗？”方言问道。 “她成绩非常好，一直都是前三名，矛盾我倒是没听说过，挺老实个孩子，应该没什么矛盾。” 方言看了一样老黄，见他点点头，才拿出夹在笔记本里的照片：“您确认一下，这是不是您的学生蒋欣欣。” 方言没立刻把照片递过去，他补充了一句：“照片可能有点不舒服，您做好心理准备。” 班主任点点头，马上又示意等一下，她回教室拿了副眼镜。 将眼镜带好后，才郑重地接过照片。 看到照片，班主任整个身子，微微向后退了一下。 “是她，是谁干的？”再抬头，班主任的眼眶已经红了。 方言见到死尸是没什么感觉的，他在警校经常看到死亡现场的照片，早就从最初的害怕，到现在的无动于衷。 可是看到班主任的眼眶红了，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2年A班，位于走廊的尽头，安静且视野好。 学校把最好的位置，留给了尖子班，留给了这些未来的希望。 学校和老师尽心培养的学生，也不知到底是谁把她杀害了，手段还这么残忍。 …… 方言紧紧攥着笔记本，从学校出来他才发现，整个笔记本都快被他揉碎了。 老黄和方言，要去的第二个地方，是蒋欣欣的家。 门只敲了一下，就开了。 开门的是个男的，女的正在厨房做饭。 她见到两位执法者，马上摘下围裙，从厨房端出来两杯水，一切似是早有准备。 “知道我们要来？”没有寒暄，老黄开门见山地问。 “学校刚给我们打了电话。”女的说完，又回到厨房继续忙碌着。 “学校没有跟你们说，我们找你什么事吗？”老黄问。 这回女的没做声，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丈夫。 “说是要谈谈欣欣，欣欣怎么了？”她丈夫问道。 老黄和方言坐在沙发上。 沙发有些年头，黑色的皮革都已裂开，露出里面黄色的的填充物。 老黄将照片扔到桌上说：“看看，是不是你们的女儿。” 蒋欣欣的父亲拿过照片，看了一眼说：“是她，欣欣。” 他又将照片递给妻子。 但他妻子没接，只用眼睛了瞄了一眼，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老黄这才认真观察起夫妻二人的状态。 蒋欣欣的父亲，一直是热情的，面对民警询问，似乎还带着些笑意。 而蒋欣欣的母亲，和蒋欣欣长得很像，40多岁依然身材苗条。 不知道是不是年轻时学过舞蹈，她脚下呈丁字步，笔直地站在厨房门口，像座挺拔的小山峰。 她说话时不看民警，眼睛总是盯着墙上的时钟。 但只要民警提到蒋欣欣的名字，她的五官以及全身，都会微妙地一蹙。 “4月16日，晚上7点到8点之间，你们在哪？”方言问道，同时打开笔记。 “在家吃饭、看电视。”蒋欣欣的父亲回答。 “吃的什么？看的什么节目？”方言问。 “吃的炒鸡蛋，看的综艺节目。” 所有的提问，对答如流。 老黄合上笔记本，想跟蒋欣欣的父母说句节哀。 但他从二人的表情上，并没有发现任何悲伤的情绪。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老黄说：“过几天，可能还需要你们去执法局协助调查。” …… 从蒋欣欣家里出来，天已经有黑了。 老黄让方言回去休息，他打算再去一趟局里。 方言没有马上走，跟老黄说出了他的疑问：“这两口子不正常，对自己的女儿还不如班主任上心。” 老黄点起一根烟，摊开手心，给方言看：“你看看这个，有没有印象？” 方言仔细辨别了一会儿，兴奋地说：“宾馆里的碎屑！” 老黄点点头：“我注意到，蒋欣欣的父亲，穿了条尼龙裤子，这个裤子很容易沾这种海绵碎屑。” 送走了方言，老黄刚想打车回局里，却收到女儿的微信，女儿有急事要与他商量。 …… 推开家门，一股方便面的味道，涌了过来。 老黄走到厨房，女儿正在吃面，桌在上还放着一碗煮好的面。 女儿看到爸爸回来了，说：“快吃，等会坨了。” 方便面吃到嘴里，老黄发现面已经坨了，但女儿煮的面，他一定要吃完。 “中午我回来拿东西，看到你放在桌子上的照片了。”芳芳说。 “你认识她？” “我认识她，但她不认识我。她学习好，长得又好看，我们班上的人，都知道她。” 老黄看到女儿将头埋在碗里，看不到表情。 但老黄感觉到女儿可能哭了，他起身去卧室打开电视，同时也给女儿一点整理情绪的空间。 “爸，她真的死了吗？是谁干的？” “爸爸也正在查，这件事，你到学校不要乱说。” “她爸妈离婚了，她现在的爸是后爸，总打她。她身上也总有伤痕，我们班同学都知道。” 女儿的话，更加印证了老黄心里都想法。 白天他就觉得，蒋欣欣的父亲很不正常，整张脸，总有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再结合海绵碎屑，此人的嫌疑，非常大。 “你还知道什么？”老黄问女儿。 “有个男孩喜欢蒋欣欣，以前是我们班的，但只念了几天，就不念了，叫姜向东。” 老黄点点头。 女儿提供的信息很关键，喜欢蒋欣欣的男孩，很可能就是监控里出现的那个男孩。 …… 方言是在网里找到姜向东的。 他回到执法局跟老黄讲，这小子瘦的跟个螳螂精似的，都不敢使劲，怕把他捏碎了。 姜向东坐在执法局里，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嘴上一直嚷嚷：“我没杀人，你们抓我干什么，我没杀人。” 老黄使劲敲敲桌面说：“嚷嚷什么？我们说你杀人了吗？看来，你也知道我们找你干什么，自己交待。”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知道我没杀人。” 坐在审讯室里的毛头小子，穿着件白衬衫，紧身牛仔裤下面，露着一截脚脖子。 一条装饰铁链，在膝盖处当啷着，满脸的青春豆，还顶着一脑袋黄毛，一看就是个地痞小流氓。 老黄觉得这小孩有点面熟，但暂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你是德明高中的？”方言问。 “早就不念了！” 方言将监控画面的照片，拿给姜向东。 他指着照片说：“这是你？自己说说，你去干什么去了？” 姜向东到底是个孩子，他发现自己的行动，早就被执法者掌控，便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 “我想带她走，我是想让欣欣在那休息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再出发。” “你开完房为什么走了？” “我去吃饭了，等我吃完饭，她给我发微信说有人来了，让我等消息再过去。” “谁来了？”老黄和方言同时问。 姜向东拿出手机，给两位执法者看，示意自己没撒谎，蒋欣欣原话就是“人来了”。 “她和父母关系怎么样？”老黄问。 “欣欣跟我说，她爸妈对她都不好，所以我才想带她走的。” “你认识黄兴芳吗？” 方言看了老黄一眼。 他不明白，老黄怎么突然问认不认识他女儿？ “不认识，怎么了？” …… 送走姜向东后，老黄顺路回了趟家，他着急印证心中的答案。 女儿的房门开着，一切都是原样，干干净净。 老黄在试卷下面，没有找到那张一寸照片。 他将桌面上的东西都翻了一遍，最后在笔筒里，摸出了那张一寸照片。 照片上的人，确实是姜向东。 但不知什么时候，女儿用记号笔，在上面画了个大叉子。 …… 三天后，物证科传来了好消息。 酒店发现的浸满血的海绵，和蒋欣欣家里沙发上的碎屑，化学成分是一样的。 当然，仅凭海绵碎屑，是不足以定罪的。 鉴证科那边，同时传来一个更有力的消息，在宾馆后门垃圾桶附近，发现一枚足迹。 大概是42鞋码，足迹上带有血迹，经鉴定，血迹是蒋欣欣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那双鞋，以及鞋的主人。 蒋欣欣的继父，被传唤到派出所，与此同时，执法者加大力度，在他家里以及附近，希望能找到那个带有血迹的鞋子。 蒋欣欣的后爸叫赵建军，是个退伍军人，他有力气，反侦查能力强。 从这个情况看，也确实是最大嫌疑人。 老黄目前的破案思路是——蒋欣欣进入宾馆后，继父跟了过去。他想侵犯蒋欣欣，但蒋欣欣不从，继父便将她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6号盒子〈一〉死亡之虫 “就在昨日上午，内蒙的牧民，在草原上发现了两具尸体，两具尸体均为中年男性，尸体焦黑，并被黄色不明液体腐蚀。” “牧民称，在尸体旁看见一只红色的虫子，钻进了土里。在案发现场，还有一辆装满黄羊的吉普车，种种迹象表明，这很有可能是两个偷猎者。” “据法医鉴定，死者是被强大的电流入体，瞬间致死，但离案发现场最近的电源，在二十公里以外。” “很多科学家和生物学家推断，很有可能是传说中的蒙古死亡之虫再次出现，结果尚未有实际定论。在这里我们希望大家能爱护草原，保护珍稀动物……” 我关掉了电视，给自己倒了一点白兰地。 烈酒能让我思维更加活跃。 我是一个痴迷超自然力量和未知生物的人。 去过很多荒无人烟的地方，也寻找过一些离奇扯淡的传说。 因为很多原因，在内蒙古生活了几年。 蒙古死亡之虫的大名，更是听无数人说起过。 国内外，更是有无数知名的探险家寻找过。 但是都一无所获。 我了解牧民的淳朴，他们不会在镜头前说谎，但是这个信息的真实度，还有待考证。 首先据我了解，蒙古死亡之虫，是在蒙古出现的。 虽然内蒙古紧挨着蒙古，却是截然不同的环境。 资料记载，死亡之虫生活在戈壁沙漠里，总在六七月份出现。 能吐出强烈的电流，并有腐蚀性很强的酸液。 现在时间对的上，两具尸体的死因，也非常接近。 估计又会有很多的探险者，去一探究竟。 我也很好奇。 但我打算等一等，看看先去的人发现些什么。 我的行事准则就是这样，永远不拿自己当探路石，因为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人更多。 “嗡嗡嗡……” 手机震动打断了我的思考。 我看了一下，是探险俱乐部的老王。 老王已经快六十岁了，却还坚持着每年到处走一走。 身体比同龄人好上很多，和我的关系，也是特别的好。 “王叔，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话筒里，传来了老王激动的声音：“睡什么啊！赶紧起来嗨！你也看了死亡之虫的消息对不对？我们去一趟内蒙啊？” 我笑了笑。 这老头一点都不老，甚至比我这年轻人都有活力。 我说道：“等等，我相信，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出发了，我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老王想了想说：“行，你等我，明天我飞过去找你！” 挂了电话，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老顽童，果然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 老王以前当过兵。 有一次在山里寻找队友的时候，要不是老王拉住了我，我现在可能已经变成白骨了。 我和老王，就是所说的忘年交。 人生的旅途中，能有和自己一样，志同道合，又聊得来的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我正在吃早饭的时候，老王到了。 扔给我几张破破烂烂的纸，然后就抓起桌子上的面包吃了起来。 我给他倒了杯牛奶说：“您老也不怕噎着，这什么啊？” 老王喝了口牛奶说：“这是我前段时间找到的资料，很有可能跟死亡之虫有关，你看看。” 一共三张A4纸，弄得皱皱巴巴的。 第一张上面，满满都是和蚯蚓一样的字，我直接跳过。 第二张，才是翻译过来的汉字。 我粗略地看了一眼，上面写的是一个部落的传说。 这个部落，以前生活在草原上，后来因为这个传说，迁移到了南方的雨林里。 我跳过他们的迁徙史，后面有几句莫名其妙的诗，似乎说的是死亡之虫—— 当青草的颜色褪去，当白天和黑夜交替，在鲜花盛开的时节，大地之神会铺撒死亡的种子。 远古的可怕虫王，再现世间。 大地会变得漆黑，无穷的利箭，会穿透罪恶之人的心脏，虫王的毒液，会洗刷人们的罪孽。 …… 第三页是一张素描画，是一只立在地面上的虫子。 身上布满了尖刺，狰狞的大嘴，吐出毒液和闪电。 这和死亡之虫的形象很接近，但是死亡之虫，更像是虫子。 这个所谓的虫王，身上恐怖的尖刺，是死亡之虫所不具备的。 这时老王说道：“这些是我复印出来的，那画也是我临摹的，原本的画上，虫王是黄色的。” 我皱了下眉头说道：“死亡之虫是红色的身体，准确说，有些像腊肠的颜色，并且身上没有尖刺，如果两种传说都存在，那很有可能是近亲。” 老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你还是太年轻了，我敢大胆推断，两种虫子很有可能是一个品种，只不过，是成年期和幼年期的区别！” 我不禁摇了摇头说：“你这个推断有些太大胆了！” 老王点了点头说：“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嘛，你对那几句诗怎么看？” 我想了想说：“这首诗的大概意思，说的是虫王出现时的情景，还有什么时候虫王会出现。” “白天黑夜交替，指的应该是傍晚。但是这两句话似乎冲突，青草褪去颜色，鲜花盛开的时节，前者是秋天，后者则是盛夏。” “这个应该是还有别的深意，后面说的，就是当前面三个条件都满足，虫王就会出现。” “利箭就是虫王身上的尖刺，漆黑的大地，或许是代表虫王的雷电，最后指的是虫王会喷吐毒液。” 老王点了点头说：“我觉得前三句，是虫王出现的必要条件，我想这次去内蒙，找到符合条件的地方，或许我们会找到死亡之虫。” “如果我们真的看到了死亡之虫，那就说明，我的推测是正确的。如果两种生物之间，不是成年与幼年的区别，那就是进化和退化的区别！” 我苦笑了一声说：“你还真是个疯子！” 和老王聊了一会儿之后，老王又出去请教当地的生物专家了。 这可真是个精力充沛的老头。 我打开了“探险者之家”的群聊，打听着消息。 就这个三百多人的群里，昨天晚上，就已经有了好几支队伍，连夜去了内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5号盒子〈四〉真相 老黄顺着这个思路问他：“你和你女儿平时关系怎么样？” “还行，都是他妈跟她说话，我俩很少说话，她不认我这个爸。” “你觉得蒋欣欣漂亮吗？” 赵建军立马听出这话的另一层涵义。 他瞪起眼睛说：“你这话什么意思？欣欣虽然不是我亲生女儿，但我可从来不做那种事。” …… 询问结束。 老黄知道，这种人没有证据，他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现在要等的，就是找出更多证据。 而当老黄要离开审讯室时，赵建军却突然说：“我对欣欣没什么想法，但人是我杀的，你们不用再查了。” 老黄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他重新回到椅子上说：“那你自己说说作案经过。” 赵建军只承认，人是他杀的，其余的问题，却迟迟不交代。 这时，方言却突然把老黄叫了出去。 守在监控跟前的民警们，发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画面。 现已确认，蒋欣欣的死亡时间是在4月16日，晚7点半左右。 而晚上9点30分，蒋欣欣却再次出现在监控画面里。 老黄看到监控画面，同样傻了眼，大家面面相觑，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监控画面，清楚的摆在那，晚上9点半，蒋欣欣大摇大摆地从宾馆走了出去。 难道蒋欣欣还有个双胞胎姐妹？难道死的不是蒋欣欣？ 案件又回到了原点，确认死者的身份，成了首要难题。 监控室里没了声音，方言也一言不发。 只是反复拖动监控的进度条，观察监控里，不同时间的蒋欣欣。 天越来越暗了，方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按了下暂停键。 他回头对大家说：“你们等我一下，给我半个小时。” 方言说完，加紧步子，离开了派出所。 几位民警，在监控室里一脸茫然，他们完全不知道，新来的愣头青，在搞什么鬼。 既然只需要半个小时，那就等着。 几位民警将头向后一仰，在椅子上打起了盹。 40分钟过去了，方言还没回来。 民警们有些心急，不耐烦地问老黄：“你徒弟搞什么鬼，耍我们呢！” 老黄也在一旁闭目养神。 他对徒弟还是很有信心的，因此，面对同事的催促，不以为然。 他瞪了同事一眼说：“啥活都不用你们干，多等一会儿还不行了？” 同事指了下挂在墙上的时钟：“都快九点了。” “九点……”老黄的话还没说完，方言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串风铃，兴奋地说：“我们去查案的时候，这串风铃摘下来了。” “以前它一直挂在门上，无论谁路过，都会用手扒拉一下。虽然我们在监控里看不到风铃，但可以观察他们手部动作。” 老民警们不做声，继续听这位年轻的民警讲。 方言先将风铃挂在门把手上，然后将监控时间调到晚上7点，说：“你们看这个时间，蒋欣欣个子矮一些，从监控画面看，她是径直进入前台的，进门时，手臂并没有抬起来。” “你们再看后几个时间段的蒋欣欣，无论是进入宾馆，还是出宾馆，都会抬起手臂，或者头往旁边偏，躲开风铃。” 民警们聚到监控前，又反复看了几遍监控，以印证方言说的这一细节。 “那么这么说来，后几个时间段的女人，并不是蒋欣欣，那是谁呢？”监控前的一位民警问。 老黄和方言，同时想到一个人。 但老黄没说话，把表现的机会，留给了方言。 “我和黄哥，见过蒋欣欣的母亲，两个人很像，她完全可以换上蒋欣欣的衣服，冒充她，这也解释了，酒店为什么没有找到蒋欣欣的衣服。” 听完方言的话，大家马上动起来，立刻赶往蒋欣欣的家。 然而，当民警赶到时，敲门并无人应。 民警们立刻觉察到，蒋母有可能畏罪潜逃了。 但民警们还抱有一线希望。 他们希望，蒋母也许只是出门买菜了。 因为跨省追捕，不仅意味着破案难度加大，也意味着破案时间的延长。 最近，市里的媒体，报道了这起案件——花季少女碎尸案。 光是标题就足够吸引人。 媒体不嫌事大，还把现场照片刊登在报上。 虽然打了马赛克，但那画面，光是脑补，也足够让人觉得凶残。 为了不引起市民的恐慌，市局把这起案件，列为重点关注案件。 民警聚在蒋欣欣家门口，犹豫着该不该走。 老黄却接到局里打来的电话，城郊的河里，发现一具女尸，很可能就是蒋欣欣的母亲。 …… 赵建军已经关了两天，满脸的胡茬，使他看起来苍老许多。 这两天，赵建军一言不发，任凭民警问什么，都不能撬开他的嘴。 又过了几天，坐在讯室里的赵建军，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主动要找老黄聊聊案子。 见到老黄后，赵建军第一句话便问：“我的妻子还活着吗？” 老黄看了赵建军一眼，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沉默地低下了头。 …… 城郊的小河，很少有人去。 几年前，那里有家皮鞋厂，河道被污染后，厂址搬迁。 但河水一直没有得到治理，反而越发的臭不可闻。 废弃的工厂，和成百双报废的皮鞋，扔在城郊的空地上。 像是一座座没有来得及刻字的墓碑，突兀且荒凉。 根据道路监控显示，蒋欣欣的母亲在出租车下车，拨开道路两边一人多高的杂草，径直走进一条小路。 这是最后的监控画面。 河水附近没有摄像头，没有人知道，蒋欣欣的母亲，跳河前最后的画面，是怎么样的。 是犹豫不决的，还是抱着赴死的心态。 但显然，这个死亡地点，是蒋母精心挑选的，并不是冲动而为。 尸体，是被路过的货运司机发现的。 他远远地看见，河道上有像筏子一样的鼓胀物，在河面上随风漂流。 司机将车停在路边，观察了一会，才意识到事情不妙，赶紧报了警。 …… “人不是我杀的。” 得知妻子死了，赵建军似是松了一气，他推翻了之前的口供说，“是她妈妈杀的。” “你不要以为人死了，你就可以胡说，你这么说，是要有证据的。”方言有些激动。 倒是老黄拍拍他后背，示意他坐下，听赵建军自己说。 “欣欣一直是很听话的孩子，成绩也很好。但是最近，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叛逆的厉害，还交了个男朋友。” “她妈每天便像疯了一样盯着她，甚至连她洗澡的时候，都要搬个凳子盯着。不仅欣欣受不了，连我都快疯了。” “她妈最近还总打她，邻居不知道情况，还以为是我家暴她们娘俩。” “其实，欣欣从来不跟我说话的，她娘俩的事，我也很少管，我只是觉得这个家太压抑，劝我妻子再要个孩子，希望能转移一下我妻子的注意力。“ 赵建军说到这里，停下了。 他向老黄讨了跟烟，继续说道：“我妻子怀孕了，前几天她去医院做检查，欣欣就趁这个时候逃学了。” “也不知道我妻子怎么知道她在万光宾馆，就偷摸跟了过去。我妻子跟我说，那天，她想拽着欣欣一起跳楼的，但楼层太低，根本死不了，还有可能变成残疾。” “我妻子就拿着刀，以死相逼，两人争夺刀的过程中，错手把欣欣杀了。我妻子怀孕了，不想去坐牢，就想到了毁尸。” “但进行到一半，她发觉隔壁一直进进出出，她担心事情败露，就换上她女儿的衣服，跑回家，找我商量对策。” “然后就是你们看到的，所有血迹、指纹都被我擦了。” 赵建军的话说完了，但审讯室里都没有声音，所有人都在分析，赵建军是否在撒谎。 “我有证据，我将证据寄到A城，我亲戚家。” “别兜圈子，什么证据？”方言问。 “指甲，我妻子回家以后，满指甲缝都是血迹，她剪下来的指甲，我偷偷藏了起来。” “你们既然都已经毁灭证据了，你为什么又要留下证据？” “我担心你们查出别的证据，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就会出来顶罪，我不想让孩子没有妈妈。” “但，如果她要跟我离婚，或者把孩子打掉了，我就会把这证据拿出来，我不可能白白替她顶罪。” 老黄和方言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想的大概是一样的。 赵建军看似对妻子不错，但谁能想到，他背地里又留了一手。 一个月后，碎尸案终于告一段落。 民警在A城，也找到了赵建军寄到亲戚那里的指甲证据。 法医也在蒋母的尸体上，找到细微的抓痕，基本能确定，是蒋母和女儿扭打时，所留下的伤痕。 …… 周末，难得局里没有案子，老黄约方言出来钓鱼。 两人坐在河边，半天没有说话， 倒是方言先开了口：“黄哥，这虎毒还不食子呢，蒋欣欣她妈，也够狠的。“ ”嗯。“老黄随口应着。 心里琢磨着，妻子前几天打来的电话。 国外的学校已经联系好了，等放暑假，就要把女儿接过去 如果是前一个月，老黄会毫不犹豫将女儿送过去。 而最近发生的这起案子，老黄回忆着蒋母那样瘦小的身体，却有这么的大力量，以及凶狠的手段。 方言没有注意到老黄的沉默。 嘴里仍嘀咕着：“真是够狠的，我这几天都没睡好觉，一直在想这个事。” 河面被风吹得泛起了涟漪，将一池河水，吹往城市的尽头。 老黄听着方言的话，思绪却飘到了地球的另一端。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7号盒子〈三〉染血的护身符 “我想起来了！” 就在罗平说丧气话时，今天下午，我在信号室的遭遇，从脑中蹦出。 “万天在下午来过信号室。” “他先说我这么多天辛苦了，执意让我回去休息，由他来收发脉冲。我本来担心他不会弄，可他说自己曾经用过。” “还说他负责的净水和发电工作，离开一会儿也没问题。我见他态度坚决，就去睡了一觉。” 话音刚落，头顶的灯，仿若呼应我一般灭掉。 经过几秒钟慌乱，我和罗平重新启动发电机，让灯重新亮起来。 “会不会是万天在你走之后，无意中收到英勇军发的信号，于是驾驶巴士和他们碰面？” 当我回到餐厅，邹怡向我发问。 我领着所有人，来到信号室。 坐在接收器前，我竭尽全力调整波段，可耳机里传来的，还是听过无数遍的电子音。 “之前，万天要我们不得擅自行动，他怎么可以独自去找英勇军？”再三确定没有其他脉冲出现后，罗平声音变了。 “他会带英勇军的人来救我们。”我用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宽慰他。 “如果真是如此，他也该留下信件。” 罗平脸上现出绝望之色，“他一定是确认过对方准确位置后，决定放手一搏，这也能解释，他为什么带走那么多东西。” 没人能反驳罗平的话。 “虽然又少一个人，但希望还在，生活还得继续。” 我拍拍手，学着万天的样子，向其他人加油鼓劲，“我相信，总有一天，英勇军能接收到脉冲，派人来救我们！” 万天消失后，我们每个人，必须同时负责好几个区域。 除开没有劳动力的罗小萌，大家休息时间被压缩。 不过，在大家的倾力付出下，避难所的运转并没受到影响。 这段时间，我学会了发电、净水、烹煮食物。 其他人也差不多，如果再多些时间，我想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 可当下，避难所已被一股危险的气场笼罩。 这气场并非来自地面，而是滋生于内部涌动的暗流。 我能肯定，每个人心里都在打算盘。 但就算我意识到这一点，也无力改变，只能靠人与人互相需要形成的羁绊，将这气场平衡。 脆弱的平衡，在一个星期后被打破。 那时大家刚吃完午餐，我回到信号室，想要确认有没有新脉冲出现。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争吵，我冲出房间，发现是邹怡和罗平相对而立。 “冷静点！” 邹怡张开双臂，将高自己一个头的罗平挡住，“你们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留下来才会死！” 罗平粗鲁地推开邹怡，大步朝防护门走去。 “你干什么？”我顾不上邹怡，上前拉住罗平的肩膀。 “我要带李洁和小萌离开。”罗平甩开我的手，但也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留在这里，迟早是死，反正已经知道‘英勇军营地’在回龙山，到那里，我再放信号弹，他们不就能看到了吗？” “你怎么过去？” “开大巴。” 罗平说出一个让我瞠目结舌的答案，“万天消失那天，我只检查过别墅内外，没见着大巴，就以为它被开走了。可刚才，我上地面侦查周围情况时，发现大巴停在一条街之外的废楼后面。” “万天在吗？”我连忙问道。 “上面没人。” 罗平用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盯着我，“更何况，就算真是万天开走大巴，他也早该死了。” “你什么意思？” 我还没开口，从地上爬起来的邹怡问道。 “我想说，大巴并不是被万天开走的，而是有人为了让我们误以为万天离开，故意将车藏起来，” 罗平脸上再也不见往日的温和，“那个杀了万天，又挪动大巴的人，就在避难所里。” 罗平这话，宛如晴天霹雳，我和邹怡愣了好久，都没说出一个字。 等我回过神，发现李洁已经拖着几个包装结实的包裹，牵着罗小萌来到罗平身后。 “如……如果万天真是被人杀死，那也该有尸体嘛。” 沉默被邹怡打破，“可我们什么都没找到，你去地上有发现他的尸体吗？” “没有。” 罗平态度坚定，“但杀他的人，既然能将大巴开到一条街外，自然也能将尸体扔到更远的地方。” “不仅如此，秦文失踪时留的信，也很可疑。那时我们刚开始怀疑，吴俊和郑博飞为什么失踪，这封信就打消了所有人的疑虑。” “更重要的，秦文身为厨子，平日不喜欢用电脑。咱们刚进来时，每天的菜谱，他都坚持用粉笔写墙上，为什么消失前，却要用电脑将信打出来？” 罗平沉下脸，“综合以上几点，我认为是咱们中间，有人杀掉了吴俊、郑博飞、秦文和万天，并将他们的死，伪装成失踪！” “我、李洁和小萌是清白的。” 罗平后退一步，将李洁和罗小萌挡在身后，“杀人者，只能是你们。” …… 罗平是有名的“妻管严”，也是我们这帮好友中，思维最缜密的一位。 刚才的一席话，有理有据。 我偷瞄邹怡，发现她面色阴沉，欲言又止。 “罗平。” 见气氛愈发紧张，我赶紧站到中间，“现在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千万别冒险。杀人什么的，我想是你多虑了，咱们现阶段就该团结起来，等待……” “我不认为自己多虑了。” 打认识起，罗平第一次打断我说话。 他从衣兜掏出一块连有细绳的奇怪物件，“这就是证据。” “这是万天当特种兵时，就戴着的护身符。”罗平将物件挂在手中左右晃荡，我离得最近，注意到上面有几处暗色印记。 “我今天收东西时，无意中，在厨房门后发现了它。” “那上面是血。” 见我盯着护身符不放，罗平朝我说，“万天戴着它出生入死，从不离身。现在上面不仅沾了血，还被丢在角落，这更能说明，万天已经遭遇不测。” “所以，我必须带家人离开。”最后，罗平几乎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6号盒子〈二〉消失的探险队 我相信，此时在内蒙草原上的队伍已经不少了。 我关了手机，看一会电影，等晚一点应该会有最新的消息。 枯燥的电影，让我不知不觉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老王还没回来，我打开手机，发现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我连忙翻动聊天记录，终于找到了起因，那是一段只有六秒钟的视频。 开始，是在一个枯黄的草丛里，透过草丛，可以看到一具尸体躺在那里。 衣服和暴露在外的皮肤，迅速地腐蚀着。 镜头一转，一个人拼命地向车上跑。 瞬间，一道电光闪过，那个人倒了下去，视频到这里也结束了。 我连忙保存下视频，又看向他们的聊天记录。 已经有人给录视频的人打电话了，只不过一直没人接。 其他的探险队，也找不到这个人录视频的地方在哪里。 草原上是不会有地标的，到处都是一个样。 现在几乎所有的探险队，都在寻找这个人拍摄的地方在哪里。 看样子，这个人活下来的几率，已经不大了。 这一条消息，随后便炒翻了网络，一些凑数的所谓探险家，都撤了回来。 只留下少部分坚定的探险者，还在寻找着死亡之虫。 老王回来之后也看了视频，脸色严肃地和我说：“我了解你，我也知道我拦不住你，我希望到了内蒙之后，你能保持和我在一起，不要离得太远了，求知固然重要，但生命更加宝贵！” 心里流过一股暖意。 我点了点头说：“放心王叔，我也不是第一次出去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心里清楚，我可还没成家呢，您老也得坚持住当我的证婚人啊！” 老王撇了撇嘴：“就你这样，天天哪危险去哪，哪有小姑娘能相中你？” 我和老王聊了半天，吃过晚饭后确定，明天出发内蒙！ 晚上，我在床上翻滚了半天才睡着，我一遇到感兴趣的事情，总是充满着兴奋。 第二天一早，我开车拉着老王，向着内蒙出发。 我们的目标，定在离蒙古边境不远的一个旗县里，老王也联系了一个人到那里等他。 什么人我也没多问，老王虽然风风火火的看上去有些急躁，但是什么事都靠谱。 对待事情认真的程度，决定了一个人的信任度。 到了目的地之后，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我和老王也只是随意吃了口干粮。 我是觉得肚子饿了。 我说：“我在这里有个朋友，咱们去那吃点东西？” 老王放下电话说：“我约的人还没到，不过也快了，你先去，我等一下过来。” 我也没和老王见外，告诉他地方之后，我就走了。 我这个朋友是达斡尔族，在这里开了家麻辣烫店，草原上也养着不少牛。 “小道！你来了也不提前说，晚上喝点啊。” 他还是这么热情。 我笑了笑说：“斌哥你没事少喝点，这回不喝酒，开车呢，饿了，给我整碗麻辣烫。” 这个时间点，也没什么客人。 做好了，斌哥坐我对面聊着天。 我连忙吃了几口说：“斌哥，你听说过死亡之虫么？” 斌哥看了我一眼说：“就知道你是为了这个来的！” 我嘿嘿一笑：“说说，斌哥你在草原上这么多年，肯定听说过。” 斌哥见店里没客人，点了根烟说：“这个多少年前就有人说过，一直在草原上流传，但是很多版本不一样，我们达族也记载了死亡之虫。” “那都是我小时候听说的，那个时候，好像还有首诗，现在也都记不起来了。” 我心里一动，拿出了老王给我的纸递了过去。 “斌哥，你说的诗，是不是这个？”我期待地看着斌哥。 斌哥看了半天说：“好像不太一样，我也记不清了，当地这还有位我们族的老人，待会我给你问问，有消息我就告诉你。” 我连忙点点头：“妥了斌哥，下次来肯定喝点！” 斌哥摆了摆手：“你小子哪回来都说喝点，哪回也没喝上，不过这次啊，哥哥劝你小心点。”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肯定的，这酒必然能喝上，对了，我还有两个朋友来，一会再来两碗。” 斌哥点了点头，去厨房了。 这时，老王带着两个人进来了，看得出老王脸色不太好。 身后跟着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标枪一样的身体站得笔直，手上有厚厚的老茧，应该是个军人。 那女的最多二十岁出头，身上穿的都是高端潮牌，脸上有股与生俱来的傲气，有些嫌弃地看了看这个不大的麻辣烫店。 那男人，为老王和这个女孩拉开椅子，等二人坐下之后，和我坐在了一边。 我看了看脸色难看的老王说：“王叔，怎么了？这两位是…… 老王说：“你旁边的是陈军，我老战友的警卫员，十年老兵。我身边这小丫头不重要，一会儿就给她送走！” 那女孩一脸不乐意地说：“我叫孟然，我不是不重要，我也不走！” 我也知道了大概怎么回事，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叫常小道，先吃饭，斌哥，三碗麻辣烫！” 老王和陈军，端起碗就来吃。 这点军人都是很像，而且从不浪费粮食。 孟然没打算动筷子，看他们两个吃得很香，才犹豫地吃了起来。 我心里是希望孟然赶紧走。 这本就不轻松的任务，带着她确实是个累赘。 吃完之后，告别了斌哥，随便找了一家宾馆，商量一下明天的路程。 我拿出随身的平板，打开地图说：“我们现在的位置在这，巴尔虎旗，我建议明天向东出发，不到二百公里，就会到达边境线。” “再一百六十公里后，有一片油田，那里有超市饭店，是我们在草原上最近的补给。” 老王想了想说：“就按你说的办，最先发现那两个偷猎者的地方，离这里七十公里，在旗县北方，这个范围够我们找一阵子了。” 我点了点头说：“那就这么定了，那个孟然，你看，还和我们一起去么？” 老王皱了下眉头说：“带着她太不方便了，她是我老战友的女儿，从小就惯坏了，她爸被她一撒娇，什么都听她的。明天我们起早走，把她扔在这里，不能带她去冒险。 “嗯，就这样。” 我点点头，微信响了一下，我打开一看，是斌哥。 发给我一首很眼熟的诗—— 当草原失去颜色，当鲜花开始凋零。 当光明黑暗重叠交替，大地会孕育出死亡之种，惩罚蒙罪之人。 当大地干裂，月圆之后，死亡的使者消失不见，蒙罪之人开始赎罪之旅。 …… 我看完，递给了老王。 老王一下就瞪大了眼睛：“你从哪弄来的？” “我那个达族朋友给的，这是他小时候听过的，找了位老人家之后翻译过来的，你觉得，这两首奇怪的诗，有什么联系？” 老王想了想说：“前几句差别不大，但是这首诗，提到了死亡之虫是怎么消失的。或许，死亡之虫只会出现一段时间，只不过这所谓的“罪”是什么？为什么都提到了罪人这个词？” “我想可能是以前的人愚昧，把这种可怕的虫子，当作来自大地的惩罚。” 老王想了想说：“等我们找一找，或许我们在草原上会有发现，你再问问那个朋友，我们可不可以去拜访一下那位老人家。我去看看孟然那个小丫头，能给她劝走最好。” 我点了点头，老王出去后，我正准备找斌哥问问。 突然发现，探险者之家的群里，又出事了。 这群喜欢探险的人，都有一个习惯，就是决定去哪里之后，出发了都会在群里说一下。 几个人、准备去哪里、寻找什么。 这样，一旦发生什么事，大家会自发组队寻找救援，我也曾参加过这样的活动。 可就在今天，停留在草原上的几支队伍都失联了。 到了刚刚，才确认下这条消息，我心里忽然一沉。 看样子，这里有一股不小的势力掺和进来了。 我不知道草原上现在的探险队伍有多少，一共多少人。 但是在我们这个群里有过记录的，不算我们，就多达二十三人。 肯定还有一些其他的探险者，来了这里。 巴尔虎旗，是离第一次发现死亡之虫的地方最近的旗县。 在这里落脚的人不会少，除了一些消息不太灵通的探险者，我们现在可能就是最危险的。 二十多人同一天失踪，这是人为的无疑。 可是我们是探险者，又不是什么富豪大鳄，把这群人抓起来，或者杀害这群人，一定不是普通的谋财害命那么简单。 “砰！” 老王冲了进来，着急地说：“孟然不见了！” 我瞬间就站了起来，把探险者失踪的消息，告诉了老王。 老王脸色铁青地说：“我已经让陈军去找当地的武装力量了，我那个老战友现在地位不同，他的家人不能有事！否则后果非常严重！” 我给老王递了一根烟说：“冷静，别让陈军打草惊蛇，如果真是抓走探险者那个势力干的，我想他们会主动找上门，现在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6号盒子〈四〉当青草的颜色褪去 露丝走后，老王说道：“外面那群人，不是雇佣兵就是这个露丝的家奴。” “她是俄罗斯华裔，在俄罗斯拥有这种实力的人不多，能带枪入境，手段通天啊。” 我摇了摇头说：“我不管她是什么人，我只知道她是个疯子，正常的时候，说话句句戳中要害，冷静的可怕。” “一旦说到死亡之虫，眼里充满了狂热。这种人为了自己的喜好，本就什么都做得出来。” “露丝更是有着不小的势力，这种人最危险，不管能不能找到死亡之虫，决不能让她得到。” 老王哼了一声说：“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比势力，她差得远！我们现在只能先配合她，等找到孟然，我会让这个丢宗弃祖的女人，得到教训！” 我刚要说话，又停了下来。 四个俄罗斯人走了进来，两个人把一些干粮和水放在地上。 两个人拿枪对着我们，然后那两个人解开了我们的绳子。 直到他们都走到门口，那两个人才收回了枪。 我自嘲地说：“还真把我们当成危险人物了啊。” 老王从裤腿里摸出手机，一边打字一边说：“别看他们五大三粗的，放下枪单挑，我能打他们两三个！” 我苦笑地点了点头说：“您老厉害，但是死亡之虫，比这群人难对付多了，不知道我们是不是真能找到死亡之虫的影子。” 老王狠狠地咬了一口干粮说：“一定能找到！” …… 第二天一早，随便吃了口干粮。 这时，我无比想念我斌哥的麻辣烫。 露丝一群人，已经准备好了。 我和老王到我的车上，拿了我们准备的东西，坐在他们皮卡车的后面。 露丝带路，向着第一次发现死亡之虫的地方去了。 皮卡车里只有两个人。 一个人开车，一个人在副驾驶端着枪。 露丝和两个墨镜男，在后面的吉普车里面指挥，不少俄罗斯人，失去了踪影。 为了找死亡之虫，我们下了不少功夫，可这一切，或许都给露丝做了嫁衣。 老王在腰间，系好了一根特制的腰带。 一圈插满了小臂长短的钢叉，钢叉上两根尖刺之间的距离，是按照记载中死亡之虫的体型定做的。 我身上挂了两根绳子，特制的尼龙绳，火烧都没事。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挡住死亡之虫的毒液。 绳子的尽头，是可以咬合的铁爪，这是我唯一能想到，防身的东西了。 出事的地方，现在已经被钢丝网圈了起来，写明了禁止入内。 这群人，野蛮地开车直接撞了进去。 车停下之后，露丝通过车内的喊话器说道：“你们可以下车了，祝你们好运！” 我和老王对视一眼，跳下了车，皮卡车毫不犹豫地开了出去。 我和老王小心翼翼地四处观望，这里放眼望去荒无人烟，而且脚下大多是枯草。 这里方圆几公里都是这样，其实，草原上这种地方很多，就像头发上被理发师剪缺了一块。 能看见前面不远处，有漆黑的一块地方，那就是当初发现尸体的地方。 虽然残破的尸体被带走了，但是被腐蚀的印记还在。 我和老王隔着一米的距离，慢慢靠近了那块印记。 隔了几天，隐约的还能闻到一股臭味，不知道是偷猎者的味道，还是毒液的味道。 我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老王用靴子蹭了蹭地面，这里的土质已经非常差了。 几乎都是沙子，能吃的草，是不会长在这里的。 老王拿着钢叉，戳了一下那块黑色的印记，那下面几公分，都是黑色的。 钢叉拔出来之后，上面瞬间布满了细微的小洞，隔了几天，还有着恐怖的腐蚀力。 死亡之虫，名不虚传。 那块黑色的印记为人型，就在人体心脏的位置，忽然动了一下。 我和老王连忙退开几米，死死地盯着那个位置。 地下似乎有东西在游动，在那块印记里动来动去，频率越来越快，似乎是那东西越来越急躁。 也许是因为它闻到了猎物的味道，有些迫不及待地，想享用这顿丰盛的早餐。 我和老王，死死地盯着它在地下活动的踪迹。 随着太阳上升，以及紧张的情绪，我的汗已经布满了额头。 我手心也全是汗，用力地在绳子上擦了擦，然后慢慢甩动着绳子，在那片印记中，慢慢冒出了黑烟。 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动，一个红色的身影，一瞬间窜了出来！ 我下意识地一甩绳子，钢爪打在了它的头部，一道电流，随着头部的转动，打在了旁边的地面上。 一平米左右的地面，瞬间变的焦黑，地面上的枯草，发出难闻的糊味。 老王眼疾手快，手中钢叉瞬间甩出，一下就扎在了它的尾部。 我连忙甩动钢爪，把它的头打歪到另一侧，一股黄色的毒液，吐到了另一边。 带着恶臭的毒液，腐蚀着大地，这时，我们才看清这传说中死亡之虫的真面目。 全身成人手腕粗细，大约五十公分左右，身体呈暗红色。 身上每隔十公分左右，就有一圈的黄色凸起，根本看不清它的眼睛在哪里。 头部就是一张大嘴，四根钢钉一样的牙齿外露，嘴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碎牙。 这时，它挣扎了几下，忽然一动不动地倒了下去。 老王冷静地说：“如果不是装死，就应该是我扎破了它的毒囊，它被自己毒死了。” 露丝带着两个墨镜男，小心地走了过来。 墨镜男手里拿着捕蛇的夹子，似乎打算把这尸体带走。 就在两个墨镜男，刚要靠近的时候，一条更大的死亡之虫，突然破土而出。 这条比刚刚那条大上一倍左右，不同的是，这条背上的黄色凸起，看上去更加坚硬。 而且凸出的更多了，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一样。 我们几人紧张地看着它，可它好像没有和我们动手的打算。 一口咬住了死掉的死亡之虫，大嘴猛地吞咽几下，就把那条吃了进去！ 吃完之后，它的行动速度变得有些缓慢，但还是快速地钻进了地下。 露丝瞪大了眼睛，兴奋地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满脸的狂热，让人心底发毛。 露丝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俄语，皮卡车立刻开了过来。 两个墨镜男，拿下了我和老王的装备，我们又一次的被绑了起来。 两个俄罗斯人拉着我们，不知道要去哪，甚至都没给我们说话的机会。 躺在皮卡车后面，能看见三辆狂野的吉普车，呼啸地向着露丝那里跑去。 我和老王，被关进了一个废弃的平房里，这是补贴给牧民的房子。 只不过，牧民还是习惯住蒙古包，所以很多房子都没人用过，也没人来，孟然也在房子里面。 此时，这个任性的小公主，正坐在炕上，双手抱着腿，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确认了孟然没事之后，我和老王互相解开了绳子。 我连忙问孟然：“你看见别的人了么？” 孟然说：“有不少人，都关在旁边的几个房子里，还有几个人，都被他们杀死了。” 老王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愤怒地说：“敢来我们的地盘，杀我们的人！找死！” 老王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然后闭上了眼睛，大约半个小时左右，我听见了几声闷响。 随后，一名军人打开了门，看了我们一眼。 然后对老王敬了个礼说：“报告首长，敌人已被击毙，共解救人数18名。” 老王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说：“你和孟然一起走，现在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了。” 我明白，一旦军队出现，就不会再允许我们普通人插手了。 我只好和孟然，还有那些探险者一起，坐车离开了草原。 老王带着剩下的人，去抓露丝了。 到了巴尔虎旗之后，我告别了孟然，去找斌哥大喝了一顿。 第二天我就回了家，在家呆了几天之后，老王终于来了。 我一脸期待地看着老王，等他说我走的事情。 老王无奈地说：“我刚下车，去给我倒点水，一会慢慢跟你说。” 我飞快地拿着水回来了，然后盯着老王。 老王喝了口水之后说：“我们抓了露丝和她的手下，露丝是国外一个科学疯子的女儿，这个疯子，专注于制造各种病毒和武器，露丝也得到了他的遗传。” “那个疯子认为，死亡之虫的毒液，和身体结构大有研究，所以露丝才会来寻找死亡之虫。” 我连忙说：“我对她不感兴趣，死亡之虫呢？怎么样了？” 老王犹豫了一下说：“我们活捉了死亡之虫！国内顶尖的生物学家，集合在一起研究之后，这条死亡之虫被人道毁灭了。” 我顿时一愣：“为什么啊？” 老王想了想，说出了实情，并且叮嘱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沉默之余，抹去了不能提及的秘密，把剩下的写了出来。 蒙古死亡之虫，生于夏季，死于秋季，生命期只有三个月。 一个月时，为幼年期，只能在地下寻找食物。 两个月时为成长期，可喷吐毒液，释放电流，但一次性把电流和毒液全部喷出之后，它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第三个月为成年期，身体上的黄色凸起破裂，生长出尖刺，带有剧毒。 在危急的时候，尖刺可以射出，但付出的依旧是生命。 那两首诗，其实已经写明了死亡之虫的来源和使命。 只不过，当时没有看懂而已，死亡之虫，诞生于夏季的傍晚。 但孕育出死亡之虫的条件，是一片原本肥沃的草原，慢慢变成戈壁荒漠。 环境的变化使，地下的生物恶性竞争，最终就会孕育出这种死亡之虫。 这也就是那句——“当青草的颜色褪去”，所说明的意思。 其实很久以前，人们就发现了死亡之虫，并且代代流传。 只不过后来的人，没有看懂诗的真正含义。 死亡之虫的出现，就意味着，有草原变成了荒漠戈壁。 破坏生态环境的人，会因死亡之虫的出现，开始赎罪。 我们所惧怕的东西，实际上，却是我们一手创造出来的。 青草褪去颜色，鲜花渐渐枯萎，当美好的一切开始消失，邪恶恐怖的力量，就会出现在我们眼前。 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到底什么时候，会被自己害死。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7号盒子〈一〉避难所 “少了一个，又少了一个！” 好不容易入睡的我，被一串乌鸦啼鸣般的尖叫惊醒。 有人说，做梦与否，能衡量一个人的睡眠质量。 那么被吵醒前，我还算睡了个好觉。 不过，好觉只持续了不到半小时，我瞟了眼床边电子钟，将刚进入的梦乡抛在脑后，匆匆穿好外套，跑出宿舍。 宿舍外的平台，尖叫的来源——李洁，仍在继续制造噪音。 要不因为她是老朋友罗平的妻子，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和这个聒噪女人，有半分交集。 罗平站在李洁身旁，柔声安慰。 可李洁完全没有平复情绪的意思，受她影响，两人的女儿罗小萌，也开始大哭，正好与李洁形成“母女二重唱”。 “我问过罗平，秦文让李洁早上六点，去厨房帮忙，可她到厨房时……” 一阵洪亮的男声，出现在我身后，伴着声音，一位短发男人走来，“秦文不见了。” “她检查过避难所其他房间吗，万天？” 话音刚落，站我左手边，比我稍矮些的女人，斜了一眼李洁，向被她称为“万天”的短发男人问道。 “当然，我和李洁找遍避难所都没见人。”万天没说话，倒是罗平开口回应。 “这已是第三位失踪的成员了，如果没检查，你认为李洁会无端大吼吗，邹怡？” “我怎么知道，反正自从我们住进来，她就没安静过。”名叫邹怡的女人，向罗平翻了个白眼，仰头不再言语。 “别吵了！” 最终，还是万天站到中间，一句话，稳住所有人的情绪。 “就像罗平所说，最近每隔三天，就有一个人消失，现在咱们的避难所，已经有三个人失踪了。” 见所有人安静下来，万天一边把玩护身符，一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继续讲，“咱们进来时，可是发誓要共进退的！” “现在所有人到齐，我建议咱们再分头找一遍。” 万天皱起了眉头，“一队巡视避难所，另一队好好检查一下秦文的生活空间。老天保佑，希望秦文只是在某个地方睡着了。” …… 今天是2100年5月20日，距离第三次世界大战结束，正好过去3年。 我已经忘记那场持续，十年之久的战争，因何开始。 当时，世界上超半数国家拥有核武器，随着第一位领导者摁下发射开关，其他国家的领导人，像不甘落后的跑者，紧随其后。 仅仅是几十次手指运动，地球就被轰得千疮百孔。 所有国家都变成废墟，海水蒸发近九成，辐射穿透空气，遍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绝大多数人，死于战争和核辐射。 除开少量由各国军队组织的“英勇军营地”，被称作“废土”的陆地上，只剩强占避难所的匪徒、无数尸体和辐射后变异的动物。 至于我们，则躲在一处隐秘的地下避难所里。 除开罗小萌和李洁，这支九人小队，包括我在内的七人，皆为多年好友。 我们在辐射蔓延前，由曾经做过特种兵的万天，驾驶一辆大巴集结，向着未知的远方前行。 我们没有目的地。 幸运的是，没几天就发现一栋损坏严重的四层别墅，别墅内外遍布尸体。 看来，主人一家，已经与来抢劫的匪徒同归于尽。 原本，我们只想寻找物资，没曾想，罗小萌无意中碰到地下室一块松动的墙壁。 地面立刻发出低沉的轰鸣，一块厚度超乎想象的地板，缓缓抬起，一处阴暗空间呈现在众人眼前。 大家顺着地板边的金属梯进入地下。 里面乍看不宽阔，但当打开一扇厚重的金属防护门，呈现出的避难所全貌，惊住所有人——宛如蚁穴的狭长走廊，连通一个个房间，不同房间放有不同陈设。 我们粗略逛了一圈，发现里面不仅有充足的食物、饮水与各式武器，还有专门用来发电、收集并净化地下水的区域。 生活区，有宿舍和厨房不说，还有能容纳十人以上的餐厅，以及运动室。 万天拉下防护门旁的开关，天花板上等距排列的灯泡，如同节日的彩灯，接连亮起来。 “这道门，能隔绝辐射，以及核弹以下所有武器的冲击。”罗平蹲在门前，看着上面的铭牌念道。 “还有衣帽间。”邹怡从不远处的房间探出头。 我们一齐过去，发现房间衣柜里，挂有不少造型奇怪的连体衣。 “这是最好的防护服，如果辐射蔓延开，穿上它，至少能在地面待十二小时。” 万天检查后啧啧称奇，“这家主人连它们都能考虑到，准备得实在太充分了。” “可惜，他们一家再也无福消受。”我耸耸肩。 抬步走向另一头没人进过的房间，在那里，我发现了熟悉的东西。 “这是信号接收器。” 等其他人进来后，我骄傲地指着其中一台仪器介绍，“它的天线，被人很小心地接到地面，理论上凭我的专业知识，能让它接收到地面的脉冲并解密。” “至于它，是信号发射器。” 接着，我又拍了拍另一台占据房间角落的仪器，“我打开它的下部舱体检查过，里面加装有信号放大装置。” “我猜，这家主人将两台大家伙摆这儿，就是为了接收脉冲信号，同时将自己存在的消息，发给对方。” “那就交给你了曾辉。”万天当即决定，由我来负责信号收发。 随后又给其他人安排工作，明确各自职责后，我们破坏门外的机关。 确保只能从避难所内部打开通道。 最后，我们清点过仓库存货，结论是，食物与水，足够九人使用半年。 住进避难所第三天，我通过信号接收器得知，地面辐射蔓延开来，大家怀着悲伤又忐忑的心情，在地下开始新生活。 我夜以继日地操纵仪器，终于在一个月后，成功解密来自五百公里外“C国英勇军营地”的脉冲。 他们宣称，会收纳废土上的幸存者。 这条消息，让所有人欢呼雀跃。 毕竟，虽然现在勉强保住性命，但这阴暗狭窄的环境，让人日益消沉。 而上面这一消息，无疑让大家再次找回信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7号盒子〈五〉睡眠定刑技术 “也可能是别人偷溜进信号室，盗用我的电脑。”我辩解道。 “就你那间堆满东西，又挤又臭的信号房，你真以为谁都愿意去？”邹怡扁扁嘴。 “还有，时间也能支撑我的判断。秦文五点起床做早饭，你五点半结束当天第一次脉冲发送，时间重合，你却没有任何发现。” “如果真没有其他人，那最可疑的人，不就是你吗？” “我没留意。” “别演了曾辉。” 邹怡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你真的以为，万天身上的那封信，是原版？” “那天下午，他趁你不在时，进信号房验证过，然后又用自己的电脑重打一份，将原版藏在护身符里。” 邹怡摊开另一只手，上面正是从中间打开的护身符，里面还夹着折起来的纸片。 “来这里前，我也去信号房验证过，确定护身符里信的真正来源。” “所以，曾辉，你还有什么可说？” 邹怡盯着我，突然间，提高了嗓门。 我咂咂嘴。 两星期前，那个下午的情景，再次浮现在眼前。 当我走进信号房时，正好撞上万天，看到是我，他一时间竟有些慌张。 “没事没事，你忙你的。”我还没开口，他便快步走开。 我本有些疑惑，可当发现电脑和打印设备被人动过，心里全明白了。 当时因为时间紧迫，再加上，其他人都在宿舍区睡觉，所以我用了自己的电脑，没想到露了马脚。 或许现在万天已经开始怀疑，但还没完全确定。 要不了多久，准备充分的他，将与我当面对质，所以我必须先下手。 我趁下午没人时，溜进厨房，将所有袋装饮品藏起来。 只留下万天从来不碰的红茶，我将下午在信号房研磨的安眠药粉，混入了茶包中。 如果一切顺利，我会假装和其他人一样，喝完茶后昏睡过去。 然后趁万天查看情况时，出其不意地杀掉他。 事实与计划差不多，其他人睡去后，我也装模作样闭上眼。 没多久，万天出现。 他喊了几声，见没有回应，就开始—检查我们是否有呼吸。 当他来到我身边时，我突然出了手。 万天挣扎着，死在厨房门前。 趁其他人还没苏醒，我藏好尸体，又仔细清理过地上的血。 当时，我还沉溺于成功制造第四名失踪者的喜悦中，并没注意到万天临死前，扯下护身符，偷偷藏了起来。 “看来，我是真的输了。” 我长叹一声，“开枪。” “我还有两个问题。” 邹怡已经将手指放在扳机上，“第一，你为什么杀死大家？咱们都是好朋友啊！” “为了活命。” 不知为什么，我竟能脱口而出，“等待救援可能非常漫长，就算这里物资丰富，也只够用半年……” “但如果少了一张嘴吃饭，剩下的人，就能多撑一会儿，活下来的希望更大。比如现在，就我们两个，物资足够……” “够了！” 邹怡怒吼着打断我，“第二个问题，你不会真把尸体扔到废土，给那些变异怪物做食物了？” “当然没有。” 我笑了笑，“地面太危险，移动大巴，已经是我能做的最出格的事。尸体，其实还在避难所里。” “怎么可能？” 邹怡张大嘴，“每少一位成员，我们就要转一圈避难所，并没发现哪里可以藏尸体。” “还有一个地方没查。”我摇摇头，“如果可以，让我在死前，带你去看看。” 我被枪顶着，走进信号室，在信号发射器前停下。 我蹲下了身，旋转起发射器下部，箱体舱门上的锁。 “这些，全是原主人加装的信号放大装置。” 我一手开锁，另一只手，指了指周围那些大小金属块。 “我将它们全拆下来，空的箱体，就成了大型棺材。你们没人用过发射器，自然没认出它们来。” 箱门打开后，一股恶臭袭来。 我屏住呼吸，将最外面万天的尸体拖出。 “我本以为，只要给尸体缠上保鲜膜，放在装有散热器的箱体里，就能隔绝尸臭，现在看来，还是不行。” 我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 于是，将箱门前的位置，让给邹怡，“他们都在里面，你自己看。” 虽然邹怡在看到万天尸体后，备受打击，但并没有放松警惕。 她将我手脚绑上后，才将身体探入发射器箱体内。 很快，她将另外三具已经腐烂的尸体，和被我藏起来的食物、饮水、武器和信号弹拖出来。 “太可怕了。” 邹怡擦去眼角的泪，举起离子枪，“不管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活命，我都必须杀了你！” 可惜，邹怡最终没能按下扳机。 就在她举枪的瞬间，我站起身，右手一挥，一道红色印记，出现在她脖子上。 那印记越来越大，邹身体抖了抖，随后，如同放掉气的气球，软倒在地。 确认她没了呼吸，我瘫坐在地，将藏于手心的匕首，收回衣袖。 邹怡还是太天真。 她就没想过，如果我真要杀她，怎么可能会不带武器？ 等心情完全平静，我穿好防护服，将包括邹怡在内的尸体，一并扔到地上。 既然这座避难所里，没有第二个人，我也不用再担心丢弃尸体时，被谁发现。 完成弃尸工作后，我再次回到信号室，将被卸下的放大装置，重新装回箱体内。 我将散热装置调到最大，在椅子上坐下后，那些挥之不去的臭味，总算减弱了几分。 杀掉所有人的念头，起源于进避难所的两个月后。 那时，我已连续发了一个月的求救脉冲，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我隐隐开始担心：如果英勇军迟迟接不到脉冲，那么，我还需要在避难所待多久？ 一想到这里，我自然又操心起物资来。 虽然仓库内的食物饮水，足够九个人用半年。 但若能少一张嘴，留给我的，自然就多一分。 抱着一定要活下来的想法，我开始有计划地杀人，并伪造失踪事件。 就这样，我成为活到最后的那个，余下的物资，足够我一人用好几年。 接下来，我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躲在避难所里，向英勇军求救。 至于维系避难所运转的电力和水源，靠着万天死后那段时间，到处帮忙，我也能轻松应对。 确认放大后的脉冲已经发出，我戴上耳机。 虽然里面传来的，还是那段毫无起伏的电子音，但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听到新回应。 电子钟传来凌晨三点的报时声，我扔下耳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区。 脑袋一沾上枕头，困意便如潮水般涌来。 我有预感，今夜不仅能睡一场好觉，还能继续过去那场梦。 那场怪异之极，让我断断续续，连做好多晚的梦。 梦里，我是个登山运动员，与队友被困在雪山上。 最近那场梦，我躲进山洞，望着外面不间断的暴雪，束手无策。 翘首以盼的救援，迟迟未到。 在我被惊醒前，已经有队友，因为冻伤，快要死去。 如果这次，还能继续将梦做下去，或许我能用这段时间的行为，给梦中的自己些许提示。 带着如此执念，我沉沉入睡。 …… “大法官，404号犯人刑期确定。” 王雯燕又看了眼电脑，向站在单向玻璃前身穿制服的男人说道。 被称作“大法官”的李密，将视线从玻璃另一侧的睡眠舱上移开，快步来到电脑前。 “他选择了无期徒刑。” 见李密盯着屏幕上的数据，一脸茫然。 王雯燕耐心解释，“在预设的情景里，如果他能忍住杀意，与好友在避难所生活下去，或许就能在某次睡着后苏醒，到那时，他的刑期也结束了。” “可惜，他还是无法战胜自己。”李密暗叹一声，又看向睡眠舱。 舱里，躺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 他双目紧闭，全身插满电线，痛苦的表情看起来，像被梦魇缠住一般。 李密翻开文件夹，再次确认这位名叫曾辉的犯人罪行—— 作为知名登山者，他这些年，制造了多起登山事故。 每当他参与的团队，遇上险情，不得不在雪山等待救援时，他会为了获取物资，想尽办法杀掉队友。 本来，高山上那些事，不会被人知道。 但某次，有一位被他推下山的队友没有死，反而被另一只登山队救起。 下山后，他将曾辉做过的事抖出，这才揭开英雄的真面目。 最高大法官李密，迅速裁定了罪行。 至于量刑，他采用了天才科学家王雯燕，和她团队最新开发的“睡眠定刑技术”。 工作人员，将麻醉后的犯人，送入睡眠舱，利用电波，让他们大脑进入一段预先设好的情景。 犯人会在其中，面对当初自己犯罪时的相似困境。 而他们的选择，直接决定了最后刑期。 “接下来，曾辉会有怎样的经历？”李密合上文件夹，低头向王雯燕问道。 “他会持续向外发送求救脉冲，但永远得不到回应。” 王雯燕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在我的设定里，C国英勇军营地，早已被变异的动物和抢匪摧毁。” “可惜曾辉不知道。他也不敢离开避难所，所以，余生都将生活在永远见不到太阳的地下。” “果然是无期徒刑啊。” 李密又叹了口气，再次望向玻璃另一头。 此时，睡眠舱已开始缓慢移动。 几分钟后，它将进入由无数睡眠舱组成的矩阵，成为其中一员。 睡眠舱即将消失前，李密看到舱里曾辉的脸。 那张脸上的惊恐，消失殆尽，此时看来，平静又安详。 或许，他又经历了什么开心事，李密不负责任地想着。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6号盒子〈三〉雇佣兵? 老王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说：“你说的对。” 随后，连忙打通陈军的电话：“小陈，你们先按兵不动，给我的手机做一个定位，我怀疑那群人，很有可能会找上门来。” “什么时候信号断了，或者我给你打电话，你就带人立刻过来！少废话！老子当兵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按我说的办！老孟那里我来说！”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老王。 霸、痞、威。 此时的老王，有几分李云龙的气势。 我只知道老王当过兵，也没问过老王的背景。 看样子，以前的位置不低。 这时，我越野车的警报，忽然响了起来：“滴！滴！滴！” 我连忙向着楼下跑去，老王在后面也跟了过来。 我到外面的时候，没看见一个人影，车的雨刷器那里，夹了一张纸条— 请二位到国道256公里的路标处，你们的朋友暂时很安全。 我和老王毫不犹豫地上了车，飞快地向着国道上驶去。 快到的时候，看见一辆车停在路边开着双闪。 我刚停在路边，前面的车上下来了三个人。 领头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长得很瘦小，大热天的穿了一身西服，身后是两个俄罗斯大汉。 我和老王对视一眼，下了车。 那中年男人，一边用手帕擦汗，一边说道：“两位来得还是很快的嘛！你们不是还有一位朋友么？他怎么没来？” 老王脸色不太好地盯着他说：“那个小姑娘呢？！” 中年男人很娘地甩了一下手帕说：“哎！老人家脾气不要这么爆嘛！活不长的。” “说！你们把她……”老王话说到一半，突然一拳打向了左边的俄罗斯大汉。 就在中年男人和右边那个大汉分神的时候，我一脚踢在了那个大汉的重要部位。 我一米八几的身高，接近一百八的体重，这一脚下去，着实可不轻。 那个大汉，顿时捂住两腿之间躺在了地上，疼得不停打滚。 老王虽然身材一般，和那个俄罗斯大汉有着不少的差距。 但我只听见两声骨骼的脆响，和一声痛苦的惨叫，那个大汉已经倒在了地上。 中年男人见情况不对，跑出去几步之后，回头就是一枪！ “啪！” 我和老王没再敢追上去。 这个瘦小的中年男人，我和老王都没放在心上。 可没想到，现在他反而控制住了我们。 中年男人拿着枪说：“都别动，谁敢动，你们之间肯定会死一个。” 一时间，我和老王都不敢轻举妄动。 没几分钟，公路上就过来了一辆皮卡车，下来几个俄罗斯大汉，迅速地绑住了我们，把我们扔在了车后面。 两个大汉拿着枪，坐在后面看着我们。 车迅速开走了，全程没有任何人说话，动作迅速无比。 看年纪，这群人很有可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不，更像是雇佣兵。 大约半个小时，我和老王被扔在了一个游动板房里面。 说白了，就是下面安着轱辘的彩钢房。 这种东西在草原上、在油田里很常见，挂在一辆车，后面就能拉走，做饭睡觉都很方便。 这个彩钢房，明显是特制的，窗户上都布满了钢筋。 只有少许透光的地方，里面没有任何隔断。 唯一的出口就是门，而那里，有好几个拿枪的俄罗斯壮汉。 那群俄罗斯人，在门口低声说着什么，不过可惜的是，我和老王对外语是一窍不通。 突然，说话声消失了，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黑色紧身半截袖的墨镜男。 让我惊讶的是，这三个居然是中国人。 那个女人坐在椅子上，两个墨镜男，冷酷地站在她身后。 我真的怀疑这群扮特工的人，大黑天的戴墨镜，能看清么？ “你们好，我叫露丝，很抱歉用这种方式把你们请过来，直接说，你们对死亡之虫了解多少？知道些什么？”那个女人用半生不熟的国语说道。 老王盯着露丝说：“你请人的方式还真特别啊！那个小ㄚ头在哪呢？她怎么样了？” 露丝笑了笑说：“有时候，暴力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但却是最直接的。你放心，她好得很，只要你们合作，我不会把她怎么样的，毕竟对我也没有任何的好处。” 我看着露丝说：“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露丝眼中透着莫名的狂热，语气有些激动地说：“帮我找到死亡之虫，我要捉活的！” 真是个疯子！ 我想了想说：“我们本来就是要寻找死亡之虫的，这并不冲突，更何况，我们现在没有选择的余地，但是能不能找到放一边，就算找到了，我们也没那个能力活捉死亡之虫。” 露丝说：“这个不需要你们来管，我自有办法，你们只要找到它就可以，还是先说说你们了解多少，希望你们能给我惊喜。” 我看了看老王，然后说：“死亡之虫，据记载，身长50公分到100公分之间，身体为腊红色，能够喷吐腐蚀性极强的毒液，还能放射出威力很大的电流，足以瞬间电死一头骆驼。” 露丝有些失望：“这些很多人都知道。” 我立刻又说：“死亡之虫出生在夏季，傍晚时诞生，生命期很短，秋冬是它生命的终点，而且孕育死亡之虫的条件非常苛刻。” 露丝眼睛一亮，站起来问：“什么条件，才能孕育出死亡之虫？快说！”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我了解的所有信息，都告诉你了。” 露丝一愣，随后想了想说：“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呢？” 我看着露丝的眼睛说：“我为什么要骗你呢？我们的命，都在你手上，骗你有什么意义？” 露丝和我对视了一会点了点头：“好，你们和你们的朋友暂时是安全的，明天我会带你们去找死亡之虫，希望你们能给我惊喜。” 说完，露丝就要走，我连忙叫住了她。 “等等，我有三个问题，第一，不管我们是俘虏还是合作，晚饭你们得给解决？” “第二，我们什么时候能看到我们的朋友？第三，我准备的一些工具在我的车上，寻找死亡之虫，我需要用到。” 露丝笑着说：“你是个很有趣的人，晚饭他们会给你的，你的车也在外面。至于那个小姑娘嘛，我只能告诉你，她很安全，剩下的，就看你们的表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7号盒子〈二〉又少了一人 “就算知道位置，也不可能马上到达。尤其外面这情况，即使我们全副武装坐上大巴，也很难突破五百公里的危险。” 兴奋过后，万天率先冷静下来，“所以曾辉，你要想办法，将我们所在的位置发给对方，他们才会来救我们的。” 万天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 接下来，我没再去地面搜寻过物资，每天只是窝在信号房，定时接收来自英勇军的脉冲。 同时，分时段，将记录有我方信息的不同求救脉冲发出。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我们依然在等待，等待奇迹的降临。 …… 时间回到现在。 六人分成两组，罗平一家去了男士宿舍区。 万天，则与我和邹怡，第二次检查起避难所。 我们三人，没放过任何一间房，可除了武器房少了几颗信号弹，再无其他发现。 最后，我们换上防护服，停在防护门前。 因为，本该常关的门，现在虚掩着。 我和万天合力拉开门，来到走上地面前的“缓冲空间”。 我抬起头，看见地板接缝处，飘着一缕可疑物体，我顺着金属梯上去，发现那竟是防护服的残片。 “我换衣服时，就发现少了件防护服。” 看到残片，邹怡恍然大悟，“我原以为，是上去搜寻的某位忘记将防护服归位，现在看来，很可能……” “很可能被秦文穿走。” 万天指了指头上的地板，声音低下来，“并独自离开。” “但防护服残片……” 邹怡又看了眼我手里的东西，声音变了 “也许秦文上去时心急了，防护服底部，被地板夹破一块。” 我看向万天，“如果防护服破损，那……” “那就失去作用，就算没遇上变异生物或是盗匪，最多两小时，秦文就会死于辐射。” 万天吐出一口气，又一次玩起他的宝贝护身符。 “我去找他！”听到这里，我急忙向金属梯冲去。 “别！” 下一秒，我被万天拦住，“我们不知道秦文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他往哪个方向走，贸然出去，情况只会更糟。” “那怎么办？”我开始剧烈喘气。 “只能由他去了，希望老天保佑他平安。” 万天声音有些哽咽，“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离开我们？” 带着令人悲伤的发现，我们与罗平一家，在平台碰头。 万天讲出秦文离开的推论，谁知他们并不惊讶。 “我在秦文床上，发现一封信。” 罗平将手里折叠的信纸展开，众人凑过去，看着纸上一行行打印出来的黑字。 “秦文居然想主动去找英勇军？”刚读完开头，我们就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 “太天真了。” 随着阅读深入，万天连连摇头，“他以为发射信号弹，英勇军就能看到？现在，空气里悬浮着爆炸后的有害颗粒，能见度极差，除非距离在两公里内，不然对方可看不到。” “他这么做，可是为了救我们！”李洁的乌鸦嗓再现江湖。 “我知道，我知道。”万天赶紧打断。 万幸，争论没有继续，直到看完最后一个字，很长一段时间里，没人再出声。 “吴俊、郑博飞、秦文……” 罗平喃喃念起失踪的三位朋友，“原来，他们都想凭一己之力救大家，所以才选择了最危险的方法。” “就算秦文准备更充分，但……”邹怡眼眶红了，“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了。” “接下来，我不希望谁还想去当救世主。” 万天将罗平递来的信纸，折好后，放进上衣口袋。 “从今天起，早晚一次的地面搜寻取消。曾辉，增加脉冲发出频率！” 扔下这句话，万天头也不回地，走向他负责的发电房。 其他人，也回到几小时前，各自所在的房间。 毫无睡意的我，回到信号房，调试过接收器上几处旋钮。 那段让我听到厌烦的电子音，又从耳机冒出。 “由C国政府军，在回龙山上建立的‘英勇军营地’正在寻找幸存者，如果你能破解这段脉冲，不管距离多远，请告知起来，我们一定能在废土上建立新世界……” “如果团结位置，收到信号后，我们一定派人接你回营地……” 与吴俊和郑博飞失踪时一样，秦文失踪带来的担忧，只持续了一天。 李洁让大家又能按时吃上饭。 不过她实在太偏心，明明大家坐一张餐桌，她给丈夫和女儿的食物，却多很多。 不满归不满，为了不让好不容易压下的不安气氛抬头，我忍住没吭声。 万天虽然面露不睦，但想必抱有同样的想法，所以只是紧紧捏住护身符撒气。 可邹怡没那么好的脾气。 两天后的晚餐，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质疑李洁分餐的公平性。 即使经历过毁灭世界的大战，我还是认为，女人吵架，比之可怕一万倍。 整个餐厅立刻被噪音填满，间或响起的杯碟碎裂声，作为伴奏， 无论谁劝，都无济于事。 我甚至怀疑，所有人，都会在今晚这场争吵中，灰飞烟灭。 要说谁能解决女人的冲突，答案是另一个女人。 罗小萌的哭号，让争吵逐渐转弱。 当李洁抱起女儿，邹怡也放下个人恩怨，逗弄起孩子。 趁此机会，我和万天赶紧收拾摔碎的杯碟，而罗平则溜进了厨房。 “一起再喝些茶。” 没多久，罗平端了只托盘出现，他将托盘放上餐桌，将其中六只冒着“烟”的马克杯，推到每个人面前。 我吸吸鼻子，嗅到一股红茶香味。 “怎么是红茶？”闻到味道后，万天提高了声调。 “抱歉啊老万。” 罗平露出老好人式微笑，“我在厨房翻了一圈，冲泡饮料居然只剩红茶了，要不你将就喝？” “我对红茶过敏。” 万天将马克杯推到一旁，罕见地发起怒来。 “我不知道你是因为过敏才不喝，要不，我给换杯白水？” 罗平说话时，不断向万天使眼色。 好让他明白，自己泡茶，只为消减李洁和邹怡的矛盾，并不想制造新冲突。 “算了。”万天起身走向食品仓库，留下我们沉默地喝着茶。 我猜，他是想看看，还有没有罐装饮料。 或许对于求生经验最丰富的他来说，也到达了忍耐的极限。 “罗平，你泡的是红茶吗？怎么喝起来味道怪怪的？” 就在我暗自剖析万天内心活动时，邹怡放下杯子冲罗平问道。 “挺正常啊。” 罗平疑惑地看了眼邹怡，拿起杯子喝下一大口茶，“泡之前，我特意看过包装盒，这可是正宗英国产红茶。” “那更不对了，英国红茶绝不会这么甜。” 听完罗平的话，邹怡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战前我做过美食博主，什么东西没吃过，舌头不会骗我！” “你怀疑我们家罗平害你吗？”李洁拍案而起。 “别闹！” 罗平忙将妻子按回座椅，继续向邹怡解释，“我是用红茶盒子里的茶包泡的茶，它们可能有些变质，所以味道有变化，另外，我从没想过害大家。” “更何况。” 说话间，罗平又将目光移向我，“别人都没质疑茶的味道，或许你太敏感了……” 罗平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他没来由晃动起脑袋，同时一手扶额，一手撑住餐桌边缘。 不过，有异常举动的不止他一人，李洁、罗小萌、邹怡。 此刻都已趴在餐桌上。 我也不例外，脑袋不受控制地砸向桌面，眼睑闭合前最后一秒。 我看到罗平摇摇晃晃站起来，他朝厨房走出两步，随后歪斜着，摔倒在地。 …… 唤回我意识的，依旧是李洁刺耳的嗓音。 我揉着太阳穴坐起身，看到李洁和罗小萌，并排坐在椅子上哭闹。 罗平在旁边不知所措，邹怡一脸厌恶地捂住耳朵。 “刚才怎么回事？” 等所有人情绪稳定下来，我向罗平和邹怡问道。 “我们全睡着了，睡着了！”回答我的，却是李洁。 “李洁把我摇醒后，你俩还睡着，我没看到万天，叫名字也没人应，于是找了一圈避难所。” 说着，罗平将脸埋进手掌，“万天不见了。” “又少一个人！”李洁用力拍打着桌面。 “检查过防护门吗？”我与邹怡对视一眼，由她问道。 “当然。”罗平深吸一口气，“门关着，但没上锁。” 我和邹怡同时起身。 我俩与罗平一家，来到男士宿舍区。 在属于万天的生活区域里，往日整理得井井有条的大小物件，不见踪影，只剩枕头被褥，散乱地堆放在床上。 我们打开万天的柜子，里面同样空空如也。 我想了想，领着大家去了物资仓库。 果不其然，仓库少了一部分压缩食物和瓶装水，武器库少了三把离子手枪。 换衣间内，防辐射服也少了三件。 罗平抓起一件防护服，朝大门跑去。 他在门前换好衣服，走上地面。 一分钟后，罗平顶着张臭脸，回到地下。 不过，当听完他带来的坏消息，我们的脸色，很快也和他一样。 万天的大巴车不见了。 “他说过，大家要共进退的。” 罗平垂着头，坐在金属梯上，“为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7号盒子〈四〉只剩两人 “那我必须拦住你。” 趁罗平还未收回护身符，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我不能眼看朋友送死，留下，我们团结起来，就有希望。” “希望？” 罗平抬起另一只手，我感觉，额头被一个冰冷的硬物抵住。 “曾辉，你就没考虑过，发这么久信号都没回应，难道不是因为，对方根本没收到吗？” “五百公里的距离，想要准确捕获一段脉冲，并没有那么容易。”我冷静地辩解。 “我等不起了。” 罗平手动了动，护身符剧烈摆动起来，“对不起，我现在只相信自己。” 伴随邹怡的惊呼，我才看清，顶住我额头的，是一把离子手枪。 我举起双手，慢慢后退，还好罗平并没有扣扳机的意思。 “对不住了。” 罗平冲身后点点头，李洁俯下了身，从一个包里掏出两卷麻绳。 “我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我用三天时间计划，又用三天整理好物资和武器，为了不让你们成为我离开的阻碍，我只能让李洁将你们捆住。” “放心，等你俩解开绳结，我们已经穿好防护服，驾驶大巴车，离开了。” 看到我被李洁捆住手脚跪坐在地，罗平脸色和缓不少，“未来，祝各位好运。” “啊！”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我艰难地回头，发现李洁捂着小腹不断后退。 而邹怡，则三两下挣脱了缠住手腕的绳索。 “好你个贱人，居然捆死结，你想把我和曾辉困死吗？”扔掉绳索后，邹怡还不罢休。 她揪住李洁头发一顿拳打脚踢，我想阻拦。 却发现，绳结真如邹怡说的那样，怎么挣都不见松动。 “住手！” 罗平握枪的手，不断颤抖。 他想拉架，但或许忌惮不断扭动身躯的我，一直不敢放下枪。 因为他的犹豫，加上邹怡抢占先机，李洁已被揍得鼻青脸肿。 “邹怡，我开枪了！” 罗平的手指，已经放在扳机上，他手臂上青筋暴起，汗水布满额头，“我真开了！” 罗平按下扳机的同时，我的身体，如炮弹般，朝两个女人飞去。 我的初衷，只想撞倒邹怡，让她不被击中。 她也如我预料的那样摔倒。 只是没想到，在我俩摔倒后，子弹正好击中李洁胸口。 “不！” 眼看李洁倒下，罗平冲上去抱住她。 可惜一切都迟了，李洁很快就在罗平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她！” 罗平再抬头，已是目眦尽裂。 他扬起手，枪口在我和邹怡之间，快速移动。 现在的他，就是颗定时炸弹。 邹怡被吓到不知所措。 而我在努力扭动手脚的同时，大脑也快速运转起来。 “去死，都去死！” 伴随着一声声怒吼，罗平对准邹怡按下扳机，只是这一次，枪里没射出任何东西。 “怎么会没子弹？”罗平难以置信地检查起离子枪弹槽。 虽然我还是没解开绳索，但趁他分心，我用尽全力朝他扑去。 罗平没料到，我会突然发难，他来不及举枪，就被扑倒在地。 我计划先抢枪，再让罗平冷静下来。 事实上，我虽然手脚被绑，但也非常轻松地完成了第一步。 可就在我准备劝说罗平时，却发现他再也无法表现冷静了。 他倒下时，后脑正好砸在上衣后部的搭扣上。 虽然搭扣是没有棱角的金属，但在我整个身体的压迫下，它还是插·进罗平后脑。 我趴在地上，想要哭泣，可眼里没有半点泪水。 唯一的感觉，是对周围完全失去感觉。 直到一只温暖的手，搭上肩膀。 “这不怪你。” 邹怡蹲在我身旁，声音温柔，“你只想控制局面。” 我擦干眼泪，正要表示感谢，却被邹怡下一句话，生生打断。 “她怎么办？” 顺着邹怡手指方向，我看到了罗小萌。 她呆站在角落，睁着一双大眼睛，不哭也不笑。 …… 直到将罗平和李洁的尸体，带上地面，我才真真切切意识到—— 一开始那支团结一心的九人队伍，此时，只剩三个人了。 “一个接一个，现在就只有我们了。”看来，邹怡也想到同样的事。 等我掩埋好尸体后，邹怡带着罗小萌，站到土堆前鞠躬。 我看了眼手表，意识到再过五分钟，就会有变异的动物群经过。 “时间到了，赶紧回去。” 我向邹怡打手势，邹怡牵起罗小萌，走在我身后。 然而，就在邹怡踏上金属梯的瞬间，她突然推开罗小萌，反手关上地板，并用最快速度上了锁。 “你……”我还没问出口，就被邹怡用离子手枪指着头。 我和邹一上一下，共同保持尴尬的姿势。 四周安静得可怕，只有地板上若有若无的拍打声，和哭闹声，一次次敲击我的耳膜。 不一会儿，我听到不远处传来，类似骑兵队行进时的马蹄声。 只是这串声音更杂乱，其中还夹杂了恐怖的啸叫。 声音以极快速度，来到我头顶，它们与罗小萌的哭声，有一两秒短暂交叉。 随后，哭声像被吞没般消失。 “没事了。” 声音远去的同时，邹怡放下枪，耷拉着肩膀，走下楼梯。 “你杀了罗小萌！” 我再也顾不上男女之别，一把揪住邹怡的防护服领口。 “我也是迫不得己。” 邹怡声音冷漠，“罗小萌虽然还是孩子，但全程目睹父母死去。虽然她什么都没说，可如果将她留下，你敢保证她不会在某个夜晚，趁我俩睡着后举起屠刀？” “我知道这么做太冷血，但为了活命，这是唯一办法。” 邹怡一巴掌打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向避难所深处。 “更何况，少一张嘴吃饭，我们也能多活几天。” 由于只剩两个人，相应的消耗，比以前少很多。 我和邹怡没再商讨轮班，只是做什么事，都像情侣那样，待在彼此视线所及范围内。 除了睡觉。 …… 时间已过午夜，我躺在冰冷的床上，无法入眠。 我不断回忆，今天邹怡的一举一动，无论是暴打李洁，还是将罗小萌留在地面。 所有行为，无不暗示了她那娇小身躯下，隐藏的残忍内心。 我翻身坐起，偷摸着，走向男士宿舍区大门。 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同样冷血，但为了活命，只能这样做。 趁着夜深，我要杀死邹怡，永绝后患。 可当我拉开门，却看见不远处，一道人影缓缓接近。 我揉揉眼睛，发现来人正是邹怡。 不仅如此，她还端了把离子机枪。 “我输了。”等到她走近，我无可奈何地举手投降。 “不，若不是我先你一步……”邹怡面无表情，手中枪没有移动分毫，“你差点就赢了，杀人凶手。” “今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将失踪事件连起来，又想了一遍，发现其中有太多可疑之处。” 邹怡不大的声音，响彻整条走廊，“除开罗平提到的，还有那封被万天折起来收好的信。” “信？”我故作疑惑。 “那封让人误以为，秦文去求救的信。”邹怡有些不耐烦。 “秦文不用电脑，也没有打印设备，所以那封信，极可能是凶手利用自己的电脑伪造的。” “太绝对了。”我故作轻松地摊开手，却发现邹怡并没受到影响。 “我们平日很少用电脑，所以全都锁在柜子里。只有你，为了制造脉冲，将电脑放在信号房，你用自己电脑打印信件最方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8号盒子〈二〉婚纱照 她的相框里也有婚纱照。 女主角和今天的她一模一样，男主角同样还是黎州。 只不过，他也化了很奇怪的妆，我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来。 “叔叔、阿姨。” 等吴娱完成相框翻转，万纤扶住腰，缓步走到第一排，黎州父母面前，“我们来了。” 眼泪还没擦干，黎州的父母，又被这一出，吓得够呛。 二老张张嘴，却没说出话。 我想上前阻止，却想起老板不止一次提醒过：无论今天的葬礼现场，出现什么怪事，都别着急插手。 毕竟，这是死者的意愿。 …… 那如果是老板，他会怎么做？ 我抬头看了一圈，才意识到，老板还在另一场葬礼忙碌。 再看一眼，被抢走话筒却安之若素的主持人，以及安心看戏的同事，我直接就按捺住出头的心。 “或许您二位还不认识我。” 面对黎州父母，万纤像个受尽委屈的怨妇，“但我和台上两位，都曾陪伴黎州走过一段生命。” “和他在一起，我全心全意付出自己的青春和感情。而黎州，也曾与我山盟海誓共话巫山。所以……” “我能叫二位一声爸爸妈妈吗？”话音刚落，万纤跪倒在地。 婚纱裙摆如同一朵花，在地面绽开。 两行泪水，分秒不差地从眼角滚落，挂在弧线柔和的下巴上。 “好……叫。” 两位老人相互对视一眼，最后，是黎州的父亲勉强开口。 “爸，妈。” 万纤毫无痕迹地转变了称呼，她擦去泪水，小心牵着裙摆起身。 待到站稳，她又向两位老人微微垂下头，“其实……我怀了黎州的孩子。”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现场，又喧闹起来。 音响里流出的哀乐，与此起彼伏的快门声，为众人的议论做配。 黎州的父母，明显也被这条劲爆的消息震住，两人同时保持后仰姿势，一动不动。 “已经有三个月了。” 说话时，万纤不停抚摸隆起的肚子，“刚开始，我很难受，尤其当肚子越来越大，脸变得越来越难看，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很快我就想通了。” 万纤抚摸肚子的力道，愈发轻柔，“里面可是装着我和黎州的亲骨肉哦，他的存在，说明我与他并不只有商业合作。你们说对，爸、妈？” 万纤无比自然地站到黎州双亲身后，手掌轻轻覆上黎州母亲肩膀。 她微微抬头，看向葬仪台上两位同伴，眼神冰冷。 “你果然不安好心！” 当主持人准备继续葬礼时，他的麦克风再次被夺走。 最开始，站万纤左边，名叫路欺霜的女人，手拿着话筒，一路走向万纤。 “没安好心？” 万纤翻了个白眼，“我不过是来认个亲，并没妨碍我老公的告别仪式，你瞎说什么？” “你通过婚纱照找到我时，我就已经知道‘替其他女人出头’只是个幌子。” 即使穿了恨天高，路欺霜也矮万纤半个头。 不过，她还是仰头努力瞪着对方，仿佛这样，就能让更年轻的网红，低头认错。 “今天一看，原来，你是奔着黎州遗产去的！” “你！” 似乎万纤完全没料到对方如此直接，急得一下子没说出话。 “相信这里有更多人认识我。”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让路欺霜成功抢走话语权。 “我是黎州的助理，路欺霜。他刚创业我就跟着，一路见证了黎州十多年风风雨雨，从无到有，对他这个人，也算是了如指掌。” 路欺霜这番话，也让我找回记忆。 当我跟着老板，第一次去黎州病房时，曾与她擦肩而过。 “可笑啊，一个高级打工仔，都敢与我相提并论了吗？” 万纤表情瞬间阴沉，她双手插腰，好看的婚纱，被手指捏出一道道碍眼的皱纹。 “看清楚了，我可是黎州的太太，怀了他的孩子！” “太太？” 路欺霜冷笑一声，“很好，既然你翻脸不认人，那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慢慢揭开你的真面目！” “首先是你那张婚纱照。” 无视万纤脸上转瞬即逝的慌乱，路欺霜转头看向其他人。 “几年前，这女人刚开始做生意，不仅强拉黎州入股，还拉他去拍了组婚纱照。” “当时她给的理由是，未来要推出高定婚纱，婚香纱照是宣传照，后来因为种种原因，高定婚纱计划流产。” “没想到，你现在居然还拿照片做文章。” 路欺霜回头，死盯着万纤，眼里仿佛要冒出火。 “当时，可是我陪黎州去的拍摄现场，他也只是在配合你，并没投入任何感情，全是你自个儿多情。” “你胡说！” 万纤好不容易逮到反击机会，紧抿的嘴唇，让她那张圆脸，也显出些许凌厉。 “不管怎样，我跟黎州都有商业合作。另外，肚子里的孩子，也足以说明黎州对我的感情，这可不是一个外人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外人？” 路欺霜眼里多出几分嘲弄，“我一直都是黎州唯一的助理，现在也算得上公司高层。就你几年前那次小合作，我随随便便就能撤资，谁是外人，再好好想想？” “另外。” 路欺霜又向万纤跨出一大步，“我也知道，你肚子是怎么大起来的。” “我我我，我可以让孩子生出来后，立马去做亲子鉴定！”万纤方寸大乱，开始不顾形象地大喊大叫。 “姐姐，别吵了。” 无法忍受万纤足以震碎耳膜的声音，一直沉默的吴娱，小声开口，“我们今天来不是为了……” “你别说话！” 两个被嫉妒之火环绕的女人，同时出声。 吴娱低下头。 看到她微微颤抖的身体，我不明白，像她这样的人，为什么也会来趟这摊浑水。 另一边，万纤还在喋喋不休强调孩子血统。 路欺霜只用一句话，就成功让她闭上嘴。 “你是靠人工授精，怀上黎州的孩子？” “那，那也是他的孩子。” 再次开口，万纤的声音弱了许多。 “孩子不会有假。” 路欺霜摇摇头，“但你如何买通医生，拿到黎州存在医院的精子，如何偷摸做了手术，这些事，如果让黎州父母知道，人家可以告到你破产！” “不管，我不管！” 虽然嘴上还是不饶人，但万纤面色苍白，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只要我有黎州的种，就是他妻子他的家人！” “妻子？家人？” 路欺霜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本红色小册子，“你有结婚证吗？” “看来是没有。” 见万纤不说话，路欺霜轻笑一声，将小册翻开。 上面的证件照里，她和黎州并排站在一起，“但我和黎州有，而且，我路欺霜今天就在这里，正式和黎州举行婚礼！” 路欺霜的举动，彻底点燃了现场气氛。 旁观者，有的拿出手机拍摄，有的忙着与邻座八卦。 远处，记者重新校准光圈，主播们更是开始了现场播报。 被嘈杂的空气簇拥，那种因为缺少某样东西，而产生的空落感，在我心中愈发明显。 “一拜天地！” 路欺霜款款走上葬仪台，虽然无人应和，但她自说自话。 像是真正参加婚礼的新娘那样，对着台下鞠躬。 “二拜高堂！” 路欺霜一边说，一边又向黎州的父母鞠了一躬。 “夫妻对拜！” 说完最后一句，路欺霜又转向水晶棺，上半身向前，弯到九十度。 看到这里，我暗暗叹了口气。 一年前，某职业狗仔，曾爆出黎州与某神秘女人现身民政局。 这则爆料不到一小时，就被原作者撤下。 现在看来，对方并非空穴来风。 “既然是夫妻，那就该有合法夫妻关系。” 抬起头，路欺霜无视万纤，不紧不慢地走到黎州父母跟前。 “爸，妈，我不贪财，也不会拿孩子来做道德绑架，我只是担心黎州走了以后，公司会垮，那他这么多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既然二老从未经营过企业。” 见两位老人没什么反应，路欺霜不着痕迹地提高了声调，“不如就放心将公司和黎州的股权，交给我来打理。” 说话间，她嘴角上扬，这笑容精致又职业，能让看到的人找不出理由拒绝。 我虽时刻谨记老板“不管闲事”的告诫，但也暗自为这场逐渐走向失控的葬礼担心。 “放宽心。” 当我悄悄和旁边同事商量时，他却无所谓地安慰我。 “黎州一辈子活在新闻里，更不怕死后多这一场，我们就照老板说的做，只要葬礼没有完全失控，就别插手。” 我狐疑地回到原位。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从后排的送别椅中，站了出来。 “我说你今天怎么那么高调，原来在打公司的主意呐！”从他看的方向判断，他是在向路欺霜说话。 男人是黎州公司里一位股东。 路欺霜显然也认了出来，或许是因为疑惑，她并没有说话。 “你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资格。” 大股东旁若无人地走上前，从路欺霜手中抽走结婚证，“说说，这又是怎么来的？” “这结婚证……” 不等路欺霜回答，大股东向众人举起手，“是她从黎州那儿骗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8号盒子〈四〉两场葬礼 媒体区的记者，开始手忙脚乱地修正报道内容。 宾客在恢复冷静后，也准备离开。 不过，他们纷纷要求，收回帛金。 公司前辈似乎早预料到会如此，他有条不紊地安排其他同事，配合家属，将帛金一一退回。 前辈并没有让我帮忙，可我也没闲着。 我不声不响地离开葬礼现场，朝那场只有两个人参与的葬礼走去。 我前面还有个人，也向那边走去，她是吴娱。 她的全部注意，都放在婚纱裙摆上，所以并没发现我。 而我，也不过是在路欺霜宣布黎州活着时，偶然注意到吴娱离开才临时，起意决定要跟踪。 不远处的微型葬礼，已近尾声，主持人合上台词本，一直站他身后的四位同事，上前抬起棺材，缓步走向火葬场。 吴娱和两位老人，打过招呼，就跟在了后面。 送葬队伍在火葬场门口停下，当棺材即将交予负责火化的工作人员时，主持人冲棺材挥了挥手。 “希望我的安排，能让你称心满意，黎州。” …… 那天，当我和老板走进特护病房，黎州刚好从昏迷中苏醒。 靠着生命维持仪器，他勉强还能用语言，向我们表达意思。。 “我一直有颗改变世界的心。”黎州声音很轻。 我必须凑得很近，才能分辨出他说了什么，“可惜过去的我，并不知道，这个世界其实不愿意被改变。” “……为了完成理想，我退学开公司，我的产品影响到无数人，看起来，世界也被改变。” “但我知道远远不够，不仅如此，我还必须装模作样，站到聚光灯下，与讨人厌的家伙喝酒吹牛，接受身边人的无理要求。” “我做这么多，不过是为了维持现在这一切。很久以后我才发现，为了完成儿时理想，我早已不再是过去的我。” “于是，我故意变得乖张，故意不去满足公众的无知期望，我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多一些空间，好回到过去。” 黎州一声轻叹，紧接着，就是一串剧烈的咳嗽。 “可惜，快乐终究短暂，当我被人群簇拥，我深深感觉，自己才是被改变的那位，这世界控制我，让我不自觉成为其中一份。” “可我永远无法与它和平相处，也永远不能逃开。” “虽然没人说，但我知道自己快死了，我突然想到，或许这是唯一能逃离被世界控制的办法，既然终究无法完成理想，倒不如，最后再任性一次。” 知道客户将提出需求，老板不自觉向黎州靠近。 黎州动了动脖子却没成功，索性闭上眼睛开口：“三十五年前的我低调出世，如今也想低调离场，虽然有难度，但请为我举行一场，既安静又简单的葬礼。 黎州的名气，堪比当红明星，这一需求，的确如他所说的任性非常。 可就在第二次病房见面时，老板却说起自己的想法。 “你说置办两套葬礼，把奢华那场，放假人在棺材给别人看，安静那场，留给我和真正在乎我的人？很好……” 听完老板的叙述，黎州嘴角勉强弯了弯，“不过我还有些小要求，首先，我希望两场葬礼能同时举行。” “放心，我和我的研究团队，刚改良了一款3D打印机，首次打印的便是我1：1的人体模型，只要不是面对面，用它足以乱真。” 或许看出老板在迟疑，黎州费力解释道，“至于我的家人，花钱请演员代替即可，反正就算是那些自称与我走很近的‘老友’，也从未真正看过我的家庭。” “如果葬礼同时举行，我就能看到他们，对着一个假人演哪出戏。他们戏演了太久，到时现场指不定出什么乱子，不过，你们不要急阻拦。” 黎州又弯了弯嘴角，眼睛也眯成一条缝，“看完全程，我一定会在棺材里，乐到合不拢嘴，只是……再没机会分享。” 至于其他想法，不过是选棺材、墓碑、指定老板当主持人之类的细节。 方案敲定的第二天，黎州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 待黎州父母拿到骨灰盒，老板又引导二老走向公墓。 远处草坪上，那场盛大又闹腾葬礼，已然落幕。 留下来的，只剩毫无温度的装饰，以及负责收检现场的公司同事。 前往公墓的路上，我终于有机会向吴娱问起，她是如何发现葬礼的真相。 “我看到这边棺材上的标记，” 吴娱顿了顿，随后，指着婚纱胸口处别的徽章说：“那是我们最爱的动漫《我家有位病娇执事》里，女主的家族标志。” “第一次遇见他，是在一场大型漫展。当时的搭档，因为急病无法到场演执事，已经穿好大小姐服装的我，只能躲在角落干着急。” “这时，一位男COSER走来，我一委屈，就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他听完……立刻表示可以帮忙。” “要COSER中途转变角色非常麻烦，但既然有人帮忙，我也不会放过机会。于是在他换好衣服后，我用最快速度帮忙改妆。” 吴娱抬起头，看向没有任何焦点的远方，“就在那时，我……认出了他是谁。” “但我没问他也没说，变完装，我俩一道走进会场，那张所谓的婚纱照，只是仿照动漫海报，拍下的合影。” 难怪我觉得，照片里，两人妆容怪异。 再仔细看看吴娱的裙子，与其说是婚纱，倒不如说，是漫画角色的服装。 “我以为，漫展结束，一切也就结束了，没想到一段时间后，他竟主动找上门。我俩在我公寓里连追了两天番，为数不多的交流，也都是关于各自喜欢的角色，与新番剧情走向。” “后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 说到这里，吴娱的脸，没来由红了红，“有时在我公寓，有时他带我去位置偏僻的别墅，里面摆满各式手办，我超羡慕！” “一开始，我们的话题，只关乎二次元。慢慢地，他开始讲他的事，讲起他与世界的冲突，还常常说些孩子气的傻话。” “我从来都不是个爱说话的人，所以满足于倾听。不过，偶尔也会讲些自己的烦恼，只是……他的建议一点儿都不靠谱。” “你们有没有……互相承诺过？” 眼看二老将骨灰盒放进墓穴，老板举着线香，一圈圈围着墓地转圈，我鼓起勇气向吴娱问道。 “你说告白吗？” 她一下就明白我的用意，“他不说，我就不问，我们一直这样。” “不过……他有说，我是他知音。” 吴娱缓缓闭上眼睛，“只要和我在一起，他就感觉快乐，也乐意跟我分享内心。其实我也这么想，却没来得及说……” 黎州的父母，此时已将骨灰盒完全放进墓穴。 调正位置后，抬棺材的同事，合力为骨灰盒覆上土，其余人，一齐向空无一字的墓碑三鞠躬。 吴娱同样深埋下头，两行冷清的泪水，快速划过她脸颊。 我知道，那是在送别真正在乎的人时，才会流出的不舍之泪。 那个瞬间，我突然明白。 在那场盛大的葬礼中，到底缺少了什么……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8号盒子〈一〉葬礼策划师 从正式成为葬礼策划师那一天起，我就决心，重拾自己在上一份工作中抛弃的习惯——写手札。 为此，我做足了准备—— 买来一本精装手札、在扉页别上灌满墨水的新钢笔。 工作时，带上摄录机，以便及时拍下值得回忆的片段。 并在结束工作后，第一时间将它们整理为文字。 可我没想到，首次落笔，就记录了一场怪异非常的葬礼。 …… 白色，填满我视线的，全是白色。 葬礼有白色元素并不奇怪。 我国自古就有“披麻戴孝”的习俗，乡下时，常能看到身着白衣的送葬队伍，跟随白色招魂幡，走向死者长眠之地。 但这里的白色，非麻非孝，而是婚纱。 三件洁白如雪、款式不一、代表幸福与爱的婚纱。 它们本该出现在婚礼上，却亮相于盛装尸体的水晶棺前。 婚纱当然不可能凭空出现。 它们被三个不同年龄、不同长相、高矮各异的女人穿在身上。 她们各自捧了个木制相框。 在主持人宣读死者生平时，走上葬仪台，站成一排，成为划破这个阴沉上午的刺眼光芒。 “渣男！躺在里面的男人，他就是天字第一号大渣男！” 大家还未回过神，站中间的微胖女人，便指着身后水晶棺，破口大骂。 那时，我惊得目瞪口呆，以至于有几秒钟，完全忘记自己为何在此。 我本以为，这会是整场葬礼中最出格的一幕。 可随着时间推移，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不断刷新我认知。 …… 葬礼的主人，是知名钻石王老五，黎州。 半个月前，他因一场车祸重伤住院，在CU里抢救十来天，最终没能从鬼门关回来。 黎州的一生，在三十五岁时画上句号。 虽然生命短暂，却比绝大多数耄耋老人，璀璨许多。 他出身普通，少时安静内向，沉迷动漫。 当大人问起理想时，会傻乎乎地高喊“改变世界”。 不过，这些都不能掩盖他的才华。 凭借超高智商和专注度，他小小年纪，就被国内最好大学录取。 接下来，他仅用两年时间，就以全优成绩完成学业。 随后，突然宣布退学，创办了自己的科技公司。 人们原以为，这又是位急功近利的仲永。 可公司却在不被看好的情况下，慢慢壮大。 黎州像只章鱼，将发展的触角，伸向科技、娱乐、文化、生活等多个行业。 随着多款划时代产品，进入千家万户改变无数人生活，黎州的公司，成为名副其实的巨头。 媒体在报道里，都给这位商业大鳄，冠上“划时代伟人”的头衔。 每个人都在儿时，写过愿望清单，可只有极少数长大后，能照单完成。 更遑论像黎州这样，三十岁便将清单打满勾的“神人”。 公众需要一位新的榜样。 可这一次，他没有继续满足大家。 行事高调、傲慢无礼、花花公子、喜欢玩消失…… 随着曝光率高涨，有关黎州的负面传闻，不断爆出。 虽然这些传闻，鲜少石锤，但若没有背后团队上下打点关系，或许，黎州早已被这些捕风捉影的无形之刃，割得稀碎。 这样一位大人物，葬礼自然极尽奢华。 虽然与其他逝者的葬礼一样，都设在城郊公墓外的超大草坪。 但无论是遗照、水晶棺、告别台；还是四周鲜花装饰；亦或是稍远处两行长明烛，全按最高标准配备。 不仅如此，台下还特意划出“送别区”和“媒体区”。 送别区，虽宽敞，但只放了八十八把做工精致的送别椅。 唯有黎州亲人、公司高层和最亲密的合作伙伴，才能入座。 饶是如此，送别区还是挤满人。 媒体区，长枪短炮，各就各位。 若不是现场一水儿黑，不知情的路人很可能以为，这是哪户豪门的婚礼现场。 这也让不远处同时举行的，另一场只有两位老人参加的葬礼，更显寒酸。 但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葬礼上，少了一些东西。 …… “请问你们是黎州什么人？为什么要对逝者不敬？” 片刻安静后，率先恢复理智的主持人，清了清嗓子，向刚才破口大骂的女人问道。 “现场，应该有不少人认识我？”哪知对方并不理会，还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麦克风。 向前一步，走到葬仪台最显眼的位置。 “都没反应？好，那我就简单介绍一下。” 见台下鸦雀无声，女人迅速沉下脸，“我叫万纤，我在网上，可是拥有上百万粉丝哦。左边这位呢，就是传说中的路欺霜；右边这位小透明，名叫吴娱。” 万纤，听到名字后，我恍然大悟。 她是前些年，炙手可热的网红。 年轻时，做平面模特，成为大V后，和黎州创立了一款服装品牌。 她常常利用自己在网络上的人气，直播卖货。 虽然，品牌一开始很受年轻人欢迎，可近两年，就像她垮掉的脸与走样的身材，大有凉透的趋势。 “大家来这里，是为了送黎州最后一程。” 刚做完介绍，万纤的脸上，就盖了层冰霜。 “所以看到我们仨，各位肯定在犯嘀咕，加上我刚才骂他渣男，不少人或许还会想：黎州做事向来不合常理，难道这又是他搞的花样？” “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大家：我们今天所做所为，与黎州没有半毛钱关系，只不过，是代表所有与黎州有过感情的无数女人，来做些必须要做的事。” 这句话，犹如平地惊雷。 让刚刚还窃窃私语的众人，又一次安静下来。 见自己成功吸引到所有关注，万纤的脸上，洋溢出满足的笑容，她眨眨眼，将手上相框翻了个面。 她一动，站她左边，年龄更长的短发女人，也跟着将手里相框翻面。 两个相框里，都装了张结婚照。 其中的女主角，正是捧着相框的人。 至于男主角，是黎州。 站她右边，化着怪异妆容的年轻女孩动了动手臂，没有翻相框。 “其实。” 不仅如此，她还小声在嘀咕，“我并不……” “吴娱，赶紧的。” 万纤毫不客气地打断她，吴娱慌忙照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9号盒子〈一〉无面人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我第三次，通过这个弯道。 车窗外，是尚未变黄的麦田与树丛。 稍远处，还能看到高矮不一的楼栋。 虽然路边没人，但是怎么看，都只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省道而已。 但我确定自己没有记错。 因为，如果按照出发前预计的时间，我现在早该上了通往首都的高速公路。 焦躁感，迅速爬满全身。 毕竟这次独自驾车出行，可是我的追梦之旅。 首都一家音乐公司，看中我放在网上的原创歌曲。 与他们多次沟通后，我决定带上所有歌曲小样，登门拜访。 让他们肯定我能力的同时，与我签约。 做原创音乐人，是我上中学时起的梦想。 虽然距离梦想萌发，已过去二十年。 当初不惧天地的学生，也变成一位蜗居老家、靠一份内心厌恶的工作，养家糊口的中年大叔。 但既然梦想有机会实现，那我就应该试试。 就算明知，成功几率不大。 就算老婆劝我，穿上正装，去努力工作挣钱养家。 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出发了。 毕竟对我来说，这也许是人生最后一次机会。 我将车停在路旁，点上一根烟，翻看起手机。 之前，在开车时收到的短信，来自一串熟悉的陌生号码 这个号码，从我拥有第一部手机起，就不时发来短信。 奇怪的是，就算后来我多次变换手机号，慢慢抛弃短信，改用微信做常用联系方式，他的短信依然未停。 至于内容，大多是关心我生活中的琐事；少数，是些奇怪的话。 今天这条，属于后者—— “平庸能剥夺你思考的权利，也能让你开心。” 与之前那些奇怪的话一样，都是不知所云的心灵鸡汤。 我删掉短信，将手机重新插回车载支架。 就在这时，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 陌生号码曾告诉我，世上存在一段神奇的环形公路。 它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没人知道它在哪里。 可是很多人，都会在某次出行时驶入，一旦进入，就没可能再出来。 当时我就反问，如果他们无法离开，那为什么没有大批人口失踪的新闻出现？ 那头过了很久，才回了句不知所云的，“那是你觉得恨，却离不开的地方。” 这里，就很像陌生号码描述的环形公路。 我扔掉烟头，决心先拼拼看。 于是掉转车头，朝来的方向，绝尘而去。 事实证明，我是在做无用功。 当第五次看到马路上的烟头，我意识到，无论从哪个方向走，自己终将回到原地。 更糟糕的，是车快没油了。 我举目四望，发现一座加油站，端坐在从主路延伸出去的小道上。 …… “先生。” 当我将信用卡，递给加油站老板时，他抬手挡了回来，“您不需要给钱。” “不需要？” 虽然疑惑，但有便宜可占，我自然毫不含糊地接受。 “您刚进环形公路？”老板半眯着眼打量我。 “没错。”这里，果然是环形公路。 我像抓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你知道怎么离开吗？” “小声点。” 老板将手指放在嘴边，眼睛四下乱瞟，“被‘无面人’听到就完了。” “无面人？” 这听起来奇怪又危险的称谓，勾起我的好奇心，“这是谁？” “秩序维护者。” 老板声音越来越低，“如果被他们知道你想逃，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那就是无面人！” 我抬起头，一道穿黑袍的身影，从远处一闪而过。 单看身形，无法分辨男女。 而当视线上移，我看到一张没有五官，光滑得宛如面具的脸。 “啊……” 我刚叫出声，就被老板捂住嘴。 他警惕地看向无面人，见对方没往这边转身，才将手松开。 当无面人不见踪影，我内心的伤感情绪，开始蔓延。 我父母身体健康，妻子美丽善良有稳定工作。 刚上小学的儿子，聪明乖巧，颇具运动天分。 如果我一直被困在这破地方，无异于，抽走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就算他们去报警，执法者大概也找不到我。 那样一来，所有人的未来，都将因为我的失踪彻底改变。 “其实，这里也算不上完美的闭环。” 或许是捕捉到我思考时，难看的表情。 加油站老板再次开口，“就我所知，环形公路存在这么多年，也有极少数人，成功逃离。” “他们怎么逃的？” 我再一次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他肩膀。 “我不清楚。” 老板明显被我激动的情绪吓到，“我只知道，他们很久没再出现，所以应该是逃了……” “那我该怎么办？” 希望，出现又离开的感觉，很不好受。 我不得不撑住柜台，才有力气继续发问。 “你先住下。” 老板的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这里很大，只有住下，才能慢慢寻找逃脱办法。所以，你现在马上找到刚走过去的无面人，告诉他，你，要做环形公路的新居民。” 我驾车，沿加油站外的路往，更深处行驶。 很快，那位无面人出现在视线中。 我停下车，向他说了遍加油站老板教的话。 他不说话，也看不出反应。 我正不知道，下一步是走是留。 那位无面人，竟突然来到我车的正前方，并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向前移动。 我驱车跟上，没多久，前方竟出现了一座小城镇。 车行入被夜色笼罩的城镇，路两旁，楼栋摩肩接踵却冷冷清清。 车行道不见车，人行道上，也只有相同装束的无面人游城荡。 我一路胆战心惊，直觉这是座外表光鲜，内里恐怖的鬼城。 无面人最终停在一栋住宅楼前，将他那张荒芜的脸，转向我。 我手忙脚乱地停好车。 等我下车，他又自顾自走进单元楼。 我进电梯后，尝试与他搭话，但每一句都如同扔进深潭的石头，得不到回应。 出电梯后，他拿出一张房卡，打开一扇门。 门内是套一居室住宅，里面各类家居齐备，但没有半分人气。 我正站在玄关不知所措，无面人将卡塞给我，走了出去。 临离开时，他按下门旁一个按钮，不知从哪里发出的机器人声音，响彻整个客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8号盒子〈三〉人体模型 主持人也非常配合地，将哀乐切换为低沉的纯音乐。 “别乱讲。” 在音乐声衬托下，路欺霜的声音，几乎完全被压下去。 “我乱讲？” 大股东干笑两声，“我记得一年前，你向黎州诉苦，说自己没户口买不了房，必须靠结婚，来处理户口和购房问题？” “黎州居然还傻乎乎同意了。你倒好，领完证不仅不提离婚，还用‘让父母放心’这样的破理由，和他拍了婚纱照，不简单！” “不管怎样，我和黎州的婚姻关系，都已经被法律承认！” 见周围议论纷纷，路欺霜呼吸急促起来，“作为他的遗孀，我凭什么不能接管公司？” “遗孀？” 大股东摇摇头，将一张叠好的A4纸展开，“你迁完户口买完房，黎州就想离婚，你一直以各种理由推脱。” “黎州很无奈，但他脸皮薄不好意思翻脸，所以一个月前，私下委托我，帮他把离婚办了。现在我手上拿的，正是有他亲笔签名的委托书！” “他交代的，我自然会全力做好。”大股东语速变慢，眼里猛地跳出几道残忍的光。 “不仅要帮他把婚离个干净，还要赶你出公司！我记得，你还没有他名下，任何一家公司股权？” 路欺霜捂住嘴，连连后退。 “我早看不惯你了。” 大股东步步紧逼，“你说你，若不是死抱住黎州大腿，能有今天？” “我听说，你老家在农村？”不经意间，万纤也来到了路欺霜身旁。 “土包子始终都是土包子，就算穿一身名牌，疯狂做整容手术，穿上恨天高，改了名字，也永远上不了台面！我说的对，卢桂花？” 原来，卢桂花才是路欺霜真名，被戳破后，她眼神失焦，跌坐在地上，陷入迷乱崩溃状态。 我无意中调转视线，却从万纤与大股东，几次貌似无意的眼神交流中，发现几道暧昧的火花。 或许，我们都误会了万纤，傻白甜只是她故意制造的人设。 若是轻易相信，就会轻易掉入她的陷阱。 “既然说到公司和股份。爸，妈，交给我好吗？” 见路欺霜不再说话，万纤又在黎州的父母面前跪下。 不过现在，她再也不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 “你们这些人，有什么资格说我？”就在这时，路欺霜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么些年，我容易吗我？”路欺霜坐在地上，眼里闪烁着幻灭的色彩。 “他虽然智慧超群，可始终是个小孩。我们每个人都想让他变得正经，这样才有‘划时代伟人’的样子。” “他倒好，镜头前乱摆脸色乱说话，我一提醒，他就玩消失。你们知道吗？三十多岁的人了，平日还是不爱和人打交道，总爱看那些动画片，你们说幼不幼稚？” “为了给他打造人设，我雇了专业团队，故意制造出很多花边新闻，成功转移了公众注意力。反正，现在的人，都只对八卦和吃瓜感兴趣。” 看架势，路欺霜打定主意，要将所有真话和盘托出，“这么做，效果很好，还让黎州更加神秘，只是也更加不受我控制。” “但现在我累了，不管读书还是工作，我从不放过任何机会，甚至为了户口去骗婚，目的就是想抛弃过去，成为真正有地位有话语权的人。” 说话时，眼泪一颗颗从路欺霜眼中夺眶而出，“但我都做了些什么？过去我偶尔还能过问公司运营，现在呢？一个全职经纪人？” “闭嘴！”大股东在旁边怒吼。 “你给我闭嘴！” 路欺霜毫不示弱地顶回去。 她甩开吴娱伸来的手，靠着自己，颤巍巍站了起来。 “今天，现场来了不少合作方代表，现在黎州这个巨婴死了，你们觉得，未来还有合作的必要吗？” 这话，将在场不少人的担忧，摆上台面。 对于他们和他们背后公司来说，黎州持续不断的创造力，才是合作形成的基础。 现在人没了，前景自然也一片黯淡。 “解除合同！” 不知谁吼了第一句，越来越多的人，在表达态度后，愤然离场。 现场乱成一团，到了这个地步，站我旁边的前辈，终于示意我们，维持好各自区域的秩序。 我所在的地方还算有序，倒是不远处其他同事忙坏了—— 万纤不顾身孕，与路欺霜掐架。 黎州父母想要劝阻，却被大股东推倒。 黎家其他亲戚，也加入进战局，拳头与高跟齐飞，叫骂共怒吼一色。 一帮身着正装的光鲜男女，在众目睽睽下，像原始动物那样，扭打在一起。 推攘间，路欺霜被万纤推上葬仪台，她连退几步，最后立足不稳，撞向水晶棺。 “乓！”路欺霜抱着水晶棺，一起摔倒在地。 发出的巨大声响，让处在纷争中的人，同时定住。 路欺霜在台上，翻滚了好几圈，水晶棺棺盖摔成两半。 黎州尸体慢悠悠从中滚出，停在路欺霜身旁。 路欺霜吓得花容失色，她尖叫一声，却又立刻闭上嘴。 她对着尸体看了又看，随后伸出手。 下一秒的画面，让所有来宾，不约而同发出发惊呼：路欺霜竟直接将黎州脑袋，从尸体上摘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路欺霜不仅没露出半分惧色，反而还哈哈大笑起来。 她一手捧着脑袋，一手扶起没了头的尸身，站到葬仪台中央。 “各位。” 路欺霜的语气，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轻松，“这不是真的尸体，是用我们公司新改良的3D打印机，打印出来的，1：1人体模型！” “据我所知，世界上还没哪家公司，能比我们做得更逼真。” 路欺霜边说，边褪下模型上的衣服，露出的躯体，果然看不出与真人差别。 直到路欺霜用手指戳动，人们才注意到，它的质感，与人体不同。 “如果棺材里是模型，那黎州尸体又在哪儿？”几秒钟后，媒体区有主播问道。 “或许大家都被骗了。” 路欺霜脸上的伤感，一闪而逝，“黎州过去玩消失，时常也会想些鬼点子躲开监视，想必这次也一样，什么车祸啊葬礼啊，都是他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想的招数。” “我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连自己父母都骗……也许现在，他正在世界某个角落，嘲笑我们呢！” “黎州还活着？”又有其他主播问道。 “没错。” 路欺霜斜了眼台下黯然失色的万纤，重重点了点头，“目前我们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他收拾心情，重新回到公众面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9号盒子〈三〉永远不要回头 做儿子的，怎么可能听不出父亲的声音？ 只是我不懂，明明我离家时，他在自己家享受退休生活，为什么会在这儿？ “解释的话，以后再说。” 过了许久，无面人转过身，用那张什么也没有的脸，面对我，“为了不被抓走，你要照我说的去做……” …… 第二天，大批无面人找上门。 但因为没能当场抓住我，加上我坚称，自己只是大半夜无聊，开车兜风拐错方向。 最终，他们没能以“逃亡罪”为由，带走我。 不过，从汽车后备箱搜出的汽油，以及食物饮水，还是给我带来很大麻烦。 我被降低了食物拿取额度，还被禁止驾驶汽车。 无奈之下，我只好找了辆摩托车代步。 每晚来确认行踪的，仍是发出父亲声音的无面人。 他再没说过话。 不过，当我在纸上写出问题，他也会以书写的方式回答。 通过这种无声的交流方式，他告诉我，的确有极少数人，逃出环形公路，不过并非从那晚我走的小路离开。 我将年轻人提到的标记写出，无面人很不屑。 “有太多逃跑失败，被我们抓回来的人，他们的个人物品，就散落在路两旁，你去的小路多了，自然就能发现，这不是什么标记。” 无面人的回答，通常都很详细。 “那什么是标记？”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逃离的路并不唯一，重点是你确定选哪条。不过，不管哪条，都比想象中难走，很多被抓回来的人，不是被发现，只是因为走不下去。” “所以，你大可继续找路，但如果真要逃，那就做好永远不要回头的准备。” “对了，如果你是我父亲，为什么会以这种形象在这里出现？家里那位又是谁？” 虽然他算得上知无不言，可对这个我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他却拒不回答。 我没有放弃。 每次交流都会写下，他被问烦以后，终于提笔写下一句话。 “你如果真想离开环形公路，还是不要知道答案为好。” 当然，与无面人交流的同时，我也没闲着。 虽然生活依旧安稳到让人感觉不到压力，但我还是拿起乐器，继续创作起歌曲。 当然，也在偷偷寻找真正能逃出去的路。 没了汽车，我只能骑摩托，在路上奔波。 这样虽然花费更多时间，但有无面人作掩护，我不仅晚上不用回家，也没有再遇到和上次一样的追捕。 某天，当我拐进一条小路时，注意到了它的与众不同。 路两旁，没有个人物品，只有被踩得东倒西歪长不起来的杂草。 以及寥寥几行，进去就没退回的脚印。 我一看到，就认定，这是我的逃离之路。 “如果真下了决心，那就永远都不要回头。” 当知道我即将出发后，无面人再次写下这句话，“不管前方面对什么，也不管后面有没有追兵，永远，永远都不要停下来。” “那是我知道的，所有逃脱者的共性。” 写下这句话，无面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我在午夜时分，骑上摩托车，路上已看不到几个无面人。 一想到，明天早上那位无面人，还会帮忙拖延一下，我的心里，就更加没有负担。 一路上，我不敢开车灯。 但当车子在我选定的小路，如音符般颠簸，我的心情，就像被阳光照到一样明亮。 我决定，不管前面刀山火海，后面有无洪水猛兽，都要一根筋走下去。 我戴上耳机。 久违的音乐，陪我从黑夜，走到白天，又从白天走到黑夜。 期间，虽然没有无面人出现，但迟迟看不到终点的现实，也让我焦躁起来。 路上的脚印，越来越浅。 我尝试往路两旁探索，可不但没有新发现，还让自己更累。 到后来，摩托车坏掉，步行的我，速度越来越慢。 最终，我在一座高山前停下。 上山的路，一共两条，一条依山而上蜿蜒曲折，只有车辙印。 另一条，我找了很久。 才发现稀稀拉拉的脚印，分布在山石上，与此同时，还有大量白骨，躺在山脚。 我抬起头，山顶隐藏于云雾间，不可窥见。 我突然明白，山路没脚印，说明步行很难走完，直接爬山近很多，但摔下来，一了百了。 不管选那条，对我这种已经没有交通工具的人来说，都难于登天。 “永远不要回头。” 一想到无面人的留言，我咬咬牙，走向车道。 路比想象中更长，当所有物资用尽，反复播放的歌曲也听到厌倦，我终于来到山顶。 本以为，最难的关卡已经结束，可顺着山路蔓延，后方还有一座高过一座的山峰。 我扔掉耳机，仰躺在山顶，泪水止不住地落下。 就算我真能走完，这看不见终点的逃亡之路，但这次离开的时间，也太长了。 人们说，时间能冲淡悲伤。 如果所有人都已经接受我缺席，那当我敲开家门，是否会再次打破平静？ 那样的话，我还有必要出现吗？ 巨大的绝望，恰似山顶的浓雾笼罩全身。 我闭上眼，祈祷自己就这样睡去，永不再醒。 …… 可惜，我没能如愿。 再次睁开眼，我发现自己身处一方与地狱差不多的空间。 黑暗望不到边，周围宁静到让人忘记时间存在。 我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自己被紧紧绑缚在一根金属柱上。 等视线适应了黑暗，我看见周围还有不少金属柱。 有的空空如也，有的上面同样绑着人。 我尝试与那些人说话，可他们双目紧闭，没有任何回应。 “别嚷了。” 突如其来的机器人声音，攫住我的注意力。 我将视线转向声音来的方向，发现有一大群无面人，整齐地站在正前方。 “他们知道，就算搭话，也没有意义。” 声音再次响起时，无面人分立两旁，中间让开通道，让说话者缓缓走出。 竟是加油站老板。 “多亏他们，不然，你很可能已经死在山顶。”老板摊手指向无面人。 我注意到，他嘴边有件类似耳麦的小物事，人声应该是通过它，才有了变声效果。 “没错，你第一次逃亡时，我通知了他们，所以你失败了。” 老板走到我面前，仰起脖子看我。 那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容，此刻在我眼中诡异非常。 “不过没关系，这次失败充分证明，就算给机会，你也逃不出去。” 说话间，老板笑容更甚，“这不丢人，因为绝大多数人，都和你一样。” “但破坏规则，就是破坏规则。” 话锋一转，老板表情变得严肃，“你犯下逃亡罪，必须接受惩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9号盒子〈二〉逃离 “欢迎来到环形公路。” “或许来到这里，不是你的本意，或许你对过往还有留恋，但只要在这里定居，就一定能慢慢忘记过去，因为……” …… 眨眼，我已在城镇住了一个月。 和加油一样，这里衣食住行，同样不需要花钱。 无面人，会替你安排好每天的工作，以保证城镇正常运转。 那些工作，算不上什么重活。 不仅如此，下班后的时间，完全属于自己。 怎么看，都比我之前的生活，轻松太多。 我利用闲暇时间，驾车将周围逛了个遍。 慢慢发现，在环形公路的两旁，有不止一处城镇，它们同我住的地方，一样都没有名字。 并且道路规划和房屋布局，也一模一样老旧规矩。 那些地方，自然也住满和我情况类似的可怜虫，以及同样分不出谁是谁的无面人。 因为有他们存在，每个人走在路上，都不敢轻易同别人交流。 另外，不管干什么，我都必须保证，自己晚八点和早八点在房间。 因为按照机器人声音所述，无面人在这两个时段，都会准时上门确认行踪。 如果没见到人，他们会将对方视作已逃跑，后果非常严重。 至于多严重，它不说，我也不敢轻易尝试。 老实说，我并不排斥这条规定。 因为我总感觉，每次登门确认的无面人，正是第一天引我住下的那位。 他脸上虽没有表情，但周身散发的气质，却让我莫名亲切。 以上，便是我这个月主要经历。 没有值得大书特书之处，却也颇为滋润。 少了柴米油盐加诸于身的烦恼，也没有体力脑力的付出。 身体与神经，每天像泡在温泉里，很快就完全松弛下来。 某个早晨，当无面人来过后，楼下突然传来吵闹声。 我循声跑上街，发现人行道上，挤满了围观人群。 一大批无面人，挤占了马路中央，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抓着几个城里的居民，向前走。 那些居民全身被绑缚，大声叫骂，却无人响应。 一行人，最终在城中心的广场停下。 几个居民，被一字排开亮相于最显眼处，他们停止了挣扎。 但眼里饱含不甘与愤怒。 就在这时，机器人的声音，再次从四面八方出现。 “鉴于你们逃离环形公路的行为，已成事实，所以必须接受审判。” 与那晚相比，机器人的声音，冰冷了许多。 “现在请再好好看看这里，因为，这将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我不服！” 其中一个年轻人高呼，“我有必须要做的事，为什么非得留在这里？” “很遗憾，就算觉得恨，也永远不能离开。” 机器人这话，让我全身没来由一抖。 “就算我不能离开，你们还有机会。”眼见无法沟通，年轻人将视线，转向站在远处的我们。 “环形公路上，有无数条延伸出去的小路。成功者会在他们走过的路上留下标记，找到它们，你们就能找到……” 年轻人被无面人捂住嘴押走。 围观人群渐渐散去，只有我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平静。 我有必须要做的事，那个年轻人说的没错。 自从来到这里，我再没碰过乐器，也没做任何与音乐有关的工作。 可我最开始上路，不正是为了完成，那做了二十年的歌手梦吗？ 那天过后，我下班后不再闲逛，而是一次次将车开上环形公路。 虽然景物不断重复再重复，但只要遇见小路，我就拐弯，没多久，又因为走到头，调转方向。 终于，我注意到一条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些个人物品，被扔在草丛。 那是之前从未见过的情况。 我判断，这就是年轻人说的“标记”。 …… 那条路，长到看不见尽头。 我直觉，逃亡之旅不会轻松，于是暗暗做起准备。 虽然吃喝，但每天索取量，不能超额。 于是，我刻意减少饮食量和喝水频率。 一段时间后，我终于能将数量可观的物资，偷偷藏进车后备箱。 无面人定期出现，也让人头痛。 但晚八点到早八点之间，是一段空白。 如果我晚八点启程，在被他们发现之前，还有十二个小时可以逃跑。 如此一来，万事俱备。 只欠出发的决心。 虽然机器人声音提到的“永远无法离开”，着实令人后怕。 可一想起父母妻儿，想起自己实现梦想后的美好生活，我便不再有任何犹豫。 今晚，无面人前脚离开，我后脚来到楼下停车场。 我偷摸着发动汽车，一路上捏紧神经，小心挑选无人的道路，绕了好大一圈，才离开城镇。 驶上环形公路前，我特意去了加油站。 老板不仅主动帮我将油桶塞进后备箱，还不停加油打气，弄得告别时，我都有些许不舍。 不过，当我凭着记忆，找到被标记的路时，所有不舍与留恋，又通通烟消云散。 我的眼里，只有前方看不见的终点，踩油门的力道，越来越大。 不知开了多久，期间，我无意中瞥了眼后视镜，发现走过的路上，多出很多黑影。 那些黑影，移动速度非常快，与我的距离也越来越短。 我的心里，突生不祥的预感，一个不慎竟将车开到路外。 当连续几次尝试倒车，都无功而返，我只好先下车，躲进远处树林。 等黑影一个个靠近汽车，我才看清，那都是无面人。 我费了好大功夫，才压下大叫的冲动，趁他们围住汽车观察，转身往树林深处走去。 我知道，食物和饮水都在车上，也知道这不是计划的路。 可现在，我唯一选择只有逃。 尤其是当身后脚步声渐密，我也用尽全力奔跑。 当我像只无头苍蝇在树林乱窜时，一道黑影突然出现挡在面前。 是无面人。 而且那种熟悉的感觉提醒我，他正是每天来确认行踪的那位。 眼见逃跑无望，筋疲力尽的我，跪倒在地。 “赶紧起来！”明明没有嘴，可无面人竟在说话。 他一把拖起我，用上比第一晚为我引路还快的速度，离开了树林。 他巧妙避开其他无面人，将我带回住所。 这一路，我都没有说话，直到他准备离开，我才开口叫出声。 “爸，是你吗？” 无面人全身一震，他定定地站在门口，没有回头。 虽然没得到反馈，可从他的反应，已经让我知道了答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9号盒子〈四〉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 “我知道。” 再次开口，我发现声音嘶哑得几不可闻，“你会把我绑在这里，这样，我就永远无法离开环形公路。周围柱子上的人，都是被抓住的逃亡者。” “聪明。” 笑容重回老板脸上，“不过，你还能做一道选择题，或许不用活在黑暗中。” “代价呢？” 我知道，事情绝不像他说的那样简单。 “加入他们。”老板抬起手，“做无面人。” 所以，这些甘做走狗的无面人，都是像我一样的误入者？ “喂，你们到底在想什么？”等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正朝那些无面人大吼。 “放弃面部五官与表情，放弃自己真实的生活，只为不被绑着，然后，余生都在环形公路游荡？” “果然都会这样想啊。” 老板摇摇头，向身后一位无面人扬起手，“给他看。” 无面人拿出一个状似遥控器的长方形物体，他手动了动，远处黑暗中亮起一块巨大银幕。 随着画面出现，大银幕又被分割成很多小银幕。 每一个银幕，都在播放从不同角度拍摄的，某个家庭各房间的画面。 我发觉，屋内陈设眼熟，再看下去，竟看到了妻子。 她站在我再熟悉不过的阳台上，将洗好的衣服挂上晾衣杆。 她的表情轻松，完全看不出半分感伤。 我正疑惑，一阵脆生生的招呼响起，一个穿跆拳道服的男孩，跑进阳台。 妻子看到后，俯下了身，与他交谈。 虽然比印象中高了些，脸庞也有了棱角，但男孩，不正是我那刚上小学的儿子吗？ “老师说，如果我继续保持成绩，就一定能通过特招，进入最好的初中。”儿子骄傲地炫耀。 我被他的话，惊到目瞪口呆：他都读小学六年级了？ “爸爸呢？” 妻子摸了摸儿子脑袋，随即她抬起头，目光里有了神采。 “这不刚回来吗？” 一位穿正装的男人走来，与妻子抱在一起，他与我长得一模一样。 “如果小奇能上重点中学，爸爸一定依照约定，送你手机。” 拥抱后，男人蹲下了身，叫着儿子小名与他拉勾。 他虽模样与我完全一致，可神态平静说话稳重，全身上下散发的，尽是我不愿亲近的“成年人”气场。 “他是谁？”我用尽全身力气，向老板吼道。 “他？不就是你吗？”老板毫不在意地耸耸肩。 “我知道你无法接受，但只要进入环形公路，一段时间后，自然会有另一个你回家，继续你的生活。” 老板语气平静得，像在讲述昨晚的电视节目。 “他与离家时的你，想法完全相反，但却完美契合周围人对你的期待。” “这样下去，你，包括这里所有人，都将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这样一想，不是很好吗？” 我大口喘着粗气，脑中暗流涌动，早年关于父亲的记忆浮现。 那时，父亲为了自己的画家梦孤身出行，过了很久，他才回来。 回来后，他绝口不提画画的事，反而如母亲期待的那般，开始在国营企业里努力奋斗，最终成为一名不大不小的领导。 我能衣食无忧的长大，能在毕业后，进入他工作的企业，全拜他那次放弃所赐。 “环形公路，就有这样的魔力。我们能从任何角度，观察闯入者家人的生活。” “如果代替你的那位，无法让家庭满意，自然有其他人去代替他，不管那人是逃回去的，还是另外新出现的。” 明明老板就在眼前，可我却感觉，他的声音来自天边。 “现在总该放心了。你的消失，并没对家庭造成影响，相反，他们有了更好的生活，这，不正是你出发的意义吗？” “只是你必须和梦想说再见，也没有机会再参与到他们中间……有得必有失，不是吗？” 说完这句，老板后退几步，负手注视着我。 我知道他在等待答案，事到如今，如何选择，不言自明。 我抬起头，用依旧沙哑的声音告诉他：“我做无面人。 “欢迎！” 老板拍着巴掌走近。 他朝之前操作银幕的无面人看了眼，对方走来，将一只手机交到他手上。 “就像环形公路，不是完美的闭环，成为无面人后，你也没有与家人断开联系。” 老板边说，边将手机举到我眼前，“这部手机可以让你联系到一位亲人，只能发短信，不能打电话，而且，你不能暴露自己真实身份，以免给他们造成困扰。” 看到手机，我突然意识到，自从进入环形公路，那个陌生号码，就再没发来短信。 或许是出了幻觉，眼前竟出现一位无面人，面对手机打字的画面。 父母都在颐养天年，妻子岁月安好，唯一值得我挂念的，只有儿子。 “我选儿子。” 话刚说出口，我就注意到，递来手机的无面人，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 参加完跆拳道训练，小奇一进家门，就直奔卧室里的大床。 等四肢不再酸痛，他从裤兜摸出手机。 这是自己刚上初中时，父亲给的奖励，可惜用到现在，已经有些过时。 他计划，等自己下次参赛获奖后，再让父亲换新的。 “我住在环形公路。” 发来短信的，还是那串熟悉的号码。 这个号码，自他买到手机第二天，就发来短信。 这是目前几乎没人用的联系方式。 小奇问过对方是谁，没有得到回答。 虽然这个号码，时常絮絮叨叨，说一大堆奇怪的话，可小奇冥冥中，仍有种熟悉的感觉。 因此，他非但没将号码拉黑，反而在训练之余，不时聊几句。 这次说到对方住处。 见短信提到的地名奇怪，小奇好奇心骤起，编了条短信回过去。 “环形公路在哪里？” 十分钟后，回复姗姗来迟。 小奇打开短信，一段排列紧凑的文字，映入他眼帘。 “我也不知道它在哪里，只知道它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一旦进入，就没有可能出去。” “听起来很可怕啊。” 发这条短信时，小奇已经当那边在开玩笑，于是用上戏谑的语气来回应。 “没错。” 可惜，对方的下一条回复并不好笑，“那是一个你恨，却永远离不开的地方。”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0号盒子〈一〉脑袋里的声音 我脑袋里，有人在说话。 我能确定声音并非想象，因为它能穿透颅骨，通过空气，在耳边不断回响。 无论音色，还是语调，我都未听过，自然也无法凭空捏造。 “终止，终止！” 那苍老的声音，一直重复这两个字，不带半分感情。 我尝试与他沟通，但一直没有成功。 年轻时的我认为，自带画外音，是件很酷的事。 然而，当愿望实现，我却被它折磨得苦不堪言。 我询问街坊邻居，他们不仅没听到声音，还一脸冷漠地质疑我，得了妄想症。 到后来，我突发奇想，找到路口摆摊的算卦先生，帮忙看看。 结果，话刚说完，先生立马卷起摊子逃开。 身边找不到能排忧解惑的人，我的疑心自然越来越重。 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个改造人，能听到说话声，大概是因为脑中芯片出了问题。 前妻在一个月前，办完离婚手续后，也带走了儿子。 独居的我，有了足够时间和精力去看医生。 谁知，去了很多家医院，做了很多次检查，每一位医生的观点都一样。 “你很正常，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但海马体旁边有块阴影。” 不过，在其中一家医院，主治医生指着我的脑部CT片，多说了一句。 “有问题吗？”我紧张地问道。 “没什么问题。” 对方一脸轻松地摆手，“既不是血块，也不是肿瘤，不少人那里也有阴影，虽然说不清为什么，但我能保证，它不会对你健康造成影响。” “可是……我脑袋里有声音传出来，一直在我耳边回响。” 医生的话，并不能解决问题。 于是，我将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它会影响听力吗？”医生听完，眨眨眼问道。 “完全没有。你俩的声音，能同时进我耳朵。” “爱莫能助。” 医生听完露出讪笑，“不过我有个专业建议：你可以再挂个精神科的号。” 折腾许久，声音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频繁。 一开始，它隔几分钟出现，现在，每过几十秒就重复。 我被折磨得神经衰弱，整夜无法入眠。 若不是因为休长假，就我现在的状态，再以消防员的身份出警，一定出大问题。 无奈之下，我去了精神科。 从那里带回一大堆药物，每天服用。 可它们，除了让我时常白天打瞌睡，并没让声音消停半分。 为了不让自己睡着，我每天一起床便外出。 即使到了户外，我也想不到任何能做的事。 声音分走太多注意力，让我对周围一切失去兴趣。 我像个出了BUG的机器，在小区附近，漫无目的地晃荡，不招惹任何人，也没人主动理我。 如此乏味的生活，在一个寻常的午后，有了波澜。 …… 当时，我正在人行道上低头行走，一不留神，与迎面走来的女人撞上。 这是一出无人关注的小插曲。 尴尬的是，当我们以类似情侣拥抱的姿势摔倒后，她完全成为阻隔我与地面的“肉垫”。 我连忙起身。 刚直起腰，就被对方抓住了手臂。 “我给你我的联系方式，如果身体有不对劲，随时找我。” 以为对方要追责，我一边将她拉起，一边忙不迭表态 “你脑子里是不是有人在说话？”谁知，这位与我差不多年龄的女人，关注点完全不在这里。 她脱下外套拍拍灰尘，问出让我瞠目结舌的问题。 “有人一直说‘终止’对不对？”或许没注意到我的失态，女人又接着问。 “没错，可……” 好不容易回过神的我，结结巴巴反问，“你怎么知道？” “我全听到了。” 对方挽起从耳边垂下的头发，“你的头，就在我耳朵旁，位置正好。” “其他人都听不到我脑袋里的声音。” 这个解释，反倒让我疑惑，“你为什么能？” “因为我的脑袋里，也有同样的声音。” 女人用手指了指额头，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现出一丝微笑。 我在她的示意下，再次靠近。 当两个“终止”声重合后，我的内心，像是遇见失联许久的老友般，汹涌澎湃。 …… 不远处的咖啡馆，我与女人，围绕脑袋里的声音，聊了一下午。 女人名叫杨莉，和我一样，她曾经为声音的产生，有过无数天马行空的猜想。 也尝试过各种方法去消除它，但都没成功。 那天，直到我俩互留联系方式后道别，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和谁说过这么多话。 后来，我们常在社交软件上聊天，话题也逐渐脱离声音，延伸到日常生活。 杨莉也是孤儿，从小到大，都没什么存在感。 丈夫意外离世后，她一直独居到现在。 当脑袋里有声音出现后，她同样去到精神科，拿了一大堆药丸。 而为了不让自己睡太久，每天都沿着固定路线晃悠。 相似的经历，让我对她的感觉，有了微妙变化。 我每天在同样时间，出现在第一次撞到杨莉的路上，假装偶遇般，与她邂逅。 我们从散步，慢慢发展到约饭、看电影，还互相去到了对方家里。 我原本以为，自己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保持单身状态。 但当与杨莉的距离越来越近，我开始考虑，要不要试探她对于交往的态度。 就在我准备主动出击时，杨莉不见了。 手机无人接听，微信没有回复。 就算去杨莉家，也只能吃闭门羹。 杨莉如同水雾般，从我的生活中蒸发。 我又回归一个人的生活，每天重复相同的事。 直到某天经过她家楼下，看到了闪烁着刺眼灯光的救护车，与围观的人群。 一番打听后，盘踞在我内心的不祥预感被证实：杨莉在家上吊自杀。 若非邻居闻到臭味报警，她的尸体，不知还会在卧室里悬挂多久。 …… 发现杨莉尸体的一个星期后，我在上网时，随手打开了许久未用的邮箱，看到两封她发来的邮件。 发件日期，都在很久以前。 我一一打开，里面内容简单到令人语塞—— “就算是偶然的发现也很关键，如果一直跟随它，最后会有什么结果？” 第一封邮件只有一句话。 它发出的时间，正是杨莉失联那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1号盒子〈一〉黄金大厦 “前面就是了？” 走最前面的孙洋，学着孙悟空的样子，手搭凉棚，眺望前方。 “必须得是了。”朱行拄着膝盖直喘粗气。 他有副二百多斤的身材，扛着摄影机，走这么远的山路，真是难为他了。 “这破地方真难找。” “你们觉不觉得，这山比旁边的山更小，雾更多？” 在他后面的女生，也放下与身材差不多大小背包，准备喝水。 哪知刚把水拿出，一位顶着西瓜太郎发型的男人，就一把抢走。 “不好意思啊沙莉，我水喝光了，借你一口。” 男人大咧咧地拧开瓶盖，无视女生的白眼，喝了好几大口。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他说这话时，在场的每个人，都皱起了眉头。 “坏消息是，各位必须立刻动起来。” 所有人无动于衷。 “好消息是，前方正是‘封门镇’！” 话音刚落，轻松的气氛，弥漫开来。 刚刚还愁眉苦脸的三人，一扫脸上阴霾，拿起各自东西，朝前方被山雾围绕的阴影，快步走去。 “怎么样白源凯？” 等三人走远，男人亲昵地攀住我肩膀，“探险马上开始，你小子该不会怂了？” “废什么话唐宁！” 我一拳击向男人胸膛，“哥们儿敢来，早就不知道怂怎么写！” “那就好。” 男人连咳好几声，“既然这样，这次大干一场，咱俩都心想事成！” 我点点头，拔腿向前走。 “黄金大厦，我们来啦！”身后，唐宁的欢呼声响起。 山雾淡了几分，隐匿其中的阴影，逐渐现形，那都是些低矮的砖制建筑。 它们被丛林环绕，静静注视着我们这群陌生来客。 更远处，一团尚未化开的长条形阴影，沉默矗立。 …… 换做过去的我，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参与猎奇视频的拍摄。 作为流量明星，讨好粉丝，才是我的工作。 这一点，我出道至今，都完成的不错。 至少提起“白源凯”这名字，不少男女会放声尖叫。 然而，某次密室逃生真人秀的录制，让这一切成为历史。 在未提前告知的情况下，节目组突然将灯关掉，把正在解谜的我，吓得小便**。 事后，导演指着合同中“嘉宾必须适应节目组设置的任何突发情况”，翻脸不认账。 不仅如此，节目播出时，那段丢人的影像，一刀未剪。 这下闹得全网炸锅。 “白源凯吓尿裤子”长居热搜榜首。 一时间，粉丝、路人、竞争对手以及媒体，全将矛头指向我。 在他们看来，以“型男”、“运动系”为卖点的白源凯，不应该是被黑暗吓破胆的怂包。 我将节目组告上法庭，却无法将“胆小”的印象，从人们脑中抹去。 我的工作量锐减，代言也纷纷解除合同，大量粉丝脱粉。 按他人的话说，我已经“凉了”。 走投无路之际，我想到发小，唐宁。 他与我同为练习生出身。 不同的是，他很早就选择退出，现在是一位知名猎奇视频博主。 我找到他，主动要求参与拍摄。 在我看来，当看见我出现在恐怖现场，那些诋毁我的人，应该立刻会改变看法。 “其实我也不顺。” 不知是不是太辛苦，唐宁比我印象中更憔悴。 他清清嗓子，将视频播放量，长期走低的事实讲了出来。 “但我计划，搞个炸裂全网的点子，你得正好！” 他将我介绍给团队其他成员，灯光孙洋，摄影朱行，道具沙莉，加上出镜主持唐宁。 只靠这四个人，就拍出那些曾经受人追捧的视频，也将是我职业生涯的救命稻草。 “听过黄金大厦吗？” 在接下来商量目标时，唐宁突然问道。 “黄金大厦？”现在居然还有这样俗气的名字。 “这可是无数猎奇迷心中的圣地。” 唐宁扔了一叠资料过来，“想打翻身仗，我认为这儿是最佳选择。” 我默默翻看起资料。 原来，所谓的黄金大厦，不过是一栋十层高楼，但已有三十年历史。 三十年前，名噪一时的富翁封卫东，回到家乡“封门镇”。 打着“振兴家乡”的旗号，修建起黄金大厦。 按照他的意思，高楼是小镇的脸面，有了它利于招商引资。 当时，这算非常先进的想法。 可惜，黄金大厦从开始修建，就非常不顺。 下地基时，地面有奇怪的腐蚀液体冒出，后来不断有类似“工人从手脚架摔下”、“钢筋坠落”的事故发生。 快封顶时，连封卫东本人也失踪了。 老板不见了，自然就没人再作业，黄金大厦遂以烂尾楼的姿态，留在镇上。 因为封门镇隐于群山中，所以随着时间流逝，有关黄金大厦的传说，越来越玄。 什么“大楼深夜消失，又从地里冒出”、“楼里有怪叫声”这样的说法，慢慢传到城市。 引诱无数探秘爱好者前往，其中还包括不少知名探险客。 例如，我都听说过的探险家——“疤人”赵自如。 “然而，我们做背景调查时，没有找到任何一名去过黄金大厦的人。” 唐宁的话，将我从文字世界中拉出，“包括赵自如，关于他的最后消息，是孤身寻找黄金大厦。”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去过黄金大厦的人，无一例外都失踪了。” 唐宁眨眨眼，“那里绝对不简单。 “全都失踪……” “怕了？” 唐宁看出我的畏惧，“我的团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走到现在，绝不是靠运气。” “我们制定了保全方案，这次不但要全身而退，还要将黄金大厦剥开来，给所有观众看。” …… 不出所料，长条形的黑影，果然是黄金大。 而封门镇，则以它为端点，延展开来。 镇子里，只有三条勉强可以称为路的通道。 两旁房屋大多破旧不堪，路上行人不多，但都以怀疑的目光审视我们。 另外，这里虽然落后，却不像其他小镇只有老人小孩，各年龄层段的都有。 我们没找到旅馆，正迷茫时，一个干瘦男人走了过来。 “我们当家的要见你们。” 明明年龄不大，可他脸上却透出深重的疲惫。 说完话，他也不等我们答复，转身向来的方向走去。 我们相互看了几眼，跟了上去。 他一路走到街角，一户带院子的人家。 那屋子比周围的更大更新。 男人一路将我们引到一处，像是会客室的房间后离开。 “外面的客人，欢迎。” 没一会儿，一声像是从留声机中放出的男声，从墙边屏风后传出，一位老人缓缓走出。 他穿着小说里，部落长老的连帽长袍，脖子用麻布围巾包裹。 他有些驼背，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滑腻感。 他引导我们落坐，在他身后，有四位年轻男人分别站在两侧。 老人姓封，虽然声音浑浊，却颇有话术。 虽是不经意的闲聊，却在三言两语间，问出我们此行目的。 “黄金大厦啊……” 老人语气变得柔和，原本警惕的年轻男人，也都明显放松下来。 “那可是我们封门镇的象征，镇里每个人，都欢迎外面的客人来参观。” “我们不是……” 没等我纠正老人的“参观”说，唐宁就打断我向老人说：“封老，非常感谢你的支持，其实我们……的确需要一些帮助。” “但说无妨。”老人非常坦诚。 见老人如此爽快，唐宁和他的团队面露喜色。 老人自然也顺理成章地邀请我们用晚饭，一行人其乐融融，可我却没来由地感到担忧。 来之前，将困难吹得天花乱坠。 可到目前为止，除了找封门镇废了太多功夫，其他都进展得太顺了。 但当来到饭厅，思绪立刻被菜肴的香味冲散。 一桌子山珍，做出豪华饭店的质感。 不知名的野菜，吃起来异香扑鼻。 虽没喝酒，但我们也享用到极为满足的一餐。 饭毕，窗外也夜色深层，我们用过茶，便开始为探秘做准备。 随后，老人引着我们，来到黄金大厦前。 夜晚的大厦，近看比白天远观更瘆人。 一个个黑洞洞的窗口，像被挖去眼珠的眼睛，破裂的外墙上，还有不少薰黑的圆孔。 “弹孔。” 面对我的疑问，封老面不改色地解释，“十多年前，常有山贼，我们用自制火枪，将他们逼进黄金大厦里消灭。这些弹孔，就是那时留下的。” 十多年前？ 明明一楼有不少弹孔，看起来还很新。 我尚在疑惑，唐宁从后面给了一巴掌。 “愣着干嘛？” 他将伸缩安全绳扔过来，示意我绑在固定身体的护带上。 安全绳的另一头，连着一根手腕粗，有百米长的麻绳，麻绳绑在大厦外的石狮上。 “进去后一起行动，我牵麻绳。莎莉，到时候你敲钉子做固定，每个人的安全绳，都必须扣在麻绳上。” “安全绳长五十米，强度值得信赖，足够支撑我们去任何地方。” 听起来，这话专门针对我所说。 我点头示意理解。 可唐宁却没看我，反而看向站在石狮旁的老人一行。 “有什么问题，我们会拉动绳子，到时候，请尽力将绳往外拉。” 交代完毕，唐宁走进黄金大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0号盒子〈二〉两封邮件 “错误已经酿成，必须做出最好的选择，再见。” 第二封邮件同样是一句话。 但我从句尾的再见，读到一丝诀别意味。 可惜，这两句意味不明的话，没能给我任何启示，我也不明白，杨莉为什么发给我。 不知是不是为了怀念故人，第二天出门，我走上了她生前闲逛的路线。 陌生的道路，让我恍惚。 我走得比平日更慢，脑袋里的声音，也趁机分走大部分注意力。 就在某个路口，我突然意识到，声音变大了。 我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谁知当我继续往前走，脑中的声音，也像被人转动音量旋钮般，越来越响。 我停下脚步，音量也稳定下来。 我再调转方向，行走几步后，声音果然变小了些。 一道灵光从脑中闪过。 我一边走，一边调整方向。 最终，在天色渐暗时，我强忍耳膜剧烈震颤带来的不适，停在了音量最大的位置。 那是政府规划尚未触及的荒凉地带，立在我眼前的，是一栋荒废许久的办公楼。 踏过满地落叶，我举着手机，走进了干净的楼道。 进来的一瞬间，脑中的回响，莫名减弱了许多。 黑暗中，唯有门房窗口有光透出。 我走过去，看见一位像是刚毕业不久的年轻男人，坐在藤椅上看书。 “请问……”我刚开口，男人就挥手打断我。 “循着脑袋里的声儿找来的？” “是……”被直接说破来意，让我有些吃惊，“您怎么……” “往前走。” 男人一直盯着手中封面都已经模糊的旧书，头也不抬，“左边走廊到底，抬墙角砖头。” “什么砖头？”我听得越来越迷糊。 “去了就知道。” 扔下这句话，他就不再理会我的任何问题。 见得不到更多信息，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走下去。 我本以为，找一块普通砖头很难。 哪知，当我来到走廊尽头，很轻松就在空荡荡的地面看到它。 砖头被固定在了地上。 我暗暗用劲，砖头还是一动不动，但脚下地板却发出一阵闷响。 伴随声音，地板快速向后退去，我吓得瘫坐在地，眼睁睁看着一条下行通道出现。 通道两旁，无数盏冷光灯，慢慢打开，延伸向远处。 我俯身望了望，没看到尽头。 但还是试探着踏入其中，谁知人刚进去，头上的地板，就以极快速度合拢。 退路被堵死，我唯有鼓足勇气前行。 不知通过多少道门，我终于看见一位和男人差不多年纪的女人，端坐在一扇自动门前涂指甲。 女人对于我的出现，完全没有反应。 不过，当我从她身前走过，却看见她拿起墙上一只状似大哥大的设备，嘀咕着什么。 “去。” 仿佛知道我将发问，放下大哥大，女人无力的声音慢悠悠飘来，“走过这道门，你自然会知道想知道的一切。” 本以为，最后一道门后，还有特别考验。 可当我走近，它却像其他门一样，直接打开。 藏在后面的房间，立刻呈现在眼前，宽敞又拥挤。 说它宽敞，是因为放眼望去，它比一座足球场还大。 我站在悬于半空的走廊，视野特别开阔。 说它拥挤，是因为目之所及，尽是密密麻麻排布的格子间。 格子间，像朝圣的信徒般，呈圆环分布，将一条粗·大，且直通天花板的光纤，围在中间。 另外，不知从哪里发出的“滴答声”，也不停钻入我的耳朵。 每个格子间，都有一张办公桌。 每张桌上，放有一面电脑显示器，身穿灰色制服的职员，坐在桌前。 没人对我这个不速之客的光临，做出反应。 但直到我走入其中，才看清，所有男女都是机器人。 我在某个机器人身边停下。 他面前的显示器里，一个送货的个体户，阴差阳错撞到抢劫犯的故事，徐徐展开。 我看了一会儿，发现故事的主角竟，是与我在同一家孤儿院长大的好友，李大立。 好奇心，驱使我继续看下去。 故事中的李大立，在撞倒抢匪后，走下他那辆旧货车查看。 再与随后赶来的执法者交谈，按照要求，他需要去执法局做笔录。 李大立刚坐进驾驶座，挡风玻璃突然爆炸，飞溅的玻璃碎片，将他扎成了刺猬。 “他永远不会知道，刚才与劫匪的碰撞，让本不牢靠的挡风玻璃，处于碎裂边缘。而关车门时的巨大力道，则是扣下结束自己生命的扳机。” 在用一句不咸不淡的评述结尾后，机器人切换了文档。 出现在屏幕上的，是另一个未完成的某个陌生人的故事。 机器人并不急着输入，他将手搭在办公桌边缘，像个专心听课的学生端坐着。 什么鬼故事！ 我正想吐槽，突然听到“滴答”声，自不远处响起。 伴着声音，机器人又开始以正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敲击键盘。 陌生人的故事继续。 而我也辨别出，“滴答”声来自机器人体内。 我将它全身摸了个遍，发现有一根光纤，从它腰椎位置露出，顺着椅子嵌入地板。 光纤在地板表层游走，最终与中央光纤融为一体。 附近格子间也同样如此。 于是，我来到中央，这条由无数光纤组合而成的巨大物体前。 仰起头，看到它向房间深处延伸而去。 仿佛有神明指引，我跟随光纤走下去，脑中声音越来越弱。 但房间大得，完全超出我的想象。 不知走了多久，在我正前方，又出现一根大到夸张的漆黑柱子。 上面不时有微光闪过，所有光纤，正好没入其中。 直到走近，我才发现。 这块通体黑色的大家伙，正以极慢的速度，顺时针旋转。 在它表面，无数条纵横交错的沟槽，正以相同的速度，产生或消失。 每当沟槽变化，就会有光产生。 这时，脑中声音已经完全消失，但我完全没有注意到。 只是像着了魔一般伸出手，当指尖与石柱接触的刹那，回响，再次在脑中出现。 不同于之前的“终止”。 这次是刺耳的尖啸，那声音宛如利箭，立马带走了我全部意识。 “王波，是你吗王波？” 昏迷前一秒，我看见远处，有一道模糊的人影，在快步接近。 他不仅准确叫出我的名字，还拥有一副让我耳熟的嗓音。 正是他，在我脑袋里不停重复着“终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0号盒子〈三〉BUG “感觉如何？” 睁开眼后，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折叠床上。 一位身穿白卦，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床边，俯身盯着我。 在他的身边，还站着好几位，同样穿白卦，但更年轻的男女。 我小心翼翼地坐起身。 这是一间没有窗的小房间。 我没问老人，为什么知道我名字，也没理会他的问候，下了床，径直走向房门。 石柱就在门外不远处，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无论尖啸，还是“终止”，都消失了。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去碰它。” 我刚迈开步子，老人的声音就从背后响起，“被尖啸震昏的滋味不好受。” “你脑中的声音由我发出。” 当我停下后，老人也站到我身旁，“我这么做，是为了纠错。” “纠错？” 今天发生的每件事，都已经足够颠覆我的认知。 但老人的解释，还是让我忍不住问出口来。 “这个世界，是靠什么在运转？” 老人没有回答，反而抛来一道，我无法回答的问题。 “是事件。” 仿佛是预料到我开不了口，老人紧接着自己答道。 “无数人，正在或即将经历的无数事件。每个人对当前面临的事件，做出不同选择，根据不同结果，进入新的事件。” “所有事件，相互纠缠，最终成为，承载我们每个人生活的世界。” “照理说，如果每个人都做出最理性的选择，那么，世界将会朝最正确的方向前进。” 见我看过来，老人也有意放慢了语速。 “可实际上，人是感性动物，面对选择总会先考虑自己，也因此，很多事件只得到坏结果，一两次还好，一旦坏结果多了，就会产生灾祸。” “灾祸？” 终于出现我能理解的短语，我忙不迭，找回语言功能反问。 “程度不同。” 说到这里，老人的脸上，浮现出害怕的神情。 “小到一次银行劫案，大到摧毁整片大陆的海啸。每一次灾祸出现，就意味着世界在倒退。” “而人类，只能在事后，花工夫去追回损失，有时也无能为力。所以为了让世界处于正轨，必须降低这些事件的发生频率。” “这也能降低？” 但很快，我又重归一团雾水的状态。 或许是不满我的愚笨，老人摇摇头，自顾自向石柱走去。 我茫然跟上，并有意与石柱保持距离。 哪知，老人绕开石柱，来到它后方。 在那里，我看到一排排只在书里看过的超级计算机。 “既然灾祸系人为，自然可以通过计算找出成因。” 老人与站在计算机前的男女们点头示意，又转头对我说，“同样的道理，如果提前计算出某人接下来经历的事件，再让他做出最理性的选择，自然就能阻止灾祸发生。” “这也能算？” 我没来由想到，曾被我吓跑的算命先生。 “按照现在的科技水平，不能。” 老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到石柱前，“但有它，就可以。” “几十年前，我无意中发现了这根石柱。” 老人的手，轻轻抚摸石柱表面。 我赶紧捂住耳朵，却发现并没有怪声出现。 “看到它的第一眼起，我就被它表面不断变化的沟槽吸引。由于我年轻时，曾研修过密码学，于是尝试将这些沟槽，当做密码解读。” “后来我发现，每一根沟槽，都是在讲一个故事。故事里角色不同，结局也不一样，但只要有了结局，沟槽很快就会消失。” “我一开始没当回事，直到越来越多的现实事件，与沟槽里的故事对上，我才意识到，石柱在用沟槽，预测未来能到达的最好情况。” “这样一来，我知道如何让世界变得更好，可同时清楚，人这种复杂生物，凭我一个人无法改变。” “因此，我需要这样一类人，他们能在完成某个关键事件时，影响到其他参与者，未来在更重要的事件中，做出正确选择。” “因此，我又竭力说服多国政府，秘密利用不同克隆胚胎造人。” 老人的话，让我身体一颤。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明明有了构想，我却不敢开口问出。 “那些人出生时，大脑就被植入了芯片，我这边会根据石柱上的故事线，编剧出他们的人生剧本，剧本由某个机器人敲出，转化成别的信号发送。” “那些人脑中的芯片，会自动接收到信号，能让他们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做出最需要他们做的选择。” “你就是其中一位，和其他人一样，你的芯片就在海马体旁边，它由特殊材料制成，就算用X光照，也只能看到一团阴影。” 老人用无比轻松的语气，回答了我没能问出的问题。 …… 深夜的道路，空无一人。 我抬起头，今夜的月光，比过去任何一天都要冷。 “你的朋友李大立同样如此，当然，为了让选中者的人生合情合理，你们的身世，都被设置成弃婴或是孤儿。” 老人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受它影响，连一同出现的“终止”，也不那么讨厌了。 “你之所以这样设计，是因为即使我们死去，也不会有人伤心？” 我有些佩服自己，当时居然还能用冷静的语气反问。 “你终于开窍了。” 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荡漾出微笑，模样像极了为儿子的成长高兴的父亲。 “没错，既然活着的全部意义已经达成，也就没有必要继续活下去。如果纠葛太多，你们的死，影响到他人做选择，那就不好了。” “那属于我的事件是什么？” “属于你的事件早已出现。”老人重重叹了口气。 “你却搞砸了。没办法，既然是由电脑计算，并传输到芯片中来引导，过程中总会出现BUG，所以才需要事后发送提示音来纠错。” “毕竟你们会通过声音找来。也只有到了这里，才有停止回响的办法。” 家就在前方，我却在月光最亮处停下，继续回忆起，向老人询问办法的场景。 老人给的办法有两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0号盒子〈四〉别怕,叔叔来救你了 一种是永远待在石柱附近，回响会弱得几乎听不见。 我进来前，看到的年轻男女，跟在老人左右穿白大褂的人，他们都选择了这种方法。 只不过，这样一来，余生将彻底与外界隔绝。 第二种，是死亡。 “反正你的人生剧本，不会再更新，未来的每一天，不过是无数细胞，以一种名为‘人’的生命集合体存在。” “就算能感知周围的一切，却不能影响它们。这样一想，和待在这里有什么区别？” 或许正是被老人一席话影响，杨莉才会在离开废弃办公楼后，选择自杀。 但我可不会轻易认输。 不管老人说得再有道理，我还是决定，好好活下去试试。 毕竟，我都已经出现过一次BUG，未来很可能还会有。 那天过后，我开始主动去和周围的人互动。 然而，无数失望的结果，一次次佐证了老人的话。 消防队，莫名其妙开除了我。 街坊只说些毫无营养的白话。 老友逐一失联，新朋友转头就忘。 想要开启一段感情，却怎么也无法和异性拉近关系。 就连前妻，也早带着儿子搬去远方。 在这期间，我还通过新闻，获知了李大立撞倒抢匪，却因挡风玻璃破碎死于意外的消息。 过程虽然荒谬，却与我看到的关于他的结局，一模一样。 如果，他当时也出BUG，或许就能听到脑袋里的“终止”声。 或许还会成为这世上，唯一能与我建立联系的人。 可惜，事情没那么多凑巧。 所以我也只能孤身，继续做世界的旁观者。 不过，我并非一无所获，漫长的时光中，我一遍遍回忆过往。 终于找到了老人口中“被搞砸的事件”：我最后一次出警，去了一栋即将被烈焰包围的住宅楼。 当我将最后一位呼救的居民救出时，突然头上传来喊声。 一个流浪少年，被遗忘在了三楼楼梯间。 看到他脸上绝望的表情，本该立刻返回楼里的我，突然犹豫起来。 那一瞬间的犹豫，让冲进楼里的人，从我，变成了我徒弟。 他刚抱起少年，住宅楼就发生了爆炸。 漫天火光中，整栋楼，如积木般崩塌。 直到大火被完全扑灭，我才在废墟中，找到徒弟与少年焦黑的尸体。 徒弟是个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年轻人，他本可以有更好的去处，却执意做了消防员。 目的是为了报答小时候，曾被消防员救过的恩情。 但我们都能看出，消防员只是起点，他的未来，将是星辰大海。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场大火中戛然而止。 而我生活中的所有变化，也是从大火之后悄然展开。 我至今说不出犹豫的原因。 但我现在知道，本该死在火灾里的人，是我。 …… 但就算将一切想明白，生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开始学着与自己说话。 学着像末世电影的主角那样，平静又决绝地在闹市中存活。 毕竟，就算是个毫无用处的BUG产品，我也不会因为脑中回响，就选择轻易与世界告别。 说到回响，它在我离开废弃办公楼时，又出现了。 并且一直保持在“毫无间隔地重复”的频率。 不过，我早已习惯接受它们，就像接受现在死水般的每一天。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戴上墨镜穿上旧布褂，开始在街边摆摊算卦。 并不是因为独处。让我拥有特异功能。 只不过是我认为：当人没了未来，任性地说些胡话，又有何妨？ 算卦生意，不好也不坏。 面对那些焦急又期待的人，我会装模作样拈指卦，再说些高深莫测的话。 他们中，有人千恩万谢，也有人指手画脚，甚至还有好心人送我礼物，我都心如止水。 毕竟，在我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会对他们的生活产生影响。 我还有幸遇到了逃跑的算卦先生。 他一眼就认出了我，不过并没上来打招呼，我俩隔着街道，互相点头示意。 只需如此，我们就已知晓对方经历的一切。 就这样，我每天坐在街边。 看行人来来去去，观四周风景变化，只是看着，就能感受到，世界平稳运转的美好。 这天晚上，我正准备收摊回家睡觉，突然看见，街上不少人在快速奔跑。 “怎么了？”我拦下一个男人问。 “秀水大厦着火了！”男人甩开我的手，继续向前跑。 我跟了上去。 秀水大厦在两条街之外，还没走近，我就已经闻到刺鼻的烟味。 大楼外围满看热闹的群众，数辆消防车停在楼下。 虽然每一台车的水龙头，都在不停喷射水柱，但火势，完全没有熄灭迹象。 和之前的战略一样，那些曾与我并肩作战的队友，正争分夺秒将被困居民救出。 “救命！” 当最后一位消防员背着人出来，我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稚嫩的呼喊。 我抬起头，看到一位每天都会路过算命摊的小女孩，正站在三楼某户的阳台里。 “怎么还有个孩子？” 消防员看到后，立即开始铺设缓冲垫，却没有人进楼。 或许他们认为火势太大。 或许他们认为铺好缓冲垫后，能说服女孩跳下。 或许，他们只是在无意识间，接受了故事的安排。 我只知道，时间不等人。 “你干什么？”在过去同事的呵斥声中，我冲进了大厦。 算命摊的毡子，紧紧包裹住身体。 毕竟，在成为让我胡乱说话的道具前，它曾作为防火毯，助我从险情中，一次次全身而退。 大楼内部的火势，大到难以想象，虽然我全身多处被烧伤，但还是强忍疼痛，冲到三楼。 一脚踹开房门后，我立刻看到了痛哭的女孩。 “别怕，叔叔来救你了。” 我毫不犹豫冲上前，用防火毯裹住女孩，并将她举起来。 楼下，叫喊声不绝。 我回头望了望，火焰早已张开它的血盆大口，来到身后。 如果抱着女孩翻越阳台，大概率会在跳之前，被火舌卷回。 如果这又是一次BUG，那最好不要放过修复的机会。 即将被火焰吞噬前，我将女孩对准缓冲垫，抛了出去。 那个瞬间，一直在我耳边回响的“终止”声，终于消失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1号盒子〈二〉人形怪物 此刻，距离我们进入大厦，已有半个小时，位置在第九层。 老实说，我很失望。 大伙儿全程沉默，唐宁只在需要拍摄时叫停，让灯光摄影道具准备。 接着，拉上我互动，拍完立刻走人。 偌大的楼里，回荡的，只有不算整齐的脚步声。 对于唐宁类似摆拍的策略，我提出了质疑。 可他只是耸耸肩，说什么“所谓恐怖传说，从古至今都是人们杜撰后不断润色，通过流传，最后才成为经典。” “这是我们这行的正常操作，放心，后期一剪辑，保证你胆大又伟岸，到时候，风评绝对一百八十度逆转。” 唐宁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对了老白，你不会真以为，能拍到什么？” 这不是我要的翻身仗。 如果用后期，我哪需要来这么个地方？ 想到这里，我准备用手机开直播，可楼里却搜不到信号。 “奇怪，明明进来前还有。” 我独自走到窗边，晃了半天手机。 除了发现围绕黄金大厦的雾越来越浓以外，手机依然像块砖头。 “山里就别想直播了。” 唐宁冲我招手，“回来，恐怖电影里落单的，都没好下场。” 我低头，走上通往顶层的楼梯。 唐宁的话，并没对我造成惊吓。 黄金大厦，这个他口中“恐怖迷的圣地”，目前看来，和城市里任何一处烂尾楼没两样。 大楼内部，找不出印象中恐怖传说应有的桥段。 楼道没什么灰尘，封门镇居民应该常常进来。 这样一想，也就没了神秘色彩。 不光我，团队里的其他成员，也逐渐失去积极性。 唐宁虽一直努力寻找可以制造气氛的点，但来到顶层后，还是有些气馁。 面对空空荡荡的大楼内部，他也开始小声嘀咕起“怎么没见着尸体”、“安全方案白费了”之类的胡话。 “走。” 我拍拍他肩膀，“朱行说，素材已经拍得差不多了。” 唐宁没有反应。 我抬起头，见他正死死盯着前方。 “你们看。”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那是什么？” 顺着他目光看去，远处有块地板泛着光。 那片区域不大，加上光线暗淡，所以一开始没人注意到。 唐宁缓缓向发光处走去。 没人跟上去。 他独自在发光处蹲下，眼睛瞪得越来越大，到后来，他甚至伸出了手。 “唐宁，那边到底是什么？”看他表现有些反常，我赶紧问道。 他抬头笑了笑，下一秒，他跟着发光的地板，同时消失。 “唐宁！” 我大吼着冲出去，半路想起唐宁还系着安全绳。 回过头，团队其他成员已经在往楼梯跑。 但我还是坚持去看了一眼，发现下面几层楼的相同位置，也只剩一个洞。 情况比想象中更糟。 我连忙往楼下跑，一直来到一楼，才看见先下楼的人，围着一个洞，站成一圈。 “值了！”还没走近，我就听到唐宁兴奋的喊叫。 在其他人帮助下，他从洞里爬了出来。 “白源凯，实话告诉你，虽然我成天嚷着什么行业生态，但实际上，做梦都想撞上些常识无法解释的奇遇，今天，咱们很可能遇到了。” 其他人，在洞口看直了眼，我也好奇凑上去。 塌陷的地板下，并非泥土。 而是一条深不见底，弯弯绕绕的通道。 唐宁自然不肯放过这意外之喜。 他留沙莉一人看守道具，剩下的人，往通道进发。 因为里面黑暗无光，孙洋掌灯走最前面，朱行扛着摄像机，紧随其后。 这一次，我能明显感觉出唐宁态度的变化。 虽然他还是让朱行拍，却不再执着出镜。 反而跟我一道走在后面，静静打量周围的一切。 通道又湿又软，像雨后的泥泞小道，窄得仅容一人通过。 不仅如此，上面的阶梯并不明显，一抬头就能看到顶。 两侧墙壁凹凸不平，很多地方看起来，就像用工具掘过。 手摸起来，触感却又软又弹，还有烫手的粘液，附着在上面，怎么看，又都不像是泥土。 “黄金大厦……黄金大厦……我总算知道它为什么叫这名字。” 唐宁喃喃自语，“感情封卫东建它，并不是为了替自己家乡招商引资，而是为了给自己偷挖黄金，作为掩护！” “你确定这鬼地方有黄金？”走最前面的孙洋空，出只手摸了摸两侧，质疑道。 “就算不是黄金，也一定有其他值钱的东西。” 唐宁垫脚看了眼，指着远处向孙洋说：“光打起来，看看那边是什么？” 孙洋将灯举高，光照下，前方的景象，也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是一片宽敞的空地。 围绕着空地，有无数大小不一的洞穴。 看形状，那就像是没有安装完全的门和窗。 “这里还有房子，一定是当时挖宝人的住所。”唐宁站在空地中央大声说道。 他指挥朱行拍摄，却因为光线实在太暗而叫停。 “孙洋，来这儿打一下光……孙洋！”唐宁喊了两声无人应。 回过头，发现孙洋正一步步走向更深处。 “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孙洋话没说完，一团黑影从暗处出现。 它速度很快，孙洋来不及反应，就被扑倒。 我离孙洋最近，所以清楚看到，扑倒他的是一个人形怪物。 它虽然有手有脚，可全身上下，像被高温烫过，呈半流体状。 那勉强能称为脑袋的圆球表面，看不出五官，只有一张像嘴的开口大张着。 怪物发出阵阵奇怪的叫声，听起来，很像做过声带手术的人在说话。 我被吓得后退好几步，没曾想，唐宁与朱行还在往前走。 “抓特写！” 唐宁的眼里，闪烁出狂热的光芒，“这东西过去从未出现过，如果由我们发现，绝对就能被全世界记住！白源凯，一起来！” 我已退到空地边缘。 那两人却越走越近，他们沉醉于拍摄与解说的喜悦中。 丝毫没有意识到，此刻在怪物爪下挣扎的人，是朝夕相处的同伴。 至于孙洋。 他虽还在抵抗，可从怪物身上滴下的液体，不断掉落在他脸上。 慢慢地，他五官竟也变得模糊。 也就在这时，我的余光捕捉到，四周多了些变化。 我看了看空地周围的洞穴，发现大量人形怪物，从里面涌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2号盒子〈一〉爱意收集仪 “你这人真有意思。” 一则笑话结束后，餐桌对面的女孩，放下勺子，掩嘴微笑起来。 董一鸣松了口气，趁机偷看了一眼右手腕。 他右手腕上戴有一只表。 与其说是表，不如说，是形似手表的奇怪仪器。 它虽有显示屏，但却长时间保持黑屏状态，且从不显示时间。 它只在女孩微笑后，突然亮起，随后，一串数字与七个汉字，出现在屏幕中央。 “逗笑对方，爱意值：2000”。 是那七个汉字，“2000”是跟在后面的数字。 这数字停了两秒，随后缩小，移向屏幕右下角。 在那里，还有一串数字。 那串数字，在接收掉“2000”后上涨了一些。 如果能仔细看，就能发现屏幕上的数字，是九开头的七位数。 还差六十来万。 董一鸣默默计算过，数字与一千万的差距。 随后他抬起头，刚要和女孩说话，手机闹铃突然响起。 “时间到了吗？” 见董一鸣掏出手机关掉闹铃，女人小声问道。 董一鸣无声地点头。 女人耸耸肩，抓起包站起身，“既然时间到了，那就到这儿。” 女人毫不留恋地向门口走去。 董一鸣也跟着起身。 他在靠近门口的收银台前停下，付了两人的早餐钱。 “一下就收集到五千点，谢啦！”站在门口的女孩，看了眼右手腕，喜悦瞬间爬上她那张化妆过度的脸庞。 在她右手腕上，也有一只与董一鸣一模一样的仪器。 董一鸣摆摆手，他又一次确认过右手腕，屏幕右下角的数字多了5000。 看来，帮这位女孩买单的收获真不小。 时间是早上八点。 董一鸣和女孩，在这家新晋网红早点铺的门口分别。 女孩忙不迭奔向路旁停下的出租车。 董一鸣动了动嘴角，看来，她与自己一样，也将七夕节一整天，排了个满满当当。 但他没有时间细想。 下一位约会对象的催促信息，已在半分钟前传来。 如果迟到太久，恐怕下一阶段收集到的爱意值，也会大打折扣。 想到这里，他转身融入了街上来来往往、边走边确认右手腕消息的人流。 …… 对董一鸣来说，刚才的经历，在他近一年的生活中，再寻常不过。 十年前，一款名为“爱意收集仪”的产品问世。 它不仅与覆盖全球的网络连接，还与人类自出生起，便植入脑袋里的芯片，自动匹配。 将“爱意”转化成数字。 爱情产生了颠覆性的革命。 人们不再需要像过去那样，为了爱，去猜测、怀疑、好奇、辗转反侧。 他们只需为喜欢的人做事，“爱意收集仪”就能自动将对方发出的爱意收集。 收集到的爱意，可以通过连接他人手腕上的爱意收集仪，投注出去。 投注出的爱意，能自动匹配对方设立的感情标准，决定两人能在一起多久。 举个例子，如果一个女人定的恋爱标准是200，那只需给她两百爱意值，就能和她恋爱一天，给400能恋爱两天。 时间一到，两人变回之前的路人关系。 但若是想要结婚，就得匹配她定下的结婚标准：20万。 只有给出相应的爱意值，才能跟她以合法关系，共同生活。 想法随时会变，为了避免频繁改变，对爱意投注者不公，仪器只允许一年改变一次标准。 一分付出一分收获，爱情变成一场简单又公平的交易。 这与人类过去的认知完全不同。 但并不妨碍，爱意收集仪，在很短时间内，成为与牙刷、衣服一样重要的生活必需品。 大街上、商店里，时常能看到面对面的两人，埋头确认手腕上的仪器。 董一鸣，正是千千万万努力收集爱意的人。 今天七夕，按照规定，节日中收集到的爱意值，都会翻倍。 特别是像七夕、情人节这类专属情侣的节日。 爱意值更是有四倍之多。 所以，董一鸣特意请了一天假，他希望能在七夕当天，让自己储备的爱意值，突破一千万。 因为这，是能让他与艾莉相爱一生的数值。 一年前的七夕，公司七夕活动的聚会现场。 当一位同事，无意间聊起男女之爱的话题时，艾莉附和着，说出了自己的择偶标准。 “我也不是矫情。” 艾莉是有名的万人迷，所以她一开口，便吸引到全场所有人注意，“但总得为自己找个好归宿不是？虽然这个时代爱的方式变了，但很多想法总不会变。” “所以我现在还在等待，等待能给我足够爱意值的那个人出现。” 艾莉不经意地环视全场。 在场不少人，都曾给艾莉注入过爱意值，但大多只腻歪了几天，又变回普通同事的关系。 “不过，如果明年的今天，谁能给我注入一千万的值，那我就嫁给他。” 说完，她低下头，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标准输入仪器。 董一鸣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在场所有男同事，在她输入时，都暗暗抽了口凉气。 一千万爱意值，对于普通人来说，穷尽一生也很难达到。 难怪不少人直接表露出放弃的意思。 艾莉明面上是给出标准，实际上，却是在自己身边，竖起一道难以逾越的高墙。 但董一鸣不愿认输，他自见到艾莉第一眼起，便深深迷上了她。 虽然在同一家公司工作了好几年，但他从来都没将爱意值，投递给艾莉。 因为他想要的，是一次投注就一生相守。 七夕那天结束后，董一鸣便开始改变自己的生活。 除了自发产生的爱意外，他平日里，不再为了得到异性好感，特意释放储存好的爱意值。 不仅如此，他还留心起一切能为异性献殷勤的机会。 不管数值多少，每一分都被他小心翼翼收集起来。 如此“中央空调”的做派，让他评价持续走低。 但董一鸣并不在意。 就因为这样，他才能在近一年时间里，创纪录地收集到九百万爱意值。 毕竟，他眼里只有第二年七夕。 过完那天，他会向所有人证明，自己这一年“卧薪尝胆”的意义有多么重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1号盒子〈三〉祭品 “快跑！” 我大吼一声，将拍摄打断。 两人抬起头，当看到不断逼近的人形怪物后，也变了脸色。 我们三人，只能扔下孙洋，往来路狂奔。 人形怪物，手脚并用，在后追逐，道路狭窄无法提速。 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一声惨叫，跑最后面的朱行，摔倒在地。 我和唐宁想扶起他，没想到，他却将手打开。 “来不及了。” 望了眼越来越近的怪物，朱行目光变得平静，他将摄像机塞给唐宁，整个人直接躺在地上。 “如果能以我的命，换来黄金大厦的秘密影像，那就这么做。” 话音未落，朱行就被不断扑上来的怪物淹没。 我与唐宁无暇悲伤，只能用上全身力气，往洞口冲。 终于，我们俩爬了出来，可原本等在外面的沙莉，却不见踪影。 “沙莉！”连喊几声，沙莉才从进门方向出现。 “老大，出事了。” 没等我们开口，她就哭丧着脸说：“麻绳断了。” …… 据沙莉说，我们刚下去没多久，她就发现麻绳不再紧绷。 于是，顺着绳子溯源，还没到门口，她就发现了断掉的绳头。 “是被割断的。” 唐宁看了断面做出判断，“肯定是封门镇的人！” 我们向大厦外走去。 路上，唐宁将地下的遭遇，告诉了沙莉。 当知道朱行三人，被人形怪物抓住后，沙莉忍不住啜泣起来。 我们来到门口，另一段被割断的麻绳，像被无头的蛇躺在地上。 沙莉朝它走去，没两步，一声巨响传来。 沙莉身体晃了晃，整个人站住不动了。 “沙莉！”唐宁大叫着，狂奔过去，扶住倒下的沙莉。 我跟上去，发现她胸口，绽开一大片血红。 前方传来脚步声。 我与唐宁抬起头，发现是封老一行人。 “封老。” 唐宁咬着牙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在提醒你们，回黄金大厦。” “我不懂。” “外来的客人。” 老人笑声比山里的风更冷，“这里有个规矩，进了黄金大厦，就不能再出来。” “为什么？” “这不是你们该关心的事。总之，马上回去！”恐惧的神色，从老人脸上一闪而过。 他语气变得生硬，抬起手，手里是把造型奇特的猎枪。 这时，在他身后出现无数人影，他们沉默着站成一排，将我们与封门镇隔开。 月光穿透浓雾，人影的脸庞，逐渐分明。 仔细分辨，全是今天我们在镇上见过的居民。 他们每个人都面露恐惧，手里都拿着猎枪。 “杀人犯法！” 我再也忍不住，挺直腰杆，朝前踏出一步。 “呼！”一声巨响，在我脚边炸裂，我吓得跌坐在地。 老人放下枪，他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动了动下巴。 其他人便同时端起枪。 “走！”见情况不妙，唐宁拖着沙莉后退，我上去帮助他。 枪声没有停歇，直到我们躲进楼里，都能感觉到外墙不停传来的颤动。 “原来这就是弹孔的来历。” 我瞄了一眼，又赶着缩回头，“哪里有什么山贼，被他们逼进楼里的，恐怕都是来这儿探险的人！” 唐宁没有回答。 我看过去，发现他抱着沙莉低垂着头。 而沙莉，似乎再也不可能动了。 “唐宁！” 这时，我又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声。 抬起头，发现之前的人形怪物，正不断从洞里爬出来。 “唐宁！” 见他没有反应，我连忙拽着他胳膊，往楼梯方向跑。 唐宁反抗了一下，但见人形怪物越走越近，最终也只能放下沙莉的尸体上楼。 我俩快速迈动双腿，脑后是被抛下的楼梯，以及穷追不舍的人形怪物。 上楼的短短时间里，无数问题在我脑中浮现。 为什么地底有奇怪通道？构成通道的到底是什么？人形怪物到底是什么物种？ 为什么封门镇的人，对我们探秘黄金大厦表示欢迎，却在我们出来时开枪警告？ 他们在怕什么？ 过去的那些探险者们，到底在哪儿？ 以及最重要的——这栋楼只有十层。 到了楼顶，我与唐宁，又该如何保命？ 所有问题，像孤岛般相互分割，怎么都不能关联起来。 这时我才发现，从来到这里，到现在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无法用常理解释。 还是说，这都属于“人类尚未探寻的黑色汪洋”？ 我们真的应该为了好奇，背负沉重的代价，在这片汪洋上远航吗？ 这个问题更无暇思考，因为我与唐宁已经来到顶层。 “拿着。” 唐宁突然将摄像机塞到我手里。 趁我双手不空，他竟然绕到我身后，将安全绳扯出，绑缚在临窗的承重柱上。 “你要干什么？” 如果连唯一的伙伴也出现反常，那我真就没有任何希望了。 毕竟，不管今晚多糟糕，我的心里，还残存着它只是一场梦的幻想。 或许成功逃离后，我仍然能有其他机会，将风评扭转。 “再回封门镇，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他一边操弄，一边用毫无波澜的语气回答，“但既然在顶楼，那咱们还有一招可以离开。” 确认安全绳已固定好，他去到窗边往下望了望。 脸上露出笑容，“这边，果然没有人看守。” 他招呼我去到窗前，看了眼楼梯方向后，加快了语速：“之前，你找手机信号时我就发现，大厦后面似乎是悬崖，现在雾散了一看，果然如此。” “安全绳五十米，大楼高三十米，你从这儿往下跳，安全绳会将你拉住。到时候，你攀着悬崖上密密麻麻的树爬上来，等到人散去后，找机会离开。” “那你呢？”见唐宁转身要走，我一把拉住他。 “这种逃生方法需要时间，所以只能一个人逃，另一个人留在这儿挡住怪物。” 说话时，唐宁将手伸进腰包，拿出一根伸缩棍。 “咱们一起逃！”我拽住他手臂不放。 “再磨蹭下去，咱们谁也跑不了！” 唐宁努力想摆脱我的控制，“我的团队今天全栽这儿了，那我也不走了。” “一起走！”我还是不依不饶。 “别傻了！” 唐宁怒吼一声，他另一只手伸向头顶，一把将头发抓了下来。“就算我跑出去，也活不了多久了。” “几个月前，我被查出了晚期癌症，放疗后，癌细胞仍在转移。我之所以坚持要拍出炸裂的恐怖视频，就是为了在离开前，能留些东西。” 唐宁的话，让我瞠目结舌，“所以，白源凯，你不仅要成功逃跑，还要保护好摄像机，到时候，只能靠你将影像公之于众。” “记住，发布影像时，一定要将我的名字，标注在最显眼的位置。” 说完这话，唐宁抄起伸缩棍，冲向了怪物。 我眨了眨被泪水模糊的双眼，义无反顾地站上窗台。 下方的悬崖，还是看不太清楚。 但一想到身后奋战的唐宁，我便系紧摄像机绑带，纵身跳了下去。 希望一切是梦。 希望我能从梦里醒来，回到那被真理与准则包裹的安全世界。 周围景色快速后退。 我已经做好准备，在安全绳回弹时，攀住头顶那棵粗壮的老树。 然而，当我抬起头，却看见黄金大厦正，像只柔·软的舌·头，从中间弯曲，向我所在的位置快速靠近。 还来不及惊讶，视线就被黑暗笼罩。 深不见底的悬崖，竟然像嘴一样合拢，将我与大厦一齐包裹。 梦，一定是梦。 …… 见黄金大厦消失，封门镇居民，尽数跪倒在地。 “祭品已送到。这次，您不会再从我们中间挑选了？” 跪在最前面的封老抬起头，对着空气说话。 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整座山像刚睡醒的野兽般，上下动了动，柔·软如同傍晚的海面。 紧接着，刚刚消失的黄金大厦，像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 它高大、破旧，黑洞洞的窗口，像被挖去眼珠的眼眶。 除了外墙上，多出几个薰黑的圆孔外，与之前相比，也没什么不同。 “安全了！” 当看到黄金大厦，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封老撩开帽子，扯下围巾，露出脖子与下巴上，一道道伤疤。 那正是“疤人”赵自如的标志。 他向黄金大厦不停作揖，嘴里念念有词：“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继续放出消息，在更广阔的世界里，还有更多无知的人，想要前来一窥究竟。” 只要我们能活着。 封老说完，整座小山似乎又像海浪般上下动了动。 之后再无声息。 …… 几天后，城里某处，恐怖同好者聚集的酒。 几个年轻男女，坐在台前，小声商量着什么。 “唐宁不见了，还有那个最近糊到底的明星白源凯，似乎也失踪了。”其中一名健壮的男人，小声说道。 “据说，他俩结伴去找黄金大厦了。” 当他旁边的短发女人，将这话说出口时，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喂，你们不会害怕了？” 沉默良久，另一位眼镜男放声大笑，“所谓恐怖传说，不过是人们杜撰后，不断上色，最后才流传成经典的吗？这可行业正常生态啊！” “别忘了，那里可是无数猎奇迷心中的圣地，谁能征服它，谁就是圈子里的大佬！” 听到眼镜男的话，其他人摩拳擦掌，脸上现出振奋之色。 “各位别忘了，我们可是最近势头正猛的猎奇探索团队，什么风浪没见过，能走到现在，绝不是靠运气。” “所以，不管它是黄金大厦，还是钻石大厦，咱们这次都去定了！” 眼镜男志得意满地扶了扶眼镜，自信与狂热，从他那双眼睛中溢出，影响了在场每一个人。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2号盒子〈二〉流失的爱意值 还好，下一个约会对象的见面地点，是距离早点铺不远的地铁站。 董一鸣赶到时，等待中的女人情绪，尚未完全变坏。 从八点起，董一鸣需要与这位身穿职业装的女人，一起去上班。 到公司后，他还要陪伴女人，一直工作到十点。 至于十点以后，那又是下一段约会了。 站在人挤人的地铁里，董一鸣努力用身体隔开周围人群，为女人创造出一小处，能舒服站立的空间。 女人冷若冰霜的脸，开始解冻，慢慢地，她也愿意回应董一鸣主动提起的话题。 两人交流越来越多。 当然，两人会同时沉默，再同时低下头，摁亮收集仪，确认上面的数字变化。 地铁里开足空调，但董一鸣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他绞尽脑汁，使尽浑身解数，就为了让女人散发出的爱意值，能再多几点。 艾莉提到的最后期限，就是今天，但只要还没跨过午夜零点，董一鸣就有机会。 基于上述想法，在确认自己距离一千万的目标还差一百万后，他制定了一套周密的“七夕节爱意收集计划”。 具体说来，董一鸣将七夕这天，划分成十二个时间段，每段两小时。 每两个小时中，他都会与一位事先从各种渠道联系上的，同样需要收集爱意值的女性约会。 这是个互相成全的过程，至少董一鸣一直这么认为。 等到时间从23：59变成0：00，董一鸣在喧闹的夜店外，见到第一位女孩，他需要陪她在夜店里，蹦满整整两个小时。 凌晨两点刚过，董一鸣就已经坐在这座城市，最有名的午夜小吃摊档。 他陪着一位上完夜班的女孩，吃了足两个小时夜宵。 到后来，眼皮已经不受控制开始打架。 但为了爱意值，董一鸣还是强打着精神，讨好对方。 过了四点，董一鸣终于得到休息的机会。 他来到一位长期失眠的独居女人家中，躺在女人床边的地铺上，陪她入睡。 这次约会，当然不会只是睡觉。 女人拉着董一鸣，说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话，才心满意足地进入梦乡。 六点的闹铃响起，董一鸣与下一位对象见了面。 他们一起晨跑后吃早餐，加上现在的通勤之路，董一鸣已经历过五个时段。 仅仅五个时段，就收集到将近四十万爱意值。 这让董一鸣赞叹，七夕节爱意加倍足够神奇的同时，也更加坚定地相信，自己一定能在这天结束前，为艾莉奉上她需要的一千万。 过了十点，董一鸣见到第六位约会对象，那是一位常跑外勤的职场女人。 董一鸣要做的，是在女人跑外勤时，尽量逗她开心。 董一鸣完成得非常好。 时间即将跨过中午十二点，他距离一千万的目标，只差五十万。 同外勤女告别后，董一鸣站到与第七位女人约好的餐厅前。 接下来两个小时，董一鸣要与这位陌生人共进午餐，还要陪她打发午休的无聊时光。 这对董一鸣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过去一年，他陪无数异性吃过饭。 在七夕这样特殊的日子，董一鸣可以拍着胸·脯保证，接下来这两小时，一定能赚到比过去几个时段都多的爱意值。 “对不起，我来晚了。” 一声招呼无情地将他从美好幻想中抽出。 这声音如此耳熟，以至于董一鸣还没有转头，心里就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然，此刻站在董一鸣身后的，是他认识快二十年的发小，李梦然。 “搞什么啊？” 刚在预定好的位置上坐下，董一鸣就向李梦然抱怨。 “呐，人家不过是想在七夕这天，拉个熟人一起吃饭嘛。” 服务生刚拿上菜单，李梦然就一把抢过，不问董一鸣意见，就噼里啪啦点了一大堆。 看着李梦然同服务生熟络交谈，董一鸣无奈地扶住额头。 少年时，他与李梦然关系不错，甚至好长一段时间，他都对这位大大咧咧的女孩，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情愫。 但随着李梦然大学毕业后，出国念书，两人关系逐渐冷淡。 最近她回了国，也来到董一鸣所在的公司工作。 但在他看来，他俩不过是比普通同事，更亲密一点儿的关系罢了。 这么多年过去，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同桌吃饭。 董一鸣抬头，只与李梦然对视一眼，就转开了头。 线上邀约的缺点，就是不知道网络对面那位的真实身份。 “还记得吗？这家是我们刚上大学时，最爱吃的餐厅。” 就在董一鸣考虑，这位老友到底想搞什么时，李梦然主动说话了。 “啊。” 董一鸣闷哼一声，他完全提不起劲头去表现。 他怀疑，自己面对老熟人时，是否能在这一时段，收集到足够多的爱意值。 可他垂下头，却发现一连串数字交替在屏幕出现。 再抬起头，正好对上李梦然认真注视的目光。 “喂，你别这样看我。” 虽然爱意值增加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董一鸣还是无法适应老友的举动。 “不看就不看。” 李梦然嘴上这样说，却并没有移开目光。 没一会儿，菜纷纷端上，李梦然一边动筷子，一边说话。 董一鸣只一门心思吃饭。 在他看来，比起说话，桌上的美食，更能让自己感觉自在。 直到他注意到，收集仪上不断跳出新的数字。 那些数字不大，但架不住频率高，算下来，单位时间比上午六个时段得到的还多。 就算是老朋友，只要她能带来更多爱意值，配合一下又何妨？ 说不准，李梦然也有急需投递爱意的人呢？ 一想到这里，董一鸣放松了心态，话匣子也不自觉打开。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从旧事聊到新愁，餐桌上，气氛逐渐活络。 饭吃完，距离下午两点，还有一会儿，董一鸣按照事先约好的，陪李梦然打发午后时光。 温柔的阳光下，愉快氛围肆意延展，他们挑阴凉处缓步行走，不知不觉，来到两人一同读过的大学外。 “很高兴能聊这么多，我们好久都没这样，但……时间到了。” 时间正好来到下午两点，当闹铃响起，董一鸣面带微笑地站到路边。 下一时段，约会对象与他约好的见面地点，正是在大学校门口。 李梦然笑眯眯地眨巴眼睛，她晃荡着，又站到董一鸣身旁。 “你怎么……”董一鸣话没说完，就被李梦然挥手打断。 “既然你这么准时。那咱们赶紧开始下一段约会。” 心脏仿佛被铁锤猛烈敲打过，董一鸣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好心情，霎时被冲得七零八落。 他瞪着李梦然，心中拥堵千万句难听之词，嘴上却急到说不出一句。 “干嘛，不允许别人有小号啊。”李梦然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董一鸣反应般，继续说道：“这两个小时完了以后呢，你还有四个约会。不妨告诉你，从现在起直到七夕节过完，你面前对的人，都会是我。” “你……” 一股热血冲上董一鸣脑门，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指着李梦然破口大骂起来。 他不光气恼被李梦然愚弄，还为自己能否按时收集满爱意值担忧。 过去无数人的亲身经历、有关机构的研究，早已证实一件事。 如果带着纯粹赚取爱意值的目的，与别人约会，时间一长，两人就会因为倦怠，而让彼此散发的爱意值大打折扣。 她到底懂不懂？ 不懂为什么还要拉着自己？ 董一鸣越想越气，越气越想骂。 但就在他停下来喘气的间隙，李梦然突然将董一鸣的右手，举到他眼前。 “如果你还要继续暴躁……” 李梦然的语气，与她表情一样平静，“那就等着爱意值，继续流失。” 董一鸣瞥了眼自己的收集仪，惊讶地发现，屏幕右下角的数字，正不断下降。 这在过去，从未出现过。 怒火立刻熄灭，他一脸迷茫地等待李梦然给出解释。 “你没遇到过？” 李梦然比他还吃惊，“与异性接触时，若情绪反复，那爱意值也会有相应变化。假如一直是负能量积聚，爱意值将会一直流失到完全空槽。” “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董一鸣听完立刻换上笑脸。 他不断向李梦然道歉，一直到收集仪上数字，停止下降。 “我看你平时在公司，挺喜欢往别的女同事那儿凑，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李梦然还在纠结董一鸣的反应，但已转身大步走进学校。 以前不都是以逗乐他人为目的吗？哪里敢发火。 董一鸣想到原因，却不敢说出口。 他乖乖跟着李梦然逛校园，并对她说的每句话，点头附和。 “别老这样觍着脸，我可不想让人认为，有只哈巴狗跟着我。” 哪知，李梦然并不吃这一套，董一鸣立刻又换上高冷的表情，结果又被批“太冷淡”。 “你就不能自然点吗？” 到后来，连李梦然也无奈地摇头放弃。 不过，董一鸣仍旧执着于如何调整表情。 对他来说，目前爱意的上涨幅度，不知能不能按时到一千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2号盒子〈三〉烽火戏诸侯 “我说，咱们以前，常常从这里走到教学楼。” 漫步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李梦然沉静地看着远方，来来往往的年轻人。 当她开口，语气比脸色更平静。 “那时的你，懂得真多，常常给我说些从未听过的事。记得最清楚的，是你讲的那则点燃烽火的故事。” “点燃烽火？” “是啊。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王，为了博宠爱妃子一笑，不惜连续点燃烽火，召回周边诸侯。” “长此以往，等外族真正攻破都城，诸侯们看到求救烟火，反而不来了。王被杀死，而他努力讨好的妃子，最终也离他远去。” “是周幽王烽火戏诸侯？那的确是个蠢蛋的故事。” 恍惚间，董一鸣也出现了回到大学岁月的错觉。 但只要晃晃头，他立马就清醒过来。 现在的自己，是知道什么更正确，什么更合理的成年人。 过去的时光，无论好坏，就让它沉睡在过去罢。 他思考起补救方案。 直接离开李梦然，当然没问题，但接下来空白时间段，又将如何补救？ 线上约人太匆忙，直接在街上找落单的异性商量，也会被当成变态。 思来想去，董一鸣发现，最好的办法，还是待在李梦然身旁。 好在爱意值一直在上升。 抱着这样稍显消极的想法，董一鸣陪李梦然逛完校园。 还去了不远处的公园，和读书时常光顾的电玩城。 不知不觉，太阳隐没于云间，七夕从白天走到黑夜。 …… “干杯！” 酒的台前，李梦然举起鸡尾酒杯，她手臂微微晃荡，脸上也浮现出红晕。 时间已悄然走过夜晚十点。 按照董一鸣的计划，这该是自己“七夕爱意收集计划”的最后一个时段。 等到十二点，他将告别最后一位约会对象，奔向艾莉的住处。 将自己用尽一切办法，收集到的一千万爱意值，全数投注于她。 但此时，还差二十万，才到一千万。 想要在不到两小时收集满，难度无异于让人们，重新接受过去为爱伤神的状态。 董一鸣无精打采地举杯，任由李梦然的酒杯，主动碰撞出好听的声音。 平心而论，她的确是非常优质的约会对象。 不论是在公园电玩城，还是稍晚时，江边餐厅共进烛光餐、电影院看新上映的大片，乃至现在的高空酒。 李梦然都能容忍董一鸣大小毛病，又能让他不时想起，往日快乐时光。 甚至，她还打破了“约会时间变长，爱意值降低”的定律，让董一鸣仪器上的数据持续增长。 但…… 但这一年远超常人的努力，不就是为了凑齐艾莉需要的一千万爱意值吗？ 临到结束，却不得不接受功亏一篑的现实，董一鸣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喂。” 李梦然的招呼，打断了董一鸣思绪，“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不会是在想，凑不齐艾莉要的一千万爱意值，该怎么办？” 董一鸣下意识想要回答。 可他意识到，李梦然说出自己真实目的后，张开的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却也半天都合不上。 “我怎么不知道。” 李梦然放下酒杯，她口齿开始不清，但眼睛却格外明亮，“去年的今天，那女人当众宣布她择偶标准时，我也在啊！” 董一鸣如梦方醒。 那晚，自己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艾莉身上。 完全忘了刚入职不久的李梦然，就坐在自己旁边。 他有些难为情地挠头。 不知道是该回应，自己早已忘记那晚李梦然在场，还是承认被她猜出自己真实目的。 “说，还差多少。”最后，还是李梦然主动打破沉默。 听到还差二十万后，李梦然也变了脸色。 “都怪我自己。” 酒精作用下，董一鸣敲打起脑袋，“如果不是下午无端发火，让爱意值掉那么多，咱们最后这段约会过完，就刚好。” 李梦然一口喝光杯中酒。 默然许久，当她再抬起头，双眼如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如果一个人告诉你，告诉你说，只要给她二十万爱意，就能得到她一辈子的爱，你愿不愿意给她？” 李梦然期待的模样，已完全出卖她心头底牌。 不过是与她对视了短短几秒钟，董一鸣解开了许多疑问。 “这些，都是我为艾莉准备的。” 等待的时光，像被冻住的夜，一样黏稠。 董一鸣从未发现，说一句话，会如此艰难。 但此刻，就算再艰难，他都必须明确表态。 “所以，不管她是谁，不管她和我认识了多久，我都不会分出一点给她。” 李梦然深深吸了口气，就算左右的脸颊，各挂上一串泪珠，但她仍然有最灿烂的微笑。 “我这里正好有二十万。” 她抬起右手，酒暗淡的灯光，在她的“爱意收集仪”上，碰撞出上万个火花。 “反正也没什么用，如果有人需要，我可以投注给他，只要他以后都能记住我就行。” 董一鸣伸出右手。 他知道机会难得，所以再过意不去，现在也不是该犹豫的时候。 转换过程快得惊人。 确认过屏幕右下角数字，第一次来到八位数后，董一鸣急不可耐地站起身。 时间紧迫，他甚至来不及向李梦然说声再见，就起身离开。 “你说什么？”董一鸣没走两步，突然听到，李梦然对他嘟囔了一句，他赶紧回头问道。 “我说你赶紧走。”李梦然挥挥手。 她调转座椅，背过身，与酒保攀谈起来。 …… 夏夜的风，从打开的车窗，钻了进来，拍打着董一鸣的脸。 出租车载着他，穿过七夕的最后时分，将城市的躁动与焦虑，远远抛下。 一千万爱意值，他只用一年就凑齐，不会再有人这么拼的。 这绝对是奇迹。 董一鸣回想过去这一年的不易，他只盼时间过得再快些。 好让他下一秒，就出现在艾莉面前，将奇迹兑现。 可当出租车停在艾莉家楼下，董一鸣反而害怕起来。 他下了车，踌躇着走入楼下拥挤的人群。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他向一位看起来面善的年轻男人问道。 “干什么？当然是等艾莉出来啊。”男人瞥了他一眼，便继续看向单元楼出口。 “你不认识，艾莉可是这世界上最完美的女孩，如果能和她在一起，我死都愿意。” “但我记得，她可是让男方给她一千万爱意值才肯答应啊？” 男人狂热的气场，让董一鸣退避三舍。 “我当然知道。” 显然，男人意识到董一鸣也是竞争对手，他的话语里，多了一丝戒备。 “所以这一年，拼了命去讨好别人，就为了凑齐一千万爱意值嘛。虽然现在，周围女人都当我是‘中央空调’，但只要能得到艾莉，这些都不算事！” “出来了！”就在这时，人群前方爆发出一阵欢呼。 一道女人的身影，走进单元楼下的光影中。 董一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那就是他认定，此生所见最美丽的生灵。 她的头发，如今晚的夜色一般漆黑，嘴唇却又如同广场上售卖的玫瑰花般鲜红。 她那被晚礼服包裹的诱人身躯，在灯光下，散发出难以捉摸的气息。 一切的一切，都让董一鸣陶醉其中。 见面前围满了人，艾莉惊讶地捂住嘴。 她眼波流转，轻启朱唇。 “大家都是来找我的吗？” “当然。” “大家都能给出一千万的爱意值吗？” “……当然！” “你们……都是大好人。” 艾莉那如同宝石般的眼珠，转了又转，脸上绽放出调皮的微笑，“如果现在，我让你们每人给我一千万爱意值，你们愿意吗？” “我不是贪心呐。” 见众人犹豫，艾莉连忙解释，“我是觉得一辈子跟定一个人，总得慎重些，现在要你们的爱意值，也只是测试你们的诚意。” “当然，给出一千万，你们也不会一无所有，首先，你们会得到我的飞吻一枚。” 艾莉敷衍地抛出一枚飞吻，接着她摁亮收集仪，亲手将原本设定的一千万标准取消，“另外，在未来，各位都是我慎重考虑的结婚对象。” “可你去年不是说，只要一千万爱意就行吗？”不远处，一声质问，弱弱飘出。 董一鸣发现，提问的人，是自己的同事。 看他那副憔悴的样子，想来这一年，过得也不算好。 “那都是一年前的事了。” 艾莉冷冷瞟了他一眼，就将注意力移开，“标准我已改了，如果在场有谁不愿意，可以马上离开。” “不离开！” “我愿意！” 艾莉话音刚落，一帮人冲了上去。 他们争先恐后，将手腕上的“爱意收集仪”与艾莉的对接。 董一鸣自然是其中一员。 当他的仪器，贴上艾莉的仪器后，一阵空虚感，瞬间爬遍全身。 传输刚完成，他就被后来者，推出队伍。 董一鸣趔趄着，摔倒在地。 在疼痛传遍全身时，他突然想起离开酒前，自己明明听清了李梦然说了什么—— “我的火已经熄了，希望你的，还能继续燃烧下去。” …… 时间从23：59，变为0：00。 七夕节结束的瞬间，望着收集仪屏幕右下角可怜的数字，董一鸣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知道会很难。 但现在，他已是艾莉的考虑对象。 而未来，要与艾莉共度一生的人，也一定会是他。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3号盒子〈一〉别墅区的闲太太们 那天上午，当张太在自家落地窗前，看见一个中年女人，打开隔壁的独栋别墅大门时。 完全不会想到自己的未来，会因此产生怎样的变化。 “我很惊讶，那样一个女人，竟然是别墅主人。” 在每日例行的下午茶会，她第一时间，向其他未能亲眼目睹的太太团成员，分享了见闻。 “她头发又枯又少，皮肤也不好，而且那身连衣裙太过时了，怎么看，都不像住得起别墅的样子。”张太刚说完，李太也紧跟着接腔。 作为张太的好朋友，女人开门时，她正在张太家客厅。与张太讨论插花技巧。 自然也成了第一目击者。 两人的话，惹来其他太太激烈讨论。 作为在这座飞速发展的城市里，成功把握时代浪潮的男性新贵们的另一半，不需要为生计奔波的她们，每天最劳神的时刻，便是如何搜集到各类八卦，再绘声绘色同他人讨论。 而她们住的高档小区，正好有件最值得八卦的事。 两年前，张太刚搬来时，就注意到了自家旁边的独栋别墅。 它坐北朝南，所处的位置，正好不会被稍远的电梯公寓挡住阳光。 不仅如此，它外墙虽旧，但明显能看出，比其他别墅更大。 只不过，房门一直紧闭，厚重的窗帘，隔绝开所有好奇的目光。 “那儿有主人的。” 当张太询问晚归的丈夫，为何不拿下那套别墅时，丈夫不耐烦地挥挥手，脱下满是酒味的外套，进了浴室。 从老公那里得不到答案，张太将疑问投向其他别墅的女主人。 可惜她们也都不清楚。 就这样，闲置的独栋别墅，成为太太们心头的一根刺。 虽然每天都能找到新话题，但只要被提起，总会有人发出“不卖也不租，哪家冤大头做慈善”之类的抱怨。 “既然别墅的主人出现，咱们总得探探底不是？” 某位王姓太太的说话声，将张太从回忆里拉出。 她看了看周围，不光王太，所有人都看着自己。 “我说张姐。” 王太再次开口，“别墅就在你家旁边，女人也是你和李姐一起看到的，这事儿，可能得你们去。” “我们？” 张太朝她翻了个白眼，“我们又能做什么？” “您一定有办法。” 对方声音突然变得温柔，“您不是大姐吗？如果这事儿您不牵头，我们也没法做，到时候，别墅，还有那女人，会一直让咱们不痛快。” 虽然脑子里毫无头绪，可在强烈自尊心的驱使下，张太向所有人点了头。 …… 事儿虽然应承下来，可张太并不愿直接上门与女人接触。 她依然记得，即使别墅里已经有了人，也没有一面窗帘被拉开。 到了晚上，更是有一团状似萤火虫的光团，在别墅时隐时现。 张太观察许久，才发现是女人举着蜡烛在踱步。 张太直觉，这女人不简单。 她推掉上午的厨艺课，拉上李太，来到物管中心。 谁知，那些平日有求必应的工作人员，却在面对这个问题时，犯了难。 “您也知道，咱小区是五年前新城区改造时，在原小区基础上改建的。我们也都是那时才入驻，那栋别墅一直都在，可具体什么情况，我这个层级还真不清楚。” 眼见张太即将发火，负责人赶紧将热茶，端到两位太太面前。 “不清楚，就给你上司打电话。”张太将纸杯推开，手掌将面前茶几，拍得“啪啪”响。 “我今天必须知道别墅和那女人的事。这儿可是全市模范小区，每一位业主，都不希望有任何不和谐因素出现！” “不用那么麻烦。” 就在负责人，不停对着这尊女菩萨点头哈腰时。 一位刚进门，还在整理保安制服的老人说话了，“我可以告诉你。” “忘了介绍，我是通过返聘，今天刚来上班的保安。” 面对负责人和两位太太疑惑的目光，老人站得笔直。 “之前，这儿还没被改造时我就在守大门，对于发生在那栋别墅里的事，我一清二楚。” “赶紧说！”虽然嘴上还是不客气。 但张太知道，她心里的气，已经消了七八分。 “说没问题，不过……” 老人沟壑丛生的脸上，生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你们确定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 “太可怕了！” 当张太和李太，在下午茶时，一唱一和，将老保安的话，转述给其他太太后，所有人都震惊了。 “没错，那栋别墅，是八年前轰动全国的‘213灭门案’发生地。告诉我们这事儿的保安，正是第一发现人。” 大家伙的反应，完全在自己意料之内，张太不免有些得意。 “当年，他闻到血腥味，走进别墅时，那家人全死了，除了女主人，当时，她一身是血，昏倒在餐厅外。” “还有，女主人的丈夫，是之前小区的开发商，咱们今天之所以能住这儿，还得感谢那场灭门案。” 李太在一旁，开着不合时宜的玩笑，但很快，就在张太的瞪视下，闭了嘴。 “据保安说，当年所有人都认为，唯一幸存的女主人是凶手，毕竟那时有不少关于她被家暴的传说。但怪就怪在这儿。” 等所有人注意力，又回到自己这里，张太继续往下说：“照理说她杀这么多人，不被判死刑，也该在牢里待一辈子，可怎么又回来了？” “保安也不知道原因吗？”有人问道。 “他说自己受了刺激，配合完调查就辞了职，之后也没再关注案子，所以并不了解女人的命运。事情大致就是这样，各位有什么想法？” 张太说完，环视了一圈到场诸位。 她认为，这些同住别墅的太太，和自己拥有差不多的家世背景，自然对这事儿，想法也差不多。 “这不公平！”果然，李太当即表达了观点。 “我家那位打拼半辈子，好不容易才让一家人，住进新城区最好地段的别墅。咱们这儿可是全市最宜居的地方，绝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李太的话就像导火索，立刻点燃了其他太太的情绪。 到最后，一向轻松的下午茶会，变成针对独栋别墅女主人的声讨现场。 热火朝天的氛围频，频惹来周围客人和服务生侧目。 他人的目光，并不会打消太太们的热情。 她们很快达成一致：为了保护自家生活环境，足够纯洁。 就算女人不是杀人犯，也要齐心协力，将她赶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3号盒子〈二〉“鬼屋” 当然，领导权，又落到既是女人邻居，又是太太团首领的张太头上。 不过这次，有了帮手的张太太，得心应手许多。 由于每栋别墅的男主人，或长期出差，或早出晚归，太太们的时间相对自由。 所以，张太很快排出一套，许多人都能参与的跟踪表。 每当中年女人出门，就会有一位太太跟上，当她走进不同场所，跟踪者也会变换。 一开始，张太还担心女人会去很远的地方，导致跟踪失败。 可她从来只在附近活动，这倒给太太们带来极大便利。 如果女人在家，张太则承担起监视者的角色。 她推掉所有兴趣课，网购了一架带热成像功能的望远镜，用来穿透窗帘。 由于孩子在外地上学不用操心，所以她每天的工作，变成记录女人的一举一动，并在下午茶时间分享。 很快，众人不仅摸清女人行动的规律，也逐渐消除对她身份的恐惧。 见时机成熟，张太决定开始计划已久的第二步。 这天早晨，女人刚离开别墅，就撞上晨跑的李太。 两人同时摔倒，由于女人正在整理手包，一时手滑，包也飞了出去。 “不好意思！” 率先起身的李太，忙不迭捡拾起散落一地的东西，“都怪我闷头跑步，你没摔到？” 说话间，李太已经将所有东西装进手包，并拉好拉链。 她一手拉起女人，另一只手将包塞了回去。 “实在对不起，如果哪里不对，我会负责到底。” 趁女人拍打衣服上灰尘的当口，李太跑远。 她留下的，只有这句被空气不断稀释的承诺。 等女人不见踪影，躲在转角处的李太再次出现。 她原路返回，遇上刚出门的张太。 擦肩而过的瞬间，李太将手中紧握的钥匙，塞到张太手中。 张太没有回头，她一路走进车库，驱车赶往距离小区最近的商场。 不过，她也没进商场，而是拐向旁边的小街。 她找到小街上一家老牌钥匙铺，让老板为她配钥匙。 “钥匙也太老了？” 老板拿起钥匙端详一番后，将狐疑的目光，投向衣着考究的张太。 “这是我家老房子的钥匙，最近有亲戚进城发展，我准备让他们住那儿。” 面对老板的质疑，张太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早已准备好的谎。 老板不再怀疑。 配钥匙的时间并不算长，可全程张太都死盯手机。 因为在名为“太太团”的微信群里，随时都有人汇报女人行踪。 还好，女人准备返程时，老板交出了新钥匙，张太扔下钱，便匆忙离开。 她一路猛踩油门，最终赶在女人到家前，停好了车。 她坐在车里等待，直到女人出现，她才下了车。 她佯装低头整理衣领，心里默默计算脚步，正巧赶在女人打开手包翻找家门钥匙时，与她撞上。 像李太那样，张太同样抢着捡手包，并在交还时，神不知鬼不觉将钥匙塞了进去。 虽然以上做法，有失气质，可至少都顺利完成。 望着女人消失在门后，张太无比期待下午和晚上的行动。 …… 当天深夜，所有参与行动的太太，都来到了张太家。 她们守在电脑前，默默盯着屏幕右下方的时间。 当数字从“23：59”变为“0：00”，张太按下手中遥控器。 几秒后，站在望远镜前的李太说话了。 “她起床了。” 听到这话的各位太太，来了精神。 她们看向屏幕中央，像是视频播放器的窗口内，是一间厨房的直拍，大约半分钟后，中年女人出现在画面中。 眼见女人面露惧色，众人开始窃窃私语，张太脸上也露出满意的微笑。 …… 时间拨回几个小时前。 当女人又一次出门，张太领着几位太太，进到女人的别墅。 虽然窗帘遮挡住大部分阳光，可屋里的阴暗，并不能阻挡女人们的疯狂。 她们一边抱怨，别墅里大小物件随意摆放没收拾，一边按照张太指令，用最快的速度，在不同房间里布置好了机关。 此时让女人害怕的，正是张太亲手安装的蓝牙收音机。 通过遥控器，张太让收音机，发出事先录好的脚步声。 而当女人忙着寻找脚步声来源时，她又按下另一个按钮。 厨房中的脚步声停止，但旋即又在二楼卧室出现。 看到女人发疯般逃离，张太又实时切换了针孔摄像头画面。 女人在自己的卧室左顾右盼，很明显，她人已处于崩溃边缘。 张太手指不停，又开启了安装在餐厅盆栽后面的微型鼓风机。 喷涌而出，疾风不仅刮倒餐桌上的杯盏，还意外制造出宛如哭号的怪声。 女人来到通往餐厅的推拉门前，明明只要动动手就能打开门，但女人的手，停在门上，颤抖着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见此情景，张太灵机一动，将旁边杂货房的收音机，也同时打开。 无处不在的脚步声与哭叫，终于冲垮了女人最后一分理智，她手忙脚乱地掏出了睡衣兜里的手机。 “别墅外的信号屏蔽器打开了？” 张太转头向某一位太太发问，得到肯定答复后，她又将目光转回电脑。 眼见电话一直拨不出去，女人扔掉手机在走廊上奔跑。 走廊的尽头，通向玄关，很明显，她想逃离别墅。 可惜，她所有的行为都在张太预料中。 与李太确认过眼神，张太悠闲地抱起手臂，目送来到大门前的女人，用尽全身力气，与门把手作斗争。 被钢筋从外面固定住的房门，不可能从内部被拉开。 这样一来，“鬼屋”戏码全部完成，再加上女人过往经历，很难想象她还能坚持下去。 几分钟后，女人哭号着，晕倒在地，所有参与此事的太太发出欢呼，见气氛愈发高涨，张太为每个人都倒上香槟。 “放心，只要连续几晚，出现灵异事件，任谁都不可能坚持下去，到时候，咱们就等着给杀人犯说再见！” 张太说完，优雅地朝大家举起了酒杯。 张太本以为，事情的发展，会像“碰杯后喝酒”一样理所当然。 哪知一个星期过去，女人毫无搬家的意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3号盒子〈三〉只想好好生活 张太困惑不解。 以至于，在最爱的下午茶会上，也不好意思开口。 无奈之下，她故意制造了与女人的偶遇。 “我会一直住这儿。” 当张太绞尽脑汁将话题引上“凶宅”后，女人给出完全出人意料的答案，“除了别墅，我什么都没了。” “你可以卖掉别墅，买电梯公寓呀。”张太赶紧为她出起主意，“住的有了，剩下的钱，也足够体面生活了？” “不可以。” 女人没听完，便直接否认，“这里有我和家人的回忆，虽然他们不在了，但我永远都不想忘记。” 女人的理由，让张太语塞。 当她将原话转述给其他太太，小团体再次炸锅了。 “看来，装神弄鬼并不管用嘛。”没参与计划的太太，开始阴阳怪气地挤兑张太。 而不少参与的人，也对自己的行为产生怀疑。。 她们甚至认为，之前种种举措是“小孩子玩过家家”。 “我们可都是有地位的人，用些文明手段。” 那些往日就不服张太的人，在王太撺掇下，借机竖起大旗。 大部分太太纷纷响应，这让一向一呼百应的张太，颜面尽失。 出于女人的尊严，她并没参与其他人的计划。 但压不住好奇心，平日里，她又留意起大家的动向。 终于，她明白了所谓的“文明手段”是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起，女人别墅门口，会多出许多垃圾，就算她收走，没多久，还会有垃圾出现。 如果没见到垃圾，那么不是花园里花草枯萎一片，就是窗玻璃被打碎。 而只要中年女人离开别墅，一定有太太接近她。 她们或是故意与女人碰撞使绊，或是装作不经意地，将手里东西，泼洒到女人身上。 每到这时，她们总会抢先开口呵斥，更有人在说到激动时，还会对女人动手动脚。 可不管遭受了什么，女人总是沉默以对。 她略微佝偻着背，即使被为难，也不哭不闹，她总喜欢低着头，双手还会不自觉颤抖。 所有这一切，都被其他太太贴上“怪物”“土包子”之类的标签做文章。 什么怪物，明明是只逆来顺受的绵羊。 张太心里多了几分同情。 可未等她将同情心展露，意外发生了。 某个早晨，女人出门时，踩上门口一块颜色稍深的地砖。 她脚下一滑，眼看要摔倒，赶紧向旁边围栏伸出手。 只是，围栏像薯片一样，脆生生断开，女人仰面摔倒，后脑直接磕在阶梯上，昏了过去。 目睹全程的张太，赶紧冲出门。 女人已经没了意识，张太变了脸色。 她一边呼叫保安，一边拨打急救电话，动静吸引到别家太太注意。 可包括李太在内，所有人都只在远处观望。 被抬上救护车时，一直昏迷的女人突然醒转，她眼珠转动，瞥见担架旁的张太。 “我只想……好好和大家在一起生活。”终于，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波澜。 可惜，波澜一闪即逝，很快，她又再次闭上眼睛。 …… “我想谈谈，有关那栋别墅，与它主人的事。” 距离女人被送进医院，已过去好几天，众位太太自然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每日例行的下午茶会，轻松依旧。 只不过今天，许久未曾出席的张太，到场后第一句话，就让气氛跌至谷底。 “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干嘛？”王太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准备继续关于全城哪家医美机构最好的话题。 “事实上，‘213灭门案’到现在都没确定凶手。” 张太用上比刚才更大的声音，强行打断了王太，“至于孙琳，她消失的几年，不过是进了精神病院。” “果然，你们只想赶人，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 无视李太的阻拦，张太起身环视了一圈，那些平日熟悉的脸庞，此刻都有几分陌生。 “执法者虽然怀疑孙琳，但一是因为证据不足，二是后续调查中发现，她有严重精神问题，发作时不具备正常行为能力，所以将她送去治疗。” “又因为病情严重，她整整待了八年，才被认定为可以出院。” “可为什么就她活着？”王太厉声反问。 “或许真凶故意留她当替罪羊，或许是真凶误以为她已经死去。总之，调查真相是执法者的事，我们只需要记住一点：不能将孙琳认定是杀人凶手。” 虽然身处咖啡馆，可张太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过去的那些天。 那段时间里，她完全抛弃了往日的悠闲做派，自发调查起八年前的案子。 一开始是从网上搜寻消息。 可惜案子年代久远，相关报道草草收场，更多都是网友的主观臆测。 张太又去了图书馆和档案馆，她花费大量时间，翻找当年的报刊和档案记录。 终于，对案子有了基本了解。 可惜，所有文字都没提及凶手，也没交代，唯一幸存者孙琳的去向。 张太无意中，瞥见当时负责调查的执法者的照片。 锁定其中最年长的一位执法者，不出意外，他早已赋闲在家。 张太登门拜访，从执法者口中，她终于了解到了一切。 老实说，她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做这些。 也许，是女人被送上救护车前，最后一句话打动了自己，张太只能这样想。 “可我总感觉她怪怪的。”王太仍在辩解。 “我听负责办案的执法者说，由于长期遭受家暴，孙琳不仅患上严重的精神疾病，行为举止也有异常反应，就是你口中的怪。”张太毫不客气地回击。 “她实在太惨了，丈夫后来因为车祸坐上轮椅，不再有家暴能力。可惜好日子不长，灭门之灾又来了，而凶手，至今都下落不明。” “我们这么努力地做表率，不就是为了小区，显得幸福又宜居吗？”见王太不说话，张太转而又劝说起其他人。 “无论他住别墅还是电梯公寓，无论他是业主、租户还是物业，都能从中获益。” “现在，当我们遇到一个背景不完美、身份又奇怪的邻居，为什么一定要用极端手段将她驱逐？” “更何况，这人唯一的愿望，只是想好好与我们生活在一起。” 下午茶的气氛，破天荒变得沉重。 沉默与尴尬，肆意蔓延。 但至少，每个人都在思考着什么。 …… 半个月后，孙琳出了院。 自她回到小区，她的别墅就像脱下旧衣般，焕发了全新活力。 不断有别墅区的太太，带着东西找她。 她们或是在花园，谈论园林与种植；或是在厨房，一边做点心，一边闲聊家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3号盒子〈四〉“清洁用品” 某天，张太无意中发现，孙琳打开了别墅的所有窗户。 晾晒在楼顶的窗帘，随风轻轻摆动。 阳光穿透窗玻璃，在地板上，投出一片片规则又温暖的形状。 而当孙琳离开别墅，也正式获准，参加太太团的专属下午茶会。 起初，她还有些腼腆。 可随着时间推移，她那些怪异行为，全都不见了，也逐渐展现出真正的自我。 那是个健谈又知性的孙琳，言语间，足见学识修养，很多太太对她赞赏有加。 没多久，张太又注意到，其他太太开始以孙琳为中心。 地位的落差，让她心有不甘。 但一想到，最开始是自己扭转了大家的看法，对于现状，她也只能接受。 可当丈夫，因为新开的项目去了国外，张太再也无法忍受独处的孤独。 她每天像渴求业绩的销售人员一样，赶着出门，寻找互动机会。 恰恰在这时，她发现来喝下午茶的人，少了几位。 一开始，她并没在意，可当人一天天减少，张太开始感觉奇怪。 她翻遍所有缺席太太的朋友圈，没有任何能表明行踪的状态。 她打开平静许久的“太太团”微信群，一次次发出询问的语音。 终于，她等来李太的回复，不过，对方只发了“旅游中”三个字，就再没回应。 不久，其他太太，纷纷在自己朋友圈，发布游玩照片。 虽然都是风景照，但每张照片里相似的景色，以及紧邻的发布时间，让张太不得不怀疑，她们只是串通好给个交代而已。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整个太太团里，只有张太，还会来喝下午茶。 虽然面对服务生时，依旧满面笑容，可当四下无人，她脸上立刻挂满阴霾。 持续这么多年的传统，因为一个女人的出现，完全被打破，凭什么？ 张太越想越气。 可周围人来人往，她不得不继续保持优雅坐姿，轻啜面前的果茶。 正当这壶茶喝完，张太准备回家时，许久不见的孙琳，来到她对面坐下。 她费力抱着几包快递。 张太瞥了一眼，只见所有快递单上，都印有“清洁用品”四个大字，下面似乎还有些小字，可张太并没有看清楚。 “郑重邀请您，今晚来我家吃饭。” 张太刚要开口拒绝，可对方下一句话，直接让她将话语，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们都在我家，大家一起聊聊？” …… 面对打开的别墅门，张太不自觉停了下来。 在她脑海中，的确有类似“孙琳带领大家，撇下自己出游”的想法。 她也想过，与其他太太对峙的场景，可真要与老朋友们见面，张太还是感觉忐忑。 “你们刚从外面玩了回来？”张太试探着向孙琳问道。 “对啊。” 孙琳头也不抬地回应，“刚回来，所有人都累死了。” “赶紧进去。” 张太没来得及消化孙琳话里微妙的情绪，就被她手中包裹，顶进了玄关。 不知什么时候起，所有窗户又挂上了窗帘。 天色虽然尚未变暗，但四面八方散发的阴冷气息，配合极低的可见度，让张太每走一步，都要鼓起十二分勇气。 孙琳家，还是像过去那般，堆满大包小包东西。 每走几步，张太就会撞到腿，她想开灯，却怎么也摸不到开关。 “其实在结婚前，我老公就已经在打我了。” 随着孙琳的声音响起，头顶灯被打开，光线并不算明亮，但至少张太看清了前方的路。 “不过，最后我们还是结婚了，我主动提的。” “我知道听起来很怪。” 面对一脸错愕的张太，孙琳点点头，换好拖鞋，走进别墅，“但我一直都是这样。” “不论是丈夫、公公婆婆还是儿子女儿，他们对我越粗暴，我越是崇拜他们。我认为，是真正能领导我的神，让我体验到了肉·体与心灵的痛楚。” “直到我被送进精神病院，医生才告诉我说，这是种不正常的心理倾向。” 孙琳重新抱起放在地上的包裹，头也不回地走向别墅深处。 而张太，也仿若被牵引的木偶般，踏上熟悉的走廊。 “漫长的治疗周期里，医生不止一次提起，如果放任这种心理发展，人格极有可能被引入歧途。” 通过一扇打开的推拉门时，孙琳冲里面笑了笑。 随后，回头向张太招呼，“对了，她们都在餐厅等你。” 扔下这话，孙琳进了隔壁房间。 张太慢慢挪动步子，她看到从餐厅里透出的亮光，心跳却越来越快。 “所以，你那时有看到凶手吗？” 她本想说些让自己好受的话，谁知一开口，说出来的，却是连自己都感觉愚蠢的问题。 “我不记得了。” 孙琳的声音，很快从远处房间里飘来，“事情过去那么久，最重要的，还是要向前看。” 孙琳的回答，并没让张太心跳放缓。 她总感觉某件事不对劲，可具体是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一直以来，我都希望能有人陪伴，好好生活。我的家人，曾短暂帮我实现了愿望。” 孙琳的声音再次响起，“可当丈夫遭遇车祸，半身不遂，换我掌管公司后，全变了。” “他们开始对我百依百顺，不再施加任何语言，或行为上的暴力，只是，神怎么会仁慈到把我视为支柱？” “如果是这样，只能说明他们不是神，既然如此，那就要换我做他们的神。” 当张太来到推拉门前的瞬间，她突然想明白，那诡异的不对劲，到底是什么。 太安静了。 如果其他太太都在，怎么可能，别墅还像坟墓一样安静？ “或许，这就是医生所谓的人格，被引入歧途。” 张太的手，停在推拉门上不住颤抖，恍惚间，孙琳也来到她身后。 “明白了这一点，医生对我的评判标准，自然也清楚明白，我对照标准，努力演了八年，最终成功换得出院资格。” “我本以为，未来将孤独终老，结果刚回家，就遇上你们。” “之前你们对我做的那些事，都非常出色，我以为你们会是我的神，可事实证明，我又错了。既然这样，那我只能再次转换身份。” 张太抬起头，她看到了端坐在桌前的各位太太。 只是，她们永远都无法向她打招呼了。 当中不少人，甚至已经看不出本来面貌。 张太终于明白，为什么孙琳要一次性购买那么多“清洁用品”了。 那些之前没看清楚的小字，也像走马灯般，出现在张太眼前，由模糊到清晰。 不是防腐剂，就是除臭剂。 “八年前，我与家人，正是在这里，成功转换了身份。” 孙琳的左手，像蛇一般，伸到张太眼前。 顺着手指方向，张太看到主座旁唯一的空位，“那是你的位置，坐上去，然后我们余生，都在一起。” “虽然中途，我可能还会去几年精神病院，但请相信，只要我回来点起蜡烛，就能看到你们。” 伴着孙琳轻柔的嗓音，张太身体一凉，一截刀尖出现在胸口。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4号盒子〈一〉貔貅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一定带行了。” 来不及等手机那头的回话，林雪便火急火燎的挂断了。 电话那头，是林雪的母亲。 自年初开始，林雪26岁，一向不太关心的妈妈，对她的问候，突然间多了起来。 每天发上几个微信，催促着林雪，赶紧带一个男朋友回家。 又是年末，这是林雪在外工作的第三个年头了。 大学毕业之后，林雪按部就班的面试工作。 她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家小的公寓，平日除了上班，便是窝在家里。 其实，林雪也想谈一场甜甜的恋爱，只是感情这种事情，急不得，不愿将就。 林雪总是觉得，她的那个人啊，一定是在快要到来的远方里，等待着她。 美好的幻想还未继续，林雪便皱起了眉头。 马上便要放年假了，回到老家，又指不定要被老妈和七大姑八大姨，怎样逼迫呢。 想来想去没有办法，林雪把被子一掀：“睡觉。” …… 翌日，黄昏。 林雪下班以后，吃过饭，照例来到公寓附近的公园里散步。 入了冬后，公园里的行人少了很多，大雪一落，染白了整个小镇。 抖落风雪之后，只有长青的树一直绿着。 在万物沉寂的时候。 风又刮了起来，绕过几圈，林雪裹了大衣，准备回家。 还未走出小道，远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声响。 林雪沿着声音的来源，走到树下的草丛里。 草丛里，有一只奶狗模样的小兽，灰色的毛发。 只是不同的是，小兽的耳朵是竖立起来的，短短的，尖尖的。 风雪大肆来袭，小兽蜷曲着身子，瑟瑟发抖。 林雪心中不忍，又想着，自己一个人租房子住着，实有些孤独。 养个宠物作伴也好，便弯身将小兽揽入怀里，抱回了家去。 家里的暖气，渐渐散开。 林雪打来热水，给小兽洗了个澡。 原本林雪以为，像这种流浪的宠物，会惧怕洗澡，害怕接触水流。 可没想到的是，热水刚刚接好，小兽便迫不及待的钻进了盆里，大大咧咧的伸开四肢，等待着林雪的侍奉。 林雪不禁被小兽的模样逗笑了，一番擦洗之后，小兽身上灰色的尘垢，尽数退去，留下一身雪白的毛发。 “原来你还挺好看的嘛。” 林雪摸了摸小兽的毛说道，“可是，我还是喜欢你灰色的样子哎，要不就叫你小灰好了。” 小兽发出奶音般的声响，小爪子挠了挠头，好像很不满意这个称呼一样。 林雪将小兽抱在怀里。 还未享受撸它的乐趣，手机响了起来，林雪一看，又是老板发来的临时任务。 无可奈何，林雪只好把小灰丢到一边，噘着嘴打开了电脑。 良久，林雪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墙上的钟摆，已经快要凌晨。 林雪打开老板的微信，想要把做好的文件发送过去，就准备睡觉。 打开窗口，点击文件，发送。 搞定。 困意来袭，林雪来不及关掉电脑，便爬上床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上班，林雪刚劲公司，便被老板叫去训斥了一顿。 ”昨天的消息你没看见吗，我要的文件呢。” 老板黑着脸问道。 林雪一脸诧异：“昨天晚上，就给您发过去了啊。” 说着，林雪打开电脑，连上公司的网络。 “叮”文件发送成功的声音，这时才响了起来。 林雪有些迟疑，陪着笑脸，对老板说道：“可能是我家网络原因，文件没有及时发出去。” 老板黑着脸说道：“下次记得注意，不要在小事情上出问题。” 林雪连连点头，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去。 熬过了冗长的一天，林雪回到家里的时候，小灰还是睡着的。 林雪打开手机，连上了家中的WiFi，给闺蜜发去一条消息。 点击发送之后，林雪发现，那行小字始终在转圈圈，怎么也无法成功发送。 林雪打开电脑，在百度上随便输了几个字，敲下回车键，却发现网络没有连接，而无法。 林雪挠了挠头，“难道真的欠了网费？可是我前不久才交的呀。” 没有办法，林雪只好拨打了物业的电话，让他们过来看看网络的原因。 半个小时之后，睡了一夜的小灰，终于醒了过来。 小爪子揉了揉眼睛，踉踉跄跄的爬到林雪的腿上。 林雪轻摸着小灰，拆开昨日里，在超市里买给它准备的粮食放在地上。 小灰却把头别了过去，对地上一罐的猫粮狗粮，似乎一点兴趣也没有。 林雪正欲教育小灰，门铃，这时响了起来。 物业的修理人员过来了。 物业小哥看了看设备，又检查了网线。 “没有什么问题啊。” “怎么会没有呢。一条消息一个晚上了都没有发出去。不信你看。” 说着，林雪打开手机，瞎按了一串数字给老妈发送了过去。 “咦，怎么又可以了。” 林雪发现刚刚输入的乱码，已经成功发送了出去。 “你看，没什么问题，可能只是插座松了。重新弄一下就好了。”物业小哥说道。 林雪又摆弄了几下手机，发现网络的确好了之后，有些歉意的看着物业小哥说道：“可能真的是这样，今天麻烦你了啊。” 小哥笑着摇头，客气了几句，便出了林雪的家门。 …… 暮色四合。 林雪躺在沙发上开心的追着剧，手机里传来震动，那是老妈的微信。 “死丫头，一天到晚不想着交朋友，整天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林雪一声悔恨，怎么不该发出的消息，就发出去了呢。 林雪把手机扔到一边，不顾老妈的咆哮，继续看起剧来。 半小时之后，网络又断了开来。 剧中那最英俊的男主，正一种翻白眼的姿态暂停着。 林雪一阵抓狂，把网线拔了又插上，依旧还是没有效果。 无奈之下，林雪只好又准备打电话给物业小哥。 “嗝～” 电话还未拨出，床边，传过来一阵异常响亮的打嗝声。 林雪狐疑的忘了过去。 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肚子涨得鼓鼓的小灰身上。 “哎呀，暴露了。” …… 一个小时过去。 林雪仍惊恐地坐在床上，听着前方这个，虽然长得蛮可爱，但是异常可怕的怪物，口吐着人言。 “懂了没有。”那小兽摇着爪子说道。 “你说你叫皮……皮球？”林雪裹着被子的脸，小心翼翼的露出半张。 “是貔貅……没文化。” 小兽翻了个白眼，“我可是上古神兽。” “一样啦一样啦。” 交谈中，林雪觉得，这个会说话的小兽，似乎没有什么恶意，胆子逐渐大了起来。 “这么说，我家的WiFi，都是被你吃掉的？” 小兽尴尬的挠了挠头，原先一脸的优越感，顿时消失掉了。 “借用，借用而已，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吃呢。” 小兽恢复了神态，义正言辞的说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4号盒子〈二〉被吃掉的流量 “你当我不念书的吗，貔貅，只进不出的兽类，哪来的借用。” “你怎么知道的？！”小兽一脸惊讶。 林雪跳下床来，弯下腰，摸了摸小兽的头：“读书人的事，你当然不懂啦。” …… “喂，小灰，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警告你，我是貔貅，不叫小灰。”小兽伸出爪子，在地板上刨了刨。 “噢。” “那小灰像你这样的神兽，还有其他活着的吗。” 小兽：“……” “小灰你怎么不说话了。” “没有。” 小兽翻着白眼，憋出几个字，“就剩我了。” 小兽似乎回忆起了一些，开始讲起这些年来的经历。 时代快速的发展着，也许只是在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那些和小兽一同时期的兽类，大多饿死了。 只有小兽自己，什么都吃。 到现在，进化出来吃WiFi的能力，才能够活到现在。 “那几个老古董放不下架子，不愿意吃，哪有什么东西，会比命还重要呢。”小兽擦了擦眼角有些湿润的地方。 时间不知到什么时候了，小兽自顾的讲着，再抬头时，发现林雪不知何时睡着了。 趴在桌子上，嘴角衔着一滴晶莹的水珠。 小兽拿来被子给林雪盖上之后，大大咧咧的躺在林雪的床上。 嘴里不停地蠕动着。 “可把我给饿坏了。” …… 林雪第二天清晨，是被物业吵醒的。 迷迷糊糊的弄明白，原来因为自家的网络流量，超支实在过多，快赶上一个小区的总和了。 物业才匆忙赶来，告诉林雪，如果不去缴费的话，他们就会将网络停掉。 林雪陪着笑，说着一定会去缴费，半晌，才将物业的人送走。 “你个混蛋，昨晚到底吃了我多少流量！” 林雪拿起枕头，砸向那个四脚朝天，躺在自己床上的小灰。 貔貅小灰梦的惊醒，一个激灵坐在了床上：“谁，谁想谋害我。” “谋害你大爷。”林雪走了过去，一把将小灰提溜起来。 “疼疼疼！” “你还知道疼啊，说，昨晚我睡着了之后，你到底偷吃了多少流量。”林雪眼睛里冒着火光。 “一点点，就一点点而已。”小灰嗫嚅的说道。 “还一点点，人家物业都找上门来要债了，这些钱你出吗！”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小灰有点委屈。 “朋友个锤子，少跟我套近乎。” “朋友就不谈钱了吗。” 林雪越说越气，“外面那么多WiFi你不去吃，偏偏要来吃我的，你是故意的。” “那不行的，WiFi也是有灵性的，得被它们接纳，或者它们的主人接纳，才可以吃掉。”小灰小心翼翼的说道。 “老娘什么时候接纳你了，我告诉你，你今天就给我走。” “昨天，你家WiFi也接受我了，我走了也能吃到的。”小灰的声音越来越小。 林雪一屁·股坐了下来，望着手里四位数的账单，不禁悲从中来。 嚎啕大哭。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小灰扯了扯林雪的衣角：“实在不行的话，我可以少吃一点的。” 林雪陡然止住眼泪：“你饿着！” 林雪拿来纸笔。 “既然你要决定住在这里，那我们就约法三章，从今天开始，你每天最多可以吃掉一个G的流量，绝对不可多吃一丝一毫，一kb都不行。” “如果你做不到的话，那我就随时停网，大不了都不用，反正饿死的又不是我。” “而且只是在我上班去的时候，我如果在家里，你一丁点吃WFi的想法都不要有。” “你可以做到吗。”林雪望着小灰。 “一点五个G行不行。”小灰弱弱的伸出了一个爪子。 林雪一个巴掌，拍在了小灰的头上：“想都不要想。” “喔。”小灰露出苦瓜脸，一脸委屈的答应道。 小灰就这样，在林雪的家里住下了。 起初时候，抱着侥幸心理，小灰每天偷偷的多吃掉一个G。 在被林雪暴揍几顿之后，便彻底老实了下来。 往常时候，林雪在家，小灰便只能摇着短小的尾巴，可怜兮兮的望着林雪。 林雪正抱着电脑有味的追着剧，瞥见小灰的目光，恶狠狠的说道：“要是我看视频卡了，把你毛都拔了。” 小兽悲伤地缩在角落里。 手机里又传出震动，是老妈发来的短信：明天你们公司就放年假了，收拾一下，赶紧带着你的男朋友回趟家。 “完了完了，我怎么把这事给忘掉了啊。”林雪不停的念叨着，眉头紧皱。 “怎么回事，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啊。” 小灰适时宜的小碎步跑了过来，抱住林雪的大腿说道。 “我妈让我带个男朋友回去，你能帮上忙吗？”林雪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 “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把我带回去，当做男朋友不就行了。”小灰自豪的拍了拍爪子。 “你？” “我要怎么跟我妈说，我带了条狗，还是猫回来。” 林雪不耐烦，“去去去，一边玩去，烦着呢。” 说着，便一脚将小灰踢开。 “那你看，现在这样行不行。”霞光一闪，一道有些陌生的声音，传了过来。 林雪望向床边，那是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 面容十分的干净，正抱着林雪的枕头，有些玩味的笑着。 “小……小……小灰？” “怎么样，行不行？”那人的声音，又恢复成小灰的。 “真的是你啊。” 林雪激动的站了起来，“你有这本事，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我啊。”小灰笑了笑，“还行。” “行，太行了。” 林雪望着小灰，嘴角挂着笑意，“我爸妈肯定满意。” “那就好，一百个G。”小灰伸出手。 “什么？”林雪不解。 “酬劳啊，你难道想我给你当男朋友啊。” 林雪一脸嫌弃的看着小灰：“你一个神兽，怎么学的这样市侩，这样一个助人为乐的好事，怎么能用WFi来衡量呢。” “哦。” 小灰应了一声，“一百个G，少一kb不干。”“ “50！” “100！” “70？” “100！” “80……” “成交。”小灰笑嘻嘻的望着林雪。 迫不及待地跑到路由器的旁边，嘴巴微微张开，一道若有似无的光影，进入小灰的口中。 良久。 “可把我给饿坏了。”小灰拍着圆滚滚的肚皮说道。 “心机兽。”林雪翻着白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4号盒子〈三〉神兽男友 林雪带着小灰，回了趟老家。 按照事先安排好的排练，家人们完全没有看出小灰的破绽。 一个劲的夸奖着小伙子长得帅气，特别是林雪的母亲，笑的合不拢嘴。 显然是对这个准女婿，满意的很。 住了一天之后，林雪带着小灰，又回到城市的房子里。 “怎么样，我表现的还可以。”小灰恢复了兽形，大大咧咧的坐在沙发上。 林雪不可否认的点了点头：“此次行程非常满意，这下我妈应该就不会烦我了，为了奖励你，今后你每天吃掉的WiFi，给你多加一个G。” “真的？”小灰一骨碌站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突然对我这么好，我还有点不太适应。”小灰嘟囔着。 “对了小灰，除了变人，你还会什么其他的啊。”林雪把脸凑近了过去。 “吃！我什么都能吃，只是除了WiFi，其他的不顶饿啊。” 小灰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然，我也就不用这样，寄人篱下了。” “你是说，我对你不好咯。”林雪捏了捏手指。 “没有没有。”小灰连连摆手，“我是怪自己不争气。” “这还差不多，对了，以后你没事的时候，尽量变成人类的样子。别老是顶着个狗头说话，看着烦人。”林雪说完 便出了门去，留下小灰一兽，在房子里咆哮。 晚间时候，林雪回来，买好一些饭菜。 房间里很是安静。 小灰又变成了那个面容干净的男子，拿着一张老旧的报纸，正襟危坐，细细读着。 “这个样子才好看嘛。”林雪哼着轻快的曲子。 把买来的东西，摆放好了之后，便开始做今日的晚饭。 脑子里不知道在想写什么，一个走神间，一股浓重的烧糊味道，从锅里传了出来。 “火候太大了。”小灰的声音轻飘飘的。 “用你说！” “我来帮你。” “你还会做饭？”林雪一脸诧异。 “刚学的。”小灰放下报纸，把林雪的围裙解下，系在自己的身上。 …… 半个小时过去。 林雪望着桌上丰盛的饭菜，一脸吃惊。 “你从哪里学到这些的。” 小灰努了努嘴，客厅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本不知道买了多久的食谱。 “你看着这个，一天就会做菜了？”林雪还不死心。 “又不是什么难事。” 小灰白了一眼，翘起了二腿，又继续看起了报纸。 林雪试着吃了一口饭菜。 “小灰，今后的饭菜你包了，至于工资，再给你加三个G的WiFi！！！” “成交。” …… 又是一年新春，林雪望着在厨房里忙碌的小灰，不禁有些感慨这一年的际遇了。 越是相处之后，林雪发现，小灰似乎什么都懂，无论是做饭，还是修理家居用品，亦或是工作上的事情。 小灰总是看了一下，便能找到完美的解决方案。 林雪有时会忍不住的夸赞。 小灰洋洋得意：“那是，我可是上古神兽，没有几把刷子，怎么敢出来混。” 林雪有时候想，如果真的做男朋友的话，似乎也还不错。 想法刚刚冒头，林雪便羞红了脸。 “我在乱想什么呢。”摇了摇头。 小灰的饭菜，已经做好了，端在了桌子上。 小灰盛来两碗饭。 半年前开始，在林雪的要求下，小灰已经跟着林雪一起吃饭了。 虽然小灰嘴上说着，这样做纯属是浪费，但还是乖乖的，把自己饭菜也准备好。 慢慢的，小灰已经完全适应了人类的生活。 林雪时常说着，要小灰自己出门找一份工作，自己赚吃饭的钱。 小灰总是不肯：“我出去工作了，谁来给你做那么好吃的饭菜。” 小灰总是用这样一句话，来回绝林雪。 林雪想想，觉得也对，便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近日里的一些状况，让林雪以为，小灰总是闷在家里不好，要时常出去走一走，才冒出了让小灰找工作的想法。 这半个月来，林雪发现，小灰对于WiFi的需求少了很多。 有时候一天也吃不完一个G，又或者几天，都不碰WiFi。 起初时候，林雪以为是小灰忘了，便几次提醒他。 后来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这样。 为了弄清楚，林雪偷偷的把网线拔掉，并掩饰出往常的样子。 “今天的WiFi吃了吗。” 吃饭时候，林雪不经意的问道。 “吃了啊，吃了好几个G，可饱了。” 林雪心中一颤，表面上还是依旧平静的样子。 “怪不得我觉得，今天的网络老是故障，是你一不小心把路由器弄坏了，你去那看看，是不是？” “怎么回呢，我每次吃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 小灰笑着说道。 “你去看看，你知道的，我吃饭的时候，总是要看视频。” 小灰笑着起身，走到近处，望着断开的路由器，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停掉。 “你都知道了。”小灰苦涩的说道。 “你并不是靠吃WiFi为生的，为什么要骗我。” 林雪开口，“你根本就不用依靠我活着，为什么要接近我。” “我要依靠着你的。”小灰的声音很小。 “你说。” “我不吃WiFi，但我，的确要依靠着人类才能生存，之前的时间里，我跟好几个主人，可是每当我展现出一点奇特的现象时，他们要不就把我卖了，要不就利用我，去赚一些黑心的钱。” “我无法依靠这样的人存活，于是，我只好逃了出来，两年前的冬天要不是遇见了你。我可能就会那样死掉。” “没有人愿意收留我，只有你，而我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我能够依靠着你存活下去。” “那你为什么骗我，说你是吃WiFi的。”林雪问道。 “只是刚好想到了，我怕你会不要我，才这样开口。” 小灰见林雪的表情，似乎缓和了很多，开口说道，“而且那天，你家的WFi是真的坏了，不是我吃的。” 林雪噗嗤一笑：“你还在纠结那一次。” 小灰回想起记忆里的那一阵毒打，挠了挠头：“早忘了，早忘了。” “那既然你不是靠吃WiFi为生的，那是靠什么，我身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小灰神秘的笑了：“这是秘密。” …… 太阳正紧，小道上，走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窃窃私语：“你说，人和神兽可以谈恋爱，这次你没有骗我。” “没有没有，我祖上有例子，可以证明的。” “真的？” “我发誓，绝对是真的。” “谅你也不敢骗我。”那女生说道。 “今天晚上吃的这么丰盛啊。”男生望着手里一袋子的菜，问道。 “那是我吃的，你想都不要想。” “那我吃什么。”男生一脸苦瓜相。 女生嘴角微微上扬：“吃WiFi，谁叫你之前骗我来着。一个月，你不许吃其他的，只能吃WiFi。” “半个月。”男生委屈的说道。 “一个月！” “十五天。” “一个月！” “二十天。” “成交。”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5号盒子〈一〉陌生的女孩 我叫张默，今年五十岁，离异，是一名普通的汽修工人。 离婚之后，孩子归了老婆，日子过得不算好，但也踏实平静。 可让我始料未及的是，我遇到了一个女人。 也正是这个女人，将我硬生生拖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 这几年，房价上涨很快。 我那小破房子老早想换了，可是首付款一直凑不齐。 离婚之后，老婆给了我一笔钱。 我终于鸟枪换炮，一咬牙，买了地铁口精装修的公寓。 刚一交付，我就兴冲冲地住了进去。 因为地铁还在建，这片比较荒凉，入住率也不算高，稀稀拉拉的没多少住户。 我那一层总共十户，也就住了两三户。 这一晚，我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本市最近发生一起失踪案，失踪者是本市就读的高中生，执法者怀疑，和十年前的那起女高中生失踪案有关……” “救命！”外面的楼道里，忽然传来呼救声。 我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门，又转过来。 肯定是自己听错了。 正此时，更加急促的呼救声传来。 紧接着，疯狂的拍门声，随之而来，并且由远及近。 看来是挨家挨户敲过来的。 我终于忍不住，从沙发上起身，走到门口，疑惑地透过猫眼往外看。 倏然，猫眼被一个惨白的眼珠堵住。 我被吓了一激灵，一屁·股摔在地上，而脚正好踢在门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外面显然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敲得更加猛烈了。 “开开门，救救我！” “我知道你在里面，再不救我，那些人就会抓住我的！” “行行好，我就进去躲一下！” 外面是个女人的声音，显得惊恐而无助。 我慢慢地平静下来。 面对一个陌生女人，我心中戒备，可又心生同情。 “……执法者推测这十年来，凶手就一直潜伏在我市。” 电视机里的这个声音，清晰地传入耳朵。 于是，我准备不理门外的人，起身回沙发。 门外的女人，显然不打算罢休，有些神经质地大笑着说：“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嘛？” “如果我一直敲，那些人上来发现我，我就说你和我是一伙的，你猜他们会怎么样？” 我一听又怒又惧，但依旧强辩道：“我根本不认识你，他们能把我怎么样？你再敲我报警了！” “你报警试试看！”那女人敲得更凶了。 我犹豫着，思考着女人的话。 报警的话，执法者来了，需要时间。 而这个时候，那些人，早就冲上来了。 这女人这么害怕，显然那些人很厉害。 即便我不开门，难道我永远不出门了吗？ “快开门，他们来了！”女人大声呼喊着。 我隔着猫眼，看到女人不断向电梯的方向张望。 我犹豫再三，还是开了门。 门一开，那女人一下子就冲了进来，一把就将门关上，倒是把我吓了一跳。 眼前这个女人，不，确切说应该是个女孩。 十六七岁，一头枣红色的波浪卷，烟熏妆，一身宽松的卫衣。 底下短裙网袜黑色短靴，一看就是非主流。 这女孩一进门，就自来熟地往里走，并且东张西望起来，和刚才惊恐万状的样子，判若两人。 “追你的人呢？” 我对着猫眼看了一眼，外头静悄悄的，哪有什么人。 这女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冲着我哈哈大笑起来：“大叔，你愚蠢的样子，特别可爱！” “你耍我！”我怒不可遏，面色有些阴沉。 女孩望着我，倒是一点不害怕，一边掏出手机发微信，一边眼睛也没看我说：“开个玩笑嘛，不用这么当真，钱到手分你一半。这个死耗子，今天终于放血了。” 女孩在微信里，给一个男生发出了一条信息：死耗子，我敲开陌生人的门了！一万块，不许耍赖。 很快，那头发来消息：好，等我上来！ 我看着女孩视若无睹的样子，努力压制着火气：“赶紧从我家里出去！” “这死耗子，什么时候这么磨磨叽叽了，还要来验货！” 女孩不爽地鼓囔，将房号发给对方，看了一眼我，“大叔，别急呀！等他上来把钱给我，我就出去，你这破地方，本姑娘还不稀罕呢！” 我上来就来拽这个女孩：“给我出去，快走，再不走我报警了。” 女孩则无动于衷，嘲笑说：“大叔，你倒是报警呀，执法者来了，我就说你侵犯我，你说执法者信你，还是信我。” 我只得无奈停手，女孩得胜似地冲我眨了眨眼。 这时，微信的信息来了。 女孩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我到十三楼了。 “好啦，大叔，我走了！不用你亲自送，可别想我！” 女孩一下子就从沙发上起来，径直走向大门。 我也跟着她走到玄关。 门开的那一瞬间，一只手，一下子抓住门沿。 而手的虎口位置，一道伤疤格外狰狞。 女孩一下子反应过来，尖叫起来：“你不是耗子！” 那只手，拽住门就往外拉。 千钧一发之际，我抓起边上的雨伞，用尖头，对准这只手，狠狠戳了下去。 门外的人，显然吃痛，手一下子缩了回去。 女孩趁机抓住门把，一把把门带上了，并且上了锁。 我和女孩对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恐惧。 我掏出手机就要报警，却被反应过来的女孩一把夺走。 “你干嘛！”我冲着她大声说。 女孩拼命摇头：“不能报警，我们是从家里跑出来的，一旦报警，我们就要被抓回去！我不想回去，求求你！” 我心有些软：“那不报警能怎么办？这个人就在外面，总不能坐以待毙！” 女孩拉着我回到沙发上。 她颤颤巍巍给对方发过去一条信息：你是谁？耗子在哪里？ 很快，一条信息就回过来：我就是耗子啊！ 女孩赶紧回复：你说你是耗子，你敢不敢发语音？ 下一秒，对方的微信视频弹了过来，把我和女孩吓了一大跳。 我朝她努努嘴，表示赶紧接起来。 女孩按下了接受按钮。 只见女孩靓丽的脸，出现在视频上。 而对面的视频里，则是一片漆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5号盒子〈三〉虎口伤疤 “张默，你觉得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那个戴着猴子面具的男人，再次挡住了镜头，嬉笑着望着我。 我闻言一愣：“你认识我？” 猴子面具男哈哈大笑，仿佛这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认识，我们很熟的！不是你叫我来的嘛？你忘了？” “你在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我劝你快放了他，我已经叫执法者了！”我冲着他呼喊。 而李媛媛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你别信他，他就是个变·态！我根本不认识他！” 女孩显然不信，她死死用后背抵住墙。 “如果你不认识我，你的右手虎口上，为什么会有一摸一样的疤？”视频中的猴子面具，森然笑着说。 露出面具下洁白的牙齿，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一排人骨，“而且我俩的声音，是不是很像啊？” “你别信他，他刚才不是也模仿黄浩的声音了吗？” 我努力解释着，“他会口技，如果真是我叫他来，怎么可能什么也不对你做？” 李媛媛此刻哪里听得进去，一步步往后退，直到退到门口，被沙发挡住。 “那你手上的疤怎么解释？”李媛媛反问。 我抬起手，看了看手上的疤，陷入迷茫：“我也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因为我就是你啊！你就是我，我们本就是一体的。” 猴子面具男哈哈大笑，“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你们想救他吗？” 说着，猴子面具抡起一根铁棍，狠狠地打在黄浩身上。 黄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像虾一样，弓缩成一团。 猴子面具却并未停手，一边欢呼着，一边一下又一下虐打黄浩。 “不！住手！” 李媛媛完全失控了，她开始奋力挪动门口堆着的障碍物。 “你干嘛？”我连忙拉住她，“你疯了吗？” 李媛媛甩开我的手，继续做她的事。 “你给我住手，冷静点！” 我奋力扳过她的身体，怒吼着，“他就是想引我们出去！” 李媛媛又哭又笑：“那是我朋友，你让我怎么冷静，你要是害怕，就给老娘滚远点。再说了，你凭什么管我？胆小鬼！” 我被李媛媛狠狠推开。 而这个时候，猴子面具挂断了视频。 我怔怔地看着李媛媛。 我可以不管闲事的，让她出去，不顾她和黄浩的生死。 但我又觉得，这么做，心里极其不舒服。 良久，我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冲过去，帮李媛媛挪开障碍物。 看着李媛媛看着我。 我说：“我是好奇这个人到底是谁，并不是想帮你们！” 我们两个一起努力，很快，就将门口的东西挪干净了。 望着近在咫尺的门，我拿过菜刀，一人一把，然后相互对视了一眼，深深吸了口气，解开锁。 悄悄拧开门把手，让门先打开一条缝。 随后，我猛然一脚将门踹开，拿着菜刀就冲了出去，一边冲，一边大叫着乱砍。 “大叔，门外没人！”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这才意识到，整条走廊，空空荡荡，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楼梯间。 我和李媛媛不约而同地想起视频中的画面，那是楼梯转角的画面。 于是，我俩慢慢走向楼梯的方向。 这栋公寓的楼梯，只有一侧有，靠近电梯。 楼梯间的灯光昏暗，静悄悄地透着股子阴冷和诡谲。 李媛媛问：“上还是下？” 我压制住内心的害怕，说：“在视频里，你有没有注意到层数标记，或者其他标记性的东西？” 李媛媛仔细回忆了一遍，摇了摇头。 “一层层找！去电梯。”我说。 这个办法很笨，但是也是目前，唯一行之有效的。 进入电梯，我们将每一层都按亮。 电梯门一开，我们就出电梯用手机照明，查看地面和楼梯，是不是有血迹。 直到我们找到地下一层时，才在楼梯口，发现了明显的血迹。 “大叔，你说耗子，会不会？” 李媛媛捂住自己的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儿来，“都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耗子也不会……”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说：“别急，找找看！” 我们一起沿着血迹找寻。 血迹是拖拽痕迹的，从楼梯口，一直向地下车库蔓延。 我们循着血迹一路找来，血迹最终在一堵墙的地方消失了。 “大叔，你看！”李媛媛忽然指向一辆车的位置。 我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辆静悄悄停在那里的奥迪车前，靠墙的位置，露出一个人的腿。 “黄浩，是黄浩！”李媛媛激动起来。 而下一刻，那只脚，瞬间被什么人往后拖去，一下子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 “黄浩！” 我一下子没拉住，李媛媛就朝着奥迪车的方向跑去。 我只得跟着追上去。 短短五十米的距离，但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等我跑到了奥迪车的车头位置，却哪里还有李媛媛的影子。 “李媛媛！李媛媛你在哪？” 我的声音，在空荡寂静的停车场里回响。 我一辆接着一辆车的找，却依旧没有找到任何李媛媛的蛛丝马迹。 她就像是凭空消失的幽灵。 “你想知道她在哪里嘛？” 这时，突兀的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我认得那是猴子面具的声音。 “是你！是你杀了她！” 我歇斯底里，宣泄着心中的愤怒和恐惧，“你在哪里？给我出来！” 猴子面具调侃道：“不是我杀了她，是你！一直都是你，包括黄浩。” 我笑了。 这一笑，嘴角牵扯着眼角，连同整个面皮一起。 像是面粉，杂乱无章地捏揉到了一起，很狰狞。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不肯放过他们？”我大声质问着。 猴子面具笑着说：“这些问题，等你死了，或者我死了，就会有答案了。” 话音刚落，我就觉察到声音不对。 这个声音，是在我背后响起的！ 我刚一扭头，就看到猴子面具男的那张面具，他手中高高举起的铁棍，随之而落。 我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 铁棍砸在车的引擎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车辆尖锐的报警声，紧接着响起，在空旷昏暗的地下室里，格外刺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5号盒子〈四〉猴子面具男 猴子面具一击未中，举着铁棍，就来追我。 我玩命地跑。 猴子面具在后面兴奋地追，还不断地吹着口哨。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猴子面具的速度和我差不多，一直和我保持着最开始的两米距离。 我见跑不掉，就开始利用停车场里的车子，和他周旋。 我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当初没有报警，如果报警了，这会儿，执法者早已经赶到了。 “是不是后悔没报警？” 猴子面具和我隔着一辆商务车面对面。 他竟然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面色骇然。 猴子面具得意洋洋地笑了：“这栋楼里，你所有的电话，都是打不出去的。” “你装了屏蔽系统？”我皱眉。 猴子面具笑着说：“我像是有那种闲工夫的人吗？因为这栋楼，根本就不存在！” 说完这句话，猴子面具忽然就翻过引擎盖，向我扑了过来。 我来不及思考他的话，转身就跑，却还是被铁棍子砸到了肩膀，顿时火辣辣地疼。 顾不得这些，我开始冲向楼道方向。 电梯停在负一楼，我冲向电梯，狂按上升按钮。 而身后沉闷的脚步声，却如同附骨之蛆般接近。 电梯门终于开了，我一个闪身跑进电梯，第一时间按了13楼的按钮，并且拼命按关门键。 猴子面具，已经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正狞笑着向我走来。 而电梯门，还在正慢慢闭合。 进退两难之际，我猛然想起我手上还握着菜刀。 想也没想，隔着电梯门缝，就向着猴子面具扔出去。 猴子面具闪了一下，而电梯门，也在这个时候成功合上。 我这才重重舒了口气。 心脏疯狂地跳着，身上已经被汗，彻底湿透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梦还是现实？ 我宁可这是一场梦。 但肩头的疼痛，却让自己不得不怀疑，这就是现实。 叮！ 正当我胡思乱想，脑子一片混乱时，突如其来的电梯开门声，把我吓了一跳。 我这才发现，电梯已经悬在十三楼了。 我快速跑出电梯，跑向家门1318。 我站在家门口，掏出钥匙就往里插，顺利到底之后，开始转动钥匙。 但是，无论我如何转动钥匙，就是打不开这扇门。 我抬头看了看，的确是1318。 我又试了好几次，依旧打不开。 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我猛然注意到，原本被猴子面具用切割机，切开的那个缝，消失不见了。 我觉得，今晚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可是我没时间思考了，我快步向电梯方向跑去。 这时，我发现前面的路，开始变得模糊摇晃起来，眼前出现了很多叠影。 但楼梯下，传来的铁棍拖地时，发出的摩擦声，却是索命般由远及近。 我不能坐以待毙，所以我干脆就向楼梯跑去，向上爬。 每上两层，我都会疯狂地去敲别人家的门，就如同李媛媛刚开始那样。 然而，无论我怎么敲，没有一家愿意开门的。 这栋楼，似乎除了我和猴子面具，再也没有别人了。 我被逼上了天台。 今晚的月格外亮，亮得有些不真实。 夜没有一点风，远处的灯光霓虹，似乎是被人刻意点上去的。 而自己身处的这栋楼，黑漆漆的，就像是与这个世界完全隔绝一般，死气沉沉。 等我转身的时候，我发现天台的入口处，站着一个黑影。 不是猴子面具又是谁。 而他的身边，是奄奄一息的黄浩。 “认识这根铁棍吗？”猴子面具丢下黄浩，信步向我走来。 我本能地后退，同时观察天台上，有没有可以防御的武器。 猴子面具手上的铁棍，和普通的铁棍没什么区别，只是铁棍上血迹斑斑。 而这些血迹，有些是有些年头了，有些是刚沾上去的。 猴子面具继续说：“十年前，李媛媛就是被这根铁棍，活活虐杀而死的。还记得吗？都是血，场面非常壮观！我觉得那是最好的盛宴！” 我的脑子里，就像是电击般，闪过片段式的画面，头痛欲裂。 猴子面具循循诱导：“想起来了？是不是很兴奋？杀人的感觉！你的妻子和孩子，只会说你是废物，那是他们不懂你。在杀人这方面，你拥有着别人没有的天赋！” “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是废物，我不是废物！我没杀她，我没杀她！”我撕心裂肺地跪在地上嚎叫着。 “你疯狂敲打着她，血让你兴奋，就连铁棍划伤你的手，你都丝毫没有觉察到。” 猴子面具步步紧逼，“所以，我才是你，我们才是一体的，杀死那个懦弱的你，我们才能真正合二为一！” 我拼命摇头。 眼前的猴子面具男，不知何时，变成了三个。 而空中的月亮，变成了绚丽的极光，周围的城市灯火，也开始变得炫丽的光彩。 猴子面具男，慢慢摘下面具。 不可能，不可能，这一定是幻觉！ 面具下的那张脸，竟然和我一摸一样。 三个张默，持着铁棍，向我走来，举起来就向我砸来。 “这样，一切都结束了！” 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不管三七二十一，扑向其中一个，抱着他，冲向天台的边沿，然后一同翻出天台。 下坠的时候，没有风声。 但我能感觉到身体轻飘飘的，像是灵魂出窍。 被我压在身下的张默的脸，一下子变的虚幻起来。 竟然变成了李媛媛，紧接着，又变成了黄浩。 下一秒，张默、李媛媛和黄浩三个人的脸，竟然叠在了一起。 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我感觉到，生命正从我的身边里一点点抽离。 周围围满了人，有执法者，还有医护人员，还有围观的人群。 我没有见到我的妻儿，他们肯定不会来给我收尸。 不过，我见到了黄浩，他正被抬上救护车，家人陪着他。 他还能动，看样子，似乎活下来了，最后那一下，我没下死手，没打他的要害。 我想起了十年前的李媛媛，现在我终于想起来，她是怎么死的了。 对此，我只能说：“对不起，我不想的，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身体越来越冷，我看着眼前的这栋二十层的烂尾公寓楼，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是我赢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5号盒子〈二〉耗子 “你耍我，你根本不是耗子！”女孩吓得声音中带了哭腔。 一张戴着猴子面具的脸，猛然出现在视频中，发出和耗子一摸一样的声音：“我真的是耗子啊！你刚才干嘛把我关在门外？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真的是耗子？ 女孩信了几分。 我心中狐疑，用嘴型比划了一下：“问问他耗子的一些情况！” 女孩照做了：“那你知道耗子最喜欢什么嘛？” “最喜欢？” 面具人重复地问自己，“我最喜欢什么？我最喜欢学生啊！那他也喜欢学生！” 这句话，说得我和女孩毛骨悚然。 女孩说，“你根本就不是耗子！” “为什么，为什么要问我这种问题！为什么！” 面具人突然开始暴躁起来，镜头中，作出拼命拍打的动作。 而同时，门外发出砰砰砰的剧烈敲门声，感觉防盗门随时都会被砸开。 女孩转过头，望着我：“大叔，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声音特别像……” 面具人刚才的声音，确实特别像我自己。 我抬手望着自己的虎口位置，那里也有一道一摸一样的疤痕，顿时，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耗子呢？你快告诉我！”女孩大声对着视频中喊。 但是视频却挂断了。 女孩再度拨过去，但很快就被挂断了。 拨号码，却是关机状态。 门外一点动静都没，又恢复了死寂。 “大叔，怎么办？” 女孩眼泪汪汪地望着我，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我走到门口，透着猫眼观察了一番，没看到任何人。 不知道那个人躲在何处，但我知道，他一定在。 “想让我帮你，就告诉我，你和耗子的情况。”我走回女孩身边，斩钉截铁地说。 “有酒嘛？什么都行！”女孩看了看我。 我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给她。 女孩不客气地打开，咕嘟咕嘟猛灌了一口：“我叫李媛媛，‘耗子’真名叫黄浩。我大他十岁。” 李媛媛？黄浩？ 我细细思索着这两个名字。 “你刚才说，你们是逃出来的？这是怎么回事？”良久，我问道。 “我们是从孤儿院里逃出来的，那里又黑又可怕，求求你，别让我回去！” 李媛媛一把抓住我的手，眼神中只有惊恐。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那你觉得，外面这个人，是你们孤儿院的人吗？” “我不知道。”李媛媛用力摇了摇头。 下一刻，李媛媛瞪大了眼睛，望着我：“但是我好像见过他。” 李媛媛的神情，让我很害怕。 仿佛，我就是那个，让黄浩生死不明的变·态。 “他长什么样？”我奇怪地问。 李媛媛仔细想了想，苦恼地摇头：“这和救耗子有什么关系吗？再晚就来不及了！你要是不敢去，那我就自己去。” 说完，就往门外走。 我一把拉住她，将她拽回沙发上。 “你干嘛！”李媛媛奋力甩开我的手，气恼地瞪着我。 我大声道：“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而且外面情况不明，你怎么救人？” “那你说怎么办？” 李媛媛冷笑着说，“你就是个懦夫，你根本就是害怕，你根本不想救耗子……！” “你给我闭嘴！” 我忽然怒吼道，“我不是懦夫，我也会救黄浩！ 李媛媛被我突如其来的怒意吓到了，看着我狰狞的脸，不敢说话。 我也被我自己惊呆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刚才那是我自己吗？ “对不起，我们一起想办法。”我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 “没，没关系！”李媛媛还是有些害怕。 “把手机给我？”我向她伸手。 李媛媛警惕地说：“你要报警？” “还有别的办法吗？”我反问她。 “执法者不会来管的！”李媛媛把手机藏在身后。 我严肃道：“别闹！不管怎样，都要试试！” 李媛媛猛烈摇头，闪躲到一旁，护犊子一样，护着两个手机。 “快给我！”我慢慢失去耐心，干脆伸手去抢。 李媛媛趁机一个闪身，将两个手机，统统塞进自己的文胸里。 这种近乎无赖的做法，我惊呆了。 不过，李媛媛就像是做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冲着我大声说：“你为何要相信执法者，若是那时他们能早点来，我也不至于去那个鬼地方！” 这时，门外又传来声响，但不是用手拍门的声音。 “切割机！”我骇然失色。 怎么也想不到，门口那个变·态，竟然会拿来切割机。 而这个时候，李媛媛却忽然冲向窗户。 下一刻，李媛媛就对着窗外大喊起来：“救命啊！救命！” 我无法阻止门外的人。 只得冲进厨房拿出两把菜刀，对着门口。 滋滋滋，切割声分外刺耳，像一道催命符。 很快，门把手的位置火星四射，切进来一道口子。 可不知为何，这么大的声响，这栋楼的住户，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别喊了，过来帮我把东西移过来挡住。”我一边冲着李媛媛大喊，一边丢下手中的菜刀，开始挪动书柜。 李媛媛闻声，也过来帮忙。 两个人费了好大劲，才把书柜移到门口挡住。 然后，又挪来茶几、沙发，层层堵住。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催命般的声音，总算停了下来。 “走了？”李媛媛气喘吁吁地问。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应该走了！” 这时，李媛媛的身上，传来一阵苹果手机的铃声。 她意识到，是手机视频音，连忙从文胸里拿出一只手机。 正是黄浩弹过来的视频。 李媛媛想都没想，接了起来，我也把头凑过去。 这时，对面的镜头转了过来。 很快。 镜头里是一处楼梯转角，而在黑漆漆的转角处，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孩，头发湿漉漉的。 看年纪，似乎和女孩相仿。 而这时，那只有道伤疤的手，一把揪起男孩的头发，强行把他的头抬起来。 同时，镜头也在移近他的脸。 只见那个男孩的脸上，鲜血模糊，两只眼睛肿得像灯泡，鼻青脸肿的。 “耗子！耗子！” 李媛媛一见这个男孩，就忍不住痛哭起来，“是我害了你，我不该唆使你一起逃的，我不该任性地玩这个游戏，我们应该回去的。” “别伤害他，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这句话，李媛媛是说给那个变·态听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6号盒子〈一〉示威 路虎撞在树上，车身的前端，已经严重变形。 挡风玻璃已经支离破碎，渣子飞得到处都是。 吴月月的意识，慢慢回归。 但是眼前，似乎被一帘猩红蒙住，朦胧间，看见一道人影，踉踉跄跄走向河堤。 她想阻止，却是有气无力：“阿伟，不要！” 我手中拿着一根棒球棍，跌跌撞撞走到河堤。 只见车身被撞得千疮百孔的比亚迪，静静地停在河堤下的土坡儿上。 我沿着土坡，走到驾驶座的位置，用力拉了一下车门，没开。 我又疯狂地拉了好几下，并试图拉开其他三扇车门，结果还是打不开。 于是我绕回来，举着手机。 用手电功能，贴着驾驶座的玻璃往里看，发现膜贴得太深，根本看不到。 我又跳上引擎盖，透过挡风玻璃，照着往里看。 意外地发现，里面竟然没人，只看到前排的后视镜上，挂着一个微型相框。 里头有一张两人合影，很熟悉，但看不真切。 这一下子，恼羞成怒的我，彻底爆发了，我举起棒球棍，开始疯狂砸向比亚迪。 直到胳膊发疼，比亚迪车上，又多了无数丑陋的伤痕，还是不解气。 既然你不肯下来，那就死在车上好了。 我走到汽车的油箱位置。 打开加油孔的盖子，从身上掏出一块手帕，将一端塞入油箱内。 另一端悬在外面，用打火机点着。 随后，我迅速爬上河堤，刚冲上河堤没多久，河堤下，就传来猛烈的爆炸声。 我昂首挺胸，胜利者般凯旋。 …… “砰！” 茶杯摔碎的声音。 门外的员工吓了一跳，悄悄围拢过来，隔着门偷听。 老板又发火了！ “这就是高才生做出来的报表？我看你根本不是高才，就是个废柴，垃圾！” “你是不是以为公司是慈善机构？把我给你的机会当作是施舍？既然你这么喜欢被施舍，那干脆去要饭好了，别干了！滚！” 小刘抱着报表，顾不得裤腿上的茶渍，极其狼狈地离开我的办公室。 门外偷听的员工，顿时吓作鸟兽散。 “喂，你说小刘会不会被炒鱿鱼？”一个员工，小声地问向旁边的人。 “不知道啊！上个月，小张不是刚被炒了嘛？老板这脾气！”被问的员工小声回答。 “你好，请问谁是高伟？” 这时，一个外卖小哥拿着一盒披萨，走了进来。 有员工朝我的办公室努努嘴。 外卖小哥就走到门口，敲了敲门：“请问是高伟先生嘛？” “你走错了！”我坐在办公桌后，不耐烦地说。 “这里是光创大厦B座3215啊！”外卖小哥疑惑地说，又看了一遍地址，确认无误。 “我都说你走错了！外面有个要饭的（我指小刘），给他！”我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震得办公室都抖了抖。 外卖小哥皱眉：“就算是送错了，你也没必要这么差的态度吗？”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猛然被我拉开，吓得外卖小哥一跳。 我掏出一张一百块钱，甩在他身上：“够吗？谢谢你！给他（指小刘）或者自己吃掉！滚蛋！” 说完，门再度被甩上。 外卖小哥好好的挨了一顿骂，内心也是极度不爽。 但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不得不低头，他看了办公室一眼，默默拿着披萨走了。 “这大清早的，是吃火药了嘛？” 我的女秘书吴月月，推门进来，“这么大气性，他们都快被你吓死了，还怎么好好干活？” 我瞪着她：“难道我给钱，是让他们吃闲饭的嘛？在我公司呆着，就都得给我夹紧尾巴好好干！不愿意干，可以滚蛋！公司不养废物！” “好啦好啦！” 吴月月袅娜地走到我身后，帮我按摩起了肩膀，“你可是答应人家要去玩的，要不就今天，正好出去散散心！” “还是你让我省心呢。” 我叹了口气，情绪平复下去很多。 这时，电话忽然间响了起来。 吴月月瞟了一眼手机，嘲讽着说：“哟，正房查岗了！” 我眉头紧皱，有些不爽地把手机调了静音，并反扣在桌子上，可是电话却不厌其烦地继续震动。 这样持续了几分钟。 我忍无可忍接了起来：“我不是让你没什么事情，不要打电话来吗？不知道我正忙嘛？” “我今天要出差，过几天才能回来。什么聚餐？给我推掉。孩子补习重要？还是聚餐重要？” 说完，我撂下了电话。 “那我先去准备咯！” 吴月月得胜似地笑靥如花，转身出去，留下一阵香风。 我暗自陶醉，故意打电话给航空公司，订了一张飞哈尔滨的机票。 实则，是和吴月月一起自驾去南边玩几天。 …… 我和吴月月坐电梯，下到B1层，刚出电梯，吴月月就像蛇一样缠上来。 “吻我！”吴月月媚·眼如丝，垫起脚，就要吻上来。 我倒是还有几分理智。 在被吴月月亲了几个口红印之后，还是顺利将她推开：“这还在公司呢！” “有什么关系，我就是想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吴月月再一次抱住我。 “好啦！这几天的时间，是完全属于我们的。不急在这一时。”我亲了她一下。 吴月月这才心满意足地拉着我，风一般走向我的车。 刚走近，我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是什么！”吴月月捂着鼻子，嫌弃地指着地面。 我凑近一看，肺都气炸了。 路虎车身靠近左前轮的位置，包括前挡风玻璃上，都淌着黄黄的水迹。 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尿·骚·味。 “谁干的！给老子出来！”我豹子一样嘶吼着。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地下车库，久久不能散去。 我开了车锁，打开后备箱，从里面取出一根棒球棍。 “你干嘛？”吴月月一把抓住我的手。 “你没看到吗？这是有人给我示威呢！今天不把这孙子的头拧下来，我他妈就不姓高！”我怒吼着。 吴月月还稍微冷静些：“这地下室没有摄像头，你到哪里去找他？” 我怒而质问：“难道就任由这孙子逍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6号盒子〈三〉炸弹 还未等我开口，电话那头就先传来声音：“嘿嘿，你是在找我吗？” “是你！” 我恨得咬牙切齿，方向盘一偏，猛踩了一下刹车。 路虎噶吱一声，就在路边狠狠停了下来。 “是谁？”吴月月下意识地觉得不妙。 对方声音显然做过处理，阴阳怪气的：“路虎也不过如此，没想象中的这么牛气！” “你到底是谁？”我质问对方。 对方只是阴测测地冷笑：“高老板也会知道害怕？你在公司颐指气使的时候，可曾知道自己有这么一天吗？” 我瞪大了眼睛，咬着牙说：“你果然是我公司的人！刘羽凡？还是张义文？” 电话那头，像是听到了一个巨大的笑话，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被他笑得怒火翻涌，竭力克制住：“我也没兴趣猜，痛快点，怎样才能见到你！我们一并解决！” 对方终于止住了笑：“高总果然是雷厉风行。不过你不想猜，我倒是想猜一猜……你说，你和你身边女秘书的事情，你老婆知道不知道？我猜肯定不知道！”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你非要扯上别人干嘛？”我怒道。 装作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吴月月，发现她正一脸迷惑地望着自己。 对方闻言乐不可支：“果然如我所料，她并不知情！你说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很有趣！香格里拉大酒店、威师汀酒店、月牙湾？哈哈，都是五星级，高总你还真是会享受。” “啧啧啧，你这个秘书是真的漂亮，相比较之下，高总你就相形见绌了，这张月牙湾酒店共浴的照片里。我实在要叹息，好白菜都叫猪拱了。” “你到底想干嘛？”我怒不可遏。 这些都是极其私密的事情，他竟然知道得一清二楚，我内心翻涌起滔天巨浪。 “我就搞不懂了，男人为何总会习惯性地忘记原配。这么好的女人，抢都抢不到，为什么就不珍惜呢？”对方质问我。 “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站在道德制高点审判我吗？你应该没这么无聊。这是我的家事！说，你想要什么？”我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怒道。 我心下顿时说：该死。 这么一来，我完全就是示弱了。 对方嘿嘿笑着：“堂堂的电子行业大鳄，竟然也会低头。不过，你真以为钱能解决一切吗？今天这件事，是钱解决不了的。” 我怒极反笑：“这个社会，本就是金钱至上，你觉得凭你的能力，能打破这个壁垒嘛？口口声声把自己摆在一个卫道士的位置，但你也不过是个被社会抛弃的可怜虫。” 见对方沉默。 我接着激怒他：“你觉得，你以这种幼稚的方式，就能逼迫我就范嘛？那你太小看我了！你一辈子别想赢我，别想赢我！” “我在你车里安装了炸弹！”沉默了一阵，对面传来悠悠的声音。 “什么！”我惊呼，赶紧四处瞧看。 “谁啊？怎么了？”吴月月无比担心地说。 “炸弹！”我一边找，一边脱口而出。 “什么！”吴月月的表情，极其复杂，惊恐、难以置信。 电话那头的声音，再度传来：“你看看座位下。” 我这才注意到，座位底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盒子状的黑色物体，上面有好多红绿的小灯。 并且有错综复杂的红线和蓝线，相互交织着，不断发出蜂窝般的细微嗡鸣声。 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吴月月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吓得下车就准备跑。 “快制止她！不然我直接按遥控！”电话那头传来声音。 几乎同时，底下的黑色盒子上，一个红灯忽然闪烁起来，并发出刺耳的嗡鸣声。 我一下子拉住吴月月的手，而她那边的车门，也开了一半了。 “放开我！我不想死！”吴月月尖叫着死命挣扎。 “你的脚，敢踏出车外，他就会启动炸弹！”这一声，不啻于晴天霹雳。 吴月月此刻也注意到车内的警报声，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被我强行拉回车内，并关上了门。 吴月月这时哭了。 我强行抑制住恐惧，冷静地说：“她没出去，你可以关掉遥控了！” 话音刚落，座位底下，刺耳的蜂鸣声，戛然而止。 我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看到前面走来的交警了嘛？” 我点点头，并环顾四周，希望能找到他到底在哪里？ 吴月月一看有人过来，立马疯狂招手，示意自己有危险，快过来。 “撞上去！”电话那头，传来命令式的语气。 “什么！” 我难以相信我耳朵里所听到的，“这是我和你的事情，不要牵扯到别人。何况，何况他根本与此无关。” “嘿嘿嘿，与此无关吗？高总什么时候，这么在意别人的生死了？撞上去！快点撞上去！” 电话那头，魔咒般地声音响起来，“否则我就按下开关。” 我又听到了车内，传来催命般的蜂鸣声。 而交警越走越近，吴月月仿佛是溺水的人，看到了救命稻草，直接摇下车窗，拼命向他呐喊：“救命，有，有炸弹！” “快点，撞上去！撞死他，你们就能活！” 电话里的声音、车内的蜂鸣声、吴月月的呼救声交织在一起。 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冷汗层层而下，内心前所未有的煎熬。 隔着车子，我似乎听到了交警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沉闷至极，每一步都踩在我的心上，如同一种无声地审判。 “我撞！”我撕心裂肺地呐喊，同时狠狠一踩油门，路虎竟然直接向交警怒吼着冲去。 吴月月再次被突如其来的加速扔到座位上，眼睁睁看着车子，冲向交警。 在千钧一发之际，我猛地打了个方向盘，路虎贴着交警呼啸而过，交警直接被掀翻在地。 “来啊！你按啊！同归于尽啊！来啊！你这个胆小鬼！”我疯狂冲着耳朵里的蓝牙耳机嘶吼着。 对面沉默了一阵说：“来永贵公路，我在那等你！给你预备了一份大礼。” …… 【死亡三小时前】 夜，笼罩着永贵公路。 公路像是一条通往地狱的道路，一眼望不到尽头。 黑暗主宰着这里，而两旁的树木，就像是一排排阴兵。 我和吴月月彼此沉默着，谁都不想说话。 “你说，我们会死吗？”吴月月目光呆滞。 我并不说话。 “我们一定会死的！” 吴月月泪如雨下，瞬间激动起来，“一定会死的，这里就是他给我们找的坟墓！” 我依旧默不作声。 “你就是个骗子，爱我的时候，口口声声说保护我，不会让我受一点委屈和伤害。不爱我的时候，巴不得我去死，对嘛！你说话呀！”吴月月疯狂捶打着我的身体。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时，电话又打过来了！ 我迅速接了起来：“我们已经到永贵公路了，你在哪？” “啧啧啧，我似乎错过了什么好戏！你的小情人怎么了？小两口吵架了？”电话那头很开心。 “你能看得到我们！”我惊讶道。 之前，在市区内，还是天比较亮的时候，他躲在某个角落观察我们，是有可能的。 但现在，这条道路上一片漆黑，基本看不到其他车，他又是如何清楚知道，车里的情况的呢？ 难道是？ 电话那头，似乎看到我紧张的样子，笑着说：“告诉你也无妨，你的车里，被我装了监控，你的车上还有定位追踪，所以你们俩在里面做什么，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车载电话，被调成了公放模式，吴月月听得一清二楚。 不由回想起，之前车内和我的暧昧举动，脸颊不由发烫。 “不过，我现在就在你们后面！”电话里又补充了一句。 我心中一颤，透过反光镜，只见后面果然跟上来一辆车。 看不清车型和颜色，它就像黑暗中忽然出现的幽灵，悄无声息。 而下一刻，后面的车子，突然加速，狠狠追在路虎的车屁股上。 车屁股被猛烈一怼，直接往前纵去，方向盘打滑，差点撞向一旁的树木。 幸好。我重新握住方向盘，才控制住车子。 刚一重新控制好，车后面又被重重撞了一下。 “疯子！”我心中恼火，猛一踩刹车，想让后面那辆车，也体验一下被撞的感觉。 然而，后车像是早已预料到我会这么做，提前打了方向盘，从我左后方绕了上来。 我猛然间意识到不好。 下一秒，那辆车猛然撇了一下方向盘，一下子就从左侧，撞到了路虎车上。 我方向盘一抖，直接向右滑出公路，车身右前保险杠，直接撞在了树上。 而那辆撞我的车，也停了下来，从车上跳下来一个人。 一身黑衣，还戴着面具，手持着一根铁棍就冲了过来。 吴月月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拼命催我，发动车子离开。 然而，车轮不争气地陷入了坑里，一时半会儿，根本转不出来。 那个人笑了起来。 声音在车载电话里，被放得无限大，无限阴森。 他一下子就跃上车子，开始用铁棍，疯狂打击前挡玻璃。 前挡玻璃就像是纸糊一样，随时都会崩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6号盒子〈二〉挑衅 话音未落，忽然，地下车库里响起一阵汽车轰鸣声。 还未来得及反应，两个刺眼的大灯，冲着我俩直直射过来。 刺得我和吴月月都睁不开眼。 而下一刻，这辆车子就像是一头发疯的公牛一般，全速向我和吴月月冲过来。 “小心！”我大喊一声，拉住吴月月闪向一旁。 而车子擦着我的身体，飞一样驶过。 正值我和吴月月惊魂未定之际，那辆车，竟然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并向我们示威似地，按了两声喇叭。 接着，拐了个弯，消失在我们视野里。 “上车！” 这口气，我如何咽得下去？ 也不管尿骚味这个事，拉开车门就上了车，并且发动起来。 “你要干嘛？”吴月月也上了副驾，有些害怕地看着我。 吴月月安全带都没系好，路虎就已经轰鸣着窜了出去。 “你发什么神经！”吴月月被强大的惯性狠狠按在座位上，吓得忙系好安全带。 “你给我闭嘴。”我恶狠狠地说。 吴月月只得乖乖闭上嘴巴。 我记得刚才注意到，那辆车是黑色的。 地下室出来，只见马路上车来车往，黑色的车子确实不少，但哪一辆才是呢？ “靠！” 我狠狠一拳打在方向盘上，汽车猛然间，发出刺耳的喇叭声。 路边一辆排队等红灯的车，显然是被喇叭声激怒，司机摇下窗，就破口大骂。 我正气头上，竟然拿起棒球棍，走下车去，吴月月拉了两次，都没拉住。 那司机显然是被我的行为吓到了，赶紧摇上车窗，锁好车门。 这时，我注意到前方红灯在跳秒，只得怒气冲冲返回车里。 刚坐上车，系上安全带，只见右前方，有一辆黑色车子很是扎眼。 之所以扎眼，不是因为车膜贴得有多靓，也不是车有多豪，而是驾驶座的窗里探出一只手，冲我的方向竖起了中指。 赤果果的挑衅。 竖完中指，黑色车右拐开走了。 终于让我逮住了。 我一加速，直接就拐向右车道，差点擦到一辆右车道直行的车。 “实线，实线啊！”吴月月吓得脸色发白。 这会儿哪里顾得了这么多，我拐右就追上去。 黑色的车子极其狡猾。 故意往车多的地方走，不断地变道，见缝插针，游刃有余。 我在后面气得破口大骂，但依旧无济于事。 眼睁睁看着那辆黑色的车子，在绿灯跳红的瞬间，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而我，刚好被前车卡在红灯里。 “他只是个没素质的小人，而你是大老板，何必为他生气，坏了自己出游的兴致。再说即便你追上他，又能如何呢？杀了他？”吴月月说。 我这时才想起来，我们是自驾去玩。 想到这里，火气稍微降下来一点。 而这时，吴月月做出了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你干嘛？”我看了看两边的车，发现没人注意。 只见，我的皮带已经被吴月月解开，裤子拉链被拉开。 “你说呢？”吴月月妩媚一笑，低下头去。 那一刻，我怒气全都消了。 …… 【死亡七小时前】 我们在高速上，行驶了三个多小时了。 “前面就到岳城服务区了，要不我们去休息一下？”吴月月提议。 我也有点乏了，而且车上的污渍也需要清理掉。 于是，就驾车驶进了服务区，我俩一起下了车。 “这是不是之前撞我们的车子？”吴月月用指头杵了杵我。 我顺着吴月月的目光看去，只见离我们五十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黑色的比亚迪。 一提到这个，心头的火，又不受控制的燃起来。 正要冲过去，却被吴月月拦住：“我们并不确定是这辆车。而且他车既然停在这里，说明人根本不在车上，应该在服务区。” 我一听，有道理。 于是，我和吴月月稍微靠近些，透过前挡玻璃，果然，驾驶室没有任何人。 “你想怎么做？”吴月月问我。 我回答说：“先进服务区，找个靠窗的位置，盯死他。” 于是，我和吴月月一起走进了服务区。 我们在肯德基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我让吴月月点餐，自己则坐在座位上，盯着那辆比亚迪。 “有什么发现吗？”吴月月过了一会儿回来了。 我有些失望地摇摇头，都怀疑是不是吴月月看错了。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还是没动静。 “先生，小姐，你们的餐！请慢用！”一个服务生把餐端了上来。 “先吃点东西！”吴月月刚打开包装，顿时尖叫起来。 我被吓了一大跳，只见包装袋里，爬出来十几只蟑螂。 周围的人，也全回头看我们。 看到蟑螂那幕，整个肯德基全炸了，一时间议论纷纷。 我一把抓住那个服务员的手，怒道：“这是你干的？” 那个服务员也被吓到了：“不，不是我！这餐我只是拿过来而已！” 看着服务员被吓傻了，我冲向柜台，大吼着：“你们就是这么服务的？餐里面竟然有蟑螂！经理呢？给我滚出来！” 这时，一个男人刚好过来：“我就是经理，我们肯德基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儿，我想请问是什么食物里发现的？” “老北京！”我回答，“你们服务员给我们端上来的，然后我们就发现了。” 这个男人奇怪地说：“我们肯德基都是自取服务，这里的员工，是不负责端餐上桌的。” 我忽然意识到什么，转过头去，哪里还有那个服务员的踪迹。 这时，有客人说道：“她往门外跑了！” 我回头一看，有个女人正跑向停车场。 我在心里，把这个人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冲吴月月大喊：“还愣着干嘛！走啊！” 见她没任何反应，我一把抓起她的手，就向外冲去。 “包，我的包！”吴月月大叫。 “以后给你买！” 我这时顾不得这些，只想把这个三番四次，耍我的狗东西的头给拧下来。 然而，等我们追出去，那辆黑色的比亚迪早已飞驰而去。 留给我们只有一堆尾气，还有扔在地上的假发。 我气得简直要吐血，拉着吴月月，就向车里跑去，发动路虎就追上去。 …… 【死亡六小时前】 我们出了服务区，就失去了黑色比亚迪的踪迹。 “我们不是往南走吗？这路线是往北呀！” 吴月月埋怨，“难道我们一定要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毁了出游？” 我并未理睬吴月月，一声未吭。 这个王八蛋，已经彻底激怒我了。 还从未有过人这样子戏耍过我，也没有人有胆子这么做。 但同时，我心中也开始疑惑：这个人到底是谁？ 如果是临时起意，那么今天被骂的小刘、那个送披萨的人，都有可能。 若是蓄意报复，我想了想，只有被开除的小张。 于是，我用车载电话，开始拨打小刘的电话，但电话却一直在通话中。 我又不死心地挂断重新打，还是一样。 再有就是小张。 我也拨了过去，发现小张以前的手机，竟然是个空号。 “怎么了？害怕了？” 吴月月冷嘲热讽，“若不是你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样子，也不至于如此！” “你再说一遍？”我瞪着两眼猛然看向她。 吴月月显然被我吓了一跳，但却并未退缩：“若不是你的性格永远这么强势，这么容易发怒，也不至于得罪人，我们也不至于啊！” 下一刻，吴月月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加速，狠狠按在椅子上。 车速一下子窜到一百八十码，并且速度依旧在往上飙。 车子在高速上怒吼着，不断加速，不断超车。 “是谁提的出游？若不是今天跟你出来？我他妈能遇到这么多倒霉的事情吗？这会儿我肯定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抱着女儿看着电视，准备吃我老婆做的饭。”我咬牙切齿。 丝毫没感觉到，脚下油门已经踩到底了，车速竟然迅速爬升到两百多码。 很快，整个车身就有点颤抖起来。 方向盘开始握不稳了，但我死死握住，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仿佛眼前的穿行的车辆里坐着的，都是那个戏耍自己的小人。 “你疯了！我们会死的！”吴月月吓得又哭又叫。 而我却置若罔闻。 吴月月吓得紧紧抓住安全带，紧贴着座位：“我错了，不说你了！高伟，你这样子下去，没抓住他，我们就死了！” 这一下，果然奏效，路虎的车速，渐渐恢复到平稳。 吴月月只觉得，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看我的眼神全变了，没有温柔，只有恐惧。 我丝毫没注意到吴月月的神情。 而是在想，自己该如何找到那个人，但这一路上下来，竟然没有发现那辆车。 此时，已经下了高速口，到了永宁市境内。 我这时，又打算打外卖员的电话。 正此时，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对于这种骚扰电话，我本能地挂断。 但是，就在我挂断后没多久，这个电话又一次打了过来。 我皱起眉头，鬼斧神差地接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7号盒子〈一〉暮光城 穆青青渐渐窒息，根本无力挣扎，眼看着就要不行。 这时，姬无忧不知是不是不忍，手中的力道竟然松了下来，望着穆青青，眼神中露出犹豫。 “他胸口纹身是他死穴。”孙潜挣扎着爬起来，耗尽全力说道。 易天明艰难地爬起来。 大喝一声，捡起掉在一旁的军刀，猛冲上去，直刺姬无忧胸口。 噗！ 那是军刀入体的声音，姬无忧瞪大了眼睛看着穆青青，笑着倒了下去。 如同小说里结尾写的那样，易天明和穆青青的故事，就此戛然而止了。 而关于我——明义的故事，也该画一个句号了。 …… 科技大酒店楼下，警车的鸣笛声，响彻了整个宁杭市区。 天台的门外，传来执法者猛烈的破门声。 我站在天台外的栏杆上，张开双臂投入黑夜中。 下面就是永明河，一如那一天清晨，我在同一条河里，遇到她——穆青萝。 在化为永明河的浪花前，我仿佛看到了那座绽放着万道金光、瑰丽雄奇的城。 她就在城里，穆青萝和穆青青，这两个人重合在一起，正张开双臂，准备拥抱我。 我问自己，若是知道自己会死，你还会选择遇到穆青萝吗？ 这个问题我没想过。 但如果两天前，没遇到穆青萝，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等大队执法者破门而出的时候，天台上，只留下一台带血的笔记本，一个电脑包，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服务生衣服。 …… 战火已经在凡间肆虐了五百年，传闻中，只有“暮光城”，才是最后的一片净土。 暮光城，当夕阳敛起最后一道光，西边光芒万丈之地便是。 可是，五百年间，有谁真正找到了？ “出来说。”大夫拉着易无明，走到茅屋外。 “大夫，我母亲的病？”易无明拉着大夫的手焦急地问。 大夫叹了口气说：“你母亲的病，病灶在于骨髓，若想根治，除非刮骨疗毒，但她的身子骨，已经受不了这般折腾了。” 易无明一听，眼泪经不住落下：“难道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大夫摇了摇头：“除非，算了，不说也罢，这法子不可能办得到的。” 易无明一听忙拽住大夫说：“大夫，你只管说，只要有一线生机，纵然粉身碎骨，也要救我母亲性命。” 大夫说：“也罢，难得你有这般孝心。古籍有载，暮光城中有味草药，名唤‘金银草”，其形如钱银，四四方方，色金黄，很好找的。” 送走大夫，易无明擦干泪水，返回母亲床前，笑着说：“娘，孩儿要出门一趟，会尽早赶回，您要按时吃药，我已经托了小虎代我照料。” 母亲蜡黄的面容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娘没事，安心去，盘缠带足，衣裳带齐，好好照料自己。” 易无明跪在床前猛磕三个头，转身离去，泪再度落下。 他没有和任何人说，收拾好行囊，悄悄上路了。 出村五十里，西有迷雾岭，终年瘴气，人畜入内无生还者。 从寻找过暮光城的猎户手里讨来地图（也不知道真假，姑且一试），上标示着去往“暮光城”的详细路线，这是必经之地。 易无明从行囊里翻出几瓶药粉，在身上拍打着敷了厚厚一层，戴上斗笠，蒙上面巾。 提起死鬼老爹留下的残破军刀，义无反顾地踏入迷雾岭。 死鬼老爹，你可一定要保佑你儿子。 沉睡了千年的枯枝烂叶，铺了满地，草鞋一脚踩上去，脚下就会传来贪·婪的呼吸声和吞噬声。 口鼻间，充斥着一种腐烂恶臭味。 随处可见人类、战马，以及其他动物腐烂的尸体。 有些尸体干瘪如僵尸，上面还能看到圈圈密密麻麻的牙印，看得人头皮发麻。 蓦地，易无明感觉到一丝异样。 他手起刀落，就将攀着自己脚踝，往上爬的一条花斑毒蛇，砍成两半。 断裂的狰狞蛇头，还在挣扎着向上爬，最终被易无明蹬腿甩落。 似乎是闻到了血腥味，嘶嘶声密密织织，从四面八方，向易无明包围过来。 跑！ 易无明撒开脚丫子，飞奔起来，他一边飞奔，一边通过手腕上绑着的罗盘辨认方位。 随后左右开弓，将那些企图靠近他的毒蛇，砍得七零八落。 易无明气得七窍生烟。 妈的，竟然被万恶的无良商人骗了，这些防瘴气的药，一点效果也没有。 不过，幸好自己带了雄黄酒。 易无明拿出雄黄酒，就往身上浇。 这一下，果然有效。 雄黄的味道散开，这些蛇纷纷闪避，再不敢靠近。 而在下一刻，一个蚯蚓似的庞然大物，从身边的泥地腾空弹起。 巨口一张，就将挂在树枝上的那些蛇，尽数吞入腹中。 易天明被突如其来的怪物掀翻，沿着坡滚了下去。 这个怪物，显然是不想放过易天明这个人类美食，扭动着身躯，从地底潜行追击而来，掀得泥浆乱卷。 下一刻，易天明顿觉身下一轻，竟被这个从地底忽然探出的怪物，顶向空中。 而身下，就是怪物的血盆巨口，以及一圈密密麻麻，倒钩般尖锐的牙齿。 易天明可不想成为盘中餐，他迅速将剩余的雄黄酒，一股脑灌入怪物的嘴里，从身上摸出火折子点燃，扔进怪物的嘴里。 雄黄酒瞬间被点燃，烈焰焚烧怪物的嘴巴，疼得它乱扭打滚。 而易天明，则重重摔在了地上，还好地上有厚厚的枯枝烂叶，才没摔死。 但是肋骨怕是已经断了几根，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怪物被彻底激怒，拖着庞大的身躯，铺天盖地向易天明扑来。 易天明顾不得腰间疼痛，咬牙起身狂奔。 却又被脚下枯枝绊了一跤，整个人如同滚石，向坡下继续滚去。 坡度很斜，易天明滚得七荤八素，身后隆隆声不绝，是因为怪物撞击，树木坍塌的声音。 没多久，易天明骤然听到下方水声如龙。 不远处，有飞瀑直下三千尺，冲入山下。 底下有条大河，苍茫如白龙，咆哮着，蜿蜒向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6号盒子〈四〉照片 我和吴月月只想快点逃离。 但一想起车内的炸弹，又只能蜷缩在车里。 “你想要什么？你究竟想干嘛？如果我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告诉我！我向你道歉，你要什么，什么都可以给你！”我苦苦哀求。 但那个人充耳不闻，继续用铁棍，砸着挡风玻璃。 走投无路之下，我只得一遍遍发动车子。 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危机，路虎咆哮着，竟然一下子从坑里出来了，并将那个人，从车上甩了下去。 我将车倒正，发动车子，向着那辆黑色的比亚迪，发泄似地撞去。 但比亚迪却先我一步，飞驰而去。 …… 【死亡一小时前】 之后，路虎与比亚迪一路狂奔，一路追逐，互相撞击对方。 前面出现了一座桥，桥底下是河，离得有数十米远，便能听到河水翻涌的声音。 而这时，我彻底忘记了车内炸弹这件事，疯了一般，撞向贴近的比亚迪。 而比亚迪毫无惧意，也暴怒着撞向我的路虎。 猛烈撞击下，两车再度震得分离开来。 两车早已千疮百孔。 眼看着离桥越来越近，比亚迪一个加速，随后猛然撞向我的车前端。 这一下撞击，过于猛烈，我的路虎直接失控了，撞向了一旁的树木。 整个引擎盖，都被掀飞起来。 前面撞得一塌糊涂，玻璃被震碎，安全气囊弹了出来。 而比亚迪也因为刹车刹不住，冲出了河堤。 夜，静悄悄的，唯有河水，依然不厌其烦地发出哗哗的水声。 轰隆一声爆炸声，响彻整个山谷，一团火光，隔着老远就能看到。 看着彻底被炸毁的车辆，我得胜般走向自己的车子。 “月月，他死了，他终于死了！” 我踉跄着，跪倒在副驾驶前，对着歪躺在座位上的吴月月，又哭又笑。 说完这句话，我仿佛耗尽了浑身的力气。 斜斜依靠在车身上，却发现，吴月月早已断了气。 这一刻，我胸中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想要喷涌而出。 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我赶紧接了起来。 只听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你的小情人死了，你是不是要感谢我？” “这就是你说的大礼！你这个魔鬼，变·态，有本事冲我来啊！和我一决生死啊！为什么要拉无关的人进来？”我无力地哭着瘫坐在地上。 “她是你害死的，跟我无关！” 电话那头戏谑的声音传来，“不过，我说的大礼并不是这个，那辆被你点燃的车子里，应该有两具尸体，一大一小，我觉得你该去看看！” 我心里咯噔一下，车内的那张照片，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连滚带爬扑向河边，可是着火的比亚迪，火势凶猛，根本无法靠近。 我哭着，歇斯底里着，又奔回车里，拿出灭火器，再赶回去救火。 但火势无情，灭火器喷完了，火依旧没被扑灭。 “水，水！”我死尸一般走向河里，想取水救火。 这时，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狠狠一推，我身体不受控制地落入水中。 瞬间，就被湍急的河水，卷入黑暗之中。 …… 【尾声】 “昨晚，永贵公路，发生严重车祸。一辆路虎与比亚迪相撞，导致比亚迪冲出河堤，起火。” “路虎车内发现一具女性尸体，两辆车驾驶员均下落不明。执法者怀疑，可能是落水，正在展开全力搜救。” “兰，他终于死了，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张义文对秦兰说。 伸手轻轻抚摸着秦兰的脸，试图将她脸上的伤痕抚平。 秦兰看着电视里的新闻，不无担忧地说：“我确实摆脱了他，但你说，执法者会不会找到我们？” 张义文摇头：“不会的，执法者根本查不到是我做的，那是一辆套牌车，车主的信息不是我。” “即便查到了，我依旧是处于落水失踪状态，只要我不露面，他们就不会找我！” 秦兰无不担忧：“可是，我心里还是不踏实！” 张义文紧紧握住秦兰的手，温柔地说：“相信我，等到了国外，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秦兰动情地，和张义文拥吻在一起。 …… “您乘坐的飞往美国纽约的7028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乘客带好随身物品，出示登机牌，前往18号登机口登机。” 秦兰和张义文，还有秦兰的女儿，正准备登机。 几个穿着便服的男人，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请问是秦兰女士和张超先生嘛？确切说是，是张义文先生。” 秦兰和张义文对视一眼，心中诧异。 “我们是市公安局的，你们涉嫌与一宗谋杀案有关，请配合我们调查！” “我想你们认错人了，我不叫张义文，而叫张超！”张义文淡定自若地说。 带头的刑警姓黄，叫黄远。 他看了一眼张义文笑道：“你做的确实天衣无缝，不着痕迹地抹掉了所有对你不利的证据，车上也找不到任何你犯罪留下的痕迹。” “但是，或许上天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那一把火，没烧掉这个！却成了整个案子的突破口！” 说着，黄远从身上掏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的，就是比亚迪车上，前排后视镜上挂着的照片。 虽然被烧黑了，但依旧能辨认出来。 这上面，正是秦兰和她女儿的合照。 “这张照片，出现在比亚迪车上，极其不合情理，于是，我们开始调查秦兰的社会关系。而你，则顺理成章地进入了我们的视线。”黄远说。 看到这张照片的那一刻，张义文的眼神亮了起来：“其实，这张照片我很珍惜，用它来引诱高伟上钩，是我不愿意的，但是没办法。” “那一天，我依旧是这么想，但却没想到。这竟然成了我罪行的铁证。就差一点，差一点。” 张义文回头看向秦兰。 秦兰也红着眼睛看他：“没事的，我们一起扛！” 而秦兰女儿也在一旁大哭，三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7号盒子〈二〉谜一样的女人 易天明顿觉不妙，使劲浑身力气，想将军刀插·入任何物体中，借势挡住下滚的力道。 但速度太快，军刀根本没法找到着力点。 易天明飞了起来，不是因为怪物，而是身体滚出了岸边，底下就是湍急的河水。 这时，水中一根铁索倏然弹出，缠住易天明甩向一边。 易天明在地面上滚了好几圈，这才狼狈地停下来。 只见一个女人从水里跃出，缠绕在她手臂上的那条铁索，如蛇一般，闪电攻向怪物。 那怪物发出一阵嘶吼，竟像是见了瘟神，回头就跑。却被铁索死死缠住，拼命挣扎。 这女人全身披着黑色的铠甲，唯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它怕水，还愣着干吗？快来帮忙呀！”女人的声音格外好听。 易天明这才反应过来，跑过去和女人拽住铁链，一起往水里拉。 而易天明这才看清，这个怪物，原来是一条巨大的水蛭。 它的力量大得出奇，两个人根本拽不住，倒被它拽着跟放风筝似的，直往回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女人大喊一声：“抓住了。” 还未等易天明反应过来，女人另一条手臂上缠着的铁链，飞射而出，末端连着弯刀。 那把刀，直直奔向对岸，一下子没入对岸的一块巨石中。 这份力道，让易天明暗自咋舌。 “松手！”那个女人大叫一声，易天明忙松开手。 力道一松，那怪物飞也似地扎入林中，顷刻间，拉紧的铁索，将怪物猛地往空中抛去。 而那个女人顺势跃起，也抓住那根铁索，一人一怪，就这样噗通一声坠入水中。 易天明冲到河边，滔滔河水中，哪有女人的人影。 还没等易天明黯然多久，只见有个人影，正顺着铁索爬上对岸，正是那个女人。 易天明自己将肋骨接好，并用夹板固定住，疼得满头大汗，却愣是没吭声。 “你在军中呆过？”女人问。 易天明目露询问的眼神，“你怎么知道？” 女人说：“你刚才接骨的手法，是军中的。” “好眼力，刚才那怪物为什么怕水？”易天明说。 女人回答：“因为那河水是咸的。倒是要感谢你，把这怪物引到河边。” 易天明摆摆手，表示不用谢。 “你为什么戴着面具？” 看着女人那张脸，被瘆人的鬼头面具，挡得严严实实，易天明不解地问。 “你好奇？”女人说。 易天明点点头。 女人把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扔到易天明面前。 “干吗？”易天明不解。 女人冷笑着说：“自杀啊！你死之前，我让你看一眼我长什么样子。” …… “你死之前，我让你看一眼我长什么样子？这是在写我吗？” 女人不知从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她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洗干净，只留下一道新鲜的指甲划痕。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我就像是上学时代，被人偷看了日记本，一把合上笔记本电脑，转身挡住女人的视线。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作家呢？”女人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调侃。 女人不知从哪里翻出我的白衬衫穿着。 衬衫不够长，露出大片雪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炽烈的荷尔蒙味道。 我只感觉到口干舌燥：“别乱碰我的电脑。” 说着，绕开女人去倒水喝。 狼吞虎咽地喝了一杯凉水，水的味道略微有点怪，赶紧把最后一口吐掉。 女人笑着说：“那里被我下了药，你竟然还喝，傻不傻？” 我没睬她。 连打两个喷嚏，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还湿漉漉的，赶紧冲进卫生间。 喷头的热水，淋在身体上，暖洋洋的格外舒服。 但我却没往身上倒沐浴露，只是盯着手上，用一截白衬衫包扎，并打上的漂亮蝴蝶结发呆。 …… 一小时前。 我作为，有着十年全职写作经验的资深三无大龄青年（无房、无车、无女朋友），因为付不起母亲的汤药费，而想到了自杀。 本来，网上有个征文比赛，第一名有八万的奖金，可离截止还有三天，依旧毫无灵感。 这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秋天的黎明前很冷，河水更冷，但我义无反顾地继续走向深处。 啊！ 我忽然大叫一声，脚下一滑，竟然跌入水中，来了个透心凉。 呛了几口河水后，才挣扎着站起来。 这时，只见不远处的河面上漂来一个人，一动也不动。 死人了！ 我忙退后几步，慌忙往口袋里摸去，可是全身上下摸遍，发现没带手机。 “救，救命啊，死，死人了！”我打着寒颤呼喊着，可是岸上哪有什么人影。 我连呼三四声无人回应，只得扭头往岸上走。 可就在这个时候，眼神的余光，看到水面上那个渐渐漂近的人，胳膊动了一下 这一动可不要紧，我被吓得够呛，哇哇大叫着，就向着岸上跑。 可是，我很快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拽住了腿，整个人，再次狠狠跌进河水里。 “救，救命！”我在水里一边挣扎，一边拼命蹬腿，要把那抓自己的东西甩开。 可是那个东西，却死死拽住不撒手。 我用力蹬了一下，忽的蹬了个空，好不容易站起的身体失去平衡，再度落入水中。 “哈哈哈哈哈。”有人在笑，还是个女人。 我从水中连滚带爬地跑上岸。 可是岸上并没有人，因为笑声是从水里传来的，他扭头看去。 那具尸体消失了。 水中站着一个女人，正笑得前俯后仰。 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连衣裙，此刻紧紧贴在她的身上，里面的内衣若隐若现，但她却丝毫未觉。 “你是人？”我冻得瑟瑟发抖。 女人突然张牙舞爪地向我扑过来：“我是鬼！” 我没命地后退，脑袋撞到了树上，生疼。 女人指着我，笑得捧腹。 “你有病啊！”我大声骂了一句，气得起身就走。 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一闹，轻身的念头，一时间没了。 “喂，你这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一点绅士风度都没。” 女人说着话，追了上来，“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自杀呢？你明明就很怕死，可偏偏还要装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好搞笑啊！” 我懒得理她，走得更快了。 女人不死心，直接冲上来挡在我面前，赌气地说：“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不让你走。” 我差点和她撞上，干脆往回走。 刚走没几步，只听那女人，惊天动地地喊了起来：“快来人啊，他侵犯我，还试图谋杀我。” 河道上，此时已经有了晨跑的人。 她这一喊，成功地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 该死。 我二话没说，拉起她就跑。 在昏暗的巷子里，我一把把她推倒在墙上，发泄似地吼着：“为什么好奇？我和你有关系吗？你就那么想知道吗？” “好，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他妈就是个垃圾，一事无成，只会啃老的垃圾，我妈都快被我逼死了。” “我跳河，是因为垃圾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你满意了吗？” 说完，我重重一拳，打在女人身后的墙上，鲜血渗了出来。 “你干吗？”我突然大叫起来。 因为女人在撕我衬衣，一下子就扯下一大条。 “这是我妈买的。”我恼怒地说。 她像是没听到，拿起我渗血的手，小心翼翼地包扎起来。 我这才第一次打量起，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女人很好看，立体而精致的五官，仿佛一件精美的瓷器。 雪白的天鹅颈下，是深陷的锁骨，身材纤细而婀娜，是个堪称完美的女人。 但是，她两只手腕上的一圈勒痕，却大煞风景。 女人很快就包扎完毕，并在上面，打了一个很好看的蝴蝶结，宛若一只翩跹的蛱蝶。 “我好看吗？”女人冷笑着问。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 而下一秒，女人抬起手，狠狠就朝自己的脸上划去，光洁的脸蛋上，一下子见了红。 “你干吗！疯了吗？” 我死死抓住她的手，防止她再次划伤自己的脸。 “大清早漂浮在水上的大活人，你说有正常的吗？” 女人冷笑着说，“以后不许再说我好看！” 我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干脆不去理她。 “带我回家，不然，我就把自己的脸抓花。”女人用命令的口气说。 我只得带着女人回家。 “这是人住的地方吗？简直是猪窝啊！”女人一进门，就掩住鼻子嫌弃道。 “我又没让你来！” 我抢先一步，把扔在沙发上还未洗的内库，抓在手里，掩在身后。 女人对此，嗤之以鼻：“藏什么藏，老娘又不是没看过。” 说着，她竟然毫不避讳地脱起了衣服。 “你，你，你干吗？”我尴尬大叫。 “放心，姐姐不会非礼你的。”她说着，径直走进了卫生间。 我发现，她光着的背脊上，到处都是伤痕，像一条条蠕动的丑陋蚯蚓。 正在我想问个究竟的时候，卫生间的门，砰得一声关上了。 我抬头望向卫生间门的方向，自己还是应该把这个谜一样的女人送回去，我不想惹麻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7号盒子〈三〉穆青萝 穆青青 可自己的内心里，真的希望她走吗？ 等我洗完澡，洗完衣服出来，惊奇地发现，这个十平方左右的出租屋，被眼前这个女人，打扫得干干净净。 “别误会，帮你打扫，只是我不想欠你人情。我给你打扫卫生，你让我在你这里呆一晚。” 女人自作主张地做了这个决定。 不行，请你立刻离开这里。 这是我想说的话，可说出口的却是：“我这里……可没有多余的床给你睡。” 女人眨了眨眼，俏皮地说：“当然是你睡沙发，我睡床咯！” 这个自作主张的女人。 “不嫌脏的话，你就睡，小心蜈蚣。”我随口说道。 女人嘲笑道：“看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幼稚，蜈蚣算什么？正好抓来泡酒！” “你为什么会在水面上？”我好奇地问。 女人嘟着嘴说：“你不是应该问我叫什么？多大了，有没有男朋友之类的吗？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吗？” 我翻了个白眼说：“不说拉倒。” 我说完，重新坐到桌子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继续创作。 “有烟吗？” 女人毫无形象地坐在桌子上。 雪白的大腿，就这么直接架在了我的椅背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从抽屉里掏出一包烟，连同打火机，一同丢给她：“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女人妩媚一笑：“怎么？开始关心我了？” 我没有做声，只是点开自己的小说。 “你这男人，好没趣味。” 女人点燃了一根烟，她抽烟的样子，特别迷人，竟让人忘记了她手腕上的伤。 “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女人笑着说。 我选择专注于写作，但注意力却完全都不在写作上，这让我很烦躁，不得不妥协：“你说。” 女人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说：“很简单，你把我写进小说里去。” 这算什么条件？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你可要想清楚了？好奇心害死猫！如果我说。我的故事带给你的，不仅是灵感，还是死亡，你还想听吗？” 女人的脸，一半隐在黑暗中，一半暴露在晨光下。 而烟雾，正好遮挡了露在晨光下的那半张脸，朦朦胧胧，给人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信你个鬼，有这么邪乎？ 看着女人嘴角扬起的那抹弧度，我仿佛感受到了挑衅的意味。 我一咬牙：“吓唬谁呢？不就是听个故事吗？说！” 女人吐了个烟圈，娓娓道来：“或许你会以为，我是个随便的女人，但是你知道吗？十年前，我和你现在一样单纯。” 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像骂人？ 我瘪了瘪嘴，表示抗议。 但显然，这个抗议，被女人无视了。 她继续说：“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衣行。我父母是退休的大学教授，所以就给我取名叫穆青萝。” 原来你叫穆青萝。 我插嘴：“那你父母呢？” 女人摇了摇头：“我没见过他们，据说在我很小的时候车祸死的，然后我就被‘欣欣孤儿院’收养了，在孤儿院的时光，是我最幸福的时光。” “有疼我们的阿姨，还有一群兄弟姐妹。告诉你，我们孤儿院的孩子，可是各个帅气靓丽。” 穆青萝的最后一句，完全是废话。 但她此刻陷入到了回忆中，目光变得极其柔和，连烟也忘记抽了。 晨光完全照亮了她的脸，整个人，似乎沐浴在圣洁的光辉之中，像是天使一样。 我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可是，就在我二十岁那年，院长将我领到他面前，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他向我打招呼，我很害羞，全程不敢开口。不过他并不在意，继续和院长谈笑风生，两人似乎很熟悉，可我以前从未在孤儿院里见过他。” “他不帅，但是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天然的气度，谈吐举止，更是说不出的亲和。” “我承认，我沦陷了。我以为我遇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即便他比我大将近二十岁。” 穆青萝平淡地叙述。 但我仍然能够感觉到，她夹烟的手抖得厉害。 听着穆青萝说这个素未蒙面的男人，我不禁有些不爽：“他如此完美，你们应该很幸福才对啊？” “幸福？刚开始的确是，在家里是个好老公，在外面是邻里称赞的成功人士，他身上有诸多的光环，光鲜亮丽。” “可是剥开皮囊，剔骨削肉，待血流干，掏出心来看，只不过是头肮脏的禽·兽。” 女人说得淡然，目光中却是刻骨的恨意，甚至不惜用手指脸！” 她搓灭烟头，“他要的，不过是我的肉·体，以及这张价值不菲的脸。” “你身上的这些伤，都是他弄的？”我有些心疼地望着她。 “我累了，我要睡觉了。” 穆青萝满脸疲惫地跳下桌子，径直走向床，“我明天再告诉你。” 我很想帮她。 可是自己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能力帮她？ 想到这，我烦躁地打开电脑点开小说，却看到自己文章的最后。被加上了一段。 穆青萝还是动了电脑。 按照往日，我老早就发飙了，可是这一次，我竟然破天荒的没有。 只见新加的那一段是这样的—— 易天明看着地上那柄，在篝火映照下明晃晃的尖刀。 惊愕地望着女人：“难道，看到过你容貌的人都死了？” 女人摇了摇头：“有那么几个还活着。” “有什么看不得的？” 话音刚落，易天明伸手就去摘女人的鬼面具。 却发现，自己的手，停在了离女人面具不过几寸的位置，再也进不得半分。 地上的那柄尖刀，不知何时到了女人手里，而尖刀的刀尖，抵在易天明脆弱的咽喉上。 “你不怕死？”女人说道。 “上过战场的人，岂会怕死？”易天明的手，再进半分。 刀尖已经刺破皮肤，鲜血涌了出来。 女人说：“就这么丢了性命，可不值得。” 易天明笑了笑说：“我娘经常教我要知恩图报，若是连救命恩人是谁都不知道，还怎么报恩？” 说时迟，那时快，易天明趁机，一下子摘下女人的鬼面具。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易天明被女人绝世的美貌所震撼。 女人刀尖回转，竟然直奔自己的脸而去，一道刀痕，就此留在自己脸上，鲜血渗出。 “你疯了！” 易天明一把抓住刀锋，防止她再次弄伤自己，顺便将鬼面具递还给她，“好了好了，我不看了。” 女人戴上面具：“你不是要报恩嘛？我不想杀你，但是要帮我做件事儿。” “什么事儿？”易天明问。 女人的嘴里。愤恨地迸出几个字：“帮我杀一个人，他是暮光城的城主，叫姬无忧。” “我只杀战场上的敌人，换个条件。”易天明断然拒绝。 女人说：“他就是你的敌人。” 见易天明目露疑惑。 女人说：“你也是去暮光城的，为了‘金银草’？” 易天明骇然失色：“你怎么知道？” 女人接着说：“你的母亲，应该等着这个救命！” 易天明霍然起身，用手中的军刀指着女人：“你是什么人？” “和你是一路人。” 女人完全不把他的刀，当做一回事，“既然选择你作为搭档，自然要好好调查一下你，不然你觉得，我为何会出现在这迷雾岭，又恰巧救了你呢？” “那个大夫也是你派去的？”易天明怒道。 女人痛快地承认：“是的，不过他说的，也确实是真的，并未骗你。” 易天明冷笑着说：“我为何要信你？” “信不信在你，不过你母亲的病。到什么地步，恐怕你最清楚。”女人抬起头望着他。 “你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请了这么多大夫，试了至少有好几百种方子，可是你母亲的病有起色吗？现在的你，但凡有一点希望都不会放弃，哪怕是假的。” 易天明被女人说中痛处，但他不愿意低头：“即便你说对了，可就算不和你一起，我也一样能去暮光城，找到‘金银草’。” 女人嘲弄着说：“就凭借那猎户给你的破地图？他难道就没告诉过你，他究竟有没有去过暮光城？” 易天明冷笑着说：“不信他，难道信你？” 女人站起身：“因为我就是从暮光城里逃出来的。” 易天明仿佛听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你真的当我傻吗？” 女人绕过他，起身沿河向西而行，边走边说：“我说了，信不信由你，姬无忧控制着‘金银草’，要想拿到它，必须和我联手杀了他。” 望着女人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婀娜背影，易天明内心开始挣扎。 最终，他选择相信这个陌生的女人，追了上去。 “为什么选择我？”易天明问了一个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女人看了他一眼：“因为你勇敢坚韧，更重要的是不怕死，还肯相信我。” 易天明翻了个白眼说道：“暮光城在哪里？你为什么这么恨姬无忧？还有光凭我们两个，能杀死姬无忧吗？” “船来了！”女人忽然停住了脚步。 “什么船？”易天明狐疑道。 这时，易天明看到月色下，有一束光，破开迷雾。 一叶扁舟，在湍急的河水中，露出端倪。 撑船的，是个披着黑袍的驼背人，看不清面容。 那束光，则是船头摇曳的油灯。 逆水行舟，还能将小舟驾驭得四平八稳，易天明知道，这个舟子不简单。 小舟缓缓在岸边停下，舟子将竹篙插入水底，这船就像是被定住一样，丝毫不动了。 “东西呢？” 那舟子声音沙哑，光听声音，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妈子。 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血红色，带着纹路的石头状东西，扔到舟子的手里。 “这是什么？”易天明好奇地问。 女人说：“这是方才杀死的水蛭内丹，也是船资。” 舟子瞥了一眼多嘴的易天明，桀桀笑道：“两个人，这点东西恐怕还不够。” 月光下，那舟子露出面容。 那是一张皱巴巴毫无血色的老脸，仿佛干枯的树皮，上面还长满了肉瘤子，要多瘮人就多瘆人。 “那这样够吗？”女人摘下面具，露出那一张绝世的容颜。 “你是穆青青！”那舟子惊呼。 原来你叫穆青青啊！ 不对啊，你不是不轻易以真面目示人的吗？ 易天明似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一股热热的液体，喷溅到自己的脸上。 一摸之下，竟然是血。 只见那舟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脖子上有一道细长的伤口。 “你为什么要杀了她！”易天明大叫道。 穆青青从舟子身上，摸出两个布袋，一个哨子。 还将黑袍从她身上扒下来，就在易天明眼皮底下，将她扔进湍急的河流里。 “拿着！”穆青青将其中一个布袋，抛给易天明。 易天明刚一打开，只见里面，竟然都是血淋淋的手指、耳朵还有脚掌。 每个上面，都有极为明显的纹身，吓得他，直接将这个布袋扔进了水里。 饶是在战场上见惯了死尸，但这样残忍地割下的事情，易天明还是头一次见。 “这是那些搭她船的人，也都是被悬赏通缉的人。杀了他们，带回标志性的部位，便可以换取丰厚的酬劳。” “前不久，她还杀了个孩子，挖出了他那对蓝色招子。那个孩子，是西凉兵马大元帅的儿子。” 穆青青扭头看着他，“她看过我的面容，这根哨子一吹响，就会有大批的杀手赶来。你现在还觉得，我残忍吗？” 易天明看着眼前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人，无话可说。 或许在这乱世，活下去，才是最该做的。 穆青青拿起哨子，朝着空中吹响。 嘹亮的哨音，悠扬地传开。 没多久，空中也传来一声鹰啼，只见一只巨大的黑鹰，在月下盘旋了几圈，就飞走了。 “你疯了！” 易天明瞪着她，“你不是说，这哨音一吹，就会暴露目标吗？” 穆青青重新将面具戴好，并且披上黑色的袍子，模仿着舟子的声音说：“我就是想让他们从暗处出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些人想要杀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7号盒子〈五〉黑骑使 “你知道什么叫‘玉女三吃’吗？就是将我捆在餐桌上，美味佳肴在身上摆三道……” “别说了！”易天明大声道。 穆青青却继续说：“上品在小腹，中品在肚脐，下品在凶脯……” “我让你别说了！” 易天明一刀劈在船舷上，“后来怎么样？我是说后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穆青青笑得很轻松：“为了防止我逃跑，在接待重要客人之外的时间，他将我锁在暮光城最高的阁楼之上，那里到处都是机关，并派城中最强的黑甲武士，轮流看管于我。” “按照道理，如此严密的监视，我根本无法逃出。但是，我这张脸，有时候的确很好使。我勾引了守卫，没几天，就成功从他们身上拿到了钥匙。”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易天明自责地说。 穆青青冷笑着说：“你这是怜悯我吗？” 易天明慌忙解释：“没，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在战场上我见惯了世间险恶，但听完你的故事，只觉得世间的险恶，远不止此。” 船头的水花，在月下飞珠走玉。 穆青青望向西方说：“这是我自己选的，那就只能靠自己去了结。” 易天明被穆青青的这一番话，彻底震惊了。 是自己还未彻底看清这个世道？ 还是这个世道一直都是如此，无论身处乱世，还是太平盛世。 “我很羡慕你。” 穆青青望向易天明，“与母亲相依为命，虽过着清贫艰苦的日子，可依旧能够享受最简单的快乐。” 易天明正准备说什么，只听穆青青说了一句：“来了！” “什么来了？”易天明诧异道。 这时，忽闻头顶传来一声嘹亮的鹰啼。 巨大的黑影，遮挡住了月华，仿佛一朵乌云，漂浮在空中。 只见岸边茂密的丛林之中，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两个黑色飞骑。 黑色的战马，与身披黑甲的武士浑然一体，好像是黑夜中，夺人性命的幽灵。 易天明只觉得巨大的压抑感，扑面而来，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军刀。 铁骑与船齐头并进，丝毫不落下风。 “她人呢？”领头的高大骑士，隔江问话。 穆青青微微低下头，用沙哑的声音回复：“你们来晚了，她打伤老婆子上岸逃走了，咳咳。” 话音刚落，那个问话的黑甲武士，手持斧钺，如大鸢一般从马上跃起，在空中踏波而来。 数丈距离眨眼就至，稳稳当当落在船上。 黑甲沉重，少说也有百斤重。 可是他站在船上，却似乎像是鹅毛般不着力，轻飘飘的。 易天明手中的军刀，忍不住就要出鞘，生生按住不发。 黑甲武士似乎感受到了易天明的敌意，只是瞥了他一眼，易天明就感觉如坠修罗炼狱。 穆青青说：“他只是个船客。” 黑甲武士大笑起来：“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我看你要赔。” 易天明知道，穆青青在帮自己，当下便放松下来，并不答话，可是心却是跳得厉害。 眼前这个黑甲武士太强了，就算合二人之力，也是不敌，何况自己身上还有伤。 这姬无忧身边，有这么多的黑甲武士，就凭他们两个人，怎么杀的了他。 穆青青说：“这就不劳黑骑使费心了。” “血的味道！” 黑骑使用鼻子嗅了嗅，眼神中露出嗜血的光芒，“不过，这个血不够新鲜，有些老了。” 易天明听得胆战心惊，这都能闻出来。 “是老婆子的血。”穆青青镇定自若地说。 “老婆子的血？” 黑骑使笑意更加浓烈，一把掀开穆青青的鬼面具，“天底下，竟有这么年轻的老太婆吗？” 黑骑使话音未落，缠在穆青青手臂上的铁索，闪电般弹射而出。 末端的锋利弯刀，直扑黑骑使面门。 黑骑使偏头让过，右手抓住铁索，穆青青费劲力气往回拉，却是纹丝不动。 “我劝夫人不要乱动，我等奉城主令带夫人回去，可不要为难我们。”黑骑使冷冷地说，语气中丝毫没有尊敬。 易天明一步踏上，军刀从空中直斫黑骑使右手。 黑骑使右手一抖，垂下去的弯刀，宛如毒蛇冬眠复苏，瞬息间迫面而来，直击易天明胸口。 铛！ 金石之声萦于耳。 易天明连退两步，若不是用军刀插入木板里，卸去力道，就要掉出船外了。 黑骑使左手中的长柄斧钺，向易天明胸口横扫。 而这个时候，穆青青也开始动了。 左手一探，铁索另一头，飞也似向黑骑使的身上缠来，缠住他的武器就往回拉。 斧钺偏了毫厘，才没砍中易天明的胸口。 易天明得以站稳脚跟。 机会难得，易天明腾空跃起，手中的军刀，毫无花哨地直斩黑骑使的面门。 军刀一下子劈中黑骑使的头盔，火光迸射。 却发现全力一击之下，他的头盔连一道浅浅的划痕都没有留下。 正在易天明震惊之际，黑骑使狂笑道：“黑骑使的铠甲，岂是你们这些凡人的寻常刀剑，可以斩开的？” “那么这个呢？” 易天明手一挥，只见一种粉末状的东西，劈头盖脸地洒向黑骑使的面部。 这东西，从头盔的缝隙里渗入，黑骑使的眼睛，顷刻间着了迷。 然后就开始火辣辣得疼，似火在灼烧。 黑骑使疼得怒吼连连，手中武器疯狂乱舞，好几次险些劈中两人。 而他身披重铠，乱晃之下，将小船颠簸得，仿佛行驶在惊涛骇浪之上。 而岸上的另一名黑骑使，一见同伴遇险，当下也踏波而来。 易天明瞬间冲上，抱住被石灰石迷了眼的黑骑使，跳入河中，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穆青青一见易天明抱着黑骑使坠入河中，二话不说，也跳入水中。 只留另一名黑骑使，傻乎乎地站在船上。 黑骑使在陆地上逞凶，可一到了水中，却大大的不如易天明。 被易天明按住脸，往水底死死按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生死不明地随着河水冲下下游。 可是，易天明也无法逃脱这条大河，河水湍急，推着他就往下游而去。 尽管他使出浑身解数，试图游向对岸，却依旧被浪再度卷入水中。 易天明就像是一个漂浮在水上的树叶，浮浮沉沉。 正在这时，易天明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卷住。 正准备挣扎，忽听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别动。” 易天明喜出望外，原来是穆青青来救自己了。 被卷向下游的易天明，没多久就被那东西用力扯住，他这才想起，这个东西应该是铁索。 一旁的穆青青说：“顺着铁索爬。” 只见铁链的另一头，竟然插入岸上的岩石缝里，不知道穆青青是怎么做到的。 爬了好久，两人终于上了岸。 两人坐在岸边，湿漉漉地喘着气。 只见对岸，有一名黑骑使，坐在高高的马头上，只是远远地望了两人一眼，便调转马头，没入茂密的林中。 “这么宽的河，即便轻功再了得，他也过不来。”穆青青说。 易天明说：“但我们还是得赶紧离开这里，不过刚才掉入水里，我的行囊被冲走了。” 穆青青摆摆手表示没事，于是，两人一齐走入林中。 …… 清晨。 对于穆青萝的不辞而别，尽管早有心里准备，可我依旧措手不及。 “青萝！青萝！”我的叫喊声，丝毫没有得到回应。 她这一走，我忽然发现自己的心中空落落的。 我喜欢上她了？ 因为她的美丽？因为她的主动？或者她的坦诚？ 不，是因为她身上的谜团，能给我带来小说的灵感。 一定是这样的。 我冲出出租屋。 出租屋，位于宁杭市中部的城乡结合部。 这里都是些即将拆迁的老房子，房子与房子之间巷道纵横，像迷宫一样。 我穿行其间，见人就问穆青萝的下落，可都说没见过。 那她到底去哪里了呢？莫非是他们！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昨天，在河边见到的那两个穿黑西装的人。 于是，我开始逢人就打听，有没有看见过两个穿黑西装的人。 终于，一个馄饨摊的老板告诉我，今早他还真见过，这两个和描述差不多的人。 “那您知道他们往哪里去了？随行的有没有一位女子？”我拉着他问。 馄饨摊老板摇了摇头：“就只他们俩，往西去了，没有什么女人，不过，他们倒像是在寻找什么。” 还没等老板说完，我就往西边寻去了。 而我不知道的是，这一切，早已被昨日那两个身着黑西装的男人，看在眼里。 “老大，你说这小子是不是傻？我们没去找他，他倒是先找起我们来了！”年轻的西装男说。 “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他和那女人肯定认识，并且关系匪浅，他以为是我们带走了她，因此才会想着找我们。走，我们跟上去看看。”寸头男人将嘴里的牙签，啐到地上说。 两人便一起跟了上来。 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大海捞针。 我不知道那两个男人究竟在哪，可眼下，只有找到那两个男人，才能找到穆青萝。 我走得太疾，猛地撞上一个人，倒退了好几步。 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撞上的，正是昨天河边遇到的那个寸头男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7号盒子〈四〉他 易天明看着她，似乎明白了她这么做的意图。 穆青青拔起竹篙，轻舟顺着河水，箭一般驶向西方。 而命运的洪流，又会将两人带向何方呢？ …… 我合上电脑，转头看向谜一样的穆青萝。 穆青萝睡得很香。 望着她熟睡的背影，薄衬衫将玲珑柔美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此刻的穆青萝，就像是这世界上最致命的毒药，深深地吸引着自己。 我鬼使神差般，向着穆青萝慢慢靠近，我感觉到口干舌燥，心脏都快蹦到嗓子眼了。 当我的手，就快触及到穆青萝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时，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只是将被子牵过来，替穆青萝盖好，随后拿着烟，走出了出租屋。 而沉睡中的穆青萝，突然睁开双眼，将那把剪刀重新藏回枕头下，同时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胆小鬼。” 接着，又重新合上眼睛，安心地睡去。 我在外面瞎逛了一圈，竟然又走到了遇到穆青萝的河边。 就这么站在河边，望着河水出神。 这条河叫永明河，是宁杭市的护城河。 以前污染很严重，经过五水共治之后，现在已经变成了美丽的风景线。 永明河自西向东流。 上游是宁杭市大力开发的未来城，亦是市区的政治经济中心，精英、富豪以及政界的高官，都聚集在那。 穆青萝很有可能是从那个地方来的，我几次掏出手机，想拨打报警电话，但想了想又放回去。 正当我犹豫不觉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拍了肩膀一下。 我扭头看，吓得烟差点掉下来。 只见两个黑骑使，正站在我面前，手持巨大的兵刃，森森笑着望着我。 “兄弟，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借个火呗！”那个寸头男人，笑眯眯地说。 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仔细一看，哪里有什么黑骑使。 而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留着八字胡的寸头男人。 而他的身后，则站着同样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只是更显年轻。 原来是个借火的。 我把自己的打火机递过去，他身后的年轻男人忙接过，给他点上。 好大派头，怎么看都像是混黑的，少招惹为妙。 我拿回打火机，正准备离开。 那个寸头男人又开口了：“兄弟住这一片呢？” 我忙撒谎：“不是，我住在南街商务区。” 说着，我就想离开，那个年轻的西装男人，却上前一步，挡住我的去路。 “什么意思？” 我不爽地问，“我好像不认识你们。” 那个寸头男人二话没说，上来就给了那个年轻男人几巴掌，随后还转过身向我道歉：“不好意思，管教无方。” 我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那个寸头男人一把拉住我，将一张名片硬塞给我：“这一带最近不太平，不要到处乱跑。有个女人前两天失踪了，若是你看到过她，务必联系我。” “不好意思，我恐怕帮不了你。”我扔下卡片，转身匆匆而去。 浑然未觉自己的方向走反了，根本就不是往南街商业圈走。 “老大，这个人很可疑，要不我们追上去看看？”那个年轻的西装男捂着脸说。 “我还用你教吗？” 寸头男人瞪了过去，吓得年轻人不敢吱声。 寸头男人抽了口烟，眯着眼睛，看着我走远的方向：“不着急，先确认之后再动手，以免打草惊蛇。” 我几乎是飞奔着回到家，撞开房门：“不好了，不好了！” 就看到穆青萝正坐在电脑前，看着自己的小说。 我冲上前，一把拉住她就走，边走边嚷：“这里不能待了，赶紧走。你有什么亲人？哦，我忘了。那孤儿院有什么朋友吗？我把你送过去。要实在不行，我把你送我妈那躲一阵。” “你抓疼我了！” 穆青萝狠狠甩开我的手，“大白天的发什么疯？这么着急撵我，你总得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我转身关好门，再三确认外头没人，才再度走回穆青萝身边：“外头有两个陌生男人，似乎在找你？” 见穆青萝眼神中满是疑惑，我就把河边遇到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 “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穆青萝惨然笑。 这还是这个女人，第一次露出绝望的神色。 我隐隐猜到了什么，追问道：“谁来了？是他吗？” 穆青萝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膝，将头深深埋进膝盖里，瑟瑟发抖：“他们是来带我回去的，回到那个阴诡的地狱去。” “那怎么办？” 我急得狠狠抓自己的头发，“报警！我们报警！” “不能报警！” 穆青萝拽住明义我的手，坚决地摇头，“你不知道他的可怕。” 我怒道：“莫非他还能一手遮天吗？” 穆青萝双目无神地看着窗外：“在宁杭市，他的确可以一手遮天。” “那就跑，离开这里，躲得远远的，去一个没人能找到你的地方！”我反握住穆青萝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穆青萝默默抽出了手。 正当我感受到失望时，她突然站起身，猝不及防地在我脸上印了一下：“谢谢你！” 我觉得自己窒息了，大脑一片空白，这世界仿佛只剩下穆青萝。 “听我说，现在既不能报警，也不能逃。我们就安静地呆在这里。”穆青萝说道。 我终于回过神来，面色通红：“你，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一动，就，就会暴露目标。” 穆青萝点点头：“他们尽管有可能怀疑你，但是没确认我的具**置，他们不会冒然动手。如果我们冒冒失失地就这么跑出去，反而会自投罗网。” “对对对！” 我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蠢。 “你真的会帮穆青青，杀死姬无忧吗？”穆青萝好奇地问。 “什么？”我一时间没听明白。 穆青萝盯着明义的眼睛：“你会帮穆青青，杀死姬无忧吗？” 我沉吟片刻说：“我还没想好。” “答应我，别轻易为任何人涉险。”穆青萝柔声说。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希望易，天明和穆青青，有一个美好的结局。”穆青萝看着电脑屏幕说。 我也深情地说：“一定会的。” 穆青萝开心地说：“那我继续来讲我的故事！” …… 夜凉如水。 易天明紧了紧自己的衣服。 小舟驶出约莫十余里，渐趋平缓，水流不似之前那般湍急。 “知道我为何如此恨姬无忧吗？”穆青青开口说。 易天明作洗耳恭听状。 “我的父亲，是梁朝皇家书院的教习，三十年前，西凉铁骑攻破帝都，我全家被杀。” “若不是风雨楼楼主相救，我穆青青，早已死在襁褓之内。” “风雨楼里，都是战火中流离失所的孤儿，楼主亲自教我们琴棋书画、武功绝学。” “在楼里，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孤儿，以兄弟姐妹相称，那二十年里，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易天明没有打断穆青青。 只是听她继续说：“直到十年前，楼主带回来一个人，他就是姬无忧。我嫁给他之后，一切就都变了，姬无忧是一个魔鬼。” “姬无忧身为暮光城的城主，为了维护暮光城的宁静与祥和，同时为了谋取更大的利益，他必须要和各方势力建立利益关系，为了利益，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婚后不久，有位神秘访客悄然而至，他是幽冥鬼蜮的黑水鬼王。生得黑面獠牙，狰狞可怖。姬无忧在宴席上让我作陪，让我盛装抚琴，为他助兴。” “黑水鬼王，生性阴狠狡猾，贪财好色，一见我便丢了魂魄。若不是姬无忧在场，他怕是早已按耐不住了。” “黑水鬼王，席间频频夸赞我美貌绝尘，并不断敬酒。我虽心生厌恶，但为了那个男人，还是不得不喝。” “然而，平时酒量不差的我，却在那一晚喝醉了，待我醒来。” 易天明突然发现，穆青青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不知为何，自己竟内心祈祷，她不要再往下讲，生怕她勾起往事再度神伤。 “待我醒来，我发现自己赤身躺在黑水鬼王的身边，身上无一处完好，到处都是啃咬的伤痕，和被打的淤青，正当我惊慌失措，万念俱灰之际……” “姬无忧带着城中的黑甲武士，冲了进来，黑水鬼王也被惊醒。姬无忧指着黑水鬼王，大骂其卑鄙无耻，淫人妻者，该天诛地灭，便下令武士，将其乱刀砍死。” “后来，我才慢慢得知，诛杀黑水鬼王，可以让幽冥三十六都，尽归暮光城。那场酒宴本就是鸿门宴，而我就是诱饵。” “杀死黑水鬼王之后，姬无忧当即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责骂自己无用，让我蒙受此大难，并将尖刀递给我，让我杀了他，不然他无面目再面对我。” “我竟然天真地原谅了他。在那之后，他撇开城中一切事物，天天陪伴着我，让我从这段阴影中走出来。” “当我原谅了他，并觉得自己并未看错人后，我才发现，自己再次错了。那只是噩梦的开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7号盒子〈七〉红袖坊 门后，竟然是一部电梯。 我们跟着男经理，走入电梯，伴随着“B2”按钮的按下，电梯开始往下沉。 很快，就下到地下二层。 电梯门打开，男经理则没继续带路。 而穆青萝带着我，轻车熟路地经过一段迂回曲折的长长走廊，最终在一个门口停住。 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去了。 只见里头是间巨大的客厅，新中式的装修风格，极为考究。 各色家具摆设，也都极其名贵。 “这里是我闺蜜的地方，她从小和我一起在孤儿院长大，是我最信任的人。” 穆青萝说，“在这里休息一下，你先去洗个澡。” 我点了点头。 这时，从里头走出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带着我就往里走。 到了浴室里，浴池里早已水汽氤氲。 我浸泡在浴池里通体舒坦，一时间，疲乏尽去，脑子开始活络起来。 闺蜜？帮手？巨大的药池？修为提升？ 我仿佛感觉，我又置身小说的世界里了，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 易天明和穆青青，离开迷雾岭，其间通过各种办法，逃脱了几批杀手的追杀。 这一日，易天明和穆青青，乔装打扮了一番，出现在了一个叫“落日镇”的地方。 “这里，已经是暮光城的势力范围内了。”穆青青边走边说。 易天明看了看日头，怪道：“这日头明明西落，此处为何还是犹如白日？” 穆青青冷笑着说：“因为暮光城的圣光，能够照到这里。” 和别处的战火硝烟、尸横遍野截然不同。 这里的镇民，似乎生活得安居乐业。 宽可令三架马车，齐头并进的街道上，人潮熙攘。 两旁店铺，商贸繁荣，各种商品，都是易天明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高档稀奇玩意儿。 易天明被一柄奇特的匕首吸引，结果一问价格，却要三金。 “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暮光城倒也治理有方。” 易天明又看中了一件上好的布匹，想着买一块回去，给母亲做件衣裳。 穆青青冷眼看着眼前的这片繁荣，一针见血地说道：“看到那几个身着黑衣的人了吗？” 易天明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有几个黑衣人，徘徊在各家店铺前。 然后，里面的店主都笑脸迎出，将一袋东西交给他们。 “若不是这些店主，每日都要向暮光城交四成以上的保护费，姬无忧怎可能让他们在此立足？”穆青青说。 如此看来，所谓“暮光城是世间唯一圣地”“唯一净土”，根本名不副实。 想到这，易天明对暮光城的印象，又坏了几分。 “有人跟踪我们。”穆青青忽然说道。 易天明闻言，回头扫了一眼 只见身后，有寻常百姓打扮的人，正不疾不徐地跟着他们。 若不是穆青青提醒，易天明还真发现不了这两条尾巴。 “走！”穆青青拉着易天明，倏然加速向一处巷子里跑去。 那两个人一见目标突然拐入巷子，连忙也追上来。 穆青青施展轻功，拽着易天明跃上高墙，两人开始在房舍之上，纵横跳跃起来。 而那两个人，一个在底下巷子里疾步追赶。 另一个亦跃上房顶，向穆青青和易天明追赶而来。 此人轻功不差，很快就拉近了距离。 穆青青兜手就是一刀，直奔那人而来。 那人一见弯刀迎面削来，忙一矮头，本能地想要躲开。 却不知这一刀，乃是虚招。 弯刀飞到一半直接下坠，在落地的瞬间，往回一拉扯。 那人脚底下的瓦片被齐齐掀飞，那人一不留神踩空，直接哗啦一声掉了下去。 另一个同伙听见响动，预感到不好。 跃上房顶，可上面早已失去了易天明和穆青青的踪影，急得四处探寻。 身下是一个妓·馆，名曰“红袖坊”。 那个同伙跃入妓·馆，里面早已酒肉·色香，欢浪声音四溢。 可寻遍每个角落，哪有二人的踪迹。 易天明和穆青青，确实进入了红袖坊。 他们一进入妓·馆，就悄悄潜入一间别院。 这里是红袖坊的浣衣局，是仆役或者犯错的姑娘，劳作的地方。 他们一到这里，就有一个男仆打扮的人，在此恭候了。 他带着易天明和穆青青，来到红袖坊里的假山旁。 假山里有个暗门，机关触发之后，暗门便开启了。 男仆没有进去，只有两人步入其中。 不知下了几级台阶，穆青青轻车熟路地带着易天明，走过一个曲折如迷宫般的长廊，最终来到一个门前。 似乎是知道两人前来，门竟然自己悄无声息地开了。 大殿里头，丝竹管乐之声靡靡，无数貌美的舞女，正在舞池中翩跹起舞。 正前方旖旎的宝石香榻，被一道蓝宝石串成的珠帘遮挡。 视线透过，可以看到香榻之上，安静地侧卧着一位，身着火红色精美狐裘的绝色美人。 狐裘挡不住她袒·露在外的大片雪白和火辣，正眯着眼睛，舒服地观赏着表演。 两人径直穿过舞池，掀起珠帘，就走到那个女人身旁。 “你还活着呢？这是你找的小男人？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女人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穆青青也冷冷地回击道：“你的嘴这么损，也还没死，我怎会死？” 两个女人唇枪舌剑，剑拔弩张，倒是易天明极其尴尬。 穆青青对易天明说：“她虽然嘴欠，但却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在风雨楼长大，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和她还要谈些事情。” 有个年轻的侍女，将易天明带到一处汤池。 这间房间，与之前那大殿和走廊上的奢华，格格不入。 整个房间极其简单朴实，偌大的房间之中，垂着无数的轻纱幔帐，让人看不清房间里的全貌。 整个房间内，弥漫着一种草药香气。 很浓郁，却不会让人闻着不舒服。 相反，吸入体内，只觉得五脏六腑，全皆舒坦闻了还想闻。 当易天明揭开一层朦胧轻纱之后，只见一个极大的浴池，呈现在自己面前。 整个浴池，都是用汉白玉石头铺成。 四个角落，有四个看不出是何凶兽的兽头。 兽头大张的嘴里，不断喷出冒着咕咕热气的流水，不断注入浴池的池水之中。 整个池水热气腾腾，池水中飘着很多花瓣药草。 待到侍女离去，易天明才放心地宽衣解带。 浸入池水之中，药力浸透皮肤，一股暖意渗入奇经八脉，在四肢百骸恣意流转，说不出的舒服。 渐渐竟一觉睡去。 …… 我写完这章，感觉在这池水中泡得太舒服了，险些如小说中的主角那般熟睡过去。 我心里想着穆青萝，于是，就从池水中起来。 早有人准备好了毛巾和衣物，整齐叠放在浴池外的桌子上。 我擦干净身体以后，将干净衣物换好，才从浴池间出来。 这里太大了，没人带路，我摸了好久，才从里头出来。 “舒服吗，小男朋友！”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大跳。 这才注意到，一个身着火红色旗袍，身材火辣的美女，正翘着美腿，品着名酒，看着报纸。 我有些恍惚。 小说里的场景，和现实为何如此相似？ 不过听到“小男朋友”四个字，不由皱了皱眉。 下意识地纠正：“我叫明义，你是？” “看来，穆青萝那女人，没介绍过我呀。”女人直接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明义面前。 女人很高，本身就有一米七，穿上高跟鞋，直接就完虐我的身高。 “我叫玲玲，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不知道穆青萝这傻女人，究竟看上你哪一点。” 玲玲直言不讳，“不过，穆青萝托我照顾你，看在她的面上，我还是要照顾你，柏图斯还是玛歌？” “什么？”我没有听说过这两种酒名。 玲玲拿一瓶玛歌，用起子开了，给我倒了一杯。 “你说青萝托你照顾我？” 我接过喝了一口，“怎么味道这么怪？” 玲玲说：“第一次喝都这样。” 我没在红酒的问题上纠结：“青萝呢？” 玲玲喝了口红酒，漫不经心地说：“她有些事情要办，很快就回来，对了，这是你的东西！” 说着，玲玲从茶几上拿起一个电脑包，丢给我，差点打翻我手中的可乐。 我狐疑地打开：“这是我的电脑，怎么在这里？” 玲玲冷笑着说：“看来你是什么也不知道啊，我派人去了你家，正好碰到有几个毛贼，正在你家里翻箱倒柜，解决了他们几个后，就把这台电脑给抢出来了。” “他们为什么去我家？难道是为了电脑？可是，这电脑里只有我的小说啊！”我听完之后，甚是惊讶。 那些人，一定是和河边遇到的男人，以及追踪自己的人是一伙的。 但实在想不出，他们去自己家里干嘛。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切地问：“那我妈呢？他们有没有找我妈妈的麻烦？” 玲玲摇了摇头，道：“老人家没事，我们也派了人保护了。可之后就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再去找你妈妈的麻烦了。” “什么意思？他们有什么尽管冲我来，为什么要找我最爱的人下手呢？”我一听就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7号盒子〈六〉箭头 “又见面了，这么急找什么呢？”寸头男笑眯眯地说。 话音未落，我急忙问：“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看不出，你小子还挺痴情呀！”年轻西装男不屑地说。 寸头男望着我，笑着说：“你是在找她吗？” 说着，寸头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看得真切，照片上的女人，正是穆青萝。 “青萝，是青萝！”我接过照片喃喃自语。 “原来你们真的认识啊！” 寸头男说，“不过不好意思，我们也正在找她。” 我看向寸头男，感觉他应该并未在撒谎，不然，他们早就可以离开这了。 不过，下一刻，我就意识到了什么，大喊起来：“青萝，你不要出来，快离开这里，他们还没找到你。” 最后一句话，被寸头男的一记蹬腿，生生堵了回去。 我滚了出去，蜷缩在地上，像虾一般弓着痛苦**。 寸头男慢慢走上前，又照着我的脸，打了一拳。 我被打得眼冒金星，下意识地用双臂护住头。 紧接着，寸头男的拳头，狂风暴雨般向我身上倾泻。 “妈的，老子这么打他，这女人还不出来，看来，真的是和这男的没多大关系。” 寸头男站起身，望着躺在地上站不起来，疼得咯血的我。 根本不顾行人投来恐惧的眼神，对年轻西装男说：“扔到河里去。” 年轻西装男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前去，像拖死狗般拖着我，就往河边走。 有些看不下去的行人，偷偷拿出手机拍照报警，寸头男也完全不理会。 “等下，你们要找的是我，放了他。”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女人，正是穆青萝。 “快，快走！” 我满嘴是血，耗尽浑身的力气，向穆青萝呼喊。 穆青萝不忍看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我：“我跟你们回去。” “哟，舍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会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小情人死。” 寸头男笑着说，“好了，没事了，大家都散了，他欠我钱没还，都散了！” 那些围观的人，在年轻西装男的恐吓下，只得散去。 “但是我有个条件，你们得答应我，再也不找他的麻烦。” 穆青萝冷冷地说，“不然的话，我就立刻划花自己的脸。” “瞧你说的，我们跟他有什么过不去的，只要你跟我们回去，一切好说。”寸头男潇洒一笑。 说着，寸头男给手下递了个眼色。 年轻西装男就将我扔在地上，再也不管，随后，就给穆青萝做了个请的手势。 穆青萝看了我一眼，就跟着两人向外走去。 不可能，黑骑使明明死了一个，为什么现实中竟然没死？还有两个？ 这到底是幻觉还是现实？ 我已经彻底分不清楚了。 但唯一清楚的一点是，不能被他们抓住。 周遭的一切，开始发生变化，我似乎穿越了。 …… 正在此时，易天明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使劲全身力气，狠狠撞向那个离他最近的黑骑使。 他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就被易天明撞飞出去。 正好倒在另一名黑骑使身上，两个人叠罗汉似地，倒在地上，滚做一团。 “走！”易天明趁机，拉着穆青青就跑。 咻，破风声而至。 易天明只觉得背上一疼，闷哼一声，却顾不得疼痛继续逃命。 “追啊，还愣着干吗？” 身后的两名黑骑使，飞也似地追上来。 易天明能清晰地感受到大地震动，不断发出闷响。 然而，这里的地形，本就错综复杂，易天明又熟悉这里的环境，几个拐弯，就将两个人甩掉了。 跑进一栋破败废弃的房子，躲在一处废墟里。 见两人没有追来，易天明瘫倒在地上，看了看穆青青，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被打傻了吗？”穆青青有些心疼地看着他。 易天明说：“痛快，三十五年了，第一次这么痛快！你不带面具的样子真好看。” 穆青青闻言，愣了一下。 下一刻，温软的嘴唇，就封住了他的嘴。 这一吻，仿佛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啊。”易天明满脸通红，忽而痛苦地哼了一声。 “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吗？”穆青青赶紧松开，紧张地看着他。 易天明扭头，看见背上插着一支小箭，和飞镖差不多大小，但伤口处，却并未流血。 “你忍着点。” 穆青青话音未落，双手一下子将这小箭拔出。 易天明不觉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了？” 易天明见穆青青还盯着自己的伤口，不由问道。 穆青萝说：“箭头还在肉里，取不出来。” “不用管它，不疼。”易天明疼得龇牙咧嘴。 “傻子！我不是告诉你，不要为任何人轻易犯险吗？听不懂还是怎的？” 穆青青恼恨地锤了他一下，“你要是死了，你母亲怎么办？” 提起老母亲，易天明不由一阵后怕，自己的确没想那许多。 “以后别再这样了。”穆青青又亲了他一下。 “有人来了！”易天明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声响。 “走。”穆青青拉着易天明，就向楼上跑。 “别跑！” 外面的人，显然是看到他们了，两名黑骑使追了上来。 咻咻。 易天明只觉得头皮发麻，有什么东西从头顶咻的飞过，台阶上扬起灰尘。 “他们有弩。”易天明大骇。 “那是枪。”穆青青拉着他低头跑 到达四楼，只见这里残垣断壁，到处都是废墟。 于是，他们藏匿在一处房梁塌陷的死角里。 黑骑使手持兵刃，已经来到这一层。 “到处找找，他们跑不了的。” 于是，两人各自起来。 而其中一名手持机关弩的黑骑使，竟然往他们的位置来了。 四楼尽管藏匿的地方很多，但也架不住两人一处一处过来，迟早会被发现的。 怎么办？易天明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易天明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抱着黑骑使，跳进水里的画面 眼瞅着黑骑使慢慢向这边而来，易天明看了一眼穆青青，冲她笑了笑。 在穆青青下意识觉得不好的时候，易天明抓起一把泥沙，狠狠洒向黑骑使的眼睛。 黑骑使瞬间被泥沙迷了眼，一时之间睁不开眼。 咻咻两声清脆的劲弩发射声，弩箭都打在房梁上了。 而易天明，顺势猛然冲出，一把抱住黑骑使，直接从四楼坠了下去。 “老大！”弩箭声吸引了另一名黑骑使，他探出身去瞧。 …… 脑袋嗡嗡作响。 我发现，我竟然没死，也没受伤。 于是挣扎着，从寸头男的身上爬起来。 而寸头男却依然昏迷不醒。 赶到的穆青萝，赶忙将我扶起来。 我望着寸头男，惊慌失措地问：“这是哪里？怎么头疼得厉害？刚才发生了什么？黑骑使呢？他死了吗？” 穆青萝赶紧上前查看，血已经从寸头男的后脑和耳朵里溢出。 “还活着，我们赶紧走！” 穆青萝给了我一个坚定的眼神，起身拉着我就跑。 我们走后没多久，年轻西装男到了寸头男身边，探了探他颈部，已然没了动响。 这时，他身上的手机响了，显示未知来电。 他赶紧接了起来，还没等对方开口，他抢先汇报：“老大死了，人还没抓到，放心，我会抓住他们的。” 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他将这部手机，顺手丢进了河里。 坐在出租车上，我沉默不语。 穆青萝似乎知道我的心事，握了握我的手：“没事的，你睡一觉，昨天到今天你太累了。” 我点了点头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穆青萝嫣然一笑。 我隐隐猜出要去哪里，用手握了握她的手，就躺在车上闭目养神，可脑海中，还是想着刚才的事情。 司机望着坐在后座上的两人，男的相貌平平，身上还有血污。 女的可是自己这辈子，见到过最漂亮的女人，一袭白色连衣裙，清丽脱俗。 这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情侣。 但是不该问的不问，这是出租车司机跑车的原则。 一时间，车里相当安静，唯有车载收音机里传出：“***在宁杭市工作会议上指出，要加大力度，打击腐败……” “打扰一下，二位，身后这两辆车是你们朋友的吗？”司机忽然开口。 “什么车？”我睁开眼睛问。 穆青萝透过车后挡玻璃，看到出租车的右手边，是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SUV，左手边是一辆白色的路虎极光。 两辆车的司机，都看不清长相，用口罩遮挡着脸。 两辆车明显慢慢上来，想要出其不意地逼停出租车。 “师傅，我们是私奔出来的，后面两辆车，是我爸派人来追我们的，麻烦你甩开他们，到地方，我给你五倍的车费。”穆青萝开口说道。 美女加金钱的诱惑，司机二话没说，一脚油门下去。 两辆想夹击的车，顿时被甩在身后，他们不死心，飞一般地从两边再度逼近。 但这里是城市道路，并不是乡间小道，或者是高速路。 因此，双方虽然深一脚油门深一脚刹车，可车速，依旧被牢牢控制在六十码左右。 出租司机凭借着多年开车的经验，利用红绿灯，和城市道路拥堵的现状，不断给后面两辆车制造麻烦。 可后面的两辆车，也不是省油的灯，总是会重新抄近道追上来。 这时，前面的绿灯，只剩下十来秒，出租车司机故意加塞缓行。 后车无奈，只能远远缀着。 就在红绿灯黄跳红的那一刹那，出租车司机猛一脚油门，车子一个转弯，竟然掉头往回开。 那两辆车子，只得眼睁睁看着出租车驶离。 “他们为什么总能找到我们？”我不解。 “师傅，前面巷子口把我们放下。”穆青萝说。 “可是还没到目的地？”司机犹豫地说。 穆青萝笑着说：“放心，车钱一分不少你。” 司机满意地点点头，就将我们在前面放下。 两人刚一下车，穆青萝就拉着我，往巷子深处走。 我问：“我们这是去哪？” 穆青萝说：“去诊所。” “我这伤没什么大碍。”我说。 “你背上的伤，有很大的麻烦。”穆青萝说。 我们走到巷子里的一个小诊所，穆青萝开门见山地说：“帮他把肩膀里的箭头取出来。” 医生倒是也没怀疑两人。 照着做了，清洗伤口，麻药，取箭头，一气呵成。 箭头被取出来放在盘子里。 我这才发现，这个箭头是空心的，里面竟然被装了定位器。 “难怪总是被追踪到！”我气得，拿起定位器就要扔。 “慢着，留着还有用处。”穆青萝说。 “目标出现在南大街柳条路。 “目标进入户部巷。” “目标停住不动了，行动！” 一大群人赶到目标所在地。 只见一只癞皮狗，正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场里找吃的。 看到众人，也不慌，鄙视地瞥了他们一眼，继续忙自己手上的事儿。 它屁股上绑着的闪耀着红光的，正是定位装置，满满的嘲讽味道。 而此时，我和穆青萝，已经出现在未来城。 这里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所有的建筑造型，都极为独特，与别处不同。 这里开阔的大路上，随处可见豪车往来，街道两侧门店的装饰都极为考究别致，显得很高大上。 穆青萝带着我，走进一家美容美发的店面。 这家店，装修成了民国风。 所有负责接待的服务生，都是身着大红旗袍的靓丽女孩。 而理发师，都是穿着长褂的英俊小伙。 店里已经有不少客人了。 饶是穆青萝已经打扮得很低调了，但她的容貌，还是引起了全场的瞩目。 接待我们的服务生，似乎认识穆青萝，领着我们，径直往里头走。 理发店里面，有一间经理办公室。 见到我们进来，那个相貌堂堂的男经理起身说道：“这边请！” 说完，他走到一面墙前，在一处拍了一下。 接着，就从墙里弹出一个虹膜识别系统。 扫过男经理的眼球之后，一扇门，就悄无声息地打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7号盒子〈八〉最关键的人 “首恶不死，这些都不会停止。” 玲玲说道，“而你，阴差阳错地遇到了穆青萝，那人当然会认为，你知道了他的事，斩草必须要除根。” “这人是谁？究竟是谁！” 我大声地质问，“我问过青萝很多次，她就是不肯告诉我。” 玲玲笑得花枝乱颤：“告诉你，告诉你有什么用？难道你去杀了他？” “那就杀了他！”我斩钉截铁地说。 空气瞬间凝固，彼此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良久，玲玲重重叹了口气：“穆青萝一直跟我说，让我不要告诉你全部的事实，就在刚才，她也是这么央求我的。” “可是我觉得，你既然已经卷进这件事里来，那么你有权利知道全部的事情。” 我不明就里，洗耳恭听。 玲玲说：“穆青萝应该把她的故事，都告诉你了。” 我点了点头。 一想到穆青萝的老公，对她做的那些人神共愤的事情，胸中的怒火，就忍不住沸腾。 脑海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杀死他！杀死他！ “但你知道的并不完整。”玲玲正准备说接下来的一部分。 这时，房间里警铃声大作，手机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 玲玲接了起来。 “玲姐，他们来了。”电话里，传出焦急的声音。 “挡住他们。” 玲玲说着，就撂下了电话，望着紧张的我，严肃地说，“别管它，仔细听我说。” 我点点头凝神静听。 玲玲说：“穆青萝受不了他的折磨，于是就开始考虑如何摆脱他。可是无论她如何努力，都逃不出他的掌控。” “后来，穆青萝知道自己这么逃跑，根本行不通，于是，她决定想办法扳倒他。” “她表面上装作顺从，为他接待各种重要的客人，全力为他牟取最大的利益。而暗地里，却开始搜集他的犯罪证据。” “可是，他对她的监视极其严密，因此她不得不以身体为代价，买通看管她的手下，并通过他暗中联络上我，并将这些犯罪证据交给我。” 这时，手机铃声又大作起来。 玲玲接起，还没等对方说话，大声说了两个字“死守”，就挂断了。 我急急地说：“既然有了证据，为何不交给公安机关？” 玲玲摇头：“没那么容易，他一手遮天，俨然就是宁杭市的土皇帝，耳目众多，之前就有检举揭发他的，之后那人就失踪了。” 我闻言不寒而栗：“那该怎么办？难道没人动的了他了？” “有，是他。” 玲玲指着报纸头版头条上的那张巨大照片。 玲玲说：“就是他。他握着尚方宝剑。只要将证据交到他手中，那么就有可能扳倒那个人。” 手机再度响起，玲玲看也不看就挂断了。 “那么如何才能交到郭书记的手上呢？”我问道。 “今晚的酒宴。”玲玲说。 “酒宴？”我怪道。 玲玲说：“这次郭世民来，除了反腐，还给宁杭市带来了资本入驻，作为宁杭市的几个重要领导，以及地方的企业家，必定是要借此熟络起来，以便之后开展工作和展开合作。” “可是，事情却并不是将证据，在宴会上直接交给郭世民就行了。因此，我们想了一个计划，但这个计划，需要一个极其关键的人物，这个人要不顾一切，要无惧死亡。” 说到这，玲玲看着我说：“你知道穆青萝那个蠢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河里？” 虽然对于玲玲说，穆青萝是蠢女人很不满，但是我迫切想要知道实情的念头，让我过滤了这些：“为什么？” “因为这个计划实行以来，这个最最关键的人一直没有找到。当时，穆青萝只觉得万念俱灰，想到了自杀，但又不想放弃，于是，再一次逃了出来。” “但当她走到永明河，想着自己噩梦般的命运，她还是决定一死了之。”玲玲说这些的时候，眼中含着泪水。 我能够想象到，穆青萝在永明河畔，徘徊无助的样子，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所以，你说这个女人蠢？” 玲玲说，“可是，老天似乎不收她，也是她命不该绝，遇到了你。我想，穆青萝之所以看上你，除了救命之恩之外，或许就是你们两个都无法自己掌控命运！” 我感慨道：“是啊，谁又能真正做自己命运的主呢？” 玲玲耸肩一笑：“自从我们进入欣欣孤儿院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命运，就掌握在别人手里了。” “你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我追问道。 玲玲冷冷地说：“你知道了毫无意义，走，我带你离开这，这里已经失守了。” 我固执地摇头：“你不告诉我，我是不会离开的。” 玲玲看向我，而我也在看她，眼神之中充满了坚毅。 “也罢也罢，就算那个蠢女人要怪我，也顾不得这许多了。”玲玲说着附到耳旁，说了起来。 我越听越心惊，忍不住大呼：“什么，酒宴上刺杀吴伟德！” 说着，眼神落在了那张报纸上，那个和郭世民握手的男人。 他看起来，的确像穆青萝所说的那样，很有亲和力，从报纸上的微笑中就能体会到。 “今天的谈话，就当作没听说过，我答应过穆青萝，要带你去安全的地方。”玲玲说完，拉着我就走。 “青萝到底去哪了？”我听出话里不同寻常的感觉。 玲玲知道瞒不住：“她去找吴伟德了。” “什么！” 我如同被雷劈一般，转身就往外疾步走去。 “你别冲动！”玲玲一把拉住我。 我想要挣脱，发现竟然挣脱不开，“你这样去，别说找不到吴伟德了，就算找到了，你要怎么救穆青萝？” 我心如刀割，但不得不承认玲玲说的是对的。 “我来做这个最最关键的人！”我一字一字从牙缝中挤出来，决绝。 玲玲看了我一眼，目光中一丝怜悯一闪而过：“走，我带你离开这里，然后去救穆青萝。” 说着，两人就往外走。 门刚一打开，一梭子子弹就劈头盖脸地扫来。 玲玲反应极其之快，一把把我拉回，迅速关上门，并掩在门后，挡在我身前。 这扇门根本挡不住子弹，外面的冲锋枪扫射声，如同雨点倾泻。 很快，就把门打成筛子，连门锁都打坏了，然后门被推开，门外的人，持着枪进来了。 枪头刚露出来，玲玲就地一滚。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一把抓住枪头，将冲锋枪夺过来的同时，一把匕首已经刺入他腹中。 后面的枪手，还未反应过来，玲玲起身扶着倒下的尸体当掩体，抬手就是一梭子子弹扫射过去。 那些走在前头的枪手，还未反应过来，就成了一具尸体。 而后面的枪手，赶紧退回墙根处，不敢冒头。 “走！”玲玲一把揪起我的领子，就把我拽到身后。 玲玲趁机，又向躲在墙后的枪手疯狂扫射，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最后边打边退，带着我就走。 “追！” 枪手领头的，就是那天河边的年轻西装男，叫刘极。 玲玲带着我，依托曲折的走廊，七拐八拐，暂时甩开枪手。 竟然到了一处地下码头，那里早已停着一艘皮艇。 “会开吗？”玲玲问。 我摇摇头：“但可以试试。” 玲玲简单地教了一下简单的启动和驾驶方式。 “那你呢？”我问。 玲玲一笑说：“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记住我跟你说的，酒宴晚上七点开始，在未来城科技大酒店，有人会接应你。” 这时，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走！穆青萝还在等着你。”玲玲催促道，一把就启动了皮艇。 “他们在那！”刘极带着枪手赶到 我一咬牙，驾驶着皮艇，沿着地下水道，飞驰而去。 玲玲则迎着那帮枪手，踏步走去。 …… 易天明一觉睡醒，却不知此刻是何时辰，忙从药池中出来，发现受伤的肋骨也不怎么痛了。 待易天明擦干穿好衣服之后，只见那个侍女还守在门外。 “我在里头多久了？”易天明询问。 那个侍女像是睡着一样，没有应答。 “姑娘，你在吗？” 易天明感觉到一丝不对，忙快步走到侍女身边。 只见那名侍女，歪着脑袋，躺在墙上，易天明只是轻轻一碰，侍女就倒下了。 就在侍女倒下的那一刹那，两支袖箭就从她身下疾射而来。 幸好易天明反应快，脑袋一偏，两支袖箭只是削掉了一缕发。 侍女已经死了。 尸体下压着机关弩，谁若动这尸体，就会激发机关。 易天明拔出军刀，从药池原路返回，空气中，到处都是浓重的血腥味，隔几步就能看到尸体。 大事不妙，易天明不由加快脚步，忽闻前面大殿里头，传来打斗声，他忙走进去。 一走进去，才发现里面遍地都是尸体。 有江湖人士的，更多的是红袖坊的人，鲜血染红了舞池。 只见大殿正中，一个浑身披着黑色铠甲的武士，正率领着一众杀手，和狐裘女人对峙。 “又见面了！”黑骑使阴测测地开口。 易天明自嘲道：“可我一点也不想和你见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7号盒子〈九〉城宴 “贫嘴能救你的命？” 话音刚落，黑骑使手持长柄巨斧，旋风般席卷而至，携开山之威，当头劈下。 易天明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但落地却是稳稳当当。 这才发现，狐裘女人手中，持着两根峨眉刺，挡住了黑骑使的巨斧。 而她的长发，也应挣脱了束缚，瀑布般披散下来。 “还不走！”狐裘女人大喝一声。 方才她将自己扔出去的时候，似乎在自己腰带里，塞了一件物事。 易天明打开来看，只见是一张羊皮地图，里面是去往暮光城的路线图。 边上还有一行字：穆青青被抓去暮光城，今晚大宴，速去，不然命休。 易天明大惊失色。 “杀了他们！” 黑骑使下令，同时巨斧横扫。 狐裘女人身轻如燕，飞身跃起，躲开这千钧一击。 素手一翻，密密麻麻如飞蝗一样的暗器，劈头盖脸向着敌人疾射。 一时间，叮叮当当声不绝，杀手或闪避，或兵器挥舞，以此来躲避阻挡暗器。 但仍然有一部分倒霉鬼，被暗器射中，登时躺下。 “快走！还愣着干吗？”狐裘女人大呼道。 易天明这才反应过来，向外跑去。 那些杀手，赶忙向易天明杀来。 狐裘女人手中峨眉双刺，舞得密密如织，或刺或扫或挑，腾挪周转之间，将那些杀手尽数挡了回去。 趁狐裘女人无暇分身之际，黑骑使加速奔跑，一个跳跃，迫近到易天明不足二丈处。 手中巨斧，顿时向着易天明背心砍落。 狐裘女子反应过来，已是晚了，大喝一声：“跳！” 易天明本能地纵身跃起。 这一跃可不得了，竟然跳起三丈高，黑骑使这一势在必得的一击，完全落空。 易天明正讶异，自己为何跳得如此高，身体已经开始下落。 吓得他手舞足蹈，一时之间毫无办法。 狐裘女子疾步上前，踏着黑骑使举起的巨斧柄跃起。 借着巨斧送出之力，一个蹬腿将易天明踢到屋外：“出门右转，百步远，有个机关风筝，驾着它可逃出去。” 易天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朝右侧走廊飞奔。 狐裘女人虽然替易天明挡住了黑骑使，可是毕竟只是一个人。 有部分杀手，已经向易天明追击而来。 易天明只觉得身轻如燕，时而腾挪，时而跳跃，时而踏墙疾走，身后那些暗器统统落空。 这种武林高手的感觉，让易天明说不出得爽，简直想大声呼喊。 这时，一道软鞭，如毒蛇般，从右后方向易天明脖子缠来。 说时迟那时快，易天明身形一转，软鞭没缠住脖子，竟然缠住了他的胳膊，鞭上巨力传来。 易天明下一刻就被掀向空中，向着后面飞去。 而一个剑客趁机扑上，一剑当头斩落。 这时，易天明手中军刀早已探出，一刀刺穿剑客的喉咙。 紧接着拔出，落地压着鞭子后滚，一刀插·进鞭手的脚背，疼得他哇哇大叫。 鞭子一松，易天明趁机脱出，后面乱刀砍上，都被他躲开，全速奔跑起来。 很快就到了机关风筝的地方，上面就是洞口。 机关风筝，易天明在战场上见过，经常用来刺探军情的。 于是，他轻而易举地启动了风筝，一下子就将他带到空中。 正此时，一根铁索不知从哪儿探出，一下子缠住风筝的骨架，易天明和风筝当下悬浮在空中。 “抓住了，抓住了！” 底下的杀手兴奋异常，众人开始往下拉扯铁锁。 易天明挥舞军刀乱砍，可是也无济于事，一步步被拉了下去。 狐裘女人从后方追了上来，黑骑使提着巨斧在她身后追逐。 狐裘女人面色苍白，显然受了伤。 只见她拼劲全力，投出暗器。 那些拉扯风筝的杀手不备，被这一蓬暗器打倒一片。 下头的力一消除，风筝借着风力腾空而起，扬长而去。 …… 我将小说点击保存，电脑重新合上，塞进包里。 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六点三十分，酒宴在半小时后就要开始。 我背着电脑包，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科技大酒店。 这时，我竟然看到了一道光，就在科技大酒店之后，照得天边一片光亮，如同白昼。 与东边升起的那轮明月，遥相呼应，大有日月同辉之妙。 …… 金光之中，是一座雄奇瑰丽的城。 之前从空中看，那座城并不觉得如何大，但真正身处山脚下，才知道这座城的雄伟。 此处山峰，不知是人为开凿，还是天然形成。 数百峰皆形如莲花瓣，层峦叠嶂，组成一个莲花台，叫莲华山脉。 而有一座山峰，就悬浮于正中央，远远看去，就像是西天的佛祖，端坐于莲花台上，庄严圣洁无比。 这座峰叫苍龙峰。 暮光城，夹苍龙之势而立，北高南低，西高东低，三面环山。 其城依山而建，宏伟非常，苍龙山高近百丈，迤逦数百里，折向东北。 城主府凭此为基，周廻四十里，如鳌头独占，又如龙睥睨苍生，远高于寒水城，气势恢宏，魁伟壮丽。 暮光城以西，自苍龙山中冲出一道大河，名曰：沧水。 流入城内，便被经纬分流，按照四象二十八星宿的方位，将整个城池，分割成大小相同的二十八坊。 最后又在最东面重新汇成一股，滚滚东去，冲出苍龙峰。 犹如银河飞瀑直落万丈，灌入群山苍茫之中。 隔着数里，依旧能听到水声如龙。 莲华诸峰中有浮石机关，可从山脚，直抵暮光城下。 今日，是暮光城主姬无忧，宴请四方领主之日。 山脚下早已聚集了各色宾客，奇装异服，都捧着奇珍异宝，想进献给城主。 易天明藏匿在一队马队之中，排队搭乘浮石。 只见前头有几个人，被几个武士架着往外走，口中还喊着：“我等不是奸细，我等是来给城主献宝的。” “这是怎么回事？”易天明问道。 就有人搭腔：“还能是怎么回事，没有名剌还想拜山？” 入城还要名剌？ 易天明这才发现，前头接受检查搜身的人，都手持着一张金色的名剌。 现在如何是好？ 易天明正着急，身后突然有人，附耳轻声说道：“兄弟可是没带名？” “你怎知？”易天明回头，手中的军刀顿时握紧。 那人笑着说：“红袖坊的主人，让我来帮你，不要言语，请跟我来。” 说着，那人装作没事人一样，走到一旁。 易天明踌躇一会儿，亦悄悄跟着他而行。 若是他敢耍花招，自己再取他性命也无妨。 易天明这样想着，跟他来到一处岩石之后。 “我叫孙潜。” 那人脸画得像鬼，看不出真容，但这在宾客中也并不少见。 “你怎么知道我的？”易天明质疑道。 孙潜说：“你不必紧张，若我要害你，根本不需要如此，直接暴露你的身份，自会有暮光城的人来抓你。” 易天明一想也是，自己来此目的，就是来救穆青青和杀姬无忧的。 只要对方说出自己的身份，早已被抓起来了，何必多此一举呢。 孙潜见易天明放下了怀疑，于是说道：“我是来接应你入城的。” “怎么入城？这里守备这么森严，莫说人，就连苍蝇都飞不进去。”易天明说。 孙潜只一笑：“若说走正道，定是不行，但若是走歪道，那未必不行。” “如何走歪道？”易天明问。 孙潜说：“跟着我，定能带你入城。” 易天明将信将疑，就跟着孙潜绕到了后山。 此处多悬崖峭壁，而且草木繁茂，根本无路可走。 “你恐高吗？”孙潜问。 易天明摇了摇头。 孙潜说：“你到我背上来。” “干吗？”易天明问。 “当然是负你上去，快来。”孙潜催促道。 易天明只得照办。 “抓稳了！” 下一刻，孙潜纵身一跃，易天明大叫一声，本能地抱紧他。 只见孙潜的手掌和脚掌上有蹼，竟能吸附悬崖峭壁。 还未等易天明细查怎么回事，孙潜灵活地开始向上攀登，四肢并用，嗖嗖嗖就往上爬。 易天明只觉得自己如坠云里，仿佛腾云驾雾一般，往底下看，只觉眩晕。 两人如此爬了一段，已经到达莲花峰顶，莲花峰顶和苍龙山中间，隔着数十丈宽的山谷，底下是百丈高的悬崖，深不见底。 这时，孙潜从腰间解下一张大型的弩，举着对准对面。 嗖的一下，一支连着铁锁的弩箭，激射出去，穿越数十丈距离，死死钉入岩石之中。 孙潜一按机关，铁索迅速上拉，两人被铁索牵引，呼呼荡着撞向对面的悬崖。 易天明吓得魂飞魄散，丝毫不敢乱动，紧紧抓住孙潜。 两人很快就到了对面山中，随后，又向上攀爬两柱香的时间，就到达了暮光城外城墙下。 孙潜拿出钩绳，两人借助绳索悄无声息地翻上城墙，进入城中。 “你是风雨楼的人？”易天明问。 孙潜点头：“我和青姐，还有红袖坊的红玲姐，都从小在风雨楼中长大。” 易天明点点头：“现在我们如何混入城主府？” 孙潜笑眯眯地指着一旁的河渠说：“当然是从这河里潜过去咯。顺着这里的河道，可以直通城主府内的水井，恐怕姬无忧做梦都想不到，有人会从水井里出来。” 说完，孙潜从身上的包裹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水靠和芦管，递给易天明：“别告诉我，你不懂水性？” “小看我。” 易天明拿起水靠，就麻利儿地换上了，和孙潜一起悄悄沉入水中，逆流而上，向着城主府的方向潜行。 城主府大宴，各家各户张灯结彩，路上到处都是行人。 各坊之间的河渠旁也围满了人，放花灯，划船，坐舫游湖，好不热闹。 但谁都没注意到，水底下有两个胆大包天的“贼人”，敢明目张胆地从水道潜入城主府。 水道四通八达，岔道不少。 若不是孙潜带路，早已迷路，溺水而死。 不知道潜了多久，才隐约听到上头有人声，两人赶紧浮出水面，大口喘气。 此处，已经是城主府里头了。 两人确认水井旁无人，才慢慢借助绳索爬了上去。 到了井上，易天明和孙潜，悄悄避开府上的人。 到了一处隐蔽的角落，两人将水靠脱下，又换上孙潜给的府中家丁服装，将换下的衣服隐藏起来。 “为何此处会放射金光？” 易天明问，“莫非姬无忧真的是神？” 孙潜冷笑道：“不明就里的人，的确会以为是神仙之境，其实不过是姬无忧从民间搜刮来的钱财，堆积在此处，放射出的光芒。” 易天明恨得咬牙切齿：“这得多少钱财啊？外头都饿殍遍野了。” 孙潜说：“姬家几代来，精心钻研阴诡权谋之术，善于挑拨各个国家相互攻伐，自己从中渔利。” “那暮光城，为何会悬浮在山中？”易天明又问。 孙潜说：“据说五百年前，天降陨石，之后暮光城就建立了，若是所料不假，这暮光城的秘密，和这陨石有关。走，此处不宜久留。” 说着，孙潜带着易天明，从那里走了出来。 “穆青青被关在何处？”易天明边走边问。 孙潜说：“不必担心，我们先进去看看。” 正此时，钟声响起，响彻云霄，登时传遍整个暮光城。 “开始了，我们快走！” 孙潜拉了一把易天明，两人迅速向一栋楼跑去。 琉璃铺路，玛瑙为墙，水晶玉璧点灯，珍珠帘幕倾泻，汉白玉的玉柱雕龙画凤，精美非凡。 极高的穹顶之上，点缀着金瑜石、夜明珠、珍珠翡翠，大放光芒，宛若黑夜的苍穹，群星争辉。 珍珠帘后，端坐着十二位乐师，手持曲颈琵琶、五弦、笙、笛，排箫，合奏着西域乐曲《拓枝》。 大殿之中，年轻貌美的舞姬们，身着紧身舞裙，赤果着小腰和肩膀，急速地在地毯上旋转着。 眉目斜飞勾魂，眼波流动摄魄，满身璎珞，随之相互撞击，不断发出流水般的叮咚声。 大殿的地面上，凿出无数蜿蜒渠道，灌入醇香馥郁的酒液，不断绕着宾客而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7号盒子〈十〉生死咒 总有舞姬曼舞到酒渠边，随手一舀一樽美酒，看似无意地跌入宾客怀中，笑吟吟喂与他们喝。 另有无数山珍海味，都是些叫不出名的珍贵食材，色泽艳丽，香味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当真是酒色财气奢靡风，宾主尽欢如梦中。 一派群魔乱舞的景象。 高殿之上，有一张金灿灿的威严龙椅。 而在龙椅之上，端坐着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锦衣华服，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底下歌舞升平的场面。 他身侧的珠帘后，坐着一个女子。 虽看不清容貌，但无论从身形、气质还是所处的位置，都可以看出，她是一位身处尊位的绝世女子。 “青青，那是青青。” 混在宴会厅里，易天明的目光，一下子被姬无忧身边，珠帘后的女人吸引。 孙潜拉住激动的易天明：“别激动，容易让人看出来。” 这时，姬无忧的眼神扫了过来，两人忙微微低下头去。 “眼下该如何是好？”易天明心急如焚。 孙潜仔细看了看：“或许是个陷阱，在引诱我们上钩，万不可轻举妄动。” 易天明知道他说的没错，只得按耐住性子，但眼睛却时不时地投向那道珠帘。 这里全是姬无忧的人，还有好多黑骑使。 这些人的能力，易天明是见识过的，强攻那是必死无疑。 “我们可以制造混乱，伺机行事。”孙潜说。 孙潜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易天明，易天明表示赞同，随即孙潜就悄悄出去了。 很快，外面就喊了起来：“走水了，走水了！” 外面火光冲天，大火腾起，火蛇乱舞。 宾客们反应过来，顿时骚乱起来。 “大家稍安勿躁，接着奏乐接着舞。” 姬无忧的话，仿佛定海神针，宾客瞬间安静下来，继续享乐。 而几名负责守护姬无忧的黑骑使，则跑出去查看状况，如此一来，姬无忧身边就无人守护了。 易天明趁机悄悄靠近那道帘子。 越是靠近，他越是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那种感觉太熟悉了，他可以百分百确认，后面就是穆青青。 下一刻，易天明一把撩起帘子，四目相对，确认了眼神，他拉起穆青青就走。 紧接着，易天明就被一股力狠狠扯回去，只见穆青青的双脚，被铁链缚住，动弹不得。 “我等你很久了！” 姬无忧从龙椅上起来，不知何时，一下子到了易天明身边，一脚就将他踢飞出去。 易天明飞了出去，重重落在舞池之中，宾客舞姬们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尖叫起来。 易天明只觉得自己骨头都快散架了，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姬无忧缓缓从台阶上下来，看着易天明，就像是看一只蚂蚁，但走到一半就被穆青青拉住。 穆青青眼中全是泪水，拼命摇头：“别杀他。” 姬无忧一把捏住穆青青的下巴，强行把她的头，扭向易天明：“好好看看，凡人惹恼神明，到底是什么下场。” 姬无忧一个闪不身，再度来到易天明身边。 拎住衣领，将他提到半空，看着无力反抗的易天明，他笑了：“你是来找‘金钱草’的！这个女人是不是告诉你，这草可以救你母亲性命？想知道‘金钱草’究竟是什么吗？” 说着，姬无忧解开腰间的一个布袋抛在地上，布袋里，散落出金灿灿的金币。 姬无忧说：“这就是所谓的‘金钱草’，这世界上有金钱买不到的东西吗？你母亲的病也是，非是人力不可为，而是金钱不到位。” 易天明目光黯然地望着穆青青。 穆青青撇过头，去不敢看他，一时间，易天明面如死灰。 “两个选择。一，杀掉这个女人，我给你钱去救你母亲；二，你继续救她，那么你和你母亲都死，这个女人活下去。不说话，那么你们都要死。” 姬无忧说，“给你一盏茶的时间选择。” 说完，姬无忧就把易天明像死狗一样，丢在一边。 自己回到座位上，喝起了侍女端上来的茶。 宾客们见有好戏看，纷纷欢呼起来。 而在易天明这里，却是无声的世界，脑子想的，都是穆青青欺骗自己。 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易天明喃喃自语着，他望着穆青青，正好遇到她的目光，目光中满是歉意。 易天明又想起了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头疼欲裂。 姬无忧说：“时间快到了。” 茶很快就要见底，姬无忧说：“看来，你们三个，一个都活不成了。” “我选第三种。”易天明突然抬头道。 “什么？”姬无忧觉得可笑。 “我娘教我的是“知恩图报’。” 易天明无所畏惧地望着姬无忧，“而我爹教我的，则是‘干就完了，老子不后悔’。” 话音刚落，易天明飞身而起，一刀向姬无忧砍去。 “不知死活。” 姬无忧一脚踢出，化作无数腿影踢，向易天明周身要害。 易天明化劈为挡，登时被踢飞出去。 正好落到穆青青身边，两刀砍下，劈断了她的铁链。 姬无忧被易天明摆了一道，怒气冲天。 一跃而起，一掌拍出。 掌力如波涛汹涌，易天明和穆青青，同时接下这一掌，只觉得气血翻涌，经不住飞了出去。 “城主武功盖世，天下无敌！”宾客们开始欢呼起来。 两人狠狠撞在柱子上，滑落下来，皆受了内伤。 “先杀了你再说。” 姬无忧又至跟前，一掌冲易天明的天灵盖拍下。 正此时，一块横木，向姬无忧飞射而来，直奔面门。 姬无忧无奈后退一步，一脚将其踢成几块。 而穆青青趁机拉着易天明，拖出其掌力范围。 孙潜进入大殿，大声说：“我们一起上。” 于是，三人一起上前，与姬无忧战在一处。 姬无忧掌力雄浑霸道，三人只能与其缠斗，不敢接他的铁掌。 而那些宾客，只是作壁上观，并不上前相帮。 姬无忧久战不下，就想逐个快速击破。 他先是一掌拍出，飘飘乎绵软无力，直击孙潜面门，迫得孙潜提剑回挡。 然而，这掌到一半忽而撤回，无端生出吸力，竟然粘住易天明的军刀，一送一转之下，向孙潜肩膀割去。 几乎同时，姬无忧蹬腿踢向穆青青，角度很是刁钻。 孙潜躲闪不及，被军刀割伤。 易天明被带得摔倒在地，穆青青直接被踢得飞了出去。 一个照面破三人，姬无忧的绝世神功，获得了阵阵喝彩。 姬无忧疾步冲向易天明，运足掌力，狠狠一掌拍向易天明背心，眼看着他就要力毙掌下。 忽的，姬无忧觉得腹中，宛如刀绞，疼痛难挡。 掌力还未触及，就烟消云散了，他连忙封住自己的几处大穴。 “我一向小心谨慎，怎会中毒？” 这时，一阵笑声传来，姬无忧扭头看，正是方才奉茶的那位侍女。 到此时，姬无忧才知道，原来是那杯茶里有毒。 那个侍女摘下人皮面具，露出本来的样貌，正是狐裘女人红玲：“你越是运功，毒发越快。” “来人，来人！”姬无忧大喊，可是无人应答。 红玲说：“别白费劲了，你的那些手下，可没工夫管你了，城主府外，怕是早已乱成一锅粥了！” “你做得那些肮脏事，天下人都知道了，那些被你害得妻离子散的凡人们，正在攻打你的暮光城呢！” 姬无忧冲着那些宾客大喊：“谁杀了他们，府中金银财宝分他一半，天下也可与之共享。” “他是如何对你们的，相信你们也是有目共睹。是各自离去，还是要帮他活命，你们自己看着办。”红玲冲着他们说。 那些宾客，当下走得一干二净。 “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打倒我吗？” 姬无忧倏然狂笑，“太天真了！” 顷刻间，姬无忧浑身上下变得赤红一片，整个人如同要蒸发一般，水汽蒸腾，整个大殿里，变得水汽氤氲。 当水汽散开，姬无忧满头黑发已经变成银丝。 上衣早已裂成碎片，上身不着片褛，全身变成了赤红色。 胸口的位置，有个恐怖的黑色符文，像毒蛇一样盘踞着。 “生死咒！”孙潜大惊失色。 这是一种古老的咒术，与鬼神签订契约，将修为提升好几个层次，不过会遭受反噬。 姬无忧冲过来了，像恶龙一样。 孙潜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姬无忧一个冲撞，狠狠顶在柱子上。 这一撞，竟然把柱子撞裂了，孙潜狂喷几口鲜血，掉在地上一动不动。 “快跑。”红玲大喝一声，“他失去理智了。” 三人开始狂奔起来。 此时的姬无忧，就像是一头疯狂的野兽，四肢落地奔跑，速度快了不止一倍。 眨眼间，就追上了易天明。 一掌扫来，易天明只觉得头皮发麻，一矮身，躲开了姬无忧的这一击。 而旁边的一个名贵青铜鼎，发出一声嗡鸣，上面生生留下一个掌印。 “青青，接兵刃。” 红玲将兵刃抛给穆青青。 穆青青一把接住，铁链飞射而出，一下子缠住姬无忧的脖颈。 而同时，穆青青绕着柱子开始跑，将铁锁缠在柱子上并固定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8号盒子〈二〉阿素 “啊？” 莫妮卡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交易，这也太奇怪了。 但想到，只有这样才能救宁素，她还是答应了。 编号277说道：“血液样本，我会在一个月后，结束交易的那天给你。” “一言为定！” 莫妮卡说道，“还有，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情侣之间的话，叫编号277也有点太奇怪了。” 男人侧头想了想，“我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你帮我起一个。” 莫妮卡望着男人的眼睛。 她发现面具下的这双眼恒古无波，像深潭一样吸引着她，而这双眼竟然跟宁素的一模一样。 她灵光一闪，说道：“那就叫你阿素，可以吗？” 起码这样一来，她可以把编号277假想成宁素，内心对宁素的愧疚感，会减少很多。 编号277点了点头，“我今天有任务，要出去一趟，晚上回来。你自己在家待着就好，附近太乱，尽量别出去。” 说完这些，阿素就换了衣服出门。 莫妮卡看到他带了武器，看来是去挣亡命钱了。 “希望他好好的回来。” 莫妮卡祈祷着，毕竟只有他健康无恙，宁素才有的救。 傍晚，阿素刚推开家门，就闻到一股饭香，勾得他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自己一个人待久了，已经很久没吃到过可口的饭菜了。 莫妮卡穿着围裙，从厨房端出煎好的牛扒，简陋的桌子上，摆着一盘意大利面。 “快洗手吃饭，我看你冰箱里只有这些，所以简单做了点。”她说道。 男人坐到桌边，拿起刀叉，吃相说不出的优雅。 这绝对不是他这种亡命徒，该有的气质。 阿素吃了一半，忽然抬头问：“你不吃？” 莫妮卡摇了摇头，“我是半人半机器，不需要食物也能运转。” 阿素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熟练的切了一小块牛肉，用叉子叉着，送到莫妮卡嘴边，“尝尝，很香的。” 莫妮卡张开嘴，吞了肉块，肉汁在唇齿间散开，说不出的美好滋味。 正当她回味时，竟看到阿素正拿纸巾给她擦嘴角。 两个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她甚至能看到阿素面具下那精致的肌肤，白皙细腻，一点不像个亡命徒。 莫妮卡红了脸，想拿过纸巾自己擦，“我自己来就好，不用麻烦你。” 阿素却执拗的不肯松手，“我是你男朋友，帮你擦嘴，再正常不过了。” 是吗？ 莫妮卡任由纸巾轻柔的触碰自己的唇角，脑子里想起了宁素。 他从没给自己擦过嘴，因为他说，机器人不用吃饭，也能存活。 …… 阿素很忙，时常不在家，回来时，也经常满身伤。 莫妮卡熟稔地拿出医药箱给他包扎，而他的手臂上，已经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疤痕。 这只是手臂，那后背呢？ 莫妮卡暗暗想着，这样刀尖舔血的生活，他是如何度过的？ 想来每天都在提心吊胆。 想到这，她大脑里，没来由的闪过一阵尖锐的刺痛。 一股悲伤的情绪涌上来，说不出的难受。 “你怎么了？”感受到莫妮卡情绪的变化，阿素问道。 莫妮卡甩了甩头，急忙调整好情绪，随口扯了个谎，“在想后天情人节怎么过。” 阿素没有回话。 莫妮卡也没指望他能说出点什么，因为他明早还要出任务。 这次的困难程度极大，怕是没个两三天回不来。 果然，阿素一夜未归。 莫妮卡打开冰箱发现已经空了，就算她不需要吃饭，阿素回来也需要吃的。 她望着大门踌躇不定，阿素说过这片区域鱼龙混杂，出去有危险，可是…… 她不想让他一回来就饿肚子，尤其是在执行完命悬一线的任务后。 莫妮卡在阿素简陋的屋子里翻箱倒柜，总算找到了一件适合自己防身的武器，这才出门去采购。 事情远比她预料的要顺利。 去超市的路上畅通无阻，甚至连拦路的地痞都没遇到，这令莫妮卡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她背着一大袋子食材，哼着小曲往回走，再拐个弯就能到家了。 可变故突显，从昏暗的小道里蹿出几个蒙面人。 为首的壮汉，一把捂住莫妮卡的嘴，禁锢住了她的行动。 “别动，小心武器不长眼。”壮汉在她耳边低声喝道。 莫妮卡的一袋子食材散落在地，那些新鲜的果蔬，被蒙面人踩的稀巴烂。 而她内心的恐惧，也逐渐被愤怒所代替。 那些都是阿素最喜欢吃的蔬菜，如今却被他们这样踩在脚下，已经稀烂的再也不成样子。 女孩袖中悄悄滑落出护身的武器，单脚后踢，趁壮汉不备将他击倒。 那人吐了口血，撑着腿站起身，“不愧是277的女人，果然有两下子，可惜啊…… 可惜什么，壮汉没说出口。 但莫妮卡已经从眼前的境况知道了。 暗巷里，涌出更多的黑衣蒙面人，他们手持武器，明显以多欺少。 莫妮卡心中料想，此时此刻，怕是根本没有人会来救自己，她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 女孩手握拳，变换身姿，先发制人跟黑衣人缠斗起来。 仰仗机器人的优势，莫妮卡放倒了最先出现的黑衣人。 但黑人太多了，前仆后继打也打不完。 为首的那人冷笑两声，掏出了终极武器，对准莫妮卡。 砰…… 子弹发射出去，莫妮卡没有倒下，反而是为首的壮汉失去了知觉。 “阿素！！”莫妮卡激动的喊道。 越过层层人群，莫妮卡看到了她的英雄。 他单枪匹马，拿着武器，救她于水火，在生死一线之时，把她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 黑衣人没了指挥的首领，很快便溃不成军，被阿素和莫妮卡三两下，打了个落花流水。 “阿素，你受伤了？” 人潮散去，莫妮卡一眼便看到，男人背后被血浸透的衣衫，“伤口太深，必须去医院。” 阿素强撑着站起身，摇了摇头，“那些人是我仇家，去医院等于暴露身份，他们找我不要紧，可是不能让他们伤到你。” 他向莫妮卡那侧靠近，“扶着我，咱们回家。” 莫妮卡能感到，阿素将身体的重量压到自己身上，他们相互搀扶着，一步步朝小屋靠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7号盒子〈十一〉泣血的小说 姬无忧正追击着易天明，被铁锁猛力一拉，向后飞了出去，撞向柱子。 姬无忧被柱子锁住，无论如何挣脱，也挣脱不开。 看着昔日情人，此刻像畜·生一样毫无理智，穆青青心里不是滋味。 而红玲则拍手大笑：“生死咒也不过如此。” 然而下一刻，姬无忧双手拽住铁链，猛一用力，竟然将铁链挣断。 而断掉的铁链，被他如暗器一样扔出。 红玲不备，被瞬间击中胸口，口喷鲜血，倒在地上。 而穆青青和易天明则躲开了。 姬无忧嘶吼着，冲了上来，扑向穆青青。 易天明举刀劈来，被姬无忧一掌打得倒飞出去，挣扎着爬不起来。 姬无忧此刻，抓住穆青青的脖子，将她举到空中，一边吼着，一边用力地收紧。 红玲用尽全身内劲，奋力将手中的峨眉刺，向姬无忧背心打去。 但他的皮肤仿佛是块混金铸铁，竟然毫发无损。 穆青青渐渐窒息，根本无力挣扎，眼看着就要不行。 这时，姬无忧不知是不是不忍，手中的力道，竟然松了下来，望着穆青青，眼神中露出犹豫。 “他胸口的纹身是他死穴。” 孙潜挣扎着爬起来，用劲全力说。 易天明艰难地爬起来，大喝一声，捡起掉在一旁的军刀，猛冲上去，直刺姬无忧胸口。 噗！ 那是军刀入体的声音，姬无忧瞪大了眼睛，看着穆青青，笑着倒了下去。 黑骑使带着武士，冲了进来。 …… “往天台跑。”混乱中，有人在我耳畔说。 我感觉有人在拉我，我顺势挣脱束缚，跟着宾客向外跑去。 此时，安保人员全部向宴会厅而去，根本就没人管他。 明义顺利上到了天台。 晚风吹来，明义感觉到刺骨的寒冷，脑袋顿时清醒起来。 剧毒、匕首、捅刺、血和死亡，这些画面在自己脑袋里浮现。 除了杀人之后的恐惧，我更多的，恐怕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电脑！” 我一眼就看到了天台上，放着自己的电脑包。 笔记本电脑被人拿出，放在电脑包边上，而电脑上打开着的，正是自己的那部小说。 …… 未来城霓虹幻彩，无声地叙述着这个城市的繁华。 而永明河，还是那样，永无止境地流淌。 谁也不会去关注这个夜晚，河里腾起的那一朵不一样的浪花。 宁杭市市长被杀，这件事情引发了一系列的震动。 执法者通过明义写的小说，还有他电脑里的视频和录音证据。 先是查出吴伟德，家暴妻子穆青萝的事情。 更是顺藤摸瓜，揪出一大批腐败官员，以及黑恶势力，整个宁杭市进行了大洗牌。 这件事情轰轰烈烈，甚至整个华夏国都震惊了。 但在老百姓的眼中，只不过是津津乐道的饭后谈资。 日子照过，永明河照样流淌。 网上，一部小说彻底火了。 书名叫《欢迎来到古古怪怪脑洞盒子》。 名字很土，但是这部小说的魅力就在于，它很真实地借助奇幻小说，还原了宁杭市市长被杀事件。 仿佛这个作者，就是亲身经历者。 有人说，作者是跳河自杀的明义。 也有人说，是现场的记者。 更有甚者猜测，那是死者家属，为了复仇写的。 众说纷纭，毫无定义，但这并不影响小说的火。 估计这也是唯一一部，因为作者到底是谁，而出名的小说！ 对了，这个小说没有结尾，仿佛留给人一个巨大的悬念， 读者对结局的猜测，也是各大版本都有。 有些好事的人，还给小说续写了结尾。 …… 这里，是未来城永明河上游的一栋船帆式建筑。 南北各一栋，就如同两尊河神，守护着这条河，也守护着这片未来城区。 这里是宁杭市最奢华的豪宅，据说资本认证超过1000万的人，才有资格看房。 穆青萝站在顶层豪宅的临江阳台上，看着不远处西坠的落日。 看着这座马上要被黑暗接管的、吴伟德一手缔造的新城。 当然，这背后，还有孤儿院的巨大影子。 豪华客厅的电视机里，正播放着法制节目：“之前市长被杀案件，我们请来了著名刑事专家武齐新教授，来给我们分析。” “这个案件，网上各种猜测议论纷纷，但有一种大众普遍认可的说法，是嫌疑人因大量服用毒·品，导致产生幻觉，而在酒宴上杀害吴市长。对于这点，您怎么看？” 武齐新说道：“动机，他没有作案动机，在杀害吴市长前，犯罪嫌疑人和受害者并不认识。” “而且，犯罪嫌疑人，乔装打扮进入酒店，显然是早有预谋。最最重要的一点，现场太干净了……” 一旁的玲玲笑着说：“执法者没为难你？” 穆青萝看着手中，因为汲取了夕阳的光辉，而变得绚丽多彩的瓶子，笑着说道：“都是一些简单的问询，监控证据都被抹掉，明义的房间里，也打扫得一干二净，没有证据，执法者不会怀疑到我们的，更不会怀疑孤儿院。” 那个瓶子上，用英文写着一大串的字母，翻译过来的意思是——“极乐世界”。 这是一种致幻性的药物。 玲玲望着小瓶子，不寒而栗：“组织研制的新药，真的这么神奇吗？” 穆青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身看着玲玲：“新市长马上会走马上任，是我们的人。院长说，在市长到任前，不希望节外生枝，斩草还需除根。” 玲玲看着屋内的火盆说道：“院长是不是太小心了，一个快七旬的老妇，能翻起什么风浪？” 火盆里，被烈火舔噬的，是明义的详细资料。 穆青萝手里握着一张照片，照片中的人，赫然是明义的母亲。 但顷刻间，照片被穆青萝捏成一团？ 她望着玲玲冷笑：“刘极死了，但是这个老妇，至今却仍未找到。” “我会让孙果果继续找的。”玲玲说。 谁也不知道，就在穆青萝的楼下，有个年过六旬的扫地阿姨，抬起头，望着穆青萝的那个阳台。 眼泪忍不住涌出，正好滴落在手上那本《欢迎来到古古怪怪脑洞盒子》上。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8号盒子〈一〉莫妮卡 逼仄的房间内，只有一盏昏暗的灯，悬挂在头顶。 莫妮卡被特殊的绳子捆在了墙上，动弹不得。 她对面站着地球的至高权力者，也是她的恋人，宁素。 此刻，他手里拿着最新的武器，能杀人于无形，他将武器对准了莫妮卡，按下按钮。 女孩面容痛苦，身上骤然出现累累伤痕。 肌肤的破损处，露出只有机器人，才拥有的电路板。 “为什么要报废我？” 莫妮卡闭上眼睛前，问出了最后一句话。 “因为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只可惜，宁素的这句话，莫妮卡没有听到。 …… 数月前。 “莫妮卡，组织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所以将你唤醒。” 这是莫妮卡有意识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身为特殊的人形机器人的她，生而为地球服务。 与普通机器人不同的是，她拥有一颗人类的大脑，但身体却是机器铸造。 这让莫妮卡既拥有人类的情感，又像机器一样无坚不摧。 莫妮卡撩了下额头滑落的碎发，问道：“什么任务？”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 而是带着她来到一间密室，桌子的另一头，背对着她，坐着个男人。 椅子旋转过来，莫妮卡看到了他的脸，脑子里自动蹦出了词——陌上公子世无双。 “亲爱的莫妮卡，我终于又见到你了。”男人眸中含泪，起身抱住了莫妮卡。 她虽然有颗人类的大脑，但此刻有点宕机，不知如何应对眼前的状况。 男人抱了她许久才道：“我是宁素，你的恋人，你还记得吗？” 莫妮卡摇了摇头，她沉睡许久，没有任何记忆。 宁素拉起她的手，温柔地说：“没事，我们可以从头再来。走，我带你回家。” 莫妮卡跟宁素住了一个月，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清早，宁素会吻她的额头，将她叫醒。 傍晚，他们会依偎在一起，看星星看月亮。 “莫妮卡你看，那颗最亮的星，上面有心形的石头，明年我带你坐飞船去那里玩。”宁素眉眼含情望着莫妮卡。 莫妮卡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在萦绕，让她晕晕的，只想沉醉在宁素的怀里。 但这趟旅行，终是没能实现。 因为宁素晕倒了，在地球联合大会上，倏然倒下。 媒体纷纷报道——地球至高权利者，即将陨落。 一时间，风云诡谲，动荡不安。 医院的病房里，宁素惨白着一张脸，躺在病床上。 莫妮卡垂手站在床边。 床尾处，几位官员在不停争执，都在为宁素的身体担忧。 莫妮卡尾随着这几位官员，出了病房，叫住走在最后的那位问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救他了吗？” 官员迟疑了片刻，“能是能，宁老大这是基因损伤的病症，所以只要能取得与他基因相似的完好基因，再做配比修复，他就能康复。” “所以，还是有办法的对吗？”莫妮卡问。 那人点了点头，“宁老大有个胞弟，只要……” 深夜，病房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宁素面色**呼吸急促。 医生正在对他进行抢救，莫妮卡站在一旁紧紧攥着拳，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的重要任务，就是要救他。 …… 满是垃圾的街道，泛着恶臭。 莫妮卡皱着眉，用手在鼻尖处扇了扇，但也只是徒劳。 她干净的皮靴，早已被街道上的灰尘弄脏，可她却无暇顾及。 街道的尽头是一间酒，那是地球最鱼龙混杂的所在。 这里不仅有人类和机器人，还有偷渡来的外星人。 大家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赚取微薄的收入来谋生。 莫妮卡推开酒的门，扑面而来的酒气，将她熏的头晕。 酒里的叫嚷声，以及劲歌热舞，让人听的脑仁疼。 她在台找了个位置坐下，酒保立马凑过来，眉飞色舞的推销酒水。 莫妮卡摇了摇头，不打算喝。 可对方却送来一杯威士忌，说要请她。 盛情难却，莫妮卡迟疑片刻还是端起酒杯，但酒没送入口手腕，就被人抓住不能动弹。 她顺着那人的手望去，是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脸部线条分明，眼睛清澈而明亮。 与这酒里，那一双双浑浊的眼，迥然不同。 男人抢过莫妮卡手里的杯子，一口气喝干了威士忌，然后将杯子重重砸在桌上，推回给了酒保。 “你别多管闲事！”酒保低声威胁。 男人冷笑一声，伸手揪住酒保的脖领子，“我就爱管闲事。” 说罢，他拉着莫妮卡走出了酒。 外面刮起了风，吹在身上有点凉。 男人走在前面，莫妮卡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刚才那酒保要害你，你一个女孩子，以后还是别来这里的好。”男人说道，声音配着洒下来的月光，竟说不出的柔和。 莫妮卡摇了摇头，“我来找人，编号277，你认识他吗？” 男人点烟的动作一顿，唇畔的香烟滑落在地，“你找他有事？” 莫妮卡点头道：“有一笔交易要跟他做，而且只能是他。” “交易……” 男人呢喃道，然后抽出一张名片，递给莫妮卡复，“把任务按照这个地址发给他，合适的话，他会给你回复。” 莫妮卡接过名片，上面只有一行地址，以及编号277这个名字，再无其他。 第二天一早，她按照地址找了过去。 敲响门，很快门就开了，一个睡眼惺忪的男人，站在门前。 “叮咚，您的任务快递到了，请签收！”莫妮卡笑嘻嘻的说道。 两人四目相对，都愣了。 编号277，竟然就是昨天救她的那个男人。 …… 编号277把莫妮卡请进了屋，屋子里摆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沙发和一张桌子。 “你打算让我干什么？”编号277正色道。 莫妮卡眨眨眼，“很简单，我只要你的一管血，作为交换，我可以答应你提出的一个条件。” 编号277沉默了。 他盯着莫妮卡看了许久，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问道：“什么条件都可以？” 莫妮卡想了想，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 “好，我答应跟你交易。” 编号277同意的非常痛快，“作为交换，你要给我当一个月的女朋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8号盒子〈四〉旧报纸 “把杂物放在空着的架子上就好，我眼神不好，就拜托你们了。”老机器人说道。 莫妮卡将手里的箱子，塞进一个空地，侧头瞥见，旁边架子上放着的一摞报纸。 当她看到最上面那张时，瞳孔萎缩，震惊不已。 她不由得愣住仔细地反复地看了起来，心下大骇，直到确定自己看的没有错误，才终于移开了眼睛。 阿素看她举止奇怪，问道：“怎么了，哪不舒服？” 莫妮卡慌乱地摇头，扯出一丝笑容：“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点晕，现在已经好了。” 她转身前，偷偷将那页报纸扯了出来，攒成一团，塞进了兜里。 阿素直觉莫妮卡状态不对。 在她离开后，走到架子旁，看起了那张报纸。 他先一目十行的扫了遍内容，然后才锁定版面上的某一块内容，仔细读了起来。 “对这些报纸感兴趣？” 老机器人的声音，在阿素身后响起来，“这些都是主人当年特意留存的，上面全是他跟夫人的报道。” “夫人……”阿素呢喃道。 然后他瞥了眼报纸上的照片，又问：“您的主人叫宁素？” 见老机器人点了点头，阿素的手紧紧攥住报纸。 他平复了好一会儿情绪，才开口说话，可依旧能听出语调里的激动，“我帮您换视觉芯片。” …… 莫妮卡觉得，家里的老机器人，最近几天有点奇怪。 对方总是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自己，就好像她是什么奇葩。 但当她问对方原因的时候，老机器人又言辞闪躲，避重就轻地说些其他的。 她翻看日历，数着上面的圆圈，今天就满一个月了。 但她并没有任务结束的轻松愉快，反而无比惆怅。 莫妮卡又翻出那张旧报纸，褶皱的部分，被她用手指抚平，上面赫然有一段宁素的专访。 这是一篇关于克隆人的研究成果报道。 照片中的宁素，明显更年轻一些，额头处玫瑰色的胎记，耀眼夺目。 她仔细地将报纸叠好，塞入兜里。 回过身，撞见阿素进门，他手里拿着一管密封好的血液样本。 “交易完成了，这是你要的血液样本。”阿素状似言语轻松的道。 然后把密封管塞进莫妮卡手里，可他不舍得眼神出卖了他。 莫妮卡紧紧攥着那管血，抿着的唇，张开又合上，她想只要他挽留她，她就留下。 可阿素并没有开口，只是望着莫妮卡离开的背影发呆。 老机器人拍了拍阿素的后背问道：“主人，既然你都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又为什么让夫人离开呢？” 阿素垂下头，“在我解决完自己的事情前，她跟在我身边有性命之忧，就像当年那样。” 老机器人感叹道：“您当年竞选时的爆炸事件，是仇家作祟，夫人为救您而死，只保留下一颗完整的头颅，放在液态氮中冷冻，等待复活。可现在不一样啊，您已经没有仇家了。” 阿素猛然抬起头，看向地球政务厅的方向，眼中是满满的恨，“老仇家都死掉了，但害我的人，却还活着那么一个。” …… 依旧是那间密室，只是没了桌椅。 莫妮卡手里拿着那张报纸和血液样本。 而对面的宁素，眼底是不可查的狠厉。 “莫妮卡，幸好有你，我才能拿到救命的基因序列。” 宁素伸手要去拿密封管，却被莫妮卡躲了过去。 莫妮卡没有继续就着这个话题往下说，而是问道：“这张报纸上写的很清楚，宁素被访问时，亲口承认自己子然一身，父母早亡没有任何兄弟姐妹。所以，那位官员口中的胞弟根本不存在，对吗？” 面前的宁素，脸色可见地黑了下去，他点了点头说道：“你很聪明。”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宁素克隆出来的生物人。真的宁素，是编号277对吗？” 莫妮卡平静的道，“你之所以骗我，去取他的血液样本，是因为克隆人生命周期太短，你需要真的宁素的基因，去修补你的破损基因。” 克隆人宁素，拍了拍手，赞叹道：“不愧是宁素的女人，仅凭一篇报道，就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莫妮卡紧接着道：“咱们做个交易，宁素现在失忆，以前的事全都不记得，对你没有任何威胁。我把血液样本给你，你给我们留条活路。” 克隆人咬牙切齿，眼中的恨意明显。 他沉默了好一阵开口道：“成交！” 莫妮卡将血液样本给了对方。 可变故，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她后背的墙上，突然伸出几根特殊绳索，将她牢牢捆住。 克隆人宁素，终归还是报废了莫妮卡。 他摇晃着密封管内的血液样本，嘲讽的看着瘫软在地的莫妮卡，“愚蠢的女人。 他朝门外吩咐道：“来人，把这个报废的机器人，送到垃圾场，拆分处理。” 他要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要让那个秘密，伴随着她的残躯，一起掩埋在废弃垃圾场里。 身后的门，被人从外推开，数名士兵鱼贯而入。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没有动莫妮卡，而是将武器对准了克隆人。 “你们这是干什么？都疯了吗，竟然对准地球至高权利者！”克隆人大吼道。 但士兵们对此置若罔闻，依旧将武器瞄准他。 紧接着，“砰”的一声，他手里的血液密封管被击碎。 伴随着玻璃碎片洒落在地，克隆人的“权利之梦”也破碎一地。 真正的宁素，出现在了门口。 他伸手摘掉面具，额头那玫瑰色的胎记，格外妖冶，“一切都该结束了。” 克隆人被士兵们压制住。 他挣扎着问宁素，“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反扑我！为什么最后输的是我！” 宁素没有正视他，而是朝地上的莫妮卡走去。 他抱起自己的爱人，背对着克隆人道：“因为我不会把底牌全亮出来，这些士兵就是我的底牌，是我打到这里，夺回政权和莫妮卡的资本。” 最高权利者的回归，让地球再度恢复了平静有序的生活。 这段鲜为人知的谋权阴谋，自然没有被公之于众。 莫妮卡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实验室里，身上的伤痕和破损，已经被修复如初。 她起身，看到宁素坐在床边，斜靠着墙，睡的正香。 她悄悄靠近他，将一条毛毯，披在他身上。 她知道，她的英雄没有抛弃她。 他再一次跨越层层障碍，在生死一线时，将她从死神的手里，拉了回来。 许是因为莫妮卡的动作，惊醒了宁素。 他睁开了眼，将他的爱人搂进怀里，“莫妮卡，这辈子再也不要离开我。” 莫妮卡笑了笑打趣道：“那要是你再把我忘记呢？” 男人拉开了衣服，露出心口处的肌肤。 不知何时，他已经将她的头像，纹在了那里，底下还有一句简短的话——“挚爱莫妮卡”。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9号盒子〈一〉奥利奥 作为一条狗，我想我能理解，长得帅气和长得普通的区别。 在我还没睁开眼睛的时候，耳边就已经听得见呜呜呜呜的声音。 我猜，那是和我一同生下来的兄弟姐妹。 与此同时，还有一些别的声音，人类的声音。 “哇……这只好可爱。” “哇！那只好帅。” 没睁眼之前，我以为说的都是我，所以我会叫得更大声，像是炫耀自己作为一条狗的帅气。 但在我睁开眼，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时，开始怀疑人类的审美，是否出了问题。 我像是出生到一半没墨水了。 后半截身子是白色的，前半截又像是在墨水坑里打了个滚一样，黑得发亮。 我思考了很久，觉得人类的审美没有出错。 是我一直误解了他们的那些赞美之词，毕竟那不是说给我听的。 人类常说内在美，但这对狗来说，不太实用。 要不然，我也不会被分配到便宜区的笼子里。 是的，没错，虽然都是在宠物店的笼子里。 但我跟那些牛高马大的外来犬种，有很大的区别。 最直观的。就是笼子外面的售卖数字。 要不是这里的狗粮，都是统一分配，而且味道不错，狗狗平等，我想，我肯定待不下去。 我从出生到现在，就在宠物店里生活。 我了解我的笼子的每一处角落，当然，我最喜欢的，还是每日一次的娱乐活动。 那时，我可以从笼子里出来，去宠物店后院的草地上撒欢。 虽然只有短暂的一个小时，但还不错。 我是说，聊胜于无。 后院有外乡狗，我是这么叫它们的。 因为它们从宠物店外面进来，会说一些外面的见闻，一些可怕的事，光是想起来，就会觉得害怕的一些事。 什么垃圾桶旁的狗啊，什么游荡在大街上的狗啊，简直难以置信。 我没办法想象，那些狗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有一个好朋友，吐司。 就在我的隔壁笼子，它是一只田园犬，但是长得很像柴犬，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 吐司最大的愿望，就是被人买走，为此，它每天都会在笼子里，冲着来往的顾客笑，摇尾巴。 终于有一天，它成功了。 吐司被人买走了，那个笼子也空了下来。 “你也可以的，相信自己。”吐司走之前对我打气道。 我习惯了，因为我的隔壁笼子里的室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我始终没被人买走。 就一直在宠物店也挺好的，我经常这么对自己说，反正狗粮也很好吃。 但是我也想被买走。 哪怕被别人抱起来，摸摸脑袋也可以，那时，我肯定会摇尾巴吐舌头。 宠物店里，有一只善良年长的金毛，它对任何人都很客气，也很照顾，大家都喜欢它。 金毛也是宠物店的元老之一，它真的在这里待了很久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被人买走。 它不喜欢在后院撒欢，一般来说，它都会找一个阳光晒得到的草地趴着。 谁也不知道它在想什么，直到某一天，它再也没有在后院出现。 听别的狗说，它死掉了。 乌龟先生说，我们狗的寿命实在太短了，而且死掉之前，特别喜欢趴在地上晒太阳。 乌龟先生是宠物店最有资历的，谁也不知道它究竟活了多久。 据乌龟先生的邻居金鱼小姐说，它的最终目的，是熬死这个宠物店，然后慢悠悠爬回自己的故乡——某条小河。 “是哪条小河呢？”我问金鱼小姐。 “它自己可能也不知道了。”金鱼小姐摇头，“但是它可以慢慢爬，反正它能活很久。” “如果爬到了的时候，那条小河已经干涸了呢？”我又问金鱼小姐。 “你个笨狗，哪里来的这么多问题。”金鱼小姐吐了几个泡泡，游开了。 人类常说，好运会在不经意间降临。 我想说，这对狗来说也适用。 宠物店里迎来了一个小女孩，她被自己的妈妈带着进来了。 我像往常一样，趴在笼子里盯着她，也不摇尾巴也不吐舌头。 本以为，她的目光会像其他人一样，从我身上移开，去看向别的狗那儿。 但是没有，小姑娘好奇地盯着我，随后跟她妈妈说了什么。 她妈妈叫来了店员，我笼子前的标价牌被拿走了。 我的天哪！ 这意味着我被小姑娘买下了，第二天就会被带走，离开宠物店。 最主要的，我会有一个名字，不是吐司那种随便的名字，而是真正的被主人取的名字。 就比如：大黄小黑什么的，我不太确定，反正我很高兴。 当天夜里，我兴奋得一晚上睡不着，但我还是睡着了。 …… 小姑娘的家，在一个小区里面。 她给我买了一根红色的牵引绳，我不太喜欢这个颜色。 不过算了，这无伤大雅。 她一回家，就把我抱回了自己的房间，像是过家家一样，郑重其事地握了握我的爪子，“你有黑有白的，就叫你奥利奥 “我喜欢这个名字。” 我说，但在她的耳里，应该是我汪汪的叫声。 “我叫夏小正。” 我也喜欢这个名字。 “一会儿外面会吵起来，你千万别跑出去。” 夏小正冲我比了个的手势。 我歪着脑袋，还没搞明白什么意思的时候，一阵人类的声音，就透过夏小正的房门传进来了。 “自己都养不活了，还给小正买条狗？”这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声音。 “我答应过她的，考试第一名，就给她买一个宠物的。”这是夏小正妈妈的声音。 “我成天在外面拼死拼活赚钱，你就这样对我的？乱花钱？”男人的声音大了几度。 “我用的自己的钱。”妈妈说。 后面的我听不清了。 因为夏小正已经把我抱了起来，坐在床上，正给我介绍她的布娃娃的名字。 粉色的那个兔子，叫粉红兔，是妈妈买给她的。 绿色的那个大恐龙布偶，叫大魔王，是妈妈买给她的。 手掌大的芭比娃娃，叫叶子，也是妈妈买给她的。 “所以你们要好好相处。”小正摸着我的脑袋，“不要像爸爸那样，老是喜欢骂妈妈。” “那我可以咬一咬大魔王吗？”我汪汪地叫。 因为此时此刻，我真的很想把那个绿色的大魔王布偶咬在嘴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9号盒子〈二〉汪汪汪汪 小正不喜欢她爸爸，其实我也不喜欢。 有时候，小正上学了，我会偷偷地从她房间溜出去。 但这会冒很大的风险。 因为爸爸有时候会坐在客厅里。 看见我了，就会用拖鞋扔我，有时候砸在我肚子上，真的很痛。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妈妈。 在小正上学去的时候，是她给我吃的。 有时候，我会跟着她去外面买菜，菜市场的人太多了，有很多双脚。 好在我认得妈妈的鞋子，黑色的高跟鞋，只要我一直盯着它，就永远不会迷路。 小正的爸爸，是一个很凶的人，经常会和妈妈吵起来。 作为一条狗，我自然不明白，他们究竟在吵什么。 只是希望，妈妈不要忘记给我的狗粮，当然，吃饱肚子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很多时候吵完架，妈妈就会躲进卧室，坐在床上抹眼泪。 通常这个时候，我就会去舔她的泪水，咸咸的，不怎么好吃。 但我这么做，是有道理的。 妈妈会抱着我说一些奇怪的话，然后就会给我一大勺子狗粮，这才是我的目的。 我是从那个时候，有了给人舔眼泪的习惯。 小正和妈妈都对人说，我很有灵性。 但我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多吃一点狗粮。 我记得，第一次给夏小正舔眼泪的时候，她哭得太伤心，眼泪像是小河一样。 我舔不过来，只能任凭她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很害怕，自己就此窒息而死，也有点担心，她的鼻涕会不会流到我的脑袋上。 这很重要。 因为我的舌头清理不到自己的脑袋。 但不管怎么说，我记得那一天，小正早早就睡了，我躺在床单上也准备睡去。 但是听到了脚步声，我听得出来，是爸爸回来了。 我把耳朵竖了起来，是门开的声音，隔着客厅，我就闻到了一股巨大的酒精气味儿。 果不其然，爸爸满身酒气地回家了，嚷着要喝水。 妈妈让他小点声，小正已经睡了。 “我还不能……” 爸爸醉醺醺的坐在沙发上，说话也吞吞吐吐的，“说……说话……了啊……！” “没说你不能说话，让你小点声，小正明天还要上学。”妈妈说。 “你就是……”爸爸用手指着妈妈，他的脸红彤彤的，“你就是不让我说话…… “我懒得跟你吵。”妈妈想要回卧室睡觉。 但是爸爸不依不饶，果不其然，两个人很快吵了起来。 我担心地看着小正。 她的小眉头一皱，睁开了眼睛，果然，她被吵醒了。 小正把我抱在怀里，光着脚丫下床，把门开了一条缝。 偷偷往外瞄了一眼，然后把门合上，又偷偷的爬上了床。 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知道她一直用小手顺我的毛。 “千万别出去。” 小正冲我了一声，“乖啊，别害怕，一会儿就不会吵了。” 原来她是担心我会害怕。 我才不会害怕，我才是保护你的那个人，啊不，那只狗。 但是小正说错了。 争吵没有结束，而且越发的不可收拾，爸爸开始动手了。 “你不要打妈妈。”小正冲了出去，怀里抱着我。 作为一条忠心的狗，我自然也汪汪地朝着爸爸叫了几声。 “小正，你先回去，回房里去。”妈妈的手臂上，有一块青色的部分。 我叫得更加生气了。 “你们都在针对我，好啊，好啊。” 爸爸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他居然朝着小正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衣架，紫色的。 “你喝酒喝疯了！”妈妈想要阻拦爸爸。 “汪汪汪汪！” 我觉得我能保护小正，所以我从她的怀里挣脱了，朝着爸爸的腿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但马上，我就被甩了出去，撞在了沙发腿上，眼冒金星的，太疼了。 也许是我太小了，但我真的尽力了。 我决定，下次一定要大口大口吃狗粮，尽快让自己长大起来。 但现在我的肚子真的很疼，而且眼前开始发黑，像是谁把灯关了一样，我昏了过去。 …… 我是在宠物店醒过来的，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 只不过，身边多了小正和妈妈。 “回去后，把营养膏放进狗粮里吃，一周就会好了。”店员对妈妈说。 小正一下子把我抱住，有眼泪流了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为小正舔眼泪，虽然很咸，但我的心很温暖。 死去的大金毛说过，狗这一生，如果有一个人类为你流过一次眼泪，就表示自己跟对了人。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爸爸，家里也没有争吵声。 我可以安安心心躺在小正的被单上，守着她睡着了。 也是这个时候，我变成了放养状态。 小正上学后，妈妈也会出门。 家里只有我一个，未免太过于寂寞了，所以我有时会被放在小区里，四周游荡着，等待放学时，妈妈和小正带我回家。 小区有很多绿地，也有很多同类。 在东边有一只斗牛梗，它什么时候都龇着牙齿，怒气冲冲看着别人。 好在也只是看着而已。 小区的最里面有一片林子，里面有一只德牧。 它的眼角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据说是为了守护小区，跟外面的狗打架留下来的，大家都很尊重它。 这些都是我的朋友，柯基，告诉我的。 它虽然腿短，但是见识很广，在这个小区已经待了很久了。 我每天都会跟着它，在小区里游荡。 偶尔也会跟守护神德牧聊上两句，虽然它不爱说话，总是沉稳地趴在林子里。 小区是绝对不能出去的。 这是柯基一再提醒的事，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 小区旁边，就是一处废弃的空地。 那地方鱼龙混杂。都是些被人抛弃的宠物，一旦进入，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就连德牧那样厉害的小区守护神，也不会轻易出去。 我的一天之中，最快乐的事，莫过于看见妈妈和小正，一同出现在小区外面。 这时，我就会摇着尾巴跑过去，当然，在这之前，我会跟柯基告别的。 小正好像长高了一点，身上的校服好像也换了。 最让我注意的是妈妈，她脸上露出笑容的时候，多了起来。 再也不像爸爸在的时候那样，时时刻刻都忧虑的样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小正和妈妈的笑，我也就控制不住地吐着舌头，笑了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8号盒子〈三〉面具下的脸 只是还没走几步，阿素竟挣脱开她。 “你……” 后面那句“要干什么”梗在莫妮卡喉间。 眼前的男人忍着伤痛，蹲下了身子，将地上散乱的食材，重新捡回袋子里。 “走，不能浪费你的心血。”阿素又将重量，压到莫妮卡身上。 莫妮卡的脑子里，似乎被一股温热的气息充满。 她是半个机器人，不应该流泪的。 可现在，她眼眶里竟有泪水打转，这应该就是感动的情绪。 …… 回到小屋，阿素一头栽倒了沙发里。 莫妮卡惊呼一声，赶紧翻出医药箱。 她撕开他后背的衣服，一片血肉模糊。 创伤药已经不管用了，因为伤口的面积太大。 莫妮卡上药的手，都在颤抖。 但阿素似乎很冷静。 “先用消毒水，帮我擦洗伤口，再上药。”阿素告诉莫妮卡怎么做。 女孩咬着唇，一点点按照吩咐处理。 血渍被洗净，数十道伤口映入眼帘，创伤药刚抹上，就又被渗出的血液冲散。 阿素的脸，也迅速惨白了下去，生命体征逐渐下降。 莫妮卡看了眼神志不清的阿素，打定了主意。 她打开心脏位置的面板，掏出一颗药丸—— 那是在实验室醒来后，博士给她的药，用来重创后续命。 药丸只有一颗，她毫不犹豫的塞进了阿素的嘴里。 他的命，算是救回来了。 其实，她本可以趁机抽一管血液样本，然后跑路的。 但她还是选择了救他，就像他以一敌百，不顾生死，救自己一样。 这一刻，莫妮卡竟然觉得，她跟阿素，似乎有了某种宿命的羁绊。 阿素并没有马上醒来，但背后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他的呼吸，也从微弱，变为绵长而有力。 莫妮卡借着灯光，看着他，不自觉的伸手触碰到了他的面具。 那位官员告诉她，阿素是宁素的胞弟，所以他们是不是应该长的很像？ 她想知道面具下那双深邃的眼，拥有怎样的主人。 指尖微动，莫妮卡摘掉了阿素的面具。 “啊？！”低呼声从她最畔溢出，那是震惊的表现。 莫妮卡的手，轻触到阿素的脸。 颤抖的手指，出卖了主人此刻难以平复的心情。 阿素稀碎的发丝下，居然有一块跟宁素一模一样的玫瑰样胎记。 那妖冶又美丽的红色胎记，让莫妮卡震惊不已。 哪怕是亲兄弟，也很难拥有相似的胎记！ 除非…… 她不敢想那个“除非”。 于是，急忙将面具戴回了阿素脸上，好像这样，就能掩盖她心中的猜忌和慌乱。 阿素是在深夜醒来的。 他动了动身子，后背传来撕裂般的痛。 即便如此，他还是忍着疼痛抬起手，轻轻摸了摸早已在他身边熟睡的莫妮卡。 他没有过去的记忆，却对莫妮卡这张脸，却感到格外的熟悉。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情绪印记，不是失忆就能抹掉的。 对她的关注和在乎，源于他身体里每一个细胞的本能。 可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呢？ 他把她留在身边一个月，是想探寻这种情愫背后的原因。 可现在，他却越来越迷茫了。 …… 似乎是感觉到了触碰，莫妮卡睁开了眼，眼神迷离，显然还没醒透。 “阿素，你醒了？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她揉了揉眼睛，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阿素拉住她的胳膊，示意她留下，“我不饿，现在几点了？” 莫妮卡有点懵，他问几点干什么？但还是老实的答了，“差五分钟十二点。” “噢……” 男人低下头，面具遮挡住脸，莫妮卡看不清他的表情。 忽然，阿素抬起头，伸手扣住了莫妮卡的后脑勺，唇转瞬贴上了她的唇。 这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就像春风拂面一般沁人心脾，也像是好吃的糖果回味无穷，勾的人还想再尝。 莫妮卡瞪大了眼睛，摸着自己的唇。 她是半个机器人没有心脏，可刚才那一瞬间，她竟然感受到了人类嘴里的“心跳加速”。 莫妮卡缓缓道：“你……” 阿素有点不好意思，这是他印象中第一次亲吻女孩子。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然后解释道：“情人节的……礼物。我没来得及去买东西，可咱们是情侣，也应该要送你礼物的，赶在最后一刻，就先……送你这个吻。” 莫妮卡的唇角，划出了好看的弧度，满是喜悦。 她搂住阿素，窝进他怀里，呢喃道：“情人节快乐！” 莫妮卡记得，宁素曾经说过，情人节是骗女孩子的把戏。 之所以流传至今，不过是因其有商业价值，市场需要情人节来带动消费，地球经济体也需要资金的流动。 她想，去他的“骗人把戏”，此刻她就想被阿素骗。 况且谁说，过情人节就一定要用金钱了？ 连莫妮卡自己都没意识到，情感的天秤，早已倾向了阿素。 …… 阿素带着莫妮卡搬家了。 原来的小屋，已经被仇家发现，他外出做任务时，担心莫妮卡会有危险，所以另辟居所才安全。 新房子的面积稍大了些，单人床也换成了双人床。 唯一的缺点就是，屋子里堆满了杂物。 房东是个老式机器人，很多零件已经接近报废。 莫妮卡猜测，对方着急出手房子，多半是想尽快赚钱，换新零件。 “屋子里的东西，你们别扔，放到库房里就好。”老式机器人说道。 大概是他声音芯片出了故障，嗓音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莫妮卡扫了眼屋里的杂物，很好奇，这些接近于垃圾的旧物，有什么收藏价值。 老式机器人显然是猜到她所想，说道：“其实，我不是这房子真正的主人，我只是主人的机器管家，这些是他们临走前留下的东西。” 莫妮卡了然，难怪不能扔了，原来不属于他。 不过，看这些物品的陈旧程度，想来这机器人的主人，已经离开很多年了，这么多年都没回来，怕是…… 她没敢将自己所想告诉那个机器人。 反倒是机器人自己念叨起来，“主人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要不是我视觉芯片出问题，看不清东西，我也不会着急出租这间屋子。哎……但愿我有生之年，还可以看到他们。” 老机器人带着莫妮卡和阿素，来到储物间。 那里整整齐齐放着几个架子，全是这家主人的东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9号盒子〈三〉流浪动物 我最有面子的时候，是小正周末时。 会和我一起在小区里玩耍。 柯基的主人，是个大忙人，所以一看见小正，就摇着尾巴朝她的身上扑，期待着被人顺毛。 关于这点，我很不开心。 “原来你交了这么多朋友啊。”小正摸着我的头。 半响，失神地说，“真好，我也想有这么多朋友。” “这里都是你的朋友。”我汪汪地说。 柯基也一起叫，当然，小正不会听懂的。 出乎我的意料，斗牛梗和德牧见到小正的时候，居然很乖巧。 特别是德牧，原本一直高冷的它，居然愿意被小正摸着脑袋。 “吃这个。”小正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火腿肠。 我咽咽口水，看着德牧，把它一口气吃了下去。 “我从来没看见，有人愿意摸德牧的头，人类都挺害怕它的，见人了不愿意主动摇尾巴吐舌头，总之就是太高傲了。” 柯基在一旁悄悄地告诉我，“它的主人搬走了，平常都是靠着小区里的人送的饭生活的。” “它为什么不跟着主人一起离开呢？”我问。 柯基看着小正身边，缓缓摇着尾巴的德牧，“谁知道呢，也许是被抛弃了。” 我听宠物店的金毛说过，被抛弃的狗，会成为流浪狗，过着有上一顿没下一顿的生活。 没人会在意你，也没人会照顾你。 流浪狗，需要在颠簸中度过一生，然后，默默无闻地死在某个角落。 但是，德牧应该是幸运的那一个，因为保护着小区，不被外来的动物侵袭，而被小区的人类送着食物，这样活着。 “奥利奥。” 小正在叫我。 我抬起头竖起耳朵，“走，咱们去外面走走。” 告别柯基，我被小正套上牵引绳，小区外面对我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数不清的车，在马路上呼啸而过，我有点害怕，所以老老实实跟在小正的脚边。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我特别有安全感。 小正带我去了一个公园，这里有很多带着自己宠物出来的人类，我也见到了很多同类。 “奥利奥。” 走到一半，小正找了一个长凳坐下。 我乖巧的坐在她的身边，“你要是能说话就好了。” “汪汪。”我说。 “在新学校，我都没有一个朋友，昨天开家长会的时候，别的同学爸爸妈妈都到场了，只有我，只有妈妈一个人。” 小正说，“真好啊，真好。” 我不明白，小正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可能她自己也不明白。 所以我们一人一狗，在公园的长凳上坐了很久。 小正的头发丝，被偶尔的风吹得摆动，所以她抬起手，将它们捋到耳朵后面。 我看不见她经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了，在她这个本该洋溢着活力的年纪。 所以，我也不摇尾巴了。 仔细想想，小正第一次带我认识的那些布偶朋友，早已经被她丢在了房间的角落。 她好像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小姑娘了，我不禁感慨，人类真是长得很快。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城市开始有了花花绿绿的灯，马路上依旧车来车往。 我们路过了小区旁的废弃空地，这地方就是柯基经常说的，有很多流浪宠物的危险地方。 我警惕地盯着空地，突然，那里面出现了几双绿油油的眼睛，冷冰冰地盯着我和小正。 我弓着腰，嘴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小正诶了一声，“怎么了？” 我闻到了危险的气息，那些绿油油的眼睛，逐渐的靠近我们。 我冲它们叫了几声，同时向前靠近。 这样就会让它们远离小正，我要保护她，这是我的使命。 “快回来，我们走。”小正开始拉我的牵引绳，她也发现了那些绿油油的眼睛。 眼睛们终于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是一群猫。 为首的，是一只全身都有花纹的三花猫。 它的眼神恶狠狠的，丝毫不像宠物店里的那些猫，我能听到它的低吼声，咕噜噜的。 它不是一个善茬。 三花的身上有很多疤痕，那些都是打架留下来的。 此时此刻，它身后的那些流浪猫，正一步一步朝着我靠近。 “走开走开。” 小正一把把我抱了起来，然后挥手驱赶那些流浪猫。 三花猫的跟班都吓跑了，只有它没有后退，而是死死地盯着我，盯着小正怀里的我。 那是双绿色的眼睛，瞳孔的眼仁，像是一根针一样。 它应该流浪很久了，身上的毛沾满了灰土，还有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 它没有主人吗？还是它的主人抛弃了它？ 我还没有想明白，就被小正抱着逃离了空地，回到了小区。 小正气喘吁吁地把我放下，我想舔舔她的手，但是不够高。 “不要打扰它们。” 小正说，“它们都是些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猫。” 明明是它们打扰的我们！ 我不服气地汪汪叫。 原来从一开始，小正担心的，是我会找那只三花猫的麻烦。 拜托，我绝对打不过它的好嘛。 “挺可怜的……”小正把牵引绳解开，“……对？” 也许，狗的世界没有那么多其他情感。 ……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小正不在家了。 家里面只有我和妈妈一人一狗，我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只记得小正拿着一个行李箱。 妈妈带着我，去火车站送别。 那辆绿皮火车的声音，实在太难听了，哐啷哐啷的开进来，又哐啷哐啷地离开。 装满了形形色色的人类，也不知道要把他们送到哪儿去。 “等我回家哦。”小正摸着我的头说。 我这才发现，她已经长得很高了。 我需要抬起头，才能看见她的脸。 小正平时出门，只背着一个粉红色的挎包。 如今拿着比我还高的行李箱，应该是要去很远的地方。 家里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人，的确很冷清，而且她也不忙了。 妈妈最喜欢的事，就是晚上给小正打电话，通常这个时候，我可以破例跳上沙发，趴在她的腿上。 小正的声音一点也没变。 我竖着耳朵听，如果闭上眼睛的话，就好像她在我身边一样。 我终于知道小正去哪儿了。 是人类口中的大学。 妈妈有时候会跟我说话，除了让我不要乱翻垃圾桶，大部分都是关于小正的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9号盒子〈四〉狗生很短 她在大学过得很开心，交到了很多朋友，参加了社团等等等等。 我虽然不明白很多东西，但听到她过得很开心时，尾巴总是会不自觉地摇起来。 自从小正上了大学，我就很期待每年最热的季节和最冷的季节。 因为她总是会在这两个季节的时候回来。 当然，大多数的时间，都是我和妈妈在一起守家。 我的好朋友柯基离开了。 它的主人要搬家了，临走前的前一个晚上，它郑重地跟我道别。 我看着它逐渐远去的背影，第一次没有对它的小短腿产生笑意。 “狗生很短。”柯基说。 我若有所思。 我见证了小区绿化带里的树，从绿叶苍苍，变得白雪皑皑。 在某一天的夏天，小正又一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她这次带回来的东西有很多。 我很高兴，她还一如既往地喜欢我。 一回家就把我抱在怀里，虽然力气有点大，但我不介意。 小正没有再回那个什么叫做大学的地方，我终于可以每天都见到她了，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要是柯基还在，我想，它一定会替我高兴的。 小正找了一份工作，很可惜，不能带着我。 但是每天都能在小区，等着她下班回来，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就好像回到了那个时候，很久之前的那个时候。 其实，我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劲了。 以前能在小区跑上个一整圈，如今只想躺在有阳光的绿化带里，晒晒太阳。 德牧还在小区最里面的林子里，它也跟我一样，不怎么喜欢跑动了。 有好多次，我想去跟它说说话，但都被它高冷的眼神挡住了。 它面前的碗里永远不缺食物，这倒是个好消息。 我原本以为，它会一直这样下去，像一个活着的雕像。 但是很快，这种想法就破灭了。 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小区的楼下传来骚动声，而且还伴随着抓小偷的叫喊声。 小正拉着我下楼去看，发现已经有很多人在围观了。 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小偷，正倒在地上。 他的上面站着那只德牧，只是肚子下有些暗色的污渍，我闻出来了，是血的味道。 小区保安匆匆来迟。 原来这个小偷是翻墙而入，撬门偷窃，却不料，当天夜里房主在家，被当场发现，情急之下跑了出来。 德牧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被声音吵醒，扑上去制服了小偷。 大家都纷纷离开，我注意到，德牧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消失了。 它应该没有事？ 肚子上的血，应该不是它的？ “走啦，奥利奥。” 小正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打了个哈欠，“回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我就迫不及待地下楼去看德牧，穿过熟悉的小路。 在林子里，发现德牧正躺在里面睡觉。 我想过去打个招呼，靠近它的时候，有一股臭味儿传来。 我震惊地走到它的侧面，发现德牧的肚子上，已经围了很多苍蝇，嗡嗡作响，它已经没有了呼吸，身体都凉飕飕的。 就像是儿戏一样，德牧死了，结束了它的狗生。 从被人类抛弃，到为了人类死去，我没办法评价这是否值得。 它是为了报恩吗？ 报答那些给它食物的人类，哪怕都是一些剩菜剩饭。 我不知道。 …… 我越来越喜欢暖洋洋的太阳了。 有时候趴在草地上，闭着眼睛眯一会儿，一不小心就到了傍晚。 德牧的尸体，被保安扔了出去，那里，再也没有一只守护小区的守护神了。 所以隔壁空地上的流浪猫狗，经常会闯进来。 但我只想睡觉，安静地晒太阳。 小正带回来了一个男人，是他的男朋友。 我很讨厌他，因为小时候爸爸的行为，给了我很深的影响。 我认为这个男人，会像当初对待妈妈那样，对待小正，这是我绝不允许的。 可偏偏小正特别喜欢那个男人。 唯独我对他凶巴巴的。 小正不准我对他龇牙，那我就不对他摇尾巴，我想这样，他应该就会离开小正了。 自从有了这个男人，小正就很少带我出门散步了。 因为她会和那个男人一起出门，完全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 “你是不是吃醋了。”妈妈有时候会对我说。 但是我不明白吃醋是什么意思，我只想保护小正而已。 从它选中相貌丑陋的我时，从她把我抱在怀里给我取名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永远地保护她了。 终于有一天，那个男人再也没有出现在家里了，但是小正却哭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像是经历了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一样，就连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了。 “你走开啊，不要烦我。” 当我试图舔舐小正的眼泪时，她这么对我说。 我低着脑袋离开了。 妈妈拍拍我的头，“奥利奥乖，别去打扰她了，失恋需要她自己走出来。” 失恋是什么？ 是失去什么东西吗？ 我最伤心的时候，是失去了紫色的大魔王玩偶。 那是很早以前，小正送给我的，它被我咬坏了，我很伤心。 小正也是这样的伤心吗？ 我有些累了，是那种美美地睡一觉，都不能缓解的累。 偶尔还会有一股气提不上来，就连走路的时候，也有些摇摇晃晃了。 我记得当初在宠物店里，金毛对我们说过，狗只能活十几年。 我想了一下，从小正把我抱回家开始，到她如今成人，应该也差不多了？ 尽管我一天不如一天，但我还是最喜欢趴在楼下的草地上。 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当初，金毛会愿意趴在宠物店后院晒太阳，而不跟我们一起玩耍了。 小正的生活越来越快了。 每次回来的时候，总是很晚。 我很想在门口迎接她，但每次都是不自觉的睡去，再也没有那样的精力了。 “你是不是病了？”妈妈有时候会问我。 但我只能摇摇尾巴。 “啊，这么说起来，奥利奥，你也应该算是老人了啊。” 妈妈笑着说，“我也跟你一样，快变成老人了呢。” 老掉实在太不美好了。 我不能在小区里纵情奔跑，也不能在深夜等待着小正回家。 有没有什么不用老去的办法呢？ 这是我成天躺在草地上，小脑袋里琢磨的东西。 在某一天的清晨，小正早早地就去上班了，妈妈也不在家。 这一天跟往常的每一天都一样，但我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一种来自动物的直觉。 我拖着步伐到了熟悉的草地上，像是跨越了千山万水。 我耗尽了力气，如释重负地趴下。 温暖的阳光晒在我的背上，好温暖，就像是小正在抚·**一样。 我可能要在今天死去了。 这就是我的预感。 我开始担心起小正来。 她从小就那么的坚强，有那样差劲的父亲，也还能茁壮的成长，我真的很想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也许是我错了。 小正应该去寻找一个她爱的人。 那个时候，即使是我死掉以后，也会有人去保护她。 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保护，永远地陪伴她余生。 我希望，小正以后就不要轻易地哭了，那个时候，我再也没有办法去舔舐她的眼泪。 人类真是一个神奇的动物，从那么小的一个，能长大到很高很高，能让我那么舍不得。 我的眼皮好沉重，有些睁不开了。 对我来说，最完美的结局，应该是坚持到小正下班，然后最后一次扑进她的怀里，感受她的体温。 但那不可能了，我太累了。 我突然闪过自己最初的记忆——那家宠物店，小正把我买走的地方，那个后院，那个金毛，还有乌龟先生。 啊，也不知道乌龟先生，跑出宠物店里没有，它有没有找到自己的那条河。 那么，即使你听不见，即使你听不懂…… 再见。 汪！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0号盒子〈二〉无法改变的结局 因为一个自始至终都没能查出的错误，他不但没有找回妻子，更将女儿弄丢在时空缝隙中。 他发了疯般，对时光机进行系统重塑，就算上面不再信任他的研究，撤走资金与技术支持，也在所不惜。 历经五年的煎熬时光，他终于再一次启动重装升级的时光机。 这一次，他选择将自己发送出去，去往曾将女儿送去的、唐月还活在人世的过去。 机器门随着他的到来自动打开，他从容地走进去，端坐进机器中央。 左手高抬，将手中的遥控器，对准机器外的操作台上。 按钮启动，金光移来，他的大脑逐渐嗡嗡作响，整个世界在眼前扭曲成狰狞的模样。 在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世界的崩塌，战火的硝烟，从地面蔓延至天空。 有无数的人在哀嚎，无论是白人、是黑人还是黄种人，每个人眼中都写着麻木与堕落。 他惊得一哆嗦，不知道为什么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可还没等他深究，周遭的压迫感陡然一轻。 他虚弱地睁开双眼。 在看清周遭事物的一刹那，整个人为之一振。 眼前，是11年前他所生活过的地方。 原来，他的研究与设计并没有偏差，只要输入对了时空坐标，他真能分毫不差地到达他想到达的时空中。 他抬起手看向腕表，倒计时已经启动，距离离开，他还有12个小时的时间。 距离唐月乘坐的那班飞机起飞，还有10小时。 阻止唐月的时间还有富余，他当机立断，掏出随身带来的吸收器，开始搜集李念的气息。 他对量子理论研究了数十年，通过无数的观察与试验，早就得出自己独特的理论。 时空穿梭过程虽然短至微毫秒，却依然存在着大量的时空缝隙。 阿念从过去回来的时候，几乎已有大半显现在时光机中，骤然消失的瞬间，并不足以支撑她再次回到想要回到的时空地点。 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卡进时空缝隙中。 在时空缝隙中寻人，无异于天方夜谭。 他只有选择第二套方案，将李念残存的气息注入时光机中，通过时光机的牵引作用，将李念给拽回来。 这便是他这五年潜心研究的方向，至今终于大功告成。 万事俱备，唯一缺的便是李念的气息。 李念在现实世界缺席太久，他根本找不到一丝气息的残存。 而在相同的时空地点之内，李念的气息，必然会被保留下来。 他要做的，便是去往李念曾到达的过去，从而获得最充沛的原材料。 他信心满满，将手中的吸收器高举，丝毫不在意外人的眼光。 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吸收器内仍旧空空如也。 他逐渐慌乱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中的仪器。 “为什么，到底是哪里错了！”他歇斯里底地大吼着。 五年的潜心研究、五年的漫长等待，五年的艰难与困苦，支撑他一路走来的，不过是能与女儿重逢的希望。 “妈妈，你看那个人是不是爸爸。”一道童稚的嗓音，止住了李风的癫狂。 他缓缓转过头来，看到了熟悉的一大一小，就站在他身旁的不远处。 是他思念了十一年零三个月，期待将其复活的唐月。 是他痛苦愧疚了五年零一天，渴望能召唤回来的李念。 即使只是生活在过去时空里的她们，他一样激动得泪流满面。 “哎，老李，你不是在实验室么？”唐月疑惑。 她明明记得，李风近一个月，都在实验室里闭关，连电话都不能接通。 当时说，最起码还得半个月，才能研究完。 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个地方？ 李风没有答话，他只是痴痴望着。 他明明知道，回到过去后，为避免将来清洗记忆麻烦，最好不要与过去的人与事，产生太多的交集。 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将自己的妻女看得更清些。 “老李，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实验不顺利？”唐月看着李风的落魄模样也紧张起来，赶紧拉着李念走了过来。 “没有，就是想你们了。”李风伸出双臂，一把将唐月与李念抱住。 他抱得那么紧，仿佛要将眼前的二人，融进自己的血肉中。 李念率先被勒得喘不过气起来，捧着小脑袋，吱哇乱叫。 唐月也被挤得难受，推开李风捶了他一拳，嗔道：“好歹也算是个科学家，怎么这么不庄重。” 李风憨憨傻笑，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唐月。 当年唐月出差时，他在实验室里做研究，并没有出来。 等到他能够重新接收到外面的消息时，却连与唐月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赶上。 “正好你回来了，那我就不用把小念送去她姥姥家了。”唐月被李风看得脸红，赶忙别过头，拉着他的手，往家的方向走。 李风寸步不离地跟着，只觉枯竭已久的心，重新活了过来。 进了家门，唐月便去准备晚饭。 航班是在明天上午八点，她本打算带女儿去娘家凑合一顿，没想到，李风提前回来，倒叫她要大显身手一番。 李风躺在沙发上，看着在厨房中忙碌的妻子，又瞧着在脚边玩耍的女儿，不由自主地将拳头握得更紧。 他当年错过了挽救唐月的时机，如今既然可以弥补，他说什么都不会放弃。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用完晚饭。 唐月郑重叮嘱李风：“我出差的这几天，你要好好看住小念。她个小滑头，一个不注意，就会偷偷溜去看电视，一点儿都没把学习放在心上。” 李风嘴上答应，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呐喊：“你绝对不能去坐那班飞机。” 他借口去倒水，偷偷将两片安定片融进水中，又亲自端给唐月。 唐月不疑有他，洗漱完便早早地上床睡觉。 李风却辗转难眠。 他生怕药物的效用不够，又特意翻出唐月的护照，确定将护照撕得粉碎后才罢休。 安定片的效用极不错，唐月昏昏沉沉地睡到日上三竿。 而那架注定坠毁的飞机，早已飞向了高空，走向它的灭亡命运。 腕表上的时间，已经进入1小时倒计时，李风恋恋不舍地看着唐月恬静的睡颜。 经过改进，系统的滞留时间，提高到12小时。 他终于能亲自确认到那飞机的命运，才能放心地离开。 “阿月，我们在未来见。” 他低下头，在唐月脸颊上深深一吻，然后又去隔壁看了看李念。 李念也正香甜地睡着，尚稚嫩的面容上，挂着美梦后的笑意。 李风拉起她的小手，认真地承诺道：“小念，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给找回来。” 他越握越紧，直到李念感受到些许的痛意，而皱紧了眉头，才悄悄送开手来。 他站起身，围着整个房子走了一圈，在途径香台时，微微顿了一顿。 香台上供奉的是他父母的牌位，二牌位簇新一片，几乎瞧不出是被放置了十多年的模样。 他有些好奇。 一般，牌位多次擦拭，虽能保证表面整洁如新。 可木头的纹理裂变，却能见证岁月的流逝。 而这两个牌位的木头纹理裂变却显示，不过才将将被制作了二三年的模样。 难道是之前的坏了、旧了？所以重做了一份？ 可他明明记得，现在家中的牌位，自从制成之日起，就一直没有变过。 他还欲拿起来细看，忽然眼前一黑，腕表的倒计时归零。 世界被再次扭曲。 这一次，他看到了更多。 铺天盖地的飞行器在眼前乱窜，闻所未闻的新式高科技武器，在全球的海陆空中炸裂。 熟悉的哀嚎声中，有一道急促嗓音，不断地在他耳边回旋：“快毁了时空机，它会毁了世界。” 那嗓音陌生又熟悉，仿佛他曾经在哪里听过。 可他已来不及深想，那扭曲的世界，似乎将他彻底包围。 他逃脱不了，只能在那片惨淡里沉沦，直到一道金光洒下。 他缓缓地睁开眼，看到了熟悉的实验室。 他跌跌撞撞地冲出时光机，飞快地跑回家中。 在他的幻想里，已添了几缕风霜的唐月，会在门口迎接着他。 他近乡情怯，踌躇良久，终于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家门。 可是房间的墙壁上，唐月的黑白遗照依然。 家中，毫无女主人存在过的痕迹。 …… 2030年5月7日，晚十点。 这是李风第三次使用时光机。 他已不奢求能救回唐月。 第一次的失败，他尚能用李念未能阻止成功，来自圆其说。 可第二次的失败，让他不得不承认， 诺维科夫自治性原则的部分正确性。 他确实能够回到过去，但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改变未来既定的结局。 可令人费解的是，五年前的那趟时光旅行中，他明明已经拖住了唐月。 如果按照诺维科夫自治性原则，那么，唐月应该还是会死在空难中，不过却是换一个时间与地点。 如果按照“蝴蝶效应”原则，那么唐月应该活生生地站在他的身边，与他共享人生漫长的岁月。 可结果却是，唐月死在了曾经的空难中，时间、航班、地点分毫未变。 如果不是相信自己的记忆，他甚至都以为，自己的那趟穿梭之旅，不过来自于他内心深处的幻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0号盒子〈一〉时光机 2020年5月6日，晚十点。 李风佩戴好护目镜，穿好防护服。 先给门侧的牌位，上了三柱清香，照常小声念叨了几句话后，才牵起女儿李念的手，郑重地走进地下室中。 空间巨大的地下室，四面无窗，惨白的墙壁上，交错有致的线路蜿蜒。 地上的精密仪器，被码放得整齐有序。 在仪器与线路交织的尽头，连接着被放在正中央的、巨大的椭圆形金属机器。 机器形如鸡蛋，只在侧身处开了一扇透明的玻璃门。 透过玻璃门，能看到里面更加复杂的精密线路。 这是一间被改造过的实验室。 那正中央的机器，便是李风研究了数十年的科技成果。 现在，便是检验这成果功效的时候。 李念深吸一口气，将那扇玻璃门猛地一拉，快步走到机器内部。 将几道线路连接器，接到自己的四肢上。 然后，她朝着机器外的李风点头，示意他可以进行下一步动作，面容上的期待，一览无余：“爸爸，我已经准备好了。” 比起李念的镇定，李风却有些紧张。 他踌躇片刻，还是趴到机器的门边，不放心地再次叮嘱道：“你到了那边，也别管其他事，只要拉住你妈，让她赶不上那趟飞机就好。” “我知道，就算撒泼打滚，我也一定会让她留下来。” 李念信誓旦旦，回忆起过往，眼底不自觉有了泪。 她自责道，“要是我当初哭闹得再厉害些，说不定。妈妈就真赶不上那趟飞机。” “不要乱想，谁都不会想到，那趟飞机会出事。” 李风赶忙打断李念的话，“更何况，我们现在不是有了补救的办法了么，难道你不相信爸爸吗？” “当然相信。” 李念扬眉，眼底透出孺慕与敬仰，“爸爸是全世界最棒的科学家。” 六年前，李风的妻子，即李念的妈妈唐月，去国外出差。 全家都习以为常，以为这不过是寻常的一次分离。 可偏偏，那架飞机遭遇意外机毁人亡，将唐月的生命永远地定格。 骤失所爱，李风呆若木鸡，可没过几天。他便从打击中恢复了过来。 倒不是他薄情冷性，而是他早已想好复活唐月的对策。 他也确实有这么笃定的资本。 就在唐月出事的那一年，他所研究的时光机，已初具模型。 后来，随着对唐月的思念，以及试图改变唐月命运的执念，他夜以继日地加紧研究着。 终于在六年后的今日，完成了维持机器正常运行的全部代码。 现在，他就要将李念，送回唐月出事的那一天，让李念去拦住唐月的行程。 好让唐月能够避开那次灾难，然后活生生地重新出现在他们父女的生活中。 这世界上的时空穿梭，理论众多，最得众人信服的，是诺维科夫自治性原则。 他认为，人能回到过去。 可无论如何做，都无法改变未来。 可是，谁都没有真正回到过过去，谁又能证明，他的理论便一定正确？ 李风不想信，他费劲心力造出了时光机，不亲自试上一试，如何能够甘心。 二人话别完毕，李风重新走回仪器台。 他的手迅速从各类按钮上划过，最终点击上发送按钮。 刹那间，一道金光射入仪器之中，李念被包裹在金光之下。 等金光散去，那仪器中，便再无李念的身影。 李风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显示台前，眼睛不停扫向显示着李念身命体征的屏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念的生命体征始终保持平稳。 他这才敢稍稍放松片刻，将早已僵直的身体，靠向椅背。 虽然他对自己的发明信心满满，可天底下，总有太多的意料之外。 他只能全程守在仪器旁，好随时确保女儿的生命安全。 至于选择让女儿去完成这项使命，也着实属于无奈之举。 国家资金的倾斜、众科研人员夜以继日的技术支持，从来都不是为了用来满足自己的私心。 如果将研究成果上报，那么，时光机便不再是他的私有物。 那这种改变过去，只为一己私利的行为，必然不会通过申请。 轻易地改变过去，谁都不能料定，对未来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蝴蝶效应”，从来都不是传说。 他费尽心思隐瞒众人，偷偷摸摸操纵着这台机器，只祈祷这一切，都能够顺利。 他耐心地读着时间，在等待了9小时50分钟之后，果断地按下回程按钮。 现阶段他的设计，仅能支持李念在过去的时空中，10个小时的滞留时长。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此刻的唐风，正因为没有赶上飞机，而大发雷霆。 也不知道，小念有没有被一顿暴揍。 他愉悦地想着，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等着再次出现在时光机中的身影。 渐渐地，金光再次闪现，照出时光机中影影绰绰的虚影。 他站起身来，刚要迎上去，却陡然瞧见那虚影里的李念面容惊恐，仿佛瞧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急忙奔上前去，谁知尚未踏出一步，他身侧的仪器屏幕，便疯狂闪烁起来。 一个鲜红的三角感叹号，出现在屏幕的正中央，紧接着，便是一段段乱码从眼前飘过。 更为可怕的是，随着这一切的发生，时光机中李念的身影，再次虚化。 李风惊恐莫名，整个人扑到屏幕前，十指迅速在屏幕上翻飞，想将一切引入正轨。 可一切都仿佛失了控，当屏幕彻底熄灭下去时，仪器中的李念，彻底没了踪影。 …… 2025年5月6日，晚十点。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 满脸憔悴的李风，拖着疲惫的身躯，依旧先对着门口的牌位，上了三柱清香。 这一次，他没有喃喃自语，只是对着牌位，干脆利落地打了自己一巴掌，才慢慢走进实验室中。 五年前，尽管他拼劲全力，也没能阻止得了那突如其来的乱码，导致李念没能回得来。 不但如此，他的唐月，也依旧死于十一年前。 报纸上的寥寥数句，一字未变，飞机残骸的照片里，依旧有着唐月那具残破不堪的身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1号盒子〈二〉逃出生天? 他砸了砸嘴说道：“这是我老爸从国外给我带回来的walter定制版，别说这些东西，就是割你的脑袋都是小凯斯。” 典型的凡尔赛啊！ 三个人看着他漆黑的侧脸，齐齐在心中啐了一口。 随后，就被他身后的两个大红灯泡，吓得呛了嗓子。 还好，陆少的脑子，还没有彻底被优渥的环境，侵蚀得丝毫不剩。 看见三个人表情不对，也大概猜到，身后是个什么状况。 靳凯早就吓得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在他瘦小僵硬的身躯后面，藏着两个，咬着他的肩膀，才没有喊出声的女生。 奇怪的是，他竟然丝毫没有疼痛感。 随着红灯慢慢的逼近，终于看到了庞大的轮廓。 跟他们在电影里看见的蜘蛛精分毫不差，结合电影中惊心动魄的场景，更加重了他们的恐惧。 这里面唯一一个感觉尚可的，是还没有见过这个庞然大物的陆少，但那紧逼的压迫感，也已经让他冷汗涔涔了。 热血少年在感觉差不多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刀狠狠的往后一甩一推，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 当然，效果也是相当的明显的，就听到‘噗呲’一声。 大蜘蛛的腿上被划了一道口子，流没有流血是没看到，因为下一秒，陆少的身体，已经被毛茸茸的蜘蛛腿扒拉出去。 那把walter的定制款，也脱手不知道飞到哪个犄角旮旯。 而对面三个人，早在陆尧刀挥出去那一刻，就已经尖叫着，四散跑了出去。 虽然这蛛网粘度极大，好在间距足够，在强大的恐惧驱使下，几个人终于成功顺着蛛网的间隙，掉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靳凯在身体着地的那一刻，有种五脏六腑都被巨大的冲击力震碎的感觉。 似乎厚度也有所下降，张嘴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连着厚厚的泥沙，在嘴里又和了一圈。 总之，是无法形容的酸爽，脑袋里嗡嗡直响。 他没有足够的时间细细品尝，因为很快在身边的不远处，就传来的女孩儿的尖叫声。 随后，感觉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身上踏过，之后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知道，蜘蛛已经追着谁离开了。 或许是因为他的战斗力已经归零，它还是决定，先解决活蹦乱跳的再说。 不过，显然蜘蛛低估了一个，生活在长期暴力压迫下的野草的生命力。 山洞回归平静的几分钟后，靳凯拖着伤残的身躯，从地上爬了起来。 虽然刚刚那一下摔得挺重，庆幸的是，靳凯没有丧失思考能力。 不过，也可能仅仅是人在黑暗中追求光亮的本能。 总之，他跌跌撞撞的，往着光源充足的地方摸了过去。 黑暗中，他的脚下似乎是踩了什么东西，软绵绵的，又带着几分坚硬。 他再次与大地，进行了二次亲密接触。 随着被踩踏的神秘物体的抗议声，靳凯总算知道，把自己绊倒的，原来是陆少尊贵的手臂。 他深深松了口气。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踩了那只怪物的崽。 到时候，恐怕就不止是当食物那么简单了。 而陆尧的声音，也总算唤回了他的记忆。 想起来，在这个漆黑诡异的黑洞里，他还有另外三个同病相怜的难友。 但是问题来了，他要带他们一起吗？ 这个刚刚被他踩踏过的男人，是整天像只高傲的雄狮一样，走过他面前，并且要求他匍匐迎接的施暴者。 是自诩身价比他高贵千万倍，把他鄙视到地底的凌虐者。 另外两个，啊不，现在应该只剩下一个女生。 女生这个物种，在他的生活力甚至只是个代号般的存在，像他这种穷困潦倒的工读生，恐怕连提及都是罪过。 更何况，在他所有看过的电影电视剧里，女人都是串联整个剧情的重要绊脚石。 刚刚蜘蛛那一脚，看似云淡风轻，落在身上的效果，肯定不是五毛特效。 陆尧现在肯定伤得不轻。 带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半死不活的伤兵，逃不逃的出去先不说，死得很惨那是一定的。 如果他一个人，至少活着出去的几率，能提高到五成以上。 那么，他要带着他们吗？ 回想起曾经被欺负的场面，靳凯一闭眼一咬牙。 站起身，接着往光亮的地方摸过去。 他最终还是决定，放弃英勇就义做英雄的机会，保住小命最重要。 眼看着光源越来越近，靳凯甚至已经看到了洞口的轮廓，说明他的方向是对的，他加快了脚步。 这时，身后传来女生的哭泣声：“陆尧……陆尧，你醒醒，你没事！呜呜……你不能死啊，陆尧…… 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声，仿佛是一把尖利的剪刀，在一下一下戳着靳凯的心。 他真的要做那个，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见死不救的那种人吗？ 曾经儿时的那个英雄梦，真的要让它随着岁月的流淌，被冲刷成微末的沙粒，沉浸在现实的海洋里不再提及？ 身后的哭声还在继续。 传说中的美人泪，像是灌进了鞋里，靳凯的脚，却沉重的再也迈不出去一步。 闭眼深深吸了口气，他抬手扇了自己两巴掌，还是转身原路走了回去。 “他还没死，你别哭了，再哭一会儿，就把那东西又招回来了。” 靳凯一边说着，也不知道是安慰还是什么的话，一边把瘫在地上的陆尧，抗在自己的肩上，问道：“你还能走吗？” 女生抽噎的‘嗯’了一声，凭着破碎的声音，也听不出是谁。 他也懒得问。 拖着陆尧，就往刚才的方向再次走过去。 女孩应该是在帮忙，因为他感觉到，另一边的重量，稍稍轻了一点，不过也只是稍稍而已。 …… 他没有看错，那里确实的洞口。 三个人，你拉我拽的，终于走出了山洞。 见到久违的阳光，靳凯猛的闭起了眼睛。 再睁开时，看见孟嘉也正在看着他。 靳凯的脸上一阵尴尬，低头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陆尧，轻咳了一声说：“先离开再说。” 被大蜘蛛追出去，宁夏的生存希望渺茫了！ 不过，要不是她把蜘蛛引开，他们应该也出不来。 他心里想着，嘴上却没敢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0号盒子〈三〉另一个自己 他用了五年的时间，依旧没能够研究透彻。 可李念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 在他的理论中，一个活体，能在时空缝隙里停留的最长时间，不过十年。 十年如一个轮回。 这一次，如果他带不回李念，恐怕便将永久地失去她。 他带上李念的血液样本，重新踏入时光机内。 这一次，他将用这血液样本，来搜寻气息，比当年以毛发为手段，要精准不少。 加之他这一次，能在过去停留的时间更久，相信能搜集到李念气息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如同预演的一般，仪器启动，金光袭来。 他跌入曾经那个扭曲的世界里，伴着战火的纷飞，感受着所熟悉的压迫感，最终到达2014年的大街上。 可这一次，眼前的情形，却让他大吃一惊。 熟悉的街道，早已没有了曾经的模样，匆匆而过的人群，也只是一拨又一拨的陌生人。 他不可置信地找到一处路边摊，发了疯般，寻找着最新的报纸。 报纸上的时间，与他预设的分毫不差，就连道路的名字，都与从前别无二致。 可偏偏，他仿佛来错了时空，与他想去的过去背道而驰。 他站在马路中央，抬头看向那片蔚蓝的天空。 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涌入脑海中，震惊到几乎支持不住。 “爸爸。”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他怔怔低头，看向牵住他手的小女孩。 小女孩荡漾着他最熟悉的笑容。 可稀疏的头发、惨白的面容，都令他大吃一惊。 “小念。”他哆嗦着唇，另一手搭上女孩的肩头。 那瘦到极致的豆芽身材，令他心碎。 在他的记忆里，女儿李念，一直都是白白胖胖的活泼模样。 “爸爸，我爸爸让我来喊你，你跟我来。” 这个小女孩就是李念，却又不是李风记忆里的李念。 还有，她明明喊他爸爸，却又强调了，还有另一个爸爸，就在不远处。 他浑浑噩噩地被女孩拽着，走向了一幢别墅。 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个男人，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李风。 准确来说，是属于这个世界的李风。 “聪明如你，想必已经猜到了个大概。就是你所想的那样，你和我都是李风，不过，是来自于不同世界。” “为了能尽快与你说明白些，姑且就先将你所在的那个世界，称之为A世界。而我所在的这个世界，称之为B世界。” 不同于李风的震惊，B世界的这个也叫李风的男人，淡定地引他走向实验室，“可无论在哪个世界，我们都是高智商的学霸，都无一例外地造出了时光机。” “只不过，两个时光机的功能不同。你造的时光机，可以在平行世界的任何一个时空里穿梭。” “而我的这个，只能够来回我这个世界的过去与现在，现阶段还没研究出，如何去往我这个边的未来。” 在平行世界里，不同的世界，各自运行，且互不干扰。 在这些不同相互作用力的世界里，事物的发展，会有不同的结果。 同一个人的不同抉择，在不同的世界里，都有着各自不同的走向，享受着各自不同的人生。 “怪不得我搜寻不到小念的气息，怪不得我拦住了唐月，她却依然坐上了那趟航班。原来我五年前到达的世界，根本就不是我的世界。”李风蹲下了身去，将脸紧紧捂住。 他终于弄明白事情的起末。 原来五年前的他，踏入了另一个平行世界，姑且称之为世界C。 那个世界的李风，有着和他高度相似的选择，过着和他近乎类同的人生，这才让他产生了误会。 女孩慢慢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李风的肩膀，将一方小小的手帕，放到他的手心里。 李风抬头，看着这张与自己的女儿一模一样的脸庞，再瞧着她孱弱的身躯，内心猛地生出一股怜爱。 他看向男人，询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男人面露痛苦，将女孩重新拉回自己怀中，将血淋淋的往事剖开：“我的小念，因为误入了我的实验室，遭受大量辐射，而导致身体免疫系统的全面溃败。” “我想救她，便一次又一次地乘坐时光机返回过去。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小念就算躲过那一次辐射，也会莫名其妙地生病。” “到最后，她居然会因为真菌感染这个可笑的原因，恶化成细胞粒白血病。病症引起的严重后果，终究还是身体免疫系统的全面溃败。” “我这才不得不相信，诺维科夫自性原则的正确性。我在我的世界里无数地穿梭，一次次地阻止她受到伤害，却永远都无法改变她会生病这个果。” 听到这个结果，李风心底的弦，猛地崩断。 他本还生出一缕希望。 等借鉴完这个男人对于时光机的技术理论，他回去重新改造升级，是不是就能去往A世界真正的过去，去救一救唐月？ 可现在这个男人的话，等于切断了他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更为严重的是…… 他扬起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几乎陷入绝望之境：“我该死，我到底把我的小念，传送到了哪一个平行世界里？” “她，就在我这个B世界的未来里。”男人阻止了他的自虐，怀着无限的感慨。 “其实我还要多谢你，因为你时光机的误发送，才让未来的我，和我有了短暂的联系，让我知晓了在10年后的未来，我的女儿，还能依然坚强地活在这个世上。” “你这个世界的未来？”李风惊愕抬头，看着男人的嘴一张一合。 男人说，因为他，男人和未来的自己，产生了联系？ 男人并没有再解释其他。 只是眼神一转，所说起那无望的未来：“我这个世界的未来，战火蔓延、民不聊生。” “你那A世界的未来，就是你来回穿梭时，所看到的惨淡模样。” “至于你五年前到达的C世界，它在不久的将来，也会被战争摧毁。而这一切的根源，便是因为我们造出了时光机。” “你所在的A世界，我的B世界，和你五年前所到达的C世界，都会在未来，爆发以掠夺时光机为目的的第三次世界大战。” “时光机这种‘潘多拉魔盒’，就如同原子弹一般，一旦打开，便是苦难的开始。” 男人闭起双眼，将自己所知的合盘托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0号盒子〈四〉潘多拉的魔盒 “胡说。”李风急切否认。 可脑海中却不期然闪过，自己两次穿梭时空时，那扑面而来的战争场景。 他慌乱地摆着手。 不愿意亲口承认，自己的一生所求，会成为战争的罪魁祸首。 只能歇斯里底地咆哮道：“你和我说的这些，就如同那些遥远而不可证的理论一般，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男人似乎早就料到了李风会反驳，默默从怀中掏出手机，点开一段模糊至极的视频。 李风伸头来看，仅看了一眼，便泪流满面。 视频里的女孩，正是被他弄丢了的小念。 小念的神情急迫，颤抖的嗓音，快速地发出最深的求救：“爸爸，你快毁了时光机，否则世界将是一片火海……”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似乎有人要强行闯入，逼迫她不得不立即终止视频内容。 匆匆五年时光，小念似乎长大了许多。 他被刺激得晕了过去。 待重新醒来时，连夺似夺地抢过手机。 他颤抖着，重新打开视频。 在看完女儿的同时，也看到了小念身后的，宛如老了十岁之后的他，以及虚弱地靠在轮椅上，艰难呼吸的女孩。 “画面上的那个男人，是十年之后的我。那个坐轮椅的女孩，便是我的小念。” 男人将体力不支的女孩安置到床上，这才回来重新与他说话，“现在，你该相信了。” “既然知道了小念在那里，那我就还有时间来改进时光机。小念只要再等等，便能等到我接他回家。”李风喜极而泣。 根本没在意小念的求救信息，以及男人骤然变色的脸孔。 他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恨不得立刻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 “你到底有没有仁爱之心。”男人狠狠地扑过来，一拳打在李风脸上。 “难道你真的要眼睁睁看着这个世界，因为你我造出时光机的缘故，而陷入连天的战火里么？” “你知道，一旦爆发全人类的战争，到底要有多少无辜的人会死？！” “那又怎么样，世界的和平，难道要我牺牲我的女儿吗？要是毁了时光机，我的女儿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李风毫不犹豫地还手。 他已经失去了妻子，小念这个爱情的结晶，承载了他所有幸福与欢乐的骨血。 他说什么，都要保住。 “你要真想救你女儿，就必须要毁了时光机。早在你选择时空穿梭的那一刻起，你女儿的命运，便与我女儿的绑在一处。” 男人冷然而笑，可笑着笑着，又笑出一脸的悲伤。 这个地球上，有着无数个平行世界。 若把每一个平行世界，都视作一条直线，那么这些世界线，便是空间中，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不同平行世界里的人，在各自的世界里，按照既定的选择生活，连带着各自的世界，都安然无恙。 可这些世界线的平行，并不是永恒。 只要某个条件成熟，平行的世界线，便有可能弯曲，以致于与其他世界线产生交织。 可跨越平行世界的时光机之问世，便是导致数条世界线相交的条件。 随着李风擅自穿越时空，那些存在着时光机的平行世界线，逐渐弯曲。 虽然依旧各自运行着，却不可避免地，在未来的某一点上，交织到一处。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时光机，所以导致了这几个平行世界，在未来的某一个点上，都会走向同一个结局。” “在这个结局里，有人类无休止的战争，还有，名叫李念的那个女孩的死亡。”男人冷冷说道。 揭开最看残酷的真相，“其实这么说，倒是高看了我与其他世界的李风。” “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是你，我与其他世界的李风造出的时光机，只能在自己的世界中进行时空跨越。” “而你造的时光机，跨越了数个平行时空，使得数个平行时空，因为你，而产生了不必要的联系，这才导致了世界线的弯曲与交织。” 男人笑弯了腰，笑得无奈又苍凉：“本来我女儿会死这个事件，仅仅存在于我所在的B世界中。” “可因为你擅自的时空跳跃，使得数条世界线交织，导致我女儿的命运，与其他各个世界李念的命运，趋向了等同。” “死的优先级大于生，所以，交织世界线里的所有李念，都会主动或被动地同时趋向死亡。” “绝对不可以，凭什么你女儿的死，要带累我的女儿。”李风双目通红。 他不肯相信，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给自己的小念，带来了诸多灾难。 “所以，毁了时光机，让交织的平行世界线们再重回其轨。这样既避免了时光机可能会带来的战乱，也让各个世界的李念，能够拥有自己的人生。”男人咬着牙，将李风按在墙上。 他嘶吼道，“你知道，让未来的我，给现在的我传递消息，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么？” “未来的我，早已被极端恐怖组织所控制！那时光机也早已全然在恐怖组织的监控之下。” “就因为要救你的女儿，因为要救全人类，未来的我，冒着我女儿即将受更大折磨的危险，将消息传递给现在的我。” “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你在不断忽略掉，你女儿递送给你的消息！” 李风呆住。 终于想起在A世界时，接回李念时，电脑屏幕上无端出现的乱码。 还有在他进行时空跳跃时，脑海里的天翻地覆之景，与熟悉的求救声。 这些，竟都来源于李念。 李风的身体，无力地滑落下来。 他从来就没有多大的野心，这一生所求，不过是想复活自己的妻子，守着自己的女儿，安静地过完自己的一生。 可为什么，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难以实现。 男人也颓丧地坐在李风身侧，抱住自己的胸膛，凝视着天空。 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未来的我，被极端恐怖组织牢牢控制着，总共就寻到那一次机会，将未来的景象，以及如何解决的办法编辑成记忆，与那视频一同传送给了我。” “我耐心等了多年，终于等到了你。等将这些消息告诉你，送走你之后，我便会毁了我这个世界的时光机。” “根据未来的我送回来的消息，会制造且能制造出时光机的，只有你的A世界、我的B世界，还有你曾经到达过的C世界。” “而你要做的，便是毁了你那个世界的时光机，以及存在于C世界的。” “可我就算毁了时光机，就能永远避免世界的第三次大战么？”李风扶着自己的额头，仍旧不肯轻易承认。 “毁了时光机，便能避免2040年左右爆发的第三次世界大战。更加遥远的未来，谁都说不清楚。” “我们只能保证，这样的惨烈征伐，不会是由我们的缘故造成。历史的罪人，是背负在后辈身上，最沉重的枷锁。” 男人目露坚定，他握住李风的手，郑重道，“最重要的是，你能护住自己的女儿。” 护住自己的女儿！ 护住自己的女儿！ 护住自己的女儿！ 这句话，不断地在李风的脑海中飘荡着。 他终于重重地点下自己的脑袋，做出一个属于英雄的承诺。 …… C世界，2016年。 时空跳跃，再次在平行世界里来回行走，李风心态已然变化。 他戴上手表，选择最恰当的时空坐标，悄悄地落到C世界李风的实验室中。 实验室中静悄悄的，唯有正中央的时光机，发出幽蓝的光。 他悄悄绕到程序制定的主电脑旁，轻车熟路地破解了密码，调出这台时光机的编辑代码。 代码并不复杂，其中漏洞繁多，俨然只是初具模型的版本。 他放下心来，悄悄输入数行代码，启动时光机的自毁程序。 在即将按上确定键时，他听到了脚步声——应该是这个世界的李风。 他犹豫片刻，还是悄悄躲进了桌底。 “老大，你放心，我的时光机已经有了长足的进展，只要时光机彻底造成，我们就能改变历史，到时候，整个世界都会在您的统治之下。” 这个世界的李风，用着A世界的李风最熟悉的嗓音，说着最残忍而又血腥的话语。 李风A（即A世界的李风）浑身的血，几乎在瞬间涌到头顶。 他本来还在盘算，该如何跟李风C（C世界的李风）解释他的身份，以及毁掉时光机的必要性。 却发现，各个世界的李风，根本都不是同一个性情与模样。 B世界的李风，心怀大爱。 A世界的他，守着私心，淡漠而行。 可C世界的李风，根本就是个罪大恶极的恐怖主义者。 “谁，谁在那里。”李风C极其地警觉。 仅仅听到些微的动静，便将电话立刻挂断，同时搜寻着当下。 李风A本就藏得不够严密，自然被很快地搜寻出来。 李风C看着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居然半丝惊讶的神情都无，反而冷笑道：“我终于知道唐月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了，原来是你，异世界的我。” 李风A也被深深地震惊到。 他当年穿梭时空过来，将这个世界的唐月，当做了自己的妻子。 本以为，不过是与过去的爱人亲密。 哪里会料到，后来的真相，会是那般波诡云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0号盒子〈五〉英雄 “唐月怀了我的孩子？”他结结巴巴，不知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悲。 唐月依旧是唐月，却不是属于他那个世界的唐月。 “既然你送死送到我的世界来，那我便不用和你客气，反正，你本就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李风C从怀中掏出消音手枪，眼底的杀意凛然。 李风A额间冷汗涔涔。 他还没有毁掉所有世界的时光机，他还没有等回自己的女儿，怎么能够死在这个异世界里。 他将目光瞥向别处。 脚下还未动作，对方已冷然一笑，将枪口对准他。 与此同瞬，时光机的自毁程序开启。 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浩大的气浪，将两个李风同时掀翻在地。 手枪从李风C手中滑过，落到李风A的身侧。 李风C踉跄着爬起，狰狞着再次冲过来，想夺回手枪。 李风A哪敢让他得逞，迅速将手枪捡起。 他并不会使用枪支，只能拼命回忆着，电视中曾播放过的情节，慌乱地将手指卡在扳机处。 “砰。”又是一声巨响，火浪冲天而起。 他因受惊吓而哆嗦，手指下意识地扣动扳机。 消音无声，即使有声，在时光机的爆炸声中也微不足道。 李风C不可置信地捂住胸口，想要止住伤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 可子弹早已射穿他的心脏，他徒劳地挣扎，终究抵不过意识的涣散，轰然倒进火海里。 “砰。” 惊天的气浪掀开屋顶，瞬间将挣扎着外逃的李风A，也吞噬进火海。 被烈火灼烧的刹那，他想启动手表上的返程按钮，可火光灼来，迅速将他的手表灼穿。 屏幕在瞬间变黑，隔断了他想回家的念想。 “不，我还要回到我的世界去，我还要再次启动时光机，我还要去A世界的未来，寻找我的女儿。”他绝望地嘶吼着， 在重重吐出一口血后，跌入无尽的黑暗。 …… B世界，2030年。 B世界的李风，整装完毕。 临出门前，去房中见了见即使在睡梦中，也因为疼痛而簇紧眉头的李念。 脸上的挣扎，最终化为决绝。 他在李念小小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坚定道：“小念，未来没有爸爸在身边，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李念未醒，不能给他任何回答。 可他一点都不介意，无限留恋地将她脸上每一寸肌肤扫过，才用尽全力将自己的身躯撑住，大步走出房门。 他来到实验室，郑重地登上时光机。 他连接好线路，按下起航按钮，让失重的感觉席卷全身。 当初便与李风A说过，B世界的时光机，将由他亲手毁灭。 可他没告诉李风A，毁灭的本体，有时候，并不一定在于时光机本身。 失重感消失时，他已到达了2007年，李念即将出生的前一刻。 他停留在当年小念出生的那家医院门口，深吸一口气后戴上口罩，从容的走进妇产科。 产房里的唐月，正在努力生产着。 即将升级做爸爸的李风，则因为紧张而尿急，飞也似地窜进了厕所。 李风B看着过去的自己，从那久远的记忆中，挖掘出自己当初的傻样，不由得凄然一笑。 他慢慢向过去的自己走过去，在轻唤了对方的名字后，将早就准备好的利刃，捅进了对方的身体里。 那一刀，他曾拿着猪肉，练习了很多次，保证一刀毙命，再无回旋的余地。 对方应声倒地，捂住伤口，死不瞑目。 他笑得无奈，后退到门边，静静地等待着自己身体的消散。 他，必得杀了过去的自己，才能挽救小念的性命。 未来的他，早已推算出，他的存在是因，小念的病是果。 这该死的因果轮回，若不推翻因，无论他进行多少次的时空穿梭，去改变小念的命运……最终的结果，都会让小念趋向死亡。 那就用自己的永远消失，换小念这一生的健康顺遂。 原来自己杀死自己，会以这样的形式，灰飞烟灭。 在身体化为灰烬的最后一刹那，他终于听到了婴孩儿的哭声。 那么清脆、那么有力。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产房的方向，扯出一抹灿烂的笑意。 他还记得，当年他第一次将小念抱进怀中时，便是如此笑着。 …… B世界，2040年。 李风知道，2030年的自己，已经回到2007年，即将杀死过去的自己。 那2040年的自己，也即将偏偏碎裂，成为经风即散的灰烬。 他趁着最后清醒的时光，将A世界的李念喊到身边，怀着无限歉意地握住她的手，愧疚道：“当初是我的错，如果当初不是我试图向你的爸爸发送警告信号，你的回程传输，便不会被迫中断，你也就不会被永远地困在B世界里。” “更是是我对不起他，让2030年的自己，威逼利诱他毁掉时光机，害他永远地失去了和你见面的机会。” A世界的李念，泪流满面，她将李风抱住，哭泣道：“爸爸，我们谁都没有错，错的不过是弄人的造化。” 李风已察觉到身体的迅速衰退，他无限留恋地看了眼身边病床上的女儿。 将A世界李念的手，与自己女儿的放到一处，哀求道：“李风已死在了2007年，随着历史的修正，时光机也只会是一堆废铜烂铁。” “明日你醒来，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便会彻底消失，又成了一个高度文明的世界。” “而我的小念，也会变成一个身体康健的好孩子。你与小念虽然来自两个世界，却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DNA，她也算得上是你的姐妹，以后你们相互扶持着好好生活，可好？” “好，这辈子只要我在，我便会永远地照顾她。”A世界的李念连连点头，泪水已几乎流尽。 李风释然一笑，神智的逐渐涣散，让他慢慢倒了下去。 他嗫喏着双唇，深深看了眼A世界的李念，低声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对不起A世界的李念，也对不起A世界的李风。 当初给2030年的自己，传输编辑的记忆时，他便让2030年的自己，在给李风A看视频。 趁着李风A晕过去时，悄悄在李风A身上动了些许手脚。 未来的先进技术，已经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脑的额前叶，摘除些许。 那被摘除的记忆，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被彻底丢掉。 任凭时光如何荏苒，都不可能再被找回来。 另外，李风A的返航手表，也被悄悄动了手脚。 里头的程序，足够让李风A在使用时光机后的一刻钟内，自动启动时光机的自毁程序。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圣人。 他一生所求，不过是小念的平安喜乐。 所以，他要给小念铺就最完美的人生。 即使他不在小念身边，也会有人代替他照顾她。 A世界的李念，便是他选定的人。 他又怎么肯让A世界的李风带走她？ 带走他的全部希望。 可惜，他的这份“对不起”，注定只会飘散在空气中。 他看着自己的身体片片成灰，直到什么都没剩下。 …… C世界，2017年4月。 “慢点儿，爸爸你走慢点儿。”C世界的李念蹦蹦跳跳，三步并作两步地跳过来，牵住李风A的手，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爸爸不是个好人。”李念鼓着腮帮子，“我要去找妈妈告状，说你欺负我。” 李风A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李念一把抱起，扛在肩头无奈道：“那这样好不好。” “这样最好了，爸爸真棒。”李念咯咯直笑，俯身在李风A的脸颊上，重重一亲。 二人一路嘻嘻哈哈地回到家中。 唐月正焦头烂额地和小儿子斗智斗勇，见到李风A和李念回来，如见了救星般，立刻将儿子甩了过去。 李风A笑呵呵地接住，任劳任怨地当起了奶爸。 唐月满意而笑，嘴上却不饶人：“这都是你应得的，刚怀上儿子那会儿，你天天跟发神经似的，非怀疑我外面有人，还闹着要跟我离婚。还是意外有用，一场大火直接把你脑子给烧好了。” 李风A老实听着，陪着笑脸，伏小做低。 唐月训累了，这才系上围裙，进厨房做饭。 一儿一女绕膝而行，厨房中饭香阵阵，如此温馨和睦的家庭氛围，却让李风A如坠梦中。 自从差点葬身火海，被医生抢救回来之后，他总觉得眼前的场景，不够真实。 可明明妻儿都在身边，他依旧觉得，内心有一处的空洞，无法被填满。 那场大火，似乎带走了他的一部分记忆。 他念念不忘，却根本想不起任何的东西来。 “爸爸，弟弟又吐奶了，你怎么还发呆啊。”李念不满地叫出声，将李风A拉回了现实。 李风A自嘲一笑，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暗斥自己胡思乱想。 这是他的一家四口，这便是他的生活，难道不是么？ …… A世界，2030年。 S市的头条新闻，位于光路街的一处民房，发生不明原因的爆炸，烧毁房屋三间。 据悉，该处房产隶属于一名李姓人员。 该李姓人员，原为国家科研所研究员，后因身体原因辞职。 目前和其女儿李念，一同呈失踪状态。 寥寥数语，记载下那曾经改变了世界命运的时光机，以及它主人的结局。 没有人会知道，那里面曾经住了一个英雄。 拯救了全人类的英雄。 …… 〈全书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1号盒子〈一〉蜘蛛网 靳凯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有些梦幻，从石缝中透过的细微的光线可以看出，他正身处在一个洞穴中。 周围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网上挂着一个个圆形的茧一样的东西。 忽而有风吹过，茧随着左右晃动，带动整个蜘蛛网。 任谁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都难免断崖式沉一下。 恐惧，迫使靳凯，迅速的想要挪动身体逃离这个地方。 这时才发现，身上也缠了厚厚的蛛网，丝毫动弹不得。 挣扎了半天，也没挪动身体分毫，他终于把头，重重摔在弹力十足的蛛网上。 绝望的看着射进光线的石缝，纠结的思考着，该如何度过生命中的最后时光。 靳凯最后的记忆是——去图书馆的路上，被陆尧硬拖着来到郊外，美其名曰：促进同学之间友爱团建。 到了以后才知道，其实总共就他和陆尧，外加其他两名女生。 其中一个女孩叫宁夏，是他们的校花，长相甜美可人。 就算闷菜如靳凯，也早早蛰伏在她的美貌之下，只是他从来不敢付诸于行动。 一是因为，她的身边多得是，像陆尧这样的有钱公子哥。 二是因为，性格懦弱内向的他，也确实没有这个胆量奋起直追。 另一个女孩叫孟嘉，据说是她的闺蜜，看样子，也是跟他一样，被硬拉过来充数壮胆的。 陆尧，是他们学校几个上流社会小团体的几个话事人之一。 仗着家里有钱，经常欺负像靳凯这样的‘弱势群体’，碍于懦弱，他们也从不敢反抗。 这次，大概是因为他自己想要约校花出来，又不想别人抢了风头，不得已才挑上了迎面撞进口袋的靳凯。 陆尧开着车，一路把他们拉到郊外。 可怜的宁夏，一直以为是集体活动，到了这个尿不拉屎的地方，才发现自己上了当。 只好勉为其难，进行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团建’活动。 陆尧的后备箱工具齐全，显然是经过一番精心准备，想要进行一场浪漫的烤肉野营。 没想到，天算不如人算错，最后还忘了带碳。 没办法，他一边骂骂咧咧，数落办事的人不利索，一边吩咐靳凯，到林子里拣树枝充当燃料。 靳凯常年在他的欺压之下，早已经练就了一身唯唯诺诺的狗腿本事，壮着胆子，独自走进了密林中。 之后的事情，就是顺理成章。 他弯着腰，在地上找树枝的时候，脖子不知道被什么扎了一下，随后就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就已经成为了哪个蜘蛛妈妈的盘中餐。 看这个洞穴的规模，和周围蛛网的弹力坚韧度，他恐怕是遇上了千年蜘蛛精。 哀叹自己长相不够出众，没有像唐僧一样被人看中招为赘婿，只配给人家下酒养孩子。 也不知道陆尧他们回去了没有，以他的性格，看不到他，应该会气疯了。 管他呢，反正自己也回不去了，就算他想报复也没机会了。 他是不是该庆幸，不用再回去面对他了？ 这世上，恐怕唯一会为他的死伤心的，应该只有父母了？ 也不知道他们那么大年纪，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个打击。 房前去年刚种下的小树，现在应该长高了，他一直也没时间回去看看。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就在他对自己这二十年的生长历史，进行复盘的时候，被不远处传来的尖叫声，打断了思绪。 一瞬间，各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靳凯差点哭出来。 没想到在异地他乡，在生命结束之前，竟然还能找到同病相怜之人。 听方向，声音是从他右后方传过来。 他试探的问了一句：“哈……哈喽，你……你好！” “啊……这是哪里？你是谁呀！什么东西缠着我，走开……” 对方似乎并没有听他说话的打算，一直不停的喊叫着。 看样子，是因为恐惧，引起的情绪紧张，而造成的精神错乱。 不过，至少能确定对方是个女生。 靳凯只好等她喊累了，才又开口：“我们现在，应该是在蜘蛛的洞穴里，你……还记得是怎么被抓进来的吗？” 这时，从他的左后方，响起一阵大骂：“靳凯，你还有脸问，要不是为了找你，老子TM怎么会被搞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来，你就是一祸害。我脑子抽风才把你带来，害得我们现在都得给你陪葬。”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真是把他强行掳到这里来的陆大少。 原来他们也被一起绑在了这里，靳凯的心里，瞬间感到平衡许多。 嘴上还是软绵绵的说了一句：“对……对不起。” “你还说他，要不是你骗我来这荒山野岭，谁都不会有事。” 右后方的女生，反怼了陆尧一句。 陆尧竟然没有回嘴，只‘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看情况，能让他哑口无言，不敢反驳的人，除了校花宁夏，应该不会有其他人了。 一个诺诺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想想该怎么办，总不能在这儿等死！” 最后一个游戏玩家终于开口了。 人员聚齐，算是不幸中唯一的幸运了。 …… “这蛛丝很结实，我刚试了一下，根本挣不开。”靳凯委屈的说道。 “我们真的是被蜘蛛抓来的吗？这世上真有这么大的蜘蛛？我还以为只有美剧里能看到。”宁夏明显感到不可思议。 “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陆尧，这真的不是你们恶作剧吗？” 靳凯心想，虽然孟嘉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说起话来胆子倒是大得很。 难道这就是不知者无谓吗？ “怎么可能，我陆少追女孩儿，怎么会用这么不入流的手段？”陆尧的口气虽然不善，但她这句话，明显没有触到他的底线。 这是明显的性别歧视嘛。 靳凯此时才有些明白，原来陆少的愤怒值，是根据性别来调节的。 靳凯还在这边腹诽，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已经被三道黑影盖了个严实。 身上厚重的紧绷感也消失了。 他猛的坐起身，把一边的三人，吓得一个趔趄，他被松绑了。 解放后的兴奋，还没有释放，后脑就狠狠的挨了一巴掌。 就听陆尧熟悉又狂躁的声音响起：“你个傻×，吓我一跳，老子要是掉下去摔死，第一拉你当垫背。” 一旁的两个女生，抿嘴笑着看他，“怎……怎么开了？” 陆尧抬起手，多功能刀的利刃，在石缝中透过的光线下，闪过了一道寒芒。 〈祝大家节日快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1号盒子〈三〉毒素 林子里密密麻麻的树。 他们也分不出个方向，也不知道跑了多远，靳凯终于再也走不动了。 把陆尧扔下，一屁·股坐在地上说：“我走不动了。” 孟嘉很乖，也不催他。 蹲下查看了一下陆尧的情况，跟着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考虑了很久，她还是轻声试探的问：“宁夏她……” “她刚刚胡乱跑出去了，林子这么大，我们找不到她的。” 明白她的意思，靳凯赶忙开口，把她这种邪恶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可是……” “你看看我们现在的情况。” 他指了指躺在地上，出气儿多，进气儿少的陆尧说，“怎么找她？还是我们先出去，等报警以后交给执法者！” 如果还能找到骨头的话，他在心里说。 老弱病残占了仨，自身难保。 虽然他的话不是很中听，但确实是他们的现状。 孟嘉虽然不是很情愿，但也不再说话了。 休息一会儿过后，他们继续往外面走。 幸亏陆尧没有彻底失去理智，带他们去一个真正的荒郊野岭。 这个地方虽然是郊区森林，但是平常还是会有一些类似护林员的人走动。 他们通常为了辨别方向，也会留下一些记号，他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找到这些记号。 一路上走走停停，就连他们自己也没有想到，竟然走回了原来的营地。 陆尧的车停在不远处，空地上烤架和食物，也摆放得整整齐齐。 自己也不记得，多久没吃东西的靳凯。 把陆尧扔到一边的空地上，跑过去抓起一瓶矿泉水，就是一阵狂灌，直到两瓶下肚，才算罢休。 孟嘉也走过来，找了点吃的填肚子。 两个人正准备开始感慨一番的时候，远处再次传来女人的尖叫声，而且越来越近。 宁夏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当然，还有她身后紧追不舍的蜘蛛侠同志。 两个人的脸上，马上露出戒备的神情。 靳凯抓起一边穿肉的钎子，眼睛一边瞄着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 见到他们，宁夏像是瞬间脱力的气球，直直的趴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这蜘蛛，像是捉迷藏的游戏玩家，瞬间转换的目标，向他们两个扑过来。 或许，女人在这个时候，都不太懂得思考。 孟嘉第一时间尖叫着跑了出去，同时也吸引了蜘蛛的注意力，靳凯暂时安全。 他在附近找了一个安全的角落，蹲在草丛里观察战况。 孟嘉像是上了发条的钟表，围着空地绕圈跑。 这个蜘蛛，大概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竟也不知道半路截杀这回事。 一人一蜘蛛就在他眼前转圈圈，转得他一阵头晕。 没想到，孟嘉的体力也不咋地，没撑到半个小时，人也倒下了。 大蜘蛛似乎也累得够呛，站在原地不住的喘息，顺道从屁·股后面吐出一圈圈的蛛丝，再次把三个人缠绕起来。 靳凯想着看大蜘蛛的样子，应该也累得够呛。 也不知道它识不识数，如果它把这三个人拖走，自己是不是就可以趁机脱身？ 结果在转头的时候，他看到了孟嘉祈求的眼神正看着自己。 那种好似卑微到骨子里的祈求的眼神，似曾相识。 在他被按在地上，让人拳打脚踢的时候，也曾对路过的人，露出这样的神情。 但是那时候，没有人帮他。 他甚至曾想过，如果有谁帮助他，他愿意把命交给那人一辈子。 可是没有，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为他说一句话。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可怜的人。 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在别人的眼睛里，也看到同样的眼神，而且是对自己。 靳凯的脑子瞬间空白，只留下那双祈求的眼睛。 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出了安全区，想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再次看到新目标的蜘蛛，像是快乐的孩子，蹦跳着向他冲来。 靳凯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走了跟孟嘉一样的路线。 想着自己刚刚幸灾乐祸的表情，恨不得再抽自己两巴掌。 就在他重复前面两个女生的下场的时候，余光瞄到了陆尧的车，后备箱里放着的点火器。 对，蜘蛛是怕火的。 再次为自己的迟钝感到羞辱。 逃跑的过程中，靳凯再次扇了自己两巴掌，希望能在疲惫中清醒点 他一边引诱着蜘蛛，一边往车边凑，快速伸手把点火器拿到了手。 来不及思考，他回头就打开了开关。 也不知道陆尧这点火器，又是哪国进贡的，竟然喷出了一条火舌，直接燎掉了蜘蛛的几个腿毛。 传来一股难以言传的焦糊味儿。 大概是真的疼到了，蜘蛛惨叫一声，它生气了。 因为靳凯明显看到了，它眼中的怒火，以刚才的两倍速度，向他冲了过来。 眼看着躲不掉了，靳凯闭着眼睛，全力再次拉了喷火器的开关。 凄厉的惨叫声，刺激着耳朵，夹带着怪味儿的液体，泼在脸上，他甚至感觉到热浪扑面的灼烧。 直到声音消失，靳凯都没敢睁开眼睛。 过了许久，喷火器的燃料燃尽，周围一片安静，靳凯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面前是一摊黑糊糊的糊状物体，旁边是八只长腿的灰烬。 长出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他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把！ 这时，远处的孟嘉喊道：“我们快走，不知道它还有没有同伴。”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靳凯赶忙上前，手忙脚乱的把三个人，从茧中扒拉出来。 把昏迷的陆尧和宁夏往车上一丢，开着车，一路狂奔回了学校。 …… 经过这件事，靳凯一夜之间成为名人。 陆尧的父亲，为了感谢他救了儿子，包了他毕业前的所有学费。 各大报纸争相采访，希望得到他们这段奇遇的一手资料。 宁夏和孟嘉，也对他展开的猛烈的攻势。 学校也对他的英勇救人的事迹大肆表扬。 靳凯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站在舆论的最高点，被人推崇。 站在学校表彰大会的领奖台前，靳凯感觉自己的人生，就此到达了巅峰。 台下，人群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急匆匆的向他冲来，是陆尧。 他已经张开双臂，准备迎接他热情的拥抱，接受他真诚的感谢。 谁知，他走过来就是一个大嘴巴。 靳凯不可思议的瞬间睁大眼睛——入眼处，却是一片雪白。 陆尧、宁夏和孟嘉三人，正以各种不同的姿势与表情，看着自己。 见他醒来，陆尧瞬间怒火中烧的样子骂道：“你还能干点儿什么？让你拣个柴火，都能让毒蜘蛛咬一口，真是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 靳凯的脑海中，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 神马？ 刚刚的一切都是做梦吗？ 是梦吗？怎么可能，那么真实，天呐！ “醒了吗？”医生微笑着，从外面走过来。 对他一阵检查之后，又问了几个问题，一边在病历本上写一边说：“好了，可以出院了。这几天先吃点儿清淡的，多喝水，剩余的毒素排出去就没事儿了。” 说完，他把病历本交给陆尧说：“拿着这个，到楼下抓药，之后就可以走了。” 医生走了以后，孟嘉把他从床上扶起来。 虽然脑子还有些晕，但走路已经没有问题了。 见他没事，陆尧把病历本，往他身上一砸说：“自己去抓药，费用在押金里扣，剩下的给你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站住。” 靳凯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叫住了他，随后，把病历本又甩回他身上，硬气的说：“你去，我是病人。” 说完，就被孟嘉扶着走出病房。 只留下震惊的陆少，独自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2号盒子〈二〉波塞冬 两分钟后，钉钉里跳出一条消息：“波塞冬，请来301一下。” 波塞冬，是李光伟在公司里的花名。 李光伟取这个花名的时候，觉得自己很像技术界的海神，手拿钢叉，凌波万丈。 301，是个专门用于领导约员工私聊的小房间。 消息是人事经理发出的。 经理叫张素，29岁，一头短发，肤色白净，身材高挑，脸上似乎总是挂着笑容。 一双眼睛，总是透着高冷而神秘的气息。 仿佛一颗暗处的星，让人猜不透，它的光芒来自哪里。 李光伟尽量不去看这双眼睛。 他知道，在这个时间节点上，人事经理出面找自己意味着什么。 但他也尽可能不去瞎想，至少，先听听对方说什么。 “老李，经过我们认真研究，认为你不适合继续留在公司。” 张素双手交叉放桌上，嘴角咧开一个完美的弧度。 李光伟的脑袋，就像被突然塞进了一个马蜂窝，“嗡”地一下胀开了。 他拼命眨了眨眼睛，确定这不是在梦里之后，反问道：“为什么？” “根据我们最近一个季度的评估结果，你的绩效，是部门最差的。” “我的绩效倒数第一？你们有没有搞错？我写代码的速度，不比任何人差！” “速度是一回事，效益是另一回事，根据核查，前期的项目中，你的出错率最高，客户反馈很不好，甚至引发两单恶性投诉。” “从这方面来说，新人徐泽，就比你做得更好。” 徐泽，就是坐在李光伟旁边的小徐，李光伟的脑中，浮现出小徐谦虚的笑。 “可是，我那个活儿比他的难多了，你们没写过代码不知道，碰上简单的，我写一年都不会出错，要是碰上难的……” 张素轻轻咳嗽一声，打断李光伟：“现在整体经济下滑，谁也不能对工作挑挑拣拣，我们……” “我不挑活干，可总不能我干了个难的活，错误多了点，你们就拿这个打压我？” 张素露出浅浅的微笑：“怎么能说是打压呢？” “怎么不是打压？我们部门这么多人，你们就拿我开刀？” “我们从来不会针对某一个员工。” “那你说还有谁？” “老李啊，这个属于每个员工的隐私。” 李光伟认认真真地看着张素这张光滑的脸，有一种把它抓起来揉碎的冲动。 他当然没有这么做，反而更温和地说：“可是，我已经在这里干了7年。” “老李，你知道的，任何企业都不讲资历，只讲效益。” 李光伟张开嘴巴，一个大大的“操”字，压在喉咙里，没有蹦出来。 “这样，你考虑一下，24小时内签字。”张素递过来一份离职协议。 李光伟回到办公室，里面安静极了。 很多人看到李光伟后，第一时间移开了目光。 皱着眉头，凝神看着电脑，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李光伟看了眼小徐。 小徐先是把脑袋转过去，迟疑几秒，又转过头，挤出一丝微笑。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李光伟低声问。 小徐眨巴两下眼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小声说道：“老李，这个事，得问咱部门的李经理，他还在出差……” “他妈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们是不是都知道？！” 李光伟狠狠一巴掌下去，一个机械键盘被直接打裂，黑色的键帽，在地上开心地蹦跶着。 24小时，时间不多了。 李光伟在回去的地铁上，仔细研究了这份协议，上面写着给3个月的补偿工资。 3个月，5万多块钱，也许足够缓冲一下。 李光伟这么想着，顺手点开了招聘软件，输入自己的求职意向，很快找到几家中意的单位。 问了对方，人事很快就回复，一切都挺满意。 只是有一点：年龄不能超过30岁，最晚不能超过35岁。 李光伟换了几个目标。 结果一样，再换几个软件，仍然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也有一些条件很松的，但给出的薪资，只有现在的五分之三。 李光伟粗略算了算，维持这个家的日常开销都不够。 回到家里，两个小孩睡了。 妻子醒来，翻看着手机里的育儿公众号，“怎么了？” 妻子注意到，李光伟从进门开始，就没有说过话。 李光伟很想隐瞒事实，可多年的编程习惯，让他不会说谎。 犹豫了几分钟，他便说出了真相。 妻子没有说话，靠过来摸摸他的脸：“没事，要不我出去工作。” “不行！”李光伟很坚决。 他知道，妻子生第二胎时难产，大出血加上各种并发症，已经从鬼门关走了一回，身子骨现在很弱。 在家带两个孩子，并不轻松。 如果出去工作，孩子没人带，再把老人接过来，不说钱不够，整个家庭又将矛盾重重，没有安宁之日。 “我再找找看，可能有更好的职位，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协议里说给几个月补偿？”妻子问。 “3个月。” “你不觉得有点少吗？现在有些企业，都是补偿一年以上工资，至少，你做几年，就补发几个月。” 妻子提醒，“你明天去和人事再谈谈。” 李光伟的眼前，浮现出张素修长的身材，一头短发和一双圆圆的眼睛。 …… “海伦，我有点事。” 海伦是张素的内部花名，这让李光伟想起，希腊神话里的海伦。 看来，红颜祸水一点都没错。 只不过，这个张素，不可能有海伦那种美色。 两人再次面对面坐下。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张素平静地开了口。 “你们给的补偿太少。”李光伟是个老实人，并不擅长向别人提要求。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不敢正视对方。 “3个月你觉得少？”张素反问一句，声音甜美中透着压力。 李光伟抿了抿嘴，鼓足勇气说道：“对，我们的很多同行是N＋1补偿，有些甚至是2N。” 张素笑了：“你说的这些同行，我也知道。它们的体量，是我们的几十倍甚至上百倍，你不能以同样的要求，来衡量我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2号盒子〈三〉补偿金 “可是……” “企业和企业肯定是有不同的，作为企业员工，应该要和企业站在一起，能从企业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你说对吗？” 张素往前坐了坐，嘴唇离李光伟不到15厘米。 李光伟心里骂道：作为员工要为企业考虑？说得轻巧，你们都不打算让我做你们员工了，老子还替你们考虑？ 可他只是低声说：“但是，这个补偿好像不合法。”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公司从来不做违法的事，这个补偿是合法合规的，你可以回去查。” 李光伟吞了一大口唾沫，仍不死心：“其他人都是这个补偿吗？” “你的补偿是最多的，有的试用期员工，还没有任何补偿。” 这句话，似乎触痛了李光伟的神经。 他提高嗓门说：“我和新员工不一样！你们就拿我和新员工比吗？这个补偿根本不行，我家里有老人在住院，两个孩子一大一小，都需要我老婆全职照顾，你们……” 说到后面，李光伟口气又软了下去，只差说出“求你们多给我几块钱”了。 张素沉重地点了点头，一脸同情地说：“老李，我们公司关心每一个员工，现在遇到这种情况，不是我们个人所能决定的。” “作为企业，整体大于局部，这个道理你肯定懂，你们部门确实只走了你一个，但这也是公司从整体考虑的结果，希望你理解。” “如果你确实有什么困难，我可以推荐给你几个职位，这样，我把他们人事的联系方式给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光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作为技术人员，他不擅长说话，不擅长沟通。 遇到人事一张利嘴，即使他知道，对方是在忽悠，却也找不出可以反击的理由。 李光伟想了想，最后说道：“这样，再给我3天时间，我至少要找一找下家。” 张素眼圈似乎有点红，郑重地点点头：“好的，我和郑总说一下，给你破例。” 张素推送了几个联系方式给李光伟。 沟通之后，李光伟的心情更沉重了，和昨天一模一样。 要么有年龄限制，要么薪资待遇下降，无法维持家庭开销。 手机上的招聘软件都看了一遍，依然没有合适的。 转眼两天过去，李光伟也渐渐失去了信心。 他知道，过了一定年龄，换工作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觉得你有经验，他要的是充沛的精力。 你觉得你有技术，他要的是无穷无尽的创意。 而这些东西，不得不承认，年龄越大，已经越难满足这些企业的需求了。 第三天晚上，李光伟去了医院，坐在床边和父亲说着家常话。 手机却突然响起，是钉钉电话，张素的。 “你明天早上10点前签完协议，然后交接一些物品资料，明天就是你最后一个工作日。当然，你明天不用打卡，随便几点下班。” 李光伟拼命压住心头那句“他妈的是要我感谢你们的仁慈吗”？ 最终说出来的是：“这个补偿我还是不能接受。” “好的，明天10点，我们解决好这个事情。”张素优雅的声音，消失在电线那头。 李光伟心里面，隐隐冒出一个想法：你是要解决这个问题，还是要解决我？ “你是不是工作遇到了什么问题？”父亲注视着李光伟。 “爸，没，没啥事，一点小问题，明天就能解决。” 父亲点点头，看着白色的床单，没再过问。 李光伟路过护士站的时候，被主治医师叫住了。 说他父亲病情有加重的迹象，需要再加几种进口药。 李光伟盯着医生的白大褂，沉默了足足半分钟，突然吼道：“我加，我加！把贵的药全给我加上！” 李光伟的父亲靠在病房门口，看着这一幕，拿起手机，给儿媳妇杨静怡发了信息。 …… “我今天在网上看了下，有几家公司愿意要我。”妻子说道。 “我说了你不用去工作，等养好身体再说。” “有一家开的工资是一万，还可以，比我生孩子前高。” “一万，一万有什么用？你出去了，孩子没人带，要么老人过来，要么请保姆，无论哪种，至少增加五六千支出。万一你上班把身体上差了，一来二去，得不偿失！”李光伟冲妻子吼道。 妻子被吓住了。 她看着李光伟的脸，似乎第一次认识面前的男人。 多年来，李光伟不善言辞，兢兢业业，遇事冷静，很有担当。 而此时此刻，李光伟站在客厅中央，瞳孔收缩，身子微微颤抖着，像一个即将被斩首的罪犯。 “如果我不出去工作，我觉得……” 妻子尽可能温和地说，“你要么找一个薪资差不多的工作，如果一下子不好找，就先争取得到N＋1补偿。按理说，你们是互联网公司，你又是老员工，这个补偿不算过分啊。” 李光伟坐下来，拿出手机，打开计算器，点出一笔笔开支—— 房贷每月六千，买菜两千，大儿子即将入学的幼儿园每月两千多，小儿子的各种开支两千多，老爸的治疗费四五千。 不对，现在是将近八千，交通和通讯费每月五百…… 好在他没有买车，如果买了，估计连停都停不起。 李光伟默默背过身去，看了一夜的招聘，什么结果也没有。 第二天上午8点半。 他去公司之前，分别给老板郑总和部门李经理打了电话，希望能得到一些帮助。 郑总的回话是：“公司已经很人性了，作为个人，一定要服从大局，我这段时间在北京出差，有事情可以找张素，相信她一定会解决好的。” 李经理的回话是：“我们部门必须优化一个人，这是公司的指标。具体优化谁，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这是由人事决定的。老李，你可以找张素了解一下。” 有人说，官官相护。 原来，在一个私企里，在这些根本算不上“官”的人里面，也是这样的。 李光伟脑子一片混乱，9点半的时候，再次坐到张素对面，“我的补偿……” “可以给你增加半个月，这是出于最人性化的考虑，不能更多了。”张素很平静地说，语气不容置疑。 “你们这么做，肯定不合法。”李光伟只感到一阵热气，往脑门里冲。 “如果你没有什么其他问题的话，就签字，我重拟了一份协议，你看看。” 李光伟接过白花花的纸，扫了一眼，唯一的改变就是，补偿变成了3个半月工资。 李光伟的手一抖，从锋利的A4纸边缘划过。 皮破了，红色的血流印在白纸上，特别鲜艳。 李光伟就像一头牛，猛然见到了红色，心中那一团暴躁的火焰，被点燃了。 “我要找人告你们！” 李光伟轻轻拍了一下桌子，这是他第一次在公司里发火。 本以为张素会猝不及防。 没想到，她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印着“精诚团结，客户至上”的纸杯，抿了一口水，说：“可以，有问题通过法律手段解决，这没问题的，我们随时欢迎。” 说着，脸上依然挂着不变的笑容。 李光伟知道，自己又被打败了。 被这个笑容彻底打败了。 请律师把公司告上法庭，这个事情，在本公司也有过其他先例，听说整个过程持续好几个月。 最后公司多赔了几千块钱，原告的律师费是几万块。 李光伟不认识法律界的人，他更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折腾，控告公司。 最终，不过是苍白而无效的恐吓罢了。 张素自信而优雅的笑容，就证明了这一点。 “我暂时不能签字，我要再回去商量商量。”李光伟知道，此刻自己看着对方的目光，一定是近乎哀求的。 “可以，今天下班之前，6点。这是最后期限，今天必须签，就算不签，我们也会强制清退，就剩你一个了。”张素同意了。 中午，李光伟回了一趟家。 妻子坐在床边，正在看招聘信息。 “我说了，你不用出去工作！”李光伟的脑门又是一热。 妻子猛然一甩手机：“你不让我出去，你现在面临失业，补偿金不够，一下子也找不到更好的，你说怎么办？” “就不该要二胎。” “二胎是我要的吗？我爸要，我妈要，你爸当初也没反对啊，也没见你反对啊！你有种，你有种给我塞回去！” 这倒不是妻子第一次对李光伟发火。 生第一个孩子以来，妻子的情绪就时好时坏，李光伟已经渐渐适应了。 但此刻妻子的话，却深深刺痛了他。 因为妻子说的是实话。 他没有能力，要到更多的补偿。更没有能力，找到更好的下家。 李光伟靠在沙发上，眼前浮现出张素的笑脸，仿佛又听到她温和优雅的话语。 “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下午必须签字。”李光伟扶着脑袋，仿佛它随时能掉下来。 妻子也半靠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沉默了半小时，说道：“没其他办法的话，就签，毕竟也有3个半月的补偿，我们还能再撑一阵子，不行的话，先把小亮的书法班退了，节省一笔开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2号盒子〈一〉优化员工 起心动念，无不是业，无不是罪。——《地藏经》 …… 李光伟决定杀了那个29岁、留一头短发的女人。 因为她把事情做得太绝，根本不给自己活路。 李光伟试过，拿起剪刀一刀扎死对方，可是失败了。 况且，这样的冲动犯罪，很容易就会被执法者破获，李光伟不想一命抵一命。 他今年37岁，学历高，年富力强，还有妻儿。 给一个这样的魔鬼女人抵命，实在划不来！ 他希望，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那就是：成功杀掉那个女人，自己不被抓到。 或者说，即便被抓到，也没证据定罪。 于是，李光伟寻求刘凯枫的帮助。 刘凯枫是他的老乡，一个村里长大的，小学一个班，高中一个班，大学一个城市。 李光伟相信，刘凯枫会帮他这个忙的。 虽然大学毕业后，两人在一个城市，但彼此忙忙碌碌，交往倒是不多。 但李光伟记得，刘凯枫是个超级电影迷，看得最多的，就是悬疑犯罪电影。 早在上世纪的90年代末，他去刘凯枫家里玩时，刘凯枫就指着架子上一排排的DVD，得意洋洋地罗列出，他看过的犯罪电影。 同学圈子里，早就开玩笑地流传着一句话：啥时候要犯罪，最好找刘凯枫出个主意，保准执法者抓不着。 李光伟对此，倒也并不是深信不疑。 但此时此刻，既然冲动犯罪也是个死，还不如冒险一试。 只有那个女人死了，他才心安，他的父亲才会安息。 于是，那个29岁的女人被杀掉了。 李光伟确信，有刘凯枫的帮助，执法者不可能抓到自己。 …… 整件事情，要从1个月前说起。 那天下午3点钟，李光伟公司里开了大会。 “大家都知道，今年经济持续下行，我们公司已经连续6个月没有盈利，未来的订单数。也不见上涨，所以。” 说到这里，公司总裁王立军咳嗽一声，环视一圈底下几百个员工，压低声音说： “所以，我们要实行一些必要的措施。比如，中午休息时间减少半小时，各部门主管严格控制调休。还有，我们要依法依规地优化一批员工。” 王立军很平静地说完最后一句话。 然而，最后6个字，依然像一颗炸弹。 上百个员工或交头接耳，或低头沉思，整个会场里，呈现出一种诡谲的气氛。 王立军干笑两声，说道：“企业，是要讲究效率和效益的，员工，是要在企业里头，实现自身价值的，我们要向那些巨头企业学习，实行末位淘汰。” 散会了，李光伟回到自己的部门办公室。 邻座的小徐，敲了敲他的肩膀，凑过来低声问：“你觉得，我们产品三部谁会被优化？” 李光伟从小徐的目光中，看到一丝惶恐。 小徐今年才25岁，进企业不久，算是新人。 李光伟已经37了，在这个企业干了整整7年。 这个部门总共9个人，平均年龄也就30岁左右。 李光伟在这群人中，算是不折不扣的老员工。 除了一个老张，没人的工龄有他长，论编程的能力，他也自认为不输于任何人。 不过，办公室里的人，平时埋头编程，交流并不多。 在这种敏感问题上，谁也不会多说话。 也只有小徐性格开朗，工位和自己挨得近，才会过来问两句。 李光伟当然不傻，这种问题谁会乱猜乱说呢。 他低声答道：“这个真说不好，可能看绩效，不过，现在没到年底，本年度绩效也不清楚。” “你觉得，会不会是我们这种新人？” 李光伟摇摇头：“别担心了，咱们实实在在做好手头的工作就行。” 话是这么说，李光伟的心里，倒是挺认同小徐的看法。 新人太年轻，有的心浮气躁，对公司业务也不完全熟悉，不优化他们优化谁呢？ 这一天，什么事也没发生。 晚上回去的时候，李光伟照例去医院看望父亲。 李光伟的母亲，几年前就去世了。 父亲最近又被查出癌症，虽然不是晚期，医生说，没有意外的话，可以治愈，只是需要很多钱。 李光伟本想请个保姆，却发现根本请不起。 因为妻子生二胎的时候难产，恢复了个把月，身体还是很虚弱，就在家里带带小孩。 岳父母来过两周，可学区房面积不大，五六个人住一起太拥挤。 两周里，几乎每个小时，都能爆发一次争吵。 实在受不了了，送走岳父母，整个家庭，就靠李光伟一人支撑。 父亲见到李光伟，照旧用家乡话拉几句家常。 看到父亲憔悴的脸色，李光伟一阵心酸。 他紧紧握着父亲的手说：“爸，今晚我就在这里陪你。” “这怎么行？你家里还有妻儿呢，小亮3岁多，转眼要上幼儿园了，小明才3周，静怡身子弱，我看起码要休养大半年，这个家没了你怎么成？” 父亲指了指隔壁的病友，“我在这里很好，有事找医生护士，没事我们几个老头子聊聊天，还能下两盘象棋呢，日子挺舒服，只是让你花钱了。” 父亲说着，面露愧色。 李光伟急忙拉着父亲的手：“老爸，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这点钱不算什么。” 回到家里，母子都睡了。 两个儿子趴在母亲的怀里，像两只安静的小猫咪。 李光伟看着这一切，感到安心。 谁也没有料到，命运会在第二天，给他开一个大玩笑。 …… 李光伟提早20分钟坐在位置上，打开电脑。 嚼完嘴里最后一口快餐厅的茶叶蛋，准备开工。 部门里的人，陆陆续续来了。 办公室里很安静，似乎并没有听到往常的“早安”声。 大家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有键盘或轻或重地敲动着。 小徐冲李光伟点了点头，就把目光移向屏幕。 李光伟敲了几行代码，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角落里，像是有一双眼睛，在偷偷看着自己，让人脊背有些发冷。 他猛地一个回头。 除了绿得发黑的盆栽，和雪白的墙壁，什么也没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2号盒子〈四〉最后一次微笑 弟弟正躺在襁褓里睡觉，哥哥还在两公里外的书法班。 李光伟看着妻子脸上的鱼尾纹，说：“我去看看爸，千万别把这个告诉他。” “他可能已经知道了。” “什么？他怎么知道的？” “他昨天给我发过信息，我不小心说了。” “你，你傻啊！” “他自己猜到的，我觉得也不用刻意瞒他。” “你真是蠢啊，你难道不知道我爸是什么性格？自打有了我之后，他恨不得把一切都给我。现在我们遇到这种事情，他又患着癌症，以爸的性格，他会干傻事的！我马上去医院。” …… 打不到车，李光伟挤了5站地铁。 到了医院，刚进大门，就看到住院部围着的一群人。 李光伟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他在人群外站着，想进去看看，却不敢，他怕看到那个在脑海中浮现的场面。 “这个老头死得也太惨了！脑浆都溅到树叶上了，快看！”一个年轻人喊道。 李光伟的脑袋，似乎要爆炸了开来。 他冲进人群，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老人，穿着大一号的病服，稀疏的白发，粘着浆糊状的血液。 整个躯体，趴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什么风也吹不动它。 死者正是李光伟的父亲，四周响起“咔嚓咔嚓”的拍照声。 李光伟转过身子，随便抓住一条握手机的手臂，奋力一扭。 夺过手机，狠狠砸在地上，又一脚一脚地踩，直到金属四分五裂，比死者的碎肉块还多。 拿手机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在父亲病房里，李光伟看到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字：“光伟，我查过资料了，我这个病很难治，要花很多钱，就算治好了也可能会瘫痪。” “你们两个孩子，我一点忙都帮不上。现在你们有困难了，我还是找你妈去了，不给大家添麻烦，希望大家健康平安。” 执法者已介入，排除他杀，证明是一起自杀跳楼事件。 …… 下午5点40分。 李光伟坐着，张素站在旁边，桌上放着洁白如雪的协议书。 张素递过笔。 “你们的这个赔偿金……”李光伟盯着墙壁，喃喃说道。 “老李，这个我们已经讨论过了，不纠结这个，先签字。” 张素的手机响起，她拿起来，回了一条信息。 “张经理，有人找你！” 张素应了声，转身出去。 李光伟怔怔地坐着，他感觉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而是有另一个灵魂在慢慢操纵着他。 另一个声音在低低地对他说：“签字，这就是你的命，你的生活就应该这样，要不然，你这个废物还能干什么呢？” 李光伟的手像是被一根线牵着，慢慢拿起笔，笔尖移到签字的空白处。 突然，左前方有一阵轻微的振动，那是张素的手机，放在桌上，而且没有锁屏。 李光伟机械地伸出手，拿过张素的手机，页面正是她和郑总的聊天记录。 刚才的信息是郑总发来的，是一个OK的手势。 李光伟直直地伸出食指，往上翻动。 张素和郑总的聊天记录不多，零星的几行字跳了出来。 张素：“郑总，最后核对一下，这次总共裁员12个。” 郑总：“对，具体裁哪些人，你来定，我最近比较忙。” 张素：“产品三部9个人，裁员1个……” 郑总：“好。” 张素的一条语音：“我理了一下，产品三部的9个人绩效，相差其实不大，从能效角度考虑，最没有用的员工是李光伟。” “他业务能力中等，但年龄偏大，性格内向，和大部分同事关系一般，也不懂得和客户沟通，大家对他评价不是太好。” “而且，这个人性格比较软弱，中年人，有家庭拖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裁他的话，我们随便给点补偿就行，他肯定乖乖接受，不会搞什么蛾子。” “有些95后的年轻人，我们反而不敢动，补偿少了，他们动不动就会采取法律手段，甚至起诉我们。” “他们产品三部，本来打算裁小徐的，但我觉得裁李光伟更保险，我们节省的成本也更高……” 郑总：“李光伟应该是我们的老员工了，裁他是不是有点不妥？” 张素：“郑总，现在经济下行，慈不掌兵，我们不能仁慈，必须采取有效措施，实现企业效益的最大化，不然很快就会被竞争对手挤压。” “如果企业和员工必须死一个，那就让没用的员工死。只要企业活着，郑总您还是郑总，他一个李光伟算什么东西。” 郑总：“好，人事这方面你比较专业，你来定。” 张素发出一个开心的表情。 后面还有一些记录，大都是关于裁员的。 李光伟终于知道，张素作为人事，确实很专业。 她对人的观察很细致，能准确地利用每一个员工的性格特点，从最符合企业利益的角度，考虑裁掉哪个人。 李光伟发现，自己之前算是误解她了。 她裁的人，并不都是年龄大的，却一定是业绩中等，做人老老实实的。 也许，这种人，就是社会上最没有用的。 这样的人，多一个或少一个，对企业，对社会，能有什么意义呢？ 门打开，张素走回来，拿起桌上的手机，狐疑地看了李光伟一眼。 李光伟低着头，手中的笔，依然在空气中画着圈圈。 “我马上下班了。” 张素手上拎着一个浅红色的包，包上有个锁扣，晃来晃去的，像是一张微笑的嘴。 李光伟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他拿起笔在纸上胡乱一涂，“哗啦”一下，纸被收走了。 “这份你留着。” …… 李光伟背着包到了医院。 妻子和殡仪馆的人已经赶到，地上的肉块已经被清理干净了，砖缝里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血迹。 李光伟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过的。 他只记得，像是一眨眼的工夫，父亲就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坛捧在手里的灰。 他和妻子吵了7次架。 小儿子发着烧，大儿子沉默着，整天围在妈妈身边，一句话不说，见到自己就往后躲。 不断地面试，求职依然没有任何进展。 那天中午，李光伟又一次求职失败，满头大汗地进了城南的一个地铁站。 “老李，怎么样？”甜甜的声音响起，是张素的。 她穿着连衣裙，花枝招展的，看起来楚楚动人，应该是去哪里玩，今天是星期天。 李光伟想拼命挤出一点笑容，但失败了，他只是点点头。 “老李，现在中美贸易战，我们这一带的经济确实有些不景气。听说前段时间，有个老头子得了病，连医都没医就跳楼了。” “要我说，这种老头死了就死了，对社会也没什么用处。不过，我们年轻人可不用那么悲观，看开点，换个工作也是新的开始。” 李光伟的脑中，闪过一道毒蛇般的影子。 他抬起头来，微笑着说：“对，我没事的，估计很快就找到合适的工作了。” 李光伟记得，这恐怕是自己第一次对张素微笑。 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张素，必须死。 …… 李光伟决定伏击张素。 但是，绝不在她上下班必经的路上，那样太容易暴露。 根据张素朋友圈发的信息，她会在星期三晚上，独自去听一场音乐会。 音乐酒旁的公园，夜深人静。 李光伟躲在阴影里，注视着音乐酒的出口。 他知道，张素不开车，坐地铁的话，很有可能会穿过这个公园。 这是个小众的蓝调音乐会，结束了，出来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像移动的棋子。 足足过了5分钟，人完全散尽的时候，张素出来了。 一个人，似乎喝了酒，步伐有些摇晃，正一步步地朝李光伟这边走来。 李光伟狠狠捏住手里的剪刀，两道目光死死盯在张素身上。 近了，终于近了，只有10米、5米了。 李光伟一跃而起，眼看剪刀就要准确地插入张素的脖子。 没想到，张素惊叫一声，撒腿就跑，速度极快。 还没等李光伟反应过来，已经穿过小半个公园，站在了灯光下面，对远处的两个保安喊道：“**，有**！” 李光伟吓得浑身哆嗦，掉头就跑，才跑出10来米，竟迎面撞上一个人。 声清脆的声音，剪刀掉在地上。 “咦？怎么是你，李光伟？”对方问道。 李光伟猛地呼吸两口气，这才看清对方的脸。 “刘凯枫？你怎么在这里？” “我就住这附近啊。” “哦。” “好久没见，有两年了。” “是，太忙了这两年。”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没，没什么事。”李光伟捡起剪刀。 “你准备杀人？” 李光伟一个激灵，后退半步：“怎么可能？” 保安的脚步声渐渐传来。 刘凯枫一把抓住李光伟，拉着他走上另一条路，避开了保安。 “你手上有剪刀，刚刚躲在公园的暗处，一个女人从音乐酒出来，经过你躲藏的地方，她疯狂地跑开，大喊‘**’，我觉得事情再明显不过。” “你不像是一个会劫财劫色的人，肯定是躲在这里，准备杀死对方。结果被对方逃掉了，好在，她并没有认出你。” 李光伟默然。 刘凯枫拍拍他的肩膀，说：“你这样冲动杀人，是很容易被发现的，执法者最想抓的，就是你这种激·情杀人。” 李光伟看着刘凯枫上扬的嘴角。 突然想起来，刘凯枫自从初中时候起，就喜欢看犯罪悬疑电影。 那个时候，他就向周围人炫耀着新学来的犯罪方法，还一条条记下来，在最有可行性的方法旁边做记号。 很少有人和刘凯枫有相同的爱好，但大家都不经意地传言着，说刘凯枫早就研究出了世上最完美的犯罪手法。 哪天如果真要犯罪，找刘凯枫出个主意，估计不会被抓进大牢。 “你说得没错，冲动杀人，肯定要失败，我再也不干这种傻事了。”李光伟说。 “你想杀掉这个女人？” “对，你能不能……” 李光伟犹豫着，鼓起勇气说道，“你能不能帮我出个主意？” “你的意思是，帮你杀人？” “不，你只要，只要帮我出个主意就行，你以前不是搜集过很多犯罪方法吗？要不，你卖给我一个？” “看来，你跟这个女的有深仇大恨，非要杀人不可？” 李光伟沉默片刻，把整件事情说了一遍。 “这个事，你没必要非得杀人？” “没必要？！” 李光伟的眼睛红了，“怎么没必要？你知道在她眼里，我和我爸都是什么吗？都不是东西！都是该死的！她张素就是杀人犯，死有余辜！” “你让我想想，帮忙杀人不是小事，我们虽然是发小，但是……” “咱们认识也不算短了，虽然最近这一两年聚得不多，你只要帮我出个主意就行，我自己动手。” “只是，只是要不被执法者抓到，或者说，即使被抓到，也没有证据，就像有些电影里演的，伪造成意外死亡，执法者查不出来。” 刘凯枫轻轻摆手：“你让我再想想，喜欢看犯罪小说和电影是一码事，帮忙杀人是另一码事，这是实实在在的犯罪。” “这个，价钱好说。” “不是钱的事，我们之间谈什么钱？我现在自己在家里搞自媒体，不缺钱。” “这个事情，怎么说呢，我还是了解一些法律的，我如果帮你出主意，这恐怕算是教唆杀人，判得也不会轻，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冲动的好，先找个工作。” 李光伟长叹一口气，说：“你知道吗？一个比你年轻，自己不见得有什么真本事，却能够轻易把你、把你全家弄死、弄到绝境的人……” “她活得好好的，可能还会升官发财，可能还会在大街上遇到你，问你活得好不好，然后再骂一遍你死去的亲人。” “这时候，你不杀了她，你还是人吗？” 闻言，刘凯枫没有说话。 “你只要给我一些提示就行了，具体的事，你一件都不用参与。你也不认识张素，你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如果真被执法者抓住，嫌疑人只有我一个，我也绝不会供出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2号盒子〈五〉贩罪 刘凯枫听到这句话，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说道：“如果我不打算帮你的话，你是不是还要拿剪刀扎死她？” 李光伟轻轻摇头：“那我就自己慢慢想，我不像你，从来没看过那些电影小说，我哪怕想一年，也要想出一个完美的计划来杀掉她！” 刘凯枫伸手刮着太阳穴，缓缓说道：“先声明一下，我只是个电影爱好者，最多只能给你一些建议，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被抓住的话……” “最好是没有如果，当然，我如果真的被抓住，道理我懂，所有事情跟你没关系。” 李光伟看到刘凯枫改变主意，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狐疑。 很快又恢复平静，说道：“咱们虽然是老同学，辛苦费还是要有的，况且，这是杀人犯罪。” “别别，我不要你的钱，我不缺钱，转钱给我也是一种证据。记住，我们没有见过面，我从来就不认识这个张素，我给你出主意是的，这也算是测试一下，我想出来的杀人办法效果怎样。” “你知道的，我看犯罪电影和小说不是一天两天了，也试着写了一些东西，好像没什么人欣赏，你也算是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机会。” 刘凯枫看了眼手表，说：“我得上去了，今天还有3篇公众号要更新，断更的话很麻烦。” “你不是住在这附近吗？要不我上你家里商量……” “别，我们不要有明显的交集。”刘凯枫打断。 “那，那我们明天商量？我知道有一个如云茶馆，很安静，在南华街道那边，你这边开车过去，大概半小时，要不我们明天下午3点见面？” “好的，明天细说。车子有可能会被拍到，我不开车，坐地铁去。这段时间，我们不要有任何通讯往来，每次见面，口头约定下次见面时间就行了，尽可能不要留下任何证据。” 刘凯枫转身要走。 李光伟紧紧握住他的手：“太感谢你了，真的。” 刘凯枫轻轻推开李光伟的手。 …… 第二天下午，刘凯枫戴着帽子和墨镜。 确认不会被人认出来，坐了9站地铁，穿过一条巷子，走进茶馆。 “这样，你先把她的资料给我，包括年龄、性格特点、爱好等，反正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李光伟用了10来分钟，写出他所了解的张素的特点。 刘凯枫拿过去，慢慢读着：“张素，29岁，海归硕士，体形偏瘦，比你矮半个多头……单身，工作狂……衣服很多，不用香水……害怕蝙蝠，等等，她特别害怕蝙蝠？这个你怎么知道的，确定吗？” “这个应该可以确定。年会吃饭的时候，我们玩过一个游戏，游戏中。用到一张巨大的蝙蝠照片，她看到之后，从凳子上蹦了起来，发疯一样地逃跑。” “后来她说，这是因为小时候，被几个调皮的男孩子，关在一个破山洞里，受过蝙蝠的惊吓，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所以特别害怕蝙蝠，见到就要没命地跑。” “她见到蝙蝠就会没命地跑？”刘凯枫追问。 “对。” “怎么跑的？跑多快？” “掉头就跑，往蝙蝠出现的反方向跑，跑得非常快。” “你再形容一下，到底有多快。” 李光伟不知道刘凯枫为什么要揪住这个不放。 他回忆了一下说：“和百米冲刺差不多，反正，我都不一定赶得上她。” “百米冲刺的速度，一般人都会超过时速25公里，有的甚至能到30几公里，嗯，不错，我再确认一下，这个速度应该够了。” “够了？够什么了？” 刘凯枫没有回答。 喝光了杯中的茶，又慢慢倒上，轻轻转动着杯子。 李光伟也没有多问，目光随着刘凯枫的杯子游移不定。 整整过了3分钟，刘凯枫放下杯子问：“你有什么兴趣爱好？我记得以前好像你的爱好有很多。” “我的兴趣爱好？” 李光伟挠了挠头，“我想想，对，是有不少，下象棋，跑步，打羽毛球，看电影……” 李光伟说一个，刘凯枫就摇一下头。 “你到底想要什么？”李光伟问。 刘凯枫摆摆手：“不是我要什么，我得根据你的特点量身定做。你再想想，还有什么爱好，或者有什么常去的地方？对了，我记得你好像喜欢过画画。” 李光伟一拍脑袋：“没错，我会画画，是那种超写实主义的画。” 刘凯枫先是摇了摇头，却很快眼睛一瞪；“我记得你画得很好，好像还举办过展览。” “是有过，不过后来没走艺术的路。 “你画画看，随便画点什么。” 李光伟越来越纳闷了。 找刘凯枫来是帮自己杀人的，刚刚说张素害怕蝙蝠，还以为要通过蝙蝠吓死对方呢。 可这下又要自己画画，难道是画一只蝙蝠吓死她？ 李光伟问：“我画蝙蝠？” “不，你画什么都行，但是千万别画蝙蝠。” 李光伟更纳闷了，他找茶馆服务员，要了纸和铅笔，“噌噌噌”地画了起来。 刘凯枫自顾自点了根烟抽着。 十几分钟后，李光伟展开纸，画面上，一条小路通往远方，旁边还有两棵高大的树。 刘凯枫拿着纸，高高举着，又把它按压在墙壁上，细细地看了很久，说：“真厉害，如果涂上颜料，跟真的一模一样。” “对，现在手头没颜料，很长一段时间不画了。” “好，你听我的，买一些颜料来，再买一张大一点的画布，比如高和宽各两米，不要网上买，去线下商店买。” “去的时候穿上风衣，戴上帽子和口罩，中途多去几次人群密集的地方，在公共厕所里适当换一下衣服，让看到监控的人，绝对认不出你，也跟踪不到你。总之，不要让人能查到你买过颜料。” “你，你不会真的想让我画一只大蝙蝠，吓死她？” 刘凯枫摇头：“人要被吓死是很难的，而且，光靠惊吓来杀死人，不确定的因素很多，我们要做更有把握的事。” “对了，我觉得你选的这个茶馆不错，很安静，很偏僻，这种地方见面很好。” …… 李光伟按照刘凯枫的吩咐，买好了全套颜料和画布。 “现在，你先抽出几天时间画一幅画。”刘凯枫说。 “画什么？大蝙蝠？” “不，你画一扇推开了三分之二的门，门外面画条小路什么的。等等，我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那个女人，张，张什么芬的，她平时喜欢去什么地方？” “张素，让我想想，她好像也没什么地方经常去，我和她没什么私下的来往。等下，张素好像每天下班回家，都会经过一条小巷子。” “一条小巷子？什么样的巷子？难道，就像这个茶馆旁边的巷子一样？” 李光伟说：“对，和你来茶馆时，要经过的这条巷子有点像。不过，她那条巷子要宽很多，也更安静。” “两边没有人，她下了地铁之后，从巷子里穿过去，回家更近。巷子离这里不算近，在城西的……” 刘凯枫急忙摆手：“别，你别告诉我具体地址，我只提供计划，其他的事情，我知道得越少越好。” “其实有些信息，你也可以自己上网查到，或者，我把张素的微信和QQ给你……” 刘凯枫再一次摆手：“千万别，记住，关于张素的任何信息，你口头告诉我就行了。当然，我只想知道有用的东西，知道得太多，留下的线索可能就越多，对我，对你，都没有什么好处。” 李光伟点点头：“好的，这是我在地图上找到的几张图片。” 刘凯枫看了看图片，有好几张是拍小巷落日的，周围是两排已经废弃、等着拆迁改造的房子。 “你不是要我画一扇门和一条小路吗？到底是画成什么样的？” 刘凯枫指着图片说：“网上的图片不一定可靠，你还是要找个机会去一去这条小巷，在周围拍照，要尽可能多拍一些 “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在这条小巷子里动手？” 刘凯枫点点头。 “可是，这和画画有什么关系呢？” 刘凯枫神秘地一笑：“先不剧透。” …… 第二天晚上，李光伟坐在对面，把照片一张张点开。 刘凯枫细细地观察着每张照片，来回看了两遍，指着一张问：“这是哪里？” “这张是在小巷中间拍的。” “它的旁边，是不是有个分岔路口？” “不是的，这是一条死路，你看，往右边走五六米，就是一面墙壁。” “张素是怎么走的？” “她当然是直走。” “也就是说，她平时不可能往右边拐弯，走到那条死路上去？” “我估计正常人都不会。” “如果张素走到这个位置的时候，在路上给她一点惊吓，她是不是就会往这条死路上跑？” 李光伟看着图片，皱着眉头想了想，说：“从方位来看，的确是的。” “她身高是一米六对。” “对，你记得真清楚。” 一道诧异的光，从李光伟眼中透出来，很快就消失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2号盒子〈六〉画 刘凯枫长长呼出一口气，胸有成竹地说：“你就按照长宽两米来画一幅画，画的内容就是一扇打开的门。” “什么？”李光伟有点没理解。 “让人从远处看过去，就是一扇打开的门，还能看到门后面的路，而且，光线要注意和周围的保持一致。总之，就是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看不出是一幅画。” “我懂了，你说的这种，就是超写实主义画风，应该问题不大。不过，难道通过一幅画来杀人？” 刘凯枫摇头：“画当然不能杀人，你还要再准备两样东西，活的蝙蝠和一块钢板，钢板大概10厘米厚，长宽20厘米就够了。” “这，这些有什么用？难道用钢板砸死她？”李光伟仍旧没有明白。 “画要刚好能覆盖钢板，而且，钢板放置的高度，大概是一米五到一米六之间，你先准备好，你等等，我上个厕所。” 刘凯枫起身，拐了两道弯，进了卫生间。 李光伟注视着刘凯枫放在桌上的手机，迅速侧过身子，挡住后面的摄像头，拿起了刘凯枫的手机。 一分钟后，刘凯枫从厕所出来，说道：“我仔细考虑了一下，钢板不用了，准备蝙蝠就行。” 李光伟被弄得云里雾里的，还想再问点什么。 看刘凯枫喝光了茶水，站起了身子，也就没有再问。 …… 几天后，按照约定的时间，李光伟带着两样东西，和刘凯枫见面。 “这就是我买的蝙蝠，装在这个盒子里。”李光伟把背包打开一条缝，露出里面的木盒。 刘凯枫刚要伸手去摸，猛然想起了什么，缩回了手。 “这是我画的画。” 李光伟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刘凯枫的反应，递过来一卷画。 刘凯枫照样不伸手来接，让李光伟展开。 画上是半面斑驳的墙壁，墙中间有一扇半开的门，门后面依稀可见远处的老房子，整幅画和巷子几乎融为一体。 刘凯枫正看得仔细，李光伟突然一个失手，打翻了桌上一个杯子。 眼看杯中的茶就要泼到画了，他迅速把画一扯，说道：“快，一起卷一下。” 刘凯枫情急之下，伸手帮忙卷了画，以免被茶水打湿。 “好，现在我们要查一下天气，还有，张素是每天下班都会经过这里的吗？”刘凯枫问。 “我查过了，后面几天都是晴天，张素只要晚上没有其他活动，一定会准时回去，回去的话，一定会经过这条巷子。” “能确定吗？” “这点完全可以确定，最近几天，她一定会准时6点钟下班，因为接下来的两周，她每天晚上8点要给员工进行线上培训，她喜欢用自己的台式电脑进行直播，所以，晚上她一定会准时下班回去。”李光伟肯定地说。 “好，剩下最后一件事情，定个日子，你把这幅画，提前贴到那面墙壁上，再把这个蝙蝠盒子，放到这个分岔口的路上，想办法让她打开。”刘凯枫指着小巷的照片。 “用什么办法让她打开？”李光伟问。 刘凯枫低头想了想：“可以这样，你就说送她一个礼物，在巷子里等她，但是没等到，就把礼物放在那里了，张素是个思想很西化的人，她一定会当场打开盒子来看。” “我，我送她礼物？我被她裁掉了还送她礼物，这不合理。” “合理，你就说你找到新工作了，工资还更高，况且她不知道你父亲去世了。这样，她就不会怀疑你的动机了。” “而且，她下班经过那里的时候，天还没黑，那个小巷子的夕阳很美，她不会有危险的感觉。” “想得真周到，不愧是犯罪高手！”李光伟赞叹道。 他看了一眼茶壶，茶没了，便高声叫来服务员续杯。 服务员弯腰倒茶水的瞬间，李光伟伸出两根手指，迅速捡起桌上的一样东西。 刘凯枫摆摆手：“行了，就这么办，要不就明天动手，我等你的好消息。” “不，还是后天动手，因为我明天要陪小孩子去看病。” “好的，反正明后天的天气都一样，对了，你之前说，张素一般是6点下班对。” “对，没有意外的话，张素会在6点25左右走到小巷的那个位置，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就能完事了，如果一切顺利，我不会给你发任何消息。” “好的。”刘凯枫端起茶杯，喝茶的时候，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对了，6点半完事后，我们再见个面，7点整，还是这个地方。” “见面？我们不用见面了？”刘凯枫说。 “不，我觉得最后还是要见一面，张素死后，我会马上收拾现场，顺便给现场拍照，然后把照片给你看一下，你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漏洞。至少，不能留下任何和你有关的线索，我不能把你拉扯进来。” 刘凯枫想了想，说：“你说得也对，我们不能发信息，那就按你说的，7点钟如云茶馆见一面，等确定没有问题后，我们一年之内都不要再联系了。” “我觉得，我已经猜出了你的杀人手法。”李光伟说。 刘凯枫微笑着，似乎对自己的杀人创意，无比得意：“嘿嘿，这个手法，是从一部美国老电视剧演化而来的。” 李光伟使劲嗯了声，对杀人的过程不再有什么疑问。 但是，真的要杀人吗？ 真的要杀了那个穿着连衣裙、楚楚动人的女子吗？ 不！ 张素是魔鬼！ 她是一个长着天使脸蛋的魔鬼，她永远微笑着，在你还没有察觉的时候，置你于死地。 必须杀了她！ 就这么办！ 是时候了，李光伟站起身子。 离开的那一刻，又转过身来，问道：“刘凯枫，这次如果能够成功地把张素杀掉，你也应该很高兴？” 刘凯枫的脸色微变，随即笑道：“高兴？没那么夸张，毕竟是一条人命，只不过，一来算是帮了你的忙，二来，我的这个杀人手法，也算是有用了。” 李光伟盯着刘凯枫的眼睛，又强调一遍：“我保证后天下午6点半就能完事，如果事情成功，我不会发任何消息给，7点我们见一面，保证整个过程没有什么漏洞。” …… 下午6点半。 张素收到李光伟的微信：“张经理，有个事情要麻烦你一下。” “什么事，你说。”张素很客气地回道。 “我的社保，能不能在公司多挂靠两个月？你也知道的，我现在还没找到工作，如果社保断了，影响很大的。” “好的，你这个事我帮你问问，现在马上快下班了，明天给你回复。” “好的，还有一件事，你帮我看看，我的办公桌上，是不是还有一支钢笔没带走。” “你稍等，我去看看。 一分钟后，张素回道：“我看了，没有钢笔。” “哦，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我再找找看。” “好的。”张素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 刘凯枫看了眼手表，下午6点30，没有任何消息发来。 这就证明，李光伟已经得手了，按照约定，他赶赴茶馆。 到茶馆时，却没有看到李光伟。 等了20多分钟，还是不见对方踪影。 刘凯枫拿起手机，却又放回兜里，这种时刻，为了保全自己，他绝不能主动和李光伟联系。 刘凯枫打定主意，先回去再说。 走出茶馆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天空中传来轰隆隆的雷声，乌云像裹尸布一样盖了下来。 这是最猛烈的夏天的暴雨，雨水像毒蛇的芯子，疯狂地舔·舐着大地上的一切。 刘凯枫没有带伞，但他心里疑窦重重，决心不在这里逗留，而是冒雨继续往前走。 巷子里已经有很多积水，刘凯枫深一脚浅一脚地踏水前行。 走过一个分岔路口的时候，他向里面看了一眼，脏兮兮的地面上，有什么东西趴在上面。 刘凯枫稍稍走近几步，脑子顿时炸裂开来。 雨幕中，张素的身躯平躺，左眼半闭，右眼死鱼般地睁着。 额头上肿起一大块，嘴角流出半黄半白的黏液，黏液被雨水冲洗着，流进了旁边的小水沟。 在尸体的右边，竖立着一面斑驳的墙壁，在墙的一米六高处，似乎还留着暗红色的东西，像血。 但是并没有看到那幅画，显然，画已经被李光伟拿走了。 可是，张素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凯枫浑身哆嗦，他的喉咙一阵发痒，似乎有东西要吐出来。 “这个女人终于死了！可是，为什么是在这里？” 刘凯枫掉头就走。 不小心在泥水里摔了一跤，胡乱摸了一把脸，爬起来继续前行，捂着一颗狂跳的心。 案发后，执法者迅速到达现场。 负责调查的中年刑警刘彦发现：尸体横陈在南华街道的巷子里，身体成扭曲姿势。 初步断定，被害者应该是自己跑向右边，撞上墙壁，头部遭受创伤而导致死亡的。 民警仔细勘察了痕迹，除了死者脚印，还有一些过往行人的痕迹，暂未发现可疑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2号盒子〈七〉空盒子 准备调查监控，却发现整条巷子都是死角。 只有出了巷子，再走几十米到大街上，才进入监控范围。 调取监控发现，死者是一个人走到这里来的。 法医检验很快出来，是颅内大出血，导致的休克死亡。 原因是死者头部撞击硬物造成，墙壁上和头颅等高的地方，发现有轻微的墙灰剥落。 刘彦召开专案组会议，对案件进行分析。 发现死者是某软件公司的人力资源部经理，租住在附近。 每天穿过巷子，搭乘地铁上下班，从遇害时间判断，死者正是在下班回来的时候，撞墙死亡的。 法医补充说：“死者头部和墙壁的撞击力度非常大。” 痕迹检验专家说：“从现场分析，死者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撞向墙壁，导致死亡的。” 所有人都不明白的是：死者为什么这么做？难道是自杀？ 可是，这又不是在古代宫廷戏中，有谁会通过撞墙自杀？ 刘彦按照走访办案的程序，带着女执法者高雯，去了张素所在的公司。 几番调查下来，了解到张素的一些基本情况：工作积极，深受老板赏识，待遇优厚，事业蒸蒸日上。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自杀？ 调查中，发现张素是单身，人际关系并不复杂，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仇敌。 公司人员反映的唯一一件事是：近期公司进行裁员，张素是推进裁员工作的核心人物。 “裁员。” 刘彦心中顿时起了疑窦：按照常规的断案思路。 如果不是自杀，那就是意外或谋杀，从现场看，一个人绝无可能意外地自己撞墙而死。 结论只能是谋杀。 谋杀需要动机，除了变态杀人，无非是财杀仇杀情杀。 “刘队，你怀疑这是一起，因为裁员而导致的仇杀？”高雯没等刘彦说完想法，就问道。 “非常有可能，我们马上查一查这次裁员的名单，看看谁的嫌疑最大。” 名单很容易到手，有好十几人。 “刘队，这些人，难道要一个个查下去？” “不用，再走访一下，看谁被裁员后没有找到工作，谁被裁员最吃亏，最倒霉。”刘彦对这种排查，最是轻车熟路。 一个人的名字，很快跳了出来：李光伟。 …… 李光伟坐在沙发上，这两天，他没有和刘凯枫联系。 当然，刘凯枫冒险发过信息给他，想要见面，他没有回。 妻子坐在他身边，轻靠着李光伟的肩膀，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李光伟摇摇头：“没事。” “你说谎，这段时间你没有找工作，却经常跑出去，你的情绪很不稳定，有时候很害怕，有时候很兴奋，你肯定瞒着我做了什么事，我们现在虽然经济紧张，但，但你千万别做违法的事，要不然……” 李光伟摆摆手，看了眼旁边看绘本的孩子，轻声说：“不会的。” 一阵敲门声响起。 妻子狐疑地走过去：“这都晚上七八点了，谁啊。” 门开了，站着两个执法者。 妻子回头看了一眼李光伟，眼神中透着恐惧。 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和执法者打过招呼，便让孩子进了房间。 “你好，我是刑侦队的刘彦，这是执法者高雯，有些事情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是不是张素的死？”李光伟问。 刘彦和高雯的目光，电一般地射在李光伟脸上。 李光伟没有回避。 “你是新闻上看到的？”刘彦问。 “对，张素是我的前同事，人力资源部经理，我离职的时候，是公司产品三部的员工，这次公司进行了裁员，是张素裁的我。” 李光伟没等对方发问，就主动说了一堆情况。 这倒是让刘彦有些措手不及。 办案这么多年，还没见到过哪个嫌疑人，这么爽快的。 但他毕竟经验丰富，整理了一下思绪，决定直接进行火力侦察：“你觉得是谁杀的？” 李光伟对这个问题，似乎也没有感到惊讶。 他从容地抿了口口水，正要回答。 妻子急切地说道：“你们怀疑光伟杀人？这绝对不可能的，他就是个老实人，每次倒霉的事都能摊上，只有别人害他的份，他哪里敢杀人啊？” 刘彦轻咳一声：“我们办案是重视证据的，不会因为谁倒霉或不倒霉，老实或不老实，就认定他是不是罪犯。” “世界上有很多犯罪者，都是倒霉的人，犯罪心理学表明，越是现实生活中倒霉的人，一旦逼急了，越容易犯罪。”高雯说道。 刘彦看她一眼，似乎怪她不该在这里卖弄知识。 不过，刘彦知道，既然话已经挑明，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观察一下李光伟的反应，也能为办案找到一些方向。 “不知道是谁，反正不是我杀的。”李光伟平静地说道。 刘彦盯着李光伟的眼睛：“你恨张素吗？” 李光伟苦笑一下：“当然恨，全公司那么多人，我不敢说其他人被裁是应该的，但至少我很倒霉。就我好欺负，谁给她那么大的权力，说裁就把我裁了。 “你的妻子好像没出去工作，你也没找到工作，又有两个孩子，经济压力不小。” “还行，是有点压力。”李光伟再次苦笑。 “刘，刘执法者，你们不能认为我们被裁员了，有了一点经济压力，就报复杀人？”李光伟的妻子抓住高雯的手。 “我杀了张素，得不到任何好处，有这种杀人的精力，我还不如好好找个工作呢。”李光伟有些挑衅地看着眼前的执法者。 高雯轻轻推开李光伟妻子的手，和刘彦对视一眼，翻开笔记本：“李光伟，我们详细调查过，你的父亲在医院里自杀，直接原因就是因为你被裁员，你父亲不愿给你们增加负担。” “而我们了解过，你和你父亲从小相依为命，感情极深。” “你作为一个理科高才生，当然不会因为经济压力而杀人，但你却有可能为了父亲的死而报仇杀人。” “因为，你父亲的病，其实是完全可以治好的，只是需要大量的钱，这一点我们也和医院核实过。” 刘彦温和地看着李光伟。 李光伟也温和地笑了笑，说：“你们执法者怎么老是吓唬人，现在办案轻口供重证据，没有证据的话，我现在就算是承认自己杀人，你们难道还能抓我？” “确实不能。”刘彦说道。 …… 案情分析会再次召开。 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嫌疑人李光伟。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李光伟有重大杀人动机，只是缺少直接证据。 “关键问题是，他是用什么办法杀死张素的。张素的死亡时间，大概是下午6点50左右，天还没完全黑，她一个人走在巷子里。” “到中间的时候，突然冲向右边那条死路，然后撞上墙壁。这，这实在太诡异了，莫非是撞了鬼？有鬼在背后推她？”一个执法者说道。 “这个李光伟，会不会催眠？” “会不会是用了某种机械装置？” “李光伟有没有在死者背后，推了一把？” 大家纷纷发表看法。 “周围的监控，排查得怎么样了？”刘彦问。 “有一个人在6点40左右从南面进入巷子，从北面穿出来，进入茶馆。7点左右，这个人走出茶馆，从北面进入巷子，在里面停留了大约3分钟，随后匆匆忙忙地从南面逃出。”一名执法者回答。 “看清楚脸了吗？”刘彦问。 “没有，这人戴着帽子，走路低着头，完全看不到脸，茶馆工作人员也无法认出到底是谁，只说这个人，前阵子来过茶馆几次。” “这人的体形，和李光伟很相似，都是瘦高个，会不会就是他？”高雯问。 刘彦转着手中的钢笔，思索片刻，说：“还是要从证据入手，我相信，一切命案的发生，都会留下证据，再高明的凶手，都不可能凭空作案。” “目前几乎可以认定，这个进出巷子的人，有重大作案嫌疑。你们能否确定，他进出巷子的时候，身上有没有可能夹带东西？” 执法者指着电脑屏幕，说：“大家看，现在是夏天，他穿着短袖短裤，要说夹带东西的话，小纸片倒是有可能，刀子锤子或其他一些金属的作案工具，我看几乎没可能。” 刘彦点点头，随即合上本子，坚定地说：“如果是这样，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一定有作案工具被遗留在巷子附近，我们必须找到！扩大范围，继续搜查！一定要找出作案工具！” 当天下午，刘彦就得到了好消息：执法者在巷子路边干涸的水沟里，找到一个木盒。 所有人再次陷入深深的困惑。 你看我，我看你，心中都有一样的疑问：木盒怎么杀人？ 高雯首先推断：“会不会是木盒里放了什么东西？” “会是什么呢？难道这东西有一种力量，能把张素推到墙壁上撞死？”有人问。 “是啊，这个木盒很小，连个笔记本电脑都放不下。” “难道放了炸弹？” “怎么可能？张素不是被炸死的，而是撞死的。”大家议论纷纷。 刘彦一挥手，指着那片墙壁，说：“这个木盒一定是个极为重要的作案工具，先化验一下，看看上面有没有指纹。” 化验结果很快出来，不知道是因为暴雨冲刷，还是嫌疑人早有准备，木盒上没有发现任何指纹。 “真是见了鬼了。”在重回现场的路上，刘彦说。 “是啊，一个空木盒，怎么可能杀人呢？难道真的有灵异力量？”高雯看着窗外的夜色，眉头紧锁。 “我觉得我们一定漏掉了什么！” 6点50分，同样的时间。 两人站在案发现场，夕阳把最后的余光铺洒在巷子里。 墙壁一片斑驳，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血腥味。 “这是木盒的位置。”高雯说。 “木盒被发现的时候，是不是打开的？”刘彦问。 “是，而且是翻倒的。” “翻倒的，翻倒的，到底是什么呢……”刘彦蹲下了身子，又站起来，模拟着张素经过这里的样子。 “刘队，我记得在现场脚印的勘察中，张素应该是在木盒的这个位置突然转身，跑向了那条死路，然后直接撞上了墙壁，中途没有拐弯，也没有停留，速度飞快。” “你说得不错，可是，这说明了什么呢？” “我觉得，从心理上分析，一个人在短时间内，突然转身逃跑，必定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或者说，这个人处于极度的恐惧之中。” 刘彦点头同意：“一个木盒有什么让人害怕的呢？等等，木盒是空的，说明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拿走了。” “正是里面的东西，让张素产生了恐惧！马上再查一查，张素有没有什么生理或心理上的恐惧物。” 还没等刘彦正式下达命令，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是手下负责走访张素同事的。 “刘队，查到了一个重要信息，张素有童年阴影，她害怕蝙蝠。” 刘彦松了口气，点了根烟，缓缓说道：“案情已经逐渐明朗了，嫌疑人约张素在这里见面，突然打开木盒，放出里面的蝙蝠，张素因为恐惧，转身就跑，撞上了墙壁。” “可是，放木盒的地方，离墙壁有10米远，她就算是逃命，也应该能看到前面是一堵墙壁啊，怎么可能撞上去？”高雯说。 刘彦狠狠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团迷雾：“奶奶的，这倒是个问题，如果这个不解决，事情还是没搞定！” “刘队，这个怎么解决？一个人会莫名其妙往墙上撞，我看这，这个还真有点邪门。” “不邪门，这里面一定有名堂，茶馆的服务员不是说，那个在案发当时进入巷子的人，前阵子去过茶馆吗？我们马上去一趟茶馆，如果这人就是李光伟，他就是凶手的话，茶馆里一定有玄机！” …… 茶馆里，馨香阵阵，刘彦无心欣赏这股茶香，亮明身份。 “执法者，你说的是那两个人啊？这段时间，他们确实来过两三次，每次都坐在那个角落，说话声音很低，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干什么，特别神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2号盒子〈八〉嫌疑 “我感觉，像是在谋划着干坏事。什么？你问有没有其他不正常的情况？让我想想……” 当班的经理挠了挠头，说：“一下子没想起来，要不，你们查一下监控？我们监控只保留7天，他们最近一次碰面，应该能看到。” 那天的监控被打开。 画面中，两个人坐在角落，低头说着什么。 一人戴着帽子，帽檐拉得很低，另一人没有戴帽子，背对着摄像头。 突然，背对摄像头的人，拿出一卷东西，展开后是一幅巨大的画。 另一个人看完后，不断地点头。 这时，拿画的那个人转过身来，脖子仰起，摄像头非常清楚地拍到了他的脸。 正是李光伟！ “停一下！” 刘彦指着那幅画，对高雯说：“你仔细看，有没有发现什么？” “好，好像这幅画的色调，和那个巷子很相似，这种风格叫超写实主义，要求画出来的东西像照片。” “你看，画上面是一扇打开的门，看起来和真的一模一样，天哪，我猜出来了！我知道他怎么杀人的了！” “对，凶手一定是把画挂在墙壁上，让受害者误以为，那里有一扇门，然后撞了上去。”刘彦激动地说。 “只要找到谁画的这幅画，他就是凶手，我看就是这个李光伟！” “画画需要原料，兵分两路，派人调查李光伟，查出他是否有画画的能力。再排查全市的监控，排查李光伟的网购行为，看最近李光伟有没有购买过画画的原料。” “好的！” 这两件事并不复杂。 第二天上午，刘彦得到了反馈。 李光伟会画画，也买过颜料，买的时候，没有任何伪装，摄像头一直很清楚地拍到了他。 “呵呵，在墙上挂一幅画，让受害者在错觉之下，因为恐惧而撞墙，这个诡计还真是厉害。” “可惜，能想出这个诡计的凶手，连基本常识都没有，整个作案过程都被摄像头拍下来了。马上逮捕李光伟！”刘彦说道。 …… 早上9点钟，李光伟买菜回来，在楼下被警车堵住，押上了车。 临时拘押室里，3个人沉默了足足10分钟。 高雯用钢笔敲了敲桌子：“李光伟，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李光伟喝了一口面前的白开水，一脸疑惑地问：“我说什么？” “你做过的事情。” “我做过的事情？” 李光伟抠了一下鼻翼，“我刚出门买菜回来，就被你们抓来了，还想买完菜继续找工作呢，今天菜价又涨了，腐竹比平时贵了3毛。” 李光伟喋喋不休了好一阵。 刘彦突然一拍桌子：“李光伟，这里不是菜市场！你要是想不起来的话，我可以提醒一下，张素从小害怕蝙蝠，你利用她这个特点，设计杀了她。” “哦？有这种事？怎么杀的？” “你在木盒里放了蝙蝠，把木盒放在张素下班必经的巷子里，又在10米外的墙壁上挂了一幅画，张素打开盒子，恐惧之下，掉头逃跑。” “惊慌失措的她，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楚，那里是一扇门，还是一幅画，就撞了上去，3分钟内当场死亡。” “这个故事很精彩，不过，我想不出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要狡辩了！我们在你家里已经搜出了这幅画。第一，画上只有你一个人的指纹！第二，我们查过，你会画这种超写实主义的画！而且画得相当好。” “第三，张素害怕蝙蝠的事，你们公司的人都知道，当然，你也肯定知道。” “第四，张素和你算是有杀父之仇。第五，你在案发前后，到过那个小巷子。第六，在案发前，你和张素有微信联系。” 李光伟目视前方，突然“呼啦”一下站起来。 “你给我老实坐下！” 李光伟依然站着，双目圆睁，说道：“我告诉你们，那幅画上，肯定还有另一个人的指纹，刘凯枫的。” “什么？刘凯枫的指纹？刘凯枫是谁？” “刘凯枫，就是和我一起去茶馆喝茶的人，他知道整个杀人的计划，因为这个计划，就是他想出来的！” “哦？你有什么证据？” “没，没有……” 两个小时后，刘凯枫被带了过来。 和李光伟不一样，他只是被请到旁边喝茶。 看来，执法者只是想向他了解一些情况，并没有真把他当作凶手。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认识李光伟没错，和他是发小，但最近几年都没什么联系。执法者，他杀人跟我可没关系啊。” “什么，案发前我和他喝过茶？我们只是平时聚一聚，难道喝茶也犯法？” “他杀人难道还会跟我说？你问那幅画？那幅画当然是他画的，我又不会画画，他画好之后，确实给我看过，画得挺好的，可是，我哪里想得到他要杀人啊。”刘凯枫大声说道。 “李光伟说，是你帮他策划整个杀人事件的，对吗？”刘彦再一次进行火力侦察。 “执法者，我真是冤枉，李光伟说我教唆杀人，他有证据吗？有录音吗？他没有，你们在画上找到我的指纹？那绝对不可能的！”刘凯枫紧紧盯着刘彦。 刘彦心里转过好几个念头：李光伟光凭嘴上说，整个杀人计划是刘凯枫给的，确实没有证据。 况且，画上的确没有刘凯枫的指纹。 就算刘凯枫有帮凶的嫌疑，可眼下最关键的，是先把真凶定罪。 “好的，你可以走了。” 刘彦说道，正想送刘凯枫出去，电话再次响起。 刘凯枫自行走出房间，拐了个弯，正要走出大楼，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正是李光伟站在临时拘押室的门口，冷冷地看着自己。 刘凯枫凑近李光伟，恶狠狠地说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事情完了，你说话不算话，临死想咬我一口对，你是故意让我在那幅画上留下指纹的对。” “告诉你，我早料到你有这么一手，摸那幅画的时候，我在手上贴了一小片创可贴，没想到？哈哈哈。” “你一个从不看悬疑片的人，跟我玩这个，还嫩着点。我要是执法者，我肯定抓你。” “因为几乎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你，别说我没留下指纹，就算留下了，也根本成不了呈堂证供，我连从犯都算不上。” 看着李光伟有些无助的脸，刘凯枫长长呼出一口气。 “你是不是也想杀了张素？”李光伟轻声问。 刘凯枫像欣赏艺术品一样，欣赏着李光伟可怜的眼神，轻松地说：“反正这会儿没人，也没录音，我可以告诉你。” “其实呢，我的确想杀了张素，计划了很长时间，还是不敢自己动手。就在这时，你送上门来了，真是老天保佑啊。” “现在，张素死了，你是凶手，就认了，你赖不上我的，你别他妈想抓我垫背。” “刘凯枫，我们好歹还是发小，一起抓过青蛙的……” 临走的刘凯枫转过头来，认真地说：“你不会这么天真？发小没错，可你知道不，从小我就讨厌你，自以为有多厉害，成绩好，上的大学好，走到哪里都受人喜欢，跟我们这些人玩，嘿嘿，好像是有多看得起我们似的。” “告诉你，别以为我跟你交情有多好，还是那句话，认命，一命抵一命，你也不亏。” “你个王八蛋，老子是3条命，不，是5条命！”李光伟咬着牙。 “那又怎样？人本来就是你杀的，走了，再见，哦对了，不用见了，下辈子再一起到村口抓青蛙。” …… 妻子杨静怡，站在拘押室门口，和李光伟对视良久，说：“你真的杀了人？” 李光伟沉默。 “我，我，我们，我和孩子怎么办啊……”妻子没有再说下去。 “我们离婚，现在离婚，我的所有财产都归你，你也不用背着一个嫁给杀人犯的骂名，小孩子可能也会好受一些。” 杨静怡死死咬着嘴唇。 一个多星期后，李光伟被送上法庭。 他默默听着执法者、公司同事、检察官的话。 直到法官说：“现在，请被告人李光伟，作最后陈述。” 李光伟拍了拍衣服，咳嗽一声，平静地说：“法官，在座各位，杀人的不是我，是刘凯枫。” 全场一片哗然。 李光伟好像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反应，继续说：“刘凯枫同样有杀人动机，他和张素以前是男女朋友，谈了好几年，为了谈恋爱，刘凯枫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到了快结婚的时候，张素突然和一个外国人跑了，去了国外读书，刘凯枫为此患上了抑郁症，创业的公司亏得一塌糊涂，直接申请了破产，他欠下了一堆债务，就连生活都成了问题。” “等到张素海外回来，刘凯枫才勉强还完了债，他发现张素依旧单身，本想找她复合。” “不料，张素却认为刘凯枫没钱没地位，配不上自己，把刘凯枫狠狠奚落了一番。” “刘凯枫让张素赔偿他的经济损失，张素根本就没有理睬他，所以，他非常恨张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2号盒子〈十〉你喜欢看推理小说吗 “不夸张地说，我一开始就有所怀疑了，当我提出帮忙出主意杀人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拒绝过，考虑了几分钟就同意帮忙了，这显然不正常。” “他当时看到张素从音乐酒里出来，听到张素的喊叫声，我有理由相信，他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张素。他只用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就定好了借刀杀人的计策。” “还有，我在给他介绍情况时，并没有说张素的具体身高，只说她比我矮小半个头。但刘凯枫竟然准确地说出，张素的身高是一米六。” “他一开始想让我准备一块钢板，这样可以保证，张素的脑袋撞上去，但他很快就说不用钢板了。” “因为他太了解张素跑步时的姿态，脑袋是大幅度往前倾的，所以，根本不用什么突出的钢板，一块平面的墙壁，就能把张素撞死。” “而且，他在陈述杀人计划的时候，并没有提醒我不要和张素联系，甚至故意让我给对方打电话。” “他也没有提醒我，巷子里有没有监控，更没有提醒我，注意不要留下指纹。所以，他心里想的就是，借我的手杀死张素，而自己置身事外。” “就，就这些？你就怀疑刘凯枫了？” “当然不是，这些是我的猜想，当我有了怀疑，我就用了一些技术手段，调取了刘凯枫、张素的很多过往资料，终于证实了我的想法。” 妻子深吸一口气，说：“你真细心，如果生活中也有这么细心就好了。” 李光伟伸出右手，轻轻磨蹭着鼻翼。 “可我不明白的是，执法者抓的是你，为什么最后刘凯枫……” “我对刘凯枫有了怀疑，当然就不会那么老实了，总得有备无患。其实，如果刘凯枫在最后一刻，不对我说出他的心里话，我可能真的会认罪，毕竟，人应该算是我杀的，虽然不是亲手杀死。” “可他毕竟是你的发小……” “呵呵，到最后一刻，他想要的是我死。 “你到底是怎么让执法者相信刘凯枫杀人的呢？” “不是相信，而是形成了证据链。” 李光伟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说：“首先，我带刘凯枫去的那家如云茶馆，其实就在张素居住的小区附近。张素下班必经的那条巷子，当然就在茶馆前面。” “刘凯枫来茶馆的时候，就经过了这条巷子好几次，而我拍照给刘凯枫看的巷子是另一条。也就是说，在我的引导下，刘凯枫一直认为实施杀人计划的巷子远在天边，其实，案发现场近在眼前。” “我事先和刘凯枫口头约好，完事的时候，在茶馆见面。当然，那个时候，我真的去参加面试了。刘凯枫完全没有怀疑，这样，案发的巷子里就出现了刘凯枫，而我，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张素要从巷子里经过并且撞死，刘凯枫也要经过巷子去茶馆，你怎么保证他们不提前碰到呢？” “这个很简单，张素那天其实是加班的，因为她每个周三都会固定晚下班半小时，下班时间是6点半。而我一直让刘凯枫以为是6点，刘凯枫以为6点半已经杀完了人，他6点40多就会经过巷子，来到茶馆和我见面。” “实际上，张素那天到达巷子的时间，是6点50分左右，死亡时间也是这时候。刘凯枫在茶馆没有等到我，就原路返回，刚好碰到死去的张素，在现场留下了脚印。” “你怎么能把时间计算得这么精确？” “张素本来就是个对时间很精确的女人。至于刘凯枫，为了尽可能不暴露自己，不节外生枝，每次见面都很准时。” “当然，他为了不暴露自己，决不主动查询、获取信息。所有信息只通过我来获取，他太大意了，以为我真的那么好骗。” “木盒里的头发呢？” “很简单，刘凯枫经营自媒体，老是熬夜，掉头发很厉害。我趁他不注意，捡起一根头发放了进去，故意塞到盒子的缝里，不至于被执法者太早看到，为后面的反转做准备。” “至于我的指纹，我拿木盒的时候，只拿固定的一个角落，事后都擦掉了。当然，即便没有被擦掉，暴雨也洗掉了，头发丝夹在缝隙深处，保留了下来。” “那网购账号呢，买蝙蝠的是你？” “是我，我在刘凯枫上厕所的时候，给他的手机安装了一个小木马程序，通过这个程序，我在深夜里远程操控他的手机，打开他的网购账号，买了蝙蝠和木盒。” “执法者的调查方向，是他网购账号有没有被盗。呵呵，这个当然查不出来。” “可是，收货的并不是刘凯枫。” “收货的当然是我，我的身高体型和刘凯枫差不多，我穿了和他一样的衣服，戴了一样的帽子，模仿他走路的样子，骗过了监控和快递员。” “最关键的是，案发现场出现的人，确确实实是刘凯枫，脚印也是他的，而两天前收货的却是我。” “一真一假，但衣着、步态完全一样，人们都会先入为主地认为，两个人都是刘凯枫。” “可你当时根本不在现场，你已经去参加面试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妻子尽可能地避免“杀人”这样的字眼。 “刘凯枫让我画画，并且着意强调跑步速度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这个杀人计划是利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让人头部撞上墙壁导致死亡。张素下班是一定经过那条巷子的，当清楚了这一点，我就事先在巷子的中央放了木盒。” “等等，好，好像有几个问题，你怎么进出而不被监控发现的？你事先把木盒放在那里，怎么保证不被别人拿走？还有，张素看到这个木盒，你怎么确定她一定会打开？” “进出不被发现很简单。案发当天中午，我跟随一群背包的大学生，骑行穿过这条巷子。” “在他们走后，我留下来，把木盒放在一块倾斜的木板上，木板放在矮房子的上面。” “我事先经过计算，测试过时间，6个多小时后，也就是张素经过时，木盒刚好能滑落下来，被她看到。当然，这里面的计算过程很复杂，总而言之，就是摩擦力。” “木盒上面用粉笔写着‘2016年7月3日晚上，你的照片，还给你’，这天是我能查到的张素出国之前，和刘凯枫最后一次开房的日子。看到木盒上这样的信息，张素一定会当场打开，放出里面的蝙蝠。” 李光伟沉默片刻，说：“对了，刘凯枫本来建议我7月23日动手，我改成了24，因为那天有一群大学生要组织骑行，会经过那条巷子，这是我在他们大学社团内部的聊天记录中查到的。至于怎么查到，这是技术问题，我就不多说了，反正我可以做到。” “另外，我事前故意和张素微信联系，只是想吸引执法者的注意力，让他们觉得我的嫌疑最大，为后面的彻底翻盘埋下伏笔。” “可是，最关键的事情你还没说，你画的那幅画真的放在家里，没有挂到那面墙壁上吗？如果是这样，利用画画的错觉杀人的计划，不就无法实现了？” “我画的那幅画，只是给刘凯枫看的，让他坚信，我是遵照他的计划，通过墙壁上挂画来杀人，这样的话，到最后我就可以顺利翻盘。” “实际上，我事先经过伪装进入巷子，在那面墙上画了相同的一幅画。张素撞死之后，暴雨来临，把墙上的颜料全部冲洗干净了。” “别问我怎么知道下暴雨的精确时间，我确实不怎么相信天气预报，但我可以进入气象台的网站后台，拿到最精确的资料。” 妻子苦笑道：“我的老天，你当程序员太可惜了，太可惜了。和那个刘凯枫相比，你才是真正的犯罪专家……” “其实，世上根本没有完美的犯罪，我的这一套计划，同样也是有漏洞的。如果执法者仔细查找案发中午的监控，就会发现，有一个人混在骑行的大学生当中，比其他人晚了10分钟才出来。” “还有，在那面墙壁的前面，我特地放了很多狗屎，因为我怕有人提前看到这幅画，走过来破坏它，虽然那面墙壁附近很少有人光顾。不说了，漏洞其实还有很多，真正完美的犯罪，还是需要一点运气……” “可，可是，你一开始就拿剪刀伏击张素，摄像头却没有拍到你，你真的不是早有预谋的吗？” 李光伟摇摇头：“我一开始哪里会想到这么多，那天晚上没有被拍到，纯属意外了，或者是因为我穿了黑色的衣服。” 妻子沉默许久，伸手摸了摸李光伟的脸，轻声说：“这，这真的值得吗？” “也许，事情已经这样了，不管了。哦对，我们还是离婚，我会尽我所能给孩子提供经济援助。因为我毕竟是个凶手，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执法者就会再次给我戴上手铐，我不想让你们，让孩子们跟我一起担惊受怕。” “毕竟，我杀人，我嫁祸于人，我给自己脱罪，是为了我爸，但也是为了你们……” 妻子默默转过身去，轻声抽泣。 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脚步声，走出来的是穿着运动衫的刘彦。 李光伟缓缓站起身子，注视对方。 刘彦坐在旁边，拍拍李光伟的肩膀，说：“这么巧，你们也在这里，案子结了，辛苦你了，我们之前误抓了你，还得跟你道个歉。” “刘执法者，这没什么。” “来，抽根烟。”刘彦掏出烟和打火机。 “不，我戒烟了。” “你不是程序员吗？听说有很多程序员烟瘾很大的。” “我不抽。” “我特别佩服程序员，数学好，逻辑思维强，就像那些推理小说中的侦探一样，对了，你喜欢看推理小说吗？”刘彦问。 李光伟伸在裤兜里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温和地答道：“不喜欢，从没看过。”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2号盒子〈九〉凶手到底是谁? 法官连喊了好几遍“肃静”，才让大家安静下来。 刘彦很快就拨出电话，找人尽快核实这个情况。 李光伟接着说道：“刘凯枫非常喜欢看悬疑类的影视，这个画画杀人的手法，说不定就是从哪里看来的。” “我们很久没见了，那天偶然碰到，在茶馆里见面，他要我帮忙画画。当然，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杀人。” “案发那天的下午，我正参加一家公司的面试，根本没有到过那个小巷子，这点你们可以验证。” “所以，直到案发，我画的那幅画，一直放在我家里，那幅画根本就没有被挂在现场。” “案发现场出现的人，是刘凯枫，你们监控里虽然认不出他的脸，但他走路的时候，左脚是有些崴的。而我不会，这一点你们也可以验证。” “那幅画上只有我的指纹，那是因为他准备谋杀，故意没有留下指纹。当然，装蝙蝠的盒子，也可能没有留下他的任何痕迹 “画画原料是我买的没错，但蝙蝠和木盒一定是刘凯枫买的，不相信你们也可以查。”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人跑步的时候，头大部分时候不会刻意往前伸，有些人甚至会往后仰。这样的话，怎么可能一定会把额头撞在墙上，而身体其他部位不受伤呢？” “但张素就是这么死的，所以我猜，她跑步的姿势一定很特别，头很有可能是大幅度往前伸的。” “当然，这一点我只是猜测，但作为他前男友的刘凯枫，一定知道，所以，他才有可能策划并实施这起谋杀。” …… 休庭了。 刘彦带着队伍马不停蹄地工作，很快，所有信息汇总起来。 “李光伟的推测一点没错，刘凯枫和张素以前是情侣，但刘凯枫被分手，受过打击。” “他曾在一年前多次威胁张素，说要杀死对方，但张素很快换了工作和居住地址，刘凯枫没有再来纠缠张素，两人很长时间没有任何联系。” “现在看来，刘凯枫是在精心策划这起谋杀，而且打算嫁祸给李光伟。” “在一个小网站里，发现了刘凯枫的网购账号，里面有购买木盒和蝙蝠的记录，地址填的是刘凯枫小区附近的一家奶茶店，来拿货的人和案发前后出现在小巷的人，是同一个。” “戴着同样的帽子，走路的时候左脚有些崴，他非常狡猾，拿了货之后，左转右兜的，中途可能还换了衣服，最终逃离了监控。” “我们对木盒进行了再次检查，虽然没有发现任何指纹，但我们把木盒拆开后，发现夹缝中有一根刘凯枫的头发。” “刘凯枫和张素，以前经常一起跑步，甚至还有照片能在网上查到。张素跑步的时候，姿势的确和一般人不同，她的脑袋大幅度向前伸，如果前方有障碍物，她的脑袋会最先撞上。” “这样推测下来，李光伟的证词大致可信，他被刘凯枫利用了，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帮刘凯枫画画，帮助对方完成杀人计划。” “另外，我们也查证过，那幅画上，没有任何胶水或类似物品的痕迹。案发当时，监控中没有发现任何人，带着长长的画卷出入。” “所以，就像李光伟说的，他在最后的案发时刻，因为参加面试，根本没有把画带到现场。” “但是，刘凯枫却独自出现在现场，在没有画的情况下，依然实施了犯罪。”高雯手拿资料，总结道。 刘彦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吸了几口，看着半明半暗的烟火，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那么，刘凯枫到底是怎么杀人的呢？” “刘队，我觉得这个已经不重要了，案发现场只有刘凯枫一个人在，李光伟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刘凯枫完全可以在放出蝙蝠后，对张素紧追不舍，让对方在惊恐之下撞上墙壁。” 刘彦看着前面的杯子，缓缓点头：“嗯，大概就是你说的这样。” 刘凯枫被抓的时候，几乎疯狂了。 他一遍遍地大喊：“我去你们的！我没有杀人！我没杀人！真正杀人的是李光伟！我只是帮他想了个杀人的办法！” “木盒上有我的头发？肯定他妈的是李光伟搞的鬼！我告诉你们，戴帽子收货的人是李光伟假扮的！” “我根本就没买过蝙蝠，更没有收过他妈的货！网购账号肯定也是他做的手脚，他是程序员，他有这个本事！” “还有，李光伟曾经在胡桃里音乐酒的门口，拿剪刀追杀过张素，你们赶紧给我查查！” 刘凯枫提出的这几点，刘彦马上安排高雯做了调查。 两天后，调查结果出来：根据送木盒的快递员描述，收快递的人和来到案发现场的人，肯定是同一个。 而根据茶馆老板的回忆，刘凯枫在案发当时，的确到过茶馆。 在茶馆门口等了一会儿，最后进入案发的巷子。 另外，刘凯枫的网购账号，并没有被篡改的记录。 大半个月前，的确有保安证实，在胡桃里音乐酒附近，有**劫杀一个女的，现场的摄像头恰恰拍到的是刘凯枫！ 而且，刘凯枫的家就在附近。 刘凯枫在作案现场，留下关键证据，有作案动机和时间。 而李光伟拥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 执法者基本上认定了，刘凯枫杀人的事实。 刘凯枫瘫软下来，他的脑子一片混乱，再也想不起有什么可以申诉的了。 他的眼睛一片死灰，靠着墙，骂李光伟，骂死去的张素，也骂自己。 …… 一个月后，刘凯枫被判死缓。 一个小公园的角落有一把长椅，长椅的漆已经快掉光了，第一缕秋风吹落了第一片落叶。 李光伟和妻子坐在长椅上。 沉默许久，妻子说：“是你杀的人，直觉告诉我，不是刘凯枫。” 李光伟轻轻咬着嘴唇。 “我是你的妻子，不会害你的，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光伟掏了掏口袋，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戒烟了。 他看着远处两个牵小狗的女人，说：“我想找人出主意，帮忙杀了张素，刘凯枫给我想了个办法。但是，在和他接触的过程中，我发现了问题。” “什么问题？” 李光伟简单叙述了找刘凯枫合谋杀人的经过，说：“他在害我，他很可能自己就想杀了张素。”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3号盒子〈二〉大脑算法 “这套家伙事跟了我五十年，换成别的造型，外人看不顺眼，我自己更不习惯。” 小组又提出了第二个建议，将杨宇本人的克隆身体，保持在二十五岁时的状态。 也就是说，五十岁的他，即将死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二十五岁的青壮年杨宇。 不仅寿命更长，体力也更充沛，非常适宜他目前进行的高强度工作。 杨宇再次拒绝，他坚持留在当下的年纪。 “我的要求很简单，只有两条：第一，新的身体就像新车一样，没有任何疾病和缺陷；第二，等我苏醒后，外表要和现在一模一样。” 这种中老年人奇怪的固执，让克隆躯体的培养过程，愈加缓慢。 杨宇比医生更加沉得住气。 忍受着病痛的折磨，每天都隔着玻璃，观察新身体的成长状况。 就像一个沉稳的老农，在耐心等待小麦的分蘖抽穗。 杨宇被称为商界天才，并已多年蝉联这个称号。 他的成功，源于一次次精准地预判，就像穿越者一样，他总能提前数年，布局一些看似无足轻重的业务。 而这些不起眼的闲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将陆续展现强大的威力，迅速成长为扼守新兴商业模式的桥头堡。 当追赶者侥幸地意识到机会的时候，都会发现杨宇早已涉足。 后来者只能望望洋兴叹。 要么选择加入，要么被一口口吃掉，完全没有可能成长为比肩杨宇的人物。 人人都在猜测杨宇的想法，猜测他的脑子里，究竟有些什么。 一些阴谋论者，甚至怀疑，杨宇建设了超级计算机，来帮助自己进行商业分析。 当然，这是无稽之谈。 超算有用的话，英特尔公司也不必苦哈哈地满世界卖芯片了。 生产出来只需要组装成超级电脑，就可以源源不断计算出最佳的投资机会，简直一本万利。 这次医疗小组的几十个人，也格外兴奋，因为他们终于可以一睹杨宇脑子里的秘密。 当杨宇的大脑，和量子计算机进行数据交换时，尽管根据保密协议，他们无法一窥其中的具体信息。 但杨宇大脑的数据结构，是可以实时分析的。 这同样也是为了保证大脑转移时，其中信息的完整性。 但令小组失望的是，在这漫长的一周中，杨宇的大脑，并没有展现出非凡的特质。 他是比普通人聪明很多，但远没到遥不可及的地步，或许还不如一些知名的科学家。 在现实面前，他们无法怀疑杨宇已有的成功，只能认为，现有的手段，还无法彻底了解大脑的工作过程。 爱因斯坦死后，他的大脑被偷偷解剖了出来，重量为1230克，低于正常的1400克。 这个千年不遇的脑子，被切成了240块。 疯狂的科学家，期望从中探求出绝顶天才的秘密。 当然，结果令人沮丧。 从这坨粘粘乎乎的东西里面，寻找不到智慧的火花。 那本应来自于神经元的电流脉冲，当然已经随着生命的逝去而熄灭了。 如今，医学家们面对的，不是没有生命的灰质和白质，而是当今商界天才活生生的大脑。 在量子计算机中，模拟的神经元密密麻麻，不断地闪现和明灭，这是信息传递的过程。 专家们相信，谜底就在信息传递的算法上，而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破解的。 “多美的闪烁。” 一个学者说，“可惜我们不知道它们在表达什么。” “同一台电脑计算同一个问题，执行不同的算法，所用的时间天差地远。这就是算法工程师可以拿到高薪的原因。”另一个学者说。 “是啊，人脑都是一千多克，可有人是白痴，有人是天才。” “不说白痴和天才，就说天才和天才之间也差别巨大。拉马努金单凭直觉，就能写出来那些疯狂的数学公式，我没听说，世界上还有第二个这样的数学家。” “唉。” 一个学者叹了口气，“要是时间再久一些，能把杨宇脑子的算法研究清楚就好了。这可是世界上，第一个完整复制到计算机中的大脑。” “不可能的。” 李医生说，“根据协议，移植过程完成后，量子计算机里的模拟大脑，就会被彻底删除。”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一个声音冷冷地说。 …… 杨宇睁开眼睛，几秒钟的不适感之后，视野逐渐清晰，他下意识地去摸眼镜。 吴蔷递给他一副平光镜，满脸笑容地说：“你要外形不变没问题，但零件都是全新的。已经不近视啦，不过，我还是给你准备了一副平光镜。” 杨宇戴上眼镜，望着镜中的自己，果然是一模一样。 花白的胡茬开始冒头，看起来，至少躺了两三天。 他怀疑自己还在原来的身体里。 摸一摸胸口，年轻时留下的伤疤已经没有了。 最重要的是，腹部不再隐隐作痛，恶心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成功了！”吴蔷兴奋地说。 她询问了杨宇几个问题，以此判断他的大脑是否恢复如初。 杨宇对答如流。 不仅如此，一些陈年的记忆，也浮了上来。 看来，经过电脑的重整，杨宇的记忆更加牢固了。 李医生好像看出杨宇的困惑，解释说：“会有一段短暂的记忆清晰期，因为量子计算机没有遗忘功能，也不会甄别信息的权重，它把所有事都记下来了。” “不过，人脑处理不过来，不重要的记忆会很快遗忘，为新来者腾出空间。” 杨宇注意到李医生声音微颤，不仅毫无兴奋之情，反而满脸地忧心忡忡。 “我有些事，要同杨先生单独谈谈。”李医生果然说。 吴蔷紧张起来：“是有什么后遗症吗？我听说克隆羊多莉的端粒有问题……” “跟染色体没有关系。” 李医生不知道吴蔷从哪听来几个术语，“当年克隆羊的问题，早就解决了，杨先生身体很健康。” 杨宇摆摆手让吴蔷先出去，然后把床升了起来，保持半躺的姿势。 “杨先生，事关重大，我就直说了。” 李医生一改慢性子，“您在量子计算机里的大脑，被人窃取了备份。” 李医生已经偷偷准备了一针镇定剂，只待杨宇扑过来，就先给他注射上。 杨宇甚至都没有坐起来，问：“有多严重，会有另一个我吗？” “那倒不会。是团队里一个疯子干的，法国神经学专家阿兰，他想研究您大脑里面的算法。不过请放心，您大脑里面的敏感信息都加密了。” “那他偷走有什么用处？” “具体信息虽然没有，但阿兰是神经算法学家，他可以在量子计算机的帮助下，研究您大脑的思维模式。” “就是模拟我的判断和决策，对？” “也可以这么说，前提是，那个混蛋真的能研究出来。我们使用的量子计算机是世界顶尖的，他不可能有这样的资源，计算速度要慢很多。” “他能重新克隆出一个我吗？” “目前是不可能。您这次手术花了将近十亿，我不认为，阿兰短时间有这样的财力。” “你说目前是什么意思？”杨宇敏锐地问。 李医生顿了顿，说：“我们觉得，阿兰之所以研究您的大脑算法，目的就是想和您一样成为商业天才。” “你觉得他会成功吗？” “我们已经报警了，全球通缉。但万一真的抓不住他，假以时日，他破解了算法，用电脑运行，我觉得有可能成功。甚至……” “甚至什么？” “甚至可能比您本人还成功，因为电脑的运算速度，远远超过人脑。” “所以，他最终会比我还有钱。然后就可以买更快的电脑，还可以克隆任何人。” 李医生陷入了沉默，那是一个无法想象的世界。 杨宇望着窗外，表情反常地平静，不知道是胸有成竹，还是手术后的激素水平下降。 几天之后，杨宇就出院了，很快投入了繁忙的工作。 他的商业版图还未扩张完毕，有太多新鲜的领域，等待他去开拓，阿兰的事情，毕竟不是燃眉之急。 与此同时，在另一座太平洋中的无人小岛上，一台中型量子计算机，也在夜以继日地运行。 计算机的主人，切断了任何与外界的联系，利用风力和太阳能发电，支持着庞大的计算量。 猛兽是藏不住的。 当你进化到一定的体型，就不能再靠打洞或者上树，来躲避天敌，需要直面你的对手。 即便阿兰的微操再精微，当他的财富，达到一定程度，就必然引起了各方的注意。 杨宇更是早就察觉到了。 最快且最隐蔽的致富方式，就是股票，阿兰在数百种股票中，都注入了涓涓细流。 很快，这些细流，不断将散户的财富纳入其中，将河岸拓得越来越宽。 这也是杨宇白手起家的方式，不过，他足足用了五年，才赚到了人生第一个一千万。 阿兰将这个时间缩短为五个月，但在手法上，和杨宇惊人地相似。 接下来，杨宇知道，股市已经不能满足阿兰了，小鱼小虾填不饱鲨鱼的肚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3号盒子〈一〉换一个身体 “根据我们的经验，到这个阶段，一般只有两种办法。” 李医生踌躇地说：“第一就是保守治疗，预计还有两年的寿命。” “第二就是手术，成功的话，寿命可以延长十年左右。而一旦失败，就会……” “就会什么？”杨宇的妻子吴蔷紧张地问。 杨宇摆了摆手，换了一个理性的问题：“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少？” “大概30％……” 李医生坦诚地说，“我们医院已经是国内顶尖，即使去美国，也不会更高了。” 没有过半，自然不是一个很高的概率。 可杨宇的一生中，面临过比这更小的机会，和更凶险的时刻，他都一路过关斩将，笑到了最后。 另一方面，他也清醒地知道，这是一个典型的“幸存者偏差”。 也许平行世界中，还有另一些杨宇，早早地在中途的考验中就倒下了，成为了平衡概率的牺牲品。 杨宇默默地思考着，要不要接受手术。 首先，保守治疗不啻于等死，两年时间，对于他的宏图伟业来说，杯水车薪。 其次，即便是手术成功，十年的寿命，也不足以让他死而无憾。 他刚过五十岁，正是企业家的黄金时期，尤其还有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等待他去完善。 他心中的砝码，一点点移向手术。 一旦手术成功，十年之后，说不定科技发展，又催生了新的医疗手段，可以再次延续他的生命。 吴蔷似乎看透了杨宇的心思，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袖，似乎在恳求他不要冒险。 老天爷不会一直眷顾某个人。 就像玩牌一样，先让你赢几局，最后一把，又让你全吐出来，血本无归。 杨宇正要讲出自己的选择时，李医生却说：“其实，还有第三个选择……” “怎么不早说！”吴蔷有些气愤。 如果李医生是她手下的员工，早就挨了她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了。 “非常特殊的一种选择，到现在为止，国内还没有任何临床案例。”在说出来之前，李医生似乎也在做着艰难的选择。 “成功率比手术还低吗？”杨宇问。 “根据国外的实验，成功率在70％以上。只是有两个问题，一个是费用……”李医生有点吞吞吐吐。 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杨宇差点要笑了出来。 已经很多年，没人跟他谈过，关于费用的问题了。 杨宇从来没有自称过首富，媒体也极少以此为他冠名，尽管他的财富，已经高到了吓人的地步。 但他的个人形象，远远超出了一个“富”字。 他更像是一个君主，在他的商业帝国中，拥有着无上的权威。 与他结交的，都是一些显赫的达官贵人，政界领袖。 杨宇所追求的也不再是钱，而是一些诸如改变世界之类的宏大目标。 “没事，你尽管说。” 吴蔷受不了李医生的慢性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 “可能需要几个亿，具体多少不好说，因为全世界也没人做过，目前只有一些实验。” “先说说，到底是什么治疗手段。”杨宇平静地问。 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准确地说不是治疗，是放弃，放弃您现有的身体。” 李医生说，“这座高地已经被癌细胞占领了，我们打不过，就只能跑。再另外建一座城市，也就是换一个新的身体。” “现在医学已经可以移植大脑了吗？”杨宇问。 李医生摇摇头。 “还远。大脑和脊髓之间的神经纤维实在太复杂，我们连脑中风都解决不了，更不要说脑移植。” “现在有一种非常前沿的技术，是将人脑中的信息，先暂存在电脑中，然后克隆一个躯体，再把电脑中的信息，传输到新的躯体。” “听起来，好像是科幻电影里常用的桥段。”杨宇微笑了一下。 李医生点点头说：“以前实现不了，所以只能当科幻。现在有了可以和人脑相匹敌的量子计算机，变为现实，科幻也就成了科学。” “已经有科研团队，实现了人脑的量子计算机重建。其实，人脑中神经递质的释放，和神经元间突触传递，更像量子纠缠模式，而不是传统的二进制。” “所以，费用就高在了量子计算机上了？”吴蔷问。 “量子计算机只是技术部分，还有一部分，就是我刚才要说的第二点——伦·理问题。”李医生搓了搓手。 “第五十九届联合国大会，已经通过了《联合国关于人的克隆宣言》，要求各国禁止任何形式的克隆人。” “那我们偷偷克隆可不可以？”吴蔷问。 李医生叹口气说：“这种手术不是小事，需要世界上最顶尖的几十位医学和计算机专家协同操作，可能涉及十几个国家，不可能全部绕开。” “我知道，有些国家并没有加入联合国，可不可以在其中找一个进行手术？”杨宇说。 李医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个选项，思考了一下说：“理论上可行，但非联合国成员国要么战乱，要么很小，都缺乏必要的医疗设施……” “那没关系。” 杨宇说，“缺什么我建什么就是了。” 全球尚有五个国家未加入联合国，排除动荡的巴勒斯坦和科索沃，以及教廷梵蒂冈。 杨宇最终选择了南太平洋中的库克群岛。 这个国家仅有240平方公里，还没有北京市丰台区大。 经由新西兰，成批的医疗设施，被送往库克群岛。 当然，官方的说法是，杨宇为库克群岛上淳朴的毛利人，援建了一座非常现代化的医院。 因为他“特别喜欢库克群岛的风景，并准备每年都要过来度假”。 杨宇的克隆躯体，在培养液中加速进行。 关于躯体的选择，医疗小组首先建议杨宇，好好利用这次价格不菲的机会，更换一个健壮完美的身体，以尽可能延长以后的寿命。 杨宇不同意。 他很喜欢自己，压根也不想换一个更帅气的相貌。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杨宇自嘲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3号盒子〈三〉人际关系网 他要步杨宇的后尘，进入更为血腥，也更为刺激的战场。 阿兰的路线，和杨宇的预测非常一致，他的财富很快就达成了一个小目标——过亿。 杨宇能够猜到，但没办法阻止，因为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等资源调动起来，阿兰已经结束了战斗。 公司上下，弥漫着一种惶惶的气息。 大家都知道，以这种指数级的速度，阿兰有望在一年之内，超越杨宇，成为新的首富。 而这种巨兽之间的斗争，绝没有握手言和的可能，总得倒下一个，因为草原上的猎物，养活不了两头凶猛的狮子。 阿兰拥有五亿资产的时候，特地在网上发布了庆祝消息。 警方非常难堪，不过谁也没办法在大平洋，或者大西洋上，做地毯式的。 最有危机感的，是杨宇公司的中高层。 他们如丧考妣，每天都在开会讨论对策，又在会上望着阿兰飞涨的财富数字，而集体焦虑。 如果杨宇的公司倒闭，底层打工人，大不了换一份工作，反正到哪里都是996，都是仅够维持生计的工资。 杨宇个人的光环，给他们带来不了任何实质的好处。 而公司的中高层就不一样了，他们脆弱的财富自由，完全建立在杨宇的帝国版图上。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阿兰有超级计算机，不可能雇佣他们。 成千上万的头发脱落，公司的保洁阿姨，本月已经更换了三个墩布。 这个时候，杨宇反倒放慢了节奏，就像电量不足的老式钟表。 下属们以为，他已经搞定了什么，但阿兰的脚步，丝毫没有松懈，一路高歌猛进。 慢慢地，公司上下都在窃窃私语，杨总怕是要放弃了。 人脑总不可能打败电脑，自己更不可能打败升级版的自己。 吴蔷已经急得彻夜失眠，但杨宇每天都睡得很香。 “要不我们也上量子超算。”临睡前，吴蔷说道，“让李医生把你的脑子再备份到电脑里，用电脑对抗阿兰，这样才公平。” 杨宇不同意。 “你还能永生！”吴蔷说。 “我不要永生。” 杨宇说，“人不是一具肉身，而是关系网上的一个结点。多年以后，身边的人都走了，我的网断开了，孤零零一个点活着有什么意思？” “可阿兰马上要吃掉我们了。” “没那么容易，先等他赚到十亿再说。” 杨宇翻了个身，很快进入了梦乡，就像一个婴儿。 十亿资产之后，阿兰的脚步缓了下来，而且越来越慢。 大家都觉得一定是杨宇出手了，可没有人知道，他用了什么招式。 杨宇看起来每天很放松，仿佛寿命的延长，缓解了他的紧迫感。 当年没有阿兰这样的追兵时，他反倒更紧张。 阿兰的财富，停滞在了十三亿，一个月都没有再增长。 下属们恢复了对杨宇的尊重，而且比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阿兰沉不住气了，他终于在网上现身，主动联系了杨宇。 “我都是按照你的思维模式进行，为什么你能赚到几千亿，我却卡在了十几亿？” “你觉得原因是什么？”杨宇反问阿兰。 “当然是我还没研究透彻人脑的算法。我需要你的帮助，来改进算法，要不然我死不瞑目。” 屏幕另一头的杨宇，笑了起来：“你觉得，我会帮助对手，来打败自己吗？” “我的目的不是赚钱。” 阿兰坦然说，“十几亿也很多了，我大可不必现身，后半生照样可以逍遥自在。甚至还能靠这笔财富克隆自己，实现永生。” “我的目的是科学，我想提炼人脑的算法。我一度认为自己成功了，但现在看来还有一些问题。” “你帮我解决了这个困扰，我就会投案自首，你的大脑备份，和用它赚的所有的钱，也会一并归还。” “你想怎么解决？” “我要知道你到底怎么去决策，或者说，你是如何突破资产十亿这个门槛的。我需要你完整的思维导图和数据。” “答案非常简单，不需要什么研究，我现在就能告诉你。”杨宇说。 “我很早就认识到，个人能力所达到的财富上限，也就是十亿。我当年到了八亿左右就停滞了，你很厉害，能到十三亿。” “不是我厉害，其实也是你。”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选择二十五岁时的身体吗？说实话，我也想选。我二十五岁的时候，很需要钱，但就是没有。” “人总在这样的矛盾中，你身体好越需要钱的时候，越挣不到；当你有了足够的钱，又没有兴趣花了。” 阿兰说：“我没有这种困扰，我二十五岁正在读博士，对钱没有兴趣。” “我常说，人在一张网里，每个人都是一个结点。我能走到今天，个人能力就像火箭的第一级，只能把我带到天上，但还不足以送进轨道。” “人脉是第二级，利益绑定的关系就是第**。 “到了一定的阶段，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和你利益绑定，同呼吸共命运。这些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位置，我不方便细说，你应该明白其中的意思。” “你是说，你和那些达官贵人的关系网……” 杨宇打断了阿兰的话：“每个年纪，都有每个年纪的主题，他们不会和一个二十五岁的杨宇做朋友，所以，我一定要保持现在的样子。 “和做研究不一样，你要赚别人的钱，就必须和人打交道，因此也必须依靠人的力量。这在无人的太平洋荒岛上，是实现不了的。” 阿兰沉默良久，说：“我很失望，我原以为人脑有什么深不可测的算法，连量子计算机都破解不了，没想到只是丑陋的关系网。” 杨宇说：“我当年也很失望。财富八亿之前，我一度认为自己是天才。可现在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只是个绳结而已，左右牵绊，身不由己。” “不管怎么说，感谢你为我又赚到了十三亿，帮我完成一些我不好下手的并购。如果我亲自操刀的话，不知道要背负多少垄断的骂名。”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4号盒子〈一〉养药婆 七月的湘西，闷热潮湿。 来了半个月，太阳好像欠我的债，躲得无影无踪。 我本为新小说搜集素材，可除了满身的湿疹，一无所获。 老田看我每天百无聊赖，有点过意不去，晚上总陪我喝两杯，解解闷。 我对老田说：“田叔，您有事就忙，不用管我。” 老田憨厚地笑笑：“寨子里没什么娱乐，我怕你闷得发慌。” 我说道：“我又不是被骗来的。再说了，您房费这么便宜，还管吃管喝，我已经很感谢了。” 老田摆了摆手：“咱们田河寨不是城里，我这破房子也不是宾馆，闲着也是闲着，按说就不该收你的钱。” “外人都觉得我们湘西神秘，什么赶尸啊，放蛊啊，其实都是以前信息不畅通，造成的封建迷信。” “这些年，通了公路，手机也能上网，那些个神头鬼脸的玩意儿都没啦。很多游客来了之后失望，绝不是成心坑你们……” 我连忙解释道：“赶尸我也不信。要说看风景，这里没得挑，再住半个月也不嫌闷。” “可我是带着任务来的，想寻摸点以前的民间故事。一直打算去山里走走，可这都半个月了，三天一小雨，五天一大雨，始终进不了山。” 此刻，墨染的天空。正飘洒着若有若无的毛毛细雨。 山脚下的植物，向四面八方蓬勃滋生，似乎一夜之间，就能把这个寨子，从人类手中夺回去。 老田望着黑洞洞的窗外，说：“山里的确还有几个小村子，风俗保存得完整一些，但人口已经很零落了。” “年轻人都出来打工，一旦站住脚，就不想再回去。再过二十年，等老一辈人死光，只怕村子都要没了。” 我问：“您知道这山里，发生过什么故事吗？” 我之前也问过老田，他总说没有。 这次看我情绪格外低落，好像觉得再说没有，就太残忍了。 于是老田说：“普通的倒有几个，年轻时还觉得挺玄乎，现在想来都是一桩桩的悲剧；而且还没什么细节，不如电视上演的。” “什么故事，您快跟我说说。” 老田顿了顿，似乎在记忆里，挑拣了一番，说：“现在信息发达，养蛊的事人人都知道。我小时候还算得上奇闻，那时候不叫养蛊，叫养药。” “养药的都是女子，不管老少都称为养药婆。有两种人最容易被当成养药婆，一种是漂亮的姑娘，另一种是外地嫁过来的小媳妇。” “唉，无非是因为漂亮女孩招人嫉妒、外地媳妇娘家人离得远罢了。” “一旦被认定为养药婆，马上就会受到全村人的孤立，别人经过你家门前，都要掩着口鼻，有的还会吐口水，比经过茅坑还夸张。” “村里的婚丧嫁娶请客吃饭，更是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怕你在饭菜里下蛊。有些‘养药婆’受不了白眼，就一个人或者全家搬进山里住了。” “直到开放以后，这种风气都没有完全消失。” “我年轻的时候，村里组织我们几个小伙子进山，说是伐树，到了目的地才发现，是一座孤零零的竹篱笆院子。” “一家六口——两个老人，一对夫妻和两个孩子——全都被狼咬死了。四肢残断，内脏也被掏空，真是不忍看。” “我们把尸体收到山下，村干部才告诉我们，这家里的媳妇被当成养药婆，孩子总受欺负，才搬到了山上住。没想到，躲得了人，却没躲过狼……” “那这个媳妇，到底有没有养蛊？”我忍不住问。 “没人真会放蛊，否则还能受这个气？这么多年来，我只听说养药婆被害，没听过养药婆害人。” “所谓的蛊，无非是一些常见的疾病，头疼腹痛寄生虫什么的，现在大家都讲卫生，蛊一个个都没了。” “这么说，蛊全是假的了？” 老田点点头，似乎又想到什么，说：“话虽如此，但怪事还是有那么一两件。” “大概三十几年前，附近有个村子，嫁过来一个外地媳妇，长得相当漂亮。当时我二十郎当岁，我们一帮小伙子，特地跑了几里山路去闹洞房。” “那媳妇性格很大方，被我们的热情感染，一直满脸笑容，还给我们跳了几段舞。” “我以前老听人形容，姑娘像花一样，一直不理解，没有五官的花，怎么和人相比。” “直到那次闹洞房，才体会到这个比喻的妙处。现在回忆起来，她的相貌已经模糊了，但总觉得，她就笑嘻嘻地站在花丛里。” 老田的眼神涣散了一下，马上又聚拢起来，接着说：“但幸福的日子没过多久，不知道从谁那里传出来，说这个外地媳妇是养药婆，此后大家就躲着她了。” “我后来到附近找人，又见过她一次。她低头溜着墙根，像个过街老鼠。” “她嫁的人是个石匠，父母早亡，人很老实厚道。他们夫妻两个经常一起采石，一起雕刻，非常恩爱。” “婚后大概一年，石匠凿山时，被石柱拦腰砸在底下。媳妇怎么也搬不动，就去村里叫人。” “但每个人看到她后，都把房门一关。她挨家挨户跪着哭，没有哭出来一个人。” “据说，最后她独自回到丈夫跟前，陪着他直到断气。从那以后，她就一个人搬进山里住了，很少有人见她出来过。” “第二年石匠忌日那天，他们村里出现了一场瘟疫。这瘟疫倒也奇怪，专门传染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死了五六个人。” “消息传到了周围的村子，惊动了市里的医疗队。所幸，瘟疫没有扩散，以后也没再发作。” “那您说，瘟疫是不是那个外地媳妇下的蛊？”我嗅到了一些故事素材的气息。 “这就不知道了。” 老田说，“山里有个瘴气，也是常有的事，每年都会因此死人，但一般都是抵抗力差的老人和孩子。” “那次专门传染年轻人，大家都说，是养药婆恼恨这些有力气的小伙子，不去救她男人，所以才下了这种蛊。尤其是时间凑巧，还是石匠的忌日。” 我来了兴致，问老田：“这个媳妇，呃，这个婆婆，现在还住在山里吗？” 老田摇摇头说：“不太清楚。后来听说她生了个女儿，原来进山的时候，就已经有孕在身了。” “她们母女的消息非常少，也没人愿意主动打听，只有这个悲惨的故事，流传了下来。” “她如果还在世，算起来今年应该六十岁上下，她女儿也差不多三十四五岁了。要是现在，石匠多半能救出来，毕竟不是当场砸死，熬了大半天才咽气。” 我想着这位外地媳妇，肚子里怀着孩子，眼睁睁看着老公在石头下面痛苦哀嚎，一点一滴地流逝生命，是何等的绝望和无助。 而这桩惨剧完全可以避免。 只是因为个恶毒的谣言，就轻易毁掉了原本可以很幸福的一家人。 老田看我脸色凝重，有点后悔讲这个故事，就岔开话题，“我还知道一个小小的奇闻，听说附近小学里，有个孩子会说鸟语。” “马上就要暑假离校了，你要有兴趣可以去看看。要是他真会鸟语，我倒想让他问问我的喜鹊，为什么两个月了也不开哨。” …… 我找到于飞的时候，他正收拾行李，准备回家过暑假。 于飞十三岁，正在读小学六年级。 山里孩子淳朴，对我这样的生面孔，也没有戒心。 听说我为了鸟语而来，便热情地给我学了几段。 他能学好几种鸟叫，声音尽管足以乱真，但更像一种口技，懂不懂鸟语，无从判断。 尤其叫声中，夹杂着一些奇怪的音符，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我听完，感觉没什么奇特之处，电视上的模仿秀，似乎还要更逼真宛转。 我掩饰失望之情，和于飞闲聊了几句，准备回到住处也收拾行囊，明天一早就离开湘西。 我问于飞，离家多远。 他说家在山里，要走八九里的路。 我又问他，为什么没人来接 他说爹妈早去世了，家中只有一个外婆，岁数大了不方便来。 从三年级以后，假期都是他独自往返。 我听到“山里”和“外婆”两个关键词，心念一动，问：“你外婆多大年纪了？” 于飞回答：“六十一了。” 我思忖片刻对于飞说：“我想进山玩玩，能不能在你家借住两天？我会付房钱。” 于飞好像不太清楚房钱的含义，只是点点头说：“你要不嫌累，可以跟我一起走。” 我帮他背着行李，领着他，先来到老田家。 我收拾了一些个人用品，跟老田说进山住几天再回来，房间先给我留着。 我的另一个目的，是打消于飞的顾虑，让他知道我和本地人有联系，不是随随便便的外来人。 但于飞没有意识到我的苦心，兴趣全在老田的鸟笼上。 反倒是老田忧心忡忡地叮嘱我，一定要注意安全，留心瘴气。 他特地为我准备了一板诺氟沙星，和几粒青蒿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4号盒子〈三〉山魈野人 于飞找了棵树，熟练地绑好绳子，将身一纵就下去了。 我俯身下望，所见茫茫，早没了于飞的身影。 只有绳子摆来动去，可以想象他在下面的忙碌。 我原地坐下，心想万一绳子出了故障，还能及时补救。 四周没了遮挡，我打开手机居然发现，还有飘忽不定的4G信号。 趁着这个机会，我赶紧看了看朋友圈、微博，刷了刷新闻。 大概一小时后，于飞上来了，随身的布袋也略微鼓了起来。 “我怕你着急，先采了一点，够中午吃的了。” 归途经过一片池塘。 于飞竖起手指，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蹑手蹑脚过去。 片刻间，就抓了四五只青蛙，扔进了背篓里。 我想起小说里，炼蛊的五毒，分别是蛇、蜈蚣、壁虎、蝎子和蟾蜍。 青蛙和蟾蜍差不多，于飞是不是要抓给他外婆来炼蛊？ 我没敢多问。 心想吊脚楼就这么大，真要炼蛊的话，我留点心，迟早能发现。 回到家里，蔡姨看到于飞带来的东西，说：“这一天的菜都有了，中午岩耳腊肉，晚上辣子田鸡。” 岩耳还真对得起这份危险。 在蔡姨手艺的加持下，嫩滑鲜美，难以言表。 我的味蕾也发挥出久违的潜力，绽放出繁复的味道组合。 吃完午饭，我正要找机会和蔡姨聊聊，她却直接睡午觉去了。 于飞打开电视，把音量调得极低，在满屏的雪花噪点中，寻觅人影。 我无所事事，在躺椅上半睡半醒。 刚要睡着时，我突然灵台清明，意识到一件事情：竹篓里的青蛙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叫个不停。 但到家很快就不叫了，不会是死了？ 我过去打开竹篓，空空如也，青蛙已经不在里面。 难道被蔡姨杀了？ 我去厨房一看，那几只青蛙端坐在地上，瞪着眼睛，不叫也不跑，仿佛被下了定身咒。 我注意到，一个淡淡的白圈，围着青蛙，就好像孙悟空用金箍棒，给唐三藏画的圈子。 从厨房出来，我问于飞：“听说山里有人有会养蛊的，你知道吗？” 于飞摇摇头，反问我：“什么是蛊？” 我看他表情不像装的，只好换一个话题，“上次你说鸟语是山魈教的，我觉得挺有意思，能给我详细讲讲吗？” 这个话题对于飞的胃口。 他打开话匣子：“再往山的深处走，有一个箐沟，下面就住着一个山魈。外婆说沟里跌死过人，不让我去那边，但我总是偷着去。” “沟边的野果子特别多，渣梨、野葡萄，还有鸡脚爪。鸡脚爪可不是鸡爪，又叫拐枣，它的果子不能吃，但果子柄甜得很……” 小孩子说话，总爱思维发散 我打断他的美食回忆，再次引向主题，“你是采果子时，碰到山魈的吗？” “对。我六岁那年，摘野葡萄时，不小心滚下沟去。醒来就看到一张奇怪的脸，一半像人一半像猴子，当时还不知道是山魈。我吓得拔腿就跑，它却没跟上来。” “我跑了一阵也没找到出口，好像鬼打墙，兜兜转转又回到山魈这里。它冲我摆摆手，转身捧出一把果子。” “我不敢不接，挒着身子，张开衣兜，由它倒进去。它很开心的样子，张嘴就学起了鸟叫，引得附近的鸟都叫了起来，我在旁边都听呆了。” “叫了一阵，它突然抓起我，力气非常大，一下把我扔了上去。我眼看要撞到沟边的树上，却不知怎么一下穿了过去，正好落在了沟沿上。” “我回到家后，没敢告诉外婆，但知道山魈没有坏心眼。从那以后，我就常去箐沟，没几次就和山魈熟络了。” “它不会说人话，但鸟语叫得跟真的一样。我觉得有意思，就跟着它学。” “过了一年，我到七岁，外婆送我去山外上学，一个月回来一次，就很少去见山魈了。” “你的鸟语里面，总夹着几个奇怪的音节，听起来好像是‘萨尔瓦梅’，也是山魈教的？”我好奇地问道。 “嗯，有几句我也觉得不像鸟叫，但山魈就是这样一遍遍教的，我就记在脑子里了。” “假期你还要去箐沟吗？” “去啊。正好明天还要去采岩耳，你跟我一起，咱们先去箐沟看看。” “这么危险，我尝尝鲜就可以了，不再吃了。” “明天再采，就不是咱们吃了，要卖了交学费。” 次日一早，于飞跟外婆说去采岩耳，老人家没有怀疑。 我俩带好绳索等工具，出门后没多久，就调转方向，朝箐沟走去。 所谓箐沟，就是树木茂盛的山沟。 站在沟边，看下面好像一个狭长的椭圆，长数百米，宽只有几十米。 沟壁陡峭，底部七八米深。 山魈曾把于飞抛了上来，幸亏他当时六岁，不过三十来斤。 要是现在的话，只怕没有可能了。 于飞像采岩耳那样，掏出绳子绑在沟边的一棵树上，麻利地缘绳下去，三两下就来到谷底。 这将近三层楼高，我从没玩过攀岩，臂力也不行。 只好咬紧牙关，拽着绳子往下出溜，搞得狼狈不堪。 好容易到底，向前走了几步再回头看，只见沟边雾气缭绕，景色与俯视时完全不同。 树木瞬间增加了数倍，层层叠叠，将四周围得密不透风。 刚刚用过的绳索，也完全不见了踪影。 于飞看我愣在那里，说：“这里古怪得很，每次下来都觉得树变多了，山石像长了脚，偷着挪了位置，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那你以前怎么回去？” 我话音未落，忽听草丛呼呼啦啦，一个黑影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急速冲向于飞。 我心里暗叫：坏了。 于飞正对着我，我想挡在他前面也来不及了。 于飞听到了动静，转身和那黑影照面。 黑影停住脚步，我才看到，它头顶毛发蓬乱，面目难辨。 不知是人是兽，应该就是于飞所说的山魈了。 它伸手把于飞抓了起来，举过头顶，似乎要往地上摔。 我顾不上思索，正要一头撞向山魈。 没想到，它将于飞抛向空中，又接住，俩人抱在一起，欢呼雀跃，就像多年的老友重逢。 山魈注意到我，凑过来和我对视。 多年的食果饮露，使他面目肌肉变形，骨架嶙峋，脸色惨白。 但那额头下面，分明是一双人类的眼睛。 这不是猴子，是一个野人。 于飞用鸟语和他交流，一边说一边指向我，看来是在介绍。 野人弓着身子紧张的体型，逐渐放松。 我试探着问他：“你是人类吗？叫什么名字？” 野人听不懂，但起码知道，我在和他说话。 他没有对我讲鸟语，而是一遍遍地说：“因考么豆，萨尔瓦梅……” 我也同样一头雾水，不知道这是不是野人独有的语言。 很可能他从小就被遗弃在山里，由野兽或鸟类抚养长大，耳濡目染；这也可以解释，他为什么只会说鸟语。 野人对我失去兴趣，注意力又放在于飞身上。 我趁机在沟内走了走，从底部向上看，似乎不止七八米深。 沟沿四周，树木森然而立，枝繁叶茂。 树冠之间互相搭接，遮天蔽日，只留一个狭窄的缝隙，可以看到天空。 我感觉置身一个幽深的井中。 我顺着野人的来路走过去，一路杂草过膝。 在石壁上，发现了个黑黢黢的洞穴，应该是野人的家。 我怕洞里还有别的东西，不敢进去，就继续向前探索。 没走几步，就看到地面有个微微隆起的鼓包，周围的草，被薅得干干净净。 一些造型别致的草叶，堆放在土包前，有些青绿，有些已经干枯发黄。 我捡起一看，是草编的小鸟，各式各样，惟妙惟肖。 这是野人的手艺吗？分明是民间艺术品啊。 土包不远还有个草垛，几米见方，半人多高。 我以为是野人晾晒的干草，走近一看，居然全是草编小鸟，看起来数以万计。 估计这些年里，野人就是靠手工，来打发时间。 我正看得入迷，只听身后一阵风声，野人转瞬来到我面前，冲我龇牙咧嘴，一脸凶相。 我赶忙退后几步。 于飞也跑了过来，挡在我俩中间，对我解释说道：“坟地这边的东西，谁也不能动。” 我怕附近还有别的禁忌，就来到沟边，研究为什么下来之后，景物就变化了。 绕了一圈，没有发现出口，难怪于飞说鬼打墙。 刚才从上往下看，沟的长度方向，两端还是缓坡；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迹象了。 我把视线转向地面，粗看没什么异常。 可拨开乱草，地上有道白印子，巴掌来宽，沿着沟边绵延不绝。 说是石壁上掉下来的渣子，倒也能勉强解释，但我马上就联想到了，蔡姨家里围住青蛙的那个白圈。 这时候，于飞跟了过来，随身的竹篓里装了各种水果，应该是野人给的。 “乱走是出不去的。”于飞说。 他带领着我，沿着箐沟的长度方向走，尽头本来是个缓坡，可现在被高耸的岩壁堵上了。 来到跟前，于飞不慌不忙地褪下裤子，冲着前方撒了一泡尿。 在石壁上浇出一个口子，仿佛凭空腐蚀出一个山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4号盒子〈二〉鸟语少年 临走时，于飞对老田说：“爷爷，这喜鹊本来是一对儿，现在没了另一只，它就没精神了。” 老田挠挠头，“这是我在林子里偶然抓的，没注意这么多。喜鹊也成对吗？” 于飞点点头，冲着远处叫了几声。 片刻之间，喳喳的叫声，开始回应。 笼中的喜鹊听到后，从恹恹中精神起来，抖擞几下，站到了栖杠上，似乎在踮起脚尖向墙外张望。 于飞继续学鸟叫。 那应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旋即就来到我们头顶。 我和老田抬头看，一只黑白相间的喜鹊，停在院中的樟树上。 双翅微微扇动，在稀薄的阳光下，闪烁出宝石蓝色。 笼中的鸟上下翻飞，树上的鸟怯怯地不敢靠近，只能一声声地呼喊交谈，如泣如诉。 于飞小声求情：“爷爷，你把它放了。” 老田默不作声。 我看他表情，似乎还想把树上的喜鹊一起捉下来。 怕于飞难受，就拉着他匆忙出了院子。 于飞恋恋不舍，走出老远，还在眺望那棵樟树。 离开田河寨，没多久就开始上山。 所幸，平整的道路早已修好，只需从山脚下拾级而上，在另一侧盘旋而下。 山道很窄，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木头扶手。 我第一次走这样的险路，再加上雨后湿滑，不敢靠近扶手，紧贴着石壁缓行。 于飞却闲庭信步，间或冲着山谷发出各种鸟鸣，林间叽叽喳喳遥相呼应，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真的在山中对答。 行程过半，天空隆隆作响，我感觉雷阵雨就要来了。 可这地方避无可避，撑着伞站在路边，很不安全。 于飞发出了不同种类的鸟叫，山中也回复了几种声音。 然后，于飞对我说：“现在还不会下雨。” “鸟告诉你的？”我问。 于飞点点头，“它们从来没错过，比天气预报还准。” 果不其然，直到我们下山来到村里，还是干打雷不下雨。 山里的村子，和外面截然不同，由于平整的地块不多，十来户人家星罗棋布，分散在绿意盎然的密林之间。 湿气更加浓重，一度像在水下穿行。 残存在树叶上的水滴，在我们的惊扰下纷纷扑簌而落。 我抬头仰望，只见破碎的天空，好像波光粼粼的水面，明灭相间，变幻不定。 到了于飞家，刚进院子就看到，吊脚楼前，有一套古拙的石桌石凳，显然经过了巧匠的雕琢。 我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惨死的石匠。 于飞的外婆见到我，有些吃惊。 我赶忙自我介绍，说只是想进山游玩。 老人热情地把我让进屋内，给我倒了一杯蜂蜜水。 说是山里的野蜂蜜，不免有些腥味。 我喝了几口，浓香甘甜，非但不腥，还感觉味道有好几个层次。 老人似是看透了我的心思，没等我问就解释说：“野蜂不挑花，酿出的蜜，都是混着的。” 我由衷赞叹，喝完蜂蜜水问道：“婆婆您贵姓？” 老人说：“我姓蔡，不嫌弃的话，叫我蔡姨就好了。” 她身着扎染的蓝印花短衫，衣装古朴，但举止谈吐，却不像一般的农村婆婆。 虽然满头银发，从眉眼之间仍可以看出，年轻时也是一个美人。 我暗暗祈祷，这或许是老天对我十几天等候的一点补偿，让我遇到了老田故事里的女主角。 蔡姨带着歉意对我说：“家里倒是还有一间空房，只是很多年没人住了，又霉又潮。你还是和于飞一起住，这孩子睡觉很踏实。” 正合我意。 我总不好一上来就问蔡姨，三十多年前的事。 先跟孩子多聊聊，说不定能听到更多的故事。 山里天黑得很快，刚吃过晚饭，屋里就有些影影绰绰。 蔡姨拉着灯泡，说：“家里还没有收费的电视，只有一个卫星锅，收不到几个台。” 我说走了半天山路，又困又乏，现在只想睡觉，就随着于飞进了房间。 房内陈设简朴，好在竹床有一米三四宽，还可容得下我们两个人。 和于飞聊天得知，他出生后不久，父母就相继离世，因此他对两人毫无印象。 他的父亲不是本地人，但具体什么地方，他也不知道。 问过外婆，只说长大了会告诉他。 于飞的外公，死得更早，他从没听外婆讲起过。 每次问起来，外婆总是岔开话题，一个字都不提。 我知道，那是一道永远也揭不开的伤疤。 我问于飞，鸟语是怎么学的。 他说是山魈教的，让我大为吃惊。 据我所知，山魈是一种猴子，面孔长得像鬼一样，鲜红的鼻子两侧，各有一块白色。 有点像京剧失街亭中，马谡的脸谱。 《山海经》里记载过山魈，说是“人面长臂，黑身有毛，见人笑亦笑”。 可即便山魈会笑，毕竟是野兽，怎么会懂得鸟语，又怎会教给人类？ 我正要详细追问，于飞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 我躺在床上，竹楼外枝叶婆娑，树影摇曳，营造着淡淡的诡异气氛。 山里的故事还真是多，光是于飞家，就不止一桩。 我打开手机，只有一两格的2G信号，打电话都勉强，上网是不可能了。 次日一早，于飞说要去采点岩耳招待我。 在田河寨，我听他们提过这东西，只长在悬崖峭壁的石缝里。 采集人把绳子一头固定在山顶，另一头绑在腰上，悬吊在绝壁间，耐心搜寻。 这是玩命的营生，所以一公斤岩耳，能卖上一两千块钱。 贫穷人家采了一口也舍不得吃，到城里换了钱补贴家用。 我说采岩耳太危险，咱们不吃也罢。 蔡姨笑笑，“飞飞从小就爬山，采岩耳像你们摘木耳，不用担心。这几天一直下雨，岩耳长得旺。进了山，不吃上一顿岩耳腊肉，可就白来了。” 我连木耳怎么摘都不知道，听了蔡姨的话，有点惭愧。 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只身涉险，就主动要求，跟于飞一起去。 我俩简单吃了点早饭就出发了。 于飞身背竹篓，腰悬布袋，完全褪去了学生的气息。 我俩之字形向上攀登，不多时，便来到一处断崖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4号盒子〈四〉最后一句话 “快走，干了就不管用了。” 于飞推了我一把，我踉跄而出。 本以为要进入黑漆漆的洞里，可一眨眼就发现，自己站在坡上，周围树木稀疏。 回头再看箐沟，也全都正常了。 看来，童子尿可以破地上白圈的障眼法。 于飞跟在后面跳了出来。 野人远远望着这边，大力挥手，显然是万分不舍。 “他怎么不跟着出来？”我问。 “应该是不敢……从没见他出来过。” 我也向野人挥手作别。 于飞说：“他看不见我们了。” 我俩朝昨天采岩耳的高地进发。 一路上，我不断回忆野人的举止相貌，慨叹他如何一个人在沟底生活了这么多年。 于飞采岩耳时，我又用手机上了会儿网。 不过，没再刷无聊的微博和新闻，而是搜了很多关于野人的报道。 回到吊脚楼，我满腹心事，午饭吃得潦草沉闷。 我想问蔡姨一些话，但只能等机会，避开于飞。 我脑子里浮想联翩，一会儿是故事，一会儿是现实。 蔡姨在一旁悠闲地清洗岩耳，耐心地挑出渣子，然后放在竹筐里，准备次日的晾晒。 好容易等于飞睡了午觉，我刚要开口，蔡姨却说：“你见到他了？” 我愣了一下，猜测她说的是谁。 蔡姨面色沉静，丝毫没有犹疑。 口气虽是询问，但显然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只好点点头。 多了个心眼，没有说话，想看看蔡姨到底知道多少。 蔡姨没有停下手上的活计，说：“他是飞飞的爸爸。” 基于一个小说作者的职业敏感，这个可能性我已经猜测过了。 “您会下蛊是。” 我说，“我看到了箐沟周围的白圈，他被困在里面了。” “是观天蛊，用青蛙炼出来的。我本来不会下蛊，我母亲是养药婆，她想教我，我一直不肯学。因为她，从小村子里就没人跟我玩，我恨死了养药炼蛊。” “我想的就是，长大后远远嫁出去，再也不回这个家。后面的事，你可能在外面听过了，飞飞外公临死的时候，实在是太痛苦。” “我不忍心，就想起了母亲总在我耳边念叨的那些个配方。我抓了一条蛇，炼出药，让他平静地走了。” “这时候我才知道，我一直拒绝的东西，其实就长在我身上，印在我心里。” “那第二年的瘟疫？”我试探着问。 “也是我下的蛊，应该判死刑了。不过从那次之后，我就再也没用过，直到……” “直到于飞的爸爸？” “于飞的爸爸，是个研究鸟类的博士，十四年前来到山里，寻找濒临灭绝的鸟，也借住在这个吊脚楼里。” “我女儿那时候刚刚二十岁，还没有出过这座山，很快就爱上了他。我也是粗心，直到女儿有了身孕才察觉到。” “于飞的爸爸不想要这个孩子，说自己还没有成就事业，没到要孩子的时候。希望我女儿能把孩子打掉，他会带着她一起离开，到城市里生活。” “可是我女儿不答应，她不愿意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想把孩子生下来，四个人一起住在山里。” “可一个从花花世界来的人，怎么可能长期生活在闭塞的山里。有一天夜里，于飞的爸爸，就偷偷跑了。” 说到这里，蔡姨叹了口气。 我也思量了一下。 换作我，不免也要做出同样的选择。 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无论多漂亮的姑娘，都没办法留住男人的心，尤其是一个对事业有追求的男人。 蔡姨接着说：“他在山中迷了路，转了一天一夜，又回到了吊脚楼。我女儿也哭了整整一天一夜。我守寡二十年，不能让女儿再走我的路。” “我炼出观天蛊，把于飞的爸爸封在了箐沟里，打算困他一阵，磨灭了他出去的念头，再和他商量去留。” “其实我也想过，如果他死活不留，我也不强求，我已经做好了让他们两个一起离开的准备。” “我是不想出去了，飞飞的外公埋在这里，我还能陪他说说话。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我女儿生飞飞时难产。” “可惜没有治病救人的蛊，我看着她每一口气越来越短，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消退，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那一年，我在村里下蛊，害死了几条人命，现在报应来了。” “上天从来都知道怎么折磨一个人。最大的惩罚，不是让你死，而是让你的亲人死。” “我的魂，早在那一天，就随着飞飞的外公去了，只留下这具身体，为了女儿又多活了二十年。” “现在为了飞飞，我还得拼了命地活着。我把女儿葬在了箐沟里，让飞飞的爸爸陪着她，这一陪就是十四年……” “您知道飞飞去过吗？” “知道，他们是父子，迟早要见面的。我不想让飞飞这么小就知道真相，就给他爸爸下了黑犬蛊，让他忘掉语言，说不出话。” “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飞飞是他儿子，毕竟从出生到六岁，他一面都没见过。” 原来，野人不会说话的原因是这样。 可黑犬蛊只能让他说不出人话，但他是鸟类学家，反倒刺激他开始说鸟语。 仅仅因为不愿留下，飞飞的爸爸，就受到这样残酷的对待。 我觉得不寒而栗，忍不住说：“把一个从城市来的人，禁锢在一个狭小的山沟里十几年，没吃没喝，了无生趣，比坐牢可要残酷百倍。要是我宁可死了。” “所以，活着比死可难多了。但做过的事，必须付出代价，一报总要一报来还。我下蛊害人，到头来生不如死。他害死我女儿，也要付出点什么。” “我只是让他陪着我女儿，没想存心折磨他。把他关进箐沟的时候，我就用蛊限制了他的智力，他的思维和猴子差不多，感受不到人的痛苦。猴子本来就生活在山里，也无所谓了。” “即便是猴子也是成群结对，有自己的小社会。他孤零零守着一个坟地，你怎么知道他感受不到痛苦？”我问道。 “这些年里，我常常去箐沟陪女儿待会儿。他在一旁蹲着，从来没说过话，也看不出有什么耐受不住的样子。” “那也许是怕你，不敢表露出来。你知道他会讲鸟语吗？” 蔡姨点点头，“以前飞飞偷着去的时候，我都在后面跟着，怕出什么意外。我在沟边听到过他教飞飞鸟语。他是研究鸟类的，这是他的天赋。我的蛊，禁得了他讲人话，禁不了他说鸟语。” “你知道他鸟语讲的是什么意思吗？” 蔡姨摇摇头，“我不懂鸟语。” “他的鸟语里面，总夹着几句奇怪的话，比如“因考么豆，萨尔瓦梅’，有没有印象？” 蔡姨不置可否。 即便她听过，估计也早就忘了，毕竟没什么意义。 “上午在山顶，我手机上网查了一下，‘因考么豆，萨尔瓦梅’其实是一句西班牙语。” “西班牙？” 蔡姨皱起眉头，“他刚来的时候，好像说起他曾在那边留学。我记得他许诺我女儿，要去西班牙办婚礼。” “那就对了，看起来，黑犬蛊不仅没有禁掉鸟语，也没能禁掉外语。” “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我很难受，救我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5号盒子〈一〉外星光束 出门之前，我先在帽子里，垫了一层金属丝网——这是用来屏蔽电磁波的。 然后是一层软铅片——这是用来屏蔽射线的。 最后是一层布。 不是普通的的布——我专门买了件孕妇防辐射服，从上面剪下来一块，表面有纳米银离子涂层。 虽然什么也防不住，好歹是个安慰。 带上帽子，我又捂上口罩，这才走出卧室。 这副造型，把刚起床的合租室友，吓了一跳。 他揪开我的帽子，看到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问道：“你这是要防谁？” 我回答说：“外星人。” 室友哈哈大笑。 我改口说：“防脑控。” 他止住笑，疑惑地看着我，说：“你也信这个？你不是学通信工程的吗？” 我含糊其辞，不想跟他说得太明白。 室友好容易抓住我的把柄，怎肯轻易放过，接着奚落道：“没想到，名校硕士也信伪科学。说说谁在控制你的大脑，FBI还是CIA？” 我把手指竖在嘴唇前，诡秘地说：“现在不能说，他们在监听。” 室友被我神神叨叨的举止吓住了，一时间搞不清楚，我是在开玩笑，还是玩真的。 趁他发愣，我快步走出家门。 我说防外星人，他觉得开玩笑。说脑控，反倒信了几分。 从科学上说，不是外星人更有道理吗？ 脑控，完全是一堆神经病的被迫害妄想症。 人脑什么时候内置了接收天线？ 再说了，我像神经病吗？ 其实，我真的在防外星人，我亲眼见到他们抓走了两个人。 我在一家设计信号屏蔽器的小公司上班。 公司初创，除了老板宋国成，核心员工就俩人。 我负责硬件，刘勋负责软件。 宋国成高中辍学，一直辗转在各种小电子厂打工，积累了非常扎实的经验。 他心灵手巧，什么元器件、电路板，到他手里，几天就能拆解明白。 失踪前，他一直用的手机，就是自己从华强北买来散件组装的。 当然不是没钱。 纯炫技。 说是老板，宋国成只比我和刘勋大两岁，他不让我们叫他老板。 “客户不在的时候，叫我老宋就行。”他反复纠正我们。 愿望是如此迫切。 以至于我觉得，他根本不是为了平易近人。 而是长年的工厂生涯，让他觉得，“老宋”比“宋总”听起来，更有技术含量。 如果说，刘勋所负责的软件工作，是老宋的弱项。 那我所负责的硬件部分，则完全是他的拿手好戏。 有时候，他看我干活慢，着急，就抢过来自己做，不知不觉就帮我干完了。 我在一旁袖手旁观，对他的手速，叹为观止。 这可不只是熟能生巧。 搞C电路，需要很强的逻辑思维能力，脑子要比手快。 这样的例子多了，月底领工资，我都有点不好意思。 有时候我就问：“老宋你为什么要招我，就你和刘勋俩人不挺好的，还省一份工资。” 老宋说：“我野路子，会干不会说，有些话，跟客户讲不明白，你们书本上那些个高大上的术语，我都叫不上来。”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 还有一方面是，老宋需要我的学历，装点门面。 我们有个竞争对手，也是个小厂，同在这条电子城一条街上。 老板叫陈发，他手下有一个博士。 我认为，老宋在跟陈发暗暗较劲，他总说陈发的二流大学博士，不如我的名校硕士。 话虽如此，可总感觉有点酸。 二流博士也是博士，就像牛肉总比猪肉贵，因为牛的出栏时间长。 我说道：“你就是馋我的学历。” 老宋叹口气，“当初我就该好好上学，也考清华北大，现在就没这么累了，舒舒服服当个打工仔。” 说的根本不像人话。 就在一周前，我们三个加完班已经半夜。 老宋提议去吃个夜宵，老板请客我俩当然附议。 刚出门，就有一束白光，打在老宋头上。 细看上去，白光并不是一整片，而是密密的网格，似乎在对老宋的头，进行坐标扫描。 老宋浑然不觉，还在念叨着，去哪家馆子。 我和刘勋第一反应是恶作剧，可四周看不到照射的光源。 那束光，从天上垂直地打下来，循着光柱看过去，似乎穿进了云层。 老宋见我俩呆呆地望着他，还安慰说：“放心，不从你俩绩效里出。” 光网扫完老宋的头，开始扫描整个身体，老宋这才看到。 他皱了皱眉，面带困惑盯着自己的胳膊，刚要说话，就凭空消失了，连个背景声都没有。 我和刘勋揉了揉眼睛。 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下，老宋刚才站的地方，都空无一物。 我俩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 “老宋不见了。”刘勋说了句废话。 “被那束光带走了。”我机械地回应。 从我这里，刘勋证实了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幻觉。 但他还是不踏实，问我：“这是在做梦吗？” “有可能。” 我也不好判断，“就是不知道是咱俩谁的梦。” 刘勋说：“你会日语吗？” 我摇摇头。 刘勋随即叽里呱啦说了几句，他是个二次元死宅，看过很多日漫。 “知道我在说什么吗？”刘勋问。 我继续摇头，同时感觉越来越像一个梦了，大家都疯了。 刘勋说：“你不可能梦见自己不会的知识，比如日语，你脑子里没有，所以这不是你的梦。该你说个知识点了。” 我心想，这是什么二次元鬼逻辑。 我完全可以梦到，他在假装说日语嘛，反正我也听不出真伪。 看他急切的眼神，我只好问：“你知道电路板上常用焊锡材料的锡铅比吗？” 他连个电容都没焊过，当然不知道。 “63比37。”我的答案让他确信，我俩都没在做梦。 “老宋被外星人抓走了，这是唯一的解释。”刘勋说，“地球上没有任何技术，能把一个一百五十斤的人，通过光线带走。” 刘勋拉着我躲回公司，透过窗子，我俩向深不可测的天空张望。 月朗星稀，能见度非常好，天上没有飞碟，也没有黑洞。 总之，没任何奇怪的东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6号盒子〈一〉时间机器 大黄背着铺盖家当，步履沉重地向桥走去。 一周前，他就瞄上了这个地方。 河流两侧，各有一个桥洞，底面平整，宽度安全，应该是个不错的栖身之所。 据说，时常有人在这里跳桥自杀，大家觉得阴气重不吉利。 桥上人流车流也不多，可以说相当清静。 果然，今天他就没交上房租，被房东赶了出去。 郁闷之余，大黄还有少许得意，幸亏有先见之明，未雨绸缪，否则只能露宿街头了。 来到他心仪的桥洞一看，居然已经被人捷足先登。 那人胡子拉碴，酒气熏天，正背靠着弧形的墙壁打盹。 大黄很不开心，重重地咳嗽几声。 醉汉微微睁开眼睛，看到大黄的造型，咧开嘴笑了笑。 他指了指河对岸，意思是让大黄去西侧的另一个桥洞。 大黄早就对比勘察过，东侧桥洞有一面，曾被人用砖头瓦块，半封起来，想必是之前某个过客的杰作。 这样一来，就不至于形成穿堂风。 现在已经入秋，虽然风还不凉，但再过一个来月，就渐渐冷了。 西侧桥洞毫无遮拦，起风的时候，一床棉被肯定不够用。 醉汉身边有个硕大的箱子，看起来不像临时借住，做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大黄不想惹事，只好悻悻地上桥，又从西侧下来。 进了桥洞他想，醉汉兴许哪天就失足掉进河里淹死了，到时候再去东侧也不迟。 又一转念，自己二十四五岁的大小伙子，不仅居无定所，还沦落到跟一个叫花子抢地盘。 大黄突然悲从中来，望着浑浊的河水，无声饮泣。 大黄没什么学历，性格也软弱，这几年陆续在各种工厂打工，什么家具厂、服装厂、电子厂等等。 后来，在搞装修刷墙的时候，摔伤过腰，不能长时间站立，很多工作机会就远离了他。 这年月，你要是不具备一天工作十四个小时的体力，就基本上等于废人了。 大黄去找过装修老板，讨要赔偿金。 结果，老板带着几个人，把他围了起来。 大黄飞快地溜走了，多年的打工生涯，让他早就明白了社会的险恶。 他就像一个被人欺负的野狗，第一个反应不是汪汪叫，而是夹起尾巴快跑。 没讨到钱，在他意料之中，本来也是碰碰运气。 唯一让他有点难受的是，包围他的那些人，都是以前的工友，曾在一个宿舍里讲段子开玩笑。 突然之间，却都像陌生人一样，难道他们没有从大黄身上，看到自己可能的下场吗？ 大黄还有些神经衰弱。 高强度工作一天之后，别人可能累得呼呼大睡。大黄反倒灵台清澈，辗转难眠。 仿佛大脑在白天没时间登台，到了晚上，就加倍卖力地演出。 因此大黄不堪其扰，只能干一些日结的工作。 有时候干两天歇一天，有时候甚至干一天歇两天。 天色渐渐暗下来，大黄仅有的一点存款，都用来补拖欠的房租了，没钱吃晚饭。 他蜷缩在被子里，听着沉闷的流水声，心想要不跳下去算了，一了百了。 当然，也仅仅是想想。 还是早点睡，明天去殡仪馆转转，那里的日结工资高，还能顺出来不少供品。 印象中，已经很久没吃过水果了，牙龈总是出血。 对，明天就去殡仪馆抬尸体，计件工资，直截了当。 大黄翻了个身，戴上一副脏兮兮的硅胶隔音耳塞，准备睡觉。 正在朦胧之际，大黄觉得有人在拍他。 迷迷糊糊睁开眼，借着昏黄的路灯光，大黄看到东侧的醉汉，蹲在一旁，目光灼灼。 醉汉的嘴动了动，拎出一个塑料袋，香气四溢，应该是熟食卤肉之类。 大黄抠出耳塞，问：“你说什么？” 醉汉说：“我说你还没吃饭，我请你吃饭。” 大黄狐疑地看着，咽了咽口水，心想他不是要毒死我。 醉汉掏出一个酒瓶，从大黄行李中，划拉出一个矿泉水瓶，分了一些酒进去，然后递给大黄。 “熟食店每天晚上都会清一些货底子，有点变味，别怕，用酒杀一下就好了。”醉汉递给大黄一双一次性筷子。 大黄扒拉了一下，内容的确很丰富。 他心想，自己烂命一条，哪来这么多顾虑，先吃饱再说。 俩人边吃边聊，逐渐熟络起来。 醉汉自称老秦，三十六岁。 大黄看他虽然醉眼迷离，但言谈举止，却像一个文化人。 “你，年纪轻轻，怎么混到了桥洞底下？”老秦问。 大黄心说，你也没比我好哪去。 “一步错，步步错。” 大黄说，“没学历没本事，身体也不行，不配住房子。” “如果给你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你最想干什么？”这话，不像一个喝醉的人说出来的。 “当然是上学，我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找份稳定的工作，活得有个人样。”大黄斩钉截铁地回答。 “吃饱了吗？”老秦问，“吃饱了跟我来。” 大黄平时很少喝酒，凉风一吹，也有了几分醉意，就随着老秦，来到东侧。 进了自己的桥洞，老秦拍着里面的大箱子说，“我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箱子里是个时间机器，你可以选择一个时间点回到过去。当然，位置也可以选，不过要小心，现在的平地，以前可能是个水坑。” “那太好了。” 大黄笑嘻嘻地说，“把我送到马云小时候，我要和他当发小。” “我不是开玩笑。” 老秦突然严肃起来，“你只能和过去的自己产生联系，时间只有十分钟。时间线具有非常强大的惯性，像楞次定律一样抵触任何改变，又像弹簧一样，总试图恢复原位。你待的时间越长，时空对你越排斥，类似器官移植时的排异反应。” 大黄打开箱子。 里面的确是个很复杂的仪器，反射着深灰色的金属光泽。 上面密密麻麻的按键，和眼花缭乱的管路，与这个简陋的桥洞，格格不入。 我一定是醉了。 大黄心里说，或许现在就在梦里，我可千万不能乱动，稍不留神，翻两个身就可能掉进河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6号盒子〈二〉回到过去 “需要用电吗？” 大黄看到了一根胳膊粗的电缆，从仪器底部伸出来。 “可以用路灯下面，接市政供电。” 老秦娴熟地扒拉开桥洞上方的一个破口，从中拽出一截稍细一些的电线。 “时间机器一启动，整条路都会暗下来。就算这样，电量也支持不了太长的时间，最多十分钟。否则一跳闸，你就别想回来了。” “是会死在那边吗？” “也可能死，也可能留在过去的时间线，我没试过不清楚。如果真的留下，你不能和同一时间线的自己。产生过多的交集，要尽可能离开人群，不能对当下的社会造成明显的影响，否则。祖父悖论会把你排斥出去。” “好，我想试试。” 大黄很快做出了选择，“现在的我，可能就在梦里，这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即便是真的也无所谓，我都已经住桥洞了，还能差到哪里去？” 老秦点点头，小心地把电线接上，说：“选一个时间点。太早了不行，不能去你出生之前。” “那就高二下学期，七年前的十一月四号，那天我退学了。时间应该是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没多久，就中午十二点。” “戴好手表遥控器，上面有倒计时，一定要在结束之前按下按钮，这边的时间机器，可以接收到信息，你就能马上回来。”老秦嘱咐道。 大黄的眼前，并没有出现五彩斑斓的光线，而是一片真正的虚无。 甚至都不是黑色，近似一种灰。 但他无暇顾及颜色，只是感觉身体越来越轻，束缚越来越少，似乎要变成一缕烟雾，随风飘散。 他极力蜷缩，像未出生的婴儿，仿佛这样就能抵御身体的分崩离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的颜色扑面而来，他感觉脚下突然一实。 眼前的景物，非常熟悉，多次出现在他梦中。 他站在一个破旧的操场上，两个老态龙钟的篮球架，锈迹斑斑，筐上早没了篮网。 这是他的高中。 这片操场，承载了他痛苦的回忆，就在篮球架的下面，他人生中第一次被人群殴。 大黄个子矮小，在班里的位置是第二排，同桌是班内最漂亮的女生谢敏。 大黄当然自知没有资格和谢敏交往，一直和她保持着相当的距离，避免惹是生非。 即便如此，课间偶尔也会和谢敏聊聊天，这是成绩不好的他，为数不多的惬意时光。 到了夏天，有时，大黄接触到谢敏果露的胳膊，就会心跳加速。 他还会制造机会。假装无意碰一下谢敏。 最长的一回是有次上课，他俩的肘，若有若无靠在一起，几乎半节课没有分开。 大黄知道。谢敏眼里没有他，对这种无意识的肢体接触。更没想那么多。 她平时喜欢和后排的高个子男生玩。 有次放学，大黄看到谢敏和其中一个，还抱在一起。 篮球架下，脚印凌乱，如果仔细观察，还能看到一些红色的痕迹，掺杂在泥土中。 大黄穿过操场，来到自行车棚，见到了蹲在地上，目光呆滞的自己。 高中大黄正微微昂着头，耳朵上压着一块小砖头，避免鼻血继续外流。 就在几分钟前，他刚挨了谢敏男朋友的一顿暴打。 还有其他跟班，七手八脚的。 从一开始。他就抱住头趴在地上，也没分清几个人。 “我没有太多时间。” 大黄对高中的自己说，“我是未来的你，你肯定难以理解。但我知道你七岁时，曾把攒了很久的钱埋进土里，后来就找不到了，数额是二十五块八毛。” “我还知道你有一本日记，正面写字，背面贴贴画，你在里面，编了很多自己和谢敏的故事。” 高中大黄瞬间站了起来，或许他还不太理解来自未来，但显然，这两件事都是他的小秘密。 “我知道你正在思考退学的事，而且马上就要做出决定了。”大黄语速很快。 “我可以告诉你以后的事，你退学后，没多久，就跟着四叔出去打工了。先是去一家饭店当小工，后来受不了大厨的辱骂，又去家具厂喷漆，然后到服装厂当小烫。” “再去电子厂每天站十四个小时，最后在搞装修时，从梯子上摔下来。你想将来几年过这样的日子吗？” 闻言，高中大黄一脸茫然。 “千万不要退学。我知道你成绩不好，还有人打你，但比起以后要受的苦，这都不叫事。” “所以，下午去跟老师说，把位置调了，别跟谢敏同桌，好好读书，再烂的大学，也得给我考上一个，知道吗？” 高中大黄机械地点点头，好像听懂了，又像没听懂。 “好了，我的时间到了。你会看到我突然消失，这就是我来自未来的证据。所以一定要相信我说的话，按我说的做。” “未来的世界，到底什么样？”临别前，高中大黄仓促地问了一句。 “那就全看你了！”大黄在消失前说。 …… 大黄又回到了桥洞。 老秦摇摇头叹了口气，“我早说过，时间具有很强的自回复性。看来你没成功。如果改变了命运，就不会在桥洞碰到我了。” 大黄瘫坐在地上，他脑中一片混乱。 “你加入了很多新的记忆，大脑短时间被重建的信息流淹没，需要慢慢梳理。”老秦说。 过了一阵，大黄才慢呑吞地说：“还是有一些改变，我的确考上大学了，虽然是个很差的学校，但毕竟是大学。” “那为什么又来住桥洞？” “我计算机专业毕业后，找到一份程序员的工作，是家小公司。我水平不高，所以工资也很一般。” “我在蛋壳公寓上租了房子，交了一年的房租。上个月，蛋壳公寓破产跑了，我交的房租也没到房东手里，所以房东把我赶出来了。” “真是太怂了！” 老秦气愤地说，“房租都交了，还能被人撵出来。” “我天生就这个性格，特别懦弱，又不想惹事。”大黄无奈地说。 “你也应该上班一年了，怎么一点抗风险能力也没有？工资除了交房租，就一点不剩了吗？”老秦问。 “我还买了一些网上的理财，也暴雷了……”大黄很羞愧。 “那快去睡觉。” 老秦指了指西侧的桥洞，“熬过这一段，再去找个工作就行了，程序员怎么也不至于饿死，只是……” “只是什么？” 老秦指了指大黄的头顶。 大黄伸手一摸，差点跳起来。 所到之处大面积光溜溜，怪不得一直凉飕飕的。 “我的头发呢？” 大黄叫道，“你这个机器的副作用，是掉头发吗？” “掉头发不是回到过去的副作用，是程序员工作的副作用。” “我要再试一次。”大黄指了指时间机器。 “你想换专业？” “不，还要往前。高中不能解决问题，我要去初中。” …… 大黄清楚地记得那个时间。 尽管他小心翼翼躲避着这段回忆，但那一幕，总像幽灵似的阴魂不散，每次都在他最脆弱的时候，给他重重一击。 那是一个晚自习放学后，大黄和他的好朋友郑青华一起回家。 他俩邻村，平时又很谈得来，所以早晚结伴而行。 回家的路程，也就两三公里，穿过小桥，就算从镇上来到乡下。 刚到桥头，黑影里呼呼啦啦冲过来五六个人，当头的闷声喊：“郑青华！” 郑青华下意识答应，那人跳起来将他一脚踹倒。 黑暗中，郑青华毫不示弱，翻身起来和他扭打，其余的人也趁势围过来。 大黄看到有个人手持链锁，一下抽在郑青华的后背上。 郑青华趔趄几步，被众人打倒在地。 郑青华在学校一贯作风强硬，从不肯向混混们低头。 大黄多次劝他，没必要和流氓对着干。 “狗咬你，你跑就是了，还能去咬狗不成？”大黄说。 郑青华不以为然，“我有手有脚的，为啥要用嘴咬，拿根棍子捡块砖头，一样可以打狗。你不打它，它就认准了欺负你。你打它，就算打不过，它以后再想咬你，也得掂量掂量。” 尽管俩人是朋友，但在这个问题上，大黄始终不能苟同。 郑青华的道理都对，但代价不菲，万一被狗咬伤，去医院打疫苗的可是自己。 学校里有几个留级的混混，专门勒索低年级学生，老师也睁只眼闭只眼。 据说，曾有个新老师管了闲事，晚上回家的路上，就被麻袋罩住头，打了个七荤八素。 眼见郑青华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大黄脑子里飞快地思索。 是过去帮忙，还是就这么站在原地，等他们打完。 很显然，过去帮忙无异于白送人头。 可不过去的话，自己以后还怎么面对朋友？ 大黄一边犹豫，一边脚像生了根一样。 他的胃猛烈抽搐，就像刀子真的捅了进来。 他想起，有次班级里一个家伙欺负他，还是郑清华挺身而出，和那人打了一架。 这时候，似乎是觉得郑青华打得不过瘾了，团伙中有个人，将视线转到大黄身上。 他手持一根木条，死死盯着大黄，好像在判断，要不要捎带手也揍他一顿。 大黄隐隐看到，木条上还有歪歪扭扭的钉子，他二话不说，扭头就跑，很快就飞奔过小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6号盒子第〈三〉大黄狗 大黄甚至没有停下来查看，有没有人追赶。 他一路跑回家里，上床钻进被窝，蒙住头低声呜咽。 第二天，大黄发现，郑青华没来上学，他魂不守舍了一天。 直到次日一早，郑青华又来找他一起上学。 大黄看他肿着脸，额角乌青。 “没啥大事，昨天去上了点药。这帮王八蛋真怂包，几个人打我一个，还不敢挑白天。” 郑青华嘿嘿笑，丝毫不提大黄临阵脱逃的事。 大黄张了张嘴，又把话咽进肚子，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完全没有理由，就是胆小。 他不想受伤，怕疼，更怕留下残疾。 郑青华的大度，丝毫不像装的，也许在他内心深处，大黄就应该逃走，这场架跟他丝毫没有关系。 但大黄知道，如果那天挨揍的是自己，郑青华肯定毫无犹豫地冲上去。 慢慢地，俩人就开始疏远了，大黄总能找到一些理由，错开上下学时间。 郑青华也觉得，大黄跟在自己后面太危险。 终于到毕业之后，俩人去了不同的高中，彻底断绝了往来。 …… 回到过去的大黄，站在桥上，两只手各拿着一根棍子。 初中大黄狼狈地朝他跑过来，被大黄一把拽住。 “不许跑！” 大黄沉声说，“你这次跑了，以后就得跑一辈子。” 初中大黄愣在那里。 大黄把一根棍子，塞到他手里，说：“没事，跟着我就行。” 话音未落，大黄一棍子抡在了追在后面的混混头上。 混混当场皮开肉绽。 “打！”大黄指挥初中大黄。 初中大黄用棍子胡乱劈砍，有几下打实了。 拿着木条的混混，像条受伤的野狗，嗷嗷乱叫。 听到动静，正在揍郑青华的人，腾出手往桥上跑。 大黄满腹的怨气，化作力量，他二十四五的身体，相比十四五岁的少年，还是占有优势。 他尽量挡在初中大黄前面，用所有的力量，猛攻混混们的头儿。 果不其然，头儿被打趴之后，混混很快就鸟兽散了。 初中大黄，兀自挥舞着棍子，状如疯魔。 “以后打架不能躲，明白吗？” 大黄训诫初中的自己，“你现在躲，将来就会一直躲下去，连一个背风的桥洞都住不上。刚才打到人了吗？” 初中大黄木然点头。 “没啥大不了的，只要你打过他们一次，就不会再怕了。我要走了，你给我记住，打架的皮外伤，比起以后社会上的痛，简直就是挠痒痒。” 大黄消失了。 错过桥上混战的郑青华，从地上艰难爬起，踉踉跄跄过来，惊喜地问：“你一个把他们全打跑了？” …… 大黄再次回到桥洞，感觉到身体有点异样。 他活动了一下，原来是右腿僵直。 难道是时空传送的后遗症？ 在老秦的注视下，大黄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瘸了一条腿。 “这次又怎么回事？”老秦问。 “打了一架。”大黄说。 “被打瘸了？” “不是这次瘸的。我想起来了，后来又打过不少架。” 大黄拍拍自己的坏腿，“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老秦苦笑一声，“还是老实点好，好勇斗狠没什么善终。 “我还想再来一次。” 大黄说，“你说得对，时间不喜欢被改变，无论怎么折腾，它总要带我来到桥洞。” “嗯，我早就知道了。”老秦神色凄然。 “秦哥，说说，有什么故事，你不像一个应该住桥洞的人。” 经历了三次人生之后，大黄成熟了很多，他明白，老秦一定有些希望用酒浇灭的往事。 “我妻子就是从这座桥上跳下去的。” 老秦说，“我是搞理论物理的，天天沉迷在实验室。她就在网上交了一些异性朋友。” “出，出轨了？” “她说没有，我不相信。我破解过她的聊天记录，的确有些露骨。有段时间我俩天天吵架，我甚至都产生了病态，每天提早下班回来和她吵。后来她实在受不了了，就跑出家门，说要以死明志。” “嫂子就这样跳了桥？” “后来看监控，我妻子在桥上来来回回走了一晚，天快亮的时候，才跳了下去。” 老秦的眼圈红了起来，“她是在等我找她，可那天晚上，我在家喝完闷酒，呼呼大睡。我想她肯定没有胆量死，第二天回来，就会向我屈服认错。” “其实吵到后来，我也相信她没有出轨，之所以继续逼她，就是为了预防将来的可能性，让她彻底怕了我。” 大黄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没结过婚，还不明白两个尚有感情的人，为何会闹个你死我活。 “后来，我把全部心思，都用在了发明时间机器上。我希望回到过去，救下我妻子。但我无论怎么努力，结局似乎都无法避免。” “我回到那一夜，发现于事无补，所以再回到之前的一天，就这样不断回溯，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大黄不安地问。 “我明白了，要想救她，从一开始就不该认识她，我的存在，就是她的悲剧。这个答案让我怎么接受？” 大黄理解了这个聪明绝顶的人，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一个酒鬼。 沉默良久之后，大黄终于说：“秦哥，我帮不了你，但我想最后再用一次时间机器。” 老秦仰头把最后一口酒干掉，说：“还是要继续往前？” 大黄点点头。 “希望你这次别再回到桥洞。”老秦说。 …… 有一桩记忆，大黄觉得已经被自己的大脑彻底删除了。 即便是在噩梦中，它都没机会出现。 就像小时候埋藏在地下的钱，大黄到处寻找最安全的地方，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塑料袋，生怕被别人挖到，或者被雨水泡了。 但记忆并没有真正消失，它被一压再压，封存进了潜意识的最深处。 那是八岁的时候，他生命中最好的朋友，是一只黄狗。 大黄在本村上小学，狗每天早晨把他送到校门口，到了下午又准时去接他。 有狗在身边，平时偶尔想欺负大黄的人，也不免要收敛一下。 夏天，他俩去河边洗澡。 大黄在河岸淤泥里捉泥鳅，在草窠里抓蚂蚱，然后烤了，和狗一起分着吃。 冬天不上学的时候，大黄和狗在雪地上飞跑，跑累了，就钻到麦秸垛里枕着一起睡。 大黄的爹，不让狗进屋。 大黄就从自己被子里抠出棉花，垫进狗窝里。 直到有一天，大黄放学时，没看到狗来接他。 “大黄，大黄！”他叫狗的名字。 校门口的几个高个子学生咯咯笑，“别叫啦，狗归我们了。” 大黄认得他们是体育队的学生，过去问他们狗在哪里。 “你的狗叫大黄是，养得挺肥，晚上正好给我们几个解解馋。”一个学生说。 大黄急哭了，不顾一切去撕那人的衣裳，被他轻松放倒。 大黄爬起来，咬住了他的胳膊。 体育生一个耳光把大黄扇开，看着手腕的牙印，恨恨地说：“真是跟着啥学啥，小崽子就是属狗的，以后就叫他大黄。” “大黄，大黄……”其他体育生们纷纷起哄。 大黄一路跑回家里，求他爹帮他要回狗。 “你说的那个是支书家的崽，为条狗犯不上。”爹说，“你三叔家的狗，开春就抱小狗了，爹再给你要一只。” “我就要大黄。” “咱家的宅基地还得指望支书，唉，说了你也不懂。”爹摇摇头，出门干活去了。 大黄觉得天都塌了，连哭都失去了力量。 “秉顺。” 大黄听到门外有人叫他。 过去一看，是个衣着古怪的陌生人，眉眼之间有点像自己的父亲，只是年轻了不少。 “跟我走，我帮你找大黄。”陌生人说。 秉顺顿时燃起希望，和陌生人一起跑了出去。 “我知道体育生在哪。”秉顺说，“学校西边有一片荒地，他们总在那里聚会。” 俩人飞快地来到荒地，远远就听到狗的呜咽声。 被绑住四条腿的黄狗，在一旁徒劳地挣扎。 几个体育生正在笨拙地生火，架子上是一口不知道从哪偷来的铁锅。 “先宰了，叫的烦人。”一个人提议。 “好，先放血。”另一个人提着刀过去，按住了黄狗的脖子。 刀正要落下，他突然眼前一黑，一些黏糊糊的东西流进眼角。 大黄挥舞着铁棍，疯了一样冲进人堆…… 满地狼藉中，大黄和秉顺坐在地上，黄狗紧靠秉顺卧着。 大黄后背挨了一刀，但他的铁棍，至少砸折了三条胳膊。 “这帮王八蛋，可能一段时间不敢惹你了。”大黄说。 “但狗就不一定了，迟早有一天会遭他们的毒手。” 秉顺紧紧抱着黄狗，不知所措。 “狗让我带走，我会像你一样好好待它。”大黄说。 “叔叔你是谁？”秉顺问。 “我也叫大黄，和它一样。秉顺你记得，以后勇敢一点，凡事要努力争取，别怕也别轻易放弃，不要活成我这个样子。”大黄说罢，就去牵黄狗。 黄狗嗅了嗅大黄的手，转头看看秉顺，显出困惑的样子。 这两个人，在它的鼻子里，是同一种味道。 手表遥控器的倒计时，戛然而止。 大黄没有按下按钮，他再也不愿意和狗分开。 他想，世界那么大，应该总有一人一狗的容身之地。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头125号盒子〈二〉头上有犄角 “在大气层之外，我们看不到。”刘勋转过了头，对我说道。 “外星人抓老宋干嘛，他的肉好吃？”我对刘勋的说法，将信将疑。 “原因不知道，但那束光，先是扫描了老宋的头，好像对大脑进行某种确认。” “一旦确认了，光再扫描身体，建立全身的原子坐标。他们把老宋打散了，回到飞船上再拼装起来。”刘勋越说越入戏。 我看过一些科幻电影，好像有个老片《苍蝇》，就是讲远距离人体传输的。 我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咱们换个角度，是不是老宋的恶作剧？就像变魔术，大卫科波菲尔能变走一列火车，现代科技障眼法，变走个人易如反掌。这个解释，是不是比外星人简单多了，奥卡姆剃刀原理。” 我和刘勋各执己见。 准备看看第二天上班时，老宋会不会突然出现在办公室，给我俩来个惊喜。 然而，并没有。 第二天、第三天也没有。 我俩每天失魂落魄地待在工位上，期待奇迹发生。 不敢报警，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 假如实话实说，我很担心，执法者会怀疑我俩合伙杀了老宋。 一直到周末，老宋也没有再出现，好像世界上，根本没这个人似的。 傍晚，我俩准备走了。 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刘勋：“下周你还来吗？” 刘勋说：“我周末打算去中科院找个同学，让他帮我联系个科学家，问问光线传输的事儿。” “你还坚持是外星人？”我没想到刘勋这么执着。 刘勋点点头：“时间越长，越证明是超自然现象。如果是魔术，老宋现在早该露面了。” “我宁可相信他被人害了……”我摇了摇头，说道。 外星人的说法太扯了。 就在这时，我看到那束熟悉的白光，从窗口陡然射入，正好打在刘勋的头顶上。 我的下巴，都快合不上了，手哆哆嗦嗦指着刘勋的头。 刘勋显然早有准备，瞬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瞥了一眼面前的电脑显示屏，反光让他看到自己的头，正像个灯泡一样。 “我说什么来着，是外星……”刘勋话音未落，人就消失了。 这一次，光线好像简化了流程，没有过多识别，就锁定了刘勋。 我整个人都要裂了。 难以想象，地球70亿人，1.5亿平方公里的陆地面积，外星飞船就可着我们40平米的办公室祸害。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外星人还是本地鬼？是巧合还是诅咒？ 反正这个倒霉城市，老子是不待了。 我买了次日一早回老家的火车票，打算先回去避避风头。 我想起，那束光总是先从头部扫描，就跑了几个商店置办了帽子、丝网、铅片和孕妇裙。 我鬼鬼祟祟来到火车站，专拣人多的地方扎，心想，外星人抓猎物，也要注意社会影响。 上两次，都没有别的目击证人，这一次，我周围有上千人，我不信他们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检票上了火车，好容易熬到发动，我才松了一口气。 眼见楼群次第退去，田野连绵不绝，我离那个诅咒之地越来越远。 连日紧张之后，终于放松下来，我迷迷瞪瞪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过了一个小时，火车里的嘈杂声，和泡面味，格外亲切，让我觉得之前的经历，只是一场噩梦。 我来到卫生间，刚把门插上，一束强光打了进来。 我看向窗户，这是磨砂玻璃啊，什么光线可以不遵守漫反射原理吗？ 据说，人在面对绝望时，会依次经历五个心理阶段，分别是：否认、愤怒、协议、忧郁和接受。 在这个逼仄的火车卫生间里，我面对着已经带走我两个同事的光，狂喷的肾上腺素，让我思维飞快。 我瞬间度过了否认和愤怒，准备跟外星人协商一下，看能不能留我一条命。 “我什么都给你们。”我无力地喊到。 “那就好，我们就要你。”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但我确切地感受到，不是来自耳膜振动，而是直接进入了大脑的听觉中枢。 真的有脑控…… 这是我的最后一个想法，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 我睁开眼后，首先看到了一个长着犄角的家伙。 我不确定，这是外星人，还是阴曹地府的牛头马面。 再看房间的陈设，完全不是地球的风格。 虽然说不上来什么特点，但过度的简洁说明，他们有足够的实力，把一切细节隐藏起来。 就像我们做硬件的，高手总会把杂乱无章的接线，梳理得井井有条。 我大口呼吸，感觉空气中氮氧比例没毛病，维生系统起码是用心了。 我并没有被绑起来，但一股无形的力场，束缚着我。 那个头上有犄角的物种，和我们人类大相径庭。 除了头顶两个锥形的角，头上前后各有一对眼睛（没有眼睑），没有鼻子，勉强有个管子状的嘴。 头下面是圆柱状的躯体，再往下是两只脚——轮子形的脚。 我记得有人还专门讨论过，人类的脚，为啥没进化成轮子，看来还真不是天方夜谭。 他身材只有大概一米，两只手正在我身上，做着什么检查。 我发现，他没有确定的手指，胳膊像软体动物，可以根据需要，随意变换手指的个数。 这种柔软性，起码说明他是个碳基生物，说不定，五亿年前还是一家。 只要不是硅基生物就好办一些，很难想象CPU能进化出同情心。 犄角人摸索着我的身体，也许是要解剖我了。 想一想，其实碳基生物更可怕，我们人类不是天天吃别的动物吗？ 这时候，我反倒没有害怕的感觉，也许他们给了我什么镇定的药物。 只是觉得很惭愧，我有个不小的肚腩。 早知道，有一天要代表地球被解剖的话，我一定好好健身，不给70亿人丢脸。 我觉得有必要死个明白，就问道：“这是什么星球？” 他没回答，我这才注意到，他没耳朵。 我身上的力场放松了，只剩下重力，我马上站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5号盒子第〈三〉脑控器 犄角人对我做了一个跟随的手势，随后他打开门，门外是一个长长的走廊。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跟着他，走进了走廊。 看到走廊的两侧都是玻璃，玻璃外面，是一个陌生的星球。 地表极其平坦——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们进化出了轮子脚。 还有一种感觉，就是荒凉。 寸草不生，只有奇形怪状的建筑，拔地而起。 初检结束，我在心里猜测，他们应该要把我送到实验室一类的地方。 不知道在前方等待我的，是大卸八块，还是基因重组。 我只有一个卑微的要求——不要做活体实验。 经过走廊，又穿过一扇扇的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好家伙，我要见的这个，肯定是个大人物。 像我这样一个卑微的地球硬件工程师，不知道怎么是引起了他们高层的兴趣？ 最后，我们来到了一个硕大的房间，里面的布置，让我如在梦中。 几十排长长的工作台，上面摆着成堆的物料元件。 每一个工作台上面，都有七八个机械手，在飞快地焊接和组装，速度令人眼花缭乱。 工作台的四周，满满都是架子，依次码放着各种组件：电容、电阻、晶振、芯片、PCB板、天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松香味。 为什么在外星球上，会有一个东莞的电子厂？ 我想起曾看过的《2001太空漫游》，里面高度发达的外星人，就在太空里，给地球人虚拟了一个地球上的房间。 里面有沙发电视，厨房卧室，一切如常。 目的是制造熟悉的环境，以防地球人精神紧张。 但是那个房间有bug——比如，书架上虽然有书，但上面没有真正的字。 就像我们在游戏中看到的场景，乍一看有模有样，细瞧全是马赛克。 我走到一个工作台前，随便拿了个电解电容拆开。 里面有两层电解纸和两层铝箔，铝箔分正负极，缠绕方式和次序都完全正确，电解液的味道，也是那么熟悉。 如果说，这是一个模拟出来的电容，那它也是能够正常工作的。 这就是说，其实还是一个真正的电容。 我陷入了一个哲学上困境。 正在这时，门口有人进来。 我扭头一看，差点惊晕过去——居然是老宋和刘勋！ 他俩也被复制了吗？ 只见老宋笑嘻嘻走过来，说：“原本没想找你来，可实在忙不过来了，再说，刘勋也想你。” 刘勋跟我拥抱一下，说：“你俩先聊，我去看看程序。” 说完，就走向了房间深处。 我现在就像庄周梦蝶，不知道外面的荒凉星球，和这里的加工车间，到底那一部分才是幻觉。 “我刚被抓来的时候，也吓得要死。” 老宋说道，“后来才知道，是这帮傻货，想让我帮他们干活儿。” 我对老宋使了使眼色，暗示那个长犄角的外星人还在一旁。 老宋摆摆手说：“没事儿，他们听不见。这个星球上气体特别稀薄，声波传输太困难，他们没有进化出说话的功能，所以也没长耳朵。他们靠这个交流。” 老宋指了指他们头上的犄角。 “犄角怎么交流？”我想象两只蚂蚁在互碰触角。 “这不是犄角，是天线。他们靠发射和接收电磁波通信。”老宋说。 我终于有点拨云见日的感觉了，事情开始走向我熟悉的领域。 我问老宋：“这到底是哪个星球？” “比邻星系上的一个行星，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外星语我不会翻译。放心，没出银河系，而且离我们太阳系还相当近，只有4光年多点。” 老宋似乎在安慰我，但完全没起到作用。 “是你让他们把我抓来的？” “不白来。” 老宋爽快地说，“干完这一单，贵金属随你挑，要多少有多少。千万别挑黄金啊，能不能露怯。” 半小时后，我终于搞清楚了来龙去脉。 这个星球上的人，用脑电波直接交流，没有办法欺骗别人。 不存在尔虞我诈，和相互猜忌，因此，工作效率非常高，造就了他们高度发达的科技文明。 但凡事有利就有弊，随着资源的过度消耗，这帮外星人，逐渐分成两个阵营。 从良性竞争，慢慢走向要发动大战了。 但他们毫不掩饰的思维，无法形成战争迷雾，一切都像在打明牌。 其中一个阵营的领导人，发现了地球上的思维模式，惊叹宇宙中，居然还有物种可以不说实话，甚至满嘴跑火车。 外星人想学习地球人的先进经验，经过综合调查，绑架了老宋。 这让我对他们的情报工作，非常失望。 老宋这样的水平，在深圳东莞一抓一大把。 看来，外星人的技能树，全点在科技了，策略方面都是白痴，我真想拿本三国演义吓死他们。 他们让老宋设计信号屏蔽器，阻止对方阵营接收己方的脑电波。 我觉得这里有点问题，就问老宋：“外星人这个科技水平，还需要咱们几个货，造这种简单的屏蔽器？” 老宋回答道：“外星人上天入地，就是不会屏蔽自己的脑电波信号。他们没办法说谎，一旦开始设计掩饰思想的东西，这种想法，就会发射给所有人。” “在他们的进化过程中，有这种企图的人，都被淘汰了。封闭思想的人，会带来很低的生产效率，最终将面临残酷的自然选择。” “这是他们科技飞速发展的副产品，无可避免。所以，脏活只能我们地球人来干。” 老宋领着我，参观车间，一边走一边说道：“他们的制造业，比地球不知道强了多少万倍，我要的车间，一天就准备好了，各种元器件也是两三天就备齐。” “要知道很多东西，比如铝，这个星球根本就没有。他们直接从硅原子里，轰击出一个质子和一个中子，来制备铝原子，真是相当暴力啊。” 来到成品区，我看到一顶顶帽子状的装置，堆积如山，每个上面都支着两根小天线。 老宋说：“带上这个之后，他们的脑电波，就不会到处乱跑了，只能发给指定接收的群体。基本原理，就是咱们熟悉的相位干涉。” 刘勋正在一旁抽检，测试信号强度。 “我的设计方案出来后，做出的样机还可以，就是软件必须得刘勋来。我俩忙活了一阵，觉得有必要把你叫来，早做完咱们早回家。” “那就赶紧开始。”我说道。 我一分钟也不愿意，在这个破星球待着。 大概三个地球日之后，两百万套“脑控器”——我起的名字。 交货了。 我们三个站在他们的阵营领导人面前，脑子里面，直接感受到了他的思维。 他让军队试用了一下，对效果很满意。 “你们想要什么报酬？”领导人通过思维，给我们发信号。 我们仨会说话的，嘀咕了一下。 钻石黄金太普通了，还是锎比较值钱，一克大概两亿人民币。 “我们要一吨锎。” 老宋说，“每人一吨。注意千万保存好，不要衰变没了。” 领导人没有丝毫含糊，一吨锎和一吨铝，对他们来说，区别不大。 只是锎的放射性实在太强了，我们没办法随身带走。 于是，约定他们打胜之后，通过虫洞，给我们空运到地球。 白光闪过，我们回到了地球，还是熟悉的电子城一条街。 我们三个仰望着漆黑的天空，知道在遥远的比邻星系，大战一触即发。 很显然，我们的朋友，会取得胜利，因为他们可以隐藏思维，而对方不能。 暗牌打明牌，输赢还有什么悬念吗？ “一吨锎是多少钱？”刘勋问道。 零太多，他有点算不过来。 “别管多少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老宋回答说，“钱多到这个份上，都是数字而已。” 我可没觉得只是数字，在脑子里，默默列着清单。 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城市里，我需要的东西太多了。 “走，先去吃个久违的地球饭。”老宋提议，好像要把上次没吃的补上。 话音未落，又是一束白光从天而降。 什么意思，这么快就把锎送来了？ 战争秒结束啊。 然而白光散去，居然是两个人。 我们定睛一看，是竞争对手陈发，和他的那个博士员工。 “你俩干啥去了？”老宋急忙问。 陈发满脸的笑容，不加掩饰，笑着说道：“老宋，我接了个大活儿，以后咱俩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了。” “什么活？” “说出来你也不信，外星球的活儿。小孙，咱们最后要的什么来着？” 孙博士说：“钋，十吨。” “你知道钋值多少钱吗？”陈发得意洋洋，期待着我们震惊的表情。 然而，他看到我们仨如丧考妣。 我们完全没有心情知道钋值多少钱。 因为，看起来对方阵营的人，也想出了一模一样的办法。 这场战争，估计要旷日持久了，两派人都隐蔽了自己的思想，那颗星球，无可救药地要堕落成地球的样子。 我们也注定收不回尾款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